《不愿悄悄喜欢你》 分卷阅读1 书名:不愿悄悄喜欢你(全集) 作者:苏幸安 内容简介:爆红校园文《不愿悄悄喜欢你》全集。甜炸少女心的校园恋爱。 陆学神甜宠升级,全方位360度无死角宠溺俏俏小学渣。 余笙与唐青瓷别样暖心恋情,圆了千万读者的心愿。 余俏俏某天遇见了风云学长,开始了一段甜甜的故事—— 初识学长:眼见陆骁微低下头对她笑了一下,小姑娘瞬间慌了神,脱口而出:“他是我男人。”老师们集体静默,陆骁神色不变淡然救场:“不好意思啊,剧透了。” 俏俏努力学习,只为与陆骁上同一所学校,收到通知书的那天,俏俏握着陆骁的手,说:“你只管朝更好的地方走,我会努力跟上,我到你身边来,不是为了仰望,而是为了并肩。” 陆骁的怀抱很暖,像春夏交接时和煦的风,俏俏靠在他的胸口处,听见心跳的声音,带着岁月流淌般的温柔。 她喜欢的人这样好,她怎么可以不努力。表情可以掩藏,但心跳不能,它喜欢谁,它最清楚。 ——俏俏、陆骁大学甜蜜之旅开始啦! 悄悄,过来。 到我身边来,我会保护你。 1 请多指教呀, 我叫余俏俏 俏俏问陆骁,你当时怎么敢确定,那么差劲的我能考上你所在的大学? 陆骁握着俏俏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笑道:“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跟我走。” (1)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俏俏的物理又砸锅了。 用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老严的话说就是:“你这成绩是按照商场酬宾全场对折考的吧?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家长汇报,零售价似的,叠加个四舍五入你都过不了及格线!眼瞅着就要高三了,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啊亲!” 俏俏很难过,老严很忧心。 严老师一忧心就容易絮叨,一絮叨就会反复提起同一个名字——陆骁。 “不是我说,现在的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想我带陆骁的时候,那卷面,简直了,比标准答案还漂亮。有一回我嗓子疼,说不出来话,他替我讲完了一整张试卷,逻辑思维和计算能力都没得说!成绩好,长得也好,再难遇到这么优秀的学生了。” “陆骁”这两个字对于俏俏来说,对于整个第三中学的学生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他的名字和两寸证件照一直高悬在学校光荣榜的最顶端,是第三中学考出去的第一个省级理科状元,早已在各科老师的描述中变成了传说般的存在。 俏俏顺着老严的话音默默地标记了一下重点——长得也好。 光荣榜上的两寸照挂得太高,俏俏一直都没看清这位传说中的学神究竟长什么样子。回头去学校的贴吧翻一翻,应该能找到高清无码的正脸照片。 忆完峥嵘岁月,老严例行喝茶润喉,茶汤一落肚,语气骤转:“不说他了,再说说你。我不指望着你也考个状元回来,但是总不能连这么简单的送分题都答不对吧,你想什么哪!” 俏俏委屈:“反腐这么严,送钱都不敢,更何况是送分!” 老严再度气炸:“你还有理了是吧!” (2) 同一天内,俏俏再一次听到陆骁的名字,是在自家饭桌上。 十岁那年,俏俏离开南方老家来到北方,和叔叔余建国、婶婶白湘宁生活在一起。 俏俏表示,有暖气的日子,真美好! 婶婶白湘宁在机关单位任职,小李飞刀的嘴,软炸豆腐的心,毒舌之魂在体内熊熊燃烧,尤其是对付亲儿子余笙的时候。 余笙今年大三,就读于本地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专业很高冷,航空工程,主要研究方向是飞行器设计。这厮曾经手工制作五架四翼无人机,用来帮舍友向女神表白,轰动全校。 成长过程中,白湘宁一心想把余笙培养成高知型人才,奈何反应物可能放多了,有点跑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奇葩。 余笙同志的生活习性还停在幼儿园大班的水平线上,喜欢边看电视边吃饭,眼珠子都快顺着碗沿飞出去了。 白湘宁抬筷子就抽:“一个穿裤子的黄发糕有什么好看的,能不能专心吃饭?” 俏俏默默转头看向电视屏幕——穿裤子的黄发糕……原来是海绵宝宝。 余笙无奈:“妈,我都二十二了,还能不能有点成年人的自由了!” 白湘宁软硬不吃:“自由?汽油你要不要?你爸给车加油的时候帮你捎回来二斤!” 俏俏咬着碗沿,一边看热闹一边笑。 白湘宁一个也不放过:“笑什么笑!看看你物理考的那点分, 分卷阅读2 我买菜时候找的零儿,都比它多!当初就不应该让你选理科!” 一句话把小丫头扫得颜面全无。 余建国适时站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你怎么专挑吃饭的时候训孩子?多影响心情和胃口啊!俏俏,咱不理她,吃排骨,炖了一个钟头呢,可入味儿了。” 白湘宁犹不死心,按下去一个主意,又冒出来一个念头:“余笙马上就要进厂实习了,匀不出时间来给俏俏补课,我记得余笙有个学长,物理也特别好,还拿过不少奖金。余笙,你能不能把他请来?叫陆什么来着……” 俏俏心里一动,试探着:“陆,陆骁?” 白湘宁一拍巴掌:“对!就是他!” 余笙更加无奈:“您可真敢想!陆骁保研了,跟着导师接了个巨值钱的项目,时间比金条都珍贵。就您这刚奔小康的家境,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人家一节课的学费钱。” 眼瞅着白湘宁脸色又要变,余建国连忙夹起一块排骨往余笙嘴里塞:“吃饭吃饭吃饭,哪儿来那么多话。” 余笙被噎得险些背过气去,兄妹两人隔空碰了碰视线,脑海里同时飞弹幕似的跳过一句话—— 别指望我救你啊,我自身都难保了。 所以说,啥亲情不亲情啊,散了吧。 (3) 吃过晚饭,俏俏借着写作业的名号脚底抹油,余笙如法炮制,白湘宁抬脚就踹:“要脸不?你哪儿来的作业?麻利儿洗碗去!” 太后懿旨,谁敢不从。 余笙朝趴在门框冲他乱飞小眼神的某俏比了比中指。 俏俏的书桌放在临窗的地方,抬起头就能看见斑斓星辰和万家灯火。俏俏迎着月光伸出手,细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投下蝴蝶振翅的影子。 陆骁,陆骁。 我身边的人好像都很喜欢你,你究竟有多厉害? 是身披斗篷,还是内裤外穿? 俏俏趴在物理卷子上发了会儿呆,顺手在姓名栏里画了两个垂头丧气的小火柴人,然后打开电脑,登录学校的贴吧,在吧内搜索栏里输入了陆骁的名字。 陆是陆地的陆,“xi ā o”是哪个“xi ā o”来着?算了,挨个试过去吧。 陆霄,陆萧,陆骁…… 输入“陆骁”,点下回车,屏幕上跳出长长的搜索结果。 俏俏弯起眼睛,找到你了! 原来,你叫陆骁。 高地为陆,健勇为骁,你一定是一个博学又勇敢的人吧。 俏俏匆匆浏览了几个回复比较多的帖子,得知陆骁大她七岁,毕业时以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本地最好的大学——Q大建筑系。 居然跟余笙那个奇葩是校友,遇人不淑啊。 俏俏又挑了个带图片的帖子点进去,屏幕瞬间被一张侧脸占据。光打得太强,模糊了五官,但是挺直的鼻梁线条依旧醒目,右耳上坠着一颗小小的黑曜石耳钉,颜色精纯,在逆向而来的光雾里闪闪发亮。 拍照的时候应该有风,吹乱了散在额前的发,透出一种人在年少时独有的嚣张和自信,气场强大得几乎可以穿过屏幕具体出形状。 真好看啊,男明星似的。 俏俏立起手指,隔着屏幕碰了碰那人的眼睛和嘴角。摆在书桌上的小镜子映出一张羞红的脸,姓名栏里的两个小火柴人仿佛活了过来,一左一右地蹲在她肩膀上争吵不休。 理智火柴人手握三叉戟,满面嫌弃:真是不知羞啊你! 情感火柴人顶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羞涩捂脸:人家忍不住嘛,真的太好看了! 站在故事最初的我们,怎么会预料到后来的风景。初次听见你的名字时,我又怎么会想到,会和你共同拥有那样幸福的人生。 二十三岁的陆先生,你好呀,我是十六岁的余俏。 岁月漫长,请多指教。 (4) 说到余家俩孩子的文理分科问题,想当年那也是一出大戏。 余笙是个很神奇的存在,有三大爱好:抽烟、文身、考第一,虽然嘴贱了一点、性格奇葩了一点,但是成绩顶呱呱。中考时就是状元,毫无悬念地进了第三中学的理科重点班,被班主任当作是眼珠子、肺叶子一般宝贝到高中毕业,然后毫无悬念地在高考时又成了状元。 余笙比陆骁低了一届,是继陆骁之后,市三中考出来的第二个省理科状元。那段时间,校长大人的嘴就像一颗过了期的开心果,乐到合不拢,恨不得把俩状元凑在一起,三个人一同跪拜皇天后土,拜个把子结个义。 分卷阅读3 时间轴推到余俏这里,画风就变得十分搞笑了,因为这孩子各科都差得十分均衡。 你让她学文,历史她记不住年代表,政治搞不清辩证唯物关系;你让她选理科,物理成绩跟开玩笑一样,生生把白湘宁这个好同志急成了有神论者,恨不得请个笔仙还是锅碗瓢盆碟子仙啥的来问一问,您看我家孩子选文好还是选理好呢? 碟仙:你这不是请仙,是在凑厨房四件套…… (5) 白湘宁愁,俏俏更愁,俩人对着愁眉苦脸,都快拧出水来了,家里潮得像是提前进入了梅雨季。 一天,俏俏正上课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说:“你叔叔打电话来让你赶紧回家,好像有什么急事儿,你快回去看看吧。” 俏俏急急忙忙地赶回去,白湘宁不在,余建国和余笙一人拎着一个酱猪蹄啃得贼欢。 余建国同志是某五星酒店的中餐部厨师长,手拿二级厨师证,相当于高级知识分子。见俏俏推门进来,他很开心地朝她招手:“刚酱好的,现在吃滋味最浓。等到你放学,肉就老了,不好吃。” 俏俏挨着余笙坐下,一脸“你逗我”的表情看着他:“叫我回来,就为了啃猪蹄?” 余笙的头发有点长,额头上缠了一个黑色印花发带,显得下巴微尖,肤色极白,一副人间妖孽的样子。他忙着嘬骨头,口齿不清地道:“不然呢,叫你回来打排位,上王者吗?” 俏俏抬手准备捶他,听见余笙握着骨头慢悠悠地道:“咱家太后大人哪儿都好,就是在学习成绩的问题上有点神经质,恨不得把咱俩都培养成天才,十五岁就哈佛毕业的那种。天才的形成有两点主要因素,一是天赋二是基因,后期努力什么的只能算辅助。”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俏俏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余笙戴着发带的脑袋朝余建国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小声道:“从遗传学的角度讲,你觉得咱俩有成为天才的基因吗?嗯,成为厨子的基因应该挺足的。” 俏俏顿时笑喷,余笙趁机抢过俏俏碗里的猪蹄继续啃,一边吧唧嘴,一边道:“安心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想学啥学啥,一遍不会就多学几遍,多学几遍还是不会,就随它去吧。和爱因斯坦型的妹妹相比,我更喜欢现在这个能跟我一起挨骂的。有你在,我承受的太后牌火力值明显弱了很多,能找回做人的基本尊严了。” 俏俏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时眼圈有点红:“余笙,和做厨子相比,你更有做哥哥的天赋!真的!” 余笙用油滋滋的爪子捏了捏俏俏的脸,道:“感动不?” 俏俏诚实地点头:“感动!” 余笙把碗筷一推,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打着饱嗝:“那就把我的碗也洗了吧!” 所以说,千万别跟一个奇葩比下限,奇葩通常是没有下限的。 (6) 被余笙灌了一剂心灵鸡汤后,俏俏很坚定地选择了理科,白太后审时度势劝俏俏好好考虑一下,怎么看都是文科更保险。 俏俏第一次没有听白湘宁的话,很认坚定地说:“我想学理科,因为我喜欢。” 我可以安心做一个普通人,但不想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喜欢”是一种很美妙的小心情,我希望它能与我终身做伴。 白湘宁还想再劝,被余建国、余笙父子俩联手岔开了,一个端茶,一个递水果,恭维奉承的话一车一车地说——皇太后才有的待遇。 俏俏看见余笙背对着白太后对她比了个剪刀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加油”。 那天晚上俏俏推开书桌前的窗子看了很久的星星,趁大家都睡了,偷偷写了两张字条,一张贴在主卧的门上,写着“我好喜欢你们呀,叔叔婶婶”,一张贴在余笙门上,写着“我好喜欢你呀,余笙哥哥”。 月亮升起来,满屋子银白的光。 我好喜欢你们呀,我身边的所有人。 (7) 公示完期中考试的名次后紧接着就是家长会,白太后出国调研,余建国同志外地培训,余笙的主攻方向是飞行器设计,跟着老师下了制造厂,全程签了保密协议,抽不出身来。 俏俏只能给余笙发微信,在语音里唱《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上,没了娘呀……” 声声凄惨,字字带泪。 余笙受不了了:“得得得,煽什么情啊!不就家长会嘛,我想办法给你租个临时的哥,你等着。” 理工出身的直男审美通常不及格,余笙这种走位风骚的,只能算是变异品种,所以俏俏对这个临时的哥并没有怀抱太大期 分卷阅读4 待,只求他随身配备速效救心丸,别在看见她的成绩单时当场晕过去。 直到那个仿佛自带光芒的年轻男人站在她面前,俏俏才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天上掉下粘豆包的好事儿,还是热乎的。 (8) 十一月初,已经开始小幅度降温。 俏俏根据余笙的指点守在校门口等那位临时租来的哥。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细长的白色耳机线藏在校服衣领里,女歌手用带着浓烈江湖味道的嗓音安静地唱: 烛光倒影为我添茶 相逢太短不等茶水凉 你扔下的习惯还顽强活在我身上 耳朵上骤然一空,有人自身后摘下了她的一只耳机,行动间掠起一片好闻的薄荷香。 俏俏下意识地转过头,长发尾端轻轻擦过那人胸前的衬衫纽扣。 幸存的另一只耳机里依然有歌声传出来: 他走在马蹄的余声中 夕阳燃烧离别多少场 仿佛真的有夕阳在眼前灿烂燃烧,一只穿着黑色外套的手臂伸到她面前,袖口处微微收紧,衬得手指白皙纤长。俏俏听见那人的嗓音和耳机里的歌声融在一起:“是余俏吗?你好,我叫陆骁。” 高地为陆,健勇为骁。 你一定是一个博学又勇敢的人吧。 俏俏紧张得话都忘了说,陆骁的手还伸在那里,她却下意识地低头按亮了手机,嘴里嘀咕着:“啊,我是余俏,我是。我这就告诉余笙,说我们两个成功会师,哦不,见面了……” 手机被体温暖得微微发烫,屏幕亮起,上面是一个少年的侧脸。光打得太强,模糊了五官,但是挺直的鼻梁线条依旧醒目。 俏俏立即背过手,脸颊迅速涨红:“那个……我随便设着玩的……” 陆骁笑了笑,右耳上坠着一颗颜色精纯的黑曜石耳钉,他道:“那个是我高中时候的照片,好多年前的,我变化挺大的。” 俏俏想了想,鼓起勇气:“那加一下微信好友吧,你发几张近照给我,我换着用。” 陆骁笑起来时眉目柔软,非常好看。他点点头说:“好啊。” 俏俏听见心里传来欢快的声响,仿佛有小精灵撒着星星一路跑来。 很多年后,两个人组建了温暖的小家庭。俏俏无意间问起:“陆骁,陆骁,你第一次看见我时,心里在想什么?” 陆先生只是笑,不说话。 他想的是,其实我一直不太懂,“甜”明明是一个表示味道感觉的字眼,为什么经常被拿来形容一个人,直到你亮着眼睛对我笑,我突然明白了。 你带笑的眼睛,是人间最甜的绝色。 (9) 当年的学神空降高二五班家长会,还是小小轰动了一下的,尤其是在一屋子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无课可上的情况下,索性组团过来瞧热闹。 这个说,陆骁啊,毕业这么多年也不晓得回来看看,快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忘干净了吧;那个说,几年不见小陆又帅了,Q大的饭就是养人。 人海战术丝毫没有打破陆学神的得体防线,陆骁身姿挺拔地任人围观。黑色的及膝风衣搭配白衬衫,下面是一条藏蓝的直筒裤,裤脚藏在短靴里,显得腿形细长,腰线精致。 陆骁面带微笑挨个问好,教数学的张老师、教英语的李老师,忙而不乱,一个都没有叫错。活生生的谦谦君子。 爱凑热闹的夫子们齐声叹息: 多好的孩子啊! 多好看的孩子啊! 老严终于醒过味来,视线在陆骁和俏俏之间来回游移:“你是来给余俏开家长会的吗?余俏,陆骁是你的……” 俏俏的注意力全在陆骁身上,眼见着陆骁微低下头对她笑了一下,唇边弯折出的弧度英俊至极。本就没什么定力的小姑娘瞬间慌了神,脑细胞炸成漫天烟花,脱口而出:“他是我男人。” 智者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不是没有道理的。 能言善辩的灵魂工程师们集体静默,尴尬之际,陆骁神色不变淡然救场:“不好意思啊,剧透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老严笑得尤其夸张。 陆骁继续道:“目前我还是余俏堂哥余笙的朋友,她家里人都在外地出差,我临危受命。严老师,余俏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辅导她。” 正愁没人教,天上掉下来个粘豆包! 严老师和余同学同时颔首微笑,一个满脸欣慰,一个满心猥琐。 分卷阅读5 (10) 学生们把各家家长带进教室后,就在外面等着,有耐不住寂寞的,三五成群地组队刷游戏去了。 俏俏趴在教室外的窗户上,偷偷摸摸地向里张望,陆骁的背影即便陷在人群里依旧醒目,男模似的。 真好看啊! 看得久了,陆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俏俏所在的方向。俏俏迅速蹲下身,心跳快得像是要飞出来。 突然,有人在她右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下一秒,篮球携着巨大的冲力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肩膀上。 “咣”的一声,直接把俏俏砸得摔在地上,声音响亮得整栋教学楼都跟着颤了三颤。 俏俏扶着肩膀站起来,看见几个同班的男生站在那里,其中一人半笑半讽地说道:“我就说她右边耳朵不好使,是个聋的,你们还不信,这下验证了吧!” 俏俏活动了一下肩膀,没伤到筋骨,就是皮肉有点疼。她捡起篮球顶在指尖转了一圈,表情镇定,眼神里却透出倔强的味道。她道:“我右耳朵是聋的,但是右手特别好使,你要不要也来验证下?” 几个男同学同时愣了一下,俏俏抬起手臂,篮球携着风声原样砸了回去,角度没选好,正砸在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的鼻梁上。男生“哎哟”一声,弯下腰,篮球落地的瞬间血滴子也砸了下来。 散在教室周围等家长的学生都围了过来,自发将俏俏和受伤的男生围在中央。俏俏攥紧手指,看到血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发抖。 (11) 最先站出来说话的是班长程宁,格外瘦小的一个女孩儿,她踮起脚用纸巾帮那男生捂住鼻子,不住地问:“楚寻,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名叫楚寻的男生说不出话,接过纸巾,一边擦鼻子一边摆了摆手。 俏俏看着楚寻,道:“去医务室之前,把欠我的道歉还给我!” 程宁皱着眉毛道:“他的鼻子都被你砸出血了,你还想怎么样?不要太过分!” 程宁自高一起就是老严手下的班长,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她一说话,周围响起了不少附和声。 俏俏抿了抿嘴唇,道:“我用球砸他,是因为他也用球砸了我,一报还一报,这一点算是扯平了。他说我‘耳聋’的那句,难道不用道歉吗?” 程宁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小声嘀咕着:“耳朵本来就不好,怨不得人家说。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太野蛮了吧。” 楚寻高大清秀,在班级里人缘不错,女生缘尤其好。几个女生合伙帮腔,叽叽喳喳,一个说“算了算了,耳朵连着脑子,说不定她脑子也不好,别跟她计较”,另一个说“我听说她耳朵是被自己爸爸打坏的,暴力倾向,遗传的”…… 提到“暴力倾向”四个字,俏俏的眼睛骤然湿润,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画面。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微沉的呼唤:“俏俏,过来。” 声音醇浓沉静,带着某种慑人的力量。 俏俏含着眼泪转过身,看见陆骁朝她伸出手,骨节精致修长,如同白描般清润地滞在空气里。他看着她,目光安静而暖,他重复了一遍,声音轻且坚定:“俏俏,过来。” 耳边仿佛响起冰雪消融的声音,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金雾茫茫。俏俏想,陆骁啊,你真的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我真的要开始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多年之后,俏俏依旧忘不了那一天,陆骁似以火焰为象徽的撒拉弗,用翅膀为她赶走了一切黑暗与野兽,站在圣光温暖的地方对她说,俏俏,过来。 “到我身边来,我会保护你。” (12) 俏俏低着头走过去。她不敢握陆骁的手,陆骁却大大方方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掩在身后,道:“我是余俏的临时监护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陆骁挺拔英俊,扔在哪里都是扎眼的存在,放在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中间,更显得气质卓然。 程宁明显被陆骁的气场震了一下,楚寻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你家被监护人一个三步上篮砸歪了小爷的鼻子,麻烦你先给我一个说法!” 陆骁神色不变,揽住俏俏的手臂越发紧了紧。他道:“有果必有因,我们去找年级主任调一下走廊里的监控,看看余俏为什么会拿球砸你吧。弄清楚前因后果,再给说法也不迟。” 真要闹到年级主任那里,谁都讨不到便宜,还赶在召开家长会的节骨眼上,不是找死是什么。 楚寻犹豫了一下,程宁连忙道:“自己班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年级主任了,不然,严老师的 分卷阅读6 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余俏和楚寻都有不对的地方,让他们互相道个歉,您看,行吗?” 陆骁笑了一下,道:“你们说余俏‘耳朵不好’‘暴力倾向’的时候,没想过她是你们的同班同学吗?承担责任的时候想起来卖情怀了,年纪不大,稀泥和得倒是不错。” 程宁又被噎了一下,脸色彻底绿成了芹菜汁。 陆骁走到楚寻面前,挥开他捂着鼻子的手,见血已经止住了,就用手帕帮他擦拭鼻子下的污迹。动作不轻不重,却把楚寻吓得僵在了那里。 陆骁把手帕折了几道,塞进楚寻手心里,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叫陆骁,教学楼一楼大厅里高考光荣榜上排第一的那个,就是我。——【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挺浑的,招猫逗狗、打架生事、组队网吧刷通宵回回都有我,但是有一件事我绝不会做,那就是欺负女孩子。《孟子·离娄章句下》里说,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回家问问百度,还是不明白的话,就来Q大找我,我亲自教你。” 说完这话,陆骁再不去看楚寻的脸色,带着俏俏就近找了家咖啡厅,帮她要了杯热可可,道:“在这里等我,开完家长会我来接你。” 冰凉的指尖碰上玻璃杯温热的外壁,俏俏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低声道:“陆骁,你别相信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陆骁笑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成年男人独有的温和清朗。 他道:“我当然不信,除了你亲口告诉我的,别人说的话,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许久之后,俏俏低声问他,为什么愿意无条件相信她。 陆先生笑了,说:“因为你是我的女孩儿啊,在喜欢面前,没有怀疑,只有信任。” (13) 安抚好俏俏,陆骁重新回到教室继续未完成的家长会。其实,家长会上,严老师还是给俏俏留了面子的,但是成绩单白纸黑字摆在那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已经没啥下降空间了。 陆骁扶额,老严委婉道:“余俏这孩子很聪明,就是容易分神,家长多督促一下,还是有进步空间的。”潜台词是,您家孩子玩心可重,再不好好管管,就要浪没边儿了。 陆骁将成绩单对折,收进口袋里,说:“谢谢严老师,我会跟余俏的家长如实反映。” 家长会结束后,陆骁去咖啡厅里接人。 俏俏自觉甚是丢人,抱着书包抬不起头。陆学神神色温和:“余笙给了活动经费的,让我带你去吃饭,说吧,想吃什么?” 陆骁本来想着带俏俏吃点好的,没想到这姑娘吵着要吃比萨,只能转战必胜客。 必胜客离学校不远,俏俏提议:“我们走过去吧?” 这样我就能跟你多待一会儿了。 陆骁点头:“好啊。” 路上碰见一个卖蛋仔的小摊子,味道香甜。俏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陆骁就已经拿出钱包付了账。 金黄的蛋仔用纸袋子包着,撒了一点椰蓉和巧克力酱。 四舍五入一下,这也算是陆骁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俏俏抱着它暖手,舍不得吃。转过街角,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昏黄的路灯下蜷缩着一个发线斑白的老人,正端着一个破碗低声哀求。 俏俏脚步一顿,陆骁以为她害怕,却看见她蹲在老人面前把蛋仔递给老人,声音柔柔的:“吃吧,还热着呢。” 老人大概是饿得狠了,吃得很急,巧克力酱蹭在脸上,被俏俏用手帕轻轻擦去。 黄色的街灯灯光暖融融地落下来,将女孩儿和乞讨老人圈在里面,画出一方格外静谧的小世界。俏俏在光芒最盛的地方,弯起眼睛,笑得乖巧而温暖,像是吃得饱饱的小仓鼠,脸颊都鼓了起来。 陆骁心中一动,那一瞬间,他对“温柔”一词有了新的定义。 结婚之后,俏俏跟陆骁闲聊,问他:“你们男同志是不是都喜欢那种拿一根棒棒糖就能哄得开心的女孩儿啊?” 陆骁反问:“你不就是吗?” 俏俏很认真地摇头:“我不是啊,我比较贵,一份蛋仔才行!” 陆先生笑了,眼神又软又温柔,他把俏俏抱在怀里亲她的耳朵。 你当然比较贵,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呀。 (14) 陆骁怕俏俏吃不饱又不好意思说,于是点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直接把俏俏给吃撑了。回去的路上,陆骁对成绩的事只字不提,俏俏稍稍松了一口气,刚吃饱就谈学习,实在是一件很心累的事。 余家还住在单位分的老房子里,楼道比较窄,物业和绿化都马马虎虎。陆 分卷阅读7 骁一直把俏俏送到楼下,他说:“你上去吧,我在这儿看着,遇到坏人就大声喊,我听得见。” 俏俏一心想和陆骁再多待一会儿,就硬着头皮问了一个成绩方面的问题:“你跟余笙都是Q大的学生,以我现在的成绩,是不可能考上Q大的吧?” 陆骁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正色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俏俏心头一凉,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小声嘀咕:“就算是实话,也麻烦你不要实话实说啊!” “不过,”陆骁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称为学神吗?” 俏俏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陆骁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他道:“因为我是三中建校以来,唯一一个敢在高考前连续三个星期通宵刷游戏的学生,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但我成了那一年的高考状元。” 俏俏愣了愣,惊叹道:“你这是创造了一个奇迹吧!” 陆骁笑了笑:“所以,理论上不可行的东西,在我这里,未必不能实现。” 俏俏再度愣住,隐约觉得陆骁话里有话。就在这时,视线里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影,俏俏看见一架白色的四翼无人机晃晃悠悠地自楼上飞了下来,蜂鸟般悬停在她面前,暗红色的光点笔直地对着她,如同寒意森森的眼睛。 无人机上连接着发声系统,俏俏还没来得及惊叹,就听见余笙的怒吼声:“余俏同志,你已经在家门口静止三十分钟了,是在练习默哀吗?要不我给你扔个帐篷下去,你住小区绿化带里吧!” 俏俏被余笙的吼声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余笙不仅在家,还站在自家窗户前把楼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她像是被撞破了心事般,脸红得一塌糊涂,连忙将无人机抱进怀里,匆匆跟陆骁道了声“晚安”,转身就跑。 踏进家门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撞开堵在门口的余笙,推开客厅的窗子对还站在楼下的陆骁喊:“学神,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带我去创造奇迹吧!” 回应俏俏的是小区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很久以后,俏俏问陆骁,你当时怎么敢确定,那么差劲的我能考上你所在的大学? 陆骁握着俏俏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笑道:“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跟我走。” 2 最美遇见你们 俏俏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陆骁,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陆骁疑惑,微微侧过脸:“哪里怪?” 俏俏眨眨眼睛,鼻尖和陆先生的侧脸只隔着一条线的距离,道:“怪好看的。” (15) 陆骁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也是一枚有故事的耳钉。小小的一枚,不太起眼,也算不上名贵,但是颜色精纯,非常漂亮。 他自初中起就每天戴着,班主任天天做他思想工作,道:“陆骁啊,你真的不能这样,万一其他同学跟风模仿,老师还怎么开展工作?” 陆骁性子冷、脾气轴,挨骂罚站写检讨都可以,就是不摘耳钉。班主任嘴皮子都磨薄了也没说通,索性双手一摊,爱咋咋地吧,成绩好就行。 中考时,陆骁以状元的身份考进了第三中学,人家校规里白纸黑字,严禁佩戴首饰。得知这一情况后,陆骁淡淡地道:“不让戴啊,没问题,我换所学校就是了。” 招生办的负责人闻言险些血压爆表,默默感慨什么样的熊家长才能养出这种熊孩子啊。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行行行,戴就戴吧,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这是家里人专门弄来给你当护身符用的,保平安。 耳钉保平安,完全是糊弄傻子的借口。 陆骁的高中班主任后来也是俏俏的班主任,也就是护短无下限的老严同志,有校领导因为耳钉的事儿找碴,他会先冲出来挡着,连黑色辟邪的借口都敢搬出来用,生生把校领导给弄没辙了。 好在陆骁成绩拔尖,足够掩盖掉这些小毛病,校领导也就随他去了。 高二时,陆骁作为学生代表进行国旗下的演讲,他直接戴着耳钉上了台。校领导集体装瞎,有个高一新生不乐意了,大声道:“校规不是不让戴首饰吗?凭什么他就可以戴!成绩好就有特权吗?” 陆骁手里拿着麦克风,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道:“我不止成绩好,长得还好呢,羡慕吗?” 一句话,险些把高一的小朋友给气死。小朋友也是个轴性子,自此走上了跟陆学神较劲的不归路。每一次大考结束后,他都会把陆骁当年的成绩单翻出来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在总分上超过全校 分卷阅读8 知名的陆学神。 可惜,一次都没有。 两个人一路较劲到高中毕业,先后成了理科状元,进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个跟陆学神一样死拧死拧的小朋友,姓余名笙,是俏俏的哥哥。 (16) 余笙同学在自家人面前没什么形象可言,邋里邋遢,人懒嘴贱,喜欢指挥俏俏给他洗袜子,还能一口气啃完四个大苹果,非常逆天。但在学校里还是很风云的,有三大爱好:抽烟、文身、考第一。 他的第一个文身是商神权杖,文在右手上臂的内侧,线条精致,带着浓郁的哥特气息。第二个文身在后腰处,是一只翅膀怒张的黑色雄鹰,巨大的翅膀沿着腰线横向张开,肆意潇洒,仿佛能听见它在旷野翱翔时,发出的尖厉长鸣。 大学的第一年,余笙跟同学组队打篮球,热得狠了,撩起T恤下摆扇风,露出腰上那只翅膀横张的黑色雄鹰,刚好被场外围观的女生看见,瞬间就疯了,一边尖叫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余笙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张开手臂拢在脑袋顶上,笑眯眯地比了个心,于是,场外围观的女生们又疯了一次。 大二那年学校举办运动会,余笙在万米长跑上拿了冠军,汗水将额前的发带和半长的头发一并打湿。有胆大的女生尖叫着问,余笙你的文身呢? 余笙半开玩笑地道:“为什么要看文身?我的脸不好看吗?”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再后来,学校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长期置顶的帖子,说Q大有三宝,小食堂的茄子、余笙的文身和陆骁的黑曜石。前者是真好吃,后面那两个是真好看。 除此之外,余笙还非常护短,尤其护他妹,也就是俏俏。俏俏刚搬来北方和叔叔婶婶同住时,非常羞怯,话都不敢多说。邻居小孩儿欺生,不仅抢她的零食,还把她推得摔了个跟头,行径十分恶劣。 余笙放学回家刚好看见,左手牵着他妹,右手拎着棒球棍,砸碎了邻居家好几块窗玻璃。邻居到白太后面前告状,白太后当着邻居的面儿把自家两个孩子叫来,语气平静地问:“为什么砸人家窗玻璃?” 余笙伸手将俏俏拦在身后,看着邻居道:“阿姨,自家窗玻璃被打碎了您知道心疼,您儿子抢我妹妹零食还把小姑娘推倒,我该不该心疼?老话说,以牙还牙,我就该把您儿子做过的事儿原样还到他身上,可我看他那小身板,估计受不住我一巴掌,才退而求其次的。您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掏钱修窗玻璃,但以后就得让您儿子上学路上小心点了。” 邻居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对白太后道:“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白太后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哥哥疼妹妹,正常态度。” 余笙在邻居面前逞足了英雄,但关起门后被白太后好一顿修理,连晚饭都没给吃。余笙指挥着俏俏给他偷小面包,俏俏缩在余笙床上眼神惶恐,道:“哥,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余笙作业也不写,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玩手游,道:“麻烦什么,早看他们一家不顺眼了。等到天气热起来,我带你去砸他们家空调外机!” 俏俏枕在余笙腿上,突然找到了家的感觉。 (17) 哲人说,想要战胜一个奇葩,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更奇葩的人。俏俏一直觉得,唐青瓷的出现就是为了战胜余笙这个奇葩的。 唐青瓷,性别女,爱好男,浓眉深目,剪了一个改良版的莫西干头,帅得超越了性别。 第一次见到唐青瓷时,俏俏正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罚站,罚站的原因很搞笑。 英语课上老师让大家默写单词,考到“葬礼”这个词时,她脑袋一抽,写了个极经典的答案上去——dead party。 英语老师生生气笑了,点着俏俏的脑门道:“人都死了,你还惦记着开party呢,坟头蹦迪吗?” 然后,俏俏就被请出去罚站了。 唐青瓷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修身款夹克,双肩包挎在一边,眯着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对俏俏道:“好饿,有吃的吗?” 俏俏一愣,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只找到一根生产日期不明的棒棒糖,草莓口味的。 唐青瓷拿着棒棒糖看了看,然后对着身后的墙壁猛地一磕,糖果应声碎裂,她把连着棒棒的那一半糖塞进自己嘴里,剩下的碎糖全塞给了俏俏,喂仓鼠似的。 俏俏:这令人窒息的操作。 (18) 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俏俏举起课本挡住脸, 分卷阅读9 余光不住地往唐青瓷身上瞄——身形清瘦,腿很长,肤色白皙,眉毛有修理过的痕迹,像一只漂亮的折耳猫。 瞄到第三眼的时候,唐青瓷直接夺走了俏俏手上的课本,咬着棒棒糖道:“想看就直接看,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哥又不咬人!” 俏俏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真挺喜欢她身上那股子爽朗劲儿,套近乎道:“我叫余俏,你哪个班的?看着好眼生啊。” “唐青瓷——青花瓷的那个青瓷。”唐青瓷转了转舌尖,棒棒糖敲在牙齿上,喀啦作响,“你要认识我就活见鬼了,哥今儿刚转来,手续还没办妥呢。” 俏俏一愣:“刚转来你怎么就罚站啊?” 唐青瓷烦躁地一甩头:“翻墙的时候砸年级主任身上了,那胖子真不扛砸,白长那么肥!” 俏俏接着愣:“手续还没办妥你翻什么墙啊?还没正式入学,又不记迟到!” 唐青瓷摸了摸鼻子:“这不习惯了嘛,哥上这么多年学,就没走过几次正门。” 俏俏:这波操作依旧让人窒息。 (19) 唐青瓷正式入学是在第二天上午。双肩包依旧斜挎在一边,修身夹克换成了三中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发型和眼神都很嚣张,原本乱糟糟的教室瞬间安静。 严老师拍了拍讲桌道:“这是咱们新来的同学,名字很好听,叫唐青瓷。青瓷,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四十余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看来,探照灯似的。唐青瓷理都不理,掀起眼皮环顾了一圈教室,转头对老严道:“我能坐在余俏旁边吗?” 老严愣了一下,道:“你们认识啊?也好,有认识的人在身边,能让你更快地融入这个新集体。何新甜,你往前面调一下,让唐青瓷坐在你的位置上。” 何新甜是个圆脸女生,动作和脾气都很慢。唐青瓷也不催,就那么站在一边看着,生生把何同学看得加了一个倍速,迅速收拾好东西,给唐青瓷让出了位置。 俏俏笑眯眯地凑过去。 唐青瓷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别套近乎,跟你不熟。我就是想找一个不是太讨人嫌的坐一起,图个清静。” 俏俏:你这话我真没法儿接…… 公式写得不对,重写五十遍,拍照发给我。 (20) 跟唐青瓷坐同桌最大的好处就是这妞的存在感十分低,无论外面是狂风骤起,还是冰雹砸地,她自睡得岿然不动。严老师戏言,唐青瓷同学,你能不能翻个身打打苍蝇什么的,不然,我总觉得你晕过去了。 趁唐青瓷睡觉的工夫,俏俏偷偷在两人桌布的连接处画了一朵小白云,带害羞表情的那种,白云脑袋上还顶着个对话气泡,里头写着:“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 唐青瓷睁开眼睛的时候,俏俏最后一笔还没画完,有些尴尬地道:“那什么,送你个桌面宠物,丰富你的学习生活。” 唐青瓷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拿出钢笔在卡通小白云上添了几笔,俏俏凑过去一看——嗯,挺好的,白云变成便便了。 俏俏无奈:“同学,你太坏了!” 手机微微一振,是陆骁在微信上发来的回复消息:“认真听课,别玩手机。” 俏俏一边吐槽陆先生这是未老先衰了吧,说起话来跟叔叔一个调调,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地笑,把一条八个字的消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一笔一画地抄在日记本上。 “收到你回复的消息了,虽然速度有点慢,但是依然很开心!” 唐青瓷突然伸手戳了一下俏俏圆滚滚的脸,道:“在跟喜欢的人聊天吧?看这一脸傻笑,智障似的!” 俏俏猛地红了脸,揉着鼻子忸怩两秒,然后大方地承认:“我跟你说,我喜欢的人可厉害了!学习好长得也好,咱班这群小屁孩儿跟他完全没法比!我觉得他的笑容会发光,亮闪闪的!” 唐青瓷又戳了一下俏俏的脸:“笑起来会发光?他是观音,还是如来呀?《西游记》里穿越出来的吧!” 俏俏:……走吧,出去打一架! (21) 自从加上陆骁的微信,俏俏每天都多了一个任务,在睡前整理一整天的知识点,发过去,说,你看我今天又学了什么什么跟什么。 陆先生几乎不更新朋友圈,消息回复得也不快,俏俏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早上起床时,看见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消息:“公式写得不对,重写五十遍,拍照发给我。” 俏俏扶额叹息的工夫,手机又飞进来一条消息:“英语单词的拼写也有问题,抽空把《牛津词典》背一背,中 分卷阅读10 阶版的就可以。” 俏俏叹息一声,反手把自己按回被子里——要不是我喜欢你,早把你拉黑了! 俏俏很想问陆先生周末有没有时间,想约他出来看场电影,但陆学神高冷繁忙的人设立在那里,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早自习还没开始,物理课代表穿梭在教室里收昨天发下去的作业卷子。物理课代表叫梁静,是个看成绩下菜碟的“势利族”,一向不太看得起平均分以下的学生。 俏俏的物理是出了名的烂,选择填空还能蒙一蒙,计算类的大题多半都空着,她连公式都不知道该套哪个。 梁静只看了一眼就不乐意了,竖着眉毛嚷嚷道:“你大半张卷子都空着,让我怎么往上交啊,这不坑人嘛!” 梁静嗓门不小,都要在教室里炸出回声了。正尴尬着,一张试卷从天而降,拍在俏俏的桌面上:“抄吧。” 唐青瓷一手拿书包一手拿早点,嘴上还叼着一袋牛奶。俏俏极狗腿地替她拉开椅子,笑眯眯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唐总。” 梁静又要开吼,唐青瓷咬着牛奶,含糊道:“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小时候被狗吓着过。” 梁静脸色有点绿,咬牙道:“你怎么能公然怂恿同学抄作业呢,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唐青瓷看她一眼:“人试卷空着,你说人坑你;我好心帮你,拿试卷给她参考,你又说我没有羞耻心。冒昧地问一句,地球外圈的香飘飘都是你摆上去的吧,九大行星是不是都得按照你规定的频率转?” 几句话把周围的人都说乐了,俏俏一边抄卷子一边偷笑。唐青瓷摸狗似的揉了她一把:“大人说话,小孩儿别乱听!” (22) 出差已久的白太后和去外地培训的余厨师终于携手归来,下课铃一响,俏俏头都不回地往家里跑——不用猜都知道,今天饭桌上准有好吃的! 推开家门的瞬间,就看见陆骁和白太后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白太后满脸慈祥,一个劲地劝陆骁喝茶吃水果,像是找回了失散已久的亲儿子。 俏俏愣了三秒,又推门走了出去。一定是我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再度推门进来,依旧是那幅画面。余笙端着碗苹果碎块从厨房晃出来,边嚼边道:“杵在门口发什么呆?等着给你铺红地毯吗?” 俏俏招呼都顾不得打一声,拽着余笙的衣角把他推进了卫生间,低声道:“陆骁怎么会在这里?” 余笙也不挑地方,往马桶盖上一坐,继续咔嚓咔嚓地嚼苹果,道:“太后想请人家给你做家教,再加上上次帮忙开家长会的人情还没还,吃顿家常饭贿赂一下喽。好好表现啊!那位可是如假包换的真学神,最强王者段位的。” 俏俏从余笙碗里捏了块苹果,跟他一起嚼着,小声道:“这架势,我还以为要招人家做侄女婿呢,上门的那种。” 余笙被苹果块呛住:你想得可真美! (23) 兄妹俩正琢磨着各自的小九九,卫生间的门板咚咚一响,白太后的声音传了进来:“吃饱了就出来吧,别耽误人家上厕所。” 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伸了下舌头:您还能再恶心一点嘛! 余家都是地道的南方人,随着工作变动才移居北方,饭桌上也都是南方菜色——菜心虾球、冰糖肘子、可乐鸡翅、蚝油生菜,还有一道冬瓜排骨汤。四菜一汤,颜色搭配得也好,看上去无比清爽。 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当着心上人的面,俏俏一心想表现得淑女点,食不言寝不语,连菜都不敢多夹,一直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盘。 余笙实在看不下去了,拨了些蚝油生菜到俏俏碗里,道:“哥求你了,吃口素的吧,光吃肘子不腻得慌吗?” 俏俏脸上一红,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朝余笙踹过去——要你多事! 陆骁笑了笑,说:“俏俏正在长身体,爱吃肉是好事儿。虾仁富含蛋白质和微量元素,脂肪含量很少,多吃点这个吧。”一边说一边往俏俏碗里夹了一粒圆滚滚的胖虾仁。 俏俏盯着那粒虾仁看了一会儿,再度红了脸,猛地一低头,把脸埋进了碗里。 余建国哈哈笑着说:“俏俏小时候生活在南方,十三四岁才被接到这边。这丫头第一次见到地暖感动得眼泪汪汪,大晚上的不上床睡觉非要打地铺,说体验一下孙悟空过火焰山的感觉。” 陆骁被排骨汤呛了一下,眼睛里全是笑意。俏俏被陆先生软了眉目爽朗大笑的样子萌得心脏乱蹦。 余笙贱兮兮地补刀:“还有更绝的呢,傻狍子第一次看见鹅毛大雪,兴奋得不得了,跑出去堆了个拳头大的雪人放进冰 分卷阅读11 箱里冻着,说怕放外面丢了。” 俏俏被父子俩合力揭了短,把脸埋进碗里再也抬不起来,目光却透过饭碗边沿悄悄飞起,跟陆学神的视线恰好碰到。陆学神冲她眨了眨眼睛,翘起舌尖碰了碰上唇左侧,俏俏一愣,学着他的样子探出舌尖,舔到了一粒白生生的大米饭。 …… 不活了不活了,死了算了! (24) 吃过饭,余笙被白太后踹去洗碗,俏俏刚想跑到客厅去“葛优瘫”,白太后瞅准时机客气道:“其实,俏俏这孩子也挺努力的,就是在物理方面死活不开窍。我是文科生,你余叔叔天天跟灶台打交道,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余笙又是个没溜儿的,有心帮俏俏,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言止于此,一声柔肠婉转的叹息。 陆骁心有七窍,立即接下话茬,道:“我上高中那会儿物理还不错,俏俏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俏俏如果寒假没有其他的安排,我也可以来做几天家教,就怕俏俏嫌我烦,不愿意让我教。” 余笙从客厅路过,刚好听见一个话尾巴,阴阳怪气地道:“她怎么会嫌你烦呢,巴不得……” 巴不得你来倒插门! 俏俏知道余笙那厮嘴里吐不出来象牙,连推带搡地把他送回了厨房,转身拽着陆骁进了自己的房间。 天气越来越冷,陆骁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搭了一条灰色窄脚西裤,身形修长、气质清雅,站在俏俏堆满毛绒玩具的小卧室里,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 俏俏紧张得手脚都快不知道要放到哪里了,拉开书桌旁的椅子让他坐。 陆骁随手拿起铺在桌面上的物理卷子看了两眼,叹道:“必答题选答,选答题不答,分配得真不错。选择题你是怎么处理的?扔骰子还是抓阄?四道题错了仨,概率有点低啊。下次不妨试试画十字标然后转笔,笔尖指到哪个就选哪个。” 俏俏尴尬得不行,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陆骁叹了口气,拍了拍另一张椅子,道:“坐过来,我一道题一道题地解给你看。” 直到紧挨着陆先生坐下,俏俏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蘑菇形状的台灯光线柔和,镂空款的宝格丽金属腕表上浮动着冷色光华。从额头到下巴,堪称完美的侧脸折线。睫毛很长,黑漆漆的,如同森林。 最漂亮的还是右耳上那枚黑曜石耳钉,非常符合陆骁的气质,慵懒且神秘。 心跳快到了极致,呼吸间全是微凉的薄荷香。 嗯,陆骁的味道。 陆先生用笔敲了敲俏俏的脑袋:“别看我,看题!” 俏俏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陆骁,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陆骁疑惑,微微侧过脸:“哪里怪?” 俏俏眨眨眼睛,鼻尖和陆先生的侧脸只隔着一条线的距离,道:“怪好看的。” 陆骁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浮开温柔的笑痕。 俏俏又听见自己的心乱蹦跶的声音,忍不住自我鄙视——他不过是对你笑了一下,你就想把下半辈子和下辈子都交给他,真是没出息! (25) 梁静把俏俏抄作业的事告到了老严那里,俏俏跟唐青瓷一起,被老严训了足足二十五分钟。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唐青瓷脑袋都要大了,道:“吃了老严的肉准能长生不老!” 路过一楼大厅时,恰巧遇到班长程宁,小姑娘凑过来细声细气地问俏俏:“余俏,你跟那个高考状元陆骁很熟吗?你有他的邮箱或者微信号吗?我想向他请教一下学习方法。” 唐青瓷嚼着口香糖,道:“陆骁?哪个陆骁?” 俏俏举避雷针似的抬手指向光荣榜榜首,道:“那个。” 证件照都毁不掉的颜值,峻傲干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 唐青瓷“啧”了一声,吹出一个硕大的糖泡泡:“余俏,那就是你男人吧?颜值高得有点过分了啊,两寸证件照都跟精修美图一样!” 程宁愣了一下,脸色有点红:“她男人?他们是……” 唐青瓷抬手搭上俏俏的肩膀:“学霸,知道什么叫一般将来时吗?杰克是露丝的,米奇是米妮的,米醋是饺子的,陆骁呢,早晚是我们俏俏的,尔等女配就不要出来占用剧情了。” 程宁脸皮薄,哪受得住这般调侃,直接从唐青瓷和俏俏之间撞了过去。 唐青瓷顺势转身,热情挥手以示欢送:“慢走不送啊,女二号!” (26) 陆骁的顶头导师叫 分卷阅读12 秦柯,不惑之年,留法海归。在业内威望不小,出了名的严谨,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学生戏称其为“秦老板”。 秦柯刚回国执教的时候教过几天本科生的课,第一天就以惊人的口才喷倒了一个班。 比如,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对学校或社会有什么意见啊?没意见你把图画得这么丑,是打算报复谁吗? 比如,《民用建筑设计通则》怎么规定的?楼梯应至少于一侧设扶手,梯段净宽达三股人流时应两侧设扶手。你这设计的是什么?通向死亡的阶梯吗?阎王爷给你多少提成? 再比如,为什么把庭院放在背光的位置?养僵尸吗?一边种太阳一边养僵尸,同学,你活得挺矛盾啊! 建筑系三班一共三十名学生,秦柯一口气骂了二十九个,只有一人幸存,就是脸漂亮、图比脸还漂亮的陆学神。 Q大建筑系虽然是五年制,但同时实行六年本硕统筹学制。大四那年,陆骁顺利保研,秦柯也拿到教授职称,混成了硕导。面试的时候,秦柯谁都不看,直奔陆骁而去,双手抱胸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主动来读我的研究生,要么我扯跟绳子吊死在你面前,妻儿老小从此无人赡养,你选吧!” 老院长不知从哪儿听到了这则八卦,握着陆骁的手耐心叮嘱:“秦柯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你还年轻,千万要把持住,别学得跟他一样不要脸!” 陆骁不负老院长的殷切期待,一点没有学走秦柯身上的不要脸气息,但是,他遇见了一个更加不要脸的小家伙,她赖进了他心里,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综上,陆先生总结出,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坚持不要脸。 俏俏笑个不停,眨着眼睛道:“我顶多是脸皮厚,算不上不要脸。” 陆骁无奈,点着她的鼻头:“你还想怎么样?” 俏俏突然凑过去,在陆先生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端着一副调戏小女孩儿的登徒子面相:“这才是如假包换的不要脸!” 陆骁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只亲一边呢?另一边也要啊!” (27) 星期五下午第一堂是体育课,但总被其他科的老师无情占用。这不,上课铃一响,就看见班主任兼物理老师的老严夹着卷子施施然地走进来。 四十多个苦命娃集体哀号:“体育老师又生病了?” 老严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问班长:“上星期我跟你们说体育老师生什么病了?” 程宁细声细语地回答:“拉肚子。” 老严一点头:“这个星期换成感冒吧。要不,扁桃体发炎?哪个病症你们听着比较解恨就选哪个吧。别愣着了,把昨天发的物理卷子拿出来……” 四十多个苦命娃集体默哀:这年头,想做体育老师,必须交双份医保! 俏俏一边翻卷子一边仰头打呵欠,老严顺手丢了个一小截粉笔到她嘴里,道:“俗话说嘴大吃八方,你这个尺寸,能把银河系都吞下去吧?还张?再张嘴为师可就要往里头扔黑板擦了!” 教室里爆发出阵阵哄笑,俏俏则涨红了脸。 下课后,她跑到水房去漱了十分钟的口,都没冲掉嘴巴里的粉笔味儿,非常想把老严约出来打一架。 (28) 老严全名叫严放,1978年改革开放时出生的,严妈妈秉承着看见什么叫什么的原则,从电视新闻上给他扣出这么一个听上去很大气的名字。老严深感庆幸的是,他老妈没想着给他取一个三个字的名字,不然他就得叫“严改革”或者“严开放”了。 严老师执教十三载,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在做班主任,性子磨得那叫一个温和可亲,再难缠的混世魔王,到了他面前,也能找到春风拂面的感觉。 有一次,老严上课时没带水杯,讲课讲到一半渴得不行,站在讲台上看了看,正看见俏俏桌子上摆着个圆滚滚的胖橘子。 老严说:“为师今天要受个贿!余俏,你桌上那个橘子甜不甜?” 俏俏无奈,将橘子剥好了皮递过去:“我也不知道甜不甜,您替我尝一尝吧。” 老严笑眯眯:“真乖!” 教师节那天,全班同学凑钱给老严买了个大蛋糕,上面写着“严老师节日快乐”。 不惑之年的男人当众红了眼睛,对他的学生们说:“高考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离‘公平’二字最近的机会,只要付出,就会有所收获,身上的校服能都掩掉所有贫富差距。这个社会太大了,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不公,等你们不得不向生活低头的时候,就会发现眼前的这点挑战真的算不了什么。我恳请 分卷阅读13 各位同学,尽可能地再努力一些,我也会尽最大努力把你们都送进理想的大学,希望高中三年留给你们的是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怅惘与遗憾。” 语罢,一个深深的鞠躬。 掌声在教室里响了很久,俏俏想,老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以后就算毕业了,她也要经常回来看看他。 3 对不起, 这是我的过去 俏俏问:“唐总,我是不是不能继续喜欢陆骁了?” 他是那么好的人,英俊、优秀、光芒万丈,我怕我会把血腥和阴暗带给他,让他的人生被抹上污渍。 (29) 星期天,俏俏约了她家唐总一起去看电影。赶到电影院时,电影已经快要开场,两个姑娘一个抱着爆米花一个抱着可乐急匆匆地往里面跑,散了一路的焦糖香气。 灯光逐渐暗淡的间隙里,俏俏突然发现前排左侧的一个背影看起来眼熟至极,干净的短发,峻傲英挺的轮廓。 灯光彻底暗下来,巨大的屏幕上乍起一线日出般的光亮,坐在左前排的人刚好转过头跟身旁的女伴说话,侧脸的轮廓在光亮中格外分明。 是陆骁。 陆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身边的长发女孩儿娇笑不已,甚至握起小拳拳捶在他的肩膀上。 还小拳拳捶你胸口…… 信不信我用大锤砸扁你俩! 俏俏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十分想抱着大桶爆米花冲到陆骁面前,大声斥一句:“你给我解释清楚!” 你要是说你们是普通朋友,我就请你俩一起吃爆米花。 你要是说这是你女朋友,我就用爆米花砸死你俩。 可是,可是我凭什么去质问呢?我又是你的谁呢? 人啊,在感情面前,总是窝囊得不行。 俏俏突然无比沮丧,她伸手拽了拽唐青瓷的衣袖,小声道:“唐总,这电影我不想看了,咱们出去吃冰激凌吧,我请你。” (30) 冷饮店里,唐青瓷终于从俏俏嘴里套出了事情的始末。 唐青瓷不以为然:“不过一个假想敌,也值得你丧气成这样?” 俏俏继续垂头:“万一,万一真的是男女朋友,我该怎么办?” 唐青瓷环顾四周,视线中闯入一家装修精美的鲜花店,不禁眼前一亮,对俏俏道:“知道检验情侣的唯一标准是什么吗?” 俏俏迟疑:“毓……毓婷?” 唐青瓷扶额:“是玫瑰啊姐姐!玫瑰花!” 俏俏依旧满眼迷惑,唐青瓷把人拎到跟前细细教导:“这家电影院就一个出口,一会儿你就守在出口处,然后……” 十年生死两茫茫,喜羊羊啊灰太狼,听完唐青瓷的主意,俏俏觉得眼前仿佛亮起了一道曙光,由衷赞美:“我唐,你太厉害了!” 唐青瓷潇洒地甩手:“结婚的时候记得把捧花抛给我呀!” (31) 电影院只有一个出口,散场时甚是拥挤,陆骁让女孩子走到人少的一边,时不时伸出手臂替她挡开乱撞的行人。 陆骁身高一米八五,走在身边的女孩儿即使穿了高跟鞋也才勉强能够到他的肩膀。女孩儿说了句什么,被人群里嘈杂的声音盖了下去,陆骁微微弯腰,偏头凑近女孩儿所在的方向,耐心地道:“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 俏俏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过去的,臂弯处挂着一个从便利店买来的打折篮,小手一伸,毫不见外地拽住陆骁的衣袖,脆生生地道:“哥哥,给……”余光往站在一旁的长发女孩儿身上瞄了瞄,脸上的笑容越发假模假样,声音也越发清脆,甚至故意拔高了两度,“给阿姨买朵花吧!玫瑰花,代表最纯真的爱情!” 长发女孩儿嘴角一抽,脸上飞弹幕似的飘过一行大字:叫谁阿姨呢?你是不是瞎! 俏俏迎着长发女孩儿不太友善的目光回过去一个更加挑衅的眼神:我瞎?你螃蟹行了吧,你们全家都螃蟹! 陆骁眼睛里有明显的笑意,抚了抚还沾着露水的花,故意道:“多少钱一朵?” 你不是真要买吧?没听见我的介绍语吗——玫瑰花!纯真的爱情!俏俏心里慌得不行,脸上虚假的笑容再也端不住,气哼哼地说:“两百一朵,童叟无欺!” 长发女孩儿惊讶:“两百?你打劫啊?” 俏俏借坡下驴:“不买就算了,别冤枉好人嘛!” 说着,转身要走,陆骁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等一下!” 分卷阅读14 俏俏僵着脊背又转回来,脸上的表情寸寸凝固,结巴着道:“你你你你……你不是真打算买吧?两百块哎,红彤彤的两张毛爷爷换一朵疑似月季的玫瑰花,你……”你脑袋是不是有坑! 陆骁眼睛里的笑意越发明显,用一朵玫瑰花敲了敲俏俏的鼻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情义无价。” 一手交钱,一手拿花,俏俏捏着两张红彤彤的毛爷爷目送着两人渐走渐远,怔愣五秒钟后,扑进唐青瓷怀里号啕大哭:“唐总,我我我我……我用两百块钱把老公给卖了!” (32) 陆骁应该是开车来的,等俏俏反应过来跟唐青瓷一起追上去时,两个人早已没了踪影。俏俏拎着一篮子玫瑰花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朝唐青瓷吼:“你赔我初恋!” 唐青瓷连忙剥开一根棒棒糖塞进俏俏嘴里,忙不迭地赔不是:“抱歉抱歉,估计失误。一朵玫瑰花而已,证明不了什么的。明天我陪你一起去Q大堵人,把陆骁打晕了扛回家给你做压寨相公!” 俏俏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下手的时候轻点,别打傻了,以后还要指着他挣钱养家呢。” 唐青瓷嘴角一阵抽搐:您老想得可真远…… 电影没看成,冰激凌吃了一半,还赔进去一个压寨相公,这个星期六过得着实有点惨。俏俏和唐青瓷正蹲在马路边计划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时间,手机嗡嗡一振,是同学杜明伟打来的电话,言明今天是他生日,想邀请班上玩得好的几个同学去唱KTV。 俏俏撞了撞唐青瓷的肩膀:“唐总,走起不?” 唐青瓷刚刚转来不过半个月,每天的状态都介于半清醒式打盹和昏迷式沉睡之间,记住的班上同学的名字不超过五个,回忆了好半天也没想起这位姓杜的寿星是哪个庙里的菩萨。不过,俏俏刚刚遭受人生的重大打击,是该做点别的事儿来转一下注意力。 唐青瓷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走!天下土豪千千万,吃穷一户是一户!” (33) 杜明伟同学是个近视超过六百度的小胖子,其貌不扬,但是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做服装生意的,人到中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眼珠子般捧在手心里,除了学习,其他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杜明伟在微信上发了个定位给俏俏,让她直接到这个地方来。唐青瓷凑过去看了一眼,王朝KTV,本地最贵的娱乐场所之一。 俏俏和唐青瓷走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三中的学生,也有一些看着很眼生的人,应该是杜明伟的校外朋友。 俏俏也没多注意,把在路上买的礼物递给小寿星,说了句:“生日快乐,减肥成功!” 杜明伟抱着可乐杯子冲俏俏比了比拳头。 包厢里人挺多,一个挨一个地挤在沙发上。俏俏和唐青瓷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刚坐稳就看见一道人影跳到了包厢中央的小台子上,一边调整麦克风的高度一边道:“有些日子没出来唱歌了,天天做题做得人都沧桑了,今天小爷全程为人民服务,想听什么随便点!” 唐青瓷凑过去跟俏俏咬耳朵:“这人是叫楚寻吧?欠登儿似的!这一群人里头我就烦他!” 俏俏特别想抱着唐青瓷的大腿吼一句唐总我爱你,什么叫好闺蜜啊,这就是啊,连讨厌一个人都能一致对外。 楚寻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另一边的角落里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我能点一首李易峰的《年少有你》吗?” 说话的人是程宁。 包厢里立时响起一片起哄声,俏俏和唐青瓷互相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程宁和楚寻,一个标准学霸,一个体育特长生,一个温柔娴静,一个阳光开朗,简直是学生时代每班必备的绯闻组合。 早有勤快的人把歌点好顶置上来,楚寻在歌曲的前奏里故作潇洒地撩了撩刘海:“感谢年少有你,有你们!” 唐青瓷“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低声对俏俏道:“怎么办,我特别想把我三十七码的鞋拍在他四十七码的脸上。” 俏俏险些笑疯,心想,我家唐总真是太可爱了。 (34) 楚寻唱歌挺好听的,声音清清朗朗、干干净净,加上人长得也秀气,难怪天天有女生追在他身后喊“校草”。 一首歌唱完,“再来一首”喊成了一片,还有人推搡着程宁,让程宁上去跟楚寻合唱一首《广岛之恋》。楚寻曾经凭借这首歌在校园歌手的比赛上拿过奖。 程宁红着脸连连摆手说“我不会,我真的不会”,楚寻却突然看向俏俏所在的方向,对着麦克风道:“余俏,家长会过后你 分卷阅读15 就一直不愿意跟我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样吧,咱俩都大度点,合唱一首,一‘歌’泯恩仇行不行?” 这话说得挺有水平,不同意合唱就是不大度,就是小心眼。 包厢里突然安静了一下,一束束目光如探照灯似的落在俏俏身上。俏俏嘴里还咬着一个小番茄,无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道:我没打算跟你“泯恩仇”啊,我还想继续记仇呢。 家长会的时候唐青瓷还没来,不晓得这两人闹过什么矛盾,只是本能地站出来替俏俏解围,道:“有上赶着想跟你合唱的,你不要,非得来撩不上赶着的,楚……”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唐青瓷转头看向俏俏,“这人叫楚什么来着?” 俏俏心道我家唐总一定是故意的,面上却装着无比正经的样子,提醒了一句:“楚寻。” 唐青瓷点了点头,继续道:“楚寻同学,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楚寻脸都绿了,握着麦克风说不出话来。唐青瓷扔下瓜子,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走到小台子上对楚寻道:“你还唱不唱?不唱的话麻烦让让。” 楚寻顶着一张绿惨惨的帅脸下了台,唐青瓷在麦克风上敲了两下试了试音,然后对守在点歌机旁边的杜明伟道:“麻烦帮我点一首Within Temptation的Shot In The Dark。” 杜明伟愣了两秒,可怜兮兮地道:“姐姐,你自己来点吧,我不会拼单词!” 包厢里的人差点笑疯过去。 (35) I039;ve been left out alone like a damn criminal 我就像该死的罪犯被这个世界抛弃 I039;ve been praying for help039;cause I can039;t take it all 一直祈祷着希望的降临,因为我无法承受下去 I039;m not done 但我还没放弃 It039;s not over 一切都未尝为时已晚 一个人的歌声里可以蕴藏多大的力量? 当唐青瓷站在暗淡的光影下,站在目光汇聚的舞台中央,唱出第一句歌词时,俏俏仿佛透过那个女孩儿随性的外表看见了坚韧如山脉的灵魂。 她双手扶着话筒,额头微低,眼睛半阖着,短发有些乱,闪烁着微微的光。日月山川,沧海黎明,都在她的歌声里渐渐显露出轮廓。 俏俏先是一愣,紧接着直接跳到沙发上拼命鼓掌,看向唐青瓷的眼睛里充满了光芒。 教室里折耳猫一样慵懒尖锐的唐青瓷,舞台上潇洒倔强的女歌手,俏俏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唐青瓷的真实样子,但是无论哪一种面目都带着惊人的漂亮。 俏俏想,如果幸福和运气都能分享就好了,她愿意跟她分享自己所有的好运和幸福。 伴奏渐渐沉了下去,歌曲已近尾声,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包厢里的吊灯,光明突然而至,唐青瓷被晃得眯了眯眼睛。挤在沙发上的人影中突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迟疑但无比清晰地道:“咦?唐青瓷,真的是你呀,刚刚光线太暗,我一直没有看清。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俏俏没想到包厢里居然有唐青瓷的熟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儿,齐刘海,大眼睛,脚上穿着带着长流苏的鹿皮靴子,显得小腿修长。 完全没见过,应该不是三中的学生。 唐青瓷掀起眼皮看了女孩儿一眼,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她没有回答女孩儿的问话,径自走到俏俏身边,道:“我想回去了,你还要再玩一会儿吗?” 俏俏连忙摇头,表示“我跟你一起走”。她转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跟杜明伟做了个抱歉的动作,然后跟在唐青瓷身后朝外走。 门板合拢的瞬间,俏俏听见包厢里传来女孩儿满是嘲讽的声音:“装什么装呀,当初因为偷东西被十七中开除的人又不是我!不过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贼,就算唱歌好听又能怎么样!” 敲冰戛玉般字字清脆。 (36) 俏俏下意识地看向唐青瓷,想拦住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唐青瓷推开包厢的红色木门,直接冲了进去。 穿着鹿皮靴子的女孩儿还在跟周围的人大声讲述着唐青瓷如何如何不堪,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头的瞬间可乐迎面泼来,浇花了她脸上精致的淡妆。 女孩儿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雨点般朝她砸来。 蛋 分卷阅读16 糕、水果、薯片、酸奶,唐青瓷完全失了理智,抓到什么扔什么,生生把女孩儿砸成了一棵圣诞树。 装着十几个人的包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俏俏听见唐青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带着森森的恨:“谢小妍,你爸妈是不是没有教过你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今天我替他们给你补上这一课!以后再见到我记着绕路走,不然拿硫酸泼你!” 谢小妍也是跟朋友一块来的,俏俏被人群堵在外围,看见一个穿运动装的男生抄起话筒的支架似要往唐青瓷身上砸去。 那一瞬间,光晕在俏俏眼里漾起层层波纹,她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家,母亲推搡着将她藏在沙发后面,自己则向男人高举的拳头迎了过去。 耳边是女人尖厉的哭声,绝望在拥挤的出租房里无限蔓延。 妈妈……俏俏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睛里噙满了往事的光影。 她想,妈妈你别哭,俏俏长大了,俏俏能保护你了。 妈妈,你不要怕,这一次俏俏不会再软弱,会勇敢地站出来,保护你。 妈妈,不要怕…… (37) 没人知道那个瘦小的女孩儿是如何从人群最外围挤进来的,直到玻璃碎片如雪花般散开,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看着那个拿着话筒支架的男生倒在地上,头上不断有鲜血沁出。 俏俏呆呆地站在那儿,手里还握着玻璃盘子的残片,锋利的棱角割伤了她的手指,血红的颜色蹭在她的棉布裙子上,格外触目惊心。 包厢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哪见过这般场面,不知谁喊了一声“报警,快报警”,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拿出手机。 俏俏仿佛失了知觉,愣在那里不言不语。唐青瓷白着脸色将俏俏挡在身后,试图把她从包厢里推出去,嘴里不住地重复着:“你们报警吧,是我干的,跟别人没关系!都是我!” 谢小妍将唐青瓷的小动作统统看在眼里,尖叫一声“别让杀人凶手跑出去”,然后伸长了手臂想抓住俏俏。 俏俏被那声尖叫吓了一跳,整个人瑟瑟发抖,眼睛里迅速弥漫起水光。就在谢小妍即将抓住她的衣角时,她腰间一紧,有人自身后拉了她一下。 陆骁将俏俏从人群里拉出来,将她护在怀里,谢小妍等人被陆骁身上的气场震了一下,怯怯着不敢再靠近。 保安跟在陆骁身后涌进来,迅速给倒在地上的男生进行简单的止血和包扎,然后把人扶了出去,送往附近的医院。 俏俏缩在陆骁怀里不住地发着抖,眼眶和脸颊都是湿漉漉的。陆骁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声音极尽温和,低声道:“俏俏不怕,我让人打开了信号屏蔽器,不会有报警电话,不会有警察,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把手上的东西给我,好不好?听话……” 盘子碎片脱手砸在地上,眼泪也一并掉了下来,俏俏张开手臂搂住陆骁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瑟瑟发抖。 陆骁将俏俏抱起来,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谢小妍见陆骁要把余俏带走,大着胆子站了出来,道:“她是凶手,她不能走!” 陆骁看了她一眼,道:“凶手是指经法院判决的案子的罪魁祸首,你是警察还是检察官,凭什么给别人乱定罪名?凭一张嘴吗?” 谢小妍被噎了一下,语气弱了一些,但依旧坚持着:“反正在警察来之前她就是不能走!” “警察?”陆骁笑了一下,有点无语地看着她,“脑子没有,法律常识也没有吗?知道未成年人出入营业性的娱乐场所是违法的吗?那个——”他半抬着下巴点了点桌上的酒瓶子,“是洋酒吧?男男女女聚一屋子又唱歌又喝酒,不说警察来了会怎么处理你们,只传到家长耳朵里,就够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再闹到学校去,你们还想不想回去上课了?” 半大孩子最经不得吓,纷纷变了脸色。 杜明伟最憋屈,缩在人群里哀求道:“哥,不,叔!当我求你了!咱私了行吗?别闹大。包厢里打坏的这些东西,我赔,抬出去的那位英雄的医药费,也由我出,就别惊动家长和学校了,行吗?” “人不大口气不小,你家里是不是藏了一台印钞机啊?”陆骁刺了杜明伟一句,转头对保安道,“看着他们,让他们把手机里不该有的东西都删掉再让他们走。所有消费全部免单,以后再不许让他们进来。” (38) 打发走一票熊孩子,陆骁又让一位经理模样的人带着律师去医院盯着,准备应付伤者的父母。 处理这些杂事的时候俏俏一直被陆骁抱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他 分卷阅读17 的脖子,比受了惊吓的小奶猫还黏人。 陆骁惦记着俏俏手上的伤,轻声道:“大家都走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送你去医院好吗?手还疼不疼?” 俏俏趴在陆骁肩膀上拼命摇头。陆骁叹了口气,想起唐青瓷还在身后跟着,道:“顶楼有几间套房,我带你们去洗漱一下吧。你先跟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别让家人惦记。” 唐青瓷也是一身狼狈,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渍,低声道:“我父母都在国外,没人管。” 陆骁点点头,没再多问,带着两个女孩儿往顶层走。唐青瓷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着:“这间店是……” 陆骁一只手抱着俏俏一只手按下楼层键,道:“我家的产业。”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之一。” 唐青瓷“啧”了一声,学霸加土豪,好逆天的人设。 (39) 陆骁用房卡开了门,走进去时扑面一股兰花香,清幽幽地散入肺腑,很舒服的感觉。 套房是经典款的欧式装修,底色偏浅,点缀着些许淡金,看上去暖融融的。 陆骁把俏俏放在卧室里的大床上,小丫头还是不肯抬头,手上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领,指骨都泛起了隐约的青白色。 陆骁叹了口气,半跪着把外套脱下来任由俏俏抱着,低声道:“余俏,你看着我,我是陆骁。这里没有外人,你想哭想喊都可以,不用怕。” 唐青瓷斜靠着电视墙,看着陆骁小心翼翼地帮俏俏把散落的发别在耳朵后,那一瞬间,她感觉到陆骁身上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温柔,那是从骨子透出来的疼爱和怜惜,温温的,不加掩饰。 俏俏很久之后才抬起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陆骁没说话,试探着从俏俏手里拿走自己的外套,然后检查她手上的伤口。 就是被玻璃碎片划了一下,皮外伤,血迹被汗水洇开,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看到血的瞬间,俏俏猛地瑟缩了一下,眼睛里全是恐惧。陆骁果断地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指挥着唐青瓷从洗手台下面的小柜子里拿医药箱出来,里面有酒精棉球和纱布之类的东西。 消毒、上药、包扎,动作又轻又快,很是熟练。 唐青瓷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啧”了一声,陆骁头也不抬地道:“以前我也总惹事儿,练出来了。” 直到把血迹都抹干净,陆骁才敢让俏俏睁开眼睛。小丫头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撩开被子,把自己蒙住,裹得像个蚕蛹。 陆骁一直是半跪着的姿势,腿都麻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对唐青瓷道:“已经很晚了,今天你们两个就住在这里吧,明天我再送你们回去。” 唐青瓷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骁哥。” 陆骁把扔在床上的外套拎起来抖了抖,道:“洗干净再还给我。” 唐青瓷没应声,她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40) 陆骁平时不太来店里,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喜欢跟那些所谓的家族产业扯上关系。严放给他做了三年班主任,也是在毕业的时候才知道他是陆然何的儿子,险些惊掉下巴。 陆骁的导师秦柯曾在宴会上见过陆然何一次,对她的美貌印象深刻,以至于第一次见到陆骁时,他明显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你是陆家的人吗?” 陆骁心里清楚,面上却装傻,反问:“哪个陆?” 秦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的,陆家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又这么低调。” 陆骁假装没听见,低头调试电脑上的Auto CAD软件,纯黑的眸子里略过一抹讽刺的光。 事实上,他和他的母亲陆然何都是那个庞大家族里的异类,最不像陆家人的陆家人。他从陆然何那里继承了一切,样貌、头脑包括姓氏,但是两个人却并没有成为一对贴心默契的母子,反之,他们对彼此都抱有很大的敌意。 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是没办法和平相处的,更何况,又是一样的天生反骨。 (41) 陆骁直接把车开到了Q大航空工程学院的宿舍楼下,坐在车里打电话给余笙。余笙下楼时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一副赶设计图赶到崩溃的样子。陆骁弹了一支烟过去,余笙抬手接住,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先吐了口烟雾,然后笑嘻嘻地道:“大晚上的,来找我叙旧吗?” 余笙比陆骁小了一岁,晚他一年入学,前后脚地都成了状元进了Q大,算得上私交不错,余笙也是学校里唯一一个了解陆骁出身背景的人。 陆骁没搭话 分卷阅读18 ,点开手机相册递到余笙面前,道:“四针,你妹妹挺厉害的。” 手机里是大堂经理从医院传回来的照片,将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委委屈屈地躺在病床上,缠着一脑袋纱布。 余笙皱了皱眉,把烟掐灭,顺着车窗扔了出去,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俏俏人呢?你把她送回家了吗?我得回去看看,这丫头晚上一准儿做噩梦。” 陆骁抬手把人按住:“别忙了,我把她留在王朝的套房里,让人陪着呢。看不出来你还挺疼她。” “俏俏的童年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余笙想了一会儿,斟酌着道,“他爸,也就是我伯伯,叫余立军,特别浑蛋,嗜酒成性,喝醉了就去赌,赌输了就回家打老婆打孩子。俏俏的妈妈就是被生生打死的,当着俏俏的面,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 陆骁的眼睛一直看着车上的小挂件,黑黝黝的瞳仁里光芒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判了多少年?” “那王八蛋精着呢。”余笙冷笑着道,“见情况不对,主动投案自首了。不过他身上有案底,赌博、家暴还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加上过失杀人,数罪并罚,从重判决,判了九年。我爸看不惯余立军的做派,兄弟俩早就断了联系。爸爸入狱,妈妈又没了,俏俏无人抚养,当地的福利机构辗转联系上我爸,俏俏才离开南方老家来到北方。” 陆骁点了点头,抬手指着自己戴着曜石耳钉的那只耳朵,突然道:“她的耳朵,右耳,是怎么回事?完全失聪还是弱听?” 余笙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去开家长会的时候,听见有同学冲俏俏嚷嚷耳聋什么的。”陆骁单手撑在车窗上,揉了揉额角,“应该是弱听吧?” “嗯,弱听。”余笙叹了口气,“被她那个混账爹一巴掌打的,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留下的病根。说俏俏耳聋的,是照片上这个人吗?” 陆骁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个。” 余笙接着叹气:“我还得找时间去俏俏学校一趟,跟老严聊聊,这群小王八蛋也没比那个判了刑的老王八蛋强多少!” 陆骁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也不多说废话,车门一推,道:“下车,明天把妹妹还你。别忘了把你扔地上的那个烟头捡起来,什么毛病!” 余笙下了车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一个重点,于是趴在车上对陆骁道:“那人在哪家医院?明天我去看看。” 陆骁看弱智似的看了余笙一眼:“有我在,还轮得到你出面?安心研究你的小飞机吧!” 余笙笑了一下,顺嘴贫了一句:“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陆骁从车里伸出手,冲余笙晃了晃:“海绵宝宝的精装手办,别想要了!” (42) 陆骁离开房间后,俏俏才掀开被子露出头。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唐青瓷抱膝坐在一边,看着她:“要洗澡吗?我陪你。” 俏俏点点头,却没有动。唐青瓷也不催,安静地等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俏俏的声音:“唐总,我是不是不能继续喜欢陆骁了?” 他是那么好的人,英俊、优秀、光芒万丈,我怕我会把血腥和阴暗带给他,让他的人生被抹上污渍。 唐青瓷钻到被子里抱住她,两个女孩儿互相依靠。唐青瓷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继续喜欢陆骁,只知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被人保护。有人挡在我身前,保护我,替我抵挡来自外界的伤害和恶意。余俏,谢谢你。” 我一直像战士一样地活着,并不是因为身有铠甲,而是因为无所依靠。谢谢你在我与众人对立时,选择相信我;谢谢你看向我时,眼睛里没有怀疑。 俏俏心头猛地酸了一下,她用缠着纱布的那只手拍了拍唐青瓷的后背,小声道:“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朋友了,你有我。唐总,不怕。” 那天晚上,俏俏没问唐青瓷转学的原因,以及谢小妍为什么会那样说;唐青瓷也没问俏俏,哪儿来的勇气用玻璃盘子砸人脑袋。 两个女孩儿像冬眠的仓鼠般窝在一床被子里,额头碰着额头,睡得安稳。 其实,不只是爱情可以保护一个人,友情也一样。 能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我很感激。 (43) 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有点暗,俏俏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看,六点十五分,室外温度13℃。 唐青瓷从被子里露出眼睛,道:“陆学神让你把外套洗干净再还给他,我帮你看了一眼牌子,阿玛尼的秋季新款,不能手洗不能机洗,最好也不要干洗。 分卷阅读19 ” 俏俏愣了愣:“那怎么办?用爱的力量感化污渍吗?” 唐青瓷笑了好半天,说:“你试试吧。” 浴室很宽敞,两个小姑娘挤在一个莲蓬头下洗澡,带着奶香味的沐浴露泡泡挂了满身。 唐青瓷弯下腰让俏俏帮她洗头,短发沾了水,刺刺的,有点扎手。她状似无意地提起:“陆骁说,今天要来送你回家。” 俏俏抹去沿着脸颊滑落的泡沫,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今天不想见他。”昨天实在太糟糕,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重新面对他。 两个人都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穿昨天的。俏俏的裙子蹭上了血迹,唐青瓷递过自己的外套,让她系在腰间,刚好可以挡住。 电梯运行到顶层,俏俏突然想起来陆骁的外套还在房间里,于是又过去拿。唐青瓷逗她:“你真打算拿回去用爱感化?” 俏俏把外套折叠整齐抱在胸前,认真地说:“我再想想办法,总会弄干净的!” 唐青瓷按下楼层键,笑着问俏俏:“是不是只要陆骁开口,无论多难,你都会为他做到?” 俏俏脸上有点红,垂低了脑袋,小声道:“谁让我喜欢人家来着。” 唐青瓷窃笑,伸手摸了摸俏俏的脑袋,她想,人生这么短,能遇见一个这样喜欢的人,也是一种好运气吧。 (44) 电梯在一楼停下。时间还早,大堂里空荡荡的,大堂经理带着几个保洁员在挪动盆栽的位置。俏俏在唐青瓷前面,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倒退着走,不小心撞上了人,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的人不太客气地哼了一声。俏俏抬眼去看——是个头发很长的女孩儿,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长款大衣,衬得肤色雪白。 俏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就是跟陆骁一起看电影的姑娘,陆骁还花了两百块钱给她买了朵玫瑰花。 冤家的路,是真窄呀。俏俏有点尴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长发女孩儿不说话,也不走开,目光自俏俏脸上滑过,落在了被她抱在怀里的外套上,阿玛尼的鹰标在视网膜上刺了一下,荡开淡淡的痕迹。 大堂经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过来,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姿态谦卑地问长发女孩儿,是不是打扰到她了。 长发女孩儿伸手指了指俏俏和唐青瓷,对大堂经理道:“陈经理,王朝什么时候也开始经营这种业务了,口味重了点吧!” 唐青瓷冷笑一声,道:“这位阿姨说话可真客气,是不是昨天晚上客户没给小费,你心情不好啊?” “你胡说什么!”长发女孩儿目光锐利,迈步朝唐青瓷走来。 唐青瓷头发一甩,极潇洒地向前迎了一步。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当众动手,俏俏急得不行,这时,一道微沉的声音传过来:“你们两个是组团来砸店的吗?” 陆骁偏爱深色且剪裁锐利的衣服,本来眉眼里的英气就浓,被衣服一衬,显得轮廓更重,隐约有种眉峰染血的感觉,笑起来时却又温和而光灿,典型的陆家人的样子。 因为你是我的女孩儿啊, 在喜欢面前, 没有怀疑,只有信任。 俏俏怯怯地叫了一声:“陆骁……” 陆骁低下头对她笑了一下,俏俏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他抬手搭在俏俏肩膀上,把人拉到自己身后,站在长发女孩儿和唐青瓷之间,介绍道:“这是陆霓,我表妹。这两个是我同学的妹妹,在包厢里开party,玩得太晚了,借顶层的套房临时休息了一会儿。你一个做姐姐的,跟两个小姑娘在大堂里争执,像什么样子!” 陆骁话里话外都带着偏袒,陆霓的面色越发不善,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俏俏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在电影院外头卖花的小姑娘吧?还叫我阿姨来着?” 俏俏讪讪地支支吾吾:“误会,都是误会……” 陆霓颇为轻蔑地看了俏俏一眼,转头对陆骁道:“陆骁,不是我说你,你真是越活越没出息,放着出身显赫、相貌出色的女孩儿你不要,非和这么个玩具似的小东西混在一起!你打算怎么跟姑姑介绍她?从哪里买回来的小丫鬟?搁在家里端茶递水?” 俏俏心道,我刨你家祖坟了吗?你这么埋汰我…… “首先,土地革命成功后,土地所有权重新划分,地主们被纷纷打倒,标志着中国地主阶级的消失。”俏俏清了清喉咙,脑袋一歪看向面色不善的陆霓,“现在连地主都没有了,更何况端茶递水的小丫鬟。小姐姐,难道你还不知道大清已经灭亡了吗?” 唐青瓷很配合地笑出声 分卷阅读20 ,俏俏继续歪着脑袋,道:“其次,我不是陆骁买回来的小丫鬟,而是他的童养媳,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嫁给他!” …… 4 甜甜圈和你, 都是甜甜的 俏俏的声音很轻,软糯糯地说:“陆骁,你是不是会魔法?你对我笑一下,我的心跳就全乱了,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45) 陆骁的代步车是一辆北京现代,ix系列,从造型到价格都非常接地气儿。他平时就开着这辆车在学校里出入,秦柯没少吐槽,说陆骁是在变相砸这所百年名校的招牌。 陆霓不是一个会吵架的人,被俏俏呛了几句,脸上挂不住,当即转身走了。陆骁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她会在陆然何面前怎样编派自己,再见到陆然何时少不得又要吵。 陆骁有些头疼,他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揉太阳穴,跟陆然何吵架,也不是他擅长的事。 唐青瓷随便找了个借口半路下了车,现在只有俏俏一个人坐在车后座上,她透过后视镜睨到陆骁脸色不善,想开口关心,又不太好意思。那句“我是他的童养媳”余威太大,搞得她都没办法跟陆骁好好说话了。 忸怩了好一会儿,俏俏大着胆子戳了戳陆骁的肩膀,道:“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昨天把外套留给我了,是不是吹到冷风着凉了?” 陆骁笑了笑,道:“你这个做童养媳的也太不敬业了,上车都这么久了,才看出来我脸色不好。是啊,感冒了,宿舍断电,连杯热水都喝不上,特别惨。” 俏俏捂脸:“能别提童养媳这茬吗?我就是一时激动,口误了……” “原来是口误啊,”陆骁装出一副无比失望的样子,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嫁给我,聘礼都备好了,可惜可惜。” “那个,聘礼能不能先别退?”俏俏缩在后座上声音小小地道。 陆骁觉得好玩,故意逗她:“怎么,你反悔了?” “我现在主要是有点不好意思,”俏俏摸摸鼻子,不敢去看陆先生映在后视镜里的眼神,“等我脸皮厚了,好意思了,聘礼还是用得上的。” 陆骁强忍着笑意,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好意思’?” 俏俏很认真地想了想:“明天吧,你看还来得及吗?” 陆骁到底没忍住,一边扶额一边笑。 (46) 俏俏踏进家门时,只有余笙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郭大爷的相声,一边咔嚓咔嚓地嚼苹果,笑得眼睛都眯成缝儿了。 俏俏把缠着纱布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抱着陆骁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道:“哥,我闯祸了。” 余笙的眼睛依旧盯在屏幕上,啃苹果的姿势都没变,道:“是抢劫了还是坑蒙拐骗了?” 俏俏摸了摸鼻子:“跟同学打了一架,没控制好力度。” 余笙略带惊奇地瞅着她:“你还会打架啊?” 俏俏不服气:“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为啥不能打架?” 余笙点点头:“也对,你那战斗力也就约等于一只兔子了。手上的伤藏严实点,白太后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帮我削苹果时弄伤的,记住没?谎话编得圆一点,露马脚的时候,别连累我挨骂!” 俏俏愣了愣:“记住了。” 余笙的目光绕着俏俏手里的那件深色外套转了转,没作声,只是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行了,一边玩去吧。” 俏俏迷迷糊糊地抱着外套往卧室走,走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余笙连她打架的原因都没有过问,就直接决定帮她瞒着太后和叔叔,这是多么深厚的革命感情啊! 俏俏放下外套,从沙发后面绕过去,一个熊扑钩住余笙的脖子,嚷嚷着:“余笙,我决定任命你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没有之一。” 余笙被勒得一口苹果刚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差点呛着。 浑丫头,把我勒死了,让陆骁给你当哥吧! (47) 俏俏手上裹着那么大一团纱布,怎么可能瞒得过白太后的眼睛。太后一声尖叫,声调直逼维塔斯的海豚音,差点把正在方便的余笙吓死在卫生间里。 俏俏赶紧解释:“我没事,真没事,就是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擦破了一点皮。” 俏俏把纱布解开让太后亲自验伤,余建国也凑了过来,心疼地道:“以后再有这动刀动枪的活让余笙干,他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不怕伤。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余笙:我 分卷阅读21 大概是办宽带的时候免费赠送的吧…… 俏俏有伤在身,余建国重新制订了一下晚饭菜谱,清炖乳鸽、熘肝尖、家常豆腐、黄瓜木耳,还有一大碗红枣木瓜银耳汤,香气勾人,都是有助于伤口愈合的。 余笙围着饭桌转了一圈,“哟”了一声,道:“好一桌丰盛的补血养气月子餐!咱家谁怀孕了?二老打算要个三胎?丑话说前头啊,我要弟弟,再来个妹妹,指定掐脖捏死!” “饭都堵不上你那张破嘴!”白太后瞪了余笙一眼,扭头给俏俏夹了一大块乳鸽肉,“早知道你长大了这么讨嫌,当初就应该把你也掐脖捏死!” 余笙一边叹气一边把饭碗敲得叮当作响,白太后只当饭桌上没他这位,筷子头都没往他碗里偏一下,更别说夹菜了。 余笙再度叹气:办宽带赠送的好歹还花钱了,我应该是垃圾桶里白捡的,厕所里的垃圾桶…… (48) 吃过饭,俏俏回房去写作业,余笙也要跟着一道开溜,太后一眼瞄见,抬脚把人踹到厨房里去洗碗。 俏俏一页卷子还没写完,太后敲门进来,端来一大盘切好的水果,还有一杯热牛奶,摸摸她的头发嘱咐她早点睡,别熬夜。 大概是夜色激发了脆弱,俏俏的眼睛被牛奶冒出的热气熏出微红的颜色,她转身抱住婶婶的腰,有心说点什么却羞于表达,最后只剩下轻轻的哽咽。 白湘宁吓了一跳,急忙问她是手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俏俏摇头,说:“我只是又找到了一种自己有妈妈的感觉,找到了被妈妈疼爱的感觉。” 白湘宁舒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个温柔的笑,轻声道:“在这个家里你就跟余笙一样,是我的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跟你叔叔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但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余笙不行,你未来老公和婆婆也不行!你呀,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你和余笙都好好的,我们做大人的也就没有其他要求了。” 俏俏埋首于太后腰间良久未动,她想,就算命运对她有所亏欠,也已经用更加温暖的方式补偿了回来,她一直都拥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永远不会失去。 余笙很少锁门,睡觉之前,俏俏溜进了余笙的卧室,拖鞋一甩蹿到床上,隔着被子坐在余笙身边。余笙将半长的头发扎了起来,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眉眼中带着浓郁的英气。他正倚着床头玩手游,见俏俏进来也不惊讶,扽了扽被角,道:“往边上挪挪,压着我裤腿了。” 俏俏抬手盖住余笙的手机屏幕,看着他,道:“余笙……我好像喜欢上陆骁了。” 余笙把手机扔到一边,道:“眼光不错,那厮人挺好的,把隔壁学校的学生打骨折了,还记得买个创可贴送过去,以示团结有爱。” 俏俏没笑,低头揉了下衣角,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余笙,实话说,我是不是挺配不上他的?妈妈没了,爸爸在坐牢,我……” “爸爸在坐牢,是因为他犯了错必须接受惩罚。”余笙打断俏俏的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该自卑该忏悔的人是他。至于配不配这个问题,我觉得感情的世界里,没有般不般配,只有喜不喜欢。与其坐在这里纠结是否般配,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他也喜欢上你。你觉得呢?” 俏俏怔了半晌,突然握住余笙的手,深情地道:“尔康,原来你才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余笙同样深情:“紫薇,你这可是早恋,千万藏严实点,让太后知道,你会死无全尸的!” 俏俏越发感动:“尔康,你太贴心了,有钱吗?借我点,当作恋爱基金,等收到聘礼的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余笙瞬间松开手,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道:“您的尔康已下线,连接不到服务器!” 俏俏一个熊扑,隔着被子砸在了余笙身上,把本来就没几量肉的余笙砸得哀号不止。 (49) 星期一的早晨,气温又下降了。 俏俏换上了更加厚实的羽绒服和绒线手套,裹得像一颗汤圆。踩着积雪一路咯吱咯吱地走出小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汽车鸣笛,转过身就看见一辆挺眼熟的车停在那里,陆骁隔着车窗对她招了招手。 俏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瞬间提升了一个倍速,她背过身去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敢走过去打开车门爬上副驾驶座。 陆骁极自然地摸了摸她帽子上的绒球,道:“帮导师送资料,刚好路过,顺便送我家童养媳上学。吃早饭了吗?后座上有小师妹给的零食。” 俏俏还没从一大早就能见到男神的冲击波里回过神来,晕晕乎乎地一点头:“吃了。”随即又被“童养媳”三个 分卷阅读22 字弄得有点脸红,小眼神长了翅膀似的到处乱飞,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敢去看陆骁的脸。 陆骁透过后视镜将俏俏的表情看得分明,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突然道:“Then,open your English book.” 俏俏一愣:“啥?” 陆骁继续:“Did you recite words today?” 脑袋里响过“叮”的一声系统死机音,俏俏一阵手忙脚乱:“recite……是什么意思来着?哦,背诵。你是在问我有没有背单词吧?” 陆骁扶着方向盘深深叹息:“物理是按照对折考的,英语是按七折学的,你所有的成绩加一起,能凑出来一个商场大促销。” 俏俏鼓起脸颊,小声道:“我英语成绩挺好的,就是反应慢点。我考一句,你也未必能马上翻译出来。” 陆骁简直哭笑不得:“同学,你知道我雅思多少分吗?你要是能把我考住了,我给你做一整天的免费司机!” 俏俏被“免费司机”四个字诱惑得心脏乱蹦,摘下绒线手套,露出手指,一本正经地道:“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汪汪叫。” 陆骁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没带智商出门,一边笑一边伸出小指钩住俏俏的,还用拇指跟她碰了碰。 俏俏清了清喉咙,正经道:“这位选手请听题,请问‘old iron,double dong dong, triple six ’这句话用中文怎么说?” 这下换成陆骁愣住:“什么?” 俏俏舔了舔牙尖,心里偷笑,脸上却是无辜的表情。她又将题目重复了一遍,然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陆骁:“认输不?陆学神。” 陆骁思考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办法把这几个单词拼成一句话,无奈地道:“认输。” 俏俏笑得无比开心,一字一顿地道:“old iron ,double dong dong, triple six——老铁,双击,666。做人啊,就是要活到老,学到老,记住没,陆司机?” 陆骁终是没忍住,伸手在俏俏脑袋上揉了一把——这丫头,聪明劲儿全没用在正经地儿。 (50) 直到下车,俏俏依然在笑,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格外好看。她扶着车门对坐在驾驶室里的陆骁道:“愿赌服输,放学的时候,你得来接我!” 陆学神无奈地扶额:“这局我输得貌似有点冤。” 俏俏握着小拳头果断捍卫合法权益:“当免费司机的话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敢反悔你就是小狗,汪汪叫的那种!” 陆骁伸长了手臂捏了捏她帽子上的小绒球,道:“好的,女王大人。没问题,女王大人。” 俏女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带上车门蹦蹦跳跳地往学校里走。 陆骁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真心觉得这小丫头天生自带喜感,明明饱受创伤,却活得比谁都没心没肺。 嗯,挺可爱的,也挺好玩的。 陆骁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准备倒车走人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单是这个某人专用的特殊铃声就足够搅乱一天的好心情,陆骁叹了口气,接上耳机,陆然何的声音轻柔柔地飘进耳朵里,语速不快不慢,槽点却十分密集。她道:“上午十点我要飞往华盛顿,飞机起飞前有十五分钟的空闲时间,你到机场来,我们聊聊。”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留下一串忙音如苍蝇似的嗡嗡乱响。 陆骁盯着后视镜里那双像极了陆然何的眼睛看了半晌,积在心里的不痛快全部垒起来,能在高度上超过珠穆朗玛。 他慢吞吞地挂了倒挡,踩着油门向后倒车,无意识地朝俏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见一个身量挺拔的少年贱兮兮地将手臂搭在俏俏的肩膀上,低头说了句什么,像是在套近乎。 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家长会那天找麻烦的那个,叫楚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陆骁眯了眯眼睛,突然一拳砸在喇叭上,鸣笛声惊雷似的炸起,把那个跟俏俏套近乎的高个子少年吓了一跳。少年正好踩在一小块冰面上,脚下一滑,直接摔了出去,两条大长腿跟竹竿似的,把站在一旁抓迟到的年级主任铲了个跟头。主任脑袋朝下地扑进了积雪堆里,像是发育失败的大白萝卜。 校门口登时乱作一团,陆骁看见体重明显超标的胖主任艰难地从雪堆里爬起来,揪过高个少年的衣领就开始数落,唾沫星子喷出几米高。俏俏一脸怔愣,晃着脑袋左看右看,圆滚滚的,像是一颗成了精的小汤圆。 陆学神被俏俏的样子逗得想笑,连积压在心里的不痛快都 分卷阅读23 散了许多,他一踩油门,优哉游哉地走远了。 (51) 唐青瓷差点迟到了,踩着上课铃声溜进来时,任课老师还没来。 程宁不太友善地咳了一声,唐青瓷抱拳拱手,做了个“小的知错”的表情,把程宁堵得没话说。梁静看不过去,冷哼着小声道:“天天踩点,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 唐青瓷看了梁静一眼,道:“我就是没有时间观念,你要不要买个表送我,算是提前给你爸爸送个终。” 梁静被噎得变了脸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唐青瓷你会不会说人话!” 话音刚落,任课老师正好推门走进来。唐青瓷仗着腿长步子大,直接蹿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手拿书册,目光严肃,就差在脑门上刺下一行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只剩梁静一个人无比突兀地站在那里,任课老师教鞭一挥,直指梁静的鼻尖:“吵什么吵!梁静,你身为课代表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下学期就是高三了,宝宝们,掰着手指头数数离高考还有几天吧!把昨天发的卷子拿出来,瞅瞅你们考的那点分,批发价似的!” 梁静很少被点名批评,当即便红了眼眶,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工夫,侧身瞪了唐青瓷一眼。唐青瓷耸着肩膀回应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把梁静气得噼里啪啦掉眼泪。 俏俏趴在两尺高的书堆后头笑得直不起腰,冲唐青瓷竖了竖拇指:我唐完胜! (52) 课间休息时,唐青瓷拽着俏俏去小卖部买奶茶。杜明伟远远地追过来,拦在两人身前,气喘吁吁地道:“余俏,那个伤者家属没来找你麻烦吧?” 俏俏老实地摇了摇头,道:“没有,他家里人没有联系过我。” 杜明伟轻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话音一转,用肉呼呼的肩膀撞了撞俏俏,压低声音道,“那天帮你解围的人是王朝的老板吧?光线太暗没看清长什么样子,不过身材是真好,气势也挺足的,我都快被他吓死了。你怎么会认识他?有亲戚关系吗?” 唐青瓷一巴掌抽在杜明伟的后脑勺上,嘬着棒棒糖道:“挺大一个老爷们,怎么那么八卦呢!就你那芝麻馅的胆子,路过个大点的跳蚤都能把它吓破。” 杜明伟揉着后脑勺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地转身走了。 俏俏挂在唐青瓷肩膀上乐不可支,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唐总这么可爱的人。 两人挽着手臂一边闲聊一边往教室走。俏俏羞羞地表示陆骁答应了来接她放学,唐青瓷调侃童养媳即将转正升级,前途光明如星光大道。路过开水房时,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尖细的嗓音语带讥诮:“你们听说了吗?五班新来的那个女生,头发特别短的那个,是因为偷东西被十七中开除的。别看她天天绷着一张小脸装圣女,背地里什么龌龊事儿都干!人不可貌相啊!” 最后一声叹息余韵悠扬,充满了不可言说的丰富内涵。几个女生一并笑了起来,夹杂些许往杯子里灌水的水流声。 完了,撞枪口上了。 俏俏的第一反应是去拉唐青瓷的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奶茶脱手而出,无比精准地砸在说话女生的手腕上,女生拿在手上的保温杯直接摔了出去,杯子里的热水四散飞溅,把组团说人是非的几个女生烫得吱哇乱叫。 奶茶瓶子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回唐青瓷的脚边,众人的目光顺着瓶身一路追过来,正对上唐青瓷颜色阴沉的脸。 一个同样留着短发的高个子女生被烫疼了手臂,甩着胳膊道:“唐青瓷,你是不是有病?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你跟余俏一样有暴力倾向吧!” 一句话捎进去两个人,这位也是挺厉害的。 “我有病,我回家吃药。”唐青瓷掀起眼皮淡淡地瞅她一眼,“那你们这些乱传八卦嚼舌根子的呢?是不是应该把舌头拧下来啊?” “许你偷东西,还不许别人说啊!”嗓音尖细的那个女生小声接了一句。 “你看见她偷东西了吗?”俏俏上前一步,和唐青瓷一道并肩站在几个女生面前,语速快得像是上了发条,“偷你东西了吗?你有证据吗?没证据的事情也敢拿出来乱说,真以为造谣不用负责任啊!” 几个女生被俏俏一连串的诘问堵得说不出话来,恰巧上课铃响了,高个子的短发女生带头,撞着唐青瓷和俏俏的肩膀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时,她还不忘贴着唐青瓷的耳朵撂下一句狠话:“今天咱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你等着!” 唐青瓷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神情里净是讽刺。 (53) 俏俏和唐青瓷舌战群儒时,陆 分卷阅读24 骁已经按照陆然何的指示抵达机场。 机场VIP休息区环境不错,单人沙发配黑色的商务圆桌,地毯质感上乘。陆骁走进去时,陆然何正和下属交接工作,转眸的瞬间掠见陆骁的影子,嘴角浮起细微的弧度,声音很柔,姿态却是高傲的。 她说:“你来得很准时,不错。” 陆骁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也没在她身边坐下。 陆然何生得极美,一双眼睛尤其漂亮,陆骁只继承了她七成的相貌,站在人群里已是十足的醒目。她越过圆桌走到陆骁身边,保养得宜的手指理了理他的衣摆,低头时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她说:“我们似乎很久没见了。” 陆骁看着她,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淡淡地道:“七个月零二十五天。” 七个月的时间,她在国内,他也在国内,竟然连一面都不曾见过,也不知是这座城市太大,还是母子之间过于冷情。 陆然何伸出手拉着陆骁在她身边坐下。她的掌心总是冰冷的,同轻轻柔柔的音调很不相称。她道:“高考时你执意留在国内学建筑,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给了你充分的自由。人在年少时难免任性,任性一次也就够了,以后的事家里会替你安排好,你也该收收心,不要再胡闹了。” 陆骁的手搭在膝盖上,骨节鲜明,修长精致。半晌,他平静道:“我三个月以前已经保研了,直升本校,导师姓秦,在业内很有名望,相关事宜我在邮件里向您说明过。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任性胡闹。您知道的,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没有资格由着性子做事了。” 陆然何想了想,很轻地笑了一下,道:“那又怎么样,一个研究生而已,不值什么钱。你是陆家人,有着最体面的出身,总不能蹲在研究所里画一辈子图纸吧?明年你和陆霓一道去MIT(麻省理工学院)读书,那里的环境还不错,你提前准备一下。” 陆骁看了她一眼,眼睛漂亮得像是星辰,道:“您是来和我商量的,还是来通知我的?” 他是那么像她,从样貌到秉性。陆然何淡淡地想,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威仪,她道:“通知也好,商量也好,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分别,你喜欢哪一个就用哪一个吧。王朝的经理告诉我,你为了一个小女孩儿当众跟陆霓起了争执,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陆骁笑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有星空,任何波动都带着斑斓的光。他说:“在您眼里最上不得台面的那个应该是我吧?” 陆然何皱了皱眉毛:“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账话,我很不喜欢,以后不要再说了。别忘了,是你答应我会一直懂事听话,我才会带你回陆家,给了你现在的一切。” 陆骁觉得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个大耳刮子,脸上火辣辣的,说不清楚是疼还是屈辱。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喃喃着:“是啊,要不是您肯带我回来,我恐怕早就烂在老街的旧房子里了……” (54) 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天气冷了,活动场地转移到了室内篮球馆。唐青瓷拉着俏俏满场找有阳光的窗户旁晒太阳,视线里突然多出来几条腿,抬起头就看见在水房里跟她们吵架的那个高个子女生带着两个随从堵在那里,指尖顶着一个飞速旋转的篮球,道:“三对三,半场赛,有胆玩吗?” 唐青瓷看了她半晌,脱下外套一扔,拽着俏俏的手,道:“走!教教这帮小朋友该如何低调做人。” 俏俏急慌慌地抱住唐青瓷的手臂,小声道:“唐总,我不会打篮球,排球还成,带我上场,你输定了!” “没关系,”唐青瓷看了她一眼,“一旦有球落你手里,你只管抱住了别撒手。看谁不顺眼,直接上嘴咬,怎么解恨怎么来。” 向俏俏传授完“篮球箴言”,唐青瓷又从自己班上的女生堆里抓来了一个据说是进过校篮球队的壮丁,勉强凑起了一个三人女子小分队。 高个子女生叫席远嘉,穿着一身定制款的球衣,带着她的两个小伙伴在篮筐下一字排开,下巴上挑,表情高冷,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边线外聚起了一批吃瓜群众,有人起哄似的吹了声口哨。 唐青瓷看了一眼,转头对俏俏道:“红高粱模特队都没她们能起范儿,打哭一个算是报仇,打哭两个那就稳赚不赔了。” 俏俏甚是哀怨地看了唐青瓷一眼,心道,我现在就想哭,泪如雨下的那种。 (55) 体育老师做裁判。哨声一响,唐青瓷率先起跳,一巴掌将球甩到了自己班的壮丁同学面前。壮丁同学身高一米七八,铁塔般立在那里,带着球迅速向篮下移动。 席远嘉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缠了过来,将壮丁同学 分卷阅读25 盯得死死的,不给她投篮的机会。 唐青瓷站在紧靠边线的地方突然拿腔走板地吼唱了一句:“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大河向东流啊!” 仔细听,还有点河南梆子的味道。 歌声在稍显空旷的篮球馆里传出去好远,把正盯人的席远嘉震得一愣。 赛场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分心跑神,瞬息之间壮丁同学已经成功起跳,将球送进了篮筐里,两分入账。 边线外的吃瓜群众集体哄笑。 席远嘉简直要气死了,指着唐青瓷对裁判道:“她犯规!” 体育老师笑着对唐青瓷比了个带有警告意味的手势,示意比赛继续。 唐青瓷在席远嘉的怒视中行了一个极其绅士的鞠躬礼,直起身时还附赠了一个飞吻。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比赛继续。 摸着良心说,席远嘉断球很厉害,反应也够快,真要一对一的话,输赢难定。这姑娘大概是被唐青瓷那拿腔走板的一嗓子给气着了,球一拿到手,就开始走歪路子。 俏俏虽然是一个凑数的,但防守和盯人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眼看着席远嘉从壮丁同学手里抢下一个篮板,她便下意识地拦了上去。席远嘉晃了个假动作,胯下过球的同时,手肘借着惯性戳在俏俏的肚子上,狠狠一撞。这一下可以算作是无意,但她猛地抬起手臂,掐着角度在俏俏的下巴上又补了一下,就明显的别有居心了。 俏俏只觉得下巴上一阵筋骨碎裂似的疼,险些把舌头咬断。唐青瓷喊了暂停,冲过来扶住她,低声道:“没事儿吧?” 俏俏抿着嘴唇摇了摇头,道:“继续!” 唐青瓷随手拽过一个吃瓜群众,看了眼群众手上的腕表,示意俏俏马上就要下课了。 壮丁同学断了对手的球,准备赶在下课之前再进一个两分球,俏俏突然喊了一声:“传球!” 壮丁同学回身就把球传了出去。 篮球脱手,飞至半空,壮丁同学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传给谁?为啥要传? 俏俏篮球打得不好但是排球玩得不错,席远嘉躬身起跳的同时,她也跳了起来,先是抬臂一垫让篮球高高弹起,紧接着一个上网扣杀,篮球以排球的打法被扇了出去,精准而沉重地落在了席远嘉的脸上。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席远嘉和俏俏一起哭了起来。前者是因为被砸出了鼻血,红艳艳的,湿了一手;后者是因为,篮球和排球的材质不一样,硬抽一下的感觉,真的好疼好疼好疼啊! (56) 哭哭啼啼的俏俏和啼啼哭哭的席远嘉一道进了医务室。席远嘉上药止血,俏俏冰敷消肿,唐青瓷嘬着棒棒糖站在两人中间扯淡:“我曾经流过两滴鼻血,一滴是红色,另一滴也是红色。” 席远嘉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球,抄起枕头向唐青瓷砸去。唐青瓷迅速低头闪躲,枕头从她脑袋上飞过去拍在了靠墙安置的药架上,一排小药瓶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了下去,掉在地上,碎成了饺子馅。 校医真想一手一个捏死这仨浑蛋玩意儿,唐青瓷丝毫不念同窗之情,手臂一伸,指认犯罪嫌疑人:“报告老师,是席远嘉的错,她拿枕头砸我!” 俏俏帮腔:“我是目击证人,我证明!” 席远嘉气得眼睛都圆了。 校医懒得跟小姑娘扯皮,抬手一挥,道:“唐青瓷、余俏,你们两个不需要休息,回教室上课去!” 唐青瓷拉着俏俏的手,对席远嘉摆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后就走了。 席远嘉挑眉冷笑,低声道:“这一巴掌我不原样讨回来,算我输!” 唐青瓷白眼都快翻上天灵盖了,低声道:“算你输能行吗,没大没小。从辈分上看,我得算你大爷!” (57) 下午最后一堂是老严的物理课,俏俏和唐青瓷一个听不懂一个懒得听,索性组团逃课,溜到小卖部去泡奶茶。 拆奶茶包装的时候唐青瓷用肩膀撞了俏俏一下,道:“不是说放学陆骁来接你吗,你就穿这一身去约会啊?” 俏俏脸上浮起淡淡的红,草莓棉花糖似的。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校服,道:“这叫纯真本色,看过那个微博话题没——从校服到婚纱。他是我年少时和余生里,全部的心动。” 唐青瓷叼着吸管给俏俏洗脑:“人靠衣服马靠鞍,就算你是天香国色,见心上人之前也得收拾收拾自己呀!” 唐青瓷从口袋里翻出一支樱桃红的唇彩,在俏俏嘴唇上薄薄扫了一层,用指腹轻轻涂开,水润的光泽覆满唇瓣,像时鲜的水果,诱着人去尝一下味道。 分卷阅读26 俏俏照着小镜子看了一眼,忐忑道:“会不会太艳了?还是擦掉吧,我怕他会不喜欢。” “没出息!”唐青瓷拍了拍俏俏的发顶,让她转过身去,解开她的马尾辫,“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至于他喜不喜欢,那是他的事。获得爱情的方式有很多,但绝不包括委曲求全。你小心讨好的样子,能感动他一时,感动不了他一世。” 俏俏的头发很软,带着淡淡的香草气息,唐青瓷将它们编成鱼骨的形状,再缀上一个糖果色的蝴蝶结发卡,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额角处垂下来些许碎发,唐青瓷将它们打散,弄出蓬松的效果,衬着俏俏巴掌大的小脸,凸显出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 唐青瓷满意地一拍巴掌:“女为悦己者容——多好看!” 俏俏扑闪着大眼睛一脸的紧张兮兮,道:“我之前不觉得是要跟他约会,你这么一弄,我反而紧张了。” 唐青瓷想了想,道:“我知道一个减压小游戏,来,说五遍‘月亮’。” 俏俏乖乖照做:“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 唐青瓷:“再说五遍‘月饼’。” 俏俏依言:“月饼,月饼,月饼,月饼,月饼。” 唐青瓷:“那么问题来了,后羿射的是什么?” 俏俏脱口而出:“嫦娥啊……” 唐青瓷:“……”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58) 陆骁上午有课,见过陆然何后就一路冲回去,刚好踩着上课铃。室友很贴心地帮他带来了纸笔和专业书。 陆骁盛名在外,人帅成绩好才艺全能,秦柯还喜欢拿着他的设计图到处穷显摆,说什么看看我家学生出的图,简直是设计里的金喜善,倾国倾城,还纯天然。 和秦柯同期归国的老师里有一叫闫思斌的,十分看不惯秦柯那穷显摆的样子,吹开保温杯里的茶叶沫子,道:“就你家学生会画图?我家这个画得也不错啊,来,大伙看看,简直是设计里的文根英,万年童颜不显老,吃香!” 其他老师知道这俩人常年拌嘴逗闷子,组团笑着看热闹,谁也不言语。 秦柯是建院出了名的护短狂人,你可以骂他本人,捎带上祖宗十八代都没问题,但是你不能摆明了瞧不起他的得意门生。秦老师脸色一沉,凑到闫思斌面前盯着他手里的设计图看了半晌,道:“就这还算好?你看看这个疏散楼梯,是给火葬场画的吧,烧人专用!我从土木工程院拽来一个学生,都画得比他好。” 两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斗起嘴来没完没了,倒是把陆骁的名声炒得火热,大半个学院的师生都认识他,真正的院宠级人物。 前排一个齐刘海的女生看了看他的脸,半侧着身子低声道:“陆骁,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来得及吃早饭?我有小蛋糕,你要吃吗?” 小时候因为偷吃蛋糕被陆然何打了一巴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吃过甜食。陆骁没有抬头,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我还不饿。” 女同学“哦”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教西方建筑史理论的老师有点啰唆,听他的课总有一种看加长版《新闻联播》的感觉,陆骁听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跑神。他仗着自己离讲台比较远,跟室友借了一把美工刀和一罐胶水,用地上捡来的硬纸卡,躲在书本后头做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模型玩。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往里头放个剪力墙再拉一下层高的时候,老师突然点了他的名字,道:“陆骁,你来说一说古希腊建筑的特点。” 陆骁连课本都没翻开,道:“古希腊建筑是欧洲建筑的先河,发展时期大致为公元前8世纪~前1世纪,即到希腊被罗马兼并为止。其建筑结构属梁柱体系,早期主要建筑都用石料。限于材料性能,石梁跨度一般是4~5米,最大不过7~8米。石柱以鼓状砌块垒叠而成,砌块之间有榫卯或金属销子连接。墙体也用石砌块垒成,砌块平整精细,砌缝严密,不用胶结材料。神庙是古希腊建筑的标志……” 陆骁语速平和,没有任何卖弄的意味,教室里却爆出惊叹声,他陈述的内容跟课本上写的一字不差。 老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来,再说说伊斯兰建筑与拜占庭建筑的区别。” 这一章还没讲到,带了点刁难的意思。 屈起食指顶住鼻尖,是陆骁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室友在一旁拼命翻书,试图给陆骁找到一些提示,不等他按照目录翻到指定的页码,陆骁先开了口:“拜占庭建筑是在古罗马巴西利卡式的基础上,融合了波斯、两河流域、叙利亚等东方国家的艺术,所形成的新的风格。而伊斯兰建筑是受拜占庭建筑影响的,它是在罗马、埃及、拜占庭及波 分卷阅读27 斯萨珊等建筑的基础上发展并成形。结构上来说……” 教室里又是一片惊叹声,依旧和书本上一模一样。 老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不错不错,有你在,以后上课我都不用带讲义本了。” 陆骁甚是无奈,当初秦柯在本科开设外国古代建筑史纲课程时,就拿他当讲义用。讲到哪里有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了,就招呼一声“陆骁,你说说这个啥啥啥和那个啥啥啥”。秦柯厚着脸皮夸陆骁比搜索引擎好用,引擎还要输入词条,他直接语音识别了,还能语音播报。 下课时前排的齐刘海女同学又转了过来,指了指陆骁用硬纸卡做的小模型,羞怯地道:“陆骁,你能把这个模型送给我吗?我建模一直不太好,总被导师说。” 陆骁拿起外套搭在臂弯里,道:“不好意思,这个我要带回去改进一下。” 女同学再度失望,陆骁没再多言,侧过身子自女同学面前走了过去。走到教学楼外,他将小模型拆开揉碎,然后扔进垃圾桶。 陆骁身上带着一种传奇性,太多的故事围绕着他,模糊了他本来的面目。有人说他温文尔雅,有人说他谦和有礼,这些不过是他诸多面目中的一个,有着修饰的成分。而真正的陆骁其实是冷情的,那是他从陆然何身上继承来的东西,“凉薄”二字刻在骨子里。 那时的他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将余生的孤勇和全部的温柔,都放在同一个人手心里,守着她,宠着她,从性格到眼神统统柔软起来。 那个人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蹦蹦跳跳地扑进他怀里,带着岁月馈赠的温度,眼睛里全是星星,眨一下,万物明朗。 他的爱情始于某个春天般的瞬间,终于天荒地老。 (59) 建院课程繁多,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三点半。上完了课,陆骁又被秦柯拎去做了半个小时苦力。回宿舍后倒头就睡,被室友推醒时,窗外天色已黑。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件什么事儿,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恍然想起他答应了俏俏要去接她放学。 已经迟到四十分钟了,小姑娘会哭鼻子吧。 陆骁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动作利落得惊呆了来串门的两个同学,一边换衣服一边打开微信界面发了条信息过去,言明他睡过头了,问俏俏现在在哪里,他马上去接她。 微信没有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陆骁是真着急了,过路口时险些闯红灯,一路加速赶到学校门口,看见俏俏站在路灯下,手里头好像抱着什么东西,一身委屈的味道。 居然还在等,这丫头…… 陆骁停好车快步走过去,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 他这才看清,俏俏拿在手里的居然是一个烤红薯,大概是等的时间太久了,红薯已经没了热气。 俏俏肩膀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咬着嘴唇看向陆骁,小声道:“我原先想着等我吃完烤红薯,你要是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陆骁看向那个已经没了温度的红薯,眼睛里浮起笑意,目光和声音都是柔软的,故意道:“然后呢?” 俏俏的睫毛上粘着细碎的雪,越发显得眼神湿润,赌气似的一跺脚:“然后我就连吃了三个,手里还剩着第四个!” 透过街灯看过去,所有的景物都是温暖的,笑意从眼睛里蔓延到陆骁的嘴角,本就英俊至极的一个人,因着笑容的缘故,身上笼着一层柔软而耀眼的光。 俏俏只觉心跳一乱,仰头看着他,道:“陆骁,你是在笑吗?” 陆骁笑着摸摸她的头发,道:“是啊,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俏俏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满心恋慕看向他,道:“我让你很开心吗?” 陆骁依旧点点头,态度和脾气都好得出奇,有问必答:“是啊,你让我很开心。” 耳边是扑通扑通的心跳,俏俏觉得自己获得了莫大的褒奖,比物理考试得满分还要开心。她眨着眼睛扯了扯陆骁的衣袖,道:“我突然又想吃烤红薯了,陆骁,你再请我吃一个吧。” 俏俏目光盈盈地看着陆骁,陆骁从那双纯黑透亮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觉得陆然何留在他生命里的阴霾全部消散,连那些黑暗叠加的角落都盈满了阳光。 就像晨起时掀开厚重的窗帘,灿金的光一寸寸洒进来,满室温柔。 (60) 三个烤红薯打底,陆骁担心俏俏会肚子疼,就近找了家小店,带她去喝粥。 老板很热情地迎上来,道:“好久不见了,陆先生。”转头看见俏俏,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这你是妹妹吗?长得很可爱 分卷阅读28 啊,洋娃娃似的。” 俏俏兔子般支起两只耳朵,想听听看陆骁会怎么回答。 陆骁接过老板递来的菜谱翻了翻,状似无意地道:“她不是我妹妹,是我家的童养媳。” 围在桌旁的老板和服务员俱是一愣,俏俏生怕他们不信,挺着胸膛强调了一遍:“对啊,我就是陆骁家的童养媳。” 埋在围巾里的下巴顺势抬了起来,露出一小块乌青的颜色。陆骁皱起眉毛,两根手指扳过俏俏的下巴,道:“这是怎么弄的?” 陆骁修长的手指紧贴着她的皮肤,她脸上晕开苹果似的红,小声道:“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陆骁在她的鼻尖上弹了一下,浅笑着道:“你还会打球,真没看出来。” 俏俏被陆骁笑意清浅的样子萌得心脏乱蹦,她不自在地转了两下眼珠,道:“其实,我打得不太好,拿不到分还总受伤。听余笙说你以前是校篮球队的,能不能教教我?” 陆骁将她神情里的小心虚尽收眼底,故意逗她:“在你脚底下放个跳板,你跳起来都不一定能碰得到篮筐,确定要我教你打球?” 俏俏皱了皱鼻子,一边小口喝粥,一边抗议:“陆骁同志,你这算是人身攻击,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喝粥的碗有点大,俏俏的脸又小,一低头,整张脸都埋了进去。陆骁看着好玩,忍不住用手机偷拍了两张照片。俏俏忙着喝粥,毫无察觉,陆骁又点开通讯录,将偷拍来的照片对应着俏俏的号码设置成头像。 他盯着屏幕上小圆框里的抱碗女孩儿看了半晌,笑意怎么忍都忍不住。 (61) 吃完饭也才七点半多一点,穿外套的间隙,陆骁突然想起那个带着小蛋糕来上课的女同学,猜测女孩子应该比较喜欢吃甜食,对俏俏道:“要不要再吃点甜品之类的?” 俏俏抱着肚子认真思考片刻,大眼睛水汪汪的,最后甚是遗憾地一摊手,道:“真的没有地方了,吃得太饱,一点空隙都匀不出来。先记个账,下次请,行不行?” 陆骁笑着点头:“好,下次再请。” 停车的地方紧挨着学校的室外篮球场,场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陆骁看了一眼,对俏俏道:“不是说让我教你打球吗,就现在吧。” 俏俏先是一愣,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 学校有门卫,但是陆骁的两寸证件照常年在教学楼里的光荣榜上挂着,刷个脸就进去了,还顺便借了个篮球。 陆骁脱了大衣搁在场外的长椅上,露出里面深色的V领毛衣。他把球按在地上拍了两下,感受了一下弹性,对俏俏道:“你想学什么?运球,传球还是定点投篮?三步上篮可能有点难,要不……” 话还没说完,俏俏突然从他左侧晃了过来,成功断球之后,试图三步上篮。俏俏有心在陆骁面前卖弄,却忘记了刚刚下过小雪,球场上的积雪还没来得清扫干净。起跳的瞬间脚下猛地一滑,眼看着就要栽倒,腰间一暖,有人握着她的腰将她托举起来,原本高不可攀的篮筐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俏俏也不知道是应该先尖叫还是应该先投篮,心下一片荡漾,整个人都傻了。 “还差最后一步,你的三步上篮就完成了,别犹豫啊。”陆骁笑着提醒。 俏俏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将篮球扔进篮筐。 陆骁俯身将她放下,却不想俏俏突然扑了过来,手臂带着他的肩膀,同他一起侧身摔进了雪堆里。细碎的雪沫飞了满天,映着昏黄的街灯,如同错了季节的柳絮,格外好看。 俏俏正摔在陆骁的胸口上,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像星星般闪闪发亮。俏俏脸上一红,迅速退开一些,躲了过去。 陆骁有点累,躺下了就不乐意动,甚至张开嘴巴接了一点落下来的碎雪,冰凉的触感在舌尖上化开,脸上是孩子气的笑容,右耳上小小的曜石跃动出夺目的光。 眼前突然一暗,一双柔软细滑的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俏俏的声音很轻,软糯糯的,陆骁莫名想起他小时候偷吃的那块蛋糕。那是他第一次吃蛋糕,也是最后一次,仔细嗅一嗅,似乎还能闻到奶油的香气。 俏俏说:“陆骁,你是不是会魔法?你对我笑一下,我的心跳就全乱了,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眼前明明是一片纯粹的黑,他却仿佛看见了光,有烟花升腾,绽出斑斓的颜色。 陆骁故意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滑过俏俏的手心,有点痒,还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62) 那天是陆骁送俏俏回家的。 走到单元门门口,俏俏鼓起勇气对陆骁道:“ 分卷阅读29 下周末就是圣诞节了,人民广场上有烟火表演,我们一起去看吧?” 圣诞节正好赶在星期天,学校没课,秦柯的父母早已移民国外,秦柯一定会飞过去陪家人过节,没时间折腾手底下这几个苦力。 时间上没问题,想了一圈,陆骁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双手环在胸前,靠在车门上,故意道:“快要期末考试了吧?” 话题突然被扯开,俏俏疑心陆骁是要找借口拒绝她,眼睛里顿时浮起委屈的神色,嘴上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题走,道:“是啊。” 陆骁继续道:“上次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名?我问的是年级大榜。” 俏俏越发心虚,摸着鼻子小声道:“107名……” 陆骁睨着她:“当初是谁说想考Q大,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来着?” 俏俏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雪堆里:“是我。” 陆骁道:“以你现在的成绩,上Q大,按照最冷门的专业算,有戏吗?” 别说最冷门的专业了,她连Q大门口的煎饼果子都吃不上,丧气道:“没戏。” “那怎么办?”陆骁眼睛里全是笑意,可惜俏俏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俏俏握拳宣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拒过洋节,安心复习。” 陆骁话锋一转:“星期天下午四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允许你迟到十分钟。” 俏俏一愣,猛地抬起头:“啊?” 陆骁拉开车门坐进去,把车窗降下来一半,对俏俏道:“算是考前动员吧,期末你要是能考进年级前50名,我送你一份礼物。” 俏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扒着半降的车窗喋喋不休:“你同意跟我一起过圣诞节了?真的吗?真的吗?礼物?什么礼物?吃的玩的穿的带的?能不能先划一下范围啊学神?你要是敢送我一套复习材料,我就直接躺地上耍赖!” 陆骁按着俏俏的脑袋把她从车窗里推出去,唇边是温柔的笑。 秦柯前几天问他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他说还没想好,秦柯倒是帮出了个主意。 秦老师的原话是这样的:“你要是不着急去做夹在甲方和乙方中间的那个孙子,可以考虑读个博,再去国外镀镀金,到时候建筑理论和建筑设计这块,想教哪个你自己挑,老院长不同意我就去帮你撒泼。陆骁,实话说我教过很多学生,你是最没有功利心的一个,够聪明,有天赋,脾气硬,却不爱财也不求名利,放在社会上打磨实在可惜,留校执教是一条很不错的路。你考虑一下。” 秦柯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陆骁是个功利心很淡的人,他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也没有十分想要的东西,这么多年,他像是一直活在世界的边沿,冷眼旁观,不落烟火。 说得好听点叫无欲无求,说得直白点就是生性寡情,外表再怎么谦和有礼,心也是冷的,焐不热。 可是现在,他突然找到了有愿望的感觉。 陆骁推开车顶的天窗,有几片雪花落进来,映着黑曜石的光泽,轻飘飘的,如同裙摆。 当初他放弃本科直博的机会,坚持一步一步走,就是不想走得太快,他对这世界已经足够感情淡漠。现在看来,他很庆幸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遇见你。 俏俏一年半以后参加高考,而他明年可以递交硕博连读的申请,她在本科,他读博士,如她所愿,同一所学校。 余建国夫妻俩躲在客厅的窗帘后看楼下的情况,清楚地看见那辆车开走后自家傻丫头开心得原地直蹦,身后要是有尾巴,早就已经摇上天了。 余建国忧心忡忡:“这是恋爱了?这么小的年纪,不太好吧。车上是什么人啊?” 白太后利落地吐出两瓣瓜子皮,道:“上次陆骁来家里吃饭,开的就是那辆车,型号和车牌都对得上。小丫头能耐不小,又给咱俩弄个状元回来了。” 余建国还是不放心:“可是从余笙的表现来看,状元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啊……” 余笙:过了分啊你们…… 5 每一天都 加倍喜欢你呀 如果注定孤独,那么我愿意去爱全世界。 陆骁,你不是孤独的,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好的,女王大人。 没问题,女王大人。 (63) 送完俏俏,陆骁回到学校,在职工停车区找了个空位把车停进去,步行回宿舍。上个月,他以助教的身份跟着系里的一个老师给本科生做了一次公开评图,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往讲台上一站,满教室惊叹,拍照的快门声从评图开始到评图结束, 分卷阅读30 就没停过。 评图老师也是个职业段子手,说设计课期末考试的前三名有机会获得陆助教的电话号码,整个班的女生彻底疯了,拼命绘图建模,学习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有几个胆儿肥的为了弄到陆骁的联系方式甚至跑到了系办,把秦柯气得,一脚一个全给踹走了,陆骁在建院的名声自此更加响亮。 回宿舍的路上,几个女生迎面走过来,大着胆子问候了一声:“学长好。” 陆骁心情不错,冲她们点了点头,微笑回应。 几个女生瞬间红了脸——学长笑起来的样子也太好看了吧! 陆骁踢开宿舍门,把聚堆打牌的几个同学吓了一跳,陆学神毫不含糊,直接伸手要账:“把手上的PVC板材和亚克力板都交出来,快快快!” Q大住宿条件不错,研究生都是两人一寝,衣橱书柜俱全,还有独立卫生间。跟陆骁住一屋的是个十六岁就上大学的天才儿童,叫谢斯年,今年刚满二十,跟陆骁混迹在同一个导师名下,天天被同组的哥哥姐姐调戏捏脸。 谢斯年长得斯文秀气,笑起来有一颗很明显的小虎牙,道:“秦老师又逼着你建模了?” 陆骁摇了摇头,脱下大衣扔进柜子里,道:“我是做来送人的。” 谢斯年愣了愣,试探着:“送……送女孩子?” 陆骁点头,想了想自己先笑了起来:“时间有点赶,细节上估计来不及做得太精致。不过,她连开间和进深都搞不清楚,应该很好糊弄的。” 一众活在陆学神盛名阴影下的同袍面面相觑:学神这是恋……恋爱了? (64) 星期一,唐青瓷一踏进教室就看见俏俏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背单词,两耳不闻窗外事,笔下默出一串串的英文字母。她挑着眉毛凑过去,把一双冰凉的爪子贴在俏俏颈侧,俏俏被冰得哆嗦了一下,愣了两秒,委屈道:“你一捣乱,我又忘记背到哪里了!” 唐青瓷狐疑:“怎么突然决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你换人设了?” 俏俏眨眨眼睛,凑到唐青瓷耳边,低声道:“陆骁说,期末我能考进年级前50名,他就会送我礼物!” 唐青瓷撇嘴,一份礼物就把你收买了,啧! 第一堂课是数学,照例讲昨天的卷子,唐青瓷往俏俏的卷面上瞄了一眼,眼看着她在立体几何题上画了一道辅助线,设为“LX”。 唐青瓷嘴角一抽,用手肘撞了撞俏俏,低声道:“这应该是一条有故事的辅助线吧?” 俏俏弯起眼睛笑得格外可爱,捧着脸道:“这是一条以男神的名字命名的辅助线!怎么办,单是看见他名字的缩写我都会觉得好开心!” 唐青瓷捏了捏俏俏的脸,她想,能够这样懵懂纯粹地去喜欢一个人,大概也是一种幸福吧。 俏俏的座位挨着窗子,抬起头,刚好看见雪花落下来,白茫茫的,勾勒出一片银装素裹。室内外温差太大,玻璃窗上缀满了水雾,如同凌晨时分雾霭飘散的秘林仙境。 俏俏拿出手机,在课桌下偷偷给陆骁发微信:“现在是星期一早上八点四十分,距离星期天下午四点还有五天零十六个小时,我都数着呢。” 句子末尾是一个害羞眨眼的小表情。 收到消息时,陆骁正跟谢斯年一起在工作室里替秦柯收拾烂摊子。秦柯本人是建院一尊响当当的大神,没他不敢抢的项目,也没他不敢接手的课题,人送外号“秦扒皮”。但秦柯从不亏待自己手底下的人,陆骁和谢斯年自从被他纳入麾下,手上的活和收入就没断过。 累得有价值且都累在了明面上,这是秦柯最厉害的地方。 秦柯被某公司请去评标,临走前把手上的破事儿全扔给了学生。谢斯年善后善得想骂人,猛一抬头,看见陆学神对着手机屏幕勾出一丝温柔的笑,衬着一双英俊的眼,那画面足以让女孩子尖叫。 谢斯年悄悄凑过去想捡点八卦,但陆骁好似背后有眼睛,抄起一沓文件直接拍在他脑门上,道:“每样复印三份,送到相关的办公室签字盖章。” 谢斯年唉声叹气:“好的学神,没问题学神。” 秦柯是建院的热门导师,每年抱着他的大腿哭求名额的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这位大神脾气轴得很,只带五个学生。除了陆骁和谢斯年两个研一的学生,还有两个研二的师姐,以及一个江湖人称“大师兄”的研三的学长。 大师兄姓傅名昭,专业过硬,就是有点好争功抢名,秦柯走得匆忙,只跟陆骁做了个工作交接,让大师兄深感颜面无光,忍不住酸了陆骁一句,道:“陆骁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大师兄的位置让给你好了。” 分卷阅读31 陆骁埋头在资料上,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大师兄的位置还是您来坐吧,毕竟我还年轻,也没您看起来那么显老。” 两个学姐偷偷掩嘴,谢斯年则直接笑喷,陆骁甚是无奈地敲了敲桌面:“同学,你的口水溅到我杯子里了!” (65) 陆骁的允诺给了俏俏无限的动力,上厕所时都不忘抱着一本教科书,背单词背定律背古文,那叫一个昏天暗地。晚上饿了给自己煮夜宵,一边下面一边拿着笔记看化学方程式,险些把锅烧干。 余笙、白太后和余建国一个摞一个,扒着门框探出三个脑袋,信号灯似的。 余建国身高不占优势,摞在最底下,忧心忡忡:“这丫头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摞在第二位的是白太后,老人家一撇嘴,道:“咱家闺女心大得连她本人都能掉出去,什么事儿能刺激到她?” 余笙额头上绑着发带,摞在最上面,一锤定音:“我猜是爱情的力量!” 老两口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点头:“有道理!” 爱情的力量,别名“陆骁的力量”。 圣诞节前一天是平安夜,要吃平安果。俏俏拽着唐青瓷跑遍了学校附近的饰品店,买到了最漂亮的包装纸和蝴蝶结彩带,把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包成了工艺品。 唐青瓷嘬着棒棒糖道:“礼物准备好了,你和陆骁约了几点钟见面?在哪里见?” 俏俏穿着糖果色的毛领大衣,像一只触感柔软的小兔子。她眨眨眼睛,小声道:“我没有联系陆骁,想守在Q大门口,给他一个惊喜。” 唐青瓷被口水呛到,咳得昏天暗地,道:“姐姐,你知道Q大占地多少平方米吗?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校门,你站在哪个校门口等啊?” 俏俏小拳头一握:“有志者,事竟成。我会等到他的!” 还有志者……唐青瓷翻了白眼,心道,光武帝要是知道你把他老人家的名言用在追男人上,一定会从地底下跳出来敲死你! (66) Q大的门卫并不严,俏俏和唐青瓷又是衣着简单的女学生模样,很容易就混了进去。进了校门,俏俏才真正傻眼,一所学校而已,怎么可以这么大! 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大半圈,两个小丫头成功地把自己转迷了路。 唐青瓷无奈:“按照目前这个形势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咱俩的一寸照就要出现在寻人启事上了。姐姐,你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俏俏摸出电话看了一眼,眼神黯淡:“手机没电关机了。” 唐青瓷看了眼自己的:“我的也关机了。” 两个女孩儿异口同声:“你说现在怎么办?” 顿了一下,再度一起开口:“我也不知道啊!” 谢斯年看课题资料看到反胃,趁陆骁不注意,从工作室里溜出来买煎饼吃。他嘴里咬着一份新鲜热乎加薄脆的大煎饼,手上提着若干份带给同学的手抓饼,远远看见两个女孩子逢人便问:“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认识陆骁吗?建筑学院的研一学生。” 谢斯年愣了愣,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打给他家学神。 陆骁接到电话时正守着复印机印材料,复印机上岗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运作起来比割草机还响。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在一堆杂音里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图书馆……找……女孩儿……很可爱……” 心有感应似的,陆骁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师姐,道:“麻烦你帮我复印一下。”外套都顾不得穿,转身就跑。 出了工作室的大门才知道外头有多冷,陆骁原地蹦了两下,把路过的小师妹吓了一跳,不敢相信一向沉稳高冷的学长竟然也会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陆骁一路小跑来到图书馆外,看见谢斯年正忙着给两个姑娘分发手抓饼,一边分一边打广告:“Q大特产手抓饼,校门口最好吃的一家,鸡蛋都比别家的个头大一些!” 俏俏是真饿了,抱着个手抓饼小仓鼠似的埋头啃着,大衣的帽子翻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和视线,完全没注意陆骁已经走到她身边。 沙拉酱蹭在了脸上,她浑然不觉,直到有人用手帕替她抹去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陆骁?”再看一眼他身上的毛衣,瞬间惊叹,“你穿得好少啊,不冷吗?” 陆骁不好意思说是急着跑出来忘记穿了,转移话题道:“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万一我不在学校,岂不是要扑个空?” 唐青瓷一边抱着手抓饼暖手一边凉飕飕地道:“她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半路上把‘喜’丢了,就剩下惊了。” 分卷阅读32 谢斯年盯着俏俏看了半晌,突然“哎”了一声,道:“你就是那个让学神半夜不睡觉忙着做模型的女生吧?幸会幸会,我是他的室友,叫谢斯年,‘于万斯年,受天之祜’的那个‘斯年’。” 俏俏一愣:“什么模型?” 陆骁拉着谢斯年的胳膊,用煎饼堵住了他的嘴,小声斥了一句:“就你话多!” 俏俏的耳尖有些红,她拽过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得很漂亮的平安果,对陆骁道:“平安夜要吃平安果,以后的日子才会平平安安,我怕你会忘,就给你送了一个过来。” 包装纸捏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声响,谢斯年很是没有眼力见,嚷嚷着:“啊啊啊,好体贴啊,见者有份,我也要吃平安果!” 唐青瓷翻了个白眼,心道,头一次见到这么猪头的队友。她扯着谢斯年的衣袖把人往旁边带,嘴上道:“你带我参观参观你们学校吧,我是第一次来,那个长得像玉米成精一样的楼是干什么用的……” 两个电灯泡渐行渐远,俏俏突然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头都不敢抬。 陆骁摸摸她的发顶,笑着道:“你要不要也参观一下我们学校?” 俏俏心里特别雀跃,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连声道:“好啊好啊。” 任何一个能和你多待一会儿的机会,我都会牢牢把握。 抱着平安果的某俏,如是想。 (67) Q大占地面积四百多公顷,真要面面俱到地参观下来,俏俏还没累死,陆骁就先冻死了。 俏俏想了想道:“我听说你们学校的大礼堂特别出名,能带我去看看吗?” 陆骁看了眼腕表,抱歉道:“这个时间大礼堂是不对外开放的,我带你看点别的吧。” 陆骁看时间时露出冻得微红的指尖,俏俏瞬间就心疼了:“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呀?我的手套给你戴吧,围巾也给你!” 俏俏的围巾和手套上都是毛茸茸的,带着很可爱的卡通装饰,放在陆骁身上,简直不伦不类。陆骁捏了捏她手套上的硕大的绒球,笑着道:“我一个大男人戴这么萌的手套,会被围观吧?” 俏俏转转眼珠,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陆骁的腰。 她才十六岁,身量未足,刚刚到陆骁胸口。呼吸间盈满好闻的薄荷香,那是属于陆骁的味道。俏俏听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扑通扑通,像揣了一只皮毛柔软的兔子在怀里,蹦蹦跳跳间,开出无数斑斓的花朵。 俏俏脸上晕开绯红,用轻微弱听的那只耳朵枕着陆骁的胸口,小声道:“现在有没有觉得暖和一点?” 陆骁恍惚觉得心底溢满了柔软的甜,仿佛一瞬间春天就来了,所有不安的坏情绪都在暖融融的阳光里,被熬煮成了清甜的蜜,带着干净好闻的味道。 他抬起手臂搭在俏俏背上,那是一个宠溺与保护并存的姿势。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不冷了,很暖和。” 仿佛有风从陆地吹向海洋,席卷起浪花翻涌的声音。蔚蓝的背景下铺洒着安静的星光,里面安睡着温柔的人。 陆骁淡淡地想,我曾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不美好,也曾与这世界两看相厌,但现在我突然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因为它让我遇见了你,将你带到了我身边。 (68) 唐青瓷为了给俏俏创造机会,跟着谢斯年到处闲逛。路过一片光线昏暗的小树林时,角落里传来女孩儿委屈的哽咽声和男生不耐烦的呵斥声:“能不能别哭了!” 唐青瓷和谢斯年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慢下了脚步。 女孩儿吸了吸鼻子,说话时嗓子哑得厉害,低声道:“你说你忙,没时间陪我吃饭看电影我都能理解。那天晚上我发烧三十八度,打电话给你让你陪我去医院,你说太冷了不想出来,让我忍一忍,等天亮了再去。第二天我室友就看见你顶着大风雪守在宿舍楼下,给别的女孩儿送奶茶和早餐。赵南,你到底是谁的男朋友啊?” 唐青瓷听得眉梢一跳,心里哼唱着周杰伦的歌——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面对女朋友的委屈控诉,赵南显得十分不耐,高声嚷嚷着:“就这么点小事你要计较到什么时候!我从你卡上转钱的事你是不是跟别人说了?男朋友花女朋友的钱天经地义,懂不懂?还有,我过生日时你能不能送点大牌的礼物,让我在朋友面前长长脸?少弄那些围巾啊手套啊的便宜货,你好意思送,我都不好意思收!” 唐青瓷听不下去,袖子一甩就要冲出去教训渣男,谢斯年连忙拦了她一下。电光石火间,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哎,那个赵东南还是赵西北,你看这份礼物够大牌吗 分卷阅读33 ?接好哦!” 先是“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浓郁的香味迅速散开。唐青瓷耸起鼻头嗅了嗅——嗯,柳州螺蛳粉,那么好吃的东西,可惜了。 唐青瓷凭借过人的视力看见角落里多了一个穿白卫衣的高个男生,那人头发半长,额头上绑着一条甚是醒目的红色发带。 赵南被迎面扣了一脑袋螺蛳粉,烫得嗷嗷直叫,嘴里乱七八糟地骂着:“哪个孙子干的好事儿?找碴打架是吧?” 发带男生抬脚踹在赵南的膝盖上,直接把他踹跪在了他自己的女朋友面前,女孩儿尖叫一声道:“你是谁啊?怎么能打人?” 发带男生笑了笑,声音清朗如风,道:“姑娘,你不是他妈,没理由无条件地惯着他,外面好男孩儿多的是,何必死抱着一个垃圾桶不放手!公道我只替你讨一次,你好好想清楚,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究竟值不值得你付出。” 女孩儿沉默片刻后哭着跑远了,跪在地上的赵南恼羞成怒地骂出一串脏话。发带男生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他踩进了溅着粉汤的雪堆里,慢悠悠地道:“你和你女朋友吵架那段我全都录下来了,高清音质。如果我把它上传到校园论坛,你说你还有脸混吗?你这种人啊,连人渣都算不上,顶天算个人沫,我要是你爹,得把你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说完,发带男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蹭了蹭鞋底,把摔得到处都是的米粉、配料、外卖盒统统捡起来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后,便悠悠走了。 谢斯年“啧”了一声,道:“小余哥真帅啊!” 唐青瓷一愣:“你认识他?” “余笙,笙箫的‘笙’,航院扛把子。”谢斯年兴奋地搓搓手,“跟陆学神齐名的人物,能手工制作无人机,相当厉害。” 余笙……唐青瓷看了眼发带男生渐行渐远的背影——名字挺好听的。 (69) 大礼堂过了开放时间,但是美院的小礼堂里正在放映免费电影。陆骁买了点零食和两杯热奶茶,带俏俏去看电影。 放映的是一部有些冷门的爱情电影。两个人找好位置坐下来,才发现片子是英语原声,没有中文字幕。 俏俏看了不到两分钟就觉得头大,太痛苦了,像做听力练习一样。 陆骁忍住笑意,小声道:“这片子好像有点无聊,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吧?” 周围已经坐满了人,走来走去很不方便,再者,陆骁身上的衣服又薄,俏俏实在舍不得让他出去挨冻,硬着头皮道:“不无聊,我觉得挺好看的!” 五分钟后,觉得片子一点都不无聊且很好看的某俏很不诚实地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偷吃零食的笨仓鼠。 陆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影,余光却一直绕在俏俏身上。这丫头睡得还挺香,大半张脸都埋进在围巾里,只露出一个脑瓜尖在外头。睫毛很长,合拢时黑漆漆的,如同黑色蝴蝶一般。 嗯,比电影好看多了。 陆骁看得入神,俏俏突然一歪脑袋,朝左侧男生的肩膀栽了过去,陆骁连忙伸长手臂往回带了一下,俏俏顺势枕在了他的右肩膀上,呼吸间腾起薄薄的白雾。 光影变化的间隙里,黑曜石折射出淡淡的星芒。 屏幕上,高大英俊的男主角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显得格外紧张和羞涩,姑娘问他,为什么从来不戴那块收在抽屉里的旧怀表。男主角笑得格外温和敦厚,他说,那是我父亲的,我看见它就会想起我父亲对我母亲有多么好,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丈夫。 I want to be a husband like this. 陆骁偏头看了一眼枕在他肩膀上的女孩儿,眼睛里浮起温柔的光,和着电影里轻缓的音乐节奏低声重复了一遍—— “I want to be a husband like this.” (70) 陆骁原本打算开车送俏俏和唐青瓷回去,但师姐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让他和谢斯年抓紧来工作室。陆骁只好在校门口帮两个姑娘拦了一辆出租车,叮嘱她们到家之后记得发短信给他报平安。 俏俏趴在半降的车窗上,脸色红红的,特别好看。她指着陆骁拿在手里的平安果,道:“千万不要忘了吃,以后都要平平安安的!” 陆骁摸摸她的脑袋说:“记住了,一定不会忘。” 俏俏再次提醒:“还有,明天下午四点,说好了一起去人民广场看烟火的,这个也不能忘!” “是是是,”陆骁格外好脾气地笑,“放心吧,都不会忘的!” 谢斯年活见了鬼似的盯着陆骁看个不 分卷阅读34 停,心道,世道真是变了啊,连他家冷面学神的脾气都变好了。 出租车绝尘而去,陆骁抬手揽住谢斯年的肩膀,道:“走,去学校里的小超市。” 谢斯年愣了愣,道:“你要买东西啊?” 陆骁掂了掂手里的平安果,道:“买几个苹果应应节,顺便堵住你们这群吃货的嘴,省得你们总惦记我这个!” 谢斯年“啧”了一声,你护短的样子,好像隔壁老师养的那只大狼狗啊! (71) 星期天,俏俏难得起了个大早,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摞在床上,一件一件地试穿。 这件太素,那件太花,这件显胖,那件显黑,总之没有一件满意的。 俏俏蹲在墙角跟唐青瓷视频聊天,委屈巴巴地道:“怎么办啊唐总,我没有一件能穿出去约会的衣服!” 唐青瓷在视频另一端指点江山:“左手边那个裙子,对,麂皮短裙,配宽松的高领毛衣,带一点蝙蝠袖的那种。打底裤当然要穿黑色的啊,显瘦懂不懂!不要长筒靴,本来腿就短,穿长靴跟做过截肢手术一样,换短的,那双深色的就不错。不许穿羽绒服,又厚又肿,换毛呢大衣,颜色浅一点的!对对对,就那件,你看,这一身多漂亮。” 俏俏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还是不太自信,低声道:“唐总,我跟陆骁站在一块,看起来特别不合适吧?” 不待唐青瓷回答,余笙刚好来到俏俏的卧室外,敲了敲门,道:“可以进来吗?” 俏俏声音低落地说了声“可以”。 余笙的睡衣刚被他塞进洗衣机,他从余建国衣柜里找了套旧的家居服,临时穿着。深灰老旧的款式,生生把一个一米八的花样美男衬托成了中年妇男。 余笙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边啃边道:“我就不明白了,姓陆的到底哪儿好,怎么能把小姑娘迷得跟走火入魔一样?论年纪他比你老,论皮肤他比你黑,论性格死人都能被他气活。五十年后,你还可以在各大广场上和着《最炫民族风》的节奏翩翩起舞,他已经躺在ICU里插导尿管了,到底谁配不上谁?” 不只是俏俏,连视频另一端的唐青瓷都被逗笑了,比了比拇指,道:“你爸爸好逗啊,哈哈哈哈,太可爱了!” “什么眼神儿啊!我是她哥!”余笙抬脚踹在桌腿上,支在桌面上的电话跟着震了一下,“叫哥!” 唐青瓷抬手按下挂断键,“咚”的一声,屏幕上只剩一片漆黑。 余笙顿时就炸了,指着俏俏的手机怒道:“这丫头谁啊?以后别带她来咱家啊,我见她一次打一次!” 俏俏连推带搡地把余笙从卧室里请出去,点开微信界面给唐青瓷发消息:“唐总,我哥叫余笙,是个特别可爱的人,特别有爱的哥哥,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余笙,笙箫的笙,唐青瓷抱着手机愣住,不会这么巧吧…… (72) 临出门前俏俏把天气预报看了无数遍,确定不会有雨夹雪这种不友爱的天气出现,然后照着镜子给自己扫了个暖色系的淡妆。唇蜜是西柚色的,薄薄地涂上一层,特别清透可爱。 站在玄关处换鞋时,余笙抄着手晃悠过来,往俏俏口袋里塞了四百块钱,道:“兜里有钱,心不慌,让陆骁知道,咱家闺女也是富养出来的!” 俏俏心里一软,跳起来给了余笙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午下过雪,外面是一片仙境似的白,俏俏蹦蹦跳跳地在人行道上踩出一串小脚印。隔壁楼的阿姨出来遛狗,小柯基体肥腿短,跟在俏俏身后跑来跑去,把一只大金毛也引来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俏俏的膝盖,求抚摸求抱抱。 第一次正式带俏俏出去玩,陆骁原本想着换辆好点的车,昨天他没住校,处理完工作室的杂务,大半夜开着车回了金誉园。金誉园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别墅群,他在里面有一套房,是陆然何送给他的成人礼。她说她的儿子已经足够成熟,应该得到相应的自由。 其实,直到今天陆骁也说不清楚,陆然何送他房子,让他搬出去单住,究竟是想给他充分的自由,还是为了减少母子间碰面的机会。 他从小就知道,他的生身母亲并不喜欢他,很不喜欢。 除了他日常代步的北京现代,金誉园的车库里还有两辆车,一辆是身高将近两米的SUV,另一辆是纯白的玛莎拉蒂。无论是哪一辆,都带着几分炫富的感觉。陆骁叹了一声,算了,还是北京现代最可爱。 陆骁开着车很准时地停在了小区门口,俏俏一路跳着跑过去,鞋跟踏在地面上,声音很脆,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原来笑容真的可以传染,陆骁觉得连他的心情都 分卷阅读35 变好了,抬手推开副驾驶的车门,道:“小心滑倒。” 俏俏裹着一团寒气撞进车里,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好看。她皱了皱鼻子,道:“怎么办,一见到你我就开始紧张了。” 陆骁笑了一下,神色温和而清朗,他道:“那你要抓紧习惯这种紧张了,毕竟以后你会经常见到我。” (73) 车子渐渐提速,汇入车流,陆骁透过后视镜看了俏俏一眼,道:“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陆骁事先做了点攻略,知道人民广场附近有几家环境和菜品都算上乘的西餐厅,很招女孩子喜欢,预备着俏俏如果一时想不起去什么地方吃饭,他还可以提供几个备用选项,省得冷场尴尬。 没想到小丫头完全跳出了他的预料,听到“吃饭”两个字,眼睛瞬间就亮了,兴致勃勃地道:“我们去吃乌冬面吧!我知道一家日料店,店面有点小,但是里头的东西超级好吃!” 陆骁构想中的西餐、烛台、钢琴曲全部被送进了冷宫,他按了下喇叭提醒前面龟速慢性的车辆别挡路,笑着道:“好吧,去吃乌冬面。” 店子在一条小巷子里,附近连正规的停车场都没有,还好他的车不占地方,找个空就能插进去,要是换成那辆身高两米的SUV,可就热闹了。 小店确实不大,但非常干净,白瓷瓶里插着几枝热情盛开的粉樱花。店主是一对四十出头的中年夫妇,圆脸,笑眯眯地跟俏俏打招呼:“小姑娘,好久不见啦!” 俏俏脸上被屋子里的热气蒸出淡淡的红,弯着眼睛跟店主夫妇说“圣诞快乐”。 人间烟火的气息扑面而来,陆骁突然发现他很喜欢这种氛围。之前他像是孤身行走于旷野雪原的寂寞旅人,不知道归途,看不见来路,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值得在意的人,世界于他,他于世界,皆是过客。 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对生活有了热情,会因为一次约会而仔细查阅攻略,甚至站在衣柜前思考,穿什么衣服才能最大限度地缩小两个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不会让那个有点敏感的小姑娘感到别扭。 想到这里,陆骁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俏俏身上,是你吧,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热忱与敬畏。 (74) 两个人各要了一大碗面,俏俏点了味增乌冬面,陆骁则要了咖喱乌冬面。吃日料必然少不了天妇罗、三角形的饭团君和鲷鱼烧,陆骁还想再点一些,俏俏连连摆手说吃不下了。 又暖又甜的一桌日式小吃,店主还额外赠送了一份章鱼小丸子。 俏俏左手天妇罗右手鲷鱼烧,眼睛瞄着新来的小丸子,陆骁用签子串起一个送到她嘴边,道:“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俏俏把小丸子咬进嘴里,弯着眼睛笑得格外满足。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窗外闪过车灯和霓虹的影子。俏俏捧着肚子说完了完了,又吃撑了,陆骁抽出纸巾替她擦掉不小心蹭在鼻尖上的酱料。 陆骁去前台结账,店主阿姨来收拾桌子上的餐具,笑眯眯地小声问俏俏:“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帅得有点过分了啊!” 俏俏眨眨眼睛,正色道:“我现在年纪还小呢,不能做他女朋友,只能做他家童养媳,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嫁给他!” 店主阿姨笑得直不起腰,陆骁结账回来刚好听见一个话尾巴,突然对“长大”两个字充满了期待。 日料店离广场不是很远,俏俏提议:“车就停在这里,我们走过去吧。” 陆骁点头说好。 一路上俏俏不停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好在两人出自同一所高中,有很多共同的交叉点。比如篮球馆又翻修了一遍,看台椅子的颜色其丑无比;比如教化学的谢老师要退休了,还挺舍不得的。 陆骁道:“谢老师也教过我,还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蟹老板’,课代表是忠心耿耿的‘海绵宝宝’,化学成绩差的统称‘章鱼哥’。” 俏俏险些笑倒,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街道上到处是亮晶晶的彩灯和圣诞饰品,越靠近广场人潮越密集。俏俏故意摘下手套将手指冻得冰冰凉,然后假借人潮拥挤,自陆骁手背上蹭过去。 仅是轻轻一触,足以让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乱了心跳。 甜品店外站着一个穿着圣诞老人服的促销员,正在分发糖果,糖果有麋鹿形状的,还有姜饼人形状的,俏俏忍不住凑过去要了一个,陆骁来不及叫住她,身边突然涌过长长的化装游行的队伍,两个人被生生冲散。 俏俏被裹在人潮里进退不得,一眼望去全是陌生的面孔,看不见陆骁的影子。她有点慌,手足无措地叫了几声陆骁的名字,那点细微 分卷阅读36 的音量完全被游行队伍的欢呼声给盖了下去。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世界上有一种伟大的东西叫手机,拿出来一看居然没有信号。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俏俏都快急哭了,鼻子一阵阵地泛酸,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悠扬的小提琴声,是一首异常熟悉的曲子。 俏俏凝神细听,眼前骤然一亮。 曲子名叫《西西里舞曲》,起源于意大利西西里岛的一种古老舞曲,也是第三中学连续使用了很多年的下课铃声,以至于俏俏一听见这首曲子就条件反射地想往小卖部跑。 俏俏循着小提琴声找过去,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看见陆骁和一位流浪艺人并肩站在街灯下的空地上。 陆骁气质清隽,腿尤其漂亮,立在人群里,如同清新挺直的竹,英俊到极致。街灯的光落下来,在他身上框出明亮的光影,如同圣天使洒下的斑斓清辉,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肩膀上架着一把白色的电声小提琴,舞动出炫目的节奏。 俏俏跟随围观的人群一起奋力鼓掌,陆骁半阖着眼睛,目光自薄薄的眼皮下投递而出,直直地落在俏俏身上。 俏俏看见他挑出一抹柔和的笑,十指微微颤动,原本欢快的旋律骤然一停,变成了另一首曲子。 有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带着覆盖了一整个季节的纯白的雪。俏俏听出这是经典爱情电影《天使爱美丽》中的插曲—— J 039;y Suis Jamais Alle ,她记得这部电影里有一句十分温暖的台词—— 如果注定孤独,那么我愿意去爱全世界。 陆骁,你不是孤独的,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75) 气氛在电影插曲被奏响时达到最高潮,人群里溢满掌声与欢呼声。陆骁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温柔而清澈,纯净如暖春的泉水。俏俏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要抱一抱他,告诉他,你还有我,你并不孤独。 俏俏还来不及动作,人群里的一个女孩儿抢先跑了出来。那女孩儿应该是化装游行队伍里的一员,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北风天里,居然穿了一身大红色及地长裙,裙摆花瓣般散在空气里,带着灼烧眼球的惊艳美感。 陆骁明显也愣了一下,他收回落在俏俏身上的目光,朝那女孩儿看去。 她和着音乐的旋律翩翩起舞,如盛开的保加利亚玫瑰一般绕在陆骁身边,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搭上陆骁的肩膀,情人耳语似的款款向陆骁靠近。陆骁假借调整琴弓走向,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女孩儿也是心有七窍,见陆骁刻意闪避也不强求,顺势弯身下腰,柔韧的腰肢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有人欢呼,有人尖叫,声音听起来格外尖厉。 热闹的夜染上裙摆的红,空气里充斥着快乐的气息,俏俏却垂下眼睛,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站在陆骁身边,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怀疑,她究竟有没有资格站在陆骁身边。 状元出身,名校保送,有着英俊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形,这样优秀的人,站在人群里,你一眼就能看到他,永远自带光芒。 他长她七岁,永远走在她前面,永远站在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除了所谓的喜欢,我还能给你什么? 我又该拿什么来支撑对你的喜欢,让它不再是一句单薄的空谈? 而你,又是否愿意等我长大,等我变成更好的人,与你并肩站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人被音乐和舞蹈吸引,渐渐把俏俏隔绝在热闹之外。她觉得眼圈有点热,连眨了好几下眼睛都没能把眼泪眨回去,视线里氲满潮湿的雾。 她转过头,逆着人潮慢慢地往外面走,心里压满了失落和茫然,却无法言说。 漫天的灯光闪啊闪,落进俏俏眼睛里,泛起哀伤的波光。 (76) 陆骁躲开红裙女孩儿的示好,转过身寻找俏俏时,才发现小丫头已经不见了。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和明晃晃的闪光灯,闪得陆骁一阵阵眼晕,他顾不上完美谢幕,匆匆终止,将小提琴还给流浪艺人,挤进围观的人群里寻找俏俏。 有胆大的姑娘凑过来要合照和电话号码,陆骁礼貌地摆手拒绝,眼睛里有焦急的神色。 打电话过去,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发信息也没有回复,陆骁又气又急,生平第一次有了骂街的冲动。 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告诉俏俏,他在停车的地方等她,半个小时之后还找不到人,他就去报警。 广场距停车的地方有一小段路程,陆骁直接跑过去,跑得身上冒了汗,湿腻腻的,不太舒服。他半倚着车头忍不住扯 分卷阅读37 了扯衣领,寒风灌进去的瞬间嗅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应该是从那个红裙子女孩儿身上沾到的味道,早知道就离她再远一点了。 那点香味牛皮糖似的绕在鼻尖,陆骁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翻开通讯录点出俏俏的号码,想了想,没有拨通,而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那首曲子是专门拉给你听的,是我最喜欢的电影配乐。” 短信送达音响起的瞬间,陆骁听见身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转过头就看见俏俏红着鼻尖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大杯热奶茶。 陆骁皱着眉毛刚想训人,俏俏却抢先开了口,垂着眼睛把奶茶递到陆骁面前,声音弱弱的:“露天拉了两首曲子,我看你手都冻红了,附近买不到什么能取暖的东西,只有这个,你抱一会儿吧。” 透明的奶茶杯上画着很可爱的卡通图案,陆骁突然想起言情小说晚期中毒患者谢斯年在他面前念叨过的一句话——爱情啊,就是你在吵架时夺门而出,却在回来的路上顺手买了个菜。 爱情啊,就是她明明在生气、在吃醋,却还惦记着你会不会冷,一边赌气一边帮你买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意识到这一点,陆骁心里只剩柔软,温温的,像是陷落在草莓味的云层里。 他借着接过奶茶的姿势抓住俏俏的手,将她拖到眼前,然后握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搁在了引擎盖上。 俏俏依旧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动来动去的脚尖。 陆骁抿了抿嘴,他不是一个开朗的人,更不善于解释和安慰,从小到大,他跟自己的母亲都鲜有沟通,何谈去在意别人的情绪。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冰雪为友,孤独桀骜,落寞多于荣耀。现在有人愿意牵着他的手,给他温暖,带他重回烟火人间,他真的很开心。 “陆骁……” “俏俏……” 两个人一同开了口,陆骁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道:“你先说。” 俏俏的鼻尖有点红,眼里水汪汪的。她扯住陆骁的衣角,低声道:“就要过年了,我又长了一岁,很快就会长大。我会加快努力的速度,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能够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等等我,别急着跟其他人走。”我不想因为不够优秀而错过你,我会加倍努力,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 陆骁心头满是柔软的情愫,他很想亲一亲俏俏,亲一亲她的嘴唇和眼睛,但理性让他克制。 陆骁一手撑在引擎盖上,一手挑高俏俏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轻轻道:“没人能够带走我,我会一直等在这里,陪你长大。‘优秀’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我觉得每一个善良的人都是优秀的。所以,你不用为我而改变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边绽放出烟火瑰丽的光影,将深蓝的夜空染成橘黄的颜色。 两个人在烟火泼洒的光晕里安静对视,仿佛温暖的泉水撞破了结冰的河,带来一整个春天的繁花盛开。 陆骁的眼睛实在漂亮,被他深深凝视,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俏俏鼓起勇气,仰着脸对他道:“陆骁,我能摸一摸你的耳钉吗?它真好看!” 陆骁笑着说了声好,然后侧过头去。腰间一暖,俏俏抱着他的腰直接亲了过来,柔软的嘴唇落在坠着黑曜石的耳垂上,空气里弥漫着烟火盛放后所独有的温热味道。 心跳仿佛停止了,俏俏借着吻他的姿势轻声道:“学校考体能要做仰卧起坐,如果你能来帮我压腿就好了,起来一次就亲你一下,我一定能拿满分!” 俏俏说话时喷吐出的热气全部落在陆骁的耳朵上,将他的耳朵蒸腾出微红的颜色。陆骁莫名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法语电影,行驶的列车上,女主角坐在窗前,念诵着诗集里的句子—— Sans toi,les é motions d039;aujourd039;hui ne seraient que la peau morte des é motions d039;autrefois.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感受到当下的美好。 这样的句子放在此刻,最是恰当。 陆骁的童年没有任何温情,他比旁人早慧,也更懂得克制,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从来没有人对他说,我愿意为了你而变得更好,你能不能等等我。 从来没有人这样真挚而柔软地喜欢过他。 凝视着俏俏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涉过冰雪寒境之后收获的命运的馈赠。 快点长大吧,陆骁心想,你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6 女为悦己者容, 我为喜欢你呀 b 分卷阅读38 r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体验呢,俏俏想,大概就是他只发了一个表情过来,你已经在心里演完了一集电视剧。 (77) 元旦过后天气日渐寒冷,俏俏被白太后逼着换上了更厚的羽绒服,整个人从酒酿小圆子,变成了大号的芝麻团,摔倒了不知道扶哪头的那种。期末考试也提上了日程,俏俏做题做得昏天暗地,时不时地在微信上提醒陆骁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期末能考进年级前50名,有礼物做奖励。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体验呢,俏俏想,大概就是他只发了一个表情过来,你已经在心里演完了一集电视剧。 唐青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伸出指头戳了戳俏俏的脸,道:“哎哟哟,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俏俏顺势一头栽进唐青瓷怀里:“唐总,怎么办,我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心都是软的。” 唐青瓷摸摸俏俏的头发,不经意似的问:“你哥也是Q大的吗?跟陆骁是校友?” “对啊,航院的,主修方向是飞行器设计。”俏俏颇为骄傲地扬起脸,“我哥哥可厉害了,会打球会跳舞会学习,他也是咱们三中考出去的,是陆骁之后的第二个状元!” 唐青瓷哼了一声,真是好巧啊。 余笙跟同学聚餐,喝得有点多,不想回宿舍爬上铺,索性回家挺尸。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俏俏拎着一张没做完的物理卷子蹿了过来,直接跳到床上去捂余笙的鼻子,生生把余笙憋醒,道:“哥,给讲两道题吧!” 余笙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睨着她,道:“你这是打算冲击诺贝尔物理学奖吗,起步晚了点吧。” 俏俏在余笙面前一贯没有隐瞒,她用笔蹭了蹭额头,笑容里带着点小羞涩,道:“陆骁答应我,考得好有奖励!” 余笙叹息,爱情啊爱情,你存在的价值就是用来骗傻丫头的吗? 酒喝得太多,坐不住,余笙半截身子陷在被子里,半截身子露在外面,趴在床沿上给俏俏讲题。 俏俏小仓鼠似的蹲在床边,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地提出两个格外弱智的问题,气得余笙揪她的耳朵敲她的脑袋。俏俏也不生气,下巴搁在床沿上对着余笙笑,生生把余笙笑得没了脾气。 一张卷子讲完,已是午夜。余笙伸了个懒腰,睡衣下摆卷了起来,露出雄鹰文身的翅膀,衬得腰线精致,肤色雪白。他道:“早点睡吧,熬夜等于毁容!” 俏俏的目光依旧落在卷子上,她下意识地咬住笔头:“还有两道化学题,做完就睡。” 余笙屈指敲她的鼻梁,皱着眉毛道:“多大的人了还咬笔头,脏不脏!”想了想,又道,“你张口闭口陆骁长陆骁短,对于那个人你究竟了解多少?他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是不是党员,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这些你都清楚吗?” 俏俏一脸天真,道:“我喜欢的只是陆骁,关他兄弟姐妹什么事?” 余笙挑着眉毛,故意道:“这届女生不行啊,倒追之前连基本敌情都没有打探清楚,不利于部署作战方案啊!” 俏俏厚着脸皮凑过去,眼睛亮亮的:“余军师,给指点指点?” 白太后严禁在卧室里抽烟,余笙从烟盒里敲出一支来搁嘴上叼着,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推上去,冲俏俏挑了挑下巴,道:“削个苹果给哥当夜宵,哥给你讲一个跟陆骁有关的故事。” (78) 陆骁跟了母亲的姓氏,他的妈妈叫陆然何,媒体都客气地称呼她为“陆夫人”。 陆氏发迹于清朝末年,靠丝绸起家,兴盛于古玩,近些年又开始涉足娱乐业,生意做得很大,富贵而低调。 老话常说,门当户对,越是望族越是注重姻亲匹配,陆家家风偏于守旧,更是如此。 陆家人有着公认的好相貌,古玩堆里养出的雍容气质,无论男女都堪称惊艳,陆然何更是其中翘楚,法国留学时的一张街拍,把当时风头正劲的女明星都比了下去。 有人评论说,陆然何的美,美在风骨,她的刚烈与叛逆都盛在一双眼睛里,流转时仿佛深蓝色的孔雀羽毛,泛着荧荧的光。 而这位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却在二十二岁那一年做出了一件惊呆众人的事——她私奔了,同自家古玩店里的一个小伙计。 陆老爷子气得跳脚大骂,也拦不住自家闺女追求爱情的决心。陆然何切断了与家族的一切往来,带着不足三个月的身孕,住进老街里的旧屋子,做起了家庭主妇。可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一直生活在云端上的小公主,怎么会晓得真实的烟火人间是什么样子。最初的甜蜜过后,矛盾彻底爆发,陆然何本就强势,遇上强势且封建的婆婆, 分卷阅读39 简直是针尖对麦芒。老实平庸的男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丢下临盆的妻子一走了之。 陆然何对这段感情彻底绝望,生产之后,将孩子连同几件首饰一起交给婆婆,独自回了陆家,重新做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这段风流韵事被刻意抹去,成了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没人记得还有一个被舍弃的孩子。 老妇人恨极了陆然何,对她生下的孩子也一并厌恶。老妇人酗酒,常常喝得醉醺醺的,孩子都会走路了还没个名字,也不说话,一度被认为是哑巴,靠邻居施舍点百家饭长大,饿得狠了也翻过垃圾桶,但是从来不偷东西。 老街上的人都说,那孩子是个有骨气的,受了别人的好意会弯腰致谢,就算饿得半死也绝不乞讨。靠躲在学校的窗户底下偷听,习得一手好字,古文背得也好,教室里的孩子还在磕磕巴巴地念“床前明月光”,他已经能默写出整篇《出师表》。 聪明好学,刚烈高傲,典型的陆家人的性格。 有时候电视上会播放关于陆家的新闻,满屏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老妇人喝得半醉,指着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女人道:“看清楚,那是你妈,你是她生下来的,跟我没关系,凭什么赖在我这里白吃白喝!”说着,抄起手边的东西砸在孩子的脑袋上。 那孩子也不哭,默默记下电视上滚动的字幕。 老妇人喜欢喝酒,最后也死在了酒上——醉酒后失足落水,三天后才被人发现,留下一个刚满七岁的小孙子。恰巧地方电视台在做关注“事实孤儿”的系列节目,这个身处逆境却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小男孩儿的故事堪称绝佳案例。 面对直播中的摄像机镜头和女记者的煽情眼神,瓷娃娃般漂亮的小孩儿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开口说话,他握着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口齿清楚地道:“我不是孤儿,我有妈妈,她叫陆然何。” 陆然何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陌生,陆家的现任主事,商场上的钢铁玫瑰。 直播中出现这样的变故,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可能草草了事。孩子的照片和那枚戒指一起被送进了陆然何的办公室,陆然何的秘书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真的,那孩子的眉眼跟陆然何极其相似,精致得如同画作。 DNA检验证明了一切,陆然何不放心,反反复复地检验了四次,才默认了那是她的孩子。在外七年的苦命小孩儿终于回到了陆家大宅,步向崭新的人生,也算是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 (79) 故事讲到最后,俏俏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哽咽着道:“陆骁原来吃过这么多苦,我以后要对他再好一点才行。” 余笙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摸摸她的头发,语气担忧,道:“哥跟你讲这些不是为了卖惨,是想告诉你,陆骁的妈妈可不好对付,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俏俏想了想,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黑白分明,透出些许执拗的光。 她道:“门当户对不仅仅指的是财产门第,还有精神。我会努力长大,让自己变得优秀,优秀到能够和陆骁并肩站在一起。他难受的时候我可以安慰他,他有麻烦的时候我可以帮助他。像是立在戈壁上的两棵胡杨树,枝叶纠缠,彼此牵绊,彼此保护,只有一方在,另一方就不会被风沙折断。我要成为陆骁的依靠,而不是他的附属,这才是真正的般配。” 诗人说,美好的爱情会在促使一个人长大的同时,却又永葆她的天真。 余笙突然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也许陆骁才是运气更好的那一个。而命运对陆骁终是不薄,无论曾经亏欠过他多少,如今都已加倍地补偿回来。 太多的话凝在舌尖,却都不太合时宜,沉默良久,余笙纤长的手指覆在俏俏的头发上,笑着说了句:“好好加油啊,哥哥还等着送你出嫁呢!” “出嫁”两个字让俏俏脸上一红,抱着卷子从余笙的卧室里溜了出去。 (80) 其实,那个关于陆骁的故事,余笙知道得还不够详细。 陆然何看到孩子的照片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默良久,秘书看出她的疑虑,试探着问:“要不要直接送去国外?着人看着,不必声张,省得被媒体抓住话柄。” 陆然何摆了摆手,声音轻柔,面色却是冰冷的。她道:“他太像我,养在哪里都是一样。与其遮遮掩掩引人猜忌,倒不如光明正大地接回来。把他搁在眼前,也正好可以提醒我,感情这东西有多愚蠢。” 秘书不敢接话,另起了一个问题:“孩子还没有名字呢,您给取一个吧。” 陆然何眯了眯眼睛,保养得宜的纤长手指轻轻叩了叩窗玻璃,道:“我记得古代有一种刑罚叫‘枭’,是指把人的脑袋割下来,挂在木头上,枭首示众。就叫陆枭吧,又响亮又好记,包含着我对 分卷阅读40 他父亲的诚挚‘祝福’。” 不止好听好记,还很讽刺呢。秘书心里叹息,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只是留了个心眼,把给孩子取名的事情,传到了陆然何的父亲那里。 陆老爷子跟古玩打了一辈子交道,自持风骨,秉性敦厚。听闻此事,他当众砸了杯子,怒道:“大人的恩怨怎么可以记在一个孩子身上,陆然何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济,怨得了谁?枭,乃是不孝之鸟,含义太差,这个名字不可取,改叫陆骁吧。安排他们母子两个见一面,毕竟是血亲,哪能一直躲着。” 自此,饱受波折的孩子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陆骁第一次见到陆然何,是在陆氏名下的一间中式会所里。隆冬时节,院子里种满了蜡梅,衬着仿古式的宫灯,极有意蕴。 他跟在秘书身后走进去,推门的瞬间有雪粒子掉进衣领里,冰得他哆嗦了一下,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极美的妇人坐在雕花小窗旁的圆桌后。淡妆,盘发,脖颈修长如天鹅,神色隐在袅袅的茶雾之后,看不太清。 陆骁觉得冷意更重,那声“妈妈”卡在喉咙里,没能叫出口。 好一会儿,陆然何才转过眼睛看向他,瞳仁琉璃般好看。她道:“我喜欢懂事听话的孩子,性子要安静乖巧些,不可以任性哭闹。外语和国学都要精通,我带你出去才不会失了面子。不能随意跟其他孩子玩在一起,更不能浑身脏兮兮地出现在我面前,你能做到吗?” 陆骁刚满七岁,有些营养不良,身形瘦小。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子二人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像深蓝的孔雀羽。半晌,他点头道:“我会做到。” 能够被你喜欢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更幸运的是,我刚好也喜欢你。 陆然何移开了视线:“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我不听任何借口,也没有任何理由,一旦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随时会和你断绝母子关系,将你送回老街的旧宅里。” 陆骁没有告诉她,老街已经被拆掉了,所谓的旧宅已经变成了瓦砾。如果连她也不要他,他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的。 陆然何显然无心了解内情,陆骁也就明智地咽了下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陆骁没有叫陆然何一声妈妈,陆然何也没有主动抱他一下。 大雪纷飞的季节,天气和人心,谁也说不准究竟哪一个更冷。 (81) 期末考试占据了两天时间,语数英生理化,一张张卷子写下来,俏俏觉得人生都暗淡了。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她立即拖着唐青瓷往奶茶铺子里钻。 脑细胞都死光了,得好好补一补。 最好喝的一家奶茶铺子在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位置有点偏,是俏俏和唐青瓷喝遍四方奶茶之后总结出来的。 从奶茶铺子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小巷子里没有路灯,一眼望去夜雾重重。俏俏一边走一边在微信上给陆骁发语音消息,言明已经做好签收礼物的准备,陆学神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赖…… 突然,前方的空地上蹿出三个男生,都穿着运动服,看着很眼生。俏俏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账”字断在喉咙里,变成一声音调微弱的尖叫。 唐青瓷斜背着书包,羽绒服的拉链抵在颌下,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问了一句:“你们有事儿吗?” 光影再度一闪,席远嘉自三人身后绕了出来,手里拍着一个篮球,冷笑着道:“我说过,那一巴掌我一定会讨回来。考试结束,也到了该你们还账的时候。” 席远嘉身后的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起哄似的:“老席,你下手可轻点,万一打疼了,人家可是会哭的。别说,长得还都挺好……” “看”字话音未落,唐青瓷直接把手里的奶茶砸向席远嘉,冲俏俏吼了一声:“跑!” 席远嘉迅速闪身,塑料杯子撞在身后的旧砖墙上,沁着奶香的液体洒了一地。 唐青瓷拽着俏俏转身就跑。 夜风极冷,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唐青瓷是翻墙界的职业选手,她踩着堆放在墙角的碎砖块攀上墙头,弯低了腰身准备拉俏俏一把时,席远嘉连同她的三个小跟班已经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伸手拽住俏俏的马尾辫,向下猛地一拉,直接把小姑娘拽得摔在了碎砖块上。 “嘭”的一声,听着都疼。 唐青瓷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站在墙上吼道:“能要点脸吗?诸位!三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不怕遭天谴变孤儿啊!” 席远嘉道:“把她拽下来,我今天非敲碎她的牙不可!” 一个男生直接跳起来去拽唐青瓷的小腿,唐青瓷对准他的肩膀抬脚便踹。俏俏被困在墙角,站都站不起来, 分卷阅读41 突然觉得胸口一凉,有人趁乱拽开了她的外套拉链,冰凉的爪子随之覆了上来,紧贴在胸口的位置。 这已经不是学生打架那么简单了,而是…… 屈辱感兜头罩下来,俏俏拽过那只紧贴在胸前的爪子张口便咬,力道大得甚至能听见牙齿切开肌理的声音。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跳跃在舌尖上的腥甜味儿。 被咬住手的男生发出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两道车灯一齐亮起,雪亮的光线笔直地落在众人脸上,马达的轰鸣盈满耳膜,带着一种与速度有关的动感。 唐青瓷被那光线晃得挣不开眼睛,险些从墙头倒栽下来。恍惚中,她听见一个初雪般清亮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丝毫情绪:“嘿!谁教你们可以随便欺负女孩儿的!” (82) 大灯将小巷照得亮如白昼,两辆哈雷机车一字排开,流线型的纯黑车身泛着淡淡的金属哑光,如同匍匐着的大型兽类。 轰油门的声音响成一片,在夜色里传出去很远。 几个学生哪见过这般场面,纷纷停下动作愣在那里。 俏俏迅速从三个男生的包围里冲了出来,跌跌撞撞地隐没进车灯照不到的地方。 唐青瓷眯起眼睛,看见车上的人都穿着款式相似的机车服,其中一人摘下头盔,额头上系着一条蓝白相间的印花发带,剑眉星目,像锋锐的兵器。 俏俏看清那人的脸,带着哭腔喊了声“哥”。 唐青瓷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那个名字很好听的家伙,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余笙,笙箫的笙,航院扛把子。 余笙从机车上跳下,短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溅起清脆的一声。他一手拎着头盔,一手伸向俏俏,道:“过来。” 俏俏眼眶红红的,贴着墙根朝余笙跑过去。她一动,占她便宜的那个男生也动了,伸长了手臂就要去抓俏俏的外套帽子。 唐青瓷站得高,看得分明,惊叫了一声。 一块碎砖飞了过来,越过俏俏的脑袋,稳稳地砸在那男生的手腕上。男生直接捂着腕子蹲了下去,痛苦地低声呻吟。 余笙迅速把俏俏拎到身边,俏俏直接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衣服里。 余笙狠狠地砸了下车喇叭,尖厉的鸣音骤然响起,几个倒霉孩子集体哆嗦了一下。 席远嘉强撑住气场,道:“我们都是同学,闹着而已,出手伤人就有点过分了吧。” 另一个穿着机车服的人拍掉掌心里的尘土,也摘了头盔,露出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 竟然是陆骁。俏俏红着眼眶看了陆骁一眼,没说话,又把脸埋了回去。余笙只当她是吓坏了,一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陆骁勾了勾嘴角,笑得有点冷,道:“过分?你们三男一女围堵两个小姑娘不算过分,我用砖头砸他一下就算过分?谁教你这么划定行为责任的?键盘侠吗?” 席远嘉噎了一下。 余笙看向墙头,道:“上头那个也下来吧,站那么高,你是要摘月亮吗?还有,你们挺淘啊,刚考完试就出来‘闹着玩’。《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刷完了吗?朗读并背诵全文背完了吗?脖子上顶着个挺大的脑袋,一天天不琢磨干点正事儿,净出来瞎胡闹,养你们这种熊孩子还不如养头猪!” 余笙平时听白太后的念叨听多了,这会儿完全是原文复制。唐青瓷正从墙上往下跳,猛一听见他这一串念叨,险些崴脚。 好好一个帅哥,怎么训起人来跟老太太似的。 “大哥,你是唐僧转世还是更年期提前,絮叨什么!”一个男生听不下去,直接顶了回来,“我们今天就是来修理那俩丫头片子的,不服你过来!开个摩托车有什么可牛的,给你一辆四个轮的,岂不是要上天!” 话音一落,“嘭”的一声,唐青瓷抬脚踹在那人后腰上,直接把人踹跪了下去,紧接着右腿猛地一弓,对着那人肩胛骨就砸了下去,又是“嘭”的一声。 余笙斜倚着机车吹了声口哨,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兴味。 小姑娘年纪大不,手可挺黑,有点意思。 唐青瓷没搭理他,扭头睨着剩下的人,道:“哪那么多废话,你们是来打架的还是来报考相声进修班的?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 席远嘉和剩下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明摆着打算跑路。 “等一下!”陆骁突然开口,看了俏俏一眼,继续道,“那个被我砸了手的男生留下,我赔医药费给你,总不能让你白挨一顿打。” 被砸手的男生也就是占俏俏便宜的那个,他 分卷阅读42 愣了一下,结巴着道:“不,不用赔了……” 陆骁没理他,径自走到俏俏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是他吧?” 俏俏没言语,顿了半晌,点了点头,然后更加用力地把自己埋进余笙的衣服里。 那男生做贼心虚,转身就跑。陆骁快步冲过去扯着他的衣领把人拽了回来,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往上一提。 先是一阵筋骨碎裂似的疼,紧接着整条手臂都失了知觉,软塌塌地垂在一侧。不待男生大声呼痛,陆骁迅速把他按在墙上,膝盖顶住他的腰。 那男生吓得脸都白了,声音里全是哭腔,道:“哥,我错了,你……你饶我这一回吧!” 陆骁的力道一点不松,甚至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陆骁背对着余笙和俏俏,压低声音对那男生道:“错?你错哪儿了?错在不该跟个小流氓似的劫道堵人,还是错在不该把手往小姑娘衣服里伸?不过摸了一下,立不了案也判不了刑,这地方也没什么监控,连证据都没有。小姑娘打不过你也骂不过你,只能自认倒霉吃个哑巴亏,这笔买卖,你还真是稳赚不赔啊!” 男生只是一味地求饶,陆骁心头火起,顶在腰后的膝盖狠狠一压,男生还来不及出声便被陆骁捂住了嘴,呼痛声断在喉咙里,憋得直翻白眼。 陆骁继续道:“好多年没打架了,手法有点生,但原理是一样的。你肩膀上的肱骨被我拽脱了位置,不及时复位的话,轻则丧失活动,重则畸形,你会变成一个两边不对称的怪物,可怕吗?” 男生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点头,眼睛里全是水光,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陆骁拎着他的手臂,把脱臼的关节原样接了回去,行动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在剧痛的余韵里,男生被陆骁卡住喉咙。眼看着他憋红了脸,陆骁才不紧不慢地道:“记住我的话,没有下一次!再让我看见你对小姑娘动手动脚,我就拆了你全身的关节!” (83) 那是俏俏第一次看见陆骁发怒的样子,他眼睛里有火光,表情很冷,机车皮衣凸显了身形,十分高大。 陆骁第一次站出来保护她,对她说“俏俏过来”时,她认定了他,懵懂的欢喜跳跃如皮毛柔软的小动物,那是心动最初的样子。 如今,他第二次站在她面前,替她劈开荆棘,赶跑爪牙尖利的怪兽,给了她更加强大的保护。这一次,她想把一辈子的喜欢都放在他手上,一辈子的幸运,一辈子的温暖。 天空给你,星辰给你,大海也给你,还有我的一辈子,统统都给你。你收下它们,也收下我,好不好?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匆匆跑远,背影中还带着点惶恐。 陆骁整理好手套跨上机车,对余笙道:“把你妹妹借我半个小时。” 余笙哼了一声,抬手弹了弹俏俏的脑门,道:“九点半之前送回来啊,太后要查岗的。” 陆骁点了点头,坐在车上将头盔递给俏俏,道:“说好了考完试要送你一份礼物的,走吧,我带你去看。” 俏俏特别实在:“可是成绩单还没有发啊,我不知道能不能考进年级大榜前50名,现在送不是亏了吗?” 余笙甚是无奈地看了陆骁一眼,意思是,这丫头天生傻,你别欺负她。 陆骁笑了笑:“听余笙说你最近很用功,就当是提前给你一个鼓励奖。” 俏俏“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爬上机车,正犹豫着该把手放在哪里,陆骁极自然地拽着她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声音从头盔里透出来,有点闷:“抓紧了,别摔下去。” 车子箭矢般冲了出去。 余笙转过头,表情很是玩味地看着唐青瓷,突然道:“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视频里那个把我认成俏俏爸爸的女生吧?来,再叫一声爸爸,爸爸送你回家!” 唐青瓷拎起书包转身就走。 叫爸爸?我觉得我更像你爸爸! 余笙“哎哎”叫了两声,追上去把人拦下,嘴里絮絮地念叨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可爱啊,逗你两句就急眼了”“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家”“这车是俱乐部的,你小心点,别给我蹭花了,要罚款的,还有啊”…… 唐青瓷剥了一颗悠哈糖塞进余笙嘴里,堵住余下的声音,道:“你这嘴是租来的吧,能让它歇会儿不?” 余笙嚼着糖果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凶巴巴的,一点都不萌,不如俏俏好玩。” 唐青瓷爬上机车坐在余笙身后,眼睛里渐渐浮起笑意。 余笙,笙箫的笙,航院扛把子,一个爱管闲事的学霸。 (84 分卷阅读43 ) 哈雷机车切开夜色,车身上覆着流动的光影,城市的霓虹落在上面,像是一幅着墨过多的油彩画。 俏俏握着陆骁的衣襟,在呼啸的风声里大声道:“你和余笙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陆骁的声音笼在头盔里,听起来有些闷。他道:“我跟余笙是同一家重机车俱乐部的会员,你发微信给我时,我们刚好在附近。你在语音里尖叫了一声,我听着不太对劲儿,就和余笙一起过来看看。” 寒风在眼前画出轨迹,耳旁似有嘹亮的尖啸,俏俏收紧手臂锢住陆骁的腰,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陆骁。” 声音很快便被风声淹没,陆骁却心有灵犀似的笑了一下,道:“你知道吗,其实世界上有很多种英雄,有的英雄会在地球即将毁灭时,脚踩七彩祥云惊艳出现,有的英雄会在流落街头时递给你一个面包。在受到侵害时,站起来自我保护,不妥协不沉默,那也是英雄的样子。真正应该觉得羞愧和自责的是那些做错事的人,而不是受到伤害的人。最重要的是,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所以,不用害怕。” 俏俏觉得眼眶有点热,她慢慢地靠在陆骁背上,有滚烫的力量在心里逐渐累积。 陆骁从不轻易许诺,也很少说动听的话,却总是出现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为她阻挡一切风雨的同时,陪她成长,教她长大。 他告诉她不要妥协和沉默,永远不要去姑息罪恶,那只会换来更多的罪行。 他告诉她要勇敢,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都说陪伴是长情的告白,那么比陪伴更加长情的,就应该是守护吧。 不管世界上有多少凛冽寒境,终会遇到这样一个人,愿意停下脚步守护你。 陆骁,俏俏枕在陆骁背上虔诚地想,你就是上帝送给我的守护神吧,守护我的平安喜乐,守护着我和你的小世界。 陆骁,能够喜欢你,我很开心。 (85) 陆骁带俏俏回了金誉园,绕过带有小雕像的人工湖才是陆骁家的院门。夜风把脑袋吹得生疼,下车时,俏俏都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啧”了一声:“一定是余笙带你去参加那个重机车俱乐部的吧,自己不学好,还要教坏别人家的小孩儿!” 陆骁默了两秒,没忍心告诉俏俏,不是余笙带坏了他,而是他带坏了余笙。他教会余笙如何吐出漂亮的烟圈,带余笙玩重机车。 陆骁也曾荒唐过,他的叛逆期猛烈且短暂,仿佛一夜之间就生出了满身反骨,脸上的表情异常淡漠,傲得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沉迷在摇滚乐和弯道漂移带来的激情与速度中,和那些整日被媒体跟拍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声色犬马。有一次改装的刹车出了问题,他从盘山路上摔了下去,兰博基尼变成一堆废铁,折断的肋骨戳在肺叶上,喘气都疼。 他躺在病床上打电话给陆然何,陆然何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不许被媒体拍到”,然后径自挂断电话,好像儿子的生死远不及所谓的家族颜面来得重要。 陆骁握着电话沉默半晌,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的光芒寸寸寂灭。 他所有的期待与叛逆都结束在那一刻。 (86) 别墅里暖气开得很足,俏俏一踏进玄关就打了两个喷嚏。 陆骁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笑道:“随便坐,我一个人住,没那么多讲究,钟点工每两天来打扫一次卫生。冰箱里没什么现成的饮料,我煮杯奶茶给你喝吧,你稍等一下。”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里头放着崭新的厨具。陆骁拉开冰箱找食材,俏俏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道:“陆骁,你很少在家里开火吧?厨房干净得都可以当作样板间了。” “我平时大多数时间在学校,”陆骁把食材依序摆在料理台上,“偶尔回来,最多煮个速冻饺子什么的,还有速冻包子和锅贴,不过,味道不怎么样。” 俏俏莫名地想起余笙讲过的那个故事,突然好心疼他。 跑神的工夫,陆骁已经拎起牛奶准备往锅里倒,俏俏连忙拦了一下,道:“你是打算做焦糖奶茶吧,糖还没有熬,怎么能先倒奶。” 陆骁愣了愣,有点茫然:“那我先熬糖?那个,糖……要怎么熬?” 俏俏无奈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从来没煮过奶茶?” 陆骁摸摸鼻子:“嗯,在网上看过教程,感觉挺容易的。” 俏俏忍不住怼他一句:“给你几页家常菜谱,你是不是就敢去应聘国宴主厨?”说完,甚是豪气地一挥手,“让开让开,让‘余派美食掌门’给你露一手。” 俏俏身上穿着中长款的白色毛衣,非常不耐脏,陆骁从柜子里找到 分卷阅读44 一个钟点工留下的围裙。围裙是背心式的,腰后和颈后都有绳子,俏俏转转眼珠,故意张开手臂让陆骁帮她系好。陆骁眼睛里有隐约的笑意,手自俏俏身后绕过去,如同拥抱。 熟悉的薄荷香扑面而来,俏俏耳尖微红,抿着嘴唇甜甜偷笑。 翻找茶包时意外地发现半袋烧仙草粉,没受潮也没过期,俏俏指挥着陆骁用万能量杯量出四百毫升的水,放进奶锅里煮开,然后把烧仙草粉倒进去搅匀,冷却后就变成了弹滑的仙草冻。 陆骁几乎不吃甜食,甚是新奇地伸手戳了一下,Q弹的仙草冻在盘子里颤颤巍巍地抖啊抖。俏俏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绷着张小脸严肃道:“请注意食品卫生,学神同志!” 陆骁顺势在俏俏圆鼓鼓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做人不要太嚣张啊,学渣同志!” 弄好了仙草冻,接下来是熬糖。 砂糖在高温下迅速融化,变成姜黄色的糖稀,清甜的味道一点点溢出来,咕嘟嘟的泡沫由大变小。俏俏拆了一大盒牛奶倒进锅里,几星奶沫混合着糖稀飞溅出来,陆骁迅速伸手替俏俏挡了一下,在手背上留下几个圆圆的小红点。 别说,还真挺疼的。 俏俏惊叫一声,连忙扔了奶盒抓住他的手放在冷水下冲着,心疼地喋喋不休:“都烫红了!很疼吧?你怎么那么笨啊,哪有用手去接热油的,常识都就饭吃了!你是冒牌学神吧,笨死了笨死了!” 冷水冲了半天,烫红的痕迹还在,俏俏心疼得不行,嘟着嘴巴一个劲儿地吹气。忙活了半天,猛然发现陆骁一直都没作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俏俏连忙讪讪地放开手,低声道:“对不起啊,我没把握好分寸,是不是有点唐突了?我……” 陆骁笑着摇了摇头,指尖拂过俏俏紧皱的眉心,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叹息。他道:“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没有生气,只是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心疼过了,一时有点转不过神。” 小时候,他还住在陆家大宅里时,不小心割伤了手,伤口很深。他捂着血淋淋的手掌去找陆然何,陆然何正准备召开视频会议,只叮嘱了一句“不要弄脏地毯”,便再未过问。 十指连心,晚上他疼得睡不着,跑到花园里去看星星。陆然何的卧室窗户正对着花园里的小秋千,他在秋千上坐了一夜,连一个给他披件衣服的人都没有。 他被冷落得太久了,冷眼旁观,惯于克制,如同在寒境之中徒步求生的旅人,早就忘记了有人疼是什么滋味。 俏俏握住陆骁的手,眼睛里含着湖水似的光,道:“那都是从前了,以后有我对你好。我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菜,会画画,会讲故事,也会努力学习,考上很好的学校,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陆骁伸出手去揽住了俏俏,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道:“让我抱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真是一个神奇的时刻,陆骁模糊地想,他不再是孤独的,有人将他的喜怒挂在心上,愿意为了他而努力。 有人在心疼他,给了他最纯挚的感情。 以前在课本上看到“美好”两个字,总觉得空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什么可美好的。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美好的不是世界而是心境,当你被温柔相待时,那么一切就都是温柔的。 能够被你喜欢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更幸运的是,我刚好也喜欢你。 小姑娘啊,快点长大吧,我真的很想亲你一下。 (87) 牛奶和糖稀一并煳在了锅里,厨房里满是焦煳味,俏俏端着锅子欲哭无泪,陆骁打电话到家政公司预约,让钟点工明天早点来。 俏俏痛心疾首:“马失前蹄啊,大意了大意了。” 陆骁递过去一杯热水:“只有这个了,对付一下吧。” 俏俏抱着杯子眼神发亮:“说好的礼物呢?我要签收!” 陆骁摸摸耳朵上的黑曜石,突然有点紧张,道:“在楼上书房,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第一次送人礼物,可能有点吓人……” 俏俏被“吓人”两个字震了一下,心道,学神啊,你不会像余笙一样弄了块大青砖当礼物吧,快递到付,还美其名曰“象征着坚定的情谊”。 你真敢这么做,那我真的要闹一下了。 陆骁的书房带有浓郁的中国风,古朴悠远。全套的黄花梨家具,嵌着绢画的八扇屏风,矮榻上摆着手工刺绣的卧具,架子上是价值连城的彩釉瓷器。文房四宝整齐陈列,还有一个白玉螭虎龙纹贝光,都是外公留给他的。 俏俏一眼看见贝光,还以为陆骁要把这玩意儿送给她,那她还真不敢收,太贵重了。没想到陆骁径自走到一张蒙 分卷阅读45 着白布的小矮桌旁,有点紧张地道:“你要不要先闭上眼睛?” 俏俏连忙抬手将眼睛捂住,莫名有点心跳加速。 白布掀起时带起轻微的气流,额发在轻轻晃动,俏俏睁开眼睛,真的被眼前的画面吓住了。 桌子上摆着一个按照真实比例缩小后构建的新天鹅堡,建筑整体为象牙白,尖塔高耸,哥特式和巴洛克式建筑细节体现分明。360个房间个个精致,加了光照设计,剔透如水晶雕就。透过窗子,能隐约看见歌剧厅和红色回廊的影子,甚至还做了墙壁修饰。 俏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了指桌上的模型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结巴道:“送……送给我的?” “是啊。”陆骁微笑着抿起嘴角,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边沿敲击着,“你微信名片上地区一栏填写的是德国,我猜你一定很喜欢那个国家吧。新天鹅堡是德国的象征,我就弄了个模型,时间有点赶,内部细节做得不是很好……” 新天鹅堡代表着路德维希二世近乎痴狂的爱情,承载着他对心上人无尽的思念。从某种意义上说,新天鹅堡就是爱情的象征,所以,我把它送给你。 这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陆骁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只说了句:“喜欢的话,送给你。” 俏俏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太漂亮了!这是手工做出来的吗?” 陆骁抿着嘴唇笑得有点小得意,道:“建模嘛,基本功。” 但是一般人建不到他这种又快又漂亮的程度,都快赶上立体打印了。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连伸手碰一下都不敢,俏俏围着模型转了三圈,突然对陆骁勾勾手指,低声道:“陆骁,你闭上眼睛,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陆骁愣了一下,俏俏迅速踮起脚凑了过去。微湿的唇瓣在坠着黑曜石的耳垂上轻轻一触,像刚刚学会游泳的小海豚奋力跃出海面,用长喙碰了碰饲养员的手心。 偷亲成功,俏俏在擂鼓似的心跳声里弯起眼睛,笑着道:“突然觉得做小孩儿真好啊,喜欢谁就亲谁,不用担心会挨打。” 陆骁眨眨眼睛,眼底流转着温柔的光。他放慢了语速,轻声道:“你说,你喜欢谁?” “保密!”俏俏突然傲娇,眼睛晶亮地瞅着他,“等我长大一点,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时,再告诉你。” (88) 新天鹅堡的模型漂亮归漂亮,但想要安全地运回家可是个难题。 陆骁从地下室里翻出一个集装箱似的大盒子,近乎平移地把模型放了进去。北京现代的车厢不够大,好在还有一辆坦克似的SUV,俏俏守着她的“天鹅堡”坐在车后座上,弯着眼睛笑啊笑,很开心的样子。 陆骁的心情也很好,随手打开车载音响,轻盈的音乐流淌出来,俏俏无意识地哼唱着: I039;m a big big girl In a big big world It039;s not a big big thing if you leave me But I do do feel that I too too will miss you much Miss you much …… 民谣的曲风柔和安静,俏俏的眼睛里映着霓虹的颜色,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风自岁月尽头路过,天边是如洗的星辰。 陆骁通过后视镜温柔地看着那个女孩儿,淡淡地想,你想要月亮吗?想要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摘下来送给你。 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只要你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 不过,这些想法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反正我们有漫漫余生,可以细细详谈。 (89) 晚上九点半,俏俏准时踏进家门,怀里抱着个集装箱似的大盒子。剥掉层层防护露出里面的手工天鹅堡,别说白太后和余建国了,连余笙的眼珠都差点掉出来。 白太后惊叹:“真漂亮啊!” 余建国称奇:“太厉害了!” 余笙则是满脸惊恐:“下一步他是不是打算把北京故宫搬过来送你啊?正好咱家自备慈禧老佛爷,挂个帘子就能上朝听政了!” 白太后一巴掌抽在余笙后脑勺上:“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 俏俏生怕看得太久会把她的模型看坏,连箱子一起搬回了卧室,小心翼翼地摆在书桌上,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挑着角度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唐青瓷。 唐 分卷阅读46 青瓷在刷屏了整整一页的感叹号之后,幽幽叹息:“余俏,你男人真是个稀有物种啊!” 俏俏笑倒在床上,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哥哥说,陆骁第一次把亲手制作的模型送给别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对他来说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唐青瓷的指尖自“哥哥”两个字上轻轻滑过,脑袋里瞬间跳出余笙星眉剑目的样子,就这么跑了神。 俏俏没等到唐青瓷的回复,还以为她睡着了,进入相册界面点开陆骁的照片,年少时的陆骁隔着屏幕与她安静对视,心里像是膨开一朵草莓味的蘑菇云,甜蜜欢快。 (90) 考试结束后的第四天公示成绩,年级大榜上,俏俏排在第78名,她后面是楚寻,紧接着是唐青瓷。 相比于之前的第107名已经算得上进步明显,但是不在前50名之列,俏俏有点沮丧,觉得配不上陆骁亲手做的新天鹅堡。 老严特意把俏俏叫到办公室去单独夸奖了一番,叮嘱她要再接再厉,不要松劲儿。 俏俏看着光荣榜上峻傲清隽的少年偷偷傻笑,说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学,我会加倍努力。 唐青瓷自后面绕过来揽住她的脖子,道:“口水都滴下来了,真没出息!” 俏俏枕着唐青瓷的肩膀,慢悠悠地道:“唐总,我觉得陆骁就是上天送给我的奇迹,指引我走向更好的地方。” 唐青瓷还来不及嫌弃她,楚寻自走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摸着鼻子有些紧张地道:“余俏,班上几个同学准备去城郊滑雪,你要不要一起来?两天一夜,价格也不贵。” 俏俏打心眼里不喜欢楚寻,正想着要拒绝,手机微微一振,她连忙拉着唐青瓷走到一边。 电话是陆骁打来的,略带歉疚地告诉她,他被导师翻了牌子,要出趟公差。公事办完后,还要去探望几位常年旅居国外的长辈,春节恐怕都要在飞机上度过,再见面的时候应该是明年春天了。之前承诺过的假期补习,恐怕是没有时间兑现了。 俏俏低头数了数手指,委屈道:“我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陆骁在电话那端温和地笑,提醒她不要光想着玩,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陆骁真的很忙,几句话的工夫,俏俏就听见有人在不停地催他。她不敢耽误陆骁太多时间,草草祝福了一句“一路平安”就挂了电话。 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俏俏怅然若失,耷拉着脑袋对唐青瓷道:“唐总,怎么办,刚刚才说过告别的话,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我要是会缩骨功就好了,缩成小小的一个,躲在陆骁的衬衫口袋里,跟他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唐青瓷没有取笑俏俏的孩子气,而是格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相信我,春天很快就会来的。” 整整一天俏俏都很没精神,成绩进步的小惊喜抵不过见不到陆骁的巨大失落。太阳落山了,街边亮起橘色的灯火,俏俏将钢笔吸饱墨水,在日记本上慢慢地写: 你说,等春天来了,我们就会再见面。 我整日整日地盼,到最后,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在期盼春天,还在期盼你。 早点回来吧,真的好想你呀。 7 众生皆苦, 你是草莓夹心糖 我猜那个人一定是草莓味的,那么苦的生活都被他弄成甜的了!陆骁,你快回国吧,我想请你吃草莓味的棉花糖,真的很甜。 (91) 一整个寒假俏俏都格外安静,不是在卧室里看书做题,就是在厨房学着做饭做菜,把余建国感动得眼泪汪汪,深觉一身厨艺后继有人,恨不得倾囊相授。 白太后和余笙一人一把瓜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嗑边聊。 白太后故意道:“好久没看见陆骁了,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余笙知道太后是在变相地套他的话,嘴皮子一翻吐出两瓣瓜子皮,道:“跟着导师出公差了,明年春天才能回来,没时间赴您的鸿门宴。” 太后“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异地了,难怪表情这么苦。 和煎炒烹炸相比,俏俏更喜欢做点心。椰蓉红豆、紫薯糯米,搭配一杯伯爵红茶来调和口感。窗外有雪,窗内是柔软的羊毛毯子和读到一半的外文诗集,俏俏半躺在飘窗上给陆骁发信息,跟他分享她刚刚读的诗—— It was many and many a year ago In a kingdom by the sea That a maiden there 分卷阅读47 lived whom you may know By the name of Annabel Lee 出差前,陆骁推荐了不少原文诗集给她,让她且看且背,既练口语,还能记住不少单词。俏俏很听陆骁的话,奈何心性不定,两行还没看完就哈欠连天,在电话里软糯糯地跟陆骁抱怨:“读不进去啊,怎么办?” 陆骁正在机场候机,说:“你等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时值傍晚,透过大厅里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恢弘的日落西沉,空气里浮着隐约的海浪声,风和云都很软。 陆骁站在窗前,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连排座椅,他说:“叶芝的诗用词相对简单,你可以从他的作品看起,我随便挑一首念给你听吧——”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陆骁的声音本就偏低,刻意沉下时,魅力加倍,如同蛊惑。 声音实在太过好听,俏俏莫名想起他垂下眼睛温柔微笑的样子,眉宇间是神明赠予的英俊倜傥,瞳仁里倒映着繁星的颜色,笑一下,春雪消融。 陆骁轻轻念完最后一句,笑着问:“还觉得诗集难读吗?” 俏俏耳尖微红,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彻底乱了频率。 她忙不迭地摇头说“不难不难”,恨不得跑到雪地里去打个滚,降一降脸上滚烫的温度。 自那以后,俏俏手边总是备着一本诗集,闲暇时翻一翻,自动带入陆骁的声音和脸,无论多无趣的句子都会变得让人心动。 英文诗读得溜,词汇量也在逐步增加,时不时地在作文里引用几句,俏俏的英语成绩很快就有了质的飞跃,甚至在高考时蹦了个历史制高点,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92) 陆骁所谓的公差是跟秦柯一道去参加业内研讨会,地点在法国斯特拉斯堡。研讨会的级别不算高,但是挺有意思,与会的多半人都是怪咖。陆骁专业过硬、语言过关,英德日法四门语言都说得溜,秦柯恨不得把他扎成小纸人,走哪儿都带着。 大师兄声称要回老家过节,顺带相亲,说白了就是嫌研讨会档次太低,不愿意去做跟班。谢斯年倒是挺有兴趣,最后秦柯大腿一拍,带着陆骁、谢斯年和一个名叫颜子佩的女徒弟,组了一个三男一女的伪版F4,共同奔赴浪漫细菌满地跑的法国。 中法两国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两个人只能靠短信保持交流,很多时候俏俏午饭时发一条消息过去,傍晚才会收到回复。 会议地址在一家庄园酒店,几排巴洛克风格的砂岩建筑错落林立,房前屋后是上百英亩的马尼拉草坪,放眼望去惬意舒服。 小谢同志暗暗咂舌,小声道:“主办方够阔气!我一直觉得法式风情跟巴洛克建筑是最相衬的,都带着那么点离经叛道的意思。” 颜子佩从后面跟上来,细白的手指拢了拢散在耳旁的头发,道:“你这样说把意大利放在了哪里?意大利的罗马耶稣会教堂一直被誉为第一座巴洛克建筑,这种装饰风格也是在意大利文艺复兴建筑基础上发展起来,怎么看都是意大利更合衬。陆骁,你觉得呢?” 颜子佩目光轻柔地落在陆骁身上,陆骁抬手抽在谢斯年的后脑勺上,斥了一句“别给老板丢人”,然后径自走开。 颜子佩跟陆骁不在同一个课题组,平时接触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搭话的机会,却落了空。颜子佩略带羞恼地咬了咬嘴唇,神情看起来有些执拗。 与会的专家里有几个是古玩爱好者,特别喜欢中国瓷器,元青花、唐三彩、明清彩釉。猛然看见几张东方面孔,倍感亲切,都跑过来搭话。秦柯对瓷器一窍不通,一直以为建盏是某种建材,陆骁从小在陆家大宅里耳濡目染,精通算不上,忽悠几个票友还是绰绰有余的,中文法文切换着介绍了几句,引得满堂喝彩。 秦柯更是得意,瞧瞧咱这徒弟,文武双全啊,多长脸! 陆骁众星捧月似的被围在中间,颜子佩看了看他手上的宝格丽腕表,又看了看他衣服上的阿玛尼鹰标,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93) 小谢同学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玩到一起。他第一次见到颜子佩时就笑眯眯地夸人家名字好听。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取自《诗经》中的意境。 不过颜子佩对一脸正太相 分卷阅读48 的小谢同学不感冒,她更喜欢黏着陆骁。 斯特拉斯堡有一家很出名的巧克力坊,手工制作的松露黑巧克力味道醇浓。陆骁预订了很多,连同自己用Polaroid拍摄的当地风景照,一并放在箱子里,快递回国内,收件人一栏填写的是俏俏的名字。 谢斯年刚好瞧见,笑眯眯地道:“出公差还不忘给你的洛丽塔寄礼物,学神深情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设。” 颜子佩停下手中的动作,留心细听。 陆骁看了谢斯年一眼:“亨伯特是潜在的精神分裂者,典型的双重人格,他在洛丽塔失去母亲后,用金钱、衣饰和食物来讨好并控制令他着迷的小女孩儿。你觉得,我也是这样的人?” 谢斯年面露惶恐,连连摆手:“你不是!当然不是!” 陆骁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他不喜欢别人给俏俏贴上任何标签。他的女孩儿,是世界上最好的、独一无二的女孩儿,与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类似。 会议暂停的休息时间里,颜子佩凑到谢斯年身边,状似无意地问:“那个叫余俏的女孩儿,是陆骁喜欢的人吗?年纪比陆骁小很多吧?” 谢斯年笑眯眯地道:“学神一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等他散步回来,你可以直接去问他,如果胆量够的话。” 颜子佩被噎了一下,尴尬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晚上例行聚餐,陆骁成了各方灌酒势力的主攻对象,也不知哪位专家如此豪爽,竟然开了两瓶酱香茅台,53度的。陆骁只喝了一杯,就感觉像被凿通了天灵盖,灼烧感从喉咙口一路辣进胃里。 陆骁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头还是晕的,果然醉了。他跟秦柯打了声招呼,要先回房去休息。 秦柯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对颜子佩道:“你去送送陆骁,别让他直接倒在走廊里睡着了,咱可丢不起那人。” 颜子佩拿捏着陆骁的性格,没敢去搀他,递过去一个羞怯的眼神。 陆骁揉着额角,无奈道:“那麻烦你了。” 走到房间门口,他才发现房卡没有带出来。 颜子佩道:“前台有备用的,你稍等一下,我去帮你拿。” 这么一折腾,陆骁倒不好意思马上撵人家走了。打开房门后,他用红石榴糖浆搭配气泡水调了两杯饮料,将其中一杯递给颜子佩,道:“你稍坐一下,我去洗个脸。” 酒劲开始上头,陆骁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血红色,他拉松领带,扯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露出锁骨精致的形状,衬着线条利落的面部轮廓,满足了“英俊”一词能够涵盖的所有形容。 接过饮料时,颜子佩故意用指尖轻轻扫过陆骁的掌心,眸光敛在眼底,潋滟流转。 陆骁反应有点钝,他解开手机屏幕锁,看了看微信界面,没有俏俏发来的未读消息,不等屏幕重新锁定就把手机搁在小茶几上,转身进了浴室洗脸清醒一下。 水流声响起时,手机突然振了起来,颜子佩凑过去看了一眼,“俏俏”两个字在屏幕上轻轻闪烁。 俏俏? 余俏? 洛丽塔? 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 借着水声掩盖,颜子佩按下接听,电话那头是个带着绒绒暖意的声音,自顾自地道:“我特意算好了时间打过来的,你那里应该是晚上了吧?吃晚饭了吗?最近我很认真地在读诗集哦,都能完整背诵Annabel Lee了,你快表扬表扬我,让我骄傲一下!” 声音既快乐又热闹,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只是听着,就让人想摸摸她的脑袋。 颜子佩故意没有回应,直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开始变得忐忑,怯怯地问“陆骁,你在听吗”,她才拿出平生最柔情的声音,轻声道:“不好意思,陆骁在洗澡,不太方便,你过一会儿再打来吧。” 举着手机团在被窝里的俏俏彻底愣住,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拨通的是陆骁的号码,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更加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在陆骁去洗澡时,随便接听他的电话。 怔了半晌,俏俏突然道:“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跟陆骁说,麻烦你让他听一下电话。” 脾气还挺硬!颜子佩腹诽了一句,嘴上道:“陆骁喝了酒,有点累,我们准备休息了,不太方便。再者,陆骁人在国外,千里迢迢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麻烦他,不如自己想想办法。小姑娘,你年纪小,可以由着性子做事,陆骁可不一样,他很忙的。” 说完,也不等等俏俏回复,直接挂了电话,连通话记录也一并删除干净。她想了想,又点进通讯录,将俏俏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分卷阅读49 (94) 陆骁从浴室里走出来时,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眸色璀璨氤氲,更显精致。 见颜子佩还坐在沙发上,他强撑起精神笑了一下,道:“今天麻烦你了,我酒量不太好,有点失态。” 颜子佩早已将外套脱掉,里面是烟灰色的连衣裙,斜肩款,显得脖颈格外修长。她将一杯蜂蜜水推到陆骁面前,盈盈笑着:“喝点蜂蜜水吧,能解酒,对睡眠也好。” 陆骁站着没动,道:“我对蜂蜜过敏。” 颜子佩有些尴尬,听陆骁继续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逐客逐得毫不留情,颜子佩只能起身告辞,陆骁礼貌地将她送到门口。 踏出房门的瞬间,颜子佩突然转过身,险些一头撞进陆骁怀里,香水味扑进鼻腔,陆骁连忙扭头,连打了三个喷嚏。 颜子佩脸都绿了,陆骁直接关了房门满世界找鼻炎喷雾。一管便携式香水小样骨碌碌地滚进视线,应该是颜子佩掉的,陆骁直接抬脚把它扫到沙发底下,佯装没瞧见。 头实在疼得厉害,陆骁强撑着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姑娘正在抓狂。 (95) 我们准备休息? “我们”是什么意思? “休息”又是什么意思? 谁来给她解释解释! 电话那头只剩嘟嘟乱响的忙音,俏俏直接被气哭了,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不敢弄出太大声响,怕惊动叔叔婶婶和余笙,只能使劲儿把脑袋往被子里埋,不一会儿就哭湿了一大片被角。 陆骁啊陆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出国才几天啊,你就跟别人“休息”到一块去了! 俏俏越想越气,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这次更彻底,直接提示无法接通。 春宵苦短是吧! 干得漂亮! 时差的缘故,陆骁那边已是深夜,俏俏这里还挂着太阳,她一通电话打到唐青瓷那里,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唐青瓷被俏俏带着火星子的声音冲得一愣,道:“别激动,我这就去找你,咱们当面说。” 每个女孩儿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俏俏和唐青瓷最常去的地方是一家猫咪主题咖啡馆,店主是个资深猫奴,从配饰到浮在杯子里的咖啡拉花,全是猫咪的形状。 第一次来时,俏俏弯着眼睛跟店主开玩笑:“您上辈子一定有九条命!” 店主很喜欢这个满身阳光的小姑娘,经常弄点自制小点心给她吃,哄小孩儿似的。 俏俏抱着一杯卡布奇诺,将电话事件复述了一边。 唐青瓷气得不行,怒拍桌子:“这什么死狗男人啊!咱不要他了,找个更好的!” 俏俏怔怔地看了唐青瓷半晌,眼泪又掉了下来,喃喃着:“可我舍不得啊,唐总,我太喜欢他了,连梦里都是他。我知道这样没出息,可我控制不住……” 到最后俏俏已经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哭,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木质桌面上,很快汇成小小的一摊。 “喜欢”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可以让人无限制地低到尘埃里,再从尘埃跌进地狱,无休无止地沦陷。 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坚定不移什么原则信条,统统不要了。他只是对你笑了一下,你就毫不犹豫地把心剖了出来,搁在他面前,告诉他,你看,里面全是你。 你看,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舍得联合别人一块来欺负我。 有客人闻声看过来,唐青瓷拍着桌子吼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哭啊!” 这一嗓子吼得太过气壮山河,于是更多的客人看了过来,一个男生语带惊喜地叫了一声:“唐青瓷!” 唐青瓷脸色一僵,迅速回过身去看了一眼,然后拽着俏俏的手起身就走。俏俏被她扯得踉跄了一下,咖啡杯翻倒,深褐的液体洒了一桌子。 说话的男生迎上来拦住两人的去路,俏俏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样貌,唐青瓷抬脚便踹了过去。踹在那人的膝盖上,“咚”的一声,直接把人踹跪了下去,连同桌子上那块没吃完的小蛋糕,一并糊在了那人脸上。 回过神来时,俏俏已经和唐青瓷一起坐在了小广场的椅子上。 天气太冷,附近没什么人,几只圆滚滚的胖麻雀跳来跳去地找吃的。俏俏抹了一把被泪水浸得生疼的脸,轻声道:“说说吧,唐总,你这又是什么孽缘。” 唐青瓷没戴帽子,碎短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看起来神情模糊,不复以往嚣张的样子 分卷阅读50 。她抿了抿嘴巴,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淡淡地道:“之前谢小妍说,我是因为偷东西才被十七中开除的,其实也算不上造谣,我真的偷过东西,为了一个人,就是刚刚被我踹倒的那个男生,他叫傅家远。” 俏俏靠在唐青瓷肩上,将她微凉的手指拢进掌心,安静道:“唐总不怕,我在呢。” (96) 唐青瓷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一个久居英国爱丁堡,一个移民德国,把她丢给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姆,除了按时打钱,再无交流。唐青瓷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钱串子”。 她能紧握在手里的,也就剩那点人民币了。 唐青瓷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她常年独居,性格不算好,没人愿意跟她一起玩,傅家远是高一时她的第一任同桌。 那是个夏日午后,身形瘦高的少年抱着一大摞书本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结结巴巴地道:“老师让我坐你旁边的位置,那个,我现在能坐吗?” 唐青瓷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胡乱扔在桌面上的东西往旁边推了推,给傅家远留了个巴掌大的空间,然后背过身去继续睡觉。 俏俏咂舌,唐总,你可真霸道。 傅家远会在接热水时把她的杯子也灌满,也会在老师提问时偷偷递个答案给她,不算刻意讨好,总是小心翼翼。 傅家远是贫困生,父亲早逝,母亲抱病在床,弟弟年幼,家里靠低保度日,最大的指望就是一年一评的奖学金。为了奖学金,傅家远不仅要好好学习,还要比其他同学更乖巧安分,不能迟到早退,不能顶撞老师,打架生事更是想都不要想。 班里有几个体育特长生,掐准了傅家远不敢还手动粗,时不时地来找他麻烦。翻他的书包,撕他的卷子,往他的盒饭里洒墨水,什么缺德招数都敢用。 能做特长生的家里多少有些门路,傅家远不声张,班主任也就跟着装糊涂。唐青瓷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如果那些人没有把傅家远堵在篮球场的角落要用烟头烫他的腿,她也会一直冷眼旁观下去。 她站在台阶上吹了声口哨,对那些团团围在傅家远身边的男生晃了晃手机:“我已经报警了,校园霸凌可是现下的热门话题,有本事,谁都别跑!”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界面,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着,几个体育特长生各撂下一句狠话,然后一哄而散。傅家远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挂在鼻子下的血,轻声问:“你真的报警了?” 唐青瓷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动态壁纸而已,骗傻子的。” 几个体育特长生怀恨在心,体育课自由活动时,瞅准时机抡起篮球往唐青瓷的脑袋上砸。傅家远扑出来替她挡了一下,被篮球砸得摔了个跟头,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当即晕了过去。 恰逢市领导来视察工作,唐青瓷的一位远房亲戚也在领导之列,下令严惩校园霸凌,那几个体育特长生退学的退学,转走的转走,傅家远终于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可没过多久,又出事了。学习委员搁在书桌里的电子词典不翼而飞。午休时,前桌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嚼舌根,说傅家远嫌疑最大,唐青瓷被吵得睡不着,对着前桌的椅子就是一脚,“咣”的一声,世界终于彻底安静。 傅家远从外面回来刚好看见这一幕,眼睛半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啊,快点长大吧, 我真的很想亲你一下。 放学时,傅家远在走廊拐角处拦住了她。四下空无一人,安静得像是被施了魔法。傅家远垂着眼睛站在唐青瓷面前,道:“你别再替我出头了,她们说得没错,学习委员的东西是我偷的。我弟弟弄坏了同学的电子词典,人家让赔,我没钱,买不起,就想偷一个一模一样的还过去。我可以被歧视,但我弟弟不行,他还小。” 唐青瓷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讽刺。半晌,她突然问了一句:“东西呢?” 傅家远眼睛垂得更低:“在外套的内袋里。” 唐青瓷嚼了两下含在嘴里的口香糖,道:“还回去。”说完,她擦着傅家远的肩膀朝外走。 傅家远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哆嗦道:“我,我不敢。万一被人看见,我就再也不能参评奖学金了……” 唐青瓷回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干净利落脆。她咬牙道:“现在想起来怕了?偷人东西的时候琢磨什么呢?被歧视?呵,您可真是想得太多了,就您这样的,连被歧视的资格都没有!” (97) 故事讲到这里,蓦然停住。 俏俏大胆猜测道:“唐总,你不会替他去还电子词典了吧?” 唐青瓷看着俏俏的 分卷阅读51 眼睛,沉默半晌,蹙着眉毛点了点头。 俏俏叹息一声,后面的剧情,她差不多可以猜到了。 体育课上,教室里没有人,唐青瓷溜回教室想把东西原样放回去,就在她行动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人赃俱获,唐青瓷百口莫辩。 最让她心寒的是,事情闹大之后,傅家远一声不吭,任由她被流言和口水淹没,成为手脚肮脏的小偷,成为众矢之的。 “唐总啊……”俏俏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完全忘了她自己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握着拳头气哼哼,“要不你还是回去找那个傅什么打一架吧,只糊他一脸蛋糕真是太便宜他了,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广场紧挨着主干道,汹涌的车流来来往往。 “没关系的,反正都过去了。” 俏俏以为唐青瓷会哭,没想到这个短发桀骜的女孩儿只是淡淡地叹息般说了一句——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不开心的事情都会过去,不值得人的应该被遗忘,过多的纠缠,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有风吹来,没下雪,干冷干冷的,眼看着一个冬天就要走到尾声了。 唐青瓷裹紧外套,慢慢地道:“谁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时候呢,被误解、被嘲笑、被欺负、被打压,赤裸裸的真心交付出去,换来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们是为了自己活着,为了成为想成为的人而活,不是为了那些经历过的伤害。所以,没必要耿耿于怀,路啊,得继续朝前走。” 说到最后,唐青瓷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她看着俏俏,自嘲似的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对自己都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俏俏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的,唐总,你不是冷血,只是比同龄人活得更明白。克制是一生,潇洒也是一生,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洒脱地朝前走,不被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绊住脚步。” 唐青瓷笑着摸了摸俏俏的头发,说了声:“真乖。” 那天,俏俏陪着唐青瓷在广场上坐了很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她握着手机无意识地点开陆骁的微信头像,点开又合拢,来来回回,直到手指变得冰凉。陆骁的“个签”很久没有换过了,里面躺着一个很简单的句子——谢谢你,相信我。 俏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唐总,我觉得我做得不对!” 唐青瓷一愣:“啊?” 俏俏抿起嘴唇,道:“我口口声声地说喜欢陆骁,凭借自己的喜好给他打上各种标签,将他定义成世界上最好的人,却在听了别人几句挑拨之后,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擅自给他定了罪判了刑,这样做跟那些冤枉你的人有什么区别,是不对的。” 唐青瓷终于能跟上俏俏的思路,道:“所以?” “我应该和陆骁好好谈谈,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挑拨就冤枉他。”俏俏握起小拳头,像一只神情倔强的小仓鼠,“如果他真的心性不定,朝秦暮楚,我会忘了他,就当自己眼瞎,再痛再难我也会咬牙忘掉。书上说,两人相处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学会好好说话。我要学着跟陆骁好好沟通,了解他真实的样子,不能总凭借自己的想象去定义他,那样他会很累,我也会很容易失望。” 俏俏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有精神。 唐青瓷摸了摸俏俏的脸,说:“遇见你,是陆骁的福气。” 俏俏摸摸鼻子,笑得有点羞涩。她张开手臂抱了唐青瓷一下,道:“遇见你,也是我的福气。唐总,你要相信,有一个人正在穿越风雨和海洋,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只是为了遇见你。他身上装满了准备要送给你的礼物,所以会走得慢一些,你要耐心一些,多给他一点时间,我会陪你等下去。” 呼吸间氲起淡淡的白雾,唐青瓷刚想说你可真幼稚,话还没出口,眼泪倒是先掉了下来,只有一滴,“啪”的一声落在俏俏的衣服上,落在喧嚣的暮色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洒脱吧,唐青瓷淡淡地想,保持双眸澄澈的同时懂得理性思考,依旧天真,依旧烂漫,依旧相信童话,只是不再强求。能实现固然很好,实现不了,也只当是缘分不够,永远不会心怀怨憎。 (98) 研讨会的最后两天,已经没什么重要的讲座,都是宴饮聚会聊家常,一群业内泰斗凑在一起喝茶吃瓜聊八卦。陆骁和谢斯年成了秦柯的左膀右臂,替他挡了一轮又一轮,陆骁酒量不算好,每天都是站着出去横着回来,头疼得要命。 早晨起床洗漱时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秦柯在门外不停地催,断了他的思路,聚会结束时回到房间时,才恍然想起,俏俏已经两三天没跟他联系了。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甚至连微信表情 分卷阅读52 也没发一个,非常不对劲。 明天秦柯带着颜子佩和谢斯年动身回国,他则由恩茨海姆国际机场转道柏林,探望外公的生前好友,然后飞去墨尔本陪陆然何过年。一连串的行程,辗转劳累。 陆骁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拨通俏俏的电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化解他所有的坏情绪,让心情重新变得明朗。 他现在很想她。 通讯界面滑到最底端,陆骁突然瞄到一行字——取消阻止此号码来电。 他什么时候把俏俏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陆骁未言先笑,声音低沉和缓,凝在耳际,如同一个触感湿润的吻。 俏俏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陆骁的声音了,蓦地红了眼圈,抽噎了一声,喃喃着:“陆骁,你骗我,你很坏!” 陆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哭了,压低了嗓子柔声道:“出什么事了?你不要哭。” 俏俏真的很想跟陆骁好好谈谈,该说的都说明白,可是眼泪一旦开了闸就完全控制不住,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听筒里只剩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陆骁急得不行,分出点智商去思考了一下俏俏说的唯一一句话—— 你骗我,你很坏。 看来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陆骁无措地试图给自己立个知错就改的好形象:“俏俏,你不要哭啊,有事慢慢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的。如果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我先给你道个歉好不好?” 这一句道歉好比火上浇油,相当于默认了他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俏俏那个气啊,奈何哭得太凶,说不出骂人的话,只能缩在被子里不住地哽咽,眼泪落在床单上,洇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圆点。 陆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能皱着眉毛守在电话另一端安静地陪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里只剩绵长的呼吸,夹杂着些许梦呓似的喃喃,仔细辨别隐约能听见“陆骁”两个字。 软糯糯的声音撩拨得陆骁心跳微乱,他身姿笔挺地在房间里静站了很久,远远看去像是镀着金属釉质的旗杆,然后他下定决心般地拎着行李箱拉开了房门。 (99) 俏俏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她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脑袋是空的,心也是空的,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余笙敲了敲房门喊她出来吃饭,她应了一声,说马上就来。 埋在被子里的手机突然振了起来,俏俏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随手接起,陆骁的声音里带着仆仆风霜,他道:“出来,我在楼下。” 俏俏愣了片刻,抬手掐了自己一下。 真疼! 会疼,那就不是做梦! 俏俏掀开被子跳下床,外套都顾不得披一件就往外跑。白太后从厨房里往外端菜,险些被这丫头撞到,“哎哟”了一声:“这丫头发生什么神经?” 余笙站在客厅的窗户前,正看见一道笔挺的身影等在楼下。他眯起眼睛,叼着烟,拿腔拿调地念了两句泰戈尔的爱情诗:“我看见你像永世难忘的北斗,穿透岁月的黑暗,姗姗来迟到我的面前……” 白太后佯装听不懂,斥了一句:“不许在家里抽烟!自己不惜命就算了,别连累我们一起吸二手烟!” 余笙将烟盒火机摞在一起远远扔开,无奈道:“您可真是我亲妈!” (100) 外面下着雪,天气微寒。 快过年了,小区里的孩子早就放了假,跑来跑去地四处玩耍,在雪地上印出一排排的脚印,夹杂着零星的鞭炮屑。 俏俏一踏出单元门,就看见陆骁背倚着树干站在那里,肩膀上积着薄薄的雪,挺拔的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长。 “咔”的一声,火光亮起,俏俏看见陆骁背对着她,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半拢着打火机上的焰光点了一支烟。烟雾迅速腾散,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 俏俏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一把夺下他指间的烟踩灭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抿起嘴唇:“公共场合,禁止吸烟!” 陆骁看着她笑,眼睛里映着雪光,亮得像星星。他道:“连续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抽支烟提提神。” 俏俏有点心疼,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不是说要过了春节才能回来吗?” 陆骁抬手搭上她的发顶,行动间震落了肩上的雪,皮质手套上带着微寒的温度。他放柔了声音,道:“我的小姑娘在哭啊,我怎么忍心不回来。” “小姑娘”三个字直击胸口,俏俏只觉心脏暖得发疼。她眨眨眼睛,将 分卷阅读53 眼泪强行逼回去,红着眼圈看着他:“我之前打电话给你,是一个女人接的,她告诉我你在洗澡,说你们马上要休息了,让我不要打扰你们。她挂断电话后,我再打过去,就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陆骁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插曲,思维一转便绕到了颜子佩身上,难怪俏俏的号码会莫名其妙地被拖进黑名单,原来岔子出在这儿。 话一出口俏俏就有点后悔,态度太生硬了,如质问一样。她揉了揉微红的眼圈,声音里带着鼻音,慢慢地道:“对不起,我态度好像不太好,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据说在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喜欢上一个人,大部分时候喜欢的都是自己的想象。我不想用自己的想象去要求你,那样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所以……” “我叫陆骁,骁勇善战的骁,23岁,Q大建筑系研一在读,导师叫秦柯,宿舍门牌号是七栋302,我的电话号码是182××××××××,身份证号码是……”没等俏俏把话说完,陆骁突然开了口,语气平稳,安静地陈述,“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父亲离家出走,下落不明,从小跟母亲生活。我母亲叫陆然何,也许你在新闻上见过她或者听过她的名字,她是一个很成功的女企业家。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不太喜欢我,而我也不太懂如何去经营亲情,致使我们的关系不太好。目前的人生规划是拿到博士学位,留校执教。名下有一栋别墅、三辆车,不过那都是家里给的,随时可能被收回去,所以不能算是我的东西。我自己投资了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和一个汽车改装店,经营状况还算不错,目前经济独立。” 俏俏整个人都傻了,心想,你这是干吗呢,好端端背什么户口本啊! 陆骁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险些被风呛着,见俏俏身上只穿了件家居服,便脱下风衣将她裹住,道:“电话里的那个人叫颜子佩,是同专业的学姐,我们一起跟着导师到法国出差。我喝醉了,她送我回房间,趁我去洗脸时接听你打来的电话,并且骗了你。我没有看到通话记录,应该是被她删掉了,还将你的号码拖进黑名单,让你打不通我的电话。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是微信好友。” 俏俏完全被陆骁打乱了节奏,顺着他的话头“嗯”了一声,喃喃:“原来是这样啊,她怎么可以那么坏。” 陆骁深吸一口气,看着俏俏的眼睛,道:“现在你足够了解我了吗?” 俏俏呆呆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基本信息是全掌握了,比户籍警都清楚。 陆骁继续道:“那么,现在你可以脱离想象去重新要求我了,更严格的要求,也可以有更多的期待。” 俏俏这才明白陆骁用意,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一种被温暖的错觉,像是春天提前来了。她道:“陆骁,你这人真是……” 真是,让我没办法不喜欢。 陆骁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但他明白一段感情能否经营成功,沟通占据着很大比重。他跟陆然何之所以会一路走进死胡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两个人都不愿好好说话。 一个一直强势,一个一直抗拒。 他可以忍受陆然何冷漠的眼神,却无法忍受他的小姑娘整夜哭泣。 “我知道我的性格有很多问题……”陆骁垂下眼睛,眉心处皱起细微的纹路。他单手插在裤袋里,背倚着树干,深灰色的衬衫弯折出漂亮的线条,格外英俊利落。 他道:“我只是读书比较厉害,比较擅长做题而已,不是万能的。如果我哪里有问题,你一定不要忍着,说出来,我会去改变、去调整,千万别让那些问题沉积下来,变成阻碍。我……” “不要皱眉。”俏俏突然伸出手指按住陆骁的眉心,将细微的皱痕一一抚平,眼睛晶亮地瞅着他,“你一皱眉毛,我就光顾着心疼,连要说的话都忘记了。我之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以前我很怕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觉得我不值得等。其实,最好的状态不是两个完美的人凑在一起,而是我们都不完美,却都愿意为了对方改变。陆骁,虽然大家都叫你学神,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自信。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从今天起,你再不是一个人,我会和你站在一起,我会保护你。” 陆骁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一败涂地。 原来深深地爱上一个人,不需要多么漫长的铺垫,有时候一个瞬间就够了。 那一瞬间,她瓦解了你所有的伪装,坚硬的、脆弱的,然后用温柔为你披上新的盔甲。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瞬间呢,仿佛有潮湿的海风吹向眼睛,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漉漉的。 “快点长大吧。”陆骁屈起食指刮过她的鼻尖,眼神里是足以将冰雪融化的温柔,“很想认真地亲你一下 分卷阅读54 ,然后再长久地抱着你。” (101) 陆骁预订了下午一点四十的航班,直飞柏林,突然出现又匆匆告别,分开时俏俏满心都是舍不得。 他说她可以对他有更多的期待和要求了,可是眼下,她对他只有更多的不舍。 陆骁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俏俏将风衣脱下来递给他。 陆骁降下车窗揉揉她的头发,道:“快回家,外面冷。” 车子启动的瞬间,俏俏突然想起了什么,追过去扑在车窗上,脸上泛着苹果似的红,眼神和笑容都是明亮的:“刚刚忘记告诉你,我会背爱伦坡的Annabel Lee了。我想把其中最美的一句送给你,当作新年礼物—— We loved with a love that was more than love!陆骁,新年快乐,春天见!” 车子荡起轻浅的气流,俏俏在后视镜里渐渐变成一个渺小的点。 司机师傅笑眯眯地说道:“小伙子,那个女娃刚刚说的话是啥意思,唱歌似的,怪好听。” “We loved with a love that was more than love.”陆骁轻声重复了一遍,眼中是温润的柔软,“意思是:我们因爱而爱,但不仅止于爱。” 晚上,俏俏做完一张物理卷子和一张化学卷子,拍下照片准备发给陆骁邀功时,意外地发现那个万年不更新动态的人竟然换了个性签名—— 因爱而爱,但不仅止于爱。 俏俏心跳一乱,用水蓝色签字笔将那句话誊抄在日记本上,页尾画着飞机刺破云层的瞬间,一只小仓鼠蹲在云朵下痴痴地看。 她把一整个页面都拍了下来,然后发了个朋友圈。陆骁没什么反应,余笙倒是评论了一条:善用分组,珍惜生命。[微笑][微笑][微笑] 唐青瓷:我假装看不懂的样子。 俏俏统一回复: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害羞] (102) 陆骁很少给人带礼物或特产,往常出差都是18寸的行李箱装上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说走就走,一身轻便。现在有了俏俏,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给她带一份。每每想到他的小姑娘眉眼带笑的样子,都觉得异常温暖。 柏林本地没什么有特色的,他特意去了趟位于德国北部的吕克贝,买到了名列世界三大杏仁糖之一的吕克贝杏仁糖。 外公那位住在柏林的好友年近古稀,穿着一身白色太极服,仙风道骨。初中时,陆骁跟着老人家学过一段时间古筝,对方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在老人家里小住几日后,他又飞了一趟苏黎世,探望寡居于此的外婆宋青丝。 当年的一场私奔不仅耗光了陆然何的爱情,连同她的亲情也一并伤害。宋青丝自那之后再没跟陆然何说过一句话,丧夫后独自移居苏黎世,母女之间彻底断了联络。陆骁念着外公对他的好,每年岁末都会飞过来看看宋青丝,尽一点晚辈应尽的义务。 二月初,苏黎世气候微寒,飘起了洋洋洒洒的冻雨。陆骁坐在宋青丝家临窗的玫瑰椅上喝了一杯红茶,未等茶香散尽,就听宋青丝道:“我知道上一辈的事情怨不得你,但我实在没办法像你外公一样,对你心无芥蒂。好好照顾你妈妈,别再来看我了。” 陆骁听见胸膛深处传来极清脆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了下来。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如白杨,恭敬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了,您多多保重。” 宋青丝将他送到门口,门缓慢合拢时,陆骁突然很想问一问,问一问宋青丝,问一问陆然何,问问她们到底为什么都不喜欢他。 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独自背负起了全部恶果,成了原罪。 所有的话一齐涌到嘴边,喉结颤抖半晌,终是没能问出口。 (103) 时值日暮,雨已经停了,立马特河上倒映着灿烂的晚霞,游轮穿行如织,水鸟在汽笛声里划过长长的影子。陆骁靠着岸边的护栏站在那里,脚边搁着一只行李箱,及膝的长风衣加重了轮廓的锋利感,远远看去犹如雕塑。 异国街头,无家可归,深入骨髓的疲惫几乎将他击垮,连嘴里都是苦味。 手机铃声响起时,他还以为是错觉,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接听。 俏俏的声音透过听筒热热闹闹地撞进他的耳朵里:“陆骁陆骁,我学会了调馅包饺子了,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陆骁被俏俏声音里的暖意烫到,压在心头的沉重齐齐涌上眼眶,化作一抹颜色浅淡的红,如熬夜熬久了似的。他清了清喉咙,努力去掉 分卷阅读55 声音里的失落,道:“我喜欢吃鲜虾馅的,蘸料里要放‘老干妈’。” “好呀,你还喜欢吃什么,都告诉我。”俏俏笑眯眯地道,“我一样一样做给你吃,把你养得胖胖的,没那么好看了,也就不担心会有人跟我抢了!” 陆骁很想笑一下,但嘴里的滋味实在太苦,嘴角僵硬得根本无法弯出弧度。 俏俏等了半晌,没有等到陆骁的回应,试探着道:“陆骁,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也许我也能帮上忙呢。” 陆骁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冲动,想要倾诉,想要依靠。他维持着身形笔挺的姿势站立得太久了,站得很累,想找一个足够柔软且温暖的地方,靠一靠,歇一歇,然后彻底跟那些不开心的回忆告别,走向全新的生活。 俏俏听出陆骁呼吸里的变化,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她想了想,另起了一个话题,道:“陆骁,还记得雪莱的那首Lonely吗?这次换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俏俏清了清喉咙,在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不好意思的味道:“我发音不太准,念得不对的地方,你不许笑我——Dar039;st thou amid the varied multitude,To live alone,an isolated thing?” Lonely. 孤独者。 你是否敢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自行其是,成为一个绝缘物? 像是被淬毒的箭矢击中胸口,陆骁哑着嗓子叫了声:“俏俏……” 俏俏静静地守在电话那头:“我在。” 陆骁抿起嘴唇,瞳仁的颜色暗到极处反而光润起来,无力道:“我被外婆赶出来了,她说不希望再看到我。当年,我妈放弃公主般的生活,跟我爸一起住进老街的旧房子里,原以为可以幸福相爱一辈子,结果在我即将出生的时候我爸舍下我妈离家出走,再没回来。从那以后,我妈再不相信‘感情’两个字,她恨我爸爸,也恨我,我是原罪。” 陆骁背过身去点了一支烟,烟雾缓慢弥散,模糊了所有表情。 他没有告诉俏俏,七岁以前,他住在一条破旧的老街上,三餐不继,饿得狠了,会去垃圾桶里翻吃的。后来,即便回了陆家认祖归宗,他依旧是不被接纳的那一个。有一次陆然何喝醉了,大半夜闯进他的房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问:“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在镜头前说出我的名字!” 当时陆骁正在上高中,营养跟得上,身量也长开了,眉眼越发像她。他在深浓的夜色里对她笑,道:“是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关系,就凭我这张脸,明眼人一看便知我是谁的儿子,你赖不掉的。” 陆然何抬手便是一巴掌,陆骁被打得侧过脸去。那一瞬间,他在陆然何的眼睛里看见了森然的恨。 他并非天生的理智冷静,只是拥有太少,比旁人更懂得克制。 (104) 站得久了,有些冷,陆骁沿着河边小路慢慢向前走。不远处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他莫名地想起俏俏请乞讨老人吃蛋仔时的情景,心头一软,抽出几张纸币递了过去。流浪汉一脸惊喜,用德语连说了几声“愿主保佑你”。 电话的另一端,俏俏一直没有言语。陆骁裹紧大衣,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很狗血吧?苦情剧里用烂了的情节,可这就是我的生活啊。” “苦情剧可不是这样演的,你这个是偶像剧。”俏俏突然道,“苦情剧的路数是这样的——女主角不仅家境贫寒,还要跟母亲一块忍受父亲的打骂。有一天醉酒的父亲失手打死了母亲,她就躲在沙发后面眼睁睁地看着。往日相熟的小伙伴从父母那里听来各种八卦,都不肯再跟她玩,甚至往她身上丢石头,一边扔一边高声喊——杀人犯、暴力狂、小煞星……” “俏俏!”陆骁提高声音打断她的话,“够了。” “那个无比倒霉的女主角就是我。”陆骁看不见俏俏的表情,却能想象到她一定皱起了鼻子,“小时候我常常想,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一定不要投胎做人,做人一点都不好玩,有那么多的不开心,想想都觉得难过。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一个人,他教我做很难的物理题,念英文诗给我听,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对我说‘乖,不怕了’。那一瞬间,我才知道生而为人真是太好了,能遇见他,能跟他约会,努力一下,甚至还能嫁给他,睡在他怀里,一辈子都跟他在一起……我猜那个人一定是草莓味的,那么苦的生活都被他弄成甜的了!陆骁,你快回国吧,我想请你吃草莓味的棉花糖,真的很甜。” 陆骁低下头,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在外套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有些狼狈地抬手捂住眼睛,究竟需要多少幸运,才能在遇见你之后,又被 分卷阅读56 你喜欢。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正在被爱着,我并不孤独。 (105) 俏俏的一句“草莓味”给了陆骁一个莫大的提示——甜才是生活的奥义。 快递即将停运的那几天,俏俏不断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礼物——手工巧克力、樱花果冻,还有一大盒果汁软糖,拆开包装一看,全是草莓味的。 俏俏哭笑不得。 余笙倚着门框一边啃苹果一边凉飕飕地道:“喂熊呢这是,一箱又一箱全是甜的,巴不得我们全家闹蛀牙吧!” 俏俏抬脚把人踢走:“麻烦你报个班去学学说话的艺术吧,一张嘴就讨人嫌!” 俏俏把陆骁寄来的礼物单独分了一份,给唐青瓷送过去。两个人瘫在唐青瓷家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俏俏从陆骁突然出现在自家楼下,一路说到那个草莓味的故事,顺便把对陆骁进行精神虐待的陆女王拎出来狠狠鄙视了一遍。 唐青瓷听得直咂舌,道:“我俏啊,你未来的婆婆可是个狠角色。” 俏俏小拳头一握,气势汹汹:“狠角色又怎么了?凡是敢欺负我男人的,统统大刑伺候!” 唐青瓷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八字还没一撇,就张口闭口‘我男人’,知不知羞啊你!” 嘴巴再怎么硬,耳朵到底还是红了,俏俏笑着滚进唐青瓷怀里,枕着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说:“唐总,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喜欢到想加快长大的速度,恨不得明天就拎着小箱子站在他家门口,对他说,我到法定年龄了,我们快去结婚吧! 8 失败的 生日礼物 他摸摸俏俏的头发,道:“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你怎么带我回去?” 俏俏扬起脸,眼睛里如有繁花盛开。她道:“我有家啊,我把我的家分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106) 按照国内的时间算,陆骁抵达墨尔本时刚好是除夕夜。来接他的司机是陆然何的心腹,五十岁出头,衣着整洁,鬓角处有些许白发。他从不直呼陆骁的名字,也不会叫他“少爷”,只礼貌地以“您”字相称。 车子驶进一座带有小庭院的独栋别墅,门口应景地挂着小灯笼,映出一片嫣红的颜色。 客厅里灯火通明,陆然何坐在布艺沙发上喝茶。她穿了一件水墨渲染似的白色旗袍,搭配羊绒质地的暗纹披肩,衬得身量婀娜,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 陆霓坐在对面,见陆骁走进来,不冷不热地打着招呼:“等你好半天,菜都要凉了。” 陆骁将行李箱递给菲佣,道:“天气不好,航班延误,让你们久等了。” 陆然何搁下茶杯站起身:“开饭吧。” 偌大的餐桌旁只坐了三个人,显得空空荡荡,没人说话,咀嚼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陆霓端起酒杯晃了晃,对陆骁道:“去MIT读书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今年春天,有个研究生选拔,你可以……” “我不会去的。”陆骁咽下嘴里的食物,刀叉搁在桌子上,“噌”的一声,他的语速很慢,但是态度无比坚定,“我跟导师沟通过,准备参加硕博连读的选拔,然后申请CSC资助,读博期间出国交换访学,回国后应该就可以留校执教了。” 陆霓愣了愣,下意识地向陆然何看去。 陆然何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瓷似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她道:“你是来和我商量的,还是来通知我的?” 好耳熟的问题…… 陆骁有点想笑,他毫不闪躲地迎上陆然何的目光,道:“是通知,不是商量,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去读MIT,更不会变换专业,留在学校,蹲在研究所里画一辈子图纸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我喜欢那种生活。” 这样的话无异于挑衅,陆然何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杯盏都跟着跳了起来:“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是吗?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呢!考个状元就了不起了?保送个研究生就能上天?可真够没出息的!” “状元和保送虽然没有多了不起,但那是我凭本事得来的,”陆骁一步不让,静静地看着陆然何道,“不能算没出息。按照我喜欢的方式去规划我自己的人生,是理所当然。相对的,您不问缘由地横加干涉,是一种唐突。” “唐突?我一心帮你铺路,为你考虑,反倒成了罪过?”陆然何气得发抖,声音也不再是往日轻轻柔柔的调调,她深吸一口道,“你当初玩那一手攻心计,厚着脸皮硬挤进陆家大门,冠上这个姓氏,为了什么?不就是惦记着陆家的财力和背景,谋划 分卷阅读57 着分一杯羹!现在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妥当,干干净净地摆在你面前,你倒端起架子来了!” 陆然何身量单薄,盛怒之下站都站不稳,陆霓连忙扶住她,想说话,却又不敢,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陆骁垂下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厚着脸皮硬挤进陆家大门,不是为了财力、背景,更没想过分一杯羹,只是想知道有家有妈妈是什么样的感觉。从记事起就没人抱过我,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人疼,我很羡慕,所以才一门心思地想找到你。” 陆然何噎了一下,进退不得地僵在那里。 陆霓审度着当下形势,意有所指道:“姑姑,您别生气,陆骁一向孝顺,怎么会违背您的心意。一定是有人在他耳边乱吹风,让他迷了心窍,我会劝他……”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陆骁知道路陆霓有意把话题往俏俏身上引,截下话头,站起身,正视着那两个人,“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鬼迷心窍,而是慎重思考后做出的决定。您能支持的话,我很感谢;执意反对,也是您的自由。不过我并不打算因为您反对就做出让步或妥协,毕竟,这是我的人生。” “这话说得可真硬气!希望你的骨头也能和你的语气一样硬!”陆然何只觉心口一片冰凉,带着盛怒过后的恨意,她抬手指着门口,“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地去读MIT商学院,考个上得了台面的学位回来,按照我给你铺好的路走下去,做一辈子人上人。要么带着你的傲气和硬骨头滚出我的家,回到那条破旧的老街上去翻垃圾桶!你自己选!” 陆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瞳仁的颜色很暗。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迈步的瞬间高脚杯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是陆然何怒到极处的表现,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做不出太狼狈的举动,摔杯子砸碗已是极限。 陆骁脚下一顿,踩着散了一地的碎玻璃又走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堆东西搁在桌面上:“车钥匙、房子钥匙以及信用卡都在这里了。既然滚就滚得干净一些,免得再让您误会,我是图财。” 气氛僵滞,客厅里针落可闻。 陆然何硬邦邦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憋得像是要爆炸一样,咬紧牙根字字清晰:“陆骁,你不要后悔!” 陆骁没有出声,也没再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107) 余笙接到陆骁打来的电话时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他瘫在沙发上指挥俏俏给他削苹果,被白太后兜头抽了一巴掌,斥他没个当哥哥的样子。 “陆骁”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他都怀疑这货拨错号码了。他抄起一支烟走到阳台上,擦亮打火机的瞬间电话那头传来陆骁的声音。 “说话方便吗?” 啧,一把烟熏嗓,哑得没法听。 余笙吐出一口烟雾,道:“出什么事儿了?” “不算出事儿吧,跟家里吵了一架。”陆骁道,“扔下房子钥匙、车钥匙以及所有信用卡跑出来了。” 余笙偷偷地把烟灰磕进太后种的盆栽里:“大过年的被扫地出门,学神,你混得着实有点惨啊。回国了吗?要不要我跳窗出去陪你喝一杯?我还在王朝存了一瓶好酒呢,你可不能不认账!” “那头非逼着我去读MIT,左右完我的事业,下一步就会去左右我的婚姻,这个头一开,我就彻底被动了。”陆骁自动屏蔽余笙那些臭贫的废话,只管挑他想说的说,“立规矩要趁早,不能等到得寸进尺的毛病养成了,再去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余笙“啧”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为了俏俏吧。以陆女王的眼光是不可能看上我妹妹的,提前把面子、里子都撕破,陆女王大部分怒火值都在你身上,俏俏不在陆女王的主攻范围之内,会好受很多。” 陆骁笑了笑,道:“能想透这一层,还不算太笨。” “小爷我聪明着呢!”余笙趴在栏杆上仰脸望天,沉默半晌,道,“为什么不去直接告诉俏俏?跟未来的大舅子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没办法帮你转达。” “这是我的事,我应该做的,”陆骁道,“她不需要知道。我说过要保护她,那不是一句空话,我一定会做到。” “别以为你说几句漂亮话,我就会感动,然后上赶着把妹妹交给你。”余笙突然正色,烟尾夹在指间,浮起淡淡的烟雾,他看着映在玻璃窗上的模糊人影,慢慢地道,“虽然俏俏的双亲都不在身边,甚至没办法送她出嫁,但这不代表她身后没有人,我还在呢。我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妹妹,可不是让你家人欺负的。想从我手里把俏俏带走,就先把烂摊子处理干净,否则我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你。” 说完,余笙径自挂 分卷阅读58 了电话。 陆骁坐在车里握着手机连连苦笑,他就知道余笙不好对付,才会提前来打预防针,可余笙到底洞穿了他的想法,寸步不让地敲打了回来。 司机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陆骁:“先生你到底要去哪儿?” 陆骁远远看了一眼余家亮着灯光的窗口,道:“金誉园。” 他还有些东西在那里,总得收拾干净了再走。 余笙挂了电话径自回了房间,没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俏俏手上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她原本准备偷偷从背后靠近吓余笙一跳的,可是听到的内容却让她忘记了所有动作。 (108) 白太后和余建国熬不得夜,晚上十点不到就早早睡下。临睡前白湘宁习惯性地到俏俏房里转了一圈,提醒她盖好被子,别着凉。俏俏捧着本英文诗集坐在床上,笑眯眯地乖巧应下。 余笙要打游戏,睡得比较晚,但最晚也不会超过凌晨两点。 俏俏看着小闹钟上的时间,心想,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 凌晨一点半,余笙踩着拖鞋去上了个厕所,洞开的房门里传来大型网游的背景音乐声。 俏俏抿起嘴唇,心跳在渐渐加快。 凌晨两点半,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叔叔婶婶早就睡得沉了,余笙似乎也关掉了游戏。 俏俏没着急,继续等着。 凌晨三点,她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溜出去,趴在余笙的卧室门上听了一会儿,里头一片安静,看样子,余笙也已经睡下。 就是现在。 俏俏一手拎着自己的鹿皮靴子一手拉开防盗门,做贼似的捋着门边滑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楼下,直到双脚踩上厚实的积雪,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鞋。她连忙把靴子套好,匆匆扫码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然后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朝金誉园冲了过去。 凌晨三点,街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彻夜通明。 夜风很冷,俏俏被冻红了脸,眼睛却是亮的。仿佛有滚烫的东西在胸腔里翻涌,来来回回,印刻成一个值得她用一生去守护的名字—— 陆骁,陆骁。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多的保护。 谢谢你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两个人的未来考虑。 谢谢你接受了我的喜欢并加倍回赠给我。 我会跟你一样努力,努力把我的一辈子和你的一辈子合并起来,变成我们的一辈子。 (109) 金誉园别墅门口的脚垫下有一枚备用钥匙,他自己放进去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在无家可归时帮了个大忙。 市区推行禁燃令,空气里没有多少爆竹的味道,可一路看去满眼喜庆的红,还是提醒着他这是个阖家团圆的时刻,将他的孤独衬得分外明显。 陆骁在等待水开准备泡面的间隙里,自嘲地笑了笑,心道,真是越活越回去,还自怜上了,多大出息! 门铃被大力摁响时,陆骁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他忙着往泡面碗里兑调料,没有理会。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叮叮咚咚”的声音彻底割裂了夜晚的寂静。 陆骁只当是邻居碰上了麻烦来寻求帮助,连可视对讲机都没看一眼,直接敞开了门。 大门洞开时陆骁手上还拿着从泡面碗里抠出来的塑料叉子,连日来的奔波让他显得十分疲惫,整个人像是裹在一团雾气里,寂凉落寞。 俏俏一眼看见这样的陆骁,眼泪瞬间便砸了下来,一头扑进他怀里,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一股脑地往他的织纹毛衣上蹭。 年少时的际遇太过坎坷,以至于陆骁很少有被震惊到的时候。当俏俏裹着一团寒气扑进他怀里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惊呆了。 俏俏踮高了脚环抱住陆骁的脖子,微湿的气息吐在他颈侧,以一种充满怜惜与柔软的语调呢喃着他的名字:“陆骁,陆骁……” 她说:“你跟余笙通电话时我恰巧听到,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好得都想把你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 陆骁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一手揽住俏俏的腰把人抱起来,一手推上房门,哑着嗓子道:“让我好好抱抱。” 俏俏被他揉在声音里的疲惫感狠狠捏疼了心脏,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陆骁,两个人如同新生的婴儿般在寂静的夜色里安静依靠。 俏俏枕着陆骁的胸口扬起脸,看着他英挺的下颌弧线,小声道:“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过年吗?” 陆骁用下巴蹭了蹭俏俏的鼻子, 分卷阅读59 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过年。有一次实在太无聊,我买了两千多块钱的烟火,独自在广场上放了一整夜。巡逻的保安以为我有什么不好的倾向,躲在角落里盯了我一宿。” 俏俏心疼得无以复加,伸手捧着陆骁的脸,道:“要不你也像我一样哭一鼻子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全都忘掉,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 陆骁顺势在俏俏手心里蹭了下,道:“受了委屈的人才会想哭,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更何况老爷天已经把你赐给了我,这份补偿已经足够了。” “我算什么补偿!”俏俏眼睛里又涌出泪水,她隔着蒙蒙水雾看着陆骁,“明明你才是我的奇迹,是我这辈子收获的最大的幸运。” (110)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俏俏脱外套时看见一个泡面叉子掉在地上,忍不住道:“大过年的,你就吃泡面?” 陆骁摸摸鼻子:“太晚了,订不到外卖。” 俏俏鼓足了勇气准备给陆学神普及一下泡面的多种危害,眼神一歪,看见茶几上多了个烟灰缸,里头有着好几个烟蒂。 她气鼓鼓地伸出手:“拿来。” 陆骁愣了愣:“什么?” 俏俏没出声,冲烟灰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陆骁失笑,从茶几下的隔断里拿出一个金属烟盒递了过去。俏俏接过看了看,依旧平伸着手臂。陆骁无奈,只得又递过去一个带有盾徽的黑色打火机。 陆骁想了想,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烟瘾不大,累的时候才会抽一支提提神。” 俏俏抿着嘴唇,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看着他:“戒了吧,行不行?” 陆骁缴了械,立誓保证一定戒烟。俏俏终于满意,卷起袖子,道:“看在你表现良好的份上,我弄点夜宵给你。” 陆骁家的冰箱是一如既往的空,俏俏翻了半天,找出来一小包速冻馄饨和一点面条,道:“馄饨面吃吗?没有火腿和香菇,我只能做个简易版的。” 陆骁连忙点头:“吃,你做的,我什么都吃。” 俏俏背过身去拆速冻馄饨的外包装,心里却暗暗唾弃自己真是好哄,陆骁点一下头,顺嘴说一句话,她就开心得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111) 暖洋洋的面滑进胃里,陆骁才想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俏俏怕陆骁吃不饱,把所有的食材都放进了一个碗里,端到陆骁面前,连口面汤都没给自己留。眼看着陆骁大口大口吃得香甜,俏俏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点馋了,想抢…… 陆骁用筷子夹起一个馄饨递到俏俏嘴边:“饿不饿?分你一个。” 用同一双筷子啊…… 俏俏脸上一红,在思维跑偏到更可怕的地方之前,一口将馄饨吞了下去,还故意在筷子上轻轻一咬,圆圆的黑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她一笑,陆骁也跟着笑了,又夹了一个馄饨喂过去。 最终的结果是,俏俏吃馄饨陆骁吃面,一大碗馄饨面连汤都没剩下。酒足饭饱,布谷钟咕咕作响,已经五点了。 俏俏恋恋不舍:“我该回去了。” 陆骁跟着站起身,想说我送你,猛地想起来,他已经把所有的车钥匙都留给了陆然何。 看见陆骁动作一僵,俏俏隐约猜出了其中原委,连忙道:“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一定累了,早点休息,我可以自己回去。” 陆骁说了句“等一下”,转身进了地下室,十分钟后搬出来一辆他高中时骑过的单车。他拍了拍后座,道:“走吧,送你回家。” (112) 骑到俏俏家的小区门口时,刚好六点。 俏俏怕被家里人看见,没让陆骁送到单元门那里,她跳下单车后座,道:“太冷了,回家后记得煮点姜丝可乐,别感冒。” 陆骁抬手看了眼腕表,说“你等一下”,不等俏俏追问就骑着车子冲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提着一袋小笼包和四杯豆浆。 他道:“老人醒得早,这会儿没准已经起了。你带着早点回去,万一撞上,也有理由可说。” 俏俏感慨于陆骁的心细,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陆骁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别担心,即便离了家的庇佑,我依旧是无所不能的陆学神。” 左右瞧瞧四下无人,俏俏踮起脚飞快地用嘴唇碰了碰陆骁的耳朵,道:“我当然不担心,因为你是我心中最厉害的英雄。” 俏俏的身影不见了,陆骁 分卷阅读60 单脚着地撑着车,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那头很快就接了电话,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大年初二祭财神,我这彩头更好,迎来个学神!” 陆骁笑道:“林师兄别拿我寻开心了,我遇上点麻烦,可能得请你帮忙。” “客气了不是。”林师兄声音醇厚,“我这小工作室能活到现在,你的那笔投资可是帮了大忙。还有,上一次方案公司欺负我计算不过关,拿住这点可劲儿刁难我,要不是你连夜赶来撑场子,我得被他们气死。这么多年感情,客气啥!” 陆骁突然心口一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突然就散了下去。 是啊,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他是俏俏眼里无所不能的陆学神,怎么会被轻易打倒。 (113) 陆骁大概是神算子投胎,俏俏一进门就跟刚刚起床的余建国同志撞了个正着。余建国吓了一跳,疑惑道:“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俏俏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扯谎道:“突然想吃对街早点铺卖的小笼包,就去买了一点。” 余建国把袋子接过来,嗔了一句:“你这孩子,想吃什么跟我说不就得了,何必顶着老北风往外跑,冻得鼻子都红了。” 余建国这边亲戚不多,白湘宁那边却是大家庭,各色聚会和拜年活动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俏俏抽不出时间跟陆骁见面,只能变着法儿地用微信闲聊,她特意搜了一大堆好玩的表情包,希望陆骁看了能开心一点。 好不容易把各家亲戚都走遍,俏俏觉得自己腿都肿了,白太后突然发现家里沐浴露所剩不多,又提议去逛超市。余笙闻言直接蹿回卧室反锁了房门,砸都砸不开,俏俏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路况不太好,白太后没开车,临出门前,余建国怕老伴冻着,硬逼着她裹上了一件年代感十足的棉大衣。白太后十分不满意,嘟囔着“这什么衣服啊又胖又老”,余建国笑眯眯地哄她“不老不老,你永远是小仙女”,俏俏吐了吐舌头,说“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 俏俏和白太后拎着购物袋从超市里出来,要经过一个露天停车场,然后绕到对街去乘公交车。雪天路滑,白太后险些摔倒,在白色起亚的车头撑了一下,挂在手腕上的公交卡套的金属搭扣顺势蹭了过去,在车头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划痕。 起亚的车主就在附近,是个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的眼镜男。他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划痕,气冲冲地道:“瞪着俩大眼珠子往人车头上蹭,你们两个属对儿虾(瞎)的吧?” 白太后皱了皱眉毛,说话时语气不急不慢:“划了你的车是我不对,该赔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拿,但你张嘴骂人的事儿就得另算了。” “骂人?”车主眼珠子一瞪,“我骂你爹还是骂你妈了?老太太你别跟我这儿倚老卖老,你们这号人我见得多了。穷得叮当乱响的屁民,活着都属于浪费雾霾!还赔钱!你拿什么赔我?公交卡里那三毛钱的余额?” 俏俏实在听不下去:“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 “别跟他吵,跌份儿。”白太后语气平静,“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听到“报警”两个字,那男人的眉毛又立了起来,抬手就要来抢白太后的手机,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鸣笛,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就看见一辆纯黑的奔驰GLE。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道颀长的身影,海军蓝的双排扣大衣搭配菱纹针织衫,休闲长裤下是一双系带皮鞋。脸上戴着墨镜,右耳上坠着一枚光芒璀璨的黑曜石,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生生把停车场变成了T台秀场。 俏俏无比惊讶地喊了一声:“陆骁?” (114) 陆骁摘下墨镜极自然地接过白太后手里的购物袋,开口叫出称谓时,俏俏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飞出来—— “妈,不是说好了我过来接你们嘛,怎么自己拎着东西出来了,多沉。” 陆骁出众的相貌和雪亮的奔驰车标气场十足,生生让起亚车主的话音断在了嗓子眼里。 俏俏一脸“学神疯了”的表情,白太后却格外气定神闲,指了指起亚汽车的车头:“我不小心划了人家的车,正在谈赔偿呢。” 陆骁探头看了一眼,笑了,道:“没事儿。你们上车吧,外头冷,剩下的我来谈。” 俏俏和白太后并肩坐在奔驰车后座上,看见陆骁淡淡说了两句,然后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纸币,递到起亚车主手里。 起亚车主骂骂咧咧地一把夺过钱,沾着口水来回数了好几遍,突然抬手指住陆骁的鼻尖,嚷嚷:“别以为开个好车就牛了!老子出来混社会的时候,你还在家吃奶……” 分卷阅读61 陆骁用一张名片隔开起亚车主那只到处乱指的手,微眯着眼睛,冷淡道:“礼貌不懂,法律也不懂吗?知道什么叫侮辱罪吗?《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犯侮辱罪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名片上是本地最贵的律师,你可以去问问他,你刚刚的行为够判几年。” 说完,陆骁没再理他,打开车门上了车。 “谢谢你了。”白太后通过后视镜跟陆骁对上视线,“要不是你,我们两个没准真会被他缠住。” “举手之劳,您别放在心上。”陆骁看了眼后视镜,见俏俏把整张脸都贴在了车窗玻璃上,看都不敢看他,笑道,“您这是要去哪儿?我送您过去。” 白太后还惦记着让陆骁给俏俏补课的事儿,硬留他在家里吃了顿晚饭。 饭桌上,俏俏添油加醋地把陆骁英雄救俩大美女的举动描述了一遍。说到陆骁上来就管白太后叫“妈”,余笙一口饭直接呛进气管,咳得昏天暗地。 饭后收拾餐桌时,余笙低声对俏俏道:“陆骁这声妈算得上是蓄谋已久了吧。” 俏俏噌地红了脸,轻轻踢了余笙一脚。 吃水果时,陆骁刚从余建国精心装扮的果盘里拿起一瓣橙子,俏俏就捧着物理练习册蹭了过来,装模作样地道:“陆骁哥,我有几道题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 余笙咬着苹果凉凉地道:“天底下就陆骁一个状元吗?我也是啊,怎么不见你上赶着来问我?” 俏俏瞪了他一眼:“你讲题讲得太糙,我听不懂!” 余笙还要开口,被白太后点着脑门按了回去,斥道:“少说两句风凉话能憋死你不?” 俏俏趁机拽着陆骁回了自己的房间。 We loved with a love that was more than love. (115) 这是陆骁第二次走进俏俏的房间,里面还是以前的样子,他的心境却全然不同。粉红色的圆床上摆着一堆玩偶,陆骁道:“上次来时没好意思问,床上搁这么多玩偶,睡着不难受吗?” 俏俏顺手抄过一只丑兮兮的大兔子抱进怀里:“你跟我一起躺在上面睡一宿,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陆骁失笑,抬手对着她的额头弹了一下:“从哪儿学来的这满嘴的流氓调调。” 陆学神亲手做的天鹅堡模型摆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俏俏怕落灰,特意蒙了一层防尘罩。 陆骁说:“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特色建筑,我再给你做一个小点的,可以摆在桌面上的那种。” 俏俏想了想,红着脸道:“我只想要一个小房子,能和你一起住进去的那种。” 陆骁笑着摸了摸俏俏的头发,温柔地瞅着她,说:“会有的,我保证。” 心跳骤然加速,俏俏抢在脸红之前,随意拽过一张物理卷子,道:“我们来做题吧。” 俏俏确实攒了不少问题,陆骁一道一道地讲过去,居然讲到了晚上九点多。 期间白太后进来送了一次水果,又送了一次饮料,看见俏俏半趴在书桌上满眼崇拜地看着陆骁,好像举世的深情都融在了那双眼睛里,纯黑的颜色里藏着绵绵的温柔。 白太后暗暗叹息,傻丫头,你怎么可以把满腔喜欢交付得这样彻底。 (116) 俏俏开学的时间比陆骁稍早些,老严提议要按照考试名次重新排列座位。 俏俏和唐青瓷依旧是同桌,后桌则换成了楚寻。第一天上课时,楚寻从口袋里抽出一卷悠哈糖递到俏俏面前,半是调笑地道:“叫哥哥,哥哥请你吃糖。” 俏俏翻了个白眼,当着楚寻的面从书桌里拿出一个大盒子,盒盖翻开,满满一盒的草莓软糖。唐青瓷立即从似睡非睡的状态清醒过来,招呼附近的同学:“来来来,吃糖啊,别客气,从国外寄回来的呢,巨好吃!” 楚寻满脸尴尬,俏俏偷偷跟唐青瓷交换眼神,配合默契的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 当天夜里,俏俏在微信上跟陆骁闲聊时,重点夸赞了一下他寄来的草莓糖。只这一句话,五天后俏俏收到了更大一盒糖果,五彩斑斓各种味道,当然,最多的还是草莓味。 这一次陆骁填写了学校的地址,俏俏抱着一个课桌大小的盒子走进教室时,全班同学都沸腾了。 老严扶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惊讶道:“余俏,你不会打劫了糖果商店吧?” 面对众人的追问俏俏只是笑,心里却有个声音偷偷说,我打劫的不是糖果商店,而是丘比特! 开学后,陆 分卷阅读62 骁在工作室里遇见了颜子佩。 工作室里人不少,谢斯年举着张海报到处嚷嚷:“文学院的舞蹈社团正在搞联谊活动,大龄单身学长们一定要抓住脱单的尾巴啊。” 有人开玩笑说:“记得把陆骁藏起来,他一亮相,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陆骁在哄笑声里淡淡地接了一句:“非单身人士就不参加这种活动了,你们好好玩。” 短暂的静默过后满室惊叹,除了脸色渐白的颜子佩,所有人都围在陆骁身边,猜测传说中的“陆嫂”是何方神圣。 一个说:“是经管院的那个校花吧,动不动就送来奶茶的那个?” 另一个说:“我猜是上次学神去做公开评图时遇见的,有一个要陆骁的电话要到了秦老师面前,差点让秦老师凌迟处死。” 颜子佩冷冰冰的嗓音显得格外突兀,她道:“陆骁,你就直说吧,别吊大家胃口了。” 陆骁“咔”的一声合上笔帽,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道:“是朋友的妹妹。在法国参加研讨会时电话联络,隔着时差跨国表白,现在想想,还挺浪漫的。” 谢斯年吹了声口哨,又是一片起哄声,夹杂着些许“早生贵子”的调侃。颜子佩开门走出去时,力道大得险些把门框从墙上拽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有人疑惑地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谢斯年笑眯眯地道:“单身狗的愤怒,做课题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忍受精神凌虐,强烈要求学神请客吃火锅!” 吃瓜群众再度被转移了注意力,嚷嚷着要陆骁请客。 谢斯年隔着两张办公桌朝陆骁眨眨眼睛——欠我一个人情哦! (117) 吃饭的时候陆骁被灌了不少酒,头晕得厉害。他强打起精神把同伴一一送走,回身时踉跄了一下,他连忙扶住树干,闭着眼睛想忍过最晕的那一阵再去打车。手机“叮咚”一响,进来一条未读微信,陆骁点下播放,俏俏在语音里道:“陆骁,你回头。” 三月末,天气渐暖,俏俏穿了件宽袖的米色卫衣,搭配百褶裙和帆布鞋,显得小腿修长。长发及肩,刘海刚刚修剪过,整齐地搭在眉毛上。 眩晕的感觉让他脚下不稳,斜倚着树干站在那里,他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俏俏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拢在嘴边轻轻呵气:“谢斯年发微信给我,说你可能喝醉了,我当然得来接你回家啊。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万一被别人捡走了可怎么办!” 陆骁身上带着清冽的酒香,他摸摸俏俏的头发:“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你怎么带我回去?” 俏俏扬起脸,眼睛里如有繁花盛开。她道:“我有家啊,我把我的家分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陆骁把俏俏拽到怀里抱住,心跳和呼吸都是软的。 长夜斑斓,车流在身旁闪烁不休,陆骁沉浸在他和俏俏的小世界里,忽略了外界的一切。一辆蓝色宾利几乎擦着他的衣角滑了过去,陆然何的目光透过缓慢升起的车窗递出来,毫无温度。 陆霓坐在副驾驶座上,意有所指地道:“难怪陆骁态度那么坚决,原来是有人在中间挑拨。现在的小姑娘啊,真是不得了。” 陆然何看了陆霓一眼,陆霓讪讪地闭了嘴,转头对司机道:“走吧。” (118) 陆骁从金誉园搬出来后,托师兄林力行帮忙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高层公寓。林力行了解到陆骁目前的处境,除了房子钥匙还额外交给他一把车钥匙,就是那辆奔驰GLE。 陆骁本科时经秦柯引荐,在秦柯朋友的私人设计公司兼职作图,小有名气。林力行是陆骁的学长,本科毕业后拒绝研究生保送,创建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陆骁不但在他经济困难时提供了一笔资金,还经常在他求助无门时连夜赶过来帮忙。 那时候,林力行的工作室刚刚成立,手底下一共四个人,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骡子使。跟方案公司开会,对方带着一个计算团队,浩浩荡荡地拿人数压他,林力行手边只有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被欺负得干瞪眼,临时叫来陆骁撑场子。 陆骁喜怒无形,硬是抗住了对方一个团队。会议结束后,林力行都想抱着陆骁的大腿叫爸爸,逢人便说,陆骁跟他是过命的交情。陆骁成为力行设计工作室的投资人后,经林力行搭线,又投资了一家汽车改装店。 合伙人原以为他就是个有钱没处花的富二代,直到亲眼看看见他动手改装法拉利,才知道这是个行家。设计工作室和汽车改装店每年都有数目可观的分红,从经济上来说陆骁并不狼狈。 林力行道:“知道你不缺这么点东西,但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分卷阅读63 总得给我一个还人情的机会。车你先开着,换了更好的再还给我。” 出租车上放了一个劣质香水座,廉价香味刺得人头疼。陆骁闭着眼睛一直皱眉,俏俏递过去一颗薄荷糖,让他压在舌底。清爽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司机忽然急转弯,俏俏跌跌撞撞地摔在陆骁身上。陆骁闭着眼睛,抬手将人扣在怀里,俏俏的脸颊刚好枕着他的颈窝,能闻到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 共度一生的愿望在此刻变得分外鲜明。 (119) 下了出租车,俏俏扶着陆骁进电梯,陆骁使坏,故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俏俏身上。俏俏戳他的痒痒肉,说你沉死了!笑闹间,陆骁带着薄荷香的嘴唇轻轻擦过俏俏的耳朵,在耳尖上烧出一片绚烂的红。 陆骁盯着那只红彤彤的小耳朵看了半晌,强行抑制住一口亲上去的冲动。 陆骁的新住处只有六十多平方米,窗明几净,干净得像样板房。陆骁一进家门就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他有轻微低血糖,头晕起来简直要命。 俏俏洗干净杯子接了杯热水,从厨房出来时,发现陆骁已经睡着了。两条长腿搭在扶手上,手臂横在脸上挡住了眼睛。 俏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陆骁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喉结和锁骨。 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是一种蛊惑,俏俏大着胆子倾身过去,枕在陆骁的胸口上,衣衫下是安静的心跳。 俏俏突然觉得所谓一辈子,其实也没有多长,能这样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就挺好。 离开前俏俏在陆骁身上盖了件外套,身份证从口袋里掉了出来,俏俏一把抄住,顺便看了眼学神的证件照。 眉目清隽,气质内敛。 已经不是“好看”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心跳加速之余,俏俏注意到了证件上的出生日期——陆骁快要过生日了! (120)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生日,对俏俏来说,自然意义非凡。 化学老师前脚宣布下课,后脚她就扑在唐青瓷身上咬耳朵:“唐总唐总,陆骁快过生日了,怎么办呀!” “吹蜡烛,吃蛋糕,KTV里走一遭,”唐青瓷打了个呵欠,“不然,还能怎么样?” 俏俏趴在桌子上神思忧虑:“不行不行,太没新意了,会让陆骁以为,我不够重视他。” 唐青瓷叹了口气,心道,拜伦叔叔说得对啊,爱情中的欢乐和痛苦是交替出现的! 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晚上,俏俏吃了饭准备回房间去做作业,余笙突然叫住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道:“陆骁让我转交给你。” 俏俏愣了一下,拆开一看,眼珠子差点飞出来,里面居然是陆学神自己整理的各个学科的经典例题,数语外物化生,面面俱到。 白太后都忍不住咂舌,道:“陆骁这个家教简直太敬业了,事先也没谈过价钱,这工资可怎么结算啊?” 余笙一语双关:“谈钱多见外啊,咱得跟他谈感情!” 俏俏回到房间,反锁房门,小心翼翼地从牛皮袋里抽出一张书签。 书签是Q大举办周年庆典时限量发行的文创产品,一面印着校训和校徽,另一面是一句手写的电影台词—— Just ask for meeting you in my most beautiful years.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平尖钢笔写出的标准意大利体,每一个单词都漂亮得如同花朵。 俏俏定定地看着书签上的字迹,眼睛里突然涌起温暖的湿热。 说好的上同一所大学,陆骁,你要等我,我很快就来。 (121) 礼物啊礼物,你真是个天大的难题。 俏俏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她究竟该送什么礼物给陆骁。太普通的,拿不出手,太昂贵的,她又凑不出那么多钱。俏俏这时才清晰地体会到,什么叫“空有满腔深情”,可惜还未到能轻言情深的年纪。 教室半开的窗户外有白鸽成群飞过,空灵的鸽哨剪破层层流云。 俏俏随手在本子上勾勒出心上人的剪影,静静地想,快点长大吧,我想理直气壮地站在你身边呀。 周末,俏俏一大早就拽着唐青瓷满世界挑礼物。路过一家品牌时装店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慢下了脚步。 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着一条红色V领连衣裙,裙摆及膝,腰部微收,样式很简单,但带着满满的少女感,活泼灵动,好看得不像话 分卷阅读64 。 唐青瓷一把抓住俏俏的手腕:“走,进去试试!” 俏俏皮肤很白,配上红裙,格外好看。裙摆烟雾般绕在膝盖处,突出了小腿线条,显得脚踝精致。 俏俏一向不太自信,忐忑不安地看着唐青瓷:“那个……好看吗?” 唐青瓷突然扳过俏俏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对陆骁来说这世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是你喜欢他的那份心意啊!相信我,穿着这条裙子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就是最好的礼物!” 俏俏低头看了下标签,脸色顿时便垮了下来,小声道:“我买不起,太贵了!” “唐总不是白叫的!”唐青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今天唐总养你!” (122) 建筑学院要举行院庆演出,需要一个钢琴伴奏。大一时的入学演出上,陆骁凭借一首He039;s a Pirate一曲成名,手指起伏间将所有观众带入浩瀚深海,见证了一场海盗与勋爵的亡灵之战。 这次院庆演出的总负责人跟陆骁是同批入校,对陆学神弹琴时的风采念念不忘,厚着脸皮找到陆骁,求他帮忙。陆骁正在宿舍里看书,鼻梁上架着一副度数很低的金边眼镜,他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演出?” 总负责人道:“下个月三号,在大礼堂。这次院庆演出学校很重视,校领导和一些有名望的客座教授也会来,所以得凭票入场,很正规的。” 下月三号,他生日那天。 陆骁想了想,道:“如果我答应帮忙,能多送我一张票吗?我想请一个朋友来看演出。” 陆骁能答应帮忙总负责人就已经开心到飞起,哪里还会计较一张票,连声道:“可以可以,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既然都已经上台伴奏了,干脆再加个节目吧,再弹一次He039;s a Pirate怎么样?真是好听呀,我从本科时一直记到现在!” “已经玩过的东西,再拿出来炒冷饭就没意思了。”陆骁合上砖头似的专业书,指尖嗒嗒地敲着封面,“既然要加节目,那我就不弹钢琴了,唱首歌吧。” 总负责人八面玲珑,笑眯眯地把陆骁往云端上捧:“学神真不是白叫的,文武全能,多才多艺,厉害厉害!” 陆骁笑了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吐槽了一句:不用捧我,这歌本来就不是唱给你们听的。 是唱给重要的人。 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生日,要好好纪念一下才行啊。 (123) 放学的时候下起了雨,俏俏和唐青瓷都没带伞,两个人挤在门卫室的雨棚下商量着是打车回去还是再等一等。唐青瓷剥开一根棒棒糖塞进俏俏嘴里,身边突然晃过一阵凉风,楚寻踩着一溜小水坑跑过来,胳膊底下夹着一把黑雨伞,道:“你们两个没带伞吗?我送你们回去吧。” 唐青瓷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嘴皮子一翻,吐出一个硕大的糖泡泡,道:“就一把伞,送谁啊?她还是我?说明白。” 楚寻噎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唐青瓷,你怎么总不给我好脸色,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唐青瓷冷笑了一下。又是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班长程宁也跑了过来,她举着书包挡在头顶,刘海被雨水浸得微湿,道:“楚寻,严老师将合唱比赛的组织工作交给了我们两个,我们刚好坐同一路公交车回家,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具体细节,你没有其他安排吧?” 程宁往唐青瓷和俏俏身上瞄了一眼,唐青瓷立即举手发言:“报告班长,楚同学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家,我家跟你家可不顺路!” 程宁脸上一阵尴尬,楚寻也有些下不来台。俏俏不想跟这俩人多纠缠,道:“你们别听唐青瓷乱说,她是在开玩笑呢。楚寻,程宁也没带伞,你们两个又顺路,就一起回去吧,我跟唐青瓷打车回去,不会淋雨的。” 楚寻见俏俏替他解围,顿时笑开,毛手毛脚地要来攀她的肩膀,道:“要不,我把程宁送回家再来接你吧,天都要黑了,你们两个女孩子打车也不安全。” 楚寻一抬手,俏俏下意识地向后躲,脚下踩到石头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正要摔倒,背上突然一暖,有人站在身后稳稳地托住了她。 雨天微寒,陆骁在白T恤外加了一件深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古典表,牛仔裤下是一双荒漠色的工装靴,衬得腿修长,温朗儒雅。他站在俏俏身后扶住她的肩膀,手中的雨伞移到她头上,半是嗔怨半宠溺地道:“怎么连站都站不稳!” 俏俏扭过头见扶住她的人是陆骁,眼睛瞬间就亮了,雀跃地道:“我正想着你在做什么啊,一扭头你就出现了,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今年会心想事成?”b 分卷阅读65 r 陆骁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是啊,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走吧,上车,我送你回去。” 俏俏没再去看楚寻,对唐青瓷招了招手,道:“走啊唐总,一起回家!” (124) 还是那辆奔驰GLE,上车时俏俏犹豫了一下,是该坐副驾驶座还是跟唐青瓷一道坐后座,陆骁极自然地在她肩膀上带了一下,把她推上了副驾驶座。唐青瓷背着陆骁对俏俏做了个鬼脸,俏俏弯起眼睛笑得甜蜜又羞涩。 车子滑出去,陆骁试探着问:“那个小男生,就刚刚站在你身边的那个,是同学吗?家长会上找你麻烦的就是他吧,好像很喜欢搞小动作。” “你说楚寻啊,”俏俏抱着书包乖乖巧巧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他是班里的体育特长生,有点自恋,也不算太坏,总之是个不太重要的路人甲啦,不要说他。你今天怎么会突然跑来?” 陆骁笑了笑,道:“建院要举行院庆演出,我这里有两张赠票,想问你们要不要去看?” “建院啊……”俏俏转转眼睛,“那你会上台演节目吗?” 陆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负责人说缺个钢琴伴奏,我去帮个忙。”随即又调笑了一句,“怎么,我不上台你就不看吗?” “你不上台我也会去看的,”俏俏道,“只不过有你上台,我会看得更认真、更仔细!” 陆骁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跟着余笙都学坏了,油嘴滑舌的。” 俏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演出在哪一天啊?我看看课表。” 计划一下如何逃课! 陆骁一眼洞穿了她的想法:“正式演出是在下个月三号,刚好是星期六,你用不着逃课,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 下个月三号? ——你生日那天! ——我生日那天!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应了一句,表面上却各自装作神情自若。俏俏强行扭转话题,对唐青瓷道:“唐总,我们一起去吧!” 唐青瓷怎么可能去电灯泡,随口扯了个理由道:“我要上声乐课,你去吧,玩得开心点!” 俏俏趴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朝唐青瓷挤眼睛——唐总,那条红裙子,有用武之地啦! 唐青瓷以只有两人能懂的暗语回过去——记得多垫点海绵,在胸口! (125) 有了盼头之后,这时间啊,就像开了阀门的自来水,哗啦啦一去不复返。 院庆演出在晚上,当天俏俏早早起床,将红裙子熨了一遍,又挂起来沾了点熏香。唐青瓷在视频里指挥俏俏将长发散开,用卷发器将发梢弄卷,眉毛修剪过,扫上蜜桃色的眼影和腮红。俏俏肤色本就白皙,加上一点粉嫩的蜜桃色,满身的少女感。 上唇彩时唐青瓷建议先用哑光唇釉打底,再用深色唇釉晕染,做出渐变的感觉,视觉效果出奇的好。 收拾好一切,俏俏想了想,又拿出母亲留下的珍珠耳钉,小心翼翼地戴在耳朵上。耳钉保养得很好,莹润的光泽仿佛寄托了温婉妇人留给女儿的祝福。 俏俏折腾得太欢,连余笙都听见了动静,他走过来一眼看见那副珍珠耳钉,心里已经知道她要去见谁,嘴上故意道:“哟,这颜色可真喜庆,盛装打扮,你今天要出嫁吗?” 俏俏懒得理他,连踢带推地把人赶了出去,满心满脑都在计划着,如何漂漂亮亮地站在陆骁面前,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在俏俏的记忆里,那天的夕阳格外灿烂,白鸽披着辉煌的暮光,她披了一件大风衣,将红裙子藏起。 陆骁打电话过来,说他忙着候场,抽不出身,谢斯年会在校门口等她,带她去大礼堂,不用担心会迷路。 俏俏想起上次送平安果时闹出的乌龙事件,不由得红了脸。 Q大的校门是一座青砖白柱的牌坊式建筑,俏俏下了出租车就看见谢斯年等在那儿,她正要迎过去,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请问你是余俏余小姐吗?”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高档西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俏俏愣了一下,点点头道:“我是余俏,您是?” 中年男人向旁边让了一步,指着停在身后的一辆蓝色宾利,道:“我家夫人姓陆,就在车上,她想单独跟您说几句话。” 陆夫人……陆然何……陆骁的妈妈…… 俏俏脑中仿佛大雨过境般闪过隆隆的雷声,谢斯年专心致志地低头玩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向,她看了看谢斯年又看了看宾利紧闭的车门,一时间有些犹豫。 分卷阅读66 中年男人揣度着俏俏的脸色,加了一句:“少爷同夫人的关系出了点问题,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着急的,母子离心也算得上人生一大悲苦。” 俏俏咬了咬嘴唇,最终拉开了宾利的车门。 (126) 陆然何让司机就近找一间咖啡厅。咖啡厅位于学院路,档次不算低,但被陆然何那身商务款的高定套装一衬,还是显得寒酸了些。 俏俏和陆然何坐在临窗的位置上,街灯次第亮起,整座城市变得面目模糊。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大都是附近的学生,眼光不错,也足够势利,笑颜如花地递给陆然何一本菜单,陆然何看都没看,只要了一杯清水。 陆女王气场十足,俏俏头都不敢抬,将杯子里的咖啡匙搅来搅去。 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陆然何在心里给俏俏下了定义,目光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轻怠。她咳了一声,道:“没有事先打招呼,就突然和你见面,确实有些唐突,不过,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明白比较好。” 俏俏有些紧张,连忙点头:“您说。” “无论年纪、教育程度还是家庭背景,与陆骁相比,你都差得太远,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拖累。”陆然何看着俏俏,“陆骁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时糊涂,降低自己生命的格调和档次,去迎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灰姑娘》的故事固然动听,但细细想来,只觉荒谬。所以趁早了断对双方都是好的,你觉得呢?” 俏俏没想到陆女王还敢反问她一句——你觉得呢? 劈头盖脸埋汰我一通,还指望着我点头赞同,表示您说得对? “我觉得您的想法有问题。”俏俏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怒火,正视着陆女王,语气平缓地道,“年纪小但并不代表我不懂事,恰恰相反,在很多问题上我有着比您更深刻的见解,比如所谓的般配。我哥哥告诉我,感情的世界里,没有般不般配,只有喜不喜欢。他说,对一段感情而言最重要的是精神的共鸣,我和陆骁就是这样。他的喜怒哀乐我都懂,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也懂得该如何心疼他。说到这里,我倒想问一句,作为陆骁的母亲,您知道他在想什么吗?您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吗?如果您什么都不了解,又凭什么说我配不上他?” 此言一出,咖啡厅里瞬间安静,连咖啡机缓慢运作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陆然何眯起眼睛,“你觉得自己很有思想是吗?那么就请用你了不起的思想告诉我,你顶着‘杀人犯女儿’的头衔站在陆骁身边时,就不觉得自惭形秽吗?” “杀人犯”三个字一出,俏俏有一瞬间的怔愣,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愤怒。她腾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滚圆:“杀人犯的女儿又怎么了?要诛九族、夷三代吗?而且,杀人的不是我,触犯法律的不是我,凭什么我也要跟着背负罪孽的十字架?生来便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也是受害者!” 俏俏越说越怒,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咖啡厅里顾客不多,但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看了过来,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嗡嗡嗡的,像是苍蝇。 在陆然何的记忆里,自从离开了那条破旧的老街,离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家庭,便再也没有人敢用如此蛮横的态度跟她说话。俏俏的一番抢白让她怒不可遏,甚至想站起来掀桌子,但理智拦住了她,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对站在一旁的秘书道:“既然这位无辜的小姑娘对她的父亲抱有如此之大的怨念,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聊一聊,说不定能解开心结。” “父亲”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俏俏耳朵里震出嗡嗡的回声,她手脚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看着一道略微伛偻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老土,也算不上干净,脚上一双沾着泥点子的懒汉鞋,在光亮的木质地面上留下一串污浊的痕迹。 (127) 看清男人样貌的瞬间,俏俏眼睛里溢满了惊惧。男人上前一步,伸出粗糙的手掌,试图抓住俏俏的手腕。他嘴巴一歪,不怀好意地笑着,道:“俏俏,过来,让爸爸看看,爸爸好多年都没有见到你了,真是想你啊!” 俏俏受到惊吓一般狠狠甩开了他,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她想说你离远点,你不要过来,但冲出口的却只有刺耳的尖叫。 眼泪落下来的同时,那些疯狂想要忘记的画面也一并涌现。 逼仄狭窄的廉价出租屋,永远散不掉的烟酒味道和嘈杂的打牌声,母亲躲在角落里日复一日地哭泣,她很饿,饿得头脑晕沉,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拎到牌桌上,指着她消瘦的脸颊,满嘴酒气地道:“这是什么?女儿?不对!这是摇钱树!女 分卷阅读67 儿好,女儿妙,女儿全身都是宝,就这么摇一摇,哗啦啦地把钱掉!” 四周笼罩着刺耳的笑声,有人捏她的脸,有人摸她的胳膊,有人把手伸进她裙子,顺着小腿一路向上攀。 她开始疯狂挣扎,疯狂尖叫,躲在角落里的懦弱妇人终于有了点身为母亲的自觉,猛地冲过来将女儿抱进怀里…… 有人怒气冲冲地掀翻牌桌,杯盏碎裂声响成一片,遍地狼藉,遍地肮脏。 回忆与现实重叠在一起,整个世界只剩下刺骨的冷,冷得痛苦,冷到绝望。 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连玻璃窗外都站满了驻足围观的路人,俏俏和余立军被圈在中央,陆然何反而变成了不起眼的存在。她拉高衣领挡住脸,对秘书道:“想办法让陆骁知道这边的情况,让他自己来看看,他挑的人有多上不得台面。” 秘书点了点头,陆然何深深看了埋头号啕的俏俏一眼,留下一个鄙夷的表情,逆着人群走了出去。 谢斯年在校门口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还以为俏俏路上堵车,他觉得口渴,想买杯冰咖啡。走过来,他才发现咖啡厅里聚满了人,他疑惑地扫了一眼,正看见抱着头凄厉号啕的俏俏…… 服务生拿起座机听筒要报警,余立军冲过去按下挂机键,讪笑着:“报什么警啊,这是我女儿,她想喝那个什么什么,我买不起,就闹起来了!” 服务生半信半疑,余立军一把抓住俏俏的手腕把人往外拖。俏俏哭得嗓子都哑了,挣扎间风衣散开,露出漂亮的红色裙摆。她狠狠地咬住余立军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咬得皮开肉绽。 余立军疼得大叫,抬手便要打,嘴里不干不净地骂:“死丫头,敢咬老子,老子可是你爸……” 另一个“爸”字还未出口,余立军已经被人反拧着手臂推倒在地。 陆骁身上还穿着演出时的白西装,衬衫领口微松。他摘下中指上的指环,单手扼住余立军的脖颈,直接将人拎了起来。 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发力的征兆。 陆骁眼睛里有冰雪,漂亮至冷厉,在余立军耳边一字一顿道:“你就是俏俏的爸爸?真是久仰大名啊!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过去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记着,从现在起,你再敢靠近她一步,我一根一根掰折你的骨头。做父亲之前,先学学怎么做人吧。” 陆骁骤然松手,余立军烂泥似的倒了下去。 不去理会众人的眼光,他径自带着俏俏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报出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车厢圈出一方安静天地,陆骁罩着俏俏的后脑勺将人扣进怀里,俏俏还在瑟瑟发抖,像是猎人枪口下的小动物。 陆骁纤长的手指自她发间穿行而过,低声说道:“哭吧,我陪着你呢,不怕了。” 起先是一声低低的呜咽,紧接着是夹杂着无助与委屈的哭声。 俏俏死死地抓着陆骁的西服袖子,喃喃着:“对不起……没能看到你的演出……也没能送你一份漂亮的生日礼物……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对不起……” 陆骁心里突然涌起无法言说的疼,心脏在震颤中骤然缩紧。 他想,爱这东西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一个人即便受尽委屈也要为你着想,可以让一个人时时刻刻惦念着你,哪怕自己也是遍体鳞伤。 陆骁紧紧抱住俏俏,手臂箍着她的背,透出保护与宠溺的味道。两个人的影子温柔地融在一起,像是再也不会分开。 (128) 下车时俏俏已经睡着了,眼睫垂下来,脸上带着湿漉漉的泪痕。 陆骁将俏俏抱回家,搁在卧室的大床上,动作小心而温柔,生怕将她惊醒。他在床前守了好一会儿,见俏俏没有醒来的迹象,才带上门走出去。 客厅里没有开灯,月光凉白,一室清辉。陆骁站在窗前拨通余笙的电话,身影泠泠如雨后的竹,挺拔中带着淡淡的傲气。 余笙嘴里叼着烟,吐字不清地“喂”了一声。陆骁也有点想摸烟,转念想到答应俏俏戒了,又把手收了回来,道:“俏俏的父亲是叫余立军吧?他在俏俏十岁的时候被判了九年有期徒刑,是这样吧?” “对啊,”余笙不明所以,“那老王八蛋正在牢里数跳蚤呢,好端端提他干什么?” 陆骁沉默半晌,道:“余立军出狱了,找到了俏俏。” “什么!”余笙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翻了搁在电脑桌上的马克杯,速溶咖啡洒了一桌子,他顾不得去擦,追问道,“你见到他了?在什么地方?他敢缠着俏俏,我就敢剁了他!” 想起之前悄悄受惊无助的样子,陆骁抬手抵住落地窗的玻璃 分卷阅读68 ,慢慢地道:“余笙,你跟我说实话,在起诉余立军的时候,有没有‘猥亵幼女’这一项?”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陆骁听到“咔”的一声,余笙又敲开火机点了一支烟,他吐出一口烟雾,哑声道:“不是余立军,但是他想把俏俏卖掉换赌资,卖给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人。俏俏的妈妈不同意,激怒了余立军,被他失手打死。拐卖儿童这一项因为证据不足没能成立,仅按照过失杀人宣判的。” 再度沉默,好一会儿,余笙才继续道:“如果你因为这一点不喜欢俏俏,我无话可说。但是,陆骁你记着,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人比俏俏更喜欢你,失去她,是你的损失。她现在在哪儿?我去接她回家。” “别把我想象得那么不堪。”陆骁苦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抵在玻璃上的手指一根根收紧,紧握成拳,“我对俏俏的喜欢并不比她对我的少,一辈子很长,我想全部用来爱她。余笙,把俏俏交给我吧。” 余笙在电话另一端深深叹息,他想说既然知道一辈子那么长,怎么还敢轻言只爱一个人。脑海中突然晃过俏俏眼神明亮的样子,她说,哥,我喜欢陆骁,非常非常喜欢。 无数小星星蹦蹦跳跳地融在她的眼睛里,在灰白的背景中闪闪发亮。 她是那么快乐,他又怎么忍心去破坏她的快乐。 妥协的人只能是余笙,他把烟头按灭在阳台的栏杆上:“我还是那句话,你敢对我妹妹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陆骁心头一定,笑道:“今天晚上妹妹不还你了,明天早上给你送回去。” 余笙一听直接奓毛,他还在嚷嚷“姓陆的你把话说清楚”,陆骁就已经挂了电话。他回到卧室替俏俏掖好被角,指尖贴着俏俏的脸颊滑过,小姑娘梦呓似的呢喃了一句:“陆骁,生日快乐。” 月光轻轻柔柔地铺下来,陆骁弯下腰吻了吻俏俏的额头。 别怕,我会保护你。 9 得偿所愿 唐青瓷捏她的鼻子,明知故问:“急着去见陆姓先生吗?陆姓先生到底是谁啊?居然这么厉害,连你在哪里吃毕业饭都知道。” 俏俏一本正经:“陆姓先生姓陆名骁,绰号‘我男人’!” (129) 晚上十点,陆家大宅里灯火通明,陆骁在栅栏门外鸣了两声车笛,管家一路小跑着出来给他开门。天上飘着零星的雨,陆骁逆着光走进客厅,皮鞋踩在地毯上,绵软无声。 女佣上前一步要替他脱掉外套,陆骁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麻烦。他径自走到陆然何面前,垂眸看着她,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您刻意安排的吧?让俏俏的父亲提前出狱,让父女两人公开见面,让俏俏崩溃出丑,都是您的杰作吧。”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那个小丫头的真面目。”陆然何搁下手里的茶杯,音调压得很柔,神色却是冷的,“碰到点意外就只会大吼大叫,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比小丑都可笑,这样不体面的人你也能看上眼?陆骁,你的品位是不是坏掉了?” 陆骁垂下视线,半晌不语,突然问了一句:“妈,今天是我生日,您还记得吗?” 陆然何愣了一下,随即淡笑着道:“过生日、吃蛋糕、吹蜡烛,那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若喜欢,我让阿姨给你烤一个就是了。” “重点不在蛋糕,而是心意。”陆骁的表情有点复杂,说不清是失望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从小到大,您没有给我过过一次生日,甚至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生日快乐。我对您来说就像一件摆设,光鲜漂亮就好,难不难过、开不开心都不重要。” 陆然何猛地抬起头:“你这是在怨我?要知道如果不是我将你带回陆家,你……” “没错,如果不是您将我带回陆家,我可能早就烂在了老街的旧房子里,”陆骁毫不退让,“变得庸俗不堪,这一点我永远感谢您。除此之外,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讲,您给过我一点点爱吗?小时候我经常守在书房门口,希望您能在进出书房的间隙里跟我说一句话,哪怕只是敷衍地问一句有没有吃饭,可您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对不起您的,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是我,凭什么让我来承受所有恶果!” 陆骁这一脚狠狠地踩进了陆然何的禁地,这个素来端庄优雅的女人瞬间扔掉所有伪装,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陆骁被打得侧过脸去。他像是早有预料,神情里只剩讽刺:“我是您儿子,您可以打我骂我,但您不能去伤害俏俏,一根头发也不行。俏俏的确有很多缺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恋爱对象,但她给了我太多真真切切的温暖,那是我从来不曾拥有的。遇见她之后我才知道,被人心疼着,是一种多美好的感觉。等她再长大一点,我就会娶她,疼爱她 分卷阅读69 一辈子,您能接受她最好,接受不了,我也不会主动带着她到您面前来讨嫌,咱们各退一步,彼此尊重。” 陆骁转身便走,陆然何突然叫住了他。 她的胸口重重起伏着,冷笑着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退步?一旦没了设计工作室和汽车改装店的分红收入,你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校学生,连房租都出不起,拿什么保护心上人?还有那个余俏,她就要高考了吧,若是因为你而影响了成绩,你说她的家人会不会恨你?你们两个还有将来可言吗?” 陆骁脚下一顿,眼睛里闪过诸多情绪,最后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丰神俊朗:“在您眼里,我就这么点本事吗?”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130) 俏俏在天亮时忽然惊醒,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点回不过神。 陆骁听见声音推门进来,披着满身浅金的晨光,他穿了件质地柔软的套头衫,衣袖挽起,露出骨节精致的手腕和小臂,笑着道:“醒了?饿不饿?早餐我准备了三明治和牛奶,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起身时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那条红裙子,回忆汹涌而来,俏俏几乎站不稳,陆骁快步走过去扶住她,道:“不怕,都过去了。” 俏俏眼睛里含着泪水,她静静地埋进陆骁的怀里,道:“我原本想要穿着漂亮的红裙子上台献花给你,在你接过花束的瞬间说一声生日快乐。陆骁,很抱歉,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生日,被我搞砸了。” 陆骁心疼得不行,紧紧把她抱住:“没关系,我们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还有很多个生日要一同度过。而且,你已经对我说过生日快乐了,在睡着的时候。” 那天,陆骁抱着俏俏在床边坐了很久,他的女孩儿他的小公主,蜷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看起来十分可怜。 陆骁抿起嘴唇,试探着道:“我妈妈,她……吓着你了吧?” 俏俏惊慌地抬起头,道:“陆骁,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妈妈的意思,也不是不想见我爸爸,只是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也不需要为了我去讨好任何人,包括我妈妈。”陆骁捧起俏俏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问题统统交给我,我会处理。俏俏,我只希望你能快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俏俏靠在陆骁肩膀上,一颗心暖得近乎发烫,她真的越来越喜欢陆骁了,非常喜欢。 (131) 俏俏踏进家门时,客厅里只有余笙一个人,烟雾攒了满满一屋子,冷眼一看像是失了火。 俏俏怯怯地凑过去,道:“哥,你别多想,昨晚我的确是跟陆骁在一起,但是……”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余笙把烟头摁灭扔进烟灰缸里,“我想告诉你的是,别怕。余立军就算出狱了,也不可能再伤害到你一分一毫,我和陆骁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哥,”俏俏坐在余笙身边,说话时嗓音发颤,“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有陆骁那样的……朋友。” “本来是打算说‘男朋友’吧?”余笙笑了一下,拽出一张纸巾在俏俏脸上按了按,“一辈子很长,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别急着下定论,也别急着把自己框住。” 余笙正想着如何委婉而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俏俏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哥,不论我以后还会遇到多少人,他们都不能和陆骁相比。对我来说,陆骁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 余笙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却不觉得羞恼或尴尬。他意识到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追求,有了真正喜欢的人。 这是一件好事儿,不是吗? 他摸摸俏俏的头发说:“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余笙提醒俏俏,余立军出狱的事儿,先别告诉太后。太后正处于更年期脾气烈,很可能会直接提刀出门,剁了那个杂碎。 俏俏乖乖点头说好。 星期一一大早,余笙主动提出送俏俏上学,俏俏受宠若惊,甚至怀疑余笙换了人设。 俏俏在学校门口下了车,笑眯眯地对余笙挥了挥手,说再见。 第三中学的围墙挺高,余笙有好多次翻墙时差点崴了脚,他看着一道略微伛偻的身影自附近的小巷子里走出,然后一点点隐匿到围墙投映下的阴影中。余笙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一钩,微微眯起眼睛。 那道身影在学校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好一会儿,保安拎着警棍走过来跟他攀谈了几句。那人悻悻地准备转身离开,余笙却迎了上去。 b 分卷阅读70 r 余笙张开手臂搭上那人的肩膀,扑面一股酸臭味,他强忍着没吐出来,低声说了一句:“大伯,好久不见!” 余立军盯着余笙被墨镜挡住的脸看了好半晌才认出他是谁,梗着脖子冷笑一声:“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大伯!当初老子要坐牢,找你们家借点保命钱,你爸爸死守着棺材本一分都不肯借,这事儿我可还记着呢!” 余笙眉梢一挑,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这不是上赶着给您送钱来了嘛!” 说完,不等余立军挣扎,余笙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拎上了车,一边踩油门一边给陆骁发了一条信息:“老地方见。” (132) 余笙口中的“老地方”是解放路附近的一座废弃工厂,里面有一栋两层楼高的大车间,堆着旧沙发、烂椅子、空油桶和一些锈迹斑斑的旧机器。 余笙推开车间大门时陆骁已经在里头等着了。他穿了身黑色的运动服,上衣拉链半垂着,露出一尘不染的白T恤,英俊得近乎扎眼。 余立军骤然从光明跌入昏暗,视野里一片模糊。陆骁缓步到他面前,笑着伸出手:“余叔叔,您好。” 余立军“啪”的一声挥开陆骁的手掌,啐了一口唾沫,咬牙道:“当老子不记得你?那天就是你把老子拎起来往地上摔的吧?” “那天一时冲动,多有得罪,不好意思了。”陆骁笑吟吟地道,“不过,您刚出狱,既不接风洗尘,也不走亲访友,大老远的从南方跑来北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什么?为了看我闺女啊!”余立军瞄了余笙一眼,阴恻恻地笑,“我都听人说了,我闺女特别出息,还在上学呢就勾搭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吃香的喝辣的,钱多得能铺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得伺候我,给我养老送终!” “你怎么好意思提俏俏!”余笙“咚”的一声踹翻一个空油桶,“你不仅要把她卖了换赌本,还当着她的面活活打死了她的母亲。丧尽天良的事你都干全了,哪儿来的脸让她给你‘养老送终’?” 余立军眼睛一瞪,神情扭曲:“我就算有天大的错处,那也是她爹,闺女养老子天经地义,她不养我就是不孝,遭报应,挨天谴!我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是想联起手把我打发了,你——”余立军手一抬,指着陆骁的鼻梁,“小白脸似的,你就是余俏那丫头的相好吧?嘿!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玩的女人,你玩了我闺女就得给钱!” “你少给我胡说!”余笙一肚子火气闷得快爆了,抬脚踹在墙面上,墙皮簌簌地落下来,“你不要脸俏俏还要呢!” “别生气。”陆骁拍了拍余笙的肩膀,对余立军道,“您可能有点误会,我跟俏俏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并没有任何逾矩行为。俏俏年纪还小,您是她的父亲,怎么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人嘴两张皮,”余立军冷笑一声,眉梢斜吊着,“上下嘴皮子一碰,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我老了,有没有脸无所谓,你们大户人家可不一样。让人知道你在外面玩女孩儿,左邻右舍那么一传,丢人是小,前途可就毁了!不过,想让我闭嘴,也不是没有办法……” 余立军故意停顿了一下,陆骁笑了笑,道:“您有话直说。” 余立军哼哼了两声:“我刚从牢里出来,什么都缺,尤其缺钱。我这个做老人的体谅你们年轻人挣钱不易,也不多要,八十万!你一分不差地交到我手上,我保证把嘴闭得紧紧的。我那闺女也归你,做大房还是做二房随你乐意!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划算!非常划算!”陆骁从口袋里抽出一支录音笔,拿在手里转了几圈,神色骤然一冷,“贩卖人口、造谣诽谤、敲诈勒索,您猜这三项罪名一旦成立,够您吃多少年牢饭的?对了,您现在还处于保外就医期间吧?正好,罪加一等!” “你敢耍老子!”余立军气红了眼,面目狰狞地吼,“老子剁碎了你!” 余立军竟然抬手从后腰处抽出一把小短刀,刀锋寒光一闪,奔着陆骁就刺了过去。 余笙顿时冷汗涔涔,喊了一声“小心”。 陆骁笔直地站在那里,不躲不闪,在短刀近在咫尺时,掰着余立军的手腕向下一压,刀锋偏离了预设的轨迹,避开要害刺进腹部。 殷红的血液沁出来,润湿了两个人的手,陆骁死死地扣住余立军的腕子不让他逃,漂亮的眼睛里是沉着纯黑的光,低声道:“故意伤害——您又多了一项罪名。前三项告不倒您,只这一项也足够您坐穿牢底,您年纪大了,估计这一生也出不来了,您永远别想出现在俏俏面前了!” (133) 数学课改成了随堂测验,俏俏习惯性地把辅助线设为“LX”,落笔的瞬间笔头折断,唐青瓷拿肩膀撞了撞她,小声道:“发什么呆? 分卷阅读71 ” 俏俏神色懵懂地摇了摇头,小声道:“突然有点心慌……” 放学时,俏俏一踏出校门就看见余笙背倚着车门站在那里,额头上绑着印花发带,鼻梁上架着浅灰色的墨镜,满身痞气。 俏俏爬上副驾驶座,笑眯眯地道:“管送还管接,今天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的吧,待遇怎么这么好。” 陆骁进手术室前叮嘱他千万别让俏俏知道,余笙只能摸摸俏俏的头发,道:“今天有空,尽一下当哥的义务,机会有限,你要好好珍惜。” 俏俏哼了一声,没顶嘴,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剥棒棒糖吃。 晚饭之后吃完水果,俏俏回房做作业,回身关门时,她看见余笙敲开了太后卧室的门。 白太后自认读遍《聊斋》看尽世界妖魔鬼怪,但还是被余笙口中那个魔幻故事震惊到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余建国先开了口,犹豫着:“这么说……你大伯要重新被起诉,然后继续坐牢?他那个人啊,死不足惜!只是……陆骁还好吗?伤得重不重啊?要不要买点礼品去看看他?怎么说也是为了咱家的事儿。” 余笙心道人家哪是为了咱们家啊,那个臭小子要的是俏俏,嘴上却替陆骁圆了一句:“探望倒是不用,陆骁原本也没打算让二老知道这件事。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瞒着俏俏,省得她难过。” 太后点头说好,她有心提点一句“俏俏跟陆骁之间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可陆骁还血淋淋地躺在医院里,让她说不出这句话,纠结半晌,只说了一句:“明天我给陆骁炖点鸡汤吧。” 一门之隔的暗影里,俏俏拼命掩住嘴巴,眼泪却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地板上。 余立军刺在陆骁身上的那一刀刺得有点深,伤了肝脏,造成腹腔积血。手术时上了全麻,陆骁一觉醒来只觉头脑晕沉,事先联系好的律师守在病床边上,简单交代了几句,说余立军已经被缉拿归案,剩下的事情他会全权处理,保证让余立军被重判。 陆骁脸色苍白,笑着说了一句:“辛苦您了。” 病房是单人间,律师离开后只余满室安静。余笙帮他联系了一个护工,明天来报到,这一晚他还得靠自己。 手上还挂着吊瓶,陆骁看着窗外朦朦的月色,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逐渐冒出枝丫,像小猫在怀里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头顶蹭过胸口,掠起细微的痒意。 他的小姑娘正在做什么呢…… (134) 熟悉的高跟鞋声在病房门口响起,陆骁躺在床上没有动,心里滑过一声淡淡的叹息。 陆然何是一个人来的,漂亮的刺绣套裙也掩不住满身怒火,她疾步走到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是谁教你这样不珍惜生命的?”陆然何气得发抖,咬牙道,“那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女孩儿,也值得你拿性命去赌?你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哪里?” 陆骁神色苍白,眼睛却是亮的,平静地看着陆然何道:“妈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爱情这东西有多大魔力。” 陆然何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全部断在了喉咙里。 是啊,她也曾执着过、疯狂过,为了一个人不惜背弃整个家族。父亲嚷着要打折她的腿,母亲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好好的家里乱成一团。 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跟那个人走了,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笑念头。那个平庸的男人很快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捉襟见肘的生活磨碎了所有想象,爱情变成了一种讽刺。 悄悄,求带回家。悄悄,求带回家。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眼看着陆骁走上同样的路,为了一个不体面、不般配的人受诛心之苦。 一念至此,陆然何微扬起头,灯光落在她脸上,照得肤色似雪,鼻梁挺直,细细看去,母子俩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道:“陆骁,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不要试图在我身上找共情,没用的。我有多厌恶你父亲就有多厌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永远都不可能接受她!” 陆骁垂下眼睛,道:“您可以不接受她,但我求您,能不能别伤害她?我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只要想起她的名字,就会满心温柔。您也经历过那样的时候吧,众生碌碌,只有一个人披着满身的阳光,不需要多说什么,心意全都写在了眼神里。对视一眼心就跳个不停,对于你来说,那个人就是全世界。” 陆然何似是被陆骁的声音蛊惑了,她有一瞬间的出神,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已经足够。 陆骁眼睛里有星空,笑一下,万物明朗,他忍痛朝陆然何伸出手,道:“别伤害她,我舍不得。” 陆然何心头狠狠一颤,眼圈几 分卷阅读72 乎泛出红晕。 当年有人为了保护她,说过同样的话,同样的缱绻情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然何似乎透过陆骁看见了当年的自己。眉目绝色,神情倨傲,飞蛾扑火般纵身跳入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里,带着与全世界同归于尽的决心轰轰烈烈地爱着。 他是那么像她,从样貌到秉性。 (135) 最终陆然何也没有去握陆骁的手,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空寂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陆骁叹了口气,自己动手拔掉针头,捂着伤口半坐起来,道:“出来吧,偷听了半天,有什么感想吗?” 门口处人影一闪,俏俏低着头慢慢蹭了进来。 陆骁指了指搁在床边的椅子,说了声“坐”。 俏俏摇摇头,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小声道:“坐在椅子上离你太远了,我想到床上去。” 陆骁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想着这小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可妥协的人到底还是他,让出半边床板和半条被子,道:“上来吧。丑话说前头,只许待半个小时,时间一到,乖乖回家,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俏俏抿起嘴唇偷偷地笑,她反锁上房门,踢掉鞋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陆骁身上只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衣扣松散,行动间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和些许胸肌线条。 俏俏惦记着陆骁身上有伤,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一掌宽的距离,目光盈盈地瞅着他。 陆骁摸摸她的头发,笑着道:“感谢之类的话就免了,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负你,别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俏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小腹上的纱布,低声道:“还疼吗?” “不疼。”陆骁唇角弯起,面部表情异常柔和,“一点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余笙那小子又说漏了嘴吧?” “不怪余笙,是我自己偷听来的。”俏俏的眼眶有些湿,她吸了吸鼻子,“陆骁,对不起,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也丢了很多人。答应你要快点长大,结果碰到突发事件除了哭什么也不会,真的很对不起。” 俏俏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陆骁伸出手,果然在她的眼角处碰到温暖的湿润。他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令人心安的宠溺:“你带给我的从来不是麻烦,而是爱和心动。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 俏俏有点想哭,可心里又溢满棉花糖般柔软的甜,最终含着眼泪笑了起来,湿亮的瞳仁里倒映着陆骁温柔而英俊的脸。 宠溺归宠溺,陆骁一直都有底线,半个小时一到他就提醒俏俏该回家了。俏俏跳下床慢吞吞地穿上鞋子整理衣服,恨不得把每一个动作都拉成一帧慢镜头。 俏俏故意把扣子系错了位置,衣襟歪歪扭扭地不对称。 陆骁叹了口气,把人拎过来一颗一颗地整理妥帖。俏俏趁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陆骁,我能天天来看你吗?只要半个小时就行。” 陆骁动作一顿,俏俏连忙道:“十五分钟也行,我保证会乖乖的。” 陆骁摸摸她的脑袋,犹豫半晌,慢慢地道:“俏俏,我觉得,在高考结束之前我们尽量不要再见面为好。” 俏俏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是没听懂陆骁究竟在说些什么。陆骁捧着她的脸,拇指细细地描绘着她嘴唇的形状,动作温柔,充满怜爱。他道:“你也看到了我妈妈的态度,我在尽量改变她,这需要一点时间时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读书,考一个好成绩,到我身边来,我们并肩站在一起,面对所有困难。接下来的一年,对你和我来说都非常关键,我不想看到你被打扰,或者因为我妈妈的关系被影响心情,所以,暂时分开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我在Q大等你,等你来找我。” 陆骁的良苦用心俏俏哪能不懂,他是在给陆然何铺台阶,也是在给两个人留余地。毕竟是血脉至亲,总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缓兵之计吗?”俏俏笑了一下,眼睛澄澈通透,像是古法锻造的琉璃,“先兵后礼,而后逐步攻心,一步一个圈套,一点防备的机会都不留给别人。陆骁,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 陆骁握住俏俏的手,他的额头抵住她的,呼吸乱乱地纠缠在一起:“谢谢你能懂我,来日方长,我会一点点证明,我有多喜欢你。” 我会一直等你,等你长大,等你来找我。 (136) 所有认识俏俏的人都说,她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坚韧的光芒从骨子里透出来,笑容中充满力量。 唐青瓷捏捏她的脸,说:“你是我的俏俏吗?怎么感觉像换了个人。 分卷阅读73 ” 俏俏回身抱住唐青瓷的腰,说:“唐总,从今天开始,我要为了我的梦想而全力奋斗了。” 我要为了我的梦想,为了我喜欢的人,走在变得更好的路上。 那一次伤害事件在陆骁小腹上留下一道疤,颜色偏淡,触感凹凸。余立军还涉嫌违规获准保外就医,追查起来流程繁琐,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庭,但是律师拍着胸脯保证,不会低于十五年。 一道疤换俏俏十五年平安顺遂,陆骁觉得,这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陆骁私下里跟余笙沟通过,两个人决定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瞒着俏俏,余立军在她的生命里已经留下足够多的阴影,从今以后再没有他出现的余地。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堂体育课,天气好得不像话,俏俏单手比出爱心的形状,衬着蔚蓝的天幕背景,拍了张照片发给陆骁。十分钟后,微信提示收到一张图片,是陆骁抬手对着蓝天,学着俏俏的样子也比了颗心。 当时谢斯年正和陆骁一起去赶必修课,走着走着学神突然停了下来,谢斯年疑惑地转身,就看见陆骁做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动作。 谢斯年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飞出来,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发微博——这个世界疯了吗? 期末考试如约结束,俏俏的成绩还算理想,没有退步,但也没有明显的进步,像是走进了瓶颈期。唐青瓷却下降了一大截,老严忧心忡忡地试图跟唐家父母取得联系,却发现哪个也联系不上。老严第一次意识到,那个看起来无比潇洒的女孩子就像是水中浮萍,四海为家,却也无家可归。 两个女孩儿一人抱着一杯冰奶茶坐在学校的天台上看风景,俏俏突然道:“唐总,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 远处夕阳沉沉,鸽哨声听起来格外静谧。 唐青瓷眯起眼睛,思考半晌,慢慢地道:“什么样的人?大概就是那种永不胆怯、永远骄傲的人吧。你呢?” 俏俏眨眨眼睛,脸上突然飘起一抹可疑的红,小声道:“我想成为陆骁的人!” 唐青瓷哈哈大笑,把俏俏的脸颊揉搓得变了形状。 暑假期间,俏俏主动要求参加补习班,给物理和数学两门学科充充电,白太后自然全力支持,还叮嘱余建国多做点好吃的,别把咱家闺女累瘦了。 睡觉前,余笙叼着个啃了一半的大苹果敲开俏俏房间的门,状似无意地问,是不是跟陆骁吵架了?不然怎么会放着一尊学神不用,上什么校外补习班。 俏俏埋首在化学卷子上,随口说了一句:“我们约好高考结束前尽量不见面,我要带着Q大的录取通知书去找他!” 余笙靠在门框上闲闲地撩了一句:“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就不怕他跟别人跑了?” 俏俏笑了,眼睛亮晶晶的,道:“我当然相信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相信,我还能去相信谁?” 余笙再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俏俏的头发。 一个星期后,俏俏上完补习班,推开家门就看见陆骁和余笙并肩坐在沙发上啃西瓜。余建国身上还挂着围裙,乐淘淘地冲俏俏招手:“冰镇过的黄瓤西瓜,甜着呢,快把书包放下,吃块西瓜解解渴!” 俏俏简直不敢去看陆骁的眼睛,趁余建国进厨房炒菜的工夫,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陆骁抽出一张湿巾替俏俏擦手,小声道:“想你了。” 余笙险些被西瓜呛住,咳了一声,道:“能要点脸吗?我去学校交材料,正好碰上这厮,搭他的顺风车回来的,请他吃个午饭算是抵车费了。” 俏俏手上拿着一块陆骁递来的西瓜有些发怔,她的哥哥啊,生怕她长时间见不到陆骁会难过,想方设法地给他们创造机会。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哥哥。 一回生二回熟,陆骁已经是第三次到余家吃饭了,不好意思干坐着,起身帮忙擦桌端菜。俏俏端起一盘青椒炒肉,回身的瞬间差点一脑袋撞进陆骁怀里,两个人同时“哎哟”了一声,陆骁伸手扶了她,道:“小心点。” 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俏俏把菜放回到料理台上,张开手臂笑眯眯地对陆骁道:“你想不想抱抱我啊?” 陆骁满心柔软,连忙倾过身去将人抱住,低声道:“刚刚没说谎,的确是想你了。” 陆骁身上有好闻的薄荷香,俏俏枕着他的肩膀深深呼吸。 这次陆骁没有久留,吃过午饭就起身告辞,白太后热情地张罗着让他常来家里坐坐。余笙瘫在沙发上一边揉肚子一边道:“俏俏,你帮我送送陆骁,哥吃撑了,走不动。” 陆骁是开车来的,车就停在楼下。他坐进驾驶室,对俏俏道:“回去吧, 分卷阅读74 外边热。” 俏俏把一个红色的平安符递给他,道:“庙里求来的,保平安。” 陆骁眼神温柔,将平安符搁在唇边轻轻一吻,俏俏蓦地红了脸,好像她才是被亲吻的那个。 (137) 随着暑假的结束,高三正式开始。除了白天的课时,学校单独给高三的学生加开了三堂晚自习,唐青瓷抱着城墙厚的复习资料感慨,习题难做,红颜易老。俏俏枕着她家唐总的肩膀笑个不停,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陆骁:“问:英语中强调句型的判断方法是什么?今天食堂大师傅发明了一道新菜,菠萝炒辣条,冒死尝了一口,居然很好吃。” 俏俏:“答:如果将句子中的‘it be’和‘that’去掉,原句通顺则是强调句,否则就不是强调句。学神,你的味蕾是不是坏掉了?” 自从俏俏升上高三,陆学神规定每一句闲聊前都要带着一个关于知识点的问答,答不对问题,聊天终结。导致俏俏一看见手机就在脑袋里循环播放知识点,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晚自习用来讲上次考试的数学卷子,俏俏把“有且仅有”写成了“仅有”,扣掉一分,被数学老师点名批评。下课时,俏俏拍照给陆骁看,碎碎念着:“有且仅有真是一个霸道的词啊,它不仅要求我喜欢你,还要求我只喜欢你。” 陆骁发来一首英文歌,俏俏戴上耳机静静地听,歌词美丽得如同传说—— Longer than there039;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039;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远在天上有星星之前 我就已经深爱着你 熬夜刷题刷到疲倦时,俏俏就点开播放器将这首歌设置成单曲循环。推开窗,夜风拂面,天上有漂亮的星星,耳机里有温柔的歌声,喜欢的人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她,全世界都变得无比温柔。 陆骁,我在你想你呢,你呢?有没有想我? (138) 中秋节到来前,久未露面的陆女王突然打来电话,道:“我在赫尔辛基,不忙的话,来陪我吃顿团圆饭吧。” 陆骁看了下日程安排,见并不冲突,便买了一张夜间航班的机票,在中秋节当天抵达了赫尔辛基。母子两人在当地的一家餐厅碰面,陆然何依旧妆容精致,连往来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陆然何食量很小,动了几口就搁下了餐具,看着陆骁道:“你瘦了很多,最近很累吗?” 陆骁咽下嘴里的食物,道:“还好。” 陆然何从手包里拿出几张名片,搁在餐桌上推过去,道:“听说你在筹备自己的室内设计工作室,准备自立门户做生意,我有几个朋友是从事相关工作的,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去找他们。你跟那个小姑娘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闹矛盾了吧?呵,人在年轻时难免冲动,把一时的兴起当作是一世的情深,现在醒悟也不算太晚。” 陆骁一点都不惊讶陆然何会知道自己的近况,他搁下刀叉,整理了一下措辞,平静地道:“我们很好,没有任何矛盾,暂时不见面是希望俏俏能安心读书,然后带着Q大的通知书来找我。工作室还在筹备阶段,目前没有任何困难,即便有,我想那也不是无法解决的。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切都好。” 陆然何“哦”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勃然大怒,她侧过脸看着窗外,半晌才道:“你就这么信她?” 相信你们能一起走完一辈子? 陆骁笑了一下,不算灿烂却足够耀眼。他道:“她是我喜欢的人,我选择的人,我不信她,就是不信我自己。” 陆然何看了他一眼,将几张信用卡和几枚钥匙一并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你的东西,拿回去吧。” 这算是妥协的征兆,仅仅是个征兆而已。话音一落,她便端起神色,声音渐冷,道:“你是我儿子,我可以给你足够的宽容,不代表别人也能从我这里得到同样的东西。我知道,你故意不见那个小女孩儿,是做给我看的,‘宣导休风,怀柔百越’的道理,不止你懂,我也懂。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接受她,永远不会!” 陆骁并没有在赫尔辛基过夜,陪陆然何吃过饭后,他直接去了机场,坐最近的航班回国。候机时他支撑不住小憩了片刻,手机微微一振,俏俏在语音消息里笑眯眯地道:“嫦娥嫦娥,你帮我问问陆骁,问他有没有吃月饼?” 看看时间,俏俏应该快睡觉了了,陆骁直接打电话过去,道:“在国外买不到月饼啊,我想吃莲蓉蛋黄的。” 俏俏笑着道:“你唱首歌哄我 分卷阅读75 睡觉,我亲手做月饼给你吃!” 陆骁的歌声温柔干净,在渐深的夜色里,在俏俏耳边,轻轻流过,如同流金的细沙。 Longer than there039;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039;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他反复呢喃着最后那一句—— I039;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俏俏渐渐湿了眼睛,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确定,确定他们会一直相爱,相爱到死。 (139) 回国之后陆骁真的收到了一盒独家制作的手工月饼,莲蓉蛋黄馅的,加了一点点玫瑰酱,用漂亮的礼物盒子装着,经过快递小哥的手,一路送进了陆骁的宿舍。 礼盒里还有一张手写的卡片,陆骁将卡片展开,圆滚滚的字迹映入眼底—— 我每天都做好吃的给你,你不要喜欢上别的小朋友好不好? 谢斯年暗戳戳地凑过来看了一眼,被萌得心脏乱蹦,一个劲儿地追问:“学神,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你到底是从哪儿捡到的,地址说出来,我去守株待兔!” 陆骁笑着逗他:“独家秘笈,概不外传!” 俏俏在拼命读书的时候,陆骁也没闲着,他一边应付秦柯不断抛来的各种课题和项目,一边筹备着自己的室内设计工作室,仅是创业方案一项,他就带着人做了好几个版本。最忙的时候完全没时间睡觉,头疼到需要吃止痛药来安抚。 陆然何将别墅钥匙还了回来,陆骁将之前租住的公寓退了,在写字楼里租了一间一百平方米的办公室,购置了一批高配电脑和打印机复印机之类的设备,险些掏空家底。林力行介绍了一个有工作经验的主设和一个财务给他,还帮他联系了几个靠得住的施工队,陆骁另招了两个助理、一个预算员,六个人把云境设计工作室的牌子扛了起来。 林力行问陆骁,云境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陆骁笑着道:“《后汉书》读过吗?‘吴耿骁将,云集四境’,我叫陆骁,它叫云境。” 林力行恍然的同时还有点感慨,野心不小。 云境设计工作室正式开业那天,陆骁对俏俏说,心爱的人,自己的家,我都有了。 设计这碗饭不好吃,客户爸爸个顶个的难伺候,陆骁并不着急,本着薄利多销的路数,先从小活慢活接起,闯名声,立口碑。 虽然陆骁打心眼里不想借陆家的势,但他的姓氏和样貌摆在那里,瞒不过那些有意讨好陆然何的人精。再加上秦柯有意无意地提点着,帮陆骁打通了不少审批方面的渠道,工作室一开张就像是开了挂。 借着这股东风,陆骁索性重新规划了云境设计工作室的定位,走高精路线,只做别墅或跃层户型,专赚有钱人的银子。 一个土大款为了讨情人欢心,要在别墅里建一个空中花园。陆骁见过所谓的女主人一次,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他揣度着主人的性格,和主设联手把空中花园建成了全透明的水晶版,还带着一个小喷泉,没什么实际功效,而且打扫起来非常麻烦,就一个优点——好看。土大款和小网红都很喜欢,完全不介意这个水晶花园的造价已经快赶上别墅本身了。 主设一边制图一边跟陆骁吐槽,钱多烧的! 为了伺候好这个土大款,云境设计工作室的全体员工加班加到吐血,陆骁身为老板更是加班狂人,最长的一次整整三天没合眼,林力行带着夜宵来看他时,都担心这孩子生生把自己累死。 这些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俏俏耳朵里,陆骁上完了课去工作室抓工程进度,前台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个快递,西洋参含片、维生素、蜂王浆各色营养品装了满满一大盒子。主设开玩笑说这是老板娘寄来的吧,心可真细。陆骁笑了笑说,她很懂得心疼人。 水晶花园的项目结束后,陆骁在应酬客户时跟陆然何打过一次照面,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陆然何迎面走来,表情是一贯的高傲。陆骁猜不准她想不想理他,索性退到一边避着。倒是陆然主动走过来,抚了抚他笔挺的衣领,轻声道:“你真的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但是很抱歉,有些祝福,我依然不能给你。” 陆骁垂下眼睛,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工作室磕磕绊绊地走向正轨,陆骁是一个很懂得放权的老板,项目接到手,他只抓大方向和造价,细节问题都交给手底下人自行跟客户沟通,留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去完成学业。林力行作为创业的先行军,在这期间着实帮了陆骁不少忙。主设跟陆骁开玩笑说,若不是林老板孩子都两岁了,他都怀疑林老板是看上陆老板了。 这倒给陆 分卷阅读76 骁提了个醒,半年来他忙得昏了头,都没顾得上跟俏俏好好说几句话。 (140) 陆骁度过最艰难的创业初期,能好好地喘口气时,都快过年了,秦柯帮他弄下了硕博连读的申请,敲着他的脑门警告他,拿不下博士学位就等死吧!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只有十天假期,俏俏彻底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疯狂背考点”的修真境界,连除夕夜时都在房间里疯狂做题,觉得疲倦了就在草稿纸上来来回回地写陆骁的名字。 看着满满一页的“陆骁”,她突然就有了对抗一切的力量。 吃饭时,余笙提起陆骁的家人都在国外,他恐怕要独自在办公室里守岁了。 白太后不住地感慨太可怜了,说要不请他到家里吃顿饭吧。余笙笑笑说,大过年的,他才不会来。 晚上要吃饺子,四口人,太后特意数出八个硬币,用热水泡干净了,包在饺子馅里,谁吃着了就会事事顺心,图个吉利。结果全家人一个硬币都没吃出来,余笙笑道,简直邪门了。俏俏瞄了一眼她藏在角落里的保温桶,没敢出声。 太后和余建国依旧早睡,俏俏拎着保温桶打算偷偷出门,换鞋时客厅里灯光一亮,余笙拎着车钥匙站在她面前,道:“你没去过陆骁的工作室,不认识路,我送你过去吧。” 俏俏走过去抱住余笙,道:“哥,等我成功嫁给陆骁,一定买好多好多又红又大的苹果给你吃!” 陆霓陪着陆然何在国外度假,陆骁身边就没有什么走得近的亲人了。林力行邀他到家里吃年夜饭,陆骁笑笑说,心意我领了,你们一家团聚,带我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儿。等过了年,咱们单独聚聚。林力行了解陆骁的脾气,也不强求,提前说了声新年快乐。 其实,新年来临之前,陆然何给陆骁打过一通电话,第一次以商量而非命令的语气,问他要不要来墨尔本过年。陆骁鲜在这种事情上拒绝陆然何,这一次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就觉得疲惫,道:“算了吧,年底航班紧张,工作室这边也离不开人,来回跑一趟,大家都累。” 陆然何没再说什么,草草地挂了电话。 员工早就放假了,偌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陆骁开着电脑用3D MAX做3D效果图,软件切换得像是加速版的PPT。如果主设在这里一定会多嘴问一句,老板,你不是说只做别墅和跃层建筑吗,怎么也开始研究起小户型了? 余笙在车里等着,俏俏推门进去时,陆骁把两张椅子并在一起,半躺在上头闭目养神。俏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冻得冰凉的手背贴在他的锁骨上。陆骁直接惊醒,睁开眼睛见是俏俏,伸手把人捞进怀里,抱玩具似的紧紧抱着。 街上灯火繁盛,越发衬得室内冷清,陆骁握着俏俏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怎么又偷跑出来了?大晚上的,多危险。” 俏俏靠在陆骁怀里笑得格外满足,道:“是余笙送我来的,他说你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守岁,我舍不得,就想来给你送点饺子,陪陪你。” 写字楼里暖气开得很足,把俏俏的脸颊蒸得红扑扑的,像糖分充足的水果。两个人额头相贴,唇瓣间只隔着一线发丝的距离,陆骁略略低头便能吻住她,但他克制住了骨子里的冲动,只是笑,道:“别对我太好啊,我会被你宠坏的。” 俏俏捧着陆骁的脸,指腹触到青色的胡楂。她道:“就是要把你宠坏了,宠得只属于我一个人,让你一想起我就傻笑,无论外面多好都想着要早点回家。” 除了饺子,俏俏还带来一杯鲜榨果蔬汁,主原料是小番茄和黄瓜,加了一点柠檬和蜂蜜调味,富含维生素,调节身体机能。小保温桶里一共装了二十几个饺子,陆骁一口气吃了八个,个个带钱,说这不是暗箱操作鬼都不信。 其中一枚硬币还硌疼了陆骁的牙,陆骁指着亮闪闪的五毛硬币笑道:“这也太偏向我了,这么多彩头全在我碗里,让余笙知道,非跟我拼命不可!” 俏俏笑眯眯地捏捏陆骁的肩膀,红着脸颊道:“我这是在督促你好好赚钱,早点带着聘礼来娶我!” 陆骁笑了起来,眼神里全是温柔,抵着俏俏的额头,声音很轻地说了声:“好。” 钟声敲响时,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远处的广场上传来热闹的欢呼声,半空中绽开绚烂的烟火。 俏俏站在窗边,缩在陆骁怀里,看万家灯火,看长夜不眠。 陆骁指着屏幕上的3D效果图对俏俏道:“我设计的,我们的家。” 简约北欧风格,色调整体偏淡,有大而宽敞的书房,漂亮的阳台和温馨的儿童房。俏俏故意指着“儿童房”三个字对陆骁道:“儿童房啊,是给我准备的吗?” 陆骁摸摸她的头发,笑着道:“是给另 分卷阅读77 一个小朋友准备的,一个会叫你妈妈的小朋友。” 俏俏在陆骁温柔而低沉的声音里慢慢地红了脸。 (141) 寒假一过时间就变得飞快,二月份有个著名的节日叫情人节,俏俏忙着背题已经顾不上日历撕到了哪一天,放学时传达室的大爷叫住她,说是有快递,一个巨大的盒子。 俏俏抱在怀里艰难拆开,果香扑面,满满一盒的草莓夹心糖。 唐青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你家陆骁非得让草莓绝了后不可。” 俏俏眯着眼睛笑啊笑,半是含羞半是甜蜜。 百日誓师大会时,校领导居然将当年的两位理科状元——陆骁和余笙一并请了回来,给学弟学妹们做考前动员。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余笙上台时,场面已经足够热烈,轮到陆骁上台时则险些失控,掌声几乎把房顶掀翻。 白衬衫上带着淡淡的光芒和青草香,裤线和双腿都是笔直的,干净如早春的雾。有女生压低了嗓子尖叫不已,喃喃着:“太好看了!这两个人都太好看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学霸!” 俏俏坐在人群里卖力鼓掌,她看见陆骁的目光自众人身上匆匆扫过,然后带着极暖的温度落在了她身上,含着浅浅的笑,再未移动。 余笙一改往日混不吝的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台上,说话时语调沉稳,他道:“也许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 唐青瓷在观众席上小声接了一句:“对对对,坦白才是唯一的出路,坦白从宽嘛。” 周围的人掩嘴偷笑,台上的余笙不明所以,飞快地朝唐青瓷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唐青瓷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叫爸爸!” 余笙嘴上一瓢,把“攻克碉堡”说成了“攻克汉堡”。 短暂的静默过后,阶梯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连陆骁都弯起了嘴角,隔着人群朝俏俏眨眨眼睛,意思是你哥哥今天有点不在状态。 唐青瓷笑着朝余笙眨了眨眼睛,挑衅似的。余笙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给爸爸等着。 那一天,整场誓师大会的流程在俏俏脑海里都是模糊的,她只记得陆骁隔着人海投向她的眼神,减一分则损,增一分则满溢,是恰到好处的脉脉情深。 活动结束时,一个活泼外向的女孩子突然站起来,大声道:“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校领导试图维持会场纪律,奈何起哄声太高,俏俏看见陆骁抬手摸了摸耳朵上的黑曜石,笑着道:“关于这个问题啊,你不妨先好好学习,考一个好成绩,去Q大,然后……” 陆骁故意停顿了一下,台下瞬间安静,他慢慢地道:“我和我女朋友一起请你吃饭!” 众人哄笑起来,俏俏看见陆骁的目光远远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在说,我喜欢的人就在你们中间啊。 五月,天气热起来,到处都弥漫着大考前的紧张感,老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为了四十八个学生操碎了心。 二模结束后,俏俏的成绩挤进了年级前二十名,白太后险些惊喜得哭出来。但物理成绩变动幅度略大,不够稳定,俏俏把牛顿的照片打印下来,贴了满屋子,祈祷这位百科全书式的人才保佑她和她的物理成绩,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当时陆骁正跟着秦柯在英国参加讲座,夜里视频,信号接通的瞬间迎面一张牛顿的大脸,陆骁哭笑不得地道:“拜他不如拜我,我对考试更加在行一些。” 俏俏紧张地揪着毛绒兔子的长耳朵,道:“怎么办啊,学神,我好像开始焦虑了!” 陆骁刚刚洗过澡,穿着一件纯白的棉质T恤,发梢上沾着水,好看又清爽。他道:“要我唱歌给你听吗?那首Longer。” Longer than there039;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039;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 陆骁的歌声里带着千帆阅尽后的深沉暖意,仿佛有无数纸飞机滑过时光,绕着裙摆轻轻飞翔,夏日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悠长。 那些惶恐、那些忐忑、那些无法言说的害怕与无助,顷刻间烟消云散。 俏俏是在陆骁的歌声里睡着的,卷子还平摊在桌面上,边角处堆叠几个字迹整齐的“陆骁”。视角的缘故,陆骁隔着屏幕刚好看见,俏俏熟睡的样子落进他的眼,天使般好看。 (142) 六月的第一天,儿童节。陆骁结束公差同秦柯一道回国,走出机场时才意识到今天是小朋友的节日,而他,也已经很 分卷阅读78 久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小朋友了。 陆骁跟秦柯请了个假,准备守在学校门口给俏俏一个惊喜。路上看见有人在卖很漂亮的氢气球,他记得俏俏好像格外喜欢兔子,房间里摆着好几只耳朵长长的兔子玩偶,陆骁让出租车停下,他下车朝小贩走了过去。 高考在即,所有课程都改成了自习,俏俏在草稿纸上默写着各种公式,唐青瓷突然推了推她的手臂,道:“你自己看看你在写什么!” 俏俏停下动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写了满满一页的“陆骁”。 唐青瓷摸摸俏俏的脸,小声道:“想他了吗?” 俏俏犹豫了一下,然后没出息地点了点头:“是啊。” 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好想他啊。 陆骁买走了小贩手里最漂亮的几个氢气球,付钱时一枚硬币从钱夹里掉了出来,那是俏俏当初“暗箱”给他的八枚硬币之一。陆骁还来不及去捡,手机倒是先响了。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陆骁有一瞬间的茫然,气球脱手,慢慢飞起来,化成渺小的点。 俏俏知道陆骁今天回国,放学时她还偷偷地期待了一下,陆骁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校门口,给她一个惊喜。俏俏特意慢下脚步在校门口多晃悠了一会儿,除了卖烤面筋的大叔,谁也没来。 俏俏有点失落,吃过晚饭做全国联考的语文卷子,一眼瞄见现代文阅读里有个一“骁”字,注意力瞬间就散了,聚都聚不起来。一边想着我就问问他有没有平安到家有没有吃饭,绝对不煲电话粥,一边摆出准备细细详谈的舒服姿势。 陆骁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只“喂”了一声就让俏俏慌了神,追问着:“陆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骁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半仰着头看着门框上那抹猩红的灯,他有心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堵得厉害,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我妈妈病了,在抢救。” 谁也没有想到陆然何会那样突然倒下,前一秒她还在为并购方案做得不够完美而大发雷霆,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所有声息戛然而止。 陆氏名下有自己的私立医院,各科室的主任副主任、退休返聘的老教授,连行政人员都闻讯而至。秘书跟随陆然何多年,同陆然何一样雷厉风行,抢在媒体嗅到风声之前,压下了所有消息。 主任医生集体会诊,初步诊断为缺血性心力衰竭,要立即进行冠脉搭桥手术。陆骁接到电话匆匆赶来,签字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一手漂亮的好字在同意书上变成了鬼画符。 秘书按着陆骁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你是陆然何的儿子,不能慌。” 你是陆然何的儿子。 陆骁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这句话的重量。是啊,他们是母子,从某意义上说,还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陆然何高傲了一辈子,硬气了一辈子,他是她唯一的儿子,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丢人。 公司的部分高层和董事会的成员陆续赶来,看起来神情悲痛,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精明。陆骁系紧衣袖和领口站起身,器宇轩昂,身姿笔挺,挡住所有窥探,平静道:“陆夫人仍处于治疗阶段,具体病情尚无定论,无可奉告。感谢各位的关心,若有消息,我会另行通知。医院不便待客,各位请回吧。”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与陆骁打过照面,心生疑惑。秘书适时站出来,道:“这位是陆骁,陆夫人的独子。以后少不得要与诸位打交道,提前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在秘书的帮衬下,陆骁将众人草草打发,幽长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才发觉汗早已浸湿了脊背的衣服。 陆然何转进了ICU,手术很成功,但还处于危险期,没人敢保证她会在什么时候醒过来,也许明天,也许…… 这种情况下按理说是不允许探视的,但陆骁从ICU主任手里讨来了五分钟,他经过层层消毒才被准许靠近陆然何的病床。那个素来高傲的女人浑身插满了管子,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陆骁先是觉得心口一空,紧接着是凌迟般的疼。 血脉相连啊。 “妈妈,”他不敢离她太近,嘴唇翕动出微弱的声音,“别离开我。” 心电监测仪上波动骤生,她像是有所感应,暗自恻然。 (143) 为了防止媒体乱入,ICU所在的楼层只住了陆然何一个人,陆骁干脆住进了隔壁病房,他想离她近一些,陪她撑过这艰难的一程。 头很疼,但是睡不着——最糟糕的状态。静躺了不到五分钟,被开门声惊醒,俏俏直接跳上床紧紧地抱住他,温热的指尖按住他湿润的眼角,轻声道:“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舍不得离开你。” 那一刻,陆骁所有伪装在俏俏怀里悉数 分卷阅读79 崩溃。 俏俏原本打算用老办法,等大家都睡了,偷跑出来见陆骁。可高考在即,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很容易弄巧成拙。挂断那通打给陆骁的电话后,她直接站在太后和余建国面前,道:“陆骁的妈妈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好像是心脏的问题,情况不太乐观,我想去陪陪他。” 太后和余建国同时怔住,不晓得该给出怎样的回应。 余笙换好了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道:“我送她过去吧。不会在医院久待,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白湘宁站起身替俏俏理了理衣领:“婶婶知道你懂事敦厚,是个好孩子,但毕竟年纪还小,还是要注意些分寸。陆骁现在有难处,你可以去看看他,把我和你叔叔的问候也一并带过去,但重心还是要放在高考上,不要让陆骁反过来替你操心。人要学会承担自己的责任,做好应该做的事。” 俏俏郑重地点头,道:“您放心,我都明白。” 余笙没有进病房,而是在车里等。 两个人相识以来,这是俏俏第一次以保护的姿势抱住陆骁。空气里有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陆骁静静地靠着俏俏的胸口,眼底揉出浅浅的红。他像是累极了,哑声道:“我怨过她,也恨过,但是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再也见不到她。” 俏俏心疼得一塌糊涂,她紧紧抱住陆骁,拼命告诉自己,你不能哭啊,你是来安慰他的,你一哭他会更难受。俏俏忍住眼泪,哽咽道:“她一定舍不得离开你,一定舍不得,你不要乱想。” 病房里有一个小浴室,陆骁草草冲了个澡,出来时发梢上还滴着水。俏俏厚着脸皮跟值班护士借了个吹风机,陆骁枕在她腿上,短发修剪得薄且细碎,带着干净的水汽。俏俏的手指自陆骁发间穿行而过,发出沙沙的碎响,听起来格外心安。 陆骁握着她的手,搁在唇边轻轻一吻,低声道:“对不起啊,让你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分出心思来照顾我。” 俏俏的目光和动作都是软的,她屈起手指碰了碰陆骁的嘴唇,道:“别担心,不会影响考试的,约好了要去Q大找你,我一定能做到。” 窗外是微凉的月光和模糊的树影,窗内,有相爱的人安静相依。 (144) 六月四号,高三年级全部放假,让学生自行去调整心态和作息时间,以更加饱满的精神状态去面对考试。俏俏很想扔下书本去医院里陪陆骁,哪怕只是看一眼,抱他一下也好。但面对白太后殷切的眼神,她做不出这么任性的事,强行把所有注意力转移到试卷上,权当是在进行“四模”和“五模”。 答题的间隙在草稿纸上反复默写着陆骁的名字,一颗不安的心渐趋平缓。 夜里,白太后切了水果送进来,敲了敲门,一直无人应答,推门一看俏俏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试卷和草稿纸垫在脸下,露出来的边角上写满了陆骁的名字。白湘宁摸了摸俏俏的头发,长长地叹了一声。 陆骁即便整天守在医院里,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陆然何依旧昏迷不醒,生命全靠那些滴滴作响的机器维持。好在情况还算稳定,陆骁每天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那十分钟里,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轻轻搭在陆然何的手背上,自言自语似的说些小时候的事。 护士进来换药,陆骁眼神里还带着感伤,顺着护士的动作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让小护士红透了脸。 工作室又接了一个新的项目,陆骁抽时间回去开了个方案讨论会。前台猛一见他险些惊掉下巴,喃喃着:“老板,你怎么瘦成这样!” 瘦了,但是不难看,显得身形更高,历经过风雨似的,带着成熟的味道。 主设天生一副活泼性子,玩笑道,有些人靠脸吃饭,有些人靠实力吃饭,我们陆老板就比较厉害了,他两碗饭都能吃!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陆骁懒得回学校,想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一宿。调成静音的手机微微一振,陆骁揉着太阳穴接起来。电话那头俏俏哽咽了一下,道:“我梦见我把你弄丢了,到处都找不到,非常可怕。” 陆骁觉得心跳都变软了,轻声哄着:“别怕啊,我记得最清楚的路,就是走向你身边的路,永远都不会走丢的。” 俏俏被噩梦惊醒,想都没想就拨了电话,这会儿脑袋还是迷糊的。她吸了吸鼻子,说了一句特别掉智商的话:“你以后无论去哪儿都带上我行不行?我很乖的,不难带。” 陆骁僵硬多时的嘴角终于弯出一点笑容的样子,轻声道:“好啊,以后你哪儿都不许去,就跟在我身边吧。” (145) 考试那天,白太后请了假陪着俏俏去考场,余笙开车,待遇堪称奢华。 出门前 分卷阅读80 俏俏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陆骁打一通电话,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一听到陆骁的声音,她脑袋里就装不下别的了。 车子拐出小区,汇进主干道,余笙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嚼着口香糖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接,而是转手递给了坐在后面的俏俏。 俏俏低头一看,屏幕上跳跃着“陆骁”两个字,顿时有点脸红。 俏俏没敢去看白太后的脸色,电话一通,陆骁声音清爽:“往后看。” 回过头就看见一辆颇为熟悉的奔驰GLE紧跟在后面,距离近得甚至能透过车窗玻璃看见陆骁的脸。陆骁戴着耳机,歪了歪脑袋,做了个比心的动作,同时在电话里轻声道:“学神把这辈子所有的考运都给你,别紧张,考完试,我带你去抓娃娃。” 毕竟有太后在,陆骁没有跟去考场,在最后一个岔路口转了方向。分开前,陆骁哼唱了几句他给俏俏唱过好多次的歌—— Longer than there039;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039;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远在天上有星星之前 我就已经深爱着你 …… 俏俏忍不住偷笑,眼睛里亮闪闪的,全是星星。 考场门口,唐青瓷远远地跑过来抱住俏俏说了声“加油”。余笙顺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见太后忙着摆弄俏俏,没空儿注意他,他低下头凑到唐青瓷耳边,小声道:“考个重本回来,我管你叫爸爸,三声!” 唐青瓷头一扬,短发同眉眼一样帅气,干脆利落地甩下两个字:“成交!” 余笙有点想笑,心道,这姑娘到底什么毛病啊,爱听别人管她叫爸爸。 做题做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一种条件反射。经过安检,走进考场,拿到试卷的瞬间,俏俏像是跟世界隔绝了,脑袋里全是陆骁带着她复习过无数遍的知识点和那人温柔漂亮的眼神。 陆骁,陆骁。 脉搏里翻涌的温暖变成一种执着的力量,指引着她向那个人不断靠近。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走出考场时俏俏甚至有些茫然。 结束了啊,那些不断刷题,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的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余笙和白太后都在考场外等着。见俏俏走出来,余笙痞里痞气地张开怀抱,道:“过来,哥哥抱抱!” 俏俏直接跳起来,挂在余笙脖子上。 越过俏俏的肩膀,余笙看见唐青瓷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他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向下钩了钩,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狡黠意味的笑。 (146) 俏俏想着考完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探望陆骁的妈妈,可她连书都没来得及撕,就被几个好朋友拽去带着礼物探望严老师了。 带了一年毕业班,老严的脸瘦了,肚子却还是圆滚滚的。他摸着学生的脑袋,笑着道:“无论去了哪里,以后都要好好努力,有空就回来看看老师。哦哟,毕业了,不是师生关系了,那就叫严伯伯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俏俏红了眼睛。 毕业聚餐定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头天晚上俏俏还在烦恼该穿什么,第二天一早快递就上了门,递给俏俏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里头躺着一件一字肩的碎花连衣裙。 收腰设计,点缀着一点刺绣和蕾丝,非常甜美。 再看一眼寄件人的姓名,除了陆骁还能有谁。 余笙咬着苹果真切地感慨:“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心思细啊!” 聚餐是程宁和楚寻组织的,在本地一家很有名的饭店订了一个大包厢。唐青瓷把头发剪得更短了,顺便染了个嚣张的蓝灰色,搭配棕红的深色口红,和俏俏并肩站在一起,一个冷艳帅气,一个甜美可人,整个包厢都沸腾了。 落座的时候楚寻试图坐在俏俏身边,唐青瓷横插一杠,指着对面道:“大老爷们找准自己的位置,别总往我们三八妇女的队伍里挤。” 楚寻讪笑着去了对面。 菜没少吃,酒也没少喝,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五班万岁,青春不死”,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连老严都红了眼睛。 包厢门在这时被轻轻叩响,饭店经理亲自推着甜品车走进来,上面摆着一个多层蛋糕。女生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个蛋糕漂亮得不可思议——雪白的奶油光华如丝绸,点缀着木兰花瓣和金色铝箔,简洁浪漫。 程宁站起来,疑惑道:“您是不是送错了?我们没有订蛋糕呀。” 分卷阅读81 经理笑了一下,道:“请问哪位是余俏小姐?” 俏俏一愣:“我是。” “这是一位陆姓先生送您的毕业礼物,”经理笑着道,“他祝您以及在座的各位万事顺意、前程似锦!” 俏俏在女生们的尖叫声中羞红了脸——陆姓先生,她的陆先生。 吃过了饭,一伙人又闹着要去唱歌,俏俏惦记着陆骁,偷偷跟唐青瓷咬耳朵:“唐总,你们玩得开心点,我就不去啦!” 唐青瓷捏她的鼻子,明知故问:“急着去见陆姓先生吗?陆姓先生到底是谁啊?居然这么厉害,连你在哪里吃毕业饭都知道。” 俏俏一本正经:“陆姓先生姓陆名骁,绰号‘我男人’!” 唐青瓷瞬间破功:“越来越不知羞啊你!” (147) 出了饭店的大门,一行人往KTV的方向走,俏俏拐了个弯,绕上另一条路,站在路边等出租车。身后有脚步声,俏俏警觉地回头,楚寻被她吓了一跳,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道:“怎么提前走了?不跟大家一块去唱歌吗?” 俏俏笑了笑,敷衍道:“我另外约了朋友,就不跟你们抢麦克风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楚寻“哦”了一声。 两人之间再度无话,隔着一米的距离默默站着。 天色彻底暗下来,暖黄的灯光落在俏俏身上,腾起朦胧的光雾,裙摆上的蕾丝微微翩跹,烟霞似的,格外好看。楚寻只觉心跳一乱,哽在喉咙里的话音冲口而出:“余俏,我……” 俏俏疑惑地转头:“什么?” 雪亮的车灯割开空气笔直地落在楚寻脸上,楚寻被刺痛了眼睛,恨恨地诅咒了一句。光雾泛滥中,他听见俏俏满是惊喜的声音:“陆骁,你怎么在这儿?” 陆骁穿了一身纪梵希的新款深色西装,玉树临风地斜倚着车头站在那里,成熟俊雅,楚寻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陆骁笑着伸出手,俏俏极自然地跳进他怀里。 陆骁道:“晚上有应酬,就在你们聚餐的那家饭店附近,本想着绕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遇见了。”说着,抬手解开西装扣子,将外套披在俏俏身上,语气温柔地嗔了一句,“夜里风凉,也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一件衣服。” 衣袖间沾着男士淡香水的味道,俏俏拢着衣襟脸色微红,余光一歪,瞄见楚寻的影子,这才想起旁边还杵着一个大活人,道:“楚寻,我先回去了,毕业快乐,再见呀!” “等一下!”楚寻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避开陆骁似笑非笑的眼神,道,“余俏,针对之前那些不礼貌的行为,我正式向你道歉。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想用一些特别的方式让你注意我。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幼稚,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另一个人表白,这场面简直无法形容。俏俏不知道是该吃惊还是该茫然,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尴尬地怔在了那里。 打破僵局的人自然是陆骁,他轻笑了一声,慢慢地道:“道歉可以收下,喜欢就免了。难道你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她喜欢的人是我吗?” 楚寻垂下眼睛,表情里并没有震惊的成分,显然他是知道的。 俏俏只觉心头一烫,连呼吸都恍若停住。她摸索着握着陆骁的手,坦然无畏地紧紧握住,道:“你真的有点吓到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述才能不伤害你。‘喜欢’这东西就像种子,被风带走,谁也没法预料它会落到哪里,会在哪里生根。十六岁那年我遇到一个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种子就落地发芽,迅速长大,结出果实。他是我一眼就认定的人,也是我没办法不去喜欢的人,所以,楚寻,对不起。” 俏俏的一声“对不起”,让楚寻落荒而逃。 陆骁把俏俏抱起来,搁在车子的引擎盖上,两人额头互抵,呼吸乱乱地缠在一起,他轻笑着道:“谁是你一眼就认定的人?谁是你没办法不去喜欢的人?说清楚啊。” 俏俏脸上蒸腾着柔软的红,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陆骁的眼睛漂亮得惊人,山川日月,河流星辰,统统融在里面。心跳完全乱了节奏,咚咚地敲击着单薄的胸膛,俏俏突然捧住陆骁的脸,然后吻住了他的嘴唇。 微凉的唇瓣轻轻贴合,如同飘散在风里的蒲公英,四季云雨都在这一刻慢下脚步,时光变得清甜且幽长。 轻盈柔软的吻,一触即分。 俏俏的勇气彻底耗光,冬眠已久的羞耻心终于苏醒,她手忙脚乱地推开陆骁试图跑掉,陆骁却箍住了她的腰,温柔而霸道地吻了下去。 舌尖如愿尝到了奶油甜蜜的味道。 有生之年,全部用来相爱吧。 分卷阅读82 (148) 查成绩那天,俏俏一大早就跑去了医院里,声称“得学神保佑,有助于心想事成”,白太后气得直跳脚——你个小白眼狼! 这一段时间,陆骁一直住在医院,处理完学业和工作室的事情,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陪伴陆然何。秘书来过几次,隐晦地表示,如果陆总一直不醒来,陆骁要做好接手陆氏企业的准备,群龙不能一直无首,更何况暗处还藏着好些个虎视眈眈的“开国臣”。 陆骁摇了摇头,半晌,道:“她会醒过来的。” 她是那么刚烈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一直软弱。 妈妈……陆骁站在病床旁边握着陆然何的手,不管多艰难我都会陪着你,绝对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选择放弃,你一定要挺过来。 俏俏来时,陆骁刚刚洗漱完毕,白衬衫休闲裤,满身清爽,站在窗前拿着小喷壶给兰花浇水。俏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自身后跳上他的背,手臂揽着他的脖子,小声道:“学神,我有点紧张了!” 喷壶洒出细细的水雾,在光影里投映下彩虹的颜色,陆骁握着她的手,唇边是温柔得令人心安的笑。他道:“别怕,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 无论白驹怎样过隙,岁月如何匆忙,你都是我的,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未来。 查分系统上午十点开放,陆骁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无奈登录系统的人太多,一直进不去。俏俏窝在陆骁怀里表情严肃,手脚都是冰冷的,陆骁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她。俏俏摇摇头,表示大局未定,岂能为口腹之欲分心! 陆骁笑得停不下来,掰过俏俏的小脑袋亲在她嘴上,低声道:“口腹之欲不能让你分心,那我呢?我总可以吧?” 俏俏气鼓鼓地骂他——流氓! 死机似的电脑页面突然运作起来,分数跳出来的瞬间,陆骁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覆盖了她的全部视野。俏俏又紧张又害怕,声音里有了哭腔,小声道:“我到底考了多少分?考试前我已经把什么都拜过了,牛顿、哥白尼、苏格拉底,连孔子、孟子我都去打扰了一遍,总不至于太惨吧……” 她心心念念只有Q大,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来来回回的,全是陆骁的名字。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俏俏的心急速凉了下去,抓着陆骁的手腕,哽咽道:“分数真的很低吗?复读一年应该可以补回来吧?你能不能再等我一年,我发誓我会加倍努力!陆骁,你别失望……” “Q大去年的最低分数线是649,按照今年的题目难度分析,分数线只会下降不会上调,你考了651分,算是压线考上了吧,专业情况还要看后天公布的录取线。”陆骁叹息着道,“余俏同学,我是该夸你运气好呢,还是该祝福你终于得偿所愿呢!” 俏俏不敢相信似的僵住,陆骁感觉到手心里渐渐弥漫起湿润的暖意,他捏住俏俏的下巴,眼睛里全是笑意,道:“学妹,叫声学长来听听。” 俏俏足足愣了三秒钟才扑过去抱住陆骁,手臂微微发着抖,这是高度紧张的后遗症。 陆骁被她扑倒,仰面摔在床上,笑着道:“学妹啊,学长的肋骨都要被你撞断了!” 俏俏突然从陆骁怀里抬起头,神情挑衅:“学神,你当年考了多少分?” 陆骁摸摸俏俏头发,把人扣在怀里,道:“七百多一点吧,具体多少记不清了。” 俏俏“噫”了一声重新倒回陆骁怀里,果然,学神是不可战胜的。 走廊里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俏俏进来时忘了反锁房门,护士直接闯了进来,激动道:“陆夫人醒了!” 陆骁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 几个主任医生同退休返聘的老教授一起会诊,十五分钟后拍着陆骁的肩膀告诉他,上天保佑,陆夫人已经脱离危险,再观察几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陆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放轻了脚步走到病床旁。即便是生命垂危的时刻,陆然何依旧漂亮得像是艺术品。她慢慢睁开眼睛,有些失焦的视线缓缓凝在陆骁身上,再未移动。她长久地看着他,似乎想越过那些漫长的错失的时光,看清他是如何长大的,如何变成这样优秀的样子。 生死线上走一场,很多曾经耿耿于怀的东西,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陆然何还太虚弱,说不出话,目光里却十分难得地带了点暖意。陆骁隐约觉得喉头发紧,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我在。” 我在,一直都在,永远不会放弃你。 俏俏不能进ICU,隔着玻璃看里面的情况。陆然何似有感应,目光越过还在滴着药水的吊瓶针管,慢慢落在俏俏身上。太多复杂的情绪蕴在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里,让陆然 分卷阅读83 何看起来神情模糊。 陆骁打开ICU的门让俏俏走进来,他握着俏俏的手,一并放在陆然何的手背上。陆然何的手指痉挛般颤抖了一下,终是没有拒绝。 白鸽飞起来,鸽哨悠扬,窗外是灿烂的暮色,目之所及,皆是美好。 番外·唐青瓷 还是查分数那天,唐青瓷一觉睡到中午,电话铃声响起,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俏俏的快乐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气息凌乱地嚷嚷着:“唐总唐总,起床查分啦!我考上了!Q大!我真的考上Q大了!” 唐青瓷被她吵得脑仁疼,挂断电话后躺在床上发了半个小时呆,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没有人她对寄予希望,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压力,考多少分,去哪个学校,又有什么分别。 她草草洗了个澡,头发也没吹,裹着长及膝盖的大T恤,湿哒哒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剥了根棒棒糖搁嘴里咬着,盘腿在电脑前坐下。 开机、登录、刷新、准考证号…… 准考证号是多少来着? 唐青瓷环视了一下,视线可触及的范围内没瞅见准考证的影子,于是,她45°仰头望天,半个小时后终于连猜带蒙地记起了准考证号。 输入,再刷新,唐青瓷抬手抹了下脸,睁开眼睛时看见自己贴边过了重本线。 哟,超常发挥啊! 唐青瓷,棒棒哒! 唐青瓷不知道是不是也该原地蹦两下表达一下喜乐,像俏俏一样把自己搞得呼吸凌乱,可屋子里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她高兴给谁看啊。 唐青瓷自嘲地笑了笑,去冰箱里找可乐,起身的瞬间手机又响了。保安在电话里道:“唐小姐,有一个人自称是你的朋友,按照规定,没有业主同意我们是不能让陌生人随意进入小区的,您看……” 唐青瓷正想说你问问那人叫什么,听筒里蓦地一静,然后传来一个颇为清爽的男声:“才几天不见啊,就不认得我了!我是来兑现那三声‘爸爸’的,你不想听啦?” 余笙,笙箫的笙,航院扛把子,最不像学霸的学霸。 唐青瓷怔了两秒,笑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考过重本线了?” 余笙“啧”了一声,道:“余俏那二傻子都能上Q大,更何况你这种一看就很厉害的,痛快点穿衣服下来,吃饭领赏!” 系统没关,高考分数还亮在电脑屏幕上,看着那几个数字,唐青瓷突然觉得很开心,暖意从内心深处透出来,如同阳光。 番外·大学 (1) 俏俏原本也想学建筑,做陆骁的嫡系师妹,学业、恋爱两手抓,方方面面都不耽误。可惜建院是Q大的王牌学院,她的成绩才堪堪够到Q大的录取线,被调剂到了比较冷门的软件工程专业。 俏俏抱着新发的教材玩笑道:“考试之前不能再挂牛顿的照片了,专业不对口。挂冯诺依曼和阿兰图灵才行,这两位可是计算机之父,我们软件工程的祖师爷。” 陆骁无奈道:“你还不如拜赫尔曼·何乐礼,他创办的制表机器公司是IBM的前身,发明的打孔卡片制表机是电脑的前身。” 俏俏在知识储备方面完全不是学神的对手,一脸茫然道:“什么曼什么礼?不如我们中午去吃鳗鱼饭吧!” 入学报到时陆骁和余笙一起来送俏俏。宿舍在三楼,四人间,上床下桌。俏俏进去时屋里已经有人了,一个脸很圆的叫周楚甜,比较瘦小的那个叫许绵绵。 余笙和陆骁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网瘾少女周楚甜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道:“余笙!陆骁!我在学校论坛上看见过你们的照片!” 余笙逗小姑娘:“照片好看,还是本人好看?” 周楚甜非常给面子:“当然是本人!” 四个女生两个本地的、两个外省的,同年出生,按照生日月份排座次——宿舍长郑可彤是头把交椅,人送外号“及时雨”,圆脸女生周楚甜是老二,性格温厚的许绵绵排行老三,俏俏最小,话题性却最足。 睡前夜聊,俏俏自然成了主攻对象。 宿舍长磨刀霍霍:“老实交代,跟Q大两位门面级男神是什么关系?” 许绵绵心思最细:“你是不是傻,余俏,余笙——一听就是兄妹啊!” 周楚甜兴致勃勃:“那陆骁呢?难道是表哥?余俏,你缺表嫂吗?提前报名的话,能不能优先录取啊?” “死心吧你!”隔壁宿舍的听见动静,也来凑了一脚,“陆学神早就有女朋友,据说是朋友的妹妹,两个人感情好得不得了。学神无论去哪儿出 分卷阅读84 差都会给女朋友带礼物,可细心了!” 俏俏在一片艳羡声里默默举手:“报告组织,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位朋友的妹妹,也就是陆学神的女朋友。我证明学神确实非常体贴细致且富有情调,是非常合格的男朋友。” 众人:!!!!!! (2) 新生入校,面对的第一个考验叫军训。顶着大太阳连续站了三天军姿,黑成煤球的周楚甜仰天长叹:“晒足一百八十天,晒出美味晒出鲜!” 俏俏迅速接口:“厨邦酱油天然鲜!” 四个女生笑得东倒西歪。 唐青瓷的成绩够不上Q大,去了本地的另一所重点院校。俏俏趁原地休息的空当给她家唐总发信息:“上联:动!还动!下联:笑!还笑!横批:说话之前打报告!” 唐青瓷回复得很快:“孙大圣是用什么方法把龙王叫来下雨的?我想学……” 教官突然吹哨,俏俏匆匆收起手机,跑去集合时左脚踩住右脚的鞋带把自己绊了个跟头。膝盖有点疼,没摔破,俏俏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径自去训练了,完全没把这点小事儿搁在心上。 下午五点,训练方队准时解散,陆骁站在操场边喊俏俏的名字。老大为首,三个室友组团起哄——文明校园,禁止虐狗! 俏俏冲室友吐了吐舌头,一路小跑,跑到陆骁面前,几缕碎发从帽子里掉出来。她笑眯眯地张开手,从眼神到笑容都是明亮的:“一天未见,甚是想念,不如,先抱一下吧!” 陆骁故意逗她,背过手去不给抱。俏俏像吃不到松果的小松鼠般,翘着绒毛蓬松的大尾巴围着陆骁转来转去。校报记者来拍摄军训相关的影像资料,快门清脆一响,恰好捕捉到这一幕,一米八五和一米五八的身高差被永远地定格在胶片上,衬着云朗风清的夏日背景,构成青春最美好的记忆。 陆骁在俏俏闹得最欢时俯下身,他的小姑娘终于如愿扑进他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胸口,笑弯了眼睛。陆骁摸摸她的脑袋,道:“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膝盖不疼吗?” 俏俏一愣:“你怎么知道?” 陆骁指了指操场对面的教学楼,道:“三楼安全通道的窗子正对着你们的训练方队,路过时刚好看见。摔破没有?我带了创可贴。” 俏俏转转眼珠:“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疼……” 陆骁眯起眼睛:“真的?” 俏俏瞬间影后附身,扶着陆骁的手臂:“哎哟,疼得都不能动了,恐怕要麻烦学长背我去食堂了。身为校友,当互帮互助,对吧?” 陆骁认命地背过身去弯下腰:“上来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陆骁身上带着好闻的薄荷香,像是某种配料奇特的糖果。俏俏伏在他背上,时不时地用鼻尖蹭过他的颈侧,有些痒,陆骁提醒道:“再使坏我就把你扔下去!” 俏俏规规矩矩地趴好不动,小声道:“随时随地都能抱到你,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陆骁,我们拉钩吧,拉钩约定永远都不要分开……” (3) 陆骁宠俏俏宠得没了底线,万事都由着她,只在课业问题上不肯有丝毫让步。 第一次四级考试,俏俏因为熬夜追剧睡过了头,成功把考试错过了。陆骁口头上批评了几句,不忍苛责。12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六,第二次四级考试,俏俏因为赶微积分和C语言的作业,又把考试时间睡了过去。 同样的错误一犯就是两次,陆骁真生气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摆明了要冷战。 第一天,俏俏强装平静,在三个室友面前嘚瑟:男人么不能太惯着,容易上房揭瓦。 宿舍长郑可彤一眼看穿了俏某人的伪装,道:“古人云,死鸭子不要嘴硬,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余俏你可要考虑清楚哟!” 俏俏小脑袋一甩,转过头去不理人。 第二天,俏俏咬牙装平静,剧也不看了,游戏也不玩了,抱着英语书望天思考。 第三天,俏俏开始疯狂百度“如何哄生气中的男朋友”,气节什么的全拿去喂狗了。 许绵绵自身后路过,一眼瞄到她屏幕上的词条,笑道:“少女,你的骄傲呢?原则呢?人生信条呢?” 俏俏再也不敢嘴硬了,喃喃:“原则哪有男朋友重要,我男朋友可抢手了,哄不住会丢的!” 天阴有雪,陆骁在宿舍看书,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一个陌生男人在电话里道:“陆骁是吧?你女朋友给你点了一杯奶茶外卖,麻烦您下来拿一下。哦,对了,她让我顺便问问你还生不生气,不生气的话麻烦到博士楼外的小广场把她捡回去,她正面壁思过呢。” 分卷阅读85 说完,那人就把电话挂了。 陆骁抱着书怔愣片刻,哭笑不得。 这丫头。 下雪了,有点冷,远远就看见俏俏正蹲在广场的小雕像下,走近了才发现小丫头嘟嘟囔囔着像是在背单词。 陆骁凝神细听——abandon,放弃,抛弃。 四级词汇表,第一页第一排第一个,还不如不背呢。 陆骁咳了一声,俏俏转身看了他一眼,马上表情严肃地开始自我反省:“尊敬的陆骁学长,您好!我在深深的愧疚和不安中度过了漫长的三天,意识到自己这次的犯错并不是偶然的,而是长期以来对自己要求不严格,随意放纵自己,自控能力差的必然结果。” 陆骁眼睛里全是笑意,想装严肃都装不起来。俏俏睨着他的神情,小声道:“商量商量,别生气了,行不行?” 陆骁点了点头:“勉强算不生气了。” 俏俏眨眨眼睛:“那我能抱你一下吗?我都快三天没见到你了。” 天大的火气也在这波柔情攻势下散了,陆骁认命地张开手臂:“过来吧。” 俏俏高高兴兴地跳起来,裹着满身寒气扑进陆骁怀里。 寒冬时节,陆骁的怀抱如同春天,里面藏着世间最暖的温度。 (4) 俏俏的宿舍是上床下桌,环境不错,就是宿舍楼的位置稍稍偏了一点,楼里某一间水房的窗户,正对着职工家属区的一个小篮球场。 星期六晚上不熄灯,通宵给电,宿舍长郑可彤提议玩“诚实勇敢”。俏俏猜拳不在行,很快就成了第一个输家。郑可彤一脚踩在椅子面上,做梁山好汉状,让俏俏站在水房窗口,对正在篮球场上打球的男生喊—— 楼下打球的小哥哥,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俏俏两听可乐下肚,豪气冲天,推开窗子说喊就喊,嗓门亮得都炸出回音了,大半个学校都听得见。职工家属楼里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都想看看是哪个神经病半夜不睡觉,吊嗓子玩! 俏俏吊完嗓子,楼下打球的人纷纷停下动作,仰面看了过来。周楚甜后知后觉地道:“俏俏,你看,那个拿着球的男生是不是有点眼熟?” 许绵绵素来心细,她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好像是你男朋友,建院学神,陆学长……” 俏俏抬手一挥,没心没肺:“不可能!陆骁跟着导师参加讲座去了,才不会在这里打球!” 郑可彤晃晃手里的手机:“刚刚帮你问过了,航班延误,学习团后天出发,楼下那个真是陆骁。” 俏俏顿时傻了眼,把带着兔耳朵的睡衣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蒙着脸往宿舍里跑,一边跑一边远远地把话音递了过来:“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陆骁的电话来得很快,声音冷得像冰,寒意森森地问:“跟我说说又看上哪个小哥哥了?用不用我帮你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四级考过了吗?还有心思惦记小哥哥!” 俏俏抱着手机点头哈腰:“学神,我错了!往后我专心考四级,再也不惦记其他小哥哥,只想着你一个行不行? 陆骁在电话里头哼了一声:“下不为例!” 室友们统统笑得直不起腰。 (5) 因航班问题而被迫延期的讲座终于成功举办,陆先生跟着导师一块动身,前往中国台北。临行前拎着俏俏的耳朵谆谆教导:好好背单词,好好上课,不许睡懒觉,不许惦记其他小哥哥! 俏俏赖在陆骁怀里可劲儿耍赖:“每天只背十五个单词行不行啊?多了记不住啊!” 陆骁捏捏俏俏的脸:“那剩下的时间用来做什么?” 俏俏弯起眼睛:“用来想你啊!” 陆骁失笑:“败给你了!” 陆骁远赴中国台北的第三天夜里,宿舍熄了灯,俏俏爬上床准备睡觉,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微微一振,陆骁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俏俏怕吵醒室友,她蹑手蹑脚地溜到走廊里接听。电话那端传来震耳的尖叫和欢呼,把陆骁的声音衬托得分外低沉。 他说:“我在五月天的演唱会现场,阿信说,打电话给你们喜欢的人,我唱《温柔》给她听。阿信的《温柔》给你,我的温柔连同余生全部守候,统统都给你。” 听筒里传来温暖至旖旎的歌声,阿信轻轻地唱—— 那爱情的绮丽 总是在孤单里 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俏俏笑着笑着突然就红了眼睛。 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还有那么多的岁月要经历,有时候只是稍 分卷阅读86 微想一想,我都会觉得害怕,怕爱情会淡,怕你会走远。 这一刻我突然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无论白驹如何过隙,岁月怎样迁徙,你都不会走,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与我相爱。 (6) 大学第二年,俏俏多了个爱好,用羊毛毡做迷你玩偶,圆鼓鼓的脸颊和大大的眼睛,短短的四肢,抱着一颗花生仁或者糖果球,可爱得不行。不止同寝的室友喜欢,周围的邻居和班上的同学都一并喜欢,闹着让俏俏开个淘宝店,肯定销量喜人。 俏俏转转眼睛,有新的想法在偷偷发芽。 毛毡玩偶可爱,做起来却不太容易。俏俏被钩针扎了无数次手,十个手指头上贴满了创可贴。起先故意瞒着陆骁,连食堂都不敢去,只能让室友帮忙带饭。陆骁察觉不对劲,到她的宿舍楼下堵人,俏俏来不及背过手去,十根满是创伤的手指头暴露在陆骁的目光中。 陆骁握着她的腕子:“解释吧,我听。” 俏俏讪笑着:“我这是为了振兴民族的手工艺,应该得到嘉奖。” 陆骁既心疼又无奈,皱眉皱得很紧。 为了赎罪,俏俏挑了两个最好看的毛毡玩偶放在陆骁车里做摆件,云境设计工作室的微博和官网刚好开辟了一个家居摆设专栏,陆骁顺手把俏俏手工制作的毛毡玩偶发了上去,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收获了上千条转发,连官网的访问量都创下了新高。 工作室的每周例会上,主设专门把毛毡玩偶单列出来,提议设计带有原创性的毛毡玩偶,形成云境设计工作室自己的品牌。 会议室是开放式设计,四面皆是巨大的落地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漫进来,陆骁在一片明亮至璀璨的光线里微微眯起眼睛,道:“这不是云境的品牌,它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它们是俏俏的,当如何发展应由俏俏去规划。 在食堂吃饭时,陆骁跟俏俏简略提了几句。俏俏吮着筷子思考一会儿,道:“想法是好的,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微积分和C语言很可怕,毕业之前,还是学习比较重要,不然某个家伙又要生气了。” 陆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转眼冬天来了,一年又要过去。大病了一场,陆然何变得温和了许多,她命人在别墅里弄了一间玻璃花房,外面飘着鹅毛似的雪,花房里却草木繁盛。 陆然何坐在轮椅上,侧脸精致得像是工艺品,陆骁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母子之间依然鲜有交流。 沉默半晌,陆然何道:“带她回来吃顿饭吧,我还没有好好看看她。” 女佣送来一张羊绒毯子,陆骁接过去,盖在陆然何的膝盖上,说了声好。 对俏俏而言,陪陆然何吃饭不亚于一场外交会议,稍有不慎就会兵临城下。她特意从余笙那儿借了两千块钱,以唐青瓷的眼光为基准,置办了一身比较正式的套裙。 天阴有雪,车窗外的世界一片灰蒙。陆家别墅逐渐在视线里露出轮廓,俏俏紧张地拽住陆骁的衣袖,道:“你妈,不是,伯母,伯母不会直接把我打出来吧?” 陆骁笑着捏她的脸:“不怕,有我呢。” 铁制雕花栅栏门缓缓敞开,石子路的两旁立着漂亮的欧式街灯,俏俏恍惚觉得她正在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一场全新的生活。 她将面对更多的考验,也将收获更多的成长。 唐青瓷、余笙、叔叔、婶婶,那些她挚爱着也同样爱着她的人在脑海之中一一闪过,最后无比温柔地凝滞在了一道颀长而英俊的身影上。 陆骁,她十六岁时一眼倾心的人。 她愿意用漫长余生去喜欢并宠爱的人。 是啊,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无论生活变成什么样子,陆骁都会在她身边,他们会一直相爱,一直彼此陪伴。 进户门缓缓敞开,客厅里满溢着温暖的光,俏俏闻到饭菜的香气,那是人间烟火的味道。陆骁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PS: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 我会一直等你,等你长大,等你来找我。 我好想快点长大啊,最好一觉睡醒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然后我就拎着小箱子等在陆骁家门口, 对他说娶我吧娶我吧,我们家昼夜温差大, 我超甜超贤惠! 前言 第一次写下“陆骁”“俏俏”这两个名字,是2017年的秋天。那天下着雨,很冷,我在北京的办公室,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写两个人,写他们相识相爱的过程,写他们很长很好的一生。 b 分卷阅读87 r 起先,陆骁和俏俏只是出现在微博上的小故事里,他们相差七岁,有一只大狗、一只橘猫,相爱着,幸福着,后来,有了余笙和唐青瓷,有了《不愿悄悄喜欢你》和《不愿悄悄恋着你》这两本书。 如果说,《不愿悄悄喜欢你》是繁花涌动的盛大开场,它教会我什么是爱;那么,《不愿悄悄恋着你》就是星河沉寂后的温柔守护,它教会我如何去爱。 爱这东西,温柔是它,坚韧是它,脆弱易碎,也是它。 所以,有了陆骁,他教会俏俏如何去爱;所以,有了俏俏,她教会陆骁什么是被爱。 在《不愿悄悄喜欢你》那本书里,你读到的是十六岁时凌乱甜蜜的心跳和童话般的初见,而,在《不愿悄悄恋着你》这本书里,你将读到温柔,读到宠爱,读到亲情,读到友情,更多的是美好。 付出皆有所得,相爱终会到老。 这本书展现的,便是这样一个美好的过程。 “恋着你”是“喜欢你”的延续,褪去初见时闪耀般的光芒,我们必须学会相处,学会温柔相待。这是一个相爱并成长的故事,也是一个温柔甜蜜的童话,陆骁和俏俏,余笙和唐总,都在变成更好的样子。 读书的日子里,我们都经历过集体生活,故事的主角没有原型,102寝室却有。大学时,我也住在102寝室里,过着同样简单快乐的生活。我想借这本书,表白那些同我一起成长的女孩,也表白那些青春美好的岁月。 写下第一条与陆骁和俏俏有关的微博时,我在博文中写: 亲爱的姑娘,也许你正经历着很多的不快乐,被误解、被嘲笑、漂泊异乡、孤立无援,但是要相信这个世界并不糟糕,你也一样,美好的东西永不死亡,我们都会迎来很好的人生。 现在,我把这段话送给拿到这本书的你。 希望这个故事,这本书,能让你感受到温柔,也感受到幸福。 愿世界很好,你也是。 愿你爱的人,同样爱着你。 苏幸安 2019.3.2 楔子 “我到你身边来,不是为了仰望,而是为了并肩。”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假期,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吃过毕业饭,曾经一起埋头奋斗的孩子们自此挥手作别,各奔前程。 有人考上了心仪的学校,有人出国,有人复读,专心备考的日子成了回忆。 俏俏和唐青瓷并肩坐在学校的天台上,飞机在很高的地方轰鸣着,留下长长的尾巴。风将头发吹起,有蝴蝶落在肩头,迎着阳光看去,一切都在闪闪发亮。 这样美好的年纪,到处都有希望,只要努力,就会有饱满的收获。 俏俏顺利被Q大录取,专业是软件工程。 收到通知书的那天,她握着陆骁的手,说:“你只管朝更好的地方走,我会努力跟上,我到你身边来,不是为了仰望,而是为了并肩。” 陆骁的怀抱很暖,像春夏交接时和煦的风,俏俏靠在他的胸口处,听见心跳的声音,带着岁月流淌般的温柔。 她喜欢的人这样好,她怎么可以不努力。 唐青瓷的分数差了些,没能上Q大,被本地的另一所知名院校录取,专业很酷,法医。据说,该专业的一名老师去菜场买菜,鱼店老板拎起一条断气的鲤鱼,说:“刚死的,跟活的一样新鲜,便宜卖,拿去吧!” 老师摇摇头,指着鱼眼睛慢条斯理地介绍着:“角膜混浊呈云雾状,中度混浊,半透明,死亡时间应该在15~24小时之内,不新鲜了,你这种行为属于欺骗消费者。” 鱼店老板目瞪口呆。 听完这个故事,俏俏笑倒在唐青瓷怀里,她道:“唐总,你要好好跟这位老师学,争取变得跟他一样酷!” 唐青瓷扬了扬下巴,神态骄傲,她说:“跟他一样酷怎么行,我要比他更酷!” 曾经我是一个很酷的女孩,将来当然要更酷。 俏俏枕在唐青瓷的肩膀上,握着她的手,小声道:“唐总,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天空碧蓝,白色的飞机线散成烟霞,小朋友笑闹着吹出透明的肥皂泡,余笙在微信上叮嘱她早些回来,太后做了好吃的。十七岁的女孩肩膀靠着肩膀,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棉布裙与帆布鞋,细碎的刘海与带笑的眼睛。 年纪和时光,都是最好。 1 c h a p t e r 毕业那天,我们结婚吧 //////// 分卷阅读88 “陆骁,你是不是很累啊?我要快一点长大!” “有我在,你不需要长大,只负责开心就好,剩下的都交给我。” (1) 余笙大学报到那会儿,白太后忙着搓麻将,匀不出空,扔给他一张银行卡,缺什么少什么让他自己买。 余笙拿着银行卡一直叹气,说我是您租来的儿子吧,终身保修,定期续费。白太后摸到一张好牌喜气洋洋,抽空瞪了余笙一眼说,大小伙子哪那么多事儿,给你半个月时间给我找个儿媳妇,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时间轴推到俏俏这里,画风就完全不一样了。太后对照着网上查来的“新生入校必备物品攻略”,提前三天开始列清单,样样俱全,面面俱到。 余笙嘴里咬着苹果,含混不清地道:“妈,您真是太贤惠了,我一定要找一个您这样的女人做媳妇!” 太后看他一眼,语气甚是不屑:“得了吧,你哪有那么好的命!” 俏俏笑倒在沙发上,余笙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抱枕,正砸在俏俏头上,太后刚好看见,对着余笙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斥道:“挺大个老爷们欺负小姑娘,真好意思!” (2) 陆骁的硕博连读申请通过了考核,不需要准备硕士论文,直接转为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是室内设计。他名下的云境室内设计工作室也走上了正轨,单子一单接一单,学业和工作摞在一起,每天忙得不见人影。 俏俏发消息给他:陆骁,你是不是很累啊?我要快一点长大! 陆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是一条语音,声音里揉着轻轻的笑意,温柔舒朗,如风过境,他说:“有我在,你不需要长大,只负责开心就好,剩下的都交给我。” 周遭一片寂静,俏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仿佛藏了一只漂亮的小鹿在心里,蹦蹦跳跳,撞来撞去。 表情可以掩藏,但心跳不能,它喜欢谁,它最清楚。 俏俏跳下床,敲开余笙的房门。 余笙瘫在椅子里,两条长腿架在桌面上,抱着手机玩游戏。白T恤的下摆折起,露出一截漂亮的腰线,黑色的雄鹰文身映在上面,巨大的翅膀横向张开,桀骜潇洒,恣肆性感。 俏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余笙背后,大喊一声:“嘿!Siri!” “叮”的一声,游戏界面消失,手机屏幕一黑,机械女音响起:“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余笙近乎抓狂:“你过来,走近点,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文武双全!” 俏俏自身后抱住余笙的肩膀。余笙刚洗过澡,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柠檬味,干净清爽。俏俏用下巴抵着余笙的肩膀,小声道:“哥,我好想快点长大啊,最好一觉睡醒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然后我就拎着小箱子等在陆骁家门口,对他说娶我吧娶我吧,我们家昼夜温差大,我超甜超贤惠!” 余笙摸摸俏俏的脑袋:“据说婚姻和生活会将爱情磨得粉碎,你不怕吗?” “怕啊,我害怕的东西可多了。”俏俏点点头,声音里有一瞬的沮丧,转眼间又恢复了活力,她握着小拳头,信心满满,“但是,一想到站在我身边的人是陆骁,就觉得没那么怕了。我愿意为他包容一切,也愿意为他变得更好。” 据说,所有温柔和原谅,都源自于爱。爱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它让耳朵听见了心跳,让弱小的种子开出漂亮的花。 余笙忍不住叹气,他想,陆骁啊,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小姑娘是我们家的宝贝,希望她也是你的宝贝。 (3) 俏俏去学校报到那天,太后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一遍遍地嘱咐着:“跟室友好好相处,咱不欺负人,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钱不够花就跟余笙要,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领了研究生补助不给妹妹用给谁用?” 余笙背倚着车门,隔着墨镜白眼翻到飞起,无奈道:“哭什么啊,这是上学又不是嫁女儿。更何况Q大离咱家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您少打两圈麻将,遛着弯就过去了,还能减减肚子上的游泳圈!” “游泳圈”三个字狠狠地踩进了白太后的禁区,老人家抄起拖鞋就要施行家法,余笙连忙钻进驾驶室,一脚油门踩到底,溜得飞快。 余笙跟陆骁是校友,陆骁号称“建筑学院一哥”,余笙则是“航空学院扛把子”,能手工制作小型飞行器,为了帮室友向女神表白,用飞行器在女生寝室楼前空投花瓣,一战成名,然后在众人的掌声和惊呼里,灰溜溜地拎着扫把去打扫散下来的花瓣。 余笙虽然人已毕业,但江湖仍有他的传说,上到报名处的值班学生,下到女生寝室的宿管阿姨,林林总总,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分卷阅读89 填个登记表的工夫,就有学妹凑过来,塞了几包小零食给他。 当然,那些小零食最后都进了俏俏的肚子。 操场上支起数顶蓝色帐篷伞,伞下是各个学院的新生报名处,人来人往,格外热闹。陆骁被导师扣住,抽不出身,余笙让俏俏坐在树荫底下乘凉,他顶着大太阳跑去办手续。 余公主一脸傲娇:“小笙子,这差事你可得给本宫办妥当些。” 余笙学着宫廷剧里小太监的样子甩袖打千,尖着嗓子说了句:“娘娘放心!” 九月初,暑气未散,人行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树木,树叶间筛落下细碎的光影,星星点点,明亮繁盛。篮球场上有人在打球,奔跑跳跃,汗水淋漓,球衣下是流畅的身形和漂亮的肌肉。 俏俏用塑料吸管搅动着饮料里的冰块,叮叮当当,像风铃在唱歌。余光里闯进一道修长的身影,穿着24号的深色球衣,发力,起跳,挂臂扣篮,逆光看去,周身笼罩着金色的光雾,像一幅着墨浓郁的油画,带着强烈的运动感和冲击力。 聚在场地外围的女孩们齐声尖叫,中场休息,有女孩过来送水,24号没接,摆手拒绝。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仰着脑袋同24号说了句什么,24号摸了摸男孩的脸,弯腰将他抱起,举过头顶。 小男孩学着24号的动作挂臂扣篮,玩具皮球蹦跳着飞进篮筐,两只肉肉的小手不停地拍着巴掌。小男孩笑得异常开心,像是圆了一个憧憬许久的梦。 围观群众齐声喝彩,球场上瞬间热闹,带着满满的善意。 角度的关系,俏俏看不清24号的脸,想来也应该是个极英俊的人。 进了球,小男孩开心得不行,对着24号一个九十度鞠躬,脆生道:“谢谢哥哥。” 只一个动作就能看出,是个家教很好的孩子。 眼前突然一暗,有人自身后蒙住了俏俏的眼睛,说话时声音里带着笑意:“又在看谁家小哥哥啊?蒙住眼睛,不许你看!” 只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陆骁。 俏俏转身扑进陆骁怀里,眼睛弯着,像漂亮的月牙,嘴上抹了蜜似的,好听话张口就来:“放心吧,除你之外,我不会再有其他男神了。天地之大,你最好看!” 陆骁笑着摇头,言语间动作里,满是疼爱。 (4) 俏俏的寝室在一楼,102,四人寝,上床下桌,环境不错。 其他室友都是爸爸妈妈陪着来的,唯独俏俏身后跟着两个男模似的学长,高挑清瘦,五官深邃,十分拉风。 俏俏的对床是个脸很圆的矮个子女生,名叫周楚甜,常年混迹各种论坛,马甲无数,十足的网瘾少女。她偷偷瞄了两个学长好几眼,笑着道:“我认识你们,余笙、陆骁。咱们学校有个表白墙,这两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最高。论坛里的置顶帖子说,Q大有三宝,小食堂的茄子、余笙的文身和陆骁的黑曜石。前一个是真好吃,后两个是真好看!” 一句话,满寝室的人都笑了。 俏俏站在椅子上挂蚊帐,陆骁从外面走进来刚好看见,伸手把人抱下来,道:“我来就好,站那么高,多危险。” 睡二号床的女生叫许绵绵,模样乖巧,说话时声音细细的。她小声问俏俏:“陆学长是你男朋友吗?” 俏俏摸不准陆骁的想法,下意识地朝他看去。陆骁站在有阳光的地方,白衬衫上映着温暖的光,他摸摸俏俏的头发,笑着道:“除了自己的女朋友,你还见我对谁这么好?” 不止俏俏,连许绵绵和周楚甜的脸都红了。 余笙怕小姑娘之间心思多,生出嫌隙,拿出几盒余建国手工烤制的小点心,每人送一盒,笑着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男朋友不能云共享,哥哥可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我,我在Q大住了四年,熟得很!” 其他人都被吸引过去,围在余笙身边,陆骁站在人群外,摸摸俏俏的脑袋,低声道:“我都有些羡慕你了,有余笙这样的哥哥。” 俏俏挽着陆骁的手臂,下巴一扬,神情里带着点小骄傲:“我不只有余笙这样好的哥哥,还有个很厉害的男朋友呢,羡慕吧?” 陆骁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雪松与檀木香,绵长深邃,白衬衫映着阳光的颜色,质地柔软。他点点头,道:“你男朋友在畜牧业方面一定挺有发展的。” 俏俏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陆骁强忍笑意:“把女朋友喂得跟小香猪一样!” 俏俏:像你这种男人,就该裹上面包糠,放进锅里炸成金黄色,能把隔壁小孩馋哭! (5) 除了许绵绵和周楚甜,俏俏还有个室友叫郑可彤,一 分卷阅读90 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特别精神。郑可彤踩着报到的截止日期姗姗来迟,刚一见面就扔给大家一堆好吃的,牛肉干、奶酪、奶豆腐,仔细一打听,果然,老家内蒙古。 四个姑娘齐聚梁山,哦,不,齐聚102寝室,按照年龄分排座次。郑可彤性格外向,又是寝室长,稳坐头把交椅,周楚甜是老二,性格温暾的许绵绵排行老三,俏俏生日月份小些,占了第四。 周楚甜嚼着牛肉干认真地思考:“水泊梁山有七十二地煞和三十六天罡,我们是什么?地煞还是天罡啊?” 寝室长郑可彤敷着面膜迅速接口:“我们是天仙啊!102天仙!” 报到结束后,俏俏和唐青瓷约了顿饭。唐青瓷填报的专业是法医,专业课多得吓死人,课表拉出来一看,比卫生纸还长。 唐青瓷唉声叹气,快要累死了。 俏俏啃完一根鸡翅,油叽叽的爪子拍着唐青瓷的肩膀:“唐总,你怎么能丧气呢,从胸围的角度讲,你可是实打实的纯爷们!加油啊,爷们!” 唐青瓷:信不信我用降龙十八掌抽死你! (6) 新生面对的首要任务自然是军训,一群人站在操场上接受太阳公公的热情亲吻,还要不停地向左转向右转,确保晒得均匀,晒得自然。 寝室长郑可彤仰天长叹:“我们是大豆吗?非要晒出酱油来才算完!” 俏俏偷偷发消息给唐青瓷:“唐总,我想吟诗一首!” 唐青瓷也在偷玩手机,迅速回复:“请曰!” 俏俏:“山不在高,有树木就行;水不在深,冰的就行;防晒喷雾,人手一瓶。孔子云:今天你晒黑了吗?” 唐青瓷:“黑点好,黑色显瘦。” 陆骁在军训开始前就和导师一起出差了,俏俏在微信上发消息给他:学长,看不到我穿着军训服英姿飒爽的样子,不觉得遗憾吗? 陆骁回复得很快,他说:学妹,我能想象到你被教官训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 俏俏气哼哼扔下电话,瞧不起谁呢!我就拿个优秀训练标兵给你看看! 中、德两国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俏俏这里已经快熄灯了,陆骁那边天还亮着。 俏俏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个巨大的毛绒兔子,在电话里同陆骁撒娇:“睡不着哎,学长你要不要哄哄我?” 俏俏先是听到陆骁用德语同别人说了句什么,紧接着轻柔如水的钢琴声自听筒里传来。 日本钢琴师的作品,似有鲸鱼栖息于琴键之间,风也温柔,海也温柔,万物宁静。 俏俏渐渐有了困意,她闭上眼睛,恍惚看见陆骁的手指跳跃在黑白交映的琴键上,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淡淡的星光映在他身上,俊雅温润。 俏俏半梦半醒,抱着手机呢喃着:“陆骁,我好喜欢你呀。” 陆骁在电话那端轻轻笑着,他说:“隔得太远了,我没办法抱抱你,所以,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俏俏不知道,那天陆骁身边的人都被他的表现吓了一跳。他们正在酒店大厅里等候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陆骁先是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他询问经理大厅里的那架钢琴是否可以使用。得到允许使用的答复后,他将电话支在钢琴上,屏幕亮着,还处于通话中,一串旋律流淌而出,所有人都被惊艳,经理笑着鼓掌。 陆骁话不多,又声名在外,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他的事众人所知甚少。有人撞着陆骁室友谢斯年的肩膀问他,电话那头是什么人啊?学神这么卖力地去哄,贵宾级的待遇啊! 娃娃脸的谢斯年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学神喜欢的人。” 一个女生点点头,感慨着:“被陆骁这样的人喜欢,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谢斯年只是笑,不再说话。 比被爱更幸福的是什么? 是相爱。 (7) 自军训开始,俏俏再没抽出时间同唐青瓷碰面,说来也巧,倒是余笙见过唐青瓷一次。 余笙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又长了张桃花泛滥的脸,但正事上从不糊涂。他本科和陆骁是校友,也在Q大,研究生以笔试面试双料第一的身份考进了航天大学,主要研究方向还是飞行器设计。 秋老虎来势汹汹,热得睡不着,余笙带头,翻墙出去吃夜宵。 临街的烧烤摊生意正是兴隆,七八个大小伙子聚成一桌,开玩笑说不醉不归,谁酒量最差谁买单。 余笙身后还有一桌客人,两男两女,应该是情侣,边吃边闹,把吃剩下的骨头到处乱扔,一地狼藉。服务员是个姑娘,年纪不大,提 分卷阅读91 醒了几句,被两个男生一道瞪着眼睛凶了回去。 余笙转过身去,拍了拍其中一个红发男生的肩膀,指着不远处,道:“朋友,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吗?它叫垃圾桶,需要我给你讲一讲它是干什么用的吗?” 红发男生年纪和余笙相仿,个子不高,身形精瘦,眉毛一立正要发火,眼风一歪,瞄见余笙身边还坐着六七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都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红发男生审时度势,小声嘀咕了两句脏话,气哼哼地转了过去。 余笙懒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继续跟同学聊天拼酒。 烧烤摊附近围着几只流浪狗,其中一只才三个月大,浅棕色,耳朵尖上有一点黑。小家伙到处捡骨头吃,一路捡到红发男生那桌,湿漉漉的小鼻子碰到红发男生的脚踝。 红发男生吓了一跳,一脚把小狗踹了个跟头,还是觉得不解气,抓起桌面上的竹签就要往小狗的肚子上刺。电光石火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瓶矿泉水,正砸在红头发的脑袋上,“嘭”的一声,极为响亮。 小狗夹着尾巴远远跑开,惨叫和马达轰鸣同时响起,余笙寻声回头,看见一辆机车停在烧烤摊前,车身黑红相间,颜色艳丽,车上的人单腿撑地摘下头盔,露出细碎的短发和化着淡妆的脸。 是个女孩,很有气质,也很漂亮。 余笙没忍住,笑出声音,竟然是唐青瓷。 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这丫头也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唐青瓷捡起那瓶她扔出去砸人的矿泉水,塞进垃圾桶,甚是嘲讽地看了红发男生一眼,说话时声音清清淡淡:“不敢跟人较劲,只能向狗发狠,家里人知道你在外面这么有出息吗?” 周围的食客都看过来,有人在笑,有人起哄似的吹着口哨,红发男生觉得面上无光,伸手要去拽唐青瓷的衣领。余笙一直瞄着他,见状直接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拎了起来。 金工实习是航大学生的必修课,全称是金属加工工艺实习,余笙那双手看着漂亮,轻则抛光搞焊接,重则直接抡大锤,臂力不是一般的好,红发男生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瞧。 双脚离地时带来强烈的窒息感,红发男生连连挣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求饶声。余笙眼神淡漠地瞅着他:“有时间打小狗、欺负姑娘、乱扔垃圾,不如回家把十以内的加减法好好学学,别让自己的素质一直停留在胎教的水平。” 眼看着红发男生的脸憋得跟他头发一个颜色,余笙才松了手上的力道。红发男生瘫在地上爬不起来,抱着脖子呛咳不止。和他一桌吃饭的同伴见情况不对,早已脚底抹油,连所谓的女朋友都没了踪影。 红发男生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向后退一边指着余笙放狠话:“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天气热,余笙穿了条沙滩短裤和一件浅色T恤,半长的头发随意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剑眉。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下巴微扬,眸光自浓密的睫毛后透出,沉沉下压,满身头狼进攻前威慑四方的劲势。 他挑了挑眉,笑着:“风里雨里,在这儿等你,炊饼卖完了记得早些回来,大郎!” 周围的食客都笑起来,唐青瓷无奈摇头,心里想着,余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人类,怎么就没个正经时候。 红发男生跑没了影,余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唐青瓷道:“相请不如偶遇,一块吃点夜宵吧。” 唐青瓷毫不领情,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 “哎,”余笙叫了她一声,从钱夹里摸出几张纸币搁在桌面上,对同学说了句,“你们吃着,这顿我请。”跟在唐青瓷身后追了上去。 (8) 唐青瓷跨坐在机车上,余笙一手拽住车把拦住她,道:“怎么说走就走,我是你好朋友的哥哥,四舍五入,也算你哥,打个招呼会不会?不会的话,我现在教你。” 唐青瓷抱着头盔看了余笙一眼,无奈道:“您这张租来的嘴还没还回去呢,怎么就那么多话!” 余笙也不生气,撩着头发打量了一下唐青瓷的车,吹了声口哨:“车不错啊,KAWASAKI Ninja系列,我只在官网上见过图片,还是头一次看见实物呢,有机会赛一圈?” 唐青瓷戴上头盔,将面罩推上去,露出微微上挑的眼尾,小狐狸一般,带着小小的狡猾和明艳的漂亮。她故意挑衅一句:“输了的话,你会哭鼻子吗?” 余笙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他将一张卡片塞进唐青瓷的上衣口袋,故意压低声音,挑逗似的:“真能赢我,我哭给你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唐青瓷冷笑一声,啪地扣下面罩,车子在油门声里蹿了出去。 余笙连忙向旁边闪了一步,险些被机 分卷阅读92 车带起的气流冲个跟头。他双手叉腰,对着唐青瓷的背影大声道:“下个周末,卡片上的地址,我等你!” 唐青瓷没回头,远远地挥了下手,也不知是同意还是拒绝。 余笙在原地站了半晌,笑了,有个性,爱管闲事,长得好看,他喜欢这样的姑娘。 (9) 一转眼军训到了尾声,俏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半个月的工夫,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一个色号,眼看着陆骁要回国了,她抱着室友的腿哭得肝肠寸断。 寝室长郑可彤摸着俏俏的脑袋,安慰她:“一白遮百丑,你又不丑,不需要遮,黑点就黑点吧。” 周楚甜倒了一杯牛奶给她:“喝牛奶吧,美白。” 俏俏崩溃:“陆骁后天就回来了,我现在吃头奶牛也来不及了呀!” 俏俏正要打电话给唐青瓷哭诉,手机叮咚作响,是陆骁发来视频通话的邀请。俏俏拎起一个半人高的毛绒兔子挡在身前,不肯露头。 视频接通,陆骁首先看到的就是龇着几颗白牙的大兔子,把他吓了一跳,等了半晌也没见俏俏把脸露出来,他一边擦头发一边笑:“又干了什么好事,都没脸见我了。” 俏俏躲在兔子后头,声音低落:“您的女朋友近期颜值下降,心情低落,拥抱安慰请按1,零食投喂请按2。” 陆骁失笑,逗她:“有第三个选项吗?我想直接换一个女朋友,颜值不会下降的那种。” 俏俏气得想哭,丢开兔子,指着屏幕警告陆骁:“你你……你敢对别的小姑娘动心,我我……我就敢咬你!下死口那种!” 陆骁一面想着这小孩怎么这么好玩呢,一面笑得喘不过气。他越笑俏俏越生气,到最后眼圈都红了,委屈地抿着嘴唇。 陆骁赶紧哄人,说别生气啊,逗你呢,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长大,怎么舍得离开。 俏俏趴在桌面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敲了敲陆骁映在屏幕上的脸,小声道:“你不准不喜欢我,现在不准,将来也不准,因为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陆骁看着她,唇边慢慢浮起微笑,眼睛里全是温柔,他想了想,郑重道:“俏俏,等你本科毕业,我们结婚吧,我娶你。” 俏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满脸惊讶地怔在那里,忘了点头,也忘了摇头。 陆骁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有热血涌过。他的语速很慢,但是每一句都格外坚定,他说:“我想娶你,和你一起生活,住在我设计的房子里,养一只猫一只狗,还有一个种满植物的阳台。我会做好早饭,叫你起床,你会在我加班的时候,亮着灯等我回家。我原本对这些琐碎的事情毫无兴趣,但是想到你,想到我将要和你做这一切,就觉得它们也很有趣。俏俏,我希望你知道,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带给我这种感觉。” 俏俏愣在那里,不知该给出怎样的回应。不是不感动,不是不心动,只是她太小,刚刚上大学,还在为踢正步、晒黑了等小事烦心,“结婚”二字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冲动点头,反而是对陆骁的不负责。 “吓到你了吧,好像有点心急了。”陆骁笑了笑,他眼睛里有深情,映着暖色的灯光,斑斓如星辰,“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结婚这件事,只要你点头,我随时都愿意。” 那天,俏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切断视频聊天,又是如何爬上床的。熄灯之后,月朗星稀,她躺在浅色的月光里,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在她全心全意地喜欢着陆骁的时候,那个人也用同样的方式在喜欢着她。 不计回报的付出,无条件的宠爱。 结婚这件事,只要你点头,我随时都愿意。 所谓深情,不过如此。 搁在枕边的电话微微振动,陆骁在微信上发来消息:when I am tired of things ,I will think of you,think of you living somewhere in the world ,think of you existing somewhere,I can endure everything. 电影《美国往事》里的台词—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 俏俏和陆骁一起看过这部电影,在金誉园别墅的客厅里,她枕着陆骁的腿,呼吸里有他身上的味道,雪松混合着檀木香气,温雅绵长。 窗外下着雨,投影仪在白色墙壁上映出画面,詹妮弗·康纳利美丽得如同天使。 俏俏突然想到,在漫长的余生中 分卷阅读93 ,她将拥有无数个这样的瞬间,温柔包容的陆骁、温暖的房子、好看的电影和满满的爱。阳光洒满木质地板,那是幸福最简单的样子。 俏俏拿起手机,点着屏幕,慢慢写下回复— 毕业那天,我们结婚吧。 2 c h a p t e r 情敌悄悄出现了 //////// “我现在突然想吃一样东西。” “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梨熟为度,熬成一锅。——疗妒汤。” (10) 航班延迟,陆骁回国的日期推迟一天。军训临近尾声,院领导大发慈悲,给新生们放了一天假。俏俏洗干净衣服,拖着唐青瓷去逛街买书,回学校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公交车上人挺多,唐青瓷提前下车,俏俏坐在临近车门的地方,身边站着个穿短裙的女生。拆口香糖时不小心弄掉了包装纸,俏俏弯腰去捡,正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将手机放在短裙女孩的裙底。 俏俏气得不行,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腕:“偷拍!你敢再无耻一点吗?” “叮”的一声,公交车到站,车门打开,正停在Q大的北门处。俏俏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眼镜男生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说我偷拍?你有证据吗?就你这副样子,请我拍我都不稀罕拍!” 语罢,狠狠甩开俏俏的手,转身就跑。 男生力气极大,俏俏从椅子上摔下来,袋子里的书散了一地,膝盖磕在台阶上,疼得脸色都变了。她顾不得看上一眼,急忙对短裙女孩道:“那个人在偷拍你啊,快报警,我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可以帮你做证。” 众目睽睽,短裙女孩脸色涨得通红,磕磕绊绊地道:“哪有……哪有什么偷拍啊,你看错了吧!” 说完,匆忙下车,飞快离开。 俏俏坐在地上回不过神,身边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有的说多管闲事,有的说人心不古。尴尬之际,眼前光芒一暗,有人在俏俏面前蹲下,将她散落的书一本本地捡起,拍干净封面上的浮尘。 是个男生,穿着白色的运动套装,双肩包挎在一边,鞋上拓着AJ标志,发梢泛着淡淡的蓝灰色。他大概花粉过敏,戴着一次性口罩,看不清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眼窝偏深,睫毛很长,像是混血。他将手伸到俏俏面前,说话时声音低沉:“起来。” 俏俏注意到他的手,白净细长,骨节精致,食指上套着花纹繁复的朋克指环。 (11) 俏俏的膝盖蹭掉了一块皮,出了点血,不算严重。她坐在校门口处的花坛台阶上,戴着朋克指环的男生从背包里拿出两枚创可贴,原本打算帮她贴好,转念想到男女有别,可能会冒犯对方,于是把创可贴递过去:“防水的,很好用。” 他说话时语速比常人慢,词组之间停顿明显,听起来有些怪。 俏俏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我见过你,新生报到那天在篮球场上打球,穿着24号球衣,对吧?” 发力,起跳,挂臂扣篮,逆光看去,周身笼罩着金色的光雾,像一幅着墨浓郁的油画,带着强烈的运动感和冲击力。 那人没承认,也没否认,整了整脸上的口罩,道:“何必管闲事,没人领情。” 俏俏很不喜欢“管闲事”三个字,她皱起眉毛,有点生气:“不对,和正义有关的不能叫管闲事。我们不能一边骂这个社会冷漠,一边袖手旁观,那和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被偷拍的女孩不领情没关系,别人笑话我也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做得对,我做得很好。世界没有好坏之分,但是人心有,人的行为也有,在我有能力阻止一些不好的事情时,我不想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说完,俏俏再不看他,拎着装书的袋子站起来,膝盖一软,险些原路摔回去,24号扶了她一下。 俏俏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故意道:“不用你管闲事!” 她故意将“管闲事”三个字咬得极重,像是讽刺。 24号看她一眼,声音闷在口罩里,带着笑意:“脾气不小。” 俏俏余怒未消,气哼哼地说:“谢谢你的创可贴,我没带现金,用微信转钱给你行不行,或者支付宝?免得说我占你便宜!” 24号拉下口罩,俏俏终于看清他的脸,果然是个极英俊的人,有点混血的感觉,鼻梁很挺,嘴里嚼着口香糖,右侧脸颊上漩出酒窝的痕迹:“想不想,找到他,让他……道歉?” 这人不仅说话语速缓慢,停顿明显,还没头没尾,俏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公交车上偷拍女生裙底的家伙。 分卷阅读94 她瞪大眼睛:“你认识那个人?怎么不早说?” 24号没说话,从背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Q大无线网全校覆盖,有学号就能免费使用。屏幕亮起,24号打开几个软件,飞快地敲击键盘,不停地切换和输入,看得俏俏眼前发晕。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24号的肩膀,打量着他:“你是黑客吗,电影里那种?” 24号“啪”的一声合上电脑屏幕,将口罩戴回去,道:“黑客给你报仇!” (12) 预备铃响过,老师还没来,课代表打开讲台上的多媒体主机和投影仪,幕布上映出“新闻系三班”的字样。 24号就是在那时候走进去的。 他脸上戴着口罩,雪白的运动套装一尘不染,双肩包挎在一侧,短发细碎,泛着淡淡的蓝灰色,走起路来气势十足。 课代表愣了愣,道:“这位同学,你找谁?” 俏俏站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她看见24号一言不发,自课代表面前绕过去,站在多媒体前,将一枚U盘插进主机上的USB接口。 系统发出清脆的提示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24号身上,看着他从容不迫地点开写字板,戴着哥特指环的手指敲击键盘,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今天下午一点四十分,有人在104路公交车上偷拍女生裙底,行径十分恶劣。更恶劣的是,那个家伙趁乱逃走,拒不道歉,甚至攻击目击者。他以为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没有足够的证据,想找到他十分困难,可惜,他错了。” 教室里一阵哗然。 24号说话的速度和打字速度成反比,前者慢得惊人,后者快得吓人,他连键盘都不看,在写字板上继续输入: “我曾在社团活动上见过那个人,知道他的姓名,由此在教务处的学生信息库里找到了他的学号和手机号码,又通过手机号码找到了相应的注册邮箱、社交账号和几个网盘地址。我采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入侵了他的社交账号、邮箱和网盘,记录显示,这家伙是个惯犯。” 随着24号敲下的文字,幕布上弹出一连串的操作页面,讲台下的学生都看呆了,发出惊叹之声。 教室外,俏俏惊讶地掩住嘴巴—这家伙也太帅了吧! 24号立起一根手指,抵在唇畔,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他活动了下微酸的手腕,继续输入,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我给他两个选择:一、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向被他伤害的人道歉。二、我将在此公开他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并同步直播到学校论坛,让所有校友以及过路游客都能‘欣赏’到他的‘杰作’。是道歉认错,还是声名狼藉,他有五秒钟的时间做出选择。五秒钟之后,一旦我敲下回车键,等待他的就不只是道歉那么简单了。” 写字板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计时器,以毫秒为单位飞快运转,警示音发出刺耳的轰鸣。 五,四,三…… 24号打了个指向,食指落在回车键上,俏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千钧一发。 二…… “别,别公开,我道歉!” 角落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生站了起来,脑袋垂得很低。俏俏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认得那人的衣服和身形,正是公交车上偷拍的家伙。 瘦弱男生满头是汗,声音哽咽:“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请大家原谅我,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别公开到论坛上,求你了!” 男生一边说一边哭,浑身发抖。 又是一阵哗然,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坐在男生身边的同学纷纷远离他。 俏俏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食恶果。 24号取下插在机箱上的U盘,砸在瘦弱男生的桌面上,写字板上陆续有文字跳出来: “证据都在这里,拿着它,去校保卫处自首,我等着看相关通报,敢隐瞒,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最后,送大家一句话—” 幕布升起来,露出底下的黑板,24号拿起一根粉笔折成两段,用断口的一边写出漂亮的板书。食指上的朋克指环微微闪光,像是落了颗星星在那里。他写— 每个人身上生来便背负着两份责任,一份是不做恶事,另一份是绝不姑息。 (13) 24号踩着众人惊叹的目光离开新闻系的教室,有女生举起手机偷偷拍照,有人在轻声议论— “戴着口罩怎么了,他化成灰我都认识!程司湛,大二,软件工程专业,自主招生 分卷阅读95 招上来的,奥数竞赛拿过铜牌,简历相当漂亮。” “我在贴吧找到他的照片了,表白墙上也有,眼睛真好看,混血吧?” “我看看……” 俏俏站在教室门口,一脸崇拜,就差双手合十顶礼膜拜,故意拿出演舞台剧时念台词的腔调:“大神啊,是什么把你带到了我面前?是缘分吗?是天降正义吗?” 24号看她一眼,慢悠悠地道:“是Q大的录取通知书。” 俏俏笑弯了眼睛,追在24号身后问个不停:“你那么厉害,应该也是信息学院的吧?我是软件工程专业的,以后专业课考试前,再也不挂科比的照片了,挂你的就行,本土锦鲤,效果更佳。” 24号原本走在前面,脚下突然一停,俏俏险些撞在他背上。他转过身,伸出手,声音安静:“拿来。” 俏俏一愣:“什么?” 24号道:“手机。” 俏俏递过去,24号拿在手里按了几下,然后往她怀里一丢,转身走人。 俏俏慌手慌脚地接住,屏幕还亮着,一行数字映在上面,是电话号码,还有一个名字—程司湛。 俏俏这才想起来,她都没有问过24号叫什么名字。 程司湛,倒是挺好听的。 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即便面对同一个人,也会心动千万次。 (14) 新闻系的教学楼到信息学院的女生寝室,距离有些远,俏俏没赶上校车,步行了将近五十分钟。就在这五十分钟的时间里,论坛置顶帖子中的“Q大三宝”已经变成了“四宝”—小食堂的茄子、余笙的文身、陆骁的黑曜石,还有程司湛的指环。 贴吧里的讨论帖开了十几个,把楼歪出了天际,有痛斥咸猪手和色狼的,祈祷世界上多一些英雄,少一些小人,别让漂亮的姑娘再不敢穿上好看的小裙子;有前排表白代码大神程司湛,顺便求一下联系方式和高清自拍照,不戴着口罩的那种。 底下一串回复,都是:别忘了资源共享啊,敲碗等投喂! 还有个声称要请程司湛吃饭的,留言写得特别有意思:三菜一汤,米饭管够,还有佛跳墙,就问你来不来。 回复中有人起哄说:需要电灯泡吗?安安静静吃饭,一点不淘气的那种,我还能帮你们拍照,修图我也会! 马上有人跟帖说:亲爱的,两个人吃饭叫吃饭,加上你,就成聚餐了。 网瘾少女周楚甜把这条留言单独拎出来念给室友们听,都笑得不行。 许绵绵手里拿着一本专业书,听到这里,突然慢悠悠地插了一句:“佛跳墙应该也算是一种远程访问吧?” 姑娘们怔愣片刻,再次笑倒。 网瘾少女周楚甜的座右铭是“生命不止,吃瓜不停”,她很快又找到好玩的东西,拍了两下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摆出一副江湖说书人的架势:“书接上回—江湖传闻,当年Q大负责自主招生的老师跟程大神闲聊,问他如果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会不会特别难过。本来是煽情的大好时刻,结果程大神气定神闲,将头一摇,说,不会,Q大分数线不算高,我考得上。” 郑可彤笑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拍着栏杆追问:“我家程大神真的是混血吗?” 周楚甜“啧”了一声,道:“怎么就成你家的了,那是咱家的!好看的小哥哥都是公共资源!是不是混血儿还不清楚,不过论坛上说,咱家大神有轻微语言障碍,没办法说出结构复杂的句子,对他来说,代码才是母语。” 俏俏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听见这一段,翻书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心想,难怪他说话时语速比常人慢,而且词组之间停顿明显,去新闻系找偷拍男生时也不愿开口说话,还以为他是在故意耍帅,原来是这个原因。 郑可彤趴在床栏上感慨:“白璧微瑕,真是可惜。” (15) 晚上和陆骁视频聊天,俏俏兴冲冲地讲起偷拍事件的前因后果,很明智地略过了磕伤膝盖等细节。 斯图加特还是白天,陆骁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漂亮的异域风光和色彩浓郁的罗马建筑。 俏俏这厢说得热闹,陆骁却沉默得厉害,有些反常。俏俏歪了歪脑袋,隔着屏幕碰了碰陆骁的脸,小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寝室长郑可彤已经爬到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捡室友的狗粮吃,听到这里险些气晕过去,拍着床板拼命对俏俏使口型:“chi—cù!” 俏俏智商有点“欠费”,顺着周楚甜的口型念了一句:“吃?吃什么?你饿啦?” 话音落地的瞬间,猛地反应过来—吃醋! 分卷阅读96 她的男朋友吃醋啦! 俏俏双手高举,投降似的,剖明心意:“陆骁,你不要误会啊,我只是觉得程司湛的行为很棒,值得表扬,想奖励他一朵小红花,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呢。 郑可彤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把《我是一条小青龙》的歌词改掉,在心里默默地唱:我的室友是傻瓜,是傻瓜…… 陆骁故意板着脸色,说:“我现在突然想吃一样东西。” 俏俏借坡下驴,连忙追问:“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学,等你回来,做给你吃!” 陆骁站在窗前,手指在玻璃上轻轻一敲,道:“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梨熟为度,熬成一锅。” 俏俏愣了一愣:“这是什么?” 陆骁嘴边浮起一点笑:“百度去吧。” 说完,径自切断了视频。 俏俏带着一脑袋问号打开浏览器,按照陆骁的要求输入关键词—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蹦出来的第一个词条是—疗妒汤。 《红楼梦》第八十回,贾宝玉到庙里去烧香还愿,问王道士可有医治妒病的方子。王道士说,这叫作疗妒汤:用极好的秋梨一个,二钱冰糖,一钱陈皮,水三碗,梨熟为度,每日清早吃这么一个梨,吃来吃去就好了。 俏俏捧着微红的脸笑得眉眼弯弯,心里想着,我这是捡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啊,善良英俊,懂情识趣,连吃醋都温文尔雅。 (16) 军训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大型活动是阅兵式,彩排期间,一大早所有方队就被拉到操场上,踢正步踢到怀疑人生。 俏俏打了个呵欠,小声哼唱:“太阳当空照,教官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要不是军训,谁会起得这么早!” 身边突然涌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性子活泼的女生小声议论:“有帅哥哎,快看快看!” 俏俏顺着她们的目光转过头,看见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无论天气多热,陆骁的白衬衫永远干干净净,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没有扣,露出一点锁骨的影子。右耳上的黑曜石光芒灼灼,眼睛里仿佛汇聚了亿万年的星辰暗夜,睫毛颤动的间隙里,有温柔,也有明亮。 阳光里有青柠酒的味道,清爽微甜,俏俏觉得脸上有些发烫,突然听见一声哨响,教官吆喝了一声:“全体都有,向左转!” 小姑娘们莫名其妙地跟着指令转了半个圈,刚好和走过来的陆骁面对面。 教官低声道:“知道你们都是颜控,看吧看吧,正大光明地看!” 方队里爆出哄笑声。 陆骁占据Q大校草榜榜首多年,他的照片以各种形式挂在学校的论坛上,新生里也有不少人认识他,胆子大的朝陆骁摆摆手,招呼了一声:“陆学长,下午好!” 有带头的就有起哄的,向学长问好的声音响成一片。 看方向,陆骁应该是奔着行政楼去的,人家主动打招呼,他总不能不理,走到方阵前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声:“你们好啊。” 郑可彤自身后猛戳俏俏的腰窝,俏俏压低帽檐,头都不好意思抬。 教官也是个爱闹的,说来都来了,表演个节目再走嘛。小姑娘们跟着起哄说,我们知道学长会弹钢琴,论坛和贴吧里有视频! 陆骁笑容无奈,道:“难道要我扛一架钢琴来,现场弹给你们听?” 教官跟着讨价还价:“琴不能弹,歌总能唱吧,反正不表演节目不能走!” 正巧有背着吉他的同学路过,陆骁走过去说了几句,对方很爽快地将琴借给了他。 陆骁用拨片试了试音,笑着道:“首先,欢迎诸位来到Q大,在这里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读更多的书,认识更多的朋友。其次,希望大家能够珍惜眼下的青春和时光,世界很大,风景很美,当你踏踏实实努力时,那些美丽的风景和优秀的人,也正在向你走来。祝福大家都能变成最喜欢的模样,走遍想去的地方。最后,送大家一首我喜欢了很久的歌。” 陆骁拨响琴弦,前奏响起时,仿佛有海风自指尖淌过。他的目光略过一排排人影,停在俏俏身上,笑容明亮干净— So I039;ll dream, until I make it real, and all I see is stars 所以坚持梦想,直到成真,看到满天星光 It’s not until you fall that you fly 不怕跌倒,所以飞翔 Wh 分卷阅读97 en your dreams come alive you’re unstoppable 当你的梦想成真,你是不可阻挡 陆骁简单唱了几句便鞠躬致谢,小学妹们集体鼓掌,一个个激动得像是中了彩票。 郑可彤看热闹不怕事大,将右手高高举起,说:“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骁将吉他还给路过的同学,点点头,笑着说当然可以。 俏俏有预感,这厮一定会问与学习无关的问题,背着众人的目光拼命扯郑可彤的衣摆。 寝室长大人不以为忤,清了清喉咙,故意将语速放慢:“我问的这个问题,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学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起哄声。 俏俏哭笑不得,嘀咕着:“喜欢什么样的?他喜欢我这样的!” 本来是自言自语,结果刚好卡在起哄声停止的瞬间,音量也没控制好,全被大家听了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俏俏身上,短暂的静默过后,笑成一团。 陆骁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没错,我喜欢这种勇敢又自信的。” 俏俏默默摘下帽子挡住脸。 太丢人了! (17) 结束一天的训练,吃了饭洗了澡,等头发干透,俏俏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小裙子。 浅色系,雪纺材质,配着荷叶形的衣领,下摆垂在膝盖上,清新柔美,皮肤雪白。 周楚甜敷着面膜吐字不清:“老实交代,穿这么漂亮要去见谁?” 郑可彤从蚊帐里探出脑袋:“这还用问,月上柳梢头—” 两个人异口同声:“人约黄昏后!” 俏俏脸色微红,用梳子拨弄了一下刘海,笑着道:“不要羡慕得太明显啊你们!” 博士楼外有个小花园,俏俏发信息给陆骁,说她在小花园的凉亭里等他。 陆骁回复得很快:花园里要是有雾就好了,正应着那一句—花明月暗笼轻雾。 俏俏读过这首词,知道下一句是“今宵好向郎边去”。作词人是后主李煜,写的是少女与情人幽会的情形。 俏俏一连发了好几个“你知不知羞”的表情过去,屏幕上的小人脸色红红,屏幕外的小姑娘也跟着红了脸。 俏俏低头看手机,顾不上看路,耳边有风声响起,篮球笔直地砸过来。俏俏下意识地双手抱头,余光瞄见人影一闪,有人将球反手接住,按在地上拍了两下。 俏俏抬起头,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她面前,24号球衣,拓着AJ标志的运动鞋,以及泛着蓝灰色的发梢。 是程司湛。 几个高高帅帅的男生站在程司湛身边,应该是一道打球的队友,其中一个笑着道:“对不起啊,吓着你了。” 俏俏摆摆手说没关系。 程司湛手上转着篮球,挑着眉毛将俏俏打量了一遍,言简意赅:“约会?” 几个男生同时笑起来,七嘴八舌:“阿湛,你也太直白了,人家小姑娘会害羞的!” 俏俏瞪了程司湛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你管”,转身跑远了。 程司湛手上转着篮球,盯着俏俏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知怎的,突然就笑了。 (18) 俏俏走到小花园时,陆骁已经等在那里。 刚刚洗过澡,头发上还沾着水汽,白T恤牛仔裤,简单干净,黑曜石闪闪发亮。 细细算来,自陆骁出国,两个人足有半个月没见面了。下午训练时在操场上匆匆一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思念没来得及冒头。如今周遭安静,小欢喜多得快要满溢出来,像冒着气泡的柠檬水,酸酸甜甜。 俏俏安抚了一下心头那只乱撞的小鹿,佯装镇定地走过去,自背后戳戳他的肩膀:“陆骁,我没准备疗妒汤,小礼物倒是有一个,你要不要签收一下?” 陆骁转过身,摸摸她的脑袋,笑着,目光似柔软的云絮:“久别重逢,不是应该先抱一下吗?” 小鹿将胸膛撞得咚咚作响,俏俏摇摇头,说:“不,我要先送礼物,你闭上眼睛!” 陆骁笑着闭上眼睛,就在那一瞬间,柔软的唇覆过来,压在他的唇上。 俏俏踮着脚,手臂搁在陆骁腰上,呼吸里有沐浴露的味道和浅浅的檀木香,那只乱撞的小鹿不小心失足,跌落在无尽的温柔中。 月影重重,花影亦重重,俏俏握着陆骁的衣角,脸颊红得像是糖分充足的水果。她仰头看着他,眼 分卷阅读98 睛很亮,如同一颗极温柔的星。她说:“陆骁,你喜欢吗?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陆骁将她抱进怀里,轻轻碰一碰她的额头和鼻尖,压低声音:“喜欢啊,只要是你,什么都喜欢。” 转念想到你是我的,这份喜欢便更浓了。 谁的心跳乱了节奏,扑通扑通。 俏俏想,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即便面对同一个人,也会心动千万次。 (19) 陆骁这次带回来的纪念品是木质的胡桃夹子士兵,俏俏和三个室友人手一份。 胡桃夹子源自于德国童话,这份礼物送得也算应景。 许绵绵最喜欢这些玩偶类的小东西,爱不释手,随口问了一句:“俏俏,学长每次出差都会记得给你带礼物吗?” 俏俏摸摸鼻子,笑容里带着点小小的羞涩,道:“陆骁心思很细,每次带回来的礼物都不一样。有一次他去圣莫尼卡,视频聊天时,我看见他住在临海的酒店里,随口说了句想要漂亮的小贝壳。他回国时,带了整整一盒子的小贝壳,都是他亲自去海边捡回来的。他还用贝壳做了个风铃,说风铃能带来好运。” 陆骁不仅用贝壳做了风铃,还在一些小贝壳上刻了单词,俏俏无意中发现,她将那些刻着单词的贝壳放在一起,读出来,竟然是英国诗人奥登的一句诗— If equal affection cannot be,let the more loving one be me. 若深情不能对等,愿爱的更多的人是我。 三个姑娘集体惊叹—这样的男朋友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 俏俏眨眨眼睛,玩笑着:“充话费赠的。暑期大酬宾,充五十,送陆骁。” 郑可彤抄起抱枕便砸,嚷嚷着:“余俏的嘴,骗人的鬼!” 周楚甜和许绵绵也过来凑热闹,一个握着俏俏的手腕一个负责呵痒,小姑娘们闹成一团。 夜里熄了灯,姑娘们各自上床睡觉,俏俏趴在枕头上同唐青瓷聊天。 唐青瓷说她在学校附近的小花店里买了一株含羞草,好像是假的,不管怎么弄,叶子都直挺挺地支棱着,不合拢,一点不好玩。 俏俏想了想,输入回复:唐总,你买的那株草可能脸皮比较厚,天生的,不会害羞,就像余笙。那厮上个月喝多了,要跟邻居家的狗拜把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把狗都吓哭了。 唐青瓷喜欢听俏俏讲余笙的故事,那个鲜活而张扬的少年,如同一抹绚丽的红,见过一次,便再难忘却。 3 c h a p t e r 据为己有?! //////// “怎么办,好像把心丢在你身上了,拿都拿不回来,牵肠挂肚的。” 俏俏一本正经:“为什么要拿回去?给我了,就是我的!概不退换!” (20) 唐青瓷犹豫好久,去,还是不去,最终天平失衡,偏向了有余笙的那一侧,她选择赴约。 那天在烧烤摊前,余笙塞给她一张卡片,说下个周末,卡片上的地址,我等你。 卡片上的地址是一家机车俱乐部,名字有点俗,叫风速。唐青瓷在论坛上查了一下,是一家正规俱乐部,在圈子里名气很大。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唐青瓷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最终,她抱着头盔走出了寝室。 俱乐部在城郊,老板承包了一片地皮做赛道,而余笙给她的卡片,其实是俱乐部会员卡,唐青瓷拿着那张卡直接进了贵宾休息室。 休息室里坐着五六个人,都和余笙年纪相仿,聊着一些减震、油耗之类的话题。坐在门口的男生最先注意到唐青瓷,问了句:“你找谁?” 余笙闻声回头,见是唐青瓷,唇边勾起一点笑,额头上绑着蓝黑白相间的印花发带,满身阳光的味道,明媚耀眼。他道:“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唐青瓷看着余笙的眼睛,说话时的样子像极了血统纯正的布偶猫,又漂亮又高傲。她道:“如果我能赢你,你就哭给我看—这句话,还算数吗?”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余笙找到一听冰可乐,抬手一抛,扔进唐青瓷怀里,动作潇洒流畅,同样笑着:“当然算。” 唐青瓷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冷艳的猫,淡淡的:“那就开始吧。” (21) 竞速赛,规则很简单,谁先到终点谁是赢家,中途有三个弯道,若摔出去,成绩作废。 唐青瓷的车还是那辆Ninja系列的KAWA 分卷阅读99 SAKI,余笙的车是俱乐部的,杜卡迪的DIAVEL系列,绰号大魔鬼,样子凶悍。 维修人员检查了一下两辆车的剩余油量和重要配件,余笙趴在车把上朝唐青瓷打了个响指,道:“三个弯道角度不一样,数值是递增的。刚下过雨,路面很滑,别弄漂移,一定会摔倒。” 唐青瓷隔着头盔面罩看了余笙一眼,余笙轰了一下油门,在刺耳的震颤里笑着道:“我不希望看见你受伤。” 唐青瓷低头扣上阻燃手套的扣子,只当没听见。 红色的指令旗扬起复又落下,两辆机车箭矢一般冲了出去。霓虹灯光落在面罩上,绵延出星轨般的彩色纹路。车身似利刃,穿过墙壁一般的风,耳边再无其他声响,只有瀚海惊涛似的轰鸣,余笙带笑的眼睛蓦地闯进唐青瓷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余笙,笙箫的笙。 他很爱笑,样子有点坏,但是极好看。 他身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善良却不盲目,有自己的原则和锋芒,热血无畏,朝气蓬勃。 那么年轻,那么优秀,走到哪儿都是闪闪发亮的。 思绪有些乱,车速也慢了下来,第二个弯道时,余笙的那辆杜卡迪擦着唐青瓷冲了过去,直奔终点。唐青瓷连加了三次速都没能反超,红色的指令旗再度出现,比赛结束,赢的人是余笙。 余笙摘下头盔,头上全是汗,湿淋淋的,他很随意地甩了两下,四溅的水滴沿着肌理向下滑,消失在衣领深处。 唐青瓷的目光顺着那滴汗水一路向下,突然觉得喉咙发干,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替他擦一擦。 余笙毫无所觉,湿淋淋的头发映着脸上明朗的笑,他道:“愿赌服输!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罚你!” 不等唐青瓷开口,一个腿很长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手臂搭上余笙的肩膀,娇滴滴地说:“恭喜你啊,小余哥,说好了带我去兜风的,到底什么时候去啊?” 女孩的话音尚未落下,余笙已经远远躲开,扭头就是一个喷嚏,一边揉鼻子一边道:“您喷了多少香水啊?我的老天爷,你是泡菜吗?打算把自己腌入味儿吗?”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女孩哼了一声,半是羞恼半是撒娇,再次抬手,挽着余笙的胳膊,牛皮糖似的腻在他身边,甩都甩不掉。 无人注意到,唐青瓷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她重新戴上头盔,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直接踩下油门。车子轰鸣着转了个方向,直奔赛车场出口。 余笙险些被冲个跟头,他叫了几声唐青瓷的名字,无论怎么喊,唐青瓷都没有回头。 (22) 俏俏接到唐青瓷的电话时已经过了门禁时间,大门落了锁,想出去,只能翻墙。 唐青瓷在电话里道:“贫道掐指一算,女施主最近五行缺串儿啊,出来吧,请你吃烧烤。” 俏俏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唐总,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唐青瓷没说话,一阵沉默,俏俏立即道:“你在学校北门那里等我,我马上出来。” 北门那里有个公交车站点,街灯明亮,人还没走到近前,俏俏就看见一辆黑红相间的摩托车停在路边。 唐青瓷斜倚着车身,腿型修长笔直,分外醒目。高中毕业后,她将头发剪得更短,浅灰的发色,发尾修得很薄,露出天鹅般的脖颈。唇彩是浓艳的正红色,配在一起,有种野性的美。 俏俏“哇”了一声,道:“我的唐,你是不是又帅了?” 唐青瓷扔给俏俏一个头盔,拍了拍车后座,道:“上来,你的唐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不是酒吧就是烧烤,唐青瓷不喜欢大排档烟熏火燎的氛围,俏俏找了一家有包厢的烧烤店,荤素搭配点了满满一桌。她左手握着两串里脊,右手一只剥了壳的小龙虾,吃得脸颊鼓鼓。 唐青瓷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酒,嘴边带着点笑:“这是多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姓陆的虐待你?” 俏俏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晃着脑袋道:“陆骁不爱吃烧烤,我都好久没吃了,馋死了!” 提到烧烤,唐青瓷忽然想起余笙,想到他烧烤摊前教训小混混的样子,痞帅痞帅的。 没来由地,心口有点堵,唐青瓷不喜欢这种感觉,端起杯子朝俏俏晃了晃:“喝一杯。” 俏俏把一块虾尾肉送进嘴里,嚼了两下,慢悠悠地道:“唐总,俗话说得好,啤酒带不走忧愁,只会带来头疼。谁惹你不开心了,说说呗!” 唐青瓷捏捏俏俏的脸,笑着道:“几天没见,心眼倒是长了不少,陆骁挺会教育孩子的嘛!” 俏俏拎起一根竹签 分卷阅读100 当作惊堂木,在盘子上敲了敲:“严肃点,抓紧交代问题呢!不要试图岔开话题!” 唐青瓷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让我不开心,我就是想醉一次,把脑袋彻底放空,什么也不想,好好睡一觉。”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不能继续追问,俏俏端起杯子跟唐青瓷碰了碰,顺口说了句不知打哪儿听来的劝酒词:“感情深,一口闷,喝完不怕打吊针!” 唐青瓷一口冰啤直接咽进了气管里,趴在桌子上,一边咳一边笑。 (23) 俗话说,酒精能激发出一个人的隐藏人格,唐青瓷万万没有想到,俏俏的隐藏人格居然是个麦霸,还是成精的那种。 唐青瓷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世界上居然有人能被一瓶啤酒撂倒。 俏俏醉得不轻,只剩下两个技能,傻笑和唱歌。她先是拿空酒瓶子当麦克风,在烧烤店里用《猪八戒背媳妇》的调子唱完了一首《童话》,然后又蹲在马路边上开始即兴修改歌词:“我们一起学陆骁叫,一起—这么晚还在发朋友圈?不许熬夜!单词背了吗?我这里有新版的《牛津词典》,平时多看看,最好背下来……” 唐青瓷险些笑疯,心想,陆骁啊,你可真是捡了个宝贝。 一首《陆骁叫》唱完,俏俏也折腾累了,坐在地上傻兮兮地笑。 唐青瓷将她拽起来,嘴里念叨着地上多凉,会生病的。俏俏扑过去将她抱住,一脸深情地问:“唐总,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唐青瓷无奈:“我爱你,我最爱的就是你了,乖,不闹了,回家睡觉。” 俏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郑重地摇头:“谢谢你喜欢我,可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嗯,我要给我男朋友打电话!” 唐青瓷来不及拦,俏俏已经拨通了电话:“喂,你好,什么?你问我是谁?我是小魔仙啊,我有魔法棒,家住魔仙堡,还会念咒语。我给你念一个啊—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小魔仙,全身变!你问我在哪儿?我在美食街最尾端的那家烧烤店啊,你来吧,带钱来,我请你吃冰啤酒,喝小龙虾……” 眼看俏俏越说越乱,唐青瓷抬手夺过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却不是陆骁的名字,而是“程司湛”。 唐青瓷无奈扶额—醉鬼,你打错电话了! 唐青瓷接过电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啊,余俏喝醉了,打错电话,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 电话另一端的人没作声,直接断了线。 唐青瓷“啧”了一声,心想,能跟醉鬼聊半天,程同志你也是个人才。 俏俏还在坚持不懈地背着她的魔仙咒语,唐青瓷怕她乱跑,一手拎着她的衣领,一手在通讯录里找号码,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陆骁”两个字,奇怪的备注倒是有一个—在线翻译。 唐青瓷愣了两秒,突然想起来,俏俏说过,陆骁让她靠阅读英文诗来增加词汇量并练习口语,碰到生词和复杂的句子时,她就会拍照发给陆骁,陆学神在线提供人工翻译服务。 把男朋友备注成“在线翻译”,真是三亩竹园出棵笋—独一无二。 (24) 闹了将近半个小时,俏俏才安静下来,从欢脱模式进入到了静音模式,一脸严肃地举头数月亮。 陆骁在赶来的路上,唐青瓷怕俏俏着凉,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道:“想不想喝酸奶,草莓味的。” 俏俏看了唐青瓷一眼,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不喝。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土拨鼠,土拨鼠不能喝酸奶,只能打洞。” 唐青瓷忍着笑意摸摸俏俏的脑袋,说:“乖啊,洞我们明天再打,今天是休息日。” 俏俏很听话,真的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她蹲在地上,重心不稳,头一歪朝绿化带栽了过去。唐青瓷伸手要扶,有人抢先一步,箍着俏俏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速度太快,唐青瓷没看清那人的脸,还以为是陆骁,玩笑了一句:“快把你的小魔仙带回去吧,她都快把马路拆了。” 话音落下,她才发觉对方身高、发型都不对,仔细一看,果然是个陌生男人。 那人个子很高,踩了双人字拖,食指上的朋克指环光芒细碎,头发是精致的蓝灰色。 唐青瓷连忙把俏俏捞回来,迟疑着:“你是……程司湛?” 程司湛点点头,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蜂蜜茶,解酒。” 唐青瓷心里想着这人说话够节省字数的,她没接那杯蜂蜜茶,嘴上客气着:“真是不好意思,余俏喝醉了就爱乱打电话,还麻烦你跑一趟。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会照顾她的,你快 分卷阅读101 回去休息吧。” 俏俏半梦半醒,听见这一句,又来了精神,小脑袋一扬,抗议着:“谁喝醉了?我没醉!还能再战三百回合!来人!上酒!喝完了咱们景阳冈揍老虎!” 她一边说着,一边比画,一记左勾拳正砸在唐青瓷的下巴上。 醉鬼劲儿大,唐青瓷“哎哟”一声,险些咬断舌头,心里万分后悔赴完余笙的约之后,又带余笙他妹出来吃夜宵。 姓余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俏俏踉跄着站不稳,程司湛要去扶她,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俏俏,过来。” 奇迹般的是,张牙舞爪的醉鬼在听见这声“过来”之后瞬间安静,乖乖顺顺地走过去,张开手臂抱住那人的腰,口中反复念着同一个名字:“陆骁。” 陆骁。 程司湛眯了下眼睛。 他听过这个名字,偶尔刷新一下Q大论坛,总能看见这个名字出现在各种表白帖里。 据说是建筑系的,博士在读。 程司湛默默计算了一下俏俏与陆骁的年龄差,眉梢轻轻一挑。 唐青瓷披在俏俏身上的外套不晓得甩去哪里了,夜风微凉,陆骁脱下自己的衣服将俏俏裹住。熟悉的雪松香气围拢过来,俏俏突然觉得格外心安,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陆骁屈起手指敲了敲俏俏的额头,轻声道:“不小心冒犯到别人时,要向人家说什么?” 俏俏想了想,踉跄着转过身,朝唐青瓷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含混:“对不起。” 唐青瓷揉着下巴笑着道:“陆骁,你是不是选修了幼教专业,教育孩子的技术真不错。” 陆骁笑了笑,继续道:“有人帮助你时,要向人家说什么?” 俏俏转向程司湛,也是一记鞠躬:“谢谢你。” 陆骁的视线随着俏俏的动作一并落在程司湛身上,伸出手:“我叫陆骁,余俏的男朋友,她喝醉了不老实,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程司湛抬手,却没有和陆骁相握,而是将那杯冷掉的蜂蜜茶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身欲走,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停在俏俏身前,俯下身子与她平视:“记得我吗?” 俏俏睡眼蒙眬,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点点头:“记得,程司湛。我们寝室的姑娘开了赌局,赌你是不是混血。我押了一份糖醋排骨,你是混血。” 唐青瓷很不厚道地笑出声音。 程司湛也笑了,右侧脸颊上旋出酒窝的痕迹。他的语速一贯缓慢,停顿明显,态度却十分温和:“我只说一次,你要记住—我的外公是奥地利人,妈妈是混血,所以我也是。” 说完,程司湛直起身子看了陆骁一眼。陆骁的手臂搭在俏俏的肩膀上,将她抱得很紧,那是一个保护与警告并存的姿势。 两个同样英俊优秀的年轻人相望而立,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桀骜不驯。 唐青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气温降低,冷得厉害。 (25) 俏俏醉成那个样子寝室是回不去了,好在她随身带着身份证,陆骁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让她安安稳稳地睡个醒酒觉。 唐青瓷原本要开车回去,陆骁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五秒钟之后,唐青瓷败下阵来,把摩托车扔在Q大停车场,乖乖打车,心里嘀咕着什么叫气场?这就是啊!难怪余俏那个小东西在他面前乖得像猫! 那天,回到寝室后,室友八卦兮兮地凑上来,问程司湛干什么去了。大半夜的,一个电话就能把程大神叫出去,这种情况着实罕见。 程司湛没作声,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最上面是一个还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 手指悬在红色的删除键上,犹豫片刻,他退回到编辑页面点了保存,姓名一栏填的是“醉鬼小魔仙”。 小魔仙醉成了一摊烂泥,倒在床上拖都拖不起来,陆骁弄了条热毛巾给她擦脸,热气蒸红了唇色,显得格外饱满,陆骁低下头,轻轻吻了过去。 嗯,酒气太浓,差评。以后得管着你了,稍稍不注意,就跳出来一个计算机大神。 喝了酒的人体温偏高,俏俏嚷着热,陆骁找到遥控器,将空调调低了两度。俏俏还是不满意,猛地翻过身,将陆骁压倒,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手臂横在腰上,收紧,嘀咕着:“你身上凉凉的,抱着好舒服。” 陆骁哭笑不得,将被子抖开,盖在她身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轻声叹息。 这一夜,他未必睡得着。 小夜灯的光芒落在眼皮上,俏俏动了动,突然睁开眼睛, 分卷阅读102 看着陆骁,懵懵懂懂:“郑可彤说你太招人惦记了,安全性太低,让我早日据为己有。我问她该怎么‘据’,她不肯说,那你告诉我吧,怎么做才算是将你‘据为己有’啊?” 陆骁咳了一声,把俏俏的小脑袋按在胸前,说:“睡吧,等你醒了酒,我再告诉你。” 俏俏再次撑起身子:“不行,我睡不着,要不,我们做点什么吧?” 陆骁眼神飘忽,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不等他开口,就听俏俏道:“不如,我们来背单词吧!我现在状态超级好,一点都不困,大脑很活跃,记住三十个专业单词不成问题。” 陆骁沉默片刻,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终是笑起来,无奈道:“随你,想背就背吧。” 俏俏趴在陆骁身上点开手机软件,认认真真地开始背专业的英语单词:“BCF—Boot Catalog File—启动目录文件。” Boot Catalog File,启动目录文件。 陆骁想,这一定会成为他记得最熟的专业名词。 俏俏不困,陆骁倒是累了,长长的睫毛覆下来,盖住了眼睛。 俏俏忍不住凑过去,趴在陆骁胸口上,端详他的眼睛。 陆骁的眼睛极像他的母亲,那个女人的美是商界有目共睹的,精气神全敛在里面,睁开时睿智沉稳,英俊浓烈,如今安静睡着,只剩干净柔和。 眼尾的弧度很软,双眼皮,线条修长,像是一幅笔墨清浅的国画,烟雨青山,君子昭昭。 真好看啊,俏俏笑眯眯地想,我喜欢的人怎么能这么好看。 看得久了,陆骁似有所觉,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俏俏凑过去,贴在他耳边,吻着他耳垂上的曜石耳钉,低声道:“陆骁,你让我想到一个词,叫秀色可餐。” 陆骁被她亲得有些痒,摸了摸俏俏的头发,笑着:“你也让我想到一个词,叫醉鬼无赖。” 俏俏自知理亏,嘤了一声,埋进陆骁怀里,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 (26) 余姓醉鬼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中午,脑袋疼得像是被压路机碾过。陆骁不在身边,准是被导师叫走了。 解开手机锁屏,备忘录的界面跳了出来,是陆骁留下的,各种事项依序排列— 1.宿醉后不要急着起床,坐起来时动作要慢。 2.多喝水,最好是蜂蜜水。 3.小食堂的云吞面很好吃,暖胃解酒,还可以外送,电话在这里,就算没有胃口也不许不吃饭。 4.醉酒伤身,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上交检讨,以示反省。 自军训开始,俏俏正式成为大一新生,两人约定好,如有犯错便要上交检讨,以示反省。两千字打底,宋体小四,单倍行距,摘要和关键词标记清晰,若有引用,请列明参考文献。 听到上述要求时,俏俏当时嘴角一阵抽搐,道:“要不要再做个查重检测啊?” 陆骁看她一眼,淡淡道:“查重就不必了,给你留点抄袭的机会。” 俏俏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点开微信给陆骁发消息:学长,你的学妹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检讨就免了吧,行不行?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闪过,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知错了吗? 俏俏乖乖认错:知知知,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知错! 陆骁:还会再犯吗? 俏俏: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陆骁:再犯如何? 俏俏:罚我三天不准和你说话!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个处罚太严厉,怯生生地补了一句:还是改成三天不能吃饭吧。这个,我能忍,不和你说话,我忍不住,三分钟都忍不住。 末尾是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陆骁正在学校的办公室里跟几个同学做新项目的方案讨论,PPT翻页的间隙里,有人看见大名鼎鼎的学神居然对着手机在笑,那笑容温柔明亮,带着满满的宠爱。 是个极好看的笑容。 (27) 玩闹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学校正式开学了。 理工类专业男多女少,正式上课时俏俏才发现,班上一共就四个女生,全聚在102寝室了。班长李辉开玩笑说,她们四个就是团团、圆圆、盼盼和京京,都是国宝大熊猫。 寝室长郑可彤一贯快人快语,道:“盼盼我知道,京京是谁?” 李辉笑了:“福娃京京啊,以大熊猫为原型!” 班上的男生挺会照顾人,尤其是李辉,发书时特意将四个女 分卷阅读103 生的书送到了寝室楼外。课程多,书也多,一大箱子,挺沉的。 李辉说:“要不,跟宿管阿姨说一声,我帮你们抬上去吧。” 四个姑娘连连摆手,郑可彤道:“十八升的桶装水我都扛得动,这点东西算什么,寝室在一楼,又不用爬楼梯,哪有那么娇气。” 李辉多看了郑可彤几眼,笑着道:“那你们注意安全,小心些,别砸到手。” 四人合力将教科书搬回寝室。 郑可彤随便抽出一本翻了翻,仰天长叹:“天书一样,谁看得懂!不应该叫《Java程序设计与训练》,应该叫《java从入门到头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种折磨!” 郑可彤原先的目标是只要能考上Q大,学什么都行,让她养猪她都乐意,得知自己被软件工程专业录取之后,乐颠颠地就来了,完全没考虑过后续问题。 俏俏拍拍寝室长的肩膀,笑着道:“现在流的泪,都是选专业时脑袋里进的可口可乐,带气泡的那种!” 寝室门上没有门铃,寝室长郑可彤出主意,四个姑娘集资买了一只玩具惨叫鸡,用胶带贴在门上,充当门铃。俏俏写了一副对联贴在下面,上联:为防扰民请轻按;下联:只许轻按不许捶;横批:102寝室欢迎您。 末尾还画了四个姑娘的Q版卡通形象,抱着电脑的是周楚甜,齐刘海的是许绵绵,双手半举呈大力水手状的是寝室长郑可彤,俏俏则把自己画成了一只胖墩墩的小仓鼠,肚子上有一个“俏”字。 俏俏将图片简单上色发给陆骁,随口抱怨了一句数位板和数位笔越来越迟钝,不太好用。 陆骁笑着说,你的形象应该是小香猪啊,怎么变成仓鼠了? 俏俏发过去一个凶巴巴的表情,说,做仓鼠多好啊,给一颗瓜子仁一个跑轮就能天天开心,腮帮子还能用来囤好吃的! 陆骁笑着点头,有道理! 第二天,俏俏准备睡午觉,手机里跳出一条消息,是陆骁发来的。他说:下楼吧小仓鼠,签收你的瓜子仁。 紧接着铃声响起,是快递小哥打来的,纸箱拆开,里面躺着一个崭新的绘图数位板。 世间的宠爱有千万种,他给她的,最温暖也最细致。 郑可彤和周楚甜都在午睡,只有许绵绵还醒着,她趴在床沿上,双手托着下巴,感慨着:“陆学长这样的性子,让旁人没办法嫉妒,只能羡慕。” 俏俏伸长手臂抱了抱绵绵,道:“别着急,我们都会遇到对的人,然后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相信我!” (28) 周楚甜把惨叫鸡的照片连同俏俏的手书对联一并发到了学校论坛和微博上,经某搞笑博主转发,留言如雪,回帖纷纷,引来各路游客围观打卡。 消息传到班主任耳朵里,班主任姓孔,年轻风趣,生性诙谐,在班会上兴致勃勃地追问:“听说咱班出了个画耗子小能手,是哪个?站出来让为师瞻仰瞻仰!” 俏俏无奈:“老师,那不是耗子,那叫仓鼠!” 孔老师一脸好奇:“听说仓鼠不能两只住一个笼子,要分开养,是真的吗?” 俏俏语气真诚:“是真的,两只住在同一个笼子里,会打架。但是你可以养三只,这样另外两只打架的时候,还能有一个劝架或者当裁判的。” 教室里爆出笑声,孔老师也跟着笑起来。 有个零食品牌叫“三只松鼠”,自此,俏俏多了个外号,叫“三只仓鼠”。每当学校有什么活动,需要出黑板报或是墙体彩绘,班主任都会大手一挥:“去找那谁,我班的三只仓鼠,小耗子画得特别可爱!” (29) 正式开学后,陆骁的母亲陆然何请俏俏吃了一次饭,在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 大病一场,陆然何温和了些许,但强势和掌控欲仍在,那是蕴在她骨子里的东西,同她摄人心魄的美貌一样,已经成了标签。 俏俏在电话里叹气,对唐青瓷道,没办法,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总不能让她换个活法,我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吧,谁让她是陆骁的妈呢。 唐青瓷实在没办法把“老太太”三个字和绝顶美貌的陆女士联系在一起,笑着道:“陆然何是陆骁的妈,你还是陆然何孙子的妈呢,都是当妈的,谁怕谁啊,莫,进击吧,我的小耗子!” 吃饭时,俏俏食不言寝不语,缩在陆骁身边,尽量不弄出任何声响,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她提前查阅了各种西餐礼仪,像记考试重点一样死记硬背,不求有功,但求别出错。 陆然何问了几个学业和家庭方面的问题,俏俏一一作答,被陆女王的气势压着,不免有些紧张。这份紧张感落在陆然 分卷阅读104 何眼里,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她看了陆骁一眼,神情里有着鲜明的不满。 俏俏只当没瞧见,心里默念着大人大量,尊老爱幼,小姑娘不跟老太太计较。 陆骁在桌子下面握了握俏俏的手,俏俏立即反握过去,两个人十指相扣。 气氛虽然沉闷,好歹也算宾主尽欢。用餐结束,陆骁和俏俏站在餐厅门口,目送着陆然何坐上豪车,渐行渐远。 直到车尾灯的光芒都看不见了,俏俏才吐出半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周身关节,对陆骁调笑道:“瑟瑟发抖,这气场也太吓人了。难怪你这么瘦,和女王在一张桌上吃饭,能有胃口就怪了!” 陆骁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告诉俏俏,小时候他连见陆然何一面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同桌吃饭了。 俏俏在陆骁肩膀上拍了拍,道:“别难过,我会做各种好吃的,煎炒烹炸,奶茶蛋糕,一定能把你养胖,让你做个幸福的小胖子。” 陆骁听得想笑,张开怀抱将她抱住。 (30) 开学后的第一个大型活动是社团招新,俏俏受动漫协会的会长之托,帮忙设计宣传板。宣传板做完,已是中午,郑可彤发来消息,说小食堂有超好吃的糖醋排骨,数量有限,欲购从速。俏俏收起画具,直奔小食堂。 小食堂里人不多,俏俏先是看见郑可彤,接着便看见陆骁的身影,陆骁与一位女同学边走边聊,迎面朝俏俏走来。 俏俏瞬间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拽住郑可彤的衣角,小声道:“报告队长,前方发现目标,我部请求正面进攻!” 郑可彤:“说人话!” 俏俏:“快推我一把,营造出一种我不小心摔倒,正摔在陆骁怀里的假象!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可浪漫了!” 郑可彤鼓足了劲,自身后狠狠推了俏俏一下,低声道:“去吧,皮卡丘!” 陆骁正侧着头与人说话,余光瞄见有人朝他扑来,下意识地向旁边让了一步。 陆骁这一闪,俏俏直接越过他扑进了另一个人怀里。工具箱锁扣打开,画具撒得到处都是。那人下意识地托住俏俏的背,惯性使然,带着她原地转了个圈。 被撞的人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外套搭配同色T恤,下面是黑色工装裤和踝靴,调节了腰线比例,显得腿型修长。 水粉颜料蹭在那人衣摆上,留下明显的污痕。 每一个翻车现场,都是人间惨剧。 郑可彤默默抬手捂脸,不敢细看。 处于混乱中心的俏俏更是尴尬,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衣服我会负责洗干净,实在不行,我原价赔你!对不起,对不起……” 陆骁将俏俏拽到身边,皱着眉毛:“冒冒失失的,能不能小心些!” 俏俏心里想着人家本来是要扑进你怀里的,谁承想你躲了。不过,这话明显不合时宜,还是咽回到肚子里比较好。她吐了吐舌头,一脸歉疚地看向被撞的倒霉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俏俏睁大眼睛:“程司湛!” 买杯奶茶也能跟醉鬼小魔仙碰上,程司湛无奈心想,也不知是学校太小,还是缘分太巧。 他指了指衣摆上的污痕:“这算什么?见面礼?” 语速依旧缓慢,语气里却带着玩笑的意味。 俏俏摸摸鼻子,硬着头皮给自己找台阶:“这叫送彩头!美术界的锦鲤,见者好运!” 程司湛掸了掸衣摆,目光挑起,落在陆骁身上。 俏俏立即介绍:“这是陆骁,我男朋友。这位是程司湛,帮我抓咸猪手、报仇雪恨、伸张正义的代码大神。” 听这介绍词,俏俏显然已经将醉酒之后乱打电话的剧情忘得一干二净,程司湛不说,陆骁自然不会主动去提。两个人都伸出手,礼貌地握了握,看向对方时的眼神,却并不全是友善的味道。 陆骁将散落的工具捡起来,放进工具箱里摆放整齐,点着她的脑门,批评道:“公共场合不许横冲直撞,再有下次,要写检讨的!” 陆骁下手很轻,并不疼,俏俏主动往他手底下凑,笑着表示再也不敢了。 这两个人无论是动作还是对话,都自带粉红气泡,明显感情正好的热恋期。 程司湛挑了挑眉,脱下被弄脏的外套递过去:“你说过,会负责。” 俏俏连忙接过,一脸歉疚:“我会弄干净的,一点印子都不会留下。” 程司湛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看了陆骁一眼,再没说什么,转身走远。 学长说他养了个很可爱的小宠物, 是我 分卷阅读105 是我,不用早晚散步,不会拆家胡闹, 还会自己找东西吃的人形小宠物! (31) 陆骁跟女同学打了声招呼,说要先送女朋友回寝室,项目的问题明天再聊。 女同学打量俏俏片刻,笑起来:“学长说他养了个很可爱的小宠物,不会就是你吧!” 俏俏睨了陆骁一眼,赌气似的鼓起脸颊:“是我是我,不用早晚散步,不会拆家胡闹,还会自己找东西吃的人形小宠物!” 陆骁跟着笑起来:“宠物是个褒义词,我是夸你可爱呢!” 俏俏问郑可彤要不要一起。郑可彤连连摆手,心想,就冲你男朋友这人神勿近的气场,我哪敢凑过去当电灯泡! 陆骁将俏俏送到女寝楼下,俏俏手上还拿着程司湛的外套。陆骁看了几眼,越看越不顺眼,心道,我都没舍得让女朋友给我洗衣服,你又算哪块小饼干! 他压下心头的不痛快,若无其事地说:“衣服给我吧,我下午没事,可以帮你送去干洗店。” 俏俏情商及格,心有七窍,玲珑得很,立即将外套递过去:“好呀好呀,你帮我送,省得我多跑一趟。留我的电话就好,洗干净之后,我去取回来,直接还给他!” 陆骁摸摸俏俏的脑袋:“怎么办,好像把心丢在你身上了,拿都拿不回来,牵肠挂肚的。” 俏俏一本正经:“为什么要拿回去?给我了,就是我的!概不退换!” 陆骁不动声色,将声音压低些许:“上星期我推荐了一本阿根廷女诗人阿方斯娜·斯托尔妮的诗集给你,还记得那本诗集的名字吗?” 俏俏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将敢于吻你》!” 陆骁笑了,将声音压得更低:“吻吧,我接受。” 俏俏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红着脸去踢陆骁的小腿,嗔斥着:“陆骁,你简直坏透了!” 陆骁在俏俏踢过来时,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笑着:“刚刚那样怎么能算是坏……这样才算。” (32) 开学初的前几堂课都是基础理论,但微积分和编程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室友对着书本上的练习题仰天感慨:“人啊,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微积分!” 郑可彤作为寝室长,当起模范带头作用,干脆放弃作业转而追起宫斗剧,一手奶茶一手五香瓜子,边吃边喝边评价:“紫禁城里住了那么多漂亮妃子,你们说……” 埋首在教科书中的俏俏突然摘下耳机,一脸茫然:“子进程?哪个子进程?” 余下三个姑娘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除了必修课,还有二选一的选修课,俏俏果断选了大学物理。郑可彤拍着俏俏的肩膀赞她勇气可嘉:“选修课占了四个学分,万一挂科,可就死定了!” 俏俏弯着眼睛:“陆骁上高中那会儿物理学得特别好,还拿过不少奖。放着这么称职的家教在身边,我不能浪费机会!” 众人齐声:“假公济私!” 俏俏认真纠正:“是学业恋爱两不误!” 正闹着,干洗店打来电话说衣服已经洗好,请尽快来取。俏俏找出程司湛的号码,发了条信息,问他在什么地方,她把衣服送过去。 程司湛回复了一个实时定位,定位显示,他在信息系统安全实验室。 名叫实验室,其实是一栋白色小楼,外表上看毫不起眼,但是门禁森严,持有工作证才能进去,像个深居简出的大小姐。学生们私下里给它取了个外号,叫“玉环楼”,取意《长恨歌》的那句“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俏俏嘀咕了一句:“程司湛怎么跑到玉环楼去了,那里应该不对外开放吧。” “你还不知道吗,”周楚甜拆开一包薯片,“玉环楼来头可大了,据说是一个国家级的软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属于科研范畴,按理说本科生是没资格进去的。” “程司湛凭什么进去?”俏俏玩笑着,“他是基因突变,还是细胞重组?” “程大神本身是特招,”周楚甜嚼着薯片,道,“在多校联合举办的程序设计竞赛上拿了奖,又有奥赛奖牌傍身,风头太盛,直接被科研组的教授看上,带进了玉环楼。这些论坛和贴吧里早就爆料过了,身为未来的IT工作者,你们能不能多上上网,培养一下自己的信息意识!” 听到这里,郑可彤忍不住插了一句:“难道八卦也是IT工作者的必备技能?娱乐记者怕是要饭碗不保啊!” 周楚甜抓起抱枕要跟郑可彤决斗,俏俏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出去,处于生死边沿的郑可彤伸出恳求的 分卷阅读106 小手:“帮我买一杯奶茶吧,半糖,双倍珍珠!” 挤在同一张椅子上的周楚甜附和着:“我也要!” 俏俏笑着摇头:“一群猪!” (33) 俏俏在玉环楼外拨通了程司湛的电话,她原本打算还了衣服就走,程司湛站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道:“想进来看看吗?” 俏俏对这栋白色小楼好奇已久,连忙点头,表示非常愿意。 程司湛拿出工作证,刷卡登记,大门层层打开,俏俏只觉眼前一亮。表面上平凡无奇的小白楼,内部设计却极具现代感,布局自由流畅,根据功能和需要,设有不同的工作站。轻木结构的框架和绿植将视线隔开,美观大方,又保护了各自的独立性和私密性。 “这里,”程司湛指了指脚下,“拿过奖,建筑学院做的。” 程司湛说话一贯掐头去尾,俏俏思考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玉环楼的室内设计由建筑学院负责,还拿过相关奖项。 提到建筑学院,俏俏立即想起陆骁,她笑了笑,小声道:“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男朋友。” 程司湛哼了一声:“脸皮真厚。” 毕竟是科研范畴的工作场所,程司湛不可能真的带着一个陌生人到处乱转,他将俏俏领到了自己的工作站。 那是一个八十平方米左右的大房间,蓝灰色调,错落地摆着十台显示器,一个人都没有。 程司湛指着其中一把电脑椅:“我的,可以坐。” 工作台下的两个抽屉半开着,俏俏坐下时刚好看见,里面摞着数不清的速溶咖啡和烟盒。 是啊,世上哪来那么多天才,都是经过夜以继日的千锤百炼。 程司湛用一次性杯子冲了包咖啡,放在俏俏面前。 细算下来,这是两个人的第三次见面,实在是没什么话题可聊,就在俏俏想着是不是应该起身告辞时,程司湛突然开口。 他背倚着工作台站在那里,带着朋克指环的手指在显示器上轻轻一敲:“Java程设—开了吧?” Java程设,全称为“Java程序设计与训练”,是一门专业重点课程。 俏俏愣了一下,接着点头:“开了。” 程司湛睡不醒似的半眯着眼睛:“会吗?” 俏俏脸上一红。 前期的基础理论可以靠死记硬背,后面的综合编程问题,对她这个没有任何基础和天赋的菜鸟新生来说,堪比来自外星球的另一门语言。 有一次,授课老师看着她提交上来的作业,语重心长地道:“你收拾一下,直接去写bug吧,我看你写bug的能力挺专业的。” 班上的男生哄堂大笑,俏俏只能尴尬捂脸,发誓一定要攻下这门来自外星球的课程。 只看这表情,程司湛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笑了笑,右侧脸颊上旋出酒窝的痕迹,双手环在胸前,道:“没课时,我都在这儿。” 潜台词是,有问题,可以来这儿找我。 俏俏没接茬,心想,那我宁可挂科。 程司湛等了半天,没等到料想中的回复,微微垂下视线。 他站着,她坐着,这个角度,能看见鼻尖挺起的弧线和薄薄的耳垂。 没化妆,也没戴任何饰品,干干净净的。 俏俏感受到他的视线,有些尴尬,掩饰性地去端那杯咖啡。纸杯不隔热,俏俏被烫了一下,猛地松了手,一杯咖啡全洒在程司湛的裤子上。 两个人同时跳起来,俏俏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程司湛反倒笑了,酒窝明显:“你是想洗遍我所有的衣服吗?” 俏俏尴尬得不行,扔下一句“我直接赔钱给你吧”,转身就跑。 那条裤子上带着某运动品牌的logo,俏俏去官网查询了一下价格,用微信把钱转了过去。 程司湛没收,过了好一会儿回了一条文字消息: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俏俏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好半晌,越看越别扭,索性截图发给唐青瓷,连同前因后果一并介绍了一遍,末尾留言:唐芳,你怎么看。 唐青瓷字元芳迅速回复:醉翁之意不在酒。 俏俏:什么意思啊?他要讹我吗? 唐青瓷深深叹气:算了,你不明白没关系,陆骁明白就行了。 俏俏:我感觉你有点瞧不起我的智商。 唐青瓷:把“有点”去了,这就是一个完美的陈述句。 4 c h a p t e r 养猫养狗再 分卷阅读107 养一个你 //////// 俏俏好奇:“什么样的愿望啊?” 陆骁看着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有人同你提起‘爱情’这两个字,我希望你最先想到的永远是我。” (34) 开学后没多久就是国庆假期,三个室友各回各家。俏俏原本想和陆骁去旅行,结果陆骁名下的云境室内设计工作室接了个单子,从上到下,集体加班,忙得像陀螺。 俏俏声音委屈:“陆骁啊陆骁,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忙?” 陆骁在电话那头好脾气地笑:“因为陆骁要赚钱养家,养猫养狗再养一个你。” 俏俏皱起鼻子,不满意:“我还是和宠物一个级别。” 自开学以来,余笙就忙得脚打后脑勺,整整一个半月没踏进家门,太后嘴上什么都不说,扭头在朋友圈里转发各种链接,标题具有极强的指向性,什么“儿大不由娘,养儿难防老”“为了前程,他竟然抛弃了卧病在床的老母亲”等等。 俏俏幸灾乐祸,说:“哥,我掐指一算,明天再不回家,后天就是你的死期!” 余笙发来一串怒气冲冲的表情,然后,乖乖找师姐调整值班表,挪出三天假期,回家陪伴处于更年期的白太后。 儿子和闺女一道回来过节,余建国高兴得直搓手,下厨弄了一桌子菜。 吃蟹的好季节,余建国托朋友买回来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一半清蒸一半盐焗,留出两个切成小块,与其他食材混在一起,做麻辣香锅。 白太后不住地往俏俏碗里夹菜:“鱼蒸得不错,多吃点。食堂的伙食哪能跟家里比,看给我闺女饿得,下巴都尖了。” 余笙嘴里咬着螃蟹腿,用筷子把碗敲得叮当响:“妈,您能不能把亲情的小雨露也往我这边洒一洒,不然我总觉得自己是抱养的!” 白太后把余笙嘴上吃了一半的蟹腿抢了下来,哼了一声:“抱养的孩子没资格吃我家螃蟹!吐出来!永远不知道主动给家里打个电话,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长心的孩子!” 俏俏把脸埋进碗里,一边吃一边笑,余建国赶紧和稀泥:“孩子忙着干正事,老太婆你就少唠叨几句吧!” “叫谁老太婆呢!”白太后瞪起眼睛,“我老吗?请叫我小姐姐!” 余笙顺杆子就爬:“小姐姐永远十八,貌美如花!我以后一定一天一个电话,殷切问候,关怀备至,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 白太后兜头一巴掌:“没大没小,‘小姐姐’是你能叫的嘛!” (35) 吃过饭,余笙和俏俏挽起袖子,装模作样地表示要帮忙洗碗,余建国把两人撵了出去,让他们陪太后看电视吃水果,哄哄家里唯一的小姐姐。 兄妹俩一左一右,一个削苹果一个端茶水,嘴上抹了蜜似的,把太后哄得乐淘淘。 门铃响了,太后起身去开门。 余笙歪倒在俏俏身边,状似无意地问:“你那个同学,叫什么青花瓷还是小青花的,开学之后,跟你联系过吗?” “你是说唐青瓷吧,”俏俏嘴里嚼着葡萄,“我们天天联系啊,不过,有一次比较奇怪,大晚上突然叫我出来吃夜宵,骑了一辆特别拉风的大摩托,看起来心情不大好,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又不肯说。” 提到摩托车,余笙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啧”了一下,自言自语:“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输给我?早知道就让她半圈了,小气吧啦的!” 俏俏没听清:“你说什么?” 兄妹俩正聊着,玄关处传来陌生女孩的声音:“阿姨,您好,我是住在楼上的邻居。您有没有看到一只小狗?我家的狗不见了。” 太后回身指了指瘫在沙发上的余笙:“这儿有只单身狗,你看是你丢的那只吗?” 俏俏直接笑喷。 余笙咬着葡萄一脸无辜:??? (36) 太后最近沉迷广场舞,吃过晚饭就呼朋引伴地组队热身去了。 余笙站在阳台上摩拳擦掌:“我一定要在太后跳舞跳得最开心的时候,把她从队伍里拽出来!” 俏俏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皮痒了!” 余笙一脸悲愤:“这叫报仇雪恨!她当年就是这样把我从街边的游戏机房里拽出来的!” 俏俏笑得呛住,咳了好半天。 果盘里摆着几个苹果,余笙挑了个头最大的一个,在衣服上随便蹭了两下就往嘴里送,俏俏嫌弃不已,连忙抢下来,拿起水果刀帮他削皮。 余笙在沙发上盘膝坐下 分卷阅读108 ,碰了碰俏俏的肩膀,道:“陆骁的那个工作室生意不错,我一个学姐买了套别墅做婚房,就是云境出的设计图。图是真漂亮,收费也是高得吓死人,要不,你自学一下会计学吧,考个注册会计师什么的,为将来接手财政大权做准备。” 俏俏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余笙嘴里:“少出点馊主意吧,我的哥!” 余笙啃着苹果语重心长:“我这是为你好!想要管住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收他的工资卡!陆骁现在也是高收入群体了,你要防患于未然!” “防什么?患什么?”俏俏扫了他一眼,“我爱那个人,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不指责,不怀疑,最好连发脾气和冷战也不要有,两个人温温暖暖地过完这辈子。” 余笙摸摸她的头:“才多大年纪啊,张口闭口就是一辈子。” 俏俏歪着脑袋,眼睛里有笑意,还有点淡淡的羞涩:“其实,深情和年纪无关,年纪小不代表不明白什么是爱。有一天晚上,我和陆骁在学校里散步,刚好看见流星,我闹着要一起许愿。” 那天月色很美,俏俏牵着陆骁的手,沿着足球场外围的跑道一圈圈地走着。两个人话都不多,陆骁偶尔看她一眼,笑一笑,眼底是星辰般的辉光,温柔如夏季风时干净的海。 俏俏摊开陆骁的手掌,指着他的掌纹线说:“此人命格富贵,姻缘一线尤为深重,是长情之人,不晓得哪家姑娘能得此良婿!” 陆骁笑了笑:“之前有个算命的说,我的贵人星在姻缘宫,也不知道准不准。” 俏俏拼命点头:“准的准的,你看我的掌纹,特别旺夫,娶了我一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陆骁无奈:“你当自己是善财童子吗?” 说着,半空中滑过一条明亮的线,像鲸鱼的尾鳍剪开海面与波澜。 俏俏惊叫一声:“是流星!陆骁,你有没有愿望啊?据说,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陆骁抬起头,眼睛里映着夜空的颜色:“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俏俏好奇:“什么样的愿望啊?” 陆骁看着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有人同你提起‘爱情’这两个字,我希望你最先想到的永远是我。” 陆骁的眼睛太漂亮,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像带着魔法。 俏俏听见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她想,笨蛋,你的愿望啊,早就实现了。 余笙“啧”了一下:“陆骁不应该学建筑,应该去学中文啊,情话张嘴就来,脸皮真厚!” 俏俏用抱枕垫着下巴,看向余笙:“据说爱情最好的样子是能带给一个人温暖,那份温暖让你远离黑暗和阴霾,变成善良的人。这恰恰就是陆骁所带给我的,他那么好,我怎么能用卑劣的想法去怀疑他。” 余笙张开手臂仰倒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认输似的:“行啊,这一轮算他厉害。找个时间带姓陆的回来吃顿饭吧,媳妇再丑,终究是要见公婆的。” 俏俏伸长了腿踹他:“别一口一个姓陆的,陆骁比你还大两岁呢!” “大两岁又怎么样?”余笙笑得有点坏,“想进这个家的门,就得和你一样管我叫哥!” (37) 临睡前煲电话粥,通常是俏俏在说,陆骁在听。 床头处亮着一盏小夜灯,俏俏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膝盖上搁着一本英文诗集,一边看一边说些琐碎好玩的小事。 亲戚家的小孩来玩,余建国特意做了拿手的红烧羊排。羊排脂香肉滑,大人孩子都爱吃。余笙嘴贱,逗孩子说,喜羊羊就这么被你吃了,以后谁来对付灰太狼,保护青青草原啊。 小孩愣了三秒钟,然后坐地开哭,怎么哄都哄不好。白太后抄起鸡毛掸子,把余笙揍得上蹿下跳。 陆骁笑着道:“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牢记‘三防’—防火、防病、防舅舅。余笙显然是个不靠谱的小舅舅。” 俏俏一时脑袋锈住:“叫余笙舅舅的小朋友,应该叫我什么?” 话音落下的同时猛地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陆骁的笑声。俏俏微微红了脸,搁在膝盖上的诗集摊开着,一个很美的句子印在上面— Your voice is full of beautiful memories we have yet to make. 你的声音里充斥着我们将要创造的美好回忆。 俏俏用记号笔在句子下画出浅色的线,她道:“陆骁,我有预感,你一定会是好爸爸。” 陆骁笑了笑:“我也幻想过,如果是女孩,我希望她像你多一些,万圣节时穿着恶魔 分卷阅读109 斗篷,到处要糖果,我会给她很多宠爱,那些时光曾亏欠你的,由我负责补偿,补偿在我们的女儿身上。如果是男孩,应该像我多一些,小小年纪就很懂事,会保护妈妈。” 俏俏脑海里跳出一个画面,mini版陆骁站在她面前,眉头皱着,气鼓鼓地威胁她:“你再胡闹,我就要批评你了!” 只是想想,都觉得很有爱啊。 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胡乱聊着,俏俏说我给你讲个催眠专用小故事吧,从前两只猪,分别叫第一只猪和第二只猪头,它们青梅竹马,领证结婚,然后生了很多很多孩子,从大到小,取名为第一只小猪、第二只小猪、第三只小猪…… 俏俏本想催眠陆骁,结果小猪还没数完,她倒是先睡着了。 陆骁听到电话里呼吸渐沉,笑着摇头,也没有挂断,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手上的工作。 电脑上是CAD软件的黑色界面,纵横交错的线条将房屋的布局剖开,形成不同的切面,陆骁一时玩心起,在墙壁的角落里画了只小猪佩奇,然后填充沙子图例,将佩奇层层掩盖。 除非有人吃饱了撑的将设计图无限放大,否则,不会有人知道墙角还藏着一只小猪。 近朱者赤啊,陆骁笑着想,你看,才多久,你就被她带坏了。 (38) 俏俏睡得并不安稳,她又梦到了很小的时候,逼仄的老屋里有女人压抑的哭声,面目模糊的男人狞笑着朝她伸出手,她避无可避,挣扎尖叫…… 天地间猛然刮起狂风,将梦境搅成碎片,俏俏在那一刻睁开眼睛,额头上缀满冷汗,顺着眼角滑下,滴在枕头上。 搁在枕边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显示还处于通话中,她叫了一声陆骁的名字,声音沙哑。 陆骁说:“我在,做噩梦了吗?” 周围很安静,窗帘没有拉好,窗外是浓稠的夜。俏俏拥着被子坐起来,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有一年冬天,天气很冷,市郊的小河里结了冰,爸爸说带我去捉鱼,结果我踩碎冰面掉了下去。河水冷得刺骨,我求他救救我,他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周围的冰层太薄,没办法借力,我爬不上来,只能攀着一块浮冰尽量使身体浮起来,手上的皮肤和冰面粘在一起,又冷又疼。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救起来的,医生说,再迟一点,我的腿就要保不住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爸爸喜欢男孩,只想要个男孩,所以……” 仿佛再次感受到河水刺骨的温度,俏俏下意识地抱紧被子,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鼻音:“世界上真的有小怪兽就好了,把坏情绪和坏记忆统统吃掉。或者,有一道神奇的门,能够把不开心都关在门外,不许它们进来。” 寒气从骨子里透出来,被子裹得再紧也没有用,俏俏瑟瑟地发着抖,小声道:“陆骁,我好冷啊。” 通话中的字样还停在屏幕上,却没有人回应。 应该是睡着了吧,俏俏忍不住叹气,抱着电话发了很久的呆,轻声说了句晚安。 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正要按下,听筒里突然爆出一阵杂音,紧接着是引擎轰鸣。 陆骁的声音里带着温暖的笑意,他说:“想不想抱抱我?想的话,就下楼吧。” 俏俏一愣,踢开被子扑到窗前,窗帘飞起一角,凉白的月光落下来,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里面,背倚着黑色的车身,雕塑般完美。 (39) 俏俏怕吵醒家人,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溜出去,跑进电梯,眼看着数字慢慢下降,心情却像是坐上了氢气球,飞起来,越过云层,直逼天际。 电梯停在一层,门打开的瞬间,冷空气扑在脸上,凉得毛孔紧缩。俏俏这才意识到,她连外套都没穿,身上只有一件卡通睡衣。 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直接从台阶上跳下去,落地时险些摔倒,风将发丝和衣摆一并吹乱,她顾不得停下来理一理,一口气跑过去,扑进陆骁怀里,抱住他。 熟悉的味道涌满鼻腔,雪松与檀木香,绵长深邃。似有钟声响起,风尘喧嚣,世事嘈杂,噩梦回忆,都在那一刻悄然寂静。 陆骁解开外套的扣子将俏俏包在怀中,摸摸她的脑袋,温柔责备:“夜里风凉,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俏俏只是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日出前夕,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街灯都灭了,黑暗之中,陆骁的体温是她的唯一支撑。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快得脱离了掌控。 陆骁感觉到她在发抖,正想打开车门,俏俏突然将他拉回来,踮高了脚,握着他的手臂迎上去。 柔软的唇隔着冰冷的空气轻轻触碰,两个人的呼吸融在 分卷阅读110 一起,变成极慢的韵调。 陆骁抬高俏俏的下巴,让那个吻从孩童般的触碰变成真正的深入。 唇齿间厮磨出细碎的呢喃,又像是低吟,俏俏的呼吸几乎停滞,手指紧握着陆骁的手臂,脸色是果实熟透般的红。她偷偷睁开眼睛,看见陆骁的睫毛,浓密纤长,掩盖住孔雀羽似的瞳仁,月光落在他脸上,腾起细瓷般的光晕,曜石耳钉也在盈盈闪烁。 越过陆骁的肩膀,俏俏望向天空,有星星和月亮,很美。 其实夜晚一点也不可怕,回忆也一样,不过是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无法再带给她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俏俏突然释怀,是啊,都过去了,只要慢慢忘掉就好,忘不掉也没关系,不过是些回忆。 陆骁低下头,与俏俏额头相抵,轻笑着:“主动送上门让你占便宜,我的服务是不是有点太周到了?” 俏俏抱着陆骁,枕着他的肩膀,厚脸皮道:“还好还好,还有进步空间,再接再厉。” 陆骁失笑,吻了吻她的鼻尖:“还冷吗?” 俏俏乖乖摇头:“不冷了,也不害怕,看见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陆骁垂眸,夜幕之下,两个人安静拥抱。 有冰雪在融化,消失;有种子在发芽,生长,开出晶莹的花。 “怎么会想到突然跑过来?”俏俏抬起手,贴上陆骁的脸颊,“吓我一跳。” “童话里都是这么讲的啊,”陆骁将她抱得更紧,笑着,“公主梦见恶龙,哭着醒来,看见战马上的骑士才能心安。我就是来告诉我的小公主,不要怕。” 俏俏眨眨眼睛:“童话的官配应该是公主和王子。” “王子只会出现在故事的结尾,太没用。”陆骁道,“不像骑士,从头至尾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保护公主。” “王子就该和公主在一起,珠联璧合,官配不能拆!”俏俏想了想,坚定道,“骑士应该和另一个骑士在一起,披荆斩棘,身负荣耀,即便是地狱,也能携手闯过。所以,不要把我当成小公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我和你一样,也是骑士。我可以用手中的剑,劈开眼前的夜,而不是一味地等着别人来拯救。” 我的愿望是与你并肩而立,看遍世间好风景,而不是依靠你的救济活着。 你是骑士,我也一样,不软弱,不卑微。 (40) 陆骁离开时,地平线上已经晕起红霞,他吻了吻俏俏的额头,提醒她煮点姜丝可乐,预防感冒,温柔的样子让人心动。 俏俏恍惚地想起她之前在诗集上看到的一句话—你的名字是眼睛上的吻,亲吻那合拢于眼底的温存。 真是个漂亮的句子。 俏俏回去时,家里人都还没起床。她轻手轻脚地溜回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天大饼,怎么也睡不着。 看一眼小闹钟,六点多一点。 睡不着索性不睡了,俏俏冲了澡,脱下睡衣换上家居服。她怕打扰家人休息没开吹风机,将头发擦得半干然后挽起,露出细细的脖颈和锁骨,皮肤上有沐浴露的味道。 她打开冰箱看了看,余建国自封为家庭餐饮部部长,食材准备得很全。低筋面粉、泡打粉都有,牛奶、蜂蜜和鸡蛋也都是新鲜的,还有草莓、香蕉和杧果。 俏俏将鸡蛋的蛋清和蛋黄分开,各自加入糖、牛奶、植物油和低筋面粉和普通面粉,用打蛋器分别打发,然后混在一起,放入模具中,烤箱设置一百五十度,三十分钟后,戚风蛋糕就做好了。 烤箱门一打开,满屋子的甜品香。 俏俏一共烤了两个蛋糕,又切了点草莓和杧果碎块,铺在盘子里做装饰,大一些的留给家人做早餐,小的装进盒子里,准备送到云境工作室去犒劳陆骁,顺便商量一下找个时间来家里吃饭。 电话打过去才知道,陆骁今天的行程已经排满,有几个客户要见,一整天都没时间。 俏俏有些失望,小声说:“那你就吃不到我做的蛋糕了。”不等陆骁哄她,自己就给自己找好了台阶,“没关系,时间长着,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陆骁在电话那端轻轻微笑,对“以后”两个字充满了期待。 挂了陆骁电话,俏俏转头就去闹唐青瓷,自上次醉酒事件后,两个人都是微信联系,再未见过面,还真有点想那丫头了。 唐青瓷还没睡醒,声音含糊地喂了一声,俏俏笑着道:“唐总,我这里有好多故事,你准备点酒菜吧,我马上登门讲给你听!” 唐青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笑道:“让我请你吃饭就直说,搞这么委婉,我差点没听懂!” 分卷阅读111 俏俏顺着杆子就爬:“唐总,我们去吃烤肉吧!商场里那家,挨着电影院,我们可以先看电影再吃饭,精神、物质两手抓!” 唐青瓷无奈:“难怪陆骁要玩命赚钱,养‘童养媳’的成本可真高。” “我早就升级了,唐总,”俏俏笑眯眯,“不是‘童养媳’,而是女朋友!” (41) 俏俏和唐青瓷属于“不洗头之交”,意思是跟对方见面时连头发都不用洗。俏俏还算厚道,洗了澡换了衣服,只是没化妆,一想到要往脸上涂那些瓶瓶罐罐就心烦,索性素颜出门,省心省力省化妆品。 余笙咬着牛奶盒从厨房绕出来,随口问了一句干什么去? 俏俏道:“看电影,约了唐总。” 余笙两口将牛奶喝干净,拿起车钥匙,道:“带我一个吧,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 俏俏嫌弃他:“两个女孩约会,你一个大小伙子凑什么热闹!” “没事,”余笙翘起兰花指,“你们可以把我当成好姐妹,咱仨一起逛街看电影,shopping完做美甲,然后拍张合照发朋友圈,配文—一声闺蜜大过天!” 余笙是耍赖的一把好手,俏俏实在没办法,只能给唐青瓷发消息:唐总,你介不介意我带个拖油瓶?二十来岁,会买单的那种。 唐青瓷:丑话说前头,你敢把陆骁带来,我就敢看不起你! 俏俏:是余笙。 唐青瓷:能换成陆骁吗?我撤回上面那句话。 唐青瓷离得比较近,早早就到了,站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边玩手机边等人。 她穿了件Gucci的秋季款外套,内搭纯白色的T恤,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黑色项圈。脸上化着淡妆,唇上是永不过时的复古红,高傲冷艳又带着股风情万种的味道,细瘦的身形立在人群中,非常惹眼。 余笙一眼就看到她,“啧”了一声,自言自语:“几天没见,她好像又漂亮了。” 俏俏愣了愣:“你们什么时候见过?” 余笙在俏俏脑袋上揉了一把,笑着:“不告诉你!” 既然见过那就不用互相介绍了,俏俏挽住唐青瓷的手臂,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向前走,把余笙撂在身后拎包。路过一面试衣镜,唐青瓷向后瞄了一下,正对上余笙的眼睛。 余笙眉目里带着股痞气,玩世不恭,坦荡无畏。刘海有些乱,黑白相间的印花发带压在额头上,慵懒一笑,像是穿梭于胶片中的电影主角,每一个表情都极具张力。 唐青瓷匆匆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脸上还是淡然冷艳的样子,揣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42) 电影票是余笙买的,排队入场时,唐青瓷故意走在最前面,拉着俏俏的手,让俏俏隔在她和余笙中间。余笙非常过分,仗着个子高,手臂支在俏俏的脑袋上,把人家的脑袋当垫手的架子,戳着手机屏幕玩游戏。 节假日期间,看电影的人有点多,一对情侣趁机插队,险些撞翻唐青瓷怀里的爆米花。余笙的眼睛明明搁在手机屏幕上,却留意到了唐青瓷所有的动作。 不等唐青瓷开口,余笙道:“放心吧,里面人人有座,不会让二位站着看的。这也不是火车,没有卧铺票可以补,不用抢。” 那对情侣脸色一僵,余笙打了个响指,朝身后指了指:“排队。” 唐青瓷没有回头,却记下了余笙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语调懒散,音色清亮,那一瞬间,唐青瓷突然明白了,何谓少年感。 大概就是余笙这样吧,纯粹通透,肆意张扬,生来眼睛里便有火焰,至死仍是少年。 找位置时,余笙仗着影厅内光线昏暗,故意抢了两步,排尾变排头,唐青瓷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俏俏毫无所觉,拈起一颗爆米花递到唐青瓷嘴边,说:“这颗蘸了很多焦糖,一定特别好吃。” 余笙一手屈起垫在脑后,一手伸长,看似随意地搁在唐青瓷身后的椅子靠背上,兴致勃勃盯着大荧幕上的开场广告,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 唐青瓷咬住俏俏递过来的爆米花,僵着脊背坐了下去,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味同嚼蜡。 电影是一部国产爱情片,主角演技很好,但唐青瓷一直走神,无法入戏,余光不受控制,总往余笙身上飞。 余笙对这类影片明显兴趣缺缺,他先是回复了几条微信消息,然后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静音玩游戏。唐青瓷一时好奇,偷偷瞄了眼,忍不住嘴角一抽。 居然在玩“超级玛丽”,还真是充满天真呢。 剧情递进到高潮阶段,BGM响起,影厅里 分卷阅读112 气氛伤感,余笙指挥着背带裤小人跳过一个火坑,身子微微一动,朝唐青瓷这边靠了靠,低声道:“那天为什么突然走掉啊,我叫你,你都不回头。” 余笙的声音很轻,很容易被忽略,但唐青瓷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所以,一字不差,听得清清楚楚。她抿起嘴唇,冷淡的表情几乎碎裂,手指再度抽紧,紧紧捏住可乐杯。 大荧幕上,男女主角历经波折,最终分离,插曲里全是伤感的味道。余笙抬起眼睛看向唐青瓷,烟霞似的暗色光线映在他的眼睛里,腾起琉璃般的质感,他问得真诚:“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问题。 唐青瓷心跳一乱,猛地转过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余笙眼神灼灼,唐青瓷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脸。 温度好像升高了,口干舌燥,唐青瓷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余笙的手机振了起来,一个名字跳在屏幕上,唐青瓷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一个“晴”字。 是个女孩的名字。 余笙变得烦躁,他嘀咕了一句,弯着腰朝外面走。 俏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嚼着爆米花问了一句:“我哥干什么去了?” 唐青瓷睫毛低垂,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沉声道:“接电话吧,可能是女朋友。” 俏俏笑了:“少来,我哥是万年单身狗,哪来的女朋友!” 唐青瓷的目光闪了闪,道:“我去卫生间,你要去吗?” 俏俏摇摇头:“不要。” (43) 放映厅距离卫生间有一段距离,唐青瓷故意放慢了脚步,脑袋里反复回放着余笙的眼神,烟霞似的暗光,琉璃般的质感,灼灼的,犹如火焰。 —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讨厌?怎么会。自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变得不像我了。 唐青瓷暗暗想着,可感情这种事,有着太多不确定。我听见爸爸对妈妈说过无数次我爱你,到头来还是各奔东西,哪有人能相爱一辈子。 我根本就不相信感情这东西,所以,越是喜欢越不敢靠近。 走到转角处,视线里多出一道影子,修长笔直,背对着她,在讲电话,是余笙。 唐青瓷听见余笙声音无奈,对电话另一端的人道:“你应该找一个时时刻刻都爱你的人,好好在一起,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这人并不适合谈恋爱,玩心重,性格野,脾气也不好,听话,去认识更好的人吧。” 说着,余笙转过身。 唐青瓷迅速后退,将自己藏进转角的阴影里,听余笙继续道:“如果你非要问个明白,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很遗憾,那个人不是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凌乱的心跳在那一瞬轰然安静,陷入死寂,悄无声息。 仿佛一脚踏空,整个人在冰冷中急速下坠,坠向星光暗淡的地方。 唐青瓷险些站不稳,她背倚着墙壁,闭上眼睛,风从耳边流淌而过,带来叹息的声音。那声音里,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深深绝望。 余笙挂断电话往回走,转过拐角时跟唐青瓷迎面撞上,他愣了一下,道:“你怎么在这儿?电影结束了?” 唐青瓷睁开眼睛,眸子似被雨水淋湿,极冷极艳。她笑了一下,脸上是挑衅的表情,道:“影厅里说话不方便,我特意跑出来告诉你—你猜对了,我真的很讨厌你,非常讨厌!以后再见到我,记得绕着走!” 扔下这一句,唐青瓷再没看余笙一眼,转身冲进卫生间,扑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水是冷的,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出来,是温热的。 唐青瓷抬手抹了一下,用了很大力气,抹得眼角都红了。 小时候常听人说,说谎的孩子会被狼吃掉。 唐青瓷想,能将我吃掉的狼打算什么时候来?它会不会像余笙一样,有着嚣张的表情? (44) 唐青瓷不知道自己在洗手间里发了多久的呆,直到电影散场的提示音响起,她才擦干脸上的水,从里面走出来。 她逆着人流朝外走,一路被挤得跌跌撞撞,险些摔倒,手肘处一紧,有人将她扶住。 余笙的声音辨识度很高,他笑了一下,道:“怎么比俏俏还冒失。” 唐青瓷抬起眼睛看着他,神色很冷:“我说过我讨厌你。” 余笙揉了揉耳朵,表情困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唐青瓷抿 分卷阅读113 了一下嘴唇,重复着:“我讨厌你!” 余笙表情里的困惑更浓,他更加用力地揉了揉耳朵:“奇怪,我怎么听不见声音了?” 唐青瓷心头火起,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光,上前一步揪住余笙的衣领,将他掼在墙壁上,低吼着:“我真的很讨厌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根据我的经验,”余笙轻笑着,眉梢微微挑起,“真正讨厌一个人时,是不会有耐心跟他说废话的,更不会在说废话时离得这样近。小青花,你为什么要口是心非?是不是心里有秘密,怕被我看穿?” …… 叫谁小青花呢!肉麻死了! 余笙是耍赖界的扛把子,他无视唐青瓷的怒火,手臂一抬,大大方方地揽住她的肩膀,好哥们似的,笑着道:“《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背过没?上面都说了,要‘诚实守信,礼貌待人,言行一致,知错就改’,这样才能交到新朋友,当上大队长!” 唐青瓷气得想踹他:“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余笙拍了拍自己的脸,嘀咕着:“没有很厚吧,我觉得挺薄啊,”顿了一下,伸到唐青瓷面前,“你要不要摸摸?” 唐青瓷一巴掌把他推开,胸膛起伏着,连做了两个深呼吸,一副怒火攻心的样子,气着气着,却笑了。 怎么会有余笙这样的人,明明生了一副痞子相,得寸进尺还油嘴滑舌,却没办法去讨厌。 更何况,她怎么舍得真的去讨厌余笙。 不过是嘴硬的小借口罢了。 余笙大着胆子碰了碰唐青瓷扬起的嘴角,道:“你一笑,我觉得天气都变好了。以后多笑笑吧,多给我一点好天气。” 嘴角处微微一暖,皮肤相触的地方浮起细碎的痒意,唐青瓷再度攥紧手指,却没有躲开。 (45) 电影看到一半三个人不见了两个,直到散场也没见他们回来,俏俏气哼哼地给两个人发信息—亲爱的顾客朋友,您不慎遗失小可爱一名,现已被我司员工捡到,请速到电影院出口处认领,天干物燥,小心她闹! 先回来的人是唐青瓷,她摸摸俏俏的脑袋,说:“乖啊,不闹不闹,爸爸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俏俏抬脚踹过去:“不要乱给自己长辈分!” 余笙故意拖沓着步子,慢悠悠地晃回来,道:“乱发什么消息,屎都被吓回去了!” 俏俏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你敢不敢再恶心一点!” 余笙故意捏了捏俏俏的脸说,上完厕所没洗手,正好蹭一蹭。 俏俏近乎抓狂,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两个人闹了一阵,余笙摸摸肚子说饿了,问两个姑娘想吃什么。 俏俏举手提议吃烤肉,烤肉店和电影院在同一个楼层,很容易找到。 余笙“啧”了一下,道:“余建国恨不得一天三顿顿顿吃肘子,都快把你喂成二师兄了,还不嫌腻啊?我知道附近有家日料很不错,走吧,我请客。” 日料店在另一条街,不算远,开车反倒麻烦。三个人从商场正门绕出去,路过一家餐厅时,俏俏脚步一顿。唐青瓷站在一旁,顺着俏俏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一愣。 那是一家音乐主题的西式餐厅,内部设计带有浓郁的欧式气息,漂亮的拱券、扶壁和罗马柱。造型各异的绿植将空间分割开,营造出春意盎然的氛围,很有情调。 陆骁坐在距窗口很近的位置,背对着俏俏,对面是一个长裙及膝的年轻女孩。那女孩生得极美,电影里走出来似的。 陆骁说了句什么,两个人相视而笑。 女孩端起高脚杯与陆骁的杯子碰了碰,腕上的珠宝首饰腾起淡淡的流光,针尖般刺进俏俏眼睛里。 唐青瓷预感不妙,压低声音:“是陆骁的妹妹吗?” 俏俏怔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是,他是独生子,只有一个表妹,叫陆霓,你见过的。” 唐青瓷哼了一声,挽起衣袖,道:“管她是表妹还是堂妹,先把陆骁拖出来问个明白。他真敢乱来,爸爸就地剁了他!别以为娘家人都是软柿子!” 俏俏连忙拽住唐青瓷,道:“别别别,陆骁跟我说过,他今天要跟客户谈合作,这么贸贸然冲进去,多尴尬。你先和余笙去吃饭,我去找他问清楚。” 余笙原本走在前头,见两个姑娘迟迟没有跟上来,退回来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陆骁正和漂亮女孩把酒言欢。 余笙挑起眉毛,用鞋尖碰了碰俏俏的小腿,道:“你自己解决,还是我替你解决?” 俏俏鼓起脸颊,半晌,道:“我自己解决。” 分卷阅读114 余笙点点头,也不多问,握住唐青瓷的手臂,将人拖走,道:“饿了,吃饭去。” 唐青瓷“哎”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跟在余笙身后,着急道:“你怎么能走?俏俏那个傻丫头都快把心掏给陆骁了,让她自己处理,不是等于眼看着她吃亏吗?” “我们可以保护她,但是不能剥夺她自行解决问题的权利。”余笙看着唐青瓷,笑着道,“感情里最怕的就是过于依赖和软弱,我们得给她机会,去面对,去成长,甚至去接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唐青瓷很认真地看了余笙一眼:“没想到你在教育孩子方面还挺有研究。” 余笙嬉皮笑脸:“不是有研究,而是相当有研究!不信,咱俩合伙生一个,保证教育得乖巧伶俐、聪慧可人!” 唐青瓷冷笑:“蹬鼻子上脸,果然不能给你太多好脸色!” (46) 唐青瓷和余笙自行去吃饭,俏俏蹲在餐厅门口犯了难。 是该直接冲进去,质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还是先打个电话,曲线救国—陆骁你现在哪儿?和谁在一起? 好像都不妥当。 俏俏发了会儿呆,突然想到,陆骁昨晚大半夜地跑来见她,离开时天都亮了,约等于一夜没睡。本来就没休息好,现在又喝了酒,会不会胃疼啊?他还有点低血糖来着…… 思绪跑得有点远,回过神时,人已经走进了冷饮厅,站在柜台前。 俏俏:“老板,一杯蜂蜜柚子茶,要热的。” 富含维生素C,解酒养胃,保护肠道。 脑海里一左一右跳出两个火柴人,其中一个顶着尖尖的恶魔犄角,呈抓狂状:“余俏,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另一个顶着金灿灿的天使光圈委屈瑟缩:“可是……可是休息不好,又喝酒,真的会胃疼啊,他胃疼,我心疼……” 两个火柴人在耳边吵闹不休,俏俏格外懊丧,拎着打包好的热饮回到原地,小心翼翼地探头瞅一眼,落地窗内,那两个人还在,谈笑风生,画面和谐。 守在门口的迎宾小哥终于忍不住,走过来,试探着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俏俏看他一眼,哀怨道:“你能帮我找个男朋友吗?” 小哥神色不变,笑着:“不好意思,女士,本店不提供婚配服务。” 俏俏怔愣半晌,终是笑了,把手上的蜂蜜茶递过去,道:“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坐在窗边,穿深色西装外套的男士,告诉他,少喝酒,注意休息,别把身体弄坏了。” 迎宾小哥还想说什么,俏俏已经转身走了。 (47) 时至黄昏,天色暗淡,街灯还没有亮起来,雾蒙蒙的。广场上有个小喷泉,水花四溅,欢快作响,池底有不少许愿用的硬币,闪烁着,微微发亮。 俏俏打开钱夹,也拿出一枚硬币,捏在指尖。 要许什么愿望呢? 世界和平还是一夜暴富? 想了好半天,俏俏突然想到什么,手指一弹,硬币应声飞起,在半空中滑过银色的曲线,朝水池飞去。电光石火间,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凌空一接,硬币蹦跳着落入那人手心。 稳准快,反应迅速。 俏俏惊讶转身,陆骁应该是一路跑来的,气息不稳,轻喘着站在那里,瞳仁里映着水光和黄昏日暮时的颜色,像深蓝的孔雀羽,华光滟滟。 陆骁抛玩着那枚硬币,笑着看向俏俏:“与其对着一池冷水许愿,不如来找我,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全力让你得到。说说吧,又有什么新愿望了?” “不是新愿望,”俏俏摇摇头,“自认识你,每次许愿,都是同一个。” 陆骁露出好奇的表情,俏俏垂下眼睛,慢慢地道:“希望你平安,希望你快乐,希望你爱我,希望永远。” 陆骁收起玩笑的神色,握着俏俏的手,将她拉到身边,轻声道:“那个女孩叫林一,她未婚夫是我本科时的学长,夫妻俩准备经营一间咖啡馆,想把室内设计及装修方面的工作交给云境。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没有任何暧昧的成分,不要多想。” 餐厅的服务生将蜂蜜茶送来时,林一还以为弄错了。服务生看向陆骁,说是个长发女孩送来的,她让我提醒您,少饮酒,注意休息,身体要紧。 陆骁立即意识到送蜂蜜茶的人是俏俏,他向窗外张望了一眼,隐约看见一道影子,匆匆跟林一说了声失陪一下,顾不得礼貌与否,直接从餐厅跑了出来。 误会越是简单,说清楚时就越显得尴尬。 俏俏抬起眼睛,眼底泛着 分卷阅读115 微微的湿润:“陆骁,你会不会讨厌这样的我?小气吧啦的,只要看见你跟异性在一起,哪怕对方是只猴子,都会不开心。” 陆骁揉了揉俏俏的头发,笑着,语气温柔:“我很喜欢你的‘小气’,那代表在乎,让我知道我是被爱的。不过,我们要定下规矩,以后,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或者让你误会的事,一定要说出来,质问、生气、发脾气,什么方式都好,要和我沟通,不能闷在心里,更不能像今天这样转身走掉。别让无关紧要的误会,破坏掉原本美好的东西。” 俏俏很努力地控制了一下,结果还是有眼泪掉下来。她顾不得场合,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神,扑过去将陆骁抱住。 据说,所有懂事都是被生活打磨得鲜血淋漓之后结出的痂。 那陆骁的懂事是怎么来的呢? 母亲的强势和冷漠,被丢弃在老街上的困苦贫瘠的童年。他踩着皑皑冰雪一路走来,没有仇恨,没有怨怼,竭尽全力离开泥沼,去更好的地方。 俏俏突然就心疼了,她抽泣着说对不起,说我保证没有下次。不凶你不冷战,不乱发脾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好好沟通。 我们都好好的,好好在一起。 我会学着体贴学着温柔,你会在我还不够懂事之前,包容我的小脾气和小任性。 你和我都不够完美,但是从来没有放弃为对方着想。 这就是我们的爱情啊。 (48) 陆骁匆匆跑出来,手机和外套都扔在餐厅。回去时林一已经买了单,陆骁深感愧疚,连说了几声抱歉,在两个人中间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俏俏,这位是林一。 林一是英籍华裔,中文说得不好,陆骁都是用英语跟她交流,纯正的伦敦腔,非常好听。两个人语速偏快,还夹杂着不少俚语,俏俏这种应试教育锻炼出来的听力水平完全跟不上,稀里糊涂,似懂非懂。 从头至尾,俏俏只跟林一说了两句话,见面打招呼时的“Hi”和分别时的“Bye”,即便是最简单的词汇也能听出口音上的差距。 俏俏深受刺激,握拳发誓一定要把口语和听力练起来。 余笙推荐的日料馆子很地道,包厢里铺着榻榻米,基调是原木色,透出沉静的日式禅意。一楼是白樱主题,二楼则是红樱,热烈烂漫,香气袭人。 这家的三文鱼和银鳕鱼最出名,蒲叶烧和牛肉也不错。牛肉用了生吃法,余笙刚夹起一片牛肉,唐青瓷突然道:“你知道我学的什么专业吗?” 余笙动作一顿,点点头,道:“法医,一早就知道了。” 唐青瓷笑了笑:“我在教学视频里看过这样一个案例—受害人离家出走跑上高速公路,遭遇车祸。尸体被路过的车辆多次碾压,最后已经不成人形,甚至不能叫尸体,只能叫生物组织。出现场的法医要将那些生物组织一点点收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人体的肌肉是什么样子,鲜红的,血浆浓稠,印象深刻。” 听完这个故事,余笙看了看盘子里的生牛肉,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饿了。 他咳了一下,将筷子移动到寿司上,唐青瓷喝了口梅酒,又道:“我们将自愿把遗体捐赠用于解剖学研究的人,称为大体老师,无论生前功过,能将遗体捐赠,用于研究,都是至善至德。有一次上解剖课,大体老师是一个不满四岁的小女孩,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孩子的神经和血管都太细,颈阔肌打开后,各组织混在一起,黑的白的红的,一片模糊,我们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做出基本结构。老师说,你看,无论人体多么复杂,只要认真、心细,总会理得清,所以,死去的人远没有活着的人可怕,身为法医,医的是在天之灵,更要记住这个道理。” 道理说得是不错,余笙看了眼筷子上的寿司,红的是鱼子,白的是米饭,黑的是…… 结合唐青瓷的话—黑的白的红的,一片模糊…… 余笙把筷子一撂,这饭没法吃了! 唐青瓷继续端起杯子喝酒,借以掩住唇边的坏笑。 余笙盯着她看了两秒,猛地回过味儿来:“你故意的!” 唐青瓷耸了耸肩:“我只是讲故事,怪你自己联想能力太强!”说着,夹起一片牛肉,牛肉上浸着柚子醋和蛋黄液,口感和味道都很棒。 唐青瓷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好吃。” 余笙的筷子在牛肉上空悬了半晌,到底没能落下去,咬牙道:“行,算你赢,来日方长,我早晚扳回这一局!” 唐青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道,上次比车输给你,这一次,也算我扳回一局。 别难过,我会做各种好吃的, 煎 分卷阅读116 炒烹炸,奶茶蛋糕, 一定能把你养胖,让你做个幸福的小胖子。 5 c h a p t e r 每个努力有你的日子 //////// 打败英语,打败白雪公主,这个世界是属于小矮人的! (49) 国庆假期眨眼而过,俏俏和余笙各回各校,各找各的老师。 白太后在俏俏的行李箱里塞满了好吃的,自家做的猪肉脯、晒的水果干,让她回去之后分给室友和同学,联络联络感情,好好相处。 余笙斜躺在沙发上,用控制板指挥着自制的小飞行器满屋乱转,道:“亲妈,手下留点情吧,再这么喂下去,您闺女早晚胖成虹之玉!” 太后和俏俏同时一愣:“虹之玉是什么?” 余笙笑得手抖,飞行器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多肉植物啊!” 太后气得拿抱枕砸他:“这个家里就你最讨厌!” 余笙只有三天假期,早就开学了,特意抽时间跑回来当免费司机,开车送俏俏去学校。 余建国扭伤了腰,太后没驾照,陆骁接下了林一那单生意,打算借此冲击相关奖项的评选,让云境工作室的品牌和知名度都上一个台阶,忙得不见踪影。余笙若不回来,俏俏只能挤地铁或者打车,连个帮忙拎箱子的人都没有。 太后忙来忙去收拾东西的空当,余笙指挥着飞行器落下来,在俏俏脑门上轻轻一撞,低声道:“你跟陆骁的问题,解决了没?” 俏俏道:“女孩叫林一,陆骁师兄的未婚妻,准备开个咖啡馆,室内设计方面交给了云境,两个人是清清白白的合作关系。” 合同签订那天,陆骁请林一吃饭,带着俏俏一块去的。 林一性格很好,玩笑道:“要是我男朋友没有出差就好了,四个人还能摸一圈麻将。” 那顿饭看似宾主尽欢,其实俏俏心里一直藏着个结,那就是语言问题。 林一国语不及格,俏俏英语不及格,离了陆骁从中斡旋,两个人鸡同鸭讲,交流都困难。 俏俏躲在卫生间,双手握拳做超人状,对镜高喊:“余俏加油!” 打败英语,打败白雪公主,这个世界是属于小矮人的! (50) 心动不如行动,俏俏迅速跑到网上买了一堆英文朗读材料和音频,用的是余笙的图书充值卡。余笙后知后觉,一查卡上的余额,险些跑回Q大捏死俏俏。 自那以后,每天清晨俏俏都会早起一个小时,带着她买好的材料去操场晨读。 操场是环形设计,内圈是足球场,外圈是跑道,最外面是层层看台。 时间虽早,操场上却很热闹,晨读的,跑步的,练声的,俏俏站在看台上,迎着阳光张开手臂—这才是大学啊,每天都有新的目标,每天都在闪闪发亮,值得好好努力。 兴之所至,俏俏将手里的朗读材料卷成筒,搁在嘴边当成扩音器,镇臂高呼:“I am a slow walker,but I never walk backwards!” 我走得很慢,但是我从来不会后退。 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的名言。 陆骁的导师叫秦柯,秦教授年纪不大,已经是“懒癌”晚期,难得勤快一次,出来晨跑。他刚踩上跑道,就听见俏俏气壮山河的一嗓子,吓得他险些崴脚,在陆骁肩膀上扶了一下,道:“今年的新生都什么毛病,这么能闹腾!”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陆骁站在跑道边四下环顾,看台上的身影撞进视线。他笑了一下,对秦柯道:“您之前不是说想见见我的女朋友吗?” 剥去正经斯文的表象,秦柯也是个八卦爱好者,马上拿出眼镜架在鼻梁上,兴致勃勃:“女朋友也来锻炼啊?真不错,快叫过来,让为师瞧瞧。” 陆骁无奈:“您这样会吓着小朋友的。” 之前有同学邀请陆骁去参加艺术学院举办的联谊活动,陆骁以非单身为由,拒绝了。 陆学神自本科入校,一路读到博士,在校草榜上霸榜多年,他的感情状况自然备受关注。一干同仁纷纷搭台子下注,有人猜是金融专业的美女学霸,有人猜是校园电台的漂亮女主播,还有人猜是新来的异国交换生。 陆骁只是笑,除了非单身以外,再不透露任何消息,搞得秦柯都好奇起来。 究竟是何方神圣,追走了我们建院一哥? 陆骁道:“她年纪小,还在读本科,我不想给她太多压力。在遇到我之前,她活得很快乐。我不希望我的出 分卷阅读117 现,破坏了这份快乐。” 秦柯赞许地拍了拍陆骁的肩膀,这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方方面面,都让他引以为傲。 (51) 俏俏摇头晃脑地跟着耳机里的音频资料练口语,像极了念经的小和尚。 今天练习的文章是马丁·路德·金的那篇经典演讲—《I Have a Dream》。 音频里的主播将句子读过一遍,俏俏按下暂停,尝试跟读,她刚开了个头:“I have a dream that ……” 立即有人接上:“ our four little children will one day live in a nation where they will not be judged by the color of their skin but by the content of their character.” 原句是“my four little children”,意思是: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生活在一个不是以肤色的深浅,而是以品格的优劣作为评判标准的国家里。 接话的人将“my”替换成“our”,变成“我们的孩子”,透出暧昧的味道。 俏俏寻声转身,看见陆骁在看台下朝她挥手。 降温了,天气转凉,陆骁穿了身白色的运动服,站在晨光中,干净得近乎耀眼。 俏俏弯起眼睛,三步并作两步,从看台上跳下去,树袋熊般攀着陆骁的肩膀挂在他身上,笑着:“我刚刚还在想,陆骁在干什么呀?有没有赖床?你就出现了!” 俏俏用脸颊蹭了蹭陆骁的颈侧,没留意旁边还站着一个看热闹的。 秦柯被喂了一嘴狗粮,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色:“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俏俏吓了一跳,立即松开手,视线游移在陆骁和秦柯中间,有点疑惑,又有点赧然。 秦柯眨眨眼睛,语气一转:“虽然陆骁长得又帅又好看,我都想亲一亲,但总得克制一下,给那些没追到陆骁的小姑娘留点面子。” 秦柯嘴皮子利索得很,陆骁只能讨饶:“老师就别拿我说笑了。” 俏俏刚入校的时候就听过秦柯的名字,建筑学院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副院长,升职时刚满四十,比顶头上司足足小了十五岁。 年轻是最好的优势,也是最大的资本。 这也是秦柯极力劝导陆骁留校的原因。 陆骁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一类人。年轻、聪明、家世显赫,人情世故洞悉透彻,是最好的门生,也是绝妙的搭档。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俏俏在秦柯面前难免紧张,秦柯倒是没什么架子,拍拍俏俏的肩膀,叮嘱她好好学习,开玩笑说,陆骁有建院第一才子之称,身为才子的家属,压力不小啊。 俏俏再度红了脸。 正说着,秦柯的电话响了,系办通知,有个临时会议,要求各位博士生导师及博士生立即到场。时间很急,连吃早饭的时间都不给留,秦柯笑骂,一群催命鬼。 临走前,陆骁指着俏俏手里的听力资料说,你用的这版太老了,回头我发你一份最新的BBC新闻资料,记得查收邮箱。俏俏笑着点头说好,突然想到反正她每天都要早起晨读,不如顺便给陆骁送份早点吧! 寝室限电,俏俏偷偷买了个小煮锅、变压器和保温桶。酱油、米酒和可乐按照比例倒进锅里烧开,装进瓶子里备用,煮好的鸡蛋剥掉弹壳浸在汤汁里,泡一晚上,就是好吃的可乐卤蛋了。 俏俏卤了七颗鸡蛋,郑可彤身为寝室长,以身作则,带头抢走一颗,吮着手指意犹未尽,道:“哪里能买到俏俏这样的‘童养媳’,我想预定十个八个的,放在家里备用,太贤惠了。” 俏俏咬牙切齿:“你当是养猪啊,还十个八个!” 除了卤蛋,俏俏还准备了米和腊肠,一起丢进锅里煮,再加一点超市买来的紫菜蛋花汤的料包,煮好趁热放进保温桶,第二天一早打开盖子,粥还是温热的。 俏俏站在博士楼外给陆骁打电话,忙音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值班室是空的,宿管老师不晓得去了哪里,俏俏大着胆子溜了进去。 时间还早,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陆骁的寝室在四楼,417,俏俏轻手轻脚地一路跑上去,找到对应的门牌,敲了敲门。 门是虚掩着的,错开一条缝,俏俏向里面看了看。 博士寝室都是两人间,书桌衣柜样样俱全,宽敞明亮。室友谢斯年不在,陆骁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支在一边,屏保画面时不时地 分卷阅读118 变一变。 窗帘没拉,满屋子灿灿的阳光,陆骁枕着自己的手臂,侧着脸,眼睛闭着,睫毛很长,眼尾处的线条柔软精致。 俏俏屏住呼吸,凑过去,俯下身,在他眼睛上落下轻轻一吻。 陆骁很快醒来,迷糊着,视线有些失焦,缓慢地移动到俏俏身上。 晨风很静,窗外有清脆的鸟鸣,新的一天,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俏俏弯起眼睛,笑着:“早上好啊,陆先生。” 陆骁抬手贴上俏俏的脸,指尖在她唇上摩挲,笑着,声音微哑:“早上好啊,陆太太。” 俏俏在寝室私设“小食堂”的事儿,没多久就“东窗事发”被宿管抓住了。 管理员是个中年阿姨,无奈道:“偷着弄个小灶,做点吃的,我能理解,问题是你做得也太香了!你们寝室在一楼啊,每次我打窗外路过都能闻见香味,想不发现都难!违禁品都交出来吧,这次就不让你们写检讨了,下不为例!” 整个寝室的口腹之欲就此断送,四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委屈,俏俏抱着小锅一脸舍不得,叮嘱着:“阿姨,你要对它好点!” 宿管阿姨生生气笑了,道:“放心,我指定给你的小锅找个好归宿!想改善生活,来我办公室,顺便给我做个夜宵。” (52) 自那以后,陆骁只要有时间就会陪俏俏晨读,一个读英语,一个跑步。 天气渐冷,俏俏把手藏在陆骁的口袋里,两个人沿着跑道散步,用英语聊天气,聊日常。陆骁也会教俏俏一些德语和法语,简单的词汇和日常问候。 俏俏数着天上的云朵,道:“今天天气很好—用德语该怎么说?” 陆骁语速稍快,发音很正:“Heute ist ein Schoner Tag.” 俏俏眨眨眼睛:“那‘我很喜欢你’呢?” 陆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Ich kann dich gut leiden.” 俏俏笑起来:“我也喜欢你呢!” 晨读一个月,俏俏的口语进步明显。英语协会的人邀请俏俏加入,俏俏笑着表示,再考虑一下。她没急着加入学生会和社团,陆骁说,跟风很无聊,不如先想清楚,真正的兴趣是什么。 俏俏想了想,扬起脑袋:“我的兴趣大概就是喜欢你吧,其他都半途而废,只有‘喜欢你’这件事,我能坚持很久很久。” 陆骁在俏俏的微积分卷子上画下一串红叉,道:“因为忙着喜欢我,所以没时间背公式?这就是你十道题错了八道半的原因?” 俏俏默默把脸埋进书本里,这家伙,越来越不好骗了。 英语是公共课,几个班一起上,地点在阶梯教室,满满当当,都是人。 俏俏和室友去得晚了些,只剩前面的位置。翻开书本和随堂笔记,预备铃响起,有人踩着铃声晃进来。 俏俏抬头看一眼,愣了愣,程司湛?他跟他们不是一届的呀,来干什么? 后排和中间的好位置都被人占了,只剩靠近讲台的地方。程司湛环顾一圈,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在紧挨暖气的地方坐下,书包朝桌上一扔,拉锁都没打开,趴在上面蒙头大睡。 俏俏嘴角一抽,该不会是走错教室了吧…… 周楚甜朝俏俏挤了挤眼睛,用口型道:重修! 俏俏一头雾水,网瘾少女周楚甜低声贩卖情报:“程大神挂科了,英语考试分为笔试和口语两部分,口语是演讲形式,每人三分钟,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六十。考口语时程大神面都没露,直接罢考。英语老师气疯,连补考的机会都不给,让他跟着新生一道上课,重修!” 语罢,一声叹息:大神好惨。 俏俏咬了咬嘴唇,程司湛有轻微语言障碍,恐怕这才是他不肯在众人面前做演讲的原因。 (53) 从开始上课程司湛的脑袋就没抬起来过,他换了新发色,欧美系的亚麻金,比之前的蓝灰更扎眼。发色醒目,距离又近,老师想不注意到他都难,敲了几次黑板,让睡觉的同学醒一醒。程司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俏俏忍不住叹气,程大神要是能及格,别说上树,母猪连后空翻都能做。 快下课时,老师照惯例抓人读课文,满屋子的人都低下头去,企图把自己变成透明的。偏偏程司湛在这时翻了个身,那颗亚麻金的脑袋晃了晃,老师的视线随之移动过去,俏俏莫名跟着紧张,紧张得鼻头发痒,一连打了四个喷嚏。 教室里飘出几声窃笑,俏俏脸色一红,老师指了指她:“你来读完最后三段。” 分卷阅读119 俏俏学不来陆骁那样正宗的伦敦腔,但发音也是英式的,吐字清晰,带着情感起伏,听起来非常舒服。 翻页的间隙,俏俏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视线微微一偏,正对上程司湛的眼睛。他歪坐在那里,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睛半眯着,没睡醒似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俏俏险些咬到舌头,漏念一个单词,她连忙收回心神,再不去看他。 课文读完,俏俏停下来看向老师。 老师赞许地笑了笑,她问俏俏叫什么名字,对应着点名册看了下学号和出勤状况,道:“口语很不错,公共英语还没有课代表,就你吧。40页上的两道练习题当作课后作业,星期五之前收齐交给我,注明班级、姓名以及学号。下课吧。” 俏俏松了口气,有些得意地想,秦柯秦副院长说得对,她可是陆骁的家属,怎么能给陆骁丢脸! 下课后,俏俏让室友不必等她,她去跟各班的班长交换联系方式。公共英语是大课,几个班混在一起,作业就由班长先收齐,再汇总到她手上,然后统一交给英语老师。 几个班长都是男生,扎堆聚在最后一排。后面几排男生偏多,俏俏交换联系方式时,听见有人议论。 一个男生道:“那个金头发的,最前排那个,看见没?他不是我们这届的,上一届,来重修的。” 另一个道:“程司湛,论坛上经常看见他的名字,奥赛冠军,信息联赛金奖,写代码多牛多牛,吹牛吧,真那么厉害,还用重修?” 还有人搭腔:“听说他是口吃,大舌头,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说说说说说你爱我,我我我我说不出口,口口口口声声地说,对不起我有大舌头!” 几个男生边唱边笑,前仰后合,声音刺耳。 俏俏输入号码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道:“大舌头是口语病的一种,通过正确方式是可以治愈的,不可怕。可怕的是嚼舌头,以取笑别人的痛处为乐,不仅低级而且没礼貌!” 几个男生正要回嘴,突然愣住,讪讪的,纷纷拿起书包课本转身走人。 紧接着,一只手自身后伸过来,食指上套着花纹繁复的朋克指环,将一本笔记递到俏俏面前,言简意赅:“你的,掉了。” 俏俏顺着手臂伸来的方向看过去,连帽卫衣,扎眼的亚麻金,是程司湛。 程司湛是混血,皮肤白,眉目深,亚麻金这种欧美系的发色格外衬他,英俊桀骜,带着浓烈的异域感。 他手上拿的是俏俏的英语笔记,不晓得什么时候掉了,俏俏连忙接过来。 人走得差不多了,阶梯教室里有点空,程司湛一贯站没站相,屈着腿,一米八的个子缩成一米五。他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推上去,漫不经心地说:“习惯了,无所谓。” 没头没尾的六个字,俏俏只当是做扩句练习,默默补全被程司湛省略的内容— 我早就习惯了,那些调侃取笑、指指点点,已经伤害不到我,所以,无所谓。 正主都不介意,旁人又能如何。俏俏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教室外走。 走出两步,身后的人突然叫住她,她脚下一顿,半晌,听见程司湛极轻地说了句谢谢。 俏俏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道:“不客气。” 关门声响起,教室里只剩程司湛一人。窗子上的玻璃很久没擦了,脏得不行,阳光透进来,带着雾蒙蒙的灰尘感。 尘埃绕在周围,他却满身清华。 其实,所谓“习惯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可以让人感觉不到疼,同样的,也可以让人感觉不到爱。 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愤怒,只是习惯了。 (54) 软件工程专业大一时课程繁多,专业课理论课选修课必修课,教材摞得三尺厚,只是看着都觉得脑袋疼。 好在102寝室的四个姑娘都很靠谱,没有必争第一的决心,但也不甘心落后,不旷课不迟到,玩的时候像上了发条的兔子,该读书学习的时候也能坐住板凳。 入学之前俏俏对计算机相关一窍不通,基础差些,程序设计的老师笑话她是专业写bug的,bug写得比谁都溜。俏俏备受打击,立誓崛起,要奋发图强。她跟陆骁保证,如果其中考试考不进班级前十名,就去操场上当众表演后空翻! 陆骁忍着笑意应和着:“先做一个后空翻,再加一个反身翻腾两周半,顺利入水,这届跳水冠军一定是你的。加油哦!” 俏俏:就你皮! 俏俏像高中时那样,坚持复习和预习,将教科书看得能背下来,然后爬论坛、泡图书馆,根据攻略在电脑上安装了各种编译器和编 分卷阅读120 程软件,从机械做题,到换着花样解题,可谓进步明显。 有时候看着书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还坐在书桌前,腰和肩膀酸疼得厉害。郑可彤由衷地感慨:“我的俏,你是打算紧跟着程司湛的步伐,做我们系的第二尊大神吗?” 俏俏连连摆手,笑着道:“程司湛修行多年,我哪能跟他比,不过是想努力一些,变成更好的样子。” 这样才配得上陆骁啊。 有一次老师布置的随堂作业是“在main方法中创建一个长、宽、高分别为3、4、5的长方体对象,计算并输出它的体积”。 俏俏一气呵成,不仅创建了一个长方体对象,还顺便给长方体涂了个色,趁老师不注意拍照发了个朋友圈—嘿嘿嘿,好看吗? 郑可彤伸出求助的尔康手:学霸,把程序给我看一下吧! 聊天界面弹出一条私聊消息,是程司湛。俏俏打开对话框,里面躺着一串代码,比俏俏写的短了一倍,思路清晰,简单明了。俏俏将作业提交,然后将程司湛的代码复制到编辑器,稍加调整,运行,一模一样的长方体,一模一样的颜色。 程司湛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文字:啰唆那么长做什么,代码又不按字数给钱。 俏俏:谢大神提点。 几天后,再次上编程课时,班长李辉坐到俏俏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能帮我看看上次那个长方体程序吗?我觉得自己写的有点问题。” 他边说边打开编辑器。俏俏看了一眼,眼珠子差点飞出来,比她写得还长,裹脚布似的。她将程司湛写的程序给李辉看,李辉一拍大腿,惊叹着:“好聪明的方法!余俏,你真厉害!” 俏俏脸上一红,感觉像是占了程司湛一个便宜,连连摆手,说我也是从别处看来的。 李辉离开后,俏俏看着电脑屏幕有点跑神,聪明,是啊,程司湛和陆骁都是聪明的人,总能找到聪明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她要再努力一些才行啊,努力跟上陆骁的步伐。 (55) 工作做多了会有职业病,学习也一样。 有一次在食堂和陆骁一道吃饭,有个女生穿了件非常个性的卫衣,背后的图案是电脑键盘的按键组合—ctrl+alt。 俏俏强迫症发作,越看越别扭,浑身不舒服。 只有“ctrl+alt”,没有“Del”,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组合键啊! 俏俏犹豫半晌,终是没忍住,转过身拍了拍女生的肩膀,道:“小姐姐,其实你可以把身上这件卫衣改造得更加个性。” 女生也是个自来熟,笑着问:“怎么改?” 俏俏指了指她背后的图案:“在‘ctrl+alt’后面加个‘+Del’。不仅看着舒服,还可以立即终结电脑的异常状态,包括宕机,号称计算机界的百病消。” 女生愣了愣,像是没听懂。陆骁忍着笑意敲了敲俏俏的餐盘,道:“快吃饭!下午还有课呢!” 俏俏转过身,小声道:“这才上了几天课啊,就有职业病了,以后可怎么办……” 语罢,一声忧心忡忡的叹息。 陆骁摸摸她的脑袋,觉得这小丫头越来越好玩。 只有努力就会有收获,这句话放在学习上最为适用。四个姑娘期中考试的成绩都不错,许绵绵最争气,全班第一,俏俏第五,郑可彤和周楚甜稍差了一些,但也没掉出前十五名,班主任笑称她们为女子行动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寝室长郑可彤是资深零食爱好者,立即网购了一大堆好吃的,当作送给自己的奖励。 余下三个姑娘异口同声—巴啦啦能量!郑可彤!胖成猪! 郑可彤用食指堵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俏俏拿着成绩单向陆骁显摆:“我考了第五名哎,是不是觉得我超厉害!” 陆骁笑着点头:“是是是,那么超厉害同学想要什么礼物做奖品?该不会只想要一句口头表扬吧?” 俏俏想了想:“我想要男朋友今天别加班,陪我吃晚饭。他最近好忙,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了。” 陆骁摸摸俏俏的脑袋,笑着说,今天一定不加班。 成绩出来后,102寝室的四个姑娘跑去唱K,庆祝初战告捷。两个人合用一个话筒,吼着不成调的歌— 向前跑 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大团的泡沫从啤酒罐里涌出来,四个姑娘一同举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这样好的年纪,一生只有一次的年纪。 分卷阅读121 回到寝室时,郑可彤已经醉得意识不清,她披着被子跑到阳台上,对着窗外兴奋地喊:“我,郑可彤,对着这片天,这片地,对着对面男生寝室楼郑重宣誓,我要做世界上最勇敢的姑娘,永远不妥协,不认!” 周楚甜也趁着酒兴跑了过去,钩着郑可彤的肩膀,和她一道吼:“我的愿望是,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然后嫁一个比吴彦祖还帅的老公!” 夜色安静,两个姑娘的吼声分外清晰,男生寝室里传来善意的笑声,有人吼着回应:“师妹,缺男朋友吗?大学在读嗓门贼亮的那种,天天陪你早起吊嗓子!兴致来了还能唱歌剧!” 俏俏试图把两个醉鬼拖进来,郑可彤和周楚甜一左一右各抱一根晾衣竿,死活不松手。俏俏累得一身臭汗,气得想笑,索性不管她们,转头看向许绵绵,道:“绵绵,你的愿望呢?” 许绵绵性格有点内向,站在一旁安静地笑,轻声道:“我的愿望是每次考试都能有好成绩,读研读博,然后去国外留学,看看更大的世界!” 三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只剩下俏俏。 俏俏坐在地上想了想,笑着道:“我希望一辈子开心随性,不会有被逼无奈,不会有后悔懊恼!” “最重要的一点是,”寝室长郑可彤把三个姑娘都拽过来,拢在怀里,道,“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56) 十二月是个热闹的月份,有鹅毛般的大雪和圣诞节。 俏俏和郑可彤出去吃饭,回来时天都黑了。鼻尖蓦地一凉,俏俏抬起头,笑着道:“下雪了!” 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转眼就在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路上碰见卖糖葫芦和蜂蜜栗子的老大爷,郑可彤咽着口水说,我们买一点吧,带回去当夜宵。俏俏笑话她,不是要减肥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郑可彤满不在乎:“减肥只是一个口号,吓唬吓唬身上的肉,让它们有点危机意识。” 糖葫芦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外壳,俏俏拉下围巾咬了一口,嗯,脆甜可口,非常好吃。她又买了一根,连同栗子一起,用纸袋装好。 郑可彤道:“买那么多,你吃得完吗?” 俏俏摸摸鼻子,羞涩道:“这是给陆骁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不许他错过。” 郑可彤仰天长叹—啊,这恋爱的酸臭味儿! (57) 俏俏打来电话时,陆骁正在模型室里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做激光切割,告诉他们如何防止工件锐角转折处的烧熔。 俏俏道:“我带了好吃的给你,快下来。” 几个师弟听见声音,都笑起来,道:“师兄快去吧,别让女朋友等太久,会生气的。” 陆骁一只手上戴着施工手套一手拿着电话,道:“你去背风的地方等一等,我稍后就来。” 说完,他将电话挂断,找出一块三毫米厚的胶合板和一个两英寸的激光头,设置好机器的切割速度和大小功率,切割机按照设计图上的内容开始精巧运作。 几分钟后细小零件新鲜出炉,陆骁飞快地将各个部件拼装在一起,一朵小小的立体玫瑰盛放于手心,唯一的遗憾就是来不及涂色了。 师弟师妹齐声惊叹,陆骁摘掉手套,笑着道:“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改天教你们用亚克力板做,那个效果更好。不过,要注意功率和焦点,不好控制的话容易出现烧融现象。” 陆骁跑到楼下时,雪还在下着,街灯将天空映得微微泛红,像是害羞的脸。 俏俏系着围巾戴着很可爱的绒线帽,靴子踩在积雪的地方,咯吱作响。陆骁看着她原地绕了一圈,然后又跳了几下,一个歪歪扭扭的“陆”字出现在楼前的空地上。 陆骁嘴角慢慢扬起,眼睛里的温柔几乎满溢出来,他叫了声俏俏的名字。俏俏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弯成月牙的形状。她跑过来,把糖葫芦和栗子一并递过去,道:“快尝尝,可好吃了。” 栗子被她裹在怀里,还是热的,炒熟时加了蜂蜜,味道很甜。 陆骁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责备着:“手套呢,又没戴?” 俏俏蹭了几下,把围巾蹭下去,露出嘴巴,说话时呵出团团白雾:“在口袋里,戴着手套怎么给你剥栗子啊。” 说着,剥出一颗完整的栗子仁,塞进陆骁嘴里。 甜美的味道在舌尖融化,细腻绵软。 陆骁亲缘薄弱,少时孤苦,长大后也是孑身一人。仰望他的人很多,真正靠近他,将他放在心上疼爱的人却太少太少。 他空有繁花似锦的表象,背后却是满纸落 分卷阅读122 寞。 现在,他终于不用继续孤单,有人喜欢他,给了他最好的爱和疼惜。 陆骁将俏俏抱住,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给我穿越冰雪的力量。 谢谢你赐我磊落于世的勇敢。 谢谢你赠我余生欢喜。 俏俏感受到陆骁的脆弱,抬起手臂回抱住陆骁,贴在他耳边,声音很轻,带着笑意:“说好了永远喜欢你的,一言九鼎,绝不变卦。”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 我最喜欢你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 我最喜欢你 在所有早已历经和未曾到来的风景里,我会一直喜欢你。 (58) 陆骁刚把俏俏抱进怀里,他的电话就响了,切割机的参数出了问题,几个师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陆骁叹了口气,煞风景啊你们! 几个师弟不好意思地笑着。 俏俏注意到陆骁的外套口袋里好像装着什么东西,陆骁让她闭上眼睛,将那朵异常小巧的玫瑰花搁在她手心上。 安东尼在《小王子》一书里写—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陆骁说,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俏俏笑着想,这话若是让余笙听见,肯定又要劝陆骁转系去学中文。 回到寝室后,俏俏将玫瑰收进许愿瓶中,和陆骁自德国带回来的胡桃夹子士兵摆在一处,让忠诚的士兵永远守护漂亮的玫瑰。 雪下了一夜,郑可彤一觉睡醒,推开阳台的窗子连声惊呼着太美了太美了,冲回寝室拍着床柱把大家叫醒,一道去篮球场拍雪景照片。 雪后的空气格外新鲜,俏俏伸着懒腰做了个深呼吸,郑可彤团好一个雪球扔出去,俏俏抱着脑袋四处闪躲,躲避时撞在路过的人身上,不等她看清被撞的究竟是谁,只觉眼前一暗,那人竟然展开衣襟将她箍在怀里。 雪球砸在大衣上,嘭地开出一朵白色的花。 郑可彤赶紧跑过来,看清那人容貌时不由得一愣,迟疑着:“对不起啊学长。” 俏俏手忙脚乱地从那人怀里退出来,目光沿着双排扣的呢子大衣一路往上爬—亚麻金的发色,带着异域风情的混血眉眼。 又是程司湛。 两个人对视片刻,程司湛仍是那副表情,淡淡的:“不道谢吗?” 掐头去尾的一句,完整版应该是—我帮你了,难道不该向我道谢吗? 俏俏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道:“谢谢。” 程司湛看她一眼,见她鬓边碎发里粘着雪,试图帮她抹掉,她下意识地抬手推挡,电光石火间,手腕撞上手腕,“啪”的一声。 气氛瞬间尴尬。 程司湛收回手,嘲笑着:“打雪仗都能输,笨到家了!” 俏俏腹诽着关你什么事啊,嘴上却没接茬,低着脑袋不吭声,只求他赶快走。 程司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晌,突然道:“作业,到我寝室拿吧。” 说的是英语作业。 程司湛比俏俏早一年入校,是学长,但公共英语课惨遭重修,要跟新生们一道上课。俏俏是公共英语的课代表,收发作业是主要工作,自然不能把程司湛落下。 郑可彤瞧出气氛不对,扯谎说一会儿有课,拽着俏俏脚底抹油。许绵绵和周楚甜也跟了上来,那画面,像极了四个杰瑞躲避饿极了的汤姆猫。 程司湛站在原地,俏俏的身影逐渐消失,他却良久未动,满身孤寂的味道。 阳光微寒,他像是破庙里的旧神像,空有高傲的表情,再无信徒膜拜。 (59) 高数课,老师回头写板书,郑可彤偷偷摸摸地丢了个纸团过来,俏俏将纸团拆开,里面躺着一句话:程司湛是不是喜欢你啊? 俏俏瞪大眼睛好似白日见鬼,连连摆手—不是的,不可能,别瞎说—否认三连。 高数老师在此时转过身:“这位同学好像对这道题很感兴趣啊,说说你的解题思路吧。” 说着,手中的教鞭指住了俏俏的鼻梁。 俏俏叹息着站起身,心想,老师哎,您的眼镜度数怕是又上升了吧。 下课铃响起,俏俏背上双肩包准备和室友奔赴食堂,手机上跳出一条短信 分卷阅读123 :我在寝室,来拿作业。 语气即冷且硬,俏俏痛苦扶额—程大神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好好说话! 郑可彤趴着教室的门框朝俏俏招手:“今天小食堂有红烧茄子,去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Q大三宝之一的红烧茄子,远近闻名,供不应求。 俏俏咽了口口水,沮丧道:“我要去收英语作业,你们先去吃饭吧,别等我。” 降温了,老北风呼呼地吹,俏俏一路跑到男寝楼下,哆嗦着回复程司湛的消息:我到了,你下来。 多一个字都懒得写。 手机“叮”的一声,又是一条消息:太冷,你上楼,513。 俏俏:……你信不信我代表月亮打爆你的狗头! 消息发送成功,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姓程的居然就不理她了! 俏俏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就走。作业爱交不交,谁管你! 走出去没两步,QQ上跳出一条英语老师发来的通知:请各班课代表将作业收齐,下午三点之前送到教师办公室,逾期不候。 本来就是挂科重修,再不交作业,他还想不想要学分,想不想毕业了! 俏俏犹豫半晌,带着一肚子火气迈进了男生寝室楼的大门,宿管阿姨竟也没拦她。 五楼,没电梯,还是男生寝室,俏俏顶着各色异样的目光一口气冲上去,背上浮起薄汗,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数着门牌找到513寝室,不等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游戏的厮杀声,战斗正激烈。 没时间下楼交作业倒有时间打游戏是吧,俏俏气得要爆炸,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一脚踹出去,“嘭”的一声,大门洞开。 四人寝,摆着四张组合床,扑面一股淡淡的男生体味混杂着沐浴露的味道。程司湛站在床下的椅子旁,双手交叉扯住T恤的下摆,正举臂脱衣,露出半截肌肉紧实的腹部,隐约能看见人鱼线的影子。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真好啊。 “嘭”的一声洞开的门板,又嘭地关了回去,俏俏站在门外,结巴着:“我……我来收,那个作业,英语作业……” 程司湛脱下T恤扔进脏衣篮,换上毛衣,瘫坐在椅子里:“进来吧。” 门板被推开一条细窄的缝隙,俏俏露出半只眼睛:“我就不进去了,你把作业拿来。” 程司湛笑了笑,酒窝的痕迹在脸上一闪而过。他拎起桌上的作业本走到门口,顺着门缝递出去,俏俏正要接过,程司湛猛地一收,让俏俏扑了个空。他挑眉道:“都被你看光了,我……” 不等他说完,俏俏夺过作业转身就跑! 胡说八道!谁看你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隔壁寝室的人听见动静,扒着门框探出三个脑袋,笑着:“我没看错吧,居然有女生突袭男生寝室?了不得哟,连我们程大神的主意都敢打,老规矩,脱单的人请吃饭,我们都等着喝喜酒!” 程司湛眼风横扫,三颗脑袋割麦子似的齐齐收了回去。 程司湛哭笑不得,手机“叮”的一声,他还以为是俏俏,打开一看,却是一条聚餐通知。他将那条通知反复看了几遍,眼睛里的笑意忽然就淡了。 (60) 按理说,玉环楼不是本科生能进去的地方,程司湛是个例外。进入玉环楼的第三个月,他便以主程的身份带领团队设计出了新的技术软件,还拿了奖。 这次聚餐的目的便是庆祝获奖。 带队教授姓刘,今年刚提上副主任,风评不太好,出了名的好大喜功。自聚餐开始所有话题都绕着刘主任展开,歌功颂德的话能连成一首抒情诗,还是押韵的。 队友的巧舌如簧生生将程司湛对比成了一个异类,他不说话,不喝酒,独自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盯着赠送的酸梅汤。 软件能获奖,完全是程司湛一个人的功劳。当初,刘主任并不看好这款软件的架构和功能,甚至暗示其他队员,不许向程司湛提供任何帮助,让他一个人去撞南墙。程司湛独自坚持到最后,试运行,修补、完善,做出成品,惊艳了所有人。 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建议程司湛将作品送去参赛,刘主任习惯性抢功,要求程司湛必须以团队的名义,否则他这个指导教授会拒绝在相关文件上签字,让程司湛寸步难行。 软件一旦被冠上团队的名义,所产生的一切荣誉和利益都将被共享,整个团队人人有份,包括刘主任,尽管,除了泼冷水,他们什么都没做。 在刘主任看来,他能将主程的名号留给程司湛,已经是极大的让步,程司湛想独占功劳,未免太不知趣。 分卷阅读124 有人提议一起敬刘主任一杯,所有人都端杯起身,只有程司湛还坐在原位,他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淡淡地说:“我不喝酒。” 不是不会,只是不喝,连借口都不找。 方源是副队长,勉强笑着:“阿湛,你要明白,你写代码的能力再厉害,没有刘主任的扶持也走不到今天,于情于理都该向主任道谢。” 程司湛看他一眼,语速很慢,但字字清晰:“当初,是谁说,这个软件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说它,一无是处,垃圾都不如。” 这话不是方源说的,而是刘主任。 方源尴尬道:“那时候软件还没成型,难免……” “道歉,”程司湛打断他,寸步不让,“既然错了,就向我的软件道歉。” 刘主任脸色一沉,搁下酒杯,起身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 热闹的包厢瞬间空寂,程司湛拿过一瓶开了封的红酒,连杯子都不用,就着瓶口灌下了大半瓶。 喝得太急,被呛住,程司湛咳了半晌,拎起外套朝外走。走到餐厅门口,冷风一吹,酒气散了大半。程司湛摸出打火机低头点烟,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递进耳朵里:“陆骁,你醉成这样,我现在亲你,算不算乘人之危?” (61) 一天之内遇到程司湛两次,俏俏的精神和视力都受到极大冲击,回到寝室还闷闷不乐。郑可彤凑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床上堆满了娃娃机里抓来的各色娃娃,都是陆骁和余笙的杰作。俏俏陷在娃娃堆里,发微信给陆骁,问他有没有时间一道吃晚饭。 绿色的对话框停在屏幕上,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俏俏气呼呼地戳了两下陆骁的头像,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睁开眼睛时天都黑了,手机在枕头下面嗡嗡振动着,俏俏摸索着按下接听键,陆骁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醉意:“天海阁门口有一个很帅的建筑系学长,不知道学妹有没有兴趣把他捡回去?” 天海阁就是程司湛聚餐的那家粤菜馆子,环境不错,消费也不低。 俏俏哭笑不得,爬下床去换衣服。郑可彤听见动静,从床围后探出头来,小声道:“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呀?” 俏俏道:“去修理醉鬼!” 最近手头的项目进度不错,秦柯秦老板心情大好,自掏腰包让孩子们出去聚个餐,放松放松。陆骁不是秦柯手底下年纪最大的学生,却是最受器重的一个,师弟师妹有心讨好他,轮着敬酒,一来二去,自然逃不过一醉。 聚餐结束,师弟要送陆骁回去,陆骁摆摆手说不必了,我让女朋友来接。 小时候住在老街上,陆骁目睹了太多醉酒后的丑态,他本能地讨厌那种样子,同时也筑下了心防,越是意识不清时越讨厌不熟悉的人靠近他。 俏俏赶过去时,陆骁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眉心处紧皱着,看起来很不舒服,脸上失了血色,满身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味道。 俏俏走过去,半蹲在陆骁面前,摸摸他的脸,掌心下皮肤滚烫,不由得有些心疼:“很难受吧,想喝酸奶还是蜂蜜水,我去买给你。” 陆骁闭着眼睛,握着俏俏的手贴在脸上,道:“想回家,带我回家吧。” 俏俏恍惚觉得整颗心都化了,把人扶起来,哄着:“我们去金誉园好不好?” 陆骁在金誉园有套别墅,十八岁时母亲陆然何送他的成人礼,也是他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陆骁靠在俏俏身上,点头说好时故意将音调拖长,像个耍赖的孩子。 “真想让你的师弟师妹们都来看看,”俏俏笑着捏了捏陆骁的脸,“英明神武的陆学长变成醉猫是什么样子!” 陆骁睁开眼睛,瞳仁里蒙着水汽,泛着深蓝的颜色,像昂贵的孔雀羽。他轻笑着:“不给他们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俏俏一边扶着他朝外走,一边逗他:“为什么啊,怕丢人?” 陆骁摇摇头:“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只喜欢你啊。” 俏俏抿起嘴唇,笑得有些羞涩,借着搀扶的姿势凑过去,亲在陆骁脸上,小声道:“嘴真甜,给个奖励。” 程司湛躲在无人的角落里,一直看着,直到指间的烟燃到尾端,火星烫了他一下,才回过神,而陆骁和俏俏已经坐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绿灯亮起,车子汇入车流,转瞬消失。 程司湛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雾散开,模糊了他的脸以及脸上的表情。 他从生下来就带着不讨人喜欢的设定,大家 分卷阅读125 都喜欢弟弟,弟弟乖巧懂事,弟弟嘴甜爱笑,就算弟弟自己跌倒摔伤,只要他说是哥哥弄的,就没有人会怀疑。 当家人筹备移民时,他主动拒绝,老爸老妈相视沉默,并没有极力相劝。 这样也好,隔得远,就不会再吵架,都清净了。 程司湛在垃圾桶上磕了磕烟灰,脑袋里闪过俏俏同陆骁说话时那种温柔而快乐的样子。 只有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个人时,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吧,眼睛亮得像星星,带着闪烁的光芒,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怎么办—程司湛深吸一口脆冷的空气,烟草辛辣的味道撞进鼻腔,酸麻酸麻的—好像有点嫉妒了。 (62) 出租车停在金誉园的别墅门口,俏俏扶着陆骁下车,问他门钥匙在哪里。 陆骁闭着眼睛,抬起手臂,道:“在某一个口袋里,具体是哪个我忘记了,你找吧。” 理直气壮地耍赖。 俏俏捏了捏陆骁的脸,将手伸进上衣口袋,好不容易摸到钥匙,平举着的手臂突然落下,将她抱住,陆骁低声笑着:“抱住了,再也跑不掉了。” 俏俏无奈:“陆先生,请问您贵庚?” 陆骁道:“还有三个月就满二十六岁了,符合法定年龄,随时都可以领证结婚!” 俏俏哭笑不得,打开门锁,将陆骁拖了进去。 最近这一年,陆骁既要读博又要顾及云境工作室,在学校和写字楼之间来回跑,金誉园反而来得少,好在他请了保洁员,每两天打扫一次,不至于灰尘满地,无处下脚。 俏俏恍惚想起,她上次来时还是夏天,客厅里铺满金色的阳光。陆骁在摇椅里看书,她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陆骁躺在她身边,胸膛贴着她的背,手自腰上绕过,搁在身前,将她半抱在怀里。 人和岁月都很美好。 陆骁强打起精神洗了个澡,洗掉满身的烟酒气。俏俏冲了杯蜂蜜水,正打算递给他,抬起眼睛这么一瞄,险些砸了手上的杯子,连忙背过身去,慌张道:“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右耳上的曜石耳钉沾着水汽,光泽盈盈。他只在腰间系了条浴巾,上半身的肌肉线条流畅生动,带着青瓷似的质感,干净清爽。 陆骁伸长手臂,自俏俏肩膀上绕过,拿走了她手里的那杯蜂蜜水,行动间带起一阵沐浴露的香味。他笑着摊手:“总不能刚洗过澡就让我穿正装吧?” 俏俏脸色更红,小心翼翼地绕过陆骁走向门口,结巴着:“那……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我就不打扰了……” 话音尚未落下,陆骁倾身而来自身后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软软:“头好疼啊,帮我揉揉好不好?” 心跳嘭地一乱,所有的紧张和羞涩都淡了下去,只剩满满的温柔缱绻。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程司湛回到寝室时,室友已经睡了,他不小心踢到塞满烟头的矿泉水瓶,瓶子骨碌碌地滚出去,发出一连串的声响。寝室长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上床前记得锁门”,然后翻身继续睡。 程司湛轻手轻脚地走上阳台,在通风的地方点了一根烟。自从进了玉环楼,他的烟瘾越发大了,发下来的项目补助都不够买烟的。 一根烟快抽完时,他拿出手机,挂上VPN刷了刷外网,顺手点开了一条被转发过上千次的寻人帖。寝室的网速略慢,图片一点点加载出来,程司湛先是一愣,接着哑然失笑。他快速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按熄扔进垃圾桶,然后回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将那则寻人帖截图,简要翻译,连同帖子里包含的照片一并整合排版,做成图文,上传至微博。程司湛有个粉丝六位数的微博账号,发布些计算机相关的小知识和自己写的趣味小软件,活跃度和阅读量都很不错。 看着转发和评论一条一条地跳出来,程司湛慢慢勾起嘴角,右脸上旋出一个带着邪恶意味的酒窝。 既然是寻人帖,就该让更多的人看到啊。 (63) 喝醉酒的陆骁格外黏人,一会儿一个主意,花样还不少,三岁孩子似的。 俏俏拿了条毛巾垫在腿上,让陆骁躺下来,她帮他吹头发。陆骁换了身深色睡衣,质地柔软,越发显得皮肤精致细腻。 吹风机吹出温热的气流,俏俏的手指自陆骁黑色的发间穿行而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卧室里很静,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尾,空气里有淡淡的甜香味道。 陆骁闭着眼睛握住俏俏的手,搁在唇边轻轻一吻,笑着道:“活着真好,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分卷阅读126 。” 俏俏摸了摸陆骁的额头,道:“明天是周末,我没课,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陆骁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想吃的东西,索性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俏俏玩笑着:“你怎么比隔壁的大黄还好喂!” 隔壁邻居养了只品种不明的大黄狗,还取了个即难听又拗口的德语名字,俏俏私下里都叫它大黄,美其名曰—借代。 酒劲上头,陆骁慢慢睡了过去,额发垂下来挡住眼睛,眼尾的线条似一笔浓墨,修长流畅,昭昭如画。 这样好看的人,小说里走出来似的。 俏俏低下头,在陆骁的唇边碰了碰,偷笑着—亲一下,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趁陆骁睡着,俏俏溜进浴室冲了个澡。她没带可以换洗的衣服,出来时穿着陆骁的旧T恤。又宽又大,下摆垂在大腿上,显得整个人越发小巧。 她原本打算去睡客房,陆骁突然动了动,空出半边床位,半睡半醒中声音含混地嘀咕了一句:“过来,我抱抱。” 俏俏习惯性脸红,转念想到大家都这么熟了,实在没必要忸怩。她大大方方地爬上床,在陆骁怀里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肩膀数他的睫毛。 俏俏身上水汽未干,抱起来凉丝丝的。陆骁翻了半个身,手臂搭在俏俏腰上,吻了吻她的肩膀和脖颈,低声道:“上次你说要早日将我‘据为己有’的,还记得吗?” 俏俏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哼唧着:“酒后胡言,不算数的!” 卧室里亮着盏小夜灯,陆骁在暖橘色的光线中睁开眼睛,瞳仁里泛着黑蓝的光影和色泽,澄澈通透,还带着点勾人的味道。他笑了一下,道:“要我教你该怎么‘据’吗?” 俏俏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可以自学。” 话一出口俏俏就后悔了,自学个鬼啊…… 陆骁被逗得直笑,他抬起一只手盖在额头上,用力揉了揉,半晌,叹息道:“算了,酒喝得太多没力气,下次再教你吧。” 俏俏终是掀起枕头,把脑袋埋在了底下。 (64) 阳光洒进来的时候,是俏俏先醒的,陆骁在她身边睡得安稳,眉心舒展,皮肤干净得近乎透明。 俏俏伸出手,手指悬在他眉骨上,沿着眼形的走势轻轻勾画,他的温文尔雅,他的英俊稳重,全在这双眼睛里。 她最喜欢他的眼睛。 玩了一会儿,时针指向九点,俏俏轻手轻脚地跳下床,去厨房弄吃的。 冰箱里食材不多,大多是速冻食品。 俏俏拆了包吐司,裹上牛奶和蛋液,放进涂了黄油的平底锅里小火煎熟,然后将土司片对角切开,摆在盘子里。没有枫糖,只能用枣花蜜代替,也没有新鲜的水果,倒是有些做饼干用的蔓越莓干,散在面包上,颜色很漂亮。 俏俏站在料理台前将牛奶倒进杯子里,腰上一暖,陆骁自身后靠过来,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道:“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你,这感觉真好,想早点把你娶回家,盖章认证—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溏心蛋放在冰水里镇一下,口感更佳,俏俏将鸡蛋从冰桶里捞出来,踢了踢陆骁的小腿:“快去洗漱,洗干净才给你吃好吃的!” 陆骁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耍赖:“再抱一会儿。” 这厢话音刚出口,那厢电话就响了,陆骁无奈,煞风景的人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电话是云境工作室的项目经理打来的,有件急事需要陆骁回去处理,他最好能在一个半小时内赶过来。 陆骁叹气:“还有时间规定,我这个老板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云境工作室的规模比以前大了些,两个项目经理,包括陆骁在内的四个设计师,助理若干。项目经理一男一女,酒桌上打拼多年,天生一张笑脸,性格磨得滴水不漏。 女经理笑着道:“为了你的奥迪,我的迪奥,还有未来孩子的奥利奥,奋斗吧,老板!” 既是工作,就得穿正装,衬衫西服,风衣皮鞋。陆骁扣上袖扣转过身,俏俏拿着深色领带递过来。 陆骁摸摸她的脑袋,道:“会打温莎结吗?我教你。” 丝绸质地的领带触感柔软,绕在修长的手指间,越发显得骨节精巧。陆骁极有耐心,每一步都做得很慢:“这里,从左到右,绕过去,然后束紧领带结……” 离得那样近,呼吸可闻,俏俏抬起头,看见陆骁垂着眼睑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侧脸线条英俊利落。他感受到她的视线,笑着与她额头相抵,她将他翻起的衣领抚平,提醒他开车要小心。 分卷阅读127 陆骁吻了吻她的眼睛,气氛安静而美好。 据说,当两个人足够相爱时,语言反而失了效力,眼神才是绝妙的情话。 为防路上堵车,陆骁草草吃了口早餐就出门了。金誉园的车库里停着三辆车,日常代步的北京现代、高大笨重的SUV,还有一辆玛莎拉蒂。 车钥匙搁在玄关处的柜子里,陆骁犹豫了一下拿了玛莎拉蒂的钥匙。 毕竟要见客户,总得装装门面。 陆骁一走别墅里空空荡荡,俏俏收拾干净厨房,趴在沙发上打电话给唐青瓷,问她要不要出来吃烤肉,反正是周末,大家都没课。 唐青瓷刚刚睡醒,声音含混地抱怨着,自从上了专业课,所有动物遗体在她看来都像是被碎尸的尸块,背后都隐藏着莫大的隐情。 俏俏笑着:“不吃烤肉吃甜品总可以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甜品店,环境超级漂亮。” 唐青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请客吗?请客就去!” 俏俏果断道:“必须的!我偷陆骁的钱养你!” 唐青瓷直接笑倒。 不仅吃醋,还生气!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小气到听见别人夸你,都会不开心。 你有多好,只能我自己知道。 6 c h a p t e r 顾及一下女朋友 //////// 陆骁赶紧摸摸她的脑袋,调笑着:“吃醋了?” 俏俏:“不仅吃醋,还生气!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小气到听见别人夸你,都会不开心。你有多好,只能我自己知道。” (65) 两个姑娘原本打算吃了甜品去看话剧,结果半路上接到余建国的电话,问俏俏忙不忙,家里做了好吃的,要不要回家吃饭。 老人家一番心意,俏俏不忍拒绝,邀请唐青瓷一道回家吃饭。 唐青瓷试探着问,余笙也在吗? 俏俏摇摇头说,应该不在,他最近忙得很,朋友圈都发的少了。要知道那是个平日里酷爱刷屏的家伙,各种游戏链接新闻动态,家事国事八卦事,就没有他不关注的。 唐青瓷突然想到她不仅没有余笙的微信,连电话号码都没有。从某种意义上说,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遗憾,心情瞬间就低落下去。 晃个神的工夫,俏俏已经拽着唐青瓷跳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唐青瓷安慰自己,还好余笙不在,没那么尴尬。 公交车上人不多,两个人坐在临近下车门的位置,有陌生男生凑过来跟唐青瓷搭讪,一口一个小姐姐,叫得分外亲切。那人倒也直白,直接说你真漂亮,能加下微信交个朋友吗? 唐青瓷看都不看他,冷淡道:“我不用微信。” 男生不死心:“手机号码呢,总该有吧。” 唐青瓷:“我也不用手机。” 男生笑了:“那你平时怎么跟朋友联络啊?” 唐青瓷十分镇定,吐出四个字:“飞鸽传书。” 车上的人都笑了,搭讪男生尴尬离开。 俏俏枕着唐青瓷的肩膀,边笑边道:“我的唐这么帅,什么样的男生才配得上你啊?” 唐青瓷抿起嘴唇,她没说话,心里却有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回复着—什么样的男生?余笙那样的啊。 俏俏在微信上点开余笙的头像,输入消息:哥,太后说今天有好吃的!先到先得,你要不要回家蹭饭? 余笙先是发来一个捶地大哭的表情包,接着是一条文字消息:没时间,忙成狗。 俏俏:好可惜啊,我第一次带唐总回家吃饭,怕她紧张,有你在还能热闹点。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在对话框上方闪了几下,俏俏等了好半天也没收到新的消息,于是切换到微博界面浏览新闻,一条“美女摄影师寻找一见钟情”的话题出现在热搜榜上,俏俏只当是哪部新剧为了宣传搞出的噱头,看都没看,直接跳过。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厨子,余建国在烹饪方面极有耐心,他买了上等的鲍鱼海参,同杏鲍菇、蹄筋、花菇、墨鱼、瑶柱等食材放在一起,用文火煨制十几个小时,煨出一锅浓香四溢的佛跳墙。 俏俏口水差点滴下来,追问着“到底什么好吃的啊,怎么这么香”,说着,伸手去抓冷碟里的香肠。太后一筷子抽在她的手背上,斥道:“洗手去!脏不脏!” 俏俏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挽着唐青瓷的手臂进了卫生间,边洗手边碎碎念:“唐总,你别紧 分卷阅读128 张啊,我们家白太后是钢条做的嘴,豆花做的心,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心地特别善良,对我可好了。” 唐青瓷挑起眉毛:“太后?” 俏俏笑着:“是啊,稳坐后宫头把交椅,垂帘听政,一手掌握生杀大权!” 唐青瓷道:“那余笙是新皇?你是长公主?” 俏俏“嘁”了一声:“余笙顶多算是总管太监,怀里抱着拂尘,说话时翘着兰花指,见谁都喊‘万福金安’。” 俏俏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声音尖细,唐青瓷被逗得直笑。 有什么东西“咚”的一声砸在卫生间的门板上,两个姑娘吓了一跳,接着听见有人在门外说话:“余小俏同学,你真是厨艺进步了哦,连说人坏话的时候都不忘放点作料,添油加醋。赶紧出来,我要上厕所!” 门一打开就看见余笙斜倚着墙壁站在那里,脊柱侧弯似的,站不直。俏俏踢他一下:“不是说不回来吗?” 余笙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数日不归,恐母上担忧,遂……” 俏俏:“说人话!” 余笙:“满桌子好吃的,还有佛跳墙,傻子才不回来呢!” 俏俏嫌弃:“没出息!” 余笙笑着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他向卫生间里面走,唐青瓷向外走,两个人同时侧过身子,唐青瓷故意不去看余笙的脸,目光回避着,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听见那个家伙的声音,沉沉的,带着郑重与温和的味道,说了声:“好久不见。” 唐青瓷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她很想找个人来教一教,教她如何收拾骤然变得凌乱的心跳。 (66) 余建国和白太后都十分好客,不住地往唐青瓷碗里夹菜,嘱咐她多吃点,不要客气,就当在自己家。 唐青瓷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一个久居爱丁堡,一个移民慕尼黑,把她丢给上了年纪的保姆照顾着,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一个人,节日和生日都是一个人过,太久没有体验过阖家团圆的滋味了。 余家的饭桌上一贯热闹,白太后问俏俏有没有加入学生会里的某个部门,不等俏俏开口,余笙抢话道:“她就适合加入小卖部,在正副部长的带领下一起吃零食,拉动GDP,搞活学校里的市场经济。” 俏俏在桌子底下狠狠踹过去,余笙抱着饭碗躲得飞快,白太后瞄准两人的后脑勺,一人赏了一巴掌,让他们好好吃饭。 唐青瓷一直低着头,她怕羡慕会从眼睛里掉出来。 厨房的砂锅里还闷着海鲜粥,余建国起身去看火候,敲门声和电话同时响起,太后和俏俏分别去了玄关和客厅。饭桌上就剩下两个人,唐青瓷夹藕片,余笙也夹,唐青瓷夹虾仁,余笙伸长了筷子夹住同一个。 唐青瓷看他一眼,瞳仁冷艳,低声道:“有病就按时吃药,推荐你吃五氟利多片,疗效显著。” “终于肯抬头看我了?”余笙搁下筷子,笑吟吟的样子,“五氟利多是用来治疗各型精神分裂症的,我知道你在拐着弯子骂我,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终有一天,你会变得又乖又温柔,然后,跟我走。” 唐青瓷身上有一股冷丽的味道,尤其是眉眼间,即便素颜,也带着股艳色。她嘲笑似的勾了勾嘴角,道:“我的眼睛有没有告诉你,我不仅会跟你走,还会在半路上认你做干儿子,带你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还有,最后提醒你一次—别叫我小青花,很难听。” 余笙夹起一块脆骨,嚼得咯咯作响:“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唐青瓷面无表情:“叫爸爸。” 余笙似乎没听清,皱眉:“什么?” 唐青瓷脱口而出:“爸爸!” 余笙瞬间笑开:“哎!嘴真甜,吃菜吃菜,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唐青瓷气得想一杯水泼过去,余建国端着砂锅从厨房绕出来,热情招呼着:“青瓷尝尝叔叔的手艺,闷了好几个小时,鲜着呢。” 余笙瘫在椅子上笑得异常开心,挑着眉毛意有所指:“千万别客气啊我告诉你,敞开吃,都是自家人!” 唐青瓷憋了一肚子无名火,险些捏断手上的竹筷子。 (67) 吃了饭,唐青瓷挽起衣袖要帮忙洗碗,白太后怎么可能让客人洗碗,连忙将她拦下,不住地夸奖着,小唐真是好姑娘,又懂事又漂亮,不像客厅那两个,一对儿懒猪。 俏俏和余笙肩并肩地赖在沙发上葛优瘫,互相推诿— 俏俏:“今天该你洗碗了!好歹是做哥哥的,要起到榜样作用,躬先表率,懂不懂?” 分卷阅读129 余笙:“快拉倒吧,洗碗还要榜样,那生孩子呢?也得我先怀个孕,躬先表率?” 俏俏:“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洗碗!” 余笙:“你再这样,我可要到陆骁面前打小报告了!我会告诉他,小学的时候上自然课,老师让带多肉,别的孩子带的都是芦荟、仙人掌,只有你带了二斤猪头肉,见人就显摆,卤了好几个小时,肉特别多,还特别香!” 唐青瓷从厨房走出来,正听见这一段,登时笑喷。 俏俏吵不过余笙,从沙发上跳下来,挽住唐青瓷的手臂,说唐总我们别处玩去,不搭理那家伙,太讨厌了。 余笙伸个懒腰,道:“我也没时间哄你玩了,学校还一堆破事呢。” 说完,余笙踩着拖鞋去厨房跟家中二老打了声招呼,然后绕到玄关处换鞋。 唐青瓷见他的手机还扔在茶几上,连忙拿起来追过去,道:“忘了拿东西。” 玄关处没开灯,光线有点暗淡,余笙握着衣襟的两边扣外套的拉链,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嘿,Siri!” 唐青瓷手上的电话叮咚一响,机械女声自动回应:“我在听……” 余笙道:“如何才能要到站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孩的微信?” 又是“咚”的一声,屏幕自动跳转到微信界面,弹出了二维码。 余笙笑起来,眼睛里映着女孩艳丽的影子:“扫一下吧,就当给Siri一个面子,它难得聪明一次。” 唐青瓷很想问问余笙,你读的是不要脸系厚脸皮专业吧,怎么那么多花招,骂都骂不走。 难听的话全堵在嘴边,偏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上的男孩笑得那样好看,她怎么舍得恶语相加,让他难过。 余笙说对了,也许,真的有那样一天,她会变得又乖又温柔。 (68) 吃过晚饭下起了雪,走夜路不安全,唐青瓷在余家住下。 洗漱完毕,唐青瓷头上顶着毛巾穿过走廊,脚下一滑,撞开了一间房门。她拉着把手将门重新关上,门板合拢的前一秒,她抬起眼睛,不经意地看过去— 有什么东西在视线里闪了一下,擦头发的动作随之一顿。 那是一间卧室,很宽敞,书桌、单人床、衣柜之类的东西堆在一侧,另一侧摆着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墙面漆成深色,贴着各种图纸,繁复的线条纠结缠绕,构成神奇的机械世界。 工作台上很乱,配件、芯片、电缆、螺旋桨、发动机,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书柜似的铁架子,上面摆满了模型。 各种模型,各种各样的飞行器。 飞机、无人机,军用的、民用的……带着满满的机械感和冷冰冰的金属味道。 唐青瓷迈步走进去,扑面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干净清爽。 那一刻,她无比确定,这是余笙的房间。 只有那个纯粹通透,肆意张扬,生来眼睛里便有火焰,至死仍是少年的家伙,才能构造出这样奇妙的世界。 既冰冷,又热血。 俏俏自身后靠过来,指了指那些模型,自豪道:“漂亮吧,这些都是我哥哥做的!” 唐青瓷没说话,俏俏继续道:“他说,终有一天,他会设计出世界上最安全的客机,让所有久别的人都能重逢,再不会有人消失。” 算不得多煽情的一句话,唐青瓷却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仿佛有露水滴在心头,一路漫上眼睛。 她很轻地笑了一下,慢慢点头:“我相信,他做得到。” 他是她心上的少年啊,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有着最温暖的灵魂。 睡前闲聊,俏俏讲起余笙干过的奇葩事。 高中时,这厮早恋被抓,四个家长齐聚办公室,余笙指着女孩的父母对白太后说:“妈,认识一下吧,这就是你未来的亲家!” 太后拎着扫帚从办公室一路揍到走廊,半个年级的人都出来围观,盛况堪称空前。 太后让他辅导俏俏做作业,他教俏俏默写古诗词—瀚海阑干百丈冰,酸脱羟基醇脱氢。 又被太后一顿臭揍。 还有一次,余笙喝酒喝多了,揽着他爹余建国的肩膀,一口一个大哥,态度十分客气。 余建国额角青筋直蹦,提醒着:“我是你爸!” 余笙笑容满面:“啥爸不爸的,都是兄弟,来来来,满上满上!” 那天余笙不仅挨了揍,还是男女混合双打。 虽然偶尔不靠谱,但是整体来说,余笙是个 分卷阅读130 好哥哥。假期出去做兼职,挣的第一份工资给她买了零食和裙子。有小男孩堵在路口坏笑着要跟她交朋友,余笙刚好路过,书包一扔,拎着棍子冲过来,嚷着,交朋友是吧,来,我跟你交,有本事别跑! 余笙给了她最坚实的肩膀,让她依靠,让她不再畏惧。 唐青瓷听得入了迷,好半天才回过神,轻声道:“那个女生,余笙高中时喜欢的那个,是什么样子?” 俏俏趴在枕头上,抓了抓头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学画画的,长头发,大眼睛,爱笑。那厮的前任都是这个模板,大眼睛的绘画美少女。” 是啊,唐青瓷淡淡地想,那样的女生才配得上余笙吧,漂亮开朗、完美无瑕,而不是她这种满身是刺的家伙。 夜深了,俏俏睡着了,唐青瓷点开微信,余笙的马里奥头像停在页面的最前端—你已添加了蜡笔小舅,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只看名字就想打人系列。 不过,仔细看看,好像还挺可爱的。 唐青瓷盯着那个马里奥看了好久,直到睡着,电话还拿在手里。 (69) 星期一上午没课,吃了午饭,俏俏才慢吞吞地挪回学校。她扛着两大包好吃的,一脚踹开寝室门,高声道:“猪猪女孩们,你们的饲养员回来啦!” 三个室友都在,却没像往常那样起身应和,各自守在位置上,面色有异。 俏俏一愣:“怎么了,断网还是断电了?” 网瘾少女周楚甜自床围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道:“俏俏,你最近看微博没啊?” 俏俏不明所以:“看得不多,没什么好玩的,全是广告。怎么,我‘爱豆’在微博公布婚讯了?我又云失恋了?” 周楚甜面露迟疑,默默递上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转发量达四位数的热门微博,看界面应该是外网搬运来的,保留原文的同时做了简单翻译。文案中写:她在瑞士的小镇遇到他,风景很好看,他也是。原谅她当时没勇气上前打招呼,每个先心动的人都是胆小鬼。如果还能有机会坐下来喝杯茶,那真是再好不过。 末尾是一个邮箱地址。 俏俏突然有种异样的预感,文案下有九张图,她逐一点开。 小镇背靠阿尔卑斯山的山麓,冬季多雪,夏天则繁花盛开,街道两旁错落着色调清新的红砖建筑。居民喜欢园艺,房前屋后绿植遍布,就连栅栏上都挂着小花盆,里面是一簇簇颜色正浓的天竺葵。 童话般的好风景,却在相机聚焦到年轻男人身上时,成了陪衬。 那应是午后,有风,能看见花瓣在晃动,成群的白鸽路过街边的咖啡座,男人穿了件寻常的白衬衫,腕表上缀着蓝宝石,他原本在低头看书,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睛,孔雀羽似的漂亮瞳仁直直地撞进镜头。 一见钟情太俗气,可是再找不出其他词汇,能描述出那一刻的怦然心动。 照片上的人俏俏再熟悉不过,前些天还抵着她的额头教她打温莎结。 随着微博被热转,“帮助女摄影师寻找一见钟情”的话题上了热搜,文案里的那句“每个先动心的人都是胆小鬼”成了热门语句,网友纷纷跟帖,讲起了各自与心动有关的故事。那条寻人微博的评论区更是热闹,有人立誓要去瑞士旅游;有人说男主角一块腕表相当于我的三年工资,这一见钟情,钟的恐怕不仅仅是“情”;还有人觉得这样大张旗鼓地在网络上寻找一个陌生人并不妥当,如果人家不是单身,请顾及一下女朋友的感受。 俏俏给那条“顾及一下女朋友”的评论点了个赞。 周楚甜拍拍俏俏的肩膀,细声安慰她不要难过,大家也没有恶意。 俏俏笑着摇头说,我不难过啊,一千多条评论,半数以上在夸我男朋友长得好看,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与有荣焉! 嘴上说着不难过,心里却在泛酸,哪来的妖魔鬼怪惦记老娘的男人! 下午只有一堂公共英语课,俏俏眼看着程司湛踩着上课铃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摇大摆地坐在她身边,身后跟着英语老师锥子似的目光。 俏俏向旁边移了移,企图和那个不守时的家伙拉开距离,脚下猛地一紧,程司湛竟然踩住了她松散的鞋带,还碾了两下。 俏俏扭头瞪他,程大神居然还有脸对她笑,然后就着英语老师读课文的声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俏俏无奈,这睡眠质量,把他扔进猪圈里,估计都分不清谁是人谁是猪! 老师转过身去写板书,俏俏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校园论坛和表白墙,果然,微博上的寻人帖已经被“搬运”得到处都是了,评论区里也是各种热闹。这个说,全世界都在惦记我男 分卷阅读131 神,男神快点向我表白,然后我们公开吧,省得烂桃花到处飞;那个说,请楼上注意影响,我刚刚还看见你在隔壁帖子里表白软件工程专业的程司湛;底下还有个见缝插针求男神联系方式的。 俏俏把每条评论都看了一遍,莫名觉得心口有点堵,她点开与陆骁聊天的对话框,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 林一的那间咖啡馆正处于设计阶段,陆骁全程跟进,忙得连睡觉都得抽空,更别说逛论坛刷微博了,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去烦他,似乎不太好。 俏俏正发呆,英语老师突然喊了一声:“课代表呢?” 俏俏一愣,举起手:“在。” 老师:“你来读一下最后三段。” 她一直在刷论坛和表白墙上的消息,书都没翻开,还停在扉页上,哪里知道这个最后三段是哪三段。 郑可彤自前排转过身,偷偷朝她做口型。俏俏唇语不及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弄明白她说的页码是多少。就在这时,桌面上出现一只戴着朋克指环的手,数着页码将课本翻开,在某一段文字上轻轻一敲。 英语老师投来疑惑的眼神,俏俏连忙拿起课本开始读。即便天冷下雪,她也没放弃晨读,一路坚持下来,进步更加明显。英语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赞了句很不错。 俏俏坐回到位置上,吐出半口气,她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笑,程司湛单手撑在桌面上,看向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不开心?” 俏俏转过头去记笔记,只当没听见。 程司湛也不生气,压低了声音:“一个人情呢。” 全句是:我刚刚帮了你,你欠我一个人情呢。 俏俏看他一眼,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了好半天,摸出一颗奶糖,搁在程司湛眼皮底下,道:“还你了。” 大白兔奶糖,香味很浓。 程司湛突然意识到,他居然没吃过这玩意儿。小时候家里的糖都被弟弟霸占着,不许别人碰,爸妈总是教育他要让着弟弟,他不爱吃甜的,也懒得计较,就这么算了。长大以后,抽烟喝酒全学会了,却从未想到买颗大白兔给自己吃。 俏俏见他盯着那颗糖开始发呆,还以为他不满意,又掏了掏口袋,找到一块巧克力。 她看一眼包装,是陆骁从国外带回来的,有点舍不得,犹豫半晌,还是递过去,低声道:“双倍还你了,两清!” 程司湛将她那点小心思全看在眼里,笑了笑,右侧脸颊上旋出深深的酒窝。 (70) 下了课已是傍晚,俏俏给陆骁打了通电话,没人接,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一条消息。陆骁说他在云境工作室开会,晚些联系她。 室友问她要不要去食堂吃饭,俏俏想了想,说不吃了,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天黑了,下起雪来,风吹在脸上,很冷。俏俏顶着风雪跑到天海阁,打包了两菜一汤、一份水晶虾饺、一份芸豆卷,还有一碟荷花酥。 云境工作室在商务区的一栋写字楼里,十五楼,视野很好。俏俏拎着一大堆食品袋乘电梯,险些被门夹住。 俏俏不是第一次来,前台负责接待的女孩见了她也不惊讶,推开休息室的门,笑着道:“陆总和两位经理正在加班开会,您稍等。” 陆总,俏俏每次听见别人这样称呼陆骁,都觉得自豪。 嘿,看见那个又帅又优秀的家伙没,他是我的! 休息室有茶水间,微波炉、咖啡机等电器一应俱全,俏俏脱下大衣搭在椅子上,将打包来的两菜一汤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又煮了杯咖啡,边喝边暖手。 休息室外很快响起脚步声,陆骁推门进来,先摸了摸俏俏的脸和手,见她整个人都是热乎乎的,没冻着,才放下心,温声道:“怎么突然跑来了?” 俏俏将盖在饭菜上的盖子掀开,满室香味,笑着道:“饿了吧,给你带了好吃的!” 香味把两个项目经理引了来,俏俏嘴甜,男的叫哥哥,女的叫姐姐,把芸豆卷和荷花酥推过去,让两位经理垫垫胃,别饿着。 两位经理一男一女,一个单身一个已婚,单身的那位叫陈阳,笑着道:“看陆总这待遇,我都有点羡慕了。孙姐,手里有合适的对象没,给介绍一个吧,要求不高,女的就行!” 加了两个多小时的班,都挺辛苦,陆骁邀请两位经理一道吃饭。陈阳是真饿了,坐下来正准备动筷子,孙经理一把把他拎起来,斥他没点眼力见。 陈阳临走前还不忘扒着门框调笑一句:“陆总,这种会疼人的女朋友到底哪儿找的?” 陆骁看了俏俏一眼,笑着道:“三中校门口捡来的!” 分卷阅读132 俏俏盛了碗菌菇汤给他,热腾腾的一口咽下去,从胃到心,都是暖的。陆骁突然想起,忙了一天,这是他吃到的第一口正经饭。 食不言,寝不语,陆骁在吃饭时一贯话少,俏俏见他吃得差不多才搁下筷子,指节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严肃道:“陆骁同志,其实,我是来找你吵架的。” 陆骁拿出湿巾替俏俏擦手,把她微凉的指尖握在手心里细细捂暖,含笑道:“你先告诉我吵架的主题是什么,我打个腹稿,万一接不上话,多扫兴啊。” 俏俏瞪他一眼:“不许贫嘴,严肃点,吵架呢!” 陆骁还是想笑,俏俏拿出手机递过去,绷着一张小脸,道:“解释吧,我听!” 陆骁扫了眼屏幕,“咦”了一声,点开文案下的图片仔细看了看,失笑:“拍得不错嘛,原来我这么帅。” 俏俏气得想踹他,陆骁赶紧摸摸她的脑袋,调笑着:“吃醋了?” 俏俏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点点头,严肃道:“不仅吃醋,还生气!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小气到听见别人夸你,都会不开心。你有多好,只能我自己知道。” 俏俏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陆骁笑个不停,陆骁握着俏俏的手,额头与她撞了撞,轻声道:“我喜欢这样的小气,也喜欢小气时的你。” 俏俏靠在陆骁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热烈的跳动声让她莫名心安。 寻人帖子里留有邮箱,陆骁发了封邮件过去,内容很简单:已有伴侣,承蒙抬爱。 俏俏看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笑话他:“这也太官方了,像外交辞令!” 陆骁把电脑推过去,故意道:“要不,您来?” 俏俏眨眨眼睛:“这种事我不擅长,还是您来吧。” 陆骁收回电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种事他也不擅长啊! 挖坑成功,俏俏缩在一边偷笑。 发了邮件,陆骁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 俏俏转转眼睛,找借口说,你是不是还有工作没做完啊,我陪你一会儿吧。 陆骁挑了挑眉,俏俏心虚地别开眼睛。 下雪了,夜色安静。俏俏捧着杯热咖啡窝在陆骁怀里,陆骁翻看着需要签字的文件,在纸页翻动的间隙里吻一吻俏俏的额头,呼吸间揉着热咖啡的浓香味道。 眼看着时针慢吞吞地指向十点,俏俏摆出懊恼的表情:“糟了,这个时间寝室肯定已经关门了,宿管阿姨好凶,回家的话又会被太后骂。想来想去,只能去金誉园了。” 说到这里,俏俏瞥了陆骁一眼,像极了某种佯装不在意却又忍不住摇起尾巴的小动物。 陆骁忍着笑意拿过大衣帮她穿上,行动间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俏俏抓起围巾绕在脖子上,纯白柔软的围巾挡住了脸上的红。 刚刚,陆骁贴近的那一瞬,说的是:“求之不得。” 雪天路况不好,陆骁开车开得很慢,还没到金誉园,俏俏就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巴掌大的小脸陷在围巾里,睫毛长长的,垂下细密的影子。 红灯亮了,陆骁伸长手臂摸了摸俏俏的脸,小姑娘半梦半醒,在他手背上轻蹭着,乖得像只打盹的猫。 陆骁想起什么,抓过俏俏的手十指相扣,拍下照片后点开了朋友圈发了第一条动态—以后,我抓羊给你吃。 后视镜上有个灰太狼的小挂件,在车子转向时的颤动中摇头晃脑,好像在对红太狼说,老婆,我抓羊给你吃! (71) Q大校草榜榜首、不近烟火的陆学神公开秀了个恩爱,有人点赞有人发来贺电,余笙贱兮兮地评论了一句“记得改口叫哥啊,妹夫”,还有人跑到表白墙和校园论坛上悲伤宣布—学长有主了,我失恋了。 各路群众又把那条转发过上千次的寻人微博翻了出来,纷纷留言:散了吧,人家非单身。 这一切热闹好玩的事情俏俏都没心思参与了,她犯了个错误,非常严重的错误。 12月的第三个星期六,四级考试。 前一天晚上俏俏约唐青瓷吃烧烤,美其名曰考前动员,两个人多喝了几杯,挤在唐青瓷家的大床上一起睡过了头,睁开眼睛时已是下午三点。 唐青瓷无奈探手:“下次吧,下次赶早。” 俏俏崩溃:“你当是逛菜市场啊!” 好在四级考试的当天陆骁出差了,导师秦柯被中国建筑协会请去做大赛评委,陆骁作为关门弟子自然要全程陪同。上飞机前他发了条消息给俏俏,叮嘱她好好考试,余姓姑娘心虚不已,没敢回复。 分卷阅读133 三天后,陆骁终于抽出时间来跟她视频聊天,俏俏硬着头皮坦白交代,睡过头了,根本没参加考试。 屏幕一黑,陆骁直接断了线,俏俏连忙打电话过去,系统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 俏俏可怜兮兮地抱住寝室长郑可彤的大腿:“怎么办,男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三个室友站成一排,对着俏俏三鞠躬,沉痛哀悼:“您自求多福吧。” 陆骁这一次出差的时间很长,要元旦之后才能回来。俏俏趴在寝室的阳台上,窗外有雪和微红的天光,她对电话另一端的陆骁道:“再见面时就是新的一年、新的余俏了,你想不想抓紧时间对今年的余俏再说点什么?” 听筒里传来手指落在键盘上的声音,陆骁顿了一下,才道:“我希望今年的余俏能够好好想想明年的四级要怎么考!” 语气冷淡生硬,摆明了还在生气。 俏俏自知理亏,乖乖挂了电话去背单词。 (72) 圣诞节当天又下起了大雪,俏俏换上红色的外套,脑袋上戴着鹿角发卡,对唐青瓷说,请我吃个烤地瓜吧,当作圣诞礼物。 唐青瓷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道:“你也太好养了。” 余笙打电话过来说,游乐园有夜场表演,他托朋友弄到三张票,问俏俏有没有兴趣和他一道过圣诞节。 俏俏直言:“对你没兴趣,对游乐园的夜场票有兴趣。刚好唐总跟我在一起,三张票,没浪费。” 余笙嘴上笑骂你个小没良心的,心里却想着,早就猜到小青花跟在你一块,不然这夜场票就白买了,票价是平时的三倍哎,贵死了! 三个人约好了在游乐园的检票口碰头,一见面余笙就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两个姜饼人造型的棒棒糖。唐青瓷伸手去接时,他故意后退一下。唐青瓷疑惑抬头,余笙刚好垂下视线看向她,两个人视线相撞,余笙的眼睛里仿佛有繁星四散,笑着说了句:“圣诞节快乐。” 心跳在那一瞬间乱作一团。 游乐园里到处都是人,余笙一手揪着俏俏脑袋上的鹿角,一手伸到唐青瓷面前,逗她:“手给你,要不要牵?不牵的话,会走散哦。” 余笙的手很漂亮,骨节尤其精致,唐青瓷按下与他牵手的冲动,面无表情地道:“你当幼儿园春游啊,还要手牵手排排坐。” 余笙摇头叹气:“小青花哪儿都好,就是太理智了,缺了点可爱,要是能和余俏那个傻狍子互补一下就好了。” 俏俏转头看他,无奈道:“说人坏话好歹也挑下场合,我就在离你三步远的地方,想装听不见都很困难啊!” 夜色中的旋转木马披着满身灯火,格外好看,余笙让两个女孩去玩,他留下帮她们拎包看东西。入场时唐青瓷故意放慢脚步,木马上的位置很快被游人占满,唐青瓷转了一圈绕回到余笙身边,陪他一起当“留守儿童”。 余笙拍了几张俏俏抱着马脖子傻笑的照片发给陆骁:看看你家的傻狍子! 陆骁回复得很快:我家的?那好,领走了,不还。 余笙咬牙切齿地将手机递到唐青瓷面前,道:“评评理,姓陆的是不是世界第一不要脸!” 唐青瓷单手插在口袋里,点点头,面无表情:“姓陆的第一,姓余的第二,旗鼓相当。” 余笙伸手在唐青瓷脸上戳了戳,道:“我都请你吃糖了,你能不能笑一下?” 唐青瓷还来不及说话,就听余笙又补了一句:“笑一下吧,给我点追你的勇气。” 余笙的声音有点低,险些被旋转木马的音乐掩盖。唐青瓷只当是听错了,并不看他。 余笙仿佛洞悉了唐青瓷的想法,突然扯开嗓子,大声道:“我是第一次追人啊,如果有冒犯的地方,你多担待吧,毕竟,我也挺紧张的。” 周围的人都寻声看过来,有人惊讶,有人在笑,唐青瓷没法再装听不见,她盯着余笙看了好半天,讽刺道:“那天在电影院,你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怎么,你的心是小区吗?住进了一个又一个,还有停车位!” 余笙迎上她的目光,笑着道:“没错,我的确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你,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我想,依旧是。我的心不是小区,是城堡,里面住着我的小公主,公主的名字叫—” 不等余笙把话说完,俏俏裹着满身欢喜和寒气跑过来,拉着余笙和唐青瓷的手臂,道:“快走快走,烟火表演要开始了!” 烟火表演在童话广场,人多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余笙怕俏俏走丢了,把她拎到身前,抬手捂 分卷阅读134 住她冻得通红的耳朵,帮她取暖。 一束又一束的烟火绕着城堡升起来,半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灿金,霓虹全部暗淡,只剩落日熔金般的颜色烧在瞳仁里。人群中响起惊叹与欢呼的声音,所有人都抬着头看向天幕,唯独余笙低下视线,凝在唐青瓷身上。他看着她,声音郑重:“商量一下,让我喜欢你吧,我会尽量安静,用不吵不闹不惹你心烦的方式对你好。” 唐青瓷脸上依旧带着冷艳的表情,像是不为所动,心脏却在狂跳,喉咙干得一塌糊涂。 狂喜和惶恐一并蔓延开来。 她很想问一问余笙,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我是这样无趣的人,冷漠、阴暗,还带着满身尖利的刺。 就在刚刚,我还讽刺你,误会你是花心的家伙。 你不该喜欢我啊,明明有更好的女孩值得去遇见。 又一束烟火升起来,像一笔饱蘸的胭脂,给深蓝的夜空抹上不同的风情。俏俏的耳朵被捂住,她听不见周围的动静,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嚷着:“要是陆骁也在就好了,我看到什么好看的,吃到什么好吃的,都想给他留一份。我就是这么喜欢他,喜欢得没办法。” 周围传来善意的笑声,俏俏听不见,没在意。 余笙摸摸她脑袋上的麋鹿角,眼睛依旧看着唐青瓷,笑着道:“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反正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能不能追到你,也是我的事。借用余俏那傻狍子的话—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喜欢得没办法。” 7 c h a p t e r 喜欢你个大西瓜 //////// 他说,我从不对你发脾气,你就当我真的没脾气,是吗? 俏俏眼泪越过鼻梁掉在枕头上,她想,对不起啊,陆骁,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自己,气自己没出息。 (73) 圣诞节过后,期末考试正式提上日程,话剧社、合唱团以及几个舞蹈社团准备在元旦前举办一场联合演出,作为本学期最后的狂欢。 宣传工作自然要交给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带着几个小干事,顶着零下十七摄氏度的老北风去宣传栏张贴宣传海报。 风太大,手上一松海报就被吹跑了,正落在俏俏脸上。视线被挡住,俏俏不辨方向,和路过的人撞在一起。 俏俏扶住对方时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只一眼就愣在那里。 哪儿来的小仙女啊,也太漂亮了吧! 美人身形修长,穿着大衣和长筒靴,高挑有致,脸上薄薄地扫了些淡妆,皮肤和眉眼都很干净。 老话常说美人看骨,眼前这位就是从骨相里透出美感来,五官和身材比例都好得没话说。 俏俏看得呆住,脱口而出:“小姐姐,你也太好看了吧!” 美人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她摸了摸俏俏围巾上的绒线球,道:“嘴巴这么甜,是不是偷吃糖了?” 俏俏摇了摇手里的海报,趁机推销:“这周五在大礼堂有演出,小姐姐来看吧,我帮你在前排占个好位置,角度一级棒的那种!” 美人抿唇微笑,指了指海报,道:“占位置就不用了,我也是演员,有我的独舞表演,芭蕾舞。” 俏俏仔细研究了一下节目单,芭蕾舞表演只有一个,演员叫许知燃,新加坡籍留学生,入学不久,就读于美术学院摄影系。 名字好听,人好看,学历过硬,身有特长。 俏俏抱着专业书仰天感慨,有些人啊,不仅老天爷赏饭吃,祖师爷还上赶着给补营养,你说气人不气人! 郑可彤作为幕后工作人员掌握了不少八卦,吃着室友们供上来的零食细说分明:“许知燃实在漂亮,入学还不满一个月就已经声名在外,合唱团的男团长作为本场演出的总策划,为了跟美人套近乎,千里迢迢地跑到摄影系邀请美人参加演出。许大美人客气地问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节目,你们猜团长大人怎么说?” 众人齐声:“怎么说?” 郑可彤拿眼镜盒当惊堂木重重一拍,学着男团长的语气:“你会什么,我们就缺什么,哪怕是胸口碎大石和脚踩电灯泡!” 四个姑娘一齐笑倒在床上。 (74) 演出当晚,大礼堂的后台一团乱,郑可彤忙得顾不上吃饭,俏俏偷偷溜进来给她送吃的,正巧被学长撞见,强行抓了壮丁,让她留下来当临时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开场节目是大合唱,女生穿裙子,男生是衬衫西裤,即将上台时,一个男生才发现腰带不见了。裤子略松,没有腰带,很容易滑下去。大家都急得团团转,俏 分卷阅读135 俏想起什么,拉开背包的拉链,道:“我没有腰带,但是有一根超长数据线。” 数据线是黑色,裤子也是黑色,颜色相近,完美融合,长度也正合适。 男生拎着数据线哭笑不得,俏俏拍拍他的肩膀,道:“特殊时刻,凑合着用吧。”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俏俏回过头,只觉眼前一亮。 许知燃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脖颈修长似天鹅,腿形尤其好看,长且直,满身优雅清华,地地道道的美人坯子。 许知燃摸摸俏俏的脸,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好玩。” 被美人夸赞是种享受,被美人摸脸是享受中的享受,俏俏有些飘飘然,傻笑道:“那你要不要把我带回家去慢慢玩?我吃得不多,功能齐全,居家旅行,必不可少。” 周围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笑了,许知燃笑得尤其爽朗,唇红齿白,光灿明媚。她握着俏俏的手说,我们加个微信吧,等演出结束,我一定要约你吃顿饭,太可爱了。 美人主动提出加微信,俏俏怎么会拒绝,在一众艳羡的眼神里,乐颠颠地跟着许知燃进了更衣室。 许知燃从柜子里拿出手机,停在最前端的是相册界面,屏幕亮起时,俏俏看到一张格外熟悉的脸映在上面。 那是一张旧照片,开学典礼上,陆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他穿正装的样子很好看,英俊儒雅,温润似玉。右耳上的黑曜石光芒灼灼,衬着那双眼睛,正如歌里唱的—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俏俏始料未及,愣住。 许知燃见她神色有异,笑着道:“你也认识他吗?” 俏俏点点头,正想说他是我男朋友啊,就听许知燃道:“这个人叫陆骁,我喜欢他,确切地说是暗恋。” 俏俏再次愣住,许知燃兴致勃勃:“两年前,我在瑞士的小镇街头遇到他,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结果被他发现,他的目光穿过镜头落在我身上,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从来没有那么丢人过,也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 瑞士小镇、街头、照片…… 关键词在俏俏脑中连成一条线,她抿了抿嘴唇,低声道:“那个寻人帖是你发的?” 许知燃打开粉饼盒补了补妆,透过化妆台上的镜子看着俏俏,脸上晕开淡淡的红,笑着道:“说起来有点丢人,当时我拍了几张照片就跑掉了,没敢跟他打招呼。后来我知道他是Q大的学生,就决定一定要来这里留学。我想认识他,做不成情侣,做朋友也好嘛!” 俏俏顿了一秒:“你都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为什么还要发那条帖子?” 许知燃将碎发梳理整齐,笑着:“入学前我故意在网上发了那条帖子,想着,如果他能看见,如果他能主动联系我,那就是命定的缘分。不过,我没想到外网上的帖子会被人搬运到国内的网站和论坛上,还闹得沸沸扬扬,希望没有打扰到他。” “那你知道,”俏俏的眼神在镜子里与许知燃相遇,“陆骁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知道啊。”许知燃的话音低下去,眼底有一瞬的落寞,“他回了封邮件给我,内容既简单又官方,硬邦邦的,说什么,已有伴侣,承蒙抬爱。收到邮件时我在机场,只看了一眼,就难过得想哭。我知道‘一厢情愿’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喜欢这种事,哪有道理可讲。” 俏俏垂下眼睛,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许知燃突然转过身,握住她的手:“你也认识陆骁,那你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吗?我知道我不该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我真的很好奇,很想见一见那个女孩,远远看一眼就好。” 灯光下,许知燃的眼神格外干净,裙摆亦是,她太漂亮,一眼看去,满是惊艳。 俏俏近乎狼狈地避开她的眼神,名为“自卑”的小种子在心底缓慢苏醒,探出枝叶。 俏俏想起陆然何轻怠的眼神和神情里不加掩饰的不满,她想,站在陆骁身边的人若换成许知燃,陆然何一定会很开心吧。 她们都是难得的美人,面对彼此时一定有着惺惺相惜的善意。 (75) 俏俏没等到演出结束,她看完许知燃的独舞就离开了。舞台上的许知燃更加漂亮,曼妙轻盈,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灵动的味道。 她踩着音乐的节奏翩跹旋转,裙摆盛开如纯白的花朵。 真漂亮啊,漂亮得让人没办法嫉妒,只能羡慕。 台下响起掌声,场面沸腾,俏俏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逆向而行,走出礼堂,将所有热闹都丢在身后。 郑可彤追上来,问她怎么了。 俏俏笑了笑说,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 都 分卷阅读136 在看演出,礼堂外空荡荡的。新的一年就快到了,天气变得格外寒冷,积攒了一整日的未落的雪,终于在此刻飘起来,白茫茫的,覆盖了视线。 俏俏伸出手,雪花裹着绒绒的光亮落进掌心,转瞬融化。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自己留不住漂亮的雪花,也留不住喜欢的人。 许知燃没有做错什么,陆骁也没有,既然没人犯错,那为什么会有人难过? 想不出答案。 俏俏在礼堂前的空地上站了很久,久到帽子和肩膀上都堆满雪片,像个造型奇特的雪人。靴子沾了水,有点冷,她低头跺了跺脚,耳边风声闪过,雪球“嘭”的一声砸在她的脑袋上,散开漫天雪雾。 满肚子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俏俏用力吸了吸鼻子,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连成一条线。 脚步声由远及近,程司湛表情尴尬地瞅着她:“哭什么啊,不就砸了一下吗?” 俏俏眼圈和鼻头都是红的,冲他吼:“你怎么那么讨厌!走开走开!” 程司湛也不生气,抽出张纸巾按在她脸上,笑着:“跟男朋友吵架了?” “要你管!” 俏俏胡乱擦了把脸,转身走人。 程司湛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悠闲地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念叨着:“姓陆的到底哪里好,年纪大,脸色坏……” 俏俏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 程司湛一脸戒备:“有话说话,不带哭鼻子的。” 俏俏摆摆手:“你过来,离我近一点。” 程司湛向前迈了几步,不等他站稳,俏俏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这一脚踢得挺重,程司湛疼得龇牙咧嘴,恰巧踩到一小块碎冰,脚下一滑,摔坐在地上。 俏俏瞪他:“这就是说陆骁坏话的下场!再敢说他,我还揍你!”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晃了晃小拳头。 程司湛忍不住笑,抱着小腿揉了好半天:“你还挺护短!” 话音一落,他像是想起什么,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摸了摸,很是心疼地叹了口气。 俏俏看他一眼:“怎么,摔坏了?” 程司湛从口袋里拿出手,道:“你看—” 一站一坐,距离略大,俏俏弯下腰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碰到她的嘴唇,紧接着,舌尖尝到甜甜的味道。 是棒棒糖。 程司湛一手拿着糖,一手摸摸她的脑袋,眼睛里带着笑:“好吃吗?” 俏俏愣了愣,程司湛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汹涌的风雪。 混血的缘故,程司湛的眉眼轮廓很重,逆光看去,瞳仁的颜色略浅,像琉璃,质感惊艳。 俏俏莫名心慌,后退一步。程司湛站在原处,笑着,语速很慢,但是字字清晰:“你看,不止陆骁会对你好,哄你开心,我也可以。如果他让你失望了,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到我身边来?” 俏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砸蒙了,呆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偷偷掐一下自己的大腿—嘶,疼。 不是做梦! 程司湛还要说话,俏俏立即制止,一嗓子吼过去:“你闭嘴!我不要听!” 程司湛被她声音里的火气冲得愣了一下,俏俏撞开他的肩膀快步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又停下了,有人站在距她几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站着。 雪越来越大,星辰闪烁出细微的光,俏俏隔着雪花看见那人的脸。 是陆骁。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不够爱他, 让他独自生活在冰雪之中,逆着光与温暖。 (76) 他从远方回来,仆仆风尘尚未散去,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的,站在那里,像一尊精致的塑像。 俏俏突然心慌,低声叫着他的名字:“陆骁……” 陆骁看着她,声音很静:“天冷了,回家。” 俏俏“哦”了一声,下意识地迈步跟上,腕上一紧,竟是被程司湛拽住。 程司湛站在她身后,轮廓鲜明的眉眼里蕴着薄薄的笑,他只是看着俏俏,语速很慢:“我刚刚说的话,不是玩笑,你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 程司湛字字清晰,不止俏俏,陆骁也听得分明。陆骁不再看他们,转身朝来时的地方走,风雪凌乱,将他的背影渐渐埋没。 俏俏急了,狠狠挥了下手,将程司湛甩了个趔趄,不等她追过去,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满溢着惊喜的声音:“陆骁,真的是你!” b 分卷阅读137 r 许知燃刚刚结束演出,身上披着黑色羽绒服,长发散在肩上,显得脸形小巧。她裹着一团风自俏俏身边路过,径自跑到陆骁面前,看着他,眼睛很亮,倾慕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陆骁停下脚步,有些疑惑:“你是……” 许知燃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声音清脆:“不记得了吗,两年前,在瑞士的小镇街头,我们见过……” 不等许知燃把话说完,有人扯住她衣袖猛地一拽。 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终是发生,俏俏没办法形容当许知燃叫出陆骁名字的那一刻,她有多慌,又有多难受。 那个天鹅般漂亮的女孩站在陆骁面前,带着倾慕的神色同他说话,俏俏为数不多的理智与淡定顷刻消失。她发誓她只是想让许知燃离陆骁远一些,绝对没有什么邪恶的念头,可人在情急之下哪能控制好力道,许知燃被她拽了个跟头,好在衣服穿得厚,没受伤,也不怎么疼,只不过被吓了一跳。 程司湛在一旁看着,不禁扶额,这丫头选了最笨的一招。 俏俏背对着陆骁拦在许知燃面前:“都告诉过你了,他有女朋友,干吗还要缠着他!” 许知燃愣了愣,解释着:“我只是想打声招呼,不是纠缠,你别误会。” “那也不行,打什么招呼,我不许!” 俏俏知道自己蛮不讲理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可她控制不住,满脑子都是陆骁要被抢走了的惶恐,整个人细碎地发着抖。 “道歉,”陆骁扳着俏俏的肩膀,声音沉下去,略有些恼怒,他尽量控制着情绪,“向人家说对不起。你有脾气冲我来,不要迁怒其他人。” 俏俏梗在陆骁和许知燃中间,她咬住嘴唇:“我不要向她道歉!我不要!” 陆骁看她一眼,自她面前绕过,将许知燃扶了起来,解释着:“对不起啊,我女朋友心情不太好。” “女朋友”三个字字音清晰,是在说给许知燃听,也是在说给程司湛听。 许知燃面色微变,难以置信般“咦”了一声,看向俏俏:“刚刚在后台,我们聊了那么久。我还问过你,陆学长的女朋友是谁,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这一句诘问精准地掐住了俏俏的七寸,她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哽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 陆骁的眼神彻底冷下去,他笑了笑:“怎么,不愿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俏俏像是被人迎面抽了记耳光,火辣辣的,说不清是委屈还是难堪,怔怔地站在那里。 陆骁等了一会儿,像是彻底失望,他将提在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圣诞节礼物。出差时一眼看到,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店主说是非卖品,我几次上门商量了好久才买到手。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找你,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倒是先给了我一个惊喜,真不错。” 俏俏依旧站着不动,不说话,也不伸手,气氛近乎凝固,只有风和雪,路过又走远。 路灯闪了闪,像是要坏掉。 陆骁叹了口气,眼神中透出受伤的味道,他从俏俏身边走过,说了句什么,路过垃圾桶时,将礼物袋搁在了上面。 (77) 陆骁走了,许知燃也走了,离开前,许知燃目光古怪地看了俏俏一眼,像是有话要说,犹豫半晌,却没有说出口。 只有程司湛还站在原地,两个人目光相碰,徒增尴尬,俏俏揉了下眼睛,道:“收回你的表白,我不接受。” 程司湛的嘴唇动了动,不等他开口,俏俏道:“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走吧,别烦我。” 程司湛叹了口气,只能离开。 演出结束,郑可彤顶着风雪从大礼堂里跑出来,走到半路,听见有人议论:“那女的疯了吧,居然站在垃圾桶前哭。” 郑可彤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一脸错愕:“俏俏?你在干什么?” 俏俏没应声,从垃圾桶上拿起一个袋子,袋子是一个宽约四指的沉香木盒,她将盒子打开,郑可彤凑过去,只觉眼前一亮。 红丝绒的软垫上躺着一柄紫檀木的雕花折扇,两端嵌着螺钿和银丝,十分漂亮。扇骨分十六挡,上面有诗文,刻的是《诗经·击鼓》篇,其中两句无人不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俏俏吸吸鼻子,轻声道:“漂亮吧,陆骁送的!” 郑可彤顿了顿,突然发现了什么,扯着俏俏的袖子:“傻子,你的手!” 俏俏这才发现,她手被垃圾桶上的钉子划到,掌心被割开,血迹晕开。 在医务室处理完伤口,已经过了寝室的门禁时间,宿管阿姨看了看俏俏缠着纱布的手掌,念叨 分卷阅读138 了几句,打开大门让她们进去。 伤口不算深,但是沾了脏东西,可能会发炎,校医提醒她,一旦觉得不舒服,马上去医院,不要耽搁。 过了好半天,俏俏才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周楚甜和许绵绵都还没睡,被俏俏手上的纱布吓了一跳,围过来问她怎么了。 郑可彤递过去一记眼神,两个人立即住了口。 俏俏洗漱完毕爬到床上,周楚甜已经帮她铺好了被子,提醒她睡觉时小心些,不要压到伤口。 俏俏说了声谢谢,蒙头躺下。 被子盖住脑袋,眼前是纯粹的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俏俏突然想起,在大礼堂外,擦肩而过时,陆骁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我从不对你发脾气,你就当我真的没脾气,是吗? 恼怒和失望都那么明显。 俏俏翻了个身,眼泪越过鼻梁掉在枕头上,她想,对不起啊,陆骁,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自己,气自己没出息。 我要是能再自信一点,就好了。我要是能再优秀一点,就好了。 爱这东西啊,谁没为它勇敢过,谁没为它卑微过。 (78) 手上受了伤,元旦假期俏俏没敢回家,以准备考试为由,留在学校,泡图书馆。 图书馆里温度偏低,俏俏裹着羽绒服抱着热水袋,还是觉得冷,脑袋晕沉沉的。她去茶水间接了一杯热水,路过图书区外的走廊,看见许知燃站在临窗的地方,身边围着几个同学,讨论着什么。 许知燃穿着浅色的毛呢外套和长裙,长发松松绾起,漂亮、知性,带着成熟的韵味。 俏俏匆匆收回目光,低着头,快步走过去。许知燃看见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俏俏又向前走了一两步,犹豫片刻,还是停下来,转身看向许知燃,低声道:“那天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向你发脾气的。” 许知燃想了想,道:“你对我好像有点误会。我的确很欣赏陆骁,但绝不会横刀夺爱。我觉得陆学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抢走的轻浮的人,你要相信他。” 俏俏承认许知燃的话句句在理,她挥了挥手,想说谢谢你的提醒,可她忘了,她手上还拿着一杯没扣盖子的热水。 大半杯热水都泼在许知燃身上,挺烫的,许知燃压着嗓子惊叫一声,几个同学迅速围过来,其中一个短发女生脾气有点急,一巴掌推在俏俏肩膀上,说:“挑事儿是不是?你怎么不拿硫酸泼人呢,安的什么心啊!” 俏俏踉跄了一下,有人伸手扶住她,然后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俏俏先是闻到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木质香,接着眼前出现熟悉的影子,是陆骁。 你看,人要是倒霉,嚼空气都塞牙。 陆骁抽出一包纸巾递过去,道:“对不起啊,我女朋友向来莽撞,有没有烫伤?要不要去医务室?” Q大没几个不认识陆骁的,论坛和表白墙上时常能见到他的名字。“女朋友”三个字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看向俏俏时神色里多了几分探究。 俏俏最害怕那种打量的眼神,朝陆骁身后躲了躲,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陆骁的外套口袋里。 许知燃接过纸巾擦了擦衣服,道:“不用,没那么严重,水不是很热,余俏肯定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误会。” 俏俏自陆骁身后露出半张脸,硬着头皮看向许知燃,小声解释着:“我忘了保温杯没扣盖子,对不起。” 短发女生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陆骁看她一眼,突然道:“的确是余俏做得不对,她必须道歉,如果有需要,她也会进行赔偿,有不满意的地方你们可以提出来。我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地去解决问题,别因为态度而让事情变得更糟。” 短发女生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你是说我态度不好喽?” 这种话自带一股胡搅蛮缠的味道,不用陆骁开口,许知燃都觉得面上尴尬,她拉了拉短发女生的衣袖,随便找了个理由和几个同学一道离开了。 (79) 陆骁把俏俏拎到安全通道的楼梯拐角处,这地方一般没人来,积了满地灰尘。 俏俏不太敢看陆骁的脸,冲墙站着,低着头,面壁思过。 陆骁背倚着楼梯扶手,先问了最关心的问题:“手,怎么回事儿?” “和垃圾桶死磕时,划到钉子了。”她一边说一边偏过脑袋偷偷瞄了一眼,见陆骁面色不善,又原路转了回去,小声道,“去医务室处理过了。” 陆骁刚想说好端端的你较劲什么垃圾桶,转念想 分卷阅读139 到他把礼物扔在上面了,登时便心疼了,拉过俏俏的手,解开纱布看了一眼。 伤口不长,但是有点深,创口微肿,应该是发炎了。 陆骁皱眉:“打过破伤风吗?消炎药有没有按时吃?” 俏俏收回手,将纱布原样缠回去,小声道:“针打了,药也吃了,伤口用碘酒和酒精洗过,没什么大问题。” 陆骁叹了口气,无奈道:“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俏俏用脑门抵着墙:“对不起,不该随便对人发脾气,还把人家拽了个跟头。” 陆骁心说“是啊,你劲倒是不小”,嘴上道:“还有呢?” 俏俏:“对不起,不该喝热水不盖盖子,还泼了人家一身。” 陆骁等了一会儿:“没了?” 俏俏:“没了。” 陆骁气闷。 程司湛表白那段让你当下饭菜给吃了! 电话响了一声,是信息,陆骁拿着手机草草看了看,道:“那你就接着反省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联系我。” 说完,转身朝楼下走。 俏俏将他叫住,低声道:“陆骁,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 陆骁有心给小丫头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别那么冲动冒失。他停下脚步,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俏俏眼神一暗,陆骁正要过去哄哄,一通电话打进来,几个师弟急得像是大火烧了房,一叠声地催他赶快来工作室。 陆骁顾不上哄人,说了句认真反省,转身走了。 俏俏站在原地,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她让陆骁失望了。 她到底还是让陆骁失望了。 (80) 新课题出了点问题,陆骁带着学弟学妹熬了三个通宵才算理出头绪,刚放下课业,云境工作室的项目经理又递来消息,陆骁去年设计的一个以水墨为主题的民宿,获得了DA室内设计邀请赛的封面作品大奖,组委会邀请他参加颁奖盛典,典礼在中国香港举行。 该奖项每两年颁发一次,封面作品大奖只有一个名额,在亚太地区名气很大,也很有威望,是业内的重头奖项之一。获奖者大都是有着多年经验的成熟设计师,以陆骁的年纪和从业时间来说,能够获奖实属罕见。 当然,以他这个年纪,能经营起一个室内设计工作室更是罕见,两者一对比,获得奖项,反而没有那么值得惊讶了。 消息传到秦柯那里,秦老板自然高兴,不愧是关门弟子,处处都给他长脸。 秦柯和陆骁,表面上看是师生,私底下更像是朋友、忘年交。 秦柯拍着他的肩膀叮嘱他,不要急,慢慢走,把基踩实,以后你会得到更多,远远不止这一个奖项。 有些人出生在终点线上,生来便是要做佼佼者。 陆骁出人意料的平静,没有踌躇满志,也没有意气风发。越是聪明的人越是野心勃勃,陆骁恰恰相反,他什么都有,唯独少了点欲求,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从不过分贪婪。 人人都道陆然何性情凉薄,陆骁是她唯一的儿子,不仅容貌肖似,秉性上也有很多相同的东西。无论待人还是处事,陆骁永远温和有礼,永远冷静自持,这也是凉薄的一种,由内而外。 陆然何冷在面上,陆骁是冷在心里,他把一切都圈定在可控的范围内,时时刻刻都是清醒的。 秦柯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你才二十六岁。本科起,我就认识你,到现在差不多八年了。八年里,都没见你发过几次脾气,也没见你对什么事特别上心,活得跟成仙一样,没有半点烟火气。还好现在有了女朋友,不然我都害怕你直接带着徒弟西行取经。”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陆骁忍不住接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发脾气,不是没脾气。” 秦柯是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登时便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有故事,给陆骁倒了杯茶,笑眯眯地说:“怎么,吵架了?这年头,小两口谈恋爱哪有不‘作’不闹的,你们家那个就是太乖了,把你当太阳,她是向日葵,天天仰着脑袋对你笑,还得绕着你转,都把你惯坏了。你换个性子差点的女朋友试试,看看你这淡然老神仙的面具还戴不戴得住!” 陆骁喝了口茶:“人,我只认这一个,没打算换。不过,要先上上规矩。” 秦柯想了想:“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秀恩爱?” “上次去院长办公室交报告,”陆骁看他一眼,“老人家问起来你有没有对象,还说到了您这个年纪,连狗都不是单身了……” 秦柯气得险些摔杯子,把陆骁轰了出去 分卷阅读140 ,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陆骁哪儿来的时间待着,他得立即动身去中国香港,再晚就要来不及了。 上飞机前,陆骁拿出电话想跟俏俏汇报一下行程,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转念想到再不立规矩,小姑娘怕是要野上天了,于是,又把电话放了回去。 让她着两天急吧,吓吓她。 (81) 老话说,心有忧虑百病生,到了俏俏这儿就是心有忧虑感个冒。 她一直记着陆骁那句“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联系我”,可想得越多,越是不敢联系,抱着电话蹲在阳台上发呆,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程司湛不晓得从哪里听到她感冒的消息,发来一条信息:看邮件。 俏俏没理他,两天后查看群邮件时,才发现收件箱里有一封未读。她将邮件点开,正文栏是空的,只有一个后缀是exe的附件。 那小子又在搞什么花样。 光标在删除键上晃了一下,终是移动回去,将附件下载,双击运行。 屏幕短暂一黑,然后恢复原状,最下端出现一个和屏幕等长的进度条,对话框跳出来,里面写着:“进度条读完时,感冒就好了,乖。” 文字下方,是“确定”和“取消”两个黑框功能键。 光标移动,点了“取消”,“叮”的一声,又是一个对话框—回去点确定,乖。 俏俏直接摔了鼠标。 那你让我“确定”或“取消”个鬼啊! 退出运行,将软件拖进回收站,粉碎清空,小进度条彻底消失。 删除程序的同时,程司湛的短信再度飞进来:好玩吗? 俏俏没理他,拉开抽屉,将手机调到静音状态,扔进了抽屉里。 (82) 这场感冒格外顽固,俏俏手上的伤口都快好了,可感冒还在。 考试前一天,郑可彤裹着一身风雪,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站在俏俏面前,道:“叫声姐姐,姐姐给你看好东西!” 俏俏刚吃了感冒药,抽出张纸巾擤了擤鼻涕,操着浓重的鼻音,乖乖叫了声姐姐。 郑可彤摸摸她的脑袋,说了句真乖,从怀里拿出一本杂志扔在桌子上,笑着道:“快看,你男神!帅得惊天动地!” 提到“男神”,俏俏第一反应是陆骁,仔细一看,果然是陆骁。 那是一本住宅建筑类的专业杂志,封面图是一处以水墨为主题的居室,布局之中融入了中国茶道元素,无论外行还是内行,一眼看过去,都会赞一句漂亮。 室友都凑了过来,郑可彤将杂志翻开,是一页专访,配有主人公的正装照。 陆骁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后是淡淡的城市剪影,黑西装上映着金属般的质感,像是淬着锋刃。 俏俏匆匆扫了眼专访内容,才知道陆骁获奖了,颁奖典礼在中国香港举行,他几天前应该就已经去了中国香港。封面图上的水墨民居,便是陆骁的作品。 从作品到设计师,都是罕见的精致。 他在封面上,她在世俗里,俏俏终于无比直观地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好远啊,她拼命地追赶,还是差得好远好远。 眼前晃过许知燃艳光四射的脸,心口像是梗着什么,又像是缺了一块,各种不舒服。 郑可彤连连惊呼,拍着俏俏的肩膀,道:“陆骁获奖的好消息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你们小两口也太淡定了吧,宠辱不惊啊。” 俏俏笑了笑,心里却微微泛苦,她想说我也是看了专访才知道,我和你获取信息的渠道是一样的,并没有优先知晓。 明天要考试,三个室友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复习去了。俏俏拉开抽屉将手机拿出来,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 算了,考完试再说吧,有了好成绩还能多一个理由联系陆骁。 (83) 当天晚上俏俏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只觉头重脚轻,用体温计一量,三十八度五,中度发热。她随便吃了点早饭,吞了两颗退烧药就去考试了。 第一科是英语,退烧药里可能有安眠的成分,俏俏答题答到一半就睡着了,监考老师叫了她几次,每次都是清醒两分钟,沉睡半小时。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俏俏才发现她还没有写作文,答题卡也才涂了一多半。 她不止考砸了一科英语,还有Java程序设计。 涉及编程的课程都是上机答题,最后一道题照例是按照下述要求编写程序。题目不算难 分卷阅读141 ,类似的题俏俏做过千百遍,可这一次也不知是怎么了,不是运行失败就是缺东西,直到考试结束,也没按照要求写出完整的程序。时间已经到了,不得不提交答案,俏俏看着空荡荡的电脑桌面欲哭无泪。 不用想,这次的期末成绩,肯定差得没眼看。 别提主动联系陆骁了,她现在只想躲着他。 最绝的是,考试一结束,她的病就好了,头不疼,眼不花,走路也有劲了,连手上的伤口都好得透透的…… 扎心了,扎心了。 俏俏满心委屈,打电话过去找唐青瓷诉苦。唐青瓷正在医科大学的食堂里吃午饭,正好拿俏俏的恋爱小烦恼当下饭菜。 唐青瓷嚼着青菜梗,道:“把程咬金的照片发过来我看看,什么档次的美人儿啊,把你吓成这样!” 老话说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对俏俏来说,许知燃就跟程咬金没什么区别。 俏俏加了许知燃的微信,她从朋友圈里随便挑了两张自拍发过去。 唐青瓷沉默了好一会儿,五分钟后,真切感慨:“你没夸张,确实漂亮。” 俏俏以头抢地,崩溃道:“见色忘义,你们都是叛徒!” 唐青瓷安慰她:“我见色忘义没关系,陆骁不这样就行。相信我,陆骁绝对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他要是注重外表,也就不会看上你了。” 俏俏:……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 几家欢喜几家愁,寒假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俏俏拖到最后一天才离校,离校前,她故意去建筑学院的博士楼下转了好几圈,陆骁没碰到,倒是看见了程司湛。 程司湛身高腿长,又穿了件迷彩外套,在雪地里分外惹眼。俏俏远远看到他,脚下一转,立即换了个方向,假装没瞧见。程司湛团了个雪球砸在她脑袋上,她不得不停下来,团了个更大的砸回去。 程司湛一边躲一边快步走到她面前,笑着:“好久不见。” 俏俏一脸严肃:“其实,我不是很想见到你。” 程司湛看着她:“为什么?” 俏俏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儿:“避嫌。” 程司湛笑得无奈,想揉揉俏俏的头发,却被她躲了过去,叹息道:“不用怕,我不会,死缠烂打。” 俏俏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揉揉鼻子,道:“那天的话,我就当是开玩笑,是你发烧烧糊涂了。以后,我们还是同学,是朋友,你还是我敬重的代码大神,高高在上。” 程司湛笑了笑:“我不是开玩笑。” 俏俏自暴自弃:“你是程司湛哎,奥赛金奖,院系特招,鼎鼎大名的人物,干吗要来喜欢我,我有什么可喜欢的!” 程司湛表情玩味:“陆骁喜欢你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一听这话,俏俏转身就走。 喜欢你个大西瓜! 8 c h a p t e r 战斗吧,小仓鼠 ////////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这一点,连我的亲生母亲都没有做到。” (84) 寒假开始后,俏俏本想约唐青瓷出来玩,向唐青瓷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室友周楚甜却抢先一步联系她,求她帮个忙。 网瘾少女周楚甜是本地人,放假之前就找好了兼职,在一家星级酒店的餐厅做服务生,答应对方,考试结束就入职。结果入职没几天就有事要请假,赶上客流旺季,生意正忙,领班脾气也不好,告诉她,要么辞职,要么找人顶班。 周楚甜没办法,找到俏俏。 俏俏想着平日里大家关系都不错,不过是代班一天,总不会出什么岔子,也就答应下来。 兼职打工的学生没什么经验,一般都是做些打杂的零活,俏俏代班那天,人手缺得厉害,领班一着急,居然将她推进了包厢。 偌大的包厢灯火通明,墙壁上嵌着金色的烛台,地毯质地上乘,踏上去,绵软无声。 俏俏硬着头皮扫了一眼,只一眼,就看见陆然何坐在主位上,正装华服,气质绝佳,面前一支高脚杯,里面酒色滟滟。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陆女王也看见了俏俏和俏俏身上的服务生制服,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阴得吓人。 俏俏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寻了个机会,从包厢里溜了出去。 换班时间一到,俏俏一刻也不想多待,起身便走,领班叫了她一声,她才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 经由员工通道走出酒店 分卷阅读142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一直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俏俏无奈地苦笑,这种倒霉到家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天色暗下来,没下雪,干冷干冷的。等公交车时,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映在屏幕上,俏俏只觉头皮一炸,预感不妙。 按下接听键,陆女王不带半分感情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酒店对面有一家咖啡厅,我在那里等你,十分钟后见。我想,你一定有话对我说。” 也不等俏俏回应,径自断了线。 这哪是说话,根本就是送上门去挨骂,听陆女王数落她有多上不得台面。 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小姑娘要让着老太太,毕竟那是陆骁的妈,让她数落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起风了,冷得厉害,俏俏拉高围巾挡住脸,哆嗦着想,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应该就是今天了。 以后,很难再有比这更倒霉的日子了吧。 (85) 公交车站离咖啡厅不算远,俏俏盯着老北风一路跑过去。路过一家临街店铺的橱窗时,她停下来,对着玻璃窗上的影子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虽然已经差到极致,还是尽量挽回点印象分吧。 咖啡厅的招牌就在前面,俏俏拉下围巾,放慢脚步调整呼吸,掌心里却不住地冒冷汗。 半是紧张,半是吓的。 没陆骁在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陆女王牌火力值,万一阵亡了,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俏俏越想越凄惨,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吓得一抖,还以为是陆女王,转身一看,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飞出来。 居然是她家白太后。 陆女王VS白太后。 俏俏只觉温度更低,风更冷了。 白太后退休在家无事做,和小姐妹一道看话剧,演出结束,想到这附近有家西点店,手艺很地道,想带些点心回去,居然碰到了俏俏。 说巧,也是真巧,说倒霉,也是真倒霉。 太后刀子嘴豆腐心,最是心疼小辈,摸了摸俏俏的脸,嗔怪着:“这么冷的天,也不戴个口罩,冻坏了可怎么办。跟同学出来玩啊?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 白湘宁和陆然何,一个太后,一个女王,一个护短,一个傲娇,都是战斗力满级的钢铁战士。这种情况下,要是让两位战士碰了面,那就是一场亲家版的原子弹大爆炸,千里之内,鸟兽无踪,天地俱灭。 俏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只觉有九道天雷滚滚而下,直接劈在她天灵盖上。 太刺激了! 就在这时,一辆通身漆黑的宾利在路边停下,俏俏只觉背后陡然一凉,几乎要窒息,脖颈僵硬得像是锈住,一寸寸地移动着,转过去,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陆女王没有半分表情的脸。 妆容精致,目若霜雪,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冷美人。 陆然何久居上位,处处透着威仪,她扫了俏俏一眼,姿态优雅,目光却冷得像冰,寒声道:“家里人没教过你什么是体面,难道连守时也没教过你?让长辈枯坐在咖啡厅里,等你一个小辈,你也好意思!” 陆然何出口就是钉子,护短的白太后怎么可能眼看着她数落自家闺女。 白湘宁没见过陆然何,不晓得她是什么身份,更不晓得她就是陆骁的妈,但是这满身带刺的气势激得她心头火起,端起教训余笙时的架势来,笑着道:“我家的闺女我没教好,是我不对。不过,夫人这张口就不给人留台阶的性子,也不知是从哪位长辈身上学来的。” 完了完了,较上劲了,大爆炸啊,天地俱灭啊。 俏俏简直要疯,她偷偷拽了拽白湘宁的衣袖,用微弱的气声挤出几个字:“陆……骁……他……妈……” 白湘宁衣袖一甩,挣开俏俏的手,心道,我管你是哪座庙里的菩萨,欺负我家孩子就是不行! 陆然何有年头没被人这样挤对过了,目光一厉,像是要从眼眶里递出刀子来。 俏俏拦在两人中间,连忙介绍:“婶婶,这位是陆骁的妈妈。阿姨,这位是养我长大的婶婶,我自小父母不在身边,都是婶婶照顾我。” 陆然何拢了拢外套,冷淡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陆骁是何等的出身,又是何等的优秀,你也要努力配得上他才行,不然,以后我怎么带你出去见人?” 陆然何话里话外全带着钩子,白太后登时就炸了:“怎么说话呢你!我家闺女哪里配不上你儿子了?” 陆然何瞥了白湘宁一眼,冷笑着:“哪里配不上?这个问题,留给你自己想吧。” 分卷阅读143 说完,陆然何径自升起车窗,吩咐司机开车。 宾利转瞬间就没了影子,白湘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俏俏知道太后已是怒到了极致,又慌又怕又无助。 (86) 家里,余建国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太后回来用膳。余笙也在,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见母女俩一前一后走进来,玩笑道:“散步去了?集体减肥吗?母女俩一对多肉植物。” 放在往常,太后早过来捶他了,今天一反常态,脱了衣服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根本没理他,转身看向俏俏。 俏俏怯怯地喊了声:“婶婶。” 开口的瞬间眼泪就滚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余俏,你先别哭,咱们讲讲道理。”白湘宁字字清晰,像是怒到了极致,又像是失望到了极致,她控制着声音里的火气,冷静道,“我自认是个开明的家长,你说你喜欢陆骁,想要跟他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多加干涉。可结果呢?今天可是我第一次见陆骁的妈妈,她是怎么对我的?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你要是还能坚持跟陆骁在一起,别怪我不让你进这个家门!” “婶婶,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俏俏哭得几乎呛住,眼泪簌簌地落下来,“陆骁他妈妈脾气的确不好,陆骁也……” “你还护着他!”白湘宁彻底怒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吼着,“我委不委屈无所谓,重点是你!陆骁但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担当,都不会让他妈这么欺负你!若是真嫁过去,就他妈那架势,剥掉你一层皮都是轻的,到时候你找谁哭!” 白湘宁句句在理,可这事也不能怪在陆骁身上。俏俏左右为难,一想到要跟陆骁分开,心口疼,脑袋也疼,眼睛里全是泪,各种委屈和惶恐交织在一起,像是要将她撕成两半。 余建国和余笙见情况不妙,两父子分头行动,配合默契,一个安慰太后,一个抱住俏俏。 余建国拍着老伴儿的肩膀,温声相劝:“有话好说,拍什么桌子嘛,你看你把孩子吓得,哭成那个样子,多让人心疼。” 余笙抽出纸巾按在俏俏脸上,哄着:“不哭不哭,跟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湘宁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余建国端了杯热水跟过去,一路哄着,让老伴儿消气。 客厅里再没其他人,俏俏终是忍不住,扑进余笙怀里哭了个痛快,用沙哑的音调说出了连日来的一系列遭遇。从遇到许知燃时的惶恐,到让陆骁失望的无助,再到被陆然何讨厌的懊丧。她理不清头绪,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错,又该去责怪谁。 俏俏自余笙怀里抬起头,她眼睛里全是水汽,连瞳仁都模糊了,喃喃着:“我不想放弃陆骁,他很好,他值得喜欢。可是、可是我让家人受委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两位战斗力同样强悍的母亲,在最不该碰面的情况下碰了面,双方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鸡飞狗跳,一地狼藉。俏俏作为灾难中心,她承受的伤害,超过任何一方。 余笙摸摸她的脑袋,道:“你才多大,要是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问题,那就离成仙不远了。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要想法子解决,哭是没有用的。我的意思是,让陆骁尽快到家里来一趟,负荆请罪也好,跪地讨饶也罢,拿出个态度来,先把咱家太后哄好。至于陆女王,那是块难啃的骨头,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余笙没有提出让她和陆骁分手,而是在帮她想办法,这让俏俏无比心安,她像是找到了一点依靠,能够暂时卸下周身的疲惫。 (87) 俏俏是哭着睡着的,饭也没吃,脸上泪痕明显。余笙绞了热毛巾,帮她擦了擦脸,然后展开被子将她盖住,从卧室里出去时,还细心地关上了灯。 余建国精心烹制的菜还摆在饭厅的桌子上,都凉透了,一筷子没动。余笙叹了口气,他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茶具,洗干净,泡了壶茶,用托盘端着,敲响了太后卧室的房门。 二老都还没睡,余笙把热茶递过去,拖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道:“太后,咱俩聊聊?” “我不跟你聊!”白太后瞪他一眼,“就知道向着你妹说话,心眼都快偏成大弯道了!” 余笙喝了口茶:“我不向着她,我向着您,和您一块逼她跟陆骁分手,不分手,就连家门都不让她进,管她多伤心多难过,自己想办法去吧。因为陆骁他妈惹您生气,就连自己闺女也一并不要了,这多解恨啊,是吧!” 余建国没绷住,在一旁笑出声来,太后气得半死,拽着余笙的袖子,在他胳膊上抽了好几下。别说,还真挺疼,余笙抱着胳膊连搓了好几下,还是火辣辣的。 这么一闹,太后也冷静下来, 分卷阅读144 叹了口气,道:“陆骁他妈怎么对我,其实并不重要,我又不跟她一块过日子,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我担心的是你妹……” 余笙坐在床边,揽住太后的肩膀,简单说了一下陆骁的身世。 陆家发迹多年,算得上望族,陆然何公主般长大,跟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男人私奔,却惨遭抛弃,她将刚刚出生的儿子丢给酗酒的婆婆,独自回了陆家。 陆骁的童年很苦,饭都吃不上,即便被接回陆家,认祖归宗,也格外不受待见。 “高中时我就认识他,”余笙道,“和他身世类似的小公子们,哪个不是无法无天。可陆骁不一样,他连叛逆期都没有,他必须完美,必须懂事,必须时刻体面,那是母亲对他的要求。摔断了肋骨的时候都一声不吭,他说被疼爱的孩子才有资格喊疼,他没有。陆夫人就是那种性子,她不单对俏俏刻薄,她对所有人都是刻薄的,包括自己的骨肉。” 太后没说话,却很认真地在听。 余笙笑了笑,握着太后的手,继续道:“陆骁的确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今天的事,我会让陆骁给您一个说法,但是您不能以此为理由,要求俏俏和他分手。陆然何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毫无缘由的霸道强势,不给人留退路,留余地,您不想变成和她一样的人吧。” “谁和她一样了!”太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推着余笙的肩膀把他往外撵,“出去出去,啰啰唆唆的,烦死了。” 余笙从饭桌上的一堆冷菜里捡了个自己爱吃的,塞进微波炉里加热,胡乱吃了两口,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一脚踏出电梯,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拍了个喷嚏。余笙拢着衣襟骂了句脏话,一边点烟一边摸出手机拨通陆骁的号码。 忙音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陆骁刚从中国香港回来,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他道:“我刚下飞机,有事能不能明天说,要困死了。” 余笙往垃圾桶里磕了磕烟灰,道:“在金誉园是吧?我半个小时后到,有礼物给你,出来收一下。” 大半夜的无车可堵,没用上半个小时就到了金誉园。陆骁事先跟保安打过招呼,保安看了眼余笙的车牌,没有多问,直接放他进去。 陆骁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仰着头像是在看星星。 余笙推开车门走下来,他戴着棒球帽,帽檐在眼睛周围拓下阴影,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陆骁不明所以:“这么晚了,到底……” 不等陆骁把话说完,余笙抓着陆骁的衣领往下一拽,抬起膝盖对着他的肚子撞了过去,连撞了三下,每一下都带着闷响。 余笙下手又急又重,陆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 陆骁一手抵着伤处,一手在地面上轻轻敲着,给自己读秒,挨过最疼的那一阵,这是练格斗时教练教的法子。 余笙抿着嘴唇眼神愤怒,低声道:“我们寻常人家攀不起陆少爷这么高贵的亲,麻烦少爷以后离我妹妹远点!再敢靠近她一步,我拧断你的脖子!” 十几秒后陆骁才站起来,他疼得不轻,脸色都是白的,声音依旧平静:“消气了吗?消气了,就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余笙非常想甩袖子就走,心道,我跟你说个鬼,憋死你!可他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火上加油的,按着脾气,粗声道:“俏俏在酒店餐厅帮朋友代班,碰上了你家女王,刚好我家太后也在。你家女王毒舌功力见长,骂人都不带脏字,我家太后气个半死,点名让俏俏和你分手。梁子是结下了,以后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吧。” 说完,余笙转身就走。 陆骁也没拦,站在原地揉着肚子。 余笙走到车边,想起了什么,单手撑着车门,对陆骁道:“我妹妹真的让你失望了吗?” 街灯光线昏暗,在陆骁周围映出模糊的轮廓,他顿了一下,慢慢浮起一点笑,目似朗星,真诚道:“她是我的宝贝,也是我的骄傲,从前、现在、以后,永远都是。” 余笙沉默半晌,也笑了,指着陆骁说了句:“算你识相。” (88) 离开了金誉园,不想回家,余笙把车子停在路边,拿出电话翻了翻。大晚上的,除了泡吧、唱K、打游戏,也找不出什么带花样的娱乐方式。 他点开微信,本想发一条“求队友,组队吃烧烤”的朋友圈,却看到了唐青瓷五分钟前发布的动态。 是一幅油画,初学者水平,算不上多生动,胜在颜色热烈,满纸的红枫如火,灿烂燃烧。 定位信息显示出一个小区的名字,余笙去过这里两次,他知道这是唐青瓷的家。 长夜 分卷阅读145 漫漫,不如,去见见心上人吧。 余笙掰过后视镜,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憋闷了一晚上的坏心情,蓦然间云开雾散。 自夜场游乐园一别,唐青瓷再没有见过余笙,她被那句“让我喜欢你吧”吓着了,至今也没有想通,余笙究竟抽的是哪门子风。 余笙的确是个很安静的追求者,他不会莫名其妙地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说些让人尴尬的套路情话,更不会报时机器一般,早安晚安按时问候。他很礼貌,会在发消息时避开午休和睡觉的时间,消息的内容也很有意思,或是一张随手拍下的照片,或是一个刚刚发生的小故事,慢慢将他的生活展现在唐青瓷面前。 余笙喜欢喂学校里的流浪猫,十多斤重的大胖橘,也不知道是公是母,余笙拍了张橘猫啃小鱼干的照片发给唐青瓷,说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年年吗? 唐青瓷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发了个问号过去,余笙立即回复:因为年年有鱼(余)啊,我取的! 唐青瓷:…… 余笙:上课了,祝你今天开心。 余笙有很多很好玩的祝福语,比如,祝你会有彩虹糖味道的梦,再比如,祝你早日发现我的好。 每一个小句子,唐青瓷都十分喜欢,可她不敢表露,害怕被察觉,害怕一败涂地。 余笙给出的喜欢是那样好,好到她连接受都不敢。 所谓近乡情更怯,便是这样的滋味吧。 金工实习是机械类专业的基础实践课,抡着小锤锤熟悉生产的过程。余笙用上课时剩下的边角料给橘猫年年做了个猫牌,猫爪形状,挂在皮制项圈上,背面刻着一行字:流浪猫,无主,能吃,赏口饭吧官人。 余笙将猫牌照片发到朋友圈,贱嗖嗖地问,小爷手艺棒不棒? 俏俏评论说,性感小橘,在线乞讨。余笙回复她:都快胖成猫版的你了,哪儿性感? 唐青瓷找了一个做手工艺的店铺,将照片发过去,定做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猫牌手链。 坠牌是浅古铜色,正面是猫爪图案,背面是冲压的字迹,字迹刻痕略深,摸上去带着鲜明的起伏感,阳光跳在上面,像一张受了伤的旧唱片。 店主问她,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吗?叫什么名字? 唐青瓷想了想,回复:它叫年年有余。 年年有余,年年有你,要是真的能这样,该有多好。 唐青瓷将手链用丝绒盒子装好,收进了柜子里,她想,我多希望一觉睡醒就能变得十全十美,可以坦然而骄傲地收下你所有的心意。 可惜,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美事。 后来,逛商场时唐青瓷收到一张传单,零基础油画学习班,可免费体验。 依稀记得之前同俏俏的对话: “那个女生,余笙高中时喜欢的那个,是什么样子?”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学画画的,长头发,大眼睛,爱笑。那厮的前任都是这个模板,大眼睛的绘画美少女。” …… 就因为这句话,唐青瓷报了个四千多块钱的油画兴趣班。 无基础的学员要从素描开始学,别人的素描作业画的是苹果水罐石膏像,唐青瓷天天耗在解剖室,只能画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各类人体器官,惟妙惟肖,触目惊心,把女老师吓得花容失色,在课堂上公然问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众人的目光隔着一排排画板朝她看来,唐青瓷神色不变,瞳仁里透出冷艳的味道,漂亮得像是布偶猫。她将铅笔削出尖头,搁回到画具箱里,道:“这些器官来自医学院人体解剖实验室,作为医学及法医学教学之用,是不能说话的老师。作为学生,为老师画一张素描,哪里有问题?” 女老师噎了一下,唐青瓷看了眼腕表:“上课吧,已经耽误七分钟了,好几十块钱呢。” 唐青瓷本以为自己一时冲动,四千块的报名费准得打水漂,没想到怼过女老师一次后,她对画画倒是有了点兴趣,风雨不误,按时上课,还真学出了点模样。 和人像相比,唐青瓷更喜欢画风景,海面、树林、原野、山峦,技巧虽然是初学者水平,好在用色大胆,让人眼前一亮。 这一次的作业主题是枫叶,唐青瓷刚刚用铅笔勾出线条,电话响了,接上耳机,便听见哭声。母亲许久没有联系她了,偶尔打一通电话,全程都在哭诉,抱怨再婚之后的不幸,咒骂继子继女全是坏心眼的家伙。 一哭就是一个多小时,本该浅铺的地方上重了颜色,红枫变血浆。唐青瓷烦了,摔下画笔,语气不耐烦:“我不是垃圾桶,你不能把负能量全都扔在我身上!” 母亲近乎崩溃地吼 分卷阅读146 :“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我是你妈妈,你能不能心疼一下我?” “那我呢?”唐青瓷的声音低下去,微微沙哑,“你和爸爸把我扔下,各自出国的时候,有谁心疼过我?” 电话那端静了一秒,接着忙音响起,被挂断了。 唐青瓷轻轻舒口气,她将画布上的红枫如血拍下来,发在朋友圈里,配文是:唐青瓷,你好棒。 有水渍掉在屏幕上,模糊了字迹,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真奇怪,明明没觉得多难过,为什么会哭? (89) 洗澡时水流声喧嚣,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从浴室出来时,她才发现门铃一直在响。 唐青瓷拿过T恤和短裤套在身上,揉了揉还在滴水的短发,赤着脚,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走到门边,打开了可视对讲。 外面的人戴着帽子,帽檐挡住了脸,面目模糊,唐青瓷却一眼认出,是余笙。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疑惑着推开门,余笙慌慌张张地从她身边经过,直接往屋子里钻:“快快快,拿个盘子,不,盆,拿个盆过来,打包袋要断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唐青瓷闻到浓郁的饭菜香,这家伙居然是带着夜宵来的。 一份砂锅虾蟹粥,一堆烧烤,还有一打啤酒。 余笙甩着酸疼的胳膊,热情招呼:“随便吃,别客气,我请客!” 唐青瓷指了指玄关:“出去。” 余笙大大咧咧地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拽过一个抱枕揉了揉:“不走!我拎着一堆东西,大老远跑过来,你休想让我再原路拎回去,累死了,拎不动!” 唐青瓷道:“是我求你来的?” “是我主动来的,”余笙道,“所以,除非我主动走,否则,你怎么撵都没用!” 赖得理直气壮。 唐青瓷抿紧嘴唇—真想用我三十八码的拖鞋拍死你。 余笙丝毫不理会唐青瓷铁青的脸色,大概看了下房子的布局,指着某个方向:“厨房在那里,对吧?我去拿碗筷,虾蟹粥要趁热喝,凉了会腥。” 余笙转身朝厨房走,唐青瓷站在原地,将他叫住,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猫咪一般慵懒,却直中要害,她说:“余笙,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余笙脚步一顿,没回头,唐青瓷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点笑:“是啊,所以,你就当行行好,做善事,陪我吃顿夜宵吧。” 嘴上说着软话,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可怜的味道,活脱脱一个逗小姑娘的浪荡子。 客厅里铺着深色地毯,余笙脱掉外套,直接坐在地上,指着盘子里的烧烤食物,道:“本地最好吃的一家,酱料一绝,尝尝?” 唐青瓷坐在茶几的另一边,离余笙最远的地方,故意道:“每次心情不好,你都会到处耍赖?像只被遗弃的金毛犬?” 余笙拉开拉罐的盖子,仰头灌了口啤酒,露出凸起的喉结。他用手背抹掉唇边的水渍,笑着道:“我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心上多了个人。我得让她知道,她每天在我心头溜达十几遍,把我踩得好疼。” 唐青瓷心跳一乱。 这世上最玄妙的事,莫过于少年情话,多情、生动、诱惑却不惹人厌烦,有种媚而不妖的风月感。 现下审美跑偏,英俊小生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脂粉气,余笙不同,他一直是清爽的,通透利落,张扬桀骜,眼神直白且坦诚,静静地看过来,连月色都要醉在那样的目光里。 唐青瓷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余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立在飘窗前的画板,用防尘布遮着,露出一角如血的枫叶。 余笙笑了笑,扯开话题,指着画板,道:“你在学画画?” 唐青瓷“嗯”了一声,余笙看她一眼:“素描画吗?人体素描?” 唐青瓷挑起眉毛,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你想给我当模特?” “可以啊,”余笙一点不含糊,双手交叉着拉住衣摆,“正好我新做了一个文身,还没被人看过,你是第一个。” 说着,他手臂举起,将衣服脱下,扔在一边。 唐青瓷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便看到干净匀称的身体。 余笙喜欢文身,那种叛逆不羁的东西与他格外合衬。他文的第一个图案是商神权杖,在右手的上臂内侧,第二个在腰后,是一只鹰,翅膀沿着腰线横向张开,肆意潇洒。新做的文身是第三个,胸前左侧,挨着锁骨,穿低领T恤时,透过领口能看到一点点影子。 图案是一只雄鹿,被花朵和字母围绕着 分卷阅读147 ,繁复神秘,非常好看。 唐青瓷仔细看了看,念出上面的字母,像一句短语:“Expecto Patronum—什么意思?” 余笙抓了两下头发:“是咒语,守护神咒,能够召唤出守护神,抵御摄魂怪。” 唐青瓷眨眨眼睛:“你很害怕摄魂怪吧,所以才把守护神带在身上。” 余笙手肘抵着茶几,想了想,道:“确切地说,我希望我能变成守护神,就像哈利·波特召唤出的那只银色雄鹿,带着盛大的光芒,保护家人,也保护心上人。” 唐青瓷心跳一动,莫名想起在余家看到的那满满一屋子的飞行器。 飞机、无人机,军用的、民用的……既冰冷,又热血。 俏俏告诉她,这些都是我哥哥做的,哥哥说,终有一天,他会设计出世界上最安全的客机,让所有久别的人都能重逢,再不会有人消失。 那时她便知道,她倾慕的少年,有着世间最温暖的灵魂。 如今,这种感觉越发鲜明。 余笙的眼睛看向她,突然道:“想不想摸一下?” 不等唐青瓷拒绝,余笙站起身,踩着地毯走过来。 他逆着光,身后有灯影的碎屑在飞,弯下膝盖,单膝着地,半跪在她身前。 余笙抓住唐青瓷的腕,按着她的手指贴在自己胸口处,贴在雄鹿的眼睛上,那里有他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遭一片寂静,甚至能听见隔壁的电视声,大概在看苦情剧,男男女女哭喊成一团。 唐青瓷的视线落在余笙身上,有好几秒,眼睛都没眨。 脖颈、锁骨、胸口、腹部,肌肉线条平顺流畅,肩头有光影,像落着星星。 余笙垂着眼睛,笑着:“这种场面像不像求婚?要不,我们做戏做全套吧。” 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喉咙,换了种语调,继续道:“唐青瓷小姐,你愿意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吗?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忠于他、尊敬他、陪伴他?” 唐青瓷有一瞬的愣怔,下一秒,立即抽回抵在余生胸前的手,踢开满地乱堆的抱枕,朝卧室的方向走,边走边道:“沾酒就发疯,余金毛同志,你的酒品真不是一般地差!走之前麻烦把你带来的那些垃圾处理掉,要是在我家里养出苍蝇,我剥了你的皮!” 唐青瓷挣开的那一瞬,余笙趔趄了一下,膝盖压在一个瓶盖上,尖锐的边角刺破了皮肤。他不动声色地抹去血迹,大大咧咧地瘫在地毯上,拍了拍酒足饭饱之后的圆肚皮,道:“我刚喝了酒,不能开车,这么晚了,叫代驾贵死,借你家的客厅沙发用用,我睡会儿,明早请你吃早点。” 唐青瓷摆摆手:“不嫌冷的话,随便你。”进了卧室,落下反锁,背靠上门板时,才敢露出慌乱的神情。 天知道,她有多想说,我愿意。 被余笙这样一闹,反而忘记了洗澡前她才哭过。 (90) 余笙赖在唐青瓷家里不肯走,他自己家里也热闹得很。 俏俏在半夜醒了一次,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她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关了手机继续睡,这一次直到中午才醒过来。打开手机看了看,周楚甜发了信息来道谢,将代班的工资一并转了过来。俏俏没收钱,只回复了一句不客气。 太后和余建国都不在,俏俏洗漱完毕随便换了身衣服,打车直奔唐青瓷家。 她现在不想见陆骁,也不想理会那些烦心事,只想把脑袋埋进土里,伪装成鸵鸟。 门铃响过三声,门被打开,有酒气飘出来,俏俏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衣冠不整。 是余笙。 俏俏愣怔半晌,迅速后退,绕到门后去看门牌号。 没走错啊? 白日见鬼了? 余笙打了个呵欠,顺嘴胡扯:“她家客厅免费出租,我是租客,纯洁的租赁关系。” 俏俏无奈:“你骗傻子呢!” 余笙点头:“对啊,骗傻子的。” 俏俏懒得理他,侧过身子要往屋里钻,余笙按着她的脑门把她拦在了门外,道:“苦可以诉,但是换着人不停地诉就没意思了,问题还是要靠自己解决,懂不懂?” 不等俏俏说话,电梯门再度敞开,外卖小哥拎着袋子走出来,余笙接过外卖:“时间紧迫,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老话怎么说的,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迎难而上才是好孩子。”余笙握着拳头在俏俏面前晃了晃,语气相当欠揍,“没有打不倒的女王,只有不努力的战士,加油哦!” 说完 分卷阅读148 ,“嘭”的一声,门板应声合拢,将俏俏挡在了门外。 新的一年,我要加倍喜欢他。 一年一年这么累积下去,变成庞大的礼物。 莫名其妙被喂了口鸡汤,俏俏晕晕乎乎地走到小区门口,越想越不对,掏出手机拨通唐青瓷的号码,忍不住开吼:“你给我说清楚,你跟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缩在门卫室里取暖喝茶的保安听到这一句,登时竖起了耳朵— 哟,大新闻! 唐青瓷也刚睡醒,被她吼得一愣,无奈道:“你哥酒后发癔症,赖在我家不肯走。事先声明啊,他在客厅我在卧室,纯洁的借宿关系!” 俏俏阴恻恻:“老实招了吧,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我是多了个嫂子,还是多了个姐夫?” 唐青瓷抵死不认:“他是人类我也是人类的同物种关系。” 俏俏不服:“余笙也能算人类?” 唐青瓷沉默两秒:“他如果不算人类的话,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对你很不利啊,毕竟那是你哥。” 俏俏:…… 还说没关系,你胳膊肘向外拐得都快拐成弯道了! (91) 余笙虽然很欠打,但他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诉苦解决不了问题,被欺负了就往壳里缩,久而久之,会让陆女王觉得她软弱可欺,然后变本加厉。 立规矩要趁早! 俏俏握起拳头—迎难而上才是好同志,绝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 她没去陆骁住的金誉园,转而去了陆家大宅,陆然何住的地方。 那是独栋别墅区,有私人花园和草坪,临近水系,清净优美。 俏俏在入口处被保安拦下,她报出陆然何的姓名和陆家的门牌号码,说我要找陆夫人。 保安多看了她几眼,用门卫室里的座机拨了通电话,得到业主准许后,才让她进去。 绕过面积庞大的人工湖和神女雕像,入目是一座白色的欧式建筑,三层,端庄气派。 这是俏俏第二次来,上一次和陆骁一道回来吃饭,算是见了家长。 陆然何从未掩饰过对她的不满和不喜,她总以为对方是长辈,又是心上人的母亲,要多加迁就,事实证明,无条件的妥协退让只会衍生出更多的问题。 俏俏轻舒一口气,想着,她必须让陆女王明白什么叫作互相尊重。 用人早已等在门口,为俏俏打开门,接过她脱下的外套,引着她朝别墅里面走,礼貌道:“余小姐,夫人在会客厅等您。” 七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偌大华丽,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俏俏想象不出年幼时的陆骁在这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美丽冷漠的母亲,礼貌疏离的用人,这哪像个家啊…… 正胡思乱想着,鼻端拂过淡淡的冷香,陆然何坐在沙发的正中,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冷冷清清的。 那种呼吸不畅的压迫感又来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握,俏俏在陆然何面前坐下,礼貌地打着招呼:“陆夫人。” 用人送了茶来,散着幽幽的热气,陆然何看她一眼,冷淡道:“陆骁呢?没跟你一起来?” “有些话我希望能单独跟您说,”俏俏道,“陆骁还是不要在场比较好。” 这是个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开场白,陆然何不由得扬了扬眉毛,遣退了用人,冷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能跟我单独说话的一天。” 俏俏并不理会她的讽刺,道:“上次之所以会在酒店餐厅见到您,是因为朋友临时有事,让我帮忙代班。当时情况特殊,没有和您打招呼,是我做得不够周全,还请您谅解。” “谅解”之后必然还有下文,陆然何没接茬,静静地等着。 俏俏顿了顿,继续道:“而您在养大我的婶婶面前,对我多加奚落,似乎也不太妥当吧?” 陆然何眯起眼睛,声音越发冰冷:“你想说什么?” 俏俏看着她:“我想说的是,我已经为自己的不周全向您表示了歉意,那您呢?” 陆然何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声音不由得高起来:“你想让我给你道歉?” “不是向我,”俏俏平静道,“是向我的家人。” 这话一出,会客厅里一片死寂,能听见老式自鸣钟的运作声。 陆然何气得发抖,不得不将茶杯放回到桌面上,她稳了稳情绪,开口说话时声音又寒了几度:“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到我面前说这样的话?陆骁毕竟是我儿子,我不点头,你看他敢不敢带你进这个门!陆骁现在年纪小,不懂 分卷阅读149 事,他早晚有一天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是在替他考量。” 提及陆骁,俏俏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愤怒,就是这个女人,生下陆骁,又抛弃他,将他带回来,却又不肯好好对待。 那样好的陆骁,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您一直把陆骁挂在嘴上,口口声声说替他着想,”俏俏握紧手指,字字清晰,“可是,除了苛待他在意的人,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您还为他做过哪些事?您从未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关心过他,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他必须优秀,必须体面,必须出色,必须符合您的心意,否则就是叛逆不孝!凭什么?这是他的人生,凭什么要按您的想法活着?就算您是他妈,也不能这么欺负他!我不许!” 你不许?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陆然何的控制力已经到了极限,怒火直冲头顶,顾不得什么修养什么体面,扬手便是一巴掌。 俏俏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以陆女王的脾气,必然要给她点教训,早就防备着。陆女王手一抬,她便站了起来,指尖堪堪擦过她的脸侧,掠起细碎的凉意。 电光石火间,俏俏瞄见一道影子,转过身,看见陆骁站在会客厅门口,外套同眼睛都是黑色的,辨不清情绪,不知究竟站了多久。 俏俏嘴角一抽,有点崩溃—她居然当着她男人的面怼了她男人的妈! 还有比这更惨烈的修罗场吗! (92) 陆骁沉默着走进来,站在俏俏身边,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两个人。 气氛僵硬得近乎凝固,俏俏只觉手脚冰凉,喉咙阵阵发紧。她鼓起勇气,低声道:“对不起,我一时气急了……” 陆然何的胸口重重起伏着,目光里全是怒火,咬牙道:“陆骁,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挑的人,没规矩、不礼貌、牙尖嘴利顶撞长辈,你能从她身上找出半分优点吗?你……” “她最大的优点,”陆骁突然开口,打断母亲的话,安静道,“就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这一点,连我的亲生母亲都没有做到。” 陆然何哽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眼底激出暴怒般的红。她指住陆骁的鼻尖,颤抖着:“你这是在怪我?陆骁,你也疯了是不是?被这个小丫头迷了心窍,连母亲都敢忤逆!你若真有本事,就带着这个玩具似的小东西离开陆家,再不要回来,再不要做我的儿子,我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陆骁握住俏俏的手腕,握得很紧,俏俏吃痛,不由得看向他。陆骁依旧平静,他甚至笑了一下,对陆然何道:“这是您第二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了—要么按照您帮我铺好的路走下去,要么就不要再做陆家的人,不要再做您儿子。原来血亲是这么容易就能割舍的,只要有不顺意的地方,说不要就可以不要。” 陆骁的声音很静,带着点自嘲,没有半分恼怒的意味。陆然何莫名一慌,有种理亏般的无措感,她抿了抿嘴唇,一时想不出要说的话。 陆骁继续道:“我从来没有怪过您,也没有恨过,您给了我生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只凭这一点,我就没资格恨您。可我对您也没有任何期待了,不再期待您会像寻常母亲那样握着我的手和我说话聊天。” 您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不够爱我,让我独自生活在冰雪之中,逆着光与温暖。 最后这一句陆骁没有说出口,但陆然何不会不懂。她突然觉得难受,心里又气又苦,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比恨更可怕的是什么,是失望,是放弃,是伤心到极处的不再期待。 这一次,不是她选择放弃陆骁,而是陆骁放弃了她。 陆然何一直是太过要强的人,宁可硬挨着痛,也不愿说出一句服软的话。她长长叹气,不再去看陆骁的脸,背过身坐在椅子上,肩膀微微有些垮,显出疲态。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你好自为之,送客吧。” 陆骁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陆然何一眼,握着俏俏的手腕,转身走了。用人将他们送到门口,一脸忐忑。 陆骁道:“我改日再来看她。” 用人连忙点头,说了句您慢走。 陆骁的车停在花园外的石子路上,他打开副驾驶那侧的车门。俏俏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满脸的欲言又止。 陆骁摸摸她的头,眼睛里有柔软的光,轻声道:“我没有生气,相反,我很开心。有人爱着我,心疼我,替我鸣不平,没有因为我的母亲过于苛刻而放弃我,这是我的福气。最重要的一点—”陆骁挑了挑她的下巴,她顺势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仿佛有春风过境,他道,“我从没有失望过,对你,对这份感情,你们一直是我的宝贝和骄傲。” 俏俏慢慢笑起来,嘴 分卷阅读150 角一点点弯起,弧度格外柔和。她钩住陆骁的手指,轻轻晃了晃,道:“说好了毕业就结婚的,不许反悔。” (93) 打铁要趁热,同样的道理,心结不能存太久,不然会变成心病,心病难除,那就糟了。 陆骁发动车子,调了调后视镜,道:“走吧,回家,向你家太后负荆请罪。” 俏俏坐在副驾驶上,一脸严肃,她摸了摸陆骁的衣服,道:“你要不要在大衣里面加层钢板,挨打的时候能多扛几下。” 陆骁无奈,笑着道:“太后的火力值,应该没有这么强吧。” 俏俏默默系紧安全带,道:“愤怒的太后,就是成年的亚洲雄狮。你有没有听过那首歌—亚洲风四起,亚洲雄狮震天吼。” 陆骁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两个红绿灯才反应过来—人家歌里明明唱的是“亚洲雄风震天吼”! 负荆请罪是个大活,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俏俏拜托余笙先回家,预预热,他在场,好歹有个帮忙求情的。 余笙说起风凉话一点不嘴软,笑嘻嘻地道:“就太后那战斗力,你别指望我拉架哈,我最多客串一下裁判,帮忙判定陆骁的受伤情况,确定是否需要停止比赛。” 俏俏脑补了一下陆骁被太后三秒KO的画面,只觉汗毛倒竖,阴恻恻地道:“你可以选择不帮忙,我也可以选择在唐总面前说你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寻花问柳!” 余笙气结:“会用成语了不起啊!” (94)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空着两只爪子上门,陆骁找了个商场,买了两罐好茶、两瓶好酒还有一堆营养品,乱七八糟地塞了满满一后备厢。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一进家门,就被客厅里的情况震了一下,太后白湘宁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不喝茶不吃水果不看电视,只是坐着,腰杆笔直,听见门响也没转一下脑袋。余笙垂手立在一边,加把拂尘就是老佛爷身边的总管太监。 明摆着一个下马威。 余建国笑呵呵地迎上来:“陆骁来了?快进来,晚上要留下吃饭,叔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陆骁笑着说了句谢谢叔叔,白湘宁冷哼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我们家可收不下这么大的侄子,这声叔叔着实担不起。” 俏俏头皮一麻,一脸担忧地看向陆骁—这就开火了啊。 陆骁在她手背上蹭了蹭,低声道:“没事,太后逗我玩呢。” 眼看着气氛要僵,余建国扭头训老伴儿:“孩子好不容易有时间回来陪你吃饭,你把牛脾气收一收!” 余笙帮腔:“就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还是个送礼的!” 余建国和余笙两父子在家里的重量,摞在一块,也赶不上太后一个手指头。白太后一记眼风扫过去,两人纷纷住了嘴,再不敢触霉头。 俏俏趁机跑进厨房沏了壶太后喜欢的茶,又弄了点水果点心,然后挨着陆骁坐下。 陆骁看她一眼,笑容温柔,不见半分忐忑紧张。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气宇清华,容貌俊美,书墨里走出来一般,好看至极。 太后喝了口茶,对陆骁道:“客套话就免了,说正题吧。我生气的原因,想必余笙那个叛徒早就告诉你了。” 余笙嘴上嚼着小点心,朝俏俏摊了摊手,示意—我都已经是叛徒那个级别的了,真帮不上忙,你们自求多福。 不等陆骁开口,太后继续道:“两个家庭也好,两个人也罢,相处的前提就是平等,互相尊重,否则,即便硬凑在一起,也是走不远的。陆骁,你比俏俏年长,又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陆骁慢慢道:“首先,我要跟阿姨说声对不起,为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我保证,这种状况绝不会再出现。我今年二十六岁,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也许有的地方做得不够好,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够周到,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俏俏分开。和人一样,没有哪种爱在出生时就是完美的,爱情和相爱的人都需要时间来成长。我比俏俏年长,比她先长大,比她先成熟,我会一直在她前面,只要我还没倒下,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话音落下的同时,家里的氛围也跟着安静下去,太后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打破沉默的是余笙,他嗤笑一声,剥了瓣橘子慢慢嚼着,笑着道:“陆骁,你应该出本书,叫《情话大全》,教教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何花式说情话!” 太后没理会余笙的瞎搅和,一针见血:“如果伤害俏俏的人是你妈妈呢,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就相当于亲妈和媳妇一起掉水里,你会先救谁。”余笙笑得直抖,“千古一问,考验求生 分卷阅读151 欲的时候到了。” 太后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滚一边去,没你说话的份儿!” 余笙这么横插一杠,气氛反而活跃了些。余建国站起来说你们聊着,我去弄点好吃的,陆骁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尝尝叔叔的手艺。 余建国肯留他吃饭,就说明问题不大,陆骁笑着客气了一句,谢谢叔叔。 余笙瘫在沙发上,故意道:“别弄太辣的菜,陆骁让余立军捅了一刀,正捅在脾脏上,留了后遗症,吃东西要忌口的。” 余立军是俏俏的爸爸,因为误杀妻子坐了牢,俏俏高考时保外就医被放出来,吸血鬼般缠着俏俏,陆骁挨了他一刀,把他重新送回了监狱。 这一刀不仅让整个余家都欠他一个人情,还足以证明,他说,我会一直在她前面,只要我还没倒下,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并不是一句空话。 太后没好气儿地横了余笙一眼—小兔崽子,净帮外人说话! 余笙专心致志地剥着橘子上的白筋,将装傻进行到底。 刚刚的话题被岔开,陆骁主动找回来,道:“阿姨对我妈可能有点误解,她的确是个非常强势的人,性情不够温和,更谈不上温柔,无论对人还是对己。她言语尖锐,甚至算得上刻薄,但也只局限在言语上,我相信她不会真的动手去伤害我爱的人,因为那样做就等同于伤害我。阿姨也是母亲,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话说得倒是漂亮,”太后皱了皱眉,盯着陆骁,“只怕以后言行不一。” 陆骁从话音里听出松动的意味,舒展眉眼,轻笑着:“以后的事情,就放到以后去看吧。我不是一个会说空话的人,这一点自有时间去证明。” 陆骁生了一副好面孔,眼睛尤其漂亮,带着暖意看向一个人时,仿佛世界都明亮了。 俏俏坐在陆骁身侧,虽然没说话,目光却从未自他身上离开,那样鲜明的喜欢,藏都藏不住。 太后看在眼里,再怎么赌气,终是心软了。 (95) 太后虽然在气头上,到底是温厚善良的性格,既没过分刁难,也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余建国以最快的速度张罗了一大桌菜,偷偷拽老伴儿的衣角,嘱咐着:“吃饭的时候可不许训孩子,多影响胃口。” 太后哼了一声:“行,不训,我掀桌子!” 余建国只得干瞪眼。 快吃饭时,太后把俏俏支了出去,让她买瓶酱油回来。 陆骁知道白湘宁这是有话要说,坐在沙发上没动。太后站起来,看着他道:“陆骁,今天你在这个家里说的每一句话,最好全都牢牢记住,并且依言做到。我们家闺女身世可怜,妈妈去得早,爸爸又靠不住,这不代表没人替她撑腰做主。以后的日子,你要是有丁点对不起她的地方,且不说余笙能不能饶了你,我就算闭上眼睛,躺进了棺材,也要站起来,找你问个明白!” 余笙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皱眉道:“过分了啊,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陆骁收起笑容,认真道:“书上说,爱一个人只能爱到七分,要留三分给自己。可俏俏自一开始就给了我十分,十分的温柔体贴,十分的心疼理解,这是母亲都不曾给我的东西,我怎么会忍心辜负她。” 白湘宁定定地看着他,然后长长叹气。 那顿饭吃得有些沉默,俏俏怕陆骁不好意思伸筷子,吃不饱,屯粮食的小仓鼠似的,拼命往他碗里夹菜,蘑菇、莴笋、藕片、虾仁,全是他爱吃的。 陆骁抬手挡了挡脸,挡住嘴角的笑意。 白太后越看越来气,这哪是给了你十分,简直把心肝脾胃一并打包送你了!这傻丫头! 余建国生怕老伴儿情绪上来,当真掀了桌子,让大家都别吃饭,在桌子底下偷偷扽她的衣角,踢她的小腿,示意她大人大量,别跟小辈儿一般见识。 太后扭头瞪他,你也一边玩去,跟余笙一样都是叛徒! 眼神里带着火气,心却软了。 陆骁说得对,爱屋及乌,表面上难为的是陆骁,背地里俏俏一定比他更难过,没有哪个母亲忍心做这样的事。 一念至此,白湘宁又有些佩服陆骁,这孩子洞悉人心的手段是真高明,涉世多年的老江湖都未必及得上他! 吃过饭,天就黑了,雪天路滑,陆骁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俏俏偷偷穿上外套准备送他出去,白太后甩过去一记眼风,气哼哼地说:“吃完就跑,打算把碗筷留给谁洗!” 俏俏吐了吐舌头,又把外套脱下来,灰溜溜地钻进厨房洗碗去了。 余笙拍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道:“我送送吧 分卷阅读152 ,别再让人说我们小户人家待客不周。” 陆骁甚是无奈,余笙这家伙,其实比白太后更小心眼,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对他的机会。 天气阴冷,又开始下雪,余笙将陆骁送到停车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口香糖。 “我终于知道,你来找我的那天晚上,为什么只打肚子不打脸了,”陆骁接过余笙递来的口香糖,“怕我脸上挂了彩,不好登门道歉,是吧?” 余笙舔了舔牙尖,故意撩闲:“怎么,你要还回来吗?” 陆骁看他一眼,说了句:“好啊。” 不等余笙反应过来,陆骁伸手拽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拉,膝盖迎上去,正撞在他的肚子上。同样又快又狠,也让余笙体验了一把六腑移位的感觉,嘴里的口香糖都喷出去了。 余笙一手抵着伤处一手撑在车头的引擎盖上,半天直不起腰,咬牙道:“卸磨杀驴,吃饱了就骂厨子,姓陆的,你还要脸不要!” 陆骁坐进驾驶室,降下车窗,带着笑意看向他:“你可是一口气连着撞了我三下,我只还了一下,已经是打过折的友情价了。” 余笙气得想骂街,以后我再在太后耳边帮你说好话,我管你叫爸爸! (96) 家庭危机刚刚告一段落,俏俏还来不及把唐青瓷约出来,问清楚她跟余笙到底是什么关系,太后就宣布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她要带着一家四口回南方老家,祭祖、探亲、过年,一条龙。 余笙偷偷跟他妹咬耳朵:“寒假期间,你无事可做,少不了和陆骁腻在一起。太后这是余怒未消,做不到棒打鸳鸯,就手动让‘鸳鸯’异地,黄蜂尾后针,中年妇女心……” 末了,一声余韵悠悠的漫长叹息。 俏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有吗?”余笙一脸开心加愉快,笑容明显,藏都藏不住,“我人品这么‘地道’,怎么会幸灾乐祸。” 白太后雷厉风行,坐在沙发上指挥全家,收好了行李,订好了机票,不给俏俏留一点同陆骁告别的时间。 俏俏学着余笙的语气偷偷感慨—黄蜂尾后针,中年妇女心。 陆骁在电话那头笑:“怎么,还没出发就开始想我了?” “是啊是啊,”俏俏点头,“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见不到你了,就觉得时间好慢好想你。” 想念从来不需要太多仪式,听到某句歌词,看到某本杂志,脑袋里闯进你的脸,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挂断电话,陆骁打开行程表看了看日常安排。 除夕他必须留在大宅里陪陆然何吃年夜饭,初七云境工作室的年假结束,到岗上班,掐头去尾,中间有四天的时间。 想见我呀,那我就主动送上门,让你见吧。 出发回老家的前一晚,俏俏闷在被子里同唐青瓷煲电话粥,把连日来的狗血遭遇一口气说了个遍,重点表扬了一下余笙的两肋插刀、义薄云天、临危不乱、能堪大任。 唐青瓷笑着道:“你这成语是批发来的吧,买一赠三,大酬宾。” 俏俏意有所指:“我总觉得余笙最近红鸾星动,看在他帮过我的分上,本着平等互利、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我也得帮他挣点印象分,让他在心上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唐青瓷觉得脸上一烫,还好隔着电话,谁都看不见,急道:“瞎说什么!” “唐总,”俏俏谆谆教导,“诚实的孩子才有糖吃,撒谎的孩子只能被狼吃!做人啊,要诚实。” 唐青瓷握着电话哭笑不得,这兄妹俩还真像一个妈生出来的,聪明通透,心怀明澈。 都是很好的人啊。 出发当天,余笙例行在朋友圈里晒了机票和笨重的行李箱,然后又点开唐青瓷的头像,单独发了条消息:除夕夜原本想着带你去看烟花的,天不遂人愿啊。 唐青瓷:一路顺风。 余笙: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极简单的四个字,唐青瓷却读出一股棉花糖般的甜蜜气息。 家里暖气开的足,有点热,唐青瓷赤着脚走到客厅的飘窗前,那里立着她的画板和画具。 她站在有阳光的地方,穿着长及大腿的旧T恤,露出雪似的皮肤和脚踝。眼睛眯着,像只纯色的猫咪,慵懒、神秘、漂亮。 她想了想,拿起铅笔,浅灰的线条映在画布上,慢慢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9 c h a p t e r 我与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 分卷阅读153 //// 小女孩:“姐姐的英语老师叫什么名字啊?” 俏俏脱口而出:“他叫男朋友。” (97) 俏俏出生在南方,一个叫成君的小镇,据说历史悠久,在秦朝时便已存在。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直到母亲去世,父亲余立军入狱,才被余建国夫妇带走抚养。 成君县很少下雪,气温一直在零度以上,小桥流水,山峦青翠,有石桥和农田,淳朴的农家景色。 下了飞机还要换乘火车和大巴,旅途劳顿,俏俏枕着余笙的肩膀睡着了,她梦见很小的时候,妈妈还在,抱着她,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哄她睡觉。 她依稀记得几句歌词—月儿明,风儿静,宝贝宝贝,快快睡…… 在与往事有关的回忆里,那是仅有的美好与温情。 余建国少年离家,移居北方多年,老家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都是远亲,大部分余笙和俏俏都没见过。余建国教他们认人,这个是三姨奶,这个是四叔公。 过年走亲戚,免不了遭遇三连问:多大了?有对象没?啥时候结婚? 俏俏脆生生地回答:“十九岁了,有对象,毕业就结!” 白湘宁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气得咬牙,小丫头片子,等不及要做陆家人了是不是! 三姨奶,俏俏是见过的,听说小时候还抱过她。 老太太九十高龄,穿着黑色的旧褂子,腕上一对缠着红线的银镯,叮当作响。她摸了摸俏俏的发顶和脸颊,枯瘦的手指间有老式雪花膏的味道。 “可怜的丫头,”老太太抹着眼泪,“走的时候还没有灶台高,一转眼就要嫁人了。记得去看看你妈妈,她也想你啊。” 拜祭妈妈那天是余笙陪俏俏一道去的,还有一个负责带路的表哥。公墓在山上,晨雾缭绕,呼吸间有泥土的味道和雨后清冽的气息。 墓园里没人,静悄悄的,表哥的手沿着台阶一路指上去:“左手边,第三个。” 余笙说:“我们就不上去了,在这里等你。” 俏俏点点头,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 雨后地面微湿,她慢慢走过去,看见了妈妈的脸。 墓碑照片上是一个秀气的年轻女人,微笑着,眉眼弯起来,甜美清秀,从面相上看,是个有福气的人,谁能想到她会被丈夫失手打死。 耳边似乎有哭声响起,细细的,微弱的,哀求着,挣扎着。 俏俏坐在墓碑旁,头靠在上面,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小声道:“妈妈,你走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如今,我都十九岁了,你是不是都要认不出我了?” 抬起手,碰一碰妈妈的脸,指尖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俏俏闭上眼睛,想象妈妈就坐在身边,她一定会像三姨奶那样,摸摸她的发顶和脸颊,手上有老式雪花膏的味道。 “我考上了Q大,当地最好的大学,陆骁说我是超常发挥,相当于创造了个人生命史上的奇迹。哦,对了,忘了介绍,陆骁是我男朋友,陆地的陆,骁勇的骁,他也在Q大,读博士,很优秀的人,也很帅。他设计的作品拿了奖,还上了杂志封面呢,特别好看。我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 有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俏俏睁开眼睛,眼底是细碎的晶莹的水光:“我很好,放心吧,叔叔婶婶都很疼我,余笙和陆骁也是。四叔公说,我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你,眼睛弯弯的,嘴边有笑窝。以后,我一定要多笑。” 笑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假装你还在。 一片叶子落下来,正掉在俏俏的膝盖上,形状细长,像柳叶。 俏俏捡起叶片,用手指一点点擦干净,然后贴在唇上,轻轻吹响。 轻缓的柔软的调子汩汩而出,在山间晨风中慢慢回荡— 月儿明,风儿静,宝贝宝贝,快快睡…… (98) 年夜饭是在三叔公家吃的,老式平房的堂屋里支起三张圆木桌,长辈一桌,晚辈一桌,没成年的小孩另坐一桌。 大锅土灶烧出来的农家饭,盘大量足,香气扑鼻。腊肠、米酒、竹笋烧肉,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特色菜,俏俏拍着肚皮仰天感慨,每逢佳节胖三斤! 一儿一女,学历傲人,样貌出挑,白太后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甚是自豪。 余笙有意给白湘宁长脸,让她心情好些,特意搭配了一身拉风的衣服。踝靴、工装裤、修身款的夹克外套,两条腿长得无处安放,有种站直了就要一头撞上房梁的错觉,头发用发胶定过型,英俊利落。 好看的人走到哪儿都讨人喜欢,几个还在念 分卷阅读154 中学的同辈想跟余笙打招呼,又不太好意思,红着脸躲在角落里偷偷张望。 余笙从小就是孩子王,街坊邻里的同龄人都归他领导,他抬手一挥,招呼几个孩子:“走,哥带你们放鞭炮去。” 余笙拖尾巴似的将几个小孩带到小河边,一人分了几个仙女棒,嘱咐他们小心点,别炸着手。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但是阴冷,风吹过来,俏俏缩着肩膀打了个哆嗦。余笙看她一眼,脱下身上的夹克外套丢过去,斥着:“冻傻你!” 俏俏裹着余笙的外套凑过去,手一伸:“哥,新年快乐,大吉大利,给个红包吧。” 余笙嘴上叼着烟,斜她一眼,道:“咱俩一个辈分,凭什么要我出钱给你压岁?” 俏俏看着他:“因为我在唐总面前帮你说好话了,一车一车地说!” 余笙从钱包里抠出一枚硬币,又从烟盒里撕下一块金色的锡箔纸,包在硬币上,搁在俏俏手中:“拿去,省着点花。” 俏俏拆开一看,硬币就硬币吧,居然还是一毛钱的,好歹给个一块啊! 还省着点花,你是怕我拿去买东西,店家找不开零钱吗! 俏俏“啧”了一下,小声嘀咕着:“真抠门!” 余笙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哥得攒钱给你娶嫂子!” 俏俏忍不住八卦:“说说呗,什么时候跟我唐勾搭在一起的?” “会说话吗,”余笙站得有点累,原地一蹲,“那叫自由恋爱。不过,目前处于努力阶段,还没追到手。” 俏俏也蹲下来,挨在余笙身边,像两根并蒂生长的胡萝卜,她咬了咬嘴唇,道:“唐总是个特别好的姑娘,你得用心对她,特别特别用心才行!” “放心吧,丈母娘大人!”余笙叹气,“我一定会对你闺女特别特别好的!” 余笙嘴上还叼着烟,只剩短短的一截,俏俏抬手夺下,掐灭了。 余笙看她一眼,笑着:“知道心疼哥哥了?不错,长大了。” “哥,我好像还没有认认真真地跟你说过一声谢谢。”俏俏揉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慢慢地道,“三姨奶说我可怜,我一点都不觉得,我被保护得很好,拥有很多很多东西,我很知足,也很开心。即便没有陆骁,我也是幸福的。” “真长大了啊,知道感恩了。”余笙帮俏俏拢了拢外套的衣襟,防止风灌进去,他摸摸俏俏的头发,金工实习做多了,掌心难免粗糙,温度却是暖的,“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我永远是你哥,天塌下来也是先砸我。” 有个词语叫“万幸”,万中无一的幸运,俏俏想,这真是个美好的词。 万幸,她在失去妈妈之后遇上了余笙一家人;万幸,她在情窦初开,天真懵懂的年纪,遇见了陆骁。 她一直活在被爱里,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东西。 山中古寺传来零点的钟声,在小镇上回荡,新的一年了。 电视里传来喜庆的音乐声,孩子们手牵着手兴奋地喊叫着。 俏俏也拿了根仙女棒,银白的光芒盈盈闪烁,像是捧着个小太阳在手上。 新的一年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边浮起笑容和白色的雾。 愿新年,胜旧年。多喜乐,长安宁。 (99) 陆然何安排了一场酒会,时间在除夕夜,地点是陆氏名下的一家星光宴会厅。 陆骁在大宅里等了她一整天,影子都没见到。 偌大的别墅静寂无声,没有半点新春佳节的欢喜感,像个无人居住的空房子。 会客厅里的自鸣钟嗒嗒嗒地向前走着,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万家团圆,辞旧迎新的时刻。宅子里的大部分用人都放了假,只留下两三个,越发显得空寂冷清。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陆骁出神般默数着当空落下的雪花,一片一片一片……直到用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问他什么时候开晚餐,他才发觉自己在窗前站了整整三个小时。 陆然何依旧没有回来,也没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也不知是在赌气,还是故意晾着他。 风大了,灯影摇曳,有暗影落在陆骁脸上,映得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他说,不等了,开饭吧。 年夜饭呢,又叫团圆饭,不能不吃。 只有陆骁一个人,用人仍然依照规矩做足了十二个菜,象征着一年有十二个月份,每个月份都有十二分的美满。 陆骁守着一桌子菜拨通了陆然何的私人电话,是助理接的,委婉地表示陆夫人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的话,她 分卷阅读155 会代为转达。 陆骁说,请转告陆夫人,陆骁祝她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然后,再没听助理说什么,径自断了线。 餐厅里再度安静下来,俏俏的电话就是在那时打进来的,她应该在室外,隔着话筒能听见爆竹燃烧和小孩子的尖叫声。杂乱,但热闹,那才是节日该有的样子。 他的小姑娘祝他新年快乐,她说,新的一年,她要加倍喜欢他。一年一年这么累积下去,变成庞大的礼物。 她说,陆骁,我想把一辈子的温柔都给你,只给你。 雪越发大了,纷纷扬扬,陆骁一边同俏俏聊天一边向外走,用人拿着外套披在他身上,试探着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要叫来司机吗?” “叫吧,”陆骁收起电话,轻声道,“送我去机场。” (100) 除夕,注定是个不眠夜。 唐青瓷给保姆放了假,她一觉睡到中午,饭也没吃,打开影碟机看各国经典恐怖电影,在鬼哭狼嚎中过了一天,遇到精彩的情节,也会被吓一跳,算是极度无聊中的一点小刺激。 天黑下来时,她订了外卖,鱼肉海鲜,一大桌子,店家以为是多人用餐,送了好几副餐具。唐青瓷拆开包装,将餐具摆在桌子上,然后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里—祝大家新年快乐。 就好像她也有人陪,也在和家人团圆。 零点的钟声一过,俏俏的电话最先打进来,说新年快乐啊唐总,新的一年,祝我俩干吃不胖,瘦成闪电! 唐青瓷打击她:“文盲!闪电的直径是五米!你想要一个直径五米的水盆腰吗?” 再然后是余笙,那家伙一张口就讨人嫌,笑着说,快,认认真真地给哥拜个年,哥给你发红包。 唐青瓷:“要不要再给你磕个头啊,带响的那种。” “也行啊,”余笙嘿嘿笑着,“就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那样磕!” 电话那端一阵安静,余笙抢在唐青瓷切断电话之前,说了句正经的:“希望你开心,希望我能让你开心,新年快乐。” 余笙的声音里永远带着三分笑意,只是听着,都会让人心情变好。 唐青瓷拿过遥控器关上电视,走到飘窗前,架子上支着画了一半的油画,正要拿起画笔,电话又响了。 自上次不欢而散,她和母亲已有大半个月不联系,猛然听见对方的声音,还以为打错了。 唐青瓷说了句新年快乐,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 母亲犹豫了一下,道:“青青,妈妈想了很久,这些年的确亏欠你太多,怨不得你会恨我,对不起。我已经和现任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你想不想,我是说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到英国读书,和妈妈一起生活,给妈妈一个补偿你的机会。我只有一个女儿,却越来越生分,我怕有一天在街上碰到,妈妈都认不出你了。” 唐青瓷握着电话愣在那里。 母亲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拘谨得近乎可怜,可怜得让人不忍拒绝。 颠沛半生,回过头时才发现最重要的亲人都已失散,身边空空荡荡,那种滋味的确不好受。可是“补偿”二字,说起来和做起来,都不容易。 据说,时间会把所有迟到的“对不起”,统统变成“来不及”。 唐青瓷想,还来得及吗,已经丢掉的东西,还能找回去吗。 如果她真的去了英国,她和余笙之间,是不是也会变成“来不及”…… (101) 陆骁上飞机时,已经是凌晨时分,飞机上乘客不多,他的位置靠窗,身边坐着一位抱小孩的年轻妈妈。小孩两岁多一点,是个女娃娃,行程过半时打着呵欠醒过来,一眼看到陆骁,伸出藕节似的手臂,意思很明显:要抱抱。 陆骁收起摊放在膝盖上的文件,从年轻妈妈怀里把小姑娘接了过来。这一抱不要紧,小姑娘赖在他怀里再不肯挪窝,奶嘴都不要了,揽着陆骁的脖子玩他的衬衫纽扣。 年轻妈妈满含歉意,小声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陆骁笑着说没关系,问起小姑娘叫叫什么名字。 年轻妈妈说小名叫乔乔,乔木的乔。 陆骁低下头,摸了摸小丫头胖嘟嘟的小手,眼底有细碎的暖意。 你好啊,乔乔,我要去见的人叫俏俏。 下飞机之后,陆骁租了辆车,抵达成君镇时天都黑了。在酒店办入住时,前台主动跟陆骁聊了几句,告诉他晚上在绿地广场有舞狮和烟火表演,早点去能占个好位置,看得清楚些。 陆 分卷阅读156 骁用房卡打开门,先洗澡换衣服,从浴室出来时,听见手机在响,接起来一听,果然是俏俏。 小姑娘爱凑热闹,已经到了绿地广场,背景里一片杂音,笑着说今天有舞狮表扬,外面可热闹了。小商贩坐地起价,平时五块钱一个的棉花糖,今天统统二十块,余笙甘当冤大头,给同行的几个小孩一人买了一个,心疼得心头滴血。 陆骁换好衣服拿了钥匙去停车场取车,开关车门时响声明显,俏俏“咦”了一声,道:“陆骁,你也在外面吗?” 陆骁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的眼睛,里面有着明显的温柔,他笑着道:“是啊,在送外卖。” (102) 长辈嫌冷不愿凑热闹,余笙带着几个同辈的孩子出来看表演。几个小孩在念初中,还算听话,乖乖围在余笙身边,没有到处乱跑。 先开始的是舞狮表演,树梢上屋檐下,挂起了颜色各异的彩灯,通明透亮,灯火如昼,映出新春佳节的热闹喜庆。有舞狮队的地方就有耍龙灯的,十三节的长龙,披着漂亮的龙衣,内里置着油灯,绕着红色的宝珠翻腾跳跃。 锣鼓声、鞭炮声和观众的呼声掌声混在一起,流彩缤纷中,映出光灿明亮的热闹非凡。 俏俏看表演看得正兴起,余光瞄见余笙接了通电话,那厮斜咬着一根烟,压着嗓子应了几声,突然握着俏俏的手臂,道:“跟我来。” 余笙叮嘱几个小的留在原地等他,不要乱走,然后带着俏俏从看表演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广场另一侧立着一尊大石雕,旁人都挤在别处看舞狮表演,石雕附近冷冷清清。俏俏甩了甩被握住的手臂:“抽什么风啊你,表演还没结束呢,我要回去看!” 余笙松开她,后退一步,笑着指了指她身后。不等俏俏转身,腰上一紧,竟是被人抱了起来。万丈银河、流光星辰齐齐向她扑来,形成金色的光雾将她笼罩,喧嚣吵闹的杂音急速退去,耳边只剩安静的呼吸和带笑的声音。 俏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惊讶着:“陆骁?陆骁!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我穿越啦,还是在做梦?” 陆骁抱着她,眼底声音俱是温柔,他说:“我把自己送来了,算不算最好的新年礼物?” 俏俏睁大眼睛,惊喜的感觉淹没一切感官,仿佛寒冬凛然而退,转眼间便是春光四月。 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春天也来了。 余笙歪在一旁,撸起衣袖看了看腕表,八点多一点。过年嘛,天越黑越热闹,晚些回去也不会被怀疑,他对陆骁道:“十二点之前,必须把人送回来,太后还在气头上,别上赶着找骂。” 俏俏根本没听见余笙都说了些什么,眼睛只看着陆骁,一脸的难以置信,回不过神。 陆骁摸了摸她的头发,对余笙点了点头,道:“多谢。” 余笙“啧”了一声,嘀咕着:“等小爷有对象了,一定天天朋友圈直播秀恩爱,虐死你们!” 不然,对不起这些年吃过的狗粮。 (103) 酒店的空气有些闷,还有一股廉价的清新剂的味道。 俏俏先推门进去,陆骁握住她的手腕,关上门,将她抵在门板和胸膛之间。屋子里没开灯,有星光落进来,隐约能听见锣鼓声和人群的喧闹声。 那些声音很近又很远,好像与他们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新年快乐,宝贝。”陆骁的唇贴在她耳边,每一个字都极尽温柔与旖旎,仔细听一听,简直能要人的命。 俏俏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没有问陆骁为什么会突然跑来,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没有问的意义。 为什么会来?因为他需要她,他的生命和感情里缺失了一部分,空荡荡的,又冷又疼,需要有人来填补。她愿意治愈他身上所有的清冷和孤独,无论在什么时候。 爱之所以温暖,就在于它能够治愈时间都无法抚平的伤口。 俏俏上前一步,踮起脚,嘴唇贴合的那一瞬,看到陆骁的耳朵上的曜石耳钉,带着光芒,细碎璀璨。 窗外是喧闹的夜与节日,窗内是薄薄的黑暗和彼此的呼吸,光影混乱交叠,在眼前折射出梦境般的虚无。 俏俏恍惚觉得自己正在燃烧,炽热的感觉自身体内部透出来,呼啸席卷。耳鬓厮磨间她的手指碰到陆骁的腰带,金属带卡触感微凉,她瑟缩了一下,陆骁反手握住她的腕,带着她,让她的掌心贴在他腰间的皮肤上。 俏俏闻到极淡的雪松木的香气,那是陆骁惯用的香水味道,掌心下的肌肉流畅紧致,光滑的、火热的。 “你心跳得好快,”陆骁低下头吻一吻俏俏的额头, 分卷阅读157 两人离得太近,鲜润的唇轻轻擦过耳侧,“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才跳得这么快吗?” 明知故问! 还是坏心眼的明知故问! 俏俏脸色通红,抓过陆骁的手,看了看他的腕表,眼睛里含着鳞波似的光,小声道:“最晚十二点,我要回去。” “真残忍,”陆骁抵着她的额头,故意道,“我可是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才来到这儿的。” “其实,十二点半也行。”俏俏转转眼睛,脸色红彤彤的,“最晚不能超过四十。” 不然,太后真的要骂人了! “还有三个半小时啊,”陆骁轻笑着,碰一碰她锁骨上的凹陷,“你说究竟是太长,还是太短?” 俏俏脸色红得不能再红,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肩膀上,凌乱的心跳渐渐平定,一种比心动更加温柔的情绪渐渐浮上来,那便是长相守。 我与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酒店的床单上带着一股清洁剂的味道,当陆骁倾身覆过来时,俏俏的所有感官只嗅到一种味道—雪松木的香气,清新淡雅,一如他身上白衬衫,又如他英俊精致的脸与眼睛。 陆骁扯开衬衫的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胸口,他说,别怕,我只想抱抱你。 俏俏迎上去,吻住他,说我不怕,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窗帘微微晃动,半空中一弯上好的月。 (104) 是陆骁的电话先响的,两声之后便断掉,然后是俏俏的。 拿过手机一看,余笙的名字跳在屏幕上,再看一眼时间,十二点过十分。 比预定的时间多给了十分钟,冒着被太后数落的风险,余笙已经很够意思。 道理都明白,还是懒得动,陆骁躺在俏俏的胸口上,闭着眼睛,道:“我想抽烟。” 俏俏钩过扔在床脚的外套,从口袋里翻出一颗奶糖,剥掉包装纸塞进陆骁怀里,哄着:“吃这个吧,甜的,比尼古丁味道好多了。” 陆骁长叹一声,俏俏推推他的肩膀,脸还红着,道:“我要去洗手间。” 陆骁动了动,俏俏跳下床,落地的瞬间才发觉腿麻得厉害,连膝盖都是软的。 身后传来轻笑声,陆骁斜躺在那里,一手支着脸侧,道:“北朝乐府诗歌中写的‘含情出户脚无力’,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洗手间的架子上搭着三条毛巾,俏俏拿下来一条没用过的,用温水沾湿,在脸上擦了擦,权当降温。 镜子上映出一张羞怯又动人的脸,眼波盈盈,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 余笙还在等着,俏俏没敢在卫生间里多磨蹭,出来时,正看见陆骁将揉皱的衬衫脱下,换上烟灰色的毛衣,行动间露出劲瘦的腰、紧实的腹还有胸口,他半转过身,斜方肌线条明显,锁骨处凹陷精致。 人啊,难有十全十美,要么长得好,要么成绩好,要么身材好家世好,能占据一项已是老天青睐,样样都占自是万中无一。 俏俏想,我的“万幸”小词典又要更新了—万幸,喜欢与被喜欢的人都是陆骁。 什么程司湛什么许知燃,在那一刻统统被抹去了姓名。 (105) 看舞龙舞狮烟火表演的人群早就散了,空气里残留着浓重的火药和硫黄味儿。 余笙带着几个小孩蹲在石雕的背风处,他拢着打火机上跳出的火光点了根烟,想着,再过十分钟,就十分钟,姓陆的还不把人送回来,他就要发飙了。 零上三度并不比零下三度暖和多少啊,冻死爷爷了。 亲戚家的小孩碰了碰余笙的手臂,小声道:“余笙哥哥,俏俏姐姐去哪儿了?” “会情郎”三个字在舌尖上滚过一遭,余笙将打火机的盖子弹开又合拢,咔嗒咔嗒地绕着玩,半晌才道:“拉肚子,上厕所去了,回家不许乱说啊,传到我耳朵里当心我揍你。” 孩子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什么程度的闹肚子能闹三四个小时,小孩看了余笙一眼,撇撇嘴,再没说话。 一根烟抽到底,才看见俏俏的影子,蹦蹦跳跳地从广场另一侧跑过来,手里提着个袋子。 余笙将烟头碾灭扔进垃圾桶,眯着眼睛四处张望陆骁把车停在哪儿了。俏俏没看他,从袋子里拿出几盒巧克力,分给亲戚家的小孩。余笙瞄了一眼,进口的,死贵死贵。 陆骁这家伙,出手倒是大方。 一个小孩极会说话,抱着巧克力的盒子,对俏俏道:“姐姐,你好半天没回来,原来是去给我们买巧克力了!”b 分卷阅读158 r 俏俏连忙点头:“对啊,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可好吃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余笙险些把白眼翻上天,俏俏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递过去一个天鹅绒的蓝色礼盒,道:“这是给你的,陆骁说祝余小学弟新年快乐!” 余笙高中和本科时都和陆骁是校友,读了研才分开,算得上半个学弟,他打开盒子看了看,经典款宝玑腕表,一块会报时的人民币。 小蓝盒原样打开又原样扣上,余笙将盒子丢回到俏俏怀里,道:“大过年的,你哥在广场风口里蹲了三四个小时,不是为了这种东西。告诉陆骁,少把他那些奸商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俏俏吐吐舌头,道:“哥,你别生气,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余笙道,“心意我领了,东西就免了。我同意你和陆骁在一起,不是图他的家庭条件,更不是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只是觉得他能对你好。如果有一天,他做了混账事,就算他拿宝玑垒道城墙堆在咱家门口,我也照样打折他的腿。” 俏俏摸摸鼻子,有点想笑,又忍不住感动。 (106) 陆骁只在成君待了两天便回去了,学校和工作室一堆事情等着他,实在太忙。余建国和白太后难得回一次老家,要留在这里过元宵节。余笙在读研究生,年假只有十天,他也要提前回去,俏俏树袋熊似的抱住余笙立起的行李箱,伸出恳求的“尔康手”,道:“哥,把我带走吧!我能洗衣叠被煮茶做饭,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带我一块回去吧!” 余笙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俏俏的脑门把她推开,道:“少来,我是急着回去完成学业,为国为民,你是急着回去谈恋爱,浪费资源。咱们俩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不属于同个战壕,还是别攀交情了!” 余建国小声同老伴儿商量,要不也让俏俏提前回去吧,余笙也走了,把她自己拘在乡下,连个陪她斗嘴的人都没有,多无聊啊。 白太后手里兜着一把五香瓜子,边嗑边道:“满院子的进口巧克力糖纸你没看见啊?那是镇上的小超市能买到的东西?肯定是外人带来的。你没带我没带余笙没带,你猜还能有谁上赶着给咱们亲戚家的孩子送吃的?” 余建国一愣:“你是说陆骁来过了?不能吧,我没见到人啊!” “人家又不是来看你的,为什么要让你看见?”太后“啧”了一声,“更何况,大过年的,你把俏俏放回去,万一那个陆什么夫人又找她麻烦,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动动脑子,傻老头!” 余建国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嘿嘿憨笑,奉承着还是老伴儿心思细。 白湘宁老佛爷似的扶着余建国的手臂,深深叹了口气,道:“陆骁也是个可怜,阖家团圆的时候,只他孤身一人,有家不回,必然是闹了矛盾。你说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陆然何那样的妈,真是想不通!” 想走的走不掉,俏俏被拘在乡下,陪着家里老人聊天说话剥核桃仁。日子虽然无聊,核桃仁却极好,饱满香甜,俏俏私藏了一包她亲手剥的,留给陆骁。 俏俏在电话里同陆骁开玩笑,说:“送你点核桃仁,让你补补脑子!” 陆骁无奈:“怎么听起来像骂人。” 听筒里传来敲击键盘的机械声,俏俏坐在院子里的果树下,摇头晃脑地道:“陆骁啊陆骁,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忙?” 陆骁笑了笑,道:“再怎么忙,督促你好好学习的时间还是有的。送给你的那些英文诗集都看了吗,念一首给我听听。” 俏俏想了想,选了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那首《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I039;d like to live with you in a small town. Where there are eternal twilights and eternal bells. The faint chime of ancient clocks like droplets of time. And sometimes, in the evenings, from some garret A flute .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古老时钟敲出的微弱响声,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笛声…… 电话挂断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亲戚家刚上初中的小女孩。小女孩梳着马尾辫,眼睛很大,亮晶晶的。她刚好听到俏俏念的英文诗,崇拜道:“姐姐,你口语真好 分卷阅读159 !平时是怎么练的呀?” 俏俏回忆了一下她学习英语和锻炼口语的过程,看原文诗集、早起晨读,坚持听力,每一个步骤都有陆骁参与的痕迹。她不由得脸色一红,道:“首先你得有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一对一专业指导,不收学费,还温柔体贴。 小女孩:“姐姐的英语老师叫什么名字啊?” 俏俏脱口而出:“他叫男朋友。” 小女孩:“……” 恰巧路过的白太后:“……” 八达岭上的长城墙都没有你的脸皮厚! “麻烦陆老师以后多教育教育我, 最好是一对一单独辅导,门一关,我和你……” (107) 余笙扛着行李箱下了飞机,家都没回,先去了陆骁住的金誉园,从箱子里搬出一堆东西—腊肠、腊肉、年糕、甜酒,还有俏俏亲手剥的核桃仁。 余笙累得腰酸背痛,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瘫,道:“都是我妹让我带回来的,死沉,麻烦把运费结算一下,首重20公斤,续重十公斤以内每斤14,超重另算。” “辛苦了。”陆骁坐在他对面,笑着道,“余笙小哥哥亲自上门送特产,这是妹夫才有的待遇吧。” “想得美!”余笙眼睛一横,“腊肠里面绊了耗子药,吃的时候小心点!” 余笙一放假就陪着双亲回了南方老家,没来得及和朋友聚一聚,不少人都等着他呢,刚下飞机就有信息飞进来,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大伙聚一聚。余笙挑了一个顺眼的回复:半小时后见。 陆骁叫住他,从茶几下拿出个小盒子,推过去,道:“宝玑不要,这个总行吧?” 又一个天鹅绒的小蓝盒子,比之前那个小了些,盖子弹开,金属色打火机躺在里面,限量的定制款,边角处刻着余笙的姓名缩写。 陆骁拿出打火机,给余笙点了一根烟,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也欠你一声谢谢。” 火苗映在两人中间,像一朵艳丽的花。 余笙一贯满身痞气,他笑了笑,偏头将火苗吹灭,挑起眼睛,像某种危险的肉食性动物,道:“我不喜欢听客气话,也不需要那个,好好待我妹妹就成。” 陆骁英俊温雅,骨子里有股贵族气,在气场全开的余笙面前也毫不逊色,他将打火机放进余笙手里,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性格并不好,认识俏俏之后,才变得细致温柔,才有了冲动和热忱,是她改变了我,也是她拯救了我。所以,我再不会像喜欢她一样,喜欢上其他人。” 有些感情一生只能给出一次,用尽全力去爱的人也只有一个。 余笙顿了一下,将打火机收进口袋,故意道:“暂且信你一次!” (108) 友情局约在了一家名叫“HBZ”的酒吧,余笙打车过去,盯着牌匾看了半晌,道:“HBZ—这名字有什么深意吗?” 同伴解释:“HBZ就是‘喝不醉’三个字的首拼啊。” 余笙嘴角一抽,行吧,是我高看你们了。 七八个人在大厅里,热热闹闹地凑了一桌子。余笙作为长期性失踪人口,甫一露面,便收到各方友人的慰问。啤酒白酒葡萄酒,三轮下来,余生耍赖讨饶,嚷嚷着,你们是想让我去黄泉路上走一走吗? 余笙是最不像学霸的学霸,他爱好多,朋友也多,抽烟喝酒文身,没有半点老实孩子该有的样子,也正是这种反差感,让他变得更加亮眼。 烟酒气浓得散不开,有人伸手过来,揽着余笙的脖子要同他玩牌,行动间带起一股香水味,是个女的。 余笙闪身躲开,笑着道:“沾上香水味回家说不清楚。” 朋友起哄:“名草有主了?” 余笙也不瞒,笑着道:“追着呢,快了。” 那女生面有不甘,挑着眉毛,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勾走我们小余哥的魂儿,哪天带出来,让我们见见。” 余笙看她一眼,唇边弯起戏谑似的柔软,故意道:“自然是好姑娘,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好到要藏起来,不能给你们看! 正闹着,舞台上炸耳朵的摇滚乐突然一停,余笙扭过头,看见舞台下的人群中劈开一条窄窄的路,一个拿着吉他穿着黑色套装的人走到舞台边沿,长腿一抬,直接跳了上去。 灯光暗淡,那人又穿了身黑,还是短头发,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 余笙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同伴嚼着圣女果小声嘀咕:“新来的驻唱吗,以前没见过 分卷阅读160 。” “不是驻唱,”服务生送来小食,笑着道,“一学生,唱得不错,偶尔来玩玩。” 余笙的目光一直搁在舞台上,收不回来。他看见那人上台时带了张吧椅,一脚撑地,一脚支在椅子的横梁上,腿形笔直修长。那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麦克风调到合适的高度,低头拨弄了两下琴弦。 余笙目不转睛,这身形,这气场,这不好招惹的范儿,可真眼熟啊。 前奏轻轻而出,是一首词曲皆美的英文歌— 那人一开口,余笙身边的同伴就愣住了,惊讶道:“女的?那气场,我还以为是个爷们。” 可是接下来,却没人顾得上注意歌手究竟是男是女了,因为唱得太好,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嗓子。 唐青瓷向前一步,自阴影里走出,站在有聚光灯的地方。 余笙听见自己的心跳,“嘭”的一声。 他的好姑娘,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短发,洗掉了染色,只剩干净的黑。脸上扫着薄薄的妆,越发显得神情淡漠,瞳仁却是艳丽的,像猫,高贵漂亮。她不看手中的吉他,也不看场下的观众,盯着虚空中的某个角落,轻轻地唱— I was a little girl alone in my little world 我是一个小女孩独自在这小小的世界 who dreamed of a little home for me. 梦想有一个小小的家 I played pretend between the trees, 我计划将它隐蔽在树丛中间 and fed my houseguests bark and leaves, 用书皮和叶子招待我的客人 and laughed in my pretty bed of green. 在我可爱的绿色床上欢笑 …… 表情是冷的,歌声却是暖的,对比中撕扯出令人目眩的光,仿佛那个唱歌的女孩本身就在闪闪发亮。 一首唱完,有人鼓掌,有人起哄,都是善意的,没什么过分的话。 不止一个观众喊着:“女神!再唱一首吧!上次唱的那首粤语歌,好听!” 唐青瓷调了调琴弦,道:“行啊,就唱这个吧。” 余笙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同值班经理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消失在舞台后方的黑暗中。 气氛很好,温度也热,唐青瓷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半袖T恤。台下坐满了人,她谁也不看,只抱着自己的吉他,粤语唱得字正腔圆,非常有味道。 极淡的烟熏嗓,有种沧桑的味道,却不压抑,淡漠与柔情,烟火与金属色,全在那把嗓子里,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歌唱到一半,有键盘加进来,唐青瓷抱着吉他回身看一眼,愣了愣。 余笙也脱了外套,穿了件黑色的运动背心,手臂上箍着漂亮的肌肉线条,灯光在皮肤上映出略深的小麦色,露出些许文身的影子,健康、干净,还有点性感。 除了偶尔看了一下手中的键盘,余笙的眼睛一直凝在唐青瓷身上,见她看过来,立即回以灿烂热情的笑。 余笙身上有着强烈的少年感,永远朝气昂扬,永远恣肆潇洒,灿烂笑起来的样子比夏日的阳光更炫目。 台下的观众立即注意到他,掌声里夹杂着议论,多半是女生,叽叽喳喳— “哪儿来的小帅哥啊,以前没见过。” “这腿可真长,还细,身材也好!笑起来真好看!” …… 那声音吵得人心烦,唐青瓷险些唱错歌词,她皱了皱眉,声音里的金属色越发浓重,冲淡了柔情。唱完最后一句,不等伴奏放完,她就站起来收吉他。 观众一边鼓掌一边挽留:“再唱一首吧,没听够呢。” 唐青瓷没说话,拎着外套和吉他径自从舞台上跳了下去,拐进了员工专用的狭窄通道。她没直接离开,而是贴墙站着,有人路过,被她拦下,哑着嗓子道:“有烟吗?给我一根。” (109) “抽我的吧。” 干净清透的声音。 余笙敲了敲烟盒,反手递过去,他也靠着墙,站在唐青瓷身侧,脸上带着一点笑。 唐青瓷接过来,咬在嘴上,道:“火机呢,有吗?” 余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161 ,拿出陆骁送的打火机,弹开盖子,按了按,火焰跳出来,映在他的掌心里,也映亮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唐青瓷看他一眼,将头凑过去,火光一映,越发显得唇色艳丽。 余笙有点心猿意马,他看着唐青瓷的嘴唇和她唇间的烟,低声道:“《红豆》会唱吗?给我唱两句吧。就唱‘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那几句,我想听。” “人家都是按名点歌儿,”唐青瓷磕了下烟灰,“你怎么按词儿点?” 余笙笑了笑,转过去,和唐青瓷并着肩膀靠墙站着,道:“我就想从你嘴里听到‘天长地久’四个字。” 唐青瓷不是愚笨的人,自然听得懂这句话里的意味。她垂下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烟雾弥散开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余笙夺过唐青瓷指尖的烟,烟尾处留着淡淡的口红印,余笙侧过身子,面对着唐青瓷,将那抹红色挑在指尖,他道:“那天在游乐场,有句话我没有说完—我的心不是小区,是城堡,住着我的小公主,公主的名字叫唐青瓷。公主,我感受到你在恐惧,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唐青瓷第一次不敢看一个人的眼睛,她皱了皱眉,终于露出一点脆弱的样子,低声道:“你是不是要出国了,留学?” 俏俏之前提起过,别看余笙一副痞子相,其实计划明确,他从不混日子,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早就想得清清楚楚。 雅思和GRE都已经考过,分数接近满点,大四时GPA毫无悬念地达到了4.0,出国深造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鹰,就该飞在高远的地方。 余笙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唐青瓷身体里的血液急速冷下去,看着两个人的影子,自虐一般又问了一句:“去哪儿?美国?” “英国,”余笙抿了抿嘴唇,报出一个学校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去留学,读博士,我一定会回来的,不会留在外面,我保证。” “挺好的,你就该去更好的地方,”唐青瓷无意识地接了一句,语毕,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声音不由得拔高两度,“你说你要去哪儿?” 余笙有些错愕,像是被吓着,重复了一遍:“英国。” —青青,你想不想,我是说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到英国读书,和妈妈一起生活,给妈妈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我要留学了,去英国。 真是巧啊,巧得都忍不住相信世界上真有缘分这东西了。 唐青瓷转头看向余笙,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太多的东西融在眼神里,让那记目光变得格外深远。 余笙终于将那根烟捏碎,连同火星一并掐在掌心里,只余一点红色留在指尖。他转过身,背靠着墙壁,和唐青瓷看着同一个方向,轻声道:“我说喜欢你,是真的,我说我一定会回来,也是真的。再见面的时候,唱首《红豆》给我听吧,我很想听到我的小公主对我说出‘天长地久’四个字,那该是怎样的场景啊。” 尾音里带着怅然的味道。那份怅然让唐青瓷觉得心酸。 她第一次这样心疼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喜欢满得快要溢出来,再也不能装作不在意了。 余笙,其实我也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只是我太害怕,怕所有爱情都会变成爸爸妈妈那样子,潦草收场,各自老去。 我一直以为,避免失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去得到。不伸手碰到火,就不会被灼伤。 可是我偏偏遇见了你。 你啊。 唐青瓷静静地看着余笙,看了好久好久,好像要透过时间和光影将这结局看个明白。她看得眼眶都发酸了,眼睛里浮起一层晶亮的雾,抬起手,什么东西自指尖垂落下来,亮闪闪的,带着光泽。 余笙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是一条皮质手链,上面有坠牌。坠牌是浅古铜色,正面是猫爪图案,背面是冲压的字迹,写着—流浪猫,无主,能吃,赏口饭吧官人。 余笙愣了愣,这手链怎么跟他给流浪猫大年年做的猫牌一模一样? 唐青瓷的眼角逐渐湿润,脸上却慢慢浮现起笑容,不再是以往冷艳的样子,透出小女孩般的娇憨。她道:“明年的今天,我最喜欢的歌手在曼彻斯特的体育馆开演唱会。如果我们能在现场遇到,我唱《我愿意》给你听。”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 我愿意。 余笙怔在原地,脑袋里飞快地浮过几行资料— 曼彻斯特,英国第二大繁华城市 分卷阅读162 。 英国。 “这是我们两个的约定,”唐青瓷向后退了几步,身影再次融进黑暗里,藏住唇边的笑容,“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 (110) 俏俏从南方老家回来后,才登录教务网查询期末成绩,退步了十五名,那叫一个惨。 陆骁自年假结束就没闲着,出差三次,元宵节都是在飞机上过的,也没顾得上问起俏俏的期末成绩,让小丫头逃过一劫。 余笙在一旁哼哼着:“男朋友兼职家庭教师,还不用给家教费,这笔买卖做得好啊,稳赚不赔!” 俏俏把他从房间里推了出去,讨厌讨厌,就你这样的,搁在网文里,都活不到收费章节! 三月,开学了,102寝室的四个小丫头又聚在了一处,各自从老家带了一堆特产。寝室长郑可彤扑过去挨个拥抱,笑着道,想死哥了,过来,哥抱抱。 余下三个人一致嫌弃她—流氓! 开学后第一次聚餐吃的是火锅,等餐位时服务员送了一小碟爆米花,咸口的,蟹黄味,比俏俏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她特意跑去问服务员爆米花是不是在外面买的,什么牌子。 服务员拍了张照片给俏俏,说她也觉得这个爆米花特别好吃。 这个零食品牌有点冷门,不太好找,俏俏逛了七八家超市才买到。负责陪逛的郑可彤五体投地,佩服道:“您才是吃货的最高境界!” 俏俏道:“买给陆骁的,他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办公室里备点小零食,关键时候能救急。他挑嘴挑得厉害,甜的不爱吃,辣的不爱吃,这个爆米花应该能合他胃口。” 郑可彤看着俏俏,特别认真地说了一句:“还有没有同款女朋友啊,我想给我哥找一个!娶了一个你,幸福全家人。” 俏俏笑起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天气一点点暖和,心也是。俏俏带着好不容易买来的小零食去了云境工作室,午饭时间,陆骁依旧在开会,俏俏照例去休息室等他,路过办公区时,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急得团团转,像是要哭出来。 俏俏探头看一眼,看到电脑屏幕上一片蓝,飘过一串串的代码和参数。 都去开会了,办公区里只有女孩一个人,自言自语着:“怎么死机了,PPT还没有拷贝出来,陆总等着用呢!” 俏俏在半开着的玻璃门上轻轻敲了敲,道:“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看一下吧。” 天降神兵,女孩恨不得千恩万谢。 长发披在肩上,工作时有些碍事,俏俏拿了支圆珠笔当发簪,将头发绾成髻,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白似雪片的小小耳垂。 电脑蓝屏是错误更新引起的,在安全模式下进入控制面板,删除显卡驱动后安装上新的,硬盘也有点小问题,备份数据,将分区磁盘格式化,关机重启— 当当当,问题解决。 “余俏,你可太棒了!你这么优秀,让别人怎么活啊!” 俏俏甚是佩服自己,一边自我表扬一边摆了个黄飞鸿的经典造型,脚尖在桌腿上轻轻一踢,电脑椅顺势转了半个圈,就看见陆骁站在身后,笑意盈盈。 那点自恋又显摆的小样全被人家看了去。 真丢人啊。 陆骁是出来拿资料的,对电脑出问题的女孩道:“先开会,其他事情过后再说。”说完,故意自俏俏身边绕过去,抬手摘下了她绾发用的圆珠笔,别在文件夹上,拿走了。 后来,云境工作室的两位项目经理发现自家老板似乎多了个诡异的习惯,放着好好的派克钢笔不用,专用圆珠笔,还是身上有裂痕的。 两员干将端着茶杯互通八卦,最后一锤定音—那一定是支有故事的圆珠笔! 10 c h a p t e r 我们都在长大 //////// “我从不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我喜欢的女孩,那是在浪费时间。” (111) 时间轴向前一推,便到了四月,学校要召开春季运动会,让班长组织各班的学生填报比赛项目。理工类专业男多女少,俏俏班上一共就四个女生,意味着她们每人都要参加比赛项目。班长李辉好话说尽,让许绵绵和周楚甜分别报了一百米短跑和四乘四百米接力,郑可彤作为寝室长身先士卒,主动参加铅球比赛。还有女子一千五百米长跑无人参加,李辉可怜兮兮地看向俏俏,道:“求女侠救小人一命!” 俏俏拿着报名表不住地叹气,道:“兄台,丑话说前面,我就是去凑数的,你要做好看着我拿倒数第一的准备!” 分卷阅读163 李辉大手一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在参与!” 虽说重在参与,但比赛现场毕竟那么多人看着,总不能真拿个倒数第一回来,给大家丢人。自报名参赛,俏俏就从晨读的时间里匀出十五分钟,绕操场跑圈,算是赛前热身。 陆骁不忙时会来陪她。第一次跑完一千五百米,俏俏简直要累晕了,挂在陆骁身上,耍赖道:“能不能在终点摆一张你的照片啊,这样我跑起来还能有点动力。” 陆骁拧开矿泉水的盖子,递过去,让俏俏小口小口地慢慢喝,挑眉道:“八百米的体能测试都是擦线过,谁给你的勇气参加一千五?” 俏俏只能叹气。 举行运动会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开幕式时,摄影系方阵的举牌人是许知燃,她穿了条浅蓝色的裙子,斜肩款,露出细细的小腿和莹白的肩膀,身形高挑,即便挤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看到,半数观众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感慨着—真漂亮! 俏俏被体育部的学长叫去帮忙,站在跑道旁边,方阵行进而过时,刚好和许知燃打了个照面,两人相视一笑,也算冰释前嫌。 开幕式结束,俏俏换上运动装,热身备赛。她从看台上走下来时,有人朝上走,她侧身让路,那人却停在她身边,长臂一伸,搭着她的肩膀,道:“过来,给我喊加油。” 慢悠悠的语速,乱七八糟的断句。 是程司湛。 寒假时程司湛打过几通电话发过几条信息,俏俏没接也没回,全部冷处理,就当是大神代码写多了脑袋抽风。 迎面碰见,俏俏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尴尬”二字,她甩开程司湛的“爪子”,远远跳开,道:“别动手动脚的,当心我揍你!” 两个人都穿着运动装,红白相间,短款,露出小腿和手臂,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细精致,有股穿情侣装的味道。余光瞄见校报记者举起相机要拍照,俏俏拎起运动背包转身就跑。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躲了吧。 程司湛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只当没听见。 躲过程司湛却没躲过周楚甜,四乘四百米接力还没开始,周楚甜拖着俏俏去看跳高,理由是满屏身形劲瘦的大长腿,谁不看谁损失! 田赛的赛场在操场的另一端,远远听到有女生在喊:“程司湛加油!” 听到那个名字,俏俏脚步一顿,转身想跑,周楚甜不明所以,硬是把她拖了过去。 跳高比赛赛程过半,都是业余的学生,高度调整到一米七就已经筛下了大部分选手。 俏俏和周楚甜站在角落里,看一眼标尺,一米七六。 程司湛全程都很安静,助跑,起跳,越过横杆,轻松落地,周围一片掌声与喝彩。 周楚甜跟着鼓掌,兴冲冲地道:“他肯定能跳过一米八,刚才那一跳,背和横杆之间有好大一段空隙呢!” 高度升至一米八,差不多是业余比赛的极限了。程司湛站在起点上拉伸了一下肌肉,慢慢启动,助跑,加速,风一样滑过半空与众人的视线,红白相间的运动裤像一团火。 俏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台上一片惊呼。 横杆一动不动,稳稳地跃了过去。 一米八二的高度成了胜负局,程司湛跟一个学自动化的男生争冠亚军,周楚甜兴奋不已,跳起来喊:“程司湛加油!程司湛最帅!” 她声音极脆,程司湛转身看了一眼,看见俏俏与周楚甜并肩站在一起。他将额发推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明亮的笑,右侧脸颊上一个深深的酒窝。 周楚甜险些醉死在那个笑容里。 程司湛先跳,他也接近极限,横杆被拨动了一下,轻轻一晃,但是没掉,险险过关。学自动化的男生根本没跳过去,险些把杆子撞断,胜负已定。 看台上疯了似的一片尖叫,裁判也在鼓掌,笑着道:“可以啊小伙子,厉害!要挑战一下自己吗?” 程司湛偏过头,俏俏感受到他的视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程司湛舔舔牙尖,抬手一指:“一米八八,我试试。” 没有过渡地升了六厘米,这一次,看台上的观众没疯,直接就炸了。 建校以来,运动会上的业余最高纪录是一米八六,程司湛明摆着是为破纪录来的,这个高度已经超过他的身高。 每一个高度能试跳三次,第一次起跳时程司湛就预感不妙,落地的瞬间立即翻身坐起,眼看着横杆掉下去,落在地上弹了几下,周遭一片遗憾的叹息声。 俏俏握了握周楚甜的手,说我们走吧。 不等周楚甜回答,程司湛突然跑过来,摘下脖子上的玉石吊坠,说: 分卷阅读164 “帮我拿着。” 俏俏十分尴尬,众目睽睽,她不能接,更不能不接,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接,程司湛便不走,手臂伸着,僵持在那里。 周楚甜见状,连忙伸手接过,打破尴尬,笑着喊:“学长加油。” 程司湛抿起嘴唇,沉默着走到起点线后,助跑时动作凶悍,发怒的狮子般冲过去,起跳,背越,长腿醒目。 裁判眼睛都不眨,看台上一秒静默后,欢呼暴起! 过了!新纪录! 程司湛带着淋漓的汗水摔倒在垫子上,双手捂住脸,也捂住了脸上的小酒窝。 终于让你看见我帅气的样子了。 (112) 俏俏还裹在人群里看热闹,郑可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拎住她的衣领:“姐姐啊,还有心思看别人比赛呢,自己的一千五不跑了?已经开始检录了!” “妈呀,差点忘了!”俏俏慌神,转身朝检录处跑。 俏俏卡在时间截止前检录了运动员信息,站在起跑线上自我安慰,不怕不怕,放松放松。 郑可彤和许绵绵的比赛已经结束,周楚甜的四乘四百米接力赛在下午,三个室友挤在看台最前端摇旗呐喊,加油助威,班长李辉在一旁笑:“我们班的铁娘子军团。” 俏俏在第二道,发令枪一响她便冲了出去,衣摆和发梢同时剪破风,嘈杂渐渐退去,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第一圈跑完已经开始有人加速,距离明显被拉开,参赛者绕着内道变成直线。俏俏弄不清自己跑在第几位,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胸口和肌肉同时发紧。跑到第三圈时汗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额头、鬓角、前胸、后背,太阳烤着,运动衫上泅出湿润的水痕。 俏俏渐渐体力不支,浑身都疼,非常想就地躺下,打个滚。 侧后方传来呼吸声,越来越近,俏俏微微侧头,看见程司湛。 程司湛跑在操场内圈的绿茵草地上,挨着她,给她领跑。 程司湛的呼吸很静,丝毫不乱,他指了指俏俏的大腿,道:“腿抬起来,摆臂,呼吸别乱。跟着我,往前走。跟上!” 最后两百米,所有人都在加速,俏俏开始落后,掉到了倒数第二位,看台上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呐喊的助威的,三个室友拼命喊着:“俏俏加油。” 程司湛也在拼命鼓励她,用慢吞吞的语气和乱七八糟的断句。 可惜,那些鼓励声功效甚小,俏俏只觉胸口闷得像是要炸开,眼前浮起雪片似的光斑。她抬手揉了一下眼睛,视线恢复清晰时,她看见一道影子,在终点线附近,挺拔清瘦,修长如竹,非常好看。 俏俏下意识地加快速度,朝那道影子奔跑过去。 听不见欢呼也听不见呐喊,程司湛是否还在帮她领跑也顾不上了,眼前心上,所有感官里,只有那道影子。 站住!别动!我来了! 靠近终点线,程司湛停了下来,俏俏一口气越过两个参赛者,冲到第三位。 挺有劲儿啊,小瞧你了。 程司湛唇边浮起笑意,不等那个笑容加深,他看见俏俏冲过终点线,径自向前,扑进了一个男生怀中。 男生将她抱得很稳,拍着她的背帮她调整呼吸,然后半跪下去,揉着她的小腿让她放松。 程司湛站在原地,听见俏俏撒娇的声音,软糯糯的:“陆骁陆骁,我跑了第三名哎!我拿到奖牌了!我真棒啊!早就说嘛,只要终点线上有你,我一定能跑得特别快!” 阳光落下来,金灿灿的,视野之中失了火般一片明亮。 程司湛用护腕抹掉额上的汗,转过身,朝场外走,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冷漠还是失落。 原来是为了他啊,全力拼搏,努力向前,都是为了他。 有他在,我永远都是可笑的。 (113) 过了终点线俏俏就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靠在陆骁身上小口小口地喝水润喉,校医和志愿者来过几次,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俏俏摆摆手,嗓子干得说不出话,陆骁替她解释:“没事,就是累惨了,平时移动五米都嫌累,今天算是把一年的运动量都用完了。” 陆骁说话时带着笑,本就是极其英俊的人,眉目柔和的样子更是好看。 志愿者是个女孩,和俏俏同年入学,也算半个新生,脸上微微泛红,鼓起勇气,道:“剧烈运动后容易电解质失调,我这有运动饮料,要喝一点吗?” 陆骁抽出纸巾擦了擦俏俏汗湿的额头,低声道:“想喝吗,我去买。” 俏俏打起精神 分卷阅读165 对志愿者说了声谢谢,摇头道:“不喝,我就想靠着你,真的累惨了。” 广播里报出女子一千五百米长跑的获奖者,许知燃听到俏俏的名字,过来表示祝贺,她脱下走方阵时穿的蓝裙子,换上寻常的运动装,干净清丽。 俏俏与她握了握手,真诚道:“上上次在大礼堂门口,还有上次在图书馆,都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许知燃偷偷瞄了眼陆骁,陆骁的注意力全在俏俏身上,用纸巾抹去她鬓角的汗,神情温柔细致,那是发自内心喜欢一个人时,才会有的样子。 许知燃垂下眼睛,笑得有些自嘲,她拢了拢散在耳边的头发,道:“是我冲动在先,给你们造成了困扰,该道歉的人其实是我。” 临走前,许知燃抱了抱俏俏,贴在她耳边,小声说:“要一直这样幸福,祝福你。” 后来,俏俏告诉陆骁,许知燃就是寻人帖的发布者,那个在瑞士小镇的街头偷拍你的人。我对她有敌意,害怕她靠近你,是因为她真的太漂亮了,像是会发光,我怕你看到她,就再也不会低头看我了。 说这话时,俏俏满脸茫然又无措的小表情,像是饿了很久的小松鼠,好不容易捡到一颗松果,却又不知该往哪里藏。 陆骁的眼神和心都是软的,他吻了吻俏俏的额头,笑着:“我答应你,不仅会永远喜欢你,还会永远最喜欢你。” 无论有没有选择,你都是我唯一的确定。 俏俏靠着陆骁的肩膀,闻到他身上淡雅的木质香调,她想,能创造出“白头偕老”这种词汇的人,一定拥有过非常非常美好的爱情吧。 (114) 运动会结束,102寝室的姑娘们终于要收起玩闹的心思,专心学习了,因为期中考试就要来了。俏俏抱着专业书仰天长叹,上学期期末她一口气退了十五名,这学期若是撵不回来,陆骁准得跟她急! 郑可彤从床围后探出颗脑袋,打趣着:“三岁看老,谈恋爱的时候就决定了家庭地位,以后准是陆骁当家做主,你就只能做个受气小媳妇。” 俏俏抬头挺胸:“谁说我只能做受气小媳妇了,我还能做陆骁他家孩子的妈呢!” 郑可彤竖了竖拇指:“真是好厉害的技能哟!” 俏俏依旧坚持预习、复习和晨读,开学不到两个月,她已经把这学期要用的专业教材啃了一多半,还买了一些网课,纵向补充专业知识,提高技能点。 同班同学还在用代码画圆圈画三角,她已经尝试着做架构,写点不起眼的电脑小程序,自娱自乐。她专门给陆骁做了一个小软件,叫“按时吃饭.exe”代码很短,只有十几行。 小软件开机自动运行,提前设置好时间,时间一到,就会有各种食物名称从四面八方蹦出来,看着都觉得饿。 有一次,陆骁在开会时将自己的电脑当作播放器,投映在幕布上,他忘了小软件还在运行,时间一到,先是蹦出来一个“照烧鸡腿”,接着是“乌冬面”和“香辣鸡翅”,满会议室的人险些笑晕过去。 陆老板指着屏幕自豪介绍:“女朋友做的小玩意儿,怕我忙起来顾不上吃饭。” 未婚女客户们齐齐感慨,名草啊,果然都是有主的! 俏俏编写这个小程序时,进展并不顺利,她抱着电脑在图书馆宅了四五天,有几个地方就是运行不通,憋屈得都要撞墙了。 一架纸飞机晃晃悠悠地飞过来,落在她面前。俏俏错愕抬头,看见程司湛坐在不远处,耳机线自外套口袋里绕出来,面无表情。 她将纸飞机拆开,里面几行手写的代码,还有一行小字:看你好几天了,这么简单的小玩意儿都做不好,脑袋是租来的吗?没续费?照着这个模板修改吧,不用谢。 程大神虽然神出鬼没,时常抽风,写出的代码倒是真好用。俏俏依葫芦画瓢,做出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个小软件。 后来,俏俏又在食堂偶遇过程司湛几次,程大神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程司湛不说话,俏俏也不能主动凑过去,两相无言,擦肩而过,彻底成了陌生人。 郑可彤问她:“我俏,你是不是跟大神闹矛盾了?” 室友都不知道程司湛曾向她表白,俏俏笑了笑,道:“没矛盾,本来就不算熟。” 一句话撇清了与程司湛的关系,也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络,直到五一假期结束,俏俏才听说程大神捅了个多大的娄子。 (115) PCH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亚洲区竞赛地点设在了B市的理工大学,竞赛规定每支参赛队伍由四名在校大学生组成,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解决八个或更多的复杂实际编程问题。每队只能使用 分卷阅读166 一台电脑,比拼逻辑、策略、心理质素,也比拼配合和默契。 程司湛盛名在外,又是特招,他的名字自然列在参赛队伍之中,带队的指导教授有两名,其中一位姓刘,都叫他刘主任,正是与程司湛起过冲突的那一位,出了名的好大喜功、刚愎自用。 所以,这场比赛自一开始就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赛事规定,预赛时每个学校可派出三支队伍,但只能有一支队伍进入总决赛,角逐奖项。 每支参赛队伍有三名成员,共用一台电脑答题,解答完毕,向系统提交答案。程司湛这个人,专业技能有多强,脾气就有多硬,与他合作得有一颗无限包容的心。预赛时他便与队友有了分歧,那个孤傲自负的家伙强行修改队友已做好的答案,导致四道题被多次提交,判定结果为Time Limit Exceeded—超时。 在解出相同问题数的条件下,程司湛所在的队伍因为总用时过长而被淘汰,刘主任大发雷霆,怒骂程司湛就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一句话,把所有冒头都指向了程司湛,就像恶意拉偏架。 程司湛也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主儿,当众泼了刘主任一身茶汤,闹得非常难看。 预赛结束后,Q大的所有参赛者一并回到酒店休息,就在当夜,程司湛在客房里用花瓶打破了队友的脑袋,刘主任报了警。 好在队友伤得不重,交过保释金程司湛就被放了出来。 被打伤的同学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家长闹到学校,要求严肃处理。 刘主任提出要将程司湛开除,杜绝此类暴力事件再度发生,肃正校风。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处罚通知,不过,程大神自B市回来后,就再也没上过课,已经一个星期了,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因为旷课太多而被开除。 各种版本的八卦在院系里和论坛上流传开,有人说程司湛只顾着自己出风头,完全不考虑队友,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有人说,被叫了几句大神就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几斤几两都拎不清,结果预选赛就被淘汰了,真是丢人。 讨论帖开了十几个,楼层盖得直抵天际,上百条回帖,一多半都在痛骂程司湛。 可谓声名狼藉。 俏俏听到最后,只觉冷汗涔涔。 毁掉一个人竟是这样容易。 负责场外转播的网瘾少女周楚甜同学敲了敲俏俏的桌子,道:“你知道是谁帮程大神交了保释金吗?” 俏俏一脸茫然,摇头,不知道。 周楚甜眨眨眼睛,吐出三个字:“你男人。” 我男人?陆骁? 不会吧! 俏俏错愕。 周楚甜喝了口水:“计算机参赛队的队员亲眼看见的,还私下八卦过,计算机大神和建筑系一哥是不是有什么亲缘关系。” 俏俏苦笑,他俩要是有亲缘关系我还活不活了! 程司湛在B市比赛时,陆骁的确在B市出差,到现在都没回来。 俏俏拨过程司湛的电话号码,也发过邮件,统统石沉大海。关于程司湛的事她总不能去问陆骁,索性直接去了程司湛的寝室。 俏俏趁宿管不在,溜了进去,敲门时三个室友都在光着膀子打游戏,门一打开,见外面站着个姑娘,瞬间慌了手脚。 俏俏越过他们看向程司湛的床位:“程司湛在吗?” 东西还在,不见人影。 室友胡乱抓过衣服套在身上,解释着:“他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我们也找不到他。” 俏俏垂下眼睛轻声叹气,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啊。 (116) 陆骁三天后才回来,下了飞机哪儿都没去,倒在金誉园卧室里的大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出差半个月,真的累惨了。 陆骁睡眠浅,容易醒,他听到厨房有水流声,爬起来一看,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饭菜,红豆薏米粥的味道香甜浓郁。 俏俏自厨房里探出头,弯着眼睛:“再睡一会儿吧,还有一个菜没好。” 陆骁做饭的水平还停在能把白开水烧熟的程度,他不会做,捣乱倒是挺擅长,站在俏俏背后一会儿偷块排骨一会儿蹭口西红柿,孩子似的。 俏俏被他闹得手忙脚乱,险些把鸡肉烧煳,她洗了些草莓,装在果盘里递过去,道:“金鹰卡通演动画片呢,客厅看电视去吧,听话。” 陆骁小的时候没能被当成孩子来疼爱,如今长大了,倒是体验了一把被人哄着的感觉。 很新奇,也很温暖。 午后阳光极好,吃过饭,俏俏在落地窗 分卷阅读167 前的木地板上铺了毯子,又拿了几个抱枕丢过去,枕着陆骁的腿躺在上面,慢慢翻看着手中的书,唱片机里播放着法语老歌,安静空灵。 陆骁的手指自俏俏黑色的发间穿行而过,掠起淡淡的香气,他主动同俏俏说起程司湛的事,他能及时出现,拉程司湛一把,还要感谢秦柯。 陆骁这次出差是学校的公务,业内的论坛峰会在B市召开,他陪同导师秦柯一道前往,刚好和程司湛住在同一家酒店。 半夜,凌乱的脚步声和电话铃声同时响起,秦柯打着呵欠对他道:“你女朋友是软件工程专业的吧,有个叫程司湛的人你认不认识?听说,他代表Q大来参加软件大赛,跟我们住同一家酒店,有点头脑。” 秦柯是个很少说废话的人,陆骁立即预感事情不妙,他将电话夹在肩膀上,迅速起身换衣服。秦柯继续道:“我听到点小道消息,姓程的小孩要倒霉。你去看看吧,挺好的孩子,别毁在那些个不安好心的人手上。” 陆骁没有在酒店里见到程司湛,他直接去了公安局,办理了相关手续。他将车停在公安局门口,看着程司湛从里面走出来。 程司湛把队友打得满脸血,自己身上倒是丁点伤痕都没有,刺短的头发,黑色的T恤和短裤,一副外出度假的模样,面无表情。 陆骁降下车窗,道:“上来吧。” 程司湛看着他:“钱,我尽快还你。” “先打个欠条吧,”陆骁握着方向盘,“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程司湛抿了抿嘴唇,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骁没把他送回到参赛队住的酒店,另找了一家宾馆让他暂时落脚。陆骁问程司湛打算哪天回去,程司湛没回答,只说:“比赛的事,责任不在我。” 责任不在他,刘主任只当众骂他一个,就是变相泼脏水。 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陆骁也累得不行,他从车上的杂物箱里摸出包烟,侧头点上,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过去,道:“我不是来替你讨公道的,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给自己想想后路吧。” 之后两个人再没说话,坐在车上抽了三四根烟,烟雾浓得像是失了火,太阳彻底升起来时,陆骁听到一个低弱沙哑的声音— “谢谢。” 若没有陆骁伸手帮他一把,他面对的局面会更难看,人在异乡,求助无门。 陆骁打开车载音响,将那个低哑的声音盖了下去。 (117) 陆骁只告诉俏俏他是如何把程司湛捞出来的,却没告诉她,在离开B市前,他见过一个人,那个人叫方源,是另一支参赛队伍的主力,也是程司湛在玉环楼里做项目时的合作伙伴。 方源的女朋友在陆氏旗下的一家酒店做前台,方源在学校里与陆骁接触不多,私下里却叫他小陆总,带着那么点讨好和畏惧的味道。 陆骁找了家能安静说话的咖啡馆,道:“我不是来替程司湛出头的,即便要出头,也不该找上你。我只想知道这场比赛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 方源在他面前显得很拘谨,垂着头,半晌没作声。 陆骁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皱眉道:“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连建院的秦副院长都听到了风声,学校究竟会怎么处理,谁也说不好。多一个人知道内情,也许,你也就多一个远离是非的机会。听你女朋友说你计划留在本校硕博连读,总该考虑得长远一些。” 陆骁搬出秦柯的名头,方源不得不谨慎对待,他深深叹了口气,道:“学校派出三支队伍参赛,三支队伍的综合实力不可能相等,以程司湛的水平,他的队友不该是你现在看到的那几个人。两个队友的水平和程司湛差得太远了,无论是意识、架构还是专业能力,程司湛转转眼睛就能想到的东西,给他们三天时间,他们都未必能悟透。他们理解不上去,就觉得那是错的。程司湛太自负,他觉得自己能撑起整个队伍,却没想到,那两个人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众口铄金,程司湛又不是一个善于替自己辩白的人,他不背锅谁来背?” 陆骁抬起眼睛:“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有人挖好了坑在等着他?” “与其说是别人挖坑,不如说他自己给自己挖坑。”方源苦笑了一下,喝了口咖啡,“程司湛进玉环楼不到一年,能不能得罪的人他都得罪了。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合作’两个字,脾气又硬,丝毫不顾及别人的颜面,大家一起商讨出的项目计划,他说推翻就推翻,招呼都不打一声。别人都跟着指导教授向北走,只他倔驴似的非要往西,拽都拽不回来,很多时候,就算他是对的,又能怎么样,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陆骁握着咖啡匙的手顿了顿。 就算他是对的,又能怎么样? 分卷阅读168 多讽刺的一句话。 “再者,刘主任是什么性格的人?天天拍他马屁,还要担心拍在马蹄子上,他会记仇。程司湛呢?”方源有些激动,脸色涨红,“他分配到刘主任手下做项目的第一天,就要求项目资金透明化,质疑刘主任的账目明细不合理,存在克扣项目资金的行为。他是算哪根葱啊,一个破格被带进玉环楼的本科生,这是他能管的事吗?” 身骨冽冽的勇士,遇见卑佞的小人,程司湛才吃过几碗饭,走过几座桥,哪是那些老油条的对手。 陆骁忍不住刺了一句:“刘主任贵人事忙,专门匀出时间和心思来对付一个小小的本科生,未免太看得起程司湛了。” 方源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陆骁一眼,又低了下去,他抿了口已经凉透的咖啡,哀求着:“小陆总,我今天跟你说过的话,你能不能别说出去,毕竟我还要留校读研……”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明白,”陆骁笑了一下,“冷眼旁观,明哲保身。程司湛若能有你一半聪明,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方源用小调羹翻搅着咖啡杯里的液体,良久才道:“刘主任摸透了程司湛的性格,想要抓住他的七寸太容易。我能提醒他一次,提醒他两次,总不能次次都提醒他,更何况,他也该得到点教训。” 最后一句话,才是精华所在。 程司湛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优秀和出色本身就是一种原罪,不可饶恕。 和方源的谈话就像一杯过期的牛奶,恶心了陆骁好一阵。回程的高铁上,陆骁同秦柯说起这件事,秦老板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笑得漫不经心,他道:“交易之道,刚者易折—程小同学脾气过硬,不够圆融,锋芒露得又早,没有吃亏才是怪事,落到今天这步,倒是正常。” 陆骁喝了口水,故意道:“刘主任是想借着这次比赛把程司湛从玉环楼的团队里踢出去,让这刺头到别处碍眼,没想到程小同学暴力伤人,给了他更多借题发挥的机会。这场比赛,这个人,都是牺牲品,可惜了。” 最让人心寒的地方在于,刘主任搞这些小动作的时候,不是没人知道,却没有人阻止,默许黑暗滋生。 “Q大百年老校,金字招牌挂在那里,不是刘主任之徒能一手遮天的,”秦柯将手中资料翻过一页,“其他院系的事,你的手也不要伸得太长,免得落人口实。下星期信息学院的老院长做东,请客喝茶,我去探探口风。孩子有错,可以管,但不能一棍子打死,再重新怀一个。” 这比喻…… 陆骁抚了抚额角。 秦柯戴着眼镜,自镜框上方的空隙瞄了陆骁一眼,道:“我还是头回见你管别人家的闲事,和这位程小同学关系很好?” 陆骁道:“他还算有骨气。” 秦柯笑了笑,不置可否。 (118) 很快,学校公布了对程司湛的处理决定,记大过一次,录入档案,全校通报,取消其包括奖学金在内的一系列荣誉的评选资格,玉环楼里自然也不再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本可以从这里起步,接触更多的东西,走向更好的地方,可惜,一夜之间,大厦倾颓。 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与开除学籍相比,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据说,刘主任对这样的处理结果并不满意,在院长面前闹了一场,列举程司湛三大罪状:傲慢自负、不敬师长、暴力伤人。这种道德败坏、素质堪忧的学生,就该清理出去,以免脏了学校的百年招牌。 建筑学院的秦副院长端着茶杯来串门,正听见这一句,笑着道:“教不严,师之惰。学生犯了错,老师也有责任。身为师长,当以教引为先,赶尽杀绝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泄愤,私愤。刘主任觉得呢?” 刘姓主任跟秦柯就不是一个重量级,被反将一军也不敢顶嘴,讪讪地走了。 至此,算是告了一段落。 俏俏再没联系过程司湛,偶尔能在教学楼里看到程司湛匆匆而过的影子。通身黑色,棱角分明,脖颈处绕着白色的耳机线,他像是一夜长大,成熟了,也更沉默。 陆骁倒是见过程司湛一次,在全校通报之后,程司湛将保释金如数还了回来。 吃过一次亏,他还是学不会委婉待人,硬邦邦地丢过来一句:“我还了,两不相欠。” 陆骁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擦身而过时,程司湛叫住他,低声道:“为什么,帮我?” 陆骁眼神安静,他说,你误会了,我什么都没做。 程司湛抿了抿嘴唇,右脸上晃过酒窝的痕迹,艰难道:“我还抽 分卷阅读169 了你三根烟,改天还你。” 陆骁笑了,点头说好。 陆骁越是从容,程司湛的目光越是复杂,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向俏俏表白过,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不担心吗?” 陆骁再度笑起来,那笑容明朗纯粹,异常干净,他道:“担心什么?担心你把她抢走?我从不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我喜欢的女孩,那是在浪费时间。” 程司湛垂下眼睛,他身陷在巨大的失落之中,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陆骁从未把他当成情敌看待,因为在陆骁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情敌”这两个字,爱便是信任,他有多爱,就有多信。 灵魂富足的人才会有那样洒脱的表情和磊落的气质,陆骁的自信并非盲目,他的从容皆有资本。 输给陆骁,他心服口服。 程司湛揉了揉眉心,坦白道:“那个帖子,贴有你照片的寻人帖,是我从外网上搬运到微博和论坛上的。我是故意的,想给你制造些麻烦,对不起。” 这次陆骁倒是真愣了,他没想到一个帖子的背后居然还另有隐情。他叹了口气,道:“其他还好,那个帖子倒是真给我添了点麻烦,小姑娘亮出爪子,都要为我打架了。丑话说前头,下不为例,我可没力气再经历一次这么狗血的事了。” 陆骁的语气不轻不重,有点长辈训孩子的味道,宽厚的,并不尖锐,也没让任何人难堪。 程司湛看着他,慢慢露出一点笑,道:“好,下不为例。” 善良是一种很贵重的东西,它的构成,需要眼界,也需要棱角,陆骁恰好做到。 有些人并非天生豁达聪明,只是足够善良。 (119) 程司湛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Q大的参赛团队在程序大赛上拿回最高奖项。校园论坛上一片欢呼的同时,难免有人将程司湛单拎出来diss一番,说他目中无人、夜郎自大,地地道道的半瓶醋。 周楚甜作为程大神的头号脑残粉,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立即开通账号,披着马甲带枪上阵,维护程大神的声誉,与人对骂了一天一夜,战损比以及战斗力都堪称惊人。 俏俏在程司湛刚出事时发过一封邮件给他,如今尘埃落定,那封邮件终于有了回复,很简单的一行字:我很好,勿念。 回复完邮件,程司湛拿出手机,将通讯里的“醉鬼小魔仙”删掉,改成了“余俏”。 不再有特殊的备注,也不再有特殊的意义,干净简单。 从此以后,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改过备注,程司湛打开电脑登录校园论坛,查询信息时,他看见一个帖子,黑色的标题格外刺眼—说一说,你为什么讨厌程司湛。 程司湛眯起眼睛,敲击鼠标将帖子点开,各种回复充斥其中,都以那场比赛为基点,指责他夜郎自大、妄自菲薄。 程司湛只觉可笑,他正要关页面,突然瞄见几个顶着卡通头像的账号。那几个账号应该由同一个人注册,切换着使用,在每一个回帖里留言,解释着,维护着,说程司湛真的很厉害,一场比赛证明不了什么,你们不该这样奚落他。 众人的枪口立即掉转方向,从指责程司湛,变为攻击那几个小号,嘲笑账号的主人被程司湛的“美色”吸引,不辨是非。 双拳难敌四掌,几个等级低微的小账号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甚至一度被禁止发言,却从未放弃维护程司湛—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真的很优秀。 程司湛用了点专业手段,查询到那几个小号来自于同一个IP地址,它们的主人叫周楚甜,也是Q大的学生。 周楚甜—程司湛再度眯起眼睛,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总会见面的,到时候,再当面道谢吧。 谢谢你维护我,谢谢你相信我。 谢谢。 生活回到正轨,俏俏继续看书学习逗陆骁。郑可彤所在的话剧社搞活动,郑同学不仅自己旷课,还带着社团的朋友一道旷,美其名曰,江湖救急。 课时调整,星期三全天没课,俏俏照例早起,去操场晨读,吃了早饭回到寝室,寝室长大人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凑过来,商量着:“我俏,帮个忙吧。” 俏俏立即拢紧衣襟,严肃道:“我可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郑可彤双手合十,作揖哀求:“话剧社今天有彩排,实在走不开,一个建筑系的场务没批来假条,而且任课老师逢上课必点名,所以你能不能……” 省略的内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俏俏挑了挑眉:“想让我去替课?” 分卷阅读170 郑可彤奋力诱惑:“建筑系本科的理论课哎,外国建筑史,多了解一份,就和陆学神多一个共同话题,多好的机会!而且,小场务承诺了,一堂课,一个全家桶,还赠送饮料!” 两个条件都挺诱人,尤其是前一个。 俏俏没经受住诱惑:“什么时候上课?哪间教室?” 寝室长大人乐开了花,立即将具体信息双手奉上。 俏俏千里迢迢地跑到建筑系替人听课,陆骁也在忙,他忙着给人上课。 同专业的师兄博士毕业后留校执教,在本科教授外国建筑史一课,师兄临时有事,来不及通知教务处更改上课时间,正巧在办公室里遇到陆骁,求他帮忙。 陆骁和师兄私交不错,他的理论基础又是出了名的扎实,整本书都背得烂熟,不至于连一堂课都代不下来,于是点头应允。 外国建筑史的上课时间在下午,俏俏来得很早,抱着课本和半糖加冰的奶茶坐在角落里,尽量不引人注意。 前排的同学注意到她,问了一句:“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吗?没走错教室吧?” 俏俏讪笑着:“没错没错,我今天没化妆,素颜,可能看着眼生。” 同学狐疑着转了过去。 铃声响了,俏俏将十六开的大号课本摊平,立起,挡住脸,缩着后面画火柴人,各种造型。 教室的木门先是被推开,而后又关上,有人走上讲台,坐在后排的几个女生一致惊叹。 讲台上的人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声音清朗如风,温润沉郁— “我叫陆骁,骁勇的‘骁’。陈老师有事,我临时代课。要求很简单,我讲,你听,有问题举手,手机全部静音。睡觉可以,别打呼噜,否则写检查,三万字起步。” 俏俏僵在立起的书本后,不敢抬头,一脸白日见鬼的惊恐表情。 不是吧,这也能碰上! (120) 即便是最简单的白衬衫,陆骁也能穿出英俊挺括的味道,右耳上一颗曜石耳钉,黑色的,光芒细碎,清朗温和中带着点桀骜不羁。 有胆大活络的女生笑着问:“陆老师,以后你能天天来给我们上课吗?你上课,我保证不迟到不早退不挂科,争当优秀三好学生!” “注意下自己的年纪,”陆骁微笑着道,“三好学生评选早就不带你玩了!课本翻到第四十八页,没带教材的自动出列,门口站着!” 俏俏缩在竖立的教科书后面,大气都不敢出,陆骁站在讲台上随意瞟过去,只一眼,不禁眉梢一跳。 哟?还有个熟人? 陆骁拿起名册,翻开,道:“先点个名吧,也让我认识下你们。” 他原本没想点名的。 某个影子明显瑟缩了一下,只露个脑瓜尖在外面。 陆骁撑着下巴,补刀:“念到名字的,请起立!” 角落里的影子再度瑟缩,这下,脑瓜尖都看不见了。 不断有学生应声站起,俏俏简直要疯了,紧张之下,她竟然忘了被代课人叫什么名字。 话剧社的小场务叫什么来着?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百家姓在脑海里滚过一遍,硬是想不起来。 “盛月!”陆骁斜倚着讲桌,手指在点名册上轻轻一敲,“盛月?没来吗?” 难道小场务叫盛月? 俏俏慢慢站起来,一手扶着课本挡住脸,一手举起:“老师,我……” 不等她说完,后方一个清脆的声音:“老师,我在。我听力不好,刚刚没有听清。” 俏俏:……天要亡我。 陆骁看向俏俏,故意道:“你也叫盛月?撞名了?” 四周飘起轻笑声,有男生道:“老师,她不是我们班的,可能走错教室了。” “不是的,我没走错教室,”俏俏垂死挣扎,溜须拍马,“我是因为对外国建筑史很感兴趣,又久仰陆老师大名,才过来旁听的!” “这样啊,”陆骁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着,油嘴滑舌,罪加一等,嘴上却道,“那就请这位‘感兴趣’同学给大家介绍一下古埃及的方尖碑和马斯塔巴吧。” 基础理论题,对本专业的学生来说,再简单不过,对门外汉来说,就是天书。 啥碑啥巴?都是啥? 俏俏硬着头皮胡扯:“方尖碑嘛,就是个碑,你看这个碑,它有点方,还有点尖……” 俏俏永远忘不了,那一瞬间, 分卷阅读171 教室里爆出的哄笑声。 陆骁生生气笑了,道:“你这水平,还真是旁听生的水平,一点都没超纲!” 一堂课很快结束,俏俏没敢趁乱溜走,缩在角落里,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陆骁两个人,才凑过去,趴在讲桌上,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陆老师,我错了。” 陆骁收起课本和讲义,并不看她:“你一个软件工程的,代课代到建筑系,跨界跨得挺远啊。要不要选修个双学历,我帮你申请!” 俏俏低头不语,听凭发落。 陆骁点了点她的脑门:“这位同学,作为建筑系博士研究生的家属,你的理论基础也太差了,方尖碑是个碑这种话都说得出?传出去,别人还当我不重视家庭教育呢!” 俏俏摸了摸陆骁搁在讲桌上的手,小声道:“麻烦陆老师以后多教育教育我,最好是一对一单独辅导,门一关,我和你……” 陆骁看她一眼,终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输给你了! (121) 外国建筑史是当天的最后一节课,下了课,陆骁没有时间留在学校吃晚饭,他要去施工现场。 林一的咖啡馆已经出了设计图,正在做基础装修,这间咖啡馆可能会用来争夺业内奖项,对陆骁以及云境工作室来说,都意义重大,他必须全程跟进。 陆骁摸摸俏俏的脑袋,学着她的语气:“陆骁啊陆骁,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忙!” 俏俏点头:“是啊是啊,那个家伙,忙得都顾不上吃饭。你能不能帮我提醒他,我在他车上的杂物箱里放了巧克力,他有轻微低血糖,吃点甜的,会舒服很多。” 陆骁抓住俏俏的手,短暂一握,道:“我总是这么忙,总是让你等我,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烦了,就不等我了?” 俏俏弯起眼睛,笑着说:“当然不会。” 据说,愿意等你的人,一定深爱你。 陆骁想到这一句,突然安心,再次摸了摸俏俏的头发。 天黑了,女生寝室里有些吵,俏俏戴着耳机做了两道高数题,顺便背了二十个单词。陆骁送的胡桃夹子士兵就立在电脑边,肃着一张脸,气宇轩昂。 俏俏用笔尾碰了碰士兵的脸,小家伙顺势晃了晃。 也不知道陆骁在干什么,吃饭了吗,是不是还在忙工作…… 才分开几个小时啊,怎么就开始想他了,太依赖了。 俏俏揉揉鼻子,暗笑自己没出息。 转念又想到那个毕业就结婚的预定,又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郑可彤洗了水果分给大家吃,俏俏咬着一颗葡萄将手中的单词册翻过一页。 电话在响,俏俏以为是陆骁,按下接听键时眼睛和嘴角都在笑。不等她开口,一个沙哑的女声先传了出来:“余俏是吗,你好,我是林一。” 这是俏俏第一次接到林一的电话,心下一颤。 11 c h a p t e r 愿意等你的人,一定深爱你 //////// 陆骁的声音一如旧时,他张开手臂,笑着:“过来,让我抱抱。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走了。” (122) 医院的走廊总是冷冰冰的,手术室的红灯亮着,很多人徘徊在门口,林一在,陆然何也在,还有云境工作室的两位经理。 陆女王依旧脊背笔直,面色却是白的,鬓发微微凌乱,像是急于赶路,顾不上打理。 助理站在女王身侧,低声同她汇报着什么。 陆女王抬手一挥,掷地有声:“不要跟我说什么风险,什么可能,我不听!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治好陆骁的眼睛!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怎么可以没有眼睛!” 陆骁。 这个名字自俏俏心头狠狠撞过,掠起细碎而尖锐的痛。 没人想到施工现场的脚手架会突然坍塌,粉末状的装修材料倾倒下来,里面含有高浓度的氧化钙,腐蚀性强烈。 陆骁推开林一,推开了工人,自己却来不及躲,那些粉末儿,雪花一般,蔓进陆骁的眼睛里,那样漂亮的眼睛,动情时有着世间最温软的光。 俏俏恍惚想起,她最喜欢陆骁的眼睛。 林一脸上全是泪,哭得妆都花了,她握着俏俏的手,反复说对不起。 俏俏站在那里,没说话,也没有表情。心口疼得厉害,想吼,想闹,想打着滚说你们把陆骁还给我,把有着漂亮眼睛的陆骁完完整整地还给我。 我那么 分卷阅读172 喜欢的人,我捧在手心里的人,我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去苛责的人,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伤了。 碱性物质飞进眼睛,多疼啊,他该多疼啊。 那么多话涌在嘴边,俏俏全部咽了回去,她很轻地叹了一声,努力压抑着情绪,拍了拍林一的背,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不要怕,吉人自有天相,陆骁会没事的。 他一定不会有事,一定。 陆然何被林一的哭声闹得心烦,皱着眉毛沉声呵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这么多人看着,你能不能安静点,体面一些!” 林一被吓住,眼泪圈在眼底,不敢掉下来。 俏俏慢慢抬头,看向陆然何,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讽刺的意味,道:“体面?这个时候您在意的只有所谓的体面吗?您对陆骁有那么多的要求,要懂事,要出色,要完美,却从来不会关心他活得累不累。现在他都受伤了,躺在手术室里,您连他疼不疼都不关心吗?” 陆然何被噎得愣住,脸色变了变,异常难看。林一拉了拉俏俏的手,示意她少说两句,大家心情都不好。 俏俏拂开林一的牵扯,走到陆然何面前,看着陆然何,眼睛里的光芒格外坚定,她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无论您有多不喜欢我,多讨厌我,我都不会离开陆骁,我一定要嫁给他。就算他病了、伤了、残了、眼睛看不见,不再好看不再优秀,我也不会离开他!我要赖他一辈子!” 你们都爱陆骁的完美,我不一样,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他,永远爱着。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很安静,俏俏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火星,硬邦邦地砸进所有人的耳朵里。陆然何只觉心跳一颤,像是被震慑住,目光凝在俏俏身上,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没能说出一句驳斥的话。 俏俏是云境工作室的常客,两位部门经理都认识她,姓孙的女经理扶着俏俏的肩膀,温声劝慰着。 俏俏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哑声道:“孙姐,你不用劝我,我没有冲动,也不是在跟谁赌气,刚刚说的都是心里话。就算陆骁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也没关系,不是有角膜移植吗,我把我的眼睛给他,我把我的光明给他。” 一滴泪,极大的一颗,自俏俏的眼眶里掉出来,落在交握着的手指上,碎成透明的花朵。 明明是那样单薄瘦小的人,却在一瞬间,生出了勇士般的骨骼与坚韧,支撑起了两个人的誓言。 孙经理只觉鼻子一酸,张开手臂抱了抱俏俏,道:“好姑娘,陆骁没有看错人。” 陆骁说,我的女孩,我有多爱,就有多信。 他的爱与信任没有白白交付,他的女孩从未辜负过他。 (123) 手术过程比想象中的还要漫长,红灯熄灭,医生自手术室内走出来时,俏俏恍惚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陆骁的情况属于化学性眼烧伤,右眼还好,左眼的情况较为严重,眼球虽然保住了,但角膜损害严重,要做好角膜移植的准备。即便等到合适的角膜资源,也会出现排斥及感染等问题,视力功能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好,家属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陆然何几乎站不稳,踉跄着退了两步,眼白处爬起细密的红血丝,压抑而骇人。她恨恨地瞪向林一,咬牙:“若不是你将他叫过去,若不是你那个该死的咖啡馆,陆骁怎么会变成这样!” 俏俏不想听这些无用的抱怨,她扯住护士小姐的衣袖,低声道:“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去探视陆骁?” 陆骁已经经由手术室内部的电梯转入了高级病房。凌晨时分,窗外泛着浅金色的光芒,滟滟的,朝阳正在升起,一切都是新的,充满希望。 病房里异常安静,空调温度略高,有些热,陆骁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纱布挡住了他的眼睛和大半张脸。 俏俏心疼得想哭,她极力忍耐着,走过去,站在床边,呼吸里带着哽咽的声音,细碎而湿润。 陆骁像是从沉睡中醒来,慢慢地勾了下嘴角,他看不见,只能伸出手,试探着:“俏俏?是你吗?” 俏俏立即伸过手去,与他十指相扣,将他微凉的指尖拢在嘴边,呵着气:“你的手好凉啊,冷不冷?” 陆骁动了动手指,关节蹭过俏俏的脸颊,笑着,声音温柔:“不冷的,也不疼,吓着你了吧?” 俏俏扬起脸,拼了命地把眼泪逼回去,发出低弱的抽泣声,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动物。 陆骁依旧笑着,俏俏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看到他唇边柔和的弧度,清朗温和,谦谦如玉。他努力将手臂抬得更高,掌心贴在俏俏脸上,道:“还记不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会不会因为我总是那么忙,没有时间,就心烦了,不再等我 分卷阅读173 ?” 俏俏瞬间便领会了陆骁的用意,忍着哭腔,拼命摇头:“不会,当然不会!” 愿意等你的人,一定深爱你。 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爱你。 陆然何站在病房外,并没有走进去,隔着窗户玻璃看见里面的情形。 她看见俏俏握着陆骁的手,轻轻吻过他的手背和指尖,眼睛里明明蓄满了泪,却强撑出笑容,说我不怕。 那个兔子般柔软的小姑娘,没多大出息,不够优秀和体面,却一而再地为了陆骁露出强硬的表情。 她说,就算你是他妈,也不能这么欺负他!我不许! 她说,我把我的眼睛给他,我把我的光明给他。 究竟是爱让人变得坚强,还是爱这东西,本身就是坚强的? 陆然何眼底泛起淡淡的湿润。 她想,她的儿子到底比她运气好,没有爱错人,没有将真心错付。 (124) 陆骁没有猜错,陆然何果然联系了国外最好的眼科医院,要带他去国外接受治疗。 余建国夫妇和余笙收到消息一并赶来,唐青瓷也来了。 余笙绕过陆然何,径自走到俏俏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抱住,道:“不怕,哥在呢。” 俏俏仿佛找到了依靠,终于可以露出软弱的样子,蓄满眼眶的泪水一滴一滴掉下来。 俏俏小声道:“哥,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把他请来,让他帮帮陆骁。陆骁太疼了,太疼了。” 唐青瓷在一旁听着,只觉心酸,她摸了摸俏俏的脸,触到满手冰冷的泪。 陆骁的安危最重要,白太后也没心思跟陆然何置气,安慰她:“陆夫人也要照顾好自己,陆骁是多好的孩子啊,吉人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陆然何怔怔地坐在那里,过了很久才微微叹口气,面色疲惫,轻声说:“谢谢你们来看他,谢谢。” 对陆然何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软弱。 陆骁转院出国那天,俏俏没去机场送他,她全天有课,都是重点专业课,进度很快,落下一堂很难补回来。 她要乖,要勇敢,若是敢逃课,等陆骁回来,被他知道了,一定会发脾气的。 那个家伙,其实严格得很。 课堂上,俏俏全神贯注,奋笔疾书,恨不得记下老师说出的每一个字。 试卷上印着题目,高数题,求偏导数,题干里有几个字母,F,L,X…… 上高中那会儿,做数学题,俏俏总是把辅助线设置“lx”,跟唐青瓷开玩笑说,这是一条以男神的名字命名的辅助线,能让她逢凶化吉,逢考必过。 陆骁,陆骁。 一滴泪掉下来,落在卷子上,模糊了刚写好的答案。 俏俏迅速抬手,轻轻抹去。 陆骁在学校请了长假,很多人都听说他眼睛出了问题,可能会失明,论坛和表白墙上出现了不少祈福帖,祈祷学长平安健康。俏俏注册了几个小号,向那些祝陆骁身体健康的人真诚道谢。 谢谢你们给他祝福,希望所有祝福都能成真。 室友怕俏俏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俏俏关闭电脑上的程序编译器,笑着道:“你们别这样,陆骁只是出国看病,病好了,就回来了,又不是要跟我分手。” 我们不会分开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分开。 郑可彤冲过来给了俏俏一个熊抱,道:“姑娘,挺住,熬过这一关,你一定会特别幸福!” 俏俏用力点头,她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熬过这一关,我和陆骁会拥有更加美满的幸福。 嘴上这么说,心里到底还是想念。 陆骁刚出国的那段时间,音信全无,俏俏连手机都不碰,她怕在通讯录里看见“陆骁”两个字,怕有些东西一旦泛滥,整个人都会崩溃。 俏俏更加努力地学习,不让自己闲下来,早起早睡,实在无事做时,就去操场跑步,一圈又一圈,数不清到底跑了多少圈,跑到汗流浃背,跑到四肢虚软。 俏俏想起运动会时,陆骁站在终点线上,天地之间是热烈而灿烂的阳光,他就在那里,等待着她,目光之中是满溢的温柔。 四周是金色的灿烂的阳光,一如她初次遇到他的时候。 那时他走到她面前,摘下她的耳机,伸出手,笑着:“是余俏吗?你好,我是陆骁。” 无数流光绕在两人周围, 分卷阅读174 灿灿的,像星星。 俏俏在那一刻获得巨大的勇气。 有一次,俏俏在操场上跑步,听到身后传来呼吸声,程司湛慢跑过来,停在俏俏身侧,与她一起行进在跑道上。 俏俏用护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问候:“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程司湛瘦了些,剪短了头发,也改了发色,不再是张扬的浅灰或亚麻金,轮廓越发明显。 两个人跑完一圈,沿着跑道散步,放松肌肉。程司湛伸长手臂递到俏俏面前:“春游时庙里求来的,据说能保平安。” 是个红色的平安符,保的是健康运。 俏俏接过来,握在手里,说:“谢谢你。” 程司湛没再说话,拿起扔在一旁的饮料瓶,转身离去。 周楚甜一脚踏进运动场,程司湛刚好从她身后走过,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彼此。周楚甜叫了声俏俏的名字,俏俏摆摆手:“周楚甜同学,我在这里!” 程司湛脚步一顿,寻声回头,看到一个背影—个子小小的,梳着丸子头,抽出纸巾细心地帮俏俏擦汗。 周楚甜,原来是你。 在俏俏的印象里,没有陆骁的那个夏天格外漫长,她做了很多事,参加辩论赛,和唐青瓷一道旅行,加入越野俱乐部,认识了一个名叫季星临的向导。 那是个很特别的少年,十七岁,喜欢穿纯黑的运动套装,寡言稳重,眼角下一道横切的疤,短短的,颜色略浅,如同燕尾。 那个少年有着超脱年龄的英俊,在密林之中灵活穿行,黑色的眼睛仿佛星空,永远镇定,没有慌乱。他能说出很多植物的名字,知道每条山溪的来势和走向,告诉那些来露营的人,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碰。 他喜欢站在高处,俯视一切,伸出手,指间绕着风的颜色。 季星临的样子总是让俏俏想起陆骁,陆骁的十七岁,想必也是这样,沉着稳重。 除此之外,俏俏还成了英语演讲协会的主力,参加过很多场比赛,拿了很多奖。每当有人夸她口语好,发音标准时,她都会想起陆骁。 没有陆骁的日子里,她在学着独自成长。 她总是梦见陆骁,在夜空晴朗的梦里,那个人依旧是清朗温和的样子,谦谦如玉。 她在梦里抱住他,说好想你呀,小孩般撒娇耍赖哭鼻子,睁开眼睛,却只字不提。 有些情绪只能暴露在一个人面前,有些表情只能给那个人看。 秋天时,俏俏收到一封邮件,正文是扫描下来的病例报告复印件,末尾有医院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一座位于迈阿密的权威级眼科医院。 大量的专业名词夹杂其中,俏俏抱着字典一点点查,一点点看,过程虽艰难,好在结局是明朗的。她知道陆骁的右眼基本恢复,左眼的炎症也已经消除,角膜移植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的状态很好,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俏俏高兴得不得了,可是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掉下来,俏俏抱着打印的病例跌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放声大哭。 陆骁出事后,这是她第一次哭出声音,眼泪越过脸颊砸在地板上,每一滴都是滚烫的。 有个词叫“虚惊一场”,真是一个太美好的词。 俏俏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介绍她的生活,她的学业,她新认识的朋友,贴上邮票,寄到了邮件末尾附带的地址上。 信的末尾有一句歌词,是高考那年,陆骁反复唱给她听的歌—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039;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远在天上有星星之前,我就已经深爱着你。 (125) 俏俏大二那年发生了很多故事,先是余笙出国留学,接着唐青瓷也走了,一个伦敦,一个在曼彻斯特,城市不同,国度倒是一样的,都在英国。 余笙走时,俏俏就已经足够舍不得,在机场里抱着余笙的行李箱不愿意撒手,红着眼睛说,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每年寒暑假都要回来,我去做兼职,挣钱,给你买机票! 余笙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哥没白疼你。” 那天,唐青瓷没来送他。过了安检进入通道,余笙的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唐青瓷发来的。她说,我在你的电脑包里塞了点东西,不喜欢就扔了吧。 余笙连忙打开电脑包,看到油画的一角,他将画布慢慢展开,是一只被花朵和字母围绕的雄鹿,与他胸口处的文身图案一模一样,繁复神秘, 分卷阅读175 非常好看。 下面有一句话,是小说中的句子—— Oh, to be young, and to feel love039;s keen sting. 年轻真好,还可以为爱情所伤。 那是除夕夜时,唐青瓷在接到余笙的电话后画出来的,余笙在电话里对她说新年快乐,他说希望你开心,希望我能让你开心。 多美好的祝福啊,如同手中的这幅油画。 余笙小心翼翼地将画布叠起,收进口袋。 小窗外是万里高空,云层密布,余笙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唐青瓷放弃了法医,选择进修音乐,她走时,只有俏俏去送她,小姑娘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分外凄惨。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不住地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唐青瓷拿出纸巾帮俏俏擦眼泪,哄着:“祖宗,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拐卖你呢!” “没良心的!”俏俏扑过去咬她,“余笙走了,你也要走!走吧走吧!都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又不是不回来了,”唐青瓷揉她的脸,“只是去上几年学而已,我答应你,毕了业就回来,一定回来!” 俏俏抽抽搭搭地问:“回来给我做嫂子吗?” 唐青瓷神色一顿,接着笑起来,神秘道:“不告诉你!” 那一年里,对俏俏来说,最大的一件喜事是郑可彤结束了单身,被班长李辉追到手,从寝室长大人变成了班长夫人。 李辉做东,请102寝室的三位“娘家人”吃饭,风雪凛冽的季节,热热闹闹地饱餐了一顿火锅。周楚甜抱着肚子靠在俏俏肩膀上哀叹,完了完了,一顿胖十斤,减肥操又白跳了。 李辉违心地夸奖:“没关系的,你一点都不胖。” 周楚甜叹气:“班长,说谎的孩子被狼吃,你小心点!” 又是一阵笑声。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白茫茫的,纯洁安静。 俏俏站在雪地里,突然道:“要是陆骁在就好了,我请他吃糖炒栗子。” 众人犹豫半晌,还是郑可彤先开了口,她试探着问:“学长还好吗?” 俏俏仰起头,看着微微泛红的天幕,轻声道:“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生病的样子,所以我们没有通过电话,也没有视频聊天,一直靠信件联系,大概一个月一封。他告诉我,他已经做完了角膜移植手术,正在恢复期,我想,他快回来了。” 室友都很开心,李辉连说了几句恭喜,像是祝福即将完婚的新人。 那天,俏俏站在寝室的阳台上看了很久的星星,偷偷地,把陆骁的名字想念了无数遍。 愿意等你的人,一定深爱你。 我在等你,也在爱你。 没有你的日子,我在努力长大。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害怕自己留不住漂亮的雪花, 也留不住喜欢的人。 尾声 终章 永远不要分开 //////// 即便陆骁不在,云境工作室也在如常运行,各司其职。 姓孙的女经理约过俏俏几次,请她吃饭,将自己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抱过来,给她看。 小姑娘生着圆圆的脸和眼睛,又乖又可爱,甜甜一笑,说姐姐好。 俏俏喜欢得不得了,买了好多礼物送给小丫头。 孙经理逗她,说以后也养个女儿吧,女儿像爸爸,就凭陆总那相貌,你们的女儿一定是个大美女。 俏俏垂下眼睛,想了想,轻声道:“如果我们能有一个女儿,是不是就意味着,世界上多了一个爱陆骁的人,像我一样,心疼他,在乎他?” 之前的日子,是他走在前面,为她构建月光和鲜花,以后的路,她希望换一下,由她来给他宠爱。 把那么好的陆骁,宠成小公主,让他也能拥有鲜花和月光。 孙经理笑了,叹息着道:“你和陆骁,我竟然不知道究竟该羡慕谁了,你们会幸福的,很幸福。” 时间再度翻过一页,大三那年的寒假,俏俏找了份兼职,在书店做理货员。临近年关,店长给每个员工都包了红包,祝大家新年快乐,鸿运当头。 余笙在电话里说要回家过年,俏俏每天查询一次航班信息,就盼着她哥早点回来。 快过年了,到处都是喜庆的音乐,大红的颜色盈满视线,格外热闹。 下班时,俏俏用奖金买了 分卷阅读176 一大袋糖炒栗子,又香又甜,带着桂花蜜的味道,十分诱人。 她抱着栗子一路跑回家,在玄关换鞋时,听见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太后,您是不是广场舞跳太多,跳失忆了?忘了谁才是你的亲儿子!” 俏俏愣怔半秒,接着便跳起来,高兴得不得了:“我哥回来了!哥!” 她连外套都顾不得脱,披着满身雪花跑进客厅,热气凝在眼睫,化成雾,模糊了视线。隔着绰绰剪影,俏俏看见一个人。 他站在明亮的地方,背后是夜和灯火,修长的身形,漂亮的眼睛,俊美如临世的神祇。 他瘦了一些,显得个子更高,眉宇间依旧是满溢的温柔,清朗温和,谦谦如玉。 俏俏愣在那里,太多情绪一齐涌上来,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余笙在一旁絮絮地念叨:“眼睛也治好了,你就不该拐去英国找我,直接回来多好,这傻狍子想你都想得快要入魔了!” 窗外有音乐的声音,谁在轻轻地唱—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fishes in the ocean 很久,比海洋里出现鱼还要久 Higher than any bird ever flew 很高,比小鸟飞过的高空还要高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很久,比天空出现星星还要久 I039;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我一直爱着你 …… 只有你的眼睛,能让我看见银河的痕迹。 也只有你,能让我这样心心念念,割舍不下。 窗外有烟火升腾,光灿的世界,明亮的世界,阖家团圆,万物美好。 糖炒栗子脱手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 陆骁的声音一如旧时,他张开手臂,笑着:“过来,让我抱抱。” 俏俏抬手捂住眼睛,像是难以置信,有湿润的液体自睫毛间溢出来,打湿了掌心。 陆骁站在那里,看着她,声音温柔:“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走了。” 俏俏跑过去,像是越过了千山万水,终于将陆骁抱住,陷在他怀中。 她再度嗅到那种熟悉且好好闻的味道,雪松与檀木香,细软绵长。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永远不要分开。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 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远在天上有星星之前,我就已经深爱着你。 番外 眼睛里全是喜欢,藏都藏不住 //////// 陆骁伤了眼睛,耽误不少时间,答辩被迫延期,跟俏俏同一年毕了业,一个博士,一个本科。 余笙笑话他们:“你们两口子这学历啊,天上一脚,地下一脚。” 俏俏挺胸:“不用问,我一定是天上的那个。” 陆骁摸摸她的脑袋,纵容:“没错,我是地下的那个。” 余笙撇嘴:“可劲儿秀吧你们!现在有证了,合法了,管不了你们了!” 俏俏在同一天内领到两本证件,左手毕业证,右手结婚证,学业、爱情一把抓。 唐青瓷朝她比了比拇指—人生赢家。 拍结婚证上的照片时,俏俏张开手臂,对陆骁说:“陆骁你快来抱抱我,我好紧张啊,论文答辩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陆骁屈起手指在俏俏的额头上轻轻一敲,笑着:“陆太太,你做好被我宠爱一辈子的准备了吗?” “陆太太”三个字一出,俏俏瞬间红了脸,眼波流转,晶莹动人。 摄影师笑起来,道:“陆太太真是好运气,有这样一位体贴英俊的先生。” 俏俏偷偷拽一下陆骁的衣袖,轻声问:“以后我要改口叫你先生了吧?” 陆骁微笑着看她。 俏俏想到什么,笑起来:“我先生啊,有着修长白皙的手和温柔漂亮的眼睛,他会宠我,会爱我,会抱着我,会一辈子对我好。” 陆骁吻了吻俏俏的额头,道:“他不止会做这些, 分卷阅读177 还会将你视若珍宝。未来的每一天,爱你这件事,有增无减。” 关于婚礼,陆骁拒绝了陆然何提出的所有铺张奢华的方案,他说,他的婚礼是为了告诉心爱的女孩,从今日起,你的一切由我照顾。它不是发布会,更不是某种炫耀,不需要太多无关紧要的人。 陆然何明白,她早已左右不了陆骁的任何想法或决定,强行扭转,只会将她唯一的儿子推得更远。 她轻轻叹气,道:“陆骁,关于这场婚事,即便有一天你后悔了,也千万不要让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就像,我不会原谅当年那个任性离家的自己。 陆骁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起喜欢的人,眼睛里浮起暖色的光,琉璃般温润。 有些感情,无须向旁人证明,自己知道,便足够。 婚礼的地点在一座欧洲小镇上,湖面平滑,草地如茵,远远的,能看见雪山和峰峦的影子,小雏菊遍布整个婚礼现场,香气淡淡。 俏俏知道,小雏菊的花语是天真与纯洁,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 她的先生,希望她一生天真,一生被爱,永远是简单快乐的小女孩。 婚礼只邀请了双方至亲和极少的几位朋友,秦柯做证婚人,伴娘则是唐青瓷。 清晨时下过雨,仪式开始时刚好有彩虹,俏俏挽着叔叔余建国的手臂,踩着音乐的声音,走过缀满紫藤萝的拱门和长长的红色地毯。 隔着软薄如雾的白色头纱,她看见陆骁站在红毯的尽头,世间的钟灵毓秀都汇聚在那里,她一生的爱,也在那里。 婚礼的誓词是陆骁撰写的,他握着俏俏的手,握得很紧,他开口,松林落雪般的声音递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他说:“遇见你那年我二十二岁,也是从那一年起,我万分庆幸人类早早便懂得了什么是爱,并将这一字眼刻入竹简,写入书册,百世流传,让我能够明白,为什么只在见到你时,会有心跳失速的感觉。今年,我二十九岁,在年轻,也在老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将老得什么都记不住,我希望,你的名字是我最后忘记的东西。爱你这件事,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践行。谢谢你陪着我,谢谢你也同样爱我。” 空气里有馥郁的香气和音乐的声音。 头纱飞扬的那一瞬,俏俏看见陆骁的眼睛,剔透的,温柔的,像昂贵的孔雀羽。 接着,他的唇覆下来,吻住她,小雏菊灿烂盛开,白色的,香气幽幽。 她在他的吻中闭上眼睛,时间被推回到了十六岁,她初次见他,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 她握住他递来的手,回应:“你好,我是余俏。” 那是一生一次的心动啊。 无数彩色的肥皂泡泡飞起来,扑向天空。 唐青瓷穿着水蓝色的短裙,仰着头,瞳仁里映着彩虹的倒影和明亮的笑。 她指着某一处,笑着:“余笙,你看,好美啊,像不像我们在立陶宛看到过的?” 余笙难得穿一次正装,剑眉星目,修长挺拔。 他顺着唐青瓷的手指看过去,看见了遍野盛开的小雏菊。 那是深藏在心底的爱。 那时候,在小酒吧的员工通道,她说,我最喜欢的歌手在曼彻斯特的体育馆开演唱会。如果我们能在现场遇到,我唱《我愿意》给你听。 演唱会异常火爆,一票难求,余笙想了很多办法才弄到。 能容纳上万人的体育场,座无虚席,放眼望去,皆是金发碧眼的白色人种,根本看不到他要找的女孩。 舞台上,主唱挥手,全场沸腾。 余笙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吼:“唐青瓷!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过几万人而已,我一个一个找过去,总会找到的。 余笙的怒吼裹在歌迷狂乱的尖叫里,转瞬淹没。 身边光影变幻,有人穿过层层阻碍走到余笙身边,细细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手中一根绿色的荧光棒,点着他的鼻尖,笑道:“吼那么大声干吗,捉贼一样,难道我偷过你的钱包?” 唐青瓷留了长发,束在脑后,越发显得脸形小巧。她将T恤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条手链。 手链是皮质的,挂着坠牌。坠牌正面是猫爪图案,背面是冲压的字迹,写着—流浪猫,无主,能吃,赏口饭吧官人。 唐青瓷给手链取了个名字,叫年年有余。 年年有你。 “你没偷过我的钱包,”余笙看着她,眼睛很亮,慢慢地道,“但是,你偷走了其他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 分卷阅读178 唐青瓷挑眉,不等她说话,余笙锢住她的后脑,吻过来。 音乐与欢呼一同攀至顶峰,摄像机扫过观众席,主唱身后的大荧幕映出一张张激动狂热的脸,还有拥吻的身影。 我愿意。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为了你,我愿意。 陆骁二十九岁那一年,发生很多事,他毕业了,结婚了,养了一只猫一只狗,还拿到了国际知名的建筑大奖。 那个奖项将他推至风口浪尖,各种采访、商业合作,纷至沓来。 一时间,“陆骁”两个字盈满业内,无人不知。 陆骁推掉了那些过于商业化的包装计划,访谈也只做了三次,他的低调和俊美,都让人印象深刻。 再后来,陆骁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选择,他在经营云境工作室的同时,回到母校,签下外聘书,成了Q大建筑系的外聘教师,主教建筑设计,偶尔也带一下理论课程。 那一年,秦柯提正,成了建院秦院长,陆骁的顶头上司。 他拍着陆骁的肩膀,玩笑道:“你啊你,大好年华,名利双收,明明有更好的生活,何必回学校来吃粉笔灰!傻!” 陆骁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笑着:“我太太喜欢我做老师的样子,我也更喜欢简单的生活,不希望有太多功利和打扰。” 亲手带大的关门弟子,陆骁是什么性格,秦柯再清楚不过。 聪明通透、淡泊豁达。 一生磊落。 那便是陆骁。 陆骁上课的时候从来不拖堂,他比学生更期待放学和放假。 陆骁的原话是,家里多好啊,有猫有狗有太太,一个比一个好玩。学校有什么?一群画图不画逃生通道的熊孩子,在他们的图纸里,万一失火,逃生只能靠跳楼。 陆骁这句调侃在建院流传甚广,有一次建筑学院的教职人员聚餐,俏俏作为家属,也一并去了。 饭桌上有人说起这茬,笑着道:“陆老师看起来不苟言笑,其实张口就是段子,特别有意思。” 另一个插话道:“讲段子就罢了,还暗戳戳地秀了把恩爱,你去建院问问,哪个不知道陆老师跟太太感情极好。” 俏俏无奈道:“是啊,感情好到把太太和宠物放在一块说,陆骁,你打算买什么牌子的狗粮或者猫粮给太太吃啊?”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 陆骁摸摸俏俏的脑袋,眼睛里全是喜欢,藏都藏不住。 我的兴趣大概就是喜欢你吧, 其他都半途而废,只有‘喜欢你’这件事, 我能坚持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