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上人来自现代》 分卷阅读1 书名:我的心上人来自现代 作者:风林尘 文案 来自古代的君如是遇见了来自2020的苏寒山。 两人互相熟悉之后,开始了一段共同追剧的“革命友谊”。 苏寒山:君姑娘,我跟你说平行时空和量子纠缠巴拉巴拉 君如是若有所思。 苏寒山:君姑娘,我跟你说有个来自M78星云的外星人叫奥特曼…… 君如是饶有兴趣。 苏寒山:君姑娘,我给你讲白雪公主灰姑娘的童话故事…… 君如是:我喜欢这个。 苏寒山以为日子就这么过,没想到一个意外,他踏入了君如是的世界。 这里,只有君如是一人能看见他。 所以他只能围着君如是转。 不曾想,君如是身边出现两个男人。 君如是:杨公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人也不错。 他:油头粉面油腔滑调一看就不适合你。 君如是:刘将军为人耿直有勇有谋,是个栋梁之才。 他:五大三粗不懂浪漫和你完全不合适。 君如是:苏公子有什么好建议呢? 苏寒山:…… 后来—— 苏寒山发现了如何回到2020,他终于说出口:“我喜欢你。” 君如是:“我知道。” HE,文案废,凑合看,架空,欢迎喜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如是,苏寒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代与现代时空交错下的因缘际会 立意:不同时空,双向成长 ☆、第 1 章 君如是望着眼前陈旧的老宅子,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如意将行礼从马车上搬下来,抱怨了一句。 “平日道姑娘节俭,没想到收拾一下竟比我想的衣物还要少。” 君如是摇头,轻咳了声。 “搬进去吧,尚未入冬,倒也够了。” “姑娘快些进去吧,虽是秋天,却也有风,身子要紧,莫着了寒。” 君如是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点头走了进去。 宅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景象。 如意拎着大包裹走进来,一路抱怨。 “这宅子都荒废好久了,老爷竟也忍心让姑娘过来,还不让带个婆子帮着收拾的。” “天,这么多杂草?姑娘小心一点,说不定有蛇。” “连个看门人都没有,晚上可怎么办?” 君如是转身看她,无奈地笑。 “边走边说话,不累吗?” 如意闭了闭嘴,大大的眼珠子转了下,压低了声音。 “姑娘,这里会不会闹鬼……” 君如是开了个玩笑。 “你不是嫌此地冷清,真有鬼倒是热闹一些。” “啊……”如意快走几步靠近她,“姑娘别说这样的话,我害怕……” 推开主屋的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君如是掩住口鼻,走进去将门窗都打开来,然后拉着如意在屋外站着,任由屋内先通一通风。 如意垮着脸:“这么厚的灰尘,今晚还能睡觉吗?” 君如是解开腰间精致的荷包递给她。 “多找一点庄子上的人帮忙收拾吧,这些钱应该够了。” “不但够,还多了呢。” “多了的你可以去找个道士,驱驱鬼,省得你怕。” 如意一颤,怀疑地看了眼四周。 “姑娘,你不怕吗?” “你知道我向来不信这个。” “那我先去了,很快回来。” 如意说着撒丫子就往外跑,仿佛真被鬼追一般。 偌大的宅子剩下君如是一人,此刻正午,阳光从头顶洒下来,还有一股热意。 君如是将披风解下搭在手上,在宅子里闲逛着。 这个宅子不算大,二进的小院落,但因无人入住,荒废在此,因而显得格外空旷。 君如是在宅子里慢慢走着,只剩最后一间偏院未进时,如意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的样子,男女皆有,大约都是四五十岁左右。 君如是走过来,向众人行一番礼,众人便忙活开。 如意悄声道:“姑娘,你猜我打听到什么?” “什么?” “说了你可别害怕……听说,这个宅子真的死过人!” 君如是望着“不敢高声语”的如意,轻笑:“人都是会死的,有什么可怕。” “姑娘!”见君如是淡 分卷阅读2 淡,如意跺了跺脚,加重了语气渲染气氛,“不一样!听说那个人是枉死的!生前也是个体面人,就住在这个宅子里,后来他的妻子和别人偷情,被他发现了,怕他告官,他的妻子竟然和奸夫一起把他吊死了!” 君如是皱了皱眉:“哪听得这些,不可妄语。” “欸呀,姑娘~是真的!”见君如是还是不信,如意伸手一指,“就死在那里!” 君如是目光一凝——是她尚未踏进的那间偏院。 半晌,她收回目光。 “你若这样害怕,要怎样住呢?” 如意撅着嘴:“还不都是李夫人的错,还以为多好心,竟然主动给姑娘安排宅子,谁想到是这样的鬼地方。” 君如是心道,若是这位继母突然发善心了,那才令人奇怪。 不过她没接这话,只道:“你知我素来不信鬼神,人死如灯灭,哪里来得鬼,你随我一起进去看看。” “我有点不敢去……” 君如是拉住她手:“不怕,我与你一起,我体弱,真有鬼也当先伤我。” 如意听了这话,忽然松开自家姑娘的手,直接朝着那间院子跑去。 “姑娘,还是我先探路吧。” 君如是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感动,也缓步走过去。 如意到了院子前,仍是不敢推门而入。 旁边一位洒扫的农妇见了,顺手就推开了门,笑道:“姑娘莫急,等会就打扫这个。” 阳光从屋外如同利剑般穿入,照的灰尘格外显眼。 昏暗的屋内渐渐能望得清了。 腐朽了的家具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树叶的影子在窗棂上诡异地舞动着,一股凉意侵袭而来,屋内屋外似两个世界。 如意一抬眼,忍不住惊恐地叫了一声,转身就跑出了屋子,拉住走来的君如是,害怕道:“姑娘,真的有鬼!” 君如是自是不信,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她步入屋内,只见房梁上垂下来一根手指粗的麻绳。 在携裹着凉意的秋风里轻轻晃动着,阳光将它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想到如意说的话,轻叹了口气,伸手将麻绳拽下。 农妇在旁道:“啊呀,难道传说是真的?” 君如是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世上哪里有鬼呢。” 农妇讪笑着:“小姐说得也是,我活半辈子也没见过。” 她说着又走出去忙活去了。 君如是出来,将绳子放在一边,对如意道:“到外面烧了吧。” 如意壮着胆子将绳子拿在手上,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君如是回头看了眼偏院。 屋内仿佛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连阳光也照不进去。 正当她转首之际,忽然余光似瞥见有人从屋内走过,不由一怔,忙再仔细看了眼,又似无异样。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正打算离开,却再次瞥见一道人影闪过。 这次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她快步再次走进偏院屋内,只见一切如常,并无人影。 若是方才有人进去了,那她走过来,却并未看见人出来,那人应当还在里面才是。 可偏院小屋不大,一眼便能览尽,倒不像能藏人。 她往里走了几步,细细打量了一番。 忽然什么东西闪着光,将她着实惊了一下。 君如是弯腰将所见之物捡起,只见手中之物长约四五寸,宽约两寸,发着不刺眼的光芒。 上面有几个她看不懂的符号,还有一张美女图,栩栩如生,是她从未见过的画技,仿佛真人下一秒便要从中走出来一般。 她抬眼向四周望了一眼,确实并未见到其他人,只得满心疑惑地带着此物走了出去。 这天,到了日落时分,差不多一间勉强可以住人的屋子倒收拾出来了,其他的明几日仍要收拾。 君如是和如意去庄子上叨扰了一顿晚饭,回来窝在主屋里休息。 如意从包袱里拿出带的烛台,小心细致地摆好,一边摆一边嘴里一直嘟囔个不停。 君如是无心理会她在说些什么,一直摆弄着白日捡到的那物。 如意将蜡烛点了,新奇地凑过来。 “姑娘看什么呢?看好一会儿了。” “我也不知,那偏院里捡的。” “不会是鬼丢的东西吧……不吉利!” 君如是无奈地笑:“你害怕大多是自己吓自己,你仔细看看,此物哪里像是你说的那般?” 如意小心接过,摆弄了一会满眼都是新奇,哪里还有害怕之色。 “会发光!这画上的女子这么漂亮,不会是仙女吧,难道……这是神仙的东西?” 君如是摇头:“我也不知。” 她不信鬼神,可也不知如何解释她心中之惑。 “不早了,今 分卷阅读3 日你也累了,早些睡。” 她叫如意灭了蜡烛,因如意害怕,便在外间留了一盏。 君如是卯时便起了,见如意还睡着,便也没叫她。 她自顾洗漱了番,便裹着披风站在屋前,收拾院子的人也开始陆续来动工了。 她望着那间偏院,想了想,再次走了进来。 “小姐,里头灰尘多,到院子里去吧。”农妇提醒道。 君如是见屋内并无异样,如昨日一样,道谢了声,走了出去。 没多久,如意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想大声叫,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的样子。 她惊恐:“姑娘,那……那物活了!” 活了? 君如是一愣。 她带着奇奇怪怪地念头随着如意回到主屋,满脑子以为会见到一个活物,比如“人”之类的。 不曾想,什么也没有。 那物仍然在原地呆着,半分地方也未挪动。 她看向如意。 如意急忙解释:“方才我打扫屋子的时候,它忽然就……就叫起来了!说话呢,还唱歌,只是唱得奇奇怪怪的,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但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君如是没说话。 她不是不信如意的话,而是无法理解她所说的。 她伸出手欲拿起那物,尚未碰到时,只见那物原本黑色无光的表面,忽然又亮起光。 伴着那光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似在说着话,又好似唱着歌,只是无论是说话还是唱歌,君如是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是清楚。 如意喊起来:“姑娘姑娘!快看!就是这样……又来了!” 君如是有些懵懵的,她也不理解所看所听到的一切。 难道……真有鬼神? 只当她们不知如何时,声音又忽然停了,光也再次黯淡了下去。 之后又反复了一次。 加上如意所看见的那次,总共三次。 如意带着哭腔。 “这到底是什么啊?……” ☆、第 2 章 这是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 君如是冷静下来,安抚了如意的情绪,让她先去忙。 自己则是坐在屋前看了会书,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到了差不多时辰,她望了眼太阳,将书放下,重新拿起手机,再次走进了偏院。 这会偏院已经被打扫地差不多了,没有之前那般厚厚的灰尘,阳光洒进来,看着倒是温馨明亮了些。 偏院的屋子有个后门,后门的杂草被除去了大半,看着顺眼了许多。 她拿着那物在屋内踱步,一直走到后门。 君如是犹豫了下,伸出推开了后门。 一股秋风携着凉意穿透了她,她愣在了原地。 她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穿着打扮是她前所未见的……年轻男人。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人开口。 苏寒山也怔了半天,然后目光聚焦到她手上。 “啊,原来被你捡到了,谢谢……同学?” 他看着君如是这身打扮,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汉服小姐姐? 君如是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此物是你的?” “昂……是、是啊。” 苏寒山被她的说话方式怔愣了下。 “还你。”君如是抬手递过去。 苏寒山看着她比常人白皙瘦削得多的手指,眼皮跳了下,又听她问。 “此为何物?” “这、这……此为……手机。”苏寒山鬼使神差地和她统一了说话格式。 “嗯。”君如是点了点头。 苏寒山与她对视上,忽然发现她用一种同情怜惜的目光望着他。 “你一直在此处吗?” “有、有段时间了。” 一个星期的话……说有段时间应该也没错吧? “你受苦了。” “……啊?” “莫拿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蛤?……” “早日安息吧。” 君如是轻声叹了口气。 然后,转身走了,并且还将后门关了上。 苏寒山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说什么? 早、早日安息? 谁? 他? 早日什么? 安息?……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闹钟响了三遍。 难道是闹钟吵醒了她,她这是带着起床气呢? 君如是当然没有起床气。 她早在闹钟响之前就起了。 分卷阅读4 只是确实被闹钟吓到了,是真的。 她走出屋子,走到阳光下,她方才冷下来的身体开始回温。 如意跑来:“姑娘,你怎么了?” 她看君如是脸色不太好。 君如是摇头,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如意,去找个道士来吧。” “道士?”如意愣了愣,想到什么,“啊”了一声,“姑娘你看见鬼啦!” 君如是望了眼周围闻声看过来的人,低声道:“莫要声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如意脸色煞白。 “难道传说都是真的?” 君如是也不确定,犹豫着点了下头。 “姑娘……你真的看见了?” “嗯……” “鬼什么样?” “跟人一个样,穿着打扮不一样。”君如是想了想,“头发很短。” 如意捂嘴惊道:“姑娘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看来真的是鬼……鬼才敢!” 君如是咳了两声,裹紧了披风。 “以后莫要提了,免得吓到别人。” 晚间时分,如意顶着夕阳的余晖踏入院子。 “姑娘,打听到了一个道士,听说挺厉害的,我特意跑了一趟,人家说要后天才能来。” “好。”君如是放下书卷。 如意踮起脚遥望了一眼偏院,余晖下,偏院又陷入了阴影之中,看着格外清冷阴森。 如意抖了下,缩到更靠近君如是的地方。 “姑娘,你不怕吗?” 君如是摇了摇头。 “冤有头,债有主,他不会害咱们的。” 如意笑了。 “姑娘昨儿个还说不信鬼神呢,今日就冤有头,债有主了。” 君如是脸微红了下,也觉得自己的立场未免有些不坚定,枉她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 可事实在此,由不得不信。 …… 君如是和如意在道士来之前,谁都没有再靠近那偏院。 直到这日,道士上门了。 道士约莫五十岁年纪,胡须花白而凌乱,戴着个旧帽子,肩膀上背个黄色的旧布包,包里有一把桃木剑斜插着。 如意悄声问:“姑娘,怎么样?” 君如是:“有模有样。” 她迎上去施礼。 “先生好,劳烦先生了。” 道士摆了摆手,眯着眼看了一圈,指着那偏院道:“鬼在那处,是也不是?” 如意惊叹:“啊呀道长,你实在太厉害了,一眼就看出来了,没错没错!就在那个院子里,我家小姐还亲眼看见了呢!” 道士看向君如是。 君如是点头:“应该是……看见了。” 道士轻捻胡须,一番沉思。 “想必此鬼是个男子,心有怨气,故而凝结不散,终日徘徊此处,除非……” “除非什么?”如意忙问。 “除非找到替死鬼啊。” “啊!”如意惧道,“道长,你快些去捉鬼吧!” 君如是问:“先生做法后,那鬼当如何?” 道士:“小姐放心,贫道必叫他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不可。” 君如是皱眉,“那鬼亦未害人,自己倒为人所害,请先生留他一命,引他转世去吧。” 道士眼神微顿,道:“小姐心善,只是斗鬼易捉鬼难啊,少不得要多费心力了,且此鬼凶狠,贫道若为了这些钱搭上性命……倒是有些划不来了。” 君如是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先生放心,不会亏待先生的。” 道士满意一笑,转身往那偏院里去了。 如意却有些不明白。 “他不是说为了钱搭上命划不来么?怎么转头又去了?” 君如是用手指在如意鼻尖上点了下,轻笑:“他是嫌钱少呢。” …… 如意拎着菜从外面走进来,踮起脚瞥了一眼偏院。 “姑娘,道长还没出来呢?太阳都快落山了。” 君如是放下书卷,站起来稍微舒展了身体。 “是啊,而且一直无甚动静。” 如意拎着菜笑:“我买了鸡,那我先去做饭了。” 君如是点头,看着如意往厨房走去,她略想了想,便来到偏院。 偏院里没有什么声音,君如是在院外略停了停,还是走了进去。 院内的屋子门是关上的。 君如是轻唤了两声,见无人应答,便伸手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道士将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带来的旧包袱做枕头,抱着胳膊睡得正香。 他包袱里的桃木剑早已滑落在地上,显得孤零凄凉。 君如是有些无语。 她抬高了声音:“先生?先生!” “… 分卷阅读5 …嗯嗯……哦?” 道士被喊醒,睁开眼看见君如是站在跟前,从迷糊中立刻就清醒了。 他坐起来抹了把脸,清了清嗓子,并不尴尬的样子。 “鬼已经捉完了,贫道与鬼斗了一下午,有些累了,故而小睡了一会。” 他向四周看了下,方才找到桃木剑,将之捡起吹了吹灰。 君如是未接话。 她走到后门处,随手推开了门。 一个镜头对准了她。 她再次怔在了原地。 镜头放下,露出了手机后苏寒山的脸。 他开心地打了个招呼:“嘿,这么巧啊。” “先生……道长!”君如是喊道。 道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来:“怎么?” “先生说鬼已抓完,那他呢?” “谁?”道士不解。 君如是看了眼一脸懵的苏寒山,又看了眼道士,伸出手指着前面:“这里不是站着个人吗?” 穿堂的凉风路过。 道士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聚焦在君如是指的方向,空无一人,只有一棵红透了的枫树。 道士讪笑:“小姐说笑……哪里有人?” 君如是眸子微凝,缓缓放下了手。 道士看不见他。 只有她看得见。 苏寒山听着眼前这二人诡异的对话,不禁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是……cosplay吗?” 见君如是望着前方不语,道士倒有些虚起来,尬笑着,企图打散着诡异的气氛。 “小姐,方才是在同贫道说笑吧?鬼已捉完,没有鬼了,只要把银子付给我,我就可以走了。” 君如是轻声问:“你真的看不见第三个人吗?” 她这番不似作伪的语气,令道士几乎汗毛倒竖。 他略恼怒。 “这里除了你和我之外,哪有人?” 苏寒山怔了一秒,高声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是人吗?” 但是道士似乎并未听到一般。 他又看向君如是。 “他故意装作看不见我?你们在表演舞台剧吗?怎么说话还文绉绉的。” 君如是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她陷入了无解的迷惑中。 她略定了神,将后门再次关上,挡住了苏寒山一脸莫名其妙的比她还要迷惑的表情。 “方才是同先生开了个小玩笑呢。”君如是镇定下来,“先生同我出来吧,我叫丫头结账给你。” 道士哼了声,往外走去。 出了这偏院,他方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送走了这道士,已是日落西山。 如意道:“不知道这道士真抓到鬼了没有?” 自然是没有抓到。 不过仍是给了之前说好的钱,至于想要临时加价的做法,君如是没有答应,那道士睡觉被她发现,也无底气索要,拿了钱就匆匆走了。 “抓了,你日后不必害怕了。” “那真是太好了,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鬼啊。” 君如是望着暮色中的偏院,有些出神。 是啊,她也没想到。 ☆、第 3 章 君如是这些天找了些论及鬼怪之说的书来翻,但大多捕风捉影,并无参考价值。 宅子里住着第三个人,还是个男人。 她自然是想弄明白事实的真相,再寻求解决之法。 思来想去,既然那“鬼”没有恶意,又能同她说话,倒不如直接问他。 只是她素来体弱,这段时间搬家收拾,再加上深秋夜里凉意侵袭,她咳嗽加重,不得不躺了几天才好些。 她走出屋外,如意在院内种树。 听到动静,如意忙拍了拍手上的土。 “姑娘,好了吗?” “好不了了。” 君如是脸色尚未恢复红润,瘦弱的身子裹在披风中,显得更单薄了。 如意眼眶一红。 “我不爱听这话。” 君如是笑了笑。 “那以后不说这话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在种什么呢?” “腊梅,如果能活,到了寒冬肯定能开,能一直开到明年春天呢。”如意注意力被转移,兴奋地开始介绍,“我还买了红梅呢,更好看。” “姑娘看那儿,是我昨日买菜的时候顺道买回来的菊花,都开好了卖的,种在院子里好看的紧。”她道,“只是天太冷了,很多花草怕种了冻死了,所以留着明年春天再种吧。” 君如是走过去,欣赏着那几株淡黄色的菊花,确实开得不错。 她笑道:“看来你有点喜欢这里了。” 如意道:“虽然条件不如家里,但和姑娘在一起自在 分卷阅读6 得很呢,还少受萍儿她们的气,姑娘也少受点二小姐和李夫人的气。” “我不气。”君如是不在意地笑了声。 如意纠结了一下,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君如是望着她。 “姑娘,我看偏院没有鬼了,空着又可惜,就……” “就怎么?” “就养了小鸡。” 君如是怔了怔,哑然失笑。 “姑娘,养小鸡挺好的,还可以下蛋吃,长大了也可以吃鸡肉。” “你何时学会养小鸡的?” 如意骄傲起来:“我学东西可快了,特意去庄子上找人学的,大婶们也乐意教我。” 君如是笑道:“倒也不错,我去看看。” 看小鸡是理由,看“鬼”才是目的。 偏院里起了围栏,看上去有模有样的,围栏里十几只足月大的小鸡跑来跑去。 君如是只是看了一眼,便径直进了屋子。 打开后门,空无一人,只有一棵殷红似血的枫树,为寂寥的秋日着了笔色彩。 枫叶摇动的沙沙声让她回过神来。 她转身欲离去。 “欸!……”熟悉的声音响起。 君如是回身,只见苏寒山离她远远地,站在阳光下,周遭的轮廓似镀了层金,并无半分“鬼气”。 她所翻书中都言鬼怕阳光,因而只在夜晚出现。 可她三次遇苏寒山,皆在白日,且日头正大的下午。 苏寒山心跳得有些快。 好在他站在阳光下,阳光的暖意让他多少有了安全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来的?”他问。 他调查清楚了,宅子周围都是农田,没有人住。 而君如是走出来的那扇门,他推过,不过从里面上了锁,他打不开。 但从窗户孔望进去,里面一片黑,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住。 “我不是鬼。”君如是直言道。 从苏寒山的表情她便看穿了他的想法,她在苏寒山紧张的目光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阳光下。 苏寒山看着她脚下的影子,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都说鬼没有影子吗?应该不是鬼。 而且总不能大白天的就撞鬼吧。 他问:“那你怎么进来的?这儿就我后面一个门。” 君如是指了指自己身后:“喏。” 苏寒山这才注意到,那扇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且一眼能透过门望见里面,看起来干干净净,家具齐全。 一个标准的……古代房间。 “不可能……”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这个宅子是荒废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有人住在这里,这太天方夜谭了。 “你不是鬼?” “不是。” “那你穿衣打扮,说话方式也太奇怪了,这都2020了,难道你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他几乎要相信他自己这个推测了。 君如是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我所穿衣物,再平常不过了,倒是你的打扮,你的言语,才是奇俗。” “我奇怪?”苏寒山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问,“现在你们那……什么年代?” “大秦69年。” “大秦?秦朝?!” “嗯。” “那……秦始皇你认识吗?” 君如是:“?” “如今在位的是秦慧帝,未听说过始皇。” “不是……你等等……” 苏寒山脑子有些乱:“我历史不好,我查查,我记得秦二世就没了吧……” 他拿出手机,一顿搜索。 “公元前221年到公元前207年,享国十五年,共传三世,嬴政,胡亥,子婴……哪有什么秦慧帝?” 君如是耐心解释。 “秦自建立,□□皇帝到如今圣上,共历经69年,你说的那些,并非我国历史。” 苏寒山看着太阳移了点,又悄悄往太阳底下挪了挪步子。 “难道是……平行时空?!你真的不是鬼?” 君如是默然,只是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你听我说……”苏寒山试图从杂乱的思绪中理清点什么,“你先别说话,你别说话,让我想想。” 君如是:“……” 她本就没说话。 苏寒山用手机搜了半天,秦就那么一个,从秦国到秦朝,没有什么秦慧帝,秦惠文王倒是有一个……★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 如果君如是说的是真的,难道她穿越了? 还是他自己穿越了? 君如是看着苏寒山站在原地嘀嘀咕咕陷入沉思的样子,望了眼太阳,时间也不早了,如意怕是要找她。 她道:“我先回去了。” 苏 分卷阅读7 寒山没听见。 她又说了一遍,见他仍是沉浸思考之中,便摇了摇头,自顾回去了。 等苏寒山回过神来,面前已是空无一人。 他立刻看向那扇门,见门早已关上,透过破旧的窗户眼看去,再次变成了黑暗破旧积满灰尘的样子。 他没来由颤了下,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 “姑娘,你去哪儿了?我方才都没找到你。” “没事,在那后院待了一会。” 君如是神色如常。 如意笑道:“姑娘快看,我养的小鸡是不是特别可爱?” “当然,不过你可要好好照顾它们,这么小的话应该很娇弱吧。” “姑娘放心,我可是如意。” 如意骄傲地摇头晃脑。 君如是含笑点头:“你可是如意。” 如意想起什么,笑容顿时消失:“姑娘,我明天家去一趟吧,我们带的钱不够用,顺便姑娘带的药也不够了,我回去取。” 君如是道:“我同你一起。” “姑娘不要去,本就身体才好的,路上又远又累,再说了,要是姑娘回去,保不齐二姑娘和李夫人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我不在意。” “我替姑娘在意。”如意眼眶微红,“我不让姑娘心里难受。” 君如是柔声笑:“可是,我也不想看你难受啊,我们一起的话,互相保护,怎样?” 如意想说其他话,被君如是打断:“好啦,饭做好了吗?先吃饭吧,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如意眼睛一亮。 “好!今天炖了鸡汤!” …… 车夫驾着马车进了启源镇,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 这户人家看起来家境不错,有着三进的大院落,门前架着两尊小石狮子,有个上了年纪的守门人靠在门口,昏昏欲睡的样子。 一个可爱的圆脸丫头从马车上灵活地跳下来,转身伸手扶下另一个略高些的清瘦灵秀的姑娘。 如意将披风从马车上拿下来,为君如是系好,结了那车夫的路费。 “姑娘,还好吗?”如意有些担心地问。 君如是掩嘴轻咳了两声,摇了摇头。 “没事。” 走到门前,那守门人听到动静,睁了睁困迷的眼,立刻站起来。 “小姐回来了。”他笑得慈祥。 君如是行了个礼。 “张伯,快一月未见,您还好?” “好,我挺好的,小姐在外头待的怎样?” “我也好。”君如是点头笑。 “父亲可在家?”她问。 张伯拉住她嘱咐道:“小姐,老爷夫人都不在家,只有二小姐在,今日上午出去玩了一会,回来以后心情不好,在家闹呢。” “不要紧,我不招她。” 君如是谢了张伯的提醒,带着如意走进去。 一个小丫头远远探着头看了她们一眼,一溜烟跑开了。 如意眼神好,一眼便瞧见。 她气道:“是萍儿,肯定是去找二姑娘报告我们行程去了。” 君如是轻声道:“不管她,我们先回院子。” 快到时,如意先一步发现不对,跑着进了院子。 “怎么回事?我种的花呢?” 君如是踏进院子,发现院里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散落的土和枯叶,不过离去不足一月,倒像是久无人住似的。 因君如是身体不好,如意便爱在院里多种些花草,又好看又好闻,让她平日瞧着舒心。 如今除了几棵树倒还“健全”,其他的花草七八不翼而飞,剩下的也都几欲枯萎。 君如是推开屋门,只见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家具与床外,剩下的花瓶之类也都不见了踪影。 如意气得要命。 泪珠子噗哒哒地掉下来。 “太欺负人了……简直太欺负人了!” 君如是站在原地默然片刻,轻叹了声。 她快步走向衣橱,让如意帮忙将里头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是一些旧书与笔墨砚台。 这些都还在,她松了口气。 如意哭道:“衣服也少了好几件呢,本就不多,如今却更少了,她们再过分也不能这样吧……” 君如是轻轻拍了拍她。 “不要紧,看着能收拾的,收拾了吧,若是不够,等去账房支了月银回头再买。” 如意点了点头,泪珠子掉在地上。 院子里有声音,君如是走出去,迎头便见君明月风风火火地跑来。 君明月颇为嫌弃地看了几眼院子,眼底却又有些得意。 “我以为你真去养病呢,难道养一个月就好了?” 君如是皱眉:“我的院子……是你弄的吗?” “你不在家住,还管着院子么 分卷阅读8 ?再说,整个房子都是我娘买的,哪有你的?都是我的。” “你喜欢可以来住,何必糟蹋了那些花草?” “我才不喜欢呢,散了一个月了还有一股恶心的药味,多不吉利啊。”君明月故意捂着鼻子,“花草我叫人挖回去种我院子了,不行吗?” 君如是看着她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却满是刻薄的表情,只再无话同她说。 君明月高声问:“外头住不好么?为什么又回来了?” 君如是不答。 萍儿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君明月走近了问。 “他们说那里闹鬼,你见着鬼了吗?” 君如是皱眉:“没有。” “肯定没有咯,要是有鬼,你这病恹恹的身体,这会就死了,吓也吓死了。” 见君如是不言,君明月又问:“你不走了吗?你又要回来住?” “收拾好东西就走。” “快点走,我娘肯定不想回来见着你。” “我们姑娘也不想见着其他人呢。”如意拿着一个大包袱走出来,气道,“二姑娘巴巴跑来我们姑娘的院子做什么呢?” “管你什么事?你只是一个小贱人,我不跟你说话。” 君明月翻了个白眼。 “就是。”萍儿跟腔。 君如是覆住如意的手,示意她莫要说话。 她对君明月道:“妹妹慎言,另,替我问父亲好。” 她带着如意从君明月身边路过。 即将出院子时,君明月道:“我娘说了,要让你嫁人,你嫁了人就不会回来了。” 君如是脚步一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意则去了账房领叫人抓好的药材和月银。 她数了数:“不对啊,怎么少了?” 账房先生道:“不少啊,还是二两银子。” “二两是在家的数,如今我们姑娘出来住,这些哪够,上月老爷都说了,给四两呢。” “那我不知道,老爷可没给我说。” “你……”如意涨红了脸,“等老爷回来我一定要告诉老爷。” “那随你的便。”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过我可好心告诉你一声,如今老爷的钱都是夫人管,老爷回来也是没用的,除非夫人开了口。” 如意咬牙,只得转身走了。 见如意又是哭着出来,君如是大约料到了情况。 她叹了口气。 “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如意抹眼泪:“我不委屈,是替姑娘委屈呢。” “如意啊……”张伯在不远处招了招手。 如意忙跑过去。 张伯塞了个小包裹给她怀里,生怕叫人看见了。 他低声:“不要让人知道了,老爷偷偷留下来,叫给小姐的。” 如意立刻揣在怀里,道了谢。 直到上了马车,如意才献宝似的拿出来,破涕为笑。 “姑娘,老爷还是心善的。” 君如是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如意想到什么:“姑娘,二姑娘说的嫁人是真的吗?” 君如是细细思索了下。 “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曾给我定过一门亲事。” ☆、第 4 章 如意惊讶地不得了。 “姑娘从没提起过呢。” 君如是缓声道:“原先我母亲在世时与一家夫人交好,那家夫人生的是儿子,所以为我们定下了娃娃亲,我当时不过几个月大,此事也是后来母亲跟我提过一次,我些许记得。” “后来呢?” “后来父亲考中秀才,我们全家就从原来的乡里搬到了启源镇,听母亲说,前两年与他家过年过节时还有来往,后面则音讯全无了,起初母亲还托人打听过,但他们大抵也搬了家,因而至今再无往来。” “这么说的话,二小姐提及的嫁人,是说夫人定下的这桩婚事吗?” 君如是蹙眉思忖半晌,不确定地道:“我也不清楚,但我听父亲说过,有人曾上门求过亲,不过那会我身体不大好,连见客也不方便,所以便不了了之了。” 如意想了想,有些期许地笑起来。 “不知道那位和姑娘订下娃娃亲的公子现今怎么样了,说不定考□□名,前途无量呢,若他来娶姑娘过门,姑娘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做了官太太,总比现在受委屈的好。” 君如是听她所言,略有些闺中女儿的羞涩。 “言之过早,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并不能做主。” 如意托着腮,笑得脸蛋红红的。 “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君如是轻“嘘”了声:“叫人听去可怎么看我?” 分卷阅读9 如意压低了声音,甜甜的笑。 “不叫人知道了嘛~高一点还是矮一点的?胖的还是瘦的呢?” 君如是认真想了想。 “只要他是个正人君子,外在如何并不重要。” “姑娘说得对,不过……还是好看一点比较好。”如意笑道。 “害不害臊?”君如是笑着点点她的鼻子。 …… 这一趟虽波折,却有惊无险。 好歹需要的东西都取回来了。 如意拿着月银盘算着如何花销更合理,顺便还想了好几条生财之道,然后又否决掉,没事的时候一直往庄子里跑,向人请教种花或者养鸡的技巧。 君如是闲着无事,便在宅子附近走一走,或者在宅子里看书练字,倒也惬意。 那偏院她也去过几次,不知是否错过了,倒是一直没见到苏寒山。 其实苏寒山也有些郁闷,他这些天查了许多资料,逛了好多论坛,从历史到科学,甚至科幻电影都看了不少,把自己整出一双黑眼圈。 若君如是现在见到他,想必真能将他当成鬼了。 苏寒山郁闷的点在于,他查了这么多资料,却仍是什么头绪也没有。 他是大三放暑假来乡下的外婆家小住一段时间,意外发现这个荒废的宅子的。 因为很古老,他从未见过,所以倒是有些新奇。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神奇的经历。 不过看得出来,他和君如是应该都不是谁穿越了,而是不同的时空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交汇点,他们刚好在交汇点相遇了。 于是,不同时空下的两人发生了对话。 这是他搜罗所有的信息,唯一能让自己接受的推测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他没弄明白,那就是为什么同一个位置,君如是能看见他,听见他,那天那个道士却不能。 他甚至为了这件事在网上发帖问过,不过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此所回复的帖子也大都是玩笑话,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熬完这几天夜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他还不知道君如是叫什么名字。 他脑袋里灵光一现,如果是历史中出现过的人,那凭借名字反而比这种大海捞针式好查得多了。 于是他也往古宅跑了几次,不过都没见到她。 奇也怪哉,之前没想见,次次见到,这回想见了,偏偏见不到。 他想了想,在之前见面的地点留了张纸条,怕对方看不懂简体汉字,还特意查了繁体字写的。 “我想見妳壹面,每天中午我在這裏等妳,如果妳看見了,希望妳能來。” 后面还附上了一个简笔画的笑脸。 写完又觉得不好看,又换了张纸誊写了一遍。 君如是看见这张纸条是在下午,纸条被风吹着掉在了枫树下面。 她弯腰想捡几片枫叶时意外看见的。 纸条上面的字她不能全部认识,只能边认边猜。 但纸条后面的笑脸,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可爱的笑脸,她第一次见这样抽象但又准确的画法。 于是第二日的中午,她按时来了,甚至还提早了一些时辰。 这令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苏寒山来的时候有些小心地先探了个头,她立即就瞧见了,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下。 苏寒山有些尴尬,立刻走出来,但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嗨……”他挥了下手。 君如是用讶异地目光看着他。 苏寒山放下手,讪笑:“这是我们那儿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君如是点头。 苏寒山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这段时间查了下资料,就是,关于我俩的遇见,我一直没搞明白,但是我琢磨出了一些可能,不过你们那儿应该还是古代,不知道我给你讲了以后,你能不能明白。” “想不想听?”他跃跃欲试地问。 君如是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目光,点头:“洗耳恭听。” 苏寒山指了指枫树下的大石头:“你先坐吧,我可能要讲很多。” 君如是点头,真的依言坐下了。 苏寒山看着她清澈的眼神,没来由地先开口了一句。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君如是怔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太瘦了,脸色也不太好。” 君如是轻声:“一直如此,倒也习惯了。” “那……那你先起来一下。” “嗯?”君如是站起来。 苏寒山脱下外套,垫在石头上。 “你坐吧,别着凉了。” 君如是神情有些意外。 “没事,我不冷,外面估计快三十度了,热得很,要不是因为这宅子里比较冷,我都不会带外套的。” 分卷阅读10 苏寒山说着想起什么,“对了,我正要和你说的第一个问题,你们那边是什么季节?” “快至深秋。” “那就对了,我们那边还是盛夏呢。” “你们……那边?” “对。”苏寒山指着自己过来的方向,“从这边出去,就是我的世界。” 他又指着君如是身后,“那边是你的世界。” “我们两个来自不同的世界,然后两个不同的世界在这里交汇,你,和我,在这里相遇了。” “世上,有两个世界吗?”君如是轻声问。 她有些无法理解这个概念。 “有,呃……也不是那么确定,怎么说呢,我们这边有一个名词叫做‘平行时空’,大概意思就是宇宙间存在无限的世界。” 君如是垂首安静地思考了一会。 她坐在枫树下,像一副古典美人图。 苏寒山望着这一幕,没再说话,他总觉得自己这会出声,有些煞风景。 “我想到了。”君如是眼神微亮,“《严华经》中说,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大致就如此类吧。” 这倒是苏寒山的知识盲点,不过他是好像听过这句话。 于是他认真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你信佛吗?” 君如是摇头:“我并非信徒,只是偶尔会翻佛教经书,不过我之前不信神佛,如今……” “如今遇见我了,不信也信了?”苏寒山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君如是微微一笑,没说话。 苏寒山说:“不过我们这个情况跟神佛无关,主要还是科学。” “科学?” “就是大体上能用我们知道的知识解释的通……你知道量子纠缠吗?”他刚问出口,就立刻补充,“不好意思,我讲顺口了,我给你解释一下。” “就是有两个量子,他们无论相隔多远,一旦其中一方发生变化,另一方就会立刻发生变化,因为我们都知道,宇宙中最快的速度就是光速,没有什么能超过光速,所以量子纠缠在推测中,这种即刻的变化理论上是超过光速的,因此有人就说,量子纠缠和平行时空有关……” “……我原本也以为是这样,后来因为我们这个事我专门去找了很多资料,还有一些专业论文,我觉得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关系……” 苏寒山一股脑说了半天,发现君如是安安静静地只是听着。 他有些心虚地停了下来。 君如是见他停了,好奇地问:“量子是什么?光速又是什么?” “这个……”苏寒山有些头疼,该怎么解释呢? “你方才说,宇宙中最快的是光速,言下之意……光速是光的速度吗?” “哇……”苏寒山震惊了。 “对对对,就是光的速度!你也太厉害了!” 君如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没有,但你说的很有意思,我从未听过,只能努力去理解。” 苏寒山见她感兴趣,顿时有些劲头。 “世界上什么东西运动都是有速度嘛,比如我……” 他迈开腿跑了几步,然后转身道:“我刚刚从你那到这儿,是花了时间了,用从你那儿到我这儿的距离除以时间,就是我刚才的速度了。” 君如是望天,阳光很刺眼,她抬起手,光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所以,阳光从天空,落到地上,也是需要时间的。” ☆、第 5 章 刺眼的阳光被挡住。 君如是放下手,看见苏寒山的笑脸。 他逆着光,阳光在他背后,似乎氤氲了一层彩色的光晕。 “才女,我想我不用多说了,你已经理解了。” 君如是笑道:“我叫君如是。” “君如是?” 苏寒山低声念了一遍,“真好听,还有些耳熟。” 君如是站起来,将他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弄脏了,洗净还你吧。” “不用了,没关系。”苏寒山把衣服拿回来,“我们不在一个世界,我不确定我们这边的物质到你那边会变成什么样,可能一下子……” 他笑:“变成夸克了。” “夸克?” “夸克就是最小的粒子,也就是组成物质最小的单元。” 苏寒山捡起一枚枫叶,将之撕成两半。 “你看这片枫叶,现在变成了原来的一半,我拿这一半再撕一半,还可以更小,这样一直撕一直撕,可以无限小,对吗?” “一尺之捶,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君如是道。 苏寒山在脑子里转了一下这句话,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再次震惊。 “对,是这个意思。” 君如是笑笑:“此话 分卷阅读11 是先贤所言,可见先人智慧远比天高海深。” 苏寒山发怔地看了她一会,继续解释道:“我刚才说的夸克,就是在我的世界,大家把一个东西取到极致,能存在的最小的状态,从现在的理论来说,夸克就是最小的,不能再分一半了,但以后科技进步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小的粒子呢。” “你们的世界,似乎每个人都很有智慧。” “也不是,比如我就是个学渣……”苏寒山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大学也就是混混日子,争取不挂科顺利拿到毕业证而已,不过要是你这样的,在我们那,说不定就是下一代居里夫人。” “居里夫人是?” “是一个很伟大的女科学家。” “在你们那儿……女子都能上学堂吗?” “当然!”苏寒山说,“我们的世界,男女是平等的,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在有些行业,甚至女人更出色。” 君如是露出惊讶之色,清澈的眼眸深处,还藏着一份向往。 “那是圣人在书中所言理想的世界。” “还不到那个程度……”苏寒山道,“我们的世界仍然有战争,但我所生活的国家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所以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到大,没有遭受过战乱。” “听起来就是个很伟大的时代,真希望……” 真希望有机会亲眼所见,君如是心道。 但她未说此言,只道:“太宗皇帝在位时,出过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她是将门之后,兄长战死沙场,她便替兄出征,连连胜仗,满身荣耀,太宗皇帝特封她为巾帼战神,是个极为耀眼的奇女子。” “后来呢?” “后来……”君如是低头想了一下,“今年那位女将军应该已四十六岁了,听说身体不好,年轻时在战场上落了一身伤痛。” “那她有子女吗?” “没有,听说曾经上战场受了伤,大夫检查之后才发现已经怀孕,后来孩子没有保住,再也无法生育了。” “啊……”苏寒山听得有些代入感,跟听书似的,却是真实发生的事,然这种真实的事,又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还是由另一个世界的人,在他面前真真切切地讲出来。 这种真实又割裂的魔幻感觉,竟然让他听得着迷。 君如是轻叹了声。 “这位女将军的事在大秦广为流传,不过其中细节孰真孰假,我也不能分辨,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她是个令人钦佩的人。” 苏寒山点头。 “确实。” “今日你我相遇,多谢你告知我许多我未曾知晓的事情,时辰不早了,我大约该回了。” “欸,君……君……君姑娘。”苏寒山突然这么古色古香的称呼,感觉嘴都要打结了。 “嗯?” “我叫苏寒山。” “好,我记住了。” “那……你明天还来吗?” 苏寒山问完,又立刻补充道,“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说清楚呢,我们可以再讨论讨论。” 君如是颔首,轻笑:“明日之事不能轻应,若我明日无事,同样的时辰,我会来的。” “那我明天在这里等你,你要是有事来不了……那你后天来也行。” 他话还未说完,君如是已经进了那宅子里,门也被关上了,不知她是否听到。 苏寒山看了眼手里的衣服,弯腰捡了片好看的枫叶便回去了。 君如是从偏院屋子出来的时候,站住脚看了会小鸡。 她不得不承认如意在养殖方面的天赋确实很不错。 十几只小鸡肉眼可见都长大了一些。 “姑娘!姑娘!姑娘……” 才想到如意,如意便一路喊着从院子外跑进来,气喘吁吁,一脸的汗。 君如是的目光立刻被她怀中之物锁定了。 “你哪里又抱了狗崽来?” 一只小白狗,看起来不过两三月大,哼哼唧唧地,在如意怀中倒还算乖巧。 如意有些心虚,讨巧地笑道:“姑娘,养了它吧,它好可怜,它的娘亲不知道去哪里了,把它丢下了,我是买了菜回来时见到它的,它在路边的草丛里叫着,太可怜啦。” 不待君如是说话,如意又道:“我可以把我吃的分它一半,养它不会很费钱的,而且我会把它训得乖乖的,不会烦到姑娘的。” 君如是笑了笑。 她伸手摸了一下小狗的头,它倒是很享受的样子。 “这么小,会吃饭么?” “会了会了,我刚刚看了,它已经长牙了呢。” “它叫什么名字?” “小白……不是,我不会取名字,我随口说的,姑娘读书多,姑娘来取嘛~” “你取的很好,便叫小白吧。”君如是笑笑。 如意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啊”地一声惊喜道:“姑娘你同意养小白了吗?太好了!”b 分卷阅读12 r   “不用你分一半吃食给它,我们倒不至于连小白都养不起。”君如是柔声笑道,“只是既养了它,便照顾好罢。” “遵命,姑娘!”如意笑得开心,怀中小白也乖巧地趴在如意的怀中,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君如是。 ☆、第 6 章 君如是放下手中书卷,进屋拿了件更厚一些的披风。 来时深秋,最近下了两日雨,转眼便似入冬了。 君如是的脸色也愈发白了些,瘦弱单薄的身子有些耐不住凉意,只得比一般人多添几件衣服。 她出来时见她的书卷掉在地上,小白正在咬着书卷一角磨牙。 她将书卷拿开,坐在椅子上,将小白抱起放在腿上,摸了摸头。 她的衣服厚实,小白舒服地往她怀里钻,不一会就睡着了。 如意撸着袖子出来,露出一段白净的胳膊。 她将小白抱开:“姑娘不要抱,我还没给小白洗澡呢,弄脏了姑娘的衣服。” 小白哼哼唧唧在君如是和如意脚边蹭了蹭,跑到院子里去了。 如意拿来小刷子,轻轻刷着君如是衣上沾的毛。 “姑娘,药吃了吗?” “嗯。” 如意顿了一下,还是掩饰不住眼里的担忧。 “姑娘的脸色又差了些,近日晚间我听到了,咳嗽也多了些,原来的药哪里够,应该替姑娘多做些好的,平日紧着补身子才是。” 君如是笑了下,摇头:“哪里值得这样,我也不是第一年便如此了,你还不习惯么?过了这段时间,便会好多了,只不过每逢换季时,看着吓人罢了,其实身体仍是一样的。” “姑娘可骗不了我。” “我没骗你,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姑娘心大,又不争罢了。”如意眼睛有些红,“二小姐出生时,也从娘胎里带些不足,但现今养的多好?哪里看得出以前生过病的样子?我看她分明是脑袋里有病!” “如意。”君如是皱眉。 “姑娘,在家里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憋得够难受了,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不想憋出好歹来。”如意露出些倔强的神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不许你说……”君如是缓声,“是说了也没意思,平日在家倒叫父亲为难。” “老爷确实为难,可老爷再为难也该照顾好姑娘,昔日夫人是怕姑娘将来无人教诲才同意老爷娶平妻的,谁曾想,倒是领进来一位女罗刹……” “……你这是越说越离谱了。” 如意收了收声,重新道:“李夫人哪里有一家主母的做派,夫人去后,明着欺负姑娘,老爷也常常睁只眼闭只眼,不但什么也不会教,连姑娘的身体都不愿照顾。” “我不是她的女儿,她自然不会对我费心思,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用理会她们。” “可是……”如意咬了咬嘴唇,“以后还是要回去要钱的,不知道为什么老爷非要把家里的钱都交给李夫人管。”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君正没钱。 君如是心中清楚。 李氏是个商女,到君家来还是二嫁。 但她娘家是整个景寿州排得上号的大商行,实在有钱。 生意人喜欢结交达官贵人,虽然她的父亲君正一穷二白,好歹也是正经举人,家世清白,多少和书香沾得上边。 况且,未来只要继续努力,谁知道会不会前途一片光明。 只是目前来看,君正的才华也就止步于此了,中举之后再未考上。 他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官,但情商不高,得罪了人,很快又被撤了职。 过了几年,瞧着当初得罪的人升迁走了,才又动了心思,奈何没路子。 最后还是李氏动用了娘家的人脉和钱财,才给君正谋了个官。 所以君正欠李氏的,也仰仗着李氏娘家,不得不低头。 因此,面对李氏对君如是的欺压行为,君正虽心疼女儿,却也不敢明着说些什么。 这一切,君如是都看在眼里,因而她心中自是不愿与父亲为难,只得遇事多忍让几分罢了。 “姑娘?”如意唤道。 君如是回过神:“怎么?” “姑娘方才想什么呢?” “没什么……对了,给你瞧几幅画。” 君如是将方才的话题转移了,从书卷中取出夹着的几张纸。 如意接过,本以为如以前那般的山水草木,没想到竟然是…… “是人吗?看着又不像,牛头马面?” “是……”君如是回忆着苏寒山说的,“奥特曼。” “奥特曼是什么?” “是外星人,来自遥远的M78星云。” 如意傻眼,自家姑娘说的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君如 分卷阅读13 是笑了下,只说:“晚上解释给你听。” 如意怀着这份好奇,硬是等到了太阳落山。 天才黑,如意就拉着君如是:“姑娘快给我讲讲奥特曼。” 君如是走到门口,抬头仰望着星空。 星河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她曾经无数次仰望星空,却从未有过如今这般新奇的思考。 她在门前的小椅子上坐下来,如意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小白从屋子里跑出来,趴在她们脚下。 君如是指着星星,轻声问:“如意,你看那是什么?” “星星啊。” “星星又是什么呢?” “星星……就是星星吧。” 君如是说:“你觉得星星离我们多远?” “说不好,很远很远吧……应该比太阳和月亮还要远。” “为何?” “因为星星看起来很小,而太阳和月亮看起来比较大。” 君如是点了点如意的鼻子,笑道:“我们如意很聪明。” “我说对了吗?” “嗯,对。” 君如是轻声道,“我以前对于星星的思考仅仅止步于此,如今我才知道,那些星星和我们这里也许是一样的,只是太远了,远到我们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 “姑娘……我听不明白。” “星星上也有人住着,和我们一样,或者不一样,从他们那边看我们的世界,也是一颗星星。” “哇……”如意瞪大了圆圆的眼,在星空下格外可爱,“所以姑娘说的奥特曼就是住在星星上的人?” “嗯。”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呢?亲眼见到了吗?” “不是……”君如是摇头,斟酌着句子,“是一位‘朋友’告诉我的。” “哪位朋友啊?姑娘来这儿新认识的吗?” “是……啊,书中的一位朋友。”君如是拿起手边常放的一则书卷晃了晃,笑道。 如意点头,羡慕道:“所以说,像姑娘这般会读书写字的人真是太聪明了,什么都知道。” “你想认字,我可以教你。” “我不要,我又不考功名。”如意忙摇头笑,“我可没姑娘那个聪明的脑袋,读书写字真是太累人了。” 君如是抿嘴笑了笑。 “我可不是什么都会,我不会养小鸡。” 如意得意地抬头挺胸。 “那我可会了。” …… 苏寒山再次早早来到宅子。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才眼神一亮——后门被打开了。 光线重新涌入那间房,将之变成温馨的古色古香的普通房间。 君如是的身影从门中走出,见他在此,微微点头一笑。 苏寒山还未开口,就见君如是的裙摆动了一下,旋即一团白影从旁边蹦跶了出来。 君如是显然也诧异了。 “小白?” 捡到小白这一月来,它倒是长得挺快,变重了,又好动,君如是快要抱不动它了。 她正想弯腰去抱它,只见小白迎着苏寒山跑了过去。 苏寒山蹲下来“啧啧”了两声。 小白便摇着尾巴蹭上去了。 君如是怔了怔。 苏寒山抱起小白,笑得开心:“你养的狗吗?真可爱。” 君如是语气有些讶异。 “小白能看得见你?” “欸?是哦……”此言一出,苏寒山也愣了。 之前那个道士好像是看不见他的。 “也许……” 苏寒山低头看了眼乖巧的小白,“它跑出来了吧,出了那间屋子,大概就等于来到时空交汇点了,所以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我,之前那个道士不是没出屋吗?” “原来如此。”君如是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想到昨晚的事,忍不住笑了下,道:“我将奥特曼的故事讲与我的丫头听了,很有趣。” 苏寒山有些心虚,眨巴了下眼。 “其实……奥特曼是虚构的故事。” “欸?” “但每一个星星都是一个世界这是真的,只是目前我们没有发现其他有生命的星星,奥特曼是一个作者笔下幻想的人物,就像大英雄拯救全世界那样,小孩子特别爱看这个。” 君如是怔了半天。 “所以……M78星云没有奥特曼?” “没有……也不一定,总之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还不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看看。”苏寒山讪笑,“也许那真有奥特曼也说不定呢,连离我们最近的火星,嗯……荧惑?一直都说有外星人呢。” “荧惑古星?” “对,你们称之为荧惑,我们的古人也是这么称呼的,网友说那儿有火星人。” 君如是扑哧一笑。 “听起来很有 分卷阅读14 意思。” “喏,我给你看火星的照片。”苏寒山一只手抱着小白,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搜出火星的照片,递到君如是的眼前。 君如是看得有些入迷,眼眸深处是震撼与惊艳。 “真美。”她道。 “是啊,非常美,只不过我们离它们太远了,所以只能看到一个小亮点,不过要说起美,我们的地球才是最美的,水蓝色的。” 苏寒山又搜出地球的照片。 君如是问:“这是你的世界还是我的世界?” ☆、第 7 章 这一问将苏寒山问愣住了。 他犹豫了下,说:“都是吧……” 思索片刻,他又重复了一遍:“都是。” “你和我的世界都在地球上,因为我们都能看到太阳和月亮,包括火星的位置也是一样的,甚至我能确定我们所处的位置都在北半球。” 他调出地球不同角度的照片给君如是看。 “这是北半球,这是我的国家所处在的位置。” 君如是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可我不知大秦处在世界的哪一端,也无法画给你看,我见过最大的地图便是大秦的疆域图,不过也只是简略本。” 苏寒山笑道:“没关系,这个不重要,我们又不是要去打仗,只是随便了解一下而已。” 君如是看着他手中的手机。 “你们的世界真像神仙住的地方,可上天入海,即便远隔千里万里,也可及时通信,真真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你们世界的人,若在我们这里,大约各个都是能人异士。” 苏寒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每个世界的人都有好有坏,有笨的有聪明的,聪明的人在哪个世界都能有大作为,像我这样的……咳,基本上也就是不给国家添乱的类型,唯一的贡献就是纳税吧。” “苏公子谦虚了。”君如是眸中真诚,“在我看来,公子为人坦诚,人品贵重,又善学习,对万事万物保持着好奇,只要愿意,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没有没有……”苏寒山耳根红了。 君如是见此便停住了言语。 苏寒山努力调整了下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在心里笑得那么大声的样子表现在脸上。 “别叫我公子了,我听着实在不习惯,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好。” “那我还是叫你君姑娘吧,毕竟这是你们这边的礼仪。” “都可以的。” 苏寒山听罢,笑道:“那我不如叫你小仙女吧,我们这儿的女孩子都爱这么自称。” “小仙女?……” “或者小姐姐什么的,也是近年来普遍的称呼……其实称呼这个事在我们这儿挺令人头疼,你们这叫姑娘多好,我们那可没人这么叫。”苏寒山颇有些郁闷的苦笑,“以前叫同志,后来叫美女,现在叫小姐姐,但还是有人不乐意。” “为何?”君如是好奇。 “同志现在还有些其他的意思,容易让人误解,而且年代感太重了,叫起来怪怪的,叫美女听起来有点油腻……咳,小姐姐这个称呼现在也有人说听起来油腻,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那……小仙女呢?” “小仙女一般是女孩子们的自称。” 君如是莞尔一笑。 “甚是可爱,也令人羡慕。” “羡慕?” “如此自称,说明你们世界的女子大多优雅自信。” 苏寒山回想了一下,笑起来:“确实是的。” “不过为什么要不自信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 “每个人都有闪光点……”君如是低声重复了这句话。 苏寒山强调了语气:“对啊,每个人都有令人欣赏的地方,我从来没见过一无是处的人,最多就是埋没了自己的优点而已,君姑娘,你就是我见过所有女孩子里面,闪光点最多的那个。” “我?……” 君如是讶异地抬起头望着他。 “嗯。” “苏公子夸张了。” “没夸张,一点没夸张,你才貌双全,又温柔恬静,我反正没见过更好的了。” 说完这话,苏寒山耳朵才褪去的红晕又悄悄蔓延了上来。 君如是略怔,旋即笑了笑。 “多谢夸奖,不过你瞧我多是带着新奇,因而生出此感,我实在不敢自认优秀,在我们这里,虽说读书的女子少,可也有许多闺阁才女,足不出户便能名满一城,我实在不算什么。” “你也很好啊,实在不用……不用……”苏寒山此刻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竟一时词穷,“菲什么……” “妄自菲薄?” “对!”苏寒山连忙点头。 君如是掩嘴笑了。 分卷阅读15 苏寒山说:“你看我,连个成语都想不起来,和你比起来,我才不行呢,但是我也不谦虚,我脸皮挺厚的。” “苏公子,你的才华不在诗词方面罢了,以你聪慧,若想学也不过两三年之事。” 苏寒山忍不住笑:“咱俩别商业互吹了,都行,都自信,OK吗?” “OK?” “就是‘好’的意思,另一种语言。” “你看,你多厉害,还会多种语言。” “我就会几句……”苏寒山尴尬地笑,“我们从小到大都在学,学了个寂寞。” 君如是低头浅笑。 “不过很多人都学了个寂寞……我也没那么差。”苏寒山见此,赶紧补充了一句,在“那么”上加重了语气。 随后又意识到不妥,挠了挠头。 “好像也不应该比烂……” 君如是忽然问:“小白呢?” 苏寒山这才回过神:“对啊,小白呢?” 小白之前他抱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下来了。 他聊天聊忘了。 君如是神情略有焦急。 “若是跑去了你们那边,会不会如你所说的那样……” “什么?” “夸克粒子。” 苏寒山后悔失言。 “不是,我当时随口说的,也许根本什么事也没有。” 君如是道:“我们各自回去找一找吧。” 苏寒山:“好。” 不过君如是才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就看见如意在院子里一边给小鸡喂食,一边逗着小白。 她愣了下,快步转身回去,但苏寒山已经不在了。 如意见她再次走出来,问:“姑娘,为什么不在屋里看书啊?外面有风。” 君如是整理了下思绪。 “无碍。” 如意擦了擦手,过来帮她紧了紧外衣。 又握住她手:“好冷,看来我应该要买些炭回来了。” 君如是笑道:“哪里就到这个程度了,才刚入冬呢,现要这样,之后怎样过呢。” “之后的事之后说嘛。”如意道,“姑娘快去屋子里,被子下放了一个汤婆子,暖一暖手吧。” 阵阵风吹来,君如是想咳嗽两声,强忍住了,点头回了屋。 因为没有告知苏寒山关于小白的事,君如是心里一直有些歉疚,想了想,还是留了张纸条。 当天夜里,下起了雨。 君如是一边担忧纸条被淋湿,一边因受寒发起了低烧。 她只觉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地睡着。 心里藏着事,一直想着起床去看看,但又起不来。 期间间隔着如意的说话声,以及自己的说话声。 但她说了什么,她自己既听不清,也想不起了。 她只觉得眼前闪过许多奇怪的片段,令她恍惚,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直到再次睁开眼,看见桃粉色的床幔。 头仍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上也不大有气力。 勉强撑着坐起来,她才逐渐恢复清晰的思维。 和煦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棂洒进来,窗上的树叶影子安安静静的,看来是个无风且晴朗的日子。 “……如意,进去看看小姐。” “哎。” 声音从门外略模糊地传进来,旋即君如是就听见房间门被轻声打开了。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连接着一声激动的呜咽。 “姑娘!……” 如意红着眼眶快步扑到床边,大大的眼像涨水的池塘。 “如意……”君如是笑了下,声音沙哑,“哭成这样怎么得了。” “姑娘,你可昏睡了快五天了,我吓都吓死了……”如意哭道。 “五天?……这般久了。” 君如是有些恍惚。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晚上的雨声里。 “嗯……我应该是着凉了,没事。”她揉了揉太阳穴。 如意拿起外衣披在她身上,用手背擦了下眼泪:“老爷来了。” “父亲来了?”君如是有些讶异。 “姑娘病的这般重,我急得很,就回了一趟家,恰好老爷在,听说了也急得很,先找了大夫跟我一起来,他处理了事隔日来的。” “替我梳洗吧。” “姑娘刚醒,还是先歇着吧,老爷说姑娘醒了就告诉他一声。”如意道,“我现在去。” 君如是稍微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君正就进来了。 “如是,怎么样?好点了吗?”他坐到床边的凳子上。 “没什么大碍,父亲不必担心。” 君如是轻声回道。 “还说没什么大碍,如意回家说的时候,可把我吓得不轻,还是回家住吧,我让人把你的院子给你收拾一遍,在外头终归诸事不便,我也不放心 分卷阅读16 。” “还是在这里吧,这会儿回去,也没什么好的。”君如是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父亲,你早些回去吧,有如意照顾我就好,您平日忙得很,家里和官中事都多。” 君正瞧女儿这番话,心里既心疼又难过。 他叹了口气:“若是你母亲在……” 他拍了拍君如是的手:“也罢,既然你想留在此处,倒也行,我会让人给你送几床过冬的被子,还有些吃食与炭火,你若有其他需要,定要回来给爹爹说。”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低声道:“爹爹虽然……但你终归是我的女儿,我还是能护你一护的。” 君如是眼眶有些微微发酸。 她未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另外,这封信给你……是你母亲去前留与你的,说是等你要嫁人时让我给你,想想你如今这般聪慧懂事,早些也许更好。” 君正从怀中摸出一封陈旧的信件来塞在君如是手心。 “我没看,想来……你母亲也无话对我说的。” ☆、第 8 章 “你好好休息,其他事不用操心。” 还不待君如是说什么,君正轻轻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 如意走进来:“姑娘,再睡会吧,老爷回去了。” “不睡了,睡得太久了,反而累。”君如是笑了下。 如意搀扶着她坐到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瘦削苍白的脸,有些喟叹。 她的眼底有淤青,嘴唇也干得很,看起来不但不漂亮,反而有些可怕。 如意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姑娘,等我给你整些好吃的,好好吃上两天就恢复了,当然,药也要吃的。” “如意,我好像,梦见了母亲。”君如是轻声说。 如意眼眶一红,背过身去。 君如是注意到,笑了笑,拉住她手:“不要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方才父亲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母亲去前留给我的,我才忽地想起我的梦来。” “啊?夫人有信留吗?”如意忙擦了下眼睛转过身来笑了,“在哪儿?姑娘等会也念给我听听吧。” “当然。”君如是点头轻笑。 她简单洗漱之后,坐在屋前的阳光下。 阳光暖暖的,将她笼罩着。 她感觉自己从寒潭里爬了出来,身体开始逐渐回温。 如意还是抱了个汤婆子过来塞在她手里,君如是笑了笑,也没拒绝。 她的眼神落在信封上,迟疑了片刻。 这片刻,许多与母亲相处的片段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 信纸展开,已然泛黄。 一个个蝇头小字清秀婉转,一如母亲的性格。 展信悦—— 吾宝如是。 为娘提笔时,窗外春光明媚,你在窗外与百灵鸟一起笑呢。 见字时,想必你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 信很长,君夫人在信中诉说了深重而缠绵的思念,纵然君如是平淡如水的性子,也忍不住痛哭了一阵。 她七八岁时,母亲因病去世。 又是七八年过去,她快要记不起母亲的声音了。 如意在旁边早就哭得泪人儿似的。 她是夫人领回来的,当时不过刚会走路。 君夫人外出拜佛,回来的路上,见人贩子商量着卖人,一时心软,便买了下来。 虽说是给君如是当作丫头,却待女儿一般养着,除了没教写字,吃穿用度均是差不多的。 所以,她心中始终记着夫人的好。 在她心里,也如母亲一样了。 这会听到君如是读夫人的信,哪里还能忍得住。 君如是终是读完了信。 信里除了对君如是的思念与教导外,最重要的是提到一点——君夫人留了一笔财产。 这是君夫人省吃俭用,攒了一辈子的,加上当年的嫁妆一起,存在了钱庄。 她的本意是给君如是当嫁妆的,但君如是此刻并无婚事在身。 “我们有钱了。” 君如是对着如意眨眼笑。 如意的眼哭得跟兔子似的,闻言笑出个鼻涕泡。 “啊呀,我们可爱的如意变成小花猫了。”君如是调侃。 如意忙冲到院子里打水洗了个脸再回来。 “姑娘还笑我呢,眼也红得像兔子。” 君如是垂眸。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我原以为我大约忘了,不曾想历历在目。” 她曾读过《诗经》中一段——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街恤,入则靡至。 好在父亲健在,前不久那番话也让她心中释怀了许多。 “如意,去将我房中母亲留我那镯子 分卷阅读17 拿来。”她道。 “好的。” 如意从房里拿了镯子来递给君如是。 君如是没接,笑道:“给你收着了。” “啊?” “这是钥匙。” 君如是道,“开启母亲宝藏的钥匙。” 她眼里的笑意让如意心里又安心又温暖,她忙攥紧了镯子,笑道:“那我要收好了,比我眼珠子还要紧呢。” “不过暂时也用不到,老爷此番来给我们送了好些东西,还悄悄留了些银子,不多,但够用一段时间了。”她如同说悄悄话般放低了声音。 君如是笑了下,似想起什么,忙道:“如意,替我做件事吧。” “嗯?” “去那偏院后院看一眼,我曾留了张纸条在那,那日下雨,不知怎样了。” “姑娘为什么留纸条呀?” “没什么,随手写的诗句罢了,你替我看看吧。” “好嘞。” 如意转身就迈开步子去了。 不过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姑娘,没有呢,我找了一圈,不过那枫树真挺好看的,怪不得姑娘喜欢在那儿看书呢。” 君如是心里微沉。 大约苏寒山是没有看见了,她想。 这些天她也没去,不知他会怎么想。 “什么时辰了?”她问。 “快申时了吧。”如意答。 “嗯……” 君如是点了下头,在阳光下阖上眼歇息。 如意还以为她睡着了。 不过没多久,她重新睁开眼:“帮我把纸笔拿来,我再写张纸条,你替我放到那枫树下。” “欸?”如意不解,但想到也许是读书人的那些事吧,便不再问,取来了纸笔。 君如是在纸上写了娟秀的小楷,让如意送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重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 温暖的阳光拥抱了她,宛如母亲的气息。 但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母亲的模样,而是苏寒山在手机上给她看过的,太阳的图片。 那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却没有火焰。 那里没有金乌,没有神明,只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气体。 以她所不能理解的方式,持续地散发着光和热。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太阳已经照耀了无穷无尽的岁月了,她,甚至整个大秦王朝,对于太阳来说,也许连长河中的一粒微尘都比不上。 未来,太阳还会继续照耀着。 对于她所能理解的时间维度,那便等同于永恒。 “真震撼啊。”她轻声叹着睁开眼。 眯着眼去望那悬挂在九天之上的太阳。 听说那极大,极大,大到她所不能想象的概念。 也是,她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无法窥探全貌。 她想到苏寒山的世界,那一定是个极其精彩的世界。 她偶尔想多了,也会生出一丝想要望一眼的冲动。 “姑娘,有些奇怪。”如意边往回走边说道。 “怎么?” “我总觉得那个偏院的后院有些邪门……”如意搓了搓胳膊,“姑娘,你说会不会那个道士没有用啊,其实那个鬼还在?” “为何这样说?”君如是坐直了身子。 “方才小白跟我后面去了,一直冲着空气摇尾巴呢,吓到我了……都说狗能看见人眼看不见的东西,会不会小白看见鬼了?”如意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 君如是却眼眸亮起。 “果真?我去看看。” “姑娘,你才好,身体还弱着呢,别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 “没事。”君如是站起来。 如意拉着她。 “姑娘!有些事就算不信,还是避一避好。” “如意,世上没有鬼,你信我。”君如是道,“就算有,也被那道士捉了。” “可……” “也许小白真的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但你看小白害怕了吗?你见哪只狗见到鬼了,还摇尾巴呢。”君如是说到这忍不住低头笑,“这是什么样的鬼呢,便真是鬼,应该也是有趣而不伤人的鬼。” “……那要去也可以,我同姑娘一道。” 君如是有些头疼,但劝服不了坚定的如意,便随她了。 如意在她身后,见自家姑娘加快了脚步,宛如急着见什么人一般,一想到“有鬼”的可能,汗毛都不禁倒竖了起来。 难道姑娘鬼迷心窍了不成? 她看了眼天,还好太阳还在呢,多少让她有了些安全感。 君如是猛地推开后院的小门,一眼便瞧见那熟悉的身影。 苏寒山回过头来,与她相视一笑。 君如是眨了下左眼,示意他注意跟在她身后的如意。 苏寒 分卷阅读18 山比了个“OK”的手势。 君如是转身对如意说:“你看,哪有鬼,莫要自己吓自己。” 如意探着头,大大的眼滴溜转了一圈,煞是可爱。 “就算有,我肉眼凡胎的也看不见啊。”她嘀咕道。 “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苏寒山笑道,“她就是你的丫鬟吗?” “嗯。”君如是应声。 “是吧?姑娘既也赞同我,那不就对了。” 苏寒山故意走到她面前做了个鬼脸:“哎呀呀,你家姑娘可不是赞同你,而是赞同我呢。” 君如是扑哧笑了。 “姑娘笑什么呢?”如意问。 “没有。”君如是用手帕挡了脸,仅露出一双月牙般的笑眼。 “晚膳有什么好吃的吗?我好几天没吃饭了,正想我们如意的手艺呢。”她道。 “对哦!”如意瞪圆了眼,“啊呀”一声,“我锅里还炖着鸡呢!” 说罢她提着小裙子就跑了,君如是甚至来不及说上话。 “她叫如意?” “是,是我的丫头,不过我们一起长大,如姐妹一般。” 君如是说着低头轻咳了两声。 “你的脸色太差了。”苏寒山露出担心之色,“最近没来是因为生病了吗?” “多谢惦记着,其实我的身子一贯如此,从小药当饭吃了。”君如是笑道。 “既然生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是怕你记着小白,故而想告诉你一声,小白无事。” “我知道,我看见你的纸条了。”苏寒山说,“下雨的那天晚上。” ☆、第 9 章 君如是眸中氤氲出一丝欢喜。 “你见到我的字了?” 苏寒山犹豫一下,如实道:“那倒没有,我见到的时候,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看不清原来写的什么。” “那你?” “我是想,首先你给我留纸条应该是关于小白,如果小白没找到,你也不会这么快放弃找,除非你能确定小白找不到了,假如你真这么确定,我估计你以后都不会理我了,怎么会心平气和的给我留纸条?” 苏寒山露出小得意的笑容,“所以肯定是小白找到了,你想给我说一声。” “不愧是睿智的苏公子。”君如是微微一笑。 听到“睿智”二字,苏寒山不禁摸了摸鼻子。 在网上,这都快变成嘲讽人的词了。 不过从君如是口中说出来,他还是很受用的。 “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说你从小就生病,生的是什么病啊?医生怎么说?这个病就不能治好了吗?” 君如是思量了一会,摇头:“我也不知,我母亲身体也不大好,生我时又生了病,我又是不足月出生,所以先天就比别人弱些,之后就反反复复,大夫也说不出什么,只说是不足之症,让后天将养着。”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比旁人更怕冷些,更易得风寒罢了。” “这还没什么?我看大概是有些免疫力低下,平时一定要注意通风,保持室内干爽,然后多吃一些鱼蛋虾,多喝牛奶,多吃水果……” 苏寒山还未说完,君如是莞尔一笑。 “未料到苏公子还懂医术。” “医术?不不不,我不懂医术,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多吃多补充营养。” 苏寒山打开手机看了一下,继续道,“还有保持充足的睡眠,保持心情舒畅,多喝水,适当运动……” “我觉得你是可以做到这些的。”他望着君如是眼睛,认真地说道,“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其他人表现出感冒……就是风寒的症状,你千万要离他远一点,因为很可能就传染给你了。” “我算了一下,你们那边应该是冬天了,所以还要注意保暖,对了,你们那边保暖靠什么?烧炭吗?那更要注意通风了,千万不要一氧化碳中毒了,这个是重中之重,记住了吗?” 苏寒山这一通说,让君如是有些感动。 “一氧化碳是什么?”她问。 “就是炭火在燃烧时,如果出现未完全燃烧的情况就会产生的一种有毒的气体,无色无味,很容易让中毒者昏迷,然后在睡梦中死去,就算是轻微中毒,也会头晕,恶心什么的,像你这样身体本就不太好的,千万千万要注意这一点,好吗?” “好,我记住了,苏公子。” 苏寒山见君如是乖乖点头的样子,想必是往心里去了,还是有些满意的。 君如是想到什么,忽然抬头问:“苏公子,要离开了吗?” “什么?”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你是上学放假期间,两个月的假期,我心下略算算,快要到了。” “啊……是的。”苏寒山有些郁闷。 他第一次觉得暑 分卷阅读19 假是如此的短暂。 以前他每年暑假都会来外婆家,因为妈妈说外婆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而且他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和外婆也很亲,所以自己也愿意来。 但外婆家在乡下,外卖不通,快递也不好拿,所以他每次都觉得暑假既漫长又无聊。 “还有多少时间?”君如是问。 “下个星期五的高铁票……啊,高铁就是我们这边一种交通方式,高铁站差不多类似于你们这边的驿站。” 君如是沉思了片刻,问:“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日。”苏寒山看了眼手机,又讶异道,“你们也有星期的概念吗?” 君如是摇头:“不,你的手机上有,你每次给我看手机,我都瞧见了,每日变化,每七天一轮。” “你这观察力太强了吧。”苏寒山竖起大拇指,笑道,“平时和你说什么,你都能举一反三,现在更是无师自通了。” “倒也不是,我也有许多不清楚的。” “哪里不清楚?” “太多太多……你手机屏幕上的女子是你的亲人吗?” “你说她吗?” 苏寒山手机屏幕亮起,显出一个美丽的女子来。 他颇为不好意思。 “当然不是,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女明星而已。” “真真是个美人,不过明星是做什么呢?” “是一种职业,通过电视剧或者电影展现自己,然后会有很多人喜欢,不过明星离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还是很遥远的,所以,也就止步于欣赏了。” “原来如此。”君如是点头。 说到这里苏寒山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他赶紧打开手机,打开某视频APP。 “我还没请你看过电视剧或者电影呢,也许你会喜欢,嗯……好像没有人不喜欢。” 君如是探过脑袋来,好奇地看着界面上那一排排的电影或者电视剧海报。 “是什么?” “是人扮演的,比如……唱戏,看过戏吗?” “看过。” “差不多,不过唱戏是在戏台上唱,演戏看起来更真实一点。” 他大致解释了一番,问,“你想看什么?” 君如是想了想,认真道:“奥特曼。” “奥特曼?”苏寒山睁大了眼。 不知为何,他颇有些郁闷的感觉。 他第一反应是看个爱情片或者恐怖片之类的,不过旋即这个念头就被打压了下去,这不道德。 “好,我找一下。” 他搜了搜,发现奥特曼的版本实在太多……多到他甚至不知道该推荐从哪一部开始看。 算了,最爱的迪迦,就你了。 他点开迪迦奥特曼。 君如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屏幕,期待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小鹿。 “咦?” “怎么了?” “我听不懂,和你说的不是一种话。” “抱歉……因为奥特曼是另一个国家拍的,所以…我换一个中文版的。”苏寒山忙道。 虽然他习惯了看字幕,但君如是对于简体字还是比较陌生的。 于是,两个人坐在枫树下的大石头下,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奥特曼…… 直到如意的喊声打破了氛围,将君如是的思绪强行从奥特曼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啊?”她立刻站起来。 如意有些害怕的样子:“姑娘,你在看什么呢?方才我见你一直盯着空处,一动也不动,还一会点头,一点笑的……我喊了几声你才听见。” 君如是有些羞愧地脸红。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知如何解释。 苏寒山收起手机,无奈地笑道:“看来我这个鬼是当定了。” 如意害怕到声音都有些发颤。 “姑娘……太阳快下山了,我们明日再请个道士来吧。” “如意。”君如是上前几步,挽住她的手臂,“我方才是在作诗呢,只是一时陷进去了,神思与古人意志相通……哪里就有鬼了,你看我,瞧着像是撞鬼了吗?” 如意紧紧拉着君如是的手,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见君如是虽然瞧着仍然比较虚弱,但比之前精神头好了不少,面色也红润了些,说话有条有理,还是熟悉的姑娘,一点没变。 她这才松了口气,吐了吐舌头。 “姑娘,原来作诗读书还能将人读傻了么?那我可更不要读书了……” 君如是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你才傻呢。” “姑娘,莫看书了,去吃饭吧,有可多好吃的了。” “好。” 君如是点头,随着如意进去,在转身关门时看向苏寒山,与他相视一笑。 她启唇却未出声:“谢谢,很好看。” 然后关上了门。 分卷阅读20 苏寒山看懂了她的唇语,在原地笑了一会,也回了。 …… 吃完饭时,如意就注意到君如是一直在走神。 她有些奇怪:“姑娘,你有些不对劲。” “怎么?” “你一直在走神,以前可不见你这样。” 君如是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夜幕上点缀的星子。 “如意,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奥特曼吗?” “记得啊,这个名字多么奇怪,想忘都忘不了呢。” “我今天见到了。” 君如是笑着低声说。 “见到了?!在哪啊?在后院?”如意“嚯”地一声站起来,惊恐道,“不会那偏院的不是鬼,是奥特曼吧?” 她瞪大了眼,手中的筷子攥紧了。 “道士会抓奥特曼吗?” 君如是被她的反应笑得不行。 “快坐下,你想到哪里去了?” 君如是咳了两声,勉强收起笑意:“我的意思是……在书里见到了。” “书里?哦……”如意重新坐下,“姑娘真吓死我了。” “难道奥特曼比鬼还吓人吗?” “那当然,那长得也不好看啊,牛头马面似的,而且鬼有道士抓,有经验,真是奥特曼,都不知道怎么对付呢。”如意说,“再说了,姑娘不是说他从什么七八星星上来,那他来这里铁定没有什么好事。” “这又是为何?” “姑娘你想啊,要是他是为了好事来的,肯定不会来咱们这小地方,一定去京城,去皇宫找皇上娘娘去了,他偷偷摸摸来这里,那肯定是见不得人呗,还能有什么好事?” 君如是听得抚掌大笑:“如意,你真乃神人也。” ☆、第 10 章 如意打开窗户,外面仍是个晴朗的天。 君如是起早了些,走到窗边望着天空骄阳灿灿,心中生出些奇妙的感觉。 以前看日月是日月,如今看日月仍是日月,却早已不是同一种日月了。 “姑娘,今儿感觉怎么样?我听着好像昨夜咳嗽少了许多,睡得还好吗?” “还不错。”君如是转脸过来,笑了笑。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晕染了一份柔和与圣洁。 如意看怔了下。 回过神笑道:“姑娘长得真好看。” “就你嘴巧,说些好话与我听。”君如是笑道,“我这样病恹恹的人,哪里说得上好看?” “姑娘不是跟我说过西施的故事吗?她也是个病美人嘛,不过我还是觉得姑娘病好了,脸红红的比白白的好看。” 君如是摇头笑了笑未说话。 如意端来早饭:“姑娘,待会可以继续和我说一说奥特曼的故事吗?” “好啊。”提起此事君如是又问,“你不怕了?” “不怕了,反正又没有真的奥特曼嘛,而且他的故事让人感动也让人敬佩,应该是个好人…好奥特曼。” 早饭后,如意迫不及待地搬着小板凳坐过来。 “昨天说到哪儿了?”君如是问。 “在一块工地上发现了太空舱,后来调查之后,一个少女用笛声打开了太空舱的大门,把怪兽放出来了。”如意忙道,“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君如是轻声讲述着她与苏寒山一起追剧的内容。 她已经看到了十五集,给如意讲得是第十集的内容。 她之前偶尔也会翻些鬼怪志异的故事来看,但终究不似此类,这是许多写故事的人想也不会想到的。 她若非遇见苏寒山,也无缘窥见一隅。 当她讲完,如意眼神巴巴地望着:“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了,我还没看。”君如是忍不住笑,“等我待会去那偏院读了再与你讲。” “奥特曼真是个大英雄,变成人的时候应该很英俊吧,我觉得。” “嗯……还好。” “姑娘,书上有写他长得什么样子吗?” “有,不过我形容不来,大约是黑色短发……” “又是短发,这不和之前姑娘看见的鬼一样吗?” “嗯……不过,那‘鬼’要更好看些……” “欸?” 如意眼睛一亮,“好看的鬼我还没见过,有多好看啊?姑娘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他这样可不道德。” 君如是道:“孝之一事,论心不论迹,剪了头发也不代表不道德。” 如意撇嘴:“姑娘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话引得君如是羞赧。 是啊。 不过短短时日,她的思想怎得就变了,以前她确实不这样。 她站起来:“我要去偏院枫树底下看书了。” “好,姑娘快去吧。”如意 分卷阅读21 拿来一件厚斗篷给她披上,“晚上听姑娘讲故事。” 君如是携着红晕的脸颊,来到了偏院后门。 苏寒山比她更早。 “嗨,小仙女。” 君如是点头轻笑:“公子安好。” “欸?”苏寒山注意到她脸红了,好奇问,“怎么了?” 君如是惊了下,手覆上脸:“没事。” 她总不能与苏寒山说与如意方才的对话吧。 她甚至还说那“鬼”长得好看。 天呐,她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此一想,她的脸更红了。 苏寒山有些莫名地看她脸越来越红,虽然好奇,却也不方便再问了,只是拿出手机,说道:“继续追剧?” “嗯。”君如是点头,垂眸不去看他。 两人并肩坐在枫树下,枫叶落在肩头,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拂落。 看了一会,眼下这集才刚结束时,苏寒山还未来得及点下一集,便听君如是忽然开口。 “苏公子,今日是星期四了。” 苏寒山略怔。 “是。” 明日他要早起赶地铁,恐怕来不及过来一趟了。 那今日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或许也是此生最后一次。 对于平行时空交汇这样的神迹,他即便尝试理解,也无法彻底理解,更无法去追寻探索,找到其中的规律。 君如是幽幽叹了口气。 “看来奥特曼的故事,是无法获知结局了。”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结局。” “你且打住,没有过程的结局,好没意思,我宁可不知。” 君如是抬眼望他。 苏寒山与她相视,有些微怔。 他好像第一次听君如是语气隐隐有些生气的感觉。 “过程才是最有价值的,不是吗?正因为过程是未知且精彩的,所以才让人足够期待。”她慢慢开口,“正如每个人一出生便注定了死亡,但若舍弃过程,那便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苏寒山有些没弄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试探问:“那我,不说结局了?” 君如是望着他,没再开口。 苏寒山被这么望着,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他又犹豫着问:“那我们……二倍速加快看?” 君如是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不过在苏寒山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君如是又深吸一口气转过来看着他。 “抱歉,苏公子,我失态了。” “你?……” “我可能不太习惯面对如此短促的相遇和离去,所以……” 苏寒山蓦地就明白了,心里大叫自己真是个傻子,反应这么迟钝。 “对不起对不起……”他歉疚道,“是我的问题,在我们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分离不过是一种正常现象,很少会有人感觉到深切的悲伤,因为即便远隔千万里,也能随时听到对方的声音,看见对方的脸。” 他道:“因此,我虽然知道我们这是最后一次相处了,却下意识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总觉得好像打开手机,就能给你打个电话似的。” 君如是缓声道:“可是我没有手机,也不能给你打电话。” 他们的相遇是意外,离别却是注定的。 苏寒山心中复杂,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想起读的那些古诗,每一首离别诗都是那么情深意切,又令人唏嘘。 在古代,千山万水不仅是距离上的概念,更是时间上的概念,也许分别的两人一辈子也无法再见,因而每一次离别都是一场告别,无法像现代人这般轻易地说出“再见”二字。 “苏公子。”君如是抬眸,眼里是闪动的星辰。 “认识你,是如是三生之幸。” 苏寒山此刻很想洒脱地说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但他开不了口。 他默然片刻,道:“听歌吗?” 君如是点了下头。 他放了一首《甜甜的》。 听完,君如是轻声道:“可以把歌词念一遍给我吗?” 苏寒山答应地很爽快,但念得时候,莫名羞耻。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 他耳根红了。 其实放这首歌只是因为比较温馨甜美,想着放松一下心情的,如今把歌词单拎出来,就太奇怪了。 “只是歌词而已,爱情歌还蛮常见的……”他解释。 君如是点头:“很好听,很奇特的旋律,与我知晓的丝竹管弦应当不同。” “你也会乐器吗?” “只会一点琵琶和琴。” 苏寒山眼睛都亮了。 “多才多艺,太厉害了。” 君如是叹道:“可惜没有机会献丑了,我的琵琶和琴没有带来。” 苏寒山 分卷阅读22 想了想。 “不用这么悲观,等我四个月后就放寒假了,我还会来的,只要这个宅子还在,我们应该还能见面。” “四个月么?” 君如是点头,“好。” 苏寒山将手机收起来:“我们聊会天吧。” “嗯,苏公子……” “叫我苏寒山吧。” “……苏寒山。”君如是试着这么喊了一下,仍有些别扭的感觉。 苏寒山笑道:“我们好歹也认识了快两个月了,怎么说也算朋友了吧,这么神奇的缘分可能天底下独一份,不用太见外了,名字这东西,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君如是笑了下,低头:“总觉着直呼其名有些不礼貌,所以之前你虽说了,我仍是不习惯。” “没关系,礼貌这事只要当事人不觉得就好了,而且只有你能看见我,所以不影响其他人对这个行为的评价。” “好。” 太阳在天空移动着身影,当影子将要缩在脚下时,君如是起身道:“快午时了。” 苏寒山纠结了下,才说:“下午我来不了了。” 君如是微怔,望了眼他,复又移开眼笑了笑。 “无碍,已经告过别了,无须伤感,至少我们还有四个月的约定。” “对。”苏寒山咧嘴一笑,心情好起来。 他弯腰捡一片枫叶递给君如是:“我们世界的礼物怕是送不了给你,只能借花献佛了。” 君如是接过,想了想,她也低头仔细寻了一片好看的枫叶:“礼尚往来。” 苏寒山小心接过,摊在掌心。 “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君如是没再说话,只是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甚至都没有再回头一次。 苏寒山站在原地,生出一阵说不出的失落感。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枫叶,出神了一会儿。 当他复抬头望向已经关上的那扇门时,恍惚间有种时空的交错感。 他甚至在那一瞬间分不清是否之前经历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第 11 章 清晨,远方传来鸡鸣犬吠之声,炊烟在山间袅袅升起。 仍是个明媚的日子。 君如是站在屋檐下,看着远方的树冠。 虽然是冬天,绿意依然不少。 “如意,今天是星期五。”君如是道。 “星期五?星期五是什么?” 是苏公子离开的日子。 君如是心道。 如意探头过来:“姑娘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有吗?” “嗯,和昨天完全不一样。”如意想了想,“不过自从搬来了这里,姑娘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也经常爱笑了,和在家里不一样,不过现在好像又变成了家里那个样子。” 君如是勉强笑了下:“哪有啊。” 如意问:“姑娘,今天还能和我说奥特曼的故事吗?” “怕是不能了。”君如是摇摇头,眉间爬上一丝愁绪,“我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知道奥特曼的故事了,若是有幸的话,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四个月之后仍有机会。” “为何是四个月后呢?” 君如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如意带着满脸不明白的表情去忙了。 君如是独自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便见似乎有人站在院外挥手。 她下了阶梯走过来,见来人正是君家的人,忙行礼道:“是父亲有话嘱咐我么?” “小姐,老爷让我来送信,说二小姐明日过生辰,夫人特意请了戏班子来热闹一番,家里也摆了两桌酒,让我接您回去一趟呢。” “明日吗?”君如是心算了下,疑惑,“似乎还有两日啊。” “这……听说明日是个好日子,正好老爷升迁的文书也明日下来,双喜临门所以便一起办了。” “原来如此。” 君如是点了点头,拿出了一点碎银子给他,“辛苦了,且等我们一会,需要收拾一下。” “哎好,小姐您随意,只要不太晚就行,反正是明日的事,咱今儿怎么都能到。”小厮欢欢喜喜地接过碎银子。 君如是唤来如意,将此事说了一番,如意撇了撇嘴。 “为什么二姑娘过生日偏要咱们回去啊。” “终归是一家人。”君如是轻叹了口气。 在外人面前,面子上自然是要做足的。 总不能宾客问起,就说大小姐送去了老宅子里去了,这会让外面的人传闲话的,对君正的影响也不好。 如意边收拾边问:“姑娘,咱们也住不了两天,还会回来的吧,那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吗?” “嗯,咱 分卷阅读23 们后日就回。” “那要给二姑娘准备贺礼吗?”如意有些肉痛,“每年姑娘生日她什么也不送,还说什么年纪小,难道年年年纪小吗?眼看也快到了及笄之年了,还不是紧着咱们扒拉,果然天生就是会做生意的,和李夫人一样小气精明。” 君如是笑道:“好啦,我们现在有钱了,而且她们不知道,她们想要扒拉都不能够呢,至于贺礼,还是如往年一样,挑一件发簪吧。” 她收拾书的手略顿了一下,将画了奥特曼的纸和一片枫叶夹在了书里,一起放入了包裹中。 坐着马车与如意再一次回到启源镇时,君如是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宅子不过两月时间,似乎已经适应了那种生活。 静谧,却精彩。 静谧是源于环境,精彩却要感谢一个人。 张伯笑吟吟地打招呼,脸上的褶子好似又多了些。 “小姐瞧着气色好多了,上次听说生了病,我也吓得不轻,如今可大好了?” “多谢张伯挂念着,已经好多了。”君如是笑应。 张伯低声道:“小姐,在外面对自己好点,也不要怪老爷……那日夫人不想让老爷去的,是老爷放心不下小姐,非要去一趟,为此回来还和夫人吵了一架,闹了几日不愉快呢。” 君如是皱眉听完,只轻叹了一声。 “多谢张伯。” 她和如意再次回到院子里,虽然那些被挖走的花草没有恢复原样,好歹落叶和泥土是打扫干净了。 屋子里也摆了一些新的摆件,虽然不值钱,看起来也像样子。 如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衣橱看了眼,生气道:“果然是这样,衣服还是老样子,拿走的也没有还回来,就外面做了个样子给老爷看,暗里还是欺负人。” 君如是神色淡淡:“咱们就住两晚,后天就走。” 如意点头,收拾好手边的东西。 她们到的时候快到午饭时间,如意出去了一趟,然后回来道:“姑娘,午饭都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 君如是点了下头,起身往外走去。 如意拿了个衣服给她披上:“虽然天气暖和,姑娘还是注意一些。” 君如是笑笑:“好。” 才出院子,就见萍儿在门口拦着。 “我们家姑娘说午饭各人吃各人的,她在夫人的院里去吃,让大小姐在自己院里吃。” “欸,凭什么啊?”如意横眉冷竖,“我可不信,分明是你故意来拿茬的。” “我可不敢,本来就是嘛。”萍儿扬了扬头,“因为我们姑娘明日生辰宴,所以许多食材都是今日买来备下的,明日可是要请客人的,不能今日弄得乱糟糟的,别说大小姐了,就算是夫人和二小姐也是随便将就了一下,都没有去饭厅的。” 不待如意说话,君如是在一旁倒也听明白了。 她道:“我知晓了,我让如意待会去厨房取来。” 萍儿对着如意“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姑娘!……”如意跺脚,气得很。 “咱们就待两日,少一点麻烦省一点事。”君如是说,“我知道你委屈,等后日回去了,想怎样开心便怎样开心。” 如意气不过,也知道君如是说得对,便忍下了。 “那我回去要好好揉一揉小白。” 君如是笑道:“好。” “那我先去拿午饭来。”如意“哒哒”出院子了。 如意拿来的午饭十分将就,但主仆二人互相安慰着,也勉强填饱肚子。 晚饭倒是吃得相当不错,因为君正从官中回来了。 李氏特意派人早早请了君如是过去,一顿嘘寒问暖,刚好赶着了君正回来的时候。 君正见到君如是,心情大好地过来关心了一番。 连君明月也低头吃自己的饭,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等晚饭吃完,君如是从饭厅离开。 君正拍了拍李氏的手:“夫人呐,有些时候是我错怪你了,这个家要是没有你贤惠操持,还不知道会什么样呢。” 李氏冷笑:“甭跟我说这儿说好话听来了,我知道你明日升官文书就下来了,所以心情好得很,可前段时间数落我是个黑心后娘的事,我可没忘呢。” “啊这……”君正讪笑,“为夫那时候一时气急,难免说话不过脑子,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他端起一杯酒:“为夫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李氏动也不动,不接那杯酒。 “今日你可看见了,你宝贝女儿回来,我可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的,还特意叫人去裁了两件衣裳放在她屋里了,明月不懂事拿走的那些摆件,我也叫人给买了新的。” “是是是……夫人辛苦。”君正赔笑,“如实打小身体就不好,我身为父亲也该多关心关心嘛,我最想看见的,也是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少生事端。” “你关心得少了吗 分卷阅读24 ?我有不许你关心吗?明月小时候身体一样不好,也没见你这么放在心上啊。”李氏瞥他一眼道,“我可怜的明月,要不是我管着,能不能长得这么大都不一定。” 君明月抬头不满道:“我怎么了?我身体可好了,不要把我和君如是那个病秧子比嘛。” “明月,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姐姐。”君正板起脸呵斥。 “她怎么了?她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李氏冷笑道,“我要是对如是不好,你说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我也认了,明月一个小孩子,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清楚得很,难道这么小的孩子,谁还会教她撒谎吗?” 君正放下酒杯,夹了口菜,没再说话。 李氏继续道:“如是要是真把明月当妹妹,自然明月也就会把她当姐姐,如果不是,那就不是明月的错,你要是爱凶,可别凶错了人。” “就是嘛。”君明月点头。 君正给李氏倒了杯酒:“喝酒喝酒,旁的话不必说了,明日是个好日子,不必要现在说这些不愉快的话。” 李氏看了他一眼,将酒杯端起来喝了。 君正忽然问:“功课看得怎么样了?” 君明月脖子一缩,飞快看了眼李氏。 李氏放下筷子。 “都说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你这会又提什么功课?” 君正一愣,颇有些不满:“功课是她自己要学的,可不是我逼她的。” “得了,她不喜欢就不勉强她了,不如跟我学点经商,到时候去给商行帮忙。” “也算大家闺秀的,经什么商啊,以后怎么嫁人?” 李氏“啪”地一声把筷子再次重重放下。 惊了君正一下。 “怎么了?” “你瞧不起经商,不如明儿给我一封休书。” ☆、第 12 章 君正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弥补:“夫人莫怪,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氏打断了他的话,问君明月:“吃完了没?” 君明月有些不情愿,但意识到了父母之间的□□味,还是点头:“我先回房间了。” 只剩下君正与李氏两个人的时候,李氏才黑着脸开口。 “我知道你一贯都瞧不起我,你是个读书人,嫌我大字不识几个,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墨瑶。” “夫人……”君正正要辩解。 又被李氏打断:“你瞧不上我也就罢了,我已经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也认了,你如今还瞧不上明月了?她不爱念书,所以比不上如是?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啊。” 君正大感冤枉,忙道,“明月和如是都是我的女儿,我岂不是一碗水端平了?夫人你可大大错怪我了。” 李氏便冷笑:“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反正明月也随了我,不是读书的料,过两年要没有好姻缘,也只有我一个人心疼罢了。” “这什么意思?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君正有些发怔。 李氏道:“我问你,这两年那么多上门给如是提亲的人,你怎么一个都不同意?每次都各种挑刺,我看着不错的,你竟也一口回绝了,还不是觉得如是是你的宝贝女儿,所以不肯委屈了她吗?那明月呢?明月眼看着也快要及笄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她的事?” “我怎么就不关心了?明月这不是还小吗?” “我之前让你在官中多留意打听有没有哪家的好公子还没娶妻的,你怎么一点消息都不带回来?上次才有一位不错的来做客,一提起此事,你就巴巴提了如是,我看你眼里根本只有一个女儿。” 君正有些胸闷,低哼了声。 “如是到了年纪了,明月还小,我可不应该先紧着如是的事吗?明月还有你相看着,难道还能委屈了她?” 李氏气道:“说了这么多你都听不进去,我和你简直白说了,说到底你就是瞧不起我们娘俩没文化。” “你非要这么想……”君正无奈,也有些气了,“那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又想让我怎么做?现在就给明月相人家?哪有妹妹在姐姐前头嫁人的?这像话吗?” 李氏眼底的气性消散,反而露出了浅笑。 “就知道靠你不行,我已经替如是看好了人家了,还给人家下了帖子,明日只要你稳着点,应该没问题。” 君正彻底愣住了,合着话在这等着他呢? 他问:“哪个人家?” “景寿州的刘家你知道吗?” “哪个刘家?” “欸呀,就是出了一位将军的那个刘家。” 君正仔细想了想,知道李氏说的是哪位了。 “你说的是在军中担任副将的那个刘营刘将军?” “是啊,可是个不得了的人,不到三十岁就当上军中副将了。”b 分卷阅读25 r   “怎么?你和刘家还攀上话了?” 李氏得意地一扬眉。 “就说你平时该多长个心眼吧,官场上什么消息都不留心,还不得靠我。这位刘将军去年死了妻子,刘家正考虑给续弦呢。” 君正坐直了身体,看了眼李氏。 “人家就算续弦也是要门当户对的,我虽然即将升点,和人家还是有不小差距的,算了吧。” “可是人家不在乎啊,我听人说了,刘家三代都是当兵的,就想找个文化人,性子比较文静的,如是不是刚好符合吗?” 君正没说话。 李氏又道:“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桩好姻缘,再也不能有更好的了,我虽然不是如是的亲生母亲,还不是替她费这心?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君正问:“他老婆怎么死的?” 李氏一怔,不在乎地说:“没具体了解,隐约听说是生孩子难产吧……也怪可怜了,听说这位刘将军也是个情种呢,要不是家里催着续弦,他还不愿意呢。” 君正摆了摆手,站起来:“算了,等明儿见了再说吧。” 李氏拉住他。 “哎,明儿他来,这么个贵客你可给我照顾好了,别丢了你的面子。” “知道了。”君正摆开她手,径直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 君如是一大早就被吵醒了。 因为今天是个热闹日子,来的客人多,所以很早就忙活开来了。 她习惯了老宅子的静谧生活,因而一有些动静便睡不着了。 如意不在院子里,也去帮忙了。 她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会,拿起一本书坐在窗前看。 君明月闯了进来。 她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对此君如是几乎已经习惯了。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君明月很高兴的样子。 君如是看向她。 她穿一身水红色的冬装,一看便是新做的,布料和款式都是新的,上面用金线勾了荷花的纹样,边上镶嵌了一圈柔软的兔毛。 君明月快十四岁了,长得不算好看,若说有些可爱,多少也是因为圆润的脸蛋。 她此刻被这身新衣服一衬,显得更圆润了几分。 “什么事?”君如是放下书卷。 “咦,夹了什么?”君明月还没说事,就眼尖地发现君如是书里夹的纸露出了一角。 她径直走过去就拿,君如是甚至来不及阻止。 君明月将画有奥特曼的纸一角捏在手里抖了抖:“这什么东西啊?画得真丑。” 君如是皱眉:“这是我的东西。” 君明月听她这么说,本来不感兴趣的,反而将那纸团成了一团,塞进口袋里。 “现在是我的东西了,我就要。” 君如是无奈,不再说话。 君明月转身就走,出了院子才又跑回来。 “对了,我的事情还没说呢。” 她嘻嘻一笑:“上次跟你说了,我娘说要让你嫁人呢,你没忘了吧?” 听到这话,君如是才抬眼望她。 君明月道:“我娘跟我说了,你要嫁的人今天就会来吃饭,不过人家不一定能看上你,因为你是个病秧子。” 君如是心中起了波澜。 “那人是谁?” “是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快三十岁了,太老了,我不喜欢,不过我也没见过他,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的。” 君如是怔住,半晌,她才问:“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知道吧,昨天晚上他俩吃饭的时候应该说了。”君明月有些得意,“家里可没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我的。” 君如是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一时思绪纷乱如麻,也不知如何。 君明月觉得她的反应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遂有些无聊的感觉。 “你要嫁人了,你没有感觉吗?开心也行,伤心也行啊,你这样真没意思。” 她撇嘴:“早知道不来跟你说了,说不定你突然知道会反应大一点呢,算了,我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君如是坐在窗前,久久无语。 如意端着药走进屋内的时候,只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声,吓得她加快了脚步冲进去。 “姑娘?!”她把药放在一边。 君如是摆了摆手,又咳了一阵才勉强停下来。 如意眼眶红了。 “姑娘,好久没咳成这样了。” 君如是没说话,先端了药喝了下去。 药苦得很,可她眉头都不皱一下。 喝完之后,才柔声道:“不要紧,一时岔了气而已。” 如意一边红着眼,一边帮君如是整理弄乱的书籍。 “姑娘午睡一会吧,宴席还在下午呢……怎么少了一张?” “明月拿了。” 分卷阅读26 “二小姐来过了?”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追问,“二小姐说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倒也没有……” “姑娘,不要瞒我。” “好,我告诉你。”君如是犹豫了一下,将事说了。 如意大惊失色。 “什么?!这怎么能!……老爷应该反对啊!” “不过是明月说的,也许是戏言胡说呢,当不得真,若是真事,父亲会亲自告诉我的。” “可二小姐能说这话,也不应该是编出来的啊,一定是李夫人告诉她了。”如意愤懑道,“我不相信老爷会把姑娘嫁给一个武夫,还是死了老婆的,就算是什么将军又怎么样啊?才不稀罕呢。” “先不要议论此事,且看看吧。”君如是叹了口气,“若真是如此,我又能怎样。” 两人又说了会话,如意正打算服侍君如是午睡,李氏便亲自来了,这让主仆俩都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氏身后跟着个大丫鬟,名叫金玉的。 她抱着一套新衣,并一个小盒子,走进来放在桌子上笑道:“夫人给姑娘做的新衣……盒子里是时兴的胭脂,听说极好的,我看姑娘气色不太好,待会见客人可以用一用。” “多谢夫人费心了。”君如是对李氏施礼。 李氏望着君如是,眼底是极深的反感,脸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让我瞧瞧……唉,这小脸煞白的,怪让人心疼的,听说搬去那宅子还生病了?看来那宅子不能养人,还是不要去了。” “来,坐下。”她拉着君如是在这梳妆镜前,笑道,“嗯,果然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再配上这胭脂就更好了。” 她示意金玉把胭脂盒拿来,亲自上手帮君如是上妆。 如意在一旁欲言又止。 李氏瞥了她一眼:“怎么照顾你们家姑娘的?” ☆、第 13 章 “不关如意的事,我身体一直这样。”君如是忙道。 李氏收回白如意的目光,重新展开笑意,落在镜中君如是的脸上。 君如是闭着眼,听她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她的指腹在她脸上来回盘旋。 半晌,都停了。 她睁开眼,见李氏一脸笑意:“瞧,如今看着气色好多了,哪里像生病的人?” 她将君如是拉起来,对金玉说:“服侍姑娘去换了新衣服。” “不必了……” 君如是才开口就被打断,“那怎么行,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自然要正式一点。” 李氏维持着达不到眼底的笑意,催促金玉:“快些。” 金玉点头,拿起衣服,一手搭上君如是的腰:“姑娘,来吧。” 君如是被迫换上了新衣服出来,粉嫩嫩的颜色衬得她肌肤胜雪。 “嗯,不错,头发再弄一下。”李氏满意地点点头,让如意过来,“来,你替你们姑娘弄一下,半个时辰我再来。” 说罢,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如意冲着她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 “李夫人今儿怎么了?又送衣服又送胭脂的,哪里就这么好心了?” 君如是有些不安,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坐在了梳妆台前:“先看看吧。” 半个时辰不到,李氏又来了。 这回她的笑意更盛了。 “啊呀,真不错,让我看看。” 她仔细上下打量着君如是,像看一件货品。 “随我去后院吧,女眷都在那赴宴。”她说。 君如是走之前望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胭脂造就的容光焕发,衣服衬托的肤若凝脂,除了那一双如常的眼,都不像是她。 跟着李氏来到后院,后院是个花园,前厅那些客人的女眷便在这里另设了宴。 人很多,大约七八位夫人与小姐。 李氏笑容满面迎上去:“这位便是我们家大女儿如是了。” 有人笑道:“啊,果然是个美人。” “听说会吟诗作画,还是个才女。” 也有人走过来挽住君如是的手,仔细打量,笑道:“听你母亲说你身子弱,如今怎么样?”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将养将养就行。”李氏道。 那人点头:“果然,虽然身子弱点,但脸色却还好。” 君如是还没弄清楚情况,又听她问:“平日喜欢读书是么?” “您是?”君如是微怔。 只见这妇人大约五六十,一身的绫罗,发髻上簪着一根金镶玉的簪子,坠着一溜浑圆的珍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体态富贵,脸带笑意,听君如是这般问,并不开口,反而是看向李氏。 李氏忙笑道:“这位是景寿州刘将军家刘老夫人,还不快见过。” 听到“将军”二字,君如是 分卷阅读27 心里咯噔一下。 见这位刘老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生出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但好歹礼貌是有的,她稳了稳心神,施礼:“见过刘老夫人。” “好孩子,来,过来坐下。”刘老夫人点点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她问:“听说你平时喜欢读书?读了哪些?” 君如是轻声道:“只随便读了点。” “听你母亲说,你平时喜欢作诗画画,还会弹琴是么?” “不敢贻笑大方……只是粗通皮毛的娱乐之举而已。” 刘老夫人点点头,眼里有满意的笑意。 “身体不太好,如今还在吃药吗?” “多谢老夫人关心,自小身子便不大好,药是常吃的。” “大夫怎么说?” “只说好生养着。” 刘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看来是没有大事了,年轻小姐身子弱也是常事,多吃点人参燕窝养着,不出一两年就好了,别担心。” 李氏时不时往这边看着,悄悄留心着刘老夫人的表情,见她一直带着笑意,便也放了七八分的心。 …… 启源镇上进了一辆旧旧的马车,慢慢地来到了君家的门口停下。 上面下来个年轻人,大冷天却只穿一身粗布旧衣,给了车夫钱之后,便背着个布包,一边搓着手哈气,一边走到了君家的门前。 张伯见他往这边看了几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招了招手。 “小伙子,你什么事?” 年轻人冷得面色发紫,手上也多是皲裂,看起来吃了不少苦。 他说话的声音也因天冷打着颤。 “大伯,我……我找君老爷。” “找老爷?找老爷什么事?你是哪位啊?” “先父姓杨,名泰,先母姓桑,他们曾与君老爷君夫人有过故交,在明远乡的时候。” 张伯思忖一番:“可有凭证?” “有,不过,我想亲手交给君夫人。” “大夫人已仙逝,如今的夫人姓李,这样吧,我先替你传个话,你且等一等。” “好,多谢大伯。” 张伯说:“你先进来避个风,好歹比外面暖和些。” 年轻人略犹豫一下同意了。 张伯走进前厅,到君正面前附耳说了一声。 “明远乡?”君正略一思量,记忆开始逐渐清晰,“啊,我想起来了,快把人请到偏院去,我这边事完了就过去。” 张伯应了两声,请年轻人到了偏院,并且给他生了盆炭火,让他取取暖。 等君正抽着空过来时,杨元辰快要围着火盆睡着了。 他赶路多日,许久没有感受过暖和的感觉了,又累又饿,使他的意志忍不住略微松懈了片刻。 但他仍然保持着一丝清醒,君正的脚步声使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他抹了把脸,君正的身影走入他的视线,他站了起来,行礼:“君叔叔。” “你是……杨泰的儿子?” “是。” “你……你父母可好?” 杨元辰听到此话立刻红了眼。 “家母两年前去了,家父三个月前也离世了。” 君正回忆起以往,忍不住叹息一声。 “你受苦了……你叫什么名字?元辰是吗?” “是,我叫杨元辰。” “你吃饭了没?别的话先放着,你先吃饱再说。”君正唤来小厮,让端了饭菜来。 杨元辰道谢一番,才开始吃饭。 君正默默观察着杨元辰,见他虽然衣着落魄,满面风霜憔悴,但行为举止皆有礼有度,倒也不错。 等他吃完,他才问:“如今,你打算去哪?” “上京参加来年春闱。” “好,有志气。”君正点头,“天太冷了,不如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吧,稍微暖和了再走。” “这怎么……怎么好……” “怎么不好?我与你父亲是故交,你母亲与我先夫人更是手帕金兰,虽多年未见,如今见了你,仍是一样的。” 杨元辰迟疑一番,才道:“君叔叔,我来其实还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母亲与君夫人定过一纸婚约。”他从包袱里取出一封发黄的信封,里面是陈旧的信纸。 “哦?”君正对此事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忙接过信纸来看。 只见上面确实写了当年君如是母亲与杨元辰母亲为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的事,还有两个人的签名与手印。 “是墨瑶的字迹,这我认得。”君正点头。 他看向杨元辰,目光极快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怎么说?元辰,你此番来,是求亲来的?” 杨元辰没注意到君正的表情变化,他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28 “这是父亲临去前的愿望,希望我来一趟。” “啊……是这样……”君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还要为明年春闱做准备,倒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晚辈确实不急在一时,只是想将先母与君夫人的信送到您手上,至于以后的事,还要看缘分。”杨元辰道。 君正见他颇有些自知之明,不禁有些满意。 “这样,你先住下来,也别提婚约的事,只专心念书,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就是,如何?” “君叔叔,我怎能在此白吃白喝呢?”杨元辰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君正又劝他几句,见他决心不改,便道:“那这样吧,你到我们家账房去管个账,也就不算是白吃白喝了,怎样?” “可……” “别推辞了。”君正手搭上他肩膀,“年轻人有傲骨是好事,但也要识时务,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要怎么去京城?万一路上有个好歹,你们杨家是要断后吗?” “那,多谢君叔叔。”杨元辰这才应了下来。 君正环顾了下,说:“我让人今天就收拾个屋子出来给你住,你安心住下吧,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好好念书是正事。” 杨元辰大为感动,连连道谢。 君正又嘱咐了几声,便回宴会上去了。 等到了晚间,席也散了,人也走了。 君正略有些腰酸地坐在床边泡着脚,李氏给他按摩着肩膀。 “怎么样?”她问。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刘将军啊。”李氏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掉链子了吧?” “哦……也没,他话不多,咱们也说不到一块去,整个席下来,就被一堆人灌酒了,话倒是没说几句。” 李氏“呸”了一声:“就知道你不行,官场上但凡你机灵点,会说话,以前也不至于被人捉了小辫子。” 君正撇脸:“以前的事提了干嘛?” 李氏道:“算了,那也不提了,反正我这儿一点问题可没有,刘老夫人不知道对如是多么满意呢。” 君正思虑了会,一直到李氏敲他背:“你走什么神呐?” 他认真道:“要不然和刘将军那事还是算了吧。” ☆、第 14 章 “什么意思?”李氏瞪眼,“我忙前忙后花了那么多心力,怎么能算了?我可告诉你,君正,攀上刘将军这根枝,你这仕途才能更顺,你不会脑子这么不清楚吧?” 君正讷讷道:“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拿如是的婚姻换前途似的……” “你什么意思?!” 李氏怒道:“你是说我卖你女儿呗?我都是为了谁?为了我自己吗?她嫁给刘将军,我能捞到什么好处?” “我也没这个意思……”君正声音放低。 李氏不领情,继续气道:“再说了,嫁谁不是嫁?反正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嫁给有钱有势的人家,总比嫁给那平头百姓的好。” 她说着越发来气,啐了一口:“呸,君正,你真不是个东西,我不帮着看说我不关心,我帮着看好了人家又显得我别有用心狼心狗肺一样,反正对于如是,我怎么做都讨不了好呗,我活该!” “夫人夫人……”君正忙擦好了脚,爬上床,给她按肩,“为夫断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上面来了嘛……不过确实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一下。” “什么事?” “今日来了个客人,我安排了屋子给他住了。” “哪个?我怎么不知道?”李氏愣住,“也是,我忙前忙后忙了一天,也就这会才歇了下。” “夫人辛苦……”君正忙道,“是我还住在明远乡的时候,邻居家的孩子,如今长大了,怪可怜的,父母又都去了,他本打算赶去京城参加明年春闱的,我看着天怪冷,也不忍心,让他先住下了。” “哦……”李氏不大在乎,只是有些略烦躁的表情,“你是老好人了,平添一张白吃白喝的嘴。” “怎么说也是故人之子,难道忍心赶人家走?” “行了,别跟我说了,你打算养着就养着吧,天暖和点早点让人走,家里住着个年轻男人算什么啊。” “肯定的。” 君正含糊过去。 心道婚约的事若是此刻说了说出,还不知李氏会如何发怒呢,怕是会迁怒到杨元辰的身上,还是不说得好,之后再看着处理。 在他心里,实际上也是不愿把君如是嫁给刘家的,那刘将军长得人高马大,看着孔武有力的样子,如是这般柔弱女子,万一受点欺负可不得了。 “睡觉吧。”他吹灭床头的蜡烛,说了句。 房间里陷入黑暗。 黑暗中,君如是睁大了眼,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白日里,君明月的话,李氏反常的行为,刘老夫人的笑容,都在她眼前一遍遍浮现。 分卷阅读29 她心里明白,君明月的话大约是真的。 她叹了口气,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帘外烛光亮了起来,如意的声音小声响起:“姑娘,还没睡吗?” 君如是“嗯”了声,伸手拨开床幔,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如意在床边坐下来,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睡不着。” “怎么?” “我老琢磨着白天的事,觉得二小姐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是真的,不然为什么李夫人那么好心过来送衣服送胭脂呢?” 君如是握住如意的手:“不管如何,明日我们早些起来,然后回宅子里去吧。” “姑娘,我也这样想呢,我原先觉得那宅子又旧又偏,现在觉着,哪怕闹鬼也比在这里的好。” …… 天尚未亮,君如是就起来了。 如意一边打哈欠一边收拾行李:“姑娘,其实我一晚上都没睡着。” 君如是看着镜中苍白的脸,其实她也差不多。 “父亲快要出门了,我们待会在门口略等一会,恰好能与父亲道个别。” 如意点了点头。 她们本就没带多少衣物回来,自然收拾起来也不费劲。 君如是走出屋外,外面冷得很,一张口便吐出一口白气。 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走路若不小心,都容易打滑。 有轻轻的诵读声隐隐传来,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意,你来听,是不是有人在读《论语》?” 如意背着包裹出来,侧耳听了下,也惊讶。 “姑娘,确实有人在读书,不过读什么我就听不懂了。” “怎么会有人读书呢?”君如是不解。 如意也好奇,她放下包裹,笑道:“我去看看是谁。” 君如是刚说了声“小心”,就见如意差点滑了一跤,还好及时稳住了,自个也吓得拍了拍胸脯。 她这下长记性了,脚步放小心,很快便来到隔壁院子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杨元辰一心沉浸在书本中,倒是没注意到这么个“偷窥”的小姑娘。 如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便壮着胆子小声喊道:“欸,你是谁呀?” 杨元辰听到声音,拿下书本,一张娇俏的可爱的脸映入眼帘。 他笑了下:“姑娘好。” 如意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便走进去。 “你是谁啊?是来我们家做客的吗?” “在下杨元辰,父母与君叔叔曾是故交,君叔叔好心留我住一段时间。” “咦?”如意露出惊讶,又问,“什么故交,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跟着夫人很久了。” “曾在明远乡的时候,很早的事了。” “啊!……”如意忽然想起什么,惊呼了声,然后转身打了个滑。 “哎,小心……”杨元辰脱口道。 还不待他说完,如意就已经跑出去了。 “姑娘,出大事了!”如意惊呼。 君如是拉着她进屋:“这样大声,怎么了?” “那个……那个……”如意震撼到一时组织不起语言来,“那个明远乡!” “明远乡?”君如是不解,“如何?” 如意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好歹找到自己想说的话。 “明远乡的那个娃娃亲,姑娘,你的那个娃娃亲来了!” “什么?”君如是被此话震住了。 “你是说……隔壁那个读书的人,是母亲曾为我定下的那门亲事?” “嗯嗯嗯嗯……”如意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君如是沉默半晌,才长长吐了口气。 这短短两日,就听到两桩与自己婚姻有关的事,真叫人心思紊乱。 “你还问了什么?” “他说,是老爷让他在这里住段时间,他打算参加明年的春什么。” “春闱?” “对对,就是这个。” “原来这样……”君如是喃喃了声,可父亲一句话也未同她说,无论是刘将军还是这位杨家公子。 “罢了,不管了,如意,我们先走吧,若真逼我,也当先告知我的,这样不清不楚的,不必瞎想了。” “也对。”如意赶紧点头,拎着包裹扶着她,两人一起朝院外走去。 不料才出来,却正好遇见杨元辰。 杨元辰看见如意愣了愣,又看向君如是,若有所思,忙停下脚步行了个礼:“见过君妹妹。” “你认得我?”君如是问。 “只依稀记得一点,以前太小了,不过想来应该没错了。”杨元辰笑了笑,“妹妹安好?” “见过杨公子。”君如是有礼貌地还了礼,然后歉意道,“我要出门,所以就不与兄长寒暄了。” “没事,你自去忙。” 如意问他:“你要 分卷阅读30 去哪儿啊?” “我去账房,君叔叔让我帮着管账。” “这样啊,也挺好的。” 如意眼珠子一转,笑了下。 账房的那些人都听李夫人的话,每次办个事都麻烦得很,若是杨元辰进了账房,说不定会方便得多。 君如是与如意出了门,不过因为耽搁了一会,君正已经出门了,所以只能拜托张伯代为传达一下。 然后,主仆俩坐着马车往宅子去。 一路上,君如是都心情恹恹的样子,如意只能说着话逗她。 好容易过了快半日,总算到了村口,两人下了马车,往宅子走去。 还未到时,路上一妇人远远瞧见了她们就冲了过来喊道:“君家小姐?君家小姐!” 君如是认出她,忙停下来问:“怎么了大婶?” 如意也问:“蔡大婶,我家小白在你家好好的吧?” 蔡大婶拉着君如是,满头大汗:“别回了,回不去了。” “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那宅子昨天晚上忽然起了火,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烧了一夜,什么也不剩了。” “什么?!”君如是与如意均震惊不已。 如意更是脸色煞白:“我的花啊……我的小鸡……” 君如是不顾蔡大婶的阻拦,忙加快了脚步,还未到时,便已远远看见在冒烟的宅子了。 她的心凉了半截。 如意脚程快些,冲到了近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君如是心里也难受得紧,宛如被大石头压着,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宅子剩下个空架子,断壁残垣的,能看见的地方全是烧地黢黑的,没烧完的木头还在冒着烟。 冬天干燥,这两日又没下雪,好烧得很,烧了一晚上。 蔡大婶跟着就过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着了,大家都睡得懵懵的,谁也没早发现……有多少东西在里头?要紧不要紧?……” “鸡赶出来了几只,有些毛烧掉了活不了了……” “我还想找个时间去镇上找姑娘说一声,没想到就来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君如是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轻轻侧过脸,不忍再看,眼眶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里打着转儿。 如意哭得委屈:“怎么这么倒霉,怎么能这么倒霉呢……” ☆、第 15 章 蔡大婶也禁不住抹了把泪,回家去把小白唤了来。 小白不知忧愁,见到主人欣喜地很,摇着尾巴往人腿上扑。 君如是蹲下来,不顾小白爪子上的泥泞,将它抱在怀里,眼泪滴到它的毛上。 慢慢地,庄子上的人聚得越来越多,大家都议论着,惋惜着,感叹着,各种猜测漫天飞入君如是耳中。 “没事了。”君如是控制住情绪,柔声安慰如意。 如意哭得眼睛红红,鼻子红红,整个人都抽噎不已。 君如是抱着小白,拉着如意,跟着蔡大婶回了家。 蔡大婶给如意呼来了两只小鸡,如意一眼便认了出来,当即有些破涕为笑的感觉。 “是我的小鸡!” 失而复得的情绪冲淡了些伤心泪,君如是也只剩下些无奈的感觉,恢复了平静。 蔡大婶忍不住低声问:“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好端端的小姐怎么带个丫鬟出来单住? “不可能!”如意肯定道,“哪里得罪人竟然能做这么大的恶事!” 君如是也摇了摇头,她没有头绪:“也许只是意外吧。” 天干物燥,本就容易起火。 蔡大婶见问不出什么,便也没再追问了。 两人吃了饭,便带着小白走了出来。 如意的两只小鸡就留给蔡大婶。 “姑娘,我们现在回去吗?”如意闷闷地问。 君如是叹了口气。 “也只能回去了。” 当她们重新坐了马车回到君家时,天都黑了。 两人一路奔波两趟,早已精疲力尽。 如意还好,君如是咳嗽却是加重了不少。 刚回了自己院子,却见君明月在里面待着。 见她们回来,丝毫不意外似的。 “就知道你们不想走,这大晚上的,还回来呢,回来干嘛呀?回来嫁人呀?” 君如是身体不太舒服,也不想跟她吵。 只是轻声道:“有什么话明日再来吧,我有些累了。” “因为房子被烧了吗?” 君明月得意地问。 君如是一怔。 如意已然先一步问出口:“二小姐怎么知道?!难道是你烧的?!” 君明月站起来伸手狠狠推了如意一把,推得她一个踉跄,差点 分卷阅读31 跌倒。 “小贱人,别说话。” 君如是扶住如意,又上前一步,拦在她前面。 她目光虽没有明显的愤怒,却如寒潭般,叫人看着有些害怕。 “明月,是你吗?” 君明月第一次有些没来由地心虚,喊了一声:“不是我。” 就绕开她跑了。 如意跺了跺脚,再次哭出来:“一定是她!” 君如是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好好休息,今日我们都累了。” “姑娘……” “咳咳……”君如是咳嗽起来,如意的话便没继续说了。 君如是摆摆手:“她不想我在家,却烧了宅子,这也说不通。” 如意擦了脸上的泪水,觉得姑娘的话有理。 而且君明月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她敢做这么大的事? …… 君如是吃了药,睡下了,第二日却有些起不来,浑身冒着冷汗。 如意有些着急,在院里煮着药,忙上忙下的。 李氏听说了这事,特意打发了金玉看了一回。 她来时君如是睡着,脸色蜡白蜡白地,额头上出了不少虚汗。 金玉皱了皱眉便回了。 李氏听她说了情况,忍不住低骂了声。 “真是太不中用了。” 她想了想道:“回趟家,取些好的参须来,给她用了,可不能有个好歹。” 金玉点头。 李氏又问:“大夫请了吗?” “请了,还没来,我想左右也说不了什么,如是小姐这身子,还能好个彻底吗?” “好不好彻底不要紧,起码要进了刘家的门吧,哪怕是在刘家没了,那也是刘家愧对我们。” 李氏歪坐在榻上,盖着条毯子,屋内燃着上好的炭,暖暖的,还有一股香味。 她手上捧着个手炉,笑道:“只要跟刘家扯上关系,还愁钱吗?” 刘家几代从军,到了刘营这一代,更是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将的位置,整个景寿州的军队采买,归他管。 是个极有油水的差事。 若是李氏娘家的商行与刘家攀上了亲,那这油水一大半要进自家腰包里,人人都眼馋地不行。 可惜刘营是个武人,大老粗,不懂风花雪月,也不爱金银珠宝,很多人下手都没头绪。 李氏自认聪明不已,人人都想不到的事,只有她想到了,只要刘老夫人对如是满意,这一茬基本稳了。 不过刘老夫人只听说君如是身子比较弱,却对真实情况一概不知,没有人会想娶个药罐子回家,所以这点才是李氏最头疼的一点。 不过就算瞒不了一世,只要嫁进去了,就是亲家了。 反正提前也说了身子弱,并不算欺骗。 …… 君如是做了个梦。 梦大多是没有逻辑的,如同碎片一样,甚至有些连不起来。 但在梦里,她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她梦见她长了翅膀,往天上去,越飞越高,一转头,看见一颗巨大的水蓝色星球。 旁边出现了个“人”,她仔细一看,也不是人,居然是“奥特曼”,十分高大,她站在他面前,宛如沧海一粟。 奥特曼弯下腰来,问她有什么愿望。 她想了想,正要说时,画面一转,她站在了宅子里。 她下意识就往那偏院走去,一打开门,看见了苏寒山。 她那一瞬间有些歉疚与难过,正想告诉他,怕是四个月的约定无法实现了。 但她还没开口,不知为何,宅子轰然一声,陷入了火海中。 苏寒山在火海里挣扎着,只有一双眼望着她,似乎在谴责她的失约。 她心中一惊,睁开眼。 良久,才长出了口气。 是梦。 头昏昏的,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如意听到动静忙看了眼,见君如是还睡着,就去了一趟账房。 杨元辰正在那里,见到她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如意没好气:“我可没心情笑。” “怎么了?” “我们家姑娘此刻正病着呢。” 如意吸了下鼻子,递过一张药方,“是大夫新开的,抓了药送来吧。” “严重吗?”杨元辰忙问。 “当然严重了,呸,一点也不严重,很快就会好的。” 如意改口说着,瞥了一眼他,“你在账房还看书啊,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他们两个出去了,只有我,我闲着无事偷空看一会。”杨元辰解释。 如意哼了声:“真是惯会偷懒的,竟然把事交给你一个客人做。” “没事,我聪明,学得快,而且事也不多。”杨元辰轻笑了下。 他又道:“你先回去照顾君妹妹吧,药过会就让人采买 分卷阅读32 ,然后让人送过去。” “尽快啊。” “放心。” 如意点了点头,走了出来,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转头问:“怎么了?” 杨元辰不解:“什么?” “没什么。”如意以为自己感觉错了,便没有在意了,往院子里走去。 她看了眼屋内,君如是仍然睡着,便放轻脚步进去加了炭,往香炉里添了香料。 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炭火边蒙上了一层阴影,似浮灰一般,细看又什么也没有。 君如是再次醒来时,也是一个梦境结束。 因为梦境的原因,所以睡得不好。 她睁开眼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直到…… “又生病了?”苏寒山担心地问。 君如是猛然清醒了来。 她睁大了眼,看得真切。 没错,苏寒山站在她的房间里,一边将手放在炭盆上面烤着,一边看着她。 “你……” “啊湫……”苏寒山打了个喷嚏,抖了下,搓着胳膊。 他满面愁容:“我完了。” 君如是披着衣服坐起来,愣愣地盯着他好一会儿。 苏寒山走到她面前摆了摆手,笑道:“放心吧,不是梦,我也不是鬼。” “你……你怎么?”君如是仍有些接受不了这件事,这件魔幻的事。 “我怎么过来的?”苏寒山郁闷不已,“我也不知道啊关键是。” 那天与君如是道别之后,他回去发现外婆生病了,有些不太放心,所以特意将高铁延期了两天,留下来照顾外婆。 当天傍晚,他想也许还能再见君如是一面,于是就再次来了宅子。 谁成想,他待了没一会,忽然发现宅子起火了? 而且这火跟假的一样,瞬间就截断了他的后路。 他只能一脚踹开那扇门,跑了进去。 本想从那扇门后门出去,谁知道,从那扇门一进来,就是两个天地。 他走出来以后,不是他想象中的农田,而是一个完全古色古香的庭院。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就打算回头。 可大火烧得飞快,根本不可能回头。 他被迫走出了宅子。 “还被迫流浪了两天。”他摊手,一脸生无可恋。 君如是听完,整个人的思绪乱到飞起。 若不是苏寒山就站在她面前,那她无法置信。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半晌,她缓声问。 “昨天你和你的小丫头不是来了吗?”苏寒山说,“可惜我喊你,你没听见,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上了马车,然后我跟在后面一路追,还是……追丢了,人怎么能跑过马呢……” 他说这段的时候委屈地不行:“马有四条腿,车还有两个轮子,我只有两条腿。” ☆、第 16 章 完全是求生意志催着他跑,否则他在大学里三千都不想跑的人,竟然跑了十几里,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求生意志还是没能突破人体极限,否则他应该能跑个十几公里,一路追上君如是。 但他还是累得停下来,走走停停,边找方向。 幸好车辙印很明显,而且古代人口不密集,附近的大型城镇就这么一个,还是比较好找的。 跑了一天,很累,累到浑身发热,以至于忘记了这冰天雪地的,他甚至只穿了一件短袖。 直到终于找到君家大门的那一刻,他的意志才开始松懈。 猛然间发现,自己正穿着短袖站在寒风中。 后来他拍如意的那只手都是哆嗦的。 “为何不买衣服穿?是没钱吗?”君如是下意识问,问完她回过神,“不是一个世界,钱不能互通吗?还是其他人不愿卖给你?” 苏寒山挪到炭盆旁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 “……都不是,根本没有人看得见我。” 一开始他还找人搭话呢,想着问路什么的,结果,他仿佛一个游荡的幽灵,根本没有人能看得见他。 君如是道:“我能看见你。” 苏寒山望着她,绝望地点头。 “只有你能看见我……啊湫!” 君如是环顾了下,下床拿了一件厚斗篷递给他。 “快穿上吧,太冷了,别生病。” 苏寒山犹豫了一下,没伸手去接。 “怎么了?”君如是问。 “接不住。”他回。 “什么?” 苏寒山站起来:“你看。” 他伸手抓住斗篷,斗篷却仿佛流水一般从他手上滑落,摊在了地上。 “这……”君如是皱眉,她弯腰捡 分卷阅读33 起来,“是没有力气吗?” “我也不知道,我分明很用力地抓住了,但就是抓不住。” 君如是略犹豫了一番,双手拿住斗篷,用眼神示意,轻声问:“可以吗?” 苏寒山点头,弯腰半蹲下来。 君如是拿起斗篷披在他背上,并且帮他系好了带子。 然后,她松开手。 苏寒山缓缓直起腰背。 在两人的注视下,带子宛如流水一般散开,斗篷也再次滑落在地。 苏寒山摊手,一脸无奈。 甚至忍不住开了个玩笑:“真的这么丝滑吗?又不是德芙。” 君如是实在不解:“这到底是为何?” 这次苏寒山也无法给出答案,哪怕是猜测的答案。 两人围坐在炭盆边取暖,都在默默思考着刚才的事,谁都没有说话。 如意悄悄推开一丝门缝,见君如是醒了,高兴地很,立刻走进来。 门开合之间灌进一阵寒风。 苏寒山打了个寒颤。 他可太冷了。 如意端着热好的药进来,吹了几下,递给君如是。 “姑娘,好点了吗?” “好多了。”君如是点头。 不过憔悴的脸色出卖了她。 如意伸手到炭盆上烤火,小声道:“一定是这大夫医术不行,不然怎么好的这样慢呢……” 君如是笑道:“这才多久,你想多久好呢?” “自然是立刻就好……咦,有蚊子吗?”如意疑惑地看了眼手背,又环顾四周,“我怎么感觉好像有蚊子叮了我一下。” 君如是看向苏寒山。 苏寒山供认不讳:“我碰的,我刚刚狠狠拍了她一下。” 用了他最大的力气,谁想还不如一只蚊子。 太欺负人了。 如意隔空抓了几下,不满道:“大冬天的还有蚊子吗?这蚊子也太欺负人了。” 谁欺负谁啊?苏寒山简直想哭,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如一只蚊子呢,蚊子起码脑子笨,傻乎乎就过了一辈子,他此刻却要清醒地承受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如意,待会出去找个厚帘子来,装在门上吧。”君如是说。 如意点头:“是应该装,不然总觉得漏风进来。” “还有,多要点炭放着,从早到晚都不要熄了。”君如是拢了拢衣角,“今年冬天大约更冷了。” “没有啊,我倒觉得比去年暖和些呢,去年这时候已经下过两场大雪了。”如意说,“不过要炭是应该的,二小姐屋里不也是一天到晚都不断的。” 她伸手往炭盆上烤了烤:“那我这就去了。” 君如是道:“若是受了委屈,不必忍着,回来告与我听。” 如意笑着摆了摆手,跑了出去。 苏寒山这才出声:“谢谢。” 他知道加炭装帘子什么的,想必是有他的缘故。 君如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能做的不多。” 她起身倒了杯热茶,端过来:“暖暖身子吗?” 苏寒山下意识去接,好歹停住了。 “别打碎了你的杯子。” 君如是也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尴尬:“啊……抱歉。” “我不渴。”苏寒山摇头。 他也觉得奇怪。 跑了一天,居然不饿不渴,但冷是真的冷。 君如是将茶杯小心放在他面前:“你虽握不住,应该能碰到吧,茶是热的。” 苏寒山两只手握住地上的茶杯,热热的茶水隔着茶杯传递到他手上:“能。” 君如是点头,略思索了番,起身倒了热水在水盆里,略试了试水温,很热,但不烫手。 她端来苏寒山面前:“试一试。” 苏寒山迟疑了下,将手放入水中,温热的感觉包围了他。 是水的感觉,但他的手上仿佛覆盖了一层油脂似的,水不能打湿他的手。 “真神奇。”他忍不住感叹,“是不是掉水里也不会死呢。” 君如是掩嘴轻咳了两声。 “这个想法适可而止。” “我要是在这里死了,应该就是凭空消失了,家人朋友都找不到我,连收尸都没法替我收。” 君如是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苏公子,你不应是会有这般想法的人。” 苏寒山沉默了。 他的手浸在水里,半天没说话。 君如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低着头。 她知道他的心情大约很难受,所以她并没有再出声。 外面起了风,呼啸的声音听着就令人发冷。 君如是正想起身将窗子再关紧点,忽然听苏寒山说话。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会遇见这些事。”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真的有 分卷阅读34 点无法接受,我外婆肯定着急死了,说不定我爸妈这会儿也知道我不见了,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办。快开学了,我也去不了了,不知道爸妈怎么跟老师解释,同学又会怎么想……” 他抬起头望着君如是,眼底有着不自知的渴望。 “我还能回去吗?” 君如是回应着他的目光,给了极肯定的答复:“能。” 苏寒山似是得到了慰藉,心里忽然注入了力量。 他站起来,恢复了些活力,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没错!只要好好活着,一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君如是见此,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问:“还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嗯……目前我也想不出来,不过君姑娘,只有你能看见我,看来我在这里待一天,都要麻烦你一天了,先跟你说声抱歉。” “不碍事。” 苏寒山问:“礼尚往来,那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君如是细想了下,点头:“有。” “什么?” “我……我还想看奥特曼。” 苏寒山从裤兜里摸了下,将手机掏了出来。 “我先开机试试。” 他之前怕费电就关机了,毕竟这里不能充电。 他长按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 君如是忍不住流露出期待的目光。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苏寒山说:“啊,不行,没有信号呢。” 君如是迟疑地问:“是看不了的意思吗?” “嗯……没有信号就没网,没网就无法播放。”苏寒山有些郁闷,“早知道我缓存下来就好了。” 他抬眼撞见君如是失望的目光,又忙道:“不过没关系,我早看完了,我可以跟你慢慢讲后面的剧情。” “真的?”君如是的眼神重新亮起来。 “当然。”苏寒山对此还是有自信的,“男人都相信光的力量!” “那你和我讲吧。”君如是在他旁边坐下来。 苏寒山想了想,说:“在此之前,先说个题外话,你知道有多个奥特曼吗?” “多少?” “有……”苏寒山心算了一遍但没算明白,“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讪笑:“好多,就我记得而言,有奥特之父,奥特之母,泰罗,雷欧,爱迪等等……” “他们都长一个样子吗?” “不一样,不过有时候乍一看,我也分不清……都是小时候看的了,我们看的那个是迪迦奥特曼。” 君如是笑起来:“如意说奥特曼长得奇怪,像牛头马面,不过我倒觉得看久了,还挺顺眼。” “如意…看过奥特曼?” “我画给她看的。” “哇塞……”苏寒山捧场王,“不愧是小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喜欢奥特曼的故事,看了会和如意讲一遍,如意也喜欢。” “我喜欢什么?”如意听到声音进来,手里拎着一袋子新炭,“在门外就听到姑娘喊我名字了。” 君如是立刻收声,听了几秒才笑道:“你喜欢听我说奥特曼的故事,是吗?” “对啊对啊,可是姑娘不是说四个月以后也许才能听吗?” “现在不用四个月了。”君如是看了眼苏寒山,道,“可以随时讲与你听。” “欸,真的吗?”如意眼都亮了。 君如是问:“你去拿炭,有人为难你了吗?” “没有呢,虽然说些话不好听,可奇怪得很,该给的都给了,甚至还给多了呢。” 君如是略一思忖,反倒皱起眉。 “怎么了姑娘?” “没什么。”她笑了下,过来取暖吧。“ “好呢。” 如意在君如是身边坐下。 她看了眼地上,问:“为什么地上放盆水啊?还放个茶杯?” “这是……”还不待君如是编出个理由,如意就熟练地将茶杯和水盆放好了。 “姑娘,你睡了这半日,饿了么?” 君如是还没说话,便听苏寒山小声嘀咕:“……美团。” “什么?”她条件反射地问。 如意又重复了遍,以为问得她。 君如是忙抿了抿嘴,对如意摇了摇头。 苏寒山知道如意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便无所顾忌地解释起来:“我们那,有的人到了吃饭时间不爱自己做或者做不了,就在手机上点餐,在手机上付钱,然后餐馆接到订单就会开始准备,准备好了就安排外卖小哥……哦,就是另派人送上门去。” “在手机上点餐的软件主要有两个,一个叫美团,一个叫饿了么。”苏寒山想了想,又补充道,“送饭的人我们叫他们外卖小哥。” 君如是听得神奇,实在忍不住问:“怎样知道地址呢?一家一家送,岂不是很麻烦 分卷阅读35 ?若时间太长,饭不会冷吗?” “饭冷了热一下不就行了。”如意奇怪道,“姑娘,你说什么呢?” 君如是知道在如意眼里,她这样说话很奇怪,但她实在耐不住好奇心。 苏寒山见了如意的反应也觉得好玩,但还是解释了一番:“不会,我们的交通很快,而且车上有保温箱,至于地址什么的,都在点餐的时候就弄好了,餐馆可以看见准确的地址,电话。” 君如是问:“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如意:“姑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苏寒山:“丰富多样,喜欢什么点什么。” 君如是点头。 “姑娘,想吃什么?”如意没等到答案,于是又问了遍。 君如是脸色微红。 “吃……吃点粥吧。” 如意笑起来:“好嘞,我这就去厨房。” 她欢快地跑出去。 苏寒山感叹了声。 “小丫头也太好了吧。” “我与如意从小一起长大,我这身子,多亏她照顾我。” 苏寒山点点头,张望了下四周,也忍不住好奇。 “你爸……就是你爹,是当官的吗?” “嗯。” “那你妈……你娘呢?” “我母亲去世许多年了。” 苏寒山忙道歉:“对不起……我来的时候听你们家门口的人说了什么‘夫人’,所以才问了问。” “无碍,他们说的是我的继母。” “继母……”苏寒山若有所思。 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冻得苏寒山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人就这么猛地推开门跑了进来,也不关门。 “你要了好多炭,我都不够用了,我娘让人从我这里匀过去的,凭什么啊?就冷死你了吗?”君明月竖眉喊道。 ☆、第 17 章 君如是起身飞快走过去,脚下生风似的。 不知怎的,君明月忽然被她这气势唬了一下,下句话还没出口就先弱了半分,脚也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谁知君如是看也不看她,只是绕过她,眼疾手快地将门关上,那股妖魔似的寒风被挡在了门外呜咽。 苏寒山只觉得方才那一吹差些将他天灵盖都吹掉似的,直到关了门,才找回灵魂。 他立刻站起来,不过没有挪步子,那盆炭火就是救命法宝。 “这小丫头是谁?怎么大呼小叫的?一点也没礼貌!” “君明月,我算是你姐姐。”君如是道。 算是? 苏寒山立即明白了,大概是那继母所出。 君明月定睛瞧着君如是,只见她这会看着依然瘦弱单薄,裹在厚厚的冬衣里,苍白的可怕,哪里有半分气势的样子? 就她这身形,大约连她的体重比也不上。 她重新找回了底气,仰起头:“你才不是我姐姐呢,我从没这样叫过,那就不算。” “即便如此,你该敲门的。” “我就不敲!这是我家,我爱去哪去哪。” 君如是摇了摇头,坐回原先的位置。 她大病未愈,实在没有什么心力与她争吵。 君明月几步走到炭火边,十分不满,声音有些尖锐。 “这都是我的炭,我都不够了,凭什么要分给你啊?” 君如是十分头疼她这般撒泼。 虽然君明月看不见苏寒山,但对于她来说,终归是有外人在的。 “你别闹了,若是此刻不够,从我这里拿回去一些就是。”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全部都要拿回去。”君明月见她这般,越发闹起来,“一个也不给你,除非你求我。” 君如是皱眉,看了眼苏寒山,正要说什么,却听苏寒山道:“无理取闹的小丫头,惯得她!” “你求我啊,你求我啊……” “求你个锤子!” 苏寒山先忍不了了,可惜君明月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让他生气却又有力无处使。 “明月。”君如是叹了口气,“别闹了,你若想要炭,你母亲还会不应允你吗?何苦闹我?” “就是我娘从我这里分走的,她以前根本不这样,肯定是你用了什么办法我不知道。” “我并没有。” “萍儿!你给我进来!”君明月喊道。 萍儿闻声就进来了,好端端地门被开了两次。 苏寒山再一次感受到了天灵盖差点被掀开的感觉。 好在萍儿是做惯了丫头的,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把房间里的炭都给我搬走,一点也不要留!”君明月跺脚,“我娘要给你,我就偏不给你!” 君如是急忙阻止:“不可!” “萍儿,快点快点!” 分卷阅读36 丫头随主子,萍儿的性格也是刁钻久了,闻言立刻就去拎放在角落的那袋子炭。 君如是想去阻止,却被君明月拦住。 “明月,你何必这样……” “我就想这样,你管着吗?” “气死我了,这什么人呐?”苏寒山真想挽起袖子收拾她一顿。 可惜他没袖子,且打不到她。 “算我求你。”君如是低声。 “求我?你求我吗?”君明月得意起来,“求我就好,那就给你留一半吧,你要是给我跪下来,我就不拿了。” “跪下?”君如是一怔,旋即表情微愠,“你这小小年纪都是和谁学的这一套?” “说你没见识吧,我在外公家都见惯了的,我娘说最好使了,我本来就是主子,跪我怎么了?” “跪你个锤子!”苏寒山听得越发来气,“这熊孩子没救了,谁给她教育成这样了?废了废了,不打一顿是救不回来了。” “跪啊,跪不跪啊?”君明月催促。 君如是没说话。 苏寒山立即道:“君姑娘,你可千万别!” 君如是看了他一眼。 苏寒山急道:“别啊,不就一点炭吗?她就是典型的欠揍。” 君如是摇头:“我自然不跪,我何时说要跪了?” 君明月见得逞不了,越发来气,从萍儿手里抓过装炭的袋子,哗啦啦就往地上倒了一半。 “不跪拉倒!萍儿,你把剩下的拿走!” “好的姑娘。” 君明月气呼呼地往外走,才出门正好撞见端着粥的如意。 她正在气头上,直接就撇了如意的粥碗,惊得如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君明月看着红着眼蹲下去收拾的如意,这才觉得出了点气,看了眼君如是的门,才走了。 ★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  君如是自然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她忙走出去。 “如意。” “姑娘……”如意憋着哭腔,一边收拾。 “没事的,我不饿。” 如意收拾了一半,蹲在地上埋首膝间。 “如意,外面太冷了,快些进来。”君如是柔声道。 如意这才起身,低着头走了进来,小心将空碗放在一边。 “姑娘,我再去盛一碗吧。”她红着眼道。 “不用了。”君如是握住她手,“看,冷得这样子,来暖一下。” 如意注意到散落一地的炭,顿时清楚了君明月方才的胡作非为,更是委屈了,替君如是委屈。 “姑娘,咱们为什么要这样受气呢?” 君如是低声劝道:“她不过耍小孩子脾气,真闹开了,也只叫父亲为难……” “那也不能自己受委屈啊?”苏寒山愤愤不平,“你爹不管吗?我不信他不知道。” 看君明月这么任性,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君正身为一家之主,要说不知道,那最大可能是装聋作哑。 君如是看他,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嘴边的话语也不过化为了一声叹息。 “知道又能如何?” 君正身为一家之主,甚至都不敢太过得罪李氏,还要仰仗着李氏娘家,才能勉强打点好官场,站稳脚跟,免得丢失这失而复得也来之不易的官帽。 且君明月也是他亲生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有李氏护着,他能做什么呢? 以前君明月闹得过分时,君正也呵斥过,惩罚过,连李氏也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几句。 结果是让她越发针对君如是,越发为所欲为。 而君正既不能给君明月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又见不得君如是受委屈的样子,索性就睁只眼闭只眼,全然当作不知道,反而舒心了不少。 君如是对此,也只得尽量忍让。 “好如意,我知道你委屈,再忍忍罢,大不了……”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想说,大不了嫁给那刘将军,也许日子反而好过些呢。 但她仍说不出口这违心的话。 她有时想,她是不怕死的。 她这风中残烛般的身子,或许没几年便到了这么一天,只担心如意该如何过。 “这样下去不行,怎么能一味忍让呢?”苏寒山眉头皱得紧,“这样只会助长这小丫头嚣张的气焰。” 如意抹了把眼泪:“我先把地收拾一下。” 她也不是第一天被欺负了,所以情绪还是能及时调整。 君如是看着她忙碌开的身影,只觉得十分对不起她。 如意跟着她这么个没用的人,真是实打实地吃亏了。 可如意很快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反倒来安慰她。 她收拾了炭火,又去盛了碗粥,甚至把喂了饭的小白也抱了进来。 君如是有些始料未及。 小白一见苏寒山就径直跑了过去。 分卷阅读37 苏寒山坐在地上的,小白直接就跳到他身上了,飞快地摇着尾巴。 幸好苏寒山反应极快,在如意没注意到之前,立刻侧了侧身子,让小白下去了。 否则这凌空的样子该多吓人。 君如是也忙把小白唤到自己这边来,才松了口气。 苏寒山不敢再坐了,只能站起来。 见小白欢快地绕了一圈又要朝他来,只好到了君如是旁边,与她挨着坐。 君如是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旋即便适应了。 之前追剧奥特曼的时候,他们也并排坐过。 心中清风明月,本也无甚流言。 如意收拾好屋子,也坐了过来,虽然逗着小白,心情仍有些恹恹的样子。 君如是便道:“如意,我讲奥特曼的故事可好?” 如意不假思索:“好啊。” 君如是用手指轻点了苏寒山一下。 苏寒山意会,问:“上次看到哪儿了?” 君如是便问如意:“上次看到哪儿了?” 如意记得十分清楚,脉络清晰地复述出来。 听到答案,苏寒山才开始组织语言。 之后,他说一句,君如是便说一句。 有时候苏寒山说了现代化的语言,冒出现代化的词语,君如是就不得不停下来。 苏寒山便意识到方才说得太快,忙解释给她听。 她再用自己的话讲给如意听。 一下午过去,两人至少在讲故事方面,培养了相当的默契。 如意一边听得入迷,一边拨弄着炭火,小心不让熄了。 直到苏寒山停下来。 如意抬头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要想想,有点记不清了。”苏寒山露出尴尬的笑,“你知道的,奥特曼有太多部,内容我有点记混。” 君如是点头,对如意笑道:“然后……就下次说了,不然下次就没故事讲了。” “真精彩,姑娘,我有些想哭的感觉。”如意的脸被炭火烤得红扑扑的,“要是奥特曼从天而降就好了,他这么好的大英雄,一定也会帮我们的。” ☆、第 18 章 “虽然没有奥特曼,但是有我啊。” 苏寒山道。 君如是望着他。 苏寒山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有白纱吗?” …… 如意搬来一堆白纱,看着虽多,倒也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姑娘,好端端地要这个做什么?” 君如是悄悄看向苏寒山,只听他笑道:“既然做了如意口中的鬼了,那也不能白做啊,让小丫头帮把手,把纱剪一大块下来,中间掏个洞。” 君如是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只好让如意按照要求做了。 主仆两个都不明白,不过君如是倒是有些隐隐猜测。 到了晚间,瞧着如意不在,君如是忙问:“你可是要去装鬼吓明月?” “那丫头住哪个房间?” “你……你真要去?” 苏寒山道:“我又不打她不骂她,只是吓一吓而已,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她年纪还小,你……”君如是犹豫了下,“罢了,苏公子,你千万注意。” “我?反正又看不见我,就算抓也抓不到我。” “不,晚上太冷,你穿这样少,千万别病了。” “放心,我还是比较抗冻的。” 苏寒山笑了笑。 到了晚上,君如是怕如意害怕,便特意寻了个由头支开了她。 她手中拿着轻飘飘的白纱,仍有些担心:“真要如此吗?” “试试。”苏寒山在她面前弯腰。 君如是略犹豫,还是将白纱套在他身上。 “嗯,这样果然不会掉。” 苏寒山比较满意,而且这个分量轻,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负担,如果换成寻常衣物,他会有一种被压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以君如是的视角来看,不过是苏寒山披了层白纱,虽然搭配奇怪,倒也没什么。 一想到以旁人视角,这白纱悬空漂浮,若不是鬼真很难解释了。 苏寒山走到门口:“君姑娘,帮我开下门。” 君如是微怔,旋即将门缓缓打开。 外面的温度简直苏爽,苏寒山禁不住抖了几下。 在君如是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苏寒山还是摸了出去。 他已经知道了君明月的屋子,并且估算好了她的作息时间。 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君明月虽然没睡觉,屋子却关了门。 他在瑟瑟寒风中等了好一会,那个叫萍儿的丫头才推开门走了出来。 趁着这个空档,苏寒山从角 分卷阅读38 落里飞速蹿出,如孤魂野鬼一般,滑了进去。 萍儿一晃眼间没看清,再一看,只见一溜白色的裙角从门缝钻了进去 她分明没见到人来,却乍一见此,立刻尖叫出声。 她的尖叫声划破了寒冬的夜空,似乎震得树枝上的冰棱都颤抖了。 可这份尖叫声还没消失,另一份更大的尖叫与恐惧便接力上了。 萍儿抖着,将门猛地打开。 只见君明月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满眼恐惧到了极点,她的瞳孔极速放大,嘴里叫着:“有鬼!——” 她面前赫然飘着一袭白裙,在左右晃着。 随着房门被打开,那股冷风钻进屋子以后,那白裙便蜷缩了一些,也不再晃了。 在萍儿第二声尖叫中,白裙从她身边飞快飘过。 她整个人发冷,石化,除了刺耳的尖叫声,害怕的表情定格着,竟然连第二个表情也做不出来。 这堪比惊雷的尖叫声无疑算个真正的惊雷,在君家上空炸响着。 惊得君正与李氏心跳几乎漏了一拍,立刻叫来人,自己披上衣服就下了床。 阖府上下,惊得不轻。 连住在隔壁的邻居都听到了动静,重新掌灯,探头探脑地想扒个墙头看看热闹。 苏寒山此时,已进了君如是的屋子,瑟瑟发抖地烤着火了。 君如是方才一直注意着动静,见到苏寒山飞快往回跑,立刻接应他,在他进屋前将他的白纱取了下来。 君如是脸上是担忧的神情。 苏寒山牙关打着架:“应该……没……没事吧……” 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么大动静。 君明月与萍儿那时的叫声,宛如两只尖叫鸡在他左右耳朵一起响着。 他这会除了冻得够呛,还有些耳鸣。 君如是起身:“我出去看看。” 她还没开门,如意就飞快跑了进来。 “姑娘,出事了,听说二小姐那边撞鬼了,吓得不轻,老爷和李夫人都过去了。” “我们也过去看看。”君如是道。 “姑娘,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啊?”如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厚斗篷给君如是穿好。 “我……我也挺意外的。” 君如是眼睛垂下来。 她不擅长撒谎。 如意扶着她:“我们去看看吧,好像挺严重的。” 来到君明月的院子前,只见里面传来不小的哭声,君如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院子里人不少,点起了所有能点的灯,看着灯火通明,十分亮堂。 君如是走进去,见君明月在床上缩成一团,蒙在被子里呜咽着。 萍儿则是蹲在房间角落里抖成了筛子,脸上泪痕满面,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李氏隔着被子抱着君明月哭着,一口一个心肝脾肺肾。 君正则是站在一旁叹气,眉头锁得紧。 见君如是进来,李氏自然不会理会她,也没心情理会。 倒是君正立刻过来几步:“如是,你也听闻了?” “嗯……听说明月被吓到了。”君如是低声。 “唉,说是见到鬼了,可这世上哪里有鬼呢?我活这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怎么就给吓成这样了。”君正摇头。 他看了眼萍儿,更无奈了。 “两个丫头都被吓傻了,一句话也问不出来,这真是……唉。” 君如是声音越发低:“应该没事吧。” 君正道:“你身子弱,还生着病呢,先回房去,这里有我们,今晚明月母亲陪着她,明日再看看情况,让大夫来一趟,实在不行去庙里求求平安。” 也算是求个心安,反正他不信真的有鬼。 君如是有些落寞地往回走,一言不发,直到进了屋子。 如意从院子里才出来,准备去拿热好的汤药,便撞见了杨元辰。 杨元辰问:“出什么事了吗?” 如意眼珠子转了转:“你个读书人,说出来怕你不信。” “什么事呢?” “二小姐看见鬼了。” “这世上哪来的鬼?” “看,就说你不信吧。”如意撇嘴,“不信还要问,问了也白问。” “所以二小姐是被吓到了吗?” “是啊,吓得不轻呢,可能明儿还要请大夫。” 杨元辰打量了她,道:“你怎么一点不担心呢。” 如意闻言,反倒故意咧嘴笑了。 “我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么多人担心呢,我只要担心我们家姑娘就好了,我劝你也别担心。” “这又是为何?” “你不是应该和我们姑娘站一派吗?二小姐成天欺负我们姑娘,不是好人。” 杨元辰略有些惊奇,目光多了些淡淡笑意。 “为何我要和你们姑娘站一派?” 分卷阅读39 “欸,你不是和我们姑娘从小认识嘛,还妹妹妹妹地喊呢,难道都是喊得假的吗?” “也有道理。” 如意噘嘴:“我还指望你好好读书,早点娶姑娘过门呢……” 不过她这话说得极小声。 “什么?”杨元辰似乎没听清。 “没什么,我走了,你快别去看热闹了,早点休息吧,抓紧时间看书!”如意给了个鼓励的笑便走了。 杨元辰远远看了眼君明月的院子,果然没去,只转身回屋了。 此刻君如是与苏寒山在屋内,相对无言。 苏寒山先打破了寂静。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君明月的反应会这么大,说白了就是不经吓,但他也是第一次吓人,没经验。 君如是摇头。 “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是我有些……”她略纠结,“好像确实不该这样做,睚眦必报不可取。” 苏寒山却不太认同。 “我是为这件事程度稍微过于严重了点道歉,但我并不后悔做这件事。” 君如是看向他。 他道:“一个人做错事本来就应该接受惩罚,否则制定法律干嘛呢?” “她还小……” “还小就更应该好好教育了,列夫托尔斯泰说,熊孩子欠顿打。” 苏寒山说,“君姑娘,一味的忍让并不是好办法,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母亲教我,应当做个大度的人。” “郭德纲说,劝人大度的人你要离他远一点,因为雷劈的时候会波及到你。” 苏寒山说完,尴尬笑道:“当然,我没有说你妈妈的意思……” 君如是没说话。 苏寒山说:“这句话的意思主要是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有的人受了欺负,受了伤害,心里是有愈合不了的伤口的,所以无法共情的人不应该站在道德高地上劝人家无条件原谅。” “比如你,被君明月欺负不是你希望的,你也为此受到伤害,只是无力反抗而已,并不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啊,而且每次都算了,只会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苏寒山无语道,“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受这份气啊?”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君如是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苏公子,你每次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第 19 章 君明月确实吓得不轻。 或许是因为她长这么大一直都顺风顺水,被娇惯着,溺爱着,除了在君如是这里稍微受点挫败外,从来没受过欺负。 君如是给她的挫败,也不过是不理会她的挑衅,让她有时候觉得无趣罢了。 这次,她却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栽了个大跟头。 “见鬼”的第二日,她就发起了高烧,开始说胡话。 李氏急得不行,整日掉眼泪。 大夫几轮看了,都开了宁神的方子,说是小儿惊悸,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但这世上又不是没有人曾是被活活吓死的,且还不少。 李氏更痛苦了。 君明月躺在床上瞪着眼睛说胡话,牙关紧咬,药都是掰开嘴才能灌进去。 李氏发了狠:“管他是什么鬼,一定要抓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她让人打听有哪些厉害的大师。 所幸她娘家都是有人脉的人,接触这类事也偶有,因此很快找了个道士来。 据说是什么龙虎山上下来的,出自正统的山门,特意行走世间,降妖除魔的。 苏寒山一直关注着君明月这边的事,说实在的,他确实有些后悔。 君明月虽然是个找不到什么优点的小丫头,但也没有做过穷凶极恶的事。 他要是真把她吓出什么好歹了,他心里铁定难受,有个过不去的坎。 听说来了个厉害的道士,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而且相当感兴趣。 一方面也希望这道士真的有用,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古代的高人是不是确实很有本事。 那次在宅子里君如是找的那个道士,他后来也和君如是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无外乎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顶着头顶的大太阳,好歹天气还不错,无风,有点暖意。 苏寒山感觉自己经过这几天的风吹霜打,似乎皮厚了些。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竟然敢离开炭盆,走了出来。 君如是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冬衣,忍不住问他:“真的不冷?” “还行。”苏寒山搓了搓胳膊。 君明月的院子里,李氏和君正都在。 出了这档子事,君正自然也无心上班,只好请了两天的假。 李氏这会倒不哭了,但一双眼肿的老高。 那道 分卷阅读40 士和君如是原先见的不一样。 他穿得整洁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须也修整地很顺眼。 他的眼略细长,单眼皮,半垂时有几分不好惹的气质。 如意小声道:“看着比那个厉害多了。” 君如是点头,她也觉得。 但她心中不免担心,若这个道士真有本事,会发现苏寒山吗? 苏寒山却不担心,他倒觉得,如果真发现他,还是好事,但他对此不抱希望。 道士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又进了君明月的屋子,随后又出来。 君正忙问:“怎么样?” 道士的眼环扫了一圈,苏寒山甚至怀疑他真能看见他。 可惜他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道士行了个礼,答道:“可以肯定,小姐确实撞鬼了。” “啊……”李氏抓紧了手帕,惊慌道,“那可怎么办?怎么会有鬼呢。” 道士的语气不急不缓。 “夫人几天前,可做了什么事?” 李氏不解。 道士又道:“此鬼是无家可归才一路寻到这里,恰好被小姐冲撞了,故而戏耍了一番。” “无家可归……”李氏心跳得不行。 她想起了某件事。 君正见她神色异常,问:“怎么了?什么事?” 李氏见君如是在场,有些犹豫,半晌还是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 “也没什么事,那个宅子烧了,你不是知道么?” “……那不是意外吗?”君正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难不成是你烧的?” 李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君正哑然:“你……” 君如是的眸中闪着震惊与愤懑的情绪。 “您……为何要这样做?” 李氏却不想解释,只对道士说:“所以那宅子里有鬼,被烧了以后就跑到这里来了?” 道士点头:“差不多。” 苏寒山简直想拜师,这个道士也太绝了,这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 除了他不是鬼以外,几乎所有都对上。 李氏狠狠道:“求道长赶紧把那鬼抓了吧,最好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平天白日的,苏寒山几乎被李氏的语气与眼神惊到。 这么大仇,要他不得超生。 果然是有女必有其母,君明月是李氏亲生的无疑了。 道士却摇了摇头。 君正问:“道长可有什么难处?只要小女能好,尽管说就是。” 道士说:“小姐是被吓丢了魂才如此,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那鬼贫道可是抓不到的,只要小姐日后不要冲撞,绝不会再招惹到他了。” “不行!”李氏怒道,“那鬼让我女儿受苦,还想就这样算了?哪那么便宜他!” 道士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万物也有其生存之道,无论妖魔精怪,都是应天地而生的,你不招惹他,他自然不会惹你,夫人何必这么大戾气。” 李氏才要说话,被君正打断:“还请道长先治疗小女吧,其他的稍后再议。” 道士颔首行礼。 李氏轻声啐道:“什么玩意儿,跟我讲好生之德,我又不是活菩萨,治不好一分钱也别想要。” 说罢她冷冷看了眼君如是这边,转身进了君明月的屋子。 君正拍了拍君如是的肩膀,温声劝道:“如是,受委屈了……宅子没了也好,以后就住在家里,家里还是方便些,有什么难处尽管和爹说就是。” 君如是眼尾红着,闻言只是点了下头,行礼后转身走了。 苏寒山忙跟上去。 君如是进了屋子,听得苏寒山在身后吃痛叫了一声。 “怎么了?”她立刻问。 如意关好门,不解:“什么怎么了?” 苏寒山倒吸一口冷气:“如意关门太快了,夹到手了。” 这话使得原本心里有些难受的君如是忍不住低头笑了下。 苏寒山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用夸张的表情夸张的语气说:“真的很痛,我夹到手了你还笑,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他的表情真的很诙谐,令君如是更是忍不住笑了。 如意受她感染,也笑起来。 “姑娘笑什么呢?” 君如是好容易忍住,问如意:“方才道士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真可怕,没想到真的有鬼,还从那宅子里来的,看来原先那个道士是个假的,根本没有抓到。” 如意有些后怕的样子,“还好咱们在宅子里的时候,他没有来吓我们……啊,姑娘你快看!” 她吓了一跳,盯着小白。 小白朝着空气乱扑,摇着尾巴。 君如是看过去,苏寒山举起双手一脸尴尬:“都怪我魅力太大。” “没事,小白它……抓蚊子呢。 分卷阅读41 ”君如是略一犹豫找了个说辞。 “抓蚊子?狗也会抓蚊子吗?”如意不解,但还是放松下来,嘀咕道,“没想到还真的有蚊子,真讨厌。” 苏寒山摸了摸鼻子,讪笑:“我觉得我比蚊子还是可爱一点的。” 如意往君如是身边走近了点。 “姑娘,你说为什么李夫人要烧掉宅子呢?她是不想让我们去住吗?可是之前让我们搬过去的也是她啊。” “我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君如是有些忧虑。 苏寒山说:“我觉得她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如果只是为了让你不去住,直接说不就好了?竟然要烧掉房子,这什么脑回路。” 这个问题,君如是也回答不上来。 …… 不知道士怎样一番操作,总之君明月恢复了正常,不过胆子变小了许多,到了晚上一定要点着灯,还要人守在她房间里。 萍儿之前也被吓得够狠,但心理素质终归比君明月好一些。 至于抓鬼,李氏不满意,先后找了好几个道士,都没有什么头绪,或者装模作样作法了一番,就告诉李氏鬼已经被抓了。 反正李氏也无法验证,该给钱还是得给钱。 君如是得了一段时间的清静,君明月总算自顾不暇,没来打搅她了。 于是她每日只是待在房间里看书作画,偶尔还会弹琴。 苏寒山没地方去,也只能待在她房间里,每天围着炭盆睡外间的地板。 偶尔会打开手机放点歌,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哼的,导致君如是都被他传染了,不自觉会哼一些调子。 不过苏寒山也不是什么也没干,他大致把这个世界的背景历史粗略翻了一番,然后就是思考怎么离开。 不过很可惜,他没有任何头绪。 俗话说,熊孩子永远不能用一顿打长记性,好了才一个月的君明月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苏寒山观察了这么久,得出一个结论——闲的。 君明月这个年纪在他那边,幼儿园加小学都快上了九年学了,每天作业多得吓死人,一到周末各种补习班轮流上,稍微有点空还想着去某峡谷坑两把人,哪来那么多时间东游西荡的? 君明月既不用上学,也不用学琴棋书画刺绣插花什么的,成天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可不是闲出屁来了么? 她的体型也能给他的结论做个佐证。 不过她虽然好了伤疤忘了疼,苏寒山也懒得再吓她一次了。 但这次不用苏寒山出手,君如是自己就解决了。 ☆、第 20 章 那日君明月来,看着瘦了些。 苏寒山开玩笑说:“没想到还是个减肥小妙招,你这倒霉妹妹再胖下去可能真要胖出病来了。” 他思了下,又道:“她真应该匀点肉给你。” 君如是但笑不语。 君明月的精气神虽然恢复了,和以前比还是差一些。 她过来炫耀。 “我这段时间吃了可多好吃的,都是珍贵的不得了的东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我娘自己都不舍得,全给我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我不感兴趣。” “你一定感兴趣,但是你吃不到,所以你故意这样说,我还不知道么?” 苏寒山在一旁瞧着:“这小孩,真的欠捏。” 君如是放下书卷,看她一眼,没说话,故意又看她一眼。 君明月被看得不自在了:“你老看我不说话干嘛?” “听说你之前见鬼了,我看看这会可好了没有?” 君明月一提到之前的事脸色就变了,立刻道:“当然好了,鬼也被抓完了。” “那可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你没听你娘说,那鬼是从宅子里跑出来的吗?” “……那又怎样?” “我之前可是住在那里的,也曾见过。” “你你你……你见过?!” 君明月大惊失色,“那你怎么没吓到?……” “因为我不怕。” 君如是淡笑,“人若是比鬼厉害,自然是不怕鬼的。” “胡说八道,人怎么可能比鬼厉害?” “若非如此,为何我没事,你却有事?” “你……我……我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 君明月犹豫半晌,明明想知道,却又装作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可她却装得实在不像,那满脸的表情将她出卖地一干二净。 君如是加把火:“若你现在不问,以后我可就不说了。” 君明月表情纠结到不行。 “那你快告诉我。” “告诉你可以,但我是有条件的。” “…… 分卷阅读42 什么啊?” “你把之前拿走的炭还回来,平时少来我这里就是。” “切,这算什么,答应你了。” “好。”君如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她身量比较高,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君明月仰头看她,有些没了底气:“你就坐那儿说就好了。” “那可不成,若不离得近点,鬼可能偷听到我们说话。” “……没有鬼了,没有鬼了,没有鬼了。”君明月似乎要给自己勇气一样,将这话说了三遍。 君如是问:“你真的相信没有鬼了吗?人眼又看不见鬼,为何确信没有了?” “那些道士说没有了啊。” “如果道士说假话骗钱呢。” 君明月愣住,露出一副快要吓哭的表情。 君如是说:“我身子弱,比旁人更容易见到鬼,所以才见过多次,不过他不敌我,自然就怕我,离我远远的。” “他为什么怕你呢?” “因为我……身边有神仙保护。” “神仙?骗人,我才不信呢。” “那你怎么解释鬼怕我这事?” “那可能是因为……是因为……”君明月半天没编出个理由来,不得不继续听君如是说。 苏寒山在旁边乐得不行。 “君姑娘,你这是白切黑啊。” 君如是伸手在嘴边挡住声音,对君明月小声说:“我告诉你,他并非是一般的神仙,那些神仙管了太多人,哪里顾得过来我,而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神仙。” “什么神仙?” “奥特曼。” “奥特曼?你骗人吧,我都没听说过。” “还记得当初我刚回来,你从我这抢去的一幅画么?” 君明月想了一下,在君如是的提醒下才想起来:“那个!……那个就是?……” “嗯……那个就是奥特曼的画像,我之前在宅子里的时候供奉着,所以鬼不敢来靠近我。” 君如是说着将奥特曼的另一幅画拿出来,递给君明月。 “你看。” 君明月拿在手里,已然信了七八分了。 这会仔细一看,见奥特曼确实有些佛像的样子,原先看着似“牛头马面”的面孔,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强大的象征嘛。 君如是轻声道:“你若仍觉得是我杜撰出来的,我可以和你说奥特曼的故事,告诉你他来自哪里。” “真的?”君明月瞪大了眼。 “当然。”君如是说着将画像拿回。 “那你给我吧这幅画,让奥特曼也保护我,你可以再画。” “自然可以,当你得先将炭还回来,奥特曼可不喜欢爱欺负人的人。” “你等着,我这就叫萍儿给你去拿。” 君明月站起来,蹬蹬往外跑。 苏寒山在一旁早已捧腹大笑得不行。 君如是问:“苏公子,我这法子可还好?” 苏寒山笑道:“君姑娘,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那要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告诉我那些故事,又吓了她一吓,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觉得,一个月前你好像都不是会做这种事,说这些话的人,短短一个月,你就变了一样,竟然也主动吓君明月了。” “一个月可不短……”君如是轻笑,“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苏公子,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啧啧……” 苏寒山咂舌。 君如是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笑意,如同镶嵌于夜空的星钻。 “苏公子,你也和一个月前不一样了。” “我?我哪不一样了?”苏寒山低头看了眼自己,玩笑道,“一个月没喝水没吃饭没洗澡了,我现在真是快要成仙了。” 他不饿,但真馋的不行,又确实吃不到,过了那个度之后,食欲反倒开始降低了。 幸好君如是比较善良,除了喝药以外,基本上吃饭都不在他面前吃。 而他到了后面,甚至闻到中药味都眼巴巴想尝一尝,还好怕丢脸忍住了这个想法。 一个月过去,他觉得他升华了。 他现在什么欲望也没了。 君如是摇头:“你现在说话,可有些像我们了。” “说话?”苏寒山一怔,他仔细想了想,“有吗?” “偶尔有一些……你所说的‘之乎者也’的味道。”君如是低头笑,“你可发现了?” “好像不曾发现……” 刚说完苏寒山就愣住,然后大笑起来,“还真是,看来我也有些文人的味道了。” 他忍不住有些嘚瑟:“我这个月没事干,不是还看了很多书么?感觉我长这么大都没看过这么多历史书,我现在真觉得自己特别有文化。” 要是以后回去了,一定能叫人刮目相看。 分卷阅读43 一说到回去,他不免有些情绪消极。 这一个月来,他倒是没有放弃找回去的方法,但是毫无头绪。 每次一想到就会陷入低气压中,所以当没有头绪的时候,他会刻意避开思考这个问题。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苏公子,你本就聪明,有文化,只是我们所处时代不同,所以接受的知识体系不太一样罢了。”君如是说,“与你认识这三月多,我自觉受益匪浅。” 苏寒山忙道:“以我的知识储备真不算什么,如果有机会带你去我们世界看看就好了。” “不过说真的,如果你有机会去我们世界,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最想做的事……” 君如是认真想了想,道,“买个手机。” “啊?”苏寒山笑道,“就这?” “手机在你们那稀松平常,可我觉得它通万物,几乎没有什么用它查不到的,十分神奇。” “手机在我们那虽然几乎每个人都有,但每个人都离不开,也不算稀松平常了。” 苏寒山道,“我来之前,对手机也有瘾,现在为了省电,硬是一个月没玩,我都快戒掉了,只是可怜我上面那十几款游戏了。” 门被“哗”一下打开,君明月出现在门口,惊奇地问:“没有人啊,你在跟谁说话?” 君如是微怔,然后不动声色道:“自然是跟奥特曼说话。” 君明月环顾了下,小声问:“神仙在这里?” “原本在的,你来了就走了。” “为什么?我又没得罪他。” “他不喜欢爱欺负人的人,他喜不喜欢你,还要看你表现。” 君明月嘟了嘟嘴,信了几分。 转头对萍儿说:“你走快点,快拿进来。” 萍儿拎着满满一袋子炭,闻言忙加快了脚步,跟着君明月走了进来。 “拿了你半袋子,还你一袋子好了,反正这个我也不稀罕,你跟奥特曼说一说,让他也保护我,让鬼离我远远的。” 君如是还没说话,苏寒山先笑:“区区小事,本苏·大帅哥·奥特曼·寒山,答应了。” 君如是嘴角上扬,流露出淡淡笑意。 “没问题。”她说。 君明月想了想,觉得还有些不放心,又问:“那你怎样保证鬼不会再来了呢?” “若是鬼再来,我这屋子里所有东西任你取走,我绝不阻拦。”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萍儿,你也听见了吧?” “听见了。” 君明月满意地点头:“好了,那你把神仙的画像给我吧,我回去挂起来。” “自然可以。” 君如是忍着笑,取来奥特曼的画像递给她。 君明月得了画像,这才放心,欢欢喜喜地走了。 ☆、第 21 章 如意见到屋内那满满一袋子炭的时候惊呆了。 “哇,哪里来的啊?” 君如是道:“明月送来的。” “天呐,二小姐怎么了?性情大变了吗?” 如意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咦,我们如意也会咬文嚼字了。”君如是讶异。 “是从隔壁听来的,杨公子上次那么说我呢,我就记住了。”如意道。 苏寒山插话:“隔壁那个大兄弟学习真刻苦,天天天不亮就能听见他读书的声音,我当年要是有他这个劲头,我早就考上清北了。” “当然,后来考得也不算差。”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自恋道,“主要是我聪明。” “你和他快似乎很熟了。”君如是笑道,“听你常提到他。” 如意点头:“这个杨公子人真的挺不错的,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应该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他读书那么认真,将来一定能考上,到时候不就是姑娘的福气了吗?” “为什么他考上是你的福气啊?怎么?他还给你分钱啊?”苏寒山不解。 君如是没想到如意这样说出来,苏寒山又问了。 她也不知怎样解释一时半会,只能对如意道:“可别乱说了。” “欸,姑娘,怎么不能说呢,这里又没有外人。” 如意道,“姑娘相信我的眼光吧,我看他对姑娘也很关心啊,人品不错,自从他来了之后,去账房要东西可是简单多了呢。” “什么啊?他到底什么人啊?”苏寒山好奇,“我还以为是你远方表哥呢。” 君如是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只听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李氏站在门外道:“如是,这会方便我进来?” 君如是略感惊讶。 自从得知宅子是被李氏烧的之后,她基本没再和李氏接触过,李氏更是不会主动接触她的。 这还是自上次酒宴之后,李氏第 分卷阅读44 一次来。 “自然。”她应道,略整理了下衣裳。 如意去开了门,李氏和金玉又带着那副标准的笑。 这回金玉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老巫婆又来了。”苏寒山道。 他十分不喜欢李氏。 李氏和金玉进来,李氏从她手里拿过那个锦盒,摆在君如是的面前,笑道:“看看喜不喜欢。” 君如是没动:“这是……” “自然是好东西。” 李氏将之打开,是一副金灿灿的首饰。 日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其上,耀目地令人无法直视。 “嚯!”苏寒山惊叹,“是纯金的吗?” 君如是目光扫了扫,一对金耳环,一对金手镯并一根金簪。 她素来不爱戴首饰,所以对这些不是很在意,反倒觉得李氏不会这般好心,反常必有妖。 “试试看合不合适。”李氏道。 一个月前的君如是大约会乖乖试,但此刻她却不想动。 “太贵重了,如是无功不受禄。” 李氏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感觉她变了,但又不知哪里变了。 她笑道:“我是你母亲,送你首饰有什么不敢收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明月有好几套呢。” 君如是只是看着她,不接话。 李氏的笑容淡了一些。 “景寿州有一处梅园,那里的梅花开得极好,名气大到其他地方的人也会专门来看,今年我们也打算凑个热闹,让你和明月一道去看看。” 君如是更是奇了。 那梅园确实名气大,她也听过,只是路途遥远,她身子弱,所以从未去过。 李氏带着君明月去过一次,只是君明月根本不喜欢,觉得坐一天车去只是看花,太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在家里待着呢,所以后面都懒得去了。 李氏一个人去也无聊,索性也不去。 但她从未想过叫上君如是一起。 李氏说:“听说过两日还会下雪,你们喜欢吟诗作对的人,不就是喜欢看那梅花啊,雪啊什么的吗?就不想去?” 君如是缓声道:“我身子弱,不太……” 李氏打断她:“那正好,我娘家前段时间请了个名医来,恰好让他给你看看,要是开了什么方子要抓药材的,也方便,况且那边城大,热闹得很,年前好多铺子都进了新货,你们年轻姑娘家也爱逛,你和明月一起看看,买些过年需要的东西。” 她甚至不给君如是反驳的机会,起身道:“就这样,后日我安排好马车,接上你跟明月一道,记得把首饰戴上。” 君如是来不及想好什么拒绝的理由,她便一副“话说完了所以一刻也不想呆”的表情走了。 如意奇怪道:“李夫人怎么也变了个人了?还送首饰,这看着可不便宜呢,还让姑娘去赏花买年货?我怎么感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苏寒山表示赞同:“如意简直就是我的代言人。” 君如是也不解。 如意问:“姑娘,你要去吗?” “我不想去,若我走了,这屋里炭火可不就熄了。” “自然啊,人都不在,炭火还留着做什么?” 苏寒山反应过来:“……总不能因为我就让你一直呆在家里,也怪无聊的。” 他想了想,认真道:“多出去走走也好,呼吸新鲜空气,不用整天憋在家里,要是你去了,我可以去你老爸屋里,一样蹭个暖气。” 君如是本身也就是个小女孩,老待在家里,不符合天性。 就算在前世,宅女也没宅到这个程度的,何况前世还有手机电脑。 “可……” “去吧,去玩一圈也好,把如意带上,路上注意安全。” 君如是皱眉,却听如意低声说:“姑娘,夫人留下的那些钱,就在景寿州的钱庄里,我们也许可以趁机看看。” 这一说倒是提醒她了。 母亲给她留下这笔嫁妆,至于具体有什么,有多少,她还不太清楚呢。 闻言只好点头:“也好。” 两日后,李氏果然让金玉早早就来叫她。 金玉笑眯眯道:“姑娘,可收拾好了?等一会马车就来了。” 如意问:“我们和二小姐坐一辆吗?” 金玉道:“安排了两辆马车,夫人和二小姐坐一起,怕姑娘不自在,让姑娘单独一辆。” 怕君如是不自在?大约是李氏怕自己不自在,又怕君明月多生事端。 但这是君如是自己也求之不得的,闻言点头:“好,过会就出去。” 金玉转身走了。 如意问:“姑娘,你看这些衣服够吗?要不再拿床毯子吧。” “带那么多做什么,左右不过两三天就回了。” 苏寒山冷不丁道:“我决定了,跟你一起去。” 分卷阅读45 “什么?”君如是愣住,“可是,外面这样冷,明日怕是要下雪了。” “对啊,所以还是再拿一床毯子吧。”如意点头。 苏寒山说:“我来这么久,全在这屋子里,无聊地快冒泡了,哪怕被冻死,也比无聊死好,你要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更无聊了?而且你老爸平时要上班,他不在的时候屋里也不放炭,还是冷。” 君如是觉得有理,只是担心还是一样担心。 她对如意道:“有几床毯子都拿着吧,铺在马车里……带些炭,手炉也拿着。” 如意惊讶了下,还是都拿上了。 带多了总比带少了好。 所幸他们是单独一辆马车,车内空间虽不大,也不算挤。 君如是和如意坐进去,再加个包袱,勉强还能坐下一个人的样子。 苏寒山就进去了。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 “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马车,以前都在电视剧里看见。” 如意把毯子都铺好,感受了下:“姑娘,冷吗?” 君明月把马车帘子掀开:“铺这么多,好舒服,我也想坐进来。” 虽然看着能再坐一个人,但君如是知道苏寒山已经在了,所以是断不能答应了。 她便说:“让萍儿也给你铺上就是。” “萍儿又不去,我跟我娘一起,还要她笨手笨脚的干什么?” “……我路上还要吃药,你闻得惯药味么?” “那倒也是,难闻死了,我还是不进来了。”君明月撇嘴,和李氏商量也把马车铺厚点去了。 如意笑道:“姑娘,你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 “好像以前你都很少拒绝二小姐,次次都让她得逞。” 君如是怔了下,轻笑:“如意,按你说的,这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她想起一事,问:“小白安排好了吗?” “当然,交给杨公子去养了,我还是信得过他的。”如意道。 提到杨公子,苏寒山才想起上次没问完的话题。 “杨老兄到底干什么的?” 君如是迟疑了一会,才答道:“杨公子与我从小定下了一门亲事。” “啥?!”苏寒山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娃娃亲吗?” 如意道:“是啊,不过老爷一直没提这件事,我猜应该和我一样,在考验杨公子的人品呢……不过李夫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否则的话,她肯定不会让杨公子继续待下去的。” “姑娘……”她分析,“你说是不是这样,老爷想让你嫁给杨公子,但是因为李夫人想让你嫁给刘将军,所以老爷一直没和你说这件事,也没把这件事告诉李夫人呢?” “什么?!”苏寒山再次被震惊了,震惊到有些震撼,“还有个刘将军?” ☆、第 22 章 他眨了眨眼,缓过神来。 “哇,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君如是不知是回答如意还是他。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值得讨论。” 如意道:“姑娘,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欸,怎么就不是要紧的事了?人生在世,可不就是婚丧嫁娶重要吗?” 君如是有些哑然。 苏寒山附和:“如意说得对……也不全对,除了婚丧嫁娶,还有很多事都很重要。” 不过对于生活在封建时代的君如是来说,婚丧嫁娶确实是最重要的。 君如是问:“除了婚丧嫁娶,还可以做什么?” 如意不解:“做什么?做什么呢?” 苏寒山知道是在问他。 他说:“还可以做很多事,在我们那,女人不用依附于男人就能生活,所以就有很多选择了,差不多就是……我们能做什么,女人就能做什么。我记得前段时间还看过数据呢,结婚率越来越低了,说明很多人都在享受单身,不喜欢和人搭伙过日子。” 君如是低声:“享受单身……” 如意:“享受单身?” 苏寒山点头:“是啊,很多人不想结婚大概就是,一个人可以更自由,想去哪去哪,没人管着自己,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还不用面临着生孩子养孩子的负担。” 君如是:“那你呢?” 如意:“我?姑娘,说什么呢?” 苏寒山道:“说实话,我的想法就是——随缘,遇上了喜欢的人就在一起,遇不上就单着,至于以后的事,比如生孩子什么的,那就遇上了再商量嘛。” “姑娘?”如意晃了晃手,“姑娘,你走神了吗?” 君如是笑了下:“嗯……我在思考刚才的问题,如意,你就当我自言自语吧,不用管我。” 如意虽不解,却也觉得正常,可能爱读书的人就是比别人想得多吧,她便不 分卷阅读46 再问了,闭目小睡起来。 “我有些羡慕你说的那些女孩,她们的选择很精彩,但在我们这里,是不可以的。”君如是慢声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若父亲已做了主,我并不能做些什么。” 如意睁开眼,见君如是并不是对她说的,复又闭上眼。 苏寒山道:“可以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又不喜欢他们。” 君如是不言。 苏寒山:“难道你喜欢他们?” 君如是摇头。 苏寒山:“就是啊,不说那个什么刘将军,单说杨老弟,他就在你隔壁住着,你们俩就没见过几次,没说过几次话呢,看着也不像是喜欢的样子。如果都不喜欢的话,嫁给他真的能过得快乐吗?” “喜欢与快乐对我来说,未免有些奢侈了。”君如是说。 苏寒山要说什么,君如是打断了他,“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环境,选择的权力是不一样的,再说下去,便是何不食肉糜呢?” 苏寒山想说什么,终归没有开得了口。 因为君如是说得对。 这是时代造成的悲剧,并非一己之力可以轻易改变。 他说得轻松是因为他不能感同身受,况且他是男人,就算他和君如是在同一个世界,选择权也是不一样的。 他纠结了半天,实在有些歉疚。 除了动点嘴皮子,他好像丝毫都帮不上忙。 君如是也不再说话。 车内陷入了略消极的静谧之中。 持续了一段时间,终究是苏寒山打破了这个氛围。 他抬起头,笑了笑。 “君如是,你放心,不管你将来要面对什么,我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边。” 君如是略怔。 苏寒山的笑很是灿烂,有些像冬日的暖阳。 他一般也都称呼她为“君姑娘”,极少喊她全名。 她还没回答,只听他又跟她道了个歉。 “我前面那些话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也绝不想当晋惠帝,只是我知道这件事这么大,又非你所愿,所以不希望你被迫做出选择而已……怎么说呢,我虽然这么说,又暂时想不出好办法来,你觉得我何不食肉糜也对。” “抱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君如是动了动嘴型,没有发出声音。 如意似乎睡着了,她不想吵醒她。 苏寒山心情瞬间就放轻松了。 他笑道:“可以把窗户开个小缝吗?” 他想看看外面。 君如是用手指挑起一点点车窗帘子,冰冷的风见到缝就狠命钻进来。 苏寒山凑过去,单眼看着,马车走在官道上,路上的行人很少,两边都是野生的乔木,即便在冬日也依然拥有着生机。 天阴阴的,最近两天的气温一天比一天低。 他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因为今天大概是避免不了下一场雪了。 他把身子往后一缩,君如是便把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越来越有些颠簸了,苏寒山忙重新坐好。 君如是小声解释道:“到景寿州有一段路听说因为之前下雨坏了,所以马车比较难走,过了那段就好了。” 这样解释,是因为若颠簸起来,苏寒山抓不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所以叫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好。”苏寒山应声,紧紧靠着一面坐着。 行驶了一段路,马车果然越来越颠簸起来。 车夫在车外喊了一声:“小姐可坐好了,这段路不好走。” 岂止是不好走,苏寒山感觉他简直要被甩飞出去了。 观感直逼那一次,他刚学驾照时,教练上车给他们几个新学员演示了把什么叫“飞车”。 在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要撞向车门时,君如是立即伸手拉住他。 如意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也睡不着了,但她有些晕车,颠地她直想吐,也没注意到君如是异常的动作。 苏寒山立刻说了声“谢谢”。 君如是眼神虽不看他,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她看向别处,眼睫低垂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手抓了一根树枝一样。 直到这段路过了,马车归于平稳时,君如是才慌忙将苏寒山松开。 苏寒山对她道谢。 她只是敷衍地“嗯”了几下。 苏寒山有些别扭的感觉,转头看向她,却见她似乎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飞上了两片绯红。 脸红了?他一愣。 旋即便想明白了。 难道是因为君如是拉了他的手臂? 大概是这样了,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可能不是他拉得她,而是她拉得他。 他不禁想,如果他不小心拉了君如是的手,会不会脸红呢? 道德的约束就是让人不会做出想象中的那些龌龊的事,却没法 分卷阅读47 让人完全控制脑海里龌龊的想象。 比如牵一牵君如是的手,这个想法在苏寒山的脑袋里一经冒头,就有些不可遏制之势。 他觉得自个儿这想法有点龌龊。 还好一阵冷风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如意掀开车帘透了口气,好容易被从颠簸中缓了过来。 “怎样?要不要喝些水?”君如是担心地问。 这一打岔,她也忘了方才的事,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了。 如意摇了摇头,有些难受。 “没想到出门这么折磨人,想照顾姑娘才跟来的,没想到还不如姑娘呢。” 君如是笑道:“我们两个是受难体质,上天就是安排我们互相照顾的。” 她往车外看了一眼:“快到了,到了景寿州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 景寿州辖下有九座城镇,启源镇不是最大的,却是离得最近的。 因而受了便利,启源镇与景寿州商业往来较多,也就比较繁荣,但与景寿州完全不可相比。 马车从驶入平整的青石板路开始,苏寒山就感觉好像换了个世界。 哪怕他没有掀开马车帘子去看,那些交织着小贩叫卖声,路人呼喝声,小儿嬉戏与哭闹声等一首市井生活变奏曲,就已经在他左右声道奏响了。 君如是理解他,为他掀开帘子一角。 透过那小小一角,苏寒山才算是第一次真正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他震撼得无以复加,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何,甚至还有些热泪盈眶。 这可是真实的,活生生的世界啊。 他一定是穿越了,穿越到了清明上河图里。 否则,就是在做梦。 可哪有这么真实的梦呢? 马车在一座十分庞大的院落前停下,看着比君家要大一倍不止。 只是虽看着占地面积大,从外面看来,却很低调。 看门的家丁也只有两个半大小子。 君如是他们下车的时候,李氏已经在和一位老者说话了。 君如是认得,他曾来过君家一次,是李氏商行的管家,姓王。 君明月轻车熟路地自顾跑了进去,也不用等任何人。 王管家见到君如是她们下车,忙招呼了一个看着比较干练的丫鬟来帮忙拿包袱。 李氏走过来:“今儿有些晚了,也累了,就在我家休息一天吧,你也不必拘谨。” 君如是点头道谢了声,被那拿着包袱的丫鬟领路进了。 苏寒山自然也是一路跟随,一路惊叹。 “太奢侈了,外面看着就是大点,没想到里面堪比苏州园林了。” 小桥流水,假山竹林,亭台楼阁样样不缺。 廊腰缦回,真是一步一景。 “看来你后妈还是个富二代啊。” ☆、第 23 章 君如是没说话,因为她也没想到李氏这么有钱。 这也是她第一次踏入李氏娘家。 李氏商行果然财大气粗。 苏寒山笑道:“可见古代重农抑商还是有道理的,要是掌握了这么大财富还能同时掌握政治话语权,那可能就从封建主义一下子变成资本主义了。” 他说完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与封建主义比起来,资本主义未必就差了。” 不过也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关于他口中的三大主义,君如是听他偶尔提起过几次,不是很了解,却有些感兴趣。 不过现在也不方便问他,便忍住没有开口了。 一直到了下榻的院子,那个丫鬟放下包袱,说了几句话才走。 如意兴冲冲地把院子看了个遍:“看来李家也不都像李夫人那么坏嘛,至少安排给姑娘的住处还不错。” 君如是道:“你一路过来不累吗?去睡一会吧。” 这么一说如意才觉得困意涌上来的感觉,吐了吐舌头,笑道:“那我小眯一会,就一会儿,醒了听姑娘吩咐。” 屋子里已经点了炭,所以一点不冷。 苏寒山迫不及待地到那近前去,搓了搓手,搓了搓脸。 “冷死我了。” 君如是小声笑:“我倒真以为你不怕冷了呢。” 这一路上也没听他喊过一声冷。 她哪里知道这是苏寒山所谓“男人的面子”,既然说了不怕冷,又跟了一路,要是自己忍不住一路喊,岂不是很丢人? 而且就算喊了冷,又能怎么办?又不能在马车里给点起炭来,反倒是显得他娘们唧唧的感觉。 闻言苏寒山又嘴硬起来:“我早就锻炼出来抗冻体质了,其实现在我也不是很冷。” 君如是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信你,其实我也不冷,反倒有些热了,不如叫人撤了 分卷阅读48 这炭盆吧。” “欸别别别……”苏寒山讪笑,“我开玩笑的,冷是真的,今天比昨天冷多了,说不定到晚上还要下雪,要是没了这炭盆,在下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君如是抿嘴笑了下。 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伸手取着暖。 “你之前有提到封建主义什么,能详细说说吗?” 苏寒山有些犹豫:“其实……我也只知皮毛,说了怕误导你,不过你知道我的国家是社会主义,我们的目标是打倒资本主义,解放全人类就是了。” 应该没错吧,好像是政治书上的内容。 “那……我们是封建主义?” “是啊,封建集权□□,什么君权神授……”苏寒山绞尽脑汁回忆以前学的内容,“反正不好就对了,除了封建主义,其他的没奴隶制度,什么卖身为奴……不存在的,大家的人格都是平等的。” 君如是若有所思。 苏寒山道:“不过这都是历史的必然,应该不存在直接从原始社会一下跳跃到社会主义或者共产主义吧,你也不用担心。” 君如是笑道:“我不担心,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若是你这话是对皇帝说的,他才该担心。” “这倒是,不过我若把这话真跟你们皇帝讲了,他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架上火烤了。”苏寒山轻笑,“说‘什么怪力乱神,胡说八道’。” “按你说的封建主义的定义,我朝或是前朝,前前朝,往前再推进上千年,怕都是一样的,未曾改变过。” “没有重大变故,一般是不会变的,我们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也是从一段沉痛的血腥历史开始的。” “改朝换代时不算重大变故吗?” “当然不算,改朝换代只是换了王朝的主人,实际上体制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君如是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 “很有意思。” 苏寒山道:“你一个古代的大小姐,为什么也会对政治上的事感兴趣呢?我以前看那些电视剧,我以为你们只喜欢绣花什么的……这么说也不对,是我狭隘了,毕竟我们那也有花木兰穆桂英,还有女帝武皇呢。” “女帝?女人也可以当皇帝吗?” “也不是,千百年来,就她一个人做到了,所以真的厉害。”苏寒山感叹,“哪怕在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目前也还没有。” “也是在……封建社会,与我们一样的?” “对。” “真不可思议。”君如是惊叹,“你了解这位女皇的故事吗?可以与我说说吗?” “大概了解,不过你真的想听?那可不是奥特曼那样的英雄主义故事,充满了温暖与善良的,可能会吓到你。” “吓到我?也许你小看了我。”君如是笑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那位女将军的事吗?” 苏寒山点头。 “那位女将军也不是温情脉脉的小女子,是实打实从战场杀出来的,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我却也不怕,有时候看善与恶,该从立场出发。” 苏寒山眼眸亮起,盛满了笑意。 “这倒是,你说得有道理,那位女帝原先是一位皇帝的才人……” 整整半个时辰才勉强讲完,有些细节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个故事的大概轮廓。 君如是在听的过程中,表情变幻了数次,最后听完,才终于长长叹息了声。 “天呐……”她说不出话来。 确实精彩,也很……可怕。 她甚少研究过帝王斗争的事,但光是想想便也知道,一个王朝的改换,要经历多少腥风血雨,这其中,若非亲身经历的人,都不能真正诠释出其中的可怕来。 何况是一位女帝。 在那样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一步步走上权力之巅,不用手段几乎不可能。 苏寒山轻声道:“虽然后世评价她的政治贡献不怎么样,但依然是我钦佩的人。” 能做到这个程度,心性上已经远胜世人。 君如是脸色微白,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故事里。 如意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姑娘,怎么不叫我呢?都这么晚了……” 君如是回过神,轻轻松了口气。 “休息好了?” “休息地可好了。”如意活动了下筋骨,问道,“姑娘就在这坐了一个时辰吗?” “嗯……看了会书。” 如意走出去看了眼天色,回来道:“外面飘起雪花了,院子里有一颗腊梅,等落了雪,就更好看了。” 听到下雪,苏寒山只觉得冷。 先解决生存问题,才能享受精神世界。 吃过晚饭后,君明月跑了过来,悄声问:“你说那鬼会跟来吗?现在我在我外祖母家,鬼应该找不到了吧?” 苏寒山凑到她面前:“不好意思,我已经跟来了。” 君如是忍不住笑了下。 分卷阅读49 君明月:“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君如是道:“可不一定。” “那怎么办?奥特曼神仙的画我留在家里了,你这里还有吗?给我一张吧。” “我也没有了。” “那怎么办?……” 看着君明月一脸认真又害怕的样子,苏寒山笑个不停。 君如是说:“放心吧,神仙护着我,若是我让他护着你,他也会的。” “那你快跟他说说。” “可我不想跟他说……你从不将我当作你的姐姐,总替我找麻烦。” 君明月跺了跺脚:“我没有!” 她瘪了瘪嘴,泫然欲泣的样子:“那你就看着鬼欺负我,你也不把我当妹妹啊。” 君如是还没说话,如意就抢先道:“二小姐,我有办法。” “你是个小贱人,你有什么办法?” 君如是低喝:“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否则一定叫鬼日日缠着你。” 这话直接把君明月吓哭了。 “我不说了嘛……” 如意哼了声,才继续道:“二小姐,先别急着哭啊,你想让姑娘的神仙庇佑你,也得你先对姑娘好啊。” “那怎么好?”君明月抽噎。 “今晚要降温,我们姑娘的身子不好,这被子太薄了,可能换厚的来?还有听说你外祖父家特别有钱,想必你上好的补品一定有许多吧……” “如意。”君如是皱眉。 如意知道君如是不喜欢,就不说了。 君明月却不在意:“有啊,我有一堆东西,都用不上,你要是喜欢给你好了,反正我也不稀罕。” 她从小备受宠爱,从不知人间疾苦,要什么都有,自然是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苏寒山插话:“李家这么有钱,羊毛不薅白不薅嘛,反正他们也不差这点。” 君如是仿佛没听见这话似的。 苏寒山此刻真是可惜如意听不见他说话。 君如是对君明月道:“那些东西都不必了,只要你日后少任性就是了。” “为什么要说我任性?只有你和爹说我任性,我最不喜欢听到这个词了。”君明月不开心,“我娘说我这个年纪就应该是这样的,我娘都不这么说我呢,每次听到你讲这些道理我就烦死了。” 君如是一怔。 苏寒山点头:“小孩子都不喜欢被说教,她这个年纪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你最好别跟她说这些,她不但听不进去,到头来还会怪到你身上。” 君明月看向如意:“你跟我到我院子去,看见什么喜欢,自己拿就是了,但是我不让你拿的你绝对不能碰,你要是碰了,我就把你的手砍了。” ☆、第 24 章 如意缩了下手:“保证不随便拿。” 君明月说着就走了。 如意立刻跟上。 君如是在后面喊着:“如意,如意……” 可如意装作没听到,反而加快了脚步,转眼就不见了。 君如是皱着眉不语。 苏寒山凑过来笑:“真生气啦?” 见她不说话,苏寒山继续笑道:“别生气啊,气大伤身,如意做的也没什么不对的,说到底也是好心嘛。” 君如是好看的眸子浮现点点忧愁:“可我不喜欢如此,好似乘人之危强取豪夺一般。” 苏寒山沉思了会,挪到她面前,对上她的双眼,收敛了笑容,认真道:“其实这个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所以简单地分辨一件事好与不好可能不太客观,比如劫富济贫,对穷人来说是好事,对富人来说不是,这件事本身也不太对,你说呢?” 君如是望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苏寒山说:“但如果你是劫富济贫的大侠,你面前有一个人病得快死了,需要钱买药,但你没有足够的钱可以救济他,此时,有个富豪特别有钱,而且你这个能力去窃取到足够的钱财,你愿意遵循道德,还是选择救一条人命呢?” “我……” 君如是叹了口气,“大概你能猜到,我是一定会选择救人的,但能不能让那富豪主动帮助穷人呢?” “不可能,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若是要帮助早就帮助了。”苏寒山道,“你看这李氏商行这么有钱,随便一件摆饰都足够有些穷人过一辈子了,可我们马车从进了景寿州这一路,乞丐与穷人还少吗?” 君如是有些发怔。 “……可是,苏公子,我总不能过了自己这一关,也许明月算是故事里的富豪,可我并不能类比那穷人,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苏寒山轻笑了声:“故事是拿来听的,不要太较真,非要完全类比,我还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以前有一个盛产牛奶的……作坊,后来遇见了经济危机,就是大部分人都破产了,变成穷人了,买不起牛奶 分卷阅读50 了,于是他生产的牛奶就滞销了,但是牛奶这种东西又不能长时间储存,所以……” 他目光中带了些故意考究君如是的狡黠之色。 “你猜那牛奶作坊是怎么做的?” 君如是认真思考:“既然卖不完,与其放着坏了,为何不便宜卖了,或者免费赠予穷人呢?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苏寒山露出得逞的笑:“你也太小看资本了,他们选择把牛奶全部倒了,那段时间的水全是白色的。” “啊?……我不明白。”君如是露出惋惜之色,“怎么这样呢?” 苏寒山解释:“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我说完了你就懂了。” “不管牛奶低价销售还是免费送出去,从牛奶处理到能放上市场,这个过程会产生一系列的成本,比如杀菌,包装之类的,这些成本会比直接把牛奶倒了的亏损更高。” “原来如此。”君如是若有所思。 苏寒山补充道:“而且大量牛奶流入市场,就会使市场开始饱和,大家得到了牛奶就更不愿意以原来昂贵的价格购买牛奶了,而原先用原价购买牛奶的那部分人也会觉得自己吃亏,会要求牛奶公司进行差价补偿,这样一来,只能越亏越多。” 君如是点头:“我明白了,你说得很清楚。” 苏寒山便问:“那你觉得,牛奶作坊做得对吗?” “若是按你所说,也是情有可原。”君如是说完,觉得苏寒山的表情不太对劲,于是问,“苏公子,难道此事还有其他道理吗?” 苏寒山似乎轻笑了声:“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不过是‘理有可原’,非是情有可原。” 君如是不解。 听他道:“在这件事中,道理是对的,利益也是对的,可却从未考虑过人情,这就是资本的世界,只从利益与市场的角度出发,让资本奴役了人性。” 君如是沉默不语,她在思考,她的脑袋似乎有些打结了。 苏寒山笑道:“当然,只是我的看法,说实话,很多人也许都不赞同我的看法,他们会反驳我‘难道有钱人就该当圣母吗’‘有钱是一种错吗’,当然不是错,但是法理之外都有人情,何况本就是人呢,钱是永远赚不够的,所以我们国家绝不会让资本当道。” 君如是轻轻地点着头,今日的话有些冲击着她原本的世界观。 苏寒山咳了声:“……话题扯太远了,所以君明月这件事你也不用觉得郁闷,你和她各有所需,各有所取而已。” “可是我是骗了她……” “你也没有骗她,骗她什么了?”苏寒山指着自己,“奥特曼是真的,鬼也是真的,她已经害怕了这也是事实,而且让她害怕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此刻是给她心理安慰,这就是她所需要的,而她那些东西,她既然那么爽快就答应了,大约是她真用不上的,留着也浪费,就像那些被倾倒的牛奶……” “君姑娘,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妹妹成为万恶的资本吗?” 这一番话将君如是说得愣住了。 “当然不想。”她说。 “很好,那么你取来她用不上的,给她所想要的,这是物尽其用的好事啊。” “是吗?……” “是的。” 苏寒山极其严肃认真地点头,给了她最后一定强心剂。 “那好吧。”君如是看向苏寒山的目光充满欣赏,“苏公子,你真是博闻强识,你说的那些道理令我豁然开朗。” 她自问看了许多书,却发现不过是纸上谈兵,还不如苏寒山寥寥数语。 苏寒山听这夸奖虽然很受用,但免不了心虚,忙道:“不敢不敢,我这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拿来主义’而已。” 如意拿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外,比此刻的苏寒山还要心虚几百倍。 她知道君如是不喜欢她做的事,但她又免不了想替自家姑娘争取一些好处,所以才这么胆大,当作没听到君如是的话,跟着君明月直接去了。 因此她现在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君如是方沉浸在苏寒山刚才的话里,还是苏寒山先看见了她。 他笑道:“可怜的小如意,怕你骂她,站在门口呢。” 君如是这才注意到,忙叫如意进了来。 “姑娘,我错了!”还不等她开口,如意先一步跪在地上,表情难过,“姑娘不要生气,我绝没有不听你话的意思。” “如意,快起来。”君如是一怔,立刻扶她,“你怎么呢?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欸?姑娘原来不生我气啊?”如意立刻笑了。 君如是笑着摇头。 如意观察了下,见她果然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欢天喜地地去拿放在门口的东西。 其中包括一床厚被子,各种吃食,一些比较贵的补品。 如意语气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姑娘是没看见,二小姐的东西多得几乎屋子都堆不下,我只拿了一点点呢,根本算不上什么。” 分卷阅读51 都是君家的小姐,待遇差别也太大了。 “李家是她外祖家,我们只是客人罢了,这次也就算了,以后不必去拿了,叫别人知道,可怎么看我们呢?” “好,下次不拿了。” 如意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君如是这次没生气,她已经觉得很庆幸了。 她抱着厚被子就铺在了君如是的床上,然后扭头问:“姑娘,原先这个放哪儿呢?” “放地板上吧……平日可以坐在炭盆旁看书。” 苏寒山讶异了。 君如是对他解释了一句:“这个屋子的地板不太好。” 确实不太好,不过苏寒山觉得自己已经皮糙肉厚,应该没什么关系,甚至睡地板已经成了他的默认,他都没去想其他的。 但君如是这番关心,还是让他心里生出暖暖的感觉。 如意将被子铺在了地板上,苏寒山下意识就脱了鞋子踩上去。 君如是立刻转身:“你……还是把鞋穿上吧。” “啊……抱歉抱歉……”苏寒山才反应过来,他本意是不想把被子踩脏。 他立刻将鞋子重新穿了,看着面不改色的,实际上两只耳朵已经红得滴血了。 “你穿了鞋也踩不脏的……”君如是依然背对着他,小声道。 苏寒山点头,他知道,他的鞋本身就无法被这个世界的灰尘沾附,就更不会把原本的灰尘留在这个世界了。 只是他一时忘了。 而且对于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来说,似乎看到女孩子的脚等于看见她没穿衣服一样严重。 那反过来就算对于男人来说不至于,也照样不太好。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苏寒山诚恳地道着歉。 “穿好了吗?” “好了……” 君如是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蓦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 “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君如是掩住笑,“苏公子,我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 苏寒山被她这一看一笑,弄得脸更红了。 直接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他忙背过身去。 ……淦,太丢男人的脸了。 他平时脸皮厚惯了,确实没想到会有人设崩塌的一天。 ☆、第 25 章 幸好只有君如是一个人能看见他,丢脸只也在一个人面前,还好还好。 他努力挽尊:“大概是天太冷了,外面雪已经下起来了,内外温差太大了,加上这个炭盆一烤,就有点热,不是脸红。” “是吗?”君如是含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当然是……”苏寒山一转过身,正好对上君如是黑曜石般的眼睛,后面的话当即忘了个精光,只记得那一瞬间,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如意掌着灯,端来君如是身旁。 烛火跳跃着,在她眸间晃动。 苏寒山挪开眼神,深呼吸了几次。 这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 苏寒山躺在被子上,静静听着。 万籁俱寂,偶尔听闻炭火剥落,或是积雪从树枝上落下来的细碎声响。 他似乎失眠了。 但他失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从踏入这陌生的世界,失眠已是常事,不过这次的感觉仍是不太一样。 他在想,两个世界的相遇,到底是一刹那还是永恒。 不知道为何又会在今晚想起这个问题,也许是换了环境吧。 他忽然有些落寞的感觉。 如果他永远都回不去,那要以这副幽灵般的姿态在这个世界永存吗?还是会随时间老去? 如果他能回去的话,又会需要多久。 他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看着上方。 他想,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大概是能看见屋顶天花板的,毕竟他所在的城市很繁华,是个不夜城,即便是深夜,外面的灯光也能照进来,至少能让他看得清屋顶。 但是在这里,惟见一片黑暗。 没有光污染的世界真好,极致的黑暗反倒让他能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不是个单纯的唯物主义者,但也不信世上有鬼。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君如是时,他狠狠吓了一跳,却越发好奇,想弄清楚到底真相是什么。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想,或许那次高铁票延期,就不会再回头了。 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烛火,小小的。 苏寒山侧过头去看,只见君如是白皙的面容印在烛光里,被烛火一照,倒显得不那么苍白羸弱了。 他坐起来:“睡不着?” 君如是将烛火放在旁边,紧了紧披着的衣服,轻声问:“苏公子,我听你似乎翻来覆去的,我想,可是冷得睡不着?” 分卷阅读52 “我?”苏寒山一愣,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翻了几次身。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他道。 君如是摇头:“你可是冷了?” “还好。” “那……有心事?” “嗯……”苏寒山本来想含糊过去,发现能说真心话的,也只有君如是一个了。 君如是轻声说:“恰好我也睡不着,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 苏寒山微怔,旋即笑了笑:“好啊,你想听什么?” “捡你喜欢说的说,你们的世界十分精彩,你说什么我都很爱听。” 苏寒山看着跳跃的烛火,想了想。 “听说很多人睡不着的时候,都喜欢听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 “嗯,虽然我讲故事不是能手,但童话故事也能记得差不多,毕竟我们从小就是看童话故事长大的。” 君如是饶有兴趣地问:“是牛郎织女那般的吗?” “差不多,不过牛郎织女在我们那应该叫神话故事比较贴切一点。”苏寒山心下想了想,“灰姑娘,白雪公主,美女与野兽……小蝌蚪找妈妈……” 最后一个名字说出来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君如是也笑了一下:“你为什么笑?难不成小蝌蚪找妈妈是其中最有趣的?” “那倒不是,一般是说给很小的小朋友听的。”苏寒山说,“小朋友就是小孩子。” “我喜欢这个称呼,真是温柔。” “你想听哪个呢?” “灰姑娘吧……为什么姑娘前面要加个‘灰’字呢?” “因为……” …… 如意叫了几遍,君如是才懒懒起身。 “天亮了么?”她声音有些喑哑。 “天呐姑娘,你是一夜没睡么?”如意惊呆,“你的脸色差极了,眼睛这么肿?” 君如是揉了揉太阳穴,低“嗯”了声:“大约换了环境。”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听苏寒山讲了大半夜的故事。 现在她都满脑子“公主”与“王子”。 “苏公子起了吗?”她下意识问。 “苏公子?哪位苏公子?” 君如是登时清醒了,对上如意好奇的大眼睛,尴尬地解释:“是……一本书的作者。” “原来如此……姑娘该少看点书了,都看迷了。”如意说着又好奇问,“这位苏公子写了什么书啊?” “写了……故事书。” “故事书?意思是书里面都是故事吗?”如意眼睛都放光了,天知道她多喜欢听君如是讲故事。 “对……下次可以和你讲。” “太好了姑娘,可和我说好了啊!”如意得了这话,高兴地不知什么似的。 才洗漱过后没多久,李氏就上门了。 这倒让她一点也不意外。 但苏寒山意外了,是真的“意外”。 李氏也不知什么毛病,非要从那炭盆旁走过,一脚踩在了苏寒山的手上。 他讲了一夜的故事,正困得什么样呢,一脚给他踩醒了。 那疼痛的感觉几乎深入骨髓,什么瞌睡也能吓跑了。 他吓得不轻,也痛得不轻。 李氏疑惑地回头看了眼,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又不确定。 君如是没在第一现场,是听到苏寒山的叫声才出来看的,好歹忍住了安慰的表情和话语,只能对他投去一个关心的眼神。 苏寒山握着自己颤抖的手,简直想骂人,最后只能愤愤说了一句“老巫婆”完事。 “收拾好了吗?”李氏打量了君如是几眼,“怎么不戴上我送你的首饰?” 君如是为难道:“还是不必了吧,我不爱戴首饰。” “怎么能不爱呢?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就应该多戴些好看的首饰,否则出去了,叫人家看见,还以为我这个继母亏待你呢。”李氏颇有些阴阳怪气地笑了声,“昨夜下了一夜雪,今日恰好停了,是个赏梅的好日子,待会可是从我李家出去的,别叫人看了笑话,显得我李家多小气似的,连给姑娘家一套首饰都不舍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君如是也不想再和她争辩,便让如意取那金灿灿的首饰来,悉数戴上。 李氏看了这才满意:“走吧,我们去吃早饭,吃完一起出门。” 君如是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满头辉煌,好生别扭。 苏寒山忍不住道:“你后妈这品味确实不行,整这一套跟暴发户似的,配不上你的气质。” 君如是也颇为无奈,这一身好不好看另说,还挺沉的。 苏寒山张望了眼外面的琉璃世界,有些为难。 “这出门不得冻死?” 君如是没说话,跟着李氏出门,又借口东西忘了回来了一脚,小声对他道:“苏公子,今天就委屈你待在家里吧,如果炭盆熄了,你就往其他院子 分卷阅读53 里窜窜。” 苏寒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君如是将门一关,走了。 他:“……” 门关了,他想往其他屋里窜窜也不能够啊。 他无法,只得在屋里转了一圈,果然还是君如是贴心,虽然关了门,却特意留了窗,窗下还贴心地放了个凳子。 不过苏寒山觉得他不需要……以他185的身高,翻个窗还是挺容易的。 他趴在窗沿上,感受了下窗外的温度,冷地他直打颤。 不得已又缩回到了炭盆旁边。 如此这般反复折腾了几回,他倒觉得,也没那么冷了。 如果能回到2020,他甚至觉得冬泳都是小问题。 …… 李家大院门外,李氏轻扫了几眼,用哄孩子的语气:“明月,你去跟你姐姐坐一个马车。” 君明月愣了一下,当即就要反驳,却忽然想到什么,纠结了一下,同意了。 李氏不由一愣,她本以为君明月会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反倒让她接下来准备的话都做了无用功。 君如是出来的时候,见到四辆马车。 一辆马车是李氏并李家两位位夫人坐的。 其余的都是李家的几位姑娘。 君如是一时不知该上哪辆车。 幸好君明月站在最大的那辆车前冲她摇手:“快过来呀,你真慢!” 君如是微怔,只得加快了几步上前。 君明月爬上马车:“快点快点,上来吧,我跟你坐一起。” 君如是对于君明月主动和她一辆马车也有些惊讶,但她没说什么,先上了车。 如意问:“姑娘,我坐什么车啊?” 君明月猛地掀开车帘子:“对啊,你坐什么车啊,又没让你去,这里哪有你的位置啊?” “如意不去?”君如是皱眉。 “当然不能去,人数有限,这么多人呢,已经带了三个丫头两个婆子了,坐不下了。”君明月指着最后面。 君如是发现除了前面这四辆马车,原来后面还有一辆小的。 马车最小,却是坐了最多的人。 如意忙说:“我也可以和她们挤一挤。” 君明月不满:“挤什么挤啊?她们才不让你挤呢。” 如意还要开口,君如是嘱咐道:“如意,替我回去看着炭盆吧,别熄了,让屋里暖暖的。” ☆、第 26 章 梅园原先是一处私人宅院,那宅院的主人是从京城告老还乡的大官,因喜欢梅花,故种了满园。 其中还包括许多珍稀品种,旁人连见也难得一见的。 原先这位大人只是邀请景寿州认识的一些好友来赏梅,渐渐地,不知这梅园的名气怎得就传开了。 许多文人雅士甚至哪怕不懂得赏梅的普通人,也都想来凑个热闹。 于是,这位大人特意将梅园扩建了几倍,也引了更多的梅花品种栽种其中,自己则搬去了另一处庭院,平日只是会留专人照顾这些梅花。 每年冬天,只要一下雪,梅园就会免费开放,任何人都可以入园观赏。 梅园原先就占地面积很大,后来特意扩建了就更大了,哪怕许多人同时进入其中也并不会拥挤。 但许多出身富家贵族的人多半不愿与平民同处一园,所以有些地段还是进行了一些区分。 风景最美,品种最多的那个园子,只能凭请帖进。 虽说商人在本朝的地位不算高,但不管在哪个年代,有钱终归是好使的,因而,以李家的人脉与实力,拿到请帖并非难事。 君如是与君明月的这辆马车里,还有一位来自李家的姑娘,比君如是小一岁,名唤李英音,关于梅园的许多事,正是她将给君如是听的。 君明月一脸无聊的样子:“不就是梅花吗?哪家没有?我的院子里都有好多呢,偏这么多人跟没见过似的,还专门跑这么远,这么冷的天出来看,真不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要不是我娘非要我来,我才不来呢。” 李英音早就习惯了君明月的性格,闻言怼回去。 “你连一首梅花的诗都背不出来,当然不喜欢了,去赏花的人可不像你一样不喜欢读书。”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君明月最讨厌别人说她读书不用功的事了,事实上,她有个嘴上争强好胜,实际上却不行动的性格。 不管哪方面,也不管她做得好不好,她都不喜欢被人说。 “你喜欢读书,你会背诗,有什么用啊?你能考状元吗?有男人喜欢你吗?我听人说了,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差点被人退婚了……” “闭嘴!”李英音喝道,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君明月是个色厉内荏的人,一听别人生气就有点怂了,果然乖乖闭嘴了,不过还是小声嘀咕了句:“只能许你说我,不能 分卷阅读54 让我说你吗?” 君如是看见李英音的眼眶微红了,她转过头去生闷气。 她也很无语,为什么君明月说话总能惹人生气呢? 用苏寒山的话来讲,叫——嘴欠。 她握住李英音的手:“别放在心上,童言无忌。” “什么童言无忌,她都多大了。” “明明是你先骂我的。” 见两人似乎又要争辩,君如是看了君明月一眼:“忘了神仙不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吗?” 君明月嘴一闭,确实不说话了,不过表情倒是很委屈。 神仙奥特曼不喜欢爱欺负别人的人。 “是她先欺负我的,神仙也不能不讲道理。”她嘀咕。 “什么神仙?”李英音问。 君如是笑了下,开始说起奥特曼的故事。 于是接下来的气氛相当和谐,两个人也不再拌嘴吵架了,都在认真听故事。 马车一直到了目的地,也才讲了一小部分的剧情。 不管是李英音还是君明月,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尤其是君明月,她本就对奥特曼上心,又是爱听故事的年纪,平时没人给她讲,毕竟李氏自己肚子里都没什么墨水,君明月自己也不爱读书,字都认不全。 那边李家其他的姑娘下了马车,在招呼李英音,李英音有些纠结,不知道该和君如是一起走还是和她们姐妹一起。 君明月催促道:“叫你了叫你了,你快去啊。” 说罢她挤开李英音的位置:“这是我姐姐,不是你的姐姐,你的姐姐在那边呢。” 李英音冲她翻了个白眼,对君如是说了句:“回去再找你听故事去。” 君明月看着她走了,不由得露出一二分得意之色,好像自己独霸了君如是的故事一样,不用跟别人一起分。 “快讲快讲,后面呢?”她催促着。 “明月,你来。”李氏喊道。 君明月一脸不耐烦,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高声问:“娘,什么事?” 李氏道:“那边人多,我们去那边看看。” 君明月扭头:“我不,我跟君如是一起看,娘你自个儿看吧。” 李氏有些奇了,看了眼君如是,又看向君明月,添了些厉色:“少任性。” 君明月根本不怕她娘,却君如是轻声道:“去吧,这儿人多,不便讲故事,回去了再跟你讲。” “为什么要回去讲?现在就讲。这里人多那我们就找一个人少的地方不就行了,梅花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故事好。” “你就跟她说,奥特曼也想看梅花,所以不要让他打扰了奥特曼的兴致。” 一道声音忽然吓了君如是一跳,她惊道:“你怎么……” 苏寒山挑了挑眉,抱臂作出一副拽拽的样子:“要相信光的力量!奥特曼没有办不到的事!” 君明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跟谁说话呢?” “哦,我……奥特曼。”君如是认真回答。 “奥特曼在这里?”君明月吓一跳,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问,“他来考核我吗?” “他来看梅花。” “神仙也喜欢看梅花啊?” “嗯……所以我们现在最好不要讲故事,因为一提到他的名字就会被他听见,若打扰了他赏花的兴致,他会不悦的。” “啊……”君明月露出难色,“好吧,那我去找我娘去了,下次再听吧,你跟他说一说我的好话,可以吗?” “好……” 君如是点头,看着君明月走开了。 她微松了口气。 “小仙女,现在忽悠人很熟练嘛。”苏寒山笑道。 君如是略有些无奈。 “苏公子,这得感谢你,都是拜你所赐啊。” 苏寒山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都说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嘛,我们要辩证地看待问题,骗人未必就是错的。” 君如是知道,讲道理这方面是说不过苏寒山的,于是她将他打量了一番,好奇问:“你不冷吗?” “……千万别问我冷不冷,问就是不冷。”苏寒山闭眼摆手。 他十分抗拒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在心里暗示自己上百遍“我不冷”了。 于是他双手做运功状,吐出一口气,缓缓睁眼:“暗示继续有效,还好没有破功。” 君如是被他逗笑了。 “我倒好奇,你是怎么来的,难不成跟车跑了这么远?” “那倒不至于……就算我穿着这攒了三个月生活费买的限量版球鞋,也跑不了。”苏寒山道,“其实是偷偷挤进了一辆马车里,里面人不多,勉强坐得下。” 他还“意外”听到一个秘密,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故意要围观女孩子们的私房话。 “不必告诉我,他人的秘密与我何干?”君如是摇头。 她连李家这些 分卷阅读55 姑娘们都认不得,要知道她们的秘密做什么。 苏寒山知道她的性格,便也就没说了。 “赏梅赏梅。”他道。 要说这梅园的风景确实不错,红的黄的梅花都有,被雪一映,更是惊艳了。 苏寒山以前旅游过的地方也不少,如果是在这种古色古香的地方,那身着各种现代服装的游客在其中笑着叫着,各种打卡拍照,确实也很影响观感。 还是眼前这幅景象好,像画一样。 他掏出手机,按了开机键,打开了相机模式。 照片能拍得下来,就是可惜存不了多久,就会从相册里莫名其妙的消失,这个问题他研究了好久都没办法解决。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再试一次。 果不其然,照片大概过了五分钟就自动消失了。 看着手机剩余不多的电,他默默选择了关机。 君如是轻声道:“自古美景易逝,不必强留。” “怪可惜的。”苏寒山道。 “君姑娘……是君姑娘么?” 君如是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女子含笑朝她这边走来。 只见女子约二十来岁,肌肤不算生得白,浓眉大眼的,眉间一股英气,仿佛她不该穿着裙子立于梅树下,而是该握着□□去冲锋陷阵。 “姐姐是……” “我姓刘,单名一个蓝字。” “刘姐姐好。”君如是行了个礼,“姐姐认得我?”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们没见过,不过我见过你的画像,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君如是不解。 刘蓝自来熟地揽着她肩膀。 “你是跟李家的人一起来的么?” “是。” 君如是略有些不自在,轻轻挣开了。 听她爽朗的笑道:“那就对了,我没认错人,像你这样气质的可不多,你在李家那群人中很显眼,我早在梅园门口就开始观察你了。” “嗯?……” “那李夫人没跟你说吗?想要让你嫁给我大哥的事。” “什么?” 君如是怔了怔,心中想到“刘”这个姓,莫非…… “你不知道吗?我大哥叫刘营。” ☆、第 27 章 刘营这个名字君如是并不认识,但她知道,一定就是那位刘将军了。 她望着刘蓝仿佛看自家妯娌的热情目光,感到浑身不自在。 苏寒山“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 “原来这位就是那个刘将军的妹妹啊。” 他打量着她,点头:“果然将门出虎女,风格很是般配。” “看来她很喜欢你这个未来嫂嫂。”他笑,“如果嫁过去的话,起码和小姑子的关系不用担心。” 君如是听他这么说,不由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有些生气。 刘蓝也察觉出来了,奇道:“君姑娘,我哪句话惹你生气了吗?” 君如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对刘蓝这样的直率也不知该不该生气,但她清楚自己现在的生气是因为苏寒山。 他是了解她的,所以不应该还开这样无所谓的玩笑。 苏寒山也立刻意识到了。 “对不起。”他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有点后悔自己开的这个玩笑了。 君如是眸中的情绪消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她对刘蓝说:“刘姑娘,我不认识你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成亲的事,若真有事,我父亲会告知我的,恕我不陪聊了。” “欸……”刘蓝想说什么,但君如是自顾走了。 她第一次实实切切有些生气的感觉。 所以她也顾不上礼仪了。 梅园人很多,君如是慢慢走着,苏寒山默默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往后看了几眼:“那个刘小姐跟上来了……她停住脚步了,好了,她彻底没跟了。” 君如是不想理他。 苏寒山快步走到她前面拦住她的去路,然后搓了搓手:“小仙女,你不热吗?” 君如是看着他不语。 他笑道:“你冒这么大火,真的不热吗?” 君如是扭头不看他。 “你方才说的话好没意思。” “是是是……确实没意思,我真没有那个意思,你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苏寒山说,“那个什么刘将军,一听就配不上你,你们也没见过面,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肯定都没我帅呢,我都没排上号,哪轮到他啊。” 君如是忍不住扑哧笑了。 苏寒山微松了口气。 “我看这一切都是那个李夫人自作主张呢,你老爸肯定不同意。” 君如是眉间浮上 分卷阅读56 淡淡的忧虑。 最让她担心的就是父亲什么也没和她说,怕就怕那是因为父亲也没想好拒绝李氏的安排。 “别想这件事了,看梅花,多好看啊。”苏寒山打断她的忧思,“我给你赋诗一首,咳咳……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好诗,但不应景。”君如是道。 苏寒山听她似乎没听出来的样子,不由得得意笑道:“怎么样,我还是有些文采的吧。” “你是说背诗吗?” “背诗……呃,对,背诗。” “王安石的诗,还有其他吟梅花的诗吗?” 苏寒山尴尬了下,为自己方才装比失败。 他绞尽脑汁去想,终于冒出来一首:“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怎样?” “极好……但依然不应景啊,这样好的诗我没读过,是你所作吗?”君如是眼神亮起。 “不是……”苏寒山老老实实承认,“我实在没什么作诗的本事,背几首诗倒还是可以的。” 君如是低头浅笑,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与梅上的白雪相互映衬着。 苏寒山脸红了下,轻咳了声,调整了下情绪。 他正要开口说另一首诗,只见君明月蹦蹦跳跳就过来了。 “我娘叫你过去呢,走吧。” “叫我?” “对啊。” “还有何人在?” “好多人呢,我婶婶她们都在啊。” 君如是松了口气,以为是刘家的人呢。 不料她跟着君明月去到那边廊下时,还真看见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这不是刚才那大姐吗?”苏寒山说。 是刘蓝。 刘蓝见到她过来,仍然十分热情地迎过来。 “嘿,才刚见面,这又见面了,真有缘分啊。” 苏寒山在一旁道:“不是有缘分,这一看不就是李氏刻意的吗?” 君如是:“……” 她实在无甚话可说的。 李氏见她来了,立刻笑着招呼她坐在她身边,神态看着好不亲昵的样子。 君明月都受不了了,小声嘀咕:“我娘好假啊。” 苏寒山正好听到这话,“噗”一声笑出来:“我也觉得。” “好姑娘,还记得我吗?”一位老妇人慈眉善目地对君如是笑着。 君如是起身行礼。 “刘老夫人安好。” 刘老夫人满意点头,越看君如是越喜欢的模样。 她握住君如是的手,惊了一下:“手这样凉,怎么不多穿点?应该叫丫鬟跟着,捧个手炉才是,你身子弱,更要注意点。” 李氏有些尴尬,忙对金玉使眼色,让一个李家的小姐匀了一个手炉过来。 “有的有的,就是如是嫌不方便,没拿呢。” 看着被硬塞过来的手炉,君如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苏寒山说:“快拿着,她要做戏让她做呗,不拿白不拿。” 刘老夫人看了李氏一眼,没接她的话,让君如是坐到她身边来。 君如是只好坐了过去。 不过说实在的,她在哪边都自在不起来,大有进退维谷之感。 “来过几次景寿州?”刘老夫人问。 “不过两三次。” “这里可是比启源镇繁华的多,好玩的好吃的,也多得多,你看这么大的梅园,这样多人来,启源镇可有这样的地方?” 君如是摇了摇头。 刘老夫人笑道:“是啊,所以还是这里好,住得舒服,你要喜欢,应该常来。” 君如是轻声道:“我身子弱,不大爱出门。” “那就在景寿州买一处院子住着,就不必来回奔波了,路也不近,累人得慌,你喜欢的话,正好我家有一处院子空着的,一直没人住,怪可惜的,里面种了很多花花草草,你肯定喜欢。”刘老夫人说,“像这样的梅花也有,只不过是比不上这里的多,你不要嫌弃才好。” 君如是微怔了下,忙起身推辞。 “不敢,如是实在惶恐,这样的大礼不敢收授,不知老夫人为何……” “也没什么原因,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就一双儿女,儿子常年不在家,女儿也嫁了人很少回来,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你可愿……到我家来?” 最后一句话她低声说的。 君如是抬眸撞进刘老夫人那浑浊但精明的瞳孔里,没来由地慌乱。 “我……对不起老夫人……” “你也不用急着拒绝,我知道婚姻之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放心,我会让人去你家提亲的。” 君如是的脸色猛地白了一下。 早就一直留心她俩对话的李氏,闻言笑意藏也藏不住,打断了君如是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听说刘 分卷阅读57 将军最近又立了功?看来又要升了吧?” 刘老夫人露出骄傲的神情,嘴上却说着谦虚的话。 “不过就是剿了一窝土匪,不是什么大功,这就传出去了吗?” 苏寒山撇嘴:“有点凡了。” 李氏笑道:“老夫人也太谦虚了,我可听说那窝土匪又是杀人又是抢劫的,已经让官府头疼好久了,没想到刘将军一出马就灭了他们,这可是于国于民的大功劳啊。” 刘老夫人叹了口气。 “我那个儿子啊,除了会打仗,其他什么也不会,别看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副将了,其实他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找不到,不会讨姑娘欢心,不能给我生个孙儿,那些什么军功啊,再多都不顶用。” 苏寒山无语:“这也太凡尔赛了吧,你看她说话的样子,我感觉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李氏听了这话先是夸赞了一番,然后跟着叹息。 她说话的水平确实不差,说得李老夫人是心花怒放,很是受用,唯有君如是如坐针毡。 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那些夸奖刘将军的话就仿佛刻意说给她听的一样。 还好有苏寒山时不时在旁边打着岔,让她能分散一点注意力,否则她真要难受死了。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李氏叫她来梅园的真正目的。 可惜经此一遭,她再也无赏梅的心情了。 那天回到李家,她回了房间,连晚饭也没去吃,只说受了凉,不太舒服。 如意问发生了什么,担心得很,但是君如是没说,只说要冷静一番。 如意只好留她一个人在房里,时不时过来悄悄张望一下情况,并不敢打扰。 君如是坐在炭盆前,抱着膝盖发呆。 苏寒山在她旁边待着,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他悄悄看她一眼,才发现她眼尾红了。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见君如是哭。 他犹豫了下,才柔声道:“我想起来了迪迦奥特曼的大结局,想听吗?” 君如是低低地“嗯”了声。 苏寒山的声音缓缓响起。 “迪迦最后死了,他失败了。” 君如是抬起头,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苏寒山看向她,坚定地道:“但是全世界的小朋友为他汇聚成了光的力量,他重生了,所以,你相信光的力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卜算子,咏梅》——□□ ☆、第 28 章 圆月高悬,被冰雪覆盖的琉璃世界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将如墨的夜晚照得似乎白昼一般。 苏寒山睁开眼,坐起身看了眼里间的方向,脸上不禁浮现出担忧之色。 犹豫了下,他还是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问:“君姑娘,还好吗?” 里间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停顿了几下,又压抑不住了。 只是听起来像是被捂住了嘴,小声,却让人心揪得很。 苏寒山再也忍不住了,抬脚就到了里间。 “君姑娘?君如是?” 他望着帘帐,除了说话,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一阵,君如是才伸手揽开了帘子。 那只瘦弱的手,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是惨白如雪。 她已披了件衣服,脸色难看极了。 “苏公子……”她才一开口声音就嘶哑地不得了,似乎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苏寒山坐到床边。 “把如意叫醒,让李家给你找大夫来。” “不用……老毛病了,不过是白日受了凉,所以才咳嗽重了些,叫了大夫也没用。”君如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苏寒山眼神好,一眼就看见枕头下面染了一丝血迹。 “你咳血了?”他惊道。 君如是下意识用手挡住:“苏公子,我……” “君如是。”苏寒山抓住她的手腕,有些生气,“对你的身体能不能在意一点?” 掌心传来凉意,他更惊了:“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君如是想抽回手。 苏寒山却一把将她抱起,走出外间,放在炭盆旁的被子上。 “这里暖和多了,里面暖气进不去。” 君如是被他的操作弄懵了……她竟然直接被他抱过来了? 还不待她回过神,苏寒山给她搓着手,问:“怎么样?是不是暖和一点?” “苏……苏公子……”君如是脸红透了,竟让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机。 她抽回手,低着头,默不作声。 苏寒山这时才算是回过神来,因为他刚才看她脸色煞白地跟奄奄一息一样,情急之下什么也没想。 他轻咳了声,有些尴尬。 不过看着面不改色的样子,耳根早已红得不行了。 “君姑娘,别介意,事急从权,不过我 分卷阅读58 还是要为我的冒犯道歉。” “不必道歉,苏公子。”君如是低声说,仍然没有抬头看他。 苏寒山道:“白天在梅园的事你不用挂在心上,你看那李氏虽然筹谋已久,但毕竟还是要和你父亲商量的,你父亲再怎样也是个男人,还真要嫁你换前途吗?” 君如是眉间浮现忧虑。 “苏公子,不瞒你说,我确实一直在想此事,之前你说过,若是不想,应当和命运抗争,可我正是因为既不想,又无法抗争,而选择逃避了,却又为这种逃避感到痛苦……” 她落下泪来,伏在膝上:“有时候我在想,我的身子天生就弱,也许活不到嫁人的时候,可有时又在想,那老天爷让我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自生下来,便离不开药,那样苦,她已受了十几年了。 她爱她的母亲,可母亲去的那样早。 她敬她的父亲,可父亲让她失望极了。 她读书,从字里行间品味过许多美好的令人向往的爱情故事,豆蔻年华不免也心驰神往,期待着以后会出现一个爱护她的如意郎君。 如今却…… 苏寒山忽然问:“君姑娘,你怕死吗?” “嗯?”君如是张大了眼,湿漉漉的眼眸在照进室内的月光下,格外我见犹怜。 苏寒山只是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君如是摇了摇头:“不怕,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苏寒山说,“这世间一切事,美景,美食,美人……唯有活着才能享受,一旦死了,就万般皆空了,所以死一定是最可怕的,你连最可怕的都不怕,那你就是这世间最勇敢的人。” “勇敢……” 君如是完全信不了这话,因为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习惯逃避的人。 勇敢这两个字无论如何,与她也不适配,懦弱二字才更对。 苏寒山“嗯”了声:“我就是个最怕死的人,特别怕死,因为我有很多事想做,如果我死了,真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比如现在……我像个鬼一样,没有人能看得见我,除了你,我也碰不到任何东西,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恐怕早就已经冻死在这里了。” 苏寒山神色认真:“君姑娘,那天我说我可能死在这里,你说我不应该是个会说这样话的人,其实你错了,我真的怕死,所以我害怕,害怕了就会说。与你相比,我差劲多了,你其实比我勇敢。” 君如是怔然。 “可是……” 她觉得苏寒山的话不对,“人终有一死,而我不能如他人一般活那么久,我一年有小半年是在床榻上过的,因而我每次病重时都在想,也许死期就在今日。死亡与我次次擦肩,每一次都让我对死亡的恐惧减弱一分……我说我不怕死,不过是无奈的,因为我无法掌握自己的死期,也许今日,也许明日。” 苏寒山闻言却摇头。 “每天都在等死的人,往往更恐惧死亡,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死亡是必然却遥远的事,但对有些人,比如你,也许是近在咫尺的,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才更担心,更害怕。” 他盯着她的眼睛,“因为你一旦有了牵挂,那可能第二天就见不到了。” 君如是有些茫然了:“是这样吗?……” “是,所以你是个勇敢的人,不用怀疑这一点。”苏寒山定声道。 “我又似乎要被你说服了,苏公子。” 苏寒山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说的是至理名言,你被我说服很正常,你就大胆信我好了。” “嗯,我信。” …… 天亮之后,李氏再次邀请君如是共去梅园,但这次君如是拒绝了,说是想去街上逛逛。 李氏脸色难看,又阴阳怪气地说了好些话,最后只得作罢。 君明月也不想去,她昨天去玩了一天,一点意思没有,还没有和李英音姐姐在马车上吵架有意思呢。 所以她干脆也不去了,李氏怎么说她都不去。 李氏翻了个白眼,只得和自家姐妹妯娌的去了。 君明月这边不去梅园,在李家就更无聊了,于是又来烦君如是。 “昨天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说罢她看了眼四周,小声问,“奥特曼今天在这里吗?” 君如是无奈道:“你真是无事可做吗?我听说李家的姑娘今日不去梅园的都去学堂了。” 她倒好,哪儿都不去,居然来她这里,以前君明月根本不会这样。 “学堂比梅园还没意思呢,我要听你讲故事。” “回去了讲,今日我要出门。” “你要去哪儿啊?” “去街上随意逛逛,买些东西。” “我不信,你有钱吗?我有钱,你跟我讲故事我就给你一点。” 君如是:“……” 苏寒山咂舌:“欸呀,真可惜,如果她能看得见我,我就 分卷阅读59 留下来给她讲故事了,只要她能付得起钱,讲到天荒地老都行。” 谁跟钱过不去啊。 君明月继续道:“你看你脸白成这样,病的不轻,还是别出门了,出门要是病死了怎么办?不如就在家里待着吧,我让表姐也来,一起听你讲故事。” 她口中的表姐是昨天一起坐车的李英音。 “嘶……这丫头说话怎么那么欠揍呢,她妈没教过她好好说话吗?”苏寒山顿时有些来气了。 君如是却早已习惯了。 “你放心好了,不讲完故事,我是不会死的。” 君明月撇了撇嘴。 如意走进来,见到君明月在此,忙跑到君如是前面站着,对君明月道:“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个小……” 她后面两个骂人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君如是的眼神截断了。 她想起君如是说的话,若是再这样说,就叫她被鬼天天缠着。 “……你管我呢?”她不屑。 君如是拉了下如意,对君明月道:“我和如意现在要出门去了。” 说罢她也不去管君明月,转头问如意:“准备好了吗?” “好了,马车在门口等着呢。” “嗯。” 君如是点头,也不看君明月,只是系紧了斗篷,出门去了。 如意见君明月似乎吃瘪的表情,有些开心,忙跟着也出去了。 君明月在原地跺了跺脚:“讨厌讨厌讨厌!” 苏寒山冲她做了个鬼脸,笑了声,也走了。 …… “果然是主城,就是比启源镇繁华多了。”苏寒山笑道。 虽然启源镇他也没逛,但是人流量是很明显的,城市规格和建筑等级也不一样。 君如是的视线从马车外面掠过:“景寿州十分繁华,听说全国各地的货物都会从这里流通,所以不管是什么,应该都可以买到。” “真的吗?”如意眼都亮了。 君如是笑问:“你可有什么想买的?都可以买,我们是有钱人。” 如意认真想了想。 “我想买一些花种回去种。” “只要花种?启源就可以买啊。” “要那种珍惜的花,启源镇可见不到。”如意笑道,“我在李家大院见到了好多好看的,都记下了。” ☆、第 29 章 苏寒山问:“知道彼岸花吗?” 君如是望向如意。 “可有彼岸花?” “彼岸花?好奇怪的名字,没听说过……姑娘,是在书里看见的吗?” 君如是犹豫着点了下头。 听苏寒山说书的口吻。 “话说此花可不得了啊,只开在黄泉彼岸,人死了之后走的那黄泉路两边都开满了彼岸花,大红色的,比火还耀眼呢,最神奇的是,彼岸花花开不见叶,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仿佛两个相爱而不能在一起的人。” 大抵爱那些诗词的人也爱听风月故事,总之君如是听得有些入神,生出了些伤感的情绪。 “此花太悲伤了。”她轻声道。 马车缓缓停下,如意掀开帘子问:“到了么?” “到了小姐,这就是如月钱庄了。” 如意一喜,跳下马车,伸手扶君如是。 三人下车之后,望着眼前的钱庄,皆有些惊叹。 君如是与如意是头一次见这样气派的建筑,而苏寒山是感慨于古代建筑真是精美绝伦。 现今还保存完好的古建筑也不多了,还多依赖于现今的技术手段才能维持,和这样活生生的不能相比。 时光悄无声息的,可以湮灭一切。 走进来,人不算多,大约只有七八个客人的样子。 一个小厮过来招呼,笑道:“姑娘,取还是存?” “取。” “好嘞,您稍等。”小厮拿了一个木签子给她,“坐一会,会叫号的。” “多谢。”君如是点头,带着如意在一旁寻了个空位置落座。 苏寒山则是坐不住,反正也没人看得见他,他可以随意走动。 不过他想去后台看看的想法还是被他自己压住了。 万一跟着进去了,没人给他开门,他可就出不来了。 没等多久,君如是听到喊声,起身到了柜台那边。 柜台后面钻出一个小老头,笑容可掬。 “取什么?序号告诉我。” “壹凌叁叁号。” “壹凌叁叁?啊……不少年了啊。”老头点了点头,伸出手来,笑问,“可有凭证?” 如意忙将那镯子取了出来,递过去。 老头接过对着光,眯着眼,仔细瞧了半天,好像认了出来,有些惊奇地笑了笑。 分卷阅读60 “原来是君夫人呐,我还记得,你是君夫人的女儿?” “是。” “好,等一会,东西不多,但是要好好找一会才行。” 老头转头走了进去。 苏寒山踮起脚往里面望。 “是你娘给你留的嫁妆?” 君如是点头。 “还是你娘有先见之明,千万别让你后妈知道了,别看李家有钱,但是商人往往无利不起早,再小都能看得上的。” 苏寒山说着,又到门口张望了几眼,街上似乎有什么热闹事。 只见人们纷纷让到路边,却又伸着脖子张望着,听言语间讨论,好像是什么大官进城了。 反正没人看得见他,他就从大路中间看,果然,只见一群侍卫开道,后面跟着三匹马,马上坐着三个身着盔甲的人,看不清面容。 为首的那个无论是盔甲样式,还是自身的气质都要高出一截,应该是个领导。 在快马疾驰过来的时候,他才赶忙让开了。 这时才听到有人说什么“刘将军”。 他忽然眼神一凝,盯着绝尘而去的背影望了好一会。 他重新走进去,见君如是已经抱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锦盒在钱庄老板的注视下开始清点了。 他略看了几眼,便挪开了眼。 君如是与如意出来的时候,眼圈明显红了。 她的母亲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还有三套完整的首饰。 即便爱她的人不在了,但爱是可以穿越时空的,一直在延续着。 君如是深呼吸一口气,对如意笑了笑。 “现在有钱了,我们去花市逛一逛吧。” 苏寒山以前听脱单的室友说,陪女孩子逛街比跑两个三千米都累,他却不信,如今实践了一把,就更不信了。 他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唯一遗憾的就是他不能买,也不能帮她们提重物。 到了中午的时候,君如是带着如意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酒楼。 苏寒山本来不想进去,因为不想被馋虫折磨,但又实在想观摩观摩这精美的古代建筑,于是还是跟着进去了。 三人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点了些一听菜名就让苏寒山倍感折磨的菜。 君如是眼里满是歉意,仔细一看还有笑意。 苏寒山甚至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只可惜菜还没上桌,忽然酒楼里闯进一批人来。 苏寒楼往楼下一望,大约五六十人的样子,一下子就把大堂给挤满了。 这些人虽然穿着普通,与寻常人无异,但个个纪律严明,脚步沉重,身板挺直,一看就是士兵或者某个大户人家的侍卫。 但这么多人,显然是军队中人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对不住了各位,要清场子了。”其中有个人抱了抱拳,声音十分洪亮,“咱们兄弟人多,又不想被打扰,各位没付酒菜钱的,我们请了。” 如意小声对君如是抱怨道:“姑娘,这些人可真霸道。” 君如是对她“嘘”了“嘘”,示意她小声点。 这些人气势凛然,一看就是大有来头,不是好惹的,所以也没有人选择这个时候挑事。 君如是也只好带着如意下了楼。 苏寒山走在前面,几人还未出门时,忽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此人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看着颇有些凶相。 苏寒山觉得有些眼熟的感觉。 忽然其他人尊敬的行礼叫了声“将军”,他才恍然,十有八九应该是上午从街上过的那个——刘将军? 原来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刘将军,想和君如是结婚的那个。 他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直到君如是小声喊道:“苏公子……” 这一声不大,却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 因为苏寒山是站在刘营前面的,所以看起来君如是是对着刘营喊的。 刘营的眼神立刻移了过来,锁定在君如是的脸上。 “咦?小姑娘,你站住。” 君如是一怔,如意更是吓了一跳。 “将军有何吩咐?” “你……姓君?” 君如是浮现讶异之色。 却听刘营自我介绍道:“我姓刘,叫刘营,是军中的副将。” 君如是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是刘将军? 他就是刘将军? 这岂不是冤家路窄么…… “怎么?看见我,你好像很不高兴?” 刘营的声音低沉,眼神却毫不避讳的样子,仿佛盯着一头猎物。 “不敢,久仰将军神威,如是就不打扰将军雅兴了,告辞。”君如是轻声道。 “你再抬起头给我看看。”刘营这话仿佛下军令一般,有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君如是微微一震。 苏寒山站在君如是旁边,对她说 分卷阅读61 :“直接走,这是公共场合,他一个将军怎么也要注意影响,不会不让你走的。” 君如是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抬起头。 “抱歉,将军……” 刘营笑了声,打断她:“听说你学问很好?有学问的姑娘可不多,我一个粗人就很爱和你们文人打交道,这样吧,你看我这群兄弟,都是不久前从前方跟土匪打仗回来的,有的还负了伤,你既然有学问,那就让我看看……不如你就写一首诗,夸奖他们的诗,我听听。” 君如是低垂的眼神里漫上气愤。 “将军……是在拿我取乐吗?” “取乐?让你作诗委屈你了吗?那些诗不都是人写的吗?人家能写,你就不能写?”刘营皱起眉,有些不悦。 君如是低低说了句:“告辞。” 拉着如意就走了。 刘营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表情颇有些阴晴不定。 君如是也没有再逛街的心思了,和如意简单吃了饭,便坐了马车回了李家。 君明月就在她的院子里待着,一见她回来就扑过来:“我要看看你买什么东西了?” 君如是拨开她的手,严肃道:“可以看,不要乱动。” 君明月撇了撇嘴:“我不看了,有什么稀罕的。” 她走了,如意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不然二小姐可能得发现夫人留下的东西了,到时候闹起来,让李夫人知道就不好了。” 君如是坐在炭盆边发呆,想着中午的事。 如意在一旁收拾买的东西,一边道:“原来刘将军长这个样子,看起来凶巴巴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认出姑娘的。” 苏寒山分析道:“既然刘老夫人都见你两次了,一定是跟刘将军说过这事,所以他应该是看过你的画像。” 君如是心情不太好:“想不到他身为将军,竟然在众人面前拿我取乐。” 这说明他不想娶她还是对她有意思呢? 若是前者,她简直欢天喜地,若是后者…… 苏寒山沉思;“不知道,短短接触看不太出来性格,不过提前接触一下也好,今天你没答应他的要求,让他当众没了面子,也许他就不考虑跟你的婚事了呢。” 如意点头:“就是,拿姑娘取乐一点也不像个大男人,姑娘可千万不能嫁给他,还是杨公子好,嫁给杨公子吧。” 苏寒山立刻道:“干嘛非得从这两人中选啊?难道地球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就剩这两个了?” ☆、第 30 章 如意拎着大小包裹,踏进院子里,松了口气。 “啊……终于回来了,还是自己家好,在外面什么事也不方便。” 君如是神色有些疲倦,没说话。 苏寒山:“你快去睡一会,之前在李家,一觉也没睡好,睡醒了把药喝了。” 君如是闻言点了点头,去了里间和衣而卧。 如意看了她一眼,忙说话做事都放轻了脚步。 苏寒山闲着无聊,就出去转了转。 前两天下的雪,现在还剩一半没化,怪冷的。 不过他多少都已经适应了。 出门左转就是杨元辰的院子,杨元辰此刻不在院子里,想也知道一定是在账房。 正当他打算回去的时候,看见李氏的丫鬟神态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往另一边走。 他连忙跟了上去,反正没人看得着他。 跟着金玉进了李氏的屋子。 李氏问:“怎么样?刘家还没信送来?” “问了门房,说没有。”金玉道,“不过老夫人那边不是给了消息了吗?大概也就是明后天的事了。” 李氏笑了声。 “看来刘家那个老太婆是个磨叽的人,行了,等着吧,急也没用,也不在这两天。” “这么大的事老爷知道了吗?” “早就跟他说过了,不过……”李氏沉吟一声,又冷笑,“他的意见也不重要,这是对他来说的大好事。” 她顿了下,问:“明月呢?” “应该在屋里呢。” “你把她叫来一趟。” “好。” 金玉出去了。 苏寒山皱了皱眉,听这一番话,难道李氏和刘家还有什么私下的交易?又或者刘家与君如是的婚事,已经在瞒着君正的情况下,说好了? 没一会,君明月跟着金玉来了,表情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 “娘,我睡觉呢,喊我干嘛?” “整天不是吃就是睡,你是猪啊?”李氏不满,“来,过来,有话跟你说。” 君明月懒懒地坐到李氏身边。 李氏见她这样,忍不住道:“你这么闲也可以去念书啊。” “我念书干嘛?又不考状元,君如是念那么多书也没看她比我强哪去啊。” “ 分卷阅读62 那你学点女红,我听说你连这个也没学着。” “欸呀,娘啊,那个针都扎我多少次了,我才不学,又不用我自己做衣服。” “那你以后就不能给你丈夫做?哪怕不做衣服,做个荷包也成啊。” “丈夫?我要嫁的人不能是个穷光蛋吧,那让他家里丫鬟做嘛。”君明月不耐烦,“娘,你就叫我来说这些啊?要没事我先回去睡觉了。” “你给我待着,别走,听我说完,我可是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见君明月一副无聊的表情,李氏颇有些无奈。 “明月,如是快要嫁人了,你知道吧?” “嫁给谁?那个刘将军?” “对,就是他,那天我们在梅园不是看见他娘和他妹妹了吗?” “娘,那你跟君如是去说啊,跟我说干嘛?” “你十四了,如是一嫁人,就到你了。” 君明月愣了愣,脸色大变。 “娘,你要我嫁人啊?我不要!君如是嫁的人听说又黑又丑,还杀人呢。” 李氏轻喝:“你闭嘴。” 君明月撅起嘴,不看她。 李氏放柔语气说:“你是娘的宝贝女儿,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娘给你找一个模样又好,又有前途的夫家。” “找谁啊?” “景寿州方州府,有个小儿子叫方若景,去年就中举了,过了年就要上京考试,以他的学问,进士是妥妥的。” “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听说特别好看,你肯定喜欢。” 君明月这才露出笑容,开始怀春起来。 李氏嘱咐道:“你就算不读书,也该学学女红……” “欸呀欸呀,娘,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李氏无奈,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她走。 苏寒山听了全程,只能咂舌,一个刘家,一个方家,一个从军,一个从政。 李家胃口不小啊。 他又等了一会,见没什么好听的消息了,正打算走,忽见金玉掀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老爷回来了。” 李氏眉头一挑。 君正脚步匆匆:“怎么回事?你瞒着我和刘家联系了?” 李氏一怔,看向金玉。 “你告诉老爷了?” 金玉摇头。 君正哼了一声。 “我今日在官中,那些同僚多么阴阳怪气啊,说恭喜我攀上高枝了,想来不日又要升迁。” 他“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都是,本来就眼红我这个职位,才一个个上赶着拿话酸我,可那也就罢了……关键他们说的这件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的夫人呐,你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啊?” 李氏淡笑了声:“就这事啊?这点事算什么,等你真升迁了,你看他们还拿话酸你吗?看着你大姑娘登楼梯——步步升高,他们一个个都得了红眼病了。” 君正坐下来,沉声问:“此事是真的?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进展到哪一步了?” “告诉你你能做什么?”李氏轻哼了声,“还不是得靠我李家?再说了,这是儿女姻缘的事,本来就是做母亲的帮着张罗的,靠你有什么用呢?你上刘家说媒去?” 君正:“……” 李氏云淡风轻:“估摸着明儿两天,刘家的聘礼和媒人就要上门了吧。” “什么?!”君正一脸惊愕,“媒人都要上门了你才告诉我?!你你你……” “我怎么了?事办成了就是好事,你就等着升迁吧。”李氏眼里漫上笑意,“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刘家和方州府关系很好,只要和刘家结了亲,相当于有个方州府的门路,你还不等着平步青云?” 君正怔住,他没想到李氏想这么远,眼前这事他还没消化得过来呢,又惦记到方家头上了。 “方州府怎么了?人家认识刘家,就得给我君家面子?难不成你把如是嫁给刘家,还打算把明月嫁给方家?” “总算你开了窍。”李氏道。 “什么?……”君正算是彻底懵住了。 “我早就打听好了,方州府的小儿子过了年必然中进士,前途无量,人又长得不错,要是没有刘家这层关系,还真不一定能轮得上咱们呢,如果和刘家这层关系稳了,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可担心?” “你……”君正简直瞠目结舌。 李氏耐着性子又劝了他半天,最后一撂挑子:“反正事已至此,刘家的人如果真来提亲,要回绝要得罪,你去,千万别拉上我李家,省得为你忙前忙后,却反倒成了罪人了。” 君正表情变幻不定,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如是知道了?”他问。 “我没明说,她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吧,毕竟都见了刘老夫人两次了,不管她怎么想的,这个思想得你来做,你是她的亲爹,我可不当这坏人,再说了,这可是一场好姻缘,有什 分卷阅读63 么好拒绝的?” 君正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眉头锁得什么似的。 “既然如此,有件事我也得告诉你了。” “什么事?你有事瞒我?”李氏瞪眼。 “住在咱们家的杨元辰,墨瑶曾做主和他父母给如是与他定了娃娃亲。” “什么?”李氏震惊,她猛地站起来狠狠推了君正一把,“君正,你没良心!我为你忙前忙后,你连这么大事都瞒着我!” 她气得不行:“什么娃娃亲,我可不认。” “那文书上还有墨瑶的名字和手印呢……” “墨瑶早死了多少年了!……”李氏喝道,“君正,我告诉你,你别想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墨瑶死了就是死了,你别在我面前念叨她,至于什么娃娃亲,有本事让杨元辰去官府告我去,反正我绝不可能认的!已经和刘家说好了,你这个时候给我搞这个幺蛾子出来,你想我死还是想君家死?!” “夫人,你……” “滚滚滚……”李氏怒道,“金玉!” 金玉低头走进来。 李氏大声道:“把那个杨元辰给我赶出去!他的东西都给我统统扔了!什么玩意!” “夫人,夫人……这不好吧……” “君正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啊?!你住的房子是我李家买的,家里大部分开销都是从李家拿的钱,你以为你那点俸禄够你活得这么舒服?你做梦去吧!”李氏冷笑,“你别惹我,大不了和离!” 君正脸色一变,嚅嗫了半天,果然没再说话。 苏寒山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刺激……” 没想到君正能受李氏的气到这个程度,果然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啊。 君如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实惨。 “好吧,我去跟如是说。”君正妥协了。 李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见君正出去往君如是那边走,苏寒山立刻跟了上去。 他跑步前进,几步就到了君如是的屋子里。 君如是早就起了,小声讶异:“你去哪儿?” 苏寒山快速道:“刘家打算来提亲,你爸正过来跟你说这事呢。” “什么?”君如是脸色一白。 “你爸也是刚知道,而且还跟李氏坦白了杨元辰和你的关系,所以李氏一怒之下,正派人把杨元辰赶出去呢。” “啊?”君如是再次惊道。 正说话间,君正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第 31 章 “父亲。” 君如是站起来。 君正犹豫了一下,才带着复杂的神色缓缓走进来。 “如是啊,坐,你坐着,我就跟你说会话。” 君如是垂了垂眸,并不坐。 “父亲,是为刘家的事来么?” 君正愣了一下,才嚅嗫道:“你已经知道此事了……坐吧,先坐下。” 君如是这才缓缓落座。 如意搬来一张椅子,让君正坐下。 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君正看了她一眼:“如意啊,你先出去。” 如意忽然就跪下了。 “老爷,我和姑娘在景寿州见到刘将军了,他一点儿也不适合姑娘。” “出去。”君正皱了皱眉。 如意红着眼退了出去。 君正顿了一下,才问:“你已见过刘将军了?” 君如是点了点头。 “那……他如何?” 君如是摇了摇头。 君正沉默了一会:“那天摆宴,刘将军也赏光了,我见他虽然看着人高马大了点,但性子倒是直爽,不像别人那样圆滑,话不多,应该是不大喜欢这样应酬,这样的人若是娶了妻,一般是不会在外面风花雪月的。” 君如是不言。 君正继续道:“他年纪轻轻的,已经是军中副将了,前途无限,况且前段时间,他带人剿灭了一窝土匪,再次立下军功,听说皇上都提他名字了,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嫁人什么,好不好看要什么紧,男人重要的是有没有本事。” 他见君如是仍是不言,忍不住问:“如是,你跟爹爹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君如是轻声道:“我不想嫁。” 君正怔了下,才道:“姑娘长大了都要嫁人的,哪有不嫁人的姑娘?便是那位厉害的女将军,都能带兵打仗了,还嫁人了呢。既然早晚要嫁人,为你选个好夫家,是我和你母亲的心愿……” “我母亲的心愿是让我嫁给杨公子吧。”君如是第一次打断了父亲说话。 君正讶异:“你知道?” 旋即他的情绪转为愤怒:“是不是杨元辰这个小子跟你说的?混账东西,这话也能随便跟闺阁小姐说吗?我看他一肚子书都读到别人身上去了。” 分卷阅读64 “不,是母亲告诉我的,所以他一来,我便知晓了。” “那……你的意思,你不想嫁给刘将军,是想嫁给杨元辰?”君正想到一件可怕的事,脸色都变了,“他就住你隔壁院子,你们不会暗通款曲了吧?” “父亲!” 君如是猛然站起来,气到脸色发白,“父亲,这话不该从您这里听到,您这话是在逼死我。” 君正一说出口便自知失言,忙按住她肩膀,让她坐回去,歉意道:“我就是一时嘴快,怕那小子唐突了你,没把你想成什么样的人,你……如是啊,你就当我那话没说,爹爹给你道个歉。” 苏寒山伸出一只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温声道:“别着急。” 君如是缓和了下情绪:“我与杨公子连话也未曾说过几次,父亲方才这话,无论是对我们哪一方,都是极其不公平的推测。” 君正点头:“我知道,起码我的女儿我还是了解的,不过看来,你继母把他赶出去也是件好事,否则就算你们什么事也没有,也难免让其他人胡言乱语,坏你名声。” “我与杨公子都无愧于心,不惧流言。”君如是望着君正的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失望,“他是您故人之子,您就这般将他赶出去?快要过年了,让他去哪?” 君正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叹了口气。 “是你继母的主意,我也做不了主……如是啊,按理说,你的婚姻事不该由我这个做父亲的给你说,但你继母来说,想必你更不愿意,因此我就替了你母亲。” “说实话,你继母告诉我她有意把你嫁给刘将军后,我开始是没有同意的,那会儿恰巧杨元辰又上门了,我看他读书用功,想等到他明年考完试,看看结果再说,或许他高中了,那你嫁给他则是更好,所以我没将此事告诉她,想着是拖一拖。” “谁曾想,这眼看着过年了,她不安心准备,反倒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且一个字也没跟我说……我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谁知她……我也是今日才知晓的。” 他再次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刘将军也未必不是个好的归宿,至少他那样的门第,不愁你吃穿用度。” 君如是一直安静听着,未曾插话。 直到君正问:“如是,你怎么想?” 她眼角滑下一滴泪来,轻轻开口。 “既然父亲已经做了主,今日不过是来告知我一声,我有什么可说呢?” 君正难掩歉意,连连叹息。 “我也心疼,你是我女儿,我岂能逼着你做不愿意的事?可是女儿早晚是要出嫁的,若是刘将军对你不好,你就回来,爹爹一定给你做主。” 他不忍心再看君如是的眼神与眼泪,起身,脚步沉重地走了。 苏寒山在君如是面前蹲下,他心里也不好受。 “实在不想的话,逃婚吧?” 君如是闭上眼,眼泪滑落。 逃? 逃去哪儿呢,她只有这一个家。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要如何在世上立足呢。 如意冲了进来,见她这样伤心,也忍不住哭得不行。 “姑娘……” 君如是擦了擦眼泪,好歹忍住了。 她不过是为这种无力抗争的命运哀叹一番,倒并不是伤春悲秋之人。 “如意,杨公子要被赶出去,如今年关将近,他又没什么钱,你去取三十两银票给他,并五两碎银子当作路费了,让他万事小心,且祝他前程似锦。” 君如是低声,“至于娃娃亲的事,我们无缘,让他忘了吧,想来他能理解,也能释怀的。” 如意还要说什么,被她催促:“快些吧,万一他已出了门,可就难了。” 如意擦了擦眼泪,忙去了。 苏寒山望着她:“你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能想着帮别人,冲这个,就不该是这个结果。” 君如是放低了声音,甚至低不可闻。 “苏公子,我不怕死,早晚是要死的……” 苏寒山脸色一变:“什么意思?你……你不会想自杀吧?我不允许!” “不……不会的。” “那就好……”苏寒山松了口气。 …… “杨公子!杨公子!”如意拎着包袱追上去喊。 杨元辰颇有些落寞的神情走在路上,一时也有些茫然失措,忽然听到如意的喊声,忙转身,收拾了下表情,有礼道:“如意姑娘,什么事?” “这个给你,我们家姑娘说你没钱,又快过年了,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把你这样赶出来……祝你前程似锦。”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 “不……” “叫你收下嘛!你怎么一个大男人老是磨磨唧唧呢!”如意叉腰竖眉,“我知道你和我们姑娘的婚事,你却不早说,看吧,现在我们姑娘要被迫嫁给别人了,都怪你!” 分卷阅读65 杨元辰愣了愣。 “是因为此事?君妹妹有了婚事了?” “不然呢?但是那个人说是个大将军,我看还不如你顺眼呢,我和姑娘都不喜欢……唉,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姑娘说,你们的娃娃亲你就忘了吧,她说你能理解的。” 杨元辰沉默地点了点头。 如意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给他:“这里面还有我存的几两银子,也给你吧,我在家里也用不着。” “这……” “拿着呀。”如意瞪他。 杨元辰只好接过,诚恳道:“如意姑娘,你的恩情杨某定不会忘。” “不用了,不过你一定要好好考试,将来考上了,当个大官,气死那个李夫人,让她狗眼看人低!”如意生气道,“直接赶人的事都能做出来,天底下就她独一份了!这次让姑娘嫁给不喜欢的人,也是她的主意,怎么会有她这么坏的人呢!” 杨元辰摇头:“天底下本就什么人都有,势利眼最是常见。” 他问:“那君妹妹现今该如何是好?” “姑娘……姑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意红了眼,“姑娘真可怜。” 她低着头,拭了一下泪;“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没读过书,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祝你考状元,当大官了!” “好……如意姑娘,多谢你的话,我一定努力。”杨元辰拱了拱手,定声道,“山水有相逢,明年再见。” “明年见。” …… 第二日,刘家果然派了个媒婆上门了。 李氏欢喜地不知什么样似的,立刻让人请入正厅,还把在官中的君正也喊了回来。 君正自然是千般不愿,也只得请了假,又得同僚们好一阵奚落,让他脸上青白变幻。 君明月也过去凑个热闹,被李氏叫人送了回去,不允许她过去捣乱,她只好去了君如是这边。 反正哪儿都有热闹看,这里肯定也有。 君如是正坐在书桌前,君明月走进去惊讶地不得了:“你还有心情看书啊?你马上要嫁人了!” 君如是环顾了下屋内。 如意去忙了,苏寒山去正厅了,此时屋内只有她和君明月两个人。 她问:“明月,我曾听说你外祖母家给你的人参多到被你放坏了,可有此事?” “那当然啊,多得很呢,可是难闻的很,我不喜欢,你喜欢?也对,你天天喝药,肯定不觉得难闻。” “你把你用不上的,拿来我这儿吧。” “好吧,反正我也不想要。” 没多久,萍儿搬来四个盒子。 君如是一一打开看了眼,笑道:“多谢你了。” 君明月浑身不自在:“别谢我,这是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就是破烂,我才不要呢……刘家有人来了,在正厅呢,你不去吗?” “不去。” “没劲。”君明月撇了撇嘴。 又待了一会,见君如是只是在看书,她实在无聊就走了。 君如是打开其中一个人参盒子,将人参取出来,仔细端详。 上面已然出现了霉点,不能用了。 ☆、第 32 章 看着这人参,不禁让君如是想到苏寒山说的,那些被倾倒的牛奶。 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下去。 如意忧心忡忡地进来:“姑娘,我方才路过正厅,瞧见那些人了,确实有个媒人,站在外面的是一些士兵,看来应该就是刘将军家的人了。” 君如是好似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道:“既来之,则安之。” 她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它,里面是切好了的人参片。 “这是我们在景寿州买的,替我去煮个参汤吧。” 如意接过来,忙“哎”了几声,眼圈悄悄红了。 君如是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这两天看姑娘的精神不好,我以为姑娘不想再好好喝药了。” 君如是摇了摇头。 她原本确实有放任自己的打算,可苏寒山时时盯着她,与她说好多话,她没法在他的眼神下放弃自己。 如意拿着人参片出去了。 君如是将书桌上的书卷收拾了一下,翻到一张“奥特曼”的画,那是她重新画的一张,不过寥寥几笔,画着玩的。 她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在那宅子里的时候,与苏寒山相识的两个月,是最奇妙也是很美好的经历。 但如今想来,却好似过去了很多年一般,离她很遥远。 苏寒山回来的时候,君如是正在喝着参汤,他连忙探头看了眼,笑道:“还不错,这就对了,生命是无价的,任何困难都是可以被解决的,所以无论何时,要懂得爱惜自己。” 君如是放下碗,笑道 分卷阅读66 :“苏公子,你这些大道理越讲越多,还反复讲,反复讲,真成了老学究了。” 苏寒山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能打消你的某种想法,我做老学究算什么。” 君如是看了眼碗,低头笑了下。 苏寒山在她旁边坐下来。 “那个媒婆和电视上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连媒婆痣的位置都一样,简直奇了,要放在我们那,我还以为是从电视里跑出来的,或者在cosplay呢。” 君如是被他的语态都笑了。 他继续道:“不过我们那边没有媒婆这个职业了,现在这个职业都被各家七大姑八大姨给包办了,欸,你是不知道,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爸妈那是千防万防,就生怕我早恋……” “……可我一上大学呢,第一个学期回家他们就问,你们学校女生多不多?我说问这个干嘛?我爸一手拍我肩膀上了,说:‘你说干嘛?你都这么大人了,连找女朋友的本事都没有?真给你爸丢人!’我当时就懵了。” “然后呢?”君如是笑问。 她虽笑着,脸上却越发没有血色,额头也往外冒虚汗。 苏寒山没注意到,继续道:“然后我就问他‘你们不是不允许我早恋吗?’他们就说‘你都多大了,还早恋?你要没本事趁早说,我们还能帮你留意’,你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你怎么了?” 苏寒山皱眉,扶着她肩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有点疼……”君如是轻声说着,嘴唇也褪了血色。 “哪儿疼?你到底怎么了?……”苏寒山焦急起来,“君如是?君如是?” 君如是捂着腹部,缓缓蹲下来,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 苏寒山跑出去大喊,可没人听得到他,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无力到他快要想哭出来。 所幸,如意很快就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立马跑过去:“姑娘!姑娘!” 君如是应了一声,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如意惊叫了声,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 她跑出去喊人。 正厅那边也听到了动静,李氏皱了皱眉:“金玉,看看外面怎么了?贵客上门,还这么不知礼数!” 金玉走出去,一会儿又匆匆跑进来。 “如是小姐……有些不好。” “什么?”李氏惊了下,又看了媒婆一眼,立刻努力恢复了平静,“怎么……欸?”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君正已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媒婆有些搞不清情况:“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如是小姐……可不就是刘将军要娶的人,她怎么了?” 李氏陪着笑:“如是历来身子弱,所以经常会受点风寒咳嗽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她说罢给金玉使了个眼色,金玉掏出一小袋银子放在桌面上。 “我看未必吧。”媒婆看了眼,却冷笑了声,“难道夫人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也瞒着刘老夫人?此事我是替刘老夫人来的,刘将军也是知道的,我若是办砸了,可要倒大霉了,夫人别害了我。” “不不……怎么会呢?” “那夫人带我一起去见见如是小姐?” 李氏心里骂了君如是几句,就知道关键时刻掉链子,又骂了媒婆几句,钱给的不少了,还是不识时务。 她只好勉强道:“好吧。” 媒婆站起来,将银子收进袖中,跟着李氏来了君如是的院子。 还没进来就听见哭声。 李氏心里一沉,低骂了句:“这是哪个?姑娘好好的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媒婆此时心里更沉。 她随着李氏快步走进了屋子,屋里的情形更让她们心彻底沉底了。 君如是躺在里间的床上,闭着眼,脸色白的吓人。 地上还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 如意哭得大声,一直喊着“姑娘”“姑娘”。 君正站在一旁看着,背对着她,李氏看不见她的表情。 “老……” 她才开口,话还没喊出来,只见君正猛然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她:“都是你!如是如果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李氏被震了下。 头一次,君正敢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和她说话。 也是头一次,她见她的丈夫哭了。 当年墨瑶死的时候,他也只是红了眼,没掉眼泪。 按道理,她应该气狠狠地骂回去,但她一时却失了语,好似脑子空白了一瞬。 好容易反应过来,张嘴想骂,却想起媒婆在一边站着,她立刻强行憋回去这股气,拉着媒婆走了出来。 “你先回去吧……让刘将军再等等,等好点再说。” 媒婆冷笑:“瞧这样,还好得了?什么只是身体比旁人弱些,分明就是个顶级的药罐子,我一进院子, 分卷阅读67 那个药味……李夫人,看来你瞒得不轻啊!” “我……” “我实话告诉你吧,刘将军第一任老婆就是得病死的,所以,你要他再娶回去一个更差的,然后不到一两年,再死个老婆?李夫人,你这心肠可真不怎么样,这位小姐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好歹也是个正经小姐,你就这么糟蹋她?以刘将军那样的身板,她嫁过去,可不就是催命符吗?” 媒婆的鄙夷已经毫不掩饰了,“我走了,我这就跟刘家说清楚,这亲事怕是最废了。” “哎哎哎……”李氏拉住她,她何曾被人这么说过,当即气得不行,“我没少给你钱,给钱你就要办事,你要不办事,你把钱还回来。” “真抠门,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人家,给了媒婆的钱还要往回拿的,你要是不要回去,我还能给你对刘老夫人说说好话,你要是拿回去了,我可就管不住我这张嘴了。” 李氏差点没气得撅过去。 但她没办法,最终还是吃了这哑巴亏。 又花了钱,事也告吹。 “死吧死吧,拖着这身子没用,还不如早些死了干净。”她低声咒骂着。 “娘,谁死了干净?”正好过来的君明月听到这话。 李氏没好气地道:“我死了干净!” 君明月撅起嘴:“娘,你干嘛冲我发火啊,我又没得罪你。” 李氏白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君如是不好了。” “不好了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君明月瞪眼:“娘,你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老冲我发火啊。” “行了,别说了,烦死了。”李氏啐了一句,走了。 君明月进屋,首先被地上的血迹吓到了。 她惊得跳脚:“欸呀!” 君正注意到她,同样没好气地:“你来添什么乱?!回去!” 君明月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 “怎么都冲我发火啊,我又没招你。” “大夫来了!”有人喊了声。 君正懒得理会君明月,立刻把大夫迎了进来。 大夫诊治了一番,又翻了下喝参汤的碗,惊道:“这参★公\众\号\阿遇的小日记☆汤不对啊……” “怎么?”君正同样惊了下,“难道有毒?” “确实有毒。” “谁……谁下了毒?!” “那倒不是,是这人参放坏了,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功效,反倒有了剧毒,对人体损害巨大啊。” “坏的人参?” 君正愣住。 “如意!”他喝道,“你怎么照顾小姐的?人参坏了也敢给小姐吃?” 如意哭着趴在地上:“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宁愿自己吃,也不会害了姑娘的。” 君明月听得清楚,又惊又惧。 坏了的人参,那不就是她拿来的吗? 那不是意味着,君如是变成这样,是她害的? 她心虚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甚至不敢看君正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君正也没注意到,只是急切地问大夫:“那怎么治,大夫,您快开药。” 大夫摇了摇头,低声对他叹息道:“小姐本来身子就弱,这下更是伤了根本,好是好不了了,我只能开点药养一养,熬一段是一段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君正瞪着红了的双眼,眼里蓄泪,“不能啊,这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大夫……” 大夫见惯了这些场面,除了叹息,也说不出什么,拿药箱开了药方便走了。 君正拿着药方,手抖得不成样子。 “如意,如意……去给小姐把药煎了……” 如意抓起药方,哭着就跑出去了。 君正坐到床边,轻声喊着:“如是?如是?……” 君如是睁开眼,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 不过此刻,她倒并不是很伤心,她反倒觉得轻松。 她的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了,因为它即将走向腐朽,但她的灵魂是自由的,是有尊严的。 她向父亲笑了下,轻声道:“人参是我弄混了,怪不得任何人,看来,这便是我的命了。” “别胡说……”君正撇开脸去,“你母亲走得早,把你交给我,我照顾不好你,我不是个好父亲。如是……你怪爹爹吧,爹爹就不应该逼你嫁人,你身体不好,哪怕养一辈子呢,让你去了别人家,爹爹就不能常看见你了……这是爹爹最错的一件事。” “如是啊,女儿,爹爹向你道歉,只要你好起来,爹爹绝不逼你嫁人……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哪怕爹爹养你一辈子都成,你继母那边你不要管,都是我的事,我不信还反了天了她。”君正恨恨道,“就算是和我和离,我也管不了了!” 君如是听着,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忽然涌起一股委屈之意,从这滴眼泪开始,泪眼便 分卷阅读68 如决了堤似的。 她伸手抓住君正的衣角:“爹爹,你早些说这样的话就好了……” 君正仰起头,止不住淌泪。 君如是哭道:“可是爹爹很久不来我这里了,也很少和我这样说话了,我被欺负,爹爹也不帮我出气,只是当作不知道似的……可是爹爹明明知道。” “我……”君正才一开口声音就发颤。 “从母亲不在了,我就过得一点也不好,不过是一天算一天……”君如是哀哀开口,“现在倒好了,我知道爹爹的难处,也不要和李夫人为难了,爹爹年纪大了,如果和李夫人不好,以后谁来照顾呢,我以后走了,爹爹就不用和李夫人吵架了,也少了些拖累。” “谁说你是拖累,谁说的……”君正深吸一口气,好歹忍住汹涌的情绪,“爹爹全都明白,真的,你若不是个好孩子,那天下就没有好孩子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不敢和她吵,不敢为你做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君如是拉着被子蒙在脸上,被子轻轻颤抖着,被泪水打湿。 君正站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到了院子里站着。 苏寒山一直坐在地上,靠在床边。 他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泪点很低的人,更没为某个人流过泪。 现在,他破防了。 他一直低着头,让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可眼泪甚至都落不到地上便化成了湮粉,消失无形。 君正走了,他才缓缓起身,坐到床边。 君如是的哭声低低地从被子下面传出来。 这是她压抑了很多年的委屈。 她一直都在理解别人,宽容别人,忍让别人,把自己的伤心委屈都压在心底最深处,成了父亲眼中懂事的孩子。 君明月几乎是她的反面教材,可君明月却是最开心的那个。 苏寒山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情绪正常一点。 “你故意用了坏了的人参,是不是?”他低声。 君如是拿开被子,露出哭红的眼。 “苏公子,你是不是怪我?生我的气?” “是,我怪你,生你的气,我问你,你现在后悔吗?” 君如是望着他,眼里丝毫没有后悔的神色。 “早晚有这样一天,让这天提前到来,反倒是我的福气,我少受了罪了。” 她对上苏寒山的眼神,还透出些笑意,只是这笑意让苏寒山鼻酸。 “苏公子,我父亲很久没有说那样的话了,他待我和明月一点也不一样,我有时候看着,心里也很难过,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没用,会让父亲觉得我不懂事,可若我懂事一些,他反倒多心疼我一些了。” 她的声音很轻,对他有些歉意,“苏公子,没想到,你是我认识时间最短的人,却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让我最开心,最受益的人,是我的良师益友,如今我走了这一步,是好不了了,愿你不要对我很失望。” 苏寒山微微仰起头,不敢看她,怕看她一眼,就会忍不住。 他深呼吸了几次:“我从来不会对你失望,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既然你对你的选择不后悔,那我就更不会了,君如是,我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 君如是笑了下,有些开心,又有些羞涩。 “虽然你常夸我,但我知道你是真心夸我,所以每次都让我羞愧,我自认不像你说的那样好,如今……” 她的笑容消失,浮现深深地歉疚与担忧。 “苏公子,你在这里,只有我能看见你,如今我既然要死了,你可怎么办,是我对不起你,我把你丢下了,丢在这里了。” 苏寒山沉声道:“到现在你还管我做什么?如果这世上真有命运,那这就是命运安排好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又叹了口气:“君如是,不要放弃,可以吗?我觉得,我在这里……离不开你了。” 君如是拿了方帕子挡住眼睛。 “苏公子,你这样说,我不知如何回应了,你若是问我后不后悔,那我现在有一丝后悔了,是为你的,我答应你,若是还能活,那一定努力多活一日。” 苏寒山站起来背过身去:“我出去走走,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院子里,深呼吸了几次,将泪水压了回去。 君正一直在院子屋子两头转,到了晚间,君如是的病情再次加重了,吐了几口血,昏迷不醒起来,连药也喂不进去。 君正这样一个不信鬼神的读书人都只能站在院里求神告佛起来,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抹泪。 如意已经哭得没力气了,只能跪在地上,念遍了各路神仙的名字,连“奥特曼”都没放过。 君明月在自己的院子完全坐不住,又探着脑袋过来。 “明月,你做什么呢?”君正瞅见他。 君明月抖了下,一步一挪过来:“我看看……” 君正想到往 分卷阅读69 日她对君如是的任性,本来想呵斥她一番,还是提不起劲,算了,呵斥她有什么用呢。 他叹口气:“你姐姐……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她吧,她是你姐姐,你平日里任性胡闹我随你去了,现在若是再惹出事来,你就……就再不是我女儿!” 君明月小声问:“她……要死了吗?” “死什么死?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胡说,我娘还让金玉准备死人用的东西呢。” “混账!我倒要问问她!”君正大怒,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君明月瑟缩了下,她被吓到了。 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见如意哭得瘫坐在床边。 她走过去,小声道:“君如是说,她有神仙保护呢,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死的。” 如意本来没什么好心情,见她这样说,立刻打起了精神。 “对对,二小姐说得对,姑娘神仙庇佑,绝不会有事的……” 可惜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快不信,大夫换了好几个,个个摇头,说这个地步只能听天由命了。 …… 君正这边,一脚踹开了房门,吓了李氏和金玉一跳。 金玉正在服侍李氏洗脚,差点没将洗脚水打翻了去。 “欸哟……我的心,君正,你什么意思?”李氏拍了拍胸脯,瞪眼喝道。 君正黑着脸:“金玉,先出去。” 金玉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替李氏擦了脚,端着脚盆就出去了。 李氏看着怒气冲冲的君正,也没什么好脸:干什么?这个表情……你还想打我不成?” “我要是能动手,我还真想打你!”君正怒不可遏,“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瞒着我和刘家商量婚事,也不管如是愿不愿意,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天王老子吗?!在这个家里,你只手遮天惯了,我告诉你,这个家,好歹也是姓君的!” “你你你……君正……” “闭嘴!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我听说,你让金玉开始预备如是身后之事了?你要真这么做了,二话别说,咱两和离吧。”君正撩了撩衣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如今也想通了,你老是拿那些钱啊官啊的来压我,我这辈子遇见你之后,就没堂堂正正做个男人,做个好父亲,改明儿我改名跟你姓得了。” “君正!”李氏高声喊道,眼泪流下来,“你真不是个东西!你现在这些成就……” “是,是,全是你的功劳行了吧,你不就是要说这个吗?没有你和你李家,我君正这辈子就活不明白了,对不对?”君正鼻子里哼了声,“我想清楚了,我要活那么明白干什么啊?我哪怕当个教书先生,我贫苦一生又怎么样?反正这辈子我也活了大半了,我没什么再想的了,你自己看看,什么房子院子,你要觉得都是你李家的,你差人通通搬走,我一件不留。” “君正!……”李氏哭喊,“你没良心!我跟你这么多年,到了就落这个下场?我为你劳心劳力,还生了明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的女儿如今要死,难道是我害的?是她自己吃错的东西,这也能怪我头上?和刘家的婚事,难道是个火坑吗?多少人都求不来……” “你少来这套,我不了解你?你无利不起早,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花花肠子我现在没弄清楚,多半你都有自己的算计在里头!” 君正一摆手,“现在也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叫金玉去准备白事了?” “是又怎么样?多少个大夫都来看了,这都是明摆着的事,现在不准备,突然到了那一刻,什么都没有,才要手忙脚乱地叫人看笑话吧,你不当家……” “李清!你好啊,真好,我女儿还没死呢,你就咒她了,果然都说后娘的心是黑的,你真是黑上加黑,咱俩也过不下去了,离了就离了,也没二话。” 君正说完,也没再给她说话机会,猛地拉开门走出去了。 李氏在其身后边哭边骂着他。 君正那晚在书房睡得,不过也睡不好,睡得晚,天没亮又起来去看君如是了。 君如是过了一晚上,情况越来越差了,仍然昏迷着,药、水都喂不进去,只剩一口气吊着。 苏寒山在屋前坐了一夜,亲眼看着从繁星点点到旭日东升。 真是个晴朗的天气,他揉了揉眼,只觉得发酸。 “老爷!老爷!”张伯匆匆地来,站在院外喊。 君正出来:“何事?” 张伯道:“上次给二小姐驱邪的那个道士来了,说听闻大小姐出了事,所以特来帮忙的。” 君正听了前句本想打发走的,听了后句又改了想法。 “快请进来!” 如今都说听天由命,他什么也管不了了,便说是捐钱造座庙,他都愿意。 只见那道士跟着领路的人走了进来,依然那般形容,只是脚步不疾不徐,通身安稳的气度,倒是多出分仙风道骨来。 君正行了个大礼:“道长,又见面了,上次 分卷阅读70 小女受惊,多亏您施以援手。” 那道士还了礼。 “治病救人救人乃是功德无量的事,大人无须多礼,今日我恰好路过启源,一算便知君家出了事,所以特来相助,不管是岐黄之术还是奇玄之术,贫道都略通一二,也许大人可以让我一试。” “道长请。”君正一伸手。 道士却不动,先道:“大人,我治病一般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可否先屏退左右?” 君正犹豫了下,只得同意了,让如意先出去。 他自己也在道士的要求下退出了院外。 道士将院门关上,走进屋内。 苏寒山跟了进去。 道士却不向君如是的床前去看,反而猝然一个转身,与苏寒山四目相对。 “苏公子,这一程,可还有趣?” 苏寒山如坠冰窟,登时石化在原地。 这是第二次有人看见他。 这个道士,他分明认识。 就是上次来给君明月驱鬼的人,那时他就在想,好像有点本事,没想到他隐藏这么深。 “你是不是上次就看见我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他问出最想问的一句话。 “是。” 道士意味深长地笑了,“不仅看见你了,还知道你是什么,从哪里来。” “真的…假的?”苏寒山半信半疑。 “苏寒山,快过年了,你不想家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根细针,直接戳在了苏寒山的心脏上,把他的心脏扎了个窟窿,哗哗往外冒血。 他眼一酸,立刻低下头掩饰。 能不想吗? 他想疯了。 可他没有办法,他就是个普通人,不是超人不是大侠,他什么也干不了。 可他不能想,一想就疯狂想,想到完全无法睡觉,妈妈做的菜的味道似乎就在他鼻子前飘呢,可他在这里,连东西都吃不了。 他还不敢想,不敢想他的家人朋友要如何面对他几个月的失踪。 “你是不是有办法送我回去?”他抬起头,急切问。 道士笑了笑。 “有。” “请你告诉我。” 道士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做一个选择。” “什么?” “君姑娘如今命悬一线,救她和送你回家,你选一个。” 苏寒山怔住。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开始嗡嗡作响。 道士的话继续响起:“若是你选择救她,她也未必能活得长久,只是能渡过眼下的难关,但你却永远回不去了,留在这里成为一个幽灵,除了君姑娘,只有它能看见你。” 他指着窝在桌子下睡觉的小白。 “那你呢?你不是也能看见我吗?听说你来自龙虎山?那在什么地方?”苏寒山呆呆问。 “你既这么问,说明你已经做好了选择?”道士一双细长的眼看着他,让他心里无比慌乱。 “我、我不知道。”他说。 君如是已经存在了轻生念头,且她并不后悔,因为她活着并不快乐,所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如今他救她回来,是否有意义呢? 他放弃自己的归路,又是否值得呢? 道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细细的香,又不知如何点燃了,插在茶壶上。 “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苏寒山脑子更乱了,似乎有一团杂乱无章的线,在他脑子里疯狂缠绕,毫无章法。 他找不到头绪,甚至任何事情都无法正常思考。 等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知道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到了。 可他的思绪和一炷香前相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想好了吗?”道士问。 苏寒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进里间,望了君如是一眼。 她昏迷中也因为痛楚皱起了眉。 他下定了决心,走出来。 “选好了,让她活吧,她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 “那她若是醒了,又有轻生的念头呢?” “不会,她的父亲已经答应不逼她嫁人了。” 道士笑了笑。 “苏寒山,你是个君子。” 他起身道:“那日我来君家,也是想看看,你到底做了哪些事,我故意装作看不见你,是因为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这是你的命数。” “命数?我不想要这样的命数。” “真的不想要吗?那你就不可能与君姑娘相识一场了。” 苏寒山动了动唇,没说出反驳的话,因为这话反驳不了。 与君如是认识,他是绝不后悔的。 “快些救她吧。”他催促道。 道士笑了笑:“在你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她的命数也定了,还用我出手吗?” 分卷阅读71 苏寒山回头去看,只见君如是的脸色正在逐渐恢复,昏迷中那种痛楚似乎也不再折磨她了。 他放下心来,又空落落的。 “道长,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也说不清楚,但你去龙虎山,确实是找不到我的。”道士笑道。 苏寒山垂了垂眸,亲人朋友,老师同学的面容,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过着一遍又一遍。 他很早以前就想过,人终有一死,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向他所在的世界,他所爱的亲人告别,没想到却是这样离奇,不可思议。 不,他甚至连告别都没有机会。 他无奈地笑了声。 道士忽然问:“你的手机还在吗?” 苏寒山摸出手机来:“还有一点电了,很快就开不了机了。” 连手机都要失语了,他最后一点从那个世界带来的念想。 “我看看。”道士接过。 苏寒山只见他开了机,点开了通讯录翻了翻。 “再也没有机会打电话了。” “你试过吗?” “什么?” “难道你从来没试过拨出去吗?”道士似笑非笑。 苏寒山的瞳孔渐渐放大,难道…… 道士手指轻轻一碰,第一个号码就播了出去。 备注是——妈妈。 嘟声响起,苏寒山仿佛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他紧张到干咽了下,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喂?”手机那头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一瞬间,苏寒山的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旋即痛哭出声。 道士将手机递到他耳边。 妈妈的声音持续传来:“寒山?寒山?喂?听得见吗?” 苏寒山哭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紧紧握住手机,仿佛握住了妈妈的手。 蹲下来,使劲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妈……”才一开口,眼泪怎么都绷不住。 “寒山,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在外婆家待得怎么样?没少你外婆添麻烦吧?我还不知道你……快开学了,你票买了吗?喂?……是信号不好吗?你看看……” 苏寒山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失声哭着,爸爸的声音又传来:“正常,乡下嘛……挂了再打回去吧。” “妈……”苏寒山还来不及阻止,就只剩下嘟声了。 嘟声之后,是一片死寂。 唯有泪水一滴滴落在屏幕上。 他站起来像个小孩般向道士求助:“求你……让我再打一个……” “你可以自己拨回去。”道士出声。 苏寒山这才反应过来,正要拨回去,忽然手机没电,彻底关机了。 他愣住,眼里的光彩一点点熄灭了下去。 “道长……”他带着哭腔,“怎么办……” 道士伸出手落在他肩膀上,笑了声:“手机没电了,那就回家吧。” 回家? 苏寒山再次瞪大了眼。 道士说:“让你做选择不过是观你心性,你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强行留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不过有此一遭经历,是你的命数,也是你的劫数。” 他背负双手,往外走去:“三天之后,我来接你。” 苏寒山追出去,道士已出了院门。 君正与如意纷纷进来,快步朝屋里走去。 他出去一看,道士的影都没了。 …… 君如是缓缓睁开眼,有些不知日月时辰的错觉。 “如是!”君正颤着声音,却掩饰不住喜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姑娘……”如意哭成泪人。 君如是伸手点了点如意的鼻尖,笑道:“眼睛又肿成兔子了。” 她想要坐起来,君正忙按住她。 “快躺好,这一关是鬼门关,总算是过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你的日子长着呢,千万别吓爹爹了。” 君如是眼睛红红的。 “爹爹,我不懂事……” “没有,你很好,特别好,是爹爹最骄傲的女儿,我没有儿子,你却比儿子还要厉害,若你是个男儿身,恐怕连状元都能考上呢。” “爹!不好了!”君明月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 惹得君正忍不住地皱眉:“干什么大呼小叫的?” “爹啊,娘要走啦!正收拾行李呢!” “走哪儿去?” “回外祖家去。” “那就让她去!”君正没好气地道。 君如是忙道:“爹爹,你快去拦着吧。” “拦什么拦?真以为我怕她?我离了她照样还能找,我看她离了我她找谁去?” 君正沉着脸,“整天耀武扬威的,不治治她还反了天了……还有你!” 君明月忽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分卷阅读72 。 “我怎么了?!”她生气。 “你整天东游西荡的,女红也不学,课本也不念,你想干什么啊?有事没事就知道欺负你姐姐,你姐姐就是脾气好,才不跟你计较,别以为你有你娘护着我就不骂你,我告诉你,以后你少给我惹事!” 君明月被凶哭了。 “我没有……” 她转身跑了出去。 君正转头对君如是道:“如是啊,以后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别憋着,我什么也不管了,连我女儿都护不住,我就不配当个父亲……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弄,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昏不昏?还有哪里疼吗?” 这一番接连的关心让君如是忍不住想哭。 她摇了摇头:“不疼……” “如意,药熬了吗?去拿来,再让厨房赶紧炖个鸡汤,熬点粥。” “哎,我这就去。”如意擦了擦眼泪,笑着跑开了。 君正拍了拍君如是的手:“爹爹现在要去官中一趟,你好好休息,吃了药吃了饭就好好睡一觉,其余的事都不要管,不要想,凡事有我呢。” 君如是应声。 见君正出来,苏寒山才走进去。 君如是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有些紧张又有些开心地问:“苏公子?” 苏寒山走进里间,笑道:“小仙女。” ☆、第 33 章 苏寒山将她仔细打量了遍,笑道:“果然气色好多了,小仙女,你这是死里逃生,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阎王爷都不收你,你可要好好珍惜生命了。” 君如是道:“苏公子,你说得对,我父亲也答应我了,不再逼我嫁人,经此一遭,我觉得,有时候死亡并不是一件事的终点,我一时冲动,考虑地太少了,甚至没有想过父亲,如意。” “还有你。”她看向他,语气诚恳,“苏公子,我还是要向你道歉,我觉得我的行为过于自私了。” 苏寒山摇头:“这话就不必说了,难道我还会怪你不成?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以后绝不可有轻生的念头,如何?” “好,苏公子,我向你发誓,绝不轻生。” “那就对了。” 苏寒山笑了笑,“好死不如赖活着,像我这样的,都还存有希望呢。” 君如是低头笑了下。 “苏公子,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的人生也许就结束了。” 苏寒山正要说话,隐隐听见外面传来鞭炮声,他心念一动,话到嘴边也忘了说了。 君如是也注意到了,轻声解释:“快要过年了,越想越觉得我有些任性了,若是我这就死了,君家这个年也过不了了。” 苏寒山回过神,在床边坐下来。 “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苏寒山犹豫了下,不知如何开口。 君如是越发好奇了。 “什么事,竟能叫你这样为难?” 苏寒山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你昨日向我道别,我恐怕也要向你道别了。” “道…别?”君如是慢慢说出这两个字来,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苏公子,你是说,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苏寒山点了下头。 君如是轻轻笑了下:“这实在太好了,我真为你高兴,你多么想回去,在这里实在受罪。” 苏寒山低低“嗯”了声。 两人陷入了沉默中,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如意来,如意端着药和粥来了。 她的眼睛依然肿肿的,但是脸上挂着喜气。 “姑娘,不知有没有胃口?先喝些粥吧,鸡汤已炖着了。” 君如是冲她笑了笑,弯弯的眼如月牙儿一般。 “好,辛苦如意了。” 苏寒山看着她乖乖喝完了药,又吃了一碗粥。 如意:“姑娘再睡会儿吧。” 君如是应声,闭上眼睛。 如意小声退了出去。 苏寒山看着她闭着眼,便也没出声。 过了一会,转头去看时,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他怔了下:“你没睡着吗?” 君如是轻笑:“苏公子,你在这里,我怎么睡?从没有男子看着我睡觉呢。” 苏寒山“啊”了声,忙站起来:“抱歉,我失礼了。” “苏公子。”君如是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留下来吧。” 苏寒山顿住,就这么望着他。 君如是缓缓松开手,小声说:“我的意思是,你此刻别走。” 苏寒山迟疑了下,坐了回去。 “我以为……” 他没说完。 但君如是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低声:“苏公子,如果你问我的心是怎么 分卷阅读73 想的,那我想,我大概不需要说,你也会明白的,但我不能说出来。你不属于这里,你在这里不会开心,在你的世界,你有亲人、朋友,他们都需要你,你有你的理想,你还要去创造更大的价值。” 苏寒山没说话。 君如是问:“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开吗?” “三天后。” “三天后吗?那么短的时间……”君如是轻声说,“好像做梦一样。” 她道:“没关系,这不是第一次告别了,你上次送我的枫叶我还留着呢。” 苏寒山拿出手机:“我也留着,还特意拍了照。” 说完他才想起,手机没电了,不能开机。 他叹了口气:“之前给你拍过照,如果也能保存下来就好了。” 君如是想起什么问:“你的壁纸是不是换了,我记得上次在梅园就看见不是原来那个了。” “早换了。” “为什么要换?那不是你喜欢的明星吗?” “因为我现在有更喜欢的人了。” 君如是讶异了下:“谁?” 问完才觉得有些唐突了。 苏寒山却望着她,缓声道:“你。” 君如是怔住。 苏寒山咳了声,移开眼,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似的。 君如是垂下的眸子里,也有些慌乱。 但她没有问。 苏寒山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回家的方法了吗?” “嗯?” “那个道士,上次替君明月驱邪的道士,原来他一直能看见我。” “是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他也不说,就是他说的,三天之后来接我,也是他治好了你。” 君如是更惊讶了,她还不知道此事。 她低头细细想了下,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叹道:“真是位高人。” 苏寒山说:“我若是走了,你还是要开心地过,千万爱惜自己的身体,虽然你身子弱,但好好养着,未必就比别人差到哪里去。还有,李氏如果欺负你,你不用忍她,只管告诉你爸爸,君明月就更不用说了,再来给你添麻烦,就用鬼吓她。” 君如是勉强笑了下。 “好,我一一记下,只是不保证能做得很好,但一定尽力去做好。” 苏寒山环顾了下,跑去桌子下面把正在睡觉的小白抱了过来。 小白哼唧唧了几声,又在他怀里继续睡了。 苏寒山笑道:“除了你,也只有小白能看见我了,你们是这个世界上能证明我曾经存在过的,但是还不能向别人说,因为不会有人信的。” 君如是伸手摸了摸小白,叹道:“是啊,若是你离开了,也只有小白能证明,我曾经与苏公子你的相遇,不是大梦一场了。”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君如是的记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好似一阵风,吹散了一捧沙般,扬在空气中,落在泥土里,再怎么找,也找不见。 君如是真怕她的记忆有一天也会出现错乱,从而遗忘这段经历,到了那时,苏寒山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将彻底消失。 苏寒山望向窗外的树影,问:“那是如意重新种的吗?” “不,那是很早之前种的。”君如是笑道,“我们不是一起从景寿州回来的吗?难道她还扛得动这树不成?” “是什么树?” “桂树。” “可惜我来的时候就是冬天了,未曾见过它开花,以后也见不到了。”苏寒山说,“若是世上所有的事都有个美好的结局就好了,花开终会花落,童话故事里,公主们都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婚姻不是终点,反而是另一段故事的起点,也许还是段不美好的故事。” “苏公子,你怎么倒伤春悲秋起来了?”君如是笑着看他,“原先我这样,你一直说我想得太多,如今我不这样了,你反倒这样了,真是奇事。” 她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花落了还会开,童话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未必意味着它下一段故事就不是美好的,没有发生的事,那我们只能想象,既然只能想象,为何不能将其想象成更美好的故事呢?” 君如是笑了笑:“比如灰姑娘与她的王子结婚之后,还拥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既聪明又好看,一个叫星星,一个叫月亮。” 苏寒山一笑:“怎么?你竟然连灰姑娘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是啊,星星不如月亮光华璀璨,可星星比月亮多得多,各有各的美好,以后他们长大了,也许还有更更美好的故事呢。” 苏寒山笑道:“有道理,说不定一个是军事大将,一个是文坛领袖,能文能武,绝了。” “你看,多么美好的畅想,岂不是比哀叹结局也许不如人意要好得多?” “正是,看来我苏某人的才华用尽,现在要拜小 分卷阅读74 仙女为师了。” 苏寒山笑着起身,故意行了个礼。 闹了这一番,似乎离别的愁绪已然被冲淡了。 苏寒山与君如是心照不宣,谁都不再提起此事。 这三日,都是如平时一样过的,除了聊天多了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聊了许多事,苏寒山几乎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讲了个遍,君如是听得入神,比看奥特曼和听童话故事时还着迷。 只可惜,离别一事,不是不提,就不存在的。 到了第三日,头天晚上,苏寒山几乎一夜没睡。 他看着窗外的天光亮了起来,心脏也随着太阳的升起而逐渐加快了跳动。 不知从何处来的道士如约出现在了君如是的院子里。 这一次,他和苏寒山一样。 苏寒山看着如意从那道士身边经过,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他便明白了。 道士笑了笑:“可准备好了?” 苏寒山无奈摇头:“没什么可准备的。” “不进去再道个别?” “不用了,她能明白。” 苏寒山问,“要回去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道士意味深长。 “只要你准备好一颗坚定离开的心。” 苏寒山怔了下。 道士也不说其他的,只指着天空:“你看那颗太阳,与你原来世界所见,可有差别?” ☆、第 34 章 苏寒山摇头:“并无差别,所以我才一直认为我所处的是一个平行时空。” “平行时空?”道士似乎笑了一下,“很多人基于自己的认知,往往会把事情简单化或者复杂化。“ “什么意思?不是平行时空吗?”苏寒山问。 “这个事情我没法与你解释清楚。” 道士说,“我问你,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苏寒山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道士微微一笑。 苏寒山眼前所见逐渐模糊,旋即一阵天旋地转,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了。 好似一瞬,又好似很久很久。 这段旅程中,他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和认知,这是一种很奇妙但并不愉快的体验。 一个人如果睡了一觉,醒来是有时间认知的,大约能知道睡了多久。 而一个昏迷的人醒来,基本都是丧失了时间认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 但苏寒山是清醒着丧失了对时间的认知,这让他无缘无故生出一股恐慌之感,心跳都不由加快了起来。 这并不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因为他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的记忆是什么时候。 是放假与大学室友们告别? 还是坐车来到了外婆家? 好像都不是,还有一段,他竟一时半会如同失忆了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 “山山,票买好了吗?几点的?”外婆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房间里,将他全身的感知一点一点拉回现实中。 他脑海里的记忆正在逐渐复苏。 “啪嗒”一声,外婆开门进来。 “还不起来?” 苏寒山环顾四周,从床上缓缓坐起:“外婆,今天几号啊?” 外婆没好气地:“几号?你睡傻了,几号都不知道了?今天25号,快起来!” 苏寒山心算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忙跳下床。 “我出去一下!” 他跑出门,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出熟悉的手机。 打开一看,屏幕就亮了起来。 2020年8月25日,九点五十七分,星期二。 七夕节。 他的手指顿了下,点开短信,有一条高铁票的信息,是28号的,也就是星期五。 他站在原地,太阳照着他,纵然高温天气,他心里依然发凉。 他全想起来了! 那个宅子。 君如是。 如意,君明月,君正,李氏…… 不是做梦,绝不会是做梦。 他一口气跑到了宅子前,宅子完好无损,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并没有被火烧的样子。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走进去。 走到那个熟悉的后院,看见那个熟悉的上了锁的荒废的房间。 苏寒山犹豫了一会,才猛地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 房间依然是房间,在零零碎碎的阳光下,灰尘在空气里狂舞着,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变。 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整洁的、温馨的古代房间。 他转身望去,身后枫叶殷红似血,才与他的记忆产生一点点重合。 今天是星期二,他明明记得,星期四还 分卷阅读75 和君如是见了面,也是在星期四,他还和她约定了,等寒假再见。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相册,企图证明,这一切存在的痕迹,但是手机相册所有的照片都是之前的,并没有任何特殊。 苏寒山挪动脚步,在那枫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捡起一片枫叶对着阳光看着,枫叶的脉络清晰可见。 他闭上眼,在脑海里仔细描摹着君如是的样子。 他曾和她说,如果他从她的世界里离开了,那么她是无法向任何人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 现在对他来说,竟然也是如此。 这段经历分明就是真实的,可他也无法证明,哪怕是说服自己,都只能出于感性。 他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一直到太阳偏移,阳光落不到他的身上,他才感觉到一丝凉意。 苏寒山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下午三点了。 可是那个房间依然原样,并没有人从里面笑意盈盈地走出来,轻声唤他:“苏公子。” 他站起身,看了眼那个荒废的房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 君如是拿着帕子咳了好一阵,如意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赶紧过来拍着她的背。 “姑娘,眼见着要好了,怎么又咳起来了?” 君如是摇了摇头:“……没事。” 如意望了眼窗外,是个阴天,还起了风。 她将窗外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关严实了,又将门上的厚帘子放了下来。 她将药碗端过来:“姑娘,把药喝了吧,免得凉了。” 君如是接过。 如意在一旁坐下来,托着腮:“李夫人不在的日子真清净,偏老爷今日又去接了,恐怕是要接回来的了。” “那是自然,明儿就三十了,哪有过年不在一起过的。” “姑娘,你说,李夫人这次赌气回了李家,再回来会不会脾气好一点?” 君如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无妨,咱们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不与她来往。” 如意点点头:“不过二小姐倒是转了性子一样,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早来闹了几回了,现在倒是不常来,听说还跟萍儿学起绣花了。” “这倒也不错,身为女子,即便不能如男子那般入仕打仗的成就,也该有些兴趣爱好才是,否则又是为什么活着呢?” “为什么活着?”如意想了想,笑道,“我倒没有什么志向,只为了姑娘活着。” “如意。”君如是认真起来,望着她,“你有什么喜欢的事?” “喜欢的事?种花算不算?” “算,自然算,那你以后还想做什么呢?” “想和姑娘一直在一起。” “这个不算,再想一个,可以与花有关的。” 如意捧着脸畅想:“那就买个园子,种好多花,再养一些小鸡和小鸭放在里面,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有菊花,冬天还有梅花呢。” “像梅园那样吗?” “梅园太大了,我可不敢想,像梅园一半…不,一半的一半大就好了,等花开的时候我也请人来看,看花不要钱,但如果他们从我这里买盆花,或者花种,那还能赚钱呢。” 君如是玩笑道:“这个想法甚好,我听了也很喜欢,最好到那时,我们如意已经有了一个‘如意’郎君了……” “欸呀,姑娘……”如意脸红了,“我可不要什么如意郎君,和姑娘待在一起就很好。” “如意是不愿意嫁人吗?” “不,我要等姑娘嫁了好人家之后再想这个事。” 君如是轻轻笑了下:“那我们说园子的事吧,你说得倒挺好,我们如今也有不少钱了,纵然景寿州的园子买不起,可启源镇的小园子倒可以看一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真的要买吗?”如意眼都亮了。 “自然。”君如是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不过也要买得起的。” “太好了姑娘,那我们在原来宅子那里买吧。”如意高兴道,“我可喜欢那里了,小白也是在那里捡的呢,是不是呀,小白~” 最后一句话她对着正在玩耍的小白说。 这句话勾起了君如是的回忆,如潮水一般,似乎要将她淹没。 自苏寒山走后,她从未提起过,自然,也是不知可向谁提起。 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无人知他,无人知她。 他的存在随风消逝,只停留在她短短的记忆中。 她活了十几年,苏寒山的出现不过仅有几月,可她的生活似乎充满了他的影子,他的脚步烙印在了她以后每一处人生轨迹当中。 她抬头望向太阳,月亮,望向遥远的银河,都能想起他的话。 以至于,她读书时,那些历史,那些诗词,无一不是他的影子。 说也奇怪,他在时,她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感觉,等他消失了,反倒处处都是 分卷阅读76 他了。 “姑娘?姑娘……想什么呢?”如意拉回了她的思绪,“姑娘不喜欢那里吗?” 君如是回过神,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卷。 她细白的手指轻轻翻阅着,停留在其中一页。 这一页,夹着一片枫叶,殷红似血。 “我也喜欢。”她轻声道。 …… 春来暑往,时光飞逝。 转眼间,日月早已不知轮转了几回。 君如是坐在窗前,好似一切都在昨日。 她每日在家,日子过得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所以对她来说,一日与一日之间,不过只有气候与四季的区别罢了。 “姑娘!姑娘!”如意兴冲冲地跑进来,高兴的表情在脸上几乎装不下了。 君如是停住画笔,用一张未用过的画纸遮住原来的画迹。 “怎么?” “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如意高兴道,“杨公子考中了!真厉害啊!我就说嘛,我看好他!他到咱家来了!小厮去给老爷送信去了,李夫人正在接待呢。哼!气死那个嫌贫爱富的李夫人!叫她以前瞧不起人!” 君如是也高兴起来:“果真?杨公子读书发奋,考中是他应得的成果,这着实是个好消息。” 如意掩嘴笑道:“姑娘,这对你来说,也是另一个好消息啊。” “嗯?”君如是没反应过来。 “杨公子之前可是和姑娘有婚约在身的,如今高中,自然是要娶姑娘过门的,反正和刘将军那个事已经作罢了。”如意开心道,“我就说杨公子是个好人,而且他长得好看又有文采,脾气也不错,和姑娘岂不是顶顶般配?” 君如是怔了下,皱起眉。 “如意,莫要说了。” 如意以为自家姑娘又想起之前那桩伤心事,因而忙闭上嘴不提了。 ☆、第 35 章 杨元辰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不慌不忙地喝着茶。 李氏赔笑坐着。 如今她倒也想骂自己一声有眼无珠了,要是之前好生待着,这会也不至于面子上这么难堪。 这下好了,年前把人家寒冬腊月地赶走,才几个月时间,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即将赴任的官老爷,比君正目前的职位还要高出两级去。 世间的事给谁说理去?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怨恨起君如是来,若是君如是没有那一档子将死的事,此刻她也是和刘将军攀上亲的人了,纵然杨元辰考中进士了,她也并不大在意。 文有文途,武有武道,借了刘家再攀上方州府,那就更加不得了了,真真是摇身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 可现在因为君如是那一病,什么都泡汤了。 她还和君正闹得极其不愉快,差一点点就和离了,只是考虑再三,还是咬牙忍了下来,让君正给了她一个台阶,她连忙就着下来了。 不然真和离了,她一把年纪了还能三嫁不成?能嫁又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想到这一切,她简直气得肝疼,几夜都睡不好。 老天爷好似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现在不仅计划全落空,连个她看不上的穷小子都能跑到她面前作威作福来了,而且她还没办法。 “茶……可对胃口?”见杨元辰放下茶杯,她忙问了句。 杨元辰看了她一眼,礼数还是周到的,只是语气却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在下穷苦惯了,君家的茶一时还真喝不惯。” 李氏有些尴尬,只能说:“杨大人不喜欢,我倒可以让人换了来。” “不必了,都喝不惯。”杨元辰不咸不淡。 李氏心里几乎将他骂翻了天,面上却不显。 她转头问金玉:“快去问问老爷到哪了,几时能到?” 金玉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李氏看了眼杨元辰,杨元辰却没看她。 她便也不自讨没趣了。 几乎度刻如年,李氏总算等到君正赶回来,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君正还没进来,人声先至:“听闻贵客上门,君某来迟,抱歉抱歉!” 李氏白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慢。” 君正没理会她,一见到杨元辰便忙行了个礼:“元辰,叔叔这里先给你道喜了,再给你道个歉。” 杨元辰还了个礼,语气与面对李氏时大不相同,倒是颇为礼貌。 “君叔叔,之前多谢收留,此是恩情,元辰不敢忘。” 君正想要说什么,看了眼李氏,咳了声:“元辰来做客,你还不快去准备席面,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 李氏脸色一变,就想发作,因为有杨元辰在此,还是忍了下来,应了两声之后走了出去。 金玉瞧见李氏的脸色,轻声说:“夫人,老爷是不想您在那难堪,毕竟之前您与杨大人算是有过节。” 李氏鼻 分卷阅读77 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谁不知?就是恶心,恶心这不公平的贼老天,现在好像谁都要骑我头上作威作福来了。” 又骂了几句,才心里痛快了些。 君正望着眼前与之前几乎判若两人的杨元辰,不管是心里还是眼底,都是有些复杂的。 之前的杨元辰一身清简朴素的衣物,除了因为读了书而透出一二分书香气外,完全与乡下穷小子无异。 可眼前这人一袭华服,器宇轩昂,通身的贵气,仿佛生来就是官家出身。 如果不是长得一模一样,让他恍惚间简直不敢认了。 “元辰呐……不,杨大人,君某还是要给你赔个罪,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事确实做得不地道,无论如何也不该将你大冷天地赶出门去。”君正拱手弯下腰,语气十分诚恳。 “君叔叔,您有您的难处,我也知晓。”杨元辰摇头,“此事我对您并无怨恨,不过之前听说,是因为君妹妹的事,我既然与君妹妹有婚约在身,那么不知是否可以请君叔叔将实情告知呢?” 君正想到那次的事,不禁长长叹息了声。 他请杨元辰坐下,自己也落座后,才平复了下心情,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杨元辰听得认真,过程中一连色变了几次。 直到最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不过君妹妹没事就好。” 君正叹口气:“话虽如此,本来底子就弱,如今却比之前更差了些。” 杨元辰道:“我在京城也结交了一些清贵,也许可以托个关系,请个京城名医来瞧瞧。” 君正大喜,立即起身:“那就再好不过了,叔叔在这里先谢过了。” 杨元辰忙还礼:“君叔叔太客气了,不消说君妹妹与我还有一层婚约关系,便是没有,她也算是我的妹妹,这是应该的。” 念及此,君正将杨元辰又暗暗打量了一番,简直越看越满意,心下也生出一股后悔之意。 早知道就早点把此事捅破了,这会也许如是就与他订下来了。 以他的眼光来看,如是与杨元辰是再合适不过了,不知比刘将军那等武人要好到哪里去。 可惜…… 他一脸为难地道:“元辰呐,有件事还是丑话说在前头,叔也不瞒你,因为刘将军这件事,我跟如是保证了,绝不会逼她嫁人,说出去的话才过了几个月,断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且如是现在身子依然不好,我也不想伤她的心。关于你和她的事,若是她自己愿意,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若是她不愿意,我怕是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杨元辰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 “我知晓,感情的事讲究两厢情愿,这是应该的,不过此事,我想也许可以和君妹妹当面谈谈,不知君叔叔是否准许?” 君正犹豫:“那你先在此稍候,我且去问问如是。” 杨元辰起身行礼:“自然,多谢君叔叔。” 君正忙摆了摆手,出去了。 杨元辰在客厅等了一会,便见君如是款款而来。 他忙垂眸行礼。 “君妹妹,好久不见。” 君如是回礼,浅浅一笑:“杨公子,恭喜你高中。” 听她说完,杨元辰才将目光抬起。 他稍打量了她一番,忍不住皱起眉头。 “君妹妹,几月不见,消瘦了许多。” 君如是点头:“大病了一场,劳心记挂着,如今也好了。” “事情我大约听君叔叔说了,不过请你宽心,我这次是返乡一趟,等我回了京城,可托一位京城名医前来,那位名医在京城这等地方名气都大,想来没有什么疑难杂症是他不能妙手回春的。” “多谢,只是京城路远……”君如是语气微顿了下,还是说回了正题,“杨公子,我知晓我们之间有一桩姻缘,想来你此番来,也是为了一个答案。” 杨元辰如实回答:“不错,可否请君妹妹告知我内心所愿?” 君如是望着他,有些歉意。 “杨公子,关于此事,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人,大概也猜到了,所以才会这般平静,况且我认为,不仅我对你无心,你同样也对我无意,因此,我们不如彼此成全。” 杨元辰拱了拱手,嘴角含笑,眼里更是多了无比的欣赏:“多谢君妹妹坦诚相告,感情的事确实勉强不来,但既然有长辈定下的一纸婚约,因而还是要将事情说个分明的,如今我该得的答案也都得了,我们之间的事便就此结束了。” 君如是轻轻施礼,以作回应。 但她看向他的眼神时,发现他眼里仍有未说完的话,便道:“杨公子既欣赏我坦诚相待,我亦如此,若是有话,直说无妨。” 杨元辰略略迟疑,露出了些许为难的表情。 想了想,他还是说出了口。 “如意姑娘的婚事君妹妹是否做得了主?” “ 分卷阅读78 如意?” 君如是讶异了下,旋即便明白了,眼里流露出笑意。 “若是可以,自然做得了主,不过你既说了,感情的事,乃两厢情愿,那如意的心思,我自然也是要问个明白的。” “那是自然。”杨元辰说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她,“这是我下榻的地址,不论何种结果,烦请妹妹写信告知于我,我好准备。” 君如是将纸条收下。 . 如意一见到君如是回来,便高兴地从凳子上蹦起来。 “姑娘,见到杨公子了吗?” “见到了。” “他怎么样?是不是当了大官以后变样了?我就知道他肯定有出息,我的眼光最好了。”如意骄傲起来。 “是,你的眼光最好。”君如是笑道,“如意,你觉得杨公子怎么样?单纯说说你对他的感觉。” “我?我嘛……”如意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呢,反正挺好的吧,以前没有什么架子,不知道现在当了官以后会不会有那些官老爷吓人的脾气。” “没有,我瞧着和原来一样,不过你之前对他的好处他都记着,想着报答你呢。” “报答我?要怎么报答我啊?”如意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又惊又喜,“姑娘,你说我应该要他的报答吗?你以前说,做好事不求回报的。” 君如是笑道:“要,一定要,他若是不报答你,他怕是会吃不下也睡不着了。” ☆、第 36 章 “这么严重吗?那姑娘,我应该要他报答什么呢?”如意问。 君如是用玩笑的语气道:“不如让杨公子帮忙,替你寻一桩好姻缘如何?” 如意一愣,脸颊飞速红了。 “姑娘……” “怎么?之前替我说此事的时候倒不害臊,如今却羞赧起来了?”君如是笑,“不过,也是该考虑了,不是我逼你嫁人,而是有时缘分稍纵即逝,不是你想什么时候来就是什么时候来的,因此,若是出现了,那必然是应该抓住的。” “我不要,姑娘以后嫁人我必定是要跟着去的,怎么能先嫁人呢?”如意摇头。 君如是拉住她的手:“好如意,我实话告诉你了,上次父亲既然答应不逼我嫁人,那我便没有嫁人打算了,或许一辈子不嫁人也是可能的,若是在家里待不住了,去庙里做姑子呢,你却不必跟着我一起受罪。” 如意被她这番话惊住了。 “姑娘……打算一辈子不嫁人?还要去庙里做姑子?” 说完,她反倒下定了决心。 “那我和姑娘一样,我也不嫁人了,姑娘去哪座庙,我就去哪座庙。” 君如是感动之余不由笑着摇头。 “何必呢?你这样反叫我如何心安?” “那姑娘为何不愿意嫁杨公子呢?” “因为……他并不喜欢我,我也对他无意,我们是无缘无分的,非要在一起,只能两个人一起痛苦罢了。”君如是道,“如意,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替你找个好人家,保你半生无忧。” 如意的眼圈红了,低下头去。 “姑娘老是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君如是道:“我的身子不好是事实,不是说与不说就能改变的,好如意,你是我亲妹妹一般,我的心愿你不懂么?早晚有那样一天,你总不能让我到了那日,遗憾地走吧?” 如意的泪珠滚落下来。 君如是继续道:“我若是见你嫁了人,过得好了,说不定我心里高兴,反而病就好了呢,你这也是为了我好。” 如意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若是我嫁人能给姑娘的病冲一冲喜,那我倒是愿意。” 君如是眼有些发酸,闻言叹了口气,抱住如意。 “真是个傻丫头啊,那我替你的婚事做主,你可愿意?” 如意一愣。 “姑娘,这就要把我嫁人了吗?” “我是在问你的意见,并非强迫你。” “……那,若是嫁人,能谁看得上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呢?” “杨公子可好?” “什么……?!”如意惊呆了。 “如意,杨公子属意于你,你可愿?” 如意彻底懵住了。 杨公子喜欢她? 这……这怎么可能呢? 杨公子不是和姑娘有婚约吗? 怎么会喜欢她呢? 而且她这样一个大字不识,身份卑微,长得也一般的小丫头,有什么值得被喜欢呢? 她完全不敢相信。 君如是轻声细语地说着:“杨公子在我们家住的时候,就为你的善良与可爱打动了,谁说你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在我看来,如意是这世上最值得被喜欢的人,又善良又能干,长得也好看。” “真…真的吗?” 分卷阅读79 “当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君如是拉着她坐下来,“如意,你现在想一想,可否考虑这桩婚事,除了你喜不喜欢杨公子之外,其他的事都不要去想,喜欢就应,不喜欢就不应。” “我……姑娘,我不知道……” “你喜欢杨公子吗?” “我……没想过。” “那杨公子在你心里可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如意这才慢慢地点了下头。 如果她不认为杨元辰可以托付终身的话,也就不会希望姑娘嫁给他了。 因为君如是的原因,她可是观察考核了杨元辰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确认他确实是个好人,所以最后他被赶走的时候,她很生气,还把自己的一点积蓄都给了他。 君如是笑道:“那就是了,就算你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你对他必不会是反感,那以后相处相处,感情就有了……所以,我是否能看作,你答应嫁给他了呢?” “啊……”如意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姑娘,我的脑子很乱,心还跳得很快。” “这是正常的。” 君如是轻笑,故意道,“若是你不喜欢杨公子,那我也可替你回绝了他,就说‘对不起啦杨公子,我们家如意看不上你,所以不想嫁给你’,如何?” “我没有看不上他……”如意忙解释,“他一个大官人,我是个小丫头,我配不上他,哪敢看不上他?” “如意,不要说配不配得上这样的话,爱情是两颗心之间的事,若是无心,哪怕门第再配,也是过不好的。” 君如是道,“况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多少王朝覆灭又兴起,连皇帝家的人都能换了几波,何况普通人呢?杨公子他在高中之前,也是贫苦出身,再者说,他娶你,并非需要你为他朝堂助力,只要你真心爱他,关怀他,与他不离不弃,这便足够了。” “可是……” “如意,人是可以变的,若你觉得自己不认字,不能与他有共同话语,那你也可以学,所有不会的,都可以学,只有爱是学不来的,只要你们的爱不变,其他的事都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去改变,你这般聪明,学什么都快,还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如意咬着下唇,最终犹豫着点了点头。 君如是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如意是她最牵挂的人,若她不能有个好去处,她是断然不能放心的。 “我来给杨公子写封信。”她在书桌后坐了下来。 杨公子,展信悦。 你所托之事,已有结果。 恭喜。 如意与我一同长大,亲若姐妹,万不可将她视为一般丫头而轻视于她。 她单纯善良,待人真心。 望你一世爱她,敬她,护她。 另: 准备嫁妆如下—— 君如是写到这里停了一下,换了另一张纸,将嫁妆款项详细地列了出来。 “这是什么?”如意看不太懂。 “是给你的嫁妆。” “这么多吗?我不要,一件两件的就好了。” “看着多,只不过是写的详细点,实际上没几样的。” “那就好。”如意放心了。 君如是将两张纸塞进同一个信封封好,让如意送去了驿站。 如意回来的时候有些低落。 “怎么了?”君如是忙问。 如意眼睛红红的:“我觉得我是背叛了姑娘,我要嫁人了,离开了,姑娘没我可怎么办?” 她将信寄出去的时候,仿佛是将自己寄了出去,她有一种深切的要离开姑娘的感受,这种感受让她害怕又难过。 君如是点了点头她的鼻子,笑道:“只要我们惦念彼此,那么无论身处何方,又是何年何月,都算是在一起的,只要这样想,哪怕死亡都不可怕。” “姑娘……” “没关系,人总有一死的,死了也不过是埋在泥土里,化为灰,最后重归于天地间。” 君如是道,“如意,不管何时,我们是永远在一起的。” 如意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她总觉得姑娘好像是在同她道别似的,且不仅是因为她要随杨公子离去而道别,但她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 … 杨元辰再次经过启源镇来到君家时,过了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对君如是来说,有些长,因为她怕迟则生变。 而对如意来说,则是太短太短了,短到她好像只过了一天半,就要离开自家姑娘了。 对于杨元辰将如意要了去这件事,君正的态度是不置可否,尊重杨元辰的选择,同时他也没认为杨元辰是将如意取了做妻子的,不过他还是象征性地让李氏准备了一份嫁妆。 毕竟是从自己家长大的丫头,也是从自己家出去的。 李氏得知此事,一方面是讽刺杨元辰简直瞎了眼,小姐不要要丫头,一方面心底又忍不住 分卷阅读80 发酸,若是杨元辰愿意娶了明月,那也是明月的造化了,可惜让一个小丫头捡了便宜。 另一方面,她还在金玉面前将君如是嘲讽了一遍,刘家不要,杨元辰也不要,看来是彻底嫁不出去了,只能在家做个病恹的老姑娘了。 而她的明月,身体好得很,绝不会如她一般。 这样一想,她反倒又痛快了几分,心底里又忍不住将君如是的母亲墨瑶拉出来与自己比了比,觉得自己至少在这方面绝对是赢了。 君如是将母亲给她留下的所有嫁妆,包括那三套首饰,全数交给了杨元辰。 杨元辰并不知晓内情,代替如意收了。 她还跟他说,让他可以用这些钱替如意在京城郊外盘个小园子,杨元辰答应了。 只是如意又临时反悔,哭着不愿意走,君如是与她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好生一番劝慰,才将如意的手交到杨元辰手上。 杨元辰当着君正与如意的面说了京城名医的事,如意哭肿的双眼亮起来,期盼着很快可以在京城再次见到姑娘。 君如是自是答应下来,只是说要等到夏日,等母亲的忌日过了,再出发。 如意虽不舍,也明白夫人的重要,说到了那时来接她。 君如是笑了笑,没说其他话。 只是还让她将小白带走,说自己没有精力养它,让其他人代劳又不放心。 看着载着如意的马车远去,君如是站在风中,抬起手挡了挡眼。 她回到屋内,看着空落落的屋子,沉默了好一阵。 转眼间,天气渐热。 君明月进来的时候,君如是正咳得厉害。 她被吓了一跳:“呀,你要不要紧啊?” 君如是用手帕擦了下嘴角,笑道:“你如今是学会关心人来了?” 君明月撇了撇嘴,没否认。 她从来就不讨厌君如是,就是喜欢故意和她作对玩,以此寻开心而已。 不过慢慢地,她也觉得以前那些做法没意思了。 虽然她也没觉得什么有意思,但想到若是没有君如是,那才是彻底没意思。 ☆、第 37 章 君明月问:“你要人参吗?好的,没有坏。” 君如是摇了摇头,笑了笑。 “不用。” “我从来不喜欢吃这东西,以前都是我娘逼我吃的,不过对身体确实有好处。” “多谢你好意,对我来说,已经用处不大了。” 君明月纠结了下,问:“神仙呢?奥特曼呢?他现在不保护你了吗?” 君如是愣了下,才笑道:“他总不能围着我一人转啊,他已经走了。” “走了?真不讲义气,起码把你的病治好再走啊。”君明月吐槽了几句,看见桌上剩了半碗药,端起来问,“你怎么药都不喝完?” 君如是还没回答,就见她悄悄尝了一下,结果脸色大变,不停吐了口水,干呕着。 君如是忙倒了杯水给她漱了口。 君明月满脸嫌弃厌恶的表情:“你每天都喝这么苦的东西吗?这么难喝!” 君如是:“……” 君明月伸手:“我要吃蜜饯。” 君如是摇头:“没有,我从不用吃这个。” “这么苦你都不用吃蜜饯的?我喝参汤都要吃好几个蜜饯呢。” “我打小就喝药,苦不苦地早已习惯了。” 君明月一脸的难以置信,又忍不住觉得有些佩服。 君如是忽然用帕子掩住嘴,咳嗽起来。 君明月问:“你怎么了?你快喝药吧。” 君如是摆了摆手,好一阵才停下来。 她声音有些沙哑:“你不必时常到我这儿来,没什么好玩的,反而容易沾惹病气,对你反倒不好。” “是不好玩,可是也没什么其他好玩的。”君明月百无聊赖地甩了甩袖子。 “听说,你过段时间要去京城对吗?京城那么大,一定很好玩,我也想去。” “若是能去,那也是为了求医,不是去玩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你去看病,我玩我的,不就行了吗?” “此事我也做不得主,自然是你娘拿主意。” 君明月噘嘴:“算了,我娘必不同意,还是问爹比较好。” 她转身打算走,窗前一阵风吹进来,将君如是书桌上一堆纸吹得乱乱的。 她眼尖,似乎看见什么,立刻过去一瞧,拿起一幅画。 “哇,你画男人!”她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这个男人好奇怪啊,怎么是短发呢?穿得也奇怪,不是咱们大秦的人吗?你喜欢他?原来你有喜欢的男人?可是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君如月一堆的问题,如雨点般朝君如是砸下来。 君如是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 分卷阅读81 乱,便要伸手拿回来,可是君明月一个避让,没给她。 “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把这画拿给爹和娘去看。” 君如是扶着桌子站着,颇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沉默了一阵,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拿去吧。” 君明月见她这样,又觉得没意思了。 “到底是谁啊?告诉我不就行了,你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是……光。” … 君如是跪在祠堂中,红着眼望着眼前的牌位,跪伏了三次才在君正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最近感觉怎么样?我怎么瞧着气色越发差了?”君正担忧道,“还是要给你买个丫头回来,过几日动身去京城,怎么也得需要个丫头贴身伺候。” 君如是没接这话,只是从旁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爹爹,上次娘的信,还记得么?” 君正顿了下才接过:“好好的,怎么给我这个?” “娘有话留给您。”君如是轻声道,“娘从不怨您。” 君正身子一震,反倒没了打开信封的勇气。 他将信封揣进袖中:“回头再看吧。” 君如是点了点头,只觉一阵眩晕感。 “如是……”君正眉头皱得极深。 “方才跪得太久了,有些头晕而已。” 君正仔细瞧了瞧,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些,其他看着还好的样子,才略略放了心。 他道:“我明日就替你准备好进京的物件,听说明月也想去,别理她,她跟着只会捣乱,姑娘家家的整日想着往外跑。” 君如是略点头,道了几声谢。 君正挺重视此事,效率也很高,第二日就物色到了一个不错的丫头,领回来放在了君如是的院子里。 进京的东西也差不多都能准备齐全了,毕竟路远,还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他派这个小丫头跟着也不放心,让看院的张伯也跟着一起去,顺便还请了启源镇的镖局。 只是计划总不是完美无瑕的,那小丫头不知是不是不适应环境,竟染了风寒,这下君正也不能让她跟着了。 同时,镖局的人手不太够,说要暂缓两日。 君正简直为此事有些焦头烂额。 君如是倚靠在窗前的榻上,听窗外的小丫头跟她絮絮叨叨地讲着关于她的故事。 “……后来,我就被老爷领回来了。” “你想回家吗?”君如是轻声问。 “不想,我娘死了,爹卖的我,回去不过是再转手卖一次,运气好才能卖给人家做丫头,运气不好就卖到窑子里去了。” 小丫头踮起脚看了眼君如是,见她闭着眼,便小声问:“小姐,还要听吗?” 君如是轻轻“嗯”了声,睁开眼:“方才瞧那树叶,眼有些酸了。” 小丫头抬头看了眼树:“树叶有什么好看的?这是什么树啊?” “是桂树。” “可是现在还没开呢,还不如栀子花,玉兰花好看呢,都要开了,养的真好。” 君如是嘴角绽放了一丝笑意:“这栀子花与玉兰花是如意种的,她很会种花。” “如意是谁?” “你来之前就是她。” “那她去哪了?” “嫁人了。” “真好。”小丫头满脸羡慕,“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嫁个好人家。” “会的。” 小丫头听到这个答案笑了笑:“不过应该是跟着小姐一起去新姑爷家再考虑这件事呢。” 君如是笑了下,没说话,重新闭上眼休息。 君正进院子的时候,小丫头正在除草浇花。 他便放轻了脚步:“小姐呢?” “刚还说话呢,这会睡了。” 君正点点头:“好好照顾小姐。” “好的,老爷。”小丫头点头,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君正:“有什么事?” 小丫头说:“小姐好像很喜欢那桂树,可是我刚才除草的时候,发现它的根烂了,可能养不活了。” 君正一怔,不知为何心沉了下去。 他低喝:“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样不吉利的话再也不要说。” 小丫头立刻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君正皱眉:“起来,看着像什么样子,去厨房看看小姐的药温好了没。” 小丫头应着跑开了。 君正站在窗外看了眼,君如是在榻上卧着,便没有打扰她,走了。 到了傍晚时,原本大好的晴天忽然阴了。 乌云遮住了残阳,虽是傍晚,与夜晚却并无两样。 李氏抬眼看了看,皱眉:“这天气真怪,恐怕要下大雨,叫明月那儿把门窗都关好了,别着凉了。” 金玉点头。 果不其然, 分卷阅读82 没过多久,闪电便如银蛇般在乌云中狂舞,震耳欲聋的雷声一声响彻一声。 小丫头蹲在廊下,害怕地捂住耳朵。 君如是招呼她进屋来。 “小姐,你不怕吗?”丫头问。 君如是摇头:“没什么好怕的。” 她让小丫头将炭盆搬了过来,小丫头不解:“这天要烧炭吗?” “不,烧些无用的废纸。”君如是将书桌上一沓厚厚的纸都拿了过来。 然后在炭盆中点着了,屋内火光与闪电互映着,屋外是轰鸣的雷声与滂沱的雨声。 小丫头惊叹:“画得真好啊,为什么都要烧掉呢?” 君如是没有解释。 小丫头拿起一副:“好奇怪,这是什么?牛头马面吗?” 君如是轻笑了下:“奥特曼。” “奥特曼是什么?是妖怪吗?” “不是。” “长得真奇怪……这个也好看,是小姐画的吗?不像我们大秦的男人,穿的衣服鞋子好奇怪,头发也奇怪,不过挺好看的,也要烧了吗?烧了怪可惜的。” “烧了吧。” “好吧……反正小姐以后还会画。” 火光从大渐小,逐渐熄灭。 炭盆里只余下了一堆灰烬。 君如是没什么力气地卧在榻上,盯着炭盆里的小火星看着。 雷声已经渐渐远去,只有耳畔的风声雨声交织着。 她恍惚间有些困了。 想到那一日,她在那宅子里,也是听着雨声入睡的,只是一觉醒来,却过去了好几日。 她入睡前在想留给苏寒山的那张纸条不知他是否看见了,幸好……他还是看见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嘴角有了些许笑意。 还好,倒是没什么遗憾的。 雨越发大了。 仿佛天被谁捅了个窟窿,疯狂地往下泼水,将天地间的其他声音都淹没了。 小丫头在君正的院门前足足敲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惊醒里面的人。 君正披着衣服跑出来,也来不及撑伞,鞋袜被雨水顷刻间打湿了。 小丫头已经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君正直问了三遍,才终于将她那句话灌入耳中。 “小姐没了。” ☆、完结 来电铃声响起。 苏寒山睡在寝室的床上,伸手乱摸了下,终于摸到了手机。 “喂,外婆。” “山山,听得到吗?” “嗯……”苏寒山勉强睁开眼,看了眼因为上午没课仍在补觉的室友们,压低了声音,“外婆,怎么打电话给我?” “山山,外婆问你个事。” “外婆,你说。” “你认识一个叫……叫什么君如是的女孩子吗?” “叫什么?”苏寒山瞬间清醒了,眼瞪大了,从床上坐起来。 “君如是啊,你认识不认识?” “认识认识,外婆,你……你怎么知道?” “她就在我家里呢,说是你的朋友,我就打电话来问问你。” “外婆!别让她走!我现在就买票回去!”苏寒山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的。 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心脏还狂跳着。 他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想去思考,他只想看见结果。 室友被吵醒:“怎么了?” “老二,帮我跟辅导员请个假,我要回去一趟。” “怎么了?……” 其他室友陆续惊醒,互相面面相觑。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去见个人,若想知晓,等我回来解释。”说罢,苏寒山已然拿起手机身份证,穿好衣服出去了。 一个室友懵道:“若想知晓,等我回来解释……老三这怎么说话跟念台词一样。” 另个人道:“谁知道呢,放假回来就这样,还没改过来,这口音我还以为他穿越了一趟。” 苏寒山买了最近一班高铁票,一路上都在设想各种可能,脑子乱得很。 君如是不小心穿过来了吗? 和他当初一样吗? 不对,如果一样,外婆怎么能看见她呢? 那她是怎么来的? 又会不会是同名的人? 如果是同名的人,怎么会认识他?他可没有其他叫这个名字的朋友了。 坐上高铁,他实在忍不住又给外婆打了个电话。 “喂,山山?” “外婆……她还在吗?” “谁?你朋友吗?在啊,你要来一趟吗?和你老师请好假了吗?快国庆节了,放假回来不也行。” “外婆,能让她……接电话吗?” “行,你等一下。” 分卷阅读83 大约过了一分钟。 那是苏寒山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度秒如年。 漫长到他几乎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也设想了无数种场景,但大多都是以悲剧结尾。 他又逼着自己把那种不好的想法甩出去。 在这种煎熬里,他听到了迄今为止,对他来说最为救赎的一句话。 “你好,苏公子。” 苏寒山从不是个爱哭的人,甚至自以为泪点很高。 可是现在,他眼圈瞬间就红了。 “是……是你吗?” “是我。” 君如是环顾四周,那样陌生的环境。 唯一熟悉的,便是通过这小小的手机,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一点声音。 这对她来说,同样是种救赎。 她轻声道:“苏公子,我不知发生了何事,我睁开眼就在那宅子里,而且是在你原来所在的那一边,我走出来,便来了你的世界。” 她唯一认识的就是苏寒山,但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只能逢人便问。 幸好,苏寒山每年暑假来此,认识他的人并不少,所以她得以到了苏寒山外婆家。 苏寒山有些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好好待着,等我来找你。” “好。” 君如是挂了电话。 门外响起交谈声,她探头看了眼,见是一个道士,正在与外婆说话。 外婆在腰间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五块的纸币给他。 乡下各个道士和尚来打秋风的,并不少见。 不过多多少少一点钱就打发了,并无多少人与他们为难。 苏寒山的外婆也是这样想的。 不料那道士开口一笑。 “贵府是不是来了个陌生的姑娘?”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她。” “……那真是巧了。” 外婆还没叫君如是,君如是便走出来将手机还给了她,并对道士行了个礼。 “道长果真认识我?” 道士道:“你能来此是你的机缘,不过日后的造化如何,端要看你二人,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呐,如此,可还愿试试?” 君如是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道士说:“你若想,我可以助你回家。” 回家? 君如是念及此,不禁在心底轻叹了声。 她摇了摇头。 道士眯了眯眼,笑道:“也罢,便如你所愿了。” 君如是行礼:“多谢道长。” 道士笑了笑,扬长而去。 一旁的外婆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没开口问,手机又响了,接起来就是苏寒山。 她只好又将电话递给了君如是。 “君姑娘,别挂电话,我大约三小时就能到,等我。” “好。” 苏寒山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复又定声说道。 “君如是,我有话想告诉你。” “嗯?” “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喜欢你。”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