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命令我倒追》 分卷阅读1 《男神命令我倒追》作者:麻辣烫多醋 文案 男神家里装了监控,防火防盗防色狼。 陈未心里特别郁闷,姜城自己喝醉了撒疯,还诬赖他是色狼,虽然他是趁机吃了豆腐,还喜欢他喜欢得死去活来是不假,可你命令我倒追就算了,还连步骤都自己安排好了,是不是有点……那啥? 有些人出现得毫无征兆,有些爱发生得毫无缘由,陈未试过把一切归结为幸运,可一切却似乎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每天早上9点更新】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城、陈未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进去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报警了啊!” “报警之后呢?” 陈未心虚地看了自个儿老铁一眼,“之后……他不就进去了么。” 吴思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人家救了你,你丫的,竟然报警把他抓进去了?” 陈未良心发现,蹲在一旁垂头丧气道,“所以说,现在怎么办哪?” 吴思源挠挠头,“还能怎么办?赶紧去派出所说明情况把人弄出来啊!” 陈未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可都过去一个礼拜了……” 吴思源摇着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指着他的鼻子,“陈未啊陈未,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把救命恩人扔在牢里一个礼拜不闻不问,你晚上也睡得着啊你!” “我就是天天晚上睡不着才找你啊,再说我那不是被吓着了么?你不知道那小子比那群要债的流氓还狠哪!把他们打得个个求饶,人人见血啊!我要再不报警,万一出了人命,算他的,还是算我的?” 吴思源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思想?见义勇为,惩恶扬善就是要出手狠,绝不能给坏人喘息的机会。” 陈未不以为然地瞧了他一眼,“你拉倒吧,欺负我没法律常识还是怎么的,就是正当防卫还有过不过当的说法儿呢,更别提他们已经服软认输,跪地求饶了他还不停手。” 吴思源懒得理他,“别给你的恩将仇报,没心没肺找借口。” 陈未哭丧着脸,“得得得,是我恩将仇报,现在该怎么办哪?” 吴思源提起书包,“我看什么也别说了,还是去派出所问问情况吧,你救命恩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陈未抓抓头发,回忆了半天,又烦躁地快把头毛都揪掉了,“哎呀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就是长得好。” 吴思源摸摸下巴,“那应该不难认。” 陈未伸长了脖子,把脸凑到他跟前,讨好地问道,“你表哥当上所长了吗?能把人弄出来不?我可没钱打点。” 吴思源皱紧了眉头,真想给他一巴掌,“我说陈未,你能单纯一点,别想得那么复杂不?没犯法肯定出来,跟我表哥当不当所长有屁关系?还打点关系?” 陈未理亏地点点头,看人抬脚就往门外走,也忙起身跟了上去。 吴思源说得对,他不仅不单纯,遇事还怂,总习惯把人和事往坏处想,哪怕有人帮了他,他也会反过来担心对方会不会连累自己。 他跟着吴思源走出那条嘈杂的巷子,他虽然一点儿也不留恋这个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可走在路上却还是忍不住一步一回头想多看两眼。再过两个月,他那栋破房子就是别人的了,两个月之内如果找不到住的地方,他就得在冬天最冷的时候露宿街头。 自从记事起,他就在不停地英雄救美,救美的对象是他老妈,打击的对象是那些睡完他老妈还使性动粗不给钱的臭男人,他老早就预感到家里唯一的那个女人会死,尤其是在她披头散发,两眼无神,露着被男人又掐又咬过的大胸脯,靠在床头抽烟的时候,又或者是她趁他不在家,躲在厕所里大张着双腿挤脓疮,疼得直叫唤的时候,那时他年纪小,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是听人说,那种病只要跟男人睡就会染上,染上就不好治了。她也不肯去医院,一提起这档子事儿,他就得挨上四五六七八个耳刮子。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过她的钱,教育局这几年政策好了,只要成绩好,学费就有全免的机会,他打打零工,一天也能挣两顿饭钱,可当他拿着那些钱苦苦哀求她不要再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她却笑着给他算了一笔账,一笔女人说起来得意,男人听起来糊涂的烂账。 算完那笔账,他才知道一个女人要自以为体面地走出家门,从头到脚究竟得花多少钱。 从那天起,他更加拼命地干活儿,尽管他赚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钱甚至连她梳妆台上的一盒香粉都买不起,但他仍然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用她想要的方式来养活这个女人。 只是死亡最终抢在了那一天的前头,他一下没哭,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不仅要给那个不懂事的女人料理丧事,还要担下她在外头欠下的一屁股债务。 头七一过,债主就上了门,他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也在很早以前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只要债主追来,他就一个字儿—— 分卷阅读2 认怂,能宽限最好,不能宽限就随他们在房子里搜一搜,再要不解气,那就打他一顿,反正他没钱,不仅没钱,就连这座房子,也已经抵押出去,为老娘在墓地里换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格子间。 计划原本执行得很顺利,他认怂认得很果断,对方抄家也抄得很利索,就是最后挨打那一步出了点儿岔子,实在是那帮打手个个一副要命的架势,真把他吓坏了,他连滚带爬逃出巷子,跑上大街,追在后头的人不仅气势汹汹,手上还带着家伙,街上没人敢管,也没人想管。 陈未以为自己死定了,正后悔当初没干脆加点钱买个双人墓给自己也留一间,那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扶了他一把,然后理所当然地挡在了他跟那群流氓中间。 如果英雄救美注定和一见钟情搭上线,那他毫无疑问遇到了人生最狗血的剧情,所以他跑了,不是被警察,也不是被流氓吓跑的,而是他知道老妈的预言这一回终于成了真,他遇到了一个让他一眼就心迷眼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 好在他是个明白人,晓得一见钟情不能当饭吃,英雄救完美,只会落下一大摊子麻烦在后头,他冷静下来后,也知道自己有错,但绝不是错在报警这件事上,而是报完警,这么长时间对救命恩人不闻不问。 派出所面积很小,建得也很亲民,离居民区特别近,陈未见到了吴思源的所长表哥刘升,人长得精不精神他没仔细看,反正衣服够精神就是了。 吴思源听刘升说完昨天的事,顿时脸一垮,“什么?领走了?” 陈未心急地问道,“谁把他领走的?”他又忍不住把事儿往坏处想了,万一是跟那帮流氓有关系的人把他弄出去的,那他现在岂不要给人收尸去! 刘升笑了笑,“这你们就不用问了,虽然法律上没成年,但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节也可轻可重,幸好双方已经协商私了,要是真走司法程序,结果就不好说了。” “什么叫结果就不好说了?那群人带着棍棒上门催债的时候,强行搜我家的时候,追着我满街打的时候,他们就不用负责了?” 刘升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疑虑的神情,“有这种事?” 吴思源也有点不相信地问道,“那人就没交代吗?那群要债的流氓要不到钱要对我朋友动手,多亏了他在街上见义勇为,就算打架打得激烈了点儿,出发点也是好的啊!” 刘升皱皱眉,“小源,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们还真不知道,那小子进来以后一句话也不说。” 陈未垂下脑袋,“是我不好,有情况没及时反映。” 走出派出所,两人失望而回,吴思源拍拍身边人的肩膀,“好了,别多想了,恩人没事儿就行,大不了下次见面扑上去磕三个响头,再以身相许啊。” 陈未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他又没有遗传到老娘的美色,就算以身相许,人家也不一定笑纳。 吴思源扒住他的脖子,低声嘱咐道,“哎,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能不提就不提了,我表哥说他们马上有新领导走马上任,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工作失误总是不太好。” 陈未知趣地应了一声,不再多想,妈说,人一辈子要遇到的人太多,有些能留下名字,有些能留下影像,有些能留下伤疤,但大多数都不过匆匆一面,擦身而别,那个人大约也是这样吧…… 他知道自己后悔了,他一点儿也不想这样,他想记下点什么,比如名字,比如影像,就算是伤疤也行。 人可以停在原地,但生活却不会为谁止步不前,他曾问过妈,“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养大我?” 记忆中,那女人叼着烟卷,笑得一脸薄情,“总要有根线拽着我,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飞走了。” 他那时不懂“飞走”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真的飞走以后,他才明白,原来妈对他来说也是一根线,那根线没有了,他和这个世界就断绝了最后的牵连。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在,谢谢大家(^.^) 第2章 公交色狼 只要有时间,晚上十点以后,陈未都会随身带着个大塑料袋到公园里溜达一圈,因为晚上是小情侣幽会的好时机,而这个时候园里的保洁又已经下了班,他每次来都能捡到不少能卖钱的饮料瓶。 公园里有座废弃的滑梯,因为设计得不好,建的时候又失误,成型后既高又陡,孩子们都不敢玩,他提着一大袋子空瓶从滑梯下走过,一不留神却叫从天而降的一只叫人捏瘪的易拉罐砸了脑袋,他赶忙撤远了些,仰头望过去,这才瞧见滑梯最高处的平台上坐着一个醉鬼,而且要命的是,醉鬼不是别人,就是前些天被他恩将仇报的救命恩人。 他下意识闷头想走,可没走两步,又被人拿空罐砸中了脑袋,他气愤地顿住脚瞪回去,“干嘛砸我?” “我叫你走了吗?” 听着对方理直气壮的语气,他心里打鼓,天这么黑,又离这么远,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你这人!你喝多了吧?”他说着扭头又要溜,可脚跟还没抬起来,喝空的易拉罐却又接二连三 分卷阅读3 地砸过来,而且一砸一个准儿,砸得他嗷嗷叫。 他气不过,扔下袋子转回去,“我又没招你,你老砸我干嘛?” 那人靠在栏杆上,醉得东倒西歪,“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陈未,未必的未。” 平台上面的人微微一笑,“为什么不是未来的未?”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凡事有未必,不一定人人有未来啊。” “这话谁跟你说的?” “我妈。” 对方冲他晃晃手里的灌装啤酒,“我酒喝完了,你去给我买。” “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喝?我不去,我没钱。” 那人听了抬手在自己身上寻摸两遍,“那算了,我好像也没了。” 陈未那天从派出所出来时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你叫姜城,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未不答他,“你胳膊还疼吗?” “你怎么知道我胳膊疼?” 陈未还是不答他,“我走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回家啊。” 姜城不说话了,陈未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赶忙三两下捡干净地上七零八落的易拉罐,躲到一边的树影里。 直到找来的人一边抱怨一边把醉鬼扶下滑梯带走,他才独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那晚之后,他像着了魔一样,每天晚上都有意无意往公园去,但却只能捡到空瓶,再没见到醉鬼。 只不过,宜城太小了,他虽然没能再在午夜的公园里陪他说醉话,却总能在很多个不经意间捕捉到他的影子。 他忍痛花了一块钱,挤上1路公交车,他哪儿也不准备去,只因为远远瞧见救命恩人在车上。他拼命挤到那人身边,把他跟一个罩着皮围兜,满身血水的鱼贩子隔开,下午6点的公交车总是很挤,而且一站比一站挤,挤得他时不时就得拿脑袋撞下他的后背。 恩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皮肤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服渗进他绷紧的神经,把他的心情也捣鼓得又酥又软,几乎贴靠在一起的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羞耻地推挤摩擦,他的心跳得很快,车厢里缺氧,他脑子也有点儿发晕,却只能张着嘴贴着他的背呼哧呼哧地喘。 汽车停在终点站,没等他在司机高水平的急刹车下站稳,被他挤了一路的人,已经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径直把他拖下了车。 终点站差不多已经到郊区了,路也不好走,那人凶巴巴地连推了他两下,“公交色狼是吧?” 陈未没听过这个词,也想不出有多猥琐,所以特别无辜,“我没有!” “色了老子一路还没有?” “那……那你想怎么样?动手还是动口?” 姜城气笑了,“动手我怕一巴掌把你打死了,动口你看你身上有下嘴的地方么?” “那怎么办?”他话音刚落就被人提着裤腰按在路边的草窝里,屁股上“啪啪啪”连着挨了几巴掌。 天还热,校服裤薄,一点儿也不禁打,对方手劲儿又大,陈未疼得眼泪汪汪直叫饶,“我下次不敢了还不行么?” “今儿碰见我,赏你几巴掌,换了别人,弄不死你。” 陈未低声回了一句,“别人我才不跟呢。” 姜城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未反正不敢再说一遍,只好忙不迭服软,“我说……知道了。” 姜城瞧见他校服上湿了一片,身上还飘着一股子鱼腥味儿,顿时嫌弃地撒开手,“你身上搞的什么东西?” 陈未照实说,“你后面是个鱼贩子,这个点儿估计是去饭馆结账要钱,要不是我挤过去,肯定都弄你身上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陈未不吭了,姜城也不再理他,起身自己走开。 陈未爬起来看看眼前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迈开腿沿着来路往市区走。 姜城走出几步又顿住脚回过头来,“你不会是要走回去吧?” 陈未不明所以,“是啊,不然要怎么回?” 姜城指指路对面的公交站牌,“不会再坐回去么?” 陈未把上上下下四个口袋都翻了出来,“就剩两毛钱了。” 姜城白了他一眼,无话可说了,“那你还不过来?” 回去的公交没有来时人那么多,两人靠窗坐在后面,路上的烟尘尾气混着夏末的晚风吹在脸上,陈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高兴过,高兴得像是一口气吞了整包的跳跳糖,连路边的臭河沟看着都很可爱。 他从没听说过公交色狼,也不知道跟踪狂有多么龌龊,他渐渐习惯在大街小巷搜寻他的影子,会在他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理会的情况下,悄悄跟着走一段,他知道他吃早饭喜欢什么口味,买东西会去哪家商场,晨练会经过哪条路,习惯在体育场的哪个篮球架上挂衣服,当然更加知道,一切仅此而已。 他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好奇,不要幻想,可实际上这些“不要”都是假的,对他来说,仍旧每天睡前都会想起那人的脸,只要做梦就会有他出现,他常常想,是不是再打个招呼,就能说上话,是不是再做下自我介绍,就能被 分卷阅读4 他记住,可就在徘徊犹豫之间,每一次迎面相逢最终都无一例外变成错身而过,他感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坚定地拦在他面前,阻止他上前叫出他的名字,重温他的影像,他说不出那东西的模样,只知道它死死卡在喉咙上,扼得他无法呼吸。 富人常去的那家夜总会旁边,有家洗浴中心,他跟老板很熟,因为他妈还欠着老板的钱。 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地方,因为这里搓澡的都是女人,而且男人都喜欢到这儿来洗澡,陈未虽然没见过,但听说这里连搓澡也有很多花样,有钱人个个都很喜欢。 他根本不想进来,但他看见姜城进去了,大厅经理瞅见他,笑咪咪拦在他面前,“小陈,今儿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啊?” “我找高老板,问问我妈欠的钱。” 男人听了更笑,“老板今儿招呼贵客呢,没时间跟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既然来了,进去洗个澡,找你几个漂亮老姨玩一会儿。” 陈未松了一口气,不见更好,见了他也没钱还,所幸对方也没把他当回事儿,跟服务员交代了一声就不管他了,他径直走进洗浴区,却没找见那人的影子,里头的阿姨都是他妈的老相识,一见他来,就立刻亲热地把他围住了。 “未未啊,我的小可怜儿,好些时候没来看姨了!” “就是,小梅啊,快去把那个西瓜葡萄都拿过来。” “小未,你妈不在了,有事儿就来找姨,姨只要有就少了不了你的。” 陈未叫人摸一下挠一把,揉得头皮发麻,“诶诶,谢谢姨,我知道了。” “来来来,瞧你这小脏猫儿,过来洗个澡,姨给你做个spa,保你啊,香香的!” 陈未挣不过,叫人三两下就扒了衣服拽进水池。 他死命扑腾两下,逃出那些怪阿姨的魔爪,从池子另一面刚爬上来就瞧见救命恩人跟他的债主一道站在洗浴区外头的走廊上。 显然那人也瞧见了他,不仅瞧见了他,还穿得整整齐齐朝澡堂子这边儿走过来。 陈未没处躲,只好背过身子贴在墙上若无其事地抠瓷砖。 边上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看见老板出现,也不敢再调笑,立刻老老实实站到了一边儿。 陈未听着那人沾水的脚步声停在自己跟前,还特别不客气地送给他一声冷笑,说起话来也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没钱坐公交,有钱找乐子?” 这话实在不好听,陈未可想不出这人好端端生哪门子气,他脸上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抓过搭在水池边上的澡巾,遮住自己的关键部位,慢腾腾转过身来,“误会!误会!我也是给人搓澡的!” 第3章 SPA 姜城沉着脸,忍着气点点头,抬手就开始解扣子,“那成,就你吧,给我搓搓。” 高保贵摸摸自己新镶的大金牙,笑眯眯地跟陈未使了个眼色,“既然客人点你了,你就好好伺候,伺候得客人满意,你妈欠我的钱就免了。” 陈未被这老男人恶心得想吐,他才不信这只一毛不拔铁公鸡会有这种好心,但他现在顾不上别的,眼见那人说脱就脱,衬衫上八个扣子已经解了仨,在场大姑娘老媳妇儿个个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瞪直了眼,他扔开手里的澡巾,跑上去就把人拽跑了,“这是泡澡的,搓澡的在那边儿!” 姜城看着这小子光着屁股在前给他领路,“公交色狼,跟踪癖,暴露狂,你还有多少变态的嗜好。” 陈未把他拽进没人的单间包房,“又不是我想露的,我衣服掉池子里都湿了嘛。” 姜城懒得跟他辩,陈未自己光着没觉得,对方开始脱的时候,他才有点儿不好意思,“你……你先洗洗吧,洗好了叫我进来给你搓。” 他说完就自觉地跑到外面的隔间等着了,不一会儿里头出声喊他,他走进去前已经找了条浴巾缠在了身上,里头洗好的人腰上也围着一条,正大摇大摆坐在按摩床上,姜城一见他又开始笑,陈未叫他笑得一头雾水,对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的胸口,“又没有,犯得着遮这么严实?” 陈未觉得这位爷真难伺候,不遮说他暴露狂,遮了又嫌他遮得多。他拿澡巾在对方后背上搓了几个来回,他没敢使劲儿,因为伤疤太多了,就算都已经长好了,可看着还是让人心惊肉跳,他手臂上的伤还肿着,没见好似乎还发得更厉害,那天要不是这人伸手替他挡下,那条钢筋肯定能直接戳穿他的后脑,“没有可搓的了,要不给你按摩吧。” “嗯。” 陈未学着那些按摩师的样子,把手压上他的后背,那些线条分明的肌肉,硬得像石头一样叫他吃不上力。 姜城没觉得自己是在按摩享受,反倒被人摸得四处冒火,“你没吃饭么?” 陈未无法,“你……你身上太硬了啊。” 姜城坐起来,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这么说还是我长坏了?” 陈未盯着对方那张凑到跟前的脸,鼻腔一热,不争气地淌出了两行鼻血。 姜城像是以为他得了绝症一样惊慌,恶声恶气地把他弄进医院,还小题大做地 分卷阅读5 叫护士把他塞进各种仪器出来进去照个没完。 陈未脸红红地站在一边儿,坐诊的中年大夫看完整摞的化验单跟机器里照出来的人体透视图,语重心长道,“没什么大事儿,男孩子血气方刚要自己调节,平时不要看些乱七八糟不健康的东西。” 陈未悄悄瞄了姜城一眼,他真的什么也没看,就看了一个裸男,还是半裸的。 临走前,陈未拉着那人,“你也看看吧,你的手伤得那么严重。” 姜城斜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陈未急眼,“怎么不关我的事啊!” 对方反问他,“怎么就关你的事了?” 陈未没话说了,这人好像没认出他来,他一说不就暴露了吗? …… 吴思源没心没肺地在一旁笑,“我今天一定要在动画片开始前把作业写完!” 陈未在他夸张的笑声中回过神来,那天分开后,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再见过那人了,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他觉得长得像半年,甚至半个世纪,平时哪哪都是他,一转眼说不见就不见了。 好朋友有这种雄心壮志,他虽然提不起精神,却也不愿扫兴,两人一起去到图书馆,结果还没做几道题,对方就唉声叹气做不下去了。 吴思源揪着自己的头发,第N次拽住了身边人的衣服,“陈未,你快帮我看看这题怎么做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坐在他旁边的人偏头朝他习题册上一瞧,顿时黑下了脸,“我不是十分钟前才给你讲过?” 吴思源瞪着一双鱼泡眼,“十分钟前讲的不是上一题吗?” 陈未忍无可忍道,“大少爷,你仔细看看,这两题有什么区别吗?一个正着解,一个反着解,步骤倒过来简直一模一样好吗?” 吴思源把桌一拍,“你小子什么态度!脑瓜子聪明了不起啊?陈未我跟你讲,但凡你能稍微有点儿耐心,随便当个家教都比你打那些零工省力还挣钱。” “我没耐性,干不了啊。” 吴思源不相信地“嘁”了一声,“书上说了,耐性这东西是分人的,你对我没耐性,说明我还不是你最爱的人。” 陈未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外撤了撤,一脸膈应地白了他一眼,“能别这么恶心不?” “呸,这叫感性,你懂个屁!” “我看你是稀奇古怪的小说看多了,脑子都坏了,时间不早了,我把东西送回家,该去干活儿了。” 吴思源看看外头,眼见天真的快黑了,也不再开玩笑,“我也该回去了,跟你一起走,哎,明天是礼拜六,一起出去玩吧!” “不去,明天还有事儿。” 吴思源不满地哼了一声,“国家主席都没你忙,等会儿我,我要到路对面的店里买杯奶茶。” “有什么好喝的?齁甜齁甜的还不如白开水。” 吴思源笑嘻嘻道,“放心,不让你掏钱,我请!” 陈未立时态度一转,“我要两杯。” “嘿,你这人!” 陈未端着两杯奶茶走出奶茶店,满满两大杯都是他喜欢的热可可,可没想到他喝一口,手里的奶茶杯就被迎面走来完全不知道看路的人碰翻了,好在他身手敏捷,躲得及时,杯子里的奶茶一大半都泼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哪儿来的小鬼,活的不耐烦了吗?走路没张眼睛哪!”那人身边的高个子少年见状,抬手就要撸起了袖子,被他泼了一身饮料的人却拦及时住了那只手,自顾自掸掸衣服上的奶汁,神情严肃又陌生,“算了,是我不小心撞的他。” “没碰到你伤口吧?” “没事,先办正事要紧。” “你这手确定能开吗?鹞山那条道,真没几个人敢轻易上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陈未张口想叫他名字,却最终没有叫出口。 吴思源点单太磨叽了,中间被好几个人插了队,他从奶茶店出来就看到陈未呆呆站在路中央,手里的两杯奶茶全洒在了地上,他一脸崩溃地走向事故现场,“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未摇摇头,也不想多提,“被一个过路的给撞了。” 吴思源不相信地瞪大了眼,“你就这么把肇事者放走了?正常情况下不都得让他至少赔双倍才行?你还是我认识的陈未吗?” 陈未看他一眼,“我是不吃亏,可谁叫撞我的是‘救命恩人’。” “嘎?你说刚刚过去的就是救你的那个人?”吴思源一边问,一边好奇地伸长脖子张望过去。 陈未无语地拉了他一把,“早就走远了。” 吴思源遗憾地耸耸肩,“那你没向人道谢啊?” “……忘了。” 陈未其实没忘,但对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且就算给了,他也不会说,因为每次见到他,舌头都打结,不仅舌头打结,还张不开嘴,不仅张不开嘴,心还怦怦怦怼着他的肋骨往外蹦,他觉得自己一定又做错了什么,不然半个月前还好好的,怎么说这样就这样了,男人可真善变。 他拒绝了吴少爷再补请一杯的好意,跟唯一的朋友在岔路口分开,他背着书包在巷子前的那条旧街上游荡了很久,他一点也不想回家,那个女人好像仍旧 分卷阅读6 躺在那张老木床上痛苦地呻v吟,又好像和他那天进门时看到的一样,已经大睁着眼睛没有了声息,但当他强忍着不适走进家门的时候,才知道他唯一的亲人是真的已经不在了,那张木床也没有了,而他正站在人生的某一个节点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过去,也看不到任何有希望的未来,连喜欢的人似乎也在生他的气,正不露痕迹地想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顺着狭窄的楼梯,爬上二楼的卧室,卧室里有一扇大窗,外头什么动静都能听见,巷子外面的商铺音响还没关,店员似乎把音乐开成了单曲循环,天王声线独特又深情款款的歌声在傍晚时分的小巷上空回圜飘荡。 “……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路越走越远越漫长 如何我才能锁住你眼光 ……” 这是妈最喜欢的一首歌,她常常对他说,乖儿子,如果有天你被网住,千万记得不要挣扎,越挣扎就越痛苦,就老老实实呆在网里,说不定走了狗屎运碰上个好人。他知道她说的都是假话,因为她在网里呆了一辈子也没碰见过一个好人。 他靠在窗台上,巷外的菜市场里腥臭的鱼虾和烂菜的气味儿就是他全部的生活,并且就算是这样的生活,他还要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才能勉强维持。他望着自己粗糙皴裂的手掌和远处好似触手可及的晚阳,衔着冷意的秋风吹打在脸上,想起老娘留在首饰盒里的一打欠条,他拍拍自己的脸,终于从那些不该有的惆怅烦恼中把自己拽了出来,无论多么艰难,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只要还能呼吸,生活就得继续。 第4章 再摸就收钱了 眨眼又过了一个礼拜,初三跟初一初二也没什么太大区别,陈未更没有感受到老师口中所说的紧张,相反,新课少,复习多,反倒比去年轻松不少,而这就意味着他可以拿出更多精力用来打工赚钱,但前提是他能找到更多活儿干。 夜里十点半,他站在烟熏火燎的烧烤架前,客人叫什么,他就烤什么,才来的时候烤一串糊一串,干久了闭着眼睛就知道料怎么加,赵老三排档的生意不错,烧烤味道也是一绝,排档对面是间酒吧,酒吧里玩够的人出来往往会就近到排档里再吃点儿东西,如果夏天能一直延续下去就好了,因为天一凉,他就要失业了。 “老板,两个鸡翅膀,三根火腿肠,再来十块钱的羊肉串儿!” “好咧!” 陈未翻着手里的烤串儿,肚子咕咕叫,他看着缩在桌子底下骨头啃得嘎巴响,长得膘肥体壮的流浪狗,再次感到人不如狗,今儿生意格外火爆,收摊儿自然也晚了,平常这个时候他都回家睡觉了,哪儿还知道饿不饿,这会儿醒着反倒难受。 “陈未,这波烤完人也差不多了,准备收摊儿,刚有桌客人点的面下好又不要了,你过来吃吧。” 一听吃的,他顿时高兴得两眼冒金星。烤完手里那两把,交给上菜的小姑娘,他忙不迭跑进了厨房,说了声,“谢谢叔!”然后捧起那碗快放冷的面就狼吞虎咽起来。 赵老三瞧眼仰着脖子连最后一口汤都没放过的小鬼,笑呵呵道,“够不够啊?不够再给你下一碗!” “够了,够了!”陈未赶忙道,就是真不够他也不好意思再要一碗,他要是吃得比挣得还多,还怎么好意思找人要工钱? 他刚把碗放下,抬头就瞧见对街的酒吧里踉踉跄跄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把脑袋缩回了灶台底下,等了一小会儿,又不自觉地伸了出去。 他觉得很憋屈,那人想让他看见的时候,他就能看见,不想让他看见的时候,就躲着他,他不确定对方究竟想不想看见他,他听着对街的响动,真怀疑那人是喝了多少才吐成这样,他不太放心,正想过去看看,却见酒吧里头走出两个少年在那人身边低声问了两句,然后又不由分说把人拽了进去。 他下意识皱起眉头,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人再出来,他麻利帮赵老三收了摊子,掂起一兜客人吃剩的东西,径直走进酒吧,问向吧台后的服务员,“刚才有个客人出来点了烧烤,请问在几号房间?” 刚刚就一个房间里的客人出来进去过,服务员也没多问,他向走廊处第一个包间伸手一指,“103。” 陈未道了声谢,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乱糟糟的,他连门也没敲,抬手把门推开,不着痕迹地把带进来装样子的垃圾丢进门边的垃圾桶。 乌烟瘴气的房间里吵吵嚷嚷,他在一群男男女女中间,一眼就找到了仰坐在沙发上被人往死里灌的人。 他面无异色走上前去,大摇大摆让那些陪酒女让开地方,大概对方真以为是熟人,一个个让得又快又殷勤。 他径直走到那人身边,把人推醒,“跟我出去吧。” 见对方点头,他忙把人从沙发上扶起来,边上一个醉鬼见状,顿时不依不饶嚷嚷道,“卧槽,你他妈哪儿的?要拉城哥上哪儿去,还没喝够呢!” 陈未呵呵一笑,大声说道,“不上哪 分卷阅读7 儿,出去说句话就回来。” “可记着回来,这局不算完!” 陈未一边扶着人往外走,一边连声应道,“回来回来,马上就回来了!” 出了门,他忍不住暗舒一口气,一直将人带出一条街才停下来气喘吁吁问道,“你家在哪儿啊?” “……津北路,壹号……公馆。” 陈未微微一愣,“那是什么地方?我是问你住哪儿?宜城,你在宜城住哪儿?” “绿城……新苑。” 陈未实在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只好烧钱打出租车,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司机绕没绕,反正到了地方,他搜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还是少了司机一块五。 陈未从那人身上翻到钥匙,打开房子大门,把人扶进那座大得夸张的别墅,他看着客厅里滚得到处都是的空易拉罐,茶几上插满烟头的烟灰缸,还有扔在一旁不知道几天没洗的脏衣服,再看看靠在身上长得有模有样的人,顿时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白瞎了长这么好,怎么活得猪狗不如呢?” 他吃力地把人拖到沙发上,房子虽然乱,好在该有的东西都有,他烧了一壶热水,又翻出药箱给人勉强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旧伤,中间这人又吐了两回,把他刚收拾干净的地面吐得不像样子。 陈未只得又扶他起来洗脸漱口,等再次把人干干净净从卫生间运回沙发上,还没扶人躺好,对方却又不知道发什么酒疯,直接把他压在了下面。 “你要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现在真的就打你了。”他气喘吁吁一边骂人一边试着把人推开,可压在身上的人却沉甸甸纹丝不动。 陈未实在没劲儿了,正准备破罐子破摔叫他把自己压死算了,一双火热的唇竟猝不及防贴上了他的嘴。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刷得冒出一头汗来,没等他把注意力从嘴上移开,一只手就已经伸进了他衣服里,他紧张得呼吸都停住了,下意识张开嘴巴,那条舌头立刻趁虚而入钻了进来。 陈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那只看似漫无目的的手从衣底探入,径直覆上他薄薄的胸膛,抚过他突出的肋骨,摸上他热烘烘的小腹,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一面在心里唾弃,一面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满头大汗地按住对方那只手,“大哥,你别再往下摸了,再往下就要收钱了。” 身上的人似乎觉出了他的抗拒,手终于不再乱动了,只是安安分分扶在他腰上,加深了那个吻。 陈未被人亲得浑身滚烫,满脸通红,津液沿着合不住的双唇溢出嘴角,口中进进出出没完没了的舌头,好像要把他吸干。 他的心怦怦乱跳,身体也不由自主开始向着对方舒展,压在身上的人似乎非常满意他的反应,两条结实的胳膊立刻搂紧了他的腰,陈未还惦记着这人手上的伤,下意识地拱起腰身以免压到他的伤处,偏偏这一动作实在主动,身上的人立马又亢奋了起来。 陈未觉得自己眼光真是好得不行,就让他情人眼里出西施,一瞎到底吧,眼前人不仅帅,而且越看越帅,就算喝成醉鬼,也可爱得不像话,他想办了他,反正对方那地方也生龙活虎一个劲儿顶他,反正他是男孩子,做了也不吃亏,万一醒来以后,这人真像他想的那样,再也不理他了,他也能留点儿念想不是? 他拿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可谁知道他刚准备脱裤子献身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压着他睡着了,他不甘心地在他硬邦邦的后背上狠戳了两下,没错,真睡着了。 陈未生无可恋地从对方身下挪出来,抹抹头上的热汗,艰难地长舒一口大气,人都睡着了,他也只能纯洁罢手,知趣秒怂。 他从楼上的卧室里找到被子把人裹严实了,别的做不了,只好撸起袖子无私地帮他干了大半夜家务,天快亮时又色心壮色胆,捧着那人的脸“啵啵啵”一口气亲够本了,才顶着一对熊猫眼死而无憾地悄悄锁上大门走掉。 “陈未,早啊!” 七点十五分,陈未一如往常闷头往学校赶,刚跨进校门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停住脚步,扭头一看,忙高兴地喊了一声,“赵老师!” 赵刚走上去,笑呵呵道,“我正要找你呢。” 陈未微微一愣,“有事么,赵老师?” 赵刚点点头,“是有件事,陈未,咱们班马上要进一个插班生,程度不太好,我希望你能带带他。” 陈未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赵老师你也知道……” 赵刚拍拍他的肩膀,“不能因为别人嘴里的那些闲话,你就连朋友也不交了?这可不对啊。” 陈未虽然心里不情愿,但班主任都开口了,只得无可奈何点头应下,“我知道了,赵老师,只要新同学愿意,我没意见。” “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老师失望。” 眼见对方没有其他事情交代了,陈未忙道,“那赵老师我赶紧进班上早读去了!” “行,去吧。”赵刚看着学生走远,想起自个儿那发小的无理要求,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情这东西,欠起来容易,还起来难,王东旭长这么大没求他办过一件事,反倒是他总麻烦这家伙,小时候家里穷,偷铁料,捡煤球被工厂管事逮住,都是王东 分卷阅读8 旭出来顶缸,长大了他看上民政局上班的姑娘,也是王东旭冒充流氓,呸,什么冒充,本来就一流氓,帮他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才娶到现在的媳妇儿。如今对方突然开口要往他班里安排一个外来的转校生,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关键是他自己看不得班里有差生,王东旭带来的人,还能有个什么好的吗? 那天在王东旭那里的一番闲谈,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第5章 新同学 “当初我去南边闯荡,几个月了不仅一分没赚到,还把兜里的钱花了个精光,没办法只能靠帮人走货为生,有一回海关查得太紧,我不仅丢了雇主上万块的货,还险些连累了上线,是姜大哥出手救了我一命,后来我跟着他才慢慢认识这世道,洗手不干时也是他给我的钱回家乡投资,不然哪有我王东旭的今天?” “的确是大恩情。” 王东旭一脸烦闷,连声叹气,“也不知道姜大哥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居然把亲生儿子扔回老家。”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兴许是不想叫后辈再走老路。” 王东旭抓抓头发,“瞧你说的,我不也是那条道儿上出来的?” 他想了想,“大概就是因为你出来了,豁出一切拿得起,还得干干净净放得下,这样的人可不多。” 王东旭嘿嘿一笑,“别说,还真是。” 因为这份人情,他才迫不得已让那个底子实在差得可以的转校生到自己班里来,看来下半学期,又有他头疼的了。 赵刚照例进班巡视了一圈,这才回办公室。 二班班主任老师李梅芳已经到了,见他进来,赶忙放下手里的早餐,好奇地问道,“赵老师,你班真要进人啊?” 赵刚哭笑不得道,“这么新鲜吗?” 李老师也笑说,“新鲜倒不新鲜,就是好奇,你那班可是区里出了名的重点班,多少家长想尽办法要把孩子往你班里塞,我猜这个要么学习特别好,要么关系特别硬,不然你赵老师才不会随随便便要人。” 赵刚拿起教研室下发的通知,“学习我看就不用提了,我是不想要来着,一边是上面领导一声令下,一边王东旭这小子还跟我这儿打感情牌,我就是不收也不行啊。” 李梅芳想起上星期的教研会,一时间恍然大悟,“我说今年的教学试点为什么要放你们班呢,感情真是个有来路的,能逼得校长因为他一个,甘砸招牌,牺牲你们一个班。” 赵刚干笑道,“也没有那么糟,只要不是智力上有问题,学习要抓也快得很。” 李梅芳见他打肿脸充胖子,忍不住幸灾乐祸,“赵老师,你可想好了,这教学试点试不好,整个班的成绩都有可能掉下来,市局领导不接触实际教学,想一出是一出,学习小组听起来有意思,可咱们现在正是升学的关键期,学生的心理也都不成熟,早恋防都防不住,这回反而要成对儿凑啊?” 赵刚心里深以为然,面上却半点不露,只是一个劲儿摇头叹气,“试点试点,不就是拿咱们做实验么?” 李梅芳一脸看好戏地笑了半天,她想起什么,忙正色道,“差点儿忘了,这月的补助金发下来了,赶紧叫你班陈未来领吧,我听说前些天他妈也没了,怪可怜的。” 赵刚听她提起自己班里的尖子生,“李老师,说实话,我抓成绩的确有一手,可教育孩子心理这方面,却总是力不从心,我试过很多方法希望班里学生能接纳陈未,屡试屡败不说,现在他反而被同学们孤立得更加厉害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李梅芳沉默一瞬,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赵老师,你别怪我说实话,咱们也是为人父母的人了,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不会允许他和陈未那种背景的学生来往。”眼见对方皱眉,她摆摆手接着道,“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性情又明显比常人孤僻,将心比心,你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沾染那些在成人眼中都觉得不堪的东西?” 赵刚不再说话了,作为老师,他自然希望集体能带给每一个孩子温暖和关怀,让他们健康成长,但作为家长,他的确更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那些健康阳光,天真无邪的伙伴在一起。 “这么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梅芳拿起桌上教研室下发的最新文件,“要我说,也有。你们班不是马上要来一个插班生吗?你不如就把他跟陈未放一组得了。” “我也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这样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不然换别人你试试?到不了第二天保证就有家长找上门来。” 赵刚噎得没话说,李老师这话说得不假,从前这种事可没少见,否则陈未个头不高,他也不至于委屈他在后排单坐。 陈未昨天一夜没睡,困得实在不行了,课间跑出去洗把脸,回来就看到紧挨着他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所以又迫不及待地走近了两步,但对方回过头来,跟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吓了一跳不说,脸也跟着轰得一下烧得滚烫。天知道他昨晚上,不对,今 分卷阅读9 天早上才吃完这人豆腐,还没多大会儿他就出现在自己班里,这也太吓人了! 姜少爷挑挑眉,“吓着你了?” 陈未表情僵硬地咧开嘴,装糊涂,“呵呵……好端端的,我吓什么。” 姜少爷低笑,“我以为你怕呢,上次恩将仇报叫警察抓我,公交车上摸我,有事没事跟踪我,昨天还跑到我家里睡我,都是你吧?” 陈未的表情裂了,他小心翼翼把屁股挪到自己的板凳上,“……昨天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认错了啊,哦,那我回去再把监控看一看。” 陈未一听,顿时懵了,“你怎么在自己家里还装监控!” 姜少爷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防火防盗防色狼。” 陈未吐血,谁色狼啊?昨晚上到底是谁把他压倒扑上来就亲! 不等两人再就这个问题多做讨论,班主任已经踩着上课铃走进了教室,赵刚看到姜城已经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心里多出几分满意,开门见山向大家介绍道,“同学们应该都看到了,我们班这学期来了一个新同学,闲话我也不多说,我们是一个集体,希望新同学尽快融入,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并且这学期我们作为全校的教学试点,会采取新的学习模式,下午的时候会把大家的座位重新排一下,方便以后的小组学习。” 整整一堂课,陈未都心不在焉的,不仅他心不在焉,全班都心不在焉,来了新人,谁不好奇,更何况新人是那种扎眼到丧心病狂的人。 陈未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跟他一样的校服,陈未服气了,果然是衣服挑人,宜城所有中学最丑的一款校服穿在这人身上立马就不是校服了。他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他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瞄了眼对方的腹部,真的是八块,他数了好几遍。 陈未正想入非非,神游天外,耳边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低笑,“我猜你又在惦记我的肉体。” 陈未一脸纯洁地瞪了他一眼,心说,我连灵魂也惦记着呢! 姜少爷一边翻着手里的新书,一边若无其事道,“有时间多去替我做做家务,我在家一向穿得很少。” 陈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谁能告诉他,这家伙脸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内疚地低声说,“原来你知道是我,你救了我,我还报警抓你,你都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只不过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你小子。” 下课铃声如约打响。老师前脚一出教室,后排的学生就争先恐后地蹿了出去。 王恩铭托着篮球在教室外头等了半天,姜城一出来,他就上前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肩膀,看着教室里的情况,一脸不满道,“姓赵的是不是欺负外地人啊?怎么叫你跟那种东西坐一起?” 姜城不着痕迹架开他那条汗津津的胳膊,“怎么了?” 王恩铭嫌恶地拧起眉头,“你刚来不知道,他妈在那片儿卖是出了名的,只要给钱,谁都能上,染了一身下流的邪病,听说还会传染。那小子今天没挨着你吧?操,就知道姓赵的没安好心,明儿非叫我爸找他去!” 陈未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怔愣一瞬,又下意识低下头,本能地加快了脚步。 王恩铭看着闷头从跟前走开的小鬼,“算他跑得快,不然我非收拾好他不好!” 姜城脸色很不好看,懒得理他,转身就往楼下走,王恩铭见状,急忙跟上,“城哥,你等等我啊,咱中午下馆子去!” 姜城顿住脚,抬手不轻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别再跟个碎嘴婆子一样尽叨叨别人的事儿,不然我揍你,保证你爸都接不下来。” 王恩铭望着头也不回转身走掉的人,顿时一脸委屈道,“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说我是碎嘴婆子,卧槽,城哥你不能啊!” 第6章 食堂也看脸 陈未是走到小操场时被人从后面揪着衣服拦下的,他回头看向莫名其妙跟上来的人,“干嘛呀?” 姜城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明知故问,“哭鼻子了?” 陈未难堪地别开脸,抬起袖子蹭了一把,“才没有。” “我都看见了。” “看见又怎么样,你不还都听见了么!听见还不离我远点儿?” 姜少爷叫他一嗓子吼愣了,他见对方眼里的金豆子又忍不住掉出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咬我舌头舔我嘴的时候怎么不叫我离你远点儿?” 陈未一听,顿时臊得满脸通红,“你这人,要不要脸!” “我看是你不要命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本少爷这么说话。” “不要就不要了,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吧!”陈未一边揉眼睛,一边自暴自弃地说。 姜城低下头,刻意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怎么弄?在我家沙发上弄么?” 陈未猛得把人推开,下意识搓了两下烧得发烫的耳朵,“别跟我说话,烦死你了,高兴的时候就理我一下,不高兴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他妈闭关学习啊,你以为你们班那么好进哪?”姜城说得理直气壮。 陈未不大 分卷阅读10 相信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不信问你们班主任。” 反正陈未不相信,他朝前紧走了几步,回头见对方仍旧优哉游哉地跟在自己身后,他郁闷地顿住脚,“你老跟着我干嘛?” 姜少爷理所当然道,“你说干嘛?带我去吃饭。” 陈未指指操场对面的食堂,“食堂不就在那儿?” 姜城冲人两手一摊,“我刚来,饭卡还没办下来,你让我吃什么?” 陈未犹豫地递出自己的,“那我的借你。” 姜少爷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就是这么对待新同学的?让我自己去?我知道哪个窗口能吃,哪个不能吃?” 陈未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都是饭,还有什么能吃不能吃的?“那我带你去好了。” 闻言,姜少爷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陈未虽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气来,但这人听了那些话,还愿意接近他,他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他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一前一后走到食堂门口,陈未正要掀开门帘往里去,姜城却叫住他,“等下,把你饭卡给我。” 陈未不明所以地把东西递过去,对方拿过就径直走到食堂边上的“校卡充值”窗口。 陈未连忙跟上去,拦住他的手,“哎……我充就好了啊!” 姜城低头看向他,“别啰嗦了行吗,我饿死了。”他说着把卡递进窗口,拿出钱包,数都不数就抽出一沓纸钞,“先充这些,谢谢。”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学,一次最多充二百。” 姜少爷无语地点点头,“那就先充二百。” 食堂里人很多,声音特别吵,窗口前面队都排得很长,陈未扭头给他介绍,“那边是面条,这边是米饭,你想吃什么?” 姜少爷是南方人,不假思索道,“米饭吧。” 陈未又指这边,“这三个窗口是套餐,菜可以选,那个是炒饭。” 眼见没得选,他点头,“那就排套餐。” 两人于是排到队尾,陈未有点儿不可思议地问他,“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姜城面对他站着,“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很像个社会流氓?” 陈未连忙摇头,他瞧见这人穿校服以后,就忘记他其他打扮是什么样了,好像这人一开始就是这副样子,像书里写的一样,青涩纯粹,让人垂涎欲滴,简单干净,简直一尘不染。 陈未排在前头,姜城排在后头,点完餐并肩往座位上走的时候,陈未就想哭了,这果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明明两份一模一样的,为什么对方盘子里肉会这么多! 姜城坐在餐桌上一边笑一边把菜往他盘子里拨,“你们学校饭菜真够实惠的。” 陈未看他一眼,没好意思直说,只对长得帅的人实惠,他看着对方的动作,脸上又忍不住有点儿热,“你快吃吧,我够了。” 姜城也不多说,他昨晚上喝多了吐了大半夜,一上午还滴水未进,是真饿了。 陈未已经在刻意忽略了,但四周投过来的目光还是让他特别不自在,坐在对面的人实在惹眼得很,长得帅就算了,吃相也特别可爱,狼吞虎咽香得不行,一看就是真好养活,可又偏偏半点也不叫人觉得粗鲁,他有种悲催的预感,很快他的情敌就会成指数级增长。 “啊啊啊啊又进了!” “一班加油!” “啊哈,进了吗!进了吗!我刚没看到!” “砰砰砰”篮球砸得水泥操场都在摇晃,体育课上比赛进行得热火朝天,看台上两班的观众也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很热闹。 重点班的体育课从来没这么热闹过,陈未站在围观的人群外,只见球从那人手里“嗖”得一下飞出去在空出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然后不偏不倚垂直落进了球筐,他听着周围花痴少女吵闹的欢呼声,心塞得想扶墙,只不过他暂时得把注意力从球场上那个引人注目的小妖精身上移开。 早上进班他就发现乐纯那小子看他的眼神不对,所以特别留了个心眼儿,体育课的时候特意溜回来看了一眼,果然远远就瞧见那小子在某些人的从旁指点下提了满满一桶水进了后门。 “冯万锦,这……这样真的好吗?”男孩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有点不安地搓搓提水被勒红的手掌。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轻轻踢了一脚身前的凳子,大咧咧嚼着嘴里的口香糖,“你放心,大不了被老班批一顿,你是愿意被批一顿还是愿意跟陈未坐一起?” 男孩摇摇头,“还是批……批一顿吧!” 冯万锦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你不吭声,别人就觉得你好欺负,你不是自己也看见了,座位表不排别人就偏偏动你。” 男孩听了,脸上也露出气愤的神情,“对,我得让老师知道,打死我也不想跟他坐同桌!” 冯万锦跟陈未有仇,一班谁都知道,但极少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冯万锦的爸爸是个喜欢买v春的色鬼,偏偏陈未的妈妈做的又是这档子生意,所以尽管他父母离婚的直接原因跟陈未母子扯不上半点儿关系,他还是忍不住把一腔怨恨全都撒在了陈未头上。 “ 分卷阅读11 周强,你去后门看着,叫回来的都从前门进,免得误伤,李浩,你去外头看着,那小子过来就发信号,乐纯这没你事儿了,一会儿老师问起,谁都不许承认,听见没有!” 几个少年点点头,赶忙听话地各干各的去了。 陈未看出了对方的恶作剧,特意等班里人回去得差不多了,才往教室走,他伸手扒住一个同学两年从没说过话的小胖墩,想起刚刚这人也上场摸了两把,立刻就有了话题,忙热络地招呼道,“今天打得不错啊。” 小胖子愣了愣,他跟陈未没交往,但对他印象也不坏,尽管大家都说他不好,可他爸说了,要多跟学习好的玩,而恰恰陈未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小胖子腼腆地笑起来,他特别喜欢打篮球,可是个子太矮了,人又胖,大家都不愿意让他加入,但没想到班里新来的大帅哥居然愿意带他,他终于有了上场的机会,而且运气出奇的好,一投就进了俩。 陈未坑人也不是盲目的,小胖子郝好在班里虽然低调,但陈未一早就听吴思源说过,他爸是教育局局长。 陈未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加上这小孩儿又单纯,三两句就让他忽悠得找不着北,从操场到教室才几步远的功夫,两人就勾肩搭背无话不谈了。 “嘿,他跟郝好那头肥猪一起上来的,要把胖子叫走吗?” 冯万锦皱皱眉,“不行,太明显了,那小子精得很,万一发现了,咱们就白费功夫了。” “陈未,你真好,下次我们一起打球,我请你吃汉堡包!” 陈未看着小胖子脸上害羞又真诚的笑容,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但他清楚如果不把局长公子拖下水,他收拾不了那些人。 进教室的那一刻,他正准备一把将身边毫无防备的人推进门里,他跟小胖子却叫身后走来的人一手一个给拽了回去。 个高的好处不仅打球帅,而且意思意思抬抬手就能把门头上沉甸甸的道具安安稳稳撤下来,陈未不知道姜城怎么发现的,他只看见那人提着从门上取下来的水桶,径直走到姓冯的跟前,在全班的注视下,简单粗暴地把满满一桶水扣在了他脑袋上,然后顺理成章动手,班里人都没想到冯万锦身上藏着刀,唯独陈未没想到那个帅气逼人的小妖精为了整治那小子,宁肯被人划上一刀,救命恩人什么身手,他心里一清二楚。 第7章 不想和他坐 赵刚是被班长急匆匆喊进教室的,他一听打架还见血就知道事情严重,等到亲眼看见一片狼藉的现场,脸色更是难看得吓人,“还不住手!” 原本吵闹的教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他忍无可忍地将手里的教案猛得往讲桌上一砸,“你们可是一中的重点班,一个个都是老师家长眼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究竟怎么回事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今天课也不用上了,挨个儿给我请家长!” 姜城松开手里的少年,捡起扔在地上的校服,裹住伤手,转身朝座位上走去。 姜城顾忌着在学校里,根本没下重手,冯万锦恶狠狠地看了眼自己的跟班,那个人忙不迭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师,是那个新来的一上来就拿水泼冯万锦,两个人才打架的。” 赵刚不满地看向第一天入学就给他惹事的人,“是这样吗?” 姜城习惯性地摸向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抬头想起自己是在学生班里,又把掏了一半的东西摁了回去,“差不多。” “你既然来了这个班,就要守这个班的规矩,简直太不像话了!” 陈未心惊肉跳地上前托住他的手,“老师,我还是先带他去医务室吧,他还在流血。” “怎么不早说,快去!” 陈未也不多说,扶着同桌就转出了教室,走下教学楼他才忍无可忍道,“非要受伤不可吗?” 姜少爷一脸无辜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还装?”陈未白他一眼,虽然知道是演戏,可他看着对方脸上虚弱的神情,还是认命地不吭了。 进了医务室,值班医生没在,陈未脱下他缠在手上的校服,眼见虽然流了不少血,伤口却并不很深,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自顾自找到酒精和纱布给人消毒止血。 陈未蹲在对方身前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伤口,姜城托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看他动作,“我看你干这个很在行嘛。” 陈未抬头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不疼不痒的,受伤肯定也很在行吧。” “难道我的神情没表现出我快疼死了?” 陈未嘴角一抽,实话实说,“你的表情只是在说,演戏怎么这么困难。” 姜城被人看穿,也不再装模作样,这点皮肉伤的确没什么。 陈未把他的袖子朝上捋了捋,上面的伤口还没消下去,下面又添了新的,他嫌弃地皱起眉,“难看死了。” “你良心被狗吃了,我为了谁啊?” 陈未心说,狗才没有这么大能耐,是被你这个小妖精吃了! 陈未把纱布扎好,正要站起来,谁想蹲得太久腿麻了,还没使劲儿,脚腕子一软,脸就照直栽进了对方裤v裆里。 “ 分卷阅读12 嫌我难看你还非礼我。”姜少爷得了便宜还卖乖,坐在病号床上笑得花枝乱颤,又十分应景地故作委屈抱怨了一句。 陈未崩溃地按着他的大腿把脸从那个跟它主人一样没羞没臊,说硬就硬的家伙上撤开,郁闷地瞪了他一眼,使劲把人拉起来,“别开玩笑了,赶紧回去了。” 两人回到班里时,小胖墩郝好刚刚说完他长这么大在公共场合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虽然说得吭吭哧哧,断断续续,但好歹把恶作剧怎么发生,怎么解除,两个人又是怎么打起来的说明白了。 赵刚面色稍和,见义勇为无论怎么样都比打架斗殴要好听,新来的插班生他了解得还不多,学习倒好说,就怕人品有问题,只是冯万锦这个孩子……他从前还真是没发现。 他听完郝好的叙述,又看向直接当事人,“冯万锦,恶作剧的事,也是你干的吗?” 被点到名字的人大大方方抬起头来,“当然不是我,不信你问问别人。” 赵刚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既然这样,那今天放学谁都不要走了,直到把事情弄清楚为止。” 学生们个个低着头,最终坐在中间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在一片死寂中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老师……是我。” 赵刚一听,几乎当场气背过去,男生叫乐纯,人跟名字一样,天性纯良,老实文静,成绩也不错,还是课代表,一直是最叫人放心的那一类学生,赵刚的目光把班里几个调皮孩子挨个都盯穿了,却万万没想到能干出这种事的竟然是乐纯这小子,难道真像其他老师说的,青春期关注心理比关注学习重要? 男生站在座位上,早就吓白了脸,他胆子本就不大,今天要不是冯万锦那几个人撺掇他,他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要是真被请家长,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皮带炒肉,可比起挨顿打,他更加不想跟陈未坐一桌。 “谁教你这么干的,为什么捉弄同学?” 他一向得老师喜欢,班主任头一次这么疾言厉色地问他话,男孩吓得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他看了看刚刚还兴致勃勃鼓捣他恶作剧,现在却一脸若无其事的人,支支吾吾道,“我……我今天早上送作业的时候看见了老师桌上的座位表了,我……我不想跟陈未一起坐……赵老师……别人都说他有……” “够了!”他话未说完就被班主任一口打断,赵刚气得肝疼,“你有意见不能私下跟老师讲吗?做出这种行为,你不觉得幼稚吗?” 男孩儿想起知道这事以后班里同学的反应,忍不住更加委屈,“我要是跟老师说,老师不调我也要调别人,别人肯定都……都不愿意的。” 赵刚下意识看向其他学生,果然个个都是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所以你原本想捉弄陈未?” 男孩诚实地点点头,赵刚重又将目光投向到现在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胖子,暗暗舒了一口气,幸好那桶水没泼在局长儿子身上,否则他又少不了被校长约谈。 郝好胆子小,最怕看见别人打架,刚才教室里的事情是真把他吓坏了,听乐纯说出事情的原委,他忙看向已经回到座位上的两个人,他觉得陈未挺好的,但是班里同学却都说他的坏话,姜城就更好了,要不是他拉住自己跟陈未,他们现在肯定都成落汤鸡了,他又怯怯地看了看伤了人还一脸嚣张的冯万锦,郝好本来就讨厌他,现在更加讨厌他了,他决定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爸妈。 赵刚没收了冯万锦的小刀,狠狠批评了他一顿,又通知了他的家长,但回到办公室,他仍旧一肚子火,乐纯看到的是姜城入班前的座次表,那时候乐纯妈妈经常找他想办法,希望儿子能更进一步,上个重点高中。他觉得陈未脑子活,理科学习很有思路,而乐纯虽然乖巧,但是学习却死板了些,原本希望陈未的学习方法能给他点启发,谁知道阴差阳错发生这种事情,还有冯万锦那小子,要不是今天跟他妈妈通了电话,他还不知道学生父母已经离婚,难怪没人管教,越来越无法无天。 冯万锦被姓赵的骂得狗血淋头,还通知家长?能吓着别人,可吓不着他,他爹妈自己的事儿都还没料理好,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精力跑到学校来听他班主任叨叨。 他心里有气,并且还是不撒不行的气,他趁着上厕所的时间,路过楼下的差生班,叫出一个老熟人,“我们班新来那个,知道什么来历吗?” 梁方微微一愣,“姓姜?” 冯万锦不耐烦地点点头,“没错。” 梁方摇摇头,“什么来历我不知道,但我劝你别去犯他的晦气。” 冯万锦好一会儿没说话,“听说王立新这阵子手头儿又紧了。” 叫梁方的少年呵呵一笑,“那孙子有手头儿不紧的时候么?” 冯万锦啃不动硬骨头,至少还有软馒头可捏,“趁今天老子心情好,送他一笔,那小贱人发钱了。” 梁方登时会意,“你是说……” 杨夏接水回来,路过教室后门,看到班里几个男生正聚在一起不怀好意地商量着什么,她厌恶地皱皱眉头,原本要从后门进去,顿时改变主意径直朝前门走去。 梁方眼尖地伸手拦住校花,“哎,姑奶奶绕什么远路啊,这边儿请,这边儿请!” 分卷阅读13 “你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冯万锦扒着梁方的膀子,嘻嘻笑道,“商量怎么把校花追到手啊。” 杨夏冷哼一声,“你还是算了吧。” 梁方盯着女孩儿笑眯眯的神情,立刻嚷嚷道,“不对啊,这是有情况了?谁捷足先登了?难道有人比本少爷还帅?” 杨夏白了他一眼,“无聊。” 冯万锦沉着一张脸,“不会真被人泡走了吧?” 梁方摇摇头,“没听他哥提这事儿啊。” 放学铃一打,陈未就慌忙急火要溜,他晚上还要打工,没时间多耽搁,回头正准备跟新同桌说再见,就看到边上人一脸惆怅看着他,一副被人抛弃的可怜样儿。 “怎么了?”陈未好心问了一句。 姜城不满地送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么急匆匆的,是准备丢下我上哪儿去?” 陈未懵一脸,“我干活儿去啊,干活儿总不能带着你吧?” “怎么就不能了?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没人认识我,没人理我,我连路都没认清楚。”他说着抬抬手,“而且我还受伤了,你难道不要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再送我回家,给我做顿好吃的,顺便帮我做下家务,再替我写下家庭作业?” 陈未嘴角一抽,老老实实答道,“……这个我真没空。” 姜少爷本来还想再努把力,门口哗啦啦已经走上来一帮人,紧接着王恩铭的大嗓门就在门口嚷嚷开了,“城哥,走吧,就等你了。” 第8章 必须做点什么 姜城无辜地皱皱眉头,陈未把白眼给他送还了回去,“人生地不熟的?没人认识?没人理你?” 姜城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正要走,陈未又在身后拉了他一把,然后他就听见一句忧心忡忡的嘱咐,“你身上有伤,晚上别喝酒了。” 陈未眼睁睁看着姜城被那群人拖走,突然心塞地叹了一口气,天知道他有多想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再把人送回家,给他做顿好吃的,顺便帮他收拾下狗窝,再盯着他做会儿家庭作业。 郝好落在后面,他看到姜城走掉,这才跑到陈未跟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陈未,我……我们以后……一……一起玩儿好吗?” 陈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无比自然还带点儿雀跃地应了一声,“好啊。” 小胖子一听,顿时满脸都是高兴,“太……太好了,今天我妈来接我,下次你来我家,还有新……新同学,我们一起写作业!” 陈未微笑点头,“没问题,好极了。” “那……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陈未目送小胖墩走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这小子太单纯了,而他好像并不怎么适合跟单纯的人来往。 郝好一出校门就看见他爸的车,上了车才发现今天爸妈竟然一起来接他,他当即不假思索把白天的事情全说了。 郝好妈妈心惊胆战在儿子身上检查了一个遍,“我的天,竟然带刀去学校,还就在你们班,这也太可怕了!没伤着你吧,儿子!” 郝胖连忙摇头,“没有,但把我们班一个同学划伤了,流了好多血可吓人了,要不是那个同学把我拉开,今天我就在医院了。”他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老爸,下意识地把情形说严重了那么一点点。 “太不像话了,他爸,宜城一中不是省重点吗?郝好他们班不是最好的班吗?怎么还会有这种学生!你让咱们儿子以后还怎么专心学习?” 郝好见他老爸不说话,赶忙低声安慰他妈,“没事了,赵老师已经批评他了,还通知了他家长。” 学校外头是一条窄道,两边都是门市,卖各种零食和文具,上学下学时,几乎每一家都人满为患。陈未走过这条小街,他惦记着晚上的活儿,正急匆匆往目的地赶,没想到刚转过路口,就被七八个小流氓堵了个正着。 “怎么着,以为走得早,就能避开哥儿几个啊?” 陈未看着拦在面前的黄毛,脸色不太好看,他差点儿都忘了,每月十号都是他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因为学校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象征性地为困难学生发放一笔钱来贴补生活,他从前没那个骨气拒绝,又放不下自尊坦然接受,所以总是把钱压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花,正好今天放学他才刚刚放进书包。 “避着你?你算什么东西?” 黄毛恶狠狠啐了一口,“很有种嘛,果然又好些天没人收拾你了。” 陈未逃跑比打架在行,但这回出乎意料,他们人太多了,没等他跑出多远,就叫对方围上来前拥后堵,没了去路。 “你们这群坏人,不要打未未哥!” 陈未听到喊声,一把推开面前的流氓,正见一个小孩儿气冲冲地朝这边跑来,他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已经被人一拳砸在了脸上。 陈未一边暗叫倒霉,一边慌忙扑上去掩护自己都顾不了,还企图帮他打架的小鬼。 十岁的刘小航举着小拳头在他怀里哇哇大哭,陈未知道这会儿还手也是挨打,只得尽力护着身下的小孩儿,把后背全暴露给对方。 分卷阅读14 黄毛逞完威风,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拉链一扯,里头的书本呼啦啦全倒在陈未身上,他熟门熟路地上前翻出夹杂语文书里的三百块钱,这才心满意足地丢下空书包,领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陈未爬起来,被他压在下面的孩子小脸憋得发紫,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他一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边叫他名字,一边心惊胆战把手压在他心口给人做起心肺复苏,直到小孩儿缓过气,“哇”得一声哭出来,他悬吊的心才算归了位。 他扶着小崽子,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妈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孩儿抹抹脏兮兮的小脸,“我找未未哥。” 陈未蹲在小孩儿跟前,“是未未哥不好,最近都没时间跟小航一起玩儿,我先送你回家,一会儿你妈又该着急了。” 小孩儿抽抽搭搭点点头,“嗯。” 陈未把刘小航送到家的时候,裁缝铺老板娘正找儿子急得哭,这孩子有心脏病,身体一直不好,偏偏他爸爸还是个赌鬼,他妈为了给儿子做手术,起早贪黑地挣钱,陈未从小就知道,上天是不公平的,越是好人,遭的罪就越多,因为老天爷也知道他们好欺负。 “陈未,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吗?是不是小航又给你添麻烦了!” 陈未忙打打校服上的泥灰,“小航找我玩儿呢,刚才碰见几个小流氓,打了一架,这小子长大了,得看紧点儿了。” 老板娘气势汹汹地在儿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两巴掌,“臭小子,越大越不听话了!” 小孩儿配合地哇哇大叫两声,果然老板娘立刻就生不起气来了,她扭头看向陈未,“小未呀,今天又有人来催房子了,你找到住处了吗?没找到就到婶子家来,小航最喜欢跟你一块儿玩儿了。” “婶儿,我有地方,你就别操心了,倒是……小航的手术费还差多少啊。” 刘梅脸上露出藏不住的高兴,拉着陈未连连点头,“不差了,不差了,下个月就能做手术了。” 陈未一听,也跟着高兴起来,他伸手摸摸小孩儿的脑袋,“太好了,小航也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样活蹦乱跳了。” 刘梅说着,“是啊,我这苦命的小子总算要好起来了。” “妈,未未哥疼,小航也疼。”小孩儿伸手指指陈未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胳膊。 老板娘给儿子把袖子捋起来,果然见到手肘上擦伤了一大片,气得她立刻抬手又要打,她转回里屋绕了一圈,又不好意思地转了出来,急急忙忙道,“陈未等等,帮我看着小航,家里只有红药水了,我到诊所再去买瓶药油。” 陈未赶忙拦住她,“婶儿,不用了,我回家自己弄就行了,你看着小航吧。” 老板娘脸上习惯性地露出老实人独有的那种歉疚神情,她急着给儿子治病,一分一毛都是算计着花的,买上一瓶药油,明天的菜钱就没了。 包间里灯光很暗,那群闹腾的少年又把自己喝趴了,姜城这回没由着他们灌,只是应景地坐在一旁。 谭爽给他上了一根烟,自己也跟着衔了一根,只是还没来及点,就被眼疾手快偎过来的女孩儿把烟给截了。 “你又不听我话,说了不准抽。” 谭爽那张冷峭的脸上浮起一个宠溺的笑容,“不是还没戒掉么。” 女孩儿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想也不想就把吻送了上去。 谭爽搂住女孩儿柔软的腰身,两具年轻的肉体贴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姜城一边摇头,一边自食其力摸到火机,把烟点上了,他瞥眼当着一群大老爷们儿的面,肆无忌惮秀恩爱的俩姑娘,自觉地把脸扭到了一边,只有一帮杨夏昔日的追求者喝得醉醺醺瘫在一旁抱头痛哭。 谭爽牵着她的姑娘看向坐在身边的人,“体校离一中太远了,我一礼拜只能回来一次,这丫头得拜托你帮我看着点儿,别让那群苍蝇骚扰她。” 姜城大方点头,“放心。” 杨夏乐呵呵地靠在谭爽身上,“你就放心吧,杨冬还有王恩铭都跟我在一个学校呢,谁敢欺负你的小公主?还是给我们学校其他女生留点儿念想吧,你都不知道,他才来几天就多少人惦记呢!” 谭爽捏捏她的脸,“你哥跟姓王的靠不靠谱,我还不清楚?” 杨夏看向那两个扯着难听的公鸭嗓还抱着麦克风不撒手的傻子,忍不住大笑,她笑完又想起什么,忙道,“城哥,你们班有个叫冯万锦的,他下午来找梁方了,我听见他们商量坏事儿呢,好像跟你们班那个陈未有关。” 黄毛一行人,腰包里有了钱,自己潇洒还不够,大半夜还招呼一群人把街头的大排档挤得满满当当。 陈未知道晚上的活儿是干不成了,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虽然没敢跟刘梅讲,可他心里清楚,那个孩子刚刚差一点连做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得做点什么才好,做点什么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比如把那群人送进监狱,就用他刚刚取回来的东西。 “老板,你他妈磨叽什么,老子要的羊腰子烤好了没有,赶紧地上!” 塑料棚底下的胖老板暗嗤一声,嘴里却赔笑着嚷嚷道,“好了好了,就来了,就来了!” 当 分卷阅读15 一个人决定做一件坏事的时候,在最心安理得的状态下才最有可能把事情做成。陈未夹在一波客人中间走进挤满桌椅的塑料棚,趁着那群人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把东西塞进了王立新的裤兜里,又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正要走到街口的电话亭去报警,却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第9章 东西哪来的 那人二话不说把他扯到一边,抽完手里的烟,把空盒捏成了一团,扬手投进不远处的垃圾箱,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利索地把外衣一脱,径直扔进他怀里,而后大步走向对街的门市。 黄毛咕嘟嘟吹了一瓶,邻座的混混中间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他把酒瓶往桌上一磕,刚准备说话,肩上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他回过头去刚要开骂,眼光恰好瞥见对方从口袋里摸出的大钞,来人扫了眼一片狼藉的桌面,面无表情道,“喝酒也不叫上兄弟,不够意思了啊。”说着,将手里的钞票往桌上一撂,“老板,照这个数上。” 黄毛那张猥琐的瘦脸上顿时堆起笑容,他平时就好个面子,这年头钱值钱,三百块已经不少,可招呼他这十来号人,还是寒掺了点儿,这小子虽然没见过,可一看就是个上道儿的,主动上来套近乎,少不得有事要请他帮忙,他自然不会将上门的生意往外推。 黄毛当即笑嘻嘻地接腔道,“哈哈,兄弟哪能忘了你啊,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坐下一起喝,赶好我介绍弟兄们认识认识。”他一边说,一边将人亲亲热热拐到矮桌前,拍着胸脯道,“跟弟兄伙们介绍下,这是我王三儿的好哥们儿……”话到嘴边儿,王三才发现压根连来人姓甚名谁也不晓得,干干一笑,身边人已体贴地说出了名字。 黄毛笑得越发高兴起来,大票子一拿立马免了他捉襟见肘,登时与人亲近起来,有吃有喝就是朋友,一帮二混子更加不管谁是谁,牟足了劲宰这一顿肥的。 黄毛牛皮吹尽,也渐渐喝大了舌头,不晓得谁提了句刚才被抢的小崽子,王三嘴上也不把门,猥琐至极地笑说,“那个小婊v子兜里有的是钱,他妈是个妓v女,不知道榨干了多少男人,死的时候也不搞不清得的什么病,看着都寒掺,姓林的小子身上八成也有那病,哈哈,野鸡下的种能有好的吗!” 小痞子们一听,也跟着哄笑起来。那人不吃不喝,也不多说,直到一群人酒足饭饱,他才正眼看向已喝得歪歪傻傻的人,“爽快吗?” 黄毛一边叫着好兄弟,一边大笑道,“爽快!好久没这么爽快了!” 他勾起嘴角,“更爽快的还在后面。” 不等王三想出还有什么更爽的,意想不到的一记重拳已又狠又准地砸进他几乎要被酒肉撑破的胃囊。 黄毛叫人一拳打翻在地,“哇”得一声将吃进胃里的东西全吐在了道上,捂着肚子滚了几滚,才有气无力地叫骂起来,“哪来的王八羔子,敢打你三爷!”他胃里一翻,又吐出一股酸臭的肉渣,这才腾出力气大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揍他!” 跟着黄毛一道的少年,眼见刚才还称兄道弟的人,转眼就打了起来,一下子也懵圈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 陈未看懵了,打群架的他见多了,自己掏腰包把人喂饱了再打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他远远瞧着那些吃多少吐多少的小流氓,一个个瘫在地上哭爹喊娘,真是看着都疼。 “哎哟,你他妈是那条道上的!老子怎么得罪你了!”垂死挣扎的黄毛叫人一脚几乎将肋骨踩断,疼得眼白直翻,连嗷嗷叫唤的力气也没了。 “别管我是那条道上的,往后别再出来脏老子的眼。” 陈未的计划被人彻底打乱了,姜城今天晚上特别暴躁,收拾完了那群流氓,又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回了家。 门一打开,陈未就被人一脚踢进了门里,没等他喊疼,脸上就砸下来一包□□,正是他刚刚悄悄塞进王立新裤兜里的那样东西。 “哪儿来的?” 陈未听着对方的质问,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我他妈问你哪儿来的!” 陈未在他冷厉的目光下,吓得脸色发白,“国道附近有一座废弃工厂,三个月前,有个操南方口音的蹩脚老头子在工厂里住了两天,他走以后,我在里面捡的,东西也是我学着他的做法,用他留下的那些东西配的。” 姜城真想抽他,但他忍住了,“行,你他妈真行,看一眼连这都能学会,我真是小看你了!” “你问完了吗?我能走了吗?” 姜城看着面前小鬼狼狈的神情,也发觉自己语气太重,下意识放缓了声音,“急什么?你跑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非要问得那么清楚吗?” “那你说还是不说?” “工厂边有个废品回收站,我常去那儿卖东西。” 屋子里安静下来,姜城虽然生气,但他也意识到自己追根究底,逼他说出自己难以启齿的事情,的确有些过分,“行吧,没事了,要走就走吧。” 陈未起身正要头也不回往门外走,就看到那人自顾自解开了手上血淋淋的纱布。 分卷阅读16 姜少爷不会承认他卑鄙无耻用了苦肉计,但那天晚上有个小鬼是真的哭着给他重新包扎好伤口,然后做了一顿热饭,又顶着一张被人揍成调色盘的脸,蹲在卫生间里给他洗衣服洗到大半夜。 陈未头天晚上被人气得半死,第二天一上午都没理他,中午放学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把饭卡往他怀里一扔,自己走了。 吴思源老早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了,陈未瞧见走了一条街特意从二中跑来的人,也忙迎上去,“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吴思源一脸衰样,“你脸怎么了?我中午没作业,过来找你一起吃饭的。” “没事儿,昨晚上碰上王立新那帮人,打了一架。” 吴思源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你啊,真的假的?我今天一早上就听人说,王立新那孙子昨晚上被人收拾得不轻,正躺在医院里没三两个月出不来,这下可太好了,后半学期我们二中门口终于清净了。” 陈未笑笑没往下说,吴思源心里有事,愁眉苦脸地发出邀请,“吃饭去吗?我请,盖浇饭,有肉的。” 陈未看着他的苦瓜脸,“几天不见,你怎么了?” 吴思源摇摇头,“边吃边说吧。” 两人走进学校附近的小饭店,找了张空桌,叫了两份饭,吴思源抱怨道,“我爸最近鬼迷心窍了,我妈担心他出事儿,两个人天天在家吵嘴。” 陈未想起他爸的官职,看了眼人满为患的小馆子,谨慎地对他摇摇头,“吃完饭出去再说。” 吴思源心里有事,舀了两勺子就不吃了,陈未见状,也三两口把自己喂饱,放了碗。 两人走到一中的大操场上,吴思源打开话匣子,“我听我妈跟姥爷在电话里说,上面好像在搞一个什么开发案,好几个波人都在抢那块地的使用权,我爸又正好管这块儿,几乎天天有陌生人往家里去,送的东西我妈看了都害怕。” “你是说,你爸现在有权决定这块儿地归谁?” 吴思源点点头,“我爸想靠这个项目既出政绩又拿钱。” 陈未不太懂官场那一套,“不能两样都占?”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如果拿了那块地的人真老老实实去做开发自然没问题,就怕打着开发的幌子干别的什么。” “你妈的意思呢?” “我妈当然希望我爸置身事外,我悄悄听到,那几波人都不好惹。” 陈未看着面前漂漂亮亮的少年,“你爸对你怎么样?” 吴思源不假思索道,“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说怎么样?” 陈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叫你妈多劝劝他,实在劝不动再想别的办法。” “我也就是找你发发牢骚,大人的事儿,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啊。”他说着,瞧见从旁路过的小胖子,忙张口喊道,“大胖,我吴思源!” 小胖子回头瞧见他们,连忙加快步子跑了过来,“陈未,吴思源?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呢?” 吴思源伸手扒住陈未的肩膀,“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可是好哥们儿!” “那太好了,下次你们一起来我家写作业!” “行,没问题!” 郝好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妈给我送饭了,我先去了哈!” 吴思源看着胖墩走远,顿时一脸好奇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陈未把昨天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吴思源表情有点儿古怪,“可别叫我猜对了,你不会原本是想叫局长少爷给你做替死鬼吧?” 陈未没说话,吴思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鼻子,“多好的资源在你边上你不懂得用就算了,能不能别老招惹这种重要人物?这是人大胖厚道,也不清楚你什么人,不然回家随随便便跟他爹告一状,你连高中都别想上。” 陈未叹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吴思源嘴角一抽,“大胖心眼儿挺好的,是个好人,你以后别欺负他。” 陈未点点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没那个胆子,顶多别人欺负我时,拉个垫背的。” 吴思源无语望天,“真是丧尽天良哪!”他想到什么,又满脸好奇地问道,“哎,真的这么巧啊?你的救命恩人现在变成你同桌了?” “嗯。” “那你们相处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 陈未特别赶到下午快上课才回教室去,但回去的时候同桌已经收拾东西不见了。 第10章 秋裤破了个洞 沈非下午接到班主任老师的电话,挨了好一顿批评,无可奈何只得亲自找上门去,他大步走进客厅,果然看到猫在家里没去上学的人,“你老实跟我说,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姜城嘴里叼着烟,光着脊梁坐在沙发上擦枪,听见问话,头也没抬,“你姐没跟你说么?” 沈非盯着他身上那些吓人的伤疤,“就是说了我才问你。” “你不用问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这样,你还要我查那些事情干什么?” 姜城撂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看着面前 分卷阅读17 的人,“小舅,你真的以为我离开姜家,就能远离是非么?姜家派来的人在宜城被警察扣下,老爷子虽然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不再追究,但这桩买卖铁定不会再有后话,可这样一来,就等于给了姚家机会,一旦姓姚的跟洪马两家达成交易,姚震要的第一颗人头你以为会是谁的?” 沈非面上一凛,听得心惊肉跳,“那你爸怎么还敢叫你单枪匹马回宜城?” 姜城掐灭没抽完的烟,“这个不重要,我可以暂时不再掺和姜家的事情,但如果有一天麻烦找上门,至少该有点儿准备,不是么?” “市里的开发案马上就要下来了,不少人在争城东的那块地,包括洪马两家,姓吴的收了洪义不少好处,如果不出意外,他得手的可能性很大。” 姜城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非听他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忍不住焦急地追问道,“知道了,然后呢?” 姜城不明所以道,“什么然后?” “难道不该做点儿什么?就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静观其变,先不要插手。” 沈非闻言也不再多说,他想起电话里挨的一顿痛批,郁闷道,“你小子不会真上了一个礼拜都不到,就不准备上了吧?” 姜城破罐子破摔道,“不上了,没意思。” 沈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听不懂,费劲。” 沈非拿起桌上的习题册,“这有什么?你小舅亲自来辅导你,保证你一学就懂!” 姜城看着他在草稿纸上写的公式,“我问一下,这是初中题吧?” 沈非翻回封面确认了一下,“没错啊。” “你让我用微积分解初中数学,真的合适?” 沈非看了看自己写的解题步骤,讪讪笑了笑,“那个……要不我还是给你安排个家教吧。”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陈未一下课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赵刚气闷地问道,“姜城下午上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因为冯万锦的事情,上面一个电话,全校领导老师立刻开会讨论处理,处理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下午新来的小子又一声不响地逃学。 陈未面不改色道,“赵老师,他昨天受了伤,今天实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了,临走叫我帮忙请假的,是我给忘了。” 赵刚听到这话,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他好不容易弄进班的人才上几天就辍学,那不是明打他脸吗?“放学以后要是没事你就去看看他,正好明天就是周末了,周一要是还来不了最好补张假条。” 陈未嘴上满口答应,但他放学以后肯定是没空的,并且他还在生气,就算那家伙委屈巴巴对他使了一早上美人计,他也还是生气,而且这气还要再生几天,至少礼拜一之前不想看见他。 气温降得厉害,晚上的烧烤摊上也没什么客人,陈未领完工钱就知道他明天不用来了,他回到家,洗掉一身油烟,在床上缩了一会儿,还是提前把自己的厚被子抱了出来。 他下定决心再生两天气,可一闭上眼睛却又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做起了乱七八糟的梦。 梦醒来,屋子里黑漆漆的,被子盖厚了,他有点儿热,只好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没想到却摸到床边突兀地躺着一个人。 陈未吓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猛得拉下床头的灯绳,屋里亮了才看清楚迷迷瞪瞪睡在他床上,衣服都没脱的人。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姜城抬手遮了遮灯泡刺眼的光,自顾自翻了个身,理所当然道,“我钥匙锁屋里了,进不去门。” 陈未把人翻过来,又使劲儿摇醒,“那你找开锁的啊!” “我钱包也锁里头了。” 陈未拍拍他的脸,“你给我起来,话不说清楚不准睡,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姜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巷子外头,随便问问不就知道了。” 陈未觉得好像是这样,“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没锁门。” “不可能。”陈未睡前锁没锁门自己还是记得的,才不听他胡说八道。 姜城看着他不说话了,陈未不放心地跳下床跑出去检查了一下,眼见外门里门都锁好的,这才转回来。 他气急败坏地爬上床,重新裹紧被子,面朝床里闭眼睡觉,姜城在外面时不时抗议一下,“我冷。” 陈未蒙头不吭。 “我好可怜,没人疼,没人爱。” 陈未下意识把身子往墙上贴了贴。 “冷得鼻子都冻僵了。” 陈未捂住了耳朵。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姜城枕着自己的胳膊,半边身子搭在床边,半边身子空悬在床外,寒风卷着落叶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老旧的玻璃窗,无孔不入的寒意顺着窗框跟墙壁粘结处细小的缝隙飕飕往屋里钻。 “你把衣服脱了。” “干嘛?” 陈未认输地扭过脸来,“我怕你衣服上有灰,弄脏我的新被子!” 他说完就自暴自弃地把脑袋缩了回去,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 分卷阅读18 音跟床板吱吱呀呀的响声,他不放心地回头一看,见对方正在拽那件外套下面贴肉穿的薄线衣,他急忙发声制止,“你还想脱光吗?” 坐在床边的人理所当然道,“我喜欢裸睡。” 陈未坚决抗议,“什么怪癖?你不准裸睡!” “干什么反应这么大,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是怕我会把你怎么样!陈未忍着没说。 姜城妥协地把衣服拉下来,只好这么将就着睡到了对方的被子里,把人抱个满怀。 “你别挤我。”陈未郁闷地说了一句。 “你床太小了,再往外我就掉下去了。”姜城无辜地说着,手又在他身上上下摸了个遍,“你怎么睡觉还穿这么严实。” “我这是秋衣秋裤,你从来没穿过?” “没。”姜城在他秋裤上摸到了一个破洞,顿时好奇地伸进去了一根手指,陈未猝不及防打了激灵,扭头狠瞪他,“你干嘛?” “你秋裤破了。”姜城好心提醒。 陈未臊了个大红脸,他本来觉得反正穿里面看不见,破了也就一直没管它,谁知道今天被人捉了个正着,“破了你还戳?快点把手拿开,我明天就补好了!真要被你烦死了!” “好凶啊,你这么说,我心都要碎了。” 陈未不相信地回了一句嘴,“这么脆弱吗?” “脆弱得很。” 陈未没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那声叹息让他突然升起了很多很多的犯罪感,他下意识回抱住身边的人,爱心泛滥地在他背上安慰地拍了拍,认栽道,“别闹了,就当是我不好还不行么。” “当然是你不好。” “对对对,我不好,我不好。” 陈未没一会儿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姜城又把身上分走的棉被全部裹回了他身上。 凌晨四点,陈未在床头闹钟响起的一瞬间,准时从床上坐起来,姜城看着窗户外头没亮的天,憋着一股子被突然吵醒的起床气,“我他妈记错了么?今儿不是礼拜六?” 陈未小心翼翼把人按回床上,“你再睡会儿,我该干活儿去了。” 姜城推开他,也跟着坐起来,“你是预备到哪儿干活儿?天都没亮还。” “就是巷子外面那条街上的早点摊子,一出巷子口就看见了,你接着睡,睡醒出来吃早饭。” 陈未说完,也不再管他,麻利穿好衣服,跑出去洗漱。 姜城抗议无效,又没话好说,只好占了一张床,又累又困地接着睡了。 陈未还没收拾利索,门外就传来了老板娘急匆匆的喊声,他赶忙应声,“来了!来了!”喊完才想起来还有个大活人在里头睡觉,他又立刻把没喊完的话咽了回去。 姜城火冒三丈地翻了个身,烦得要炸。 陈未小跑着赶到摊子上,老板娘气冲冲地放下擀面杖,“磨叽到现在,再晚会儿吃早饭的都来了!” 陈未连忙赔笑脸,“婶儿,真不好意思,我明儿绝对晚不了,我……我这就干活儿去!” 老板娘还想再说他两句,但瞧他已经麻利地干起活儿来,也就没再数落下去,转身忙活自己的去了。 路头临时搭建的铁板房很小,炉子大锅一放,就没有人站的地儿了,陈未蹲在案板边上包馄饨,还要寻空收碗洗碗,周末可以呆到中午,平时从四点干到七点半,他捡两个包子吃,就得往学校走。虽然赚得不多,但总算一笔收入,更何况他还有一大笔债要还。 第11章 老师,我! “有什么吃的?” 姜城睡不着,收拾完自己,天一亮就下来了,并且老远就看到那个瘦巴巴的小鬼像个陀螺,干完这个干那个。 陈未正手脚麻利地收碗擦桌子,他听见问话,抬头一看,眼睛顿时就笑了起来,姜城长得很扎眼,无论身高外形还是长相都属于特别吸睛的那一类,而且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副疏离冷淡,高不可攀的神气也跟他们这破破烂烂的贫民区完全不搭调。 眼见他听见客人问话半晌没反应,边上的老板娘忙上前推了他一把,笑吟吟地问道,“看看想吃点儿什么,包子馄饨豆浆油条都有现成的!” 陈未回过神来,想着对方的口味推荐道,“要不小馄饨配煎饼吧?” “成。” 陈未得了话,连忙自己跑去做,小馄饨下锅,他私心又多扔了一把,叫眼尖的老板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两碗当一碗下,认识啊?” 陈未不好意思得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叔,煎饼不要辣,给加俩鸡蛋,多的从我工钱里补。” 男人指指较真儿的妻子,又心照不宣地呵呵笑着点点头。 陈未晓得这人好养,对吃的也不挑剔,他把东西端过去,“你先吃,不够喊我,我再给你加。” 姜城点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可是不等他说话,那边就又喊了起来。 “陈未,给这位客人盛碗稀饭!” 陈未闻声,忙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转回炉灶前,抬头问向跟前的男人,“请问,您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分卷阅读19 男人粗声粗气地答了一句,“在这儿吃。” 陈未一摸案上没有瓷碗了,便顺手拿了一个方便碗,勺子里的粥还没来及往里舀,男人却变脸发火道,“小兔崽子你听不懂人话是怎么地?说了在这儿吃,在这儿吃,你还给我拿一次性的,没长耳朵是不!” “这一会儿客人多,碗洗不及了,先用这个碗,您看怎么样?” “说了不要一次性的就不要一次性的,你废什么话。” “那我……我现在去洗。” “你诚心给我添堵是吧,等你他妈洗完,老子上班儿都迟到了,迟到一天罚的钱能抵你干一个月的,你赔得起吗?” 老板娘见状,忙跑去洗了个碗出来,还没来及上去说好话,就见那客人也不知道那点儿不对脾气了,竟然气冲冲伸手要去抓陈未的衣领子,可惜只伸到一半,腕子就被旁边另外一只手给抓了个正着。 姜城把陈未拽到身后,面无表情盯着面前没事找事难伺候的人,“爱吃吃,不吃滚。” 男人正要破口大骂,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儿,嘴一张就立马变成了凄惨的痛呼。 陈未盯着姜城捏在那人桡骨上不动声色陡然发力的指掌,又心惊肉跳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正想开口把人劝下来,这边姜城已很有分寸地松了手,结果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全无底气地扔下一句“你等着”,立马就灰溜溜地撒腿跑了。 陈未正要开口道谢,姜少爷已经拖着他到了老板老板娘面前,没半点儿商量余地地知会两人,“从现在起,他不干了。” 陈未生无可恋地瞪着两只眼睛,被人像掂小鸡一样提溜了回去,谁能告诉他,这家伙上一秒还可怜兮兮全世界只有他最委屈的模样,下一秒就原形毕露专横霸道蛮不讲理,这糟心的脾气究竟是怎么无缝对接的? “别给我捣乱了行吗?我还回去干活呢。” 姜城靠在窗台上点烟,“不干不行?” 陈未叹气,“不行啊,我还要还债,你不都知道么,你第一次见我,我那么惨就是在被人追债。” 靠在窗边的人沉默一瞬,上前拿起扔在地上的钱包,随手抽出一沓零碎的纸片,“是这些么?” 陈未拿过来一看,又忙不迭找到梳妆盒里的那些欠条,比对过后,顿时满脸惊吓道,“我妈的欠条怎么都在你这儿?” “我看起来像那种帮人帮一半就撒手不管的人?” “可是……” “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我现在非常的不高兴,所以你最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都辞了。” 陈未不确定地看着他,“但是我……” 姜少爷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跟我说但是可是,照我说的做。” 陈未神情复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替我还债?” 姜城被他问得有点儿不耐烦,“老子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陈未想起这人张口就来的命令,顿时觉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你替我还债,总不能还要养我吧?”陈未不等他说话就接着道,“就算你要养我,也得给我一个心安理得被你包养的理由吧?” 陈未觉得面前这个人笑得有点儿欠揍,不仅欠揍,他还听见对方说,“想要理由还不容易,你可以做我的奴隶。” 陈未抓住那只在自己头顶揉得他晕头转向的手,“我很高兴那些钱不用急着还了,那些受罪不挣钱的活儿我也终于可以不干了,但我可以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攒钱还你,我是男人。” 姜城皱着眉头盯了他很久,最终甩给他一脸嫌弃至极的神情,“就你这姿色离包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陈未十分认可这句话,但他看着对方,暗暗下定决心,将来等他有钱了,一准儿得把眼前这人包养一回,哪怕一天也行。 他后知后觉看向面前人手里的钱包,又把目光移向小桌上的那串钥匙,“你不是钱包和钥匙都锁家里了吗?” 姜少爷面不改色常有理,“我忘了不行么?” 陈未认命点头,“……行。” 冯万锦从家里跑出来,一时半会儿没打算再回去,他把自个儿老子给打了,他爹中午接了个学校的电话,二话不说就要抽他,他又不傻,凭什么站在那儿让人打,没等他老子的大耳刮子落下来,他就先把人推翻在了地上,然后二话不说夺门而去。 文化宫里一帮子轮滑少年溜来溜去围着石墩子聊天打转,冯万锦听到周强说的事情,顿时又惊又气地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学校要开除我?” 周强不很确定地点点头,“我妈非给我报补习班,我早上听英语老师说的,冯万锦,这事儿要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哪?”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愤恨的神情,“他们凭什么开除我?” “好像说你在班里动刀了……” 冯万锦冷笑,“动刀怎么了?杀人了吗?警察都没来找我的茬儿,学校积极个什么劲?” 周强从英语老师的语气里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好明说,只能好心规劝道,“我看你还是快去找找班主任,好好认个错,也许这事儿还有缓和的 分卷阅读20 余地。” 冯万锦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见老子认过错?” 周强挠挠头,“可你学习那么好,要是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开除,那不亏大了?” “开除就开除,老子还不想念了呢!” 星期一,郝好见冯万锦果然没来上课,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是故意要在爸爸妈妈面前说同学的坏话,可是那人平时就流里流气的,身上还带刀,他想想都怕,而且那人就坐在他斜对角。 赵刚这个周末过得实在不怎么舒心,他当老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因为学生问题被校领导挨个儿约谈,冯万锦的事情的确恶劣,但他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闹得这么大,市局都过问了,校长昨天晚上还给他打电话,说一中今年的所有荣誉可能因为这一件事被全部取消。他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教室里专心听讲的小胖子,郝好这个学生一向胆子小,从来不惹事,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从没回家告过状,但这一次…… 他不声不响站在窗外,摇着头又叹了一口气,开除一个学生不是小事,冯万锦虽然调皮,但成绩一直很不错。 “每堂课都来侦查,他累不累啊?” 陈未正专心听讲,突然听到同桌吐槽,他脸上一愣,“谁啊?” 姜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还有谁,你的赵老师。” 陈未忙扭头朝窗外看了看,“没有啊。” “还等你看么?半分钟前就走了。” 陈未压低声音,“你专心听讲不就看不到他了吗。” “你还真会自我安慰。”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第N次看向后排窃窃私语的两个学生,陈未数学成绩好,她自然不愿意批评,想起昨天交上来的作业里独一份儿鬼画连篇,她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了,“最后一排那个……” 陈未一听暗叫不好,赶忙在数学老师叫出名字前抢先从位子上举手跳起来,“老师,我!这题我上去做!”不等老师说话,他就挪开凳子三两步跑上讲台,拿起一个粉笔头刷刷写完了解题步骤。 数学老师王桂琴看着写完题眼巴巴朝他看过来的小滑头,慷慨地敲打了一句,“回去吧,好好听讲。” 陈未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力点点头,然后垂头丧气跑回了座位。 姜城很满意同桌英雄救美的意识和行为,眉毛眼睛都带笑,陈未坐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悄悄指指讲台上的老师,坚决不再跟他搭话了。 第12章 学渣 陈未原本对身边这位爷挺有信心的,毕竟能进一中的重点班,成绩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可是这家伙早上抄他数学作业的时候一边儿抄,一边还忍不住抱怨“这他妈不是数学吗?怎么这么多abc”时,他才感觉情况不太妙,中间他不着痕迹地又问了他一个绝对值,一个不等式,结果这人说出的答案直叫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等对方把那一整篇数学题缺这少那地抄完以后,陈未才终于接受自己同桌白长这么帅,实际上是个学渣的事实。 陈未趁着下课时间,好好把人盘问了一遍,姜少爷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实话实说却让陈未狠吃了一惊。 “什么?你没上过小学!” 姜城点头,“不只小学,你上过的我都没上过。” “那你原来都上的什么?” “都是我爷爷请的家教。” 陈未满脸怀疑,“那家教都教什么啊?” 姜城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许久才想到一句言简意赅又还算直白的话,“总之不教我书本上写的这些东西。” 陈未觉得自己头要炸了,“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学习小组的事儿?” “什么鬼?” “你现在跟我是一个小组,我们要互帮互助,你考不好,我也要受罚!” 姜城无所谓道,“怕什么,我还能连累你啊?” 陈未忍着没说,这可不止连累,连累大发了简直! 中午放学陈未跟吴思源约好了一起吃饭,他想起上回没陪同桌吃饭,结果把人气到逃学的事儿,这回长了教训,提前老早就跟人商量,“那个,中午我跟朋友约好了,你自己去吃饭好不好?” 姜城一听,眉头果然皱了起来,“什么朋友?” 陈未连忙坦白,“就吴思源,你见过的,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二中的,我铁哥们儿。” 姜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陈未小心翼翼瞅了半天,眼见对方真没有生气不情愿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陈未有正经事要问吴思源,所以两人选了个人少的小馆子。 “你爸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吴思源一听,想起近来家里的情况,心烦意乱地摇摇头,“还能怎么样,谁说都听不进去。” 陈未好一会儿没说话,“先吃饭吧。” 说好陈未请客,吴思源不想宰他,叫了一份价钱适中的青椒鸡蛋,陈未还是老样子,一份白米,然后一碗白送的,跟清水没两样的紫菜蛋花汤,拌一碗汤泡饭就完事儿了。刚认识的时候,吴思源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习惯了,也就随他便了 分卷阅读21 。 两人吃完午饭,陈未又回到写满菜名的牌子前,吴思源背好书包,上前问道,“就说肯定吃不饱,再来一份吗?” 陈未摇摇头,“我给同桌带一份儿。” 吴思源听了也不奇怪,只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你同桌也跟我一样不喜欢吃食堂。” “不是,我是觉得,以他那脾气,肯定懒得去食堂排队。”他说着,目光径直把价钱那一列从低看到高处,最终停在最贵的番茄牛腩盖饭上,他奇怪地问向身边人,“牛腩是什么?” 吴思源好心解释,“就是牛身上筋少肉多最好吃的那一块儿。” 陈未听完,立马伸手一指,招呼道,“老板,我要一份那个,带走。” 吴思源吐血,亏得自己还不好意思宰他,这家伙对别人这么大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打包好了饭,走出小饭馆,陈未跟好朋友挥手作别,他看着少年的背影,暗暗在心中捏了一把汗,他刚刚趁吴思源点菜的时候,悄悄把一封前两天就已经写好的匿名信塞进了他的书包,信封上印着半个血手印,有些事情,醍醐灌顶不如当头一棒,儿子是那位大局长的命根子,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他有所顾忌,那就只能说明他这个老铁不是他爹亲生的,他虽然不能肯定这封信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至少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努了一把力。 陈未把饭用校服包着抱在怀里,满头大汗跑进教室,果然看见那位爷正趴在课桌上睡觉。 他上前把人推醒,姜城抬起那双困倦的眼睛,“干什么?” “你午饭吃了吗?” “吃了。” 陈未看了眼桌上的饭卡,他走得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什么样,一看就没动过,还吃了! “吃完再睡,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陈未一近身,姜城就闻见饭味儿了,他忍着没有笑,这小子又甩下他跟别人去吃饭,虽然事先请示了,但总不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只不过看在他还算上道儿的份上,勉勉强强就不生他气了。 某些方面姜少爷特别讲究,比如绝不在教室里吃东西这件事,陈未无法,只好把人带到了教学楼最上层连接天台的楼梯间。 这个地方背风又少有人来,陈未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两人并肩坐在阶梯上,姜城拿勺子舀了一大勺米饭送进嘴里。 陈未一看他吃东西就高兴,幸福地连声问道,“好吃吗?好吃吗?” 姜少爷绷着一张脸,果断摇头,陈未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了下来,“真的假的?” 姜城舀起一勺,“不信你尝。” 陈未犹豫地把脑袋凑了过去,张嘴叼住了对方手里那只塑料勺子,米饭沾了汤汁有点酸酸甜甜的番茄味,牛肉又香又好嚼,哪里不好吃了? “还不信啊,再来一口。”坐在身边的人说着又舀起满满一大勺肉饭径直塞进了他嘴里。 陈未知道自己又上当了,这人吃食堂套餐都不剩饭,怎么这时候挑剔起来了?叫人不由分说三喂两不喂,本来就没几块肉,最后差不多全进了他的肚子。 陈未收拾好用完的方便碗筷,丢进垃圾桶,跟在那人身后往教室走,他望着对方的背影,眼里浮现出迷惑的目光,这个人突兀地挤进了他的生活,他出现得毫无征兆,仿佛他原本暗无天日的生活突然升起的一轮温暖光明的太阳。从前的日子是什么样,他已经慢慢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只要这人在,好像分分秒秒都值得期待,每一个明天变得都有梦可追。 走在前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顿住脚,回头看向他,特别欠揍地说,“是不是帅得你挪不开眼?” 陈未心虚地白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走到他前面去了。 冯万锦从家里出来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原本打算等他老子消了气再回去,却意外听说了他后妈怀孕的消息,而且那个狐狸精不仅怀上了,还很可能是个儿子。冯万锦知道一旦那个女人生了儿子,那个家他也就不会有机会再回去了,他当然不准备让这种事情发生,只是那个女人很谨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且还在他离家以后,自作主张换了门上的锁。 陈未看到停在学校门口的轿车,心里直打退堂鼓,小胖子郝好扭捏了一整天才在放学的时候,怯生生跑到他跟姜城的座位前,特别真诚地向他们发出了一早就想好的邀请。 姜城是无所谓,去不去全凭陈未拿主意,陈未其实不想去,但想起他曾经有过的那点儿坏心思,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只能勉强答应了。 可谁知道,姜城刚出教学楼就被体育老师带着篮球队那一帮人高马大的篮球队员给劫走了。 郝好兴高采烈地把陈未拉上车,“陈未,我们快回去,我妈做了好吃的,就等我们呢,可惜姜城不能来。” 陈未心不在焉地坐进汽车后座,他担心姜城真被人拉进校队,他学习上底子本来就不行,现在只能抓紧时间恶补,哪还有时间跟精力去陪他们一起训练? 郝好爸爸不在家,妈妈是个温柔好脾气的女人,吃过晚饭,郝好妈妈去了邻居家打牌,陈未跟郝好在卧室里做作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除了商 分卷阅读22 量作业题,大多数话题都是姜城。 郝好喜欢篮球,他了解很多篮球明星,但陈未却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喜欢钱,他知道怎么省钱,怎么攒钱,怎么赚钱,但这并不是郝好需要知道的事情,所以说来说去,他们共同的话题似乎只有姜城。 看得出郝胖很喜欢他,无论如何那人篮球打得是真的又好又帅,陈未当然也喜欢他,但他的喜欢却是那种无法像对方一样,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喜欢,是一种只要想想都觉得羞耻又亢奋的喜欢,这种喜欢虽然不能与人分享,但并不妨碍两人因为同一个“喜欢”的人而成为朋友。 “陈未,陈未,你说姜城他下次还会带我打比赛吗?” 陈未笑笑,“你想上场就主动说,不要老是等着别人叫,这世上很多东西都要靠自己争取,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爸爸妈妈一样,不等你开口就把最好的捧到你面前。” 郝胖耸耸眉头,沮丧道,“可我……我我我开不了口。” 第13章 导演,我要重来 “你不试怎么知道呢,就像你不开口邀请我,我就不会来你家,我们也不会这样说话聊天,你不说你想和大家一起打球,除非你打得像姜城一样好,否则怎么能指望别人主动拉你参加。” 郝胖提起笔头蹭蹭鼻尖,“我会努力!” “加油,你肯定行的,如果你不好意思跟别人开口,就找副班长,他这人耳根子软,很好拿下。” 郝胖听了忍不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啊?” 陈未扭头看了他一眼,“这还不清楚,你没发现他平时收不上来作业,又为了应付老师,经常自己替组员抄吗?打扫卫生的时候,总是他那一组分工时吵嘴,考试还会因为抹不开面子冒险跟人传纸条,多了去了。” “哇,陈未你好厉害,观察得这么仔细,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坐前面自然不会关注后面的事情。”陈未替他想了个很恰当的理由,他说着看眼窗外的天色,“今晚谢谢你跟阿姨的招待,天已经黑了,我得回去了。” 郝好忙站起来,“你等等,我跟我妈说,叫司机送你!” 陈未拦住他,“不用了,我认得路,而且司机辛苦一天,不麻烦人家了。” 小胖子为难地蹙起眉头,“可是外面那么黑……” 陈未麻利地收拾好书包,“不要紧,我又不是小姑娘,怕什么,再说我自己经常走夜路。” 郝好拗不过,只好把他送到了门口,“那你路上小心点儿,陈未你好聪明,跟你一起,我做作业也快多了。” “回去吧,我走了,专心点儿自然就做快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郝好家住的那条街连着好几个市政家属院,小摊小贩一般不会到这里来,所以街上安静得很,晚饭郝好妈妈做了一道小虾米炒冬瓜,他特别问了一下做法,似乎还挺简单的,但却意外的好吃,他觉得可能会合那人的口味,要是有机会,得做给他尝尝。 他走在路上正专心致志回忆那道菜怎么烧,楼上不知谁家阳台上的花盆突然“砰”得一声,不偏不倚正掉在他面前砸得粉碎,碎泥烂瓦溅了他一身。 他下意识后跳一步,看着那个差一点就砸在他脑袋上的花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有余悸地抬头往楼上看了看,只见三楼一扇大开的窗户里,一个女人正被人掐着脖子按在窗台上死命挣扎,女人眼见有路人经过,好似急于发出呼救声,却反而被歹徒扼得更紧。 陈未不假思索冲上楼去,果然看见三楼左手的住户门被人撬开了,他慌忙跑进去,没想到屋里全副武装带着帽子口罩行凶的竟然只是一个少年人,而且身形看起来还特别眼熟。 对方看见有人上来显然也慌了神,下意识放松的手,终于让女人气喘吁吁喊出了,“救命!” 陈未相比倒是镇静许多,他主动开口道,“我刚在下面已经报了警,你现在走掉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儿警察来了,入室抢劫还故意伤人,够你坐个十年八年了。” 蒙着脸的人眼中带着凶狠的神情,他刚要开口叫骂,却又怕发出声音被人认出来,一时间也陷入挣扎。 女人见状,立刻张口哭诉,“小锦,你别做傻事啊!我保证不告诉你爸,更不告诉警察,你爸妈离婚真的跟我无关哪!他们早就没有感情了!” “你他妈闭嘴!”冯万锦厉吼一声。 陈未微微一愣,没想到本来以为的入室行凶其实是场家庭纠纷,并且那人一开口他就听出来,对方正是他的同班同学冯万锦,这人家里的事他也听说过一点,“你别乱来,再这样下去会把你一辈子都毁掉的,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他看眼女人隆起的腹部和一直小心护住肚子的双手,“她虽然不是你亲妈,可肚子里的至少是你的弟弟妹妹,一尸两命你担得起吗?” 少年动摇起来,他再度瞪向面前的女人,“你真的不会告诉我爸,也不会告诉警察?” 女人连连点头,哭得惨烈,“不会,不会,我就是为了你爸也不会说的!” 冯 分卷阅读23 万锦又恨恨看向陈未,“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陈未看了眼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本能后退了一步,“你最好在警察来之前从这里离开。” 冯万锦冷笑,他当然不会在这里动手,他晚上喝了点儿酒,一时冲动跑回家,可真要是为了这两个贱人连累自己,的确不划算。 陈未看着他大步走开,这才暗暗长舒一口大气,赶忙上前扶住虚弱的孕妇。 冯万锦出了楼洞,也吓出了一身大汗,没走几步,梁方的车就开到了楼下,对方推开车门跳下来,又惊又怕道,“你他妈不会真干了吧!” 冯万锦摇摇头,“被人搅和了,赶紧走,说不定警察马上就来了。” 梁方闻言松了一口气,“哪儿有警察?我一路上过来,连警笛声都没听见,不过你小子也够冲动的。” 冯万锦坐进车里,“就你一个人来的?” “刁子他们的车在后面。” 冯万锦看着他,“你确定没有警察过来?” “我你还不放心?” “喊上刁子,给我弄个人再走。” 梁方皱眉,“你还不死心哪,你自个儿的家务事,别拖哥儿几个下水啊!” “不是刘敏,是那个婊v子养的。” 梁方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脸色,“陈未?” “就是他,刚才在我家坏我的事。” 梁方一脸奇怪道,“他怎么跑你家去了?” 冯万锦冷冷一笑,“见义勇为呗。” 陈未不认识屋里的女人,但他有点儿担心冯万锦怀恨在心,会在半路上等他,所以也没拒绝女主人的好意,在冯家呆了一会儿才出来。 路上比他刚才走的时候更冷清了,风也飕飕地往衣服里灌,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却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刺耳轰鸣声,紧接着不等他回头,一辆轿车就从他身旁飞驰而过,车速太快了,车身挟裹的疾风几乎当场就把他曳倒,他踉跄两步站稳,身前又一辆飞车打着刺眼的远光灯疾驰而来。 他下意识抬手护住被强光刺痛的眼睛,只能感到身体夹在过去过来的快车中被冷冽的强风大力抽打,正当他觉得自己几乎站立不住,马上就要被卷进车底时,风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勉强睁开眼睛,附近已没了飞车的影子,面前只有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在朝他打着双闪,车窗玻璃落下来,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大半夜不回家,站马路上观光呢?” 不等陈未说话,姜城已经把车开到了他跟前,“还不上车。” 陈未松了一口气,腿软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晚都没回家,我过来看看。” 陈未看着他叼在嘴角的烟和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心有余悸地默默舒了一口气。 姜城冷眼看着后视镜里飞速驶离的两辆车,伸手给身边人拉上安全带,也不多说就朝反方向踩下了油门。 冯万锦气急败坏地拽着梁方的衣领,“你他妈要是怂,早说换我开!连这点儿胆子都没有,你靠什么混!” 梁方一把把人推开,后怕不已道,“你认不出来么?那是姜五少的车,你想死吗!” 冯万锦怒气冲冲揪紧头发,“一个外地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梁方抹把头上的冷汗,“这事儿我看还是算了吧,那小子有人罩,我们还是别招他的好,省得惹祸上身。” 烟雾里陈未看不清姜城的脸,所以他伸手把他嘴里的烟没抽完的烟拔了下来,姜城微微一愣,“下我烟,找死么?” 陈未实话实说,“你就不能少抽一点儿,身体都让你败坏了。” “趁年轻不败,难道要等老了再败。” “这什么歪理?你典型的欠人管吧” 姜城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欠什么人管,你么?” 陈未被他看得特别不自在,他下意识把脸别向了窗外,“开车你不好好开,讲什么冷笑话。” 于是姜城也不再说笑,转头认认真真开车,只有嘴角突然放下的笑容,透着一股子失望的意味。 陈未懊恼得想打自己嘴巴,他刚才想说的明明是,“我管就我管”,导演,能重来一遍吗? 事后姜城问他了,陈未没把那天晚上的事跟他讲,他虽然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但也能预感到冯万锦也许不会那么容易罢休,可那毕竟是冯家的家务事,而冯万锦又一直没来上课。 星期二,一条叫人崩溃的新闻让一中三个年纪全炸了,新来没几天的转校生跟全校男生梦寐以求的女神——校花杨夏,在一起了。 “哟,嫂子来了!” 眼见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儿又目标明确地朝一班走,走廊上玩闹的少年立刻热心地朝教室里喊了一嗓子。 陈未写题的手顿住,他听着起哄的声音,回头看向教室后门,那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果然已经站在了外面的走廊上,他下意识看向同桌,姜城沉默一瞬,跟着起身往外走去。 第14章 真的喜欢 分卷阅读24 杨夏见那人慢慢悠悠,不情不愿地走到自己跟前,她不满地撅撅嘴,拿手指使劲戳戳他的胸口,压低声音抱怨道,“我的哥,拜托你稍微敬业一点好不好,演就演得像一点嘛,三班那个一定要一举让他死心。” 姜城侧过身子挡住班里人好奇的视线,“大小姐,我够配合了。” 杨夏又看了眼三班门口那个对她痴情凝望的男孩子,“不行啊,我们还不太像情侣。” “这还不行?还要怎样?” “不然中午一起吃饭吧?” “成。” 杨夏听他答应得爽快,顿时高兴得眉飞色舞,“我要吃油焖大虾,红烧肉,糖醋里脊,孜然羊肉!” 姜城没好气地把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捏得变了形,“别想了,中午吃食堂。” “啊啊啊……疼,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女朋友,连这点儿要求都不满足我!” 外头打情骂俏聊得热火朝天,班里窃窃私语,也说得越来越热闹。 “捏脸的时候好帅啊……” “虽然不甘心,可人家两个看起来真的好配啊……” “才来几天就泡到校花,这是什么段位啊,我操!” “别拦我,原来我的夏夏也是个看脸的女人……” 陈未默默把视线拉回到面前的书本上,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快得他全无准备,始料未及。 “中午我跟那丫头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 陈未听见问话,头也没抬道,“不……不了吧,我才不去当电灯泡。” 姜城听了也没多说,到点儿起身就走了。 郝好等到班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离开座位,跑到最后一排跟他一样磨蹭到最后还没走的人跟前,“陈未,中午一起吃饭吗?” 陈未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今天没人给你送饭吗?” 小胖子连连摇头道,“没有呢。” 郝好没有告诉他,他下课的时候特意跑到小卖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不用送饭,为此他妈还审问了他好一会儿,实在是自从姜城交了女朋友以后,陈未就总是失魂落魄的,而且又变得独来独往起来,自己作为他的朋友,总是要安慰他一下的,至于姜城谈恋爱为什么陈未需要安慰,他还没顾得上考虑。 陈未当然不会拒绝朋友的好意,也拿上饭卡跟人离开教室朝食堂走去。 杨夏看着身边人的臭脸,非常不满地逮着他的胳膊使劲戳,“跟我一起吃个饭就这么不情愿嘛!” 姜城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吃这个你也不愿意,那个你也不愿意,光想这个问题你就已经想了快半小时,你还有理了?” 杨夏理直气壮把胸脯一挺,“我想吃的你又不带我去,我有选择恐惧症,你不叫我选不就好了。” 两人站在食堂里旁若无人十分严肃地互表不满,落在别人耳朵里就是腻腻歪歪,打情骂俏,反正男生高大帅气,女生娇小美丽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陈未迈进食堂才想起一件事,上次姜城拿他的卡充钱的时候,里面原本就没剩多少了,前段时间两人总是一起吃,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现在对方已经有了女朋友,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估计也不会太多,他总不能还这样占他便宜。 想到这里,他忙对身边的人说道,“郝好,抱歉,我想起件急事,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了。” 郝好看眼不远处打饭窗口排队的两个人,连忙拉住他,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是看见姜城和他女朋友才要走的吧?” 陈未想也不想就开口反驳,“当然不是!” 姜城忍着对这位大小姐一万分的不耐烦,最后决定,什么也别选了,就排人最少的套餐。 两人刚站到队尾,杨夏就拉他的袖子,“哎,那是你同桌吧。” 姜城回头,果然看到陈未跟郝胖一起进来。 他点点头,杨夏兴起道,“叫他们一起吃啊,就我们俩多没意思,对着你的冷脸,我肯定吃不下去!”她说完,也不等对方说话,就冲人招手,“陈未,这里!” 校花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立马就移到了陈未身上,看得他登时就停住了别扭至极正往外走的脚步。 姜城白眼身边这蠢丫头,“你还嫌他不够招人恨的?” 杨夏反应过来,自动拾起自己的美人光环,连声问道,“跟他一起那个叫什么?” 姜城应声答道,“郝好。” 于是众人还没从刚才校花主动跟陈未打招呼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女神又朝另一个又呆又丑的胖子发出了甜腻腻的喊声,“郝好,这儿!” 郝胖一听,顿时有点儿腿软,脑子也晕晕乎乎转不过弯来了,陈未虽然不想去,但他知道不能让校花没面子,只好拉着身边已经找不着东南西北的胖子朝那两人走去。 排队的过程前所未有的尴尬,杨夏原本站在姜城前头,陈未自然而然排在姜城的后头,郝好站在他后头,但没一会儿杨夏就把身后碍眼的高个子挤到了前面,自己跟陈未站在了一起,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跟他坐同桌怎么受得了?这家伙动不动就给人甩脸子,我跟他简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陈未只把这话当作 分卷阅读25 女孩子口是心非的小心思,没有接话,郝好是个实在孩子,听她这么说张口问道,“可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杨夏翻了个可爱至极的白眼,“我的苦衷你们不会懂的。” 陈未原本不准备说话,可听到这里却实在忍不住了,他半开玩笑道,“总不会是他强迫你的吧?” 杨夏顿时闭嘴了,姜城站在她前面没回头,却明显在笑,杨夏气不过,又拿手戳他腰窝,姜城回头瞪她,“够了啊,真当我没脾气。” 女孩儿不甘示弱地朝他皱鼻子,“你好意思吗?天底下就属你脾气大。” 两人又争了起来,郝好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到了一边,非礼勿视。 陈未在心里唾弃自己,干嘛犯贱多嘴呢。 四个人正好坐一桌,今天学校食堂荤菜做的是土豆烧肉,一道难得卖相跟味道都过得去的菜。 杨夏小公主可不顾忌那么多,刚开始动筷,就把姜城盘子里的肉全夹走了。陈未只好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又往手边人盘子里夹。 郝好看傻了,他低头再看看自己盘子里的,顿时觉得吃还是不吃,真的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杨夏看见陈未动作,好心劝阻道,“你这么瘦,快别让来让去了,自己吃吧,你看他长这么高,还缺那两块儿肉嘛!” 陈未没吭声,该夹还夹,杨夏又碰了个冷钉子,她无辜地看向姜城,却见这人特别好意思地吃着陈未夹给他的肉,笑得洋洋得意像朵花,杨夏突然感到一股恋爱的酸腐味铺面而来,她想谭爽了。 饭后陈未跟郝好回教室,姜城跟杨夏又象征性地去操场溜了一圈,然后才各自回班。 陈未看到同桌坐回座位,有点不安地低声说,“你跟她说一下吧,我今天不是故意的。” “没事,不用理她。” 陈未扭头看过去,“总是我不对。” 姜少爷不以为然,“有吗?” 陈未无奈,“有。” 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他就不会知道喜欢的东西被人拿走是什么感觉,更不会知道究竟该怎么处理这种感觉。陈未从小到大什么也没喜欢过,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就算喜欢往往也得不到,所以他最擅长说服自己不要喜欢,可现在,他第一次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不喜欢”这三个字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每对自己说上一句“不喜欢”,脑子里就会跳出一万个声音回答他,不,喜欢,喜欢到愿意拿一切去交换。 三班英语课代表刘志伟是在星期五上午课间操的时候找来的,他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神情悲壮,像个中世纪被爱情惑乱心智的古典英雄,他把姜城叫到走廊上,以一个情圣的可怜姿态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杨夏?” 姜城也像个男人一样,答得认认真真,郑重其事,“真的喜欢。” “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吗?” “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 “会对一直她好?” “一直对她好。” “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对话还在继续,不仅他们全班,甚至整个走廊上围着看热闹的都竖着耳朵在听,陈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教室里出去的,他挤开人群,走下楼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可哪哪都是人,他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最终又漫无目的地回到教室。 姜城问他去哪儿了,他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不想跟他说话了,也不想看见他了,不想听见他真的喜欢谁,一辈子只喜欢谁,会一直对谁好,他盼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他,盼望从前的生活,后悔从他身上得到的所有快乐。 第15章 借来的 浑浑噩噩挨到星期六,好在上个礼拜陈未就找好了今天的兼职,有事情做的时候,他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用想太多。 “就你这样能有18?身份证拿出来我看一下。” 陈未站在人民商场的服务台前,一脸心虚地看着神情高冷的女经理,“阿姨,我就是长得不够成熟,我年龄真的够了。” “身份证拿我看看,我们这是正规国营企业,不招童工,赶紧地回去好好学习。” 陈未窘得不行,他这……怎么着也不能算作童工行列吧?“可我上礼拜就报了名了。” 女经理还是摇头,“那也不行,年龄不够就别在这里胡搅蛮缠,影响我们正常营业。” “哎,陈未?你怎么在这儿?” 他听见喊声回过头去,正看见郝好裹着厚重的棉衣从楼梯上跑下来。 小胖子快步跑到他跟前,又朝面前的女人甜甜地喊了一声,“张阿姨。” 女人见了他,面上顿时露出笑容,“郝好啊,来买东西吗?” 小胖子乖巧地点点头,“嗯,张阿姨,我买点儿学习用品!”他说完看向陈未,奇怪地问道,“陈未你也来买东西吗?” 陈未坦白,“我来做兼职的。” 郝好虽然不大说话,其实聪明得很,他刚刚就看到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现下一听,立马就猜到怎么回事了,忙上前对 分卷阅读26 那个女经理说,“张阿姨,商场在招兼职吗?” “是啊,一楼大厅上了一个糖果专营店,负责人非要学外国人那一套,要求商场安排人手配合他们做开业宣传。” “那都需要干些什么呀?”郝好好奇地问。 “也没什么,就是扮成广告里的卡通人物,邀请顾客品尝。” 郝好冲陈未眨眨眼,“张阿姨,我这个同学可能没跟您说,我们班主任这周末给我们安排了一项社会实践活动,完了回去还要写作文,反正要招人,不如你就把这个机会给了我同学吧。” “社会活动啊,这怎么不早说呢,还以为这么大点儿就要找工作呢!” …… 陈未抱着怀里厚重的人偶服,感激地看着他的朋友,“郝好,谢谢你啊。” 郝胖满脸担心道,“陈未,这样行吗?” “没事儿,不用替我担心,你快回去吧,回来我请你吃饭。” 郝好还是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了,难道你爸妈没跟你一起吗?” 郝好想想也是,他纠结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那我走了,你记得有事就找张阿姨,她人很好的。” “谢谢你,郝好,我知道了。” 姜城是被王恩铭一个电话叫过去的,他一到地儿就看到王恩铭提着大包小包,瞪着一对生不如死的眼睛瘫在路边,而他边上的女孩儿正眼泪汪汪地吃着棉花糖。 姜城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俩人,“急急忙忙的,怎么了?” 王恩铭瞧见救星到了,赶忙爬起来跑到他跟前,“城哥,我实在不行了,我腿都快跑断了,下面你陪这小妮子逛吧。” 他说完就想跑,姜城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子将人揪了回来,“到底怎么回事儿,说清楚。” 不等王恩铭开口,小公主已经扔了手里的糖棍儿,可怜兮兮哭了起来,“你别问他了,我告诉你,谭爽爽说好昨晚上来看我的,可她又打电话说这周末有比赛来不了了,你们说,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姜城觉得额上青筋“噔噔”跳了两下,他做事向来简单粗暴,“体校不算远,我送你去。” 杨夏抹抹眼泪,“我才不去,要是影响她比赛怎么办?我就心里烦想逛逛,结果我哥陪我一会儿就把我扔给王恩铭,他陪我一会儿又要把我扔给你,你们都是坏蛋,都不疼我!” 王恩铭欲哭无泪地嚎了一嗓子,“姑奶奶,我跟你一块儿逛了快五个小时了,你饶了我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亏你还是个老爷们儿,才走这点儿路就跑不动了,我还穿着高跟鞋呢。” 姜城心里也烦,陈未那小子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看向王恩铭,“你走吧,她交给我了,你把她那堆东西送回去就行了。” 王恩铭一听,顿时喜形于色,“真是我亲哥,那我走了啊!” 杨夏看着刚还嚷着累死了,这会儿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忍不住又气笑了,“嘿,这家伙演得够像的啊!” 姜城看眼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小丫头,不耐烦道,“上哪儿,说吧。” 杨夏悄悄撇了一下嘴,她还是觉得就她一个人面对这人的冷脸,压力实在有点儿大,她兴冲冲一脸讨好地提议道,“那个……你看我们俩逛多没意思啊,不然你把陈未也叫上,还有那个小胖,人多热闹啊!” 提起那个大周末闹失踪的小鬼,姜城更没好脸了,他嫌弃至极地盯着面前的小丫头,“我一个人被你折磨还不够,还想叫一群?” 杨夏看着说完就迈开步子走掉的人,连忙追上去,“你这人,我还没说要去哪儿呢!” 姜城虽然不怎么陪女人逛街,但对付逛起来没完的女人还算有办法,他径直把人拖到最近的大商场,自己往一楼大厅的休闲座椅上一坐,“随便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杨夏一看他这架势,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你这能叫陪人逛街嘛?” “别得寸进尺。” 听着对方正儿八经的警告,杨夏最终还是明智地接受了这个安排,真叫这家伙跟她一起,估计她就只剩下挨骂的份儿了。 商场里人来人往,放那丫头自己跑去逛,姜城就无所事事地坐在原处等,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就被糖果屋前被一群小孩子追得到处跑的大象人偶吸引了过去。大城市里这种营销手段已经不新鲜,只不过宜城是个小地方,这种品牌店名声还没有打出去,价钱又比同类产品高,并不怎么受欢迎。 大象手里拿着气球,蹦蹦跳跳模仿着动画片里奇奇怪怪的动作,胸前口袋里塞满了可以发给顾客免费试吃的糖果,来来去去围着他打转的都是小孩儿,打扮成这幅笨重的样子,还要一面跟要糖的小孩儿玩捉迷藏,一面在人群中甄选有潜力的买主,抓住机会上前推销,姜城暗自摇头,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儿。 陈未最不擅长应付小孩儿,捂在套子里已经热得不行,还要跟这些缠人的小鬼追来躲去,更糟的是,他明明看到两个人一起进来,那个家伙不明显是陪女朋友逛街来的吗,为什么坐在那里不走了? 陈未虽然干着手上的活儿,可心思全在那人身上,一不小心胸前口袋就叫一个调 分卷阅读27 皮鬼伸手拉开了,他心里一着急,被套在脚上笨重的象腿跟着一绊,笨重的身子登时摔趴在了地上,口袋里的糖果也洒得到处都是,又叫又跳的小孩子立时扑上去哄抢一空,然后又兴高采烈地各自跑开。 陈未趴在地上大喘气,头套只有眼睛的位置开着两个小洞,他从小洞里吃力地抬头看过去,正见那位爷瞧着他的蠢样儿,笑得花枝乱颤。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视野中就出现了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平底鞋,他仰头看过去,可惜视线被头套挡住了,只能看到两条裹在牛仔裤里笔直漂亮的长腿。 对方好心地扶了他一把,他没有开口道谢,姜城好像没有认出他,他这个蠢样子,也不想主动往对方跟前凑。 杨夏提着一堆手提袋从二楼下来就看到姜城站在毛绒绒的神奇小象跟前,小象羞答答地低着头,长鼻子正好戳在那人胸口上,可爱得要炸,她兴高采烈地跑上去,扔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抱住姜城的胳膊,“好啊,你趁我不在,竟然自己在这里调戏小象!” 姜城难得配合,“你不会连这种醋也吃吧?” 杨夏看向面前布置得非常漂亮的糖果屋,“就吃,就吃!快点补偿我,我要吃巧克力,好多好多巧克力!你给我买!” 陈未朝面前人摊开那只戴着毛绒手套的巴掌,硕大的巴掌上躺着最后一颗糖果,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糖主打的广告好像是爱情,而现在,他面前正站着一对好看得像电影海报一样,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爱情的男女。 姜城顺手扶正了大象的长鼻子,礼貌地摇摇头,没有伸手接,“谢谢,不用试吃了,我们进去买。” 女孩儿也跟着连连点头,“嗯嗯,我们去买!” 陈未看着那个偎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就算是他胸腔里那颗被嫉妒疯狂撕扯的丑陋恶毒的心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在般配,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妈有次喝醉了酒,对他说的话,“陈未,你要记住,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就千万别喜欢,你别学我,千万别去沾惹那些不能沾惹的人,否则一定也跟你妈一样,不得好死。” 陈未攥着掌心里没有送出去的糖,怔怔望着心上人的背影,如果从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眼神就能折磨你,他一定会把那当成一个笑话,但没想到现在这笑话却成了真。 姜城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冲眼前呆呆的小象,像所有过往的陌生人一样,淡漠又疏离地点了点头。 陈未在对方那令他颤抖的陌生注视下,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并肩走开,他终于强迫自己承认,那是别人的太阳,他只不过恰好幸运地借了点余光,现在总算要把所有的光和热一并还回去。 他知道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就连伤疤也是他曾经期待过的。 第16章 哎哟,我好怕 艰难地熬到下班,陈未领到了一份比预想中只多不少的工钱,回到家又碰到那个替他处理房子的中间人,那人在他门前走来走去,看样子已经顶着寒风等了他很久,一见他回来,忙不迭迎了上来,“小陈啊,房主又催我来问了,你这房子什么时候能腾出来啊?人家等着拾掇呢!” 他愣了一瞬,“我很快就搬走。” 男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不是叔我不通情达理,主要是人家那边催得紧,每次都这么答复人家,总得有个准儿啊,你说是不?” 他抬起头,拿定主意也不再拖泥带水,“有准儿,就明天,明天我就搬走。” 男人听他突然这么干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街坊邻居的,叔也不是难为你,要是新住处没找好,我再跟人商量商量,宽限几天也是可以的。” 陈未摇摇头,“不用了,已经找好了,就明天。” “那好,那我这就跟人回话去!” 眼见男人走远,一直躲在对面裁缝铺里的小孩儿这才钻出来,跑到跟前,拉住他的袖子,“未未哥,你要搬走了吗?” 陈未蹲下来,摸摸小男孩的脑袋,“是啊,搬到其他地方去。” 小男孩面露不舍,“不搬走不行吗?来我家住不行吗?” “小航什么时候做手术?” “妈说下个礼拜就带我去市里做手术,做完手术我就跟其他小朋友一样能跑能跳了!” 陈未闻说,也由衷感到欣慰,“那太好了,到时候小航也能在运动会上得奖状了。” “就是!我还要踢足球,踢排球!” “排球不是踢的。” “诶?那是怎么样的?” “是打的。” “嗯!那就打排球!”小男孩儿听见喊声,忙跟他摆摆手,“未未哥,妈叫我吃药了,等我好了,再来找你玩儿!” 陈未把小男孩送回裁缝铺,也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他收拾打包好自己的行李,然后坐到小桌前,抽出书包里没做完的卷子,他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来把注意力分散开,否则他一定会像死在这座房子里的那个女人一样,没出息地想着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没出息地嚎啕大哭,可是还没等他坐定,外头的街面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无 分卷阅读28 法想象的惨烈的哭嚎。 他上前打开窗子,对街裁缝铺里的老板娘正坐在门前撕心裂肺地嚎叫,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老板娘刘梅是出了名的能干,那个家,里里外外她一个人操持,丈夫刘广孝不挣钱还好赌,一家三口都靠着她那台从早踩到晚的旧缝纫机糊口度日。可惜上天似乎忘了要眷顾这个勤劳本分的女人,给了她一个不务正业的丈夫,还给了她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他隐约听出了夹杂在哭声里的叫骂,好像是那个犯了赌瘾的男人丧心病狂地偷走了孩子做手术的钱,并且跑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又躲在哪里豪赌。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窗框,六神无主地转回房,翻出他空空如也的存钱罐,使劲倒了倒,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强作冷漠地扔下空罐子,坐回到自己的小桌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书本上,但外头嘈乱的声音穿透紧闭的窗户,拼命朝他耳廓中钻爬,有人嚷嚷着要打电话报警,有人大骂刘广孝不是东西,有人说孩子他爸干不出这种事情。 他紧紧握在手中的笔,笔尖已不知何时扎透了试卷削薄的纸张,他听见孩子的哭声,像一把刀攒在他心窝里,那个男人是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赌的不是一笔钱,而是他老婆孩子的命。 冰冷潮湿的河风夹杂着深秋的蒙蒙细雨吹在脸上,陈未走下亮着灯的申水桥,寂静的沿河道旁高大的柳树已经开始落叶,夜里的河水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照着的地方泛着亮片一样的碎光。 宽阔平整的河道上空无一人,大路旁是一栋栋拉着提花铁门的别墅,姜城住的那一栋楼里没亮灯,他不在家。 陈未站在路边,望着对面房子的晒台和窗户,他猜不出那人会在什么地方消磨这样的夜晚,他只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帮他,那个人肯定叫姜城,所以明明下定决心不再给他添麻烦了,但在这个无助的时候,他还想再求他一次。 正出神间,远处突然传来一串刺耳的轮胎抓地声,他朝声音发生处望去,眼睛却倏得遇上两道强光,光线刺得他两眼一片黑,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汽车远光灯打来的强光,眼睛勉强能视物时,一辆马力开足,轰隆作响的改装车已飞一般驶了过来。 陈未望见正过到路中央的行人,脸色一变,当即不假思索地大喊一声,“小心!” 廖建章敏捷地避开接二连三,疾驰而过的飞车,他站在原地,拍拍衣裤溅上的泥浆,望着那群扬长而去,无法无天的飙车党,又惊又气地骂了一句,这才快步走到对面,冲人笑着道谢,“多谢你啊,小同学。” 陈未看看眼前面生的中年男人,摇摇头表示不用客气,正要转身自己走开,刚刚开走的那几辆车,眨眼间又以比方才只快不慢的速度去而复返,并且不但去而复返,还南北两面横起车身,将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车轮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连打了几个转才在跟前不远处停稳,陈未和身边的陌生人不约而同朝来人看过去。 为首的汽车车门被驾驶室里的人一脚踹开,廖建章看见从车里走下来的半大小子,面上显出吃惊的神色,没等他上前批评教育,对方却已大步走到面前。 少年回头看向急急忙忙从随后赶来的另一辆车上下来,小跑着奔到跟前的人,扬手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他妈不是说清场了吗?这两个东西又是怎么回事?专门从天而降来扫老子的兴吗!” 挨打的男人捂着脸,连声赔罪,“乾……乾少,是……是清场了,我……我也不知道这……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 眼见少年不由分说劈手就要再打,廖建章忙伸手截住对方的手臂,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成年了吗?有身份证和驾驶证吗?这里是城市的公共场所,不是你的私人赛道,谁给你的权力这么开车?” 陈未暗暗皱眉,这人明显是外地口音,想是不懂得这里的地情,那位“乾少”小小年纪既然敢这么嚣张跋扈,身后一定站着能给他权力这么做的人,况且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不论该不该追究,此时却都不是追究的时候。 马少乾乐了,好家伙,宜城这地界儿还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哦不,第二次了,上回的场子他到现在还没找回来,这么快就来了第二个不怕死的。 他挣了挣被人捏在手里的胳膊,挣不开却也不恼,反倒欺身上前,仔仔细细打量起面前身姿笔挺,五官端正的男人,接着故作惶恐地攒起眉头,露出一副夸张到滑稽的神情,“我好怕呀,不过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质问你马爷?” 廖建章扫眼拿着铁管跟棍棒从另几辆车上下来,慢慢围到跟前的保镖跟打手,面无表情道,“没人告诉你,你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违法了吗。” 马少乾微微一愣,立时捧腹大笑,“哈哈哈,你们听见了吗,跟我讲法律,警察啊?我他妈真是怕死了,那警察叔叔你有枪吗?” 廖建章没有反驳,他是昨天刚到的宜城,还来不及去局里报到,非任务状态,便装出行自然也不会带枪,上级调他过来时,只说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他原以为一个内陆小城再怎么复杂也构不成什么特案,如今看来或许真是他小瞧了这个地方。 马少乾说完,也不等他回答 分卷阅读29 ,自顾自看向自己那一帮手下,扬声问道,“我爷爷说了,警察天不怕地不怕,那你们知道警察究竟怕什么吗?” 旁人只顾笑,只有刚才挨打的人谄媚地接了一句嘴,“马少,警察怕什么?” 那人话音未落,陈未只觉后背叫人猛得一推,他脚下还未来及站稳,颈上一凉,一把匕首已经压在了他的颈动脉上。那个把他揪扯着拽到马少乾跟前的混混一脸猥琐地笑道,“乾哥说过,警察嘛,最怕的当然是人质,打不能打,杀也不能杀。” 第17章 气死了,嘤 廖建章瞧见陈未脖子上的刀,果然脸色大变,“你想怎么样!” 马少乾一脚踹开跟前殷勤的手下,“去你妈的,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警察,用得着人质?说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那人腰眼上挨了一脚,姿势夸张地摔了跟头,为了讨好老大,匕首也逼真地飞了出去,还把人质带得跌了一跤。 陈未机警地避开贴着额角呲出去的刀刃,再看时,马少乾已一脸阴沉地转向了那自己默认了警察身份的男人,“不怎么样,既然这么巧遇上了,想跟警察叔叔玩一玩而已。”他说着一把夺过保镖手里的棍子,照着男人的头就重重一棍闷了下去。 陈未见状呼吸一滞,险些跟着惊叫出声,直到他瞧见那人身手敏捷地避开攻击,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少年一击不成,手下们当即一拥而上,随之而来的混战,又叫陈未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着痕迹地将身体默默向后挪了三寸,抬头看了看那飞扬跋扈的少年和他身边的两个手下,眼见没人注意他,急忙伸出脚尖将那把掉在地下的刀子划拉到了跟前。 马少乾望着那个一把年纪了还很有两下子的警察,眼中迸出一丝亢奋的光火,他从小就爱看警匪片,可惜宜城没有真正的警,他们大部分是马家的人,至少听命于马家,极少数不肯“同流合污”的,也都做了不问世事的“哑巴”,他们只懂谈钱,从不谈法。 陈未的心卡在喉口,他紧紧盯着脚下的刀,又面无表情地望向人群中赤手空拳,毫无准备就敢以一敌众的男人,他觉得这警察要不是正直太过,那就是有点傻。 他不确定从自己的位置能不能把刀子踢给那男人,就在他抬起脚尖准备有所行动的那一刻,只听“砰”得一声响,紧接着对面那栋没亮灯的别墅的落地玻璃窗便哗啦啦碎得七零八落,破窗而出的一只网球不偏不倚砸在马少乾那辆豪车的引擎盖上,又跟着弹向他那张火冒三丈的脸。 马少乾急忙扭头避开,他抹把蒙汗的脸,瞪着刚刚上过漆的爱车上那个扎眼的凹坑,气急败坏照着对面的房子破口大骂,“姜城我操v你大爷!” 带着一脸起床气从大门里走出来的人只穿着一件紧身背心,皮带也没扣,牛仔裤裤腰松垮垮地吊在腰上,姜城不紧不慢走上前推开手持棍棒的流氓,扶了一把虽然挂了彩,但看样子还不算太坏的男人,路过陈未面前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隔着一步远停在了马少乾的车跟前。 少年跳下引擎盖,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阴恻恻笑得咬牙切齿,“舍得露面了?” “要脸不要,群殴老的,吓唬小的,这就是你马少的作风。” “别他妈跟老子扯犊子,上回的事儿不算完,你他妈就为了一张借条,鹞山道上差点儿把老子弄死,今儿我把话撂这儿了,再来一场,无论输赢,爷都认了。” 借条?陈未愣住,他下意识想起了第二次见到姜城,以及他从跟前匆匆走过时,跟另一个人的对话,他虽然还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已足够他抓住一些重要的信息。 马少乾自认这话说得慷慨大方,在情在理,陈未却只看到姜城笑,笑完了又像个老友旧交一样倾身近前,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未猜不到内容,但那明显是一句火上浇油的话,因为刚一听完就恼羞成怒的人,突然出人意料地从后腰掏出一把枪,堂而皇之地顶上了姜城的头。 陈未一眨不眨地望着不远处僵持的两个人,他肯定对方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但他仍旧觉得,那黑洞洞的枪口只要再指着那人多一秒,他胸腔里狂跳不已的心就会恐惧到炸裂。 廖建章抬手擦擦额角淌下的血水,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老陈,你是我的老同志了,上次的抓捕行动虽然失败了,但各方都有责任,这次调你去宜城,绝不是对你的处罚。” “我知道,我服从上级的安排。” “好,你还记得我们上个月在边境查处的那桩毒品走私案吗?” “当然记得!” “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那群毒贩携带的枪支很有可能是私造的。” “私造枪支!确定吗?” “根据我们近几个月的排查,基本已经可以将制造窝点锁定在宜城一带,你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摸清那里的情况,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提供准确的信息,当然我会给你再指派一个得力的帮手。” 调令下达的前一天,跟上级领导在档案室里的谈话廖建章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 分卷阅读30 想到,线索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抵着眉心的那把仿制的美式柯尔特,枪身很沉,子弹的火v药填充量也极大,只要一颗子弹就能打烂他半个脑袋,姜城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模样,笑得马少乾怒不可遏还心里发慌,他从野路子弄来的枪,打过兔子和野鸡,却从来没有杀过人。 马少乾内心挣扎,额头上也在冒汗,恰在此时,远处倏得传来一声刺耳的警笛,吓得他手一抖,险些就扣下了扳机。 姜城睨了眼这怂蛋,轻而易举就将那把指了他半天的枪从对方手里截了下来,三两下拆得七零八落,不声不响丢进路边的草丛,只留下一梭子弹捏在手里把玩。 少年的动作做得很隐蔽,短短十几秒,廖建章却看得越发吃惊,当年他在部队里也不过这个水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却龙盘虎踞,深浅难测,看来这次的任务要比他想象中棘手得多。 路尽头首先开进视野的是一辆消防车,紧跟着是一辆急救车,再然后才是警车,马少乾面上一阵扭曲,“你他妈到底打了多少电话!” 姜城故作认真地盘算了一下,“不多,120,119,110,对了,还有你爷爷的。” “我操!姓姜的你敢阴我!老子跟你势不两立!”马少乾大吼了一嗓子,拉开车门钻进自己那辆车里,也不顾周围有人没人,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便“嗖”得蹿了出去。 急救车带走了受伤的警察,消防清理了那面掉不停的碎玻璃,110也收押了没来得及跑掉的小流氓,姜城坐在河边的护栏上抽烟,他瞅着一声不吭扭脸就想跑的人,扬手甩出掌心里捂热的弹夹,不偏不倚正砸在对方提起的后脚跟上。 陈未在路中的水泥地上结结实实栽了个跟头,他想起自己出来时的目的,趴在地上仰头望着小城里格外安静的夜色,脑中又响起那个可怜的女人绝望的哭声,他正要固执地爬起来,却被人一脚踩在后背上,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再看时,刚刚混乱中他小心翼翼拨到跟前的匕首,竟已结结实实扎进他脸侧的地面。 他听到对方冷声冷气的告诫,“英雄通常都死得很惨,别跟我说你也想试试。” 陈未心想,这人也太过聪明了,聪明到他也不确定对方是看到了他脚下的匕首还是刀尖呲过地面留下的划痕,但不论是什么,那人都一眼看穿了他不自量力,要开罪那群地头蛇,去帮一个陌生男人的用意。 陈未没反驳,也没狡辩,不远处的申水桥挂着五光十色的彩灯,他突然打开话匣子,说起了晚间站在窗前看到听到的事情,那些事好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又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生活里褪不去的悲哀的底色。 “没人告诉你,自顾不暇的人就不要再管别人的闲事了么?” “现在……有了。” 姜城拿家乡的方言骂了一句陈未听不懂的话,又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转身走回那栋仍旧没亮灯的房子。 陈未揉揉叫人踩疼的肩膀爬起来,也跟着重新走进自己的不眠之夜。 他没走多远,身旁却停下一辆低调的黑色银灵,车窗落下,姜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眼空着的副驾驶,说了句,“上车。” 陈未怔愣一瞬,听话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坐定以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去……去哪儿?” “去找那个赌鬼。”对方说着,欺身近前,一把拉下他肩上的安全带,“啪”得一声叩进他座椅另一侧的锁扣中,不等他说话,便猛得踩下油门。 马少乾的车是半道上被人劫下来的,他被人拷在副驾驶上,恶狠狠瞪了一路握着方向盘的人,“你他妈用铐子有瘾哪!” 专注开车的人干干脆脆回了一句,“方便,好用。” 马少乾气得想吐血,“这回又要把我关哪儿去?我他妈到底是不是他亲孙子!” 赵钰想了想,“刘局长前几天特地给马爷通过气儿,说上面来人了,具体来查什么还说不了,我看过照片,很可能就是刚才你打的那个‘警察’,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能了,马爷叫我先送你去避避风头。” 马少乾闻说,忍不住嗤笑一声,“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不信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京官儿,还能在宜城这块地上搅出什么大浪。” 赵钰半晌没说话,想了半天才凑出一句俗语,“小心驶得万年船。” 马少乾倒倒烟盒,拿嘴嘬出最后一根烟,把脸径直伸到赵钰跟前,开车的人默契地掏出前胸口袋里的打火机,给人把烟点上。 马少爷靠回座椅,眯眼瞧着身边脸晒得黑漆漆的小青年,“你来宜城多久了?” “三年了。” “来宜城之前是干什么的?” “我忘了。” “你一来宜城就到了爷这里,可却从来不听爷的话。” “你不靠谱,我听马爷的。” 马少乾叫人直来直去的回话逗笑了,这小子来历不明,却是个练家子,还有一手的好枪法,当年姑父和爷爷都说他有问题不能留,他却执意把人保了下来,就是因为喜欢他耿直的脾气,好在这三年这人也没叫他失望,动不动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就算了,还很老实听话,尽管听的不 分卷阅读31 是他的话,却依然叫他倍儿有面子。至少说明他不瞎,没真像某些人叨咕的那样,任性妄为,领回一头咬人的狼。 第18章 赌徒 “一群废物!”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不得力的下属。 “洪爷,项目移交到市局,兄弟的门路就通不上去了……” “你们的门路通不上去,老头子的门路怎么就通上去了!” 立在男人身后的手下适时开口道,“大哥,先别心急,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什么意思?” “大哥,你想一想,这件事情风险自不必说,大哥的实力也不必我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这一点上来看,老爷子的本钱总归比咱们多,他既然想做,不如就交给他做,用马家的人脉与财力先把厂子建起来,到时候我们用这现成的东西,不比您自己劳心劳力强吗?” 男人渐渐舒展了眉头,回头看向自己的心腹,顿时哈哈大笑,“有道理,有道理,说得不错,让给他们,事成之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这么办!” “而且,马家现在还有几个能办事的人?说不好,到最后这差事还得落到洪爷头上。” 洪义心中满意,看这个机灵的手下也是越发顺眼,正要开口夸赞,外头的人已急匆匆禀报道,“爷,老爷子来了。” 乌烟瘴气的地下室里,浓烟缭绕,吊顶上悬荡的白炽灯,晃得人两眼发花,男人又一次扭过肩膀蹭掉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无意识地舔舔越来越干的嘴皮,颤巍巍按上方桌中心洗好摞齐的纸牌,摸摸索索了半晌才咬着牙起了一张,飞快捂进掌中,耸着眉头急喘一阵,小心翼翼瞄了眼牌点,又忍不住长舒一口大气,伸手摸起第二张。 叼着烟卷岔开腿坐在对面的胖子吊着一双三角眼,似笑非笑劝说道,“老刘,我看这把还是甭玩了吧。” 刘广孝将牌一扣,脸红脖子粗道,“王大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胖子笑笑,“老哥,不是我说你,这把再输,底下咱们可就没得玩儿了。” 刘广孝神情怔住,伸手往脚下的口袋里摸去,空挠好一阵,那张血色全无的脸这才露出几分惊慌,目光却越发急不可耐,“这一把,就这一把,老子绝对能翻本,有种你就押。” 胖子不置可否地扬扬眉头,瞧了眼手中的纸牌,大方地如了老伙计的意,一把将手边的牌点全推了出去。 车子径直驶入一座地下车库,陈未跟着姜城从车库另一侧偏门内的扶梯走上去,走道入口处直通一家迪厅的音乐走廊。 姜城跟应侍打了声招呼,接过对方递来的铭牌,领着身后的人又沿走廊一侧阴暗的窄道连下三层步梯,转进一间宽阔通亮的地下室。 两个无所事事的看守正倚着门框抽烟,姜城朝二人出示了手里的物件,其中一个看守照着手边的木门连敲三下,大门应声而开,里头浓烈的烟味儿熏得陈未睁不开眼,半开的大门里头桌椅摆放得很随意,每张桌上的赌具,玩法也各不相同。靠近大门处是一间柜台,柜台上除了烟酒食物,还有数十个堆摞的保险箱,里头也许都是钱。 姜城熟门熟路往柜台前一坐,掌柜的小姐立刻贴心地翻杯拿酒,张开那双涂抹艳丽的嘴唇,“今天打算玩两把吗?” 姜城摇摇头,他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伸长了脖子朝人堆里张望的少年,“去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陈未迈开脚步,一张牌桌一张牌桌地看过去,牌桌上的人相貌神态各不相同,疲惫的眼中却都带着相同的激亢,他其实很懂一个赌徒的心情,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有某些不得不赌的时刻,或许真正令赌徒们欲罢不能的,并不是牌局的输赢,而只是面对未知的结果时,孤注一掷的感觉。 陈未在靠里的倒数第二张牌桌上找到了刘广孝,他这把看起来胸有成竹,手里的牌好像也给足了他底气,但对面押上大头的胖子似乎比他更加有把握,刘广孝看着对方这样的表现,似乎又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胖子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身上破旧的工作服,“老哥,这把预备跟多少?” 陈未赶在他应声前,急忙打断,“刘叔,小航的病又严重了,婶子叫你赶紧回去。” 刘广孝望着他,虚白的脸上显出恍惚的神情,那双失神的眼睛好像许久才认出面前的人,“陈未啊,你回去……告诉你婶儿,我过会儿就回,过会儿就回!”他说完,又将视线移回手里的牌张上。 陈未一把按住他发颤的手,“过会儿可以,你告诉我,小航的救命钱呢?” 刘广孝不假思索地指指脚下的布口袋,指完又不由自主变得更加急切紧张,“这就回,陈未,叔这就回,就这一把,你回去告诉你婶儿,这一把我一定赢回来,赢回来我就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陈未盯着他常年辛劳,早已皱纹横生的面目,咬咬牙,恨铁不成钢道,“你赢得回来吗?” 男人亢奋地睁大了眼睛,“这把肯定能翻本!任你想也想不到我这把牌有多好!” 陈未回头看向柜台处,姜城正端着酒杯跟掌柜的女郎说话,他似乎 分卷阅读32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扭过身来,眼里是他看不懂的神采。 陈未直视着那人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小航爸爸脚下那只空布袋,眼中划过一丝气馁和彷徨,那个孩子的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得起又一个十年,就算等得起,那个女人受到这样的打击,还能重新拾起生活的勇气吗? 陈未看到这样的刘广孝,不知所措,可抬眼的一瞬间,他竟意外地看见了那胖子鬼鬼祟祟,暗中换牌的小动作,他微微一怔,目光紧跟着撞上一双阴沉的眼睛,不,是很多双,那些眼睛的主人有场中添茶倒水,上烟点火的,有散坐邻桌大摇大摆赌牌的,陈未吃惊地看向那胖子纹丝不乱,有恃无恐的神情,一时间猛然醒悟,王大军敢这么做,背后必是有人撑腰,刘广孝不可能是赌徒之中最有钱的,可对方连他都不肯放过,那么在这里被骗到倾家荡产的人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 在陈未的迟疑中,两人已摊了牌,刘广孝登时傻了眼,尖瘦的喉结滚了两下,却大张着两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胖子故作内疚,哥长哥短地安慰了他两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未一眼。 刘广孝一攫住王大军的手,“大军!大军!我求求你,你把钱还我吧……要不……借我也行,那是我儿子的救命钱!是我儿子的命啊!是我一时糊涂……大军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大军!” 王大军顿时拉下脸来,“老哥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你我是有交情不假,可也不能因为交情坏了规矩不是,这你叫在座的兄弟们还怎么玩?洪老板的生意还做不做?” 刘广孝惨白的脸上不停淌出冷汗,这个可恨又可怜的男人似乎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不是不爱妻子,也不是不疼孩子,他只是着了魔,被魔鬼引诱着,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陈未知道,他得想法子揭穿那家伙,但不能给姜城惹麻烦,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提着开水壶在牌桌间来来去去插科打诨,一脸油滑的青年,目光掠过他手里正蹿着白汽,还带滚声的铝皮壶,突然改变主意顿住脚,转而一步跨到失魂丧志的刘广孝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刘叔,输了就输了,婶子和小航还在等你回家,钱输了还可以再挣,回家吧!” 刘广孝喃喃念叨着“回家”,念着念着突然一把推开他,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说得轻巧!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家呀!” 陈未连退两步,突然脚跟一崴,咬足了劲儿猛得撞向拎着水壶的青年,那人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将没头没脑碰过来的人掀了出去,手臂连着晃荡两下,壶中滚开的热水顿时从尖嘴里射了出去,径直淋向那赢了钱,正要起身走人的胖子。 胖子见状,赶忙从座上跳开,被烫得连连蹬腿甩手,这一甩不当紧,藏在袖筒子里的纸牌也跟着飘了一地。 刘广孝一时尚没反应过来,却是邻桌方才输了钱的赌客大喊了一声,“好你个王大军,有胆子玩这一手!” “去你奶奶的!瞎说可是要烂嘴的!” “东西都掉跟前了,王八蛋你还狡辩!” “你想干什么!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老子还就动了,我看你有多大能耐!” 不知是哪个先动的手,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大门一开,外头忽然哗啦啦涌入一群虎背熊腰,严阵以待的打手,跟着那群人走进来的是个四十几岁,衣着光鲜,很有派头的中年男人。 被几个人手脚并用按在地下痛揍的王大军,眼见救星到了,忙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洪哥来了,我看你们哪个还敢撒野!” 诸人一听,面上顿时露了怯,一旁呆立良久的刘广孝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大骂一句,飞扑上去狠狠一拳砸到王大军眼窝上,王大军哀嚎一声,二人立刻扭打在了一起。 洪义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彪形大汉急忙上前将拼命撕打的两人架开,这才侧身移开一步,将身后满头花发的老者让了进来。 老者扫了眼乌七八糟的场子,黑着脸哼了一声,待得目光落向立一旁无所事事看热闹的少年,眼中又露出笑,“年轻人不在上头耍,跑这底下来凑什么热闹。” 姜城叫了声“马爷”,也跟着笑道,“上回听马少说下面比上头好玩,没想到……是够好玩的。” 第19章 恩威 洪义面上有些不好看,王大军是他的人,平日里在他这里小摸小挠,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天叫老头子撞上了,他警告地看了眼被老头子的手下按在墙角里,瞧着他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的人。 老者气愤地摆摆手,“让你笑话了,头一次来就瞧见这档子腌臜事。” “马爷言重了,规矩是人定的,有人守规矩,自然也有人坏规矩,只看定规矩的人怎么处置了。” 老者微微一笑,“阿义,你的地盘,你说说怎么处置为好。” 洪义笑着打了个哈哈,“爸,这事儿是我失察,稍后一定妥善处理。” “怎么个处理法?” 洪义下意识皱起眉头,这些年老头子身体不好,已鲜 分卷阅读33 少过问底下的事,今儿个反倒不依不饶起来。 他看着老爷子的脸色,斟酌道,“胆敢出千的人,往后马家的场子绝容不下他,至于客人的损失,理当补偿。” 陈未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刘广孝能拿回他的钱,王大军以后也不能再继续祸害别人,可没等他高兴,老者却转脸问向面前的峻峭少年,“阿城见的世面多,依你看该怎么处置为好?” “马爷这可就为难我了,插手家里的事,我还不够格儿,哪里谈得上见世面。” 老者豪爽地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你爷爷老糊涂了,我可不糊涂,你在这里,便跟自家一样,不单这里的事,就是马家上下的事,也任你插手,今儿你怎么说,我就叫他们怎么做!” 姜城想了想,也跟着笑道,“既然马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有费费脑筋,津江的场子里从来没人敢出千,马爷晓得是为什么吗?” 老者顺嘴应道,“为什么?” “因为敢出老千的人都把双手留下了。”他说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王大军跟陈未却霎时都白了脸。 陈未下意识地看向说话的人,王大军已经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有眼色的手下立刻堵住他的嘴,他口中的叫喊顿时变成一串可怜的呜呜声。 老者听了姜城的话,当即豪气干云,抚掌大笑,“说得好,去取一把开山v刀来!” 手下听得吩咐,不多时便捧来一把开了锋的阔背长刀,陈未被刀刃一晃而过的寒光刺得心惊肉跳,他一把拉住想也不想便上前试刀的人。 那人伸手摸摸他的头,扭脸又对马老爷子大大方方应承道,“那我就借一步替马爷立立规矩了。”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陈未看着马家的两个手下在那人的示意下押着涕泗横流,像条野狗一样死命挣扎的王大军转进赌场后墙由一扇铁门连接的旧仓库,片刻之间,里头便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哀嚎。 呆立在场中的赌徒听着那叫声,个个脸色苍白,不多时,再看提着那把沥血长刀从铁门内走出来的人,更吓破胆一般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朝外涌去,主人不发话,门前的打手也不拦,任由那些张皇失措的赌徒你推我攘,飞快抢离。 陈未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姜城脚下的血迹,胃里又生起熟悉的呕吐感,他咬紧牙关一动没动,仓库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那人路过他径直走到一声不敢吭的刘广孝面前,男人两腿发软地被架在两个壮汉中间,惶惶不安的一张瘦脸上露出抗拒畏缩的神情。 姜城看向边上含笑不语老者,“马爷,比起刚才那个,我瞧着这个更不顺眼怎么办?” 老者点点头,“任你处置。” 姜城扬声说了一句“谢”,当即吩咐马家的手下拔出那人扭在背后的右手,强硬地按上一张方桌。 刘广孝不可思议地瞪着提刀近前,说到做到的人,失声惨呼道,“不……不……别过来,你们这是犯法的!” “你赌博就不犯法了吗?” “我……我错了,我不赌了,我再也不赌了!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饶了你让你回家继续好吃懒做?饶了你让你往后继续打老婆,卖儿子?你的手既然除了赌钱没有别的用处,不如送给我,还能拿来喂狗。” “不不不……啊!” 那人手起刀落的一瞬间,陈未猛得闭上眼,冷汗顺着眉目粘湿他额前的头发,刀刃狠狠斫进木桌的声音和男人可怕的惨叫声,震得他的头阵阵晕眩。 他在绝望崩溃的哀嚎声中,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却看见男人的手仍毫发无伤地长在手臂上,发僵的五指还在无意识地挣扎抽动,而那把沾血的刀不偏不倚正落在距他指尖不到半寸的地方。 姜城半是鄙夷半是同情地坐在男人面前,伸手将面前的一摞纸钞推到他跟前,“马爷做主,给你的补偿。”他说着,又将面前另外一摞推出去,“这些是借给你的,拿去给你儿子治病,十年之内还不上,你会死得很难看。” 马老爷子望着不动声色而恩威并施的后生,终于心服口服地相信了那些听来的传言,老友的一身英雄虎胆,侠骨柔肠,已是后继有人,他想起自家那个胸无城府还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臭小子,又禁不住忧从中来。 临走时,陈未一步一回头地望着没精打采像个死人一样被人从仓库里拖出来的王大军,他身上没沾一滴血,也什么都没缺,看样子只是吓着了而已,刘广孝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但峰回路转,总归还有希望。 马老爷子迈出久不涉足的风月场,坐进车里那一刻,人前精神矍铄的老者才终于躬下腰背显出了龙钟的老态,他瞧着服侍在旁的老管家,“他忠叔,我这女婿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说马家真该往那条道上走么?” “老爷,这……我也不大懂。” 老人叹息一身,“不用说,我也明白,这是一条险路,可我总得为少乾留下点儿什么,也怪我,把这孩子宠坏了,我还真怕将来我一死,我这孙子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老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这身板,再替小少爷撑持二三十年不在话下。” 分卷阅读34 “呵,你也学会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哄老头子开心了。” 老管家想了想,“老爷,那生意从前朝起就是只赚不赔的买卖,若真能从中分上一杯羹,少爷后半辈子也就不愁了。” 老人大笑两声,“这可不是分上一杯羹那么简单,这些年公家管制得越来越厉害了,那东西要是卖成品,就是有货如今也运不出去,所以那边提议要在咱们这儿建个厂子。” “这样一来咱们担的风险可就更大了。”听他这么一说,老管家也不由心生顾虑。 “是啊,收益越大,风险自然也就越大。” “可是老爷,田老七的事情……” 老人摆摆手,“这件事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给老朋友一个交代,依我对姜富峋的了解,他虽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记恨我,但这笔生意却没有再谈下去的机会了,此时姚家愿意合作,那再好不过。” 老管家露出担忧的神情,“可听说姜姚两家是死对头。” “江湖上的那一套就不要拿到生意场上来说了,这一点,姜富峋不糊涂,我也不糊涂。” “那老爷已经打定主意了吗?” 老人沉默一瞬,“吴局长那既然行不通,你叫老三明天到市里走一趟,本来不想动用这些老关系,现在看来,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洪义眼瞧老东西坐的那辆车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开走,这才渐渐收起嘴角的笑容。 身后的小弟机警地上前请示道,“老大,王大军怎么办?” 洪义皱皱眉,“给他一笔钱,叫他先出去避避风头,短时间内不要再回来了。” 手下一边应声,一边接着请示,“那姓陈的小子呢?” 洪义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拧紧粗重的眉头,“你确定那女人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搜遍了么?” 手下想了想,笃定地点点头,“都搜过了,那破房子藏不了什么东西。” 洪义踌躇片刻,拍板发话道,“这事先放一放,也别再去找那小鬼的麻烦。” “可是……” 洪义打断心腹的话,“王东旭一早就为了这小子的事儿亲自来找过我,这几年他发了大财,门路也多,连老头子都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姜家五少爷。陈娜是个聪明的女人,留着那东西,就等于在那小子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除非她想要自己儿子的命,不然就该知道有些东西烂在肚子里才好。” 他想到旁的事情,又郁郁不快开口问道,“马少近来怎么样?” 手下嗤笑道,“还用问吗,老样子,早叫老爷子宠坏了,前阵子又撺掇着手下给他弄点家伙耍耍。” 洪义嘴角勾起讥刺的笑容,“既然少乾喜欢,就再找一套送他玩玩儿。” 手下面露迟疑道,“这可是要命的家伙,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洪义冷哼一声,“他没那个胆子,要是真有,我反倒要对这个外甥另眼相看了。” “是,我这就去办。” “等等。”他开口把人叫住,“当心点儿,别漏了咱的底。” “洪爷放心,这我知道。” 第20章 我在这儿 车里没开灯,回去的路上,姜城开得不像去时那样快,陈未坐在副驾,头朝外靠在车窗上,许久才说了一声,“抱歉,给你添麻烦。” “那些都是人精,你以为能瞒得过谁。” 陈未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树影,听话地点点头,他知道姜城不动王大军绝不是因为他不忍心或者没有动手的魄力,一定有其他动不得的理由,所以他揭穿那人的作为,实际上毫无用处,只是把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他想起临走前,那个姓洪的男人意味不明的探究的目光,不由得陷入更深的迷惑与不安之中。 “吓着了?”姜城看眼闷不吭声的人,低声问了一句。 “嗯。”陈未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姜城随手翻了盘带子,车里渐渐响起舒缓的音乐,低沉的男声里饱含着独属于那个年代的缠绵悱恻,刻骨柔情。 “…… 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 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 情义都失去,恩爱都失去 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 心底如今满苦泪 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 偏偏痴心想见你 ……” 陈未听不懂粤语,也不知道歌词说的是什么,但他的心在一首旋律温柔的老情歌里渐渐平复下来,“能送我回家吗?” “这么晚了,去我那儿吧。” 陈未摇头,“不了,我想回去。” 姜城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再勉强,依言把人开车送到家。 陈未从车上下来,眼见对方也锁了车门一副要跟他回去的架势,他忙把人拦在了路上,“你要干嘛?” 姜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是你要干嘛吧,这个点儿了,你还让我往回走?” 陈未着急地说道,“不行吗?你开车回去明明花不了多长时间。” “我车没油了。” 分卷阅读35 “你又骗我,你快回去吧,今晚不能来我家,以后也都别来我家了。”陈未打定主意不让他进门,他屋里行李都打包好了,明天一早就得离开,他不想让这人知道。 “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就这意思,你赶紧走吧,我要回去睡觉了。”陈未怕他耍横非要跟过来,连忙又加了一句,“你要是再不经我同意进我家,我就报警了。” 姜城忍着没炸,他不确定陈未是什么意思,也怕是因为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真的吓到了他,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小鬼走进巷子,踌躇半晌,终于还是知趣地转身走开了。 “冯哥,他回来了!” 冯万锦靠在巷子里破烂的红砖墙上,闻声拔掉嘴里的烟,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姓姜的走了吗?” 从巷子口跑回来的小流氓连忙回报道,“走了,开车走的。” 冯万锦抬抬帽檐,“兄弟们,干活儿!” 手下有点迟疑地问了一句,“冯哥,真没事儿吗?王三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冯万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王立新都成那样了,你们都不替他报仇,还算什么兄弟,以后还想不想在道上混了?” 几个小流氓点点头,拿定注意,“有道理,走!” 陈未没想到会在自己家门口被人堵个正着,巷子里很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老熟人,“好狗不挡道。” 冯万锦脸色一变,又强忍住怒气,绕有兴致地笑起来,“同学一场,不要这么见外嘛,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都不想我?” “我想你做什么?” 冯万锦冷笑,“自然是想我被你害得有多惨。” 陈未拧紧了眉头,“那都是你自作自受,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好好和你聊聊,到底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郊外僻静的私人靶场内,沈非听着耳边刺耳的枪声,气得想骂娘,这家伙心情不好,连虫鸟都别想睡觉,他望着场中人百发百中的枪法,眼见子弹眨眼又打完一梭子,忍无可忍上前道,“差不多得了啊。” 无聊练手的人撂下手里的仿真v枪,“手生了。” 沈非翻了个白眼,“那我可真想见识见识熟练时是个什么样儿,怎么了,心情不好?” 姜城扔给他一个字,“烦。” 沈非郁闷,“我还烦呢。”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人当一回知心舅舅,“怎么了,说说看,万一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我今晚大概把他吓到了,他连门都不肯让我进。”姜城皱着眉头,一脸烦恼地说。 沈非好笑,“那你今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姜城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就把河边跟赌场的事情对他说了。 沈非若有所思地挑挑眉,“阿城,这可不像你的性格,与其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问个清楚,不是吗?” 他说完,沉默了一瞬,又神色复杂地开口问道,“阿城……你爸的枪法也跟你一样好吗?” “输赢对半吧。” “你能告诉我,姜家男人拿枪都是为了什么?” 姜城没有说话,沈非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我只是不希望两个姐姐得到一样的下场。” 姜城不假思索道,“我会跟姜启坤说,叫他拒绝得再干脆一点。” 沈非望着扔下一句话就大步走开的人,无奈扶额,要是拒绝有用,他二姐也不会傻傻等到现在了,只是这姓姜的父子怎么都一个尿性,姜启坤知道让儿子回老家,他自己就不能洗手不干,退出江湖吗? 陈未是被人用半桶冷水泼在脸上浇醒的,醒来眼前是一座未完工大楼的地下车库,车库里亮着明晃晃的白炽灯,还没等他爬起来站稳,一个小混混又当胸给了他一脚,他的后背立时狠狠撞上身后的石阶。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冯万锦扔掉手里的瓜子壳,大步走到他跟前,拿鞋尖踢了踢他的裤v裆,“不想怎么样,就是听别人说,婊v子生的儿子肯定也是个婊v子,连下面也跟别人长得不一样,想扒了你瞧瞧,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陈未张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攥紧拳头卯足了劲儿扑过去一拳砸向他的脸,冯万锦没想到这小子被揍成这样还有力气撒野,他躲得不够及时,堪堪避开了头脸却被人带了个趔趄,难看得很。 打空的一拳把他最后一点劲也用完了,陈未一头栽在地上不再起来,冯万锦伤了面子,动了真火,他回头恼羞成怒地冲身后那群不中用的下三滥吼了一嗓子,“你们一个个他妈都是死的啊!” 陈未蜷在地上,身下的水泥地像一块磁铁,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好像僵硬的铁条,他试了试就放弃了,没再白费力气往起爬。 一群小流氓看看地上的人,又忍不住面面相觑露出一脸为难相,“冯哥,这男的怎么玩儿啊?” “一帮怂蛋,不跟女人一样用吗?” “那哪儿能一样啊……” 冯万锦看了眼这群没用的东西,“见洞就插,你们他妈的不会啊!老子花了钱,难道还让我来给你们做示范?” 眼见半天没人动,人群里一个胆大的二 分卷阅读36 流子推开众人走出来,“男的屁股我还没玩过,听说玩烂了比女人还爽,今天老子先开开荤!” 地上的人艰难地动了动脖子,把糊在眼睛上的血水蹭到地上,他悄悄把手伸进了衣兜里,摸出一只小药包,那是妈临死前交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一包听说很厉害的耗子药,她说,我先走了,哪天你要是熬不下去了,就来找我。母亲下葬以后,这东西他就一直贴身放着,总怕有天能用上,他背着众人连同包装纸带药一起塞进了嘴里,关于明天,他有过很多或好或不好的幻想,但不会有明天了,他要把太阳还回去了,连余光也不要了,妈在黑暗里等他,等他认命地跟她走,只是可惜……有句话,来不及和他说了——从今以后都不许再进我家,不是我不想你来,而是从明天起我就没有家了。 冯万锦看着哗啦啦冲进来个个带枪的黑衣人,当时就吓傻了,他身边那些嚣张跋扈的小流氓更是个个嚎叫着抱头蹲在地上。 正朝陈未走过去的那个人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后背上有个枪打的血窟窿,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姜城扛起地上的少年,朝外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朝杵在空地上早已心胆俱裂的罪魁祸首抬起了枪口,沈非刚要开口阻止,就听到“嘭嘭嘭”一连串刺耳的枪声。 沈非急忙上前查看,少年没伤,只是吓晕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觉得这帮二流子该死,可真要闹出人命,他恐怕也兜不住。 “把这两个送到徐医生那里,剩下的好好看管起来,等五少发落。” 沈非说完,为首的黑衣人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姜家的人,还轮不到沈老板来发号施令。” 沈非无语地退后一步,向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潼虎着脸,“把那两个杂碎送医,别真弄死了给少爷惹麻烦,剩下的先带走,等少爷腾出手来再收拾,一群王八羔子。” “你别死啊,小鬼,你他妈开快一点儿!” 满头大汗的司机听着身后的吼声,油门已经踩到了底。 陈未的手紧紧拽着姜城的衣服,四肢在他怀里不停地抽动,他感到冰冷河水漫入口鼻,寒冷的窒息感在胸腔里膨胀到爆裂,他听到恐怖的咆哮,看到明晃晃带血的长刀,他感到自己的肢体和器官在刀尖下一块一块地从身上剥离。 “臭婊v子,你敢出卖我!” “你……罪有应得……啊!” 插进身体那把不停扭动的刀正慢慢地搅碎他的内脏,男人凶恶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可他还是看不清,看不清那是谁,也看不清自己在哪儿。 “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只有漆黑的浓雾,但那可怕的声音还在耳畔盘桓。 “叫我猜一猜,你是公家的人!不不不……公家的人不会为了抓我牺牲这么大,至少还没有哪个警察会为了办案跟罪犯上床。你是姜家的人!姜城的人!” “不……是。” “是和不是都没关系了,反正你是死定了,你费尽心思帮别人算计我,现在死到临头,又有谁来救你?你总要知道,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姜城……姜城救我……你救救我……” 姜城听见他口中凌乱破碎的低语,死死将人裹在怀里,“我救你,我救你,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第21章 你追不追我 陈未的梦里光怪陆离,纷乱不堪,他从噩梦中醒来,姜城守在身边,护士说他昏睡了多久,那人就守了他多久,他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了,只是听到有人一直在他耳边重复,“别怕,我在这儿。” “你能别哭了吗,自己不嫌烦,也不怕影响病人休息。”沈非头疼地劝说道。 “关你什么事儿?”姜少爷按着胀疼的眼窝,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陈未刚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看见眼前的情景,他愣了半天,白惨惨的脸上才挤出了一个尴尬笑容,忙伸手把人按进自己怀里,不好意思地对床边的另外一个陌生男人说,“您去忙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姜少爷也扭头知会了他一句,“你走吧,有我照顾他。”说完,又把脑袋拱人怀里去了。 沈非嘴角一抽,这俩人到底谁他妈照顾谁啊! 陈未看着沈非离开,这才担心地低声问,“怎么了?” “眼睛疼。” “你也是水做的么,快别哭了。” “我那么脆弱,你他妈要吓我!” 陈未这回是真信了,“我没事了啊,你用毛巾敷一敷先。” 他说着就要起来,却被怀里的人一手按了回去,“你别动,我自己来。” 陈未见他是真去倒热水,拿毛巾,也安安分分躺在床上不再动作了,果然是亲妈,一点儿也没骗他,药劲儿大得出奇,洗胃洗得他到现在还一张嘴就想吐。 沈非离开以后,单人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姜城瘫在椅子上,脸上蒙着热毛巾,陈未挂着吊针,侧躺在床上看他。 “姜城。” “你想问什么?”仰头靠在椅背上的 分卷阅读37 人哑声应道。 陈未没吭声,他想问,你怎么哭成那个熊样儿了,是怕我会死吗?但是没敢。 “你要是不问,那我就问了。” 陈未好奇他想问什么,不假思索道,“你问啊。” “你是不是喜欢我?” 陈未的脸轰得烧着了,他愣了半天才无语地反问了一句,“需要……问得这么直接吗?” “不需要么?” “好吧。”都这样了,他也不想遮遮掩掩,“瞎子都看得出来吧。” “有多喜欢?” 陈未躺在病床上,盯着病房里白森森的天花板,“要多喜欢有多喜欢。” “你他妈既然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追我?” “可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半躺在椅子里的人扯掉脸上冷掉的毛巾,站起身来,坐到床边,“老子没交女朋友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半点儿表示吧?” 陈未爬起来,“我还没表示么,那天晚上在你家……反正……反正我表示了的,特别特别明显地表示了!” 姜城摇头,“我喝醉了,那不算,但我允许你从现在开始追我。” 陈未一听这话,立马气恼地背对他睡回去了,“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来消遣我,我是男的也要脸的。” “我数三下,你给我转过来。” 陈未听出他话里有火气,一下不等立刻知趣地转了过去,又跟人面对面了。 面对面才看清楚他一脸的憔悴和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陈未服了软,“你去睡觉吧,有话睡醒了再说行吗?” 姜城认认真真反驳,“不行。”他心里恼怒夹杂着迷惑,太多太多的迷惑,就像沈非说的,不问清楚,不是他的性格,“小鬼,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陈未在心里求饶,非要每个问题都问得这么直接吗!他郁闷地别开脸,“不知道。” “不准说不知道。” 陈未又拽着他的手坐了起来,认命地垮下肩膀,难为情地说,“我说一见钟情,可以吗?” 姜城接着审问,“一见钟情以后呢?” 陈未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还有以后?” 姜城眼神复杂,“所以对你来说,原本没有以后,是么?” 陈未愣神,对方的目光看得他心里又急又躁,“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还不明白?好,我再直接一点,我就问你,陈未,如果当初我救你,就像在路边救一只猫猫狗狗,救完以后,随手就把你放生了,我没去你的学校,没进你的班,你的一见钟情是不是连名字都没有?”他问完,仍觉不痛快,“就算我后来去了你的学校,进了你的班,不是我一次一次豁出脸皮往你跟前贴,你他妈有胆子主动上来跟我多说一句话吗?” “我……”陈未无话可说,姜城说得都对,正因为如此,他的心里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感激和庆幸,感激他能在人群中看到自己,感激他一次又一次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刻,出现在他的身边。 姜城也没准备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些原本都没有,可现在有了,你没想过为什么吗?还是说,你认为我觉得倒贴很好玩儿?陈未,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失望么,你对每样东西都能拼尽全力去争取,连一个无药可救的赌徒你都愿意试着拉他一把,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争取争取我。” “我不是不想,我做梦都想,可想有什么用?我能拿什么去争取?我这副样子,我自己看了都讨厌,谁会看我顺眼呢。” 姜城看着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突然觉得所有的话都白说了,“行吧,那就这样吧。” 陈未见他转身就要走,连忙伸手一把将人抱住了,“别走……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姜城原本也不是真要逼他,听到对方改口,他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还是下意识放缓了语气,“知道怎么改?” “知道,知道,我知道!” “给你半年时间,追不到我,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这个人。” 陈未听出他不是开玩笑,他自己的脑子也还算清楚,面前人知道自己喜欢他,也愿意给他机会,只是他现在还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半年的时间与其说是让他倒追,不如说是要他改变自己,他猜不出这人要求的究竟是什么,也无法预料这样的自己到底该变成哪种模样才会让人满意,想到这里,他还是禁不住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噢。” “噢什么噢,里面去点儿。” 陈未一脸茫然,不等他动作,对方已经自食其力地把他往床里抱了抱,然后自顾自躺上病床外面半边,“几天几夜没睡觉,敢吵醒我你就死定了。” 陈未给他盖上被子,又紧挨过去把人抱住了,窗外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小雪,真好啊,他又抱住了自己的太阳,并且迫不及待地想在这一刻,把余生都融化在这光芒里。 姜城睁开眼,“以后别再乱吃东西,你不是一门心思想睡我,舍得这么早就死么?” “大不了我做鬼也缠着你。”陈未乐呵呵地说。 姜城的手重起轻落,赏了他一巴掌,“想都别想,老子是阎罗命,什么鬼都近不了身。” 陈未把被人拍疼的脑 分卷阅读38 袋靠上他的胸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睡到你?” “毛都没长齐你想得够远,先把我追到再说吧。” 姜城把陈未哄睡着自己就起来了,有些事情还没了,他实在没有睡觉的心情。 沈非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有点心虚地看着跟前发号施令的人,“阿城……你小舅我没杀过人……” 姜潼迫不及待把拳头捏得咔啪响,“少爷,这事儿交给我去办,收拾人渣我在行啊!” 姜城看了他一眼,“如果要杀人,还轮得到你动手?” 姜潼郁闷地耸起眉头,“少爷,那该怎么办?” 姜城两手插兜靠在栏杆上,视线仍然在沈非那里,“别再让他们出现在我眼前,这件事情应该不难办吧。” 沈非听到这话才默默松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姜城摸出烟盒,倒出一支烟,衔进嘴里,“我是什么脾气,小舅你应该知道。” 沈非当然知道,他大姐一意孤行嫁给姜启坤,淌进姜家这趟浑水,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搅进江湖纷争,早早死在异乡,外甥小小年纪,身上的那些枪伤到现在他都不敢直视,最可恨的是,有大姐的前车之鉴,他二姐竟然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还有件事,关于城东那块地,姓吴的突然撂了挑子,直接把项目投标情况递交到了省里,要求省局二审裁决,马老爷子这回倒是出其不意,赢了一局。” “姓吴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沈非沉吟道,“据我所知,有人拿他亲生儿子威胁他,他吓怕了。” 吴思源在家里关了十多天禁闭,出来才知道他的好朋友生病住院了。 他跟郝胖在病房外黑衣保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地贴着白墙走进病房,看见病床上安然无恙的人,这才稍稍放下紧张不已的心。 陈未刚打完今天的吊瓶,看见他们俩过来,赶忙从床上坐起来,又惊又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郝好提起手里的水果,“陈未你吃,我在家都洗好了!” “谢谢你,郝好。” 吴思源臭着一张脸,“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吃坏东西了。” 吴思源深吸一口气,气冲冲道,“你没事儿就好,接下来我有事儿了!陈未,混蛋!你他妈这回玩我玩得也太大了!” “你知道是我?”陈未看着他的表情,立马就知道了他说的事情。 第22章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吴思源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垂头丧气道,“就你那字儿,我还能认不出来么?” “你爸改变主意了吗?” 吴思源叹气,“简直是幡然悔悟,不对,是因祸得福,我爸这回明智地没掺和这件事,省里领导得了好处,谁想到竟然因为这个升了我爸的官。” 陈未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多好啊。” 吴思源气恼,“好什么呀!” “怎么了?” 郝好好心替他解释,“吴思源爸爸调到市里,他们家也要搬到市里去了。” 陈未微微一愣,“你这次来,不会就是来跟我告别的吧?” 吴思源苦大仇深地摇摇头,“那倒还不至于,还有半年就要考高中了,我跟爹妈说现在转学还得适应新环境,肯定要影响学习,我爸这才同意我留下来跟爷爷奶奶住,不过前提是我要考市一高,要我的命啊!” 小胖子担心地问道,“陈未,你那天没来上课,我和吴思源放学去你家了,你邻居怎么说你房子卖了呢?那你出院了住哪儿啊?” 陈未点头,“是卖了,我妈去世的时候就卖了,是我一直拖着没搬,说好了都,我去姜城那儿蹭地方。” 吴思源笑嘻嘻一脸感慨,“救你不说,还收留你,你这人情可有的欠了。” 陈未给了他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眼神,“你不早说了吗?大不了以身相许。” 郝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样也行?” 吴思源奸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我最近又入手一套漫画,完全可以为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陈未想起他床底下那些画风清奇,情节诡异的漫画书,连忙打住这个话题,“你别带坏了郝好。” 吴思源扒住一头雾水的郝胖,冲陈未别有用心地抛了个媚眼,“我可跟你说,这本里头小攻画得特像你家姜城,一水儿的帅。”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冬天天黑得早,郝好和吴思源也不能留太晚,陈未把他们俩送到门口,突然扯了扯吴思源的书包。 吴思源诧异地回过头去,只听对方含含糊糊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下回来,别忘了给我带。” 吴思源回去的时候笑了一路,一边笑还一边吐槽。 郝好脸上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写的懵,“源源,什么叫受?” “受的种类有很多,陈未那样的弱鸡算一种。” “哦哦,那攻呢?” “攻的种类也有很多,你班新来那个,他同桌目测算一种。” 郝好看了看身边的发小,“我好像明白点儿了,那你肯定也是 分卷阅读39 受。” 吴思源炸毛,“谁跟你说的,老子明明是攻!万年攻!” “诶?”郝好的表情又懵了。 吴思源懒得跟他解释,他自顾自摸摸下巴,又惆怅无比地摇摇头,纠结这个问题好像一点儿必要也没有,反正他喜欢的是软妹子。 陈未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回学校上课时,冯万锦不见了,那些欺负他的小流氓也都不见了,听说有些转了学,有些跟父母去了外地,有些因为身上背的案子被抓了进去,无论是因为什么,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只是他复学没几天就迎来了初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好在他基础牢靠,半月不来上课,依然稳坐年纪第一,但让他头疼的是,他同桌不仅全班垫底儿,还为一中史上最低分创下了一个新纪录。 赵刚暴跳如雷,直气得在办公室破口大骂。 他怒瞪着面前满不在乎的人,“知道这回期中考试你考了多少分吗?” 姜城俊眉一拧,“多少?” 赵刚把试卷往桌上大力一拍,“你小子就考了一百分!” 姜少爷理直气壮,“一百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刚叫他气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九门加一块儿考了一百分,你还问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城耸耸肩,扫了一圈同一个办公室里埋头看笑话的别班老师,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是你非叫我来考。” “你到我班来,就是为了拉低我们班平均分儿的是吧!” “你放心,没下次了,我明天就退学。” 赵刚叫他气得没话说,“行,退不退学咱们待会儿再说,你先给我去看看陈未跑圈跑完了没有。” 姜城不明所以,“跑什么圈?” 赵刚脸黑得吓人,“我们班一直是学校的重点,更是这一次的教学试点班级,你现在跟陈未可是学习小组,当初你主动跟他坐一桌,拖人家后腿,你考不好就是他没对你负责任,规矩已经定下了,无论是谁都得服从,你们两个,一个年级正数第一,一个年级倒数第一,真是气死我了,我的班里这么多年还从没出过年级倒数第一!” 姜城没心情听他唠叨,他大步跨出办公室,转出教学楼,果然看见操场上,那小鬼一个人傻不拉叽在跑圈。 他二话不说走上去把人揪住,“谁他妈叫你跑的?” 陈未按着膝盖大喘气儿,“大家都跑了啊,咱俩这个……这个比较多,所以……所以……还……还没跑完。”果然跑步不能停,他才停下说两句话,肺里就已经火辣辣得疼起来,疼得几乎要爆炸,脸热得发烫,腿也又酸又胀,轻飘飘的没了知觉。 姜城拖着他走到操场边的看台上,刚坐下就忍不住又要点烟。 陈未按住他的手,“不是说好戒的吗?一会儿被巡视组看见,又得通报批评。” 姜城把校园违禁物品放回口袋,“别跑了,我不准备读了。” 陈未愣住,“什么叫……不准备读了?”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陈未听出来他是认真的,也知道这人认真起来,谁说也没用,虽然他心里一百个不同意,脸上却不动声色,“那我也不读了。” 姜城扬手就要打,陈未忙撤身躲开,姜城拿眼瞪他,“不上学你混社会啊。” 陈未理所当然,坚决点头,“跟你一起混社会!” “你知道社会怎么个混法儿么?” 陈未想了想,“现在还不知道,但你可以教我。” “我教你好好念书,小鬼!” 陈未一听对方上套,立马更加愁眉苦脸,“可你要是不来学校了,我白天不就不能看见你了吗?” “晚上回来不也一样看。” “说好的半年时间,可你要是不来学校了,相当于我一天之中有一半是见不到你的,另一半时间里还有九成是在睡觉,半年只有182天,你要是不读了,我能用的一天也就一个小时,182个小时算起来才7天多一点,我的半年直接就被压缩成一个礼拜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姜城瞧了他半天,“你这么有理,我还怎么跟你说?” “不说那就接着念,求你了。”陈未见他笑,知道这事算打住了,他赶忙从台阶上站起来,“外面太冷了,你快回去吧,我还接着跑呢。” 姜城特别不满,“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呢?” 陈未喊冤,“摸摸良心,我还不够听你的?” 他话音没落就被人像扛沙包一样驮到了背上,他不假思索把人紧紧扒住,青春期的躁动和汹涌澎湃的爱情催生出羞耻又美妙的欲望,让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要把这副躯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亲手丈量,无时无刻不想知道那些神秘的线条究竟都是什么模样,但他更清楚现在他得打住那些臆想。 背上的人僵得像块石头,姜城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抓紧了。” 姜城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面前那两条细胳膊一下子就缠紧了他的脖子,那张汗津津的脸也熟门熟路埋进了他的颈窝,沾了他一脖子汗,他本来想知会他一声,别把他勒死了,可想想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赵老师站在办公室外的走 分卷阅读40 廊上远远看着操场上的一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忧心。 宜城乡下的老屋上方,升起久无的炊烟,马少乾蹲在灶台底下,拿着火钳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灶膛里填着柴火,架在土灶上的大铁锅叫人炒得咵咵响,他抹一把叫烟熏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的俊脸,生无可恋地瞅向提着铲子站在灶前认认真真翻锅的人,“你老实跟我说,爷是不是被终身流放了?” 赵钰三两下把锅里的炒面盛出来,递给灶口填柴火的人,“不会的,等这阵儿风头过去,马爷肯定叫你回去的。” 马少乾食之无味地拿筷子别着碗里的面条子,突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用?” “那哪儿能呢?”赵钰一边舀水洗锅,一边不假思索地应道。 “那你跟我掰扯掰扯我的好处成不?” 赵钰张张口,他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讲到这茬,顿时语塞,马少乾一见,脸上愈加显出几分落魄,“瞧,我就说吧,可不是人人都觉得我一无是处么。” 赵钰想了想,还是理智地没往下接这话,他觉得马少乾哪儿哪儿都好,就有一点儿不讨人喜欢,太自恋,成天没事就自诩宜城第一帅,虽然长得是挺帅,可老挂嘴上说就没意思了,他要是一接这话,保证今天一天都别想消停。 马少乾见这小子不上他的套,也歇了说笑话的心思,端着大海碗,鼓着腮帮子就着面前的一瓶辣酱专心致志,大吃大嚼,他眼见赵钰收拾了锅灶,擦了手就要走,急忙丢下碗筷,一把抱住了对方的大腿,“卧槽,你又把小爷一人撂这!” 赵钰瞅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有点纠结地皱起眉头,“我还有事儿呢。” “我不管,你能有什么事!什么事儿能比你老大我还重要吗!” 第23章 对我告白 赵钰白眼这耍赖皮的人,“我真有事。” “要么你留下陪小爷,要么带小爷离开这个鬼地方,妈的,四面都是老坟,你想吓死我?” “可这些都是你老祖宗,你怕什么?” “卧槽,你说得轻巧,换你你试试!” 赵钰没辙了,他蹲下来面对面瞧着变着法儿为难他的人,“马少,这我真做不了主。” 赵钰的确有事,并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三年前他受命来宜城秘密协助这里的同事追查一宗大案,那时他刚从部队里出来,没有任何经验可言,不等他赶到宜城,他负责协助的那位同事竟然已经意外牺牲,他无所事事地在宜城蹲守了一个多月,才接到上级的下一步指示,要他混进当地最大的帮会,为警方日后清除这些社会毒瘤做准备。 他原以为这件事会很难,谁知道过程出人意料得巧合跟顺利,一天夜里他在街头闲逛,正好碰到两帮人火并,他莫名其妙被卷了进去,恰恰被夹裹在了取胜的那一方,并且见义勇为地替马少爷挡了一刀子,然后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马家的人。尽管事后,无论马老爷子还是马家那些元老骨干都对他的出现心存怀疑,可他抱上了马少爷的大腿,怀疑归怀疑,三年里从来没人真的把他怎么样。 他知道不仅仅只是因为马少乾护着他,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能引起他们怀疑的事情才是根本,或许是为了考验他,或许是为了给他足够的适应时间,这期间上级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他,但现在,新的任务已经下达,新的领导也已经到了宜城,马家的女婿洪义早就不满足于现有的势力,暗地里对帮会里老掉牙的那一套很是不屑一顾,马老爷子更有意在“金盆洗手”之前干一桩大买卖给晚年囤出一座金山,他们都是国家和人民的敌人,都应该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想到这里,赵钰感到胸中那股潜藏的热血又有了沸腾的迹象,他是一个军人,无论身在何地,无论身上有没有那身军装,时刻不能忘记军人的责任与使命,更不能动摇他最引以为豪的钢铁意志。 他看了眼靠着砖台一边咕哝抱怨,一边狼吞虎咽的少年,心里却突然拧巴了一下,马少乾待他是真的好,好到他不害怕在任何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除了眼前这个没吃相的自恋狂。 陈未拿到姜城的卷子才知道他考成这样的原因,文科需要有理有据往上写的,这位爷直接连“答”都懒得填,一张卷子空了一大半,理科没有一题写步骤,全是一个结果了事儿,虽然注定一分不得,但令他稍稍觉得安慰的是,这人卷子上简洁明了的答案基本上都是正确的。 那天他离开家,已经打包好却没来得及搬走的行李,等他出院的时候就已经都在申水河边的那栋房子里了,那人嫌弃得要死,当着他的面就把他那堆破烂东西扔了一大半。 “我求你了,就算是一眼看出答案,也意思意思写几个步骤啊行不行!” “这个要画图的,没图不得分!” “怎么还有多选?初中语文没有多选题!” …… 陈未一边给他改习题,一边叨叨个没完,姜城在旁漫不经心地翻杂志,偶尔嗯嗯啊啊,很给面子地配合应上一两声。 陈未也知道他不爱听,自从期 分卷阅读41 中考试以后,他天天唠叨这些,嘴皮子都磨薄了,啰嗦完自己的,又把该注意的标出来,抬头看看表,“晚上想吃什么?” 姜城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怎么又问我?说了你爱吃什么就弄什么,不想弄就打电话叫,或者出去吃。” 陈未服气地点点头,这人从来不挑嘴,好打发得很,按说他该高兴才对,就是有点儿太没成就感了。 “冰箱里还剩的有米饭,要不吃蛋炒饭吧?” “要帮忙么。” 陈未暗自咕哝了一声,“你确定你不是每次都越帮越忙?” 姜城拿眼瞪他,“你要不要再说一遍让我听清楚点儿?” “……我是说鸡蛋不知道还有没有。” 上次下雪还是他住院的时候,干冷粗犷的北风刮飞了枝头残存的最后一片树叶,陈未透过厨房里亮晶晶的玻璃窗望着窗外早早拉开的夜幕,那人好像也不是每次都越帮越忙,昨天他打扫卫生准备擦玻璃,刚刚踩上凳子就被人拦腰抱了下来,抱他下来的人二话不说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活儿。 锅里裹了蛋液的米粒已经炒得金黄,一旁砂锅里小火煲的汤也飘出了香味,他还要再煎一盘小鱼饼,姜城喜欢吃。 饭桌上,姜少爷想起最近让自己特别不满意的一件事,“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要追我,为什么一点儿行动都没有?” 陈未一愣,顿时崩溃道,“我追得这么辛苦,你竟然说我一点儿行动都没有!” “行动在哪儿?” “我连内裤都给你洗了一个礼拜了,这都不算么?而且你现在还正在吃我做的饭?” 姜城夹起一只小鱼饼,不以为然,“这种事,我请个保姆一样做好吗?” 陈未吐血,这种没良心的话也亏他说得出来,“那你要我怎么追?” “你到底有没有追过人?难道不知道追人第一步要先告白。” “告……告白?” 对方不容反驳地撂下一句,“没错。” 陈未眼神飘忽地看了他一眼,“那天……不都告过了吗。” “搞清楚,那天是我问你话,你这是又想蒙混过关?” “知道了还非要我说一遍,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姜城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这是必要的程序,趁我今晚上闲着,你就先把这件事办了吧。” 陈未无语望天,他看着面前人那张面无表情,等着下属汇报工作的扑克脸,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挤出一句,“嗯……我……那个……喜欢你,好了吧?” “这么敷衍?” “我的天,你什么理解力!我那是害羞!害羞!害羞你不懂吗!” 姜城见他脸似乎真红了那么一点点,也只好勉勉强强接受了他的解释,“为什么喜欢我?” 陈未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帅?” 姜少爷驳回,“看脸,庸俗。” 陈未只好继续想,“有钱!” 对方继续驳回,“谈钱,市侩。” 陈未没话说了,姜城见他半天不吭声,“合着我就这两项,没别的优点了是吧?” “不不不,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可惜,他足足想了五分钟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字眼来,姜城脸色特别不好看,“得了,你也别为难了,跟我强迫你似的。” 陈未自己也郁闷得不行,他是真说不出来这人的优点来,反倒是缺点他能不带喘气儿说一堆,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他在择偶问题上,真是那种庸俗市侩只会看脸谈钱的人? 吃完饭各回各屋,陈未把脸埋在床上一边背单词一边翻来覆去地想。 临睡前,他跳下床,走出卧室,小心翼翼推开隔壁房间的门,看见床上已经睡下的人,“我真的有在追你。” 床上的人眼睛都没睁,“嗯。” 陈未见他无动于衷,再接再厉,“我可以给你暖被窝吗?” “暖。” 陈未一得准儿,赶忙跑过去,动作迅速地爬上床钻进那人被子里,二话不说就手脚并用把人缠上。 姜城摸着浑身上下冒凉气的人,“这他妈谁给谁暖呢!” 陈未贴着怀里热烘烘的人,舒服地轻呼了一声,“你可真是个太阳,太暖和了。” “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给人暖被窝?” 陈未想起件严肃至极的事情,“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校花分手?” “我为什么要跟她分手?你的追求又没有成功。” “可是你现在已经上了我的床,你出轨了你知道吗?” 姜城一本正经地提醒他,“这是我的床。” “不管谁的床,反正你已经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难道还想瞒着女孩子继续交往?”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不行,你不能提,男生主动提分手,女生会特别没面子。” 姜城虚心求教,“那怎么办?” 陈未灵机一动,“只要她知道你是个脚踏两只船还男女通吃的人渣,她肯定会主动跟你分手的!” “你说谁是人渣?” “哎哟!”陈未痛呼一声,连忙把屁股上的那只手挪开,揉揉被人捏疼的臀尖肉,“你就承认了吧 分卷阅读42 。” “我承认什么?我对你干什么了?” 陈未蹭蹭那个又硬又烫还不停顶他的大家伙,“你虽然什么都没干,但你脑子里肯定想了,它比你诚实多了。” “你他妈给我下去!” 陈未不仅没下去,还伸手摸了过去,“只要你分手,我就帮你解决,我妈教过我怎么弄,我特别在行,真的!” 最终陈未只得到了一声“滚”,灰溜溜被撵回了自己屋,自食其力没羞没臊地撸了一回,姜城一个人在卫生间冲了大半夜凉水。 第24章 绿毛龟 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冷空气果然一夜之间袭击了宜城,第二天大早就开始下雨,陈未忍着没露出一点儿想笑的意思,但他心情真的特别特别复杂,他也没想到跟姜城一块儿出去买东西会碰见情敌,杨夏小姑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羽绒袄,俏生生的特别喜庆,所以他们两个老远就看见她了,不仅看见她了,还看见她跟另外一个男孩子手牵手亲热得不行。 统共就在视线里停留了几分钟,但他数得清清楚楚,期间情敌跟陌生男亲嘴儿五次,摸头八次,捧脸十一次,撒娇数不清多少次了,他可以肯定,情敌出轨无疑了。 姜城提着两人从商场里采购的乱七八糟的日用品,一路上都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非常生气。 一进门,陈未就迫不及待把人推坐到沙发上,按下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后脑猛看。 姜城不明所以地把人推开,“干什么?” 陈未壮着胆子说道,“我看看长绿毛没有。” “你说什么?” 陈未犹豫了一会儿,“我妈说了,要是女人跟别的男人跑了,男人头上就会长绿毛,变成绿毛龟。” 姜城黑着脸,扬手就要打,却被人抢先捉住了没落下的巴掌,陈未诚心诚意跟人商量道,“你看,反正你们俩相互都出轨了,我们也就不用再顾及那么多了,要不抓紧时间把事儿办了吧,省得夜长梦多。” “什么事儿?” 陈未见他是真没听明白,上去捧住他的帅脸就在左边“啵啵啵”亲了一阵,亲完觉得不过瘾,又跟着在右边也“啵啵啵”印上几个口水印子,还意有所指地拿下面怼了他两下,“就那点事儿呗!” 姜城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良久才揪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人从自己身上掂下来,“你今年多大了?” 陈未照实说道,“十五了。” 姜城听完,正正经经往边儿上挪了三寸地,“成人之前,少惦记那档子事儿。” 陈未从茶几上的大塑料袋里摸出一包刚在商场买的麦丽素,撕开封口,往嘴里扔了一颗巧克力豆,“可我告白老是不成功,总得想想办法吧,就算你暂时没有爱上我的灵魂,可以先试试爱上我的肉体啊!” 姜城不屑一顾地移开了视线,“肉体?就你那几两肉?” 陈未想起总被人捏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屁股,郁闷地说了句大实话,“就那几两你还爱不释手呢!” 其实他一早就发现了,姜城在他面前,跟在别人面前,完全是两副样子,他知道自己面前那个是假的,别人面前那个才是真的,真正的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会耍流氓,也不会耍无赖,更不擅长调戏人,骨子甚至有种近乎刻板的严肃,就算是笑起来也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咄咄逼人的姿态,他装出那副无赖厚脸皮的样子,放低身段,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他,也用这种方式给他机会来接近自己,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陈未也说不上来他更喜欢哪一个,但有些戏不可能一直演下去,更何况是跟朝夕相处的人,所以他心里很明白,他们每多在一起一天,自己离那人的真实面目就越多接近一点,他相信那人最真实的样子,也许不够可爱,却一定比他想象中更值得信赖。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半真半假,他当然想跟他再亲近一点,但真要一步到位,他没弄过,还确实有点儿害怕,可这人的反应却认真得远出意料,他说,你成人之前,我们不做那种事。这句话之后还有一句话,对方没说,但都已经表露在他严肃庄重的神情跟语态之中。 他说,现在不行,我等你长大。 真讨厌啊,最动人的话总爱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叫他自己揣摩。 窗帘的花色是陈未选的,姜城说你随便,他就选了自己最喜欢的粉红色,结果带回家挂上一瞧,跟房子里冷色调的装修完全不搭调,就像好好的白墙上贴了一块膏药,丑极了。 陈未心塞地站在厨房门口,姜城站在窗台上若无其事地挂那幅丑帘子,尽管陈未已经再三给他科普过了秋衣秋裤以及把秋衣掖进秋裤里的各种好处,可这位爷总是当成耳旁风,在家仍旧一件T恤就敢过冬。干个活儿,稍稍一抬手,准得露腰,陈未盯着他使劲儿瞧,照这样下去,他可能等不及成年就得想办法睡他了。 厨房里飘出奶茶的香气,炉子上煮着牛奶和红茶,他计划着将来要开个小店,目前正在钻研产品,可惜姜城不爱吃甜的,不肯帮他试吃。 晚上洗完澡,陈未穿着毛绒绒的连体睡衣跟姜城 分卷阅读43 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今天穿的是河马,依然是姜城的恶趣味,一口气给他买了一个动物系列。 陈未看完一部当下的喜剧片,剧情没看进去多少,但笑点很足,姜城从头到尾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一直在翻手里的一本女性杂志。 陈未拿胳膊肘碰了他两下,“哎,你在看什么呢?老半天了。” “哪个好看?” 陈未伸头看向彩页上某国际知名品牌的三条裙子,拿自己gay里gay气的审美,指了指中间那条式样简单的白裙子,“这个。” 姜城径直拿起小圆桌上的电话,拨过去连价钱都没问就定下了他刚刚指的那一条。 陈未酸溜溜地问了句,“送谁啊?” 姜城毫不隐瞒,“杨夏那丫头过生日。” 陈未心里的酸泡泡炸了,姜城看眼茶几上空掉的马克杯,“给我倒杯水。” 陈未扭个脸爬到了沙发另一头,装没听见。 姜城只好放下东西,自己站起来倒,他这边刚走开,那边电话就又响了起来,他冲沙发那头沉默抗议的河马使了个眼色,“接电话。” 陈未只好又爬回来接电话,他把电话拿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好,那边就传来一个甜甜的女声,“城哥吗?” 陈未干笑两声,“杨夏,我是陈未,你稍等一会儿。” 电话那头特别干脆,“不用等,我就找你,下礼拜三我过生日,你要记得来,记得哦!” 陈未打个哈哈,“好,好,我会转告他。” 那边响起一阵咯咯的笑,“转告谁啊,我就是专门邀请你的!” 陈未又干笑了两声,“啊哈哈,谢谢……谢谢,生日快乐。” “还没到呢,不用说那么早,到了那天再跟我说吧,你记得来,那我就先挂了,拜拜!” “……再见。” 陈未放下电话,看向已经端着杯子走回来的人,“你女朋友让你准时去给她过生日。” 姜城没应声,陈未有点儿不自在,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多孽,否则这辈子情敌怎么会是这种善良可爱的漂亮姑娘。 陈未上楼睡觉以后,姜潼才办完事情过来,他进门看见客厅里正等他的人,二话不说直入正题,“少爷,我们的人在方城火车站看见了关向南。” “嗯。” 姜潼皱眉道,“这家伙在边境缉毒英雄做得不过瘾,又跑到内地来搅和。” “无大案,不出关,他来自然有他的目的。” 姜潼想了想,“这些年姓关的办了不少大案,脸在南边儿已经烂熟,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早就不适合再在边境呆了,三叔让我跟你交代一声,别和他干上。” 姜城不明所以,“我看起来这么无聊?” 姜潼看了眼墙上那块扎眼的粉色窗帘,违心地说了句,“当然不。”他说完,下意识耸了耸鼻子,“好香的奶茶味儿啊!” 姜城微微一愣,想起陈未捣鼓了一晚上的东西,“你去厨房找找,估计还有。” 姜潼忙不跌跑进厨房,循着味道找到陈未没舍得倒掉的半锅奶茶试验品,自己放在炉子上热了一下,咕嘟咕嘟灌了两大碗,姜城走到厨房门口,“喝完记得给个意见。” 姜潼咂咂嘴,“缺点儿珍珠和红豆,再来点儿芋泥就更好了。” 房子的隔音效果特别好,陈未在自己房间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来了其他人,并且其他人还喝掉了他自己没喝完又舍不得扔的奶茶,他掰着日历表,看着下个礼拜三的日期号码,默默把号码下面的阴历日子划掉了。 那条裙子到的时候正好是星期三,天已经很冷了,出了校门,陈未看着枉顾他意见强行把他往反方向拖的人,“我作业多得很,今晚哪儿也不能去!” “找个好点儿的借口行么?” “我没准备礼物,去了不合适!” 姜城把那个装着裙子的高档礼盒扔进他怀里,“这不是?” 陈未郁闷道,“这是你送给女朋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错了,这是你送给女同学的,跟我没关系才对。” “可这是你买的。” 姜城纠正他,“你挑的。” 陈未不想绕弯子了,“你给女朋友过生日,干嘛非让我去?” 对方再次纠正他,“是人家指名邀请你。” 杨夏杨冬的父母对一双儿女从小溺爱,好在两个孩子倒半点儿也没被父母惯坏,加上父母做人又十分开明,杨家虽然比不上宜城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家,但杨夏兄妹却比大多数同龄人都幸福得多。 陈未还没进门就撞见了王恩铭,对方看他依旧不怎么顺眼,当然他也一样,只是进了门还没见到小寿星,却先看到了杨夏那小妮子的出轨对象,那天离得远看得不清楚,这回面对面,陈未才发现对方只是打扮得像个男孩子,原来也是个女孩儿,他也说不清是该失望好,还是该替那人高兴好,难怪姜城看到女朋友和别人亲热没半点儿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是一更好,还是两更好啊,两更完结得太快的话,我就又不能出来冒泡了 分卷阅读44 第25章 就是故意耍你的 陈未变得更加坐立不安,他惦记别人的男朋友,还在人男朋友面前说她的坏话,可她过生日却还特别邀请他。 有那么一瞬间,陈未觉得羞耻和自卑拧成了一股绳猛得勒住了他,在那女孩儿的单纯善良面前,他的卑鄙与不堪几乎无所遁形。 姜城跟谭爽站在阳台上抽烟,谭爽看眼客厅里如坐针毡的小鬼,“你还没跟他讲?” 姜城掸掸手上的烟灰,“怎么讲?” 谭爽忍笑,“该怎么讲就怎么讲啊。” “那你教教我。” “看在你替我做护花使者,我帮你一把。” “哇,好漂亮!陈未谢谢你,我太喜欢了!”小寿星提着手里的白裙子在身上比了又比,高兴得像朵花。 陈未强笑道,“你喜欢就好,姜城买的。” 杨夏“嘁”了一声,“那肯定也是你选的,他才没这个眼光。” 陈未摇摇头,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怎么会,就是因为他有眼光,所以才找到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杨夏微微一愣,陈未的话说得太认真了,认真得让她都有点儿害羞了。她刚想告诉他压根不是那回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恋人已经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瞧,心思顿时又跑到自个儿对象身上去了,她故作生气道,“你送我什么呢?” “我都是你的了,还向我要礼物?” 小姑娘不满地撅起嘴,“净会说好听的。” 陈未见两人说着说着就亲在了一起,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又不自觉地回头看向听着众人起哄,始终一言不发的人,不等他表露出自己的疑问和困惑,王恩铭已经在旁一脸郁闷地嚷嚷起来,“天底下真是什么怪事儿都叫我碰上了,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儿竟然喜欢个不男不女的!城哥也是,什么妹把不到,居然答应假扮杨小夏的男朋友,都怎么想的,真是!” “王恩铭你说谁不男不女呢?”杨夏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谭爽搭着女孩儿的肩膀,“别理他,他又欠收拾了,回来我跟他私底下讨论。” 王恩铭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你别过来,我可不打女人。” “你忘了,我可不男不女。” “我操,你别过来!” 房子里闹哄哄的,姜城低头看看表,走过去跟主人告别,“晚上还有事儿,先走了。” 杨夏不依,“好歹吃完饭哪,都还没吃上我的生日蛋糕呢!” “下次吧。”姜城不近人情地扔下一句话,安慰地拍拍小丫头的肩膀,经过陈未身边,“走不走?” 当然走,不单要走,他还有事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跟这人好好说道说道。 出了门,陈未追上大步走在前头的人,气得像个要炸的河豚,“你就是故意瞒着我的对不对?” 姜城没搭理他,陈未跑到他身前拦住他,“耍我是不是特别好玩?” “有完没完?” “你不跟我说清楚就没完!” 姜城不耐烦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就是故意耍我的!” 姜城面无表情地跟着他重复了一遍,“我就是故意耍你的。” “你……!”陈未还没骂完就被人按在引擎盖上拿舌头堵住了嘴,他不满地哼哼两声,扭脸就忘了刚才没生完的气,搂着对方的脖子叫人亲得五迷三道。 “我还生气呢!”陈未坐在副驾驶,心里依旧有点儿不平衡。 开车的人把脸凑过去,“要不再来半小时?” 陈未噎得没话说了,他下意识抬手蹭蹭嘴角,刚才就差点儿没把他憋死,开玩笑!还要再来半小时?话说……这么会亲,一定是亲过不少人吧? 姜城暂时没有精力理会这小子在想什么,两人到达桐柏路上那家不显眼的三层楼的门店时,正是晚饭时间。 店老板叫薄闻舟,是沈非大学同学,曾在津江做过姜城的家庭教师,用沈老板的话说是真正大隐于市的海归,拿着几个世界一流大学的烫金学位,结果厌倦都市生活,跑回宜城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开门市部来了。 说门市部有点太落伍,其实薄老板的店面很小资,一楼门面虽然小,却是实打实的咖啡厅兼西餐甜品店,二楼是书店,三楼是私人电影院,尽管宜城地方小,人也不多,但这种格局如果真好好做起来,至少不会亏,可这位薄老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老板到店员也只有他一个人,熟悉的人个个怀疑,这店自打开业就离关门不远。 两人过来时,玻璃门外果然已经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姜城熟门熟路找到门口塑像手心里的备用钥匙,打开外门。 店主人穿着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带着一副斯斯文文的无框眼睛,正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本书坐在靠窗的沙发里,像个漂亮的绅士,他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道,“吃什么自己做,喝什么自己拿,弄完记得把餐具洗干净放回原位。” 沈非拿着一本书从楼上走下来,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你对上帝这个态度活该赔死你。” 姜城转身看向陈未, 分卷阅读45 “你不是天天嚷嚷着找工作么,薄老板这里正好缺人。” 陈未一听,顿时面露惊喜,“真的吗?” 沙发上的人推推眼睛,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老板,叫薄闻舟,我这儿是缺人。”他说完,看了眼自个儿的好学生,不情不愿把后面那句“缺客人”给咽了回去。 “那老板您看我行吗?我什么都会干!” 薄闻舟十分配合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鬼,又意味不明地瞥了下陈未身后的人,这小子明知道他爱清静,还非给他塞个人,好在工钱不用他来出,塞就塞吧,“先试用一段时间,我这儿平时客人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客人来了招呼一下,客人走了收拾一下,打扫打扫卫生,刷盘子洗碗,采买材料,理货登记……” 陈未一边点头一边记,薄闻舟才说了几条就被沈非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下意识看向姜少爷,果然瞧见对方的脸色特别的不好看,他忙装傻充愣地朝沈非看过去,“我就这么一说,沈老板能开火做饭了吗?我很饿了。” 沈非白了他一眼,“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招待客人你不动手叫我来?” 薄闻舟耸耸肩,说得理直气壮,“我虽然是老板,可你是股东。” “你小子不出钱还不出力,好意思?” “对你沈老板,非常好意思。” 陈未听见二人争辩,有点尴尬地插话道,“那个……我做吧,你们想吃什么?” 沙发里的人忙不迭举手道,“菲力牛排七分熟。” 沈非也毫不客气,“西冷牛排五分熟,谢谢。” 陈未一听,顿时傻眼,他从来没有吃过牛排,甚至见都没见过,更别提那两人不仅张口就点这个菜,还加了个稀奇古怪的前缀,他以为是老板故意在考他,也不好意思说不会,正站在炉子前面犯难时,姜城走到他身边,拉开面前的冰箱,把不同食材的外文标牌指给他看。 “做饭这种事情,你不用动手,这个人挑剔得很,宁愿不做也别浪费他的金贵食材。” 陈未第一次知道姜城会做菜,他清楚什么是菲力牛排,什么是西冷牛排,也知道七分熟和五分熟是什么概念,还知道不同的牛排该用什么蔬菜摆盘,什么红酒佐餐。 陈未把两份牛排给那两个大男人送过去,又忙不迭跑回炉灶前,姜城没把袖子往下放,反而转过来看向他,“你想吃什么?我只会做牛排。” 陈未微微一愣,他回头看向那两人盘子里还带血丝的牛肉块,有点儿膈应地皱了下眉头,“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陈未高兴地说,“我也不喜欢!”他说完又觉得太虚伪了,没什么可信度,赶忙加上一句,“看着都不喜欢。” 姜城勾起嘴角,“不喜欢今天也要吃。” 陈未诧异,“为什么啊?” 姜城转身又取出两份食材,依然是那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因为我想做给你吃。” 陈未觉得自己的心尖冒出了一棵芽,就因为对方这一句话,颤抖着开成了一朵骄傲的花。 最终陈未就着一杯据说贵到吓死人的红酒吃到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并且在老公的手把手指导下,学会了用刀叉。 陈未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里男女约会都要吃西餐,那是因为气氛实在太好,姜城坐在他对面,柔和的烛光把他深邃俊朗的五官照得更加迷人,那双手五指修长匀称,握着美丽的银色刀叉,一举一动都是他无法形容的精致优雅,他原以为味觉是没有记忆的,但这双手却从神经一直撩拨到他的味蕾,让他一生都再忘不了这个味道。 陈未吃完,特别自觉要起来收拾,却被对座的人按住了手。 姜城皱眉看向边上另外两个人,“你们两个大男人要脸不要,吃也吃了,还不洗碗去。” 沈非尴尬地摸摸鼻子,“闻舟,洗碗去!” 薄闻舟推推眼睛,一脸告饶,“别这样,上帝知道我最讨厌洗碗。” 陈未忙道,“没事,我来吧。” 姜城不理他那一套,只冷着脸看着旁边一点儿也不自觉两个人,“还要我再说一遍?” 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没得商量,只好认命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沈非磨磨唧唧挽起他的高档衬衫,薄闻舟生无可恋地拿起盘子,一前一后往洗碗池走。 陈未见姜城这么使唤自己舅舅和老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碰碰他的胳膊,“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这俩人不能惯。”他话音刚落,窗外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第26章 别再拿枪指着他 姜城转过脸,猛得拉开手边厚重的金丝绒窗帘,陈未透过眼前的落地玻璃窗正看见街面上两波不明身份的人,个个手持棍棒凶狠地撕斗在一起。 沈非伸出头来,看了眼外头那只砸在玻璃上又弹出去的铁桶,得意洋洋地笑起来,“这防弹玻璃装得值。” 薄闻舟甩甩沾了油水的手掌,没好气道,“你应该说,我这里的每样东西都很值。” 沈非不以为然呵 分卷阅读46 呵笑道,“你也应该替我好好想一想,我投进去的那些钱,什么时候才能回本。” 姜城突然大步走上前去,伸手拉开另外一扇窗帘,待看清夜幕中的人影,立时神情严肃看向洗完了盘子正往吧台外面走的人,“闻舟,报警。” 沈非微微一愣,“开什么玩笑,这种小打小闹也犯得着报警?宜城的警察跟津江的可不一样。” “我再说一遍,报警。” 不等沈非反应,薄闻舟已经不假思索地走上吧台把电话拨了出去。 陈未察觉到对方异样的情绪,下意识想去抓他的手,可下一秒只听外头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吼叫声中似乎还喊着一个人名。 陈未还没抓到他,身边人已“嚯”地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上前推开大门,转身反手将门锁一挂,牢牢把剩下的三个人反锁在了店里。 “我操,姜城你要干什么!”沈非气急败坏追上去,门却已经锁死了。 廖建章来到宜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他吃住都在局里,几乎翻遍了档案室里建国以来的所有卷宗,才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稍稍有了一些了解,根据他的经验,这种地方不是向来无大案,而是老百姓不相信公安,也不习惯报案。 办公室里大灯小灯都亮着,关向南在沙发上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廖建章听见动静,起身给他端过去一杯茶,“跨省办案很辛苦吧。” 男人点点头,掀开身上的毛毯,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北方的苦茶,味道他喝不太惯,皱皱眉又把杯子放下了,“老廖你要协助我,这一次绝不能让赖金德走出宜城。” 廖建章脸色凝重,“老关,如果你掌握的情况属实,我认为现在必须立刻向上级请求支援,宜城的警力对付不了那帮穷凶极恶的匪徒。” 关向南没有反驳,“他们手里有枪,我的两个同事路上都受了伤。” 廖建章拿起电话,还未来及拨号,值班接警的小同志已经急急忙忙走到门口大声汇报,“廖局,接到报警,桐柏路上有人携带凶器,聚众斗殴,还说……” 关向南抢先问道,“还说什么?” “还说为首的就是三年前在淮安被通缉的凶犯赖金德!” 廖建章脸色一变,“来不及求援了,快,带上人,跟我走。” “门从外面锁住了,还有其他地方能出去吗?”沈非心急火燎看着薄闻舟。 薄闻舟摇摇头,“原本有个后门,担心招贼给封死了,剩下的只有二楼窗户。” 沈非低声骂了一句,“我从二楼下去。” 陈未伸手拉住他,指指大门上方的小窗,“不行,单层太高,我长得瘦,从哪儿可以爬出去。” 沈非当即反驳,“不行,你没听见外面的枪声吗!太危险了!” 陈未一脸认真道,“我保证不乱跑,把钥匙给我,我出去开门。” 沈非犹豫一瞬,回头看向薄闻舟,薄闻舟冲他点点头,而后拿起桌上的钥匙交给面前的少年,“出去就开门,然后立刻进来,千万别乱跑。” 陈未慎重点头,二人帮忙架起桌椅,陈未扒上门头小窗,从狭窄的窗口爬到外面,手脚利索地翻到门外,他看了眼面前紧锁的大门,顺手把钥匙扔进手边的花坛,飞快朝枪声和喊声传来的地方跑去,那人锁门的目的就是不愿意店里的那两人插手他正在料理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违背他的意思。 廖建章跟关向南这一仗打得有点儿灰头土脸,宜城警力本就薄弱,这些地方警员又极少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加上这次的凶犯不仅个个身经百战,还随身携带枪支刀具,很是不好对付,但意外的是混战中还有另外三个人插手其中,这三个人,人人身手了得,尤其是那个已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无论下枪格斗还是擒拿功夫,比起他从前带过的最厉害的特种兵,也不遑多让。那晚之后,他就着手调查过他的背景,可是得到的信息十分有限,没想到今天这个场面下,竟然又见面了。 “把枪放下,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尽管对方帮了大忙,关向南却还是毫不犹豫向人举起了手v枪。 姜城脚下仰面躺着一个垂死挣扎的男人,男人身形魁梧,方脸粗眉,短鼻阔口,左侧眉头有一颗黑痣,正是他们同时要找的人。 他抬眼看向身前几步远处拿枪指着他的警察,“你也不要妨碍我清理门户。” 男人浓眉紧拧,“你姓姜?” “我姓姜。” “姜启寰是你什么人?” 粗眉细眼黑脸膛,左眼下一条刀疤,面前这位正是亲手把他大伯送进监狱的缉毒英雄关向南,姜城没有理由隐瞒,“是我大伯。” 男人的脸黑得厉害,姜启寰是他亲自送进监狱的,原本以为趁着姜家后院起火,可以利用赖金德这条线钓出一条大鱼,可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个温吞软弱的男人和他查获的走私案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姜启寰只不过是姜家在事情败露后抛出的替罪羊,这一招弃车保帅,他看似大获全胜,实际上却未伤及姜家分毫,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要在监狱里赔上后半辈子。 关向南惊觉自己竟然又产生了这种荒唐的念头,他急忙打住 分卷阅读47 思绪,暗暗自省,当那个人下定决心出来顶罪的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无辜了。 姜城那时也没有想到,小叔出事以后,大伯会主动站出来,大伯的身世在姜家是个谁都不会主动谈起的话题。 老爷子年轻时在江湖义薄云天,名声在外,却因为下属的背叛,在一次帮派动乱中折去了长子。好在阿爷恩怨分明,不仅没将仇恨牵连到那下属的妻儿身上,反倒将那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放在身边亲自抚养,也就是后来的姜家长子姜启寰,他阴差阳错得知真相以后,感念养父的恩德,主动退出,放下姜家事务,多年与世无争,没想到会在这一次牺牲自己,为姜家挡去一场灭顶之灾。 关向南对姜家人没有好感,听到这人说出跟姜启寰的关系就手痒想铐,他紧盯着面前出类拔萃的半大小子,想起对方那副连他都不得不服气的好身手,暗叹姜家上一辈的事情还没料理完,下一辈就已经长大成人了。 “不想跟你大伯一样的下场,就把枪放下!” 关向南话音刚落,身后就传出一声突兀的急呼,“你再拿枪指着他,我就打你了!” 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男孩正双手握着一把混乱中捡到的警用手v枪,枪口不偏不倚指向关向南。 廖建章变了脸,今天还真是个熟人见面的好日子,“小伙子,别乱来!” 不仅廖建章怕这小鬼乱来,姜城更怕,他撂下枪的一瞬间,腿上不着痕迹用上了七分力,听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面无表情,狠狠一脚将人踹给了那帮警察。 已经追了赖金德一路的雷家兄弟见状,不依不饶还要扑上去置人于死地,却被身后的人一手一个给拽了回来。 眼见对方已经放下武器,交还犯人,关向南也垂下枪口,急忙招呼身后的警察收拾现场。 廖建章看着四人先后离开,有些踌躇地问起,“姜家人知道你在这里,不会……” 关向南摇摇头,“虽然我跟姜家结了不少梁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姜老爷子的确是个英雄,你知道……姜家有一条不成文规矩,绝不向警察寻仇。” 廖建章露出深思的表情,“这就是你对姜启寰特别关照的原因?” 关向南听了这话,黑脸蓦地一沉,“我说老廖,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对他特别关照了?” 廖建章本来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顿时哭笑不得,赶忙点头认错,连声赔礼,“对对对,是我说错了,你关队长最是铁面无私!” 关向南的脸色许久都没能缓过来,老朋友说得没错,他的确对姜启寰特殊照顾了,但也仅限于让他在监狱里好过一点,不至于受其他犯人的欺负,听说他在里面表现得很好,有减刑的希望。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又由衷地高兴起来。 宜城许久没出过这样的大事儿,也没见过警察像那晚上一样真刀真枪地抓人,当天夜里,好多人都听见,桐柏路上枪声喊声几乎响了一条街。 “操他娘的,你们两个小鬼都把我们当傻子糊弄!气死老子了!” 陈未剪完手里的纱布,抬头看看一边怒气冲冲,破口大骂的人,有点儿内疚地缩了缩脖子。 薄闻舟烦闷地看了他一眼,“沈非,注意点儿你青年企业家的形象。” 沈非气急败坏地抓乱了头发,“阿城,上医院吧,这他妈不是小伤!” 第27章 别跟我说不是今天 姜城忍痛把那只伤手捅进衣袖,“没事了,这我比你有经验。” 沈非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最常挂在嘴边那句口头禅——“姜家男人都他妈不是人”。知道对方说一不二的脾气,他也知趣地不再和他做无谓的争辩,他转头看向一言不发堵在门口的双胞胎兄弟,“那他们怎么办?” 姜城沉思片刻,“给他们一笔钱,送他们离开宜城。” 薄闻舟看眼垃圾桶里半桶被鲜血浸透的药棉,“不去医院就在我这儿休息吧,你流了太多血,还是别再乱动的好。” 陈未正专心致志收拾那些沾血的纱布,后脑上却不轻不重落下一巴掌,他抬眼就看到对方脸上严厉至极的神情。 “拿枪指警察,你他妈行得狠哪!找死是吧?” 陈未难得理直气壮一回,“可他要打你啊!” 他说完,脑袋上又被人不由分说赏了一巴掌,“你还有理了?” 姜城胳膊受了伤,沈非开车送两人回到申水河边的那栋别墅,姜城一路都没说话,沈非有点不放心,“你们两个行不行?要不我再派几个人过来?” 姜城摇摇头,“不用操心,没事。” 陈未觉得是必要再来两个人的,这人胳膊上的伤处理得很马虎,晚上说不准要发烧,万一有事也好帮他把人弄医院去,可是姜城已经开口拒绝了,他也不好再说,只得接着道,“沈叔叔你放心吧,有我照顾他。” 沈非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看着自家外甥一脸“好走不送”的表情,服气地滚蛋了。 陈未掏出钥匙开门,伸手拍开墙上的电灯开关,房间里亮起来的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屋子里摆满了毛 分卷阅读48 绒玩具,从大到小,各种形状,各种尺寸,简直就是个毛绒动物园。 他满脸不确定地看向身后的人,姜城顺手把他推了进去,“没走错。” “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姜城没说话,他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你过来自己弄吧,我手不方便。” 陈未闻声,赶忙走过去,这才看见放满鲜花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蛋糕盒子,他在面前人的示意下,解开丝带,拿开盖子,果然看到漂亮的生日蛋糕,“这是……” 姜城把包装盒拿远了些,单手扯开蜡烛的包装纸,不多不少,插了十五根,又拿火机一根一根点着,“不是生日么?你可别跟我说,不是今天。” 是今天,但从来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记得,可现在,有个人不仅知道,他还记得,不仅记得,还给了他一个怎么都没想到的惊喜。 他站在一堆可爱的玩偶中间,慢慢红了眼睛,“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姜城拿还带着血渍的手指蹭掉他脸上掉不停的金豆子,“生日快乐,小鬼。” “那我……我是不是可以许愿?” “如果你认为能成真的话。” “当然能成真了。”陈未吸吸鼻子,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蛋糕上的蜡烛,贪得无厌地开始许愿,直许到蜡烛快要烧完,才依依不舍地吹灭了火焰。 姜城取下左腕上的手表,朝面前人递过去,“生日礼物,别嫌是旧的。” 陈未接过他的生日礼物,那是一块儿式样简单的手表,黑色表带,白色表盘,银色指针,三点钟方向缺了一个时刻点,第一次见面姜城就带着这块表,几乎从不离身,他张开口,想说谢谢,但喉咙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未感受到了心意,仪式就变得不再重要,但姜少爷显然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陈未催他去休息,对方压着伤口,顶着一头冷汗,却还坚持要给他把生日过完,陈未只好抱起蛋糕,顺着裱花直接上嘴把奶油啃了一圈儿,才把人扶进浴室,小心翼翼给他扯下衣服,帮忙擦洗掉他肩臂上的血渍。 姜城买的玩具太多了,陈未捡进卧室才发现房间堆得没有下脚的地方,别提睡觉了,他理所当然去挤姜城的床,更何况他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他的伤。 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从记事起就痛恨男人,痛恨他们丑陋的身体,更痛恨他们肮脏的欲望,但这个晚上,他偎在一个满身伤疤的男人身旁,生平第一次感到灵魂被久违的满足和安宁笼罩,肉体也像漂泊的航船寻觅到了它梦想已久的海岸。 “姜城,你以后别受伤了好不好,你总是受伤。” “睡吧。” 他没有答应,就是无法保证,陈未把脑袋靠上他的胸口,他曾经对人世充满敌意,因为人世也以同等的敌意对待他,今后也是一样,但那是因为从现在起,他想变成另一个人的盔甲。 河边的夜很静,他一下也没睡,因为这人在发烧,他知道肯定是他手臂上的枪伤引起的,他只能勉强给人喂进去两片消炎药,几乎眼睛都不眨地看了他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姜城才退烧,陈未见他跟没事人一样起床,完全没有请假的意思,他自然也找不到缺课的理由。 两人照常吃早饭,去学校,可还没开始上早读,就被班主任一并叫到了办公室。 赵刚气得牙痒,“你们俩到底干什么了?公安局一清早就给我打电话!” 陈未想了想,他好像拿枪指了警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赵刚倒是没怀疑陈未,从头到尾咬牙切齿瞪着姜城,自从这小子来了他们班,他就没消停过。 “好像……没干什么。”陈未装糊涂地答了老师一句。 赵刚也懒得再问,毕竟领导的电话含糊其辞,听起来又像有事,又像没事,“坐那儿等一会儿。” 两人听话地坐到一边的会客沙发上,陈未有点儿打瞌睡,时不时往下栽的脑袋不知不觉从姜城的肩膀移到胸口,最后干脆被人按到了大腿上。 赵刚坐在办公桌后看得直皱眉,他想开口问,又怕太直接了反倒弄巧成拙。陈未是他从初一带上来的,知根知底,可是姜城这小子就难说了,南方城市开放得早,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进来了,他就怕姓姜的小子自己不检点还带坏他的学生。 陈未在班主任办公室公然打起了小呼噜,赵刚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忍不住又看了姜城一眼,也不知道昨晚上又拖着陈未上哪儿鬼混去了。 办公室里暖气很足,姜城也就没把他叫醒,廖建章是半个小时以后过来的,他看见学生班主任既不安又警惕的样子,“赵老师,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说两句话就走。” 赵刚微微一愣,听出对方不想让他在场的意思,只好点头说道,“我还有课,那你们先聊。”临走还特别不放心地看了姜城一眼。 坐在沙发里不动如山的少年既不起身,也不问好,廖建章也不介意,开门见山道,“我现在完全可以对你实施抓捕。” 姜城不以为然低笑一声,“那还等什么?” “赖金德那里一定还握着姜家的秘密,否则你不会那么急着让他死。” 分卷阅读49 “警察说话都像你这么不负责任?” “难道我说的不对?” 姜城没有直接回答,“别跟我玩那一套,如果你真的有理由抓我,今天就不会空着手过来。” 廖建章点头,“你说得不错,到底还要感谢你,昨晚如果不是你,我这边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同事。” 姜城挑起眉头,“这话说得倒还像个局长的样子。” 廖建章失笑,“时代不一样了,及时收手,姜家还有回头路,谢你昨夜出手帮忙,这是给你的忠告。” “慢走不送。” 赵刚在外头听他们打哑谜听得一头雾水,眼见廖建章出来,他赶忙迎上前去,忧心忡忡地问道,“廖局长,我这两个学生是不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不严重吧?没犯法吧?” 廖建章见班主任老师这副神情,也知道自己贸然过来影响了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忙摇头道,“赵老师不用担心,是你的学生昨晚及时出手,帮助警方抓捕了一个凶恶的逃犯,我特地来谢谢他,赵老师闲了不如替我问问,他有没有兴趣考警校,是个好苗子,到时候我可以做他的推荐人,哈哈!” 赵刚松了一口气,“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传达您的意思,多给他做思想工作。” 姜城把小猪一样枕在自己大腿上睡得很香的人推醒,“别睡了,一会儿姓赵的回来了。” 陈未吃了一惊,困倦地揉揉眼睛,“警察来了吗?不是说要问话!” “已经走了。” “走了?”他急忙看看表,又懊恼地抓抓头发,“我竟然睡得这么死吗……” 姜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不是来抓我们的吗?”陈未奇怪地问道。 姜城更奇怪地看向他,“知道警察来抓,你还睡得着?” 陈未抬手蹭蹭鼻尖,仰头拿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瞪着他,“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就算蹲监狱,我也愿意!” 姜城一点儿也不感动,反而毫不留情地在他脑袋上赏了他一巴掌,“你他娘的才蹲监狱呢!” 陈未揉着头毛嘿嘿笑,姜城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交代了他一句,“你给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得好好做人,绝不能犯法,听到没有!” “听到了,警察都没你凶。” 第28章 请你直接来问我 赵刚送走廖建章,虽然听大局长的意思,自己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学生似乎这回还办了一件好事,可他想起那两个孩子,仍旧很是不放心,他原先担心陈未在班里交不到朋友,才把两人放在一起,可交朋友是小,要是被人带上歪路,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宜城是个小地方,观念保守,这种事情,他虽然听说过,但并不常见,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在自己班里看到。 陈未是课间操的时候被班主任单独叫过去的,跟早上一样,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 班主任给他端了一杯茶,“把门关一下。” 陈未听话地把门关上,然后在班主任老师审视的严厉目光中走到了办公桌前。 赵刚已经斟酌了一节课,但还是没想好该怎么问,“跟新同学坐同桌还习惯吗?” 陈未坦然答道,“赵老师,我现在就住在他家。” “什么!住在他家?” 陈未最是懂得察言观色,他一进门就在老师尴尬为难的眼神中嗅出了味道,他继续点头,实话实说,“嗯,我妈的丧葬费是拿房子抵的,是他看我没地方住,才收留我。” “你这孩子,有困难怎么不跟老师说呀!” “赵老师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能总是麻烦您和学校。” 赵刚听说住都住在一起了,更觉得不能再藏着掖着,可想起这种事情,他也有点儿难为情,“那小子……他没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陈未抿着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抬头故作天真地问了一句,“亲嘴儿算吗?” 赵刚吓了一跳,又气得想吐血,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太不像话了!” 陈未直视着对方又急又怒的眼睛,“赵老师,不是他亲我,是我亲他。” 赵刚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一回神更气也不是,急也不是,“简直荒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陈未认真地点点头,“我在追求他,可他一直不同意。” 赵刚没想到这孩子敢明目张胆说出这种话,他听着都觉得难堪,他强忍怒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男孩子,你也是个男孩子,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陈未很平静,他丝毫也不觉得羞耻,他喜欢的不是小偷,强盗,杀人犯,那人不赌博,不酗酒,更不吸毒,他英俊,正直,沉着,坦荡,不奢侈浪费,也不盛气凌人,他路遇不平,会出手相助,他对流言蜚语,能嗤之以鼻,他一诺千金,言出必行,他宽容豁达,体贴细心,一切他说得出说不出的优点,那人通通都有,他好得会发光,难道只因为他跟自己一样都是男孩子,就能让他忽视对方身上那么多令他心动的地方? 但这些他都不会说,他舍不得跟 分卷阅读50 任何人分享他的好,“我知道,赵老师,你不要再劝我了,你劝不动我妈改邪归正,也劝不了我重新做人,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无论结局怎样,都绝不后悔。” 赵刚连叹三声,恨铁不成钢道,“这是不对的,你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 “就算这样,我也情愿。” 赵刚看着少年眼中令人不安的执着与坚定,“你还小,犯了错,可以改。” 陈未摇头,“赵老师,我知道我错了,只求你,让我一错到底。” 陈未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他带着错误出生,像个错误一样长大,如果他喜欢姜城,也注定是一个错误,那么他愿意为了这个错误背叛全世界。 赵刚坐在办公桌前,既无力又自责,也许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直接,可那孩子偏执的态度实在让人担心。 陈未进班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但姜城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对,他看着少年发红的眼圈,下意识皱起眉头,“姓赵的收拾你了?” 陈未想了想,轻轻点了一下头,若无其事地说,“赵老师说,如果期末你进不了年级前五十,我今年的三好学生就没有了。” “……操!” 没容两人说太多,上课铃就响了,上午第四节是英语课,陈未从前一直不太喜欢这一科,他读写虽然还过得去,但听说就差得远了,他没有放卡带的东西,听读只能靠课堂上那一点时间,跟教材一起配发的磁带,课下根本没机会听。 现在不一样了,姜城的外语很厉害,尽管考试考得很糟。 陈未暂时还没弄清楚他到底能说几国语言,但英语显然完全不在话下,有姜少爷做他的移动词典,复读机,偶尔睡前还会给他念个小故事,外语就是不喜欢也变成喜欢了,陈未爱死了他漂亮的发音和多情的嗓子,哪怕最苍白的词语和句子,只要有了他的声音,就会变得像情诗一样动人。 临近放学,学生没有精神听,老师也懒得讲新课,索性就又讲起习题,陈未面前摊着上次小测验的报纸,这次的听力只错了一个,而且他确定每一段基本上都听懂了,只不过完形填空也错了一个,他翻到答案发现正确的选项是plete,答案没有明确解析,只是个一般的词汇题,老师在这里也没多讲,但是选项的四个词,无论是语法还是词义,填在里面似乎都说得通,他跟往常一样做了个记号,打算回去再查查词典。 下课以后,陈未收拾好东西,“吃午饭去吧?” “吃什么?” “没得挑,只能吃清汤面,你有伤,得忌口。” “哪儿那么多讲究。” “当然讲究,伤口不好好养,不仅长得慢,还留疤,以后你可得注意点,别什么都不当回事儿。” 姜城听他说得一本正经,很是不以为然,“我还没答应你,你就想管我了?” 陈未噎了一下,“反正这个事儿你得听我的。” “学校门口等我。” 陈未见他转身要走,忙问,“你上哪儿啊?” 姜城回头瞧了他一眼,“上厕所。”说完又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要不,一起?” “谁跟你一起!” 陈未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才觉得自己跑得太快了点儿,一起上厕所什么的,总觉得怪怪的。 姜城走出教室,哪儿也没去,直接就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赵老师看样子敬业得很,到现在也没下班。 赵刚见他进来,脸色特别难看,“有事儿?” 姜城走到办公桌前,“我以为赵老师应该找我有事儿。” 赵刚知道这小子的老练程度远不是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能比的,既然对方自己找上门来,他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你跟陈未到底怎么回事儿?” 姜城摊手,“能怎么回事儿?” 赵刚气闷地瞪着他,“我警告你,早恋是违反校规的,而且你们……!” 姜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就算我早恋,和陈未有什么关系?” 赵刚想起来了,这小子跟五班那个小姑娘还不清不楚着,顿时觉得更加头大,“你小子是不是也太不知检点了!” 姜城倒没把这种指责放在心上,“所以赵老师,以后这种事情,请你直接来问我,别对那小鬼讲些有的没的,你也不希望,他被别的事情影响学习吧。” “姜城,陈未跟你不一样,那孩子是个实心眼儿,他玩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是玩玩呢?” 赵刚盯着少年淡漠的神情,“陈未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姜城只笑,“我懂不懂事不要紧,可那小鬼已经在最不该懂事的年纪里,懂了太多事情,你还想让他懂多少?” 赵刚无话可说,“现在是升学的关键时期,学业才是最重要的!” “你放心,他成绩掉不下来。” 赵刚气笑了,“你说掉不下来就掉不下来?” “对,我说的。” 陈未站在学校大门口,等了半天没把姜城等出来,反倒瞧见了又跑附近报停买杂志的吴思源,他上去打了声招呼,吴思源赶忙付了钱,跟他走到路边,“你今天中午怎么也跑出来了? 分卷阅读51 ” 陈未也不隐瞒,“我跟姜城出来吃饭。”他说着又捋起袖子看了看表,刚想说都这点儿了,那人怎么还没出来,就被面前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胳膊。 吴思源抓着他的手腕子,盯着他腕上的手表,两眼直放光,“我操,陈未,你这表哪来的?” 陈未不明所以地把手拽了出来,“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吴思源瞪着一双鱼泡眼,“你是真不识货啊,这块表值十好几万呢,你就这么戴着也不怕被抢?” 陈未愣了,“这么……值钱哪?” 吴思源连连点头,“这还用说?你到底哪儿来的啊?” 陈未有点儿不好意思,“姜城给我的生日礼物。” 吴思源一拍脑门,“陈未你过生日了?对不起啊,我把你生日都给忘了,几号啊?” 陈未摇头,“你忘了,我都不过生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碰巧叫他知道了。” 吴思源摸着下巴,“真够大方的啊!” 陈未远远看见走出校门的人,忙道,“哎,他过来了,要一起去吃饭吗?” 吴思源急忙摆手,“我才不去当你的电灯泡呢,我走了,回来再找你聊!” 姜城过来时,学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陈未跟着他迈开步子,“去这么久,还以为你掉进去了。” 姜城看他一眼,“那你不去捞我,还有心情在这里跟人聊天?” 陈未板着脸看回去,“不要对我撒娇。” “你要不要对我这么凶。” “谁让你还不答应我?” 姜城装傻,“答应你什么?” 陈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出趟远门,今天更晚了ps:这里参照的是90年代后期的背景,而且后面会讲到,坏人手里的枪是私造的,技术和威力都很有限,参考抗战时期(*/ω\*),所以不是主角打不死,如果是现代枪支,威力就大太多了,就算没打到要害,往往也会造成致命损伤。 第29章 雷家兄弟 中间姜城的伤又坏过两次,还是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陈未也明白,这种伤势一被医生看出来,免不了又要惹来一堆麻烦。 难得周末,陈未看见他一大早就要出门,“去哪儿啊,昨天不是说好今天去看医生的吗?” “出去办点儿事。”姜城提起外衣,陈未见状赶紧上去帮忙。 “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在家等你吗?” 姜城回过头,“一起吧,免得你又说我扔你一个人在家。” 陈未听了,脸上露出惊喜,“我也能去吗?” 姜城无语,“废话,我又不是去搞什么秘密活动。” 陈未皱皱鼻子,“那可说不准。” “所以你去是不去?” “当然去。” 两人走进桐柏路上的一家小旅社,陈未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孪生兄弟。 雷鸣雷声二人见对方如约前来,顿时喜不自胜。 沈非一脸郁郁从楼上下来,“你看着办吧,人我真请不走。” 姜城看向这兄弟两人,“你们不去自谋生路,留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二人对视一番,大哥雷鸣上前道,“我兄弟发过誓,谁能帮我们报仇,我们这两条命就是他的。” “别说得那么严重,我也只是帮忙报了个警而已。” 雷声突然冷笑道,“靠那帮警察,我们兄弟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姜城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没有接话,陈未听说两兄弟的经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雷鸣雷声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二老没什么文化,早早就送两个孩子去部队当兵,可是两人入伍不足三个月却因为打架斗殴被部队遣送回乡,没想到到家才知道父母惨死的消息。 开发商想在乡下做旅游,建庄园,看中了他们家那块地,想低价收购,就雇了乡里有名的恶霸去谈,雷父不肯将祖祖辈辈养家糊口的田地低价转卖,对方就无法无天痛下杀手。 雷家兄弟报案申冤,凶手却受人庇护始终逍遥法外,二人对法律丧失了信心,这才决定亲自追凶报仇。 赖金德也算是一号人物,既会逃又会躲,直到宜城才暴露行踪。 二人身上没钱,一路上抢劫偷盗的事也没少干,既要躲警察,又要找仇人,却也好巧不巧,那天叫他们撞了个正着。 雷鸣看向姜城手臂上那晚中枪的位置,“我就剩二雷一个亲人,你救他,就等于活了我的命。” 雷声梗着脖子,顶着一张大红脸,“我不会说话,但除了我哥,没人替我挡枪,所以从今往后我全听你的!” 陈未下意识看向姜城,连他都看出来了,现在放两兄弟出去绝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以这俩人愤世嫉俗的态度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要么碰到厉害的警察被送进监狱,要么生活所迫干出更荒唐的事情。 “想清楚,跟着我,可保不了你们荣华富贵。”姜城眉头紧锁,说得郑重其事。 雷家兄弟面面相觑, 分卷阅读52 半晌还是雷鸣一脸懵懂道,“我们就想着报仇,从没想过什么荣华富贵。” 沈非笑得不行,“我说阿城,你可真叫你爷爷毒害得不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过去江湖上那一套。” 姜城没有理会他的揶揄,“你们要跟着我也可以,我只问一件事情,你们手上,沾过人命没有。” 雷鸣一听,当即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我们兄弟虽然小偷小摸干过不少,但绝对没有杀过人!” 雷声将眉一拧,愤愤不满道,“杀人的胆子有的是,我哥就是不让。” 姜城脸色一沉,“屁话!你敢杀人,我第一个送你去偿命!” 雷声委屈得红了眼睛,“凭啥就没人给我爹娘偿命?” 姜城冷笑,“你认为你的仇人还能活多久。” 雷声梗着脖子,“今天进去,兴许明天就出来了,后天就带人来要我的命了!” 雷鸣揽住自家兄弟,“别说胡话!老大说他活不了,他就一定活不了。” “没什么老大不老大的,沈老板说了,咱们不兴那一套,我叫姜城,你们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陈未静静听他们交谈,眼中时而迷惑,时而担忧,他知道哪怕每天形影不离,那人的世界他所接触到的,还远远只是冰山一角,那些他没能看到的,远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更加危险,也更加复杂。 正出神间,沈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在对方示意下走到一旁,沈非递给他一杯水,“让阿城调v教那两个小子吧,我们一边儿歇歇。” 陈未有点儿担心,却还是听话地坐下喝水。沈非看着他腕上的手表,“姜城给你的?” 陈未点点头,“嗯,前几天给我的。” 沈非眼神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替他保管好,这东西可比他的命都重要。” 陈未吃惊地抬起头,“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来历?” 沈非沉默了好一会儿,“九年前,仇家策划的一场暗杀,阿城妈妈就死在那场爆炸中,除了她在事发前一刻,戴在阿城手上的这块儿表,什么都没有剩下。” 陈未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又看看不远处正皱着眉头对雷家兄弟三令五申,反复讯问的人,“他那时……才七岁吧?” “都过去了。” 陈未把表收进袖口,缓缓点头,“嗯,都过去了。” 沈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姜家这条船,上去就万劫不复。” 陈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凉的水,仔细想了想,并不害怕。 从巷子里出来,沈非笑问,“我听说那个赖金德在淮安可是很有些背景,一旦押回原籍审问,会不会判死刑还真不好说。” 姜城脸上没有表情,“如果他能撑到淮安,我这颗人头送给你。” 沈非听着他笃定的语气,背上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去,都说了别来这一套了,你小舅可受不住。” 陈未也觉得自己受不住,这家伙开口闭口送人头,实在欠调v教得很。 市局会议室里,幕布上正投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身形魁梧,方脸粗眉,短鼻阔口,左侧眉头有一颗黑痣。 “已经确定,伤者就是一年前被通缉的赖金德,只不过医生说这人伤到了要害,活不了多久了。” “那太好了,正愁没理由打报告要求就地审问呢,能撑到审判结束吗?” “这个没问题。” “那就好,叫监护医生注意点儿,另外还是要加强警力,没想到这家伙真逃到咱们这地界儿了,宜城那边干得好。” “我们几个市局联合行动都没能抓住的凶犯,叫他一个区公安局捡了个大便宜。” 老局长听见部下酸溜溜的说辞,忍不住笑道,“南关北廖,你们以为都是说着玩的么,去,给我把电话拨通,我要好好问问这小子。” 廖建章接到市局打来的电话,也很是意外,听着老局长的夸奖,他一边谦虚应承,一边也暗舒了一口气,他接到报案说有在逃凶犯出现,一经核实就立即带人前去围捕,但他赶到现场时还是发现自己大意了,而宜城的警力也实在让人忧虑。 “局长您过誉了,我也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 “哎,千万别谦虚,这次啊,我亲自替你向上级请功!” …… 廖建章放下电话,拿起桌面上从匪徒手里缴获的两把手v枪,制作虽然粗糙但威力也不能小瞧,几发子弹中填装的火v药分量各不相同,说明制造者虽然已经开始生产,却还没能统一标准,量化生产线,这种违禁品必然不能长途携带,那就只能就近取得,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 城郊一处紧邻国道的偏僻庭院里立着一栋二层楼的旧工厂,男人揪起搭在铁箱上的帆布,擦掉手上的枪油,皱眉问向身后的手下,“确定出手的渠道绝对安全吗?那几个外地人不会卖了咱们?” “那几个外地人说不准,但他们是从彪子手里提的货,彪子的嘴老板可以绝对放心,铁凿子都撬不开。” “那就好,有了这些东西,我还怕马家那个老不死的吗。跟南边的合作再一谈成,我们手里就等于有了两座金山,那边说到底什么时候派人来了吗?” 分卷阅读53 “那边已经见过三万了,什么时候派人来,应该很快就有信儿了。” 薄闻舟安排的医生是个大胸美女,姜城上衣一脱,女医生眼睛就直了,陈未眼睁睁看着自个儿老公被人占便宜,心塞得不行。 “苏菲亚,我叫你来是看病的。”薄闻舟好心提醒。 女人讪讪把自己的手从少年坚实的胸膛上移开,兴高采烈地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做model?我认识好几个世界一流的摄影师!” 陈未脸黑了,这女人开什么玩笑! 姜城笑问,“想拍什么尺度?” 女人一听,登时两眼放光,“当然越大越好!” “露完怎么样?” 女人下意识朝他胯v下扫了一眼,“你有那个自信的话,再好不过。” 陈未忍无可忍地拿起衣服给他披上了,“拍什么拍,有什么好拍的!” 苏菲亚诧异道,“Why?这样的身材不做model简直太可惜了!” 陈未气冲冲把衬衫扣子一直扣到他领口,“反正他不做,又不是暴露狂。” 苏菲亚连连摇头,“No,No,No……小弟弟,你的观念太保守了,好东西就应该分享出去。” 陈未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这个说胡话的女人,伸手把姜城拉起来,“伤也看完了,我们别在这儿了,走吧。” 姜城笑了一路,陈未想想就生气,“你还笑!你是暴露狂吗?这么没节操,还露完?在家怎么没见你露完呢?” “家里有色狼。” “……”陈未还没来及说话,就看到班主任赵老师跟他的漂亮媳妇儿一道出现在了街对面,他脚步一顿,想也不想就将身边人一把拽进了面前的商场。 第30章 我腿长,我有罪 “看见什么了,跑这么快?”姜城郁闷地跟着他走进大楼。 陈未闷声道,“看见赵老师了。” “看见他你怕什么?” 陈未梗着脖子,“谁说我怕,我想逛商场不行吗?看看要什么,我给你买!” 姜城瞧着他这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信手指了指那边的黄金柜台,“我缺一条粗点儿的金链子。” 陈未趴上柜台一看价,心里怂嘴上硬,“你俗不俗?” 姜城挑眉,“那你给我买点儿不俗的。” 陈未带着他在商场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拿口袋里仅有的五块钱在商场门口给他买了一只烤红薯。 姜少爷边走边吃,惹得行人一路看,陈未回头远远看向商场的大玻璃门,总有一天他会养得起这家伙,还有他恶俗的品味。 只是……今天又躲了赵老师一回。 他并不知道承认自己喜欢男孩子就叫做出柜,他承认的时候特别勇敢,但心里其实害怕极了,他怕老师因为这个把他和同桌调开,怕学校因为这个把他开除,怕别人因为这个把他当成怪物,但是……他害怕的这些都没有发生,赵老师好像完全忘了这回事,教导主任也没有找他谈话,姜城时不时跟校花在操场上晃一圈,他这个一天到晚追他追得最卖力,粘他粘得最紧的橡皮泥反倒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甚至因为他跟姜城的同桌关系,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似乎也不知不觉有了变化,从不跟他说话的女生会主动找他搭讪,要他帮忙递情书,他帮姜城买水的时候,总跟他过不去的男生也会笑嘻嘻跑上来让他帮忙捎一瓶,他从一个被人厌恶排斥的角色变得越来越透明,尽管透明不一定代表接受和认可,但至少安全。 “我要牛排!” “没有。” “意面来一份。” “没有。” “披萨呢?” “更没有。” 薄闻舟黑着脸看着一群把他店里闹翻天的半大小子,自从陈未来他店里打工,姜城那小子放了学就天天跑他这儿来写作业,他一来,身后又三五不时缀着一群跟班,闹哄哄能把他气死。 平时这个点本该是他一个人看书喝咖啡的固定时间,现在倒好,却得挽着袖子给一群毫无品味的小鬼下厨做饭! 陈未完全不明白自家老板为什么总是拉着一张脸,他明明一直在发愁店里没客人,怎么现在客人多了,反倒更加不高兴了? 薄闻舟看着被人挪得歪七扭八的桌椅,气得脸色发青,他看向自己店里唯一的店员,“这里交给你了,我上楼了,没事别叫我。” “哦。”陈未点头应下。 薄闻舟走出两步,又转回来,警告了他一句,“别再拿我的食材做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未连连摇头保证,“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那还是前几天,王恩铭那帮人过来,作业做到一半突然喊饿,店主兼厨师又不在,陈未也不会做西餐,只好把牛肉块切成丝,和着甜椒,意面炒了一锅,气得老板扣了他半月工资。 “陈未你干嘛呢,快来给我看看这道题,我他妈脑子要炸了!” “先看我的,我这题做了半小时了都!” 陈未应了一声,“哎,我这就来。” 姜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忙你的,他们有我辅导。 分卷阅读54 ” 这话一说,顿时没人吭声了,陈未看眼王少爷的脸色,忍了几忍才没当场笑出声来。 晚八点,吃饱喝足,做完作业,餐厅打烊,一群少年也各自回家,姜城两手插兜走在前面,陈未背着书包走在后面,夜晚的河水黑漆漆的,沿河道上没有行人,只有一阵起一阵落的寒风刮得人头皮发麻。 陈未紧走几步追上去,“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我们一会儿回去再一起复习一下吧。” “伤口疼,我拒绝。” 陈未无语道,“早上问你,你还说都好了。” “我说了你就信?” 陈未郁闷,他有亲自检查N多遍好吗?“还疼得狠?” 姜少爷说谎话一点儿也不脸红,“嗯,疼死了。” 陈未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血流不止的时候跟没事儿人一样,伤口都长好了却跟他说疼死了,撒娇不能找个好点儿的借口?“我给你买的秋裤,你穿了没有啊?” 姜城避开那只往他大腿上摸的咸猪手,“穿不惯。” 陈未再接再厉摸上去,还顺带在他腿根上隔着裤子掐了一把,发现果然没穿,“穿不惯也得穿,这么冷的天,你不多穿一点儿,冻坏了关节,老了有你受的。” “你好啰嗦。” 陈未梗着脖子,“我不啰嗦行吗?你一点儿都不听话,将来你不好了,还不是给我添麻烦?” 姜城听这腔调就知道又该没完没了,忙赶在他打开话匣子前,打断他,“明天穿,行了吧。” “穿那条加绒的,下个礼拜又有冷空气了,毛裤我快打好了,到时候毛裤也得穿上。” 姜城嘴角一抽,“穿,穿,都穿。” 陈未抱怨,“腿长就是麻烦,害我又去配了三两毛线,不然前天就打好了。” “我腿长,我有罪。” 陈未追上去,“能不能不敷衍我?” 姜城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能不能不唠叨我?”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陈未低声嘀咕了一句,率先走进去。 他爬上二楼,钻进自己的卧室,一如往常放下东西,脱衣服洗澡换睡衣,他随手从衣柜里捞出一件,展开发现是只灰色的毛绒兔,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神奇的画风,也不扭捏,擦干水直接就套上了。 姜城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一只灰兔子盘腿坐在他床上织毛线,那条毛裤看起来实在很丑,而且穿起来也不见得能舒服到哪儿去。 他擦干头发坐上床沿,专心看他动作。 陈未抬起头,“我第一次弄,还是小时候看我妈打毛线学的,丑肯定是丑了点儿,等熟练了还可以给你打毛衣。” 姜城揪揪兔子的长耳朵,“你很行嘛。” 兔子得意地说,“那是!” 姜城也不再打扰他,坐在床头开始看一些不具名的资料。 陈未照例打一个小时毛裤,然后收起针线,再花半个小时复习。 他拿起床头的报纸浏览错题,又看到了上次被他打了标记,却没来记得问的完形填空,他碰碰身边人,“这个,这个,为什么选C?” 姜城大致扫了一眼,“那你觉得该选什么?” “好像都说得通,我当时选的是D,按照语义来说,你让我动情,很合适啊。” “读过《圣经》吗?” 陈未老实摇头,“没有。” 姜城接着道,“《创世纪》里说,上帝在亚当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出了夏娃,喻示着人类自降生起就不得不在人海中寻找自己缺失的另一半,所以是You e,有了你,我的生命才完整。” 陈未恍然大悟地把脑袋靠上他的胸口,“那我一定是你的肋骨做的。” 姜城不以为然嗤笑一声,“我的肋骨能是你这个衰样么?” 陈未嘿嘿笑着两手并用把人抱紧了,“能的,能的,我说怎么每次靠在这儿就像回家一样,原来这里就是我家。” 姜城盯着小鬼的脸,这段时间终于养得有点人样了,他下意识低头亲过去,却被陈未一把推开,不仅推开,还一脸不满地说,“不给你亲,你不让我追到,我就不给你亲。” 陈未见他“不亲就不亲”地把脸扭开了,顿时受挫地把人拽了回来,“我不给你亲,你就真不亲哪?” 姜城忍着笑,搂住怀里的兔子,对着那张气鼓鼓的脸亲了一口。 兔子仰头撅起嘴,指指自己的嘴唇,“要亲这里。” 姜城顺从地亲了他一下,兔子撩开兜帽上耷拉下来的长耳朵,瞪着一双色气满满的大眼,“……要进来的那种。” “你他妈!”姜城不耐烦地骂了一句,伸手将人一搂,按着脑袋亲了他半小时。 从小到大,陈未的书包都是自己用老妈扔掉的旧衣服手缝的,上小学开始,班里的捣蛋鬼就喜欢往他书包里塞泥巴蚯蚓甚至天牛蜘蛛,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也认为无论在书包里发现什么都不值得惊讶,但礼拜二晚上,他正要跟姜城一起做作业,数学书里却夹着一张摊开的粉红色信纸。 陈未肯定这是个阴谋,但老公刚看了个题头——“亲爱的未未”就立马炸了,到现在已经三天没理他。b 分卷阅读55 r 陈未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捏捏自己的脸,最近脸上好像长肉了,天天叫那人逼着灌牛奶,脸皮看着也白了一点,似乎是没以前那么丑了,就是个头还没长,他很少认认真真看自己,因为并不好看,他一点儿也不好奇那封糟心的情书究竟是谁的恶作剧,但不可否认,他遇到了新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值得喜欢的地方,那他喜欢的人又为什么会喜欢他? 虽然他次次告白都失败了,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置身于一份温暖的爱中,被人小心看顾呵护着,他一直在逃避为这份突如其来的爱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可每一次从梦中惊醒,被人抱紧安慰的时候,他都禁不住要问出那句最不应该问的话——你究竟从哪儿来。 第31章 还能干啥 卫生间的门叫人敲得“砰砰”响,陈未走出去就看见姜少爷顶着一张臭脸站在门口,他郁闷地开口问道,“干嘛呀?” “是你在干嘛才对吧,关在里头一个多小时了。” 陈未随口说道,“我肚子疼。” 姜城皱紧眉头,“真的假的?”他一边问,一边蹲下来,拿手在他肚脐周围的几个关键位置轻按了几下,“哪个地方疼?” 陈未茫然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一脸担心问自己哪里疼的人,“我能问句话吗?” “什么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陈未见他不耐烦,想忍着不问了,可他没忍住,“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救我,如果是个巧合,那我跟你到洗浴中心的那一次,你就是去找姓高的替我还债的吧,奶茶洒你身上的那一次,你是不是正要帮我去追回另一张欠条?你救了我,我却报警抓你,还扔下你跑了,你不单不气我,还替我还钱,你不介意流言蜚语,跟我坐同桌,替我跟人打架,每次碰到危险都是你救我,我没地方住你还收留我,我没有钱你还帮我找活儿干,薄老师的西餐厅其实根本不缺人吧?我每天的工钱也都是你在给吧?给我过生日,还送我那么珍贵的礼物。” 姜城笑了,“合着老子多此一举,还玩儿出毛病了是吧?”他说着站起身来,把手往他跟前一伸,“得,还给我吧。” 陈未愣神,“还……什么?” 姜城认认真真看着他,“把你认为自己不应得的东西,通通还给我。” 陈未傻了半天,傻过来当场就蔫儿了,“我不还。” “不还你说个屁啊?” 陈未瞧着他的冷脸,“你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深情地对我说,我喜欢你才对你好吗?” 姜少爷幽幽一笑,“前面是不是还要加上一句‘亲爱的未未’?” 陈未噎了个大红脸,“你怎么又提这回事儿!” “我他妈头上都长绿毛了,还不能提了?” 陈未急得抓耳挠腮,“都说了肯定是恶作剧,谁瞎了才会看上我啊!” 姜城正要往外走,听他这么一说,突然顿住了脚,“你有种再说一遍。” 陈未反应过来,直想抽自己嘴巴,他急忙扑上去抱住了老公的大腿,“哥……我错了!” 陈未从老妈身上学到男人怎么用,却没学到男人怎么哄,他磨破了嘴皮子,好说歹说,哄了好几天,那人才稍稍给了他点儿好脸色,他问对方的那些问题,始终没得到姜城的正面回答,他也只好说服自己不再多想。 “接教务处通知,下礼拜的数学竞赛由二班数学老师带队,考点定在市一中,咱们班有两个名额,经过商定决定由陈未,李鑫代表一班参加,希望两位同学好好准备。” 陈未特别不想去,他的数学成绩虽然好,可在这方面是真的没什么太多的天分和兴趣,而且考点在市里,就意味着要提前一天去看考场,还要在市区住一夜。 郝好一下课就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陈未,你一定要好好考,得了奖,中考会加分的!” 陈未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嗯,都点我名字了,我不考也不行啊?” 姜城看眼一脸苦大仇深的人,没等他开口说话,外头就呼啦啦过来一群校队的,“走打比赛啊,就等你了!” 姜城站起身来,看向听见比赛就两眼放光的郝胖,“走吧,程浩今儿来不了,估计缺个后卫,一会儿你上。” “诶诶?真的吗?等等……我我我现在就去拿书包!” 宜城的公共设施乏善可陈,唯独体育馆还看得过去,姜城虽然没兴趣进校队,但偶尔打比赛会过去,当一把神助攻。 姜城带着郝好下场,陈未坐在看台上给两人看东西,他自认为挑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可是没过一会儿就被越聚越多的人把面前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正要挪地儿,肩膀上却突然搭上一只手,紧接着他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声,“亲爱的未未,近来过得怎么样?” 陈未一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天就没几个人摸过他的数学书,他早就猜到很可能是这小子恩将仇报,后来只顾着哄家里那位爷,就没顾得上去问他,谁想 分卷阅读56 到还真是这家伙,“我就说是谁捉弄我,原来真是你小子!想我死啊,往我书包里塞那种东西?” 吴思源笑嘻嘻道,“你吭都不吭一声,就往我书包里塞恐吓信,害我被爹妈关在家里一个多礼拜,我总要礼尚往来一下嘛,怎么样,是不是特感动?那可是我花了五块钱,专门请我们班语文课代表写的!” “感动个屁!叫你玩儿惨了!”陈未气呼呼地瞪他。 吴思源凑上前来,“难不成你家那位吃醋了?这是好事儿嘛,那你更得谢谢我了。” 陈未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闲抽了?” “谁叫你见色忘友,自从救命恩人出现以后,都不找我玩了。” 陈未叹口气,“马上期末了,我找你,你有时间玩吗?再说我过两天又要去市里参加什么数学竞赛,烦都要烦死了。” 吴思源一听考试,也惆怅得不行,“不管,今晚上一起去溜冰怎么样?” “今晚不行,要不你叫郝好一起去吧。” 吴思源郁闷道,“得得得,果然见色忘友!” 陈未想起什么,赶忙问道,“你没事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也来看比赛啊?” 吴思源摇摇头,“看什么比赛,又没有美女,我是刚在学校门口看你往这边走,所以跟过来看看。”他四下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有件事儿你提防着点儿,我们学校那个消失好长时间的小霸王马少乾又回来了,前段时间跟着冯万锦欺负你的小流氓都是他的人,你那口子趁他不在,把他的人收拾干净了,如今他回来,还不知道整什么幺蛾子呢。” 陈未点头记下,“谢谢你啊,吴思源,我知道了。” 好朋友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那同桌一般人也惹不起。” “下次你可别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嘁,小气。” 吴思源也不喜欢篮球,看一半就走了,陈未等到最后,把姜城堵在更衣室里不让他走,两人僵持了半天,姜少爷才坐下把他比赛前好不容易拽下来的秋裤毛裤重新往身上套。 “非要热死我不行?” “哪儿热了?外头都零下了。” “就穿秋裤好吧,毛裤就算了。” 陈未再接再厉,“你是不是嫌我打得不好?” 姜城皱眉,“勒得慌。” 陈未提起手里的毛裤,把裤腿一扯老大,“你看,弹性这么大,你没穿习惯。” 姜城不想跟他白话了,伸手拿过来套上。 体育馆外路灯照着积雪,明灿灿的,天还不算晚,小城却已经陷入了夜晚的静谧。 “不是说晚上有事,现在上哪儿?” “去见雷家兄弟。” 陈未愣了愣,“你真要把他们留下?” 姜城看向他,“你认为不妥?” 陈未摇头,“那倒不是,他们身手老练,一路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世面,只是你留下他们,该让他们干些什么好?” 姜城饶有兴致接着问道,“你觉得他们两个能干什么?” “这得看你能给他们什么资源吧……”陈未认真地想了想,“雷鸣的话,性格稳重,做事深思熟虑,适合先学再做,雷声脑子很活,但冲动莽撞,不听劝告,需要有人指个方向,叫他头破血流,自己去闯。” 姜城勾起嘴角,“还能往下说么?” “那得看你想让他们干大活儿还是干小活儿啊。” “大活儿怎么样,小活儿又怎么样?” 陈未摇摇头,“咱们这小地方,小活儿容易干,随便做点小生意,只要吃苦耐劳,就算赚不了大钱,但也饿不死,大活儿的话,得有钱,有人,有关系。” “然后呢?” 陈未虽然一直是个穷鬼,但不代表他没有一颗赚大钱的心,“我一早就听吴思源说过,附近几个县市就咱们这儿有山有水,宜城工商业都不景气,市里下达的开发案发展旅游是重点,鹞山景区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到时候牌子一打出去,就是什么都不干,在景区附近开个旅馆肯定都有得赚。” 姜城伸手揉一把他的头毛,“将来你一定能赚大钱。” 陈未特别得意地朝他看过去,“那是当然,都说了我要包养你。” 广场旁一间清净雅致的茶楼里坐客寥寥,两人到达时,二楼雅间里孪生兄弟正为置业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 “还是弄个煎饼摊实在,咱娘从前摊饼的时候,我在旁边儿瞧过,铁定没问题!”雷声信誓旦旦道。 雷鸣连连摇头,“还是买衣服好,煎饼摊还得准备炉子和推车,衣服就往地上一摆,省事儿!” “摊煎饼就算赚不多,那也赔不了,你衣服卖不出去可怎么办?” “拣好看的进,怎么会卖不出去!” “那可说不准,你觉得好看,那不见得人家也觉得好看哪!” 姜城面无表情听着二人争吵,陈未知趣地在旁围观,沈非坐在一边拼命忍笑,半晌,看这俩人也争不出个所以然,姜城终于忍无可忍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你们俩说来说去,合着就跳不出摆地摊了是吧?” 二人愣住,“那我们还能干啥?” 分卷阅读57 第32章 毛裤 姜城盯着这俩粗汉,眉头皱得死紧,就这摆地摊儿的眼界跟心气,实在让他无话可说。 沈非看出他心情不好,适时开口道,“他们还没有什么经验,不如跟着我先学一学。” 姜城摇摇头,“不必了,跟你学,那就是你的路子了,自己闯,练出的才是真本事。”他看向雷声,“我给你一条线,从宜城到市区,就跑这条公路,半年时间,做这条公路上的王。” 雷声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紧接着精神一震,双眼亮得像两团火。 他说完,接着看向雷鸣,“我给你一块地,随你处理,最大限度让它物尽其用。” 雷鸣脸上露出困惑之色,“种……种什么?” 沈非一听,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阿城,你想让他种土豆还是西瓜?” “我不管你种什么,我只看结果,需要钱,做好预算来找我。”姜城说着,看向半天没吭声的雷声,“你也一样。” 沈非看着两人并肩离开,又是怀疑又是好笑地瞥眼身旁狮子大开口的人,“你爸恐怕都没有你这种魄力。” 姜城微微一笑,毫不谦虚道,“你说错了,就连我爷爷,恐怕也没有。” 沈非服气地点点头,“反正赔了算你的,赚了算我的,姜少爷言而有信。” 陈未也觉得姜城手笔太大,这两人看起来显然没什么经验,而且还不知道究竟可不可靠,但这些现在都不是他能多嘴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陈未跟他讲了吴思源刚在体育馆提的事,姜城听了只大叹一声,“那你就祈祷,最好今晚别叫咱们碰上。” 陈未不大相信道,“你还怕他吗?” 姜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今天晚上,说实话,有点儿怕。” 陈未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毛裤不是你叫我穿的?” “跟毛裤有什么关系?” 身边人瞥了他一眼,“你量我尺寸的时候不量裆么?留那么浅一点,动起手来八成扯蛋。” 陈未无语望天,“不想穿别找那么多借口好吗?”他从袖筒里伸出蜷成一团的爪子抓住对方热烘烘的手,“你看,多亏了我的毛裤,你手多暖和啊,再说,遇到危险就算你不动手,还有我保护你呢。” “你保护我?就你?” 陈未瞧着他那副嫌弃的神情,顿时郁闷道,“我怎么了?我挡枪挡刀挡子弹,哪一样不行?” 姜城扬手就赏了他一巴掌,“你的意思是,我就长着一张挨刀挨枪挨子弹的脸?我看着那么像犯罪分子?” 陈未挠挠头,“也不是,就是觉得你背景挺复杂的。” 姜城把另外一只手插进口袋,“复杂谈不上,再说我都从家里滚出来了。” 陈未吃惊道,“出来就……不回去了吗?” 姜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你觉得我为什么千里迢迢从津江的花花世界,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出了什么事情?” 姜城沉默一瞬,“我也说不清。” 陈未自动脑补了一出豪门大戏,他抓着对方的手,“那你的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姜城耸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钱了?房子是我爸朋友的,车是我小舅的,我那个存折,来的时候有几万我忘了,是临走我爸给的学费和生活费,一直得用到我成年。” 陈未崩溃至极,“你怎么不早说?” 姜城无所谓道,“怕什么,没钱就找沈老板借。” 陈未不吭了,看来他赚钱养家的计划这回真的要提前了。 回到申水河边的那栋房子,陈未抱着床头的毛绒玩具坐在卧室里发呆,他拿出抽屉里的笔记本,又在人生目标里加了两项,给自己男人买车买房。 他走出房间,客厅里电话正在响,他走过去接起来,数学老师打来的,通知他明早参加赛前集训,他心里不大情愿,嘴上还得满口答应。 三言两语说完,刚把电话放下,那边铃声却又响开,他以为老师还有话没交代完,赶忙又把话筒拿起来,谁想到没等他开口,那边就传来一个焦急愤怒的女声,“姓姜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陈未下意识地拧紧了眉头,“你谁啊?” 女声一听不是本人,立刻转了腔调,“让姜城接电话,我是他未婚妻。” 陈未拿着话筒,看着光着膀子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人,“……你未婚妻。” 姜城瞧见那小鬼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完全没有上去听电话的意思,“切免提。” 陈未只好放下话筒,把通话切成了免提。 “谁给你的号码?” 听着他冷冰冰的问话,电话那头顿时炸了,“姓姜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对待你未过门的妻子?” 陈未觉得扎心了,女朋友还没解决,现在又来了个未过门的妻子,还有他的事儿吗? “君小姐,我们好像并没有婚约关系,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难道想吃完不认吗!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分卷阅读58 陈未瞪着眼睛看向事件男主角,这回是真气得要哭了。 姜城面无表情,“你如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跟谁上的床,不如先去问问你妈。” “我妈?” 姜城懒得再跟那疯女人废话,走上前去伸手就摁下了挂机键,他回头看向身旁气鼓鼓的小鬼,“你信?” 陈未把脸扭向一边儿不理他,姜城把人逼到墙边,右手压上墙面,居高临下看着满脸不痛快的人,命令道,“说话。” 陈未他仰着脖子瞪着对方的脸,“你让我说什么?” “你不说,那我说了。”面前人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最后却轻描淡写说出一句,“我饿了。” 陈未崩溃,“重点呢?” “我快饿死了还不算重点?” 陈未气得不行,“你你你……你等着!”他自己也饿了,但被今晚的事情搅得实在没心情做饭,三下五除二煮了两碗方便面。 姜城拿筷子挑起碗里的面条,“君苒大我三岁,她妈跟我妈是好朋友,小时候常来我家,我妈死的时候,我在现场,亲眼看着她跟那辆车一起炸成灰,那之后很多天我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说话,甚至不能睡觉,是她穿着我妈的衣服,学着她的样子才把我哄过来,我一直拿她当亲姐姐对待,她却一心想做姜夫人,只可惜,我并不是那个继承家业的人。” 陈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想起过去不好的事,我就是……我就是……” “没什么,只是以后,比起陌生人的话,我认为你应该更相信我。” 陈未就这样傻兮兮地被人牵着鼻子带跑了,不仅带跑了,还上赶着赌咒发誓表衷心,“你放心,以后就算是我亲眼所见,就算是捉奸在床了,我也肯定把你当成被强的那一个!” 姜城往嘴里填了一筷子面条,“你能说点儿好话不能?” 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是迫不得已假扮的,怀着孩子打来电话的未婚妻是一厢情愿的“姐姐”,老妈早教过他,这都是渣男的惯用招数,可临到面前,他还是愿意相信,因为妈还说过,世上希望你不好的人,远比希望你好的人多,所以他宁愿开开心心地被他骗,也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生闲气,更何况,姜城不会骗他。 出了校门,杨夏跟陈未有说有笑走在前面,姜城隔着三步远走在两人身后。在山旮沓里蹲了一段时间,终于被解禁放生的马少爷,带着重出江湖的凛凛威风领着一帮跟班站在街对面,远远瞧着从一中大门出来的三个人,拽拽身后的保镖,“我说,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赵钰摇头,“不知道。” 马少乾摸着下巴八卦道,“冯万锦喜欢那小妮儿,那小妮儿呢,喜欢她旁边那小子,但又迫于姓姜的淫威,不得不跟他在一起,所以冯万锦就带人收拾姓陈的小子,那小妮儿就找姓姜的求救,姜城为了讨女人欢心,就收拾了我的人救自个儿情敌,就是这样。” 赵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真有想象力。” 马少乾自恋得不行,“那是,本少爷是谁,这点儿破事儿能难得着我么!” “马少,我们上不上啊?”跟班讨好地问道。 马少乾回身就给了他一巴掌,“上你大爷!真当老子是傻子吗?那群不干人事儿的瘪犊子,就他妈欺软怕硬,这么多人整治一个没爹没妈的小崽子,活该收拾,要我说,姓姜的下手还算轻的。” 赵钰微微一愣,又忍不住勾勾嘴角,他就喜欢这小子是非分明的直脾气。 手下不甘心地说,“可是,马少……” “可是个屁,连点儿江湖规矩都不懂,还有脸说是我马少乾的人,真他妈丢我的脸!” “但姓姜的几次三番下您的面子,还不该教训哪?” 马少乾脸黑了,“老子丢的场子,老子肯定得找回来。”他说完,看向赵钰,“明儿一早,去给小爷下战书,我就不信我不能光明正大赢他一回!” 赵钰追问,“怎么赢?” 马少乾哼了一声,“鹞山道儿上输的,自然鹞山道儿上赢。” 第33章 投名状 杨夏跟姜城陈未分开,率先跑进街角的店铺,等在店里的人把刚做好的奶茶递到她手里,“又不着急,你跑什么?” 女孩儿吸了一大口纸杯里的饮料,“不是怕你等我嘛,体校离这儿这么远,难得你来看我一次,快,我们回家!” “复习得怎么样了?” 杨夏摆摆手,“马马虎虎啦,重在参与嘛,反正也不指望真能得奖。” 谭爽提议,“听说要提前一天去,还得住一夜,正好我们也要去市里集训一段时间,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住我们校舍,还舒服一点,离考场也不远。” 她一听,顿时叫好道,“我还发愁要跟他们去住小旅馆呢,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抠死了,年年安排的都是那种特别便宜的招待所,谭爽爽我真是爱死你了!” 谭爽拉下趴在自己肩头撒娇的女孩儿,“又私自给我改名字,你当心别把奶茶泼我身上了。” 女孩儿一脸期待,露 分卷阅读59 出两个带笑的梨涡,“真想快点毕业,高中跟你去同一所学校。” “到时候天天见面,你就该烦我了。” “又说我不爱听的话,罚你亲我一百下。” “这么多?” “才一百下,你就嫌多?你是不是不爱我!是不是!” “我……” 陈未睡前定了三个闹钟,带队老师通知的是早上7点在学校门口集合,然后统一坐公交去车站,再集体坐班车到市里,先到住的地方安顿好,再一起去看考场。 他早早上床,也不知道是考前紧张,还是什么缘故,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结果梦里姜城又跟其他女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把他撂在一边儿,他生无可恋地从梦里醒来,一看表已经是早上九点过。 他哀嚎一声,连滚带爬扑下床,不想刚穿好衣服,拽开房门冲出去,就一头撞在了迎面走来的人身上,直把自己撞得两眼发花。 姜城一把扶住一大早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的小鬼,“怎么了?” 陈未揉着碰疼的额头,心急火燎道,“我定的闹钟没响,睡过了,赶不上车了。” “你的闹钟是我关的,赶什么车,我开车送你。” “……可我还没跟带队老师说?” 他抬手往门帮上一靠,“昨天就替你说过了。” “干嘛关我闹钟啊……” 姜城满脸嫌弃地看他一眼,“你昨晚上想什么呢?翻来覆去大半夜,楼都他妈快叫你滚塌了。” 陈未囧得想捂脸,“这墙隔音效果这么差吗……” 姜城懒得理他,这小鬼说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话,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 不用早起赶公交,还有空在家吃午饭,陈未顿时轻松了不少,姜城把车开得很稳,就算中间那段坑坑洼洼的山路也没让他觉得颠。 陈未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他生活的小城,他好奇地往外看了一段就把目光挪回来了,因为司机实在比风景养眼,光是方向盘上那双转弯变道行云流水操作熟练的手,他就能一动不动看一天。 姜城知道陈未在看他,他的注意力都在路况上,便也大大方方由着他看,从宜城到市区大概两个半小时车程,他开得不算快,上面的政策已经开始扶持地方旅游业,市政府的红头文件前段时间也下来了,这条路路况虽然不太好,却是进出宜城的唯一通路,所以他叫雷声在这条路上跑运输,只要能拿下这条公路的独家运营权,钱是赚不完的。 到达市区,姜城先带陈未去看了考场,然后才去住的地方,这个时候内地发展程度还很有限,星级酒店不像沿海城市那样多,将就一晚,只能尽量拣干净整洁的地方挑。 陈未惦记着考前再复习一下,晚饭是叫到房间里吃的。昨天没睡好,明天一早还要考试,他又早早爬上床。还是市里人流量大,宾馆也紧俏,他们来的时候就剩两个标间了。 陈未睡在其中一张床上,翻着床头的宣传册,问另外一张床上的人,“为什么一张床的房间比两张床的还贵?” 姜城听到这话,只是笑,陈未郁闷,“笑什么?” 姜城枕着胳膊,“那你愿意住一张床的,还是两张床的?” 陈未看眼两张床之间那条碍事的过道,不假思索道,“当然一张的。” 姜城闭上眼睛,“那不就结了。” 陈未又睡不着了,他满脑子都是数学符号,那些数学符号变来变去最后一起变成了姜城的脸,他几乎能看到他三年后,五年后,甚至十年后的样子,却想象不出跟他在一起的情景,想象不出他看自己时的表情,也想象不出他会对自己说的话,他翻了个身,已经扭到了床边,再挪一点就要掉下床去,两张床果然太不方便了,他想摸摸他,碰碰他,哪怕凑近了闻闻香皂跟洗发水的味道也好。 天人交战了半小时,他还是睡不着,只好破罐子破摔摸向另外一张床,他悄悄从床尾爬上去,小心翼翼把被子掀开一角,慢慢钻了进去。 床上假寐的人眼睛都没睁就配合地挪开位置,搂住了拱进怀里的人,陈未看着他的脸,瓮声瓮气地说,“我梦游。” 姜城“嗯”了一声,侧过身子,将人抱得更舒服。 陈未把脸径直朝他胸口一埋,一夜无梦。 第二天八点考试,七点四十进考场,陈未从车上下来,姜城放下车窗,“进去吧,好好做。” 陈未低头嘱咐,“要考一上午呢,你可别在这儿等我,开车出去转转,或者回去再睡一觉也行。” 姜城瞅了眼里三层外三层堵在学校门口的家长,“放心,就算你是我儿子,我也没有这耐性。” 陈未自作多情也习惯了,自己朝自己翻了个白眼,拿起东西就准备往考场进。 “这人太多了,考完直接回住的地方,我在那儿等你。” 陈未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我进去了。” 陈未昨天睡得好,连看监考老师都觉得亲切,试卷一到手就刷刷刷做得又快又顺溜,所有题都答完时间还剩下多半个小时,他耐着性子又检查了一遍,还小小地休息了十五分钟才熬到收卷。 姜城选的宾馆离考点很近,他地走过 分卷阅读60 去也花不了十分钟,他走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正在心里计划未来一个星期再带那人系统复习几遍,期末考个像样点儿的分数,谁知道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一个魁梧的路人身上,他刚要跟人道歉,却在抬头看到对方那张脸的一瞬间,却刷得白了脸,陈未想不起他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那份心底生成的恐惧却像一只利爪,猛得攫住了他的心。 “哪来的小东西,怎么走路不长眼!”陈未被身后走来的人一把攘开,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极是殷勤地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箱子。 陈未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攥在手里的准考证已被掌心沁出的冷汗打得透湿,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开,又在两人即将离开视线的一刻,鬼使神差地撒开腿追了上去。 他不太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神思回笼之时,他已经跟着二人到了一间街边饭店,他始终也没能想起那个吓了他一跳的男人究竟在哪里见过,但另外一个人,他敢肯定曾经带人搜过他家。 两人看样子只打算吃顿便饭,饭店的装修很一般,相邻的隔间中间只有一道屏风,已经过了饭点,也没什么客人,他不声不响坐到离二人不远不近的另外一张小餐桌上,装作点菜的样子翻开桌上的菜单。 “刘爷,洪爷本想亲自来接您,可实在是脱不开身,还请您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姓刘的嗤笑一声,“我看你们洪老板顾忌的是他的老丈人吧!” 男人干笑两声,“哪里,哪里,刘爷您见笑了,马家早晚是我们洪爷做主,不然您也不会撇开马老爷子的人,单独见我是不是?” “这话说得早了,我不过是替大哥掂量掂量,究竟谁才是最靠得住的朋友。” “洪爷有言在先,刘爷直管放心,只要您跟我们合作,如何分成您说了算。刘爷是个明白人,马家如今全靠老爷子的余威在勉强撑持,唯一的孙子还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以您的眼光,肯定不会替姚老板选错人。” 对方粗壮的脖子里挤出一声故弄玄虚的叹息,“你说得对,我大哥选合作人,看重的是实力,所以空口说白话屁用没有,若真想做这笔生意,就请洪爷拿出点儿诚意来。” 男人语气中透出几分焦急,“分成您说了算,难道这还不算诚意?” 对座的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当别人都是傻子?这笔买卖一谈成,就算你们洪爷一分不拿,往后的收益也是源源不断,我大哥更看不上这点儿小钱,我要的诚意不在这儿。” “刘爷您说,姚老板到底想要我们拿什么诚意出来?只要办得到,洪爷保准没二话。” “时代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老规矩还剩下多少,我大哥的意思是,既然要合作,就请洪爷拿一份投名状出来。” 男人急切切伸长了脖子,“什么投名状?” “姚家跟姜家是死对头,不单生意上结了不少梁子,私底下也早就是你死我活的阵势,听说姜家五少现在就在宜城,如果洪爷想合作,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这份见面礼?” …… 那人离开酒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马老爷子的面子,我大哥不好驳,洪爷的实力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所以谁先拿出这份见面礼,谁就是姚家这次合作的人选。” 第34章 他的背景 陈未从座位上站起来时,背上已经全是冷汗,服务员看他坐了半天,什么也没点,翻了个白眼,也没多问。 走出饭馆,眼看外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这才发现自己跟了太远,已经迷了路。 姜城嘴上是这么说,可眼见别人家的爸妈都在外头等,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开,只把车开到附近的停车场,然后就像所有等在考场外的家长一样,顶着寒风等他的小鬼。 陈未考完出来,他一根烟刚点上,怕又被人唠叨,所以没有立刻上前,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胆大到不清楚对象是谁,就不知死活地跟上去。 他看着迷路的小鬼一脸惶乱的表情,大步走过去,对着眼前那颗发呆的脑袋不轻不重送上一巴掌,“一条直路,弯儿都不带拐的,你小子也能走丢!” 陈未揉揉被人拍疼的后脑,他望着来人,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只硬邦邦的山核桃,突然就张不开嘴了,一些凌乱破碎的画面不停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身上在发抖,眼前也是晕红一片,画面里的那个人,是姜城,又好像不是他,另一个人是他自己,却又陌生得可怕,他看见那人在风雨交加的码头货仓外被子弹打穿肩膀,被尖刀捅穿胸腹,遍身是血,而另一个自己只能像只受惊的鹩哥一样扑到他身上,用稀薄的羽毛替他止血,用微不足道的力量为他挡刀,用嘶哑的喉咙卑微的膝盖哀求那些亡命的杀手不要伤害他的爱人。 “魔怔了是不是?” 陈未的脸被人扯得生疼,真切的疼痛把他悚恫的心神从荒唐的臆想中拔离出来,他像个手足无措的鸵鸟一头扎进面前人怀里。 饮品店里人来人往,陈未端着对方塞进他手里的热巧克力,一口气吸了半杯,才算勉强压惊。 姜 分卷阅读61 城坐在他对面那只绒面沙发里,握着一杯黑咖啡,透过干净的落地窗漫不经心地看着外头的街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陈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姜城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半晌,陈未舔舔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姜城脸上挂着要笑不笑的神情,“你看到了一个颈上有蛟龙刺青的男人,听到他跟另外一个人讨论怎么要我命,是这样么?” 陈未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而且……你知道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姜城这回是真笑了,“不然怎么样?我是得躲起来还是得藏起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怕啊?” “当然不怕!” “不怕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走吧,吃午饭去。” 陈未按住他的手,“你还是跟我说说吧,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先吃饭。”陈未被人拉起来,带出饮品店。 姜城停好车,陈未看着眼前的高档餐厅,“要不随便吃点儿吧,我们没多少钱了……” 姜城斜了他一眼,“给我留点儿面子行吗?”陈未只好把嘴闭上了。 菜谱印得很精致,菜名也都很好听,当然,对陈未来说,价钱也贵到上天,他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只一个劲舀着面前的冰淇淋。 姜城伸手把他面前冒冷气的甜品拿开,“大冬天,不要吃那么多凉的。” 两人坐的是包间,边儿上没人,陈未把椅子从他对面径直挪到对方跟前,下巴靠上他的大臂,“我不怕死。” “我知道。” 陈未拿下巴颏蹭蹭他的胳膊,“但我怕你死。”他掏心掏肺地说,“不单怕你死,还怕你受伤,怕你疼,怕你挨饿,怕你受冻,怕你不高兴,我虽然没有什么金贵的东西,但在我心里你比我所有金贵的东西加在一起还要金贵一万倍。” 姜城摸摸靠在肩头的那颗脑袋,把筷子底下剥好的一尾虾送到他嘴边。 市中心有座南湖公园,公园里有一片大湖,湖中心有座精致的小亭子,亭子的几根石柱子写满了乱七八糟的留言,湖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公园的树上都挂着冰碴和雪凇。 “你知道什么东西最赚钱?” 陈未想了想,坦白摇头。 姜城回过头来,“还记得你在那个废弃工厂见过的蹩脚老头子么?” “记得。” 姜城接着说道,“他叫田老七,缅甸人,生于金三角制毒世家,东南亚顶尖的药剂师。目前世面上最常见的药是大v麻跟海洛v因,你用他的方法配出的白v粉叫冰,药性比前两种更强,在姜家,我得叫那个老头一声三爷。” “你……你们家……” 姜城看着他的眼睛,“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未不大相信地追问了一句,“警察不管吗?” 姜城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傻?谁会明目张胆干这个?姜家明面上的产业是船运,但这块儿其实赚不了几个钱,靠的都是地下的买卖,当然这买卖也不仅仅是卖药。” 陈未不再说话,静静地听。 “在津江,甚至整个南方五省,这块儿的生意百年来一直是姜姚两家把控着,只不过今时不比往日,国家管控得越来越厉害,海关查得也越来越严,有些东西成品很难进来,所以姜家和姚家一直在想办法,希望能把钉子楔进内地,田老七带着配方到宜城就是为了跟合作伙伴商谈这件事。” “他好像被抓了吧……” 姜城点点头,“是被抓了,现在还在牢里,不过这还得谢谢你,及时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警方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关不了他多长时间。” 陈未挠头,“我这是干了件好事还是坏事啊?” “姜姚两家在生意上是死对头,也都看准了内地这块儿肥肉,姜家第一步失败了,在津江又被警方盯死,短时间不会再有什么作为,姚家看准了这个机会,便踩着姜家的步子,接上了这条线。” 陈未皱眉,“可咱们这儿谁有胆子干这个?” “暴利面前,谁都不缺胆量,想必你刚刚从那两人嘴里已经听到了,洪马两家现在都迫不及待想接手这份生意。” 陈未想起饭馆里偷听到的事情,不安又涌上心头,双唇也不自觉抿成一线,姜城拍拍他的肩膀,“别怕,我已经离开姜家了,扯到我身上是不合江湖规矩的事,刘振山多半是自作聪明,私相授意,不敢张扬。” “可还是要小心哪。” 姜城冲他笑,“我当然会小心,马家的厂子已经建起来了,一旦工厂投产,内地产业链形成,销路打开,这东西再想控制就难了,回去我会去找一趟关向南,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一下。” “找……找警察?”陈未不可思议道。 姜城理所当然,“打击犯罪分子,不找警察找谁?” “可你家……” “这就是我离开姜家的原因。” 陈未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陈未的话不像来时那么多,那人轻描淡写的话里有多少是在安慰他,他其实很清楚,但从他现有的了解中,有 分卷阅读62 一点可以肯定,洪家不会明着跟马家争抢,只会在马家的行动中下手,而马老爷子一向好面子,绝不愿意落下不仁不义的罪名,所以出手之前,必然会精心布置,做到滴水不漏。 夜总会包厢里,男人放下手里的洋酒杯,皱眉问道,“姚爷的人果真是这么说的吗?” 手下点头,“千真万确。”他说完,看着对方深思的神情,抬起手刀比划了一个用意明显的动作,“要不要安排兄弟?” 洪义摇头,“别轻举妄动,咱们的事儿,老头子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们不能动手。” “可万一老爷子不出手呢?” “他不会不出手,这年头儿,什么江湖道义,钱才是一切。” 手下一脸不解,“若是老爷子那成了,还有咱们什么事儿啊?” 洪义冷笑,“这么多年麻将你白打了?没听过截胡的道理吗?” 手下恍然大悟,“大哥高明,如此一来,既不用跟老爷子撕破脸,又能叫客人看明白咱们两家的高下。” 洪义满意地点点头,“老头子那边叫人盯紧了。” “是,我这就叫人去办。” 比起这些看不见的危机,紧跟着那次比赛到来的是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经过两个多月的恶补和调v教,姜少爷勉为其难,总算进了年级前五十,让每天都后悔收他进班的班主任老怀安慰。陈未仍旧是第一,从前总失分的英语听力,这次也成功地把分数拿全了。 在陈未的计划中,原本这么长的寒假,他是要拿来打工赚钱的,但他不放心姜城,宁愿什么都不干,也得时时刻刻看着他。 姜城无语地看着从放假开始已经寸步不离地黏了他快一个星期的人,“我跟你讲,你再这样,我可买机票回家了。” 陈未端着面盆,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啊?” “放假了出门见见朋友,逛逛街,买买东西,干什么不行,你非要一天二十四小时,连上厕所都盯着我么?” “我没有啊……” “还没有啊?你小子每天晚上都给我开发一种新死法,你当我不知道?” 陈未囧,“做梦嘛……” 姜城哭笑不得,“每天都梦我死啊?” “做梦又不听我控制,而且梦都是反的呀。”陈未想了想,“昨晚上的电话是催你回家过年的么?” 姜城忍不住笑,“那你想我回去么?” 陈未低头和面,“大过年的肯定该回去啊,你家里人能不想你吗?” 姜城看他揉面,“你做什么呢?” “炸糖糕。” “麻不麻烦,一块钱俩,买十块钱的能吃一个月吧?” 陈未沾满面粉的手顿住,“那我不炸了。” 第35章 怕什么累赘 马少乾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这天放学一回家,就瞧见院子里停着两辆跑车,还是他最想要的牌子跟车型,高兴得他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他大步奔进宅子,兴高采烈望着坐在火盆前打盹的老人,“爷,院子里那两辆车是给我买的不?” 老人笑着张开垂耷的眼睑,“小兔崽子,够贪心的啊,你一个人开得了两辆?” 马少乾喜滋滋奔上去,“我换着开啊!” 老人抿了一口手里的浓茶,“你挑一辆,剩下一辆留给姜家小五。” 马少乾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凭什么?” “远来是客,人家来时可也是带了见面礼的。” “爷,你老糊涂了,哪有回礼回跑车的!” 老爷子呵呵笑道,“你们年轻人不就喜欢这些东西。” 马少乾一脸幽怨地看着自个儿亲爷爷,“爷,我是亲生的不?合着我得辆车还是沾了那小子的光啊!” 马少乾不是小气的人,但也不是对谁都大方。赵钰走进房来,就看到少年坐在窗台上,一副怄得半死的蠢样儿。 “你气什么气,不是有你的么?” 马少乾瞪眼,“那能一样么?亲孙子跟外人一个待遇,叫你你心里能平衡?” 赵钰皱眉,“小家子气。” 马少乾气急败坏跳下窗台,上去就手脚并用把青年扑倒在了沙发上,“我小气?你竟然说老子小气!” 赵钰嫌弃地推推压在身上的人,“你下去。” “怎么着,你还嫌弃小爷?” “你废话!” 马少乾掐住青年那张黝黑的脸,“你老实跟爷说,上礼拜你偷偷摸摸跟着赵老五去干什么了?” 赵钰一听这话,一张黑脸顿时更黑了,“谁偷偷摸摸了?” 马少乾气闷地看着他,“还学会狡辩了?非得上大刑才能撬开你的嘴是不?” 赵钰梗着脖子,“有能耐你随便上!” 马少乾卡着他的脖子,气得给了他一巴掌,“跟老子玩儿宁死不屈这一套啊?” 赵钰忍无可忍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别瞎闹。” 马少乾少有地唉声叹气道,“赵钰,要是到了连我也怀疑你的那一天,可就真没人能保得了你了。” 分卷阅读63 赵钰揉揉被人扯变形的脸,“赵老五是不是又给你弄了一套枪?” 马少乾微微一愣,“是又怎么样?” “你就不好奇那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吗?” 马少乾白眼向天,“小爷不过整个玩具,谁管他从哪儿来。” 赵钰嫌弃地看他一眼,“难怪老爷子动不动就说马家没指望了,就冲你这猪脑子,我看真没指望了。” “连你他妈也埋汰老子啊!有屁快放!” 赵钰想了想,“你上回那把枪虽然看着像那么回事儿,但仔细一瞧就知道粗制滥造,完全不是正规兵工厂流水线上出来的东西,上回警察不是在桐柏路上抓了一帮逃犯?他们的家伙是从一个叫彪子的人手上买来的,跟你从赵老五那得来枪v模子差不多,新来的警察不知道,咱们一摸却清清楚楚,赵老五和彪子可都是你姑父的人。” 马少乾挠挠头,“这有什么?就算是马家,也有点儿家伙镇宅,何况是姓洪的一心想自立门户。” 赵钰听了更嫌弃他了,“你能稍微动动脑子么?镇宅是一回事,拿出去卖就又是一回事了,他能卖就说明他不缺,要不就是后头有人给他供货,要不就是他自己管造,你想想,一旦这东西在他那儿成了气候,最先有事儿的就是你们爷孙俩。” 马少乾也听出其中的厉害关系了,一个箭步蹿到他跟前,猛地捉住了他的胳膊,“那怎么办?你查到点儿什么没?” 赵钰下意识后退两步,跟人拉开距离,“你离我远点儿!” 马少乾笑嘻嘻的,“你怕什么,小爷又不会吃了你。” “你到底还听不听了!” 马少乾瞧他真生气了,忙收起笑脸,“听,听,你赶紧说。” 赵钰拧着眉头,“我跟赵老五,一直跟到国道上,他上了一辆摩托车走了。” 马少乾傻眼,“就这?” 赵钰坦白点头,“就这。” 马少乾刚想挤兑他,摸摸下巴一想,又觉不对,“那天我找他要子弹,他说眼下没有,等有了再给,你就是在那个时候跟上他的?” “没错,他先去了你姑父的场子,出来就找摩托车上了国道,我不好追,就到他家附近等,一个小时不到他就回来了。” 马少乾的脸色冷下来,“说明他取东西的地方远不到哪儿去,但嘴上却跟我说要在黑市上买,至少得十天半个月……不行,这事儿我得跟我爷说去!” 赵钰一把拉住他,“怎么什么事都要跟你爷说?” 马少乾一脸无辜道,“我没爹没妈的,不给我爷说跟谁说?” 赵钰听着这话心里不大好受,“事情还没查清楚,现在跟老爷子讲,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马少乾一时也没了主张,“那怎么办?” “我先暗中查探,到时摸准了他们的位置,一锅端。” 马少乾感动地说,“赵钰,我就知道,只有你是真心替我们爷孙俩着想的。” 赵钰没吭声,马少乾接着道,“那你小心点儿,别露了马脚,被人伤着了。”他想起院子里的新车,“诶,我上次叫你替我给姓姜的下的战书,你给下了没有?” 赵钰摇头,“没,我去的时候他没在家。” “再去下,堪好两辆新车,就拿它们跑。” 装潢简陋的路边小饭店里,姜城看着面前的小酒小菜,兴致盎然打量着对座的警察,“关队请我吃饭?” 关向南开门见山,“你说传讯更合适一点。” “传讯不在警局,在饭桌上?” 关向南给他倒了一杯白酒,面不改色,“姜家的,会喝酒吧?” 姜城端起面前的塑料杯,一口闷了二两,“不会喝,也不能不给关队长面子。” 关向南大笑两声,“能有这么大面子,真叫我意外。” “谁不知道姜家人看见你都得绕着走。” 关向南也不再卖关子,“龙蛟你认识吧?” “大名刘振山,姚氏津门堂口四大杀神之一,出手一贯狠辣歹毒,不留余地。” 关向南脸黑了,“能不能说人话,他身上背着多少案子你知道吗?” 姜城也不恼,“略有耳闻。” “我收到消息,他近日已经离开津江北上了。” 姜城嘴角一抽,“那你们的消息可真够晚的,半个月前我就已经见过他了。” 关向南闻听,“嚯”得站起身来,“什么!在哪儿见的?人呢!” “别这么激动行不行,人我不清楚在哪儿,但可以肯定,目前就在这城里逍遥快活。” 关向南坐回去,“先是田老七,后是刘振山,对,还有你这个嫡亲的孙子,姜姚两家接连派出重要人物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别把我扯进去,我到这儿来可是正二八经读书来的。” 关向南不大相信地看了他半晌,“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到这儿读书?” “不信你可以问我大伯。” “那他们俩呢?” 姜城微微一笑,“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能不能查下去,能查到多少就说不准了,这里毕竟不是 分卷阅读64 津江。” 关向南皱皱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好,那就让我看看关队长的本事。” …… 姜城回去时,马少乾正大摇大摆坐在他家里,陈未如临大敌地站在一边瞪着不速之客。 见他回来,马少乾郁闷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说,摆谱儿也得有个限度是不?小爷我都三顾茅庐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既然盛情难却,时间你定吧。” 马少乾一听,顿时露出笑脸,“这可是你说的,那给他们留两天开局下注,三天后,鹞山脚下见,车我给你备好,油给你加满,这回再赢不了你,我就不姓马!” 陈未看着来人走出大门,上前接过姜城手上的外衣,“非要玩这种危险的项目不可吗?” 姜城失笑,“你也看到了,我不答应他,他会天天来吧。” “可是那座山都还没有修好,盘山公路陡不说,转弯又急,太危险了。” 姜城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放心吧。” 陈未哪能放心得下,抛开这种游戏本身的危险性不说,还有多少阴谋隐藏在游戏背后,目前都还不知道。 陈未那天穿的睡衣样子是只毛绒虎,姜城打算出发的时候,他还趴在床上没有起,对方打理好自己,上前把他提溜起来,“还睡呢?” 陈未睁开根本就没睡的眼,“干嘛呀?” 姜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忘了我跟马少乾约好了今天上山。” “我没忘啊。” “没忘还不起来。” 陈未有点不确定地问道,“我也去吗?” 姜城斜他一眼,“你怎么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哭着嚷着跟我同生共死么?” 陈未干笑两声,“那多不好意思。” “所以你去是不去?” 陈未沮丧地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什么都不懂,不会给你添麻烦吗?万一遇到危险,我肯定是你的累赘。” 姜城揉乱了他脑袋上本就滚得支楞八叉短毛,“我挺愿意带着这么个累赘。” 第36章 帮警察办案 马少乾这次清场清得很彻底,赌局也设得很大,陈未跟着姜城到山下的时候,临时划定的起跑线附近已经黑压压聚集了百十人。 马少乾乐呵呵走向如约前来的人,指着面前一红一黑两辆型号配置一模一样的轿跑,“你先挑。” 姜城看了陈未一眼,径直上了那辆黑色的,陈未跟着坐进副驾驶,马少乾和一群起哄喝彩的跟班打了声招呼,也带着保镖赵钰拉开车门上了那辆红色的。 陈未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没玩过赛车,至少看过电视,他看向主驾驶座上的人,“不用检查一下吗?又不是自己的车,万一有问题呢。” 姜城伸手给他系好安全带,“最后再问你一次,要不要下去。” “当然不要。”他话音刚落,车子就轰得一声蹿上了弯曲陡峭的盘山公路。 姜潼在局长办公室里已经来回走了半小时,他心焦气躁地瞪着窗前不停看表的男人,“你的人到底他妈的来是不来!” 关向南皱眉,“快了,再等等。” “还他妈再等等!公家要是没有办事的人,我带兄弟自己上!” 关向南将脸一沉,“你敢乱来,我现在就可以抓捕你。” 姜潼愤愤坐回原位,“真不知道阿城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跟警察合作。” 关向南自己也是心急如焚,他虽然对姜家人没有好感,但这次合作,姓姜的小子可以说几乎是把命都交到了他手里,可是老廖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听说你家老爷子打算把家业交到姜城手里?” 姜潼微微一愣,没好气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可惜了,阿城不干,你一说我就来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不到小小年纪,却是姜家上下唯一的明白人,要我说,姜家若真交到他手里,将来说不准还有转机。” 姜潼猛得朝他一瞪眼,“姓关的,你说得什么屁话!” 关向南也冷着脸看回去,“我劝你说话客气一点,这里可不是你姜家堂口。” 姜潼点头,“好,你的地盘,你说了算,我他妈就问你一句,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快点,踩油门!”赵钰一把抢过方向盘,发出一声惊急的怒吼。 马少乾看眼后视镜里那辆完全已经疯了的黑色跑车,“你他妈往哪儿打呢!没见他要超车吗!” 赵钰死死握着方向盘,在车驶上双车道时,猛地将方向往侧边一打,身后黑车几乎是擦着山体与车身飞了过去。 “卧槽,你他妈给老子添什么乱!” 赵钰按住气急败坏的人,碾着他的脚背踩下了刹车,马少乾吃疼,嗷嗷乱叫两声,刚准备开骂,就听自个儿保镖笃定地说,“你没看到那辆车刹车油门都失灵了吗?” 马少乾微微一愣,背上下意识冒出了冷汗,“你确定?” 赵钰表情凝重,“八成。” “妈的,快追! 分卷阅读65 ” 陈未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第无数次看到几乎半个车头都顶出了山道,又在眨眼间漂回路中,车速太快,窗外的一切他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发动机刺耳的轰鸣声跟自己随时都要崩溃的心跳声,他四肢麻木地贴在车座上,一阵接一阵剧烈的心悸,逼出额头密布的冷汗。 “深呼吸,放松点儿。” 陈未在汽车巨大的噪声中勉强听见身边人低沉的嗓音,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却半天才艰难地吐出来,手腕脚腕一时麻得更加厉害,脸也憋得通红。 姜城从山顶绕下来,径直拐上一条平缓的岔道。 “他这是往哪儿开?”马少乾看向副驾驶。 赵钰拧紧眉头,“要是真停不下来,自然是往人少的地方开。” “那边儿下了山就上乡间了,我他妈还追得上吗!”马少乾话音刚落,“砰”得一声枪响,车子左视镜立时被后方飞来的一颗子弹打得稀巴烂。 马少乾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看去,却被赵钰一把摁下了脑袋,“看什么,不要命了!” “大爷的!什么情况?” 赵钰看着出现在后视镜里的三辆越野,跟探出车窗黑洞洞的枪口,背上也忍不住冒出汗来,“快,前面岔路变道!” “变道?不追了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那群人是来杀他的还是杀你的?” 红车缀在黑车后猛地冲下山脚,马少乾一下把方向盘打到了底,车头立时九十度转向,跃上跟黑车相反的另一条大路上, 越野车上的男人吹吹发热的枪口,“妈的,还以为能在洪爷面前多立一份功劳,这小兔崽子倒是机灵。” “谁叫你开枪的?洪爷交代过,不能打草惊蛇。” 男人看看发火的司机,哈哈大笑,“这家伙事儿出炉还没用过,我试试准头。” 车子安安稳稳开下山道,陈未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没等他拽回蹦到嗓子眼的心,又听身边人一声厉喝,“陈未,趴下!” 他不假思索拉开安全带,车子一个急转,他还没来及趴,脑袋就撞上了车身,紧接着刺耳的枪声就蹿进了耳朵中。 “快,趴低点儿,我不叫你不准起来。” 姜城的车开得比在山上时更加疯狂,陈未抱头缩在车座与车厢见狭窄的空间里,车身在流弹中间左漂右移,连连急转,他的五脏也跟着车子在身体中震荡翻滚。 陈未蹭蹭被憋出的眼泪跟汗水糊得几乎不能视物的眼睛,看到身边人闻丝不乱的神情,像一尊沉稳的雕塑。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未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闷死在车里头了,这才终于听到对方叫他。 “出来吧,没事了。” 陈未脱力地拔直了后背,车依然半点儿减速的迹象都没有,他看到身后的车辆似乎更多了,枪响得也更加厉害,姜城问他,“会水吗?” 他哑声答道,“会。” 那人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吓人,“把车门打开,我数三下就跳车。” 陈未往外一瞧,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前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大坝,他听话地打开车门,集中涣散的注意力听从对方的指示。 车子冲出堤坝的一瞬间,陈未果断从车门里爬了出去,一直被车子巨大的惯性带出十多米,才狼狈地一头扎进水中。 他吃力地扑腾了两下,手脚活过来之后才赶忙朝车子入水的方向游去。 物理上说,水下的温度是恒定的,冬天的时候甚至比陆上还要温暖一些,陈未虽然会游泳,但他天生就怕水,他听人说过,生来就怕水的人,上辈子一定是死在水里的,他拼命地往下潜,当一种恐惧战胜另一种恐惧时,被战胜的那一个也就不再被称之为恐惧,寒冷和死亡乃至他能够想象到的一切,都比不上失去爱人来得可怕。 陈未在水下找到包裹在一团不断扩大的血雾中间,正慢慢往下沉的人时,才知道他受了伤,这人总跟别人不一样,平时被开水烫一下手,撒起娇来就没完,所以越像没事人一样的时候,反而越叫他心惊肉跳。陈未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得伤,又到底流了多少血,但这时候他没有时间多想,他奋力朝对方游过去,紧紧把人抱住,不敢多想,只拼尽全力朝堤岸游去。 “在那儿!快,快过去!”姜潼半个身子都钻出了车窗,一声吼完,就钻回去大力揪住司机的衣领,“我家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事儿没完!” 开车的小警察求救一般看向后座的领导,关向南脸上也带着担忧的神情,公家办事讲究章程,一讲章程,自然就影响办事效率,他从前办案的时候,这种事没少碰见,原本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结果还是出了点儿岔子,所幸那帮持枪的歹徒都已经落网,这么多人还怕审不出作坊的位置。 姜城背上挨了三枪,其中一颗子弹离心脏很近,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陈未跟姜潼还有另外两个保镖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陈未吃了一个汉堡,喝了一罐热牛奶,现在正要拆第二个汉堡的包装纸。 姜潼郁闷地看着身边没事儿人一样的小鬼,“你小子可真没良心,上回你出事儿的时候,我们少爷担心得几天几 分卷阅读66 夜连口水都没喝。” 陈未看看手里已经被他一嘴咬下小半个的汉堡,“那我不吃了。” 姜潼哭笑不得,“开个玩笑当什么真,你赶紧吃吧,阿城要是知道我不让你吃,不得削死我?” 于是陈未又接着吃,吃得想吐却还是强行把剩下半个也塞进了胃里,“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姜潼叹气,“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回事,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会帮警察办案。” “帮警察办案?” “警方怀疑宜城有一个私造枪支的犯罪窝点,根据内线提供的消息,幕后老板很可能是姓洪的,正好刘振山授意洪马两家对付我们,阿城就想到借此机会把他们引出来,说到这儿我就来气,公家的人真他妈不顶用!要不是他们拖拖拉拉来晚了,阿城怎么会受伤。” 陈未诧异,“你们呢?” 姜潼也满心不解,“少爷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听姓关的调遣,谁也不能擅自行动。” 第37章 就不活了 昏暗的内宅里,少年满脸不解地望着端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爷,我车被人做手脚的事你知道吧?” 马老爷子耷下眼皮,“我知道,但不是你那辆。” 马少乾气急败坏道,“我可是让他先挑的。” “他要是挑错了,自会有人提醒。” 马少乾不可思议得瞪大眼睛,“爷,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说姜马两家是世交吗?眼下这又是什么意思?” 老人默然良久,“你还小,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马少乾气笑了,“爷,外头的人都说我是个草包,都说马家要完了,你也觉得我这个孙子不争气,可从小到大你什么都不让我插手,什么都不让我过问,你让我将来怎么当家?怎么成器?” 老人皱起浓眉,“等这件事办成以后,我会教你怎么理事。” “爷,办事!办事!你到底在办什么事情?”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举端掉宜城郊外的那座兵工厂,缴获的武器数量直让廖建章心惊肉跳,他调任以前在其他省市也跟地方帮会打过交道,知道这帮社会毒瘤自成体系,互相牵制,很难攻破,这次抓获那帮匪徒个个嘴都很硬,死活不肯供出幕后主使。除此之外最大的收获,是前任局长张俊豪给他留下的一张很有用的底牌。破袭兵工厂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互相确认了身份,只是小伙子很精神,精神得像个靠不住的新手,干他们这行的都知道,脱了衣服去执行特殊任务,就得把那副精神头也跟着藏一藏,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老货场附近的一个小面馆,不到二十平米,过了饭点儿已没什么客人,连后厨的大师傅也早抹了围裙正在门外跟人凑手搓麻将。 他跟来人隔着一条狭窄的走道,坐在比邻的两张桌子上,谈话直接进入正题。 “那帮人嘴里撬不出什么来了,无法对洪义实施抓捕。” 青年眉头紧拧,“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上家手里控制着,咬死不说也能理解,这里的情况就是这样,互相知根知底,我当初来历不明,所以马家人到现在也不信任我。” 廖建章点点头,“洪义为人奸险狡猾,查处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我们调查,我得到消息,南方一个巨大的贩毒团伙要跟宜城这里的地头蛇合作建立制毒工厂,用这种方式直接把毒品销往内陆,我们要做的就是掌握确凿的证据。” 赵钰沉默一瞬,“明白。” 廖建章收到答复,放下筷子,抹抹嘴,而后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小店。 陈未没等到姜城醒过来,因为对方那双打着点滴比死人还冷的手,再多抓一秒就会把他逼疯,他走出病房,从医院一路哭回了家,跟着洗把脸,脱下身上里里外外的新衣,换上从前的旧衣服里唯一一件没被姜城扔掉的“漏网之鱼”。 新安巷里有一整排的烟酒店和小旅馆,他走进中间靠里的一家二层旅舍,找到长着一张瘦黄脸的旅社老板。 开旅社的张天奇咧出一口烟熏酒醉的黄牙,“哟,干儿子,你怎么有空来看干爸爸?” 陈未干干一笑,“叔,我就是来问问……您前段时间给我提的那事还算数不?” 男人善解人意地问道,“怎么着,缺钱了?” 陈未难为情地点点头,“实在没钱用了。” 男人瞧他一眼,“看在我跟你妈也好过那么几天,叔就帮你一把,跟我走吧。” 张天奇是他妈的老客人,专门在旅馆夜总会拉皮条,老妈去世前,这人就撺掇他出来卖,说男孩儿,尤其是没长成的小男孩儿干这个最挣钱。 陈未见对方照直把他往一家没听过名字的歌舞厅里领,他忙顿住了步子,主动要求道,“叔,我想去金丽夜总会,听说那儿的客人给的钱多。” 张天奇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副讨人厌的笑模样,“感情你小子来之前,还了解过行情?” 陈未抬手蹭蹭鼻尖,“叔,我是真缺钱。” 张天奇想了想,“钱多是钱多,可你别怪我 分卷阅读67 没提醒你,那儿近来是有个大方的客人不假,可凶得不行,玩得也狠,你没经验,搞不好把小命也搭上了。” “没事儿的,叔,我听话,只要给钱,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陈未已经从姜潼那里了解道,刘振山好色,女人玩不过瘾,近来又玩起了男的,这人恶贯满盈,仇家无数,平时很是警觉,不好近身,只不过老妈教过他,男人下面越不听使唤,脑子就越糊涂。 张天奇哥俩好地把他介绍给了金丽夜总会的带班经理,那人仔仔细细瞧了他半晌,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可以”,就让人领他到后面传授夜总会的规矩了。 刚来的新人,一般不会被安排陪客,可陈未来前就打探到,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男公关已经都被刘振山玩得不敢来了,偏偏那个变态似乎很喜欢这里的调调,虽然行踪不定,却常来这儿消遣,所以金丽正缺人缺得紧,只要守株待兔,就一定能蹲到他。 管事儿的调v教新来的特别敬业,不仅一一告诉他该怎么洗,怎么做,还嘱咐他事后怎么收拾。会所里新奇的玩法特别多,陈未很是开了一回眼见。 第三天晚上八点,身材魁梧,脖子上纹着一条青龙的男人果然出现在夜场,陈未端着酒水正要往包间里去,却被姜潼一把揪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怎么了?” 姜潼尴尬地摸摸鼻子,“计划取消吧。” 陈未瞪眼,“开什么玩笑?人都已经来了!” 姜潼欲哭无泪,“少爷醒了。” “什么?醒了吗?” 姜潼点头,“不仅醒了,还发了话,限你十分钟之内出现在他面前。” 陈未低头看表,“这怎么来得及?而且姓刘的怎么办?” 姜潼叹气,“别管姓刘的了,赶紧走吧,少爷说了,十分钟之内,你不回去,他就……他就……” 陈未急眼,“就什么?你别打磕呀!” 姜潼想起自己听到的那句话,又一次开始怀疑人生,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难为情地说了一句,“就……不活了。” “啥?” 姜潼身后的便衣接过陈未手里的托盘,那人个头不高,还长着一张娃娃脸,他刚走进包间,陈未就听到里头的男人发出鼾哑粗鲁的笑声。 陈未不了解那凶徒的为人,所以完全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姜潼一向把自家少爷看成偶像,也自动默认少爷身边的人必定有过人的本领,所以陈未一说,他也没拦着,差点酿出大事儿。 陈未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那个替他进去的警察差点儿丢了性命,关向南手下的特警把整个金丽夜总会围得水泄不通还差一点让刘振山逃走。 他气喘吁吁跑上住院部四楼的走廊,瞧见守在外面的姜河姜海,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姜河跟姜海对视一眼,然后朝身后的病房努努嘴,实话实说道,“怕不是已经被你气死了。” 陈未见到人才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真的把老公气坏了,刚一见面,那人就扔给他两个字,“分手。” 他虽然在心里郁闷地回了他一句,“分个屁,明明追都还没追到。”可瞧着对方发青的脸,他实在不敢再说话气他了,只好任他说什么是什么,一声不吭。 这个冬天宜城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先是警方破获的那桩私造枪支案,紧接着马家借由开发区新政策申请政府款项建起的化工厂炼出第一批新型毒品,洪义因枪支案损失惨重,为争夺这批货,彻底跟岳父撕破脸,两家斗争白热化之时,警方明侦暗查,多年前一桩谋杀案又在此时浮出水面,杀死马老爷子的女儿——马馨兰的凶手,正是她的丈夫洪义,就连他儿子儿媳遭遇的那场车祸,也跟洪义及其一干手下脱不了干系。 马老爷子悔恨自己豢养了一头豺狼,货被女婿劫走,工厂也被人查封,又叫警方翻出老底,惊怒交加,一病不起,至死都未能瞑目。 马老爷子死后没多久,洪义的尸体在潜逃的路上被人发现。 洪马两家一夜之间败落,宜城好像终于恢复了平静,又好像因为这个寒冷的冬天变得更加萧条。 赵钰完成使命,重新归队,受到了上级的嘉奖,只是……他再没见过马少乾,却总在半夜醒来,想起他撂下枪转身走开时一身是血的样子。 姜城生气的时候,陈未的日子非常不好过,他从来没被对方这么嫌弃过,爬床会被踹下去,亲嘴会被推开脸,就连他辛辛苦苦熬的补汤,那人也好像吃屎一样难以下咽,而且一进腊月,姜城就冷着脸吩咐姜潼收拾东西回家。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了?”陈未哭丧着脸坐在床尾。 姜城靠在床头看杂志,连头都懒得抬。 陈未再接再厉朝前挪了一寸地,“你现在是不是连看我一眼都嫌弃了?” 床头的人仍旧没理他。 陈未又往前蹭了蹭,“你明天就走了,今天好歹理我一下嘛,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不跟你商量,不该去那种地方,不该琢磨那种事情……” “说够了没有?” “够……够了。”陈未被他冷冰冰的目光狠狠刺了一下,刺得他一下从床上弹了下来,知趣地扭了出去。 分卷阅读68 姜城是真气狠了,他实在不敢想,要是自己再晚醒来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龙蛟是什么角色?津门堂口四凶将之首,是一个小鬼能应付得了的么?居然还什么适应角色,在那种地方一呆就是几天,夜总会里进进出出色鬼那么多,能少得了摸一下挠一把么?这小子都把他绿成一片大草原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第38章 花心萝卜就是你 姜城的伤口疼得他一夜没睡,起来时天还没亮,他压着伤处走下楼,想到客厅里抽根烟,却意外地看见厨房里灯亮着。 他走过去一瞧,陈未正站在油锅前面炸东西,丸子果子油条乱七八糟炸了好几筐,这么多,少说也得一夜忙活,他拧着眉头出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陈未扭脸看到那人从黑漆漆的客厅里走过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你等会儿我洗了手给你拿药。” “我是问你在干什么。” 陈未把锅里炸黄的果子翻个面,“我听人家说,南方过年跟北方不一样,这也算是特产了吧,我多炸一点儿,你回去带给亲戚朋友啊。” 姜城低声骂了句,“真闲抽的。”说完就转身上楼去了。 陈未也猜不到那人到底是在生什么气,他觉得好委屈……委屈得都想找个壳子缩起来了。 姜潼一大早就过来了,陈未把几大包沥干油的小吃装好给他。 姜潼傻眼,“这……这这什么啊?” 姜城从楼上下来,“带回去各房分一分,就说我给家里备的年货。” 姜潼嘴角一抽,他能不带吗?“那我走了,你记得打电话回去,不然老爷子那里谁都交不了了差。” 姜城点头,“知道了,这边的事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吧?” 姜潼为难地想了想,别说,他还真没个准数儿,“能不说我都不说。” 姜城也懒得再啰嗦,交代了几件琐事,就放他离开了。 陈未眼睁睁看着姜潼自己走了,半天才有点儿不相信地上前问道,“你不一起回去吗?” “我这个样子上路,想我死啊?”姜城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跟我来。” 陈未乖乖跟着他去到卧室,对方靠在窗前习惯性地叼起一根烟,陈未顺手把火藏进口袋,姜城没找着火机,只好烦躁地把没点着的香烟放回了窗台。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乱发脾气,不通情达理的人?” “不是……吧。” 姜城脸黑了,“什么叫‘不是吧’?” 陈未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他,“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 姜城看向耷拉着脑袋站在几步远处的少年,“过来。” 陈未听话地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被人提着衣裳领子按在了墙上,“恶人先告状是吧?我还没死呢,你小子就去那种地方找乐子,怎么着?看上漂亮哥哥还是漂亮姐姐了?” “找……乐子?”陈未傻眼。 姜少爷有气没出撒,逮着他胸口一个劲儿戳,“花心萝卜说的就是你对吧?老子死活还不知道呢,你就迫不及待出去嫖,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你你……” “我什么?我命硬没死太可惜了是吧?坏你好事了是吧?你移情别恋不好意思说,就等我咽气是吧?” 陈未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连撒娇也凶神恶煞,理直气壮的跟别人不一样,而且还特别会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那之后的很多天陈未都在认错跟自省中度过,对方只要想起来,就能随时随地给他罗织罪名。 比如,明明是他被人踹下床去的,到了那人嘴里却变成了他嫌弃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拒绝暖床。 比如,明明是那人对他爱答不理,换了姜少爷自己说,就变成了他三心两意,对他不像从前那么好。 比如,明明对方自己老是把他推开,却成了他虐待病人,冷落伤患,天天对他冷暴力。 而每当陈未气不过想据理力争,把事实摆正过来时,那人就立刻拿出拙劣的演技,这也疼那也疼,陈未只能忍气吞声地对自己说,没事,我让着他。 腊月二十三,姜城跟他一起去老妈坟上看了看,姜城买了一束花,一本正经的红玫瑰,艳得滴水。 陈未擦干净墓碑上的浮尘,“我妈最喜欢这花了,可是从来没人给她买过。” “喜欢就好,以后每天买一束。” 陈未那眼瞪他,“你要不要这么败家。” 姜城摊手,“反正以后你养家。” 陈未哼了一声,养个败家男人,压力好大。 墓碑上镶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也很漂亮,笑得全无防备,姜城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陈未,“还有件事,我没有和你说,你老房子卧室的墙里封藏着一样东西,新房主打墙装修的时候发现的,电话打过来那天你不在家,我接的。” 陈未愣住,“什么东西?” “一封信和一把刀。”姜城把目光投向山下平静的河流,“妈应该有过一个准备托付终身的男人, 分卷阅读69 那个男人是洪义的亲信,亲眼看见洪义杀死他的妻子马馨兰,包括制造车祸害死马金良夫妇,他知道洪义不会让任何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活着,死前写下了一封自白书,藏起了洪义杀妻的那把刀。” 陈未恍然,“所以……他们到我家里就是为了搜那两样东西。” 姜城点头,陈未苦笑,“难怪她总能从玫瑰夜总会借到钱。”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东西处理了吗?” “没有,收在我那儿呢,总要经过你同意。” 陈未想了想,“交给警察吧,那两件东西已经保护了她这么多年,完成自己的使命了。”他抬头看着面前人,“姜城,我心里挺高兴的,原来妈也被人真心地爱过。” 姜城揉乱了他的脑袋,“既然知道真心来之不易,你以后就要加倍真心地对我。” 陈未无语望天,他好像有点儿知道这人为什么总跟杨夏相处不来了,本质上……也是个小公主吧。 办完了正经事,姜城问,“一会儿去商场给我买衣服么?” 陈未惊讶,“买衣服?” 姜城不满地斜他一眼,“过年不用给我买新衣服?难道你没发现我比刚来的时候土多了?” 陈未想说你穿校服就够好看的了,但没好意思。 从山上下来,两人就一起去了商场,陈未不知道大城市里都流行什么样的款式,但逛了一圈,那人这也不喜欢,那也看不上,最后什么东西也没买,反倒给他从上到下买了一堆。 喜欢能够形容,爱却太过抽象,可陈未也说不出为什么,他从姜城那里好像先于喜欢感受到了爱,他在那人面前从来没有自卑自惭自怨自艾过,或者说是那人时时刻刻都在细致入微地平衡他的感受,明明是他寄人篱下,那人却有本事让他觉得“因为你住在这里,我才不会没人管没人问”,明明是他在吃他的,用他的,那人却总能给他造出一种错觉,“要是没有你,我就得挨饿受冻,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明明是他一直在接受对方的施与和馈赠,那人却总在抱怨“你给我的还不够多”。 年二十九,班主任赵老师,姜城的小舅沈非,薄老师,王恩铭的爸爸,杨夏兄妹,陈未的好朋友吴思源,还有小胖子郝好都打来电话邀请两人去他们家过年,陈未跟姜城一一礼貌谢绝,大过年谁也不希望家里突然多出两个外人来,更何况两个人一起过也刚刚好。 年三十,陈未主厨,姜城帮手做了一顿年夜饭,菜刚上桌,不速之客就提着酒上门来了。 陈未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黑脸男人,有点儿吃惊忙喊了声厨房里的人。 姜城端着刚炸好的花生米,也没想到关向南会过来,他大方地把人请进屋来,“大过年的还办案?” 关向南把手上的两瓶二锅头往饭桌上一搁,“不办案,蹭顿饭。” 姜城笑得豪爽,不等陈未添碗筷,两人就喝上了,饭桌上听两人谈话,陈未才知道这个厉害的关队长也是孤身一人,父母早年过世,因为仇家太多,怕遭人报复,至今连家都没成。 宜城的几件大案收尾工作还没结束,反正家里没别人,关向南也懒得再千里迢迢往回赶,大年夜办公室里坐不住,思来想去也就姓姜的小子一个同乡。 男人喝了酒话就多,陈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八卦,他总觉得这个关队长一说起姜城大伯就目光闪烁,两眼迷离,他学着那两人的样子,一口干了面前的二两酒,辣得张嘴就吐了一两半,惹得关向南一边大笑,一边给他又添了二两。 他正犹豫喝不喝,姜城竟然也乘兴开口劝,陈未心里不高兴,正要赌气不喝,下一秒却听那人说,“有点儿酒量也好,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不会笨到被人半杯白酒就灌倒。” 陈未听了,不知道为什么更来气了,二两喝完,又憋着气灌了许多。 到最后,陈未只是有点儿晕,但没醉,姜城更是没事儿人一样,醉倒的只有关向南。 陈未靠着姜城坐在二楼的天台上点烟花棒,他看着手里漂亮的火花,“就属他吆喝得响,结果自己先醉了。” 姜城看着远方,“因为只有他最寂寞。” “寂寞比酒劲儿还大?” 姜城把下颌靠上他的头顶,“所以你得记住,寂寞的时候千万别喝酒,一喝就醉了。” 陈未没受过寂寞煎熬,自然不能体会这话中含义,从前生活所迫,没时间寂寞,现在……更加不会寂寞了。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答应我?” 姜城装傻,“答应什么?” “明知故问,当然是答应跟我在一起啊。” 姜城忍着笑,“你又不喜欢我,我凭什么跟你在一起?” 陈未郁闷得不行,“你得了健忘症吗?那种话我都对你说多少遍了?” 姜少爷理所当然道,“多少遍?” “十遍八遍总有吧?” “噢,才十遍八遍啊,那等你说够千遍万遍的时候再来问我吧。” 陈未瞪他,“你这人!” 姜城就着他手里快要熄火的烟花棒接着点着一根,“我这人就这德行,爱要不要。” 陈未仰头望着远处夜空中的花火,迫不及待想要长大。 分卷阅读70 第39章 辣条也可以 千里之外,姜家规模庞大但规规矩矩沉闷至极的年夜饭上,比往年多出一道硬菜,当然,完全是字面意思,姜潼带回去的油果子放了这些天,能不能吃不知道,反正硬得不行。只是谁叫五少是老爷子的心头肉,就算自己退出,言明不再参与家族事务,老爷子也没有松口将继承人改立他人。 沈云夹起面前的小油条,问向身旁苦追了这么多年还让她没名没分的老公,“姐夫,你说阿城到底在家乡干什么了都,难不成心血来潮,跑去学厨子了?” 姜启坤皱皱眉,“谁知道瞎胡闹什么。” 边上二房的女主人话里有话道,“要我说啊,这年过与不过也就那样儿了,反正稀罕的人不回来,回来的人不稀罕。” 姜启瑄狠瞪她一眼,“大过年的说什么胡话!” 女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姜六夫人也出声附和道,“二嫂说得不假,我们阿域啊,老远从国外赶飞机回来,这才是孝顺孩子呢。” 姜域一听自己那个不省事儿的妈竟然把话茬扯到他身上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赶忙挪了挪面前的酒瓶子,挡住自己的脸。 姜五夫人又摸了摸手上新买的钻戒,小叔姜启琰不着痕迹吐掉刚咬了一口的宜城土特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嚷嚷了一声,“哟,五嫂,好漂亮的戒指,这么大钻哪,好几克拉吧?五哥新给你买的吗?” 姜五夫人心说,还是小叔上道,她一边捂嘴笑,一边害羞道,“还不是你五哥,说我怀孕辛苦,老夫老妻,真是的。” 二夫人狠瞪一眼自家男人,瞪完不过瘾,长指甲还在桌子底下使劲掐了他一把,姜启瑄气闷地看眼跟着起哄的幺弟,跟往常一样,闷不吭声装糊涂。 六夫人幽怨地看向老六姜启嶙,一脸“你看看人家老公”! 姜启嶙不甘示弱地瞄了眼五嫂的肚子,一脸“你有本事瞪我,你有本事再生一个”。 姜家是大族,自来津江落户,一直未曾分家,老一辈四兄弟也乐见家族人丁兴旺。 二爷姜富崇是个火暴脾气,“老四,你还不拿主意?” 三爷姜富屿皱眉提醒,“二哥,年三十儿的吃饭要紧,旁的等过了年再说。” 姜富崇虎着脸,“有些事拖不得,不单阿城是我的孙子,小的哪个不是我孙子?” 大爷姜富岷显然也不想在家宴上说正事,低声提醒了一句,“老二。” 姜富崇听见大哥都发话了,也只好压下话头,不再多说。 掌家四爷姜富峋规规矩矩喝酒吃菜,始终没有表态。 姜垣端着一杯酒走上父辈那一桌,笑嘻嘻扒住小叔姜启琰,“幺叔,你可厉害了,要不是幺叔想办法,公海那批货无论如何进不来,咱家损失可就大了。” 姜启琰脸色不太好,上次那件事是他不知天高地厚,贸然行事,差点搭上性命不说,还连累了大哥姜启寰。眼见大过年一家团聚,唯独大哥在监狱里受罪,姜启琰顿时就吃不下了。 姜启瑄斜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儿子,“谁教你的规矩,饭桌上乱窜,滚回去!” 姜垣也二十啷当岁了,被父亲人前这么骂,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离了桌。 姜启嶙拍拍幺弟的肩膀,“这事儿谁也不想,别老惦记着了。” 姜启琰闷头喝了一杯酒,一句话也不说了。 姜启坤心情也不好,警察天天来查他的场子,白v粉没法儿卖,妓v女怕扫黄,什么生意都做不成,进账一天比一天少。 老四姜启繁犹豫地问向老五姜启铭,“你那边儿最近好跑吗?” 姜启铭跟他四哥一样,打理的都是水上的活儿,一听这话,哪能不明白,他坦白摇头,“都卡在海关,我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跑货运了,一趟下来,赚的还不够孝敬那帮海盗的。” 这话一说在座都陷入沉默,小辈那桌五岁的姜垒见大人都满脸愁闷,也不高兴地瘪嘴道,“爸爸,你是不是赚不到钱了?我是不是不能像哥哥一样坐汽车上学了?” 姜启铭叫自己这傻儿子逗笑了,饭桌上也因为小孩子无心之言,变得轻松几分。 姜城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姜家的年夜饭已经结束,老爷子拿起电话张嘴就粗声粗气骂了句,“兔崽子!” “爷。” 姜富峋听着孙子四平八稳的喊声,气哼哼地笑了一下,“你还有脸叫我?你爷爷跟公家玩了一辈子猫捉老鼠,到了你这儿,居然跟警察并肩作战起来了!” 姜城沉默一瞬,“爷,老鼠聪明了,猫可能一时半会儿捉不住,但这游戏总不能世世代代玩儿下去,时代不同了,您也看到了。” 爷孙两人一个脾气,姜富峋也没再往下说,“这一回干得不错,内地的生意我们做不成,也不能叫对头得手。” 虽然这并不是姜城行事的初衷,但老人家愿意这样想,他也不介意给年迈的长辈一个台阶下,“那您老要怎么奖励我?” 老人脸上露出了笑模样,嘴上却犹不饶人,“八竿子打不着,兔崽子还想要奖励!”b 分卷阅读71 r 姜城也笑,“爷,没奖励,压岁钱总得有吧。” “呸,年都不回来给我老头子拜,压岁钱你倒是记得清!” 陈未托着腮帮子在旁听姜城跟家人通电话,虽然对方讲的方言他从头到尾也听不懂几个字,但他能从那人脸上看到一种独属于家人的脉脉温情。 关队长办案的时候明察秋毫,心细如发,做人的时候却稀里糊涂,神经大条,完全没有半点儿破坏别人二人世界的罪恶感,反正有吃有喝,一直在姜城跟陈未这里混吃混喝,呆到年初五才走人。 姜城没想到年前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顺手买的一盒巧克力棒会成为陈未年后最喜欢的玩具,他看眼闲着没事又叼着一根往他脸上凑的人,装作看不见地把脸扭开了。 陈未不依不饶继续嘬着嘴里的巧克力饼干把脑袋往前伸。 姜城不解风情地解释了一句,“你能别让我再吃甜的了么?” 陈未拔出嘴里的巧克力棒,拿起茶几上没开封的辣条,“要不……这个?” 姜城无语,“还是甜的吧。” 陈未忙又把巧克力咬回去,姜城勉为其难咬住另一头,陈未咔嚓咔嚓嚼碎饼干,照直亲上了对方的嘴。 姜城仰躺进沙发里,简直受够了这种要命的游戏,他妈的还是快点儿开学吧,在家动不动硬了软,软了硬,这么下去真是要玩死吧? 好在姜少爷备受煎熬的日子不算长,毕业班升学压力大,早早就开学补课了。 姜城不知道自己从年级倒数第一,个把月时间就蹦到年纪前五十,在家长们眼中早就是名人了,而陈未作为他的学习小组,形象也跟着高大起来。 有了这么个传奇的正面教材,王恩铭整整一个假期都没过好,一开学就老老实实做了陈未的小跟班,同样命运的还有杨冬杨大少爷,下半学期薄闻舟的西餐厅俨然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小型补习班,一群小鬼只要放了学就会到他这里来加班夜战。原先他还烦,后来渐渐也习惯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时不时露两手做点儿好吃的慰劳一下这帮上进的小孩儿。 “陈未,你打算高中在哪儿上?”王恩铭叼着笔杆子好奇地问道。 陈未没太想过这个问题,反正只要跟姜城一块儿,他在哪儿上都行,“都可以吧,又没人逼我,我无所谓。” 王恩铭羡慕嫉妒恨地“嘁”了一声,“你是哪儿都能上吧!”他又问向对面写作业的人,“城哥,你呢?” 姜城一早就想好了,陈未得去市里读高中,不是说宜城不好,无论如何,换个环境会对他的成长有帮助,“市一高吧。” 王恩铭吐血,“哥,咱们理想能放低点儿不?” “怎么了?” 王恩铭和看看身边同样生无可恋的杨少爷 “我爸说了,跟大哥就要一跟到底,你上哪儿我上哪儿,考不上就让我留级……” 陈未忍着没有笑,还出声安慰他,“还有时间呢,你好好复习,没问题的。” 王恩铭不大相信地反问道,“真的?” 陈未拍拍姜城的肩膀,“当然是真的,不信看你城哥啊,多励志。” 姜城白他一眼,礼尚往来地呛了他一句,“有陈老师在,傻子也能教成天才。” 陈未朝他讨好地笑,“没事,没事,努力最重要,做题!做题!” 三月的余寒,四月的春雨,五月的柳絮,六月的骄阳都在快节奏的学习生活中悄然走过,如期而至的中考对每个人的意义和结果也多有不同。 陈未以四区八县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毫无悬念地考进市一高,还获得了高中三年学费全部减免的优待,姜城跟他再三保证,该做的都做了,成绩下来陈未才知道这位爷考场上睡着了语文作文一个字没写,记错时间在外头多抽了一根烟把英语听力全给错过了,好在分数勉勉强强够到了录取线,杨冬超常发挥,比预期中好,杨夏没给自己定这么高的标准,她只想跟谭爽读一所学校,不过这次考得分数也不低,吴思源后半学期拼了命,勉勉强强完成了爹妈的期待,郝好成绩一向好,更不用说。只有王恩铭差了三分,怄得在家一个礼拜没出门,后来知道中招特长生有加分项,以他的情况能额外加上一二十分,王少爷顿时又嘚瑟起来,王老板直高兴地摆了十几桌酒席,向亲戚朋友通报好消息。 第40章 喜讯 “老赵,还不睡啊?” 赵刚听见妻子在卧室里喊他,忙合上书桌上的教案,走进房间,“来了。” “中考不都结束了,还这么忙啊?” 赵刚在床头坐下,“倒不是忙考试的事情,只是有件事儿,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好。” “什么事儿能叫你赵阎王烦成这样?” 赵刚听到妻子口中喊出学生们暗地里给他起的外号,摇头笑道,“你怎么也笑话我。” “什么事儿,你跟我说说呗。” 赵刚踌躇道,“我班里两个男孩子……早恋。” “两个男孩子?这倒是够稀奇的。你想怎么办?” 赵刚摇摇头,“多半年了,我怕影响两人学习,也不敢 分卷阅读72 逼得太狠,如今虽然毕业了,但为了两个人以后,我是不是要再说说他们?” “我问你,那两个孩子谈恋爱学习下降了吗?” “这倒没有。” “做出过越轨出格的事情吗?” “也没有。” “影响到其他人了吗?” “都没有。” “那你还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赵刚一听妻子这么说,顿时哭笑不得,“可……都是小子……这……” “除了要不了孩子,别的不也没什么?咱俩也没孩子,不也过了这么多年吗?” 提起这事,赵刚难免伤感,他跟媳妇儿结婚十多年了,当时他刚参加工作,天天操心学生,没时间照顾家里,媳妇儿头一回也不知事,第一个孩子不小心弄掉了,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有过。他怕妻子伤心,急忙开口表忠心,“没有就没有,学校里一堆小东西烦我,回家再来一个,我也受不了啊。” 妻子叫他哄笑了,“老赵,我在民政局上班这么些年,结婚的离婚的见了那么多,人一辈子哪有十全十美的,有个互相关心,互相体谅,互相扶持的人就够了,你这个班主任当心管得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赵刚想了多半年也想不出拆散两小鬼的正当借口,媳妇儿都发话了,两个小子也顺利升学,往后的事儿,他一个初中班主任怕是真管不了了。 陈未提着礼物站在小区花坛的树荫下,他看着抢了他的冰淇淋,自己蹲在花坛上吃的人,“别吃了,别吃了,赶紧给我点儿动力。” 姜城站起来,把蛋筒剩的那个角塞到他嘴里,抬手拎起他的后衣领子就把人提溜进了单元口。 陈未挣扎着从对方手里跳出来,拽拽快被人扯脱的校服,“我去,你干嘛!” 姜城赏了他一个白眼,“你要的动力。” 陈未垂头丧气道,“赵老师对我那么好,我居然惹他生气,还一拖半年都没认错。” 姜城懒得理会这磨叽的小鬼,提过他手中的礼品盒,迈开步子就朝楼上走。 陈未见状,哀叹一声,赶忙跟上。 老旧的六层居民房,楼梯间大白天也显得很昏暗,正好是礼拜六,又是大早,陈未觉得老师应该会在家。 姜城叩响房门,开门的是个长相很标致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女人看着门前的陌生人微微一愣,“小伙子,你找谁?” 陈未从姜城胳膊地下钻进来,姜城没见过师母,他却是认识的,“师母,是我,陈未,这是我同学姜城。” 李秀敏忙放下扫帚,高兴地侧身把两个孩子让进来,“快进屋,你们赵老师到菜市场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先坐下喝点儿水,我刚打扫卫生呢,真不好意思,家里有点儿乱。” 老师家的房子不大,角角落落都布置得很温馨,陈未见师母忙活着给他们两人倒水,连忙开口道,“师母,您别忙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没关系,没关系,难得来一次,中午就在家吃饭啊,我烧几个好菜!” 陈未看了姜城一眼,并不想给老师两口子添麻烦,姜城朝他无奈耸肩。 李秀敏坐在方凳上陪两人闲聊,陈未的情况她一早就知道,不管外面怎么说,她一直很喜欢这孩子,这次见面,她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变化,上次见面的时候小孩儿还又黄又瘦浑身上下皮包骨,眼睛看人也像头小野兽带着一股子防备和警惕,才半年时间人长高了,脸上有肉气色也好了,最重要的是眼神里似乎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爽朗。 她忍不住好奇地把目光投向陈未身边的另一个少年,这孩子她虽然没见过,但名字早听了八百遍,应该就是那个叫她家老赵一提起来就头皮发炸的转校生。昨晚上丈夫提到的那件事,虽然没说出具体姓名,可凭她过来人的经验,还能看不出吗? 除了亲戚,家里很少来人,李秀敏也不大擅长招待客人,眼见茶水两个孩子都不怎么喝,她忙站起身来,“瞧我,都忘了,昨天你们赵老师好像买的苹果,我去洗两个给你们吃。” 陈未刚想说他们不吃,李秀敏已迈开了步子往厨房去,然而没走两步,他就看见师娘身子虚软地往地上栽。 他吓了一跳,姜城在他的惊叫脱口而出前,已经一步跨上前去把人扶住了。 李秀敏扶着他的手站稳,一脸歉意地摇摇头,“瞧我,谢谢啊。” 姜城没撤手,直接把人扶到了沙发上。 陈未担心地问道,“师母你不舒服吗?去医院看看吧。” 李秀敏笑着安慰他,“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儿头晕。” 姜城下意识皱皱眉,赵刚夫妇的情况他知道,姓赵的也是个爱妻如命的人,都虚成这样了,他也怕不是好事,不等陈未再跟人商量,他诚恳地说了句,“得罪了。”说完想也不想就把人拦腰抱了出去。 因为提着礼物不方便,两人今天是开车来的,姜城做事雷厉风行,陈未也利索,排队挂号找科室半点儿没耽误。 “又不是新婚小夫妻,妊娠10周了都不知道,真是不注意。”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向等在外头的两个不太像家属的家属通报检查结果 分卷阅读73 。 陈未愣神,“妊娠……是什么意思?” 姜城扬手给了这傻子一巴掌,“蠢得你,怀孕了。” 陈未一听,高兴得跳起来就扑到了他身上,“太好了!太好了!赵老师要当爸爸了!” 姜城把人从身上拽下来,“快去打个电话,看看你的赵老师回家了没有。” 他话音刚落,看见家里的字条,菜篮子都没放就往医院赶的人已经气喘吁吁一口气跑上了三楼。 陈未迎上去,赵刚以为老婆出事儿了,又急又怕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小敏她怎么了?” 陈未举着刚医生给他的检查报告,“赵老师,你要当爸爸了!” 赵刚懵了,直着两眼半天也没意识过来他说的话,陈未高兴得使劲拍他,“师母怀孕了,两个多月了,你要当爸爸了!要当爸爸了!” “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赵刚自言自语说了半天,失神的眼睛才猛得蹦出惊喜的亮光,“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姜城看着眼前兴奋得一蹦三尺高的大男人,心里十分嫌弃,刚准备走远点儿,就猝不及防被人扑了个正着,“臭小子,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小的刚从他身上下去,老的又挂上来,姜城忍了几忍,才没骂出嘴边那三个字——我他妈! 大男人高兴完了,又跑进诊疗室跟妻子抱头痛哭,最后还是医生看不过去劝了一句“孕妇要注意情绪”,才让他消停下来。 不想打扰两夫妻,陈未和姜城就顺着走廊先往楼下走,陈未想起老师梦想成真时喜极而泣的样子,突然有点烦恼地问向走在身边的人,“你以后也会有孩子吧。” 姜城漫不经心勾勾嘴角,“不用以后,我现在就有儿子啊。” 陈未吓住,“什么情况?” “你不就是我儿子吗?” 陈未郁闷地瞅了他一眼,“走开,少占我便宜。” 姜城把胳膊肘架上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总有一天操得你喊爸爸。” 陈未的脸“轰”得一下着了,他提肩顶开对方的手,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到时候你可别不行!” 姜城站在原地看着“嗖”得一下从面前跑开的小鬼,但愿他能说到做到忍到那个时候。 姜城开车把赵刚夫妇送回家,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赵老师非要留两人吃饭,两人借口医生嘱咐的孕妇需要注意饮食,还是一起离开了老师家。 那个陈未来来回回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的巷口已经不知不觉变得陌生了,所有灰暗的记忆都已远去。 “哥,你还记得吗?我就是在这儿碰见你的!” 姜城提着两人刚从菜市场里买的菜走在他身后,“能不记得么,我在拘留所里蹲了一个礼拜呢。” 陈未窘了个大红脸,“要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城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能这么恩将仇报的,也就你了吧。” “都说了我后来有去捞你,有去捞你!吴思源,还有他派出所那个表哥都可以作证的!” 姜城不以为然地笑,“那又怎么样?老子不还是蹲了一礼拜?” 陈未理直气壮地看向他,“就是给你长个教训,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英雄救美!” 姜城叫他逗乐了,“就你?美?你跟‘美’沾边儿么?” 陈未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从前是不太沾边儿,但以后肯定会沾边儿的!我妈的美貌我总要遗传到一点儿的。” 姜城光笑不说话,陈未扭头看他,“你还记得你在前面那条街上撞到我吗?” 姜城挑眉,“甜水泼我一身,能不记得么?” 陈未有点儿小高兴,“对我印象这么深刻吗?” “仇人见面你说深不深刻?只不过我当时急着有事儿,没功夫收拾你。” 陈未不相信地朝他皱皱鼻子,“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你那天那么着急,是去给我追欠条的。” “你倒是知道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剧情好平淡,大家是不是都喜欢一波三折的啊 第41章 我小吗! 夏天的申水河在太阳底下闪着粼粼的金光,两人一路走回家。陈未开门进去,他看着家里的一切,心里感慨极了,这栋房子填满了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段的记忆,根本舍不得离开。 他接过姜城手里的菜兜,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哥,上高中我们不住校行吗?” “怎么了?” 陈未沮丧地把额头顶上对方的胸口,“你说怎么了?寝室人那么多……” 姜城忍笑,“你想对我干什么?还怕人多。” “不明知故问吗?我想亲你,想睡你,想天天爬你的床,嗯……还想和你一起做作业,看电影,做好吃的。” 姜城揉一把胸前的毛脑袋,“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儿上,准了。” 陈未心定下了,高兴得蹦起来又挂在对方身上,一想到去了另一个地方还是可以有两个人的家,他心里的伤感顿时也少了一些 分卷阅读74 ,“你说的,不能反悔,行了!做饭做饭,快来帮我洗菜!” 定下计划就意味着要提前去市里找房子,陈未还想在学校附近找个店面。沈老板,薄老师,还有王恩铭的老爸王老板……仔细想想,他身边有钱人还真不少,可他好像还是不能理解有钱人的世界,关键是身边那个家伙住着别墅开着豪车还一天到晚在他跟前哭穷,搞得他也总以为对方是真的很穷。 是真是假谁知道呢?上次他去银行取钱,账户余额数字后面突然多出来的一串儿0,差点没把他吓死,回来审问那人,对方却见怪不怪地跟他说是爷爷给的压岁钱,他想吐血,谁家压岁钱给这么多? 学校的事情一办完,两人就搬到了市区,整整两个月的暑假,陈未忙得焦头烂额,姜城似乎是在刻意收拢自己的能量,打定主意把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都交给对方来主导。 陈老板每天累得不行,连累姜城也累得不行,但好在他充满期待,干劲儿十足,毕竟不干不行了,姜少爷已经当着他的面取光了存折里的钱,并且一口气付完整三年的房租,以后吃穿就只能全靠他了。 某人把能做的戏都做足了,比如从前挑三拣四的人终于肯老老实实跟他挤公交了,平时喝杯红酒还要看年份,现在十块钱一打的劣质啤酒就能打发,缺短袖了,夜市上十五块的地摊货也肯照样往身上套,但陈未还是不相信他是真成了穷光蛋,因为雷家兄弟常来找他,一讨论起来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资金流,他知道老公眼界高,干的都是大活儿,但那并不耽误他努力赚自己的小钱。 更何况,那人和他一起找中介,看房子,跟人讨价还价,整铺子,买材料,亲自动手装修。 新家是学校附近一个小区里租的套房,房子还很新,陈未自己重新布置了一番,怎么看怎么满意。 姜城趴在沙发上阖眼休息,陈未一边把药酒往他背上淋,一边上手按着淤青使劲儿揉,“明天还是找个工人吧。” “陈老板嫌我干得不好么。” “瞧把你累得,我是心疼。” “再有一天就差不多了,你早点儿开业,赶快赚了钱,请我吃大餐。” 陈未摸摸掌下咯手的脊梁骨,心里难受得不行,才几天就把人累瘦了一圈。 小店的名字叫“亲亲茶”,姜城吐槽太土,但陈未想不到更好的了,店面的位置就在学校门口那条小吃街上,饮品的价位都定得很高,至少对普通的高中生来说是超出日常消费水平的,甚至是其他同类产品的好几倍,但他坚持不愿改变用料,而且店面开在学校附近,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自己就近打理,但产品定位的客人绝不仅仅是学生,他的茶打得是健康牌,口感也纯正,他清楚如果要赚钱,就需要真正有购买力的客人,所以店一装修好,他就亲自跑到附近白领聚集的地方发传单,送卡片,甚至花了一笔计划之外的广告费请电台声音最好听的男女主播替自己打宣传广告。 姜城要留在店里给他帮忙,却被他严辞拒绝了,除了前期店面装修,陈未什么也不肯让他干,他自己是穷大的,什么面子都豁得出去,可姜城就不一定了,就算可以,他也舍不得。 事实证明,几乎是超负荷的前期投入并没有让他失望,开业第一天,会员卡就办出去300多张,充值金额过万,卖出饮品500多杯,远远超出了预期。 姜城感到很欣慰,他有意让陈未试试水,所以对方不开口,他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帮他安排,虽然走了不少弯路,也吃了很多苦头,那个小鬼胆子大,出手却稳,眼光独到,又能一步三想,敢投入,也不留恋眼前的利润,经营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店,却有魄力把大部分的资金都砸进了广告里。 他看得出那小鬼是想做品牌,陈未很明白卖奶茶其实赚不了多少钱,而且单产品很容易被模仿超越,可一旦品牌做起来,虽然什么亲亲茶实在土得不行,但只要大家都知道这三个字,熟悉这三个字,认准这三个字,用陈小老板自己的话说就是“将来就算再有什么搂搂茶,抱抱茶,客人也还是我的客人”。 入学报到前一天的晚上,陈未请姜城吃了自己在家做的大餐,吃完又神秘兮兮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什么啊?”姜城装作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陈未屁股一挪就坐到了他大腿上,“我追你多半年,还没送过你礼物,你收了它,就得答应跟我处对象,别老是假正经地吊着我。” “你说谁假正经呢?” 陈未不怕死地蹭了下屁股底下的硬邦邦的物件儿,“还不是假正经?” “找死是吧?” 陈未捧着他的脸使劲亲了一大口,脸都憋红了却还是顽固地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哥,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我甚至……都讲不出有多喜欢,而且一辈子就喜欢你一个人,你跟我在一起行吗?” 姜城看着少年的眼睛,“那你听我的话吗?” 陈未忙不迭点头,“听!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叫我往南,我绝不往北。” 陈未说完这话就被老公摁到沙发上亲到半夜,亲得他像个被烫熟的虾子一样从头红到脚,他手脚并用使劲儿缠着那人,可关键时刻,对方却 分卷阅读75 忽然从他身上起开了,并且若无其事地坐到一边,生硬无比地岔开了主题,“我看看你送我什么了。” 陈未瞪着一对圆溜溜的狗眼,“你怎么了啊?” 姜城起身朝卫生间走,只扔给他一句,“你还小。” 陈未愤愤不平地盯着自己裤v裆里的小帐篷,郁闷至极地朝他吼了一嗓子,“我小吗!”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跑进浴室,淋浴底下赤身裸体的人,顿时叫他看直了眼睛,老公肩宽腰窄,个高腿长,但真吓得他走不动路的还是对方腿间耀武扬威的东西。 陈未腿软了,他不仅得承认自己是真的小,还无比心塞地暗自点头,老公说得对,他身板儿太小了,就算现在受得住,恐怕也吃不消。 陈未垂头丧气地把人从莲蓬头下挤开,姜城洗完就自己出去了,陈未收拾完自己也回到客厅,那人已经拆了他送的小红盒,脸上的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你还能更恶俗一点儿么?” 陈未看着他手里那条又粗又大还亮晃晃的金项链,三两步跑过去,“你现在跟我讲恶俗了?当时不是你向我要的吗?那时候我买不起只能给你买烤红薯,现在买起了,你又嫌弃。” 姜城也想起那回事儿了,开个玩笑没想到这小子还记得,他认命地把链子戴上,“嫌弃归嫌弃,又没说不要。” 陈未傻眼,“你真戴上了?” “怎么了?” 陈未好一会儿没说话,姜城身上的工字背心和花里胡哨的沙滩裤都是他在夜市地摊上买的,他又看看对方脖子上跟背心裤头特别搭调的金项链,突然对自己的品味有了全新的认识,“你等等!” 他说着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摸出一支圆珠笔。 姜城见他按出笔尖就往自个儿身上画,忙撤身躲开,“干什么,老子刚洗的澡!” 陈未捉着他的胳膊认认真真开始强行作画,“等会儿再洗一遍,你就让我画一下。” 姜城只好坐着不动由他在自己身上鬼画符。 陈未一边儿画一边儿说,“左青龙,右白虎!” 姜城瞥眼右胳膊上的小猫头,又看看左胳膊上几扭拐弯的蚯蚓,“你要是觉得好看,我明儿去纹一个也无妨。” 陈未笑倒在他身上,“画着玩儿的,千万别!”他说着伸手把对方脖子的项链取掉,“太沉了,别戴了,但说好了啊,从明天起我就转正了。” 姜城笑着点头,“那就勉勉强强许你转正了。” 陈未得了话,赶忙说道,“既然转正了,我是不是就能对你提要求了?” “你想提什么要求?” 陈未一早就想好了,“一,不准和跟喜欢你的女生说话,二,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跟她们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三,不准在随便笑,四,不准注视她们超过三秒钟,五,不准接受她们送你的任何东西,六,收到的情书不准拆开,一律上交给你男朋友集中处理,七,体育课不准穿低腰裤……” 姜城托着腮帮子听他一口气说了几十条,“还有么?” 陈未仔细想想,发现暂时没有漏的了,“五十二,其余条款,以后想到随时增加。” 姜城伸手拧住他的鼻子,“你是醋精转世么?” 陈未掰开他的手,救出自己的鼻子,“我是认真的!” 姜城搂住他的脖子,“你该知道,我也是认真的。” 陈未笑弯了眼睛,他当然知道他是认真的,因为认真,就算他不说,这人也会遵守。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自暴自弃……也许我应该改名叫糖罐子 第42章 分班了?! 报到前三天,暑假玩疯的一波人才陆续到来,吴思源完成爹妈心愿,考上重点高中,被爹妈带到国外游学游了一个多月,郝胖爸妈望子成龙,还没开学就把儿子送进了补习班,杨夏从小学画画,想走艺术生,去了这方面名气更大的J大附中,最重要的是学校就在体校隔壁,终于不用跟谭爽几个礼拜见一回。王恩铭跟杨冬这两人,一人带了一卡车行李,杨冬还能推说有一大半是他亲妹子的,王少爷则是彻彻底底的把家搬来了。 陈未开店以后,他宁愿雇人也不叫姜城在店里帮忙,那人也体贴地不去打扰,但无论他忙到多晚,老公都会来接他回家。 市区跟宜城不一样,小地方过了九点街上就很少有人,市里头十一二点夜市好像才刚刚开始,陈未的店每天十点关门,盘账快的话也得到十点半,他打着呵欠走出店门,姜城在后面替他上锁。 “王恩铭还在咱们家吗?” 姜城想起他走的时候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在吧。” “你们俩吃晚饭了吗?” 姜城点头,“吃了。” 陈未瞧见他就乐,姜城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字?” 陈未认认真真道,“有,一个大写的帅。” 姜城嗤笑一声,“糖吃多了吧?嘴那么甜。” 面前的小鬼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看他,他无可奈何地笑道,“你非得这样两眼放光地看着我 分卷阅读76 么?” 陈未指指自己的眼睛,“真的吗?我眼睛里放光了吗?” “好几千瓦。” 陈未连连摇头,“我才不会放光,是你的光投进我的眼睛里,又被反射出去。” “物理学得好是吧?” 陈未还没来及说话,扭头恰好看到两个刚下班的女孩子气喘吁吁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他转身看过去,果然瞧见她们停在了他的小店门前,离得不算远,还能听到抱怨声。 “居然关门了,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啦。” “都是你啊,穿什么高跟鞋,走路慢死了。” “要不喝别家吧?” “才不要,喝过亲亲茶就再也不想喝别家了。” “有没有那么好喝啊?” “不一样的,我亲眼见过店里的小弟煮牛奶和红茶,你下次尝尝就知道了。” “下次再来吧,吃夜宵去!” …… 陈未拽拽姜城的手,给了他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姜城还没顾得上友情夸奖他一下,那两个从奶茶店走回来的姑娘,目光已经像探照灯一样来来回回把他从头看到了脚。 陈未听着两个大姑娘踩着高跟鞋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笑出杀猪声,还频频回头咬耳朵大呼“好帅”,他忍不住一脸郁闷,这年头看帅哥都已经这么不含蓄了? 他瞧着面前人身上的背心和裤衩,穿成这样……还“好帅”?能不能都把眼光放高一点? 两人到家的时候,王少爷正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他瞧见主人回来,张嘴就嚷嚷开,“早说了我爸找好房子了,你俩非整这么个乌龟壳子,也不嫌挤!” 陈未捡起扔得满地的易拉罐,“够住就行,要那么大干什么。” 王恩铭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今晚总得给我留个地方吧?” 陈未吃惊地抬起头,“你不回你那大房子去啊?” 王恩铭摆摆手,“我今天才来,那边儿东西还没收拾好,反正也不早了,明儿咱一块儿报到去啊!” 陈未咧咧嘴,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开口撵吗?刚想说叫他睡沙发,对方就半点儿也不见外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你放心,我挤也不挤你啊,我跟城哥睡,碍不着你的事儿!” “那怎么行!”陈未不假思索,当即反驳。 王恩铭微微一愣,“怎么不行啊?” 陈未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但他很快就想出了恰当的理由,“天那么热,你俩挤着不热吗?而且你这体格也不一定睡得下吧?” 王恩铭听着好像有点儿道理,“那怎么办?” 陈未看看饶有兴致站在一旁看他们商议,自己反倒不发表意见的人,拍板道,“你睡他房间,他和我睡,我我我……我瘦嘛,肯定不挤。” 姜城没意见,王恩铭更没意见了,“你瘦就你瘦嘛,结巴个什么劲。” 姜城揽住找着好借口,自己还心虚的人,“行了,收拾收拾早点儿睡吧,明天报到还一堆事儿呢。” 王恩铭交代俩人,“我都跟谭爽打过招呼了,明儿学校弄完了,叫她带上杨夏,咱一块儿吃饭,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姜城点头应下,“成。” 关上卧室的灯,陈未躺在床上低低的笑,他还真要感谢下隔壁借宿的,搬到新家以后,一来天热,二来为防擦枪走火,他已经很久没跟姜城一起睡了,还是这样好,心爱的人躺在身边,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带着对方身体的热度。 “明天我会安排一个自己人过来帮你打理奶茶店,不要为这种额外的事情,耗费太多精力。” “嗯。”陈未点头,他这个老板兼店员,等一开学就真顾不过来了,牵扯到财务,又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能有自己人帮忙,简直再好不过了。他翻个身,搂住对方的胳膊,“真体贴啊,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姜城喉中溢出低沉的笑声,在黑暗中性感得不行,陈未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真怕这是一场梦,闭上眼睛反而会醒过来。 8月31号,冷清了一个暑假的高中校园,又一次热闹起来,市一高虽然对周边四区八县开放录取名额,但主要还是以市内的生源为主。 “嗨,给!”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少年停下单车,取下挂在车把上的饮品,递给等在路边的另几个同学。 其中一个接过东西,瞧见包装袋里精美的杯子,意外地笑道,“还是咱们韩哲大方,这饮料可不便宜呢。” 少年掀下帽子,抹一把额头上的热汗,“便宜贵是小事,他妈的队也排得太长了!老子再也不买了。” 房致远看眼边上已经扎进去吸管一口气喝掉半杯的人,笑嘻嘻道,“我看,你买的时候在后头呢。” 韩哲听了也不恼,见孟启睿喜欢,反倒高兴,“你们要是喜欢,我天天买都行啊。” 曹波一脸不相信道,“那感情好,一个礼拜就吃穷你。” 韩哲白他一眼,“怕你啊?” 房致远咬着吸管看着乱糟糟的校园,“真烦人,要跟一群乡巴佬在一班。” 曹波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一二三班都这样。” 房致远 分卷阅读77 没好气道,“都是你小子叛变,不然咱们四个住一寝多好,现在好了,寝室还空个床,不知道会分个什么样的来。” 曹波苦着脸,“我家那么近,你替我想个住校的理由?我妈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房致远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摇头望天,“你就好好做你妈的乖儿子吧,反正我们仨这回是终于解放了,我可不想天天回家再听爹妈唠叨个不停。” 一直没说话的孟启睿听着三个人闲聊,突然开口道,“乡巴佬怎么了?干什么瞧不起人。” 三人互视一番,曹波心直口快道,“反正我就看不上那些乡巴佬,不说我还不来气,本来我们启睿是板上钉钉的全市第一名,结果居然叫一个乡下人给压了名次。” 韩哲听他又提这茬,狠狠拉了他一下,“你胡说什么呢?不知道启睿考试的时候发烧了吗?” 曹波直皱眉,“就是知道我才气不过啊。” 房致远看看孟启睿的脸色,知趣地开口打住这个叫人不舒坦的话题,“好了,好了,去音乐教室瞧瞧吧,试试他们的家伙事儿,要是不称手,下次回家就把自己的东西带来。” 陈未前段忙着别的,一直没顾得上这茬,到了学校一看分班他就懵了,高一一共九个班,一二三是校重点,班里的学生也都是根据入学考试成绩从高到低排的,四五六七是正常录取的,八v九是四五六七没排完,凑着那些家里掏择校费硬送进来的学生整编的班级,吴思源,郝好在五班,杨冬在八班,姜城王恩铭在九班,陈未毫无疑问在一班,他才刚转正,现在就要“两地分居”了,这怎么可以? 姜城看看他可怜兮兮的幽怨眼神,装作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出声安慰道,“多少人挤破头也进不去,你还不高兴啊?” 王恩铭也一脸不满在旁帮腔,“就是。” 杨冬就更不知道内情了,“对啊,你小子作个什么劲。” 陈未心塞,但当着外人的面他没法儿说,他就拗到这跟筋上了,他撇开那两人,把姜城拽到一边儿,“怎么办哪?” “什么怎么办?” “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姜城叫他气得哭笑不得,“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哪儿远了?” “还不远吗?从前明明坐同桌的,你是不是烦我了?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了?”陈未特别生气,生自己的气,以前他多懂事来着,更生这人的气,都是这家伙把他惯成现在这样的。 “生什么气,这样,一会儿我就去教务处跟他们说,谁要是不让我跟你在一块儿,我就不读了,这总可以了吧?” 陈未真被他敷衍了事的话给逗乐了,他知道涉及到这种问题,姜城从来不会站在他这边,他得自己想办法。调班是肯定要调的,坏班调好班难,好班调坏班还不容易吗?早知道这个样子,考试的时候就少做几道题了,真麻烦。 第43章 乡下人 陈未还没有意识到,他的人生已经有了自己拿主意做决定的底气,也有了对人撒娇使性的资本和绝不妥协的勇气。 姜城晓得这小鬼没死心,而且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分班的事儿他提前是知道的,他也主张陈未留在一班,毕竟最好的资源都在重点班,而且那小子太过依赖他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陈未是趁王恩铭他们去缴学费的时候溜掉的,他站在教务处门口喊了声,“报告!” “有事吗,同学?” 陈未看着那个瘦瘦高高,长得很斯文,还有点腼腆的年轻男人,“老师,我想调班。” 男人微微一愣,面露诧异,“你是几班的?怎么突然要调班呢?” 陈未老实说道,“我是新生,我看墙上贴的,把我分一班了,我不想去。” 男人为难地皱起眉头,“同学,班已经分好了,不是说动就能动的,而且一班是学校最好的班,别人想去还去不了,你不想去一班打算调几班呢?” “老师,我想去九班。” 男人听了,似乎更加吃惊,“同学,每届新生入学都是按成绩分的班,你成绩好,怎么自己要到成绩不好的班去呢?” 陈未当然不好意思说真话,“我妈让人给我算过命,去九班将来能上重点。”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同学,你这个理由,实在说不过去。你不跟老师说实话,老师怎么帮你反应问题呢?” 陈未没话说了,他虽然擅长撒谎,可这件事上却真的编不出像样的理由,但只要一想到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见不到他男人,他就觉得做什么都不对了。 魏淼看着低着头不说话,却满脸都写着不开心的少年,“你……真的那么想到九班吗?” 陈未听出对方有松口的意思,连忙满怀希冀地抬起头来,“太想了!老师,只要能让我去九班,让我做什么都行!” 魏淼有点烦恼,“你想调班,你爸妈能同意吗?” “我没有爸爸,我妈去年也不在了,我自己能做主!” 魏淼吃了一惊,语气里是满满的抱歉,“对不起啊,老师不知道。” 陈未冲他笑,“没事, 分卷阅读78 老师你不用在意。”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陈未,从前是未必的未,以后是未来的未。” “不都是同一个字吗?”魏淼愣神,他觉得这孩子机灵可爱,很讨人喜欢,他想到什么,脸上又露出惊讶的神情,“你就是宜城来的那个全市第一名?” 陈未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谦虚地说,“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魏淼是个细心的人,他似乎有点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到九班来了,陈未是从宜城一中考过来的,九班也有两个一中的,怕是想跟自己的同学继续在一个班,他想再劝劝他,“全校最好的资源都在一班,而且学习氛围也好,升学率也有保障,你真的不愿意去吗?” 陈未实心实意地说,“老师,我真的不想去,我只想去九班,老师,要是可以,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魏淼也犹豫了很长时间,“那我帮你问问,若是真能把你要过来,以后你得叫我魏老师了,今年九班由我带。” 陈未高兴极了,“谢谢魏老师!” 魏淼沉默一瞬,“不一定能成呢,我先问问,你把其他入学手续办好,等有结果了我就告诉你。” 陈未兴高采烈地留下了家里的电话和地址,连说了几声“谢谢”才从办公室跑出去。 他走后,魏淼受人之托,也离开教务室,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吴校长听见敲门声,抬头看见门口极少私下来找她的人,放下手里的文件,“淼淼啊,进来吧,有事吗?” 魏淼看着自己的亲大姨,有些张不开口,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却还要来提这种让人为难的事情,可一想起学生的再三恳求,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大姨,能给我班里调个人吗?” 吴金凤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外甥,“你想调谁?” “全市第一名陈未。” 吴校长下意识皱起眉头,“淼淼,你要调全市第一,把人从最好的班调到最次的班,就算是我同意,学生跟学生家长也不一定同意啊。” 魏淼点头,“大姨,我知道的,是学生自己找到我,说要调去九班,不愿意去一班。” 吴校长纳闷,“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儿?为什么呀!” 魏淼没提陈未瞎编的那些理由,说了自己的想法,“一班学习压力大,也不是每个学生都受得了,二来陈未的家庭情况特殊,依赖心强,九班有熟悉的同学,能让他更适应新环境。” 吴金凤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同意这种违反惯例的事情,“班已经分好了,哪能说改就改?而且调个差学生也就算了,虽然是学生自己提的,可只要说出去就是你抢人家班里的好学生,叫其他老师怎么想?再说了,学生自己心血来潮说一句就算吗?万一学校擅自调班,家长找来不同意该怎么办?” “大姨,学生愿意让我带,我就带,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再问问他,如果监护人能写个书面申请,能让他来我班吗?” 吴金凤叹口气,这孩子从没对她提过要求,当初是他爸妈求了她多少回,好话说尽,她才把人安排进学校,也的确费了不少功夫,虽然现在还只是个代课老师,但将来总有转正的机会,而且自从这孩子来了他们学校,一直很用功很努力。 魏淼低下头,“大姨,我知道我进来不容易,我大学没读完,也没有文凭,多亏大姨帮忙,我才能到一高来,本来不应该再给大姨添麻烦,但我比别的老师更想出成绩,更想转正,我知道您破例叫我一个副科老师当班主任肯定也是为了这个,九班本来底子就弱,我又没有带班的经验,我真怕我一个重点大学的也教不出来。” 吴金凤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要不是妹子哭着求着要她帮帮忙,她也不会沾手这些事,所幸外甥上的大学离家够远,就是真有什么也不见得会传到家乡来,她只盼这孩子以后能安安稳稳,别再出什么事情。 “这样吧,既然是学生的意愿,我问问年级长和一班班主任,你去联系下学生家长,尽量让家长到学校确认一下调班的事情。” 陈未从办公楼出来没找到姜城,只看见了王恩铭跟杨冬,他忙走回去,“他呢?” 王恩铭瞧见他,“你上个厕所怎么上那么长时间,城哥去拿咱们的走读登记表了。”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王恩铭扔给他一个带别针的金属片,“你的校牌。”他说着扯扯胸前汗湿了一大片的上衣,“先买水去吧,热死了。” 陈未跟他们一起离开学校办公区,途径一座独立的三层小楼,他正直着眼睛往前走,突然听到王恩铭咋呼了一声,“艾玛,乐队!”他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玻璃幕墙后的音乐教室里,几个穿着时尚的少年正在摆弄乐器。 王恩铭停下步子,一把拉住杨冬,“咱们也去吧?你不早说想找人组个乐队么?” 杨冬翻了个白眼,“我那是喝醉了瞎嚷嚷的好吧。” 王恩铭不依不饶地拽着他,“别呀!你吉他弹得那么好,怎么能扔了呢!” 杨冬苦着脸还是不想去,“我是被逼才学的。” “管你怎么学的,总之是 分卷阅读79 兄弟就得跟我一块儿!” 陈未眼见杨冬被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王少爷拽走,也郁闷地拔腿跟上,朝那座标着“音乐厅”三个字的独立建筑走去。 王恩铭性格大咧咧,是个自来熟,他大步走进音乐教室,连里面那几个少年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张嘴就问道,“你们缺人吗?我会鼓,我兄弟能弹吉他。” 曹波放下手里的琴,皱眉看着闯进来的人,“你们谁啊?” 王恩铭微微一愣,也意识到自己嗓门大了,忙正儿八经说了句,“我们高一的,新来的,问你们还缺人不缺。” 房致远走上来,“缺是缺,不过你们几班的啊?” 王恩铭不假思索道,“九班的。” 他话音刚落,几个少年顿时不约而同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韩哲抬手顶顶帽檐,“还是先把学习搞好再说吧。” 王恩铭神经大条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杨冬却是立马反应过来了,“你们什么意思啊?九班的就低人一等啊?你们又是几班的?” 房致远冲他耸耸眉,“这话可是你说的,也不怕告诉你,我们都是一班的。” 王恩铭反应过来,脸上登时也不好看了,“一班的就了不起啊?” 一直没说话的孟启睿幽幽笑起来,“起码比那些家里花了好几万却只能勉强进个差生班的要强一点。” 王恩铭气得满脸通红,他从小到大为上学这事儿是花了他爹不少钱,可这回确确实实是他自己考上的,他今天要是不揍这帮王八羔子,就对不起他爹拿金框框裱起来的那张录取通知书。 杨冬怕他惹事儿,拦在他面前不肯让,“你他妈谁啊,谁给你讲九班就一定是花钱上的?” 韩哲不乐意了,“你说话小心点儿,看过名次没有?我们启睿可是全市第一。” 杨冬微微一愣,跟着把陈未往跟前一拽,“我他妈今天算长了见识了,他第一啊,那我们陈未第几啊?牛皮吹得也不嫌脸红。” 韩哲看眼孟启睿的脸色,“我说的是全市,自然是市级中学,乡下来的就不要硬把自己当市民了吧。” 王恩铭看眼同样气得无话可说的杨冬,“别他奶奶的废话了,就叫这群城里人,看看咱们乡下人的厉害。” 第44章 心尖上的屎壳郎 “阿铭!” 王恩铭猛得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冷着脸从门外走进来的人,顿时委屈地喊了一声,“城哥。” 姜城面无表情扫了眼几步远处的四个少年,“杨夏跟谭爽已经过来了,正找你们,跟我走。” “城哥!”王恩铭不情不愿地又喊了一声。 姜城看他一眼,“还有事儿?” 王恩铭恨恨地看眼那四个没收拾成的人,终于强压怒气跟着他走了出去。 杨冬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是爱起事的人,老大都发话了,他自然不会多说,也一言不发抬脚跟了上去。 姜城来得快,走得也快,孟启睿只看到对方高挑的背影和一个倨傲英俊的侧脸,好在回神的时候,还来得及叫住陈未,“原来我的对手就是你。” 陈未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忍不住直皱眉,“你什么意思?” 孟启睿露出状似友好的微笑,“未来三年,我们再争一争第一怎么样?” 陈未突然无语,“不了,你喜欢的话,就让给你。”他说完这句无心之语就火烧火燎地迈开步子追了出去。 曹波气得大骂,“我操,这个乡巴佬也太狂妄了!” 韩哲忙上前安慰,“启睿,你别理他。” 市里地方大,选择多,馆子是杨夏挑的,地方清净菜又好,谭爽剃了个小平头,用她老婆的话嚷嚷就是,女人帅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王恩铭气得牙痒,跟杨冬你一句我一句骂了半天,“城哥,你干嘛不让我收拾他们,你是没看到,那几个小子有多嚣张!” 杨夏体贴地给他夹了一块儿肥得打颤的红烧肉,“乖了,城哥不让,肯定有城哥的道理,你直管听话,听话就一定不会吃亏嘛。” 姜城被小姑娘一个马屁拍乐了,“少往我脸上贴金,那几个小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儿,禁不起收拾,市里的校规比咱们那儿严得多,你总不希望辛辛苦苦才考进来的学校,一天没上就被人开除吧,那个孟启睿可是副市长的儿子。” 王恩铭一口吞下流油的大肥肉,听了这话更气,“意思是这个哑巴亏就吃定了?” 姜城给陈未剥了一只虾,“学着动动脑子,别总想着动拳头。” “怎么动脑子啊?”王恩铭一脸受挫。 “陈未你说。” 陈未看看对他点头的人,“他们自恃成绩好,所以目中无人,特别骄傲,那个市长儿子下午走得时候还向我下战书呢,我这次压了他的名次,很显然这件事刺激到他了。” “陈未加把劲儿,下次还考第一,往死里压他!”杨冬气得直拍桌,他兴致勃勃追问道,“然后呢?” 杨夏不假思索道,“然后当然是你们两个跟着陈未一起好好学习,争取拿实力辗轧他们啊!” 分卷阅读80 杨冬觉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王恩铭也叹气,“真憋屈,不吃了。” 杨夏见没人理她,转过脸又去玩谭爽的T恤,谭爽低头看看被人拿指甲掐皱的衣角,没说话。 陈未总觉得姜城有话没说完,吃完饭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问,“这一点儿也不像你的作风。” 姜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你说我什么作风?” 陈未想了想,“护短。” “王恩铭爸爸有一个项目流程走到市里还没批下来,书画院今年有一个专家级名额,可能是杨冬妈妈的,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那小子也该长长脑子,学着用其他方式解决问题。” 陈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说着,又一脸神秘地看向身边人,“我知道,你肯定还有事情没说。” 姜城忍笑,“这么明显吗?” 陈未一本正经摇头,“不明显,但谁叫我是你心尖上的屎壳郎啊。” 姜城的脸黑了,“这是什么比喻?” 陈未挠挠头,嘿嘿傻笑,“呸呸呸!我怎么说我自己是屎壳郎呢?收回收回!”陈未见那人到家了还不往小区里拐,忙问道,“上哪儿去啊?” 前面的人头也不回道,“买包烟。” 陈未皱起眉头,“是不是男人哪?说话都不算的,讲多少次要戒了。” 姜城回过头,正儿八经地看着他,“可以不抽,但兜里不能没有。” 陈未在心里吐槽,什么破借口? 魏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边事情一解决,他就给陈未打了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他不敢耽误,所幸他们住的小区离学校不远,他就亲自找过来了。 陈未走上楼,一眼就认出了未来班主任,想起上午说的事情,他忙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地跑过去,“魏老师?您这么过来了?” 魏淼已经等了很久了,“打电话没人接,我就过来了,其他都已经办好了,现在需要家长过来写个书面申请。”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魏老师!魏老师你真是好人!” 魏淼被人这么感谢,有点儿不好意思,“没事,我也想你到我班来,你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吗?能不能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确认一下。” 陈未面上露出难色,他想了想,“魏老师,你先到我家坐坐吧,稍微等一会儿。” 魏淼被人不由分说推进客厅,陈未打开冰箱,发现就剩啤酒了,“魏老师,你喝奶茶吗?” 魏淼很客气,“不了,你别忙,我不喝,你这边通知过我就走的。” 男人一看就很少去陌生人家,整个人显得又局促又不安,还有一点儿不易察觉的羞涩,陈未印象中,班主任一般都是赵老师那样厉害的,这一个还真是跟想象中不一样,他才不理会对方的客气话,自顾自去到厨房,开火煮牛奶,不一会儿屋子里就飘满了浓郁的香气。 魏淼喜欢学校外面的亲亲茶,奶香醇厚,茶味也浓,里头没有其他化学调味剂,后味也不难受,只是平时不好意思跟学生一起排队买,偶尔看见店里没人才会遮遮掩掩去买一杯。 他闻出味道,忍不住起身走进厨房,“好像亲亲茶。” 陈未笑了,“魏老师也喜欢吗?” 魏淼当然不会承认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跟小孩子一样喜欢喝奶茶,“没有,就是看同学们经常买。” 陈未弄好舀出一杯,魏淼忍不住说道,“好香。” “我给您端到客厅里,魏老师您坐着喝。” 陈未一边说,一边端着杯子快步朝客厅走,谁想没走两步就迎面撞到了一个硬实的胸膛上。 姜城一手接住从对方手里滑脱的杯子,一手稳稳把东倒西歪的人扶正回来,“能不能看点儿路?” 陈未嘿嘿笑着把身后的人让出来,拉过姜城,“魏老师,这我家长,你看行吗?” 魏淼愣住,这个家长也太年轻了一些,“这位家长,你是陈未同学的……?” 陈未瞧见姜城嘴角一翘,知道他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他忙抢先说道,“哥!是我哥!” 魏淼心里稍觉安慰,他原本担心陈未无父无母,生活上没人照应,还有个哥哥,能兄弟扶持,倒也还好,而且看起来两人的感情也不错。 陈未见他不说话,以为老师的意思是姜城跟自己一样没成年,不能称为家长,好在他刚路上就把这事跟老公讲了。 对方接收到他求救的目光,适时开口道,“交给我吧。” 陈未一听,登时心就定了,他看看魏淼,对姜城说,“哥,这是咱们班主任魏老师!” 姜城扫了眼面前看起来年轻得过了头的班主任,饶有兴致地说了句,“幸会。” 魏淼没有日常交际,不太习惯这种师生以外的会面与寒暄,他局促地向人点点头,“你好。” 陈未瞪眼像拣萝卜挑白菜一样审视自个儿班主任的人,“杵这儿干嘛呢,快叫魏老师喝茶,一会儿我奶茶凉了都。” 姜城知趣地让开道儿,“请。” 陈未的奶茶很好喝,魏淼很喜欢,而且陈未很会活跃气氛,他稍稍放松下来,又跟人闲聊了两句,这才放下杯子起身告 分卷阅读81 辞。 老师走后,陈未知道姜城不会赏脸喝他的奶茶,他给人倒了杯温开水,“找谁来啊?” 姜城接过水杯,“闻舟已经回市区了。” 火辣辣的太阳几乎把柏油马路都晒得淌胶,薄闻舟闷在卧室里,正在计划他人生中第二次环球旅行,第一次还是大约十年前,现在说不定世界又是另一副样子了。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出去玩,实在是他再也无法忍受父母兄弟跟那群七大姑八大姨没完没了的催逼跟唠叨。 本以为跑到沈非那里躲一阵子,回来会好一些,谁知道这次回来,没两天那群人就又卷土重来,卯足了劲儿把嘴皮子往他身上放。原本也不一定非要回来,可自从那群小鬼毕业以后,他的店就彻彻底底冷清下来,热闹的时候烦,冷清的时候更烦,也许真像沈非说得那样,他是该找个人安度余生,好好来治治他那些没完没了,莫名其妙的心烦。 所以他答应了姑妈安排的相亲,过段时间女孩儿从外地学习回来就见面,对方是个医生,他没见过照片,只听姑妈把人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他下午两点半接到姜城的电话,三点准时出门,二十分钟赶到一高门口,找地方停好车,三点半一分不迟一分不早地出现在魏淼办公室的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大家周末愉快!再发个小甜饼就完结,爱你们~ 第45章 爱神之箭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坐得端端正正,正在专心做事的青年,薄闻舟抬手轻叩了两下敞开的红漆木门,“你好,我找高一(9)班魏老师。” 衰神跟了魏淼很多年,总是乐此不疲,不遗余力地给他使绊子,同样,爱神也跟了他很多年,但他明显比衰神更沉得住气,一月一月,一年一年,似乎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所以门前那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先是温柔地摸了摸魏淼的头,然后退到他身后,拉开自己的爱神之弓,朝他狠狠射了一箭,拿他那又蠢又钝的箭头使劲敲开魏淼心上坚硬的壳子,放出里头汹涌澎湃的巧克力岩浆。 薄闻舟见青年两眼发直地盯着他,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只好放慢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好,我是一年级新生陈未的家长,找高一(9)班魏老师,请问是在这个办公室吗?” 魏淼脸红了,岂止是脸红,他觉得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爆炸,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您……您坐……坐吧,我我我……就……就是魏……魏……魏老师。” 薄闻舟轻轻皱了一下眉,那两个小子的新老师……是个结巴? 魏淼被施了法,他的眼神只清醒了一秒钟,就又变得飘忽迷离起来,办公室消失了,桌椅消失了,门窗也消失了,他只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海浪一样在风中摇摆起伏的薰衣草花田中,一个理想的完美绅士向他缓缓走来,停在跟前优雅地朝他深鞠一躬,并轻声问他,“亲爱的淼淼,你愿不愿意跟我共度余生。” 魏淼的脸像着了大火一样烫,“我……我……” 薄闻舟愣神,他有点摸不清状况,“请问……您什么?” 爱神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奸笑一声,张开小翅膀从他的肩头飞走,魏淼刚要跨过篱笆,走向自己的白马王子,膝盖就“嘭”得一声撞在了桌腿上,把他的白日梦当场撞飞了。 他看着男人困惑的神情,脸上忍不住由红转绿,又由绿转白,最后又不知不觉变红了,他扶着办公桌从座位上走出来,“您坐吧,我给您倒杯水。” 薄闻舟看他这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忙道,“不用忙了,我不喝,谢谢,还是先把必要的手续办好吧,毕竟明天一早,孩子就要进班上课了。” 魏淼想起正事,不敢马虎,又忙回到桌前,拿出信纸和钢笔,指导他写调班申请。 薄闻舟的字很漂亮,有筋有骨,特别带劲儿,魏淼又看呆了,这个人不仅字好看,写字的样子更好看,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希望对方不要停下来,最好就这样一笔一划写到世界末日。 “您看这样可以吗?” 没等魏淼调整好情绪,写好的申请就已经被人递到了他跟前,他捏着写满字的信纸,头发晕,眼也发昏,“可以的,有劳了。” 薄闻舟把笔还给他,“那就谢谢小魏老师了,请问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方便留下您的电话吗?如果学生在校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联络。”魏淼语气很平淡,内心却很不安,用这样正当的理由去要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薄闻舟想了想,又拿起笔写下一串号码,“这个是我家里的电话,我可能不常在。” “陈未学习好又懂事,肯定不会经常麻烦您。” 薄闻舟点点头,坦白说,“陈未我放心,姜城那小子就不好说了。” 魏淼想起中午已经见过的另外一个少年,现下只有一面之缘,他也不好贸然评述,只能等开学以后再能慢慢了解。 薄闻舟办完了事情,自然告辞要走,魏淼也跟着起身,“我送您出去吧。” 薄闻舟以为对方只是出 分卷阅读82 于礼貌要把他送出办公室,可谁知,青年竟然一口气把他送到了学校大门口。 他有些不明所以,“您……” 魏淼心里尴尬得想哭,表情却依旧很自然,“正好出来买点儿东西,您路上小心。” 薄闻舟不疑有他,开上自己的车,径直从他眼前离开。 魏淼多走了几步,去了亲亲茶,他说买给女朋友,店员给他推荐一款名为“初恋”的草莓果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不用再回办公室,可以一边喝饮料,一边往家走,傍晚的阳光依旧灼人,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一点儿也不像这杯草莓果奶的味道,没有酸,也没有甜,只有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想的羞耻与伤痛。 他不想再喝了,于是把剩下的半杯饮料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连带着扔进去的,还有藏在手心里的那一串电话号码。 魏淼看着远方沉沉坠落的夕阳,默默对自己说,好好工作,好好带课,早点儿转正,早点儿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城市里的天不如山里的蓝,但天空的晚霞很漂亮,桑阳捧着一本旧书在操场上一直坐到深夜宿舍楼快上锁的时候才往寝室走。村上的人都说要不是他心气儿太高,非要到城市里来念书,他爸也不会拖着伤病的身子下矿,要是不下矿,也就不会死……好在还有妈理解他,所以他才有胆量拿着他爸用命换回来的最后一笔钱到来报到,他比谁都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倍加珍惜。 他是今天下午才赶到市里的,到的时候只有308寝室还剩一个空床位,里面已经住进去的三个人从他一出现脸色就难看得不行。他也说不清自己哪里惹人讨厌,可能是他扛在肩上的大麻袋,可能是他过于花哨的老被面,可能是他不小心碰响的旧饭盒,甚至可能是他身上爸爸原来的旧工装,人与人之间究竟能不能相处得来,从第一次见面就能够判断。 房致远踢踢靠在墙角的布袋,嫌弃地皱紧了眉头,“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 韩哲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行了啊,有完没完,你有本事把人撵出去啊!” 房致远被人噎了一下,他瞥眼桌上掉漆的白瓷缸,“这什么年代的东西?还说寝室里可千万别来个乡巴佬,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你没看见这小子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也不知道从哪儿捡的衣服,谁知道有没有跳蚤虱子传染病什么的。” 韩哲叫他说得心情更差了,他刚爬到上铺就看见相邻的那张床上花开富贵红得扎眼的被子,真想给两个床中间砌堵墙。 孟启睿躺在韩哲下铺装睡,可实际上,他半点儿睡意也没有,他也没想到寝室会分来这样一个人,看到他,他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市长家的公子,可极少有人知道他只不过是个私生子。 房致远跟韩哲没见过,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土的掉渣的花被面,印红字儿的白瓷缸,甚至是那个小子脚上灰蓬蓬的解放鞋,在农村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 他已经住进了大房子,穿上了名牌衣服,出门有车接送,身边也有人使唤,可他永远也忘不了房顶的破瓦 ,墙角的烂砖,还有床底下叫人提心吊胆的蛛网,外祖父很有眼光,听说二十年前父亲还是个小小的书记员,只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跟领导下乡考察,就被外祖父一眼看上,从而一手安排了父亲跟母亲的相识相遇。 可惜后来父亲为了前程还是娶了别的女人,他佩服外祖父的心计,也佩服母亲的忍耐力,十多年间父亲一路高升,也姻缘巧合跟母亲几次旧情复燃,直到结发妻子去世,他们母子才被算真正熬出了头。 不仅房致远,韩哲容不下那个小子,他也容不下,那小子住在这里只会时刻提醒他,那些他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过去。 桑阳回到寝室,看到寝室已经熄灯,他默默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拿钥匙打开门,放轻脚步走进去,找到东西刷牙洗漱。 屋子里另外三个人谁都没睡着,房致远正觉得有火没处发,听着水池的流水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重重翻了个身,把脸扭进床里,“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桑阳刷牙的动作顿了一下,闷不吭声地加快了速度。 他没有暖水瓶,家里只有一个,他带走了妈自己肯定舍不得买,他本来想在市里买一个,但价钱都贵得离谱。知道室友不高兴了,他三下五除二洗了个凉水澡,然后快速地爬上床。 韩哲嘴角一抽,这澡也洗得太战斗风了,感情就跟水亲了嘴儿吧? 桑阳刚要睡,孟启睿又喊着另外那两人陪他聊天,三个人你一眼我一语,从吃喝玩乐,说到明星,说到汽车,说到女人,桑阳蒙着头,本来睡不着,他把这全想成他家房顶上的夜猫叫,然后一会儿就睡着了。 高中第一天,姜城刚换上新校服,陈未就忍不住上去把人扑倒了。 姜城后背压在床上,无可奈何地拍拍伏在身上不肯起来的人,“大早上什么毛病?” 不像宜城一中校服上土到掉渣的三原色,市一高的校服只有简单的蓝白两色,相比要干净好看得多,“好帅啊……帅得我都不想让你出门了。” 姜城把小鬼埋在他胸前的那颗脑袋 分卷阅读83 揉得一团乱,“是不是这么夸张。” “是,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约好的一百五十一项条款。” “上次不还只有五十几条,才几天就变成一百五十多条了?” “你要反对吗?” “我能反对么?” 陈未拿额头顶他下巴,“当然不能。”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嗯!” 第46章 高一(9)班 自从上班以来,魏淼再也没睡过懒觉,他每天都早早到学校,打扫办公室卫生,修剪走廊上的花花草草,烧好热水,替同一办公室的其他老师批改没改完的作业,可仍旧没能像爸妈说的那样,跟同事打成一片。 暑假前学校通知他带班,他从原来的大办公室里搬了出来,跟高二(9)班,高三(9)班班主任坐一间。带高二的顾老师跟带高三的吴老师年纪都不小了,教学经验也丰富,他可以好好跟前辈学,只是在他们眼中,九班似乎都不用怎么管,用顾老师的话说——“学生都是白眼狼,你为他好,他反而把你当仇人。”吴老师送走这一届也该退休了,平日只求班里不出事,别的就不怎么上心了。 魏淼睡不着,他很早就来学校了,他把学生档案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班里今年真正考进来的十个都不到,剩下的都是家长花了高额择校费送进来的,当然这也有好处,起码学生家境都不错,这三年不用为了他们的生活操太大心,除了那个叫桑阳的男孩儿,这孩子是从最偏远的颍县山区考过来的,那个地方他没去过,只常听地方新闻上讲,那里很多年以来都是扶贫的第一线。 这个孩子能在那种教育条件下考进市一高,一定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也一定很优秀,可同时他也不能不担心,一个在家乡可能最优秀的学生,辛辛苦苦考到市里的学校却只能排进最差的班,他怕孩子受不了这种落差。 剩下有几个领导的孩子,年级长跟他格外交代过,可他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不认为领导的孩子跟普通家庭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其他的学生他掌握的情报有限,暂时还没有什么具体的了解。 他在纸上一一记下今天必须做完的事情,还没开课,今天不用上早读,第一堂课理应由班主任来上,首先当然是排座位,然后是发教材,接着是跟同学们互相认识,再选出班委,最后鼓励大家好好相处,努力学习。 他拿出抽屉里的小镜子,努力调整出一个最恰当的表情,把他要说的话练习了好几遍,直到顾老师吴老师上班来了,他才把镜子收起来,赶在学生们都还没进班的时候,先去到后勤处,亲自把教材领出来,前前后后搬了七八趟,累得一身大汗。 高中跟初中似乎又不一样,初中班里学生多,坐得挤,制造出了很多“同桌的你”,高中为了防止早恋,一律换成了单人单桌。 陈未和姜城进班时,里头已经零零星星坐得有人,姜城理所当然往最后一排走,陈未就势坐进他旁边的位子,反正老师待会儿肯定要排位,现在也只能多坐一会儿是一会儿了,陈未惆怅地想。 看着陆陆续续走进教室的陌生的面孔,陈未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真好,没人认识他,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没人再拿身世来中伤他,原来这就是重新开始的感觉。 “呦,涂娇娇,冤家路窄啊!” 陈未闻声望过去,只看见一个痞痞的少年提着背包一走进教室,就冲坐在前排扣指甲的女孩儿大声嚷嚷起来。 女孩儿半冷不热地朝他笑笑,“还活着呢?” 少年装模作样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那不还得谢谢美女的活命之恩。” 女孩儿拉下手腕上的皮筋三两下把披肩发扎成马尾,“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脑袋瓜子硬,酒瓶子也闷不烂你这颗狗头。” “怎么说话呢?淑女懂不?” “淑你大爷!” 少年气得直摇头,“行,我他妈不跟女人计较。”他说着连忙走得远远的,坐到了教室另一头。 跟着他进来的另一个高个少年,也跟姜城一样,自觉地走到后排靠窗的位子上,少年五官分开来看没什么特别,放在一张脸上却意外的和谐,只是表情冷冷淡淡的,一看就不好接近。 陈未好奇地瞅了一圈,还是他家这位最养眼,他朝对方探过身去,“忘了说,上课不许睡觉,不许走神儿。” “还有你不管的么?” 陈未梗着脖子,“我是认真的!你上点儿心,将来咱们还要上一个大学啊!” 姜城听着他的长远打算,“高中还没开始,你连大学都计划好了?” 陈未忙不迭点头,他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我连你后半生都计划好了呢!” “我怎么不知道?” 陈未看看时间,“回去再跟你说,” 陈未刚坐回去,班主任就进班了,魏淼今天穿了衬衫跟西装裤,打扮得比昨天成熟,早上已经练过很多遍,第一次跟同学们说话,总算没有打磕,但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学生们好像已经听得太多,并不买账,他说完以后没有掌声,也没人响应,教室里 分卷阅读84 反而陷入了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的寂静。 魏淼有些紧张了,没有互动的课堂是进行不下去的,老师可以当成一种表演,从头到尾自说自话,可那实在全无意义,他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学生,中间要进行的事项,他忘了一些,也有意识地略去了一些,“下面……发新书,我叫到名字的同学挨个上来领教材,大家也互相认识一下。” 上次见面的时候,陈未就察觉出来,新老师不是那种擅长交际的人,今天第一次正式见面,跟全班的互动似乎也不是很成功,他知道魏老师没带过班,有点儿替他捏把汗。 魏淼一边念名字,一边给应声走上去的学生发新书,全当让自己和大家认认脸。他没像其他班那样,让学生挨个自我介绍,他也是刚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总觉得自我介绍什么的对内向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尴尬了,也没多提谁的名字,就连他辛辛苦苦要来的全市第一名也没拿出来显摆,高中无论是学习压力还是竞争压力都远大于初中,陈未能保持那是更好,不能保持他也不想给自己的学生增加额外的压力,正像爸妈对他说的,痛苦终会过去,同样荣誉也会过去,记忆和脚步都不能停在昨天,人要往前看。 姜城对新老师还算满意,至少看起来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这班本来就是重新组建的,人也都来自各个学校,四面八方,互相并不认识,陈未虽然中考成绩出挑,但真正知道甚至关心的并没几个人,他本来还担心高中老师会揪着这事儿不放,给他制造压力,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 “下一个,王恩铭。” 陈未瞅了一圈,悲催地发现王大个儿没来。 魏淼耐心地又点了一遍,“王恩铭同学请上来领教材。” 魏淼见还没人应声,正疑惑,门口就风风火火蹿进来一个壮实的少年。王恩铭艰难咽下快把他噎死的半个汉堡,半死不活道,“到!我来了!我来了!” 开学第一天,可能找错教学楼,魏老师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多说什么,把新书递给他就让他入座了。 王恩铭瞧见姜城前面还有个空座,走过去就一屁股坐了进去,天知道他哪是找错教学楼了,从前在家被他爹妈看得死紧,干什么都不方便,昨晚上兴致高,一口气把私藏的小光碟全看了,对着电视撸了半夜,早上起来腿肚子还发软呢,今儿能来就算是不错的了。 “下一个,姜城。” 魏淼看见走过来的人,心头微微一动,他看到姜城,就想起薄闻舟,想起薄闻舟,就想起初次见面时,那种他无法描述的感觉。 “老师,你到底给不给我?” 魏淼闻声回过神来,这才看到两人拿着同一本数学书可能已经僵持了三十秒,他连忙尴尬地松开手,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不用了,以后还请老师多多关照。” 魏淼一听更不好意思了,只好连声说,“没事。” 高小美踢一脚前排的涂娇娇,“赚了赚了诶!连班主任都既年轻又养眼,今年是走了什么大运,班里很有几个帅哥呢,而且一个比一个帅,尤其是最后这个,老娘一看就春心荡漾哎怎么办?” 涂娇娇白她一眼,“喜欢就上啊。” 高小美摇头,“不行,那显得我多不矜持。” “你跟这俩字儿有关系吗?” 高小美托着腮帮子,“突然感觉到了学习的动力。” 涂娇娇朝她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懒得接话。 魏淼发完教材,“接下来,我们大家把班委确定一下,职务跟大家初中的时候差不多,班长,学习委员,体育文员,文艺委员,各科课代表,有谁愿意,可以自告奋勇。” 魏淼说完又安静了,显然没有人举手,初中生还能有点儿追求,高中生一个比一个酷到飞起,早就知道班委什么的都是出力不讨好的活儿,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愿意干。 魏淼有些懊恼,他是副科老师,习惯讲完课就走,课上也不怎么需要跟学生互动,没想到班主任的第一堂课就这么难上,早知道应该再跟顾老师和吴老师请教一下的。 陈未眼里,多亏了魏老师,他才能跟姜城在一班,他受了人这么大恩惠,自然不忍心看他唱独角戏,眼见全班都没动静,他只好弱弱地把手举了起来,“老师……我可以做劳动委员。” 第47章 凭你漂亮 魏淼忍不住笑了,他知道陈未是在替他解围,心里既羞愧又感动,“劳动要大家一起的,不是谁一个人的事,班里没有劳动委员,要不陈未你就做学习委员吧。” “好的,谢谢老师。”陈未欣然答应。 魏淼松了一口气,总算选出来一个,他决定下面也不要让大家自告奋勇了,还是他来点比较快,他拿着名单在讲台上来回踱着步子,但他发现他一看谁谁就拒绝地把目光移开了,他又犹豫了,他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是事先不征求学生意见的话,这样似乎也不太好。 陈未心急地跟姜城对嘴型,姜城看到一个多管闲事的“怎么办”,他回给对方一个冷酷无情的“你问我我问谁” 分卷阅读85 。 陈未再接再厉,“魏老师没人理。” 姜城给他一个白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帮过我的忙啊。” “真麻烦。” 姜城离开座位,走上讲台,不耐烦地夺过班主任手里的名单,打眼一瞧,张嘴就来,“王恩铭,你,体育委员。” 王大个子结结实实往起一站,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咧,城哥!” 姜城看向靠墙闷头不说话的少年,“桑阳,班长你来当。” 少年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认识他,更没想到会叫他名字,“啊……我?” “你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班长,不是你是谁?” 桑阳看看四周,同学们都不发表意见,又看见老师站在讲台上也冲他点头,只得不好意思地应下,“我……会好好为大家服务。” 姜城瞥眼身后被人喧宾夺主的魏老师,“还有什么?” 魏淼指指表上写的,忙道,“文艺委员,还有文艺委员!” 姜城把目光投向事不关己坐在前排打扮前卫的小太妹,“涂娇娇,你,文艺委员。” 涂娇娇生下来就喜欢跟人对着干,长得帅就能对她吆五喝六啊?门儿都没有! 她把眼一翻,“凭什么?” “凭你漂亮。” 他话音刚落,“轰”得一下班里顿时炸了锅,全班拍桌的拍桌,起哄的起哄,吹口哨的吹口哨,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嚷成一片。 陈未生无可恋地揉了一把脸,他揽的事儿,他认了,不就是撩个女孩子么,忍了。 涂娇娇被人堵得哑口无言,还闹了个大红脸,算他厉害,这局她认输。 姜城把表递回给班主任,“剩下的还用我帮你么?” 魏淼轻咳一声,姜城走回座位,魏老师就势安排,“各课代表就根据大家的单科成绩来定,希望未来的三年里我们这个大家庭能够相亲相爱,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令人忐忑却也期待的新学期终于顺利启程,魏淼的人生,很多时候理想都非常美好,现实却骨瘦如柴,他也心疼孩子们晚自习要上到半夜,还不止一次在家跟爸妈抱怨这件事,可第一天上课,晚自习就班长一个人,其余全班跑得连个人影都不剩是怎么回事? 魏淼坐在讲台上看着自己买的一大堆水果,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只有一点除外,除了班长,没人上晚自习。 “桑阳,你吃水果自己拿。” 少年抬头看看一脸无可奈何的班主任老师,“谢谢魏老师,我不吃。” 学校巡视组从楼下挨个巡查新生晚自习,负责巡查的教务主任和年级长看见空空如也的九班教室,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魏老师,晚自习时间,你们班人呢!” 魏淼面不改色道,“昨天报到忙了一天,今天第一天上课又比较辛苦,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太不像话了,你让他们回去?魏老师,身为班主任,首先要做的就是维护学校制度和班级的秩序,你说回去就回去,你有什么权力让人都回去?要是别班班主任也像你一样,自由散漫,今天休息,明天放假,学生们还来上什么学?你就是这么带班的!” 魏淼无话可说,“是我错了,不该擅自拿主意。” 年级长郑宪德做惯了老好人,开学第一天也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忙安抚气急败坏的教务主任,“魏老师第一次带班,欠缺经验,这次就算了吧。”他说着一脸严肃看向魏淼,“魏老师,一定要对学生加强晚自习要求,严格遵守学校制度,他们来这里是为了高考,是为了升学,我们做老师的,严格要求才是对他们负责。” 魏淼诚心诚意,继续认错,“是,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改正错误,提高要求。” 直到一帮人气势汹汹地离开教室,魏淼才松了口气,他看向神情复杂,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班长,“没事了,看书吧。” 桑阳第一次见到校领导训斥老师,一时也不知道怎样接老师的话才合适,只能抿着嘴,低下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书本上。 “再来一杯!” 吧台后的酒保下意识把目光投向陪坐在旁的人。 沉稳的“家长”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马上转去又给叫酒的人送上一杯度数更低的果酒。 陈未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来继续饮牛一样一口气喝了。 年轻的酒保看着一晚上不知不觉已经给他贡献了不少小费的少年,笑嘻嘻道,“怎么了?小兄弟,失恋了吗?” 陈未看眼坐在边上老神在在听音乐,完全把他无视掉的人,没好气地答了句,“快了。” 姜城忍着笑,又把脸扭开了一点,若无其事不让人看到。 酒保贴心地安慰道,“那不就是还没有嘛,与其自己喝闷酒,不如想法子把人留住啊。” “怎么留?” 年轻人认真地想了想,“那你女朋友喜欢什么?” 陈未也认真地想了想,诚恳地说了句大实话,“喜欢我。” 酒保嘴角一抽,“那你还烦恼什么呢?” 陈未把杯子往台面上一放,“我烦恼他太招人了。” “那说明你的女朋友一定特 分卷阅读86 别漂亮。” 陈未狠狠点头,“简直人见人爱了都。” 酒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确定自己不想理他了,这他妈真不是秀恩爱来的? 陈未见青年走开去忙别的了,他刚要把脸转到老公跟前秀存在感,音响里舒缓的音乐陡然加快了节奏,直刺得他脑仁一阵疼。 不等他开口,身边的人却在这时放下手里还没喝的一扎啤酒,起身走上舞台。 他刚要跟上去询问,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回来的酒保按住了肩膀,“别担心,乐队有人邀请他了。” “哈……邀请?” 青年笑道,“主音吉他手一直在挑衅,这你都没听出来?” 陈未坦白摇头,“好端端挑衅什么啊?” 青年好心解释,“因为他先撩人家的嘛,对方弹琴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控节奏,而且控得很准,年轻人争强好胜,总要比一比。” 陈未的悲伤逆流到了嗓子眼儿,流完他又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要紧,撩一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忍了。 青年细心地又给他端上一杯酒,“喝吧。” 陈未摇摇头,他不喝了,都是做生意的,谁还不知道那点儿门道,对方摆明了是想掏空他的钱包,他男人都不在这儿了,还喝给谁看哪? 他朝舞台望过去,恰好看见乐队中那个很酷的吉他手扔给姜城另外一把电吉他,姜城试了下音准,随手一拨弦,掌下就淌出一串勾人的调子,陈未想挠墙,每天都对男朋友一见钟情的日子真的好烦,就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么。 音乐响起的时候,他这个外行人才知道原来琴弦上是这么较量的,两个人,两把相同的乐器,互相模仿,互相超越,无论是记忆力创造力,还是指间的技法都在一浪高过一浪的音乐声中发挥到极致。 整个酒吧都在沸腾,节奏越来越快,拨弦越来越急,即兴创作的曲调越来越难重现,繁复的和弦更在巧妙的变幻中带人令人震撼的视听。 陈未到最后也没听出谁输谁赢,只看到两人撂下东西,在此起彼伏的喝彩尖叫声中离开小舞台,径直走到吧台,像对陈年旧友一样,碰了一杯酒。 乐手冲他点头致意,“孟向愚。” 姜城举杯,也向他自报家门,“姜城。” 陈未默默端起了他原本不准备再喝的那杯酒,又心塞地一口气干了,为知音干杯。 他喝完就被姜城拿汗津津的胳膊搂住了脖子,不等他反抗那人就把他拐到了乐手跟前,开口介绍道,“陈未。” 孟向愚点点头,“我认得,学习委员嘛。” 陈未瞅了半天才瞧出来,这人就是白天班里那个长得还行但有点儿冷淡的小酷哥,这么一看,感情不是冷淡,是分人哪! 拖都被拖过来了,他也只得礼貌向人打招呼,“你好。” “你好,我叫孟向愚,我们一个班的。” 陈未点头,“认得的,白天见过嘛,你吉他弹得真好。” 孟向愚苦笑,“我输了你没听出来?” 姜城好心帮忙解释,“他只会唱小星星。” 于是又没陈未什么事儿了,三人并肩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准确地说,是三人并肩坐在吧台前,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剩下一人只喝酒没人聊天。 孟向愚畅快淋漓,玩得很爽,他跟对脾气的人一向有话直说,“最好老实交代,为什么勾引我?” 陈未吐血,能换个恰当点儿的用词吗? “那么不知道我勾引到了没有?” 陈未继续吐血,这话题可以打住吗? 孟向愚摊手,“很显然,我决定喜欢你。” 陈未掩面叹息,人生艰难。 姜城跟人碰杯,“受宠若惊。” 三个人一直喝到凌晨,走的时候,陈未都有点儿迷糊了,姜城背着他跟孟向愚在路口分别。 陈未不高兴,所以他就算醒着也不肯下来,姜城也不介意一直背着他。 陈未趴在他背上,使劲儿扳过他的脸,在夜幕下亲了他一脸口水,“我的!” “你的。” “就是我的!” “就是你的。” “你拈花惹草!” “我带着你拈,难道还不能以正清白?” 陈未从他背上爬下来,他自认对他这口子还算有几分了解,这家伙虽然不会耍什么趾高气扬的派头,但本质上绝对是那种八荒六合唯我独尊,三界五行不可一世,骨子里比谁都傲慢的人,并且内心还时不时冒出个小公主,别人倒贴都嫌弃,若是没有原因,肯定不会放下身段主动撩拨谁。 陈未一本正经开口审问,“说,究竟有什么目的?” “要你和他做朋友。” 陈未愣住,“我?” 姜城点头,“就是你。” 陈未一头雾水,“为什么啊?” 姜城只笑,“因为我喜欢他啊。” 陈未气得拿胳膊肘怼他,“你非要故意气我是不是啊?” 姜城迈开步子,率先朝前走去,“你懂我的意思。” 第48章 分卷阅读87 证件的主人 桑阳昨天回去得晚,吵到室友睡觉,今天为了避免像昨天那样,晚自习一结束他就跑回去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上床先睡了。 十点半,同寝室的另外三个少年才勾肩搭背地回来,房致远一进门,拍开灯就照直把自己摔到下铺的床上,“我的妈,要人命,一班果然不是人上的。” 孟启睿也一脸疲倦地坐到自己床沿上,高中跟初中性质真的完全不一样,第一天各科就开始赶课,节奏快得吓人。 韩哲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半瓶,“奇了怪了,全市第一名竟然没在咱们班。” 房致远乐了,“你说宜城来的那个乡巴佬啊?他算什么第一啊,中考有加分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加加,那加加,掺多少水谁说得清楚,前三个班都是按主科成绩排的,没分来也正常。” 孟启睿摇摇头,“是九班班主任把他要过去的。” “啊?真的假的?说要就要啊,那种班也真有人去?” 孟启睿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你们不知道吗,九班班主任是校长的外甥。” 韩哲微微一愣,“这种关系怎么会给他个最差的班带?” “他不是正式老师,只是个代课的临时工,能带个差班就已经不错了。” 房致远听到八卦,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真逗,要个成绩好的过去,差班还是差班,谁不知道九班都是一些不学无术只能砸爹妈的钱给自己充门面的孙子。” “而且我还听说,九班班主任可能在外头出过事儿,大学没念完就退学回家了,他这种要学历没学历,文凭没文凭的人,要不是靠关系,能进高中么?” 韩哲很是不屑地笑了一声,爬到上铺准备拿睡衣下来洗澡,看到已经躺在对面铺位上人,吓得差点儿从梯子上掉下去,“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桑阳冷着脸从床上坐起来,“早就回来了。” 房致远听说屋里还有第四个人,也吓了一跳,他从床上跳起来,瞧见自己上铺果然直挺挺坐着一个人,膈应得背上直发毛,“我操,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一声不吭听我们说话是吧?够有心眼儿的啊!” “你们不说别人坏话,又为什么怕别人听。” “嘿,你这乡巴佬偷听还有理了啊!” “我是乡下人,可我们乡下人至少不会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房致远恼羞成怒把袖子一撸,“你给我下来,看老子今天不修理你!” 桑阳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下面跟他对峙的三个人,“理亏就要打人了?学习好却品德败坏,一班的也不过如此。” “你小子有种,你不下来,老子上去!” 孟启睿一把拉住说着就要往上铺爬的人,“算了,别把宿管招来了,有事儿明天再说。” 韩哲也跟着过来劝,房致远这才骂骂咧咧收了手,他自己也明白,刚他们以为寝室没人,说起话来也全无顾忌,有些话是说得不好听,传出去的确不好,只是这小子卧底演得这么溜,他有的是法子治他。 桑阳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这样大,有些人最瞧不上眼的东西,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努力。九班很好,魏老师很好,同学们也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第二天早上,桑阳六点半就进班了,他把昨晚上没擦的黑板擦干净,讲台扫一扫,又去小卖部把昨天借放在店主冰箱里的水果拿回来。 七点二十,班里学生陆陆续续到齐,他把昨天没发出去的“夜宵”,挨个发给大家。 李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进门先跟涂娇娇拌了一通嘴,拿起桌上水灵灵的大苹果,在手里来回扔着玩儿了一会儿,这才看向正在发水果的人,“早读改茶话会了?” 桑阳照实说,“魏老师说大家上晚自习太辛苦了,昨天晚上特别买来给咱们当宵夜的。” 桑阳说话的声音很大,大得保证班里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潜讪讪放下手里的苹果,有点儿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他怎么不记得他昨晚上晚自习了? 陈未一个劲儿瞪姜城,“都怪你,昨天非拉我去,逃了晚自习,魏老师肯定很生气。” 姜城淡定地剥开桌上的橘子,“那下次你可记得别去了。” 陈未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泄气地剥开自己的那只橘子,“当我没说还不行么。” “宿管是不是有病啊,怎么分的寝室?三个一班的一个九班的,这不明白着安插奸细吗?”曹波听了房致远说的事,也生了一肚子气。 “韩哲你拿个主意啊,咱们不能一直跟他住下去吧?好烦哪!”房致远抓狂。 韩哲也烦恼地皱着眉,“这不太好说吧?传出去说咱们欺负外地人怎么办?” 曹波帮忙拿主意,“让他自己走。” 韩哲微微一愣,“怎么让他自己走?” 曹波跟房致远对视一眼,“住不下去自然就走了。” 魏淼很高兴,他肯定同学们只是还没适应高中的新学时,因为从第二天开始,他还没怎么要求,大家就自觉地开始上晚自习了。学校食堂很 分卷阅读88 大,早午晚餐种类也多,但教工食堂却很小,因此老师们在校用餐都喜欢等学生吃过了,错开时间再去学生食堂。 晚自习刚开始,魏淼正准备去吃饭,办公室电话就响了,他拿起话筒接起来。 “淼淼啊,我在你学校门口,给你带了晚饭,你出来吃。” 魏淼微微一愣,应了一声,赶忙放下电话,往校外走,出了校门果然看到妈妈提着饭盒等在外面。 魏妈拿红莲藕炖的猪蹄,饭盒一打开,香气就飘得老远。 “妈,学校有食堂,我可以在食堂吃的,你不用老远往学校跑,我读书的时候,你天天给我送饭,现在我都上班了,你还打算天天给我送饭吗?” 母子两人坐在一个背人的花坛上,魏妈笑着说,“在妈眼里,你就是七老八十了也还是个孩子啊,学校食堂哪有自己家做的好。” 魏淼知道拗不过,只好闷头吃,不说话。 魏妈每天都觉得儿子又瘦了,“淼淼啊,当班主任累不累啊?学生都听话吗?” 魏淼忙点头,“听话的,我课也不多,就是早读和晚自习到班里转转,没什么大事。” 魏妈稍稍放心了一些,“高中孩子大了,比初中懂事些,自己也知道学习了,老师操不了什么大心。” 猪蹄炖得很烂,肉筋都离了骨,几乎入口即化,莲藕又面又甜,魏淼正吃得香,魏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自顾自道,“也不知道谁这么粗心大意,连身份证掉了都不知道。” 魏淼瞥见证件上的照片,嘴里的汤还没来得及咽就呛得他连声咳嗽起来。 魏妈忙给他递手绢,魏淼的眼睛简直要长在那张身份证上了,“妈,你在哪儿捡的?” “就在中心医院门口。” 魏淼一听,顿时担心地拧起了眉头,医院……生病了吗? 魏妈见儿子出神,“淼淼,你怎么了?这人你认识啊?” 魏淼点点头,“认识,是我班学生家长。” 魏妈一听惊讶道,“年纪轻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是,是学生舅舅。” “那正好,我还说明天交派出所去呢!” 魏淼擦擦手,接过妈妈递过来的身份证,他面上没什么,指尖却在发烫,证件的主人姓薄,叫薄闻舟。 魏淼知道办事弄丢身份证肯定很着急,所以他一回来就去了教室,陈未没在,只有姜城在座位上,他把人叫到办公室不假思索地说了这件事。 姜城倒没把这当回事,“他那边电话我记不住,东西先放这儿,我回去给他打吧,叫他自己过来拿。” 魏淼沉默一瞬,“那我直接给他打吧,我找一找,上次他过来帮陈未写申请,应该留有电话。” 姜城当然没意见,“行,找不着再跟我说。” 魏淼见他说完转身要走,明知不应该,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开口问了一句,“你舅舅近来没事吧?” 姜城不明所以地看向欲言又止的班主任,“怎么了?” 魏淼摇摇头,“我妈说,她是在医院门口捡到的身份证。” 姜城诧异地挑挑眉,这种关心似乎已经超过一般的学生家长了。 魏淼问完就后悔了,但他忍着没在学生面前露出心虚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敏锐得叫他害怕。 姜城勾勾嘴角,送给他一个洞悉一切的爽利笑容,还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直接问他吧,他最近碰上了大麻烦,正焦头烂额。” 第49章 当爸爸了 薄闻舟的确碰到了大麻烦,并且是他一帆风顺的人生中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他当爸爸了。 他是个思想极度开放,身体极度保守的东方男人,在没有确定伴侣的情况下,他一向抗拒没有感情基础的肉体关系,可万万没想到会突然之间冒出个孩子来。 孩子的妈妈是个漂亮的法国女人,几年前他在卢浮宫讲学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如果不是孩子的母亲委托的律师亲口说出来,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异国他乡被一个饥渴的女人迷v奸,并且事后还全无所觉。 薄闻舟这辈子也没丢过这么大的脸,但孩子完全是个意外,如果不是另一个更大的意外,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女人生了重病,临死前她声称自己受到上帝的召唤,要把孩子送回亲生父亲身边,薄闻舟当然有责任有义务抚养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的父母更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得不能自已,可过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顺利,孩子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甚至他这个陌生的父亲都异常抗拒,并且孩子的母亲已经立下遗嘱,如果孩子无法融入新的家庭,受到良好的照顾,孩子就得留在法国,由她委托的律师送去教堂,交给上帝来抚养。 薄闻舟只想说,去他妈的上帝! 孩子爷爷奶奶是典型的只管生不管养,连他们兄弟几个都没照料过,更别提照料孙子,他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带,家里保姆请了两三个,却还是伺候不了那个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小恶魔。 魏淼根本不用找,那个号码他早就 分卷阅读89 倒背如流,那天他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回来就后悔了,跑回去翻了半天不说,还追着那辆勤快的垃圾车足足追了三条街才把小纸条找回来。 电话铃声响起时,薄闻舟刚被他儿子尿了一身,他甩下衬衫,把孩子交给保姆,上前接起电话。 “我是薄闻舟,请问找哪位。” 魏淼怕他挂电话,急忙开口应声,“是……是我,魏淼。” 薄闻舟记得那个年纪轻轻的高中班主任,“是小魏老师啊,那两个小子又惹麻烦了吗?” 魏淼不假思索道,“没有没有,他们俩都挺好的。” 电话那头微微一愣,“那您……” 魏淼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薄闻舟听见孩子又在大哭,“小魏老师,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我稍后再给您打过去可以吗?” 魏淼听他语气又焦又急,也不敢多说耽误对方的时间,忙点头,“好,那您先忙!” 薄闻舟放下电话,扶着快被累折的老腰,赶忙又接过哭声震天的儿子。 这边还没料理完,那边老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保姆把话筒送到他耳边,他腾不出手接,只好费劲地拿下巴把话筒抵在肩膀上听,“喂,妈。” “闻舟啊,你刚给谁打电话呢,打这么长时间,妈打好几个都接不进来。” 听着那头的抱怨声,薄闻舟耐着性子问道,“妈,到底什么事?” “妈当然是想问问我的乖孙怎么样了啊!” “好得很。” 那边听了接着道,“还有啊,上次说好的,跟你二姨的三姑奶奶的远方亲戚介绍的那个姑娘,你可千万别忘了抽空给人回个话。” “知道了。” 薄闻舟心烦意乱地把孩子交给保姆,“阿姨,麻烦抱房里去吧,我想抽根烟。” 他衔着烟卷走到阳台上,这段时间忙得他都把这茬给忘了,相亲这回事,没有孩子还能考虑,有了孩子别说姑娘嫌不嫌弃,他自己首先就不可能给儿子找个后妈,更何况还是这种挑三拣四难伺候的小东西,但去是一定要去的,至少要当面说清楚,不能失信于人。 天上的月亮很圆,星星很亮,窗外是草叶间此起彼伏的虫鸣,魏淼趴在办公桌上一眨不眨地端详妈妈捡来的身份证,他从小就不上相,怎么照怎么丑,更别提这种大头证件照了,但眼前这人,就连证件照也很好看。他一直听人说,弄丢身份证是件很危险事情,从前没意识到,现在捡到别人的,才知道一个小小的证件究竟能泄露出多少信息,除了名字和长相外,年龄,生日,户口所在地一览无余。 魏淼从傍晚等到深夜,可那人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他是个死心眼儿的人,既没想过先回家不等了,也没想到要打过去问问,他只知道对方说会打过来,就一定会打过来,他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薄闻舟把小东西哄睡着,已经是凌晨时分,他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洗完澡疲惫万分地躺上床,睡意朦胧时却总惦记着有什么事情还没做,直到看见床头的座机电话才猛然想起他忘了给魏老师回电。 他赶紧拿起话筒,正要打过去,可一看表,实在太晚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例行公事地拨了回去,至少明天对方一上班就会看到来电提醒,回得晚总是比不回要好。 魏淼被办公室里的蚊子咬了一身红疙瘩,他桌上点着灯,整栋楼里的蚊子都循着光亮往他灯下跑,他趴在桌上几乎都快要睡着了,猛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得他险些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上。 他看到来电号码,忙把话筒抓了起来,精神抖擞地问了句,“薄先生您忙完了?” 薄闻舟忍不住又连连看表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魏老师还没下班?” 魏淼忙说,“没有呢,加班准备资料。” “这么辛苦啊,那我打扰到您了吗?” “没……没有。”也许是夜晚太安静了,对方的声音从话筒传到耳中,男人低沉优雅的声线紧紧捆住了他的心,魏淼迫不及待想再多找些话题让他说下去,可越是想脑子越是打结,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薄闻舟想起白天的事情,“您早上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魏淼想到正事,赶忙问道,“薄先生,你是不是把身份证弄丢了?我妈妈捡到了。” 薄闻舟这些天忙得团团转,也没用上身份证,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听人说起才翻开钱包检查,果然身份证不见了,“好像真是的,请替我谢谢伯母。” “需要我找时间给您送去吗?” 捡到东西特意通知他,已经是帮了大忙,哪里还有劳烦让人送回来的道理,“方便先放在您那里吗?抽空我自己去取。” “嗯,方便的,那我先替您保管。”上次问姜城,姜城没有告诉他,却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魏淼一直在担心,虽然明知不应该,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道,“我妈说,她是在医院捡到的证件,您……没有生病吧?” 薄闻舟当然不会说,他那天是被律师强行带去做亲子鉴定的,这种事情,恐怕无论对谁都难以启齿,“没有,只是去办点事情。” 魏淼听了这才放心,薄闻舟不想再谈这件事,“魏老师这么 分卷阅读90 晚是在整理教学资料吗?” “不是的,学校图书馆要进新书了,让任课老师上报书单呢,我虽然教地理,但看的书很有限,也拿不定主意哪类书适合高中生。” 薄闻舟认为这点事情实在没有加班到深夜的必要,所幸他对这一块儿还算熟悉,便强打精神跟人说起他能想起来的一些书籍和资料。 魏淼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对他的吸引力可以这么大,他对电话那头的那个人从好感到热爱,从喜欢到崇拜,几乎都是在这一个晚上实现的,对方简直就是一座移动图书馆,那人给他提的书从自然地理,人文地理,地质勘探,测绘制图,到天文星相,宇宙科学,各种类目无所不包,不仅记得书名,连内容也能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地告诉他。 魏淼的脸被话筒捂得发烫,他装作是在记笔记,可写到最后却发现满纸都是那人的名字,他听出电话那头声音里的疲倦,依依不舍地开口道,“薄先生您很累了吧?” 薄闻舟睡意上涌,也不逞强,“嗯,是累了一天了,明天还有很多麻烦要处理。” 魏淼很是替人担心,“我能帮您吗?” 薄闻舟忍不住笑了,他那个小恶魔,爷爷奶奶都退避三舍,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他,他玩笑道,“相亲你也能帮我去吗?”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魏淼却听见自己的心“咚”得一声坠进了冰河里,巨大的响声一下子就把他惊醒了,好在他把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好,电话两头,对方又看不到他错愕与难过的神情,“是您喜欢的女孩儿吗?” 薄闻舟只是说个笑话,“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喜欢,去也只是亲自跟对方交代一声而已,更何况,我已经有孩子了。” 放下电话,魏淼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夜,对他来说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却总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失魂落魄。 第50章 运动会 桑阳天还没亮就从寝室楼里出来了,刚走下寝室前面的那个坡,就看到年轻的班主任像个游魂一样在校园里晃荡,他习惯性地走上去问好,却瞧见老师头发乱得像个鸡窝,眼睛又红又肿,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特别狼狈。 魏淼他认出自家班长,习惯性露出笑容,装出一副平常的模样跟人搭话,“桑阳,早上好。” 桑阳担心地问道,“魏老师……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魏淼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 桑阳不太明白他语无伦次在说什么,魏淼打起精神看看天色,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不早了,魏老师,我跑跑步,就去班里上自习。” 魏淼本来就担心这孩子,一听这话更加担心,“桑阳啊,现在才高一,学习跟身体一样要紧,不要总把自己捆在教室里,休息的时候多跟班里同学玩,去市区转转,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桑阳知道老师关心自己,他感激地说,“谢谢魏老师,我知道了。” “那好,你要锻炼就快去吧,记得吃早饭。” 桑阳刚要走,但看他这样,还是有点不放心,“魏老师您真没事儿吗?” 魏淼苦笑点头,“没事。” 薄闻舟听着孩子惊天动地的哭声,拿着手里被小崽子撕得乱七八糟的画册,他虽然说了身份证要亲自去取,但就目前看来,短时间内他可能真的抽不出时间过去了,他好歹也给人做了一回“家长”,本想让姜城跑一趟给他送过来,结果那小子张嘴就扔给他两个字“没空”,还不近人情地挂了电话。 陈未做好早饭,走进卧室正想叫人出来吃早饭,进来就看到他男人大清早抽风一样瘫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谁的电话啊,这么早?” 他刚说完就被人一把拽到了身上,对方欲言又止,语气顿了顿,而后意有所指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我突然间冒出个孩子来,你能接受吗?” 陈未呆了一瞬,二话不说从这人身上爬起来,备受打击道,“你当爸了?什么时候出的轨?在哪儿欠的感情债?” 姜城脸黑了,“都说了如果,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陈未急眼,“平白无故哪来的如果?你说实话,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先回答我。” 陈未叹口气,一脸认命,“不用问也知道啊,怎么可能不接受,谁叫我妈给我生成男的了,不能跟你要,还不准你跟别人要,我看起来这么不讲理吗?可你跟别人三口之家了,我怎么办哪?” 姜城瞧着小鬼一本正经苦恼万分的样子,伸手揉了他一把,“不是我,是别人,打个比方问问而已。” “谁啊?” “闻舟。” 陈未白了他一眼,“薄老师的事儿,你拿自己打什么比方?” 姜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个特别蠢的家伙好像看上他了,现在知道他有孩子了,不知道怎么想,我在考虑要不要帮他一把。” 陈未有点儿意外道,“你居然也会管这种闲事?” 姜城耸肩,“不是我要管,是你的薄老师错过这一茬,大概就是孤独终老的 分卷阅读91 命。” 这人说得太夸张,陈未可没往心里去,他只是好奇地凑上去,“谁啊,这么有眼光,看上薄老师!” 姜城搂住自家小鬼,亲到他耳朵上,低声道,“你最喜欢的魏老师。” 陈未被人亲得半张脸都热烘烘的,“不是吧?他们才见过几次啊?” “那你看上我的时候又见过几次?” 陈未想想也是这个理,“那要准备怎么帮啊?” “看情况。”他说着起身往客厅走,陈未拉住他,无比认真道,“哥,谢谢你给我机会,谢谢你接受我,我太怂了,我胆小,还害怕,如果不是你一次次朝我伸手,我永远也不知道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多好。” 姜城沉默一瞬,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在还害怕吗?” 陈未仰起脸,一边摇头,一边冲他咧嘴笑,“城哥眼光错不了!” “你这么有觉悟,我该怎么奖励你?” 陈未没羞没臊地指指自己的嘴,“要法式一刻钟。” 姜城瞥眼墙上的挂钟,“看看几点了?” 陈未跟着一瞧,赶忙跳起来,“天哪,要迟到了?快点儿出来吃饭!” “开学初期,各班教学秩序井然,晚自习学校巡查,学生出勤也都做得很好,尤其需要提出表扬的是高一(4)班,很有竞争意识,自觉向一二三班看齐,主动延长晚自习时间,这一点很值得其余各班学习。” 魏淼坐在后面,听着年级长做会议总结,脸上维持着笑容,一边跟着大家鼓掌,一边在心里叹气,现在才高一,这样下去不会把学生们都累死吗? 熬了一上午才终于听到“散会”俩字儿,魏淼疲惫不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其他老师走出会议室。 “市里学校就是爱做样子,讲课时间都不够,还开什么运动会!” “是啊,这一耽误又是几天上不成课,还得抽人练项目,学生安全也是个大问题,还嫌班里事儿不够多!” 魏淼想起会上听到的,即将要举行的运动会,心里还是挺高兴的,高中就那么几年,能给学生们留下回忆的,恐怕就是那些屈指可数的校园活动了,而且紧跟着运动会的是学校校庆的文艺汇演。 但是魏老师没想到,他回班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通报给全班时,又一次遭到了冷遇,同学们该干嘛干嘛,似乎半点儿开心的样子也没有,“你们……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吗?” 高小美看看自己晒黑的手背,兴趣缺缺地摇摇头,大热天谁想在外头参加体育活动。 涂娇娇挨个把班里的漂亮妞儿看了个遍,身为文艺委员,已经第一时间当机立断,尽职尽责地确定了拉拉队的人选。 王恩铭虽然天热犯懒,但要参加也不在话下,反正都是他的强项。 反正陈未是非常的不开心,他没什么擅长的项目,顶多长跑短跑报一项,重在参与一下。可不叫老公参加吧,是不支持魏老师的工作,叫那人参加吧,受累不说,肯定又得给他招来一堆情敌,他忍不住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孟向愚。 那天晚上从酒吧出来,姜城跟他说“你懂我的意思”,可实际上他一点儿也不懂,但不管怎么样,老公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姜城叫他倒贴,他就只好上赶着倒贴。 大鱼子虽然没有姜城高,没有姜城帅,没有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变态属性,但他够酷,别的不行,出去顶包挡桃花肯定是没问题的。 孟向愚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下意识回过头去,正好装上陈未打量的目光,他背上有点儿发毛。 陈未和姜城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用他朋友自己的话说就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陈未趁他喝醉酒,因为垂涎他的美色,假装好人把他送回家,又趁人之危把他办了,然后他就落入了对方的魔爪,从此不能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孟向愚当然深表同情,同时对这个学习委员也很有心理阴影,生怕哪天这“死变态”又换了口味,把魔爪伸向他,毕竟陈未经常拐弯抹角夸他帅来着。 同学们各怀心思,当然没人理会老师,半晌还是班长桑阳主动站起来,“魏老师,学校有规定一班必须报多少项目,几个人吗?” 魏淼点头,“有,每个项目至少两个人。” 桑阳看看王恩铭,“先让同学们自愿报,要是报不够,我再跟体育委员商量确定人选。” 王恩铭收到班长询问的眼神,也特别干脆地吱声,“成。”他对班长印象挺好的,毕竟人是他大哥定的,他自然要无条件服从,而且他也不晓得为什么,看见桑阳就好像看见了从前的陈未,他过去没少跟别人一块儿欺负陈未,好在陈未大方,不跟他记仇,还真心诚意地帮他,要不是因为陈未,他怎么也考不进这种重点高中,这些话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他心里都记着,过去那档子事儿他反正是不好意思再提了,现在好好支持班长的工作,也算是给自己一点安慰和补偿。 有杨夏谭爽那俩妮子在前头,知道陈未跟他大哥那点事儿以后,他也没觉得有啥,就是本来好好的兄弟变成了嫂子,有点儿怪怪的。 放学铃声落下来,孟向愚刚从教室里走出去,就听见陈未在后头亲 分卷阅读92 热地喊他,“大鱼子!” 他听得直皱眉,回头看向跟着走出来的人,“你也管管他。” 不等姜城说话,王恩铭已经摇着头扒上了两人的肩膀,“我看哪,谁管谁还不一定呢。” 陈未白了那三个人一眼,“你们仨现在是不是穿一条裤子。” 王恩铭一脸猥琐朝他嘿嘿一笑,“我们仨愿意,你能愿意吗?” 不等陈未发炸,王恩铭瞧见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去的人,忙扭脸叫住他,“班长,一块儿吃午饭去吧!” 桑阳顿住脚,一如往常,善意婉拒,“不了,我吃完还有事儿,你们去吧。” 王恩铭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扒着姜城和孟向愚走了。 陈未缀在后头,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快步走开的人,看着看着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了当初姜城对他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两个世界的人如何做朋友?得一个肯伸手,一个肯往前走,而伸手不容易,往前走更难。 第51章 她问你一夜几次 桑阳以最快的速度跑进食堂,在人最少的那个窗口买了两个馒头就直接回寝室了,另外三个人中午很少回来,他能趁这个机会稍微休息一会儿。 他从柜子里拿出临走时妈给他装的酱豆,撕开馒头,舀了一勺发酵干豆子夹在馒头里,然后大口地吃起来,学校的饭已经很便宜了,他带的钱也不少,乡里没有银行,妈担心钱放在家里不安全,就一股脑全给他带来了,这些钱至少要用到高三毕业,一分一毫都得算计着花。 桑阳还没吃两口,门上就传来了钥匙捅锁的声音,曹波一进来就率先嚷嚷起来,“这他妈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房致远瞧着桌上包在几层红塑料袋黑黢黢的东西,也忍不住惊叫一声,“你吃啥呢?” 桑阳好脾气地让开了些许,“酱豆,家里自己做的,你们要尝尝吗?” 曹波做出一副呕吐的神情,“看着跟屎一样,还臭的,谁吃得下去,开什么玩笑!” 桑阳气愤地回了他一句,“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曹波本就是替兄弟来找茬儿,这小子敢回嘴,那是更好,他劈手把桌上的馒头跟酱菜全掀到了地上,“说你还来劲了是吧?是不是想打架?” 桑阳不说话,只自顾自弯腰去捡,曹波对着少年的肩膀一脚把人踢坐到地上,“还吃啊?” 桑阳瞪着他,“打架可以,别糟蹋东西,你们这些人没下过田,根本不懂得粮食金贵。” 房致远咯咯直笑,“合着你懂是吧?你懂怎么不留在乡下帮你妈种田呢?费那么大劲儿跑城里来干嘛呀?” 桑阳不理他,把脏馒头捡起来,打打灰又接着闷头继续吃。 孟启睿一声不吭地坐到床边,他就是看到这个室友回来了,才提议大家回来休息,果然又看到点儿有意思的。 韩哲虽然也不喜欢这个别班插进来的,可总觉得他们这么做似乎有点儿过分了,“算了,别打扰人家吃饭了,咱们找个地儿喝茶去吧。” 曹波跟房致远对视一眼,他们原本是计划逼这小子先动手,再一块儿串个供,好把人从寝室里轰出去,可这小子死活不上套,他们也没办法,一听韩哲这么说,也没了再留下去的兴致。 孟启睿临走时再次看向独自坐在寝室里的人,“晚上有人查寝,走的时候记得打扫一下。” 桑阳当然会打扫,他不知道寝室是可以换的,哪怕跟这样一些人住在一起,他也没想过要换寝室,除了室友不好,宿舍里一切都很好,平整的学习桌,宽敞的柜子和书架,全天供应的自来水,干干净净的卫生间,这一切都比他出生的那个小村庄好太多了,好得他想把妈也接来了。 学生的午饭时间一般在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魏淼最近很喜欢学生食堂2号窗口清炒的西兰花,所以他总是等到十二点五十以后过来,并且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 “你确定?”姜城听着陈未丧心病狂的建议,满脸怀疑。 陈未也没谱儿,“这种事情,除了帮忙制造见面的机会,还能怎么办啊?” 两人看见自个儿班主任又踩点儿进餐厅,陈未把盘子里最后一块儿糖醋里脊塞进嘴里,忙不迭抹抹嘴,站起身来。 魏淼打了饭,端着餐盘坐到一个阴凉的角落里,刚刚坐定,陈未就走到了他跟前,高兴地跟他打招呼,“魏老师好!” “陈未啊,吃过饭了吗?” 陈未忙点头,“吃过了,魏老师你吃得真晚。” 魏淼微笑着说,“这个点儿人少,要回教室休息吗?” 陈未朝身后努努嘴,“我等姜城呢。” 魏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那人隔着七八排餐桌坐在另一个角落里。 魏淼看看盘子里的饭菜,“那你要再吃点吗?” “不吃了不吃了,我一个人吃了两份糖醋里脊,把姜城那份儿也吃了,快要撑死了。” 魏淼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那……我自己吃了。” 陈未凑上来可不是为了叫自个儿老师不自在的,“魏老师,您不是捡到姜城舅 分卷阅读93 舅的身份证了吗?他没时间来取,明天下午五点,在花园路曼丽西餐厅,想麻烦您给带过去,顺便约您吃个饭表示感谢。” 魏淼愣住,“带过去当然可以,吃饭就不用了,一件小事而已。” 陈未也不发表意见,“我就负责带个话,至于用不用谢,你明天再跟他说。” 魏淼低头拿筷子戳着餐盘里的米饭,迟疑地说了一声,“好。” 薄闻舟从小就跟不上父母的思维,前段时间还催婚催得像逼命,豆豆一来,又三令五申,叫他了却尘缘,专心养儿。 他听着老妈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嘱咐,简直无话可说。 “闻舟啊,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相亲,你意思意思去一下就行了,去完就不要有后续了,豆豆有多麻烦你也知道,别拖累人家姑娘。” “妈,我知道了。” “妈呢,再帮你看,你呢,最好找一个离过婚,也带着孩子的,这样条件对等,对双方也公平。” 薄闻舟哭笑不得,“妈,一个孩子已经够我受的了。” 电话那头直叹气,“谁说不是呢,我跟你爸也不想再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可要是真给豆豆找个后妈,将来家庭隐患还在后头啊!” “妈,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你跟我爸就不要再操心了行不行?” “瞧你说的,我们怎么能不操心呢?你几个哥哥早就成家了,只有你还是一个人,我跟你爸实在担心啊。” 薄闻舟忍不住笑了,“那你跟爸能帮我带两天豆豆吗?” 这话一说,那边立马没了话音,过了好一会儿,薄妈才若无其事道,“儿子啊,你林阿姨喊妈妈打牌呢,妈不跟你说了啊,记得处理好妈交代你的事,就这样,挂了。” 薄闻舟放下电话,接过保姆手里刚醒来就开始哭闹的儿子,嫌弃至极地看着怀里一刻也不肯让他消停的小恶魔,第一次觉得自己后半辈子是真没指望了。 曼丽西餐厅位置在市中心,地方很大,装修也很漂亮,蕾丝窗帘,复古沙发,拉花提灯,连只水杯都格外精致,台面上的古典钢琴,琴盖开着,这个时间还有点儿早,弹琴的没有来,只有音响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魏淼很紧张,他出门时甚至都不知道该穿哪件衣服,是该打扮得年轻一点,还是成熟一点,年轻一点或许更讨人喜欢,可他的职业又要求他尽可能表现得成熟,他纠结了很久,最终选了一件暴露年龄的字母印花白T恤和一条浅色的牛仔裤,这是他想让喜欢的人看到的,二十一岁的魏淼,不是二十一岁的魏老师。 陈未“先斩”,姜城“后奏”,配合得天衣无缝,遭罪为难的只有薄闻舟一个,姜城给他打电话通知这件事时,更改相亲时间和地点已经完全来不及了,虽然抛开“相亲”这回事,腾出几分钟跟陌生女孩儿把话说开,顺便再请朋友吃个饭完全是说得过去的事情,但对他这种喜欢把每件事做得尽善尽美的人来说,总是太过仓促和唐突。 薄闻舟到的时候,相亲对象跟小魏老师都已经先到了,他先上去跟魏淼打了声招呼,“抱歉,小魏老师,我来晚了。” 魏淼连忙站起来,“没有,是我来早了。” 薄闻舟眼前一亮,上次见面他就觉得魏淼很年轻,换下那身严肃的装扮,原来真的只是个大男孩,他坐下先点了饮料和零食,侍者把饮料端上来,他看看表,刚好时针指到五点钟,还不算迟到,他尴尬地站起来,“小魏老师,你先等我一小会儿,我去去就来。” 魏淼早就注意到不远处另外一桌那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子了,长得不仅漂亮,穿衣打扮也很有品味,而且胸又大腿又长,是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薄闻舟没打算磨叽,而且相亲对象似乎比他还直接,他刚一坐下,女孩儿就勾起红唇,意有所指地看向魏淼那桌,“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非常理解,男朋友是吗?” 薄闻舟微微一愣,女孩儿善解人意地接着说道,“虽然我承认他们说得没错,就外表来说,你看起来暂时是个理想型,不过我这个人最是支持真爱,所以你完全不用烦恼。” 薄闻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许让人以为自己是个gay,的确是最快速的相亲终结法,所以他并不打算解释,“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 女孩儿伸了个懒腰,“可不是吗,你以为我出趟门容易吗,难得休息一天,还要洗脸,化妆,换衣服,真是要我的命,能这样速战速决再好不过,我还赶着回去洗脸卸妆,天知道我这样子有多难受。不过还得麻烦你帮忙想个理由,如果由我开口搪塞,我爸妈肯定又要指责我挑三拣四,无可救药。” “这个自然,请您放心,交给我处理就好。”薄闻舟说完,女孩儿这才满意地踩着高跟鞋,如释重负地起身离开,经过魏淼身边时,还兴冲冲凑到他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让他面红耳赤的话。 薄闻舟回到魏淼这桌,魏淼的脸还红着一大片,薄闻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她对你说什么了?” 魏淼本来不想说的,但他实在不会编谎话,只能如实道,“她问你一夜几次……” 分卷阅读94 第52章 印度神油了解一下 薄闻舟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抱歉,魏老师。” 魏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面前的果汁,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他每天都带在身上的证件,递到对方面前,“我知道这不是你安排的,如果是你,一定会亲自打电话对我说,不会让别人带话。” 薄闻舟摇头,“虽然时间地点不是我定的,但请魏老师吃饭,的确是我计划中的事情,多谢你跟伯母,免了我一桩大麻烦。” “这没什么的,您不要放在心上,捡到失物归还失主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 薄闻舟不得不承认,面前真是个善良体贴,讨人喜欢的孩子,“那能请魏老师赏光一起吃个晚饭吗?” “不用了,我晚上还要赶着回去带晚自习。” 天一副要下雨的样子,教室里闷得很,姜城想找个凉快的地儿遛弯,陈未只好又没节操地跟他逃了晚上的自习。 市里也有一条河,没有申水河那么清,河水很混,还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水腥味儿,陈未唆着冰淇淋,有点儿拿不准地看向身边人,“你说,魏老师今晚上能成事儿吗?” 姜城偏头看向他,“成什么事儿?” 陈未自觉地举起手里的冰糕分了对方一口,理所当然道,“你不都告诉他时间地点了?只要踩着点儿过去,装作偶遇,上次不是说选书吗?正好带着薄老师去书店什么的逛一逛,请教一些专业问题,反正天也晚了,自然要共进晚餐哪,但凡魏老师有点儿魄力,什么蒙汗药啊,神仙散啊,印度神油,这么一瓶下去,当天晚上绝对一步到位,难道薄老师还能不认哪?” 姜城看他一眼,“首先你要祈祷你的魏老师有你这厚脸皮。” 陈未把手里的冰糕上上下下舔了几个来回,“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奖我吗?” 姜城盯着他那条对着冰棍刮来扫去,吸溜吸溜闹着玩儿一样的软舌头,“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勾引我吗?” 陈未一脸天真装作不知道,“勾引你干嘛,你肯定没有我的冰棍儿好吃。” 姜城靠在河边的护栏上,低头看看自个儿胯间已经把松垮垮的裤v裆顶得老高的东西,也若无其事地仰头灌了一瓶冰镇矿泉水。 陈未朝他那藏都藏不住的地方瞧了一眼,默默叹了一口气,虽然肯定没有冰糕好吃,但还是想尝尝。 魏淼最终也没跟薄闻舟一起吃晚饭,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认为这次的见面纯粹是学生的恶作剧,并不是对方的初衷,他当然也不愿意再给人添麻烦。 薄爸薄妈躲得过初一,没躲过十五,比起前头几个,小儿子虽然说不上太忙,可总归还要工作。 “妈,我实在没办法了,豆豆我先放你这里几天,等我那边学术会议一结束,我就回来。” 薄妈生无可恋地抱着哭起来没完,跟她几个儿子一样,要的时候高兴,养的时候神烦的亲孙子,“闻舟,去几天哪?” 薄闻舟算算时间,“短的话一个星期,长的话十天半个月。”他说完,看着自个儿亲妈不情不愿的神情,“不用总是抱,小东西哭累了自己就不哭了。” 薄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她不知道,这小孙子睡十分钟,能哭半小时,这么大了话还不会说,别是个智障才好,看来这半月他们老两口是别想消停了。 儿子一走,薄妈就把孩子往薄爸跟前一放,“他爸,我约了老姐妹逛商场呢,今天你先带一会儿啊。” 薄爸瞥眼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的邋遢娃娃,果断拒绝,“不行,我今天还要去钓鱼,你就带着孙子逛吧,正好试试昨天买的婴儿车。” 薄妈气哼哼地瞪了丈夫一眼,“我说,你钓鱼能有孙子重要啊?” 薄爸推推眼镜,“至少比你逛商场重要,我钓二斤回来还能烧菜,你逛商场就知道买这买那,给别人送钱。” 薄妈没话说了,她今天的确有几样要买的,而且价钱还都不便宜,“我带就我带,越老越唠叨,年轻的时候说我是刺激消费,为国家做贡献,老了就嫌我浪费钱,我花你一分一毛了?” “你就是这么对待为国家做了一辈子贡献的老革命吗?” “得了吧你,还老革命!” 市里几个大商场格局都差不多,当初叫儿子一个人到外地念书的时候,吴金丽心里就不踏实,没想到才两年就真出了事儿,虽然现在看起来算是稳定了,可她大姐又叫淼淼带班主任,她总觉得儿子性子软得像个小绵羊,管不住那些半大小子。 她想着这茬儿,正犯愁,身边的老姊妹却扯扯她的袖子,指指那帮在专柜挑衣服的阔太太,“买个衣服,孩子都不管了,也不怕给人抱走了。” 吴金丽一瞧,柜台旁边果然扔着个婴儿车,她也忍不住直摇头,“你儿媳妇也快生了吧?” 身边的玩伴一想到孙子,顿时高兴得合不拢嘴,“也就这个把月吧。” “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玩伴听她叹气,笑着安慰道,“你还愁什么?你家淼淼不就是这两年的事儿吗,这个一说,快得很!” 吴金丽有苦说不出,别的她是不指望了,她们老两口能把身体保重好,多陪她的淼淼几年,她就 分卷阅读95 知足了。 “哎,咱们去看看保暖衣吧。” “这天是不是太早了?” 玩伴笑说,“就是反季买才便宜嘛!” 吴金丽有点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孤零零搁在一旁的婴儿车,“要不过去知会一声吧,这年头人贩子那么多,万一给抱走了怎么办?” “哎哟,别多管闲事儿了,管不好还落一身埋怨,人家亲奶奶都不操心,你操什么心?走吧,咱们逛咱们的。” 吴金丽觉得老姊妹说得也有道理,这年头,闲事不好管。 两人从婴儿车旁走过时,她下意识朝孩子瞥了一眼,这一瞥就瞥得她走不动路了,她满以为淼淼小时候就够漂亮了,这孩子比她的淼淼还好看呢,小脸粉白v粉白的,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还像个外国人一样生着一双蓝眼睛,小娃娃冲她咧嘴一笑,咕哝两声,吴金丽顿时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她死活还想再看几眼,最后还是玩伴嫌丢人硬把她拽走的。 吴金丽刚艰难地迈开步子就被一个挎着皮包的女人给碰了一下,对方连着说了几声“对不起”,她抬头一瞧,女人打扮得倒是体面,就是背的个大皮包不伦不类的,她也没多想,忙摆摆手,回说“不要紧”。 女人听罢,昂首挺胸继续往前走,她盯那帮阔太太已经盯了一路,这一笔完全是临时起意,反正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算被发现,也容易脱身。 她见刚刚碰见的那两个中年女人已经走远,旁的也没人注意到她,她装作看衣服,漫不经心靠近婴儿车,悄悄伸手掀开纱帘,孩子比她预想的长得更漂亮,并且看样子是睡着了,她看看那群还专心致志在试衣服的老女人,谁想没等她伸手,孩子就“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女人吓了一跳,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孩子奶奶对什么都敏感,除了自个儿孙子的哭声,反正从她出门就哭了一路,哪里还能想到是被人贩子吓哭的呢。 女人一口气走出老远,回头却见那群人完全没被婴儿的哭声招回注意力,小孩儿实在好看得不行,她笃定能卖出好价钱,就此收手实在有点儿亏。她悄悄又返回了原地,伸手一发狠就把将孩子抱出婴儿车,趁人不注意,捂在怀里带走了。 孩子奶奶结完账,出来才想起自己还带着孙子,一瞧孙子没了,吓得当场大哭起来。 吴金丽给老伴儿和儿子各买了一套保暖衣,还没付钱,就看到刚刚见过的那个女人伪装成孩子的母亲,一边哄孩子,一边从她跟前急匆匆走过去,她刚才是见过那个小不点儿的,登时就断定这坏女人偷孩子,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把人拽住,大喊起来,“来人呐,人贩子抱小孩儿啦!” 那边孩子奶奶一哭开,商场保安就已经调动了起来。吴金丽的玩伴也急忙跟着帮喊,女人急着脱身,当场就不管不顾跟人厮打起来,吴金丽哪会怕她,她年轻时当过兵,况且现在也不老,夺过孩子,三两下就把人贩子绊倒在地。 胡爱珍赶到,瞧见孩子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拖着救命恩人千恩万谢。 吴金丽刚才路过的时候就觉得这奶奶实在粗心大意,现下抱着孩子更是要多不放心有多不放心,“大姐,不是我说你,带孩子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旦给人抱走,再找就难了。” 胡爱珍当妈时心大,当奶奶了也没仔细到哪儿去,孩子丢了哭得一个半劲儿,刚一找着马上就忘了哭时候啥滋味儿了,她瞅着安安分分躺在对方怀里,不哭不闹还不时吧唧下小嘴儿的孙子,又是惊喜又是意外,“哎哟,大妹子,这孩子竟然肯让你抱啊!” 吴金丽愣了愣,忍不住笑说,“大姐你真有福气,小孙子乖得很呢!” 胡爱珍跟同来的老姊妹对视一眼,苦笑道,“别提了,我这孙子在家谁也不要,一抱就嚎,我呀,亏得我儿子就出差半个月,不然我真是头都大了。” “孩子他妈呢?” 胡爱珍叹口气,“得病去世了。” 吴金丽一听,更心疼了,她依依不舍地把孩子放进婴儿车,谁知道刚一离手,孩子就开始瘪嘴飙泪,吓得她忙又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胡爱珍气得哭笑不得,“没事,大妹子,你就扔车里头吧,哭累了自己就不哭了。” 吴金丽有点儿生气,哪有当奶奶的这么带孩子的?“这怎么行呢?大姐,孩子太小了,哭狠了,心肺眼睛都受不了,可不能这么大意。” 第53章 单刀赴会 胡爱珍提着大包小包回家时,薄爸爸发现果然孙子没了,自己这老伴儿,年轻时丢儿子,老来丢孙子,他早见怪不怪,刚准备打电话叫警卫带人去找,老伴儿就兴高采烈地偎到了他边儿上,“你别以为我又犯错误了!” 薄建勋虎着脸不相信地哼了一声,“孙子呢?” 胡爱珍绘声绘色地把商场里的事儿跟他说了,薄建勋好歹谨慎一些,“你就不怕是人贩子团伙合起来演戏骗你这婆娘吗?” 胡爱珍连连摆手,“我像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再说大人能骗人,豆豆的反应能骗人吗?你这孙子跟我那干妹妹是真投缘。” 分卷阅读96 薄建勋瞪眼,“你就出去一个下午就多了个干妹妹?” 胡爱珍拍拍丈夫的手背,“你就放心吧,吴妹子是个实诚人,人两口子都是正经单位的,儿子还是高中老师。” 薄建勋还是摇头,“那也不能让人白给咱们看孩子吧?” “我也是这么说,可我们都义结金兰了,谈钱多薄气啊,我都想好了,等闻舟回来,叫他带着礼物亲自上门谢谢他姨妈。” 老伴儿一进门,魏新国就觉得不对劲儿,他迎上去一看,发现老伴儿竟然抱着个孩子回来了。 吴金丽喜滋滋,高兴得不行,“他爸,你快瞧瞧我们豆豆。” “你这是……在哪儿捡的孩子?” 吴金丽瞪他一眼,“说的什么话,孩子那么好捡哪?” 魏新国一脸不放心,“那这孩子是哪来的?” “这呀,是我干姐姐的小孙子,这孩子可怜,这么小妈就不在了,爸又有事在外面出差,只好把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带,偏偏这小东西啊,谁都不要,就跟我投缘,我就抱回来帮我干姐姐带几天。”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干姐姐?” “这不今儿才认的吗。” “才认的人家就放心把孩子叫你抱回来啊?” 吴金丽不满地瞧眼丈夫那小气样儿,“合着我像坏人哪?哟哟哟,你快看看,笑了笑了。” 魏新国伸长脖子看过去,他这把年纪,正是盼孙子的时候,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抱抱过过瘾也是好的,“他妈,来来来,你累着了,我抱抱。” 吴金丽犹豫地说,“这孩子谁都不要,你可当心点儿,要是不行立马给我。” “瞧你说的,要你这个奶奶,能不要我这个爷爷么?” 妈妈电话里就跟魏淼说了孩子的事儿,他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回到家,孩子睁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天真好奇地看向他的时候,他心头一热,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我的天,这是个小天使吧!” 魏妈特别自豪,“那是,也不看是谁干孙子!” 魏淼看着爸妈轮流抢着都抱不过瘾,久已压制的内疚和酸楚又涌上心怀,都是他不好,没办法叫爸妈抱孙子,可难过也只是一时的,小天使朝他咧嘴一笑,他瞬间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敞亮了。 魏淼拿着奶瓶,托着腮帮子感慨,到底是怎样的爸妈才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啊。 “妈,豆豆大名叫什么?” “还没取呢,先紧小名叫着。” 魏淼点点头,“妈,豆豆就跟我睡吧,我的床大。” 吴金丽想想也好,叫这小子提前享享天伦之乐,将来说不准也能振作起来,娶个媳妇儿。 运动会陈未报了个800,报了个1500,姜城陪他报了这两项,并且言听计从一路陪跑,陈未跑了个第七,姜城一路上停下来等了他几回,占了个第八,给他垫底儿。 九班啦啦队里一帮扎眼的漂亮女孩子从花痴打气到破口大骂,姜城一路该停停该歇歇,跑得弱柳扶风,有气无力。 体育委员跟班长在场外看着一面生气,一面笑得肚子疼,所幸孟向愚跟其他人还算给力,报的项目基本都拿了前三。 姜城从场上下来,跟其他人一道经过啦啦队取水,队长霸气侧漏伸手就拦,“倒数第一,没有。” 他也不跟女人计较,陈未忙把自己剩下的那一半递给他,他拧开瓶盖就对嘴灌,直惹得女孩子们满脸嫌弃,痛批男生不爱干净。 快到傍晚,九班参报的项目基本结束,班里人陆陆续续回教室,陈未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走廊上围满了人,他伸长脖子朝前看了看,又偏头问向身边仍旧比他高一头还多的人,“怎么了?” 不等姜城说话,他就听到人群里女孩子的惊叫声。两人挤开人墙走到前面,正看到四五个膀大腰圆,身上刺着纹身的社会流氓把李潜堵在男厕所门口的洗手间里,拳打脚踢还带抽耳刮子。 少年被人揍得连声叫饶,陈未问向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文艺委员,“什么情况?” 涂娇娇看他一眼,“不知道。” 黑胖子抬起的厚巴掌正要往李潜脸上抽,没等挨着皮,自己反被人一把拽开,又叫重重一耳光掀翻在地,他反应过来,登时破口大骂,“谁他妈找死打老子!” 李潜勉强睁开充血的眼睛,瞧见往跟前走的人,忙大吼道,“说了别管,这不是你们的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姜城懒得理他,“陈未,过来给我点烟,涂娇娇,把人都带回教室去,高小美,找个电话报警,就说有人要跳楼。” 老公跟他在一起之后,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温驯,已经很少跟人动手,但陈未也发现了,这人动手前,嘴里总要有根烟,他原先也觉得这家伙打个架还要耍酷,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人是在克制自己要掌握分寸,手下留情,嘴里那支烟咬松了会掉,咬紧了又折,不松不紧就是尺度。 陈未忙不迭从兜里拿烟掏火给人点上,高小美看了涂娇娇一眼,赶忙听话跑去报警。涂娇娇一向喜欢跟姜城对着干,自然不会那么听话带人进班。 事后警察赶到时,几乎全校都站在楼下好奇观望, 分卷阅读97 五个大男人正以同样的姿势挂在三楼走廊外的铁栏杆上挣扎惨叫,头朝下一副跳楼未遂的糗样。 陈未跟着老公,飞车枪战也已经见怪不怪,他很想说,收拾几个流氓而已,小case,完全小case,不要大惊小怪,不要放在心上,可谁也不配合他,不仅不配合,还眨眼就忘了这家伙刚刚还比赛垫底儿的事情! 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凉意,运动会期间各班晚自习不强制,校外的小饭店里,李潜垂头丧气说起自己跟人结仇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他读初中的时候老是受一伙流氓欺负,他就找了另一伙流氓做靠山,一开始还挺牛气的,后来那伙人就开始动不动找他要钱,他受不了想摆脱,对方就以忘恩负义为名,总是找他的麻烦。 王恩铭听完,气冲冲道,“这叫什么大哥啊,这叫流氓。” 李潜叹气,“谁说不是呢,谁叫我从前不懂事。”他偷瞄了眼对座的人,蚊子叫一样,说了句,“谢谢啊。” 孟向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他妈这会儿可真是文静得不行了。” 姜城看着对座鼻青脸肿,满脸窘迫的少年,“你身上有多少钱?” 李潜在身上摸了个遍,又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零零总总搜出来三百。 “还能拿多少?” 李潜微微一愣,“干嘛啊?” 王恩铭白他一眼,“问你话老实说,还能要你钱么?” 李潜挠挠头,“不是,我是说你是问我自己能拿多少,还是能从家里要多少。” 姜城点头,“你自己能拿多少。” “我藏的零花钱还有三百,加一块儿六百,只有这么多了。” 姜城拿主意,“明天带着钱,去找你老大。” 李潜想也不想就满脸抗拒,“不行,他们会打死我的!” “我和你一起。” 李潜一脸没听明白,又愣了,“什么?” 姜城实在不想跟他这榆木脑袋多解释,陈未见状,深思熟虑开口道,“你听话吧,没错的,照你的说法,你那老大也是个讲义气的人,说到底是你不地道,想跟人划清界限,又不敢开口,以为冷处理就能解决问题,所以对方才三番两次让人揍你,你拿钱是心意,去了有话直说是胆量,如果对方是个讲道理的人,这事儿一回就处理干净了,往后绝不会再让人为难你,就算对方不讲理,有他和你一起,也保你没事儿。” 王恩铭大巴掌拍向他的肩膀,陈未忙不迭撤身避开,“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王恩铭看眼姜城的脸色,干笑两声,“我这不想夸你来着吗?” 李潜还是犹疑不定道,“真……能行吗?” 那天陈未要跟,姜城没让,李潜心里既亢奋,又担心,只怕关二爷单刀赴会也不过如此,张海强大他十岁,他十三岁认他做大哥时,张海强二十三,他十六岁念高中时,张海强二十六,他变了很多,变得开始思考人生和未来,变得开始为父母和家人打算,变得想抛开过去重新开始,而张海强好像一直没怎么变,仍在做和三年前一样的工作,仍旧领着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的人,过着和三年前毫无二致的生活。 第54章 找了个好人家 他把钱送去时,张海强一分没要,只劈头盖脸把他痛骂了一顿。 他说,小九,你把我们当什么?需要时就称兄道弟,用不着了就连个面也不敢露了,老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说,就算你想跟我混一辈子,我也不会答应,我这一辈子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你的路还长,你老大能拦着你吗?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要的就是有话说话,敢做敢当,不能总是怂头日脑,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说,你放心,你有这份心就是了,以后绝不会有人再找你的麻烦,将来你要是考不上大学,还想回来跟着老子混,老子一样欢迎。 李潜跟当初投奔那人的时候一样,哭得惨兮兮没个人样儿。 姜城在外头等他,见他这个模样出来,既没多说,也没多问,这世上总是有个江湖,行正能立身,心正能服人。 孟向愚受人之托,陪陈未等老公,等得他不仅把各科练习册每科都提前写了十页,还跟着那个闲极无聊的家伙把几门新课里重要的知识点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陈未瞧着他手臂上的纹身,“大鱼子,你这纹的什么?” 孟向愚摇摇头,“不知道,别人纹我就纹了。” 陈未一边给他改练习册,一边说,“你这接受程度,说明基础很好啊,从前肯定也很厉害,干嘛不好好干了呢?” “干不干有什么关系?” 陈未理直气壮道,“当然有关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跟我们一起,大家就要统一步调,你看我们都那么努力,那么优秀,到时候你要落下去了,我们不嫌弃你,你好意思跟我们一起玩吗?” 孟向愚给了他一记白眼,“那么努力?那么优秀?谁给你的自信?” “做人当然要自信,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别人会相信你吗?你也看到了,连李潜都会想着脱离过去,重 分卷阅读98 新开始,你干嘛还自暴自弃呢?” 孟向愚脸上也露出茫然的神情,“我妈不在了以后,我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陈未也不多问,“当然该为了你自己的未来打算和努力,反正我跟姜城是计划好了,考最一流的大学,他呢,貌美如花,我就赚钱养家,然后给他买豪宅,买好车,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 孟向愚笑抽了,“你确定这是你们一起计划的?” 陈未老实点头,“是啊,他这么要求的。” 孟向愚投降,“服了你们。” 陈未认认真真道,“一起奋斗吧,大鱼子,我跟姜城都希望,你的未来会比我们好。” 孟向愚眼中泛出迷惑,“为什么?” “因为是朋友啊,总不能是我暗恋你吧?” 孟向愚连忙求饶,“别别别,这个就不用了,我对平胸没兴趣,我将来小孩儿还要至少一男一女的。” 陈未忍不住笑,“还说你没计划,都计划到儿子女儿上了,一点儿也不实在,走了,回家。” 孟向愚看看表,“九点二十五,可他们还没回来。” “路上肯定就碰见了,姜城说九点半一定到,只会早不会晚。” “你这么相信他?” 陈未理所当然,“不信他我信谁。” 果然刚走出学校门口的那条小吃街,两人就看见姜城漫不经心踩着月色归来。 陈未看向孟向愚,“大鱼子,今晚谢谢你陪我,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孟向愚意有所指地呵呵笑,“人一回来就嫌我碍事了?” 陈未才不跟他客气,“知道你还说?” 孟向愚服了,“你脸皮还能再厚一点儿么?” “下次你试试,好了好了,赶紧走。”陈未忙不迭撵人。 孟向愚刚转身,陈未就飞快跑向回来的人,“李潜呢?还顺利吗?” “我叫他回去了,本来就没事,你呢,还顺利么?” 陈未猛点头,“顺利顺利,大鱼子那么好,基础放在那儿,人又聪明,只要上心,一点就透。” 姜城拿手戳他脑袋,“怎么?看上人家了?” 陈未耸耸鼻子,乐得不行,“我鼻子没毛病吧,好像闻见酸味儿了。” “有,坏了。” 姜城可劲儿拧他鼻子,陈未伸手去挽他胳膊,“轻点儿,再捏真坏了!” “我饿了。” “回家给你做宵夜!” 姜城摇头,“甭麻烦了,门口随便吃点。” 陈未也摇头,“不行,我就喜欢你麻烦我,越麻烦越好!” “真的啊?” “真的!真的!” “我想吃凉面。” 陈未想也不想张口就驳回了对方的要求,“不行,太晚了,吃了对肠胃不好,我弄点儿番茄葱花给你下一撮挂面。” “所以我想吃的还是吃不到对吧?我就想吃凉面。” “哎你怎么这么麻烦,非要跟我打别?” “你他妈刚才还说越麻烦越好!” “哎呀,你听话!这个除外。” 桑阳最期待的就是星期五,因为星期五要给妈打电话,他知道那天天一黑妈就会在村口那家小卖部里等他的电话。 果然,电话刚拨出去,那边立马就接了起来,他听着妈高兴的语气,心里也高兴起来。 “阳阳,晚饭吃了没有啊,吃的什么啊?” 他跟每次打电话时一样,事无巨细跟妈汇报,“吃了,跟同学一起在食堂吃的,吃的馒头就菜,白米稀饭都免费的,我喝了两大碗呢。” “阳阳,买点儿肉吃,高中学习累,营养要跟上。” “吃了的,经常吃,昨天还吃了个卤猪蹄呢。” “还有卤猪蹄啊,果然市里的学校伙食就是好!” “是的妈,餐厅好大的,种类可多了,一个礼拜都吃不过来,妈你在家也别太省了。” “你就别操心了,妈在家还能还能短了吃穿吗?地里什么菜都有,妈又给你晒了几罐萝卜干,下次回来带去给同学尝尝。” 桑阳点头,“好,妈你要是不过来,放了假我回去拿。” “阳阳啊,跟班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啊?城市里小孩儿难免娇生惯养的,有点儿小脾气,你要大度一些,别跟同学闹矛盾。” 桑阳想起班里同学,忙说,“妈,同学们都挺好的,忘了跟你说,我当班长呢!” 那边又惊又喜,“真的啊?你怎么不早跟妈说啊。” “前段时间事太多,学校又开运动会,我给忙忘了。” “没事没事,做了班长,要好好给老师同学们帮忙,寝室里也勤快点儿。” 寝室楼一层有两个电话,一个楼梯口一个,孟启睿靠在走道里听了好大一会儿,直到桑阳放下电话,他才悠哉悠哉走出来,低声骂了句,“谎话精。” 桑阳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总比你们有事没事就跟爸妈撒娇耍赖强。” 孟启睿嗤笑一声,“依我看,你要真为你妈着想,不如劝她早点儿改嫁,给你找个有钱的后爸,你还用得着一个人躲在寝室啃馊馒头吗?” 他话音刚落,桑 分卷阅读99 阳的拳头就怒不可遏地朝他脸上挥了过来,孟启睿快一步闪身避开,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你他妈别不识好歹!” 桑阳气得面色发青,“我警告你,以后别再胡说八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 桑阳看着怒气冲冲大步走开的人,仍旧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妈会走,爸不在了,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只要妈和他在一起,这个家就还在,可他好像从来没问过……妈是不是想再找个好人家。 叶梢已经开始泛黄,秋老虎还在城市里徘徊不去,薄闻舟一下飞机就急匆匆赶到爸妈那里,倒不是因为什么父子连心,担忧挂念,他还没能适应一个父亲的角色,更多的,大约也只是男人的责任感使然。 他满头大汗地进门,原以为那小鬼可能已经把爸妈折腾得人仰马翻,可辛辛苦苦赶回来,没见着儿子,二老一个在下棋,一个在练嗓。 “妈,豆豆呢?” 胡爱珍从阳台上走到客厅,“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薄闻舟哭笑不得,合着他还回来早了?“我这不是担心你跟爸替我带孩子太辛苦,一结束就急着赶回来。” 胡爱珍自顾自倒完了晾壶里最后半杯凉开水,完全没想到要关心一下风尘仆仆已经累到虚脱的儿子,“哎呀,不用担心,你妈呀,已经给豆豆找了个好人家。” 薄闻舟愣住,“什么叫……找了个好人家?” “就是寄养在你姨妈那了,你都不知道,豆豆跟他们一家有多投缘。” “姨妈?我哪个姨妈?” 吴金丽一家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接到电话的,胡爱珍在电话里说,儿子已经回来了,晚上会亲自登门表示感谢,然后接豆豆回家。 电话一挂,饭桌上的气氛就不对了,魏淼本能地抱紧了坐在腿上的小精豆,“妈……一定要接走吗?” 吴金丽叹口气,“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孩子。” “可他们不是带不了豆豆吗?我们无偿帮他们带不行吗?” 吴金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别说胡话了,孩子爸爸过来,可千万不能给人家脸色看。” 魏新国把宝贝孙子接过来,也是满心不舍,孩子仿佛感觉到爷爷的情绪,咿咿呀呀地伸出胳膊抱住了爷爷的脖子,这一抱叫魏新国心里更难受了。天知道这十多天豆豆给他们一家带来了多少笑声,别说儿子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呢。 魏淼一想到孩子要被人带走,心都要揪起来了,豆豆不在,他晚上肯定睡不着,豆豆最喜欢趴在他胸口睡觉,最喜欢跟他玩毛球,最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肯定要超过喜欢他亲生爸爸的。 第55章 心里有朵白莲花 晚八点,薄闻舟洗尽风尘,备好礼物来到魏家。老妈难得靠谱一次,提前打了电话告知,他去的时候,家里正好有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妈跟人说了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非常不受欢迎。 魏爸爸局促地将他迎进门,魏妈妈站在客厅里尴尬地问他喝茶还是喝水。 他出于礼貌不想再给对方添麻烦,“姨,姨夫,不用忙了,我出来时已经喝过了。” 魏爸魏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失落,这么急着要把他们的小宝贝带走么? 魏妈听了,也不多跟人客套,把小摇床里自己玩得欢的豆豆抱给孩子亲爸爸。 薄闻舟被自己儿子搞得特别难堪,他还没伸手,豆豆看见他就像看到怪物一样张嘴哭了起来。 魏妈忙把孩子抱进怀里哄,而孩子在奶奶怀里“嗝”了两下就消停了, 薄闻舟不死心,还想再试一下,可他刚碰了下孩子,小东西就又特别不给面子地哇哇大哭。 薄闻舟放弃了,他机械式地上前,强行把没有教养的小鬼从奶奶怀里拽出来,姿势别扭地挂在自己臂弯里,只想快点儿脱离这叫他尴尬万分的处境。 魏爸魏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只能忍着不说。 魏淼的心都叫孩子哭碎了,他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从床上跳下来,只想去把那个全无爱心的臭爸爸大骂一顿。 谁知道他气势汹汹走进客厅,看到客厅里的人,却顿时傻在当场。 薄闻舟也是一愣,“小魏老师?” 魏淼准备的一大通指责数落的话立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心惊肉跳地苦笑一声,“怎么是你啊……薄先生。” 魏妈魏爸也傻眼,“淼淼,你们认识啊?” 豆豆难受地挂在亲爹怀里,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冷落了,哭得更大声。 魏淼回过神,忙上前把孩子接过来哄,“爸妈,认识的,薄先生的两个外甥都在我班里呢。”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巧啊。”魏妈显然已经忘了她还捡到过对方的身份证。 气氛较初时好上不少,薄闻舟似乎也有了落座的理由,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魏淼怀里撒娇耍赖,玩得不亦乐乎,很是汗颜,“还是魏老师有办法。” 魏淼脸红了,当着爸妈的面克制不住地脸红了。他别扭地对薄闻舟招招手,“在家里就别叫我魏老 分卷阅读100 师了,叫我名字就行了,薄先生,你过来,我带你跟豆豆玩儿。” 薄闻舟有些犹豫地挪了个位置坐到他旁边,“那你也别叫我薄先生了,叫我闻舟就可以了。” 魏淼耳朵在发烫,心跳得很快,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小东西,又看看坐在身边的人,“豆豆,豆豆,给闻舟爸爸笑一个。”他说着拿手指轻轻戳了戳孩子的小脸。 小精豆很给淼淼爸爸面子,虽然笑得不是很情愿,但薄闻舟的确看到他儿子对他咧了一下嘴,他忍不住露出意外的笑容,“可真是!” 魏淼狠狠亲了宝贝儿子一口,“豆豆真棒!” 看到儿子跟这一家三口的相处方式,薄闻舟这才意识到刚开始他为什么这么不受欢迎,豆豆显然很愿意留在这里,另外三人也一个比一个更不愿让他把孩子带走,但他是孩子的父亲,抚养孩子是他责任,无论如何他不能随随便便把这份责任分担给本不该承担的人。 薄闻舟一直待到晚上十点钟,最后还是在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把孩子领走了。 豆豆一出门就开始哭,他硬着心肠把孩子塞进了车里,一路带回家。 孩子一走,家里就冷清了,魏妈连最喜欢的电视剧都不想看了,魏爸把小摇床又擦了擦,准备下次让孩子爸爸拉走,魏淼的心情很复杂,他喜欢的都不属于他。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却在凌晨时分接到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狼狈,他急急忙忙换上衣服,怕爸妈担心只知会了一声学校有事,就十万火急奔出门去。 他打车赶到市妇幼保健院,白天久酝未下的雨,终于有了宣泄的迹象,天上一声惊雷炸开,把本就正受惊受疼的孩子又吓得一个激灵。 魏淼看到正打着吊针,已经哭得有进气,没出气的孩子,饶是他再喜欢孩子爸爸,也忍不住出声责问,“这才多大一会儿,你到底干什么了?” 薄闻舟神情无措地站在床边,“回去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我就给他洗了个澡,还没睡一会儿就开始发烧。” 魏淼听得直叹气,但见男人一脸的疲惫,也不好再说他什么,他上前把床上缩成一团的孩子抱了起来,“豆豆不怕,爸爸在,淼淼也在,没有妖怪,妖怪都被爸爸打跑了。” 孩子烧了一夜,第二天薄闻舟还是认输地把儿子送回了魏家,交给了魏爸魏妈来照顾。 对王恩铭来说,上高中之前的理想是很酷的,比如像他老大从前那样,一个人住一整栋别墅豪宅,反正高中考得好,他老爹二话不说就在学校附近给他弄了这么一座大房子,但住进去之后,他才发现真他妈寂寞,所以开学没几天,他就已经威逼利诱拽进来两个房客,一个是老哥们儿杨冬,杨冬原先跟亲戚住一起,可毕竟不如自己家里习惯,王恩铭一说他就搬过来了,一个是新认识的孟向愚,两人本就在一班,王恩铭知道他自己租房住以后,也大方地劝他省了这份儿房租。 三个都不是多事儿的人,住在一起倒也还算融洽。 王恩铭跟杨冬晨练完,见着孟向愚穿戴整齐正要出门,两人忙问,“上哪儿去啊?” 孟向愚一脸郁郁,“回家一趟。” 王恩铭摆摆手,“去吧去吧,还说叫你出去转转,有事儿就算了。” 孟向愚反正是一万个不想回,“你们先去,结束早了我过去找你们。” “成。” 孟向愚不愿意回,是他不想看见那对母子,孟启睿当然也不愿意回,在他眼里,他们全家,甚至包括他爸在内,全都看他们母子不顺眼。 跟他预料中没什么两样,他进门的时候,那两个老不死的正拉着一无是处的孟向愚嘘寒问暖,他妈屈辱地站在一旁赔笑脸还倍遭冷落,两个老的一见他,更是当时就把笑脸拉了下来。 他自然也没兴趣拿热脸去贴二老刻薄的冷屁股,要不是他妈在旁不停给他使眼色,他连声招呼都不愿打。 他扭个身坐到另一张沙发上,看见弟弟书包里露在外头的练习册,顺手抽出来,刚刚翻开,对方就已经臭着一张脸走到了跟前,“没人告诉你乱动别人东西很没礼貌么?” 他不以为然道,“哥哥替弟弟检查作业,有什么不应该吗?了解一下你的学习进展,我也能随时辅导你不是吗。” 孟向愚冷冷一笑,“谢了,用不着,全市第一都在我们班,就不劳烦你了。” 奶奶皱着眉,“全市第一不是启睿吗?” 孟向愚好心解释,“奶,市里几个学校比,他的确是第一名,可还有四区八县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 爷爷深以为然,“那倒是,现在啊,县区的孩子反而更知道学习,市里这才几个学校,要是这个第一,是真没什么可骄傲的。” 孟启睿气得脸色发白,算上四区八县,他也不过屈居第二,这还不够好吗?要不是那个小子压了他几分,第一就该是他的! 收到母亲警告的视线,他急忙露出一副谦虚的神情,“是,爷爷,我会继续努力的。” 爷爷不冷不热应了一声,又扭过脸去跟孟向愚说话。 孟启睿有火无处撒,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翻着手中的练习册,可出乎意料的是,从前这小子总 分卷阅读101 是鬼画的作业,这一次竟然难得干干净净,做得认真整洁。差班课程进度慢,这部分一班早就讲过了,他诧异地连翻几页,正确率竟然也高得出奇。孟启睿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危机感,姓陈的乡下小子毕竟只是个陌生人,就算竞争,充其量也只能算个无关痛痒的竞争对手,但孟向愚就不一样了,孟启睿可以容忍自己输给任何人,只有孟向愚不行。 电影是临时决定出来看的,来的时候恰好只剩下一个情侣座,陈老板掏钱掏得很干脆,还财大气粗地买了一桶爆米花跟两大杯可乐。 果然还是电影院有气氛,灯一灭,姜少爷就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他一手把人揽住,一手可乐爆米花殷勤地伺候着。电影演得乱七八糟,完全看不懂,白骨精居然有名字,孙猴子投胎做了山贼,还会跟女孩子谈恋爱,牛魔王竟然成了最坏的大反派。 反正陈未觉得挺没意思的,男的摇摆不定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又喜欢那个,看得人晕头转向,女的也太过轻率天真,拔个剑就成了意中人,迷信得不行,但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出人意料的投入,这一刻,陈未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你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全无保留对待的爱人,其实心底还藏着一块你无法涉足的禁区,或许是一段回忆,或许是一个人,而无论是什么,都足以让他心生警惕。 走出电影院,天才刚刚黑下来,陈未拿着没喝完的可乐,一路走一路对他念,“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说,看到这段儿的时候,你当时想谁了!” 第56章 未哥是攻?? 姜城微微一愣,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有病?” 陈未生气,“你当时肯定想谁了,是不是前女友?前女友还是前男友?” 姜城不理他,继续朝前走。 陈未确定自己内心受到了伤害,越是瞒着不说肯定就越是有事儿。他再接再厉地追上去,“我什么都跟你说了,可你都不知道瞒了我多少呢!” 姜城停下脚步,“所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陈未快速想了一个自己最想知道的,“你交过多少女朋友。” 姜城大概算了算,露出一脸替对方考虑的神情,“我认为,你应该不会想知道这个数字。” 陈未当然不想知道,除非他说没有,不然不管多了还是少了,别扭的都只会是他自己,可这家伙说个谎话骗骗他就这么难吗! 两人各怀心思闷头走了一路,陈未毕竟自觉,知道自己挑的事儿得自己平息,“不管你从前喜欢过多少人,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以后也只喜欢你一个。” 姜城不疼不痒地应了一声,“嗯。” 陈未听得又想挑事儿了,他的深情告白,就一个“嗯”打发了? 姜城岔开话题,“请我吃饭。” 陈未心情郁郁地停在一家火锅店前,“就这儿。”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刚一坐定,陈未就指着菜单,“就这个,变态辣。” 姜城给了他一个白眼,“我不吃。” “那要鸳鸯锅,一半儿变态辣!” 最终变态辣陈未只尝了一口就撂了筷子,全程涮清汤,反倒是姜城自己吃了不少。 后半夜,老公胃疼,疼得脸色发白,浑身冒汗,陈未心疼得不行,“吃不了你逞什么强啊?” “谁点的?” “我点是自己吃的,又没叫你吃啊。” “别叨叨了,睡觉去吧。” “再喝点儿水吧。” “不喝了。” “好点儿没?” “嗯。” 陈未关了床头灯,躺在他身边,姜城背对着他,陈未撩开他的背心,把手伸进去,用掌心捂着他的胃,轻轻地揉。 夜晚柔和静谧,连呼吸心跳都清晰可闻,陈未把鼻梁压上对方的后颈,鼻端淡淡的肥皂香在他湿润的呼吸里变成薄薄的汗液,沾湿鼻梁下干燥的皮肤。 每当这个时候,陈未都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他渴望温度,渴望味道,渴望拥抱,渴望爱抚,只要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爱人,灵魂都会在这一瞬间安定下来。 入梦前,他听到对方轻声说,“我这个人,从不做后悔的事,所以永远没有后悔莫及这一说。” 陈未在他后颈上嘬出一个鲜红的吻痕,“我也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和你分开,就算死亡也不可以。” 第二天王恩铭妈妈到市里看宝贝儿子,带了一堆东西,姜城陈未照例也过去搬点儿拿点儿。 孟启愚趁人不备,伸手勾住陈未的肩膀,头一次心悦诚服地说道,“未哥,你牛!” 陈未一头雾水,“怎么了?” 孟启愚混过夜场,那档子事儿自然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他原本一直以为姜城是上面那个,可今早两人一来,他就瞧见姜城脖子上那红印子了,再加上脸色苍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由不得他不疯狂脑补,妹呀!后入式,玩得真豪放。他拍拍陈未单薄的胸膛,“ 分卷阅读102 这个我真服。” 陈未傻眼,他干什么了他? 陈未见这家伙笑得贱兮兮的半天不说话,他也懒得理会,径直跑过去给姜城开了一罐牛奶,“早上都没吃什么,喝点儿。” 半靠在沙发里的人伸手接过来,听话地喝了两口,陈未见状放心了,又马不停蹄过去帮王恩铭妈妈整理东西。 孟启愚跨过茶几挨着沙发上的人坐下,看眼他手上的牛奶,压低声音道,“这个没什么用,回来我给你从我爸那儿拿条鹿鞭。” 姜城由衷说了句,“谢谢。” 孟启愚特别豪爽,“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他说着顿了顿,实在抑制不住好奇,“昨晚上几次啊?搞成这样。” 姜城想想他吐了几次,照实说道,“六次还是八次吧。” 孟启愚一脸崇拜地看看那边忙活的陈未,又佩服不已地直摇头,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果然人不可貌相。 命运将两个人连系在一起的方式千奇百怪,魏淼和他喜欢的人则是因为一个原本跟他没有任何关联的孩子而紧紧绑在了一处。 豆豆正式成了他们家的一员,薄闻舟的父母高兴不已,反正他们根本不想帮儿子带孙子,魏爸魏妈也高兴,新生命给这样一个本已全无期待的家庭带来了欢声笑语和无限生机,魏淼也高兴,只要豆豆喜欢他,他对自己喜欢的人来说就不会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唯一不确定高不高兴的只有他的薄先生。 那人跟他想象中一样,待人谦敬有礼,温柔体贴,身上不仅有一股子让人着迷的书卷气,还有一种浪漫的绅士优雅,魏淼越接近他就越喜欢他,越了解他就越迷恋他,他懂很多东西,知道许多他从未听说过的人,去过许多他不能想象的地方,他没事的时候会来学校接他下晚自习,然后送他回家,一道陪陪豆豆,再告辞离开。 魏淼开学的时候太紧张了,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件事儿,班里的座位一直没排,可等他想起这件事时,新学期已经过了一半,他也不好意思再提。好在同学们都很自觉,没有今天坐这儿,明天坐那儿,第一天怎么坐的,后来就怎么坐了,他中间根据需要微调过几次,不过没怎么大动就是了。 最后一次微调是因为他发现班里学生早恋了。 早恋的那两个,男生叫李潜,女生叫高小美,天知道两人是怎么看对眼的,连他这个班主任都看见俩人在校园里手拉手,在操场上搂搂抱抱,可见不仅打得火热,还明目张胆。 他是在礼拜一升国旗仪式过后把两人调到一桌的,剩下的仍旧单人单桌不变。 魏淼不凶,班里学生也不怕他,李潜笑嘻嘻有点儿难为情,“老师您这是干什么?” 魏淼站在讲台上,由衷道,“同学们,我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不可以,不只是你们俩,其他人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想坐一起,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班主任话音一落,班里就响起一阵唏嘘,涂娇娇瞧见自己的好朋友站在一边臊得满脸红通,也跟着把手一举,帮人解围,“老师,那我能跟校草坐一桌吗?” 她这话刚说完,班里顿时又炸了锅,男生们嗷嗷乱叫,女生也兴奋不已,惊呼连连,魏淼懵一脸,“谁?” 陈未气鼓鼓地朝自己边上的人瞪眼,姜城把桌上平摊的课本立起来把脸一挡,跟他没关系。 陈未承认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但传说中的校草标准不是长得好看还十项全能吗!这家伙明明运动会上800,1500全给他垫底儿了,为什么女生们还是疯了一样地喜欢他?他想起最近在那人书包里接连搜到的情书,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塞。 王恩铭跟孟向愚对视一眼,仗义地往起一站,没脸没皮应了一句,“我。” 这一下,班里起哄的声音更大了,涂娇娇撇撇嘴,扔给他一记白眼,魏淼看着座位上又高又壮的体育委员,下意识抬手摸摸下巴,原来这年头女生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魏淼斟酌了一下,“行,那你俩坐一桌,跟李潜他们并排。” 涂娇娇本来就是开个玩笑,替好姐妹缓解下气氛,听他这么一说,忙出声打住,“别,魏老师我说着玩儿的,说着玩儿的!” 魏淼觉得也许女生矜持,不好意思了,他接着问向王恩铭,“是吗?” 王恩铭嘿嘿一笑,“谁知道是不是呢。”他说完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闹了好一会儿,李潜还是跟高小美成了班里唯一的同桌,只不过这同桌满共才坐了三天,两人就主动分开了,而恋情的结束更是快得让人咋舌。 用高小美自己的话说就是,李潜不仅一连几天不刷鞋,睡觉还会流口水,不讲卫生又邋遢。李潜也对这好不容易把到手的女朋友一肚子怨言,什么嗑瓜子声音大,化妆品涂太多,唠里唠叨话讲不完等等,一提起来简直全身都是毛病。 为了感谢王少爷挺身而出,陈未亲自给他定制了一张贵宾级会员卡,奶茶饮料随到随喝终生免费供应。 王恩铭把卡往钱包一揣,美得不行,他伸手拍拍孟启愚的肩膀,“这回我赚了吧?” 孟向愚替他遗憾,“差点儿还赚一女朋友。”b 分卷阅读103 r 王恩铭摇摇头,直摆手,“那女人不行,太粗鲁,我喜欢文文静静的。” 孟向愚笑说,“人家也得觉得你行啊。” 王恩铭无可奈何,摊手耸肩,“兄弟,这叫没眼光好不好。” “别说,瞧咱这班主任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一出手就是狠招,调个座位就把谈恋爱的扼杀在摇篮里了,怎么做到的?高明,实在高明。” 陈未亲自给两人一人做了一杯茶,“大鱼子,你好八卦。” 孟向愚半点儿不害臊,“我这不总结经验么,将来追女孩子,省得重蹈覆辙啊。” 陈未想想,无法反驳,“两个人没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把对方往最好的地方想,离得近了,肯定就能发现这样那样的臭毛病,然后幻想破灭,自然就分了啊。” 王恩铭大嚼着吸到嘴里的珍珠,“那你俩天天在一块儿,你就没发现城哥身上的毛病啊?” 陈未有点儿脸红,“反正他连毛病都超级可爱。” 第57章 关门打架 “哟哟哟……”两人听了,顿时表情夸张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王恩铭看向一边不声不响尽拣白水喝的人,“城哥,你就没想过换个好点儿的?” 姜城没吭声,陈未先不乐意了,“会不会说话啊?有没有一点儿立场了?你们到底是谁的人哪?” 两个人默契地碰了一杯“茶”,王恩铭两眼望天,“我刚说什么了?” 孟向愚装模作样揪揪耳朵,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 陈未没好气地把两人往外轰,“没事儿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两人不满地“切”了一声,瞧眼店里的二人世界,知趣地走了出去。 陈未看向半天不说话的人,“想什么呢?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毛病啊?” 姜城手上翻着杂志,连头也没抬,“没有。” “你昨天还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我说过么?” “说过!” “我不记得了。” “信你我就是猪!” 姜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你自己有什么毛病你不知道么?” 陈未心虚,“知道。” “知道你还问我?” 陈未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他跟前,“你肯定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嫌弃。” 姜城意思意思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有么?” 陈未郁郁点头,“特别有。” 孟启睿自打周末从家里回来,就变得焦虑不安起来,为什么孟向愚好端端的突然改邪归正知道上进了? 三人回到寝室的时候,桑阳已经洗漱好坐在桌前学习了,他数学很好,班干部没人干,他就既做了班长又兼任了数学课代表,今天数学老师给他说了一下上次模拟考的情况,他特别带回来几份做得不太好的试卷帮着看一看,其中就有孟向愚的,他仔细看了很多遍,替几份卷子的主人把错题一一做了归类分析,孟向愚每天有陈未辅导,其实问题不太大,就是做题粗心,加上简易逻辑上一些概念需要再强化一下。 房致远不高不低地骂了一句,平时在班里个个比着学习,压力已经够大了,回寝室还有一个装模作样更努力的,真是碍眼,偏偏这小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叫人没辙,他从走道上过去的时候,气不过地踹歪了他屁股底下的凳子,那人当他不存在,把凳子抹正了又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活儿。 孟启睿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事情一向敏感,路过桌边的时候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孟向愚的笔迹,他伸手拿起那张模考试卷,看着满篇的红叉,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可看到错题旁详尽的批注跟试卷空白处的分析,却刷得变了脸。 “你这个班长当得很尽职嘛。” 桑阳一把抢过对方不经同意说拿走就拿走的卷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帮助同学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孟启睿冷冷一笑,“没人说你多管闲事吗?” 桑阳皱皱眉,他盯着站在跟前满脸怒气的人,“你们又想干什么?” 孟启睿的确很生气,他最恨多管闲事的人,尤其管的还是孟向愚的闲事,他说这个弟弟自打上了高中怎么不去酒吧,不混夜场,不向家里没完没了地要钱,也不跟人打架了,原来是有了个踏实努力还乐于助人的好班长,这小子说起来轻松,可他一句“帮助同学”却几乎要把他苦心经营的局面全部打破。 爸眼看着都已经放弃那个儿子了,要不是那两个老东西在旁辖制,孟向愚早就从家里滚出去了,原本两个老的一死,他们做主的日子就要来了,可是现在那个男人本来就还对已经死去的发妻心怀愧疚,孟向愚要是再改头换面,好好表现,那个家将来还有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 孟启睿鬼使神差地端起书柜上的黑墨水,慢慢拧开瓶盖,对着少年的头顶连带着他面前的试卷一并浇了下去。 桑阳抢挪不及,卷子一下子就被墨水染花了,他抹把脸上越抹越黑的钢笔水,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你干什么!” 孟启睿轻哼一声,“不干 分卷阅读104 什么,看你不顺眼。” 桑阳看着染得黑漆漆的卷子,顿时就气红了眼,弄成这样,明天怎么还给老师,怎么跟同学交代? 房致远正在阳台上的水池洗脸,听见动静,把头伸进来一瞧,立刻哈哈大笑起来,韩哲想劝,但那个炸毛的小子已经拿那双黑漆漆的手揪住了启睿的衣领子。 孟启睿早就憋着火了,在家里他忍气吞声,在外头他可是堂堂市长公子,再怎么着也用不着对一个乡下小子客气。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桑阳已经受了几个月的欺负,他从小就帮妈妈干农活,自来力气就大,要是真动起手,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可当他把对方按在桌子上,挥拳要打的时候,脑子还是先一步清醒过来忍住了,妈说了,无论如何不能跟人打架,打得起,赔不起,他们村上的李二狗就是把人打坏了赔不起才坐牢的,可是太委屈了,他从来不招惹他们,还处处让着他们,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跟他好好相处呢。 韩哲从小学三年级就跟孟启睿是同学,哪能眼看着他挨打,桑阳拳头一攥,他就扑上去搂住脖子把人撂翻了,房致远早想揍他了,眼见那两个沉得住气的都动了手,他还哪能闲看着。 王恩铭跟孟向愚离开小店径直去了男生寝室楼,白天班会上班里商量校庆文艺汇演的事情,乱糟糟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孟向愚后来硬被安了个团支书,班里的事儿也由不得他不上心。 “哎老王,你觉得班会上桑阳那几个提议都怎么样啊?”孟向愚边走边问。 王恩铭也一直在想这事儿,“合唱看样子不行,大家提不起兴趣啊,诗朗诵,涂娇娇不都说了,诵得人一身鸡皮疙瘩,还不如讲个笑话,要说女生们走秀也可以,可就咱班女生高矮胖瘦都不一样,也凑不出一个模特队啊。” 孟向愚点点头,“再问问桑阳,实在不行就跟三水老师说下,咱班不参加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还浪费时间。” 王恩铭也赞同,“就是,我最不爱搞这种场面活动。” “哎,姜城有什么想法刚也忘了问。” 王恩铭忍不住笑,“他你就别问了,问他还不如问陈未,运动会上露个脸就不得了了,再让他出风头,陈未得给咱俩哭你信不?” 孟向愚不太赞同他的说法,虽然反差有点儿大,但经过上回,未哥在他心目中已经确认了高大无比的强攻形象,“不至于吧,反正姜城又不喜欢女孩子。” 王恩铭笑他天真,“谁跟你说城哥不喜欢女孩子?” “喜欢女孩子干嘛跟陈未在一块儿啊?” 王恩铭也一直没搞清楚这回事儿,“我估摸着,跟这没关系,城哥看上陈未,别说他是男是女,就算是个臭虫,他也能搁手心儿里捧着。” “老王,瞧不出你还挺感性哪!” “反正就这么回事儿。” 两人都不住校,对学生寝室也不熟悉,找了半天才找到桑阳住的寝室,可去的时候宿舍门紧锁着,里头吵得吓人,外头已经围了一堆学生,连宿管老师也气得在门口团团转。 王恩铭眼尖地扒住一个他班里的学生,“桑阳是住这屋么?怎么了?” 周满瞧见他跟孟向愚,“你们不是走读吗?怎么到寝室楼来了。” “我俩找桑阳说点事儿。” 周满指指紧闭不开的寝室门,“里头估摸着在打架呢。” 孟向愚脸一变,“疯了吧,一个班的打什么架?” 周满听了直摇头,“谁跟你说一个班的啊,这个寝室是一班的,正好还空个床,桑阳来得晚,就被塞这儿了。” 孟向愚皱眉,“一班的?” 周满一脸有话不好说,“一班的,听说家里还有权有势的,寝室里的活儿都是桑阳干,不高兴还逮着他出气,班长平时不吭声,怕连累我们,每次问他都说没事儿。” 王恩铭二话不说上前拉开围在门口的老师同学,孟向愚看着周满,“一会儿自己人你拦一下,这事儿交给我跟老王。” 周满点点头,“我知道,你俩也别太过火了,出了事咱真担不起。” 王恩铭两脚踹开反锁的门,进去就看到桑阳被人骑在地上揍,他一脚把动手的人整个踢翻过去,赶忙上去拉起地下糊了一脸墨水,脏得像个花猫的一样的人。 孟向愚推开跟上来的宿管阿姨,“男人的事儿,女人不要管。”说着顺手把坏门一关,拉过一个连柜桌,就又把门堵住了。 他拉住把桑阳拽到一边儿就要自己上去的人,“老王,你搁边儿瞧着,收拾这种杂碎,我来。” 王恩铭听了也不争,桑阳从他背后钻出来,“你们干什么,我们闹着玩呢!” 王恩铭呵呵一笑,孟向愚活动活动关节,“我们也玩玩儿。” 孟启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孟向愚,你敢打我!” 孟向愚面无表情,大步上前,“打的就是你这个婊v子养的。” 第58章 我就护犊子 外头只听到里头响动比刚才更厉害了,王恩铭摸到一包刚在陈未店里顺走的纸巾,可 分卷阅读105 桑阳脸上是钢笔水,干纸还擦不掉。 他又一次拽回放着好戏不看,非要上去拉架的少年,扬手挡开一只混乱中朝自个儿脸上飞来的茶杯,“好好待着,干嘛呢?” 桑阳看着揍完这个揍那个的人,“这样会出事儿的!” 陈未调v教姜城,连带着王恩铭也好久没抽烟了,他自顾自点上一根,“出了事儿我俩担着,你怕什么。” “跟你们就没关系!”桑阳说着又要上去拉。 王恩铭白了他一眼,“我就不喜欢你这样儿的。”他说着装模作样招呼了一声,“老孟,差不多得了,你也给我留点儿泄火的机会。” 孟向愚照着孟启睿那张脸又狠揍了两拳,一脚踹开不知死活还跑上来英雄救美的韩哲,顺手又给了早就鼻青脸肿的房致远一巴掌,这才意犹未尽地起来,径直走到王恩铭边上,接过对方默契帮点的烟,朝桑阳使了个眼色,“去,把你东西收拾收拾。” 桑阳微微一愣,“收拾……东西?” 孟向愚火气还没消,“叫你收拾就收拾,废什么话!” 眼见王恩铭也朝他使眼色,桑阳只好老老实实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另外三个人被孟向愚扔在阳台上,半天没爬起来。 桑阳东西不多,就是一床被褥,几件衣服和零星的日用品,孟向愚上去接过他装着被褥的大包,冲着王恩铭把下巴一扬,“砸,有事儿我负责。” 王恩铭早就忍不住了,“你可真给我面子,就给我留这些。” 孟向愚吐出一口烟,“赶紧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寝室里“怦怦啪啪”又是一通震天响,孟向愚眼见他家老王把这狗窝里砸得一样东西都不剩,这才满意地挪开堵门的柜子,拖着桑阳往外走。 他走出两步,忍不住又回过头来直勾勾看着孟启睿,“对了,趁你这副样子,赶紧回去跟你爸告状,不然我可抢先了。” 孟启睿拳头攥得死紧,为什么他要跟这小子一个姓。 桑阳被人拽出寝室楼,心里更加不踏实,“上……上哪儿啊?” 孟向愚瞥了他一眼,“你还想在那狗窝待?怕什么,老王那儿有的是地方。” 王恩铭提着他另外两袋行李跟上来,“本少爷的皇宫,房间还剩好几个,还能没你住的?” 三人回来的时候,杨冬正在客厅里打游戏,他瞧见仨人一副刚干完架的模样,“嘛去了,有好玩的不带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打游戏。” 王恩铭把桑阳让出来,“冬子,这我班桑阳,你见过。” 杨冬从沙发上跳下来,“可以啊,班长都被你拖回家充实后宫!”他说着看向一脸墨水,花猫一样怎么看怎么狼狈的人,“我叫杨冬,老王发小,你们隔壁8班的。” 桑阳冲他点点头,又看看另外两人,他虽然担心,可事情已经发生,由不得他再去计较后果,只能由衷地向他们说了句,“谢谢。” 昨晚的月色好得不像话,豆豆白天睡多了,晚上闹着不肯睡,豆豆爸爸一直在魏家待到晚上十一点,他好像换了一款男士香水,跟前段时间凉凉的薄荷味不同,淡淡的冷香一靠近就把魏老师迷得神魂颠倒,魏淼没有太多追求,人生到此对他来说就已经圆满了,最好什么都不要变,生活只要能这样继续下去就好。 第二天大早,魏老师还在拼命回忆脑海中的月色和背影,教务主任,宿管中心负责人已经气势汹汹找到了他的办公室。 “医院的伤情鉴定很快就出来了,学生家长昨晚上给学校打了一夜的电话,简直太不像话了,魏老师,我现在通知你立刻参加紧急会议,桑阳,王恩铭,孟向愚三个学生一定要严肃处理!” 魏淼面无表情跟着他们去到会议室,校长副校长,全体学校领导,还有大部分教师都在。 教务处首先提出意见,“事情的经过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再重复,现在需要学校提前商定好处理结果,再来安抚学生家长。” 一班老师气得不行,“简直太嚣张了,这种学生必须开除。” 魏淼一路上都在强忍着,这些人张嘴闭嘴全是他们班学生不对,谁没事儿打架,还找上门去打架?一班老师话一说,他实在忍无可忍了,“郭老师,你说话要有根据,不要张口闭口开除,别班学生不打,偏打你们班的,你做班主任不先检讨,凭什么一上来就处理我班学生。” “魏老师,护犊子也不是你这个护法儿!” “郭老师,我班这三个学生各方面都很好,绝不会随随便便打人,就是打了,大概也是你们班那三个该打。” 一班班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吴校长也皱着眉头开口提醒,“魏老师,你是个教师,注意你的言辞。” 魏淼很少跟人争吵,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我言辞怎么了?我骂人了吗?是,我九班入学成绩是不好,但学生个个都是好的,你们不调查事情的经过,就要开除我班学生,没有这么不讲理的!” 教务主任冷着脸,“魏老师,学校现在要交代的不只是学生家长,还有孟副市长!” 魏淼忍不住冷笑,“市长怎么了?市长的儿子欺负人就不该挨揍吗?思想政治第一条就说人人平等,你 分卷阅读106 怎么给学生上的政治课?” 教务主任铁青着脸看向了校长,吴金凤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都别吵了!刘主任,你先拟几个处理方案,待伤情鉴定结果出来,学校再跟家长做进一步沟通。” 魏淼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他就是护犊子,欺负他就算了,还欺负他班小孩儿,他这个老师就算不当了,也绝对不能忍。 他没直接去找当事人,而是花了整整一天从宿管问到寝室楼里的其他学生,越问越生气,果然是他对同学们的生活关心的不够,竟然让他班学生被塞进别班寝室,跟几个不好相处的富家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久,他这个班主任实在太失职了。 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桑阳已经等在那里了,小孩儿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魏老师,昨天晚上我跟室友打架,不关王恩铭跟孟向愚的事,怎么处理我都可以,能不能别给我妈打电话。” 魏淼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拍拍少年的肩膀,“上课去吧,不用怕,老师会保护你们的。” 桑阳看眼似乎比他更需要安慰的魏老师,点点头,知趣地不再多说。 王恩铭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有先见之明,入校时把留给学校的家庭联系电话给改了一下,虽然这事儿就算他爸知道了,也只会挺他,不会揍他,但能给他们少添点儿麻烦,总是好的,而且城哥也说没事儿,城哥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 孟向愚稳如泰山,直到家里电话打来,他才提着东西回去,果然一进门就见那个女人装模作样,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恶心。 孟繁昌冷着一张脸看着吊儿郎当进门的儿子,“说说你干的好事吧!” 孟向愚冷笑一声,“我也觉得是件好事,桑阳,我班班长,学习好,品德好,脾气好,工作认真负责,对同学也处处关心,他爸是煤矿工人,去年死在矿井里,他妈辛辛苦苦在家种地,人凭本事考进一高,他招谁惹谁了?你儿子领着两个跟班在寝室天天挤兑他,欺负他,瞧不起乡下人是吧?”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看父亲身后的女人,“也不想想自己又是从哪儿来的。” 孟繁昌看眼委屈的妻子,“小愚说的都是真的吗?” “繁昌,你的儿子你应该知道啊,小睿听话又懂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孟繁昌听见妻子保证,立场又坚定起来,“小愚,你不要因为自己心里不满,就胡乱找原因对亲哥哥动手!” 孟向愚把根本没放下的书包甩上肩膀,“你不相信自己的乖儿子是那副德行,可以叫人去查,你想出气,也可以叫学校开除我,反正我也是花钱进去的,你认这个亲儿子我没意见,可是亲哥哥,别说我妈不在了,就算还在,她也不会允许我承认这三个字。” 孟繁昌神情一震,他自认在工作上一向兢兢业业,认真负责,可家事从来力不从心,听到小儿子这么说,他一时无言以对,的确是他先对不起妻子,可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让小睿母子流落在外吗? 于秋莲暗恨,她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处事摇摆不定,刚刚还咬牙切齿说要好好收拾这个臭小子,结果三言两语又开始质疑小睿的人品。 孟向愚懒得再跟这两人啰嗦,“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人是我打的,跟别人无关,想找事儿冲我来,我想爸你应该不希望家庭矛盾上升为社会丑闻吧?” 孟繁昌看着小儿子扬长而去,气得脸色铁青。 第59章 妈相中了 九点四十分,薄闻舟准时来接魏老师放学,魏淼严阵以待,见谁怼谁,跟校领导吵了一整天,早就筋疲力尽,出了校门,看见男神的车,烦恼气闷才开始往开心里转,他打开车门,不仅看见薄闻舟,连豆豆也神气活现地坐在儿童座椅里冲他张牙舞爪咯咯笑。 “豆豆怎么也来了?” 薄闻舟看眼天天见长的儿子,“姨跟姨夫晚上去社区活动,带着孩子不方便,我就把他带出来了。” 魏淼坐进后座,把豆豆从儿童座椅上解下来抱进怀里,“调皮没有?” 薄闻舟看着后视镜里亲热的一大一小,面带微笑,“我告诉他要来接淼淼,所以今天特别乖。” 魏淼叫他逗笑了,他摸摸孩子的小脑袋,果然有了孩子才会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情,他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爸妈一句话也没骂他,这几年所有与之有关的话题更提也没提过,他知道父母在担心什么,他心里又何尝不害怕,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将来连爸爸妈妈也不在了,只剩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睡去,又从空荡荡的房间里醒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每每想到那个场景,他都会害怕得彻夜难眠。 也许是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豆豆在怀里不安地动,薄闻舟没回头,可他也察觉出对方心情的转变。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魏淼叹口气,“我们班几个学生,把市长的儿子给打了。” 薄闻舟诧异,“市长的儿子?” 魏淼点点头,“是啊,学校要处理他们,可也不全是他们的错,明明是对方欺负人。” 分卷阅读107 薄闻舟不太明白具体情况,但见他一脸疲惫,也不再多问。 进了小区,他把一大一小送到楼道口,魏淼看着他,“上去坐坐吗?” “不了,你应该很累了,快上去早点休息吧。” 魏淼心里有点小失落,但知道对方也是关心他,“那好吧,你回去也早点休息。” “替我向姨和姨夫问好。” 魏淼把孩子抱过去,“豆豆,跟爸爸亲亲再见。”怀里的奶娃嫌弃地亲了老爸一口,扭过身就把脸埋回了他胸口。 薄闻舟早习惯了这种区别对待,又跟人说了两句话,这才像平时一样,目送对方上楼进家门,然后转身上车离开。 魏爸魏妈参加活动已经回来了,吴金丽瞧见儿子一个人上来,开口问道,“闻舟呢?” 魏淼顺嘴说道,“不早了,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不让人上来呢,妈还特意煲了汤。” 魏淼挤出一个幽怨的神情,“妈,你现在疼他胜过疼我了。” 吴金丽跟老伴对视一眼,这事儿两人私底下琢磨好长时间了,一直没敢问孩子,可儿女事不能拖,她也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他给老伴使了个眼色,魏新国心照不宣地打个呵欠回卧室睡觉了。 吴金丽把儿子拉到沙发上坐下,“淼淼,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闻舟。” 魏淼的心蓦地一沉,想也不想就张口反驳,“妈你说什么呢!” 吴金丽摇摇头,“淼淼你别跟妈撒谎,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还不知道吗?你这孩子就不是会撒谎的人。” 魏淼被妈妈问得特别难堪,“妈,你别问,也别胡思乱想,没有的事儿,也不可能有的事儿。” 吴金丽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妈又不是反对,你急着说什么不可能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跟你爸都不勉强你,可你后半辈子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过吧,闻舟这孩子,万里挑一啊,我跟你爸怎么看怎么喜欢,你这辈子真要是……反正妈这一关,只有闻舟能过。” 魏淼气坏了,他猛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妈,你怎么能有这种自私的想法呢?” 吴金丽没想到儿子反应会这么大,“淼淼,你怎么能说妈妈自私呢?” “妈,你怎么会想到要把我这样的人塞给豆豆爸爸呢,别说他没病,就是有病,也合不着给我这样的人糟践。” 卧室门“砰”得一声带上了,魏新国从房间里走出来,跟老伴互相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担忧的神情,他们原以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件事对孩子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魏淼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他当然喜欢豆豆爸爸,可就是太喜欢他了,所以才更明白两人的差距。 薄闻舟自然不知道魏家晚上发生的争吵,他一到家就给大表哥去了个电话。 “闻舟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薄闻舟想起今天晚上魏淼说的事情,“大哥……你被打了?” 胡翊翔愣了半天,又哈哈大笑,“闻舟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我怎么会被打?” “翊飞表哥呢?” 胡翊翔听了更笑,“他你还不知道么?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儿,他能吃别人的亏吗,闻舟啊,你到底怎么了?” 薄闻舟不知内情,也不便多问,只好调整语气,“没事,大哥,应该是我听错了。” 胡翊翔笑说,“爸念你好几回了,有空带豆豆来玩。” “我知道了,大哥。” 两人又闲聊几句才挂断电话,薄闻舟有点烦恼,小魏老师班里的学生,打了市长的儿子,可胡翊翔,胡翊飞一个在研究所上着班,一个在部队带新兵,无缘无故怎么会跟在校学生扯上关系,难道他大舅胡市长还有私生子在外面? 胡国庆刚要睡着就猛得打了个大喷嚏。 床边的妻子嫌弃地翻了个身,“打个喷嚏也这么大动静儿。” 胡国庆拉拉身上的毯子,“奇了怪了,这天儿怎么说凉就凉了。” 孟向愚了解他父亲的脾气,孟繁昌不会允许家庭矛盾影响他的声望与仕途,更何况还有老人家替他撑腰,韩哲房致远扒着孟启睿,说到底也不过是两家父母在想方设法讨好孟副市长,孟副市长想把事情压下去,这俩小子那顿打也注定跟孟启睿一样,白挨。 所以没等薄闻舟去找市长老舅了解情况,这件事就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只是魏淼被妈妈一句话戳破心思,从此再也不能若无其事地装鸵鸟,可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有尽量跟那个男人保持距离。 市一高历史悠久,听说校史长得能追溯到解放前,不管学生怎么想,反正学校对校庆活动一向重视非常,不仅市领导,教育局领导,周边学校校长、副校长、优秀教师,包括一些本地文艺界人士、社会名流都在受邀之列。 杨冬就着小咸菜狼吞虎咽吃着热腾腾的白米稀饭,一边吃一边嚷嚷,“哎哟,我的妈,自从住进了老王这猪圈,我早上就没吃过一天热饭。” 王恩铭给了他一脚,“你他妈天天睡得跟死猪一样,敲锣打鼓都叫不醒,见天儿迟到,怪我了还!” 孟向愚又夹了一筷子酸豆角,“ 分卷阅读108 这个也太好吃了!小绵羊你哪儿买的?” “我妈在家自己腌的,临走给我带了点儿。” “真下饭,我能再吃三碗。”杨冬幸福地说。 “猪吧你!” 桑阳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其实不太会烧饭,平时大家也都在学校食堂吃,今天正好赶上周末,而且来时带的咸菜还有,就心血来潮熬了一锅稀饭,从那天晚上起,他就住进了这栋房子里,房子两层楼,特别大,但兴许是人多,一到早上起床和晚上回家,就显得格外热闹和拥挤。 他才住过来的时候,特别不习惯,他一个人住一个朝阳的大房间,王恩铭既不向他要房租,也不叫他出水电,他从小就不习惯受人恩惠,因为条件有限,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如数偿还,他忍不住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晚王恩铭他们翘课打球去了,陈未跟他先回来,他一进门就连连惊呼,“天哪,猪窝真变宫殿了!” 借着这个话题,陈未跟他聊了很多。 他说,我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你根本无法想象。 他说,当有人真心对你好,太过计较付出与回报,不仅对自己,对别人也是一种负担。 他说,能与善意对等的只有真心,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他说,世界上有很多珍贵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哪怕别人捧到跟前,他们却还矜持得不好意思伸手。 他说,你从寝室搬回家,为什么还过不出最舒适的状态,难道做你的朋友和家人就这么难。 那天晚上,他也想了很多,想通以后,他不再累死累活打扫房子,不再时不时问他们有没有要洗的衣物,不再每天等在门口叫他们起床,他尝试着不去时时刻刻都在意其他人的存在,并且努力去寻找那一种与家人和朋友相处的“最舒适的状态”。 杨夏跟谭爽过来的时候,四个男生正在吃早饭,杨夏一进门就嚷嚷,“哥,晚上给我占两个座儿啊!” 杨冬抬起头,“占座儿?” “对啊,你们学校今天不是有校庆晚会吗?” “那有什么好看的,我都准备搁屋里睡觉呢。” 杨夏上前抢走他的碗,“占不占,不占不让你吃。” 杨冬认命,“占,占!你要来能不给你占么,就算我不占,自家妹子,老王也得给你占哪!” 第60章 校庆晚会 王恩铭拍拍胸脯,“那是,肯定给你占个最好的,早说你们来,我们也报个节目亮亮相啊!” 谭爽不以为然嗤笑一声,“得了吧,谁看你啊,衰样儿。” “哎咦,这话我可不爱听啊,那你俩这是冲谁来的?” 杨夏也不跟他卖关子,“你们学校大手笔,听说今年请了N大的合唱团,他们去年可是在世界级音乐会上露过脸呢。” 王恩铭“嘁”了一声,“什么合唱团,那是你老哥没开嗓。” 杨夏直摇头,“你那公鸭嗓,还是算了吧。”她瞅了一圈,“未未跟城哥没过来吗?” “人俩大早上不在家滚被窝,过来干嘛。” 杨夏听了也没多说,她上次跟陈未说想喝亲亲茶,但店面离她学校太远了,陈未就给了她一箱独立分装好的原料,让她拿回去自己煮,她在寝室试了一下,不一定要用煮的,开水冲泡一下口感也很好,没两天她那一箱就让同学抢光了,而且好多人追着问她买。 天下着毛毛雨,陈老板穷浪漫在旧货市场淘了一台留声机,搁家里放青藏高原,结果调音的地方是坏的,吵得邻居差点把家里大门叫破。 姜城叼着烟,简单粗暴,钳子起子一块儿上,三两下把东西拆得七零八落,陈未正感慨一笔银子打了水漂,谁知道重新装上以后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窗帘都拉开,屋子里还是很暗,细细密密的小雨淋花玻璃窗,天边的乌云飘过来又飘过去,好像正在犹豫这雨还要不要再下下去,死而复生的旧机器放着温柔旖旎的老情歌,姜城靠在沙发里,抱着怀里吃零食的大毛熊,“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 毛熊回头瞪他,“干嘛?” 姜城实话实讲,“好热。” 陈未看看自己身上的毛绒睡衣,“我穿成这样都不热,你热个什么劲。” “还没到冬天,你用不用穿成这样。” 陈未理直气壮道,“怎么不用啊?那么可爱。” 姜城揪一把熊耳朵,“你难道不觉得你已经过了装可爱的年纪?” 陈未咔嚓咔嚓把剩下半袋薯片也吃完了,他好像的确又长了一岁,个头也不知不觉蹿了半截,“过了吗?我还想在你跟前装一辈子可爱呢。” “你从前天晚上开始就赖在我身上了,能让我自由活动会儿吗?” 陈未知趣地把屁股从他大腿上挪开,姜城拍拍被人坐麻的腿,跟窗外的阴雨天一样,一脸颓废。 陈未伸手摸摸对方早上刚理的头发,“下次不去那家理发店了,给你剪得那么帅,给我剪得跟狗啃的一样。” 姜城看看他脑门上参差不齐的刘海,忍着笑站起身来,走进卧室,站在镜子前整整头发,一边换 分卷阅读109 衣服,一边对仍旧瘫在客厅里的人说,“赶紧起来吧,晚上不是还要参加校庆。” 陈未也跟着走到镜子前面,“你又不用上台,要不要搞那么帅。” 姜城身子一歪,重重靠上衣柜,“就不能让我稍微有点儿人样么,再说校服一穿,谁看得见谁。” 陈未想想也是这个理,反正这人晚上要坐他旁边,他看得见!想到这儿他赶忙兴起地拿出被理发师强行推销的发胶和啫喱,“来来来,我让你帅出宇宙!” 音乐厅里忙成一团,最后一场彩排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校庆活动高三照例不参加,高一高二是主力,节目上又以高一为主,曹波扯扯颌下的领结,热得有点儿烦躁,他是晚会的主持之一,寝室出了那档子事儿以后,他三个哥们儿一直没来上课,他也是前天才打通房致远家的电话,所幸人都没事儿,可叫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事儿竟然就这么算了,连平时脾气最冲的房致远都支支吾吾在电话里说别再提了。不提可以,但就这么算了,那肯定不行。 薄闻舟每年都会收到一高的校庆邀请函,今年却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他坐在前排的贵宾席上,下意识朝后排看了看,坐在他边上的市长胡国庆见状开口问道,“找什么呢?有熟人吗?” 薄闻舟也不瞒,“嗯,有一个。” 胡国庆笑说,“我说你小子今年怎么破例跟我一块儿来了,去找找吧,张秘书今晚有事儿过不来,正好我边上空个座儿。” 薄闻舟点点头,起身离席出去找人。 礼堂很大,学生都是老师带队按班级位置就座的,薄闻舟很快就找到了九班,魏老师还在门口焦急等待没入场的学生。 他上前轻轻拍拍魏老师的肩膀,魏淼回过头,又惊又喜又一阵眼晕,豆豆爸爸穿了一身很正式的西装,他昨天还听班里女生嚷嚷着要拜倒在某某明星的西装裤下,今天见了这人,感同身受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来了?” 薄闻舟耸肩,“找朋友要了一张邀请函。” 魏淼忍不住笑,“早说你来,我替你占座就好了,礼堂这么大,坐不满的。” 薄闻舟笑说没关系,“跟我到前面去坐吗?” 魏淼有点儿为难,他是班主任,自然要看着自己的班,可还没等他开口拒绝,手里的名单就被人贴心地拿走了,姜城捏着花名册给了自个儿班主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去吧,一个都少不了。” 魏淼面红耳赤地被人带到前排,径直坐到了市长身边,薄闻舟开口介绍,“大舅,这是魏淼,高一的班主任老师。” 胡国庆没有一点市长架子,急忙起身跟身边的年轻人握手,“你好啊,魏老师,我是闻舟的大舅。” 魏淼也赶忙跟人握手问好,“胡叔叔好。” “好,快坐,快坐。” 坐在第二排的校领导面面相觑,又纷纷把意外的目光投向坐在中间的校长,吴校长也是一头雾水,淼淼竟然跟市长这么熟? 胡国庆一来就让人把桌上的名牌收起来了,说是今晚又不是开政府会议,不要让官僚作风蔓延到学校里来,学校哪敢违背市长的意思,这话一说就赶忙让人把牌子都撤了,所以魏淼虽然知道坐在第一排的肯定都是重要人物,却并不知道挨着自己这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就是市长,自然也没有心理压力,反而还跟人聊得很投机。 几个校领导在后面听得心里打鼓,暗暗后悔,早知道这小子关系这么硬,平时就该客气一点儿的。 孟向愚叼着笔杆子生无可恋地站在过道上负责本班签到,班主任一走,陈未就把姜城拽回去,把他踢出来了,明明不是他揽的事儿,凭什么又是他来顶? 晚会按部就班地举行,校长书记挨个讲完话,节目正式开始,杨夏急吼吼地要来,其实没什么意思,除了她期待的乐团还在期待之中,剩下的也就都是歌唱祖国那些领导喜欢,学生犯困的老掉牙节目。 魏淼本来也已经昏昏欲睡了,台上点出薄闻舟的名字却立刻把他惊醒了,他听着主持人念出的那一连串吓人的头衔,半天也没能跟坐在身边的孩子他爸联系到一起来,对方看到他意外的神情,只冲他微微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即应声离席。 那人走上讲台,还未站定,台下的学生就爆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头衔学问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长得帅,更何况不仅人长得帅,看起来还很有学问。 薄闻舟本就经常在大学交流讲学,这种场合更是连草稿都不用准备,应校方邀请,他给学生们做了个简短的讲座,意在鼓励大家好好学习,他认为这个东西不必刻意强调,所以只是随性地跟学生们谈论了一些人文地理,世界风情。 台上老师风趣幽默,英俊潇洒,见多识广,各科知识信手拈来,说话的时候台下尖叫声欢笑声从头到尾就没断过,并且还不时有学生高声询问,以后考哪个大学才能听薄老师的课。 薄闻舟笑着历数了几个学生们很少听说的大学名称,魏淼不知道同学们听明白了没有,他却清楚,对方说的那些全是国外很厉害的大学。 魏淼很替豆豆高兴,有这样优秀的父亲,豆豆以后也一定能成为和爸爸一样优秀的人。 老 分卷阅读110 师同学们坚信这必定是晚会的最高潮,因为男神入座以后,观众的热情虽然久久未能平息,但这样一来后半场就显得更没意思,要不是各班班主任盯着学生,估计礼堂早就跑得没人了。 曹波负责最后一段结束串词,他妈年轻的时候是电视台主持人,这一套早就熟悉,他步履沉稳地走上舞台,照例对演员表示感谢,却在宣布结束的前一刻,话锋一转,笑得别有深意,“下面就是我们本场校庆晚会的压轴大戏,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高一(9)班,桑阳,陈未为大家带来‘无限精彩’。” 曹波刚才就跟搭伴主持人知会过临时增加的节目,所以身旁的女主持也不疑有他,默契地在旁配合。 陈未正想快点结束,和他男人出去散个步,顺便吃个宵夜,再回家腻歪一会儿,那边就听见台上有人喊他名字,不仅他傻了,桑阳也傻了。 “我们……什么时候报的节目?” 第61章 拿来疼爱的 魏淼也担心地把目光转向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按说报节目他这个班主任不可能不知道啊? 主持人话音落了半天,演员却始终没有就位,曹波站在舞台上好整以暇地活跃气氛,“是不是大家的掌声不够热烈呢?我们的演员在哪儿呢?” 观众们当然最喜欢出状况,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越接近尾声,反而越亢奋,一听这话,连连格外配合地大声鼓起了掌。 陈未不服软,他冲姜城拍拍胸脯,走过去把桑阳拉起来,“上就上,谁怕谁!” 观众一看演员起身出现,欢呼顿时更加热烈。 桑阳跟着他一边朝舞台上走,一边担心地问,“可咱们表演什么啊?” 陈未哪儿知道,“先上去再说。” 孟启愚拍拍王恩铭的肩膀,“我看,一班那小子作弄咱们呢。” 王恩铭也担心地看看说上就上的俩人,把脑袋扭向后排的老孟,“怎么办?” 孟启愚跟着看向姜城,把问题甩给他,“怎么办?” 姜城听着那俩小子杵在台上嘿嘿傻笑,台下也笑傻子一样哈哈大笑,他烦恼地扶着额头,“大鱼,你跟阿铭,叫上冬子,去后台准备东西,谭爽帮个忙,配合一下键盘,涂娇娇你跟杨夏去后面看着灯光和音响,有人想玩,那就陪他玩玩。” 陈未一早就叫姜城惯得天不怕,地不怕,这事儿明摆着有人想叫他们出丑,他偏不,他拽着桑阳大大方方站在舞台中央,还像模像样试了试话筒,“我跟桑阳也没有什么才艺,下面呢,就由我们给大家讲个笑话,希望大家乐一乐。” 桑阳听了,在观众们期待的眼神的中,强行挤出了一个苦笑。 陈未清清嗓子,就着扩音器,“桑阳啊,我问你一个问题,有一天,一颗绿豆从二十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它变成了什么?” 桑阳没听说过这个烂大街的笑话,顿时懵一脸,真情流露道,“什么?” 陈未夸张地说,“红豆啊。” 桑阳不解地瞪大眼,“为什么啊?” 陈未认认真真地说,“因为……它流血了。” 底下的观众一边笑一边喝倒彩,王恩铭也气得大骂,“这俩二傻子!” 杨冬匆匆忙忙调好设备,“好了!” 高小美强行掰着他的脸,“哎,你别动了,一会儿妆花了!” 杨冬郁闷得翻白眼,“都这个时候了,画什么妆啊!” 涂娇娇总导演一脸严肃地瞥了眼安安分分被人捏着脸上粉的姜城跟孟启愚俩人,“一看你们就没表演经验,上台不化妆,长得再帅也能被灯光打成路人甲。” 王恩铭也不耐烦道,“快着点儿吧,姐姐,一会儿他们撑不住了。” 魏淼也看出来了,这俩孩子是真的没有准备,薄闻舟在旁担心地问,“这是临时决定的么?” 魏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陈未一连说了两个冷笑话,正在绞尽脑汁想第三个,全场灯光突然叫人打灭了,陈未跟桑阳被人拽到后面,一人手里塞了一只铃鼓。 涂娇娇抢过话筒,用她那比主持人还标准的普通话通报节目,“希望刚刚的小节目能够博大家一笑,下面将正式由高一(9)班带来本场晚会的压轴节目——无限精彩。” 灯光先打在王恩铭跟他身前的架子鼓上,他本来就打得好,在吉他的配合中,开场就把表演秀成一段开门红,引得全场尖叫。 黑暗中先是叫人浑身燥热的劲鼓,接着是带动气氛的电吉他,再下是谭爽手里行云流水的键盘,伴着“铿”得一声定音落下,舞台灯光猛得亮起,直把欢呼声带向高潮。 乐队几个都不是怯场的人,台风站位个个没得说,姜城毫无疑问站了主唱的位置,涂总导演很会造势,非要安排他最后一个上场,他听着几乎把他耳膜都震破的尖叫声,开嗓起音又稳又漂亮。 他是土生土长的津江人,口音纯正地道,索性就选了一首大家耳熟能详,节奏感强能带动气氛,还中规中矩的粤语老歌,最关键的是,陈未喜欢。 陈未站在舞台上,也和观众 分卷阅读111 一起在尖叫,他从来不知道他男人还会唱歌,而且一开口就把他帅哭了。 这是他最喜欢的歌,几乎每一句歌词都在诉说他过往的命运,灵魂日夜漂泊,人生太多曲折,命运不止一次恐吓他,让他觉得做人全无趣味,心酸,哭泣,时常想放弃,但他遇到一个人,像灿烂的红日之火,把他照亮,将他点燃,并且愿意许他相伴共度余生。 “……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一生之中兜兜转转那会看清楚 彷徨时我也试过独坐一角像是没协助 在某年那幼小的我 跌倒过几多几多落泪在雨夜滂沱 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从何时有你有你伴我给我热烈地拍和 像红日之火燃点真的我 结伴行千山也定能踏过 让晚风轻轻吹过 伴送着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让晚星轻轻闪过 闪出你每个希冀如浪花快要沾湿我 ……” 姜城显然很会掌控现场气氛,几个小子难得上台秀一秀,他自然也愿意让他们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晚上,所以现场在他这个主唱有意无意的带动下,高v潮就没有间断过。 一首唱完交差,涂娇娇这个临时主持又撺掇着现场观众疯喊“再来一个”。 姜城无可奈何,只能起了另一首歌的调子,只不过带了一段,就把主场交给了杨冬和孟启愚,自己专注拿低音贝斯跟他们伴奏。 “…… 无聊望见了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 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 谁人定我去或留 定我心中的宇宙 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孟启愚嗓音低沉有力,又唱的是他最喜欢的乐队的歌,台上表现力不比姜城差。 “问句天几高心中志比天更高 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 OH… 我有我心底故事 亲手写上每段得失乐与悲与梦儿 OH…纵有创伤不退避 梦想有日达成找到心底梦想的世界 终可见 ……” 音乐与理想并肩,王恩铭一心想组乐队,这一次终于过了一把万众瞩目当明星的瘾,他知道城哥愿意上台,除了为陈未解围,有一半是为了帮他完成心愿,他玩得很爽,只是玩罢就把组乐队的念头放下了,有这一帮默契的朋友在,什么都能陪他玩,还要什么乐队。 因为临时增加的压轴节目和现场经久不息的火热气氛,本来十点就能结束的晚会,一直持续到十一点过,狂热的粉丝还久久不愿散去。 曹波原本都计划好了,如果那两个小子出丑就把事情推给九班班主任,就说是他们班老师见别班都有节目临时要求加上去的,可没想到真叫他随口想出的一个词说中了,就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确精彩。 节目失败,可能会如他所愿,但节目成功,却不会有人追究个中的曲折,况且九班班主任跟市长那么亲近,校领导也心照不宣,全当是魏老师为了讨好胡市长的刻意安排,不作多问。 校庆晚会过后,九班红遍全市,一夜之间多出很多名号,比如偶像(9)班,男神(9)班,明星(9)班等等等等,男神们走到哪儿都万众瞩目,班里人自然引以为荣,那晚以后,陈未多了一个新的口头禅——一切都是命。 有些人注定藏不住,与其白费力气,不如豁出去了,他也放开胸怀,随大家看,随大家花痴,反正人是他的,他心情好了还会帮忙递个情书礼物,酸溜溜帮着传个话什么的。 魏淼觉得带班并不像别的老师说得那么累,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同学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大事问姜城,小事找班长,学习找陈未,感情问题还有涂娇娇这个知心姐姐,至于总替他们背黑锅,在校领导面前挨批的班主任,大概就只有拿来疼爱了。 晚自习的时候天上突然开始响闷雷,魏淼走到教室外看看天色,决定提前放学,叫走读的同学赶紧回家,住校的快回寝室,免得一会儿淋雨,同学们自然欢呼雀跃,他赶忙朝大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交代同学们悄悄地走。 学校不是每天都有领导巡视晚自习,毕竟领导也要下班,魏淼把学生们都送走,自己坐在教室里等放学铃。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妈已经给豆豆换上了棉衣,他很高兴,薄闻舟的家人一开始都认为豆豆不会说话,但是他们不知道,豆豆只是不会说汉语而已,用法语不仅会叫人,还会唱儿歌,他学会的第一个汉语词汇是淼淼,而后是奶奶,爷爷,再然后才是爸爸,只不过每次让他喊爸爸,他都不情不愿的。 魏淼不由得又想起了豆豆爸一脸委屈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他跟妈妈发过脾气以后,爸妈就再没提起那件事,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生活对他来说脆弱得不堪一击,经不起任何波折与变故,他对人生没有奢望,只希望现在的幸福能不被打扰地维持下去。 分卷阅读112 陈未跟姜城前脚刚跨进楼道,后脚大雨就轰隆一声从天而降。 “我的妈,好险,差一点儿淋成落汤鸡。”陈未进门一头栽进沙发里,无比庆幸地感叹道,“这是夏天的暴雨攒着没下都放冬天下了吧,老天爷也抽风。” 姜城不理他,陈未自己从沙发上爬起来,“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姜城看他一眼,“为什么?” 陈未指指外头,“打雷我多怕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怕这个?”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姜城给了他一个眼刀子,“谁教你的?” 陈未跳到他背上,手脚并用把人缠结实了。 姜城命令,“下去。” 第62章 留宿 “我不。” “蹬鼻子上脸是吧?” “那你答应晚上一起睡!” 姜城不耐烦地把人背进卧室,扔到床上,就是他不答应,这小子也会半夜来爬床吧? “睡可以,但你给我老实点儿。” 陈未看着对方转身进浴室,郁闷地冲人后背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不会真是“X冷淡”吧? 冬天很少下这样的瓢泼大雨,魏淼关灯锁门,走出教学楼,他办公室备了伞,但雨太大了,雨伞根本遮不住,走到校门口时身上就已经湿透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的大雨中,天上还在扯闪打雷,他有点儿害怕,不敢再走了,赶忙合上伞跑到路边一家已经关门的小商店的屋檐下避雨。 有个远房亲戚今天嫁女儿,爸妈送礼去了,今天回不来,孩子也送回豆豆爸爸那里了,这就意味今晚他要一个人度过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出租车也很难打,魏淼知道不能一直在这等雨停,可他揉揉蹲麻的腿站起身刚想往外走,天上又一个响雷把他吓了回去。 他给自己加加油,打打气,把伞撑开,正要壮起胆子冒雨接着往回去,却听见有人在路上叫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循声望过去,借着一道闪电的光,刚好看见豆豆爸爸浑身湿透,连伞都没打。 “可找到你了。”薄闻舟松口气,抹把脸上的雨水。 魏淼忙上去给他撑伞,“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到变天了,开车过来接你,学校门口没等到,门卫说你刚走,我就顺路过来找一找。” “豆豆呢?你没把他一个人扔车里吧?” 薄闻舟苦笑,他倒是没把儿子扔车里,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给扔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了。 薄豆豆已经长大一些了,虽然依旧很难伺候,却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爱哭,只是大名依然没人给他取。薄闻舟跟几个兄弟的名字都是爷爷取的,老人家过世以后,再下一辈取名这事就没人管了,几个哥哥的孩子,名字一个比一个随便,轮到他这个儿子,薄爸敷衍了事说,不如叫铁柱,薄妈想了好几天,什么薄宝玉,薄悟空,薄金角,他听得直摇头,没有一个想往户口上写,他这个亲爹虽然满肚子学问,可碰上给自己儿子取名字,分分钟脑死。 薄豆豆特别不高兴,两个爸爸都不抱他,不过不抱就不抱,他才不想被落汤鸡抱,湿哒哒的肯定会弄脏他的新衣服。 薄闻舟把孩子跟魏淼送回魏家,“豆豆我看着,你快进去把湿衣服换了,当心别感冒了。” 魏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赶忙拿着换洗衣服跑进浴室,他太不好意思了,豆豆爸就在客厅,就算反复确认浴室的门已经锁好了,而且他也已经一再放轻动作,关小淋浴,尽量不弄出动静来,但洗澡的时候还是克制不住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快速洗好穿好睡衣出来,薄闻舟看着他脑袋上没擦干的乱毛和身上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衣,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这一笑,魏淼更加不好意思了。 魏淼好歹拿着伞,还躲了一会儿雨,薄闻舟什么雨具都没拿就出来找他,比他淋得更狠,魏淼想让他换了湿衣服再走,可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经起身告辞,“不早了,你跟豆豆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魏淼听着外头响亮的雨声,实在不愿意让他现在出门,这么黑,雨又大,就是开车也不安全。 薄豆豆感觉到淼淼爸爸低落的情绪,虽然不知道淼淼爸爸为什么不高兴,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哭了起来,以示抗议。 儿子一哭,薄闻舟只好又把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向全无征兆,说哭就哭的小东西,头疼地看向了魏淼。 魏淼正不知道怎么开口留他,儿子好像哭得正是时候,他一边上前把孩子抱起来,一边劝说道,“豆豆爸,豆豆好像不想让你走,反正今晚爸妈也不在家,你就在这儿过一夜吧,你跟豆豆睡我屋,我睡爸妈那屋。” 薄闻舟没说,他今晚之所以会过来,就是魏妈专门打电话把他叫来的,她说淼淼小时候被雷雨吓到过,碰到这种天气总是睡不好觉,更何况今天一个人在家,希望他没事的话,能过来陪陪他。 对方开口,他自然没有道理推辞,“那……打扰了。” 分卷阅读113 薄豆豆觉得淼淼爸爸又高兴了,所以他马上就打住了嘴里累人的干嚎声,窝在淼淼爸爸怀里不动了。 魏淼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他语无伦次道,“那那……你快进去洗澡,我去给你找换洗衣服!” 薄豆豆嫌弃地瞪着老爸,每次爸爸在的时候,他都备受冷落,淼淼爸爸才抱了他两分钟,就又把他放下了。 魏淼从没考虑过这人有天会在他家留宿,所以眼下全无准备,他把衣柜翻了个底儿朝天,才找到一件从前买大了一直没穿的衬衫和一条短裤,他犹豫地敲敲浴室门,“豆豆爸,这……这换洗衣服,给……给,我没穿过都。” 他话音没落,浴室门就打开了,薄闻舟披着浴巾,接过对方手里的衣服,“谢谢。” 魏淼思想很纯洁,下意识想捂眼,可眼睛却先一步诚实地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薄闻舟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线条却并不夸张,腰细腿长,身材好得像个模特。 魏淼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给孩子化了点奶糊,又去厨房盛出煮好的姜汤,给洗完澡出来的人喂了一碗。 薄闻舟穿成那个样子,自然不好在客厅里乱晃,索性抱起豆豆就直接去了房间。 魏淼给父子俩把被子摊好,“今晚你们就睡这儿,我床挺大的。”他说着伸手摸摸儿子的头,“爸爸累了,豆豆要乖,不要闹爸爸,玩一会儿就睡觉好吗?”他跟小的说完,又给大的交代电灯开关在哪儿,然后把床周围碍事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生怕对方晚上如果起来会磕碰到。 “那你们早点睡,我去爸妈那屋了。” 薄豆豆急了,他有预感今晚可能要跟老爸一起睡,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倒不是说爸爸有什么讨厌的恶习,淼淼爸爸不在,谁给他讲睡前故事? 于是他看那人要走,又抗议的嚎了起来。 薄闻舟无可奈何道,“看样子豆豆不想让你走,你跟他睡吧,我去客厅睡沙发。” 魏淼当然反对,“沙发怎么能睡人呢,客厅又冷,我抱豆豆去我爸妈那屋吧。” 他说着走回床边,刚要伸手抱孩子,那人却开口对他说,“淼淼,一起睡吧,晚上打雷的话,我能看着你们俩。” 魏淼有很多理由说服自己拒绝,但所有的理由在面前人温柔的眼神中都丧失了说服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点点头,爬上自己的床,压着狂跳不止的心,小心翼翼钻进被子里。 薄豆豆躺在两个大人中间,挠挠魏淼的脸,眼睛直勾勾床头的睡前故事小人书。 魏淼把书拿过来,翻到折角的那一页,打算给豆豆接着昨晚的往后读。 薄闻舟接过他手里的书,“你睡吧,我来给他讲。” 难得爸爸想表现,魏淼也没和他争,听话地重新躺回被窝里。 “三个兔宝宝要去看望奶奶。 兔妈妈说,太阳太晒了,给你们一人一把小伞。 穿红色裙子的兔宝宝举着小红伞。 穿蓝色裙子的兔宝宝举着小蓝伞。 穿黄色裙子的兔宝宝举着小黄伞。 三个兔宝宝唱着歌,向奶奶家走去。 ……” 薄闻舟压低声音,看看儿子大睁的眼,又看看魏淼安静的睡颜,对调皮不肯睡的小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伸手关了床头灯,也放下书阖眼睡下。 薄豆豆很生气,还没把他哄睡,自己就睡了,他故事都还没听完。 薄闻舟才懒得理会那么多,在心里对儿子说了声抱歉,然后自己就真睡了,天知道他白天赶了一天论文,现在到底有多累。 魏爸魏妈第二天早上到市区已经八点了,魏妈一进小区就认出了豆豆爸爸的车,她激动地扯扯魏爸的袖子,“嘿,老头子,快瞧,闻舟的车,就说闻舟这孩子靠得住!” 魏爸尴尬地瞪眼自家老婆子,“你别弄不好,反倒坏事儿。” 魏妈不理他,“哎呀,先上去看看。” “人还没走呢,现在上去合适吗?” 魏妈白他一眼,“不想上去你就在这儿呆着。” 吴金丽悄悄打开大门,放轻脚步走进去,没在客厅看见孩子,再往卧室方向走,儿子的房间恰好虚掩着没有锁,她透过门缝看进去,刚好瞧见豆豆拱在淼淼怀里,淼淼和豆豆一起偎在闻舟怀里,父子三人睡得正香。 她忙又不声不响从家里退出来,从外面重新把门锁好。 魏爸刚上了一层,就看到孩子他妈乐呵呵从楼上下来,“怎么又下来了?” 魏妈朝他使了个噤声的手势,风风火火把人从楼道拽出去,“你小点儿声,孩子们还在睡呢。” 魏爸听了直瞪眼,“八点了还睡?还上不上班了?” 魏妈不耐烦地说,“你叨叨什么呀叨叨,上班能有孩子终身幸福重要吗?走走走,买菜去。” 第63章 赶夜车 “呼,好冷好冷。”陈未夹在人群里走出教学楼,呵出一口白气,兴冲冲道,“中午吃拉面吧!” 王恩铭摇头,“大中午汤汤水 分卷阅读114 水,我才不吃。” 陈未又问孟向愚,“大鱼子,你呢?” 孟向愚也摇头,“我也不想吃。” 陈未拉住姜城,“走走走,他们不吃,咱们去吃,我给你加一张豆皮儿,二两牛肉!” 孟向愚跟王恩铭一前一后站在米饭窗口那条长队后面,王恩铭有点儿后悔,“这天吃面似乎也成。” 孟向愚面无表情地提醒了他一句,“注意影响。” 王恩铭看了眼身后跟着他们俩呼啦啦排过来的一长串小迷妹,生无可恋地把脸扭了回去。 其他窗口的打饭阿姨气愤地瞪着中间那两条长队,陈未瞥眼身后一直排到食堂门口的长龙,接过窗口递出来的热面,跟扯面的大叔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这才跟着姜城往餐桌上走。 姜城淡定地在整个餐厅的注视下闷头吃面,陈未往碗里倒了半瓶醋,酸爽得不得了。 “哇,吃得这么香,好可爱……” “嘤嘤嘤……就是啊,看饿了都。” “咦,看人还是看面呢!” “呸呸呸,少胡说八道,当然看面。” “哎哟,谁信哪!” “怎么看怎么帅,好养眼。” “唱歌也好听。” “别跟我提这个行不行?我肯定是脑子被门板夹了才会想到提前溜,注定本小姐要终身遗憾。” “你这么漂亮上去追啊,追到手天天给你唱。” “去你的,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呢!” 姜城面无表情,生吞硬嚼,吃着碗里难吃得要死的拉面,“你到底在搞什么?” 陈未一脸无辜,装糊涂,“什么什么?” “你说什么什么?” 陈未吸溜碗里的酸汤拉面,“明明比刚开的时候好吃很多了啊。” 姜城懒得多说了,这家拉面窗口是两个星期前才开的,刚开的时候要多难吃有多难吃,这小子却一个星期拉着他吃三回。 吃过饭回到教室,陈未在桑阳座位上瞅了下,然后就跑男厕所去了,进去一看小绵羊果然刚放完水在提裤子。 桑阳系上裤腰带,给他打招呼,陈未凑过去塞给他一把餐劵,“喏,又给我一堆,真是的。” 桑阳有点不好意思,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陈未。” “哎,谢什么,反正我亲戚在食堂,我有好多呢,根本用不完。” 陈未一早就发现姜城在哪个窗口吃饭,那天哪个窗口的生意就特别好,校庆晚会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学校食堂内部人员都有餐劵,可以在食堂随便用,吃什么都能打对折,只是他们一般都在自己窗口自己做自己吃,餐劵反倒很少用。他瞅准了这个新开的,而且生意也不好的拉面窗口,主动跟人商议用明星效应帮他们带客流,条件就是他们得把用不着的餐劵给他,这事别人都不知道,就算对桑阳他也只是说亲戚给的用不完,唯独可怜了他那口子,明明不合口,一个礼拜还得吃上两三回。 王老板财大气粗,儿子又是心头肉,王恩铭住的那栋“别野”家具也好,电器也罢,几乎一样不缺,就连电话也是每个房间一部,桑阳从前住寝室的时候都是买的电话卡,现在打房子里的座机也不清楚电话费每月都怎么交,更不想让妈知道他跟室友闹矛盾,从学校寝室搬出来的事,所以仍旧维持着从前的通话频率,每周五给妈打一个。 桑阳有些担心,上个礼拜五,小卖部的老板娘说,村里新建了个厂子,妈在厂里找了个活儿,加班来不了。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这个礼拜五一放学就慌忙急火跑回家给妈打电话,七点打的时候没人接,八点依旧没人接,九点再打小卖部男老板才慢腾腾把电话拿起来,懒洋洋问了句,“谁啊?” 桑阳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哗啦啦的麻将声,焦急地问道,“叔,我是街口那家的桑阳,能麻烦你喊下我妈吗?” 男人打了个呵欠,“桑阳啊,你妈接不了电话了,在家躺着呢,出不来。” 他这边刚一说,牌桌上的老板娘顿时跳起来气哼哼地大骂道,“你个挨千刀的,跟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老板娘说着一把将电话抢下来,细声细气地安慰他,“阳阳啊,你妈没事,你好好学习,别操家里的心啊。” 桑阳急得不行,“婶子,我妈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吧,求你了!” 老板娘听孩子急得要哭,也左右为难,唉声叹气,“你妈上山刨冬笋,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腿摔坏了,在家躺着呢,怕你担心,不叫我跟你说。” 桑阳手里的话筒“嘭”得一声掉回床头柜上,他二话不说,踢上鞋子就往外头跑。 杨冬正一边儿刷牙,一边儿端着茶缸在客厅里扭,差点叫人把茶缸里的漱口水给撞翻。 孟向愚一把揪住外套都没穿就没头没脑外冲的人,“干嘛去啊,小绵羊?” “我……我有急事儿,我出去一趟!”他说着又迎头往外挤。 王恩铭扛着毛巾从卫生间里出来,“大半夜的,什么急事儿啊?” 桑阳满头大汗,一刻也待不住了,“真……真有急事,我回家一趟!” 杨冬吐掉嘴里的泡沫,赶忙漱了口,“这个点儿回家 分卷阅读115 ?你不会是要回颍县吧!” 桑阳急红了眼,“我……我我我真得回去,我妈从山上摔下来,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现在就得回去!” 孟向愚听了,也担心起来,“可都这会儿了,也没车啊!” 王恩铭撂下毛巾,“你们该换衣服换衣服,我给城哥打电话!” 郑小虎是平安客运公司最好的司机,无论是小面包还是大客车,只要让他把着方向盘,什么路都保证走得平平安安,稳稳当当,他最崇拜的人是他大哥,虽然大哥不让人喊大哥,上班时间得叫雷总,但公司里从司机到小秘,还是全都喜欢喊他大哥,他做梦都想有他大哥那样的派头,四区八县所有的公路,平安客运都能跑,而且全市有三分之一的客车登记在公司名下,黑白两道都说雷总是个人物,有血性,有魄力,还讲义气,弟兄们当然都愿意跟着这样的人物干,只不过雷总常说,公司要有公司的制度,部门要有部门的规矩,我们是正规企业,正经单位,别整得跟过气的流氓一样,掉价儿! 他们当然守制度,懂规矩,毕竟制度和规矩都是跟工资挂着的,财务可不讲什么兄弟不兄弟。 郑小虎虽然也跟同事一起,私底下张口闭口喊大哥,可事实上,公司几百号人,“大哥”哪能认识他这个小虾米。 他今天本来轮休,他其实不喜欢休息,单身汉一条,休息还不如上班热闹,晚上无所事事正想出门喝一盅,房东那竟然有电话找他。 他癔癔症症接起来,“喂,哪个找你虎哥?” “我是雷声。” 郑小虎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吓得差点儿把膝盖磕地下,“我的妈呀,雷总!” “是郑小虎吗?” “是!是!是我!雷……雷总您……您有什么吩咐?” “马上调辆车,把油加满,半个小时以后,在车站等我。” “是雷总!” 郑小虎小心翼翼放下电话,一把拉过房东奶奶,“阿婆,你快打我一巴掌!” 李阿婆刚跟老伴儿拌了嘴,正有火没处撒,这小子还吃了豹子胆往枪口上撞,当即袖子往上一捋,狠狠给了他一耳刮子。 郑小虎一边疼得嘶呵嘶呵直抽气,一边撒丫子往外跑,雷总亲自给他打电话,安排工作,他郑小虎也是一号人物啊! 雷声并不知道手下人是怎么看他的,他只清楚自己跟对了人,今天才能有这番光景,只可惜爹妈没能看到。 郑小虎开了他那辆刚刚维护过的白色小车,空间大,马力足,主要跑县城到市区,一趟能载十来人,他私底下给爱车取了个名字叫小飞侠。 雷声赶到的时候,郑小虎已经等在车站了,“你小子真行,办事够利索。” 郑小虎心里乐开了花,“老大,咱们上哪儿?” “去接我老大。” 郑小虎一愣,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老大上面还有老大,一定比老大更加威武霸气。 两辆车径直开到小区门口,姜城跟雷声有事要谈,上了他那辆SUV,陈未,王恩铭几个陪着桑阳坐上了郑小虎那辆微客。 郑小虎瞪直眼睛想看老大的老大,但貌似上来的都是一群小鬼,八个县里就属颍县远,他刚来公司上班,跑的就是这条线,难怪老大会叫他来,看来老大不仅知道他,还非常的了解他,想到这里,他更加觉得深受鼓舞。 “桑阳,你别担心,你妈肯定没事的。”陈未出声安慰道。 “是啊,小绵羊,咱们这趟就把阿姨接来,往后你天天能见着她。”孟向愚也说。 “咱们楼下还有间大卧,婶子过来就住那儿。”王恩铭拍板。 杨冬把窗户关严实了,“有哥儿几个在,天塌下来你也放一百个心。” 第64章 好朋友 桑阳两眼通红,感激地对朋友们点头,他想说谢谢,却又觉得谢谢太生分了,所以忍着没有开口。 几个人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里难受,也默契地岔开话题,有一句每一句地在夜车上闲聊。 自从坐过姜城的夺命飞车,陈未就一直对汽车这种交通工具有阴影,他趴在窗户上,看着出了市区以后就变得黑漆漆的公路,忍不住对司机说了一句,“大哥,这黑灯瞎火的,你可当心点儿啊。” 郑小虎觉得自己的车技受到了蔑视,他不满地哼了一声,“这条道儿,我闭着眼睛都能开。” 陈未碰了个钉子,虽然对这人的盲目自信心存怀疑,却也不再多说,免得待会儿他真闭着眼睛开起来了。 王恩铭倒是挺喜欢出来玩,自从开学以后,他真是老老实实哪儿也没去,他瞧着窗外时不时闪过的夜景,对孟向愚提议,“哎,老孟,回头跟三水老师商量商量,带班里人出去玩儿一趟咋样?我听说县里头有不少好地方。” 郑小虎听了,兴起地接了这话茬儿,“推荐你们去祁县,哪儿啊,有温泉,春夏秋冬泡一泡,要多美有多美。” 王恩铭追问道,“远不远?路况好不好?都是学生,来回安全不?” “好得很,再说,坐我们平安客运公司的车,你放一百个 分卷阅读116 心。” 放不放心是另说,但陈未很想去,温泉play什么的,真是想起来就亢奋,就算姜冷淡不跟他play,多来几个啵啵啵,也是很令人期待的。 孟向愚琢磨,“出来玩是可以,只是学校现在安全这一块儿抓得严,要是知道了,三水老师肯定又得挨批评。” 王恩铭想了想,“咱们自己组织,自愿报名,应该不关班主任什么事儿吧。” “行,到时候问问,再详细计划计划。” 郑小虎好奇老大的老大,心里跟猫挠似的,他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朝坐在他斜对角的陈未开口打探道,“嘿,我们雷总车上的是谁啊?” 陈总笑眯眯,不想告诉他,“也是我们同学啊。” 郑小虎有点失望,同学?不是老大的老大,难道是老大的老大的儿子?他不问了,这一趟本来就是给老大干的私活儿,电影里经常演,知道太多的那一个通常都死得很快。 市区到颍县足足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再从县城到桑阳家所在的村庄,又花了半小时,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桑阳一进院子就知道不对,妈最爱干净,可眼下不仅院子几天没打理,鸡鸭也都跑得没了影子,他冲进堂屋,推开卧室,只看到黑洞洞的房间里,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桑阳扑上去就大哭起来。 姜城把灯开开,其他人这才看见,床上瘦小的女人,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蜡黄,嘴唇乌青,已经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了。 姜城把哭得六神无主的小绵羊从床前掂开,轻轻掀开盖在女人身上的被子,被子底下右腿肿得很厉害,一看就是伤到了骨头。 将人送到县医院,医生经过诊断没有多说,做了初步处理之后,给出了立即转院的建议。 对桑阳来说,那是个被恐惧和温暖填满的夜晚,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世界上还有朋友可以依靠,那些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陪他坐夜车回家,帮他把妈送到医院,给他加油打气,给他安慰和支持。 桑阳妈妈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被推进市中心医院手术室,几个同学歪七扭八摊在走廊的长椅上陪着他。 姜城跟雷声站在一边,由衷感谢对方的帮忙,“谢了。” 雷声闹了个大红脸,“是不是挤兑我啊?” 姜城笑说,“一码归一码。” 雷声脾气本来就躁,听他这么一说,当时就变了脸,“我就不爱听这话!”他说着给人上了一支烟。 姜城很给面子地接过去,却避开了对方递过来的点烟的火,“医院呢。” 于是雷声也没再抽,他琢磨了好半天,才把近来一直在考虑的事儿说出来,“城哥,你能找人接手平安么?” “怎么,不想干了?” 雷声垂头丧气道,“现在公司稳定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啊,我总不能见天在办公室坐着吧?” “那你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倒点儿地皮,现在村里人越来越少了,都往城里去,城里人一多,自然地就紧,我看有的赚。” 姜城沉默一瞬,“老规矩,要人要钱,做好方案来找我。” 雷声搔搔脑袋,“可我上次赔进去的还没赚回来。” 姜城叫他气乐了,“说的好像你就赔了那一次似的。” 雷声的脸皮挂不住了,他性子急,人又不安分,想一出是一出,赔的没有赚的多,不像他老哥,干一行能一门心思越干越好。 陈未已经琢磨了一路,他见两人说完闲话,赶忙走上去,“雷二哥,有个事儿,我想包你平安客运的车皮,包一年,你明天叫你们市场负责人,评估一下,给我个价钱。” “你干什么呀,包那么多车?” “不是包车,是包车皮,我想在你们车皮上刷上我亲亲茶的广告,你那些车一天得跑多少地方,接送多少客流,现成的移动广告。” 雷声眼睛一亮,“可以啊,你小子!这你都想到了,明儿我就让人给你刷,还谈什么价钱。” 陈未摇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这个必须程式化,要是做得好,将来也是一笔稳定收益,你公司现在可养着几百号人呢。” 雷声想想也有道理,“那成,我回头让小刘找你谈,不过我的车都是往县城跑,你的店又在市区,县城总不能跑到市区来喝茶吧。” 陈未只笑不说话,亲亲茶在市区到目前已有五家分店,但他已经感觉到实体经营的坏处,以他目前的条件,一是不好统一管理,尤其是材料和卫生这一块儿最是麻烦,但上次给杨夏奶茶料的时候,他就在考虑这件事了,既然不再开实体店,那就把亲亲茶做成便携装,到时别说县城,全国各地都能卖。 郑小虎蹲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他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变成一个有稳定工作的好青年,原本以为以后跟着自己崇拜的老大踏踏实实工作就是终点,谁知道老大竟然要撂挑子改行,好在他是一个忠心不二的人,他暗暗决定,老大去哪儿他去哪儿,不过老大的老大,好像也太年轻了点儿。 桑阳妈妈摔得不轻,所幸市医院的医疗条件好,医生又尽责,手术以后,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三个室友连带姜 分卷阅读117 城和陈未也轮流陪床,让桑阳休息。 “妈,你吃水果。” 许志芬见儿子的同学都没在,这才满脸焦愁地问道,“阳阳啊,妈住院,你是不是把钱都花光了?” “妈,你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可你上学也重要啊,你把学费都花了可怎么办哪!” 桑阳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妈,村上都说我为了到市里念书害死了爸,难道我还要为了省学费,任由妈躺在家里?” 许志芬叹气,“都怪我不小心。” “妈,钱没了可以赚,你把身体养好要紧。” 事到如今,许志芬也不好再说,她看看床头柜上堆得满登登的水果和补品,于心不安道,“阳阳,跟你老师同学说,别再买东西了,太破费了,也别再叫你寝室的同学来守夜了,多不好意思啊,而且还有值班护士呢。” 桑阳私下里不知道跟他们说了多少遍了,可也得有人听他的呀,他纠结了好些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讲,“妈,我早就没在寝室住了,我跟寝室那些人处不来,搬到同学家里去了。” 许志芬一听,顿时又急又气要从床上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怎么能住到同学家里去呢?” 桑阳忙安抚她,“妈,也不是同学家,就是王恩铭,你知道的,他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大房子,大鱼跟冬子他们都住一块儿呢。” 许志芬听出来几个孩子合租的意思,稍稍安心一些,“那你付了房租没有啊?” 桑阳本来想说付了,可一想到撒一个谎,又不知道要编多少谎话来圆,还是实话实说道,“没有,他不要。” 许志芬气得摇头,“人家不要你就不给吗?哪有白白占人便宜的。” 桑阳这回特别坚定,“妈你别说了,我占的便宜多了去了,他们对我好,是拿我当朋友,什么也不图的,我现在虽然不能报答他们,但以后总会有机会,太过斤斤计较,那就是我小气了。” “可是……” “没有可是,大半夜帮我找车,陪我回家,妈你住院,也是他们忙前忙后,这样的好朋友我上哪儿找啊。” 魏淼去医院看了几次,桑阳的家庭情况他也清楚,既然家里没人了,他也不主张桑阳妈妈一个人留下乡下,可一场手术做下来,再加上住院费,医药费,桑阳爸爸的补偿款也花得差不多了,真要搬到城里来,吃住,还有母子俩的生计都是问题。 魏淼刚从医院回来,就被魏妈叫住了,吴金丽看着近来总是心不在焉的儿子,“淼淼,闻舟好些天没过来了,你没打电话问问吗?” 第65章 老公飞走了 魏淼愣了愣,“最近……比较忙吧。” 吴金丽瞪眼自己这傻儿子,“忙得连儿子都顾不上了,你不想见人家,豆豆就不想见爸爸吗?” 薄豆豆拿着玩具坐在沙发上看看给他使眼色的奶奶,又看看不说话的淼淼,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想爸爸,还是不该想。 魏淼当然担心,平时豆豆爸就算不来,也会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能不关心,虽然在家里装得若无其事,可他在办公室已经打过好多次电话了,但那边一直是占线。 “那我要不……一会儿去看看?” 魏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还什么一会儿,现在就去!” 魏淼被妈妈轰出家门,打车去了薄闻舟住的那个环境很幽静的高档小区,他不是小区业主,没有门禁卡,物业盘问了他好半天才放他进去。 电梯停在二十三楼,一梯两户的格局很敞亮,他走到左手边的那家门前,按响门铃。 过了很久,门才被人打开。薄闻舟看见来人,微微一愣,“淼淼?” 魏淼见了人更担心了,才几天这人怎么就憔悴成了这副样子? 薄闻舟忙把人让进来,魏淼担心地问道,“豆豆爸,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这几天赶论文,有点累。”薄闻舟说着想给人倒杯水,过去一看才发现水壶早干了,拉开冰箱想拿饮料,冰箱也空空如也,他实在尴尬,“淼淼你等等,我去烧壶水。” 除了书房,其他地方都不乱,而书房乱也是因为书太多,魏淼跟着他走进厨房,厨房没火,连水也烧不成,“你脸色太差了,去医院看一下吧。” “没事,老毛病了。” 魏淼听了更着急,都熬成老毛病了还没事? 薄闻舟从大学那会儿,工作起来就没个准,一做起课题,能在书案上一趴几十个小时,长年累月,颈椎病一直很厉害,疼起来压迫神经,不仅肩颈僵硬,头痛难忍,严重时还会恶心呕吐,反正无法根治,平时稍加注意也勉强能扛住,他就没怎么理会,只是上次淋雨受了凉,回来又赶着做论文,上半身僵得不行,头疼了好几天,止疼药吃了半盒也没有效果。 魏淼强行把人弄到了医院,没想到碰见的坐诊大夫就是上次在曼丽西餐厅的那个相亲对象。 叶明兰问了几个与症状相关的问题,就叫护士带人去拍X光了,魏淼留在她办公室里等,很是不自在。 叶明兰推推脸上的大框眼 分卷阅读118 睛,好奇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魏淼明知不应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谎话,“很久了。” 叶明兰朝他撇撇嘴,她是资深腐女,看见帅哥喜欢帅哥比看见帅哥喜欢自己还来劲,“不说实话,怕我抢你男朋友?一般只有单身独居的工作狂,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但凡有人管管,也不会这样。” 魏淼被人看穿,又羞又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明兰自顾自道,“你放松点啊,不要紧张,我虽然跟他相过亲,可他除了长相,其他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没有你,我们相亲也不会成功,我只是想提醒你,对男朋友要上点心,颈椎病严重起来,不仅影响工作生活,甚至还有可能会导致失明和瘫痪。” 魏淼吓了一跳,“叶医生,那要怎么办?” 叶明兰觉得姓薄的挺有眼光的,她也挺喜欢这个腼腆青涩的男孩子,“药我一会儿看了片子再开,我告诉你些平时需要注意的地方,再传授你几个缓解的小窍门,下次你男人再头疼的时候,帮他按按比吃药管用。” 魏淼把医生交代的每个字都牢牢记住了,可对方似乎以为他们住在一起,每件事都是从同居人的角度来安排的,这叫他有点儿犯难,毕竟他们没真的在一起。 桑阳的事情,早在魏老师开始担心之前,陈未他们几个就已经拿出了决定,还是王恩铭说的,桑阳妈妈住他们楼下那间大卧,至于桑阳的学费和母子俩的生计,陈未决定把亲亲茶在学校附近的那家店面分一部分给桑阳妈,配合亲亲茶卖点小吃,总的来说,学校附近的生意,只要勤勤恳恳地做,总是有的赚,正好他店里有个兼职大学生近来辞职回去准备考研了,课余时间,桑阳也可以在店里客串个奶茶小哥哥。 许志芬是个勤劳本分的女人,她做梦也没想到能在城里赚钱,亲亲茶的生意一直很好,她的小摊子沾光,无论做什么,好像永远不够卖,她原本还愁儿子的学费,可越做越觉得,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她花出去的钱都赚回来,而且还有望支付她应付的那部分店租。 一晃,到了陈未和姜城在一起的第二个新年,只不过这一次,刚入腊月门,他就把姜城撵回了津江老家,没道理他已经把人霸占了一整年,过年还不让他跟家人团聚,而且,又有桑阳母子在,他也不至于孤单单一人。 好在,他也没闲住,亲亲茶出了便携装以后,除了基础产品外,他准备赶在过年期间再干一波,走亲访友,少不了礼物,他计划出几款新年礼盒,这样一来从产品配比、包装设计、广告宣传又有一大堆要操心的事情,而且亲亲茶一开始定位的消费群体主要是年轻人,下一步他想拓宽销路,做一批适合中老年人的养生花果茶来试试水。 要有市场竞争力,首先品质是硬性要求,初期筹备的时候,姜城让人帮他联系的原料供应商是国外一家口碑很好的奶制品企业,茶料是沈非安排的,只是最近茶园附近建了新工厂,土壤污染严重,来年产茶无法保证,陈未只好再另外寻找新的供应商,这一次,他把目标放在了南方,南方水土好,产出的茶叶也多,而且奶茶这东西好像本来就是从沿海引进内地的,茶商应该更明白这一行的需求所在。 姜城和沈非给他安排的人个个精明强干,完全不用他操心,很多事情都是他提出来,然后底下的人评估方案,分析市场,再着手执行。 耿耀文是公司目前的执行经理人,话不多,但办事靠谱,而且效率很高,年前他给陈未知会了一件事,说是他们的奶粉供应商,E国的威廉先生有意向注资,准备从原料供应商变成公司股东,正好下月要来Z国,希望有机会面谈。陈未在实体店的经营管理上没有什么好的想法,目前为止,五家店面对他来说已经是个极限,所以他现在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便携式产品上。面谈的事,陈未想去听一听,毕竟一旦外商注资,公司的性质也就随之改变,听取股东意见,扩大经营在所难免,另外新茶园他也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 即便是这么忙的情况下,他仍然想姜城,想得抓心挠肺,苦不堪言。他保证,他把人送走的时候是真高高兴兴的,半点也没觉得难受,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难受可以突然爆发,没有前奏,直接进入高潮,飞机离地的那一刻,他猝不及防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雷声在旁没心没肺笑得肚子疼,还幸灾乐祸地问他丢不丢人。 陈未没法形容,他只觉得那一刻,三魂七魄都被人拽走了,留下一副没用的躯壳,在原地瞬间腐朽。 魏淼送了薄闻舟一个电子钟,虽然大过年送“钟”,被魏妈骂得狗血淋头,可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到别的了,他又不能时时刻刻在旁提醒,只能买个闹钟,隔半个小时就设个闹铃,提醒他该活动活动,免得颈椎又痛。 “是这儿吗?” “嗯。” “舒服点儿吗?” “嗯。” 男人趴在他床上,魏淼把药酒倒在手心,细细地给他揉,一直揉到对方睡着,才给人拉好被子,出门洗手。 魏妈魏爸在客厅里看到儿子出来,“闻舟今晚上还回去吗?” 魏淼看了眼卧室,轻声说,“睡着了。” 魏爸魏妈点点头, 分卷阅读119 贴心地把电视声音调低了些,魏淼看看表,才八点,他从妈妈手里把豆豆接过来,薄豆豆生气,爸爸好讨厌,每次爸爸一来,淼淼爸爸就不跟他玩了,不仅不跟他玩,淼淼爸爸跟爸爸玩过以后,身上还会沾上一股他不喜欢的药油味。 魏淼真羡慕那人干什么都大大方方的,在他家吃饭大大方方的,留宿大大方方的,连因为饭桌上的一句玩笑话,对着他的父母改口叫爸妈也大大方方的。 妈妈跟胡阿姨很投缘,因为豆豆,两家人也常在一起吃饭,那天饭桌上妈妈逮着豆豆爸就是一阵狠夸,胡阿姨也爱说笑,当时就戏说两家儿子干脆换换,那人说改口就改口叫了爸妈,闹得他老大不好意思。 九班今年几乎每个人都过了个好年,因为班主任发给他们的成绩单,只有各科分数,既没有班级排名,也没有讨厌的年级排名,魏淼认为排名除了给同学们制造压力,其他一点儿用都没有。 第66章 津北路壹号公馆 大年夜,陈未在去新浦的飞机上,糟心的外国人把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大年初一早上,机舱里人很少,座位基本都空着,他问向身边不多言不多语的男人,“文叔,大过年的还让你陪我跑一趟。” 男人笑说,“别这么说,都是为了工作。” 陈未叹气,“姜城在的话,我才不工作呢。” 耿耀文笑出了眼角纹,“应该说,都是为了赚钱。” 陈未表示认同,“我爱钱。” 耿耀文点点头,随声附和,“我也爱。” “所以他才选你来帮我。”陈未说着,也乘兴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老是没机会问的事情,“文叔,你跟姜城是怎么认识的啊?” 耿耀文沉默一瞬,“两年前,我做生意赔了,走投无路想跳海,是阿城救了我。” 陈未诧异道,“文叔,你这么有本事,还会赔吗?” 耿耀文苦笑,“我从前自命不凡,也这么想,但阿城一针见血,他说我做事有手段,无论做什么,总能后来居上,唯一缺少的是就是眼光,所以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赚别人赚剩下的钱,你不一样,虽然目前经验上还欠点儿,可事事能想到别人前头,将来肯定有赚不完的钱。” 陈未很少被人这么夸,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也不用赚多少,能养得起城哥就行。” 耿耀文给他泼了一瓢冷水,“他可不好养,姜家是大族,他将来养的是一族人。” 陈未愣了愣,“他说……以后不会当家。” 耿耀文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愿如此。” 陈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文叔,一族人有多少啊,很难养吗?” 耿耀文狐疑地瞧他一眼,“你不会还想帮他养吧?” 陈未心虚地干笑两声,“我就问问。” 耿耀文慎重地叮嘱道,“不管你跟他有多好,但我劝你一句,姜家的事情不要碰,那是个烂摊子。” 陈未受教地点点头,他有点儿不明白,姜家明明既有人又有钱,怎么会是个烂摊子呢?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放眼望去都是一派萧条景象,老宅里古旧的盆栽又死了几棵,姜城身心俱疲地从吵闹的族会上走开,今年的账目依旧乱七八糟,惨不忍睹,里头的人却还在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没完没了地争吵。 他想找个清静点儿的地方抽支烟,可一出来又碰见姜潼正跟他幺叔在花园里谈话。 姜启琰安慰后辈,说得很轻松,“不用心急,等下批货一到,境况就会好很多。” 姜潼压根儿不信他的话,“幺爷,你知不知道,五少的小同学,自己开奶茶店,一个月就能赚五万。” 姜启琰不以为然,“五万很多吗?还不够一把牌钱。” 姜潼点头,“五万是不多,可是幺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一月都能赚五万,姜家这么多人,难道只能沦落到现在这种坐吃山空的地步?”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城不也是这个意思?但你想一想,就拿你幺爷我来说,江湖上谁不知道我姜启琰,现在你叫我去守着一个小门店,给人赔笑脸,给人端茶煮水,这可能吗?同样的,你三爷手底下,五爷手底下,你几个叔伯手底下那么多兄弟,他们为什么投靠姜家?为的不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风风光光做人吗?你现在叫他们到街上卖苦力,找工作,给人弯腰低头,可能吗?” “坐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风风光光做人?” 姜启琰的脸色不太好看,“你跟阿城那小子穿一条裤子,可我真不明白老爷子是怎么想的,依我看,全家上下,只有阿城最不像姜家人。” “幺爷,你别多想,五少什么都没对我说。” 姜启琰叹气,“姜家这么多年纵横江湖,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一个‘义’字?不是我夸口,姜家的弟兄,个个都是能以命相托的好汉子。姜家现在的生意难做了,不如以前风光了,你就打算让弟兄们出去像牲口一样赚些不起眼的小钱,这要是传了出去,姜家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姜潼哑口无言,他认为对方说得是有道理,但他下 分卷阅读120 意识把那句想问却又无法问的话,留在了心里——如果江湖没有了呢? 姜启琰见他不说话,年轻的脸上又露出长辈应有的关怀,“有些事情,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姜城没听见姜潼再说什么,因为父亲已经从议事大厅走了出来,习惯性冷着脸对他呵斥了一句,“跑这儿来干什么,还不进去,老爷子找你呢。” 姜城看了亲爹一眼,转身往回走去,大厅里依旧闹哄哄的,老爷子似乎是累了,正在休息室里休息。 姜城走进去,姜富峋看了眼身边空着的沙发,姜城知趣地走过去坐下。 “说说吧,你的意思。” 姜城对爷爷从不遮遮掩掩,“我还是那句话,姜家起于乱世,兴于乱世,再往后,求变,尚有生机,守成,死路一条。” 姜老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最看重的孙子,“怎么变?” “割肉断骨,除旧布新。” “不行,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姜家不能做,阿城,这已经不是自断臂膀,是自毁根基了!” “爷,不必我说,这几年姜家的兄弟死伤多少,进去的有多少,你比我清楚。” 姜富峋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踟躇纠缠,至少现在,他还拿不定主意,“不说家事了,说说你吧,书念得怎么样了。” 姜城默然良久,“挺好的。” “对象处得呢?” 姜城笑骂一声,“这群王八羔子,回报得还真是事无巨细。” 姜富峋抿了一口茶,“看样子是真想跟姜家划清界限,人都不往家带。” 姜城摊手,“说得轻巧,他看到姜家这副样子,甩了我怎么办?” 姜富峋叫人气乐了,“合着你家在你眼里就没半点儿好!” 姜城望着老人,由衷道,“有,还有阿爷,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想做跟阿爷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 老人绷着脸放下茶杯,没露出什么高兴的样子,只有眼角翘梢的鱼尾暴露出了此时的心情,“浑小子,就会哄老头子开心。” “爷,我打算过两天就回去了。” 老爷子听了这话,刚刚好了一点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张口扔出一句气话,“随你的便!” 陈未觉得这一趟跑得很值,国外连锁经营的概念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如果真能像那个外国人所说的那样,可以有效地把分散的经营主体组织起来,对一切量化标准,统一管理,那么他的小店也许真的可以开到全国各地,甚至开到国外去。 南方不仅气候跟北方不一样,连物产也大不相同,陈未见到很多没见过的水果和食物,他从茶园离开后,又去附近参观了几个庄园,还受到那个老外的邀请坐他的游轮。 海滩很漂亮,但陈未不太喜欢水,他靠着围栏远远望着海岸上笼罩在雾气里只露出一个模糊轮廓的城市,“那是什么地方?” 耿耀文应声说,“津江,沿海最繁华的地方。” 陈未心头一动,“能去吗?” “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当然可以。” 陈未有点犹豫,他当然想去,那里有他心爱的人,就算不见面,也想看看他的家乡。 老威廉从船舱里出来,“噢,你们要到津江去?” 耿耀文点头,“是的。” 老威廉愉快地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邀请函,“正好,后天在维也纳国际饭店有一场新年拍卖会,我没有时间参加了,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陈未当然不想去什么拍卖会,他只想去津江,去踩一踩那人可能走过的街,看一看那人可能看过的景,呼吸一下那人从小呼吸的海风,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远远看到他。 他始终记得,那天姜城喝醉了之后说出的地址——津北路壹号公馆,但他找到了津北路,却没找到那个叫“壹号公馆”的地方,而且所谓的津北路不仅远离城市靠近西郊,看起来还非常荒凉,除了零星的汽车旅馆,根本没有几个住家。 陈未知道,城市虽然大,但如果非要找,他肯定能找到,但他不想用这种事先不打招呼的方式出现在对方面前,他本能地感到,那人不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惊喜。临走前,姜城曾经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回家,他当时忸怩了一小下,就错过了见家长的机会,他觉得那人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带他回去,如果真有这个打算,以他的脾气,恐怕也不会给他忸怩的机会。 耿耀文是大商人,不像陈未,现在还把自己当成小贩,离开前,耿耀文表现出了对那场拍卖会的兴趣,陈未当然不想让他扫兴。 出租车停在酒店对面,耿耀文迟疑道,“确定不进去吗?” 陈未摇头,“不了,我就在附近转转,买点零嘴儿,你去吧。” 耿耀文也不勉强他,下车掏兜付钱,陈未刚把车门打开,就看见呼啦啦四五辆奢侈气派的黑色轿车停在酒店门口,中间那辆的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那人转到车旁,恭恭敬敬给车里的人拉开车门。 那人一下来,陈未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像壶里的水,轰得滚开了,他从没见过姜城穿西装,老天爷呀,鞋好亮,腿好长,腰好细,肩膀好宽,帅得他两眼冒金星。 分卷阅读121 耿耀文付了钱,回头见陈未还窝在车里半天没下来,“怎么了?” 陈未丢脸地捂着鼻子从车里跳下来,瓮声瓮气道,“文叔,你替我看看,我流鼻血了吗。” 第67章 生死扣 耿耀文担心地走过去,陈未犹犹豫豫把手掌从鼻子上拿下来,耿耀文没看出流血的迹象,“没有,是不是不舒服?” 陈未赶忙摇头,“没事,我最近上火,就问问,你快进去吧,我自己溜达溜达。” “那好,有事就让酒店前台通知我。” “嗯,我知道了。” 陈未被他男人迷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直管觅着头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在人行道上看见一个晕倒在地的老爷爷,边上人过去过来,只一个劲儿地回头看,却没见一个人上前扶。 他刚要上去查看,却被一个过路的阿姨拽住了肩膀,“靓仔,你要当心哪,不要多管闲事啦,万一讹上你就不好说啦。” 陈未愣住,“可是……就不管吗?” “一会儿巡警就过来了啦,他们会处理好的。” “就是啊,不能管啦。” 陈未看着那阿姨和边上其他看热闹的路人一起事不关己地走开,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地上太凉了,又这么大年纪,再等下去,就算没摔坏,人也冻坏了。 他听到老人心跳呼吸还有,也不敢随便用他在学校学的那些半吊子的急救术,他摸到老人前胸口袋里随身带的速效保心丹,按照说明剂量给人喂了两颗,又赶忙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 老人姓金,津江本地人,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家人来得很快,陈未不知道津江的风气这么坏,反正老人听说有人不仅救了他,救了之后还没逃跑,显得既意外又高兴。 老人家插着氧气靠在床头,问向床前的晚辈,“书宪,东西送去了吗?” 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上前道,“还没有,金先生。” 老人点点头,“拿来给我吧,顺便知会他们一声,老夫不去了。” 男人微微一愣,也不多嘴,“是,金老放心,我会办好。” 陈未急得团团转,他走的时候还没跟耿耀文说,也不知道他那边结束了没有,有没有在找他,偏偏老人非要他等一会儿。 他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趟,里头才有人出来喊他进去,他见老人精神尚好,脸色也正常了许多,松了一口气忙道,“金爷爷,您要没事,我就先走了。” 老人冲他招招手,“小伙子,你过来。” 陈未依言上前,“您说。” 老人拿起床头的一个小布袋,塞到他手里,“谢谢你送我老头子来医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个小玩意儿,拿着玩儿吧。” 本来就是举手之劳,哪有要人东西的道理,陈未当然推辞,“不用了金爷爷,我也没干什么,我第一次到津江,碰到您也算缘分,您就不要客气了。” 老人笑说,“既然是缘分,那就更要收下,说了是个小玩意儿,并不贵重,不用有负担,就当你来津江,带个纪念品回去。” 对方都说得这么实在了,陈未想了想,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瞧,里头是一小颗珠子,一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手镯,珠子晶莹透亮,里头有一缕红,像玉又不像玉,那对镯子样式古朴,却很简单,一个金色,一个银色,看着是一对,但颜色又凑不成一对,怪怪的。 老人见他仍在迟疑,忍不住笑意更浓,“这就是津江的小饰品,大街小巷卖的都有,你就是想要贵重礼物,我老头子也没有。” “那……谢谢金爷爷。” 老人欣慰点头,“这才对,有缘之物,当赠有缘之人。” 鹰字号的拍卖会从来不缺好货,听着价钱越叫越高,姜潼已经不耐烦地在沙发皮座里扭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坐在他边上的人斜他一眼,“屁股上长钉子了?” 姜潼叹气,“少爷,你到底想拍什么?咱们已经在这儿坐了三个小时了。” “坐不住,你可以出去。” 姜潼猛摇头,“那不行,你把老婆本都翻出来了,这东西肯定志在必得,我一定要瞧瞧究竟是什么。” 姜城不再说话了,专心听旁人叫价。 姜潼耐着性子使劲儿等,眼见东西一件件叫人拍走,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轮,本以为这下终于是高潮时分,谁知道主持人上去竟然满是歉意地说了句,“各位贵宾,实在对不起,最后一件拍品,金老已经收回,本次拍卖会到此结束。” 姜城下意识皱起眉头,姜潼郁闷地骂了一嗓子,“耍人么,这是?”他骂完更加好奇地问向身边同样失望的人,“哎,少爷,这最后一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啊?你不会真是为了它来的吧?” 姜城摇摇头,“算了,走吧,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陈未跟耿耀文在酒店汇合,然后就买机票回去了,外面千般好,总抵不过自己家,而且他也已经心愿得偿,远远看了眼自家男人,只不过看完以后,相思病害得更厉害,到家就迫不及待想开学。 姜城是正月十三回 分卷阅读122 来的,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几天,回来的时候,陈未正在厨房边做饭边哼歌。 他刚进门,小鬼就撂下锅铲子跳上来挂在他身上不下去了,直把好好一锅红烧肉炼成了焦炭。 如果两个人计划长久地在一起,就不会介意短暂的分离,他们本应该从门口试遍所有姿势一直做到卧室,但姜冷淡自制力太强,原则立场也坚定,反正不会满足他,而且不仅不满足,还意思意思亲两口就算是“久”别重逢。 姜城把外衣脱下,陈未兴冲冲地把人拉到客厅,姜城瞥眼抓着他的手腕一脸神秘的人,“干什么?” 陈未笑眯眯地看着他,“送你新年礼物。” “是什么?” 陈未拿出那只金色的镯子,径直扣上他的左手,“情侣手镯!” 细窄的镯身上,古旧的花纹和暗淡的金色浑然一体,连接处形状怪异的锁扣像是一个画符,又像是一个文字,姜城变了脸色,“哪儿来的?” “松松……疼啊!”陈未扶着自己快被人捏断的手胳膊嚎了一声。 姜城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五指却依旧没松,“告诉我,哪儿来的?” 陈未不知道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饰品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看他一脸严肃,也不敢隐瞒,“一个老爷爷给我的。” 姜城的眉头皱得死紧,“就这一个镯子?” 陈未赶忙把剩下的连带小布包也拿出来了,“喏,都在这儿了。” 姜城戴着金色的那只,又从布袋里摸出了银色的那只,最后从口袋里倒出了那颗珠子。 陈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发白的脸,紧张地问,“怎么了啊?这东西……是不是不好啊?” 姜城抬眼看向他,笃定地问道,“你是不是去过津江。” 陈未没想到一个小东西就把自己卖了,只好老实交代,“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去新浦嘛,后来发现新浦跟津江挺近的,就去转了一圈……” 姜城的脸色很难看,“到了为什么不联络我?” 陈未也想不好该怎么说,“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让我去,跟你说怕打乱你的正常安排。”他见对方不说话,忍不住又把怎么碰到姓金的老爷爷,怎么送他去医院,对方怎么把东西给他这些事都说了,说完惴惴不安地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姜城把那只银色的镯子给他戴上,“戴上就不要脱了。” 陈未见他把那颗珠子又装回布袋里,“可你还没说这东西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你一见就知道我去过津江了?这是津江特产吗?” 姜城沉默了很久,“这东西戴在活人身上叫做生死扣,在津江,是情人之间时常互赠的礼物,如果其中一个人提前离世,那么这东西就叫做阴阳结,传说能够连接阴阳两界,令相爱的人永不分离。” 陈未听了高兴地说,“你们津江人,见个倒地老人都不扶,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浪漫!那这传说是真的假的?” 姜城没说是真的,也没说是假的,“你都知道是传说,还问我真假?” “金爷爷说,这东西一点也不贵重,津江到处都是。” “这东西相传世上只有一套是真的,因为太稀罕了,所以到后来大街小巷都是仿制品。” 陈未点头,“仿制就仿制,寓意多好啊,将来要是我死了,我就缠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寸步不离。” “非要这么晦气不行?” 陈未见他抬手要打,赶忙低下脑袋避开,“别打,别打,我不瞎说了,年还没过完呢。” 他说着,见对方起身,忙接着问道,“哎,那珠子呢?” 姜城看他一眼,“将来要是我死了,你就把珠子放在我身上,我的魂魄就会跟身体一起留在阳世。” 陈未问了个糟糕的问题,他还小,生死还离他很远,幸福才刚刚开始,经不起任何假设。 睡前脱了衣服,陈未才看到他身上新添的伤口,他没追根究底去问,但关灯前,他听到那人说,“这就是我不带你回去的原因。” 他拱进对方怀里,把人紧紧抱住,那些一旦萌芽就开始疯长的假设,吓得他根本不能阖眼。 姜城摸摸他的头,“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哥,别比我先死,别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我害怕。” “不会有那一天。” 第68章 集体出游 临近开学,班里人陆续回来,有人感慨假期短暂,有人回来又胖三斤,总之一切回到正轨,陈未喜欢这种正儿八经,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说老王,你回家吃多少好东西了,瞧这肉长的。”孟向愚笑嘻嘻地捏捏王恩铭腰上新长的肥肉。 王恩铭气闷地拍开他的手爪子,“别提了,到哪儿都是吃吃吃,能不长肉么。” 杨冬一点儿精神也没有,瘫在沙发里唉声叹气,“好不想开学啊!” 桑阳笑着问,“你都不想见到我们吗?我都想死你们了。” 王恩铭也笑,“甭理他,他这是开学综合症,回回开学都这样,折腾几天就好了。” 孟向愚看向坐在边上嗑瓜 分卷阅读123 子的人,“我说陈小未,你跟你男人过年都干什么去了,人家过年都养膘,你跟你男人比着瘦,这年头兴减肥是怎么着?” 陈未扔掉手里的瓜子壳,唉声叹气,“他回家了我肯定要想他,想想就瘦了么,至于他呀,吃惯了咱们这儿的伙食,回去水土不服,能不瘦么。” 许志芬端上做好的菜,“都别玩了,快来吃饭了。” 于是“一家人”又坐到了一起,冷清了二十多天的大屋再度热闹起来,桑阳带笑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他觉得这样很开心。 姜城之所以没带陈未回姜家认祖是因为他身边实在不安全,姚家折了一员大将,好好的生意又打了水漂,就算没胆子明目张胆做什么,但只要他人在津江,难保背地里不下黑手,而且姜家如今也不太平,他虽然早说了不再插手姜家事务,但老爷子迟迟不吐口改立继承人,姜家大部分元老后辈又不赞同他的立场,希望他消失的,大有人在。 好在他再一次成功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回到陈未身边,也回到不属于他的平静生活。 几个班干部上学期就惦记着组织班级活动,赶在春暖花开之际,这件事正式提上日程,陈未去年特别想去泡温泉,但今年改变主意,坚决不干了,他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很清楚,反正他老公性冷淡,肯定不会和他温泉play,去了也是秀肌肉给别人看,他太吃亏了。 但人多有个好处,就是当一件事出现意见不统一时,可以通过少数服从多数得出结果,毫无疑问,陈未只能是那个少数。 几个班委把这件事告诉魏淼之后,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他虽然很支持同学们的集体活动,但跟所有老师一样,对安全问题也很是担心。 “叮铃铃……”听见响声,他忙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手忙脚乱按下接听键。 “淼淼,出来吃饭吧。” 魏淼脸红了,“豆豆爸,你怎么又给我送饭啊。” “天冷,妈要来,我拦下了,你有事的话就先忙,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魏淼捧着手里的移动电话,这是豆豆爸爸给他买的,这年头大街小巷还都是固定电话,手机属于贵重东西,用的人虽然有,但以他的工资水平,无论如何也买不起。 他一走出校门,就看到了薄闻舟的车,他跟往常一样坐上副驾驶,对方亲手把吸管给他扎上,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接过还烫手的奶茶。 眼见车子往另外的方向拐,他忍不住问道,“不去公园吗?” 薄闻舟摇摇头,“天还冷,不等你吃就凉了,换个地方。” 车径直开进紧邻学校的小区,魏淼跟着他走进其中一个单元楼,薄闻舟拿出钥匙打开二楼左室的门,又拿出另一把钥匙给他,“进去吧,这个你拿着。” 魏淼怔怔接过钥匙走进门去,新房子装修得很漂亮,他诧异道,“这……” 薄闻舟把手里的保温饭盒放在餐桌上,“过来吃饭吧,你边吃我边跟你说。” 魏淼过去盛饭,“你吃了吗?” 薄闻舟忍不住笑道,“我不吃妈能让我出门么?” 魏淼想想也是,于是就自己吃起来了,薄闻舟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你上班又是早自习,又是晚自习,早出晚归,来来回回不方便,以后要是下班晚了就在这儿休息吧,中午下班也来这里午休,别总趴在办公桌上睡。” 魏淼愣住,“这是谁的房子啊?你不会专门去租了一套吧?” “没租,买的。” “干嘛突然买房子啊?学区房那么贵。” 薄闻舟笑看着他不说话,魏淼被他看得满脸通红,薄闻舟觉得他的表情实在逗得不行,“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是个斯文败类。” 魏淼窘迫地移开视线,低声咕哝了一句,“是你别看着我才对。” 薄闻舟也不再跟他开玩笑,“爸妈年纪大了,喜欢早睡早起,你下班太晚,他们要等你,早上他们起得早,你又睡不好,等适应一段时间就搬过来住好吗?” 虽然有时候魏淼也觉得爸妈很唠叨,但他从没想过要搬出去住,对方突然这样说,他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来,“我……我不行。” 薄闻舟摇头,“又不是让你现在就搬,午休过来,下班晚了过来,OK?” 魏淼应了一声,他抬头四下看看,“好大。” 坐在对面的人理所当然道,“你一间,我一间,豆豆的儿童房一间,书房一间,够小了。” 魏淼惊讶,“你也住过来?” 薄闻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想的话,我睡大门口也行。” 豆豆爸爸毫无疑问是个无可挑剔的贴心恋人,但魏淼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在谈恋爱,准确地说,是比恋人少了一点,比暧昧又多了一些。 薄闻舟见他出神,“有心事吗?” 魏淼岔开话题,“我们班学生想组织班级活动,大老远到祁县去,我怕不安全,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姜城跟着吗?” “嗯。” 薄闻舟笑道,“那小子跟着你可以放心,出不了事儿。” 魏淼没他心这么大,“要是我在边上陪着,学生会不会不自在啊?” 分卷阅读124 “他们邀请你了吗?” “邀请了。” “既然主动邀请班主任加入,你还担心什么。” “可是……” 薄闻舟给他又添了半勺米,“可以带家属吗?” “什……什么?” “不考虑捎上又带孩子又赶稿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的我吗?” 依然是郑小虎开车,只不过从上回的小客车换成了大客车,毕竟地方远,预算高,去的人不算太多,只有二十来个,正好一车能拉完,魏老师的家属比魏老师本人受欢迎得多,毕竟薄老师不仅课讲得生动,做起导游来也半点不含糊。 陈未跟姜城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扒着前座的靠背,目光在魏老师跟薄老师身上溜来溜去,“你说他们成了吗?” 姜城摇头,“我哪儿知道?” 陈未若有所思道,“我看是成了,以魏老师的个性,绝对不会主动邀请薄老师参加,肯定是薄老师自己要求的,对薄老师来说,就算是坐那儿看看书肯定也比陪着一群高中生出来玩有意思,所以他这么做,只能有一个原因。” “陈大侦探,你可以了。” 陈未瞧他一脸没精神,“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晕车。” 陈未特别大男人地把肩膀往边上一递,“喏,给你靠。” 姜城大大方方闭上眼睛把脑袋靠上去,王恩铭跟孟向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对方做出一个呕吐的神情。 陈未从脚下的背包里摸出一个橘子,打算剥开喂给晕车的人,可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平时有王恩铭那几个人打掩护,他们的事儿别人还都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愿意影响到别人,也不想听别人对他们的风言风语,他借着搭在腿上的外套,满含歉意地握住了身边人的手,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起伏的心绪,收紧五指,反手握住他。 “我提议,校草唱个歌听听,你们说好不好!” 出了市区,不知道前排谁喊了一声,车里立刻爆出欢呼,“好!” 王恩铭捅捅坐在边上的老孟,“是不是也该你表示一回了?” 孟向愚一脸尴尬,“这……我……来不了啊……” 王恩铭白他一眼,“陈未过年给你寄东西没有?白吃白拿啊?” 孟向愚想想也是,他挺起腰杆,往起一站,豁出去了,“客气客气啊,承蒙大家看得起,那我就给大家唱一个。” 车里一堆人特别不给面子地喝了个倒彩,孟向愚纳了闷,他现在越发搞不清学校女生的审美要求,他这种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的男人,而且如今学习成绩也拿得出手了,怎么就当不起“校草”俩字儿了? 他不信邪地吼了一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 “孟帅哥,你是来搞笑的吧?”涂娇娇笑岔了气。 王恩铭当然挺自己兄弟,“能博美女一笑,我们老孟是不是也得记上一功啊?” 涂娇娇嗤笑一声,“再给你油嘴滑舌记一功怎么样?” “成啊,有赏吗?” “你过来,赏你个大耳刮子。” 孟向愚也加入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行列,“哎哟喂,我怎么听着打是亲,骂是爱啊!” 一车人跟着起哄,笑得不行,涂娇娇嫌弃地看眼王恩铭半个月没理的鸡窝头,懒得说话了。 第69章 五星级标准 郑小虎车里备的磁带不多,好在都是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趁着高兴劲儿,他放进去一盘,音响里立刻传出轻快动听的音乐。 “……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这里的表演很精彩 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对面女孩看过来 看过来,看过来 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 其实我,很可爱 ……” 大家兴起地跟着一路走一路唱,年轻快乐的歌声踏着回环曲折的公路回荡在山岭上,草木间。 “…… 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爱上我 因为我觉得我真的很不错噢 时光匆匆匆匆溜走也也也不回头 美女变成老太婆 哎哟那那那个时候 我我我也也已经是个糟老头 啦…啦…我们一起手牵手 啦…啦…数着浪花一朵朵 ……” 姜城听着陈未在耳边低声唱着没调的情歌和歌词里编织的美好愿望,“下次带你见我爷爷。” 陈未乐呵呵应下,“好哇。” “见完你就知道,就算我老了,也一样帅。” 陈未笑着说了句什么把姜城也逗笑了,窗外倒退的风景,像一帧图画,往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图画,一帧一帧组成他们共老的时光。 祁县紧邻鹞山景区,山那边就是宜城,温泉山庄的负责人姓杨,他不仅负责温泉山庄的经营,还打理着山脚下那条特色商业街,底下的员工都认为老板已经很行了,可杨也自己却很清 分卷阅读125 楚,在他为之工作的企业链中,他连个蚂蚱都算不上,他只知道老板姓雷,真人却从来没见过。 一个礼拜前,他这里接到一个学生团的团游预定,第二天,上面就给他派来一批督查员,自从那帮人过来,他这里从卫生到安全到服务,简直有挑不完的毛病,做不完的整改。 他刚坐没两分钟,那边又听到督查组在训斥员工,他郁闷地赶过去,气急败坏地看着检查团中领头的美女公关,“赵姐,是不是上面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意见?有什么意见您可以直接提啊。” “我不是正在提吗?” 杨也不好直说,“赵姐,你看,我这儿平时管理上是有疏忽,可哪次检查也没像现在这样难为我啊。” 赵茜微微一笑,“所以你就只能窝在这山沟里经营一个小旅馆,做不了五星级酒店。” 杨也汗颜,“赵姐说得是,可您拿五星级标准要求我,我这也没够上五星级的价钱不是?” 赵茜也不再跟他打马虎眼,“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这次的事,是雷总亲自交代的,他有会议脱不开身,否则已经自己过来了,雷总的老板要来你这儿玩两天,招呼得不好,你我都得滚蛋。” 杨也这次是真冒汗了,“雷总……的老板?” “其他的你就别多问了,人我也没见过,这个月你只要拿五星级标准招呼好你这里每一位游客,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祁县这一带的景区都是新开发的,没什么名声,可是一到地方,大家就直呼漂亮,路上已经下了一波小雨,山中白雾连绵,好比仙境。 虽说是团游,但团组织非常松散,因为是自费,大家开房也是自由组合,陈未和姜城开了一间,魏淼本来不想跟薄闻舟开一间,但又怕欲盖弥彰,显得太刻意,只能硬着头皮拿了房卡。 依旧王恩铭,孟向愚,桑阳,还有非要从别班加塞进团的杨冬一起开了间大套房,至于郝好跟吴思源,班里管得太严,平时下课都见不到人,更别提出来玩了。 姜城跟全员只要求了一件事,山庄里头爱怎么玩儿都可以,但进山,除了不想去的,必须所有人一起,绝对不允许私自行动。 车是星期五下午放学后直接从学校出发的,到了山庄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刚弄好房间,大家就迫不及待跑去泡温泉。 陈未到了才知道,汤池可以选,单双人多人连雅间都有,王恩铭要了个大的,他们哥儿几个一起泡露天场。陈老板二话不说挑了个雅间,挑完就风风火火把自己男人从一片揶揄的目光中拖走了。 “哇,好爽!” “男女竟然分开的,还以为能看到男神露肉。” “咦……你要不要这么色。” “难道你不想看吗?” “想也不要说出来嘛,讨厌!” 陈未猫在他们的双人间,反正是没有听到班里女生说的私房玩笑话,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看着跟女生的化妆品一样,包装都没拆的小玻璃瓶,对泡在水里闭目养神的人说,“趴一下,试试这个。” 姜城连眼皮也没抬,“又搞什么?” 陈未扔掉包装盒,“疤痕灵,电视上老在做广告的那个,我特别打电话订的,正好前两天到货了,赶着泡温泉活血,涂涂试试,说不准管用,就这几滴千把块呢。” 姜城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上次买的什么膏好像还没用完,你挣的那点儿钱都花这上头了是吧?” “我乐意啊,我挣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姜城没话说了,知趣地扭过去让人在背上胡涂乱抹,陈未一口气把那一小瓶全抹他身上了,抹完又配合着说明书上写的,给有疤的地方按摩一会儿。 “真有这么难看?” 听人发问,陈未老实摇头,“也不是,是我自己看着难受。” “又不是因为你留的疤,你难受什么劲。” 陈未掰着他的左手,这人胳膊上曾经为他受的伤都已经长好了,没有留下疤痕,“反正我就自作多情,我就难受。” 姜城把浑身上下就披着一条浴巾的人拽进水里,陈未扑腾两下扒住池子,“干嘛,又不跟我play,拽我下来干嘛?” “放聪明点儿,这种时候别挑逗我。” 陈未苦恼地瞧了他一眼,知趣地游到池子另一头泡澡去了,这家伙也不知道到底在拗什么?又不是不让他干,真是。 他低头看看肚子上已经有那么一丢丢影子的腹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继续努力,好好锻炼,在老公忍不住的那一天,给他留下一个最棒的体验。 薄闻舟连续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晚上后颈又疼起来,好在魏淼随身带着药油,对方洗完澡就被他按在床上揉。 薄闻舟趴在枕头上,“淼淼,好多了,你也快休息吧,很晚了。” “没事,我平时睡得也不早,我给你多按一会儿。” “抱歉淼淼,明明是出来玩的,我却给你添麻烦。” 魏淼蹭蹭鼻尖上冒出的汗珠,“别瞎说,你要不来陪我,我跟那群小鬼又玩不到一起,多寂寞呀。” 薄闻舟翻过身,面对面看着跪坐在身边的人,“淼淼,我已经三十岁了。” 魏淼微微一愣 分卷阅读126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怎么了?我知道啊。” 如他所说,二十出头的魏淼在三十岁的薄闻舟眼里还是个孩子,他比对方多出来的那将近十年的阅历,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这么长时间了,他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一些,他承认自己动心了,他喜欢这个腼腆内秀的男孩子,喜欢他的温柔善良,喜欢他的细心体贴,甚至依赖他的陪伴与照顾,可这种事情不是他能轻易下决定的,或许魏淼还不懂事,但他要考虑的事情却太多了,比如年龄,现在看起来十岁的差距还算不了什么,可再过十年呢,他四十不惑,人到中年,而淼淼三十开外,风华正茂,到那时,感觉不复存在,他们的关系又该怎样维持?若只是他们两人的私事也罢,可还有豆豆,那时他又该怎么跟豆豆解释?还有对方的父母,淼淼爸妈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他们一旦确定这种关系,他又该怎么跟淼淼的父母交代?还有孩子,他已经有了豆豆,所以更加不能剥夺魏淼做父亲的权力…… 薄闻舟想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他看着对方那张年轻的脸,突然心生沮丧,他一向自视甚高,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输给岁月光阴。 “没事,我是提醒你不要忘了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魏淼哭笑不得,“记着呢,还有多半年,怎么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你喜欢大叔,还是喜欢小孩子?” 魏淼卡了壳,他想说“我喜欢你”,可就是这四个字卡住了。 他不答,薄闻舟也不再问,一如往常向人道句“晚安”,然后扭过身子阖眼装睡。 魏淼给人拉好被子,回到自己的床上,他的心里再一次升起了怨天尤人的想法,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碰到豆豆爸爸呢? 山庄的服务很好,安排的活动也很丰富紧凑,上午参观特色景点,下午露天烧烤,晚上卡拉OK尽情high,high累了小睡一会儿,凌晨三点出发,前往山顶等日出。 “干什么呢,这么闹。”坐在美食走廊里吃饭的男人看眼不远处闹成一团的少男少女,皱眉问向走廊里的服务员。 女服务员朝他露出一个标准的五星级微笑,“是昨天来的学生团。” 男人听了,阴郁的眉头不觉皱得更深,“学生蛋子不好好学习,瞎胡闹。” 服务员笑笑没说话,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叫她下去。 第70章 一起写日记 学生们嚷嚷着要玩捉迷藏,魏淼这个班主任登时就让人拿手绢蒙了眼,他在空地上转了两圈,没摸一会儿就撞到了薄闻舟怀里,不等他把蒙眼的手绢拿下来,同学们就大声抗议起来,“不行不行,薄老师作弊!” 薄闻舟笑得一脸无辜,“哪儿有?” “有!非常有!” 魏淼面红耳赤地从对方怀里出来,抹下眼罩,“好了好了,别吵了,我再摸一遍还不行吗?” 陈未替这俩人着急,“不行,薄老师也一起摸!” 大家还没玩过捉迷藏两个人摸的游戏,觉得有意思也跟着出声附和,“对!薄老师一起摸!” 薄闻舟只好也把眼睛蒙上了,两人一起摸那群小鬼,学生们乐此不疲地捉弄两个老师,两个人摸来摸去基本上只能摸到彼此,还动不动抱个满怀,引得其他人在边上哈哈大笑。 兜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及时把魏淼解救了出来,他拉下眼罩,跟学生们打了个招呼走到一边接电话。 “喂,妈。” “淼淼啊,还在祁县吗?玩得开心吗?” “是的妈,明天下午就回去了。” “好,回来妈给你们……” “喂?喂?妈?” 薄闻舟听他语气突然着急起来,忙把蒙眼的手绢交给学生,跟着走过去,“怎么了?” 魏淼摇摇手机,“说着说着突然没声音了。” 薄闻舟看见屏幕显示仍然在通话中,没有断线,“山里信号不好,换个地方试试。” 魏淼听他的话,拿着手机走远了些,果然电话重新又接通了,魏妈在那边焦急地问,“淼淼,怎么了?怎么突然没声音了?出什么事了?” “妈,没事,山里信号不好,这会儿又通了。” “哦哦,闻舟在你边上吗?” “在的妈。”他说着把电话拿给薄闻舟,对方接过来,“妈,我是闻舟。” 魏妈在那边叮嘱道,“在山里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哪。” “妈我知道,我会照顾好淼淼。” 魏妈放心了,“那你们好好玩,回来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薄闻舟把手机递还给魏淼,魏淼发现妈妈在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也忙把手机放回口袋。 站在走廊下的男人,远远看着这一幕,一时间面上神色百变,跟着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晚上学生们唱K,打算玩够了直接上山,魏淼跟薄闻舟都不喜欢闹腾,九点多就回去泡澡睡觉了。 山风很凉,魏淼起夜的时候,才刚过十二点,他放完水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洗了一把脸,谁知道刚一抬头就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一张蓬头垢 分卷阅读127 面,胡子拉碴却莫名熟悉的脸,他猛地转过身来,可是背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忍不住又转回盥洗台,男人却还在镜子里,他再回头,背后还是什么都没有,但男人的影子依然在镜子里,不仅在镜子里,他还清楚地听见对方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对他说,“淼淼,好久不见。” 他终于吓得尖叫了一声,抱头缩到洗手池下面大哭起来。 薄闻舟听见响动,赶忙从卧室里出来,伸手拉起地上的人,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走开……走开……你别过来!别过来!” 薄闻舟使劲摇摇不知道被什么吓成这样的人,“淼淼是我,你看到什么了?” 魏淼睁开模糊的双眼,勉强看清眼前人,想也不想就一头扎进了对方怀里。 薄闻舟连哄带拍把人扶回卧室,魏淼在他怀里抖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薄闻舟给他倒了杯热水,“好些了吗?” 魏淼点点头,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看见了一只……一只山猫。” 薄闻舟没有追问,魏淼本来就不会撒谎,况且他还看到了门口带泥的脚印,他重新把人按进怀里,“睡吧,我在,不要怕。” 凌晨三点闹钟响起来,薄闻舟看着怀里刚刚睡着又被吵醒的人,“天不太好,不一定能看到日出,还去吗?” 魏淼打起精神,“去吧,同学们自己我不放心。” “好。” 魏淼笃定自己见鬼了,他不可能见到余正鹏,那人不是正在南方发大财,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天还正黑,学生们已经集合好了,姜城跟王恩铭在前,魏淼跟薄闻舟走在后头,山道两旁的密林像一个个狰狞恐怖的怪影,魏淼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掌心里都是汗,薄闻舟在旁跟他说话,从豆豆说到爸妈,从周边植物的科属说到不同岩石的名称跟样貌,魏淼的注意力慢慢回到他身上,但还是不由自主一路走一路回头看,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跟着他。 薄闻舟知道魏淼大学没有读完,魏妈跟他说,是因为身体不好,不得不暂时休学,可魏淼回来没多久就参加工作了,读书难道比工作更辛苦?现在又突然出现这种令人担心的异样情绪,他认为自己实在有必要了解一下淼淼在大学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私自调查对方的过去,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天好黑,但是好有安全感。”高小美捧着小心肝走在一群小姐妹中间。 女孩儿们看看走在前面的明星团,你推我攘地笑,“咦,谁让你有安全感哪小美!” 高小美笑眯眯,“当然是大家在一起有安全感啊。” “诶咦,真虚伪!” 陈未从小就走夜路,他反正是不害怕,他回头看看落在后面的两个老师,看到两人手牵手,他就放心了。他望向走在前头的人,忍不住也把爪子伸了过去,不等姜城拉他,桑阳就给他手里塞了个野果子,“尝尝吧,甜着呢。” 陈未只好捏着野果子把手收了回来,姜城想起什么,落后一步走到他边上,“清明了,回去看看妈妈么?” 陈未心里很感动,现在不止他一个人惦记妈,妈一定很高兴,“嗯!” 市里长大的孩子很少上山,更别提看山上的日出,阴天的太阳不够壮观,但依然让一群小鬼欢呼雀跃,兴奋得不行。 下来的时候沿途又玩了半天,如愿以偿地在山里进行了一次野餐,这一趟的行程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姜城跟陈未两个没跟大家一起走,而是往反方向去了宜城,想赶在清明前给陈未妈妈上坟。 死亡似乎是人世间的定律,陈未妈妈下葬的时候,周围的墓地都还空着没卖出去,一晃左邻右舍已经都住满了,姜城买的依旧是玫瑰花,陈未带了好多好多纸钱。 升腾的火焰带着活人的追思和惦念,陈未跪在火堆前,一边填纸钱,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妈,我赚钱了,赚了很多钱,你活着的时候不能让你好好打扮,现在只能给你多送点钱,你在那边想买什么买什么,买最贵的化妆品,最好看的衣服,看到帅哥你就包,想包几个包几个。” 姜城忍不住笑,“烧纸就烧纸,哪儿那么多话说。” 陈未扭头看他,“你这人,懂不懂,烧纸当然要说话,你不说话谁知道你烧给谁啊,说不定钱都不往账户里进的。”他说着伸手把对方也拉过来了,“来,你也说两句给妈听听。” 姜城微微一愣,“我……说什么?” 陈未朝他翻了个白眼,“想说什么说什么呀。” 姜城想了很久,只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陈未呆了一瞬,“好好的,抱什么歉。” “我……” 陈未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笑起来,“你又不是救世主,生活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选的,跟别人没关系。” 两人离开陵园又去市区看望了赵老师夫妇跟他们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宝宝,这才往市里赶。 姜城过年回来以后,陈未就有种预感,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平静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因为姜城的电话越来越多,无论是白天的请示,还是夜半的争吵,都预示着有一股力量正在企图打乱他们现在的生 分卷阅读128 活节奏,强行将命运拖往另一个前途未卜的方向,陈未开始写日记,他想把眼前的每一天都清楚地记下来,将来记忆或许会变得模糊,但幸福的感觉一定会像他留在纸上的字迹一样光洁如新。 他对姜城没什么秘密,写日记也不背着他,高兴了还会拉着他一起写,那人不止一次叫他换一个本子,但每一次都被他严辞拒绝,这本子是他手做的,封皮用的是他妈扔掉的一只旧皮包,结实得很,保证能放一辈子。 陈未咬着笔头碰碰身边人的胳膊肘,“快,快,提醒我一下,今天都干什么了。” 姜城拿着写了一半的练习册,坐在沙发里,“吃饭睡觉去学校,每天不就是这些。” 陈未把本子垫在腿上,捉着他的手一起写,“昨天城哥把抹布跟床单一起放进洗衣机,我非常生气,并且严厉批评了他……” 姜城瞪他,“这件事你昨天好像已经写过了吧?” “我还接着写呢,急什么。”他说着继续写道,“今天我叫他把报废的床单撕小一点好当抹布,结果他撕得跟小孩儿尿布一样,简直要气死我了。”他写着写着,又另起一行,“虽然气死了,但我还是爱他,他是我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 姜城装作没看见这种煽情肉麻的句子,陈未不依不饶地把笔记本杵到他脸上,“该你了。” 他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写不就行了,还非要让我写。” “你当然要写啊,这一天你写了,我也写了,将来万一我们得了老年痴呆症,翻回来看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天我们是待在一起的啊!” “能不能说点儿好话?” 陈未挠挠头,“那你快写嘛。” 姜城接过钢笔,龙飞凤舞留下一个“阅”。 陈未不满,“太敷衍了吧?” 姜城见状,只好又拿起笔,勉为其难地加上一句,“好烦,陈小狗每天逼我写日记。” 加标点十四个字,陈未满足了,于是就真变成小狗撒娇耍赖腻腻歪歪在他怀里拱了一通。 第71章 一巴掌打懵他 从祁县回来,魏淼变得时常疑神疑鬼,坐立不安,他不能确定那天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觉,也无法想象,如果余正鹏再次出现,他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魏老师,下班还不回去吗?”吴老师走前冲他打招呼。 魏淼点点头,“哎,吴老师,这就走。” “那好,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好的,吴老师。” 魏淼收拾好东西刚要锁门,黑洞洞的办公室里却突然响起了电话铃,他不太想再进去接电话了,可又怕是学生家长打来的,他犹豫一瞬,终于还是迈开脚步走回办公桌,拿起听筒。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淼淼,你还记得我吗。” 魏淼手里的座机话筒“砰”得一声掉在办公桌上,一阵透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蓦地撅住了他的心肺,他慌不择路地冲出办公室,那个声音却好像在夜风里生了根,死死缠住他的双脚,他越是拼命逃,越是将他往黑暗里拖。 薄闻舟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平时魏淼离开办公室前都会给他先发个短信,他再到学校去,刚好能接到他,可是今天既没发短信,手机也打不通。 他赶到门卫室,问向值班大叔,“大叔,请问九班的魏老师走了吗?” 他天天来学校门口接魏老师,门卫早就认识他了,“没见出去,估计还在加班呢。” 薄闻舟皱紧眉头,门卫大叔看看表,“是不早了,要不您进去找找吧。” 薄闻舟也知道学校重视安保,一向不许校外人员进出,“方便吗?” “不让外人进主要是为了学生安全,您是学生家长,又是教职工家属,没什么不方便的。” 薄闻舟向人道了谢就急忙朝校园里走,教学楼跟学生宿舍都已经熄了灯,操场上漆黑一片。 “淼淼,淼淼!”他在空旷的校园里喊了几声,没人应答,他只好拿出手机再打。 好在,往操场上走了一段真就听到了对方的手机铃声,他循着声音找到神思恍惚坐在篮球架下的人,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担心地问道,“淼淼,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魏淼看向来人的一瞬间,下意识调整了脸上的神情,想也不想就摇头,“没事,没事啊,就是……觉得今晚操场上星星很好看。” 薄闻舟听了也没多想,他上前把人拉起来,“不早了,回家吧。” 魏淼站起身来,忍不住再次回头四下看了看,连连点头,“回家……我回家……” 薄闻舟牵着他离开学校,被他攥在手里的人却在学校外的路口停住了步子。 薄闻舟不解地回头望过去,“怎么了?” 魏淼看向跟小区相反的那条路,“我想回……自己家。” 薄闻舟抬手看看表,“好,你说回哪儿就回哪儿。” 楼上的灯没亮,两位老人跟孩子看样子都已经歇下,这段时间淼淼一直跟他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魏妈魏爸不 分卷阅读129 用再等儿子下班,也渐渐适应了老两口自己的作息。 薄闻舟一直把人送到家门口,魏淼拿出钥匙开门,里头听见响动,屋子里的灯立刻亮起来。 魏爸魏妈披着衣服从卧室里出来,看见突然回来的两个人,脸上都是诧异,“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跟你爸也好等着,早知道就不睡那么早了。” 魏淼低声说了句,“妈,对不起。” 吴金丽忍不住笑道,“嘿,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晚饭吃了吗?妈再去给你们弄点儿。” 薄闻舟拦住她,“妈,别忙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当心着凉了。” 魏爸跟魏妈对视一眼,也体贴地应声点头,“好,那我俩先回去,你们也赶紧收拾睡觉,轻着点儿啊,别把豆豆吵醒了。” 薄闻舟经常在魏家过夜,除了偶尔被儿子不依不饶踢去睡沙发,其余时候都是跟魏淼挤一张床,今天豆豆在爷爷奶奶那屋睡,他洗完澡自然而然跟着魏淼进了房间。 夏天还没真正到来,夜晚还很凉爽,卧室里开着灯,那天夜里吓到淼淼的人,事后他了解过,服务员说只是走错了房间的房客,可是一个陌生人似乎不至于把淼淼吓成那个样子,薄闻舟不想知道对方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一向坚持告别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开始,如果不是因为魏淼最近的情绪状态,他可能还处在纠结顾虑之中拿不定主意,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有所表示,否则,他们说不准真会就此错过。 枕边人背对他睡在床里,他把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肩膀,那人的身体因为他的触碰明显瑟缩了一下,“淼淼,能转过来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床里人慢慢转过来,今晚显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间,薄闻舟也没做任何准备,可总有一些时候,男人的冲动会战胜理智,他在对方疑问的眼神中,由衷地问出这辈子最真诚的一句话,“淼淼,下半辈子,你愿意跟我共度余生吗?” 魏淼瞪着眼睛看着他,薄闻舟以为这一句话还不够表明心意,他接着说道,“淼淼,我很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魏淼张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薄闻舟知道语言不重要,眼神和直觉比言语更可靠,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动情的感觉。 可是,当他撑起上身,低头想要吻上面前人的时候,回应他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叫人一巴掌打懵了,直到魏淼把他推下床,他才从脸上火辣辣的灼痛中回过神来。 他有点茫然,又有点无辜,更多的是难堪与羞愧,“……淼淼?” 魏淼面无表情地跑下床,猛得拉开卧室门,“走!现在就走!再也不要到我家来了!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隔壁房间里二老跟孩子都被吵醒了,吴金丽跟老伴儿忧心忡忡来到两人卧室门口,正看到薄闻舟拿着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半张脸又红又肿还带着巴掌印子。 薄闻舟看见二老,下意识避开了长辈询问的视线,“抱歉。” 魏淼看到踮着小短腿,倚在门边儿揉眼睛的孩子,突然出声道,“等等!” 薄闻舟顿住脚,回头只见对方风风火火走过去抱起孩子,然后来到跟前,把豆豆往他怀里一塞,“把孩子也带走。” 魏妈一看,顿时又急又气,“淼淼,你这是干什么呀!” 魏爸也上前劝说,“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吵起来了,都冷静点儿,别吓着孩子了。” 魏淼气急败坏地瞪着还不肯走的人,手足无措地端起放满玻璃杯的茶盘“砰”得一声砸到对方脚下,碎玻璃飞了一地,薄闻舟下意识侧身护住孩子。 吴金丽吓得惊叫一声,薄闻舟看着怀里的儿子,“豆豆,跟爷爷奶奶说再见。” 薄豆豆大哭,“不要爸爸……我不要爸爸……淼淼……我要淼淼……呜……爷爷救我……奶奶救我!” 薄闻舟没再给儿子表演的机会,转身曳着孩子离开了魏家。 吴金丽跟魏新国看着儿子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原本的生气也变成了担心,连忙将人扶到沙发上坐下,“淼淼,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魏淼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哽咽道,“他对我表白,下半辈子要和我……和我在一起……” 魏妈这下是真被儿子吓哭了,“这不是好事儿吗,傻孩子!” 魏淼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玻璃碴,一字一句说的都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话,“爸,妈……我不能再骗自己,骗闻舟,我没法重新开始,没法从头来过,求求你们,再也别在我面前提他了。” 薄豆豆出了楼洞就不再哭了,他晓得哭也没用,反正爸爸不会理他,他也不想理爸爸,爸爸真没用,连淼淼都搞不定,害得他大半夜没了睡觉的地方,好气哦。 他眼巴巴地看着越走越远的小区,不知道爷爷奶奶和淼淼什么时候才来接他。 自作多情的最高境界可能就是大半夜表白,被人赏了一耳光,然后轰出家门,薄闻舟放下儿子,自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他摸出手机打通沈非的电话,“你回宜城没有。” 那边答得干脆,“没呢,上回不跟你 分卷阅读130 说了,这个项目得跑一礼拜,怎么?现在想起请我喝酒了?” “开车来接我一下,我在崇德路。” 沈非也不含糊,“成,正好不远。” 桌子上的菜刚吃了一半,沈非挂断电话,跟身边的两个小鬼招呼了一声,“闻舟打来的,我去看看。” 陈未给姜城舀了一碗粥,“小舅,要是没事把薄老师也一起带过来吃饭啊!” 沈非笑着答应,真是外甥没有外甥媳妇儿亲,姜城这小子长这么大也没叫过他几声,倒是陈未一口一个喊得他终于像个长辈,“不了,明儿还有事儿,我一会儿送完他,直接回酒店,你们吃完也早点儿回去睡觉,明天还上课呢。” 陈未点点头,“好的,小舅!” 陈未送走沈非回到位子上就看到他男人嫌弃无比的眼神,“干嘛这么看着我?” 姜城放下勺子,“用得着这么殷勤?” 陈未一脸囧囧有神还理直气壮,“你亲舅舅诶,难道我殷勤点儿不对?” 姜城忍不住笑,“我怕我家亲戚太多,你殷勤不过来。” 第72章 逃亡计划 陈未拍拍胸脯,“陈总财大气粗,就是组团来都行。”经过深思熟虑,他已经接受了外商注资的提议,如今国家政策偏向外来资本,这方面公司发展能得到不少政策上的支持,而且他现在不仅急需合资方的资金,更需要他们丰富而先进的管理经验,同时对方自身已有的品牌效应也能帮助他拓宽销售渠道,虽然他也考虑过文化差异,以及领导层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决策分歧,但亲亲茶只是他摸索事业的一个开始。 姜城夹起一只肉丸子堵住他的嘴,“快吃,吃完回家。” 沈非开车过来,老远就瞧见薄闻舟跟他儿子,一大一小坐在马路边上,大的衣衫不整,沮丧地勾着头,小的还穿着睡衣,一脸困倦,好像刚被人从床上提溜起来一样,简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把车在路边停稳,下车走过去,“怎么了这是!” 薄闻舟抬起头,抹把脸,站起来掂起自己儿子,“我这样子没法儿见人,你帮我把豆豆送我爸妈那儿去。” 沈非瞧见他红印子还没消的脸,“你他妈跟人打架了?” 薄闻舟没答话,强硬地把不情不愿的儿子塞进车里,沈非看他自己没有上车的意思,“我帮你送孩子,你上哪儿去?” 薄闻舟踩上大马路,把外套搭上肩膀,头也不回地扔下一个地名,“艾利斯。” 沈非坐进车里,扭头看眼后座眼泪汪汪的小豆丁,郁闷地踩下了油门。 他火急火燎地把孩子送到爷爷奶奶那儿,又急忙驱车往别处赶。 跟宜城的西餐厅一样,艾利斯是他跟薄闻舟年轻时一起开的店,只不过是间酒吧,大学毕业以后,他做了商人,薄闻舟做了学者,都已经不再是喧哗热闹,敲锣打鼓的角色,酒吧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盘给了别人,大约是接手的人太懒,这么多年过去,店里的装修摆设,哪怕都已经过时很久,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变。 沈非走进喧闹的大厅,薄闻舟正坐在吧台上,一个人坐着喝白水,一瓶酒也没开。 他笑也不是,乐也不是,“小二十你玩玩颓废还说得过去,快三十了还这幅死相给谁看呢。” “我今天……跟人表白了。” 沈非一愣,反应过来笑得肚子疼,“怎么样,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这样子像成功?” 沈非听了更笑,“人家嫌你,还是嫌你拖家带口?” 薄闻舟跟他碰了一杯,“不知道。” 沈非瞧这样子,也猜到他这回八成是当真了,他出声安慰道,“男人求偶,自尊心就不要太强了,我当年追你嫂子不也是死缠烂打才到手,一次失败就十次,十次失败就一百次。” 薄闻舟也笑,“你说的是当年吧,换你现在还做得到么?” 沈非坦然摇头,“做不到,从前不要脸,现在年纪大了,脸比命都金贵。” “我甚至想不出哪里做错了,我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是我……用词不当?是我太过轻浮?还是我根本就误解了他的意思?”他说完最后这句话时,忽然愣住,用词不当可以换句话再说,太过轻浮可以稳重地再来一遍,可如果真的是他从一开始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沈非说不惊讶是假的,但感情这档子事儿,旁观者再清也没用,更何况他离得八丈远,连旁观者也算不上。 “冲动是魔鬼,你说你找对象也得事先摸清楚状况吧?一辈子没跟谁表过白,表完先挨上一巴掌,拍电影呢!”沈非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听老同学一句话,都这时候了,就别学小年轻找真爱了,真爱就那么一会儿,过后柴米油盐,都是说不完的磕磕绊绊,找个贤惠的女人,成个家,对你对孩子都好。” “别说了,我头疼得厉害。” 很多事情都会无疾而终,爱情也一样,魏淼什么也不怕了,他不要薄闻舟了,也就不再害怕他知道自己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所以余正鹏再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 分卷阅读131 只有一句“随你的便”。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丢工作,大不了就再死一次,他已经等不及要看看那个男人究竟准备做什么,等他们把所有事情一次性都了结,他就能让自己解脱,从过去的耻辱中解脱,从令人窒息的思念中解脱,从让他痛苦不堪的一切中解脱。 当年的事,余正鹏的确心中有愧,可他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只是没有想到,辛辛苦苦巴上的岳父,几千万家资竟然没两年就破产,连累他也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他原以为以魏淼的个性,出了那种事,早该自杀个十次八次了,没想到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回到家乡,有份体面工作,还又找了个男人,无忧无虑,快活得很,他心里当然不平衡,凭什么一个烂货都能重新做人,他就得东躲西藏,像个过街老鼠,猪狗不如? 只不过这几次通电话,对方竟然出人意料的强硬,余正鹏不信魏淼不害怕,无论他躲得再远,那些东西只要一拿出来,准让他完蛋,只是可惜,东西他确实已经没有了,毕竟从前魏淼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谁想到东西还有再用上一次的机会。 余正鹏不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小子不论变成什么样,拿捏起来一定还像从前一样简单,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捏中对方的软肋罢了。 薄豆豆失去了父爱,爷爷奶奶也没空管他,所以他只能上幼儿园,虽然入园第一天,他就把班里男同学全揍了一遍,女同学全非礼了一遍,可他还是觉得没有成就感,没有人喜欢他了,他又变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因此他得把那些有人疼有人爱的小鬼全揍倒,心里才舒服。 他趁尿尿的时候从教室里溜出来,经过几天的侦查,他已经发现了幼儿园后墙下面的一个狗洞,这里没有保安,而且外面就是大街,他可以成功从幼儿园里逃走。他想淼淼了,还想爷爷奶奶,他不想上幼儿园,不想跟那些害怕他的小孩儿在一起。 他一个礼拜前就已经在做逃亡准备,他的包包里有一袋辣椒粉是用来对付人贩子的,他昨天还从电视里记住了能帮他找到淼淼的警察的衣服和帽子。 除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小意外,逃跑的过程还算顺利,他太慌了,路上摔了几跤,狗洞也太小,害得他卡在里面卡了好一会儿,差点被人发现,等成功逃出幼儿园时,他已经是个脏豆豆了。 墙外面是一条大路,路对面就有一个警亭,他猫了一会儿,见里头穿制服的人出来,赶忙跑过去抱住其中一个美女姐姐的裤腿,抱住以后就拿他那双谁也无法招架的大眼睛给了对方一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小眼神,果然穿警服的美女立刻就弯下腰,伸手把他抱了起来,美女姐姐的胸脯很软,好像两只香香的大馒头,他很喜欢,喜欢到他一把脸埋进去就大哭起来,“哇呜……爸爸不要我了,爸爸是坏爸爸……” 怀揣着惩恶扬善的崇高理想,田曼曼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想不到没遇上坏人,却遇到了坏爸爸,不过没关系,在她的观念里,坏爸爸比坏人更可恶。 田曼曼抱着求助的娃娃柔声安慰道,“小宝贝别哭,阿姨带你去教训坏爸爸好不好?” 薄豆豆“嗝”了一声,摇头拒绝,爸爸虽然不如淼淼和爷爷奶奶对他好,还常常不理他,但好像也不是很坏,才不能给别人欺负,“我要去找淼淼……” 田曼曼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还没有经验,只能一边儿哄孩子,一边向同事投去求助的目光。 经验丰富的队长上前很快就从孩子衣服的衬里上找到了孩子爸爸的信息,看来家长很细心,想得也很周到,名字电话地址通通在上面。 一群人松了一口气,只是田曼曼按照上面的号码打了几个却都没人接听,几个同事一商议,反正也快下班了,就决定按照地址把孩子送回去。 薄豆豆发现车走的方向跟他想的不一样,连忙大声抗议,“我要淼淼……我要爷爷……我要奶奶!” 田曼曼拿手帕擦擦孩子弄脏的小脸,“小宝贝,你别怕,等找到爸爸,让爸爸带你去找爷爷奶奶好吗?” 薄豆豆觉得心好累,跟大人沟通可真难,他懒得说话了,一路上无论几个叔叔阿姨怎么逗他,他都懒洋洋不再吭声。 “嚯,这孩子居然是蓝眼睛哎!” “是个小外国人吗?” “也不太像,应该是混血吧。” “我的孩子将来要是这么漂亮,做梦都能笑醒。” “你就算了吧,你这底板,就是找个天仙估计也不行。” “去你的!” 薄豆豆其实也没说假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爸爸了,每天接他放学的叔叔都把他送到漂亮奶奶和大嗓门爷爷那儿,但是漂亮奶奶总是不在家,大嗓门爷爷也从不陪他玩,开始他还闹,后来没人理就不闹了。 薄豆豆是幼儿园里的混世魔王,他一不见,值班老师没多大会儿就发现了,电话打到薄家,薄闻舟没跟家里说他和魏淼吵架的事情,因此薄妈很淡定,“哎呀,没事,老师你放心吧,丢不了,肯定是另一个奶奶接走了。” 老师一头雾水,“另一个奶奶?” “是啊,是啊,我干妹妹,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分卷阅读132 第73章 不要爸爸 自从搬到学校附近,薄闻舟原来住的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几乎每样东西都蒙了一层灰,他也懒得打扫收拾,那天晚上跟沈非喝多了从艾利斯出来,碰到另外一帮醉鬼,结果真跟人打了一架,这几天又通宵赶课题,筋疲力尽。 他一宿没睡,正头疼得厉害,门铃响了半天,他才艰难地扶着额头从床上爬下来,走出去开门。 田曼曼和同事猜想爸爸至少该是个体面的人,毕竟孩子读的是军区幼儿园,他自己住的又是高档小区,可门一打开,站在外头的几个青年却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男人身上衬衫皱巴巴的,不知道几天没换了,头发凌乱,双眼浮肿,脸色灰白惨淡,嘴唇发青,活像个中毒的瘾君子,房子里也乱得不成样子,孩子跟着这种爸爸一起生活,能好吗? 田曼曼很生气,“你就是薄闻舟?” 薄闻舟一眼就看到窝在女警察怀里低着头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的儿子,他疲惫不堪地答了一句,“我是,抱歉,我的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们做家长的怎么就那么不负责任呢,照顾不了孩子,当初又为什么要孩子?当父母的要以身作则,你看你这副德行,孩子跟着你能学好吗?” 薄闻舟面无表情看着站在门前义愤填膺的人,“如果我没记错,警察把治安维持好就可以了,针对违法犯罪行为之外的批评说教似乎不在你们的职权范围之内。” “你!” 同事拉住还要跟人争辩的队友,“薄先生,请出示一下身份证我们核对一下信息,至于孩子的抚育问题,不是小事,您既然是孩子的父亲,还希望您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薄闻舟一言不发拿出身份证递给他们,田曼曼在同事的眼神示意下,不情不愿地把孩子放下。 薄豆豆着了急,爸爸这里像个猪窝,连儿童房都没有,他宁愿回漂亮奶奶那儿,也不想单独和看起来很恐怖的爸爸待在一起。 他见那群送他回来的人要走,赶忙扑上去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裤腿,“叔叔,我不要爸爸……叔叔带我去找淼淼……我不要爸爸……” 孩子童言无忌,大人听着却心如刀绞,薄闻舟忍无可忍地抓住儿子的后领将小东西拽到跟前,“不要我?我是你亲爹,你小子张口闭口不要我?我打你骂你还是对你不好了?” 薄豆豆被爸爸吓哭了,田曼曼上去一把将孩子抢下来,“你凶什么凶!吓到孩子了!你这种爸爸,给谁谁都不要!” 薄闻舟气昏了头,“行,不要我,你们带他走,爱带哪儿去带哪儿去,送福利院也好,送救助站也罢,他愿意要谁你们就送给谁!” 薄豆豆看见大门“砰”得一下关上,这回是真的吓哭了,他不是不要爸爸,他要和淼淼在一起的爸爸,没有淼淼,爸爸变得好可怕。 胡爱珍给吴金丽打了电话,一听对方没去接豆豆,这才知道着急,正要通知儿子,吴金丽的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过去。 薄闻舟坐在沙发扶手上抽烟,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接起响不停的电话,还是低低叫了一声“妈”。 吴金丽眼泪都要出来了,当初都是她找的事,没给淼淼带去什么好,连闻舟也一并害苦了,她别的也没法多说,如今豆豆要紧,“闻舟啊,豆豆你接走了吗?幼儿园打电话说豆豆不见了!” 薄闻舟把烟头碾灭,哑声说,“他自己跑出来了,人在派出所,妈你要有时间就去替我接一下,再替我带两天,我真是……” 魏妈担心不已,“闻舟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妈,最近太忙了。” “那我跟你爸去接豆豆,你照顾好自己,我替淼淼跟你道歉,这个死孩子说什么你别理他。” “谢谢妈。” 薄豆豆哭了一路,这回一点儿也没装,哭到派出所的时候眼睛都肿了,脸上也糊成了小花猫,谁都哄不住。 自从儿子跟豆豆爸爸闹了那一出,二老也已经很久没见孙子。想得厉害的时候,只能放学远远在幼儿园门口看一眼,电话一放,魏妈魏爸就往幼儿园附近的派出所赶。 魏新国夫妇还是老观念,认为没人带的小孩儿,才会被父母送去幼儿园托管,当初知道豆豆一回去就被送进幼儿园,二老心里已经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幼儿园虐待孩子的新闻,夫妻俩都禁不住心惊肉跳,长吁短叹,如今见到人更笃定宝贝孙子遭了大罪。 吴金丽抱着扑到怀里的小脏猫,听着孩子一句句“奶奶不要豆豆了”,直觉得心肝都要叫孙子哭碎。 魏爸瞧着娃娃瘦了足有一圈的小脸,也是又生气又心疼,跟奶奶一起一个劲儿地哄。 薄豆豆前一刻还凄凄惨惨,孤苦无依,爷爷奶奶一出现,终于又变回了小皇帝,一路上要什么买什么。 远远缀在二老身后的男人,兴致盎然地看着被中年夫妇牵在中间的小孩儿。 魏淼回到家,豆豆正像往常一样在沙发上跟爷爷一起玩积木,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豆豆开口喊他,他才不 分卷阅读133 知所措,欣喜若狂地上前把奶娃娃抱进怀里。 薄豆豆一想起这些天受的“虐待”,就眼泪汪汪,委屈得不行,“淼淼坏。” 魏淼也难过得红了眼睛,他低头亲亲孩子的脑门,却理智地看向身旁的爸爸。 魏新国实在闹不清两个孩子的事情,他叹口气,“淼淼啊,你跟闻舟的事,我和你妈也不好多说,但无论怎么样,豆豆是咱们家的一份子,少了豆豆,我跟你妈真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魏妈也从厨房里出来,“你跟闻舟,不行就算了,爸妈都不勉强你,豆豆愿意来咱们家,就跟一开始一样不行吗,大不了以后不叫闻舟过来了,豆豆回他那边,我跟你爸接送。” “他……是不是打电话来了?” 吴金丽听儿子发问,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淼淼啊,不是妈说你,就算不行,也不用让人家那么难堪哪,别说是闻舟,换了任何人碰上这种事,也不会忝着脸再回来,更何况,闻舟条件那么好,喜欢他的大有人在啊。” 妈妈的话说到了魏淼的心里,这样他就放心了,余正鹏的事情,他不想对爸妈多说,至于豆豆,能留下当然更好,至少爸妈还能从豆豆那里找到一些安慰,“妈,以后接送豆豆,你跟爸尽量一起,我听说市里又出了几起拐卖儿童的事情,千万要当心。” 二老以为儿子想通了,心里自然高兴,“这个你放心,我跟你爸才不跟你胡阿姨一样,是个糊涂蛋。” 胡爱珍是个糊涂蛋不假,可有些事情上精明着呢,比如小儿子闻舟的恋情还没有公布,她就察觉到儿子或许失恋了。 至于失恋的证据,实在多到数不完,比如淼淼已经很久没有没给她打过电话,也没再来他们家玩,而且连豆豆那个蓝眼睛小恶魔也送回来了,儿子说的是淼淼爸妈最近忙,没时间照看,可以她干妹妹两口子对豆豆的疼爱,一天不见就想得团团转,跟忙不忙真没什么关系,只是她是个开明的妈妈,从不干涉几个儿子的感情生活,况且爱情里有点波折是将来携手一生必须经历的考验。 陈未球技滥得掉渣,但为了长个儿他还是死皮赖脸追着他们一起打,谁也不愿意跟他组队,连郝胖都嫌弃他,他只好去缠自己男人。 姜城手上一个假动作,转而从腋下一个反传,球就到了他手上,他跳起投了一记臭球,又引来队员观众一顿臭骂,陈未厚脸皮,一点儿也不介意,他早上量的时候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两公分,好现象! 他倒也没有野心勃勃非要长到一米八,只是不能比男朋友矮太多吧?不然走在一起多不协调,他还指望将来帅气逼人地跟老公一起回去见家长呢。 大汗淋漓离开操场,桑阳提到妈妈准备买糯米包端午粽了,除了自己吃还想在店里卖,问陈未跟姜城喜欢什么口味。 陈未愣了愣,“这么快就过端午了?” 杨冬生无可恋,“这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 王恩铭笑他,“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哥哥,这是现实,认清现实!” 孟向愚摸摸下巴,“比起认清现实,我还是更想吃粽子。” 杨冬羡慕嫉妒恨地说,“你们班又没什么光荣榜,你们当然没压力啊。” 桑阳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没有啊,我这次模拟考比上次足足少考了30分,我都不好意思跟我妈说。” 杨冬嫌弃地拍开肩上的爪子,“我操这次题有多难你知道嘛?” 一群人说说笑笑走出校门到了岔路口,王恩铭急不可耐道,“哎,你俩去不去我们那儿吃饭,婶子今儿做红烧肉。” 陈未看看姜城,“去吗?” 姜城摇头,“太热吃不下,回吧。” 陈未听了也忙说,“不了不了,大中午还想回去睡个午觉。” 王恩铭不满地瞅了两人一眼,“我们那儿还能没有睡觉的地方?” 孟向愚扒上他的肩膀,“就让他俩自己烛光午餐去吧,快点儿,快点儿,我饿死了。” 眼瞧着四个人你追我赶往家跑,陈未看向身边人,“中午我们吃什么呢?要不回去调点蒜汁儿,下点凉面条,打个番茄汤怎么样?” 姜城没应他的话,只拍拍他的肩膀,盯着街对面的电话亭,“看见那个人没有。” 陈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瞧见一个男人背朝大街靠在电话亭里,神色诡异,还不时警惕地四下张望,“认识?什么人哪?看起来怪里怪气好猥琐。” “你没发现你的薄老师已经很久没来接你的魏老师下班了么?” 陈未后知后觉,“别说,好像还真是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等你发现,黄花菜都凉了。” 陈未说得理直气壮,“我眼里都是你嘛,关注你都来不及,别的迟钝点儿也情有可原啊,只是……你干嘛叫我看那个猥琐男?” 第74章 你们弟弟失恋了 办公室里魏淼拿着话筒,气得浑身发抖,“我没有钱!” 电话那头呵呵一笑,“市重点高中班主任会没钱?” “我只是个临时代课的。” 分卷阅读134 余正鹏冷笑,“你没钱,你爸妈也没钱吗?你爸妈没钱,你男朋友也没钱吗?” “我没有男朋友。” “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原来傍上官二代了,难怪这么嚣张。” 魏淼手心里全是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跟我装糊涂是吧,你爸妈领的那个小孩儿是谁的?” “余正鹏!你跟踪我爸妈?” “别说得那么难听,路上碰见了而已,我也没别的意思,念在相识一场,我不为难你,端午节前,给我准备二十万,否则我就只能拿那个蓝眼睛的漂亮小孩儿来跟你换了。” “不许你碰豆豆!” “你可以试试。” 余正鹏“砰”得一声挂了电话,他相信魏淼不会让他失望,虽然绑架那个小孩儿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但那小东西上下学除了魏淼爸妈还有军区警卫员接送,他不好下手,而且老情人傍上的那个官二代,父母都有背景,他自己身上还有案子,目前并不想惹祸上身。 魏淼没有正式的编制,领不到财政津贴,每个月除了少得可怜的课时费,加上基本工资,满共也就只能领到两千多块钱,就算他不吃不喝,也要攒上十年才能攒够二十万。 他拉开抽屉,里头有一把军用匕首,是上次去闻舟家里玩时,薄爸爸送给他的,人生跟他想象得实在太不一样了,他以为孝顺父母,努力工作,不做坏事就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已经连累了爸妈一次,以后,他自己犯得错,惹得祸,不会再让任何人替他买单。 端午节在陈未眼里一直是可过可不过的,反正他也不爱吃粽子,姜城的话最近总说一半,那天让他注意一个猥琐男,大过节的,又拎着他跟踪魏老师。 他蹲在路边儿,回头看向站在小摊前摆弄香荷包的人,“魏老师都回家吃饭了,咱们呢?” 姜城掏钱买了一个香袋,答得言简意赅,“等。” 陈未啃了一口手里的凉粽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干嘛跟踪魏老师?” 面前人纠正他,“不叫跟踪,叫保护。” 陈未愣了愣,“有人找魏老师麻烦?” 姜城揉揉他的头毛,“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管。” 陈未一头雾水,“你都把我说迷糊了。” 薄向远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嗑花生,他看着走廊上练□□的老妈,“妈,什么时候做饭,我快饿死了!” 胡爱珍回头白了他一眼,“你坐那儿一上午嘴吧唧吧唧把豆豆的零食全吃完了,现在怎么还喊饿?” 薄向远伸手又抓起一袋旺仔小馒头,“妈,零食又不能当饭吃。” 胡爱珍有点心虚,她没时间给豆豆做儿童餐的时候,都让他吃零食来着,难怪瞧着孙子近来好像是瘦了那么一点儿。 薄向远站起来,八卦地凑到老妈跟前,低声问道,“妈,豆豆又让人给送回来了?” 胡爱珍大发感慨,“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带完儿子带孙子。” 薄向远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带过我们似的。” 薄峻峰从父亲书房里出来,听到弟弟跟老妈拌嘴,忍不住笑道,“老二,说这些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薄向远深以为然,“大哥说得是。” 老三薄继骁跟着老大走出来,“事实证明,娶媳妇儿还是娶贤惠能干的,光长得漂亮不行。” 胡爱珍生气了,“我说,你们仨合着伙儿挤兑亲妈是不是啊?” 薄峻峰挽起袖子,看看两个弟弟,“啥也别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咱爸还饿着呢。” 胡爱珍想起不知道又跟儿子说了自己多少坏话的老伴儿,气冲冲嘟囔了一句。 三兄弟走进厨房,自己动手开火做饭,薄向远就着洗菜的姿势把头伸出厨房,“妈,老四呢,几点了还不回来。” 薄继骁接了一句嘴,“老四不忙着谈恋爱么,哪有功夫回来。” 薄峻峰皱皱眉,“今个好歹端午节,咱们仨一年到头也凑不到一块儿去,妈,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中午叫他在媳妇儿那过,晚上必须回来。” 胡爱珍忍了几忍,才没当着儿子们的面把猜想说出来,小儿子八成是失恋了。 兄弟三人做好饭,一家五口坐上桌,薄峻峰照例每样夹一筷子,给老妈单独放了一盘,然后跟在部队里一样扯着嗓子喊出一声口令,“开饭!” 于是饭桌跟打仗一般,你争我抢,风卷残云,胡爱珍一口饭还没嚼够二十下,桌上的菜就下去了一半,第二口饭刚开始嚼,老公儿子就已经开始盛第二碗,她这会儿有点想老四了,这个家果然只有老四跟她是斯文人。 父子几分钟结束战斗,然后开始聊天,留女主人自己细嚼慢咽,薄建勋问起几个儿媳妇和孙子,薄峻峰说道,“回来是临时决定的,我们仨直接从驻地过来,来不及带他们了。” 薄太太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但是老大老三粗枝大叶,跟老四又有代沟,只有老二勉勉强强能临时当当她的贴心小棉袄,她惦记着小儿子的事,饭没吃完就把老二拉到阳台上,说起了悄悄话。 分卷阅读135 薄向远听着老妈的猜想和分析,一脸高深莫测,“分手了?” 胡爱珍心情特别不好,“大过节的淼淼都不给我打电话。” 薄向远是搞情报的,天生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警惕和敏感,当初一听说老四的事儿,他暗地里就已经把弟媳妇儿前前后后摸清楚了,也预感到这事儿早晚要闹上一回,但这毕竟是隐私,无论老四是不是已经知道,他反正是不能说,也不可能说。 他考虑了一下,安慰老妈,“这么着吧,一会儿我们仨到老四那儿去一趟,一来兄弟几个说说体己的话,二来喊他回来吃晚饭。” 胡爱珍觉得这个主意听着还可以,连连点头,“你们好好开导开导他,淼淼多好啊,还不好好珍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陈未越发觉得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得多,魏老师下午一点刚过就背着包从家里出来了,他和姜城一路跟着他到了市郊的一座寺庙,庙建在半山腰上,平时香火很旺,许是过节,又是午后,这时却稍稍有点儿冷清。 他一声不响地躲在大佛后面,看着小魏老师诚心诚意把每个菩萨都拜了一遍,这才跪到大殿正中的蒲团上,朝他身前的这尊大佛作揖。 “菩萨,我平时不信这些,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求求你,把罪过都给我,千万不要连累爸爸妈妈,不要连累豆豆,不要连累豆豆爸爸。” 陈未见对方说完就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他赶忙又马不停蹄地跟着魏老师离开寺庙,和姜城一起拦了一辆出租车,继续跟上去。 他坐在的士后座里,心急火燎地看看身边淡定无比的人,“还不给薄老师打电话啊?” 姜城摇头,“不打。” “可魏老师这样肯定不对劲儿,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姜城想了想,“缘分到了,时机到了,该他出现,他自然会出现,就算他不出现,不是还有你我在,出不了事儿。” 陈未紧皱着眉头,“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超过五分钟没在我眼前出现,我肯定就要问你找你了,魏老师都出来这么久了,薄老师人到底在哪儿啊?” 回家过节,薄闻舟是知道的,只是衣服刚换好,门就被人土匪一样拍得“咣咣”响,他烦闷不已地上前把门打开,看到杵在门外的三个兄长,脸色有点儿不好看,“门铃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摆设?” 薄继骁大摇大摆走进去,“抹粉化妆呢,这么半天才开,门都想给你卸了。” 老大薄峻峰也跟着走进去,还顺手拍了拍小弟的肩膀,“老四,你知道的,他从小就嫉妒你长得比他帅。” 薄继骁没好气地反驳了一句,“我嫉妒他这个小白脸?开玩笑!” 薄闻舟看着三个进门连鞋也不知道换的军汉,不仅不换鞋,还无所事事地溜达来溜达去,不一会儿把他刚拖干净的地板踩得面目全非,他忍着没有发作,“所以你们三个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薄向远一针见血,“我们听说你失恋了,特地来慰问一下。” 薄闻舟脸一沉,“你在胡说什么?” 薄向远拿起桌上魏淼跟豆豆的合影,“得得得,我胡说,我胡说,失个恋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薄峻峰点头附和,“当年你大哥失恋多少次,才碰见你大嫂,足见失恋是好事儿。” 薄继骁想起大哥每次失恋都把他揍得半死,“那得看对谁。” 薄闻舟心烦意乱地拿过二哥手里的相框,反叩到桌面上,“可以走了吗?” 薄向远故作伤心道,“老四,我们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趟,刚来就撵人?” 薄闻舟实在不想让这三个人糟蹋他刚收拾好的地方,“不是要回爸妈那儿?回去再说吧。” 薄向远叹口气,“哥哥是怕你回去了,反倒不好意思说了。” 薄峻峰习惯直来直往,“老四,你跟小魏到底怎么回事?让妈担心得不行。” “没事。” 薄继骁听他答得干脆,“没事,那我们就陪着你一起去把人接了回家过节,爸妈想他们干儿子了。” 第75章 亲哥哥 薄闻舟被人逼得没办法,“你们商量好了一起回来,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我是失恋了,满意了吧?高兴了吧?现在可以走了吗?” 薄继骁抓抓自个儿的寸板头,“高兴是挺高兴的,可为什么呀?虽然说出来不痛快,但你三个哥哥都没被人甩过,轮到你这个长得最帅,学历最高的,反倒被人甩了?” 薄峻峰实事求是,“老三,话不能这么说,外头不是常说,读书人里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多得是,靠谱儿的还是咱们。” 薄闻舟忍无可忍了,“大哥你骂谁呢?” 薄继骁从小就跟大哥站一队,“大哥那是对事不对人,干什么急着对号入座,我跟你说,别找削啊。” 薄峻峰有错认错,“老四,大哥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是针对你,但人家给咱们着实帮了不少忙,咱不能干三心两意坏良心的事儿。” “你们能不能搞清楚了再说话,失恋的是我,被甩的是我,最 分卷阅读136 后三心二意坏良心的也成我了?” 薄向远断定自家老弟是真的读书读傻了,“人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儿?” 薄继骁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在旁笑,“老四,真的,三哥不骗你,看你失恋,我真乐得不行。” 薄向远瞅他一眼,“得了啊,有点儿人性。” 薄继骁摇头感慨,“这真不怪我,从小到大我喜欢的姑娘全喜欢他,换你你受得了?” 薄闻舟气急败坏从沙发上站起来,拿上钥匙就要走,薄峻峰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 他看了大哥一眼,没吭声。 薄继骁笑道,“读书人就是好面子,拖泥带水还矫情,磨磨唧唧真不讨人喜欢。” 薄闻舟朝他走回来,“你是不是想打架?” 薄继骁兴致勃勃把拳头捏得咔咔响,“等你把媳妇儿弄回来,我免费揍你一顿,保证苦肉计演得你瘫在床上享受五星级待遇。” 薄向远拉住气得真要动手的人,“得了,赶紧办事儿,办完还回家吃饭呢。” 薄闻舟从小就坚信自己是捡来的,他真跟这家人是两个模子,怎么都处不到一块儿去,他懒得再理会这三个无聊至极的人,出门走进电梯间,不等后面的人跟上,就关上了电梯门。 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三个哥哥已经向门神一样守在了电梯口,薄继骁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老四啊,走步梯都比你快。” 薄闻舟脸色铁青地撞开拦路的人,正要去开自己的车,薄向远却搂着他的脖子把人拐上了他们那辆改装越野车。 “玩够了没有?看热闹是不是也要有个限度?” 薄向远耸肩,“这回真不怪我们,都是妈安排的,妈说了,你要是搞不定,就让我们把人绑回去,由她来说。” 薄继骁也唉声叹气,“对啊,妈还说了,虽然你一把年纪还老牛吃嫩草,常年不运动持久力可能也不行,天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痒连杀鸡都费劲,顶梁柱肯定也当不起来,不过好在,你兄弟多啊,后半辈子帮衬你,这个必须没问题。” 薄闻舟这次是真忍不住了,“三哥,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这话一说,车里顿时没音儿了,薄继骁装模作样扭头抠车窗,“老四,我突然头好疼,还有点耳鸣。” 老大老二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他们三兄弟受父亲跟他那帮老战友的影响,从小就想当兵,只有小弟爱读书,当兵保家卫国虽然光荣,可它不挣钱哪,老四读书看起来没用,可实际上呢,随随便便发篇文章讲一堂课,就抵得上他们半个月的津贴,他们俩连带老婆孩子如今住的还是驻地的临时宿舍,也就是媳妇儿体贴懂事,不当面抱怨。老三倒是勉勉强强把房子买下了,可有一大半都是老四出的钱,所以老三虽然一副贱脾气,动不动就欺负老四,但老四要真发起脾气,老三也只有秒怂的份儿。 薄闻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从不认为这世上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刚刚认识的时候,他甚至看不出那个有点内向的青年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他总是不声不响的,忙碌时从不打扰,可需要时只要一回头,就能发现他在身旁。 他品过世界各地的美酒,也能一口喝出任何咖啡的产地,但魏淼像一杯白水,不一定每天都能给他带来愉悦和惊喜,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润养他的生命,其实,今天就算三个哥哥不来,他也已经准备好走一趟魏家。 他也安慰过自己,少年的爱情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不用追问,不用深究,可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他却总是想起那人发怒时两眼通红,满含泪水,比任何时候都可怜的样子。 车开进小区,他看着一点也不知趣,看样子还想跟他上楼的三个人,“适可而止好吗?” 薄向远走过去往边上的花坛上一坐,“得,搞不定喊一声,哥立马上去帮你。” 薄闻舟甩下三人,走进楼洞,老远就听到儿子咯咯的笑声,外面只关了一层防盗门,里头的木门敞着,他有一把钥匙,可想了想,还是抬手敲了敲。 吴金丽从里面把门打开,看见外头的人,顿时吃惊地愣住了,反应过来又忙把人让进来,“闻舟啊,怎么今天过来了?” 薄豆豆还在生爸爸的气,看见来人,顿时嘴一瘪,把脸扭到了一边。 薄闻舟也没心情搭理那个小东西,他看着跟前的二老,“爸,妈,淼淼在吗?” 吴金丽跟老伴儿对视一眼,复杂的神情中还带着几分为难,“淼淼啊……淼淼他有事出去了,闻舟啊,你们……” 薄闻舟郑重其事冲二老深鞠一躬,“爸,妈,我对淼淼是认真的,这段时间,我好面子,不好意思过来,是我不对,能让我跟淼淼聊聊吗?” 魏新国看了妻子一眼,“他妈,你带豆豆回屋睡一会儿,我跟闻舟有话说。” 吴金丽猜到丈夫的意思,“他爸!” 魏新国沉着脸,“都是你闹出的事情,还想怎么样?” 吴金丽说不出话了,咬牙上前把豆豆抱走了。 魏新国看向面前的青年,客气地说,“闻舟,你坐。” 薄闻舟依言坐下,“爸。” 魏新国沉默了很长时间,“ 分卷阅读137 闻舟,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 薄闻舟微微一愣,“爸,你别这么说。” 魏新国摇头,他不知道面前同样已为人父的孩子能不能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可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是他们全家一辈子也放不下的伤痛和耻辱,“说来也巧,咱们两家因为豆豆结缘,我跟你妈见你人品才华样样都好,淼淼又喜欢你,就起了撮合你跟淼淼的心思。”他见对方面露诧异,叹息着摇摇手接着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奇怪,普通人家,谁不急着给儿子娶媳妇,反倒上赶着给他找男朋友呢。我跟你妈原来和你说,淼淼是身体不好休学回来的,其实不是,他是让学校给退回来的。” 魏爸说着停下缓了缓,薄闻舟耐心地等,并不催促,魏新国叹道,“怪我和你妈太娇惯他,把淼淼养得又傻又笨,他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比他高两级的男孩子,老家也是咱们这儿的,借着同乡的关系,一直对他很好,两个人莫名其妙就走到了一起,我跟你妈见识短,在这之前也没听说过这档子事儿,好在淼淼是个老实孩子,没真跟人干过什么出格的事……”魏新国是个普通工人,文化不高,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那种羞耻的事情,索性就略过去了,“后来,那个男人找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儿,就跟他断了,还跟别人说是淼淼不知廉耻,心理变态死缠他,以后的事情就都是我和你妈从警察那里听来的了,说是女孩儿听说了他们的事情,男的为了向未婚妻表忠心,把淼淼骗去,叫一群流氓……” 魏新国说到这里已经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薄闻舟凝固的身躯和沉默的表情像一座雕像,只有紧扣成拳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们还把照片寄到了学校,淼淼在医院里自杀了好几回,幸好我跟他妈看得紧……转眼也过去这么长时间,淼淼也参加工作了,你跟豆豆的出现让我跟他妈以为淼淼也能重新开始,可惜还是我们想得太天真了,你别怪淼淼,要怪就怪我们老两口太自私。” 薄闻舟强作镇定,可他还没能从这些混乱的事件中反应过来,所以连声音也在愤怒与悲伤中变得嘶哑而焦灼,“爸……你别这么说,淼淼……淼淼什么时候回来?我……我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吴金丽倚着门帮暗自垂泪,“闻舟,你别怪他,这都是我们的错。” 陈未被人一把拽进小树林,他急吼吼地看着身后的人,“还不过去吗?那个死变态伤害魏老师怎么办哪!” 他是真吓了一跳,他做梦也没想到斯斯文文看起来很好欺负的魏老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跟人动手打架。 姜城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反应过来,赶忙跟人绕到那间破房子后面,陈未在房子后面漏风的破墙上抽掉一块砖,刚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钱呢!我问你钱呢!” 魏淼被人摁在地上,“你不是跟富豪的女儿结婚了,正在南边做大生意吗?怎么还会没钱呢?” “怎么,嘲笑我啊魏老师!” “我说了我没有钱,就是有也不会给你这种人渣!” 男人受激,越发生气,扬手照脸就是一耳光,魏淼被人打得脑子发晕,余正鹏恶狠狠啐了一口,“别忘了,你也是个人尽可骑的婊v子。”他警觉地瞥见对方摸向后腰的手,想也不想立刻抢先摸了过去,果然在他手底下摸到一把锋利的匕首,他脸色一变,又森森冷笑起来,“可以啊,魏淼,你是想杀我还是想自杀?” 第76章 来了来了 “余正鹏,我跟你同归于尽!”魏淼挣扎着伸手去夺,男人身强力壮明显比他能耐得多,三两下就把他制得死死的。 余正鹏没捞到钱,心里火气正旺,这小子却还敢给他亮刀,他盯着手里锋利无匹的刀子,一时间竟真就起了杀心,满脸都是凶恶,“行,你他娘的不是想死吗,老子就成全你!” 魏淼瞪着被人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朝他心窝里攒刺而来的刀尖,不等他闭眼,下一秒他裤兜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陈未和姜城看到情况紧急,还差一步就进去了,听到说话声,又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陈未忍不住低声吐槽,“这薄老师的电话来得也太及时了,吓死我了。” 余正鹏惊出一身冷汗,他稍稍冷静下来,钱都没拿到,把人弄死岂不是太亏,他还等着捞上一笔,然后改名换姓,东山再起。 薄闻舟拨通魏淼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下意识背过魏新国夫妇走到阳台上,压低声音,“你是谁,淼淼在哪里?” 余正鹏心中窃喜,他正犹豫,若不弄死这小子,白白放了不仅可惜,还暴露自己,如今倒是提醒了他,这小子敲不到油水,他那个官二代还能拿不出银子来吗? 他看看被他卡着脖子按在地下的人,突然微微一笑,“我是谁你不用管,但你的魏老师就在我手上,拿五十万,我就让他活,否则你就等着给他收尸。” “我要听到他的声音。” 余正鹏把手机凑到魏淼嘴边,“说话,你男人要听你说话。” 被他按在地上的人只倔强地瞪着他 分卷阅读138 ,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余正鹏气急败坏地又给他两巴掌,“臭婊v子,我他妈叫你说话!” 他没想到耳光比说话管用,没等这小子开口,电话那头就已经心急火燎地应下了,“别伤害他,我给你五十万!” 余正鹏后悔得直想咬舌头,答应得这么干脆,看来家底儿不算少,早知道就再把嘴长大点儿了。 薄闻舟若无其事把手机揣进口袋,走回客厅,二老虽然一脸担心,但还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事情,他故作轻松地冲两人挤出一个笑容,“爸,妈,我现在去接淼淼,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吴金丽想起儿子的脾气,有点儿不大相信地问道,“闻舟啊,是淼淼让你去接他吗?” 薄闻舟摇头,“当然不是,但我得主动点儿不是吗?” 吴金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又欣慰,又高兴,“闻舟,妈谢谢你……” 薄闻舟摇摇头,他没有时间再安慰二老,跟两夫妻打了个招呼,就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前脚出门他后脚就把电话拨了过去,可那边却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三个哥哥在楼下看上了小区里的健身器材,就这一会儿还得练一下。 薄峻峰看着弟弟神色匆匆从楼道里走出来,从单杠上跳下来走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薄闻舟强作镇定的脸上这才露出惊慌的神情,“大哥,淼淼……被人绑架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太阳的余光斜斜照进村口摇摇欲坠的废弃房,魏淼被人结结实实绑在一张破烂的木椅上,他觉得自己真没用,连一个混蛋都对付不了,还被人绑成这样,他不停祈祷谁都不要来,可祈祷的同时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电话好像是闻舟主动打过来的,豆豆爸为什么还会给他打电话呢,他们明明都已经那样了。 是问豆豆的事情吗?应该不是,豆豆的事问爸妈就好了,干嘛给他打电话呢。 余正鹏正在策划一个他认为的天衣无缝的,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的计划,比如要那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把钱具体放在什么位置,他又该怎么让屋里的小子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他不会想到,他这边电话一放下,薄闻舟的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地址信息,正是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公路上飞快行驶的越野车里时不时飘出哀天怨地的长吁短叹,薄继骁抱着怀里的手提箱,拿枪都不抖的手,拿钱反倒使不上劲儿,“我操,老四好有钱……我操,我他妈一月五千都拿不到,老四随随便便一张存折就能取五十万……一个妈生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薄向远哭笑不得地从副驾驶回过头去,“老三,行了啊,这时候秀什么演技。” “谁秀演技了?我他妈这是真情流露,真真的!” 薄向远看着一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的人,“老四,他肯开口找你要钱,就说明人暂时不会有危险。” 薄继骁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哪个二百五,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我弟媳妇儿,也不看看他哥是干什么的。”他说着拍拍怀里实实在在的钱箱子,“老四,财不外露,肯定是你小子在外头炫富,叫人盯上,连累到媳妇儿了。” 薄闻舟实在没有心情说笑,他当然知道淼淼不会有危险,至少从他收到姜城短信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定下了,他只是担心该怎样把淼淼从过去的痛苦和挫折中带出来,忘掉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他看向坐在副驾驶的薄向远,“二哥,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帮我查清楚那……些人。” 薄向远勾勾嘴角,“你放心,人有我料理。” 薄峻峰把车停在离准确地点二十米开外的小树林里,回头对弟弟说,“去吧。” 薄闻舟跳下车,提着装有五十万现钞的箱子照直踏上前方的小土路,三个哥哥都表现得没有跟上去的打算,父亲戎马一生,他们在部队里也已经个个独当一面,没理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连个绑匪都对付不了。 余正鹏早在温泉山庄就见过跟魏淼一起的那个男人,远远瞧见来人,他先是吃惊,而后是愤怒,计划都还没成型,却已经被人找到了藏身地点,怎么能叫他不紧张? 好在听着四周的动静,对方似乎并没有报警,他赶在来人推门而入前猛地抄起匕首压在了魏淼的咽喉上,被他绑在椅子上的人一看到薄闻舟进来就死命地挣扎了起来,余正鹏没办法只能腾出一只手拐紧他的脖子,阻止这不要命的小子自己往刀刃上撞。 薄闻舟把箱子往地下一扔,“五十万在这里,放了淼淼。” 余正鹏看着从箱子里滚出来的成沓的钞票,有点儿不甘心,倒不是嫌钱少,只是他压抑的内心被怨妒所缠,有恶念作祟,这么容易就放了老情人,任由他跟一个比自己英俊,比自己有钱,比自己有地位的男人,接着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对魏淼没动过几分心思,却在这一刻真真正正,莫名其妙地将眼前的男人看成了情敌。 他大力扳起魏淼因为愤怒和着急涨得通红的脸,“你别被人骗了,这个烂货能值五十万?” 薄闻舟对他口中那些难听至极的话充耳不闻,“钱已经在这儿了,放了淼淼。” 他低 分卷阅读139 下头把嘴凑到魏淼的耳边,“看不出你跑回来反倒还找着真爱了,你喜欢他的脸,还是喜欢他的钱?”不等手里的人继续挣扎,他就把脚下的一块碎瓷踢到了来人跟前,“要么你划花自己的脸,要么我就划花魏老师的。” 陈未气得要炸,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捂住了嘴巴,姜城给他使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薄闻舟捡起地上的瓷片,不假思索地压上自己的脸,不仅魏淼被他吓到了,连余正鹏也吃了一惊。 魏淼先一步反应过来,不顾杵到脖子上的刀尖,用尽全力猛得将余正鹏撞倒在地,薄闻舟也机警果断地冲上划开他身上勒紧的布带,把人从那个凶狠的恶徒跟前拽开,跟着就扑上去和人扭打在了一起。 姜城没有上去帮忙,薄家三兄弟同样也没有上去帮忙,就像姜城后来对陈未所说的那样,男人在英雄救美的时候,不会乐意被任何人插手。 薄闻舟把余正鹏揍得爬不起来时,身上也被人划了几刀,好在都是轻伤,他没多理会屋子里抱头求饶的人,只拉住魏淼径直往外间擦黑的夜幕里走,魏淼听到他说,“这些天,我很想你。” 天边升起弯弯的月亮,草窝里飞出成群结队的萤火虫,魏淼心里筑起的所有防线,都因为对方这一句温柔刻骨的话而轰然崩塌,他把脸压进面前人的怀抱里,终于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薄闻舟的目光越过怀中人的肩膀,看向举着刀从不远处冲过来,暴怒之中已经明显癫狂失状的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却在对方猛扑过来的一刹那,抱紧怀里人,转身把后背迎向了锋利的刀子。 了解恐惧的人都知道,当一种恐惧战胜另一种恐惧的时候,前一种恐惧就失去了意义,所以他想赌一把,赌在魏淼心里,究竟是过去的阴影可怕,还是失去他更可怕。 姜城跟陈未全程跟随,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陈未走在田埂上,他捉住一只萤火虫,又松开手放生,“这个点儿了,打不到车了吧,怎么回去啊?” 姜城走在他身后漫不经心道,“走回去咯。” 陈未觉得这主意不错,田野,小路,月亮和萤火虫,还有心爱的人,他理所当然地朝对方伸出手,意有所指道,“好黑呀。” 对方嫌弃地抓住他的手腕子,“撒什么娇。” 陈未嘿嘿地笑,“好甜啊,好甜啊,好甜啊。” “什么甜?” 陈未指指胸口,“这儿,这儿好甜!” 姜城笑着别开脸,陈未挣开扣在腕上的手,掌心贴紧与人十指相缠。 姜城抬起握在一起被人挠来挠去的手背,“要牵就好好牵,挠我干什么。” “挠挠怎么了?别人不是说,两人在一起久了,牵手就跟左手牵右手一样,前面那么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家,我当然得时不时挠挠你,让你知道是我在牵着你,陪你一起走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才不是乱七八糟,是正儿八经的。” “正儿八经的什么?” 陈未抬头看他,“跟我念——爱——情!” 姜城嗤笑一声,“爱你个大头鬼。” 陈未扑上去挂在他身上,“你别胡说啊,荒郊野岭的,万一真有呢!” 第77章 见家长不早说 全世界都在合伙吓唬魏淼淼,薄家三兄弟也不管伤者流了多少血,故意绕远路把人送去军区医院,进了医院又嘱咐熟悉的医生尽量往严重里说,魏淼一根筋,当然不会怀疑大家是在骗他,只会不眠不休地守在那人的身旁,等他一睁眼就问他,我说的那些,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你说的那些还算不算数。 吴金丽夫妇怎么也没想到余正鹏那个恶棍不仅又出现了,而且还有胆子绑架淼淼,只是得失相长,坏事不一定就必然带来坏的结果,经过这件事,夫妻俩明显感觉到他们的淼淼好像是真的重获新生了一样,虽然仍旧傻里傻气的,但一直以来蒙在他脸上和心上的那层阴翳的影子不见了。 一转眼高中三年就过了一半,这年头学校里理科为王,陈未的朋友们除了被数理化虐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吴思源放飞自我选了文科外,其他还都留在理科班。 高二的学习进度明显加快,陈未忙着赚钱,期中考试成绩掉了一点儿,被姜城扒了裤子按在腿上一通狠抽,期末考试立马胆战心惊地赶上去了。 陈未气不过地冲人摇摇手里的成绩单,“还打我吗?还打我吗?” 姜城斜他一眼,“你再嘚瑟一下试试。” 陈未立马闭嘴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茶几上的台历,亲亲茶的生产管理系统已经完善,他也早把精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自从学校外面开了第一家网吧,他就有了越来越多的想法,可那些想法已经不仅仅是简简单单地需要钱了。 魏淼是在夏天恋爱的,秋天亲吻拥抱已经不能满足,于是冬天顺理成章和男友同居,薄豆豆有点儿惆怅,两个爸爸忙着谈恋爱,没空理他,不过这样更好,他可以继续在幼儿园里作威作福。 “看到了吗,就在那个方向。” 分卷阅读140 魏淼把眼睛贴在目镜上,看着天文望远镜里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的星星,“我太笨了,找不到啊。” 薄闻舟给他把寻星镜加上,“从这儿看,看十字。” 魏淼跟着他的指引把眼睛挪到那个小一点的目镜上,终于顺着十字定位的方向找到了水瓶座,那些星星看起来并不像个瓶子,却异常美丽,他看了没一会儿,站在身后帮他扶着镜筒的人已经拿手臂搂住了他的腰身,嘴唇也压进了他的颈窝里,豆豆爸今天用的香水跟平时不一样,带着一点点性感的海狸香,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人已跟往常一样从阳台亲到了卧室,肉体依从灵魂,人就会得到极致的快乐,爱人的掌心带着火,唇吻像蜜糖,他像一条被人强行拖到岸上的鱼,只能依靠对方的心肺来呼吸,只能借助爱人的唇舌来止渴,直到他们融为一体,连血液都在沸腾的空气中碰撞出花朵。 他从秋天的时候就已经在做高考题了,他想把学业继续下去,他得努力,他得进步,他知道心灵的陪伴才是永恒的,他不指望能像豆豆爸爸一样博学睿智,但至少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能支持他的所作所为,而不是一个只会画世界地图,实际上却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笨蛋。 薄闻舟经验不算丰富,魏淼也是个新手,甚至心里对这种事情还有阴影,但爱是本能,并不需要刻意学习。 尽管淼淼还没对他讲,但薄闻舟早就看出了他的打算,他实在不太忍心瞧这人躲在一边,辛辛苦苦埋头做那些烧脑的高考复习题,“淼淼,你是不是想继续念书?” 魏淼被人说破心事,心里不太好意思,可又不想骗他,只好坦白地点了点头,“从前学的我还记得,学校里又有现成的课可以听,我想试试,说不准能再考上一次呢,就是我年纪大了点儿,不知道大学还收不收。” 薄闻舟将人搂在怀里,在他汗津津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淼淼,你考虑过,去国外念大学吗?” 他微微一愣,“国外?” 对方点点头,“嗯,国内应试教育形式僵化,大学管理反倒松散,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学习环境。” “可是……我连国内的大学都不一定能考得上,能考上国外的吗?” 薄闻舟笑着敲了敲他的头,“没有那么难,虽然是不是一定能考上我不知道,但明年下秋,我的导师要外出考察,要我去替他带一到两个学期的课程,我想淼淼和我一起去。” 一入高三门,时间就仿佛装上了加速器,寒假只有几天,陈未心里烦烦的,他连给长辈的礼物都买好了,边儿上这家伙却还不提带他回去见家长的事,什么人! 他自己数着日子过,姜城也没说什么时候走,一磨就磨到了腊月二十五,今年连桑阳母子都回老家了,难道要他一个人蹲在家里过春节吗? 他穿着已经换大号的卡通连体衣,顶着两只驴耳朵,气闷地坐在沙发上看表,买个酱油还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又逛哪儿去了。 他跳下沙发,打开冰箱看了看,满满的,鸡鸭鱼肉全都有,等姜城回家了,他就顿顿给自己做好吃的,一天吃三只鸡。 他合上冰箱门,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那人不在,别说鸡了,大概山珍海味都不会有味道。 门上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他忙跑过去帮忙开,钥匙还没拧到位,门就被他从里拉开,姜城搀着一个高个子帅老头站在门外,对他颐指气使地说,“还不叫爷爷。” 陈未懵了,他只觉得脑子里蹦出来一万个“为什么不早说”,他为了见家长专门订的西装还藏在衣柜里,皮鞋每天偷偷擦一遍,领带准备了好几个颜色,连搞个什么发型都自己设计好了,可是现在他就这么以一头傻驴的形象跟人面对面了? 他情不自禁地挤出了一个歪曲的笑脸,“爷……爷……爷爷好!” 姜富峋呵呵一笑,“怎么,不欢迎我老头子?” 陈未慌忙急火把人请进来,语无伦次张口解释,“不不不……我太高兴了,太激动了,太紧张了!” 跟在姜老爷子身后的中年人笑道,“紧张什么,都是自家人。” 姜城适时开口给陈未介绍,“祥叔。” 陈未应声喊人,“祥叔!” 姜城又看看缀在姜云祥身后的两个青年,“姜斧、姜钺,叫哥就行了。” 陈未老老实实,“斧哥!钺哥!” 姜城引人入座,姜云祥看眼房间里出来进去,紧张兮兮,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人,“你没说我们今天到?” 姜城摇摇头,给人上了一根烟,“又不是外人,说不说有什么打紧。” 陈未把泡好的茶水端到长辈跟前,“爷爷,祥叔你们喝茶。” 姜富峋伸手接过来,姜云祥抿了一口,眼中跟着一亮,“嚯,上好的狮峰龙井,阿城,你小子够会享受的啊!” 姜城看了眼乖得跟猫一样的小鬼,他可不记得家里有这种东西。 陈未见老爷子点头,在心里暗舒一口气,他也是偶然听姜城说他爷爷喜欢这茶,本来买了是想叫他带回去的,没想到可以亲自招待。 姜富峋给姜云祥使了个眼色,姜云祥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个大红 分卷阅读141 包递给陈未,“拿着,爷给的压岁钱。” 陈未看了姜城一眼,对方冲冲点头,他这才伸手接过来,高兴地说,“谢谢爷爷!谢谢祥叔!”他犹豫了一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有礼物,可以拿出来吗?” 老爷子哈哈大笑,“怎么不可以,比我亲孙子都有孝心,想送什么给爷爷?” 陈未跑进卧室,从床底下吭哧吭哧拉出两个大箱子,气喘吁吁拖到客厅里。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漂亮的貂皮大衣,“爷爷我给你买的,比着姜城的个头挑的大号,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您试试吧!” 姜云祥伸手一摸,“哟,好皮子啊,小子有眼光。” 老爷子盛情难却,脱掉外头的呢大衣,往身上一披,倒是不大不小,威风八面,陈未高兴极了,“好看啊!” 眼见陈小狗献宝一样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私藏的东西一股脑往外拿,姜城哭笑不得道,“意思意思可以了,你要不要这么殷勤,能做饭去了吧?” 陈未指指锦盒里的一对手球,“爷爷,这个您没事儿拿着玩儿,锻炼锻炼对身体好,我后面还藏了个足浴盆,晚上加点中药给您泡脚,保证一晚上身上都热乎的,我去做饭,祥叔,斧哥钺哥,你们的在箱子里,让姜城给你们找啊!” 姜城蹲在箱子前,随手翻着里头放得整整齐齐的礼物,每一样上都贴着小纸条,给爸爸的,给叔伯的,给侄子外甥的,他很少向对方提及家里的人和事,可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间说的每句话,陈未都记得,比如爸喜欢抽雪茄,爷爷喜欢喝茶,小叔喜欢洋酒,大伯喜欢檀木…… 第78章 最想带的行李 陈未一走,客厅又沉默下来,姜家的男人似乎话都很少,老爷子跟姜云祥喝茶,姜斧姜钺像两个沉默的卫士,姜富峋看着像模像样的小家,口中却说着跟眼前的一切全无关联的话,“你大爷三爷都觉得老幺能主事,你二爷还是力保你堂哥姜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姜城没有接这个话茬,“家里最近怎么样?” 老爷子没吭,姜云祥说道,“看上一批货,品相没得说,做成这一笔,够歇半年的。” 姜城下意识皱起眉头,“海关怎么过的?” 姜云祥笑道,“姚家打通了门路,货一进来,咱们就抢。” 姜城的脸色沉下来,“姜家现在为了生意,连江湖道义都不顾了?” 姜云祥意有所指,“吞了老姚家,南边就是我们的天下。” “简直异想天开!爷,你就任他们这么干?” 姜富峋啜了一口茶,“不然你说应该怎么干?” 客厅里又在吵,陈未在厨房都听见了,他知道姜城总有一天会回去,因为世界上最无法割舍的只有家人,更何况他喜欢的人,还有情有义,生就一副侠骨柔肠。 陈未卯足劲儿做了很多菜,就好像明天一早那人就会离开,饭桌上,爷爷把他说了一顿,说男孩子就该在外闯荡,四海为家,不该在厨房里计较柴米油盐。 他点头认错,总算知道为什么姜城宁愿在客厅跟人争吵,也不来帮他做饭,原来是担心挨骂。不过男孩子为什么就不能两头占呢,既能陪他四海为家,也能照顾他的柴米油盐。 晚间,外头又飘起雪花,雪天路滑,家里地方能凑合,陈未没让长辈再出门,带书房一共三间,爷爷住一间,祥叔住一间,姜斧姜钺挤一间,他跟姜城睡沙发。 睡前,爷孙俩又关在房间里做了一番长谈,陈未买的足浴盆很好用,插上电不仅可以足底按摩,水还能加热保温,姜富峋坐在床上泡脚,姜城蹲在跟前伺候,老爷子呼出一口热气,“你看上的这个小子很机灵哪,准备什么时候带回家。” 姜城笑说,“您认下就行了,带不带回去有什么关系。” “这些东西都是你交代他买的?” “我就是有这孝心,也没这钱哪,您看不到我现在吃软饭么?” 老爷子拿起床头储物盒里的一沓成绩单,突然有些感慨,“虽然老头子还是认为学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可咱们老姜家真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想往哪儿考哇?” “说不准。” 老爷子呵呵一笑,也不再多问,姜城仍旧不放心,“爷,姜姚两家虽然世代不睦,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公家的眼线无孔不入,且不说姚家这批货能不能进得来,就算真能进来,会任由姜家半道截胡吗?” 姜富峋看着爱孙紧拧的眉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大爷二爷三爷一道商量好的,这不单是一批货,这批货决定的是老姜家未来的掌权人,你不想坐这个位子,难道你爷还能不叫其他想坐的人争么。” 姜城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姜家都已经避不开跟姚家的正面冲突,姜家人丁兴旺是不假,可也架不住你死我活的帮派火拼,姚家人又是那副睚眦必报,赶尽杀绝的脾气。 姜城或许猜到了爷爷的用意,但他不敢说,更不敢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用在姜家内部,也是刚刚好,借姚家的手,除去姜家那些守旧的顽固分子,他 分卷阅读142 这个家主将来才能坐得更稳妥,他计划中所有脱胎换骨,改弦更张的部分实行起来才会更顺利。 黑暗中,陈未问睡在身边的人,“爷爷是不是来接你回去的。” 姜城没应声,陈未侧过身子,借着窗口微弱的光线看着他的脸,“你该回去就回去吧,我会好好在家念书,好好考学。” 姜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陈未也没有再问,他不想给他任何负担与羁绊,更舍不得他受半点煎熬。 姜老爷子一行是第二天下午离开的,姜城没有一道走,但陈未感到他的心已经一道走了,因为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陈未总见他愁眉不展,并且常常一个人半夜站在窗台上抽烟。 高三月月联考,孟启睿和孟向愚的名字从光荣榜的两头慢慢接近,就像是在故意交换位子一样,一个拼命上升,一个疯狂下滑,王恩铭心大,已经忘了刚进校时的“一箭之仇”,杨冬却还记得有人趾高气扬说他们是“乡巴佬”的事情,他指指那人的名字,“什么嘛,全市第一名,越考越烂。” 王恩铭笑说,“这有什么,陈小未还上上下下没个准儿,考试这事儿谁能说了算。” 孟向愚心情复杂,他越来越讨厌那个家,也对自己的父亲越来越失望,当年他怎么骂自己,现在就怎么骂孟启睿,好像他们根本不是儿子,只是个考试的工具,他当然不会同情那对母子,他只想考得远远的,永远眼不见为净。 桑阳问道,“你们都打算考哪儿啊?” 杨冬摆摆手,“谁知道,考哪儿算哪儿。” 王恩铭想了想,“我考N大,离家近点儿,可以给我爸帮帮忙。” 孟向愚沉默一瞬,“我想考A大。” 杨冬突然有点伤感,“天南海北啊,我不想跟你们分开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恩铭虽然心里也不舒坦,却还是取笑了他一句,“等你有了女朋友,就不会这么说了,哎?小绵羊呢?” 桑阳叹口气,“我也没个准目标,考哪儿算哪儿吧。” “你这成绩,想考哪儿都行吧!”一群人笑说。 孟向愚想起好多天没聚在一起的人,“陈未和姜城也不知道最近忙什么,姜城上次月考都没参加。” 魏淼不笨,可他比谁都懂得笨鸟先飞,他跟班里学生一起没日没夜地学习,雅思考了7.5,总算是过了语言关。 吴金丽夫妇知道儿子想留学,本来还挺担心的,一听闻舟有工作也会跟着去,自然欢天喜地,全力支持。 薄豆豆从幼儿园升入小学,大名也有了,淼淼爸爸取的,叫薄斐,意思是要他跟爸爸一样长大做个谦谦君子,文采斐然,可老师同学们都知道,他应该叫薄匪,土匪的匪。 漂亮奶奶家最近来了个土包子,黑黑瘦瘦丑了吧唧的,听说要跟他一起去上学,他不大乐意,不过他喜欢三伯,三伯在爸爸跟前最护他,三伯带回来的人,就算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讨人喜欢,他还是要帮忙照顾一下。 胡爱珍夫妇只想安心养老,最怕儿子让他们帮忙带孩子,刚把小孙子解决掉,三儿子又给他们扔来一个战友的儿子,这个是她老头子坚决要留下的。孩子爸爸是继骁的战友,出任务时牺牲了,妻子在乡下改嫁,把孩子扔了,用她老伴儿的话说就是,绝不能让英雄遗孤流落在外。 姜城父亲的电话打来时,离高考还有最后两个月。 午夜的闪电掣亮那人神色凝重的脸,陈未从床上跳下来,问也不问就开始给他收拾行李。 姜城站在窗前,窗外雷鸣电闪,漆黑的暴雨淹没城市寂静的夜晚,如他所料,那批货只不过公家放长线钓大鱼,投下的诱饵,姜家与姚家两败俱伤后,姜家又迎来姚家的疯狂反扑,半个小时前老爷子遭遇车祸,进手术室前只说了一句话,“叫姜城回来主持家业。” 陈未扣好行李箱,“他们什么时候来接你?” 姜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小时以后。” 陈未点点头,慌忙翻出钱包,摸出那个已经藏了很久很久的安全套,“就当我今天十八岁,就今天,只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随便你去哪儿,随便你干什么,随便你回不回来。”他说完,大步上前,黏住对方就是一通疯狂的热吻。 陈未没经验,那个从同居第一天他就藏在钱包里的套子早就过期,连油都干了,姜城没用上,用陈未的话讲,反正也不会怀孕,不用更好。 暴雨将世界下成一片洪荒,陈未在汹涌的爱潮中被淹没,他在疼痛与快乐中绷紧每一根神经,张紧从内到外的每一寸肌肉,嘴上一字未语,肉体却在拼命挽留。 他顽固地叫他用力,仿佛无论怎样结合,最终都难免分离,汗水黏连,血脉贲张,这是他想要的心跳,他最最依恋的胸膛,他每天搂抱的腰身,还有埋在他身体里令他尖叫的强壮威武的器官。 姜城时间掐得很准,一个小时后楼下果然传来汽车喇叭声,陈未也很守信用,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一分钟也不在对方身上多呆。 姜城穿好衣服,提起行李,头也不回走出家门。 陈未站在床边,咬紧牙关,泪流满面。 窗外的雨依然下得很大,房间里 分卷阅读143 静得只有呼吸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对方留在里面的东西还没流干净,他却觉得五脏六腑已经被人掏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把窗户关紧,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人的气息再多留上一时半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在卧室里坐了多久,并且还要坐多久,然而,伴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响雷,大门却叫人“嘭”得一脚踹开。 浑身湿透,去而复返的人撂下手中的箱子,大步上前将他一把抱起来扛上肩头,“收拾得什么鬼行李,老子最他妈想带的只有你!” 第79章 八年后 八年后。 警局特案科会议室里投影灯熄灭,关向南看着坐在面前一言不发的人,“小赵,基于你在几次大案中的表现,组织上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队长,我知道了。” 关向南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我要的不是知道了。” 赵钰站起身来,挺直腰杆向人敬了一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关向南气得直皱眉,“办案不是儿戏,有把握就是有把握,没有把握咱们再完善方案,不是要你给我瞎保证。” 赵钰陷入沉默,关向南也没再说什么,他始终认为赵钰不适合干这一行,他太直率,也太天真,可偏偏阴差阳错,从十年前宜城的私造枪支案,八年前的毒品走私案,再到近年来的几桩大案子,他都跟走了狗屎运一样,不停地立功。 “小赵,这个案子办完,给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赵钰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不怎么想放假,放了假也是一个人在家,怪没意思的,他知道领导为什么看中他,除了他立过几次功以外,他一来没什么亲戚朋友,二来也一直没成家,不像其他同事,有那么多顾虑和牵扯,更不怕敌人打击报复。 这次的任务跟以往差不多,他也说不清是容易还是难,那帮走私犯安分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作妖,这一回更像是豁出去了,数量比前几次都多。 警方通过线人掌握了初步的信息,现在需要搞清楚东西的藏匿地点,其中有一个关键人物,外号叫黑蛇,正在香田一带活动,他目前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大都市的夜晚,灯红酒绿,特别闹腾,他还是喜欢宜城那个小地方,想念那里安静自在的生活……其实也不怎么安静,不怎么自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常常想。 他回去过几次,每次去都是新模样,从前熟悉的地方变得他都快要认不出了,马家的老房子早就已经荒废,三年前那片地也被政府征用,规划成了购物广场,成为宜城最繁华的地段。 他独自一个人从灯火通明的大街,走进昏暗的小巷,一晃就是十年,他从一个满腔热血的愣头青,变成一个上了年纪的愣头青,他工作上不会处理人际关系,生活上也不懂得交朋友,连办案靠得也几乎全是运气,他想完成这次任务就跟队长申请调动,或者去地方派出所当个片警抓个小偷小摸,调解下民事纠纷,或者去监狱当个狱警,跟犯人一起劳动,他在茫茫人海中做了十年孤舟,以后想试着换个小一点的环境,说不准这辈子还有机会靠岸。 大厅里灯火辉煌,装饰豪奢,当年陈未没找到的壹号公馆,后来被他亲手建起来了,成了他包养老公,金屋藏娇的地方。 办公桌后的男人手上挂着一串桃木珠,身上穿着一件对襟盘扣宽罩衣,上好的云锦丝绸绣一派山水如画,宽阔的脊背硬得像寒石金铁,直得像翠柏苍松,黑漆漆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眼深沉蕴籍,一笑间又锋芒毕露,那副风仪派头简直就是当年威震八方的姜家老爷子的翻版。 姚冲心里是瞧不起姜家的,当年两家争那一批货,结果一道中了公家的圈套,两家无不损失惨重,姚家惹不起公家,只好把这笔账算到姜家头上,原以为这位新的当家人会带领姜家跟姚家斗到底,谁知道这个姜五爷不仅甘愿认输,还敛尽锋芒,收缩势力,竟是一副退出江湖的架势。 姜家不争,姚家自然求之不得,可他们看轻了这位爷的心智与魄力,数月之间雷霆手段,整饬家业,排除异己,坐稳家主之位,更在短短数年之内,不仅取代他爷爷,成为黑白两道呼风唤雨的人物,更披荆斩棘,给新时代里垂死挣扎的老世家拓出了一条新路子。 大哥安排他求到姜家门上,姚冲心里很屈辱,他觉得大哥是异想天开,就算是从前,两家也从未合作,况且姜家现在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洗白,怎么可能再掺合这档子买卖。 他按照大哥的吩咐说了来意,可对方已经换了三杯茶,还是一句话没讲,他有点坐不住,“姜爷,行不行姜爷好歹给个话,我也好回去复命。” 办公桌后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姚叔,你是我的长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若直言相拒是对长辈不敬,坦然相允又力所难及,不如就请姚叔回去替我带句话给姚老大,八年前的事,姚家不怕重蹈覆辙,姜家却怕得狠。” 姚冲拧起眉头,“那是公家太阴险!当年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这一次货我们可以保证,你们又有现成的渠道,只要姜爷愿意,咱们四 分卷阅读144 六分账,哪怕五五都行!” 未来大酒店三十九层办公区的走廊前,未来集团负责人一身暗蓝色西装,手机压在耳廓上,一言不发听着电话那头汇报家里的情况,他放下电话,气急败坏没等开骂,秘书小姐已经急匆匆走过来,“陈总,张总、刘总、周总,还有项目评估小组都已经过来了,就等您呢,请问会议可以开始了吗?” 他烦躁地一把抓乱了早上出门前刚做的发型,“开始吧。” 项目洽谈前期已经铺垫完成,开会签约也不过走个形式,陈未操心家里的事情,没有耐心听他们叨叨,好在几个“总”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意思意思过了下流程,就干干脆脆把字签了。 合作达成,陈未起身跟人一一握手。 “陈总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陈未露出商人的招牌笑容,“张总过奖,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这个项目交给陈总,那是众望所归,你们说对不对呀?” “对,对!” “诸位过奖了,大家可以放心,就算大家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姜五爷的实力和为人。” 众人神情愈加忐忑,连连点头,“是,是,是!” …… 陈未率先出了大楼,顺手把文件扔给姜流,“真是够了。” 姜流跟姜波对视一眼,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够了。” “我说的是你们五爷,直接告诉姓姚的,他不缺那几个小钱不就行了,磨叽什么磨叽!” 姜流姜波随声符合,“磨叽。” 陈未真想给这两个木头桩子一人一耳刮子,“想死是不是?城哥的坏话也是你们说的!” 姜流姜波立刻闭嘴不吭了。 “未哥!” “未哥好!” “未哥回来了!” “未哥!” “好。”车照直开到家门口,陈未跟路过的手下打过招呼,一把拽住想从他边上溜过去的姜潼,“城哥呢?” 姜潼支支吾吾道,“被公安局带走了啊,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嘛。” 陈未眉头拧在一起,“这回又是什么?” 姜潼挠挠头,“好像说咱们偷税漏税……” 陈未摸出手机,直接给关向南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关队长挺高兴,“喂,陈总啊!” “关叔啊,你们的人又把城哥弄进去了,到底有完没完啊?” 关向南郁闷,“虽然我是想找他了解点儿情况,可这回真不是我。” “说我偷税漏税,我们十佳文明企业,偷税漏税?公安现在是不是打政府的脸哪!” “我说陈小未啊,这事你找律师,比找我管用……” “我当然会叫律师,我就问问,是你熟人不是,不是还这么没事找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非得起诉他诽谤,非法拘留,滥用职权,他等着坐牢去吧!” 陈未永远不会忘记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也不会忘记八年间的每一天,那天夜里姜城把他扛出家门,走进铺天盖地的惊雷暴雨,他作为对方唯一的行李,被他一路带回津江,也正因为这样,他和那人的日记才能继续写下去,尽管字里行间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斑斑血泪,可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刚刚回到姜家那段时间,一面是公家步步紧逼,一面是姚家赶尽杀绝,连姜家内部也四分五裂,危机重重,他被人放过冷枪,下过毒,劫持绑架,敲诈勒索简直是家常便饭,而姜城碰到的危险,就更加不计其数。 每一次死里逃生,他对爱人当年的犹豫就多一分理解和感激,每一次有惊无险,那人都会对他重复一遍,陈未啊,你可千万别死,我连承诺你同生共死都做不到。 他们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在孤立无援时拥抱扶持,在疲惫煎熬时亲吻做v爱,他给那个男人包扎伤口,也为他擦过眼泪,那个男人替他遮风挡雨,也给他最危险的权力。 陈未把人从警局里拖出来带上车,一如往常,老虎嘴里拔烟,“抽什么抽?” 姜城伸手把人搂结实了,“公家给的烟,我能不抽么。” 陈未紧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在熟悉的臂弯里软下来,“这种事情,下次你叫我处理就好,养那帮律师团又不是吃闲饭的,三天两头叫你去喝茶,还以为咱们是软柿子。” “你啊,累不累。” 陈未微微一愣,把脑袋靠到对方胸口,“不累啊,近来事情已经少很多了。”他说着瞪向前座俩保镖,“不该看不要看,谁看挖谁眼珠子!” 姜流姜波坐在前面,心里特别委屈,未哥好凶。 第80章 秀秀秀 陈未吼完自个儿手下,重新靠进老公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我想你了。” 姜城当然不会在手下面前说“我也想你了”这种肉麻的话,他笑着直接把人抱到大腿上,给他最喜欢的“法式半小时”。 姜流姜波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刚才偷看,可能不会真被挖眼珠子,这会儿回头,那就绝对是找死,他们跟着未哥已经有几年了,有些事儿嘴上不说,心里面 分卷阅读145 门儿清,未哥事情多,工作压力大,脾气也大,但通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姜爷倒是不常生气,可一旦发起火来,半个津江城都能颠颤起来,而且未哥的气,气着气着自己就忘了,可姜爷的火却只有未哥能灭。 到家时,陈未已经在老公怀里睡着了,姜城把人从车里抱出来,送回卧室,又去接着处理剩下的事情,当年他回到津江,早就料到想要有所作为,最大的阻力在姜家内部,他已经铁了心跟那些老顽固硬碰硬,是陈未给他出的主意,要他换一种温和的手段来处理家务事,更准确地说,是要他折中妥协,他答应了,所以八年里陈未主外,领着包括雷家兄弟在内的一帮好手,把挂牌在外的未来集团打造得有声有色,还让姜家的旧码头起死回生,变成海陆空一体的国际航空港,他主内,负责把不听话的人治得服服帖帖,把公司经营遇到的麻烦一一摆平,虽然被人包养真的好没面子,但让陈未来应付里里外外那些难缠的鬼,他真舍不得。 姜城刚一坐下,堂伯姜启年就吵吵嚷嚷到了他的书房门口,他给姜潼使了个眼色,姜潼这才吩咐保镖把人放进去。 “阿城,你说说看,像什么话!” 姜城挑起峻眉,“怎么了,三堂伯?” 姜启年翘着二郎腿往桌前一坐,一边拍桌子一边骂,“你堂哥上个月不是去公司了么?我好说歹说,叫陈未给他安排个好位子,可那小子倒好,直接在荒郊野岭划给他一家快倒闭的采石场,你说说这像话么!” 姜城直截了当,“堂伯,公司的事我说了不算。” “我看你是不想管吧!老姜家几辈子积攒的家底儿拿去让一帮外姓人瞎折腾,自家人反倒吃糠咽菜喝西北风,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说来说去,不就是个姘头,什么了不起!” 姜城的脸色沉下来,“三堂伯,您知道说话还有‘分寸’二字么?” 姜启年倚老卖老不服气,“怎么?我说错了?你现在翅膀硬了,连长辈也不放在眼里了。” “知道自己是长辈,那就该有个长辈的样子。”他不耐烦地朝姜潼摆摆手,“听说最近三堂伯血压又升上来了,吃药也不见效,为您的身体着想,从今天起就去斋堂醒醒神,调养一个月吧,相信出来的时候就知道长辈该怎么做了,至于采石场,姜堰不想干可以不干,姜家没有荣华富贵,却还饿不死自家人。” 姜启年不可思议瞧着真敢对自己动手的保镖,气得正要破口大骂,上了膛的枪已经被人压到了桌面上,“堂伯是长辈,怎么骂我没有关系,但别让我再听到有人讲陈未一字半字,否则,我这个一家之主,说要命似乎有点严重,但割几条舌头,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姜启年背上冷汗下来了,他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姜潼已经带着人走到跟前毕恭毕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启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终于还是识相地走了出去。 陈未没睡多大会儿,姜坊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起来了,他瞧着坐在沙发上明显有话要说的小鬼,“怎么了,阿坊?” 少年嘿嘿一笑,“五嫂。” 陈未看着突然局促起来的跳脱少年,“有话就说啊。” 姜坊抓抓头发,“五嫂,有个事儿。” 陈未给他端上一杯茶,“又闯什么祸了?” 姜坊一脸委屈,“别呀,合着我在你眼里就会闯祸啊?” “那你干什么支支吾吾的。” 少年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样,五嫂,前一段你不是给了姜堰一家采石场他不要么,我就想问问能给我做吗?” 陈未笑问,“他不要你怎么想要?” “那个草包除了要银子,别的还会干什么?那个采石场虽然已经废了一段时间,可是我已经打听到了,最近政府要搞乡村建设,附近几个村子都是重点扶持对象,到时候路肯定要修,厂子稳赚!” 陈未有点诧异,“你确定?” 姜坊猛点头,“未哥我确定,我真想干!” “可你年纪还小,而且刚升高中,学业又重……” “未哥你瞧不起人哪,我都听五哥说了,你像我这么大就已经自己当老板了。” 陈未笑着摇摇头,“那是你五哥在帮我,没他我什么也干不成。” 姜坊急得抓耳挠腮,“五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试试吧,我保证不给你跟五哥丢人。” 陈未考虑了一下,“试试可以,但学业一定不能落下。” 少年一听,顿时兴高采烈道,“那必须!” “好,回来我给你安排两个帮手。” 姜坊走到回廊上正碰见自家五哥,他赶忙低头叫了一声。 姜城看着不好好念书,上课时间出现在家里的少年,“找你未哥什么事。” 姜坊的脸垮下来,“五哥,隐私!隐私你懂吗?我跟五嫂说点儿小秘密还得回报啊?” 姜城面无表情道,“你五嫂对我没有秘密。” 姜坊被人随口一句话,秀了一脸恩爱,他郁闷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向未哥讨个差事,不想老被人当成拖油瓶。” “好了,滚吧。” 姜坊松了一口气,连忙灰溜溜地滚走了。 分卷阅读146 姜城走进卧室,陈未正趴在床上伸懒腰,他顺手把门带上,衣服一脱就压了上去,陈未自然而然地放松身体,享受老公的爱抚和拥抱。 姜流姜波自觉地守在外面,姜流看了姜波一眼,“哥,我好想谈恋爱。” 姜波白了他一眼,“有人拦着你么?” 姜流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刚刚甩掉的女友,“还是算了吧,没有手机好玩。”他说着又低头玩起了刚下载的小游戏。 陈未不知道是谁给姜顽固下的魔咒,他十四岁就认识他了,十五岁跟他谈恋爱,这家伙非挺到十八岁才跟他上床,那天要不是分开再即,可能姜冷淡还冷淡着呢,对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可他后来都问过医生了,压根没有那回事儿,古人十四五岁都当爹了,到他这儿了讲究这讲究那。讲究完了姜泰迪又觉得自己吃亏,十八岁生日一过,八年如一日,只要有空就逮着他狠操,妈的,好幸福。 香田是两广交界的一座小镇,赵钰下了火车又在大巴上摇了将近一天才到地儿,根据上级提供给他的信息,接应的同志也姓赵,是潜伏在当地的一名缉毒警。 下了大巴车已经是下午六点,汽车站里南来北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他在站里的小商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没有见到接应的人,他想到站外找个地方再等等,谁知道刚一出站就被几个大汉扑上来,二话不说摁倒在地。 “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嘿嘿一笑,“明知顾问,干的就是你!” 换做几年前,七八个流氓,赵钰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前年他在抓捕一伙罪犯时,被子弹伤到了腰,虽然侥幸没残废,可身手已经大不如前。 一帮人拳拳到肉揍得他狼狈不堪,他缓过气来,飞起拳头砸开一个瘦子,又一脚踹开边上那个没吃准力气自己打空的矮子,爬前来刚想跑,就被迎面突来的一辆面包车给怼回了原地。 他弹回地上滚出老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移了位,紧接着没等他一口气喘上来,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杠子就重重夯在他脑袋上,失去意识前他只听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嘎嘎笑说,“看来姓赵的这回没骗咱们!” 香田第二监狱探视室里,张大牙拍拍手边的布袋,瞧眼身后收了钱还装模作样走来走去的监管,讨好地看向对面满脸不耐烦的人,“大哥,姓赵的和他那婆娘,弟兄们已经替你收拾了,您就当放假,在里面休息两天,这些都是弟兄们孝敬您的,另外啊,二哥怕您无聊,还给您送了个玩具进去,您一会儿回去就能瞧见。” 男人抠抠漏风的牙缝,眼中睨出一道凶光,“老子什么玩具没玩过。” 张大牙压低声音,“这回啊……是个警察!” 男人脸色一变,“瞎扯淡。” 张大牙见管教走远,激动不已地低声道,“真的,老大!咱们收拾姓赵的,无意中从他嘴里审出来的,他正要去接一个重要人物,正好让咱们给逮了。” “重要人物?” “听姓赵的说,是上面派下来办案的,但具体办什么案子,他也不知道。” 粟全忠吸吸鼻子,“有意思,姓赵的呢?” 张大牙嘿嘿一笑,暗地里朝人做了抹脖子的手势,“大哥放心。” 第81章 再见马少乾 赵钰是被一泡臭哄哄的热尿浇醒的,他本能地从地上爬开,抬起酸软无力的腿,猛地踹开提着裤子站在身前的龌龊男人,用尽全力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跟人厮打。 囚犯中的瘦高个儿躲开一记重拳,呵呵笑道,“哟,可以呀。” 边上的胖子朝他挤眉弄眼,“也不看看人家是干什么的。” 赵钰能打一个,两个,三个,可渐渐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四面都是墙,只有几张铁架子支的上下床,围攻他的男人都穿着新旧不一,但型质一样的囚服,赵钰没有时间思考,他被人揪着头发把脑袋一下一下往坚硬的石头上磕,血正顺着他的脸往身上淌,他没力气了,连忠诚和信仰也没办法让他重新站起来了。 “见面礼就到这儿吧,别搁牢房里把人弄死了。” 粟全忠发话,一帮打手散开,他上去拽起对方顶在地上满是鲜血的头,得意地低声笑道,“干你们这行的,出任务前档案都消了吧,你说,还有人来救你吗?” 赵钰用仅存的意识理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如果他猜得没错,接应他的同志已经暴露了,更甚者还把知道的都说了,否则他不可能一露面就被人盯上,他不知道那个姓赵的警察对这一次的任务知道多少,如果他是因为任务而被人报复,那么恰恰说明,他至少已经间接接触到了目标人物,这反倒是件好事,可最让人担心的是,他落到目前的处境,只是憎恨警察的坏人打击敌人的恶作剧。 不管是什么,他现在一定是顶替了另外一个人,以一个他目前还不知道的罪状被人弄到这里来的,指望这里的管教和狱警识别他的身份,显然并不明智,越狱更是机会渺茫,那就只能等待上级主动寻找他,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以目前这种情形,但愿他能活到 分卷阅读147 那一天。 眼见那帮人停手,在旁观望的管教这才装腔作势嚷嚷两嗓子,打开牢门把人带去卫生室验看伤势,睁只眼闭只眼是一回事,闹出人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钰被人三推两攘带出监区,来到一间挂着白门帘的房间外,里头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另一个囚犯包扎伤口,那囚犯身量高,个子大,剃着犯人标志性的圆寸头,后脖颈上有一道疤,他光着背,两条胳膊和身上全是怪模怪样的刺青。 管教把他推进去就走了,他抹一把脸上还在淌不停的血,他的头很疼,脑子很晕,医生主动走上来把他扶坐在桌前,拿出药棉和纱布给他止血,眼睛上的血水被人一点一点擦掉,他这才看清楚离他很近的那个犯人,神情很冷,但长得很英俊,宽额头,窄下巴,单眼皮,鼻梁很挺,除了眼神,像极了那个他已经找了十年的人。 可是不等他再多看一眼,面前的医生已被人掂着衣领子一把拽开,紧接着又重又狠的拳头就砸到了他的脸上,他仰面摔在地上,他一动也不想动了,又或者说,他动不了了,他偏头看了看那个摔晕在一旁的大夫,面前人毫不留情的拳头就又揍花了他的眼睛。 “真是冤家路窄,在这儿也能碰见你,还认得我么。” 他摇摇头,脸上“啪”得挨了一耳光,他张张口,却被人捏住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赵钰,你可真行啊,卧底卧到监狱来了,今天落到我手里,你想怎么死。” 他还是摇头,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不能死。 又是一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他听到那人问,“你不想死?你不是英雄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他用模糊的双眼,看着陌生人脸上熟悉的影子,失神地叫出从前最熟悉的两个字,“阿……乾。” 扼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松了一些,他听到男人冷笑,“你还有胆子叫我?” 他心里很难过,有一团火在烧,那是一团支撑他一路走来,让他内心始终光明安定的正义的烈火,“我……没做错,没对不起你,没对不起任何人,是你爷爷执迷不悟……” “你让我家破人亡,还说我是咎由自取,天底下的道理,全让你姓赵的一个人占了。” “阿乾从小就……嫉恶如仇,明辨是非……他知道……我没做错。” 赵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梦里身体好像浮在一艘船上剧烈地摇晃,他想挣扎,四面却都是水,他想把船身扒得更紧些,却又无处着力。 赵钰在剧痛中醒来,他打倒一个,一个又接着扑上来,他不记得昏迷前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醒来牢房里多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很像阿乾,每天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欣赏赵钰这辈子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粟全忠心中暗恼,他平生最恨警察,尤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卧底警察,动动拳头可解不了心头之恨,更何况,监狱里也没有可玩的女人,一想起要拿下面那根棍子捅烂那小子,他就亢奋得不行,可那头厉害的黑狼罩着他,妈的,明明自己想玩儿,还装什么圣人? 每天都是一样的戏码,粟全忠兴趣缺缺地叫停了手下们意犹未尽的谄媚表演,赵钰拿手肘撑着上身,一点一点挪向角落里的人。 马少乾手里端着半碗水,他脸上挂着冷笑,看着艰难爬到跟前的人,“想喝?” 赵钰张开干裂的双唇,伸手抓住他的裤脚。 对方揪住他背心破烂的囚服,轻飘飘将人拖进怀里,真就亲自把那半碗水喂到了他的嘴里。 边上的囚犯一个个默无声息瞅着那人在他怀里睡着,马少乾仍旧一动不动。 粟全忠看不下去,却又只能忍气吞声,监狱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这小子拳头硬,所以想干谁就干谁,想罩谁就罩谁,这是规矩。 赵钰清醒时没有跟他说过话,也从没问过他是谁,正如他所说,他做过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也从没对不起任何人,但他有责任承担那人的怨恨,无可辩驳,也无话可说。 别人都叫他狼哥,他当然希望那人不是马少乾,不希望他违法犯罪,更不希望他坐牢。听说对方入狱的罪名是抢劫,判了五年,他进来时登记的名字叫周扬,背的案子是强v奸,判了八年,他觉得有点儿冤枉,他都三十岁了,还连个女孩儿的手都没摸过,强哪门子奸。不知道津江那边怎么样了,关队又知不知道他这里的情况。 陈未大学毕业已经四年了,高考前俩月慌慌张张转学,姜家的事情还一团糟,姜城自己忙的焦头烂额,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非要亲自按着他的脑袋学习,他憋着一股劲儿没给他丢人,顺顺利利考进S大,大学四年,他很少去学校,跟同学见面也少,反倒是毕业以后跟班里几个同学关系越来越好,每年同学聚会都被人连喊带拖拽过去。 今年地点约在母校,陈未以为会来一大波,谁知道只有他们几个,人少索性就在学校东苑食堂里搓了一顿,他一如既往闷头吃菜不管别的。 面前的一盘酸辣白菜做得很够味儿,他吃得正香,坐在左边的张子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地笑道,“去年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小子说你不喜欢女的,今年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分卷阅读148 你看怎么样,咱们系那个系草听说最近出柜了,正大张旗鼓找对象呢。” 不远处点了三个菜,叫了二两酒正小酌的姜波两兄弟,放下酒杯,默默掏出手机给老板发了个汇报情况的短信。 陈未心里把张子航这龟孙子骂了一顿,脸上却不动声色,保持微笑,只是默默把筷子从右手换进了左手。 坐在他右边的葛明眼尖地瞅见了,他又惊又吓地指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我操,陈未你他妈背着我们结婚了?” 陈未白了他一眼,毫不避讳道,“我十五岁就跟我对象在一块儿了,就你说那什么‘系草’,我对象能甩他一座万里长城。” 几个人一脸不信地唏嘘起来,“真的假的啊?” 姜城烦躁地撂下手机,他放下报纸,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眼对面藤椅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的忠仆,“姜叔,给我找身衣服,我要出门。”他说完起身上楼往卧室去,老仆闻言,赶忙打起精神跑去准备。 姜城把自己收拾利索,吹好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对方从衣柜里拿出的灰西装、黑西装、灰黑西装,黑大衫、白大衫、黑白大衫,突然有点儿心累,“姜叔,我去学校接陈未,大概需要一套稍微那么年轻一点点的。” “好的,少爷!” 姜城看着老人家神思熟虑之后,把灰西装、黑西装、灰黑西装,黑大衫、白大衫、黑白大衫换成蓝西装、白西装、蓝白西装,罗马褂、帛马褂、罗帛马褂,他终于投降地自己打开衣柜,翻出一套T恤牛仔裤。 老人家瞧着家主这副新潮打扮,不甚满意地摇摇头,“少爷,是不是有点不庄重?” 姜城扶着额头,“姜叔,什么时代了,况且又不是大佬开会。” 八卦至极的一帮人非要扒陈未的恋爱史,他虽然不愿意具体说,但想起来还是飘飘然,美得不行。 “我说陈未,你对象什么文凭啊?” 陈未想了想,“高中差俩月没读完……高中文凭?” 葛明好心纠正他,“初中。” “哦。”陈未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张子航笑得不行,“在哪儿工作?” 陈未不大好解释,“……在家。” 众人默默脑补了一下,吴晓帆小鸟依人地往他身上一偎,“嘤嘤嘤……陈总求包养!” 陈未黑着脸把人推开,“去去去,少来恶心老子。” “陈总,别嘛,你仔细瞅瞅,我长得也不赖真的!” 要不是接下来的一个大单还得指望这位爷替他跑,陈未真想给他一巴掌。 第82章 什么也不穿最帅 吴晓帆瞧他不买账,也不再胡言乱语扯笑话,“诶,说认真的,你跟老姜家的那位当家,能不能说上话?” “怎么了?” 吴晓帆直叹气,“我姨夫上次在酒会上不小心打翻了姜老大的酒,在家里已经吓得几天几夜不敢睡觉了。” 陈未咋舌,“要不要那么夸张?” “我说得还是轻的啊哥哥!谁跟你开玩笑。” “谁会那么小气。” “别说了,再这么下去,我姨夫该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陈未抬手指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说得上话的人吗?” 吴晓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特别实诚地摇了摇头,“你……大概也就年度工作会上能远远瞧个影子。” 不等陈未说话,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眼来电号码,又看看面前愁眉苦脸的人,没急着接电话,“老吴,我虽然跟当家的说不上话,但我这朋友是姜家人,一准儿说得上,不然你跟他说?” 吴晓帆一听,忙道,“赶紧的啊!” 陈未接通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意有所指道,“城哥,我老同学,想请你帮个忙,和你说两句话,我让他听电话哈。” 姜城不知道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果然换了个市侩的男声,“姜哥,久仰久仰!我是吴晓帆,陈总的同学,那个……想请你帮个小忙。” 吴晓帆自来熟地叨叨了一通,电话里却只听到一个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嗯”,他心里没谱儿,忍不住捂着话筒回头看向陈未,“你小子可别耍我!” 陈未自信地冲他挑挑眉,吴晓帆只好接着道,“是这样的,姜哥,前几天福佳花园的那场酒会上,我姨夫刘志刚喝多了不小心碰翻了姜老大的酒,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想托您给说个情,改日我姨夫一定登门道歉。” 姜城微微一愣,他压根不记得这回事,“小事一桩,道歉就不必了。” 吴晓帆着急道,“那怎么行呢,这么冒失的事情,必须道歉,一定得道歉。” 姜城不喜欢跟人讲虚话,“我说不用就不用。” 吴晓帆不太喜欢对方的语气,他又把电话捂住看向陈未,“这丫到底谁啊?” 陈总若无其事地答了他一句,“大佬的司机。” 吴晓帆一听,赶忙诚惶诚恐地放低了声音,“多谢姜哥,多谢姜哥,还请姜哥在姜爷面前多多美言, 分卷阅读149 多多美言。” 陈未把电话接过来,姜城也没问他在那边干什么,“结束了么,我在中心花园等你。” 在座只看到他接了个电话就撂下一桌子人,火急火燎往外跑,葛明看看吴晓帆,“陈总好歹也是个集团总裁吧?这姜家老大到底是什么人物啊,一个司机招呼一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张子航摇摇头,“我觉得我还是回农村混去吧,你们城里社会关系太复杂。” 吴晓帆哈哈大笑,“去你的吧,走,陈总走了,咱们喝酒去!” 中心花园是S大的标志之一,花园前面是图书馆,花园后面是教学楼,园里一年四季鲜花常开,是学生们学习散步搞活动最常来的地方。 陈未赶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姜城正旁若无人地靠在花园中心的那棵高大的榕树下等他,个高脸帅,长腿窄腰,还有黑T恤下漂亮的肌肉线条,过去过来不管男女都得回头看三道,陈未兴冲冲扑上去就压到他后背上,姜城把人拽下来,“下来,也不嫌热。” 陈未从他背上下来,两人一起走出花园,他一边走一边问,“今天好帅啊,干嘛搞那么帅。” 姜城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我就是什么也不穿,你也会这么说吧。” 陈未捂脸,没羞没臊说了句心里话,“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最帅。” 姜城顿住脚,偏头看向身边同样T恤牛仔裤一身学生打扮的人,“要不开房去?” 陈总轻咳一声,拉住对方的胳膊,“开什么房,要开也回家开,你晚饭吃了吗?” “没有。” 陈总想了想,“我带你去西苑食堂吃炒河粉吧,我原来最喜欢吃了,赶论文那几天,一天能吃好几顿。” 姜城不挑食,听了点点头,“成。” 东苑食堂位置好,人要多一些,西苑食堂靠近水房,地方也比较小,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吃饭的人,陈未买了饭票,给人叫了一份炒河粉。 酸菜肉沫还配的豆芽胡萝卜丝,陈未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对面坐在跟前的人狼吞虎咽,“也太可爱了。” 姜城抬起头,“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 “说你吃相可爱。” 姜城忍不住笑,陈未拿起搁在盘沿上的筷子,戳了一口对方筷子底下的河粉塞进自己嘴里,“我每天早上起来都对你一见钟情,不像你,不知道是不是对我都已经没感觉了。” 姜城放下筷子,“挑事儿是吧?” 陈未又戳了一筷子喂自己,“去年就说带我去旅行,到现在都没去。” “我发现你现在可真会恶人先告状,次次懒得像滩烂泥,拖都拖不走的是你还是我?” 陈未想想好像还真是他,“那今晚上带我溜圈?” 两人在学校里租了一辆自行车,陈未抱着前座的腰,骑在后座上,夏夜的凉风扑面而来,校园里无忧无虑,自行车沿着林荫道,路过寝室楼,路过报告厅,路过操场,也路过澡堂,陈未在这里的时间虽然不多,也没有正儿八经过过大学生活,可每次来依然会觉得非常美好。 高中的时候,他理想的学校一直是A大,那座北方文化古城有很多令人向往的故事,他也不止一次幻想过跟心爱的人一起度过的大学生活,他们报一样的社团,一起参加活动,一起上课,一起生活,一起计划大学毕业后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可一切都被现实打乱了,他知道姜城原本并没打算带他回来,也不想让他掺和姜家的事情,幸好对方最后一刻回心转意,幸好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分离。 从相遇,相识,到如今一晃十二年的相爱相守,姜城始终不肯给他答案,他也只好把一切都归结为幸运,可谁都知道,幸运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姜城拿下对方塞进他嘴里的半根棒棒冰,“最近小心点儿,出门多带人,我拒绝了姚家的合作,他动不了我,保不准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陈未咬着棒棒冰的另一头,无语望天,“你不是说江湖恩怨,不累及家眷吗?” “我是说,万一有些人不讲江湖规矩。” 赵钰没在监狱里蹲到八年,准确地说,他只蹲了十八天,第十九天他醒来时人已经在监狱外面了,他只记得昏迷前喝了一点水,然后就像个羊角风病人一样倒地抽搐,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眼前是一间普通的木板房,他按着被人处理过的伤口从单人床上起来,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走,一出门下面的吵嚷喧闹和刺耳的音乐声就猝不及防拼命往耳朵里钻。 烟雾腾腾的空气里弥散着大v麻的气味,他只看到一群神态癫狂的男男女女,正在舞池里踩着鼓点,围着一群衣着暴露的艳舞女郎,胯顶着胯跳贴面舞。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跟着转身上楼回到房间,拿起床头电话,刚播了一个“1”,就被人抢先按停了座机。 他脸上挨了一巴掌,来人一把夺过听筒,伸手拔了电话线,恶声恶气地骂道,“你他妈是不是傻!” 赵钰一眨不眨地瞪着面前人,“你越狱!” 对方忽然笑起来,“老子把你弄出来,你不会在想着把老子弄回去吧?” “我是警察。”他说着毫不迟疑 分卷阅读150 扑上去真跟人动起手来。 对方一记巧妙的擒拿术,拧住他的胳膊,瞬间反守为攻将他反压到床上,赵钰屁股上挨了特别猥琐的一巴掌,压着他的人笑得越发嚣张,“警察当成你这副德行?” 他忍着疼,没有抬手去揉痛处,“我这副德行怎么了?” 马少乾瞧着他肿得比猪头还难看的一张脸,突然想再给他两巴掌,可没等他动手,房门却突然在一阵剧烈的响动中被人一脚踹开,赵钰赶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两人前,猛得踢了他一脚,马少乾骂了一嗓子,狼狈地滚到了一边儿,回头看时身边的木板已经叫枪子儿打得稀巴烂,他反应过来,连忙抓起手边的椅子朝来人狠砸过去,借着对方闪避的空档,拉起赵钰推开窗子,迅速翻身跳了出去。 办公室里陈未躺在沙发上睡大头觉,姜城坐在办公桌后面替他干活,关队长絮絮叨叨说着近来的案子和他担心的事情。 姜城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陈未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扯扯身上滚皱的衬衫,“关叔,这种事情,你应该跟你们领导商量,老来找我们干什么?” 关向南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们也知道,有些事情公家查起来不方便。” 陈未气笑了,“合着鸡鸣狗盗的我们干,干完你再来抓我们?” 关向南郁闷地瞧了他一眼,“陈总,你能该干嘛干嘛去么?我跟你当家的谈事儿,你少插嘴。” 姜城抬起头来,“关队,你也知道,我们姜家现在做的都是正经买卖,已经很少跟过去牵连。”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案子透露给你们,我的人在香田已经失去了联络,姚家一门心思想走你的渠道运货,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姜城放下手里的文件,“那好,我可以告诉你,那批货如今还没有落到姚震手里,他那个提货的手下黑蛇,眼见姚家没落,动了独吞那批货的心思,与其查黑蛇,不如盯好姚家派出去的人,比起公家,他们更想找到黑蛇,找到那批货。” 关向南心领神会,“姜老大就是姜老大,谢了。” 姜城微微一笑,“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这些社会公民的义务,另外,叫我姜总,谢谢。” 关向南噎了一瞬,瞥眼装修得极为奢侈讲究的办公室,暗暗在心里吐槽,市场经济推动社会发展,社会发展变成两极分化,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第83章 旧情人的怨念 送走关向南,陈未走到老公身边,“下个月君老太太的寿宴,要不不参加了吧?” 姜城摇头,“不行,姜家跟君家是世交,这几年君家在政界上的人脉,没少帮咱们的忙。” 陈未脸色不太好看,姜城想起什么,眉头一挑,“你不会还在介意那什么未婚妻的事情吧?” 当然不是,他们回到津江时,君苒已经是姜城堂哥姜培的妻子了,之后交集也少之又少,但陈未肯定那个女人还爱着他男人,哪怕做了别人的妻子,依然只多不少地爱着他,他有点儿心烦,情敌那么多,这个最让他没办法,谁让旧情放在那里,不管是男女之情,还是姐弟之情,反正都让他不爽就是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仅因为那女人,更重要的是,他很担心,非常非常地担心这人的安全。 赵钰刚从监狱里出来,又陷入莫名其妙的生死逃亡,这辈子的头三十年,他已经把运气都用光了,后半辈子可能只剩下倒霉,所以他们跑路没有车,过河没有船,饿得半死没有东西吃,敌人不仅鼻子灵过狗,还有打不完的子弹。 林子里的夜晚静悄悄的,赵钰灰头土脸地靠坐在一棵大树下,树林里的蚊蝇还有各种好奇的小虫子拼命朝他肉里钻,不过他的精神还好,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他在那帮穷追不舍的凶徒中发现了那个右手虎口处纹着蛇头的人,并且那人的体貌特征跟他要找的“黑蛇”十分相似。 男人稳健敏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钰躲得及时才没叫那瓶矿泉水砸到脸上,他就着那瓶水,狼吞虎咽地啃了半个干面馒头,胃里这才稍稍好受了一点儿。 “马少乾。” 坐在三步远处的人背上僵了一瞬,没回头,只是笑,“你他妈喊谁啊?” “喊你。” “叫我狼哥。” “呸。” 对方扭过身来,“你大爷!”他骂完了又问,“你为什么不跑?” “我在办案。” 马少乾笑声里带着惆怅,“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 “当然还有你,越狱的事情还没搞清楚。” 马少乾嗤笑一声,“我只是混进去呆几天而已。” 赵钰皱眉,“你没事混进监狱去干什么?” 马少乾一脸无辜,“你没看到我被人追杀么?我的人死光了,只好叫公家保护我。” “那帮毒贩为什么追杀你?” “你审我啊?” 赵钰被人呛了一嗓子,他认认真真地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你先告诉我,你来香田又做什么。” 分卷阅读151 赵钰闭紧了嘴巴,马少乾又笑,“你都有不能说的机密,我又为什么要把我不能说的告诉你?” 赵钰沉默半晌,“追杀你的那些人里,有一个叫黑蛇的,我在找他。” 对方利索地接下了他的话,“那个人本名张显富,道上人称黑蛇,是姚家津门堂口新上位的四凶将之一,刘振山早年已经被枪毙了,剩下的白虎,朱雀,玄武,如今活着的也就只有玄武一个,姚家为了扩充势力,这些年陆陆续续招揽了不少人,四凶将里除了黑蛇,过去的玄武,目前还有黑狼,黑鹰。黑蛇你已经见过了,黑狼现在就在你面前,至于黑鹰,一向神秘,谁也说不清她的形迹。” 赵钰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后腰摸铐子,可他在逃难,身上什么也没有。 马少乾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忍不住冷笑,“你自身都难保,还想抓我?” 赵钰心里很难受,哪怕是当年在宜城的那场行动中,他也没有这么难受过,“我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罪犯,不管他是谁!” 马少乾听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句,反诘一句,“老子稀罕!”他说完,远处突然闪过一道手电光,紧接着,大路上传来两声狗吠,他脸色一变,霍得站起身来,“妈的,又来了,快走!” 海滨的夜色一年一个样,男人心急火燎问向身后的心腹,“黑狼还没有消息吗?” 心腹摇摇头,“姚爷,你说会不会黑狼也……” 男人怒斥一声,“屁话!津门四凶将个个对姚家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心腹知趣地不再多说,从前的四凶将或许的确对姚家忠心耿耿,可如今堂口兄弟不兄弟,手足不手足,道义成了过时的废品,钱才是最能收买人心的东西,黑蛇为了私吞那批货已经做了叛徒,如今最令人担心的是黑狼追货不成,反而跟黑蛇合谋算计主子,可这话谁也不敢说。 当年姜家关闭名下所有山堂,退出黑市,老老实实做起了出海跑货那种只赔不赚的小买卖,道上的老世家都以为姜家完了,可时过境迁,昔日的那些老世家如今一个个倒台,姜家反倒越做越大,国家鼓励对外贸易便宜了姜家码头,过硬的物流又撑起了满世界的电商,还有一帮敢想敢干的外姓人拼了命地替姜家争地盘,打天下,能赚钱的买卖几乎全让姓姜的给占了。 有一些老世家投靠了姜家,有一些树倒猢狲散,有一些还在苦苦撑持,姚老大不可能对姜家那个毛孩子低头服软,他始终认为正是姜小五叛出江湖,才带来后续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变化。 姚震在窗前一面拿拳背敲着掌心,一面来回踱着步子,像是在挣扎犹豫。半晌,他又忽然顿住脚,“通知黑鹰,准备动手吧。” “姚爷……” 男人脸上僵硬的皱纹拧现出冷辣决然的神色,“他不肯跟我合作,那么这块地盘,只好重新洗牌。” 陈未早起的时候敷了个面膜,做护肤做了一个小时,吹头发用了半小时,挑衣服用了一个半小时,以至于他七点就起来了,到现在十一点了还没出门。 姜城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他打扮,“还没好?够帅了。” 陈未踢掉鞋子,换了一双,似乎颜色还是不太好,他看着镜子里头也没抬就说他帅,怎么看怎么不真诚的人,转身走到对方跟前,“那你说说我今天哪儿帅了?” 姜城伸手把人拽进怀里,扣着对方的手按进自己的裤v裆,“还用说么?” 陈未满意地甩开了对方的爪子,故作嫌弃地站起身来,“别动手动脚的,衣服都给你弄皱了,走吧。” 姜城松了一口气,这小子一提君苒就浑身上下酸泡泡乱炸。 君老太太八十大寿办得很隆重,各路名流应邀到场,礼堂里时不时还能瞧见大牌明星。 陈未摸着下巴跟身边人讨论,“你说,现在要是开影视公司还有得赚吗?” “你不是让姜潼弄了一个?” 陈未郁闷,“还说?一说我就来气,我让他开公司,他却找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来撬我墙角,爬我老公的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小白脸的事儿!” 姜城很好地保持住了自己的风度,“这事儿我们回家再说。” “看吧,我就知道有事儿。” “你小子诈我是吧?” “你心里没鬼能被我诈出来吗?” 姜城说不过他,也不想在外面跟他争这些有的没的,“我是不是让你特别没有安全感?” 陈未摇头,“不,特别有。” “那你一天到晚还怀疑这怀疑那的?” 陈总朝他微微一笑,“情趣,懂吗?” 他说着目光已经不自觉跟上了那个花园小径上容貌端庄,步履优雅的女人,不得不说他男人眼光的确不错,这女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很出挑,就算真做姜夫人也很拿得出手,起码比他这个男朋友拿得出手。 君苒至今也无法相信,前一天还温柔如水喊她三姐的人,会在一觉醒来时变得冷若冰霜,并且没有一句解释就离开津江,虽然那人从来没有向她表达过什么,可她肯定,如果不出意外,她一定会成为他的妻子。 她从前的卧室在君家花园的 分卷阅读152 东北角,推开阁楼上的窗户,花园里的景色一览无余,她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的少女时光,也坚信她深爱的五弟会让她一生都幸福得像少女一样。 帷幕后的男人看见窗前的女人转身朝自己走来,顺从地张开怀抱,把人拦腰抱起放进床帏。 君苒被自己亲生母亲算计,被迫嫁给了姜培,可那个没用的男人不仅没坐上姜家掌事的位子,还在姜姚两家的混战中被人一枪打烂了脑袋。 虽然没有人怀疑她和丈夫的死有牵连,但当年的确是她亲自找上姚老大,并且对他说,只要你替我解决那个没用的东西,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姚震是个老江湖,这些年并没怎么为难她一个女人,她靠着姚家这棵大树,也过得随心所欲。 身上挺动的男人弄得她很舒服,她喜欢在这种时候幻想那个人的样子。 男人已经习惯身下的女人高潮时分尖叫着大喊“阿城”这两个字,尽管这个女人前一刻才冷着脸对他下命令,要他取走这个人的性命。 没有人强迫她,就连姚老大也只是对她说,做与不做,你自己拿主意,只不过那个老东西实在很懂她的心思,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他,从前惦记他的衣食冷暖,惦记他的喜怒哀乐,现在却惦记他的性命。爱与恨相伴相生,她知道这辈子不可能得到他了,所以渐渐发现毁掉更好。 她不知道和她上床的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枪法很好,并且听从她的指挥。 她一丝v不挂地从床上下来,再度回到窗前,冷冰冰扫了眼床边似乎意犹未尽的男人,“准备吧。” 男人提好裤子,麻利走到桌前,打开箱子,动作娴熟地取出箱子里的部件,组装那支久未用过的枪。 姜城看着身边心神不定的人,“叫你不要跟我来,一会儿老太太出来,我去打个招呼就走。” 陈未扶着额头,一脸谨慎地问他,“看见你老情人没有?” 姜城看他一眼,“没完没了了是吧?” 陈未摇头,“每次你一出现,她必定都会远远在一边看着你,像块望夫石,已经好大一会儿没见人了。” 姜城从花园长椅上站起来,陈未抬头看他,“干什么?” “我进去跟老人家打声招呼,现在就走。” 陈未听着他无可奈何的语气,也忍不住皱眉,“我说的不是醋话,你不要因为对她心存愧疚就马虎大意,别忘了姜培是怎么死的。” 姜城不知道他究竟要重复多少遍,陈未才肯相信他,“到底要我怎么说才好,我有什么可愧疚的?” 陈未聪明地把嘴闭上了,姜城见他不说话,说到做到径直往正厅里去向长辈请辞。 陈未对姜流姜波招招手,“看到君三小姐上哪儿去了吗?” 姜流两人当然知道老板的心思,赶忙回报侦查结果,“回房间了,一直没出来。” 陈未点点头,忍不住抬头朝西南方向的那个小阁楼望去,他早就是个惊弓之鸟,没法儿像他男人一样这么心大,比起证据,他甚至更愿意相信直觉。 “未哥,要不要……我们上去看看?” “算了,不方便。”陈未摇头否决,但愿是自己多心。 老太太年事已高,人也糊涂了,姜城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告辞,老太太却拖着他不让走,嘴里骂骂咧咧,总把他当成他爷爷姜富峋。 君家人又是尴尬,又是难堪,只好赔着笑脸把老人送回房间,连连向客人告罪。 君越坐在卧室电脑前吓得浑身发抖,他大学是学计算机的,平时喜欢摆弄网络,前段时间刚自己设计出来一套监控系统,本来就是偷偷装在家里做个试验,奶奶生日,客人太多,他嫌无聊才跑回卧室玩电脑,没想到会通过阁楼上的摄像头把三姑屋里的事情全看了去。 枪口架上窗台的一刻,他猛得关上了显示屏,慌不择路地跑出卧室。 陈未迎上被君家人簇拥着从正厅里出来的人,姜城回头冲主人一一言谢,“今日有事在身,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奶奶糊涂了,五哥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代我向老太太献寿。” 男人已瞄准了目标,只等人下命令,君苒顺着他瞄准的方向看过去,眷恋的目光在那人面上流连,“别打头。” 男人听了,顺从地把枪口瞄向目标的心脏。 君越满头大汗地爬上阁楼,想也不想,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扉,果然看到男人托着枪正对着花园准备射击,他惊叫一声,“三姑!你们要干什么!” 君苒脸色变了变,冲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放下枪,朝突然闯入的少年大步走过去。 君越在对方杀气凛凛的目光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又怒气冲冲扑上去跟人打斗,一边撕打一边冲花园大声告警。 离得近的人已经听到了楼上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只见君家三姑娘露着酥胸一动不动站在窗前,顿时又纷纷惊叫着移开视线。 君苒知道已经惊动了下面的人,也不再等男人上来,她赶在众人分神之际,上前拿起枪就不假思索扣动了扳机。 那女人的枪法太差了,没伤着任何人,但谁都看到子弹 分卷阅读153 是朝着姜五爷打的,君家乱成了一团,警察接到报警来得很快,陈未看着六神无主的君家长辈,对身边的人说,“你留下帮着料理一下吧,我那边还有个急会要开,得先走。” 姜城沉默一瞬,“这里叫姜潼看着,我跟你一起走。” 陈未拍拍他的手,“不用了,你两个小时以后来接我就行了。” “你不在我眼前,我心里不踏实。” 陈未忍不住笑,“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粘我?好了,你这边完事儿就到公司找我,带我去散步吃晚饭。” 姜城仍觉不安,“好,那你路上小心点儿。” 陈未点头,“放心了,外面都是警察,够安全了。” 锈迹斑斑的旧货船,运足余力驶进大海,赵钰击毙最后一个凶犯,终于把枪口对准了跟他一路走到这里的人。 马少乾看眼身后满满一船的货,“老子带你找到东西,完成任务,你他妈要杀我?” 船身正在缓缓下沉,赵钰慢慢垂下握枪的手,他看看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终于还是把空枪扔进海里,“反正你也跑不了了。” 马少乾白了他一眼,“爷碰上你这蠢货,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说着敲开一块船板,从板子底下摸出一只手机,开开发现还有电,赶忙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那边一接通,他就骂骂咧咧道,“赶紧派人来接老子,你他妈给我派的什么搭档,蠢得跟猪一样。” 赵钰还以为他联络同伙,谁知道不一会儿海上却飞来一架直升机,他看着飞机上庄严硕大的警徽,满脸不可思议地被人拽上了悬梯。 两人刚刚爬进机舱,关向南就从副驾驶上摘下墨镜回过头来。 身边的人推开他,朝对方标标准准敬了一个军礼,“特案组马少乾,完成任务,请求归队!” 谁也没想到已经颐养天年的姜家老爷子重出江湖,谁也没想到整个津江天翻地覆,谁也没想到姜姚两家的决战没有发生在八年前,而是发生在八年后。 姜潼轻轻推开重症监护室里密闭的玻璃门,看了眼很多天前显示屏上就只剩一条直线的心电监护仪和一动不动坐在床前的人,终于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百密一疏,君家小姐闹了一场,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敌人却在混乱之中,趁机在少爷的车上做了手脚。 他离开病房,回到走廊上,对等在那里的姜老爷子,慢慢摇了摇头。 姜富峋摆摆手,“别让人打扰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完结了,爱你们 第84章 那个他 姜城脑子里有一段从未跟任何人分享过的记忆,那段记忆里也有一个陈未,那是个人尽皆知的婊v子,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婊v子也有真心喜欢的人,那个人叫姜城。 “哟,姜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昆叔就不要折煞我这个晚辈了,姚爷什么时候到,两家合作总得拿出诚意来。” “姚爷刚电话里说了,路上耽搁了,姜爷先坐下喝杯酒,看看节目,歇息片刻,姚爷马上就到。” 卡拉OK遍地开花,老姚家还守着旧时夜总会的场子,舞台上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青年,身段妖娆,舞姿放荡,饶是他对男人没兴趣,也被人撩拨得浑身燥热,“那是谁?” 姜潼在旁低声禀报,“回五爷,是姚老大的人,跟着他以前,在津江岸上也算是个红人,只要给钱,什么都能玩儿,爷感兴趣?” 不等他答话,舞台上的人似有所觉地回头朝他抛了媚眼,风骚地冲他做了个勾引挑衅的动作。 他突然改变主意,收回了口中否认的话,“去,问问这浪蹄子一晚上多少钱。” 台上的人结束表演走下舞台,姜潼应声上去询问,那人听罢,又意味不明地远远瞧了他一眼,而后甩下传话的人自顾自走去后台。 姜潼回来时一脸难色,“爷……” “他说什么。” “他说,津江岸上谁的生意他都做,只有姜五爷……免谈!” 不等他作声,姚震已经带人大笑着从外间走来,“姜爷面前也敢放肆,去把那个不懂规矩的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保镖依命把人押到跟前,姚震当着他的面,恶狠狠地扣住那人的后脑,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磕在他身前的茶几玻璃面上。 “姜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说不?” “我是姚爷的人,总得分清朋友和敌人。” 那人话音刚落,额头又“嘭”得一声被人叩在已经撞出裂纹的玻璃上。 “放屁!今晚一过,姜姚两家冰释前嫌,从此大家有钱一起赚,阿城你说是不是?” “姚爷这么说,那是再好不过,这小子就饶了吧,姚爷有这样忠心的手下,应该高兴才是。” “还不谢谢姜爷不杀之恩!” …… “阿城,今晚能留下陪我吗?” “三姐,我还有事要处理。” “阿城,你非要我直说吗?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 分卷阅读154 “三姐,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 “可我不缺什么亲弟弟!” 那晚从君家出来刚刚九点,“少爷,回去吗?” “你们回去吧,车给我,我想出去走走。” “那少爷你小心。”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君苒对他来说,显然不可能被当成是一件衣服来处置,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要跟对方发生超出姐弟以外的其他关系,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加不会。 “我告你肇事逃逸!” “你能把我腿放开了吗?我真逃逸还会自己从车里下来被你抱腿?” 第一眼他根本没认出坐在地上抱着他大腿不松的那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就是那天晚上明目张胆对他说“免谈”的人。 对方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开那么快你还走神,换了别人,吓也被吓死了。” “啰嗦什么,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医院就不用去了,赔我奶茶!”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几步远处果然有杯饮品打翻在地上,他不耐烦地掏出钱包,抽出一沓钞票,刚要往对方跟前递,那人就又气急败坏卧倒在地,重新抱住了他的腿,“不要你赔钱,就得陪我奶茶!” 他伸手揪住对方头上的毛线帽,想把人拽起来,谁知道刚握住帽顶的毛球,青年就发出一声痛呼,“哎哟喂,别碰,疼啊!” 他顺手把人帽子带下来,那人额前果然露出缠得厚厚的纱布。 对方捂着脑门眼泪汪汪疼得直咧嘴,“都说了别碰了,疼着呢。” 他看得直皱眉,“走吧,上医院,你这副衰样儿,我别把你撞出后遗症来。” “我这样,还不都是你害得么!” 许是他脸上的困惑神情暴露了他已经忘了这人的事实,对方见了又是生气又是委屈,“你不会没认出我来吧?你忘了,月亮湾夜总会你还对我一见钟情来着。” “是你这个骚蹄子啊,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不管,反正今晚你是肇事者,赔我奶茶,赔两杯!” “你脑袋都让人磕成那样了,还喝什么奶茶?” “又不是毒v药,还能喝死啊,心里不甜还不许我嘴上甜甜么,快赔我,不赔不让你走,赔完我还得上夜校去呢。” 他瞥见脚下的自考教材和化学书,“干你这行还讲究学历?” “干我这行怎么了?干我这行就不能进步了吗?我从前学习好着呢!” 他没问他为什么从前学习好,后来却不学了,因为就算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学习的概念。 …… “把钥匙拿出来!” “不。” 那天他和姚震约好会面先谈合作,谈完再一道去参加世家大会,也算给大家一个交代,为防意外发生,临了改变会面地点也是常事,他并未生疑,谁想到了地方却莫名其妙被人锁进了一间旧仓库。 那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他掐着那人的脖子,怒气冲冲把他按在仓库铁门上,“谁指使你的?” “当然……当然是姚老板。” “知道我初掌家业,想让我失信于人?” “反正就是杀了我,你今天也出不去。” 他本该杀了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手里的人瞪着两眼断气之前,他却突然松开了卡在对方脖子上的那只手。 那小子提前策划,早有预谋,仓库里有吃有喝,还备着扑克。于是他坐上家主后的第一次世家大会,姜家不仅前所未有地缺了席,他这个当家的还蹲在早就废弃的老货仓里,领着几个手下打了一天的纸牌。 后来他才知道,津江老氏族认为他年轻不足掌事,又加上姚家在旁煽动,正预备合伙吞并姜家,已经计划好了要在那天大会上动手。 …… “怎么又是你!” 趴在床边的人色眯眯地看着他,“拜托,你什么表情?要不是我,你就死了。” 他挣挣被死死拷在床上的手脚,“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起身把屁股压上床沿,侧躺在他身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胸口意有所指地画圈圈,“想睡你啊。” “滚!” “别生这么大气嘛,睡一觉又不会掉块肉。” “你千万别把老子放开,否则弄不死你!” 对方神情夸张地把脸一垮,“好凶哦……我好怕。” “你赶紧把老子放开!” “你刚刚还说千万别把你放开……” 这当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更不是货仓之后他第一次被人捉弄,陈未救了他一命,他理所当然回报一份信任给他,可凭着这份信任,那小子却越加无法无天,只是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他费尽心思给自己设的一个又一个圈套,最终目的常常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睡一觉,头枕在他胸口,手搭在他腰上,连衣服都不脱就这么睡一觉。 …… “城哥,猜猜我是谁?” “你这个骚货到底又他妈耍什么花样?” “我没名没姓么?就那么两个字,脏得你说不出口么?” “陈未你够了没有!” “ 分卷阅读155 我是哪个未,城哥你知道吗?” “……未来的未。” “错了,是未必的未。” 他已经恼羞成怒,盖在眼睛上的那双手却还不拿开,“这他妈有区别?” “当然有,凡事有未必,不一定人人有未来。” “这话谁跟你说的?” “我不告诉你。” …… “医院?谁在医院?” “名字好像叫陈未。” 医院电话打来,正是深夜,他揣着一肚子被人吵醒的起床气,“打错了,不认识。” “是这样的,先生,伤者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手机里只存了您的电话,我们打过来问一下,您是否可以联系到他的家人。” “……哪家医院?” “津西路圣德医院。” 他并不知道那小子为什么会有他的号码,也不清楚他还有什么家人,他原本想叫手下人去料理一下,却最终还是亲自走了一趟。 小骚蹄子这一次好像真尝到了苦头,被人往死里玩了一通,玩完又往死里揍了一顿,理由让人哭笑不得,那个花钱买v春的,爽完了才发现让自己爽得不行的人一身是病,吓得当场就尿了裤子。 他在病房外面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走的,走的时候那小子还没醒,他心里没有半点同情,只有很多很多的困惑不解,眼前这个花花世界饿不死任何一个苟活的人,每个人走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谁都一样。 …… 合作不成,那就顺理成章撕破脸,尽管明知两虎相争,只有公家最是得意,可他也好,姓姚的也好,都想坐这地下王国的头把交椅,自然谁都别无选择。 他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渐渐打磨出一家之主,一方枭雄应有的果决狠辣,那个小子虽然想起来仍旧时不时要在他眼前晃一晃,可越发是一副讨人厌的嘴脸,病好之后,他似乎不再做皮肉生意,反倒一夜之间成了姚震面前的红人。 第85章 给你唱小星星 后来听他安插在姚家的探子回报,才知道陈未不知在哪儿学到的制药的本事,能配纯度最好的冰,不必冒险从货源地高价买入成品,只要一个工作台就能源源不断给姚家供货,而姜家自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因为这小子被老对手压得抬不起头。 姚家占了这么大好处,眼红的当然大有人在,算那骚蹄子有本事,整个津江岸叫他一个人搅得地覆天翻。 他从来没去找过他,姜五爷拉不下这个脸,也不稀罕别人的摇钱树,只是姚家并没能风光太久,货是屯了不少,事却也没有少出,他不知道那其中到底有陈未几分功劳,只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又给人摆了一道。 “臭婊v子,你他妈敢骗老子!” 仰头跪在他脚下的人笑得又嚣张又得意,“对,我骗你,我又不是第一次骗你了。” “贱货!那老怪物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扬手落下的耳光在那人脸上留下鲜红的指印,他起身正要调头抢时间,再赶去真正的交易地点,却被人一把抱住了腿,“别去……警察都在那里。” 他蹲下身,指掌重重扳起对方的下巴,“别他妈跟我说你是做卧底的。” 那人咧开淌血的嘴角又冲他笑,“像不像?” 他恨极地将对方的脑袋一把叩进湿冷的江泥里,“去死吧!”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陈未,或者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陈未,那天姚震在码头遭到警方的围捕,上万斤的私货被公家悉数缴获,手下损失惨重,津门堂口几乎一夜溃亡。 “爷,姚家的地盘已经全都拿下了,名下所有产业,咱们的人也在陆续接手。”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等等,有没有陈未的消息?” “我们抓到一个姚家走脱的喽啰,据他说,那个小子是姚老大亲手剁的,背叛姚老大的下场您也知道,更何况他还通警。” 那天夜里他辗转反侧,一直没能睡着,后半夜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叫门。 他起身打开卧室就看到黑漆漆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饶是他大胆,也被吓了一大跳。 来人站在门外战战兢兢地说,“城哥,你能让我进去吗?外面好黑,我害怕……” 他想起晚间才听说的事情,“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我不知道。” 他迟疑地伸出手,又心惊肉跳地后退了一步,“你他妈死了还阴魂不散?” “城哥,你就让我待一会儿,就待一会儿,外面好黑,我好害怕。” 他架不住对方的苦苦哀求,就这么一时心软,被鬼缠上了,不仅缠上了,还缠得他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天师,你到底清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身道袍的中年男人掐指一算,面露不解,“恕我直言,从生辰八字来看,姜爷乃是世间少有的阎罗命相,至罡至阳,鬼怪阴秽,毋能近身,姜爷若说家中有鬼,那这鬼想必也是姜爷默许,才能留下。” “可……他也不能一直这 分卷阅读156 样呆下去。” 对方从袖口取出一张符箓,“姜爷若觉困扰,这道符咒自可令那鬼怪烟消云散。” 他伸手接过,却又心怀犹豫,“什么叫……烟消云散?” “姜爷不明白吗?” “就没有别的办法?” 男人抚髯笑叹,“人鬼殊途,鬼怪哪有长留人世之理,姜爷若是于心不忍,也可静观其变,原身死后七七四十九日,那鬼自然会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的确于心不忍,也不是真的想要那人烟消云散,可陈未还是被他吓坏了。 “城哥,你拿的什么啊?” “城哥,你别用它贴我,我不出来,再也不出来了!” “我就呆在衣柜里,衣柜里还不行吗?我不在你眼前晃了,要不床底下,我我我……我躲床底下去,我求求你,城哥,我求求你!” 那道符最终被他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他也慢慢习惯清晨站在床前的恶鬼,午夜躺在床边的血人,穿衣时镜子里飘过的人头。 “你他妈为什么非缠着我呢?” 那只鬼一脸害羞,“我喜欢你啊,生前不能跟你在一起,死后当然要缠着你。” “放屁!老子难道没给过你机会么?” “你是天上的太阳,我是地上的烂泥,就算你给我机会,我祸害谁也不能祸害我最喜欢的人呐。” …… “城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想得美。” “怎么不行啊,我又不用吃,不用喝,也不占地方,除了你,别人也瞧不见我,干嘛不能让我待着呢?” “不方便。” 鬼特别委屈,“怎么就不方便了?” “我要结婚了,家里藏只鬼,我怎么跟老婆孩子交代。” 鬼突然悲伤地哭了起来,“是君小姐吗?你要和她结婚吗?我……我知道了,我会走,我这就走。” …… “你给我出来!” “你去结你的婚吧,就当我不存在还不行吗?” “你他妈在老子衣柜里藏上瘾了是吧?出来!” 鬼从衣柜里钻出来,哆哆嗦嗦扒在柜门后面,“干嘛呀?我可没钱给你随份子。” “你出不出来?” 鬼老老实实飘到他跟前,垂头丧气道,“我真的有试过,我只要走出这栋房子,再多走一步,就又会莫名其妙回到你身边,我不是故意不走的,我哪儿也去不了。” “走不了就算了,你爱呆就呆着吧。” …… 正如他所说,爱呆就呆着吧,那只鬼乐此不疲地每天围着他飘来荡去,可人鬼殊途,终归是这世间的秩序。 “城哥……救我……城哥我难受……”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城哥我不知道……” “陈未,你知道你死了多久么?” “有一……一个多月了应该。” 他想过就让这东西自生自灭去他该去的地方,可他听到那人高高兴兴对他讲,“没事,我是鬼,又不会生病,肯定一会儿就好了,城哥,我给你唱歌吧,唱小星星。” …… “姜爷可知,此乃违背阴阳伦常之事。” “我不听什么大道理,告诉我办法就行了。” 天师摇头叹息,“若姜爷执意为此,一来须寻得尸身,妥善安置,二来得定魂珠,可令魂魄凝聚不散,三来得阴阳结,则死亦同生。” “什么意思?” “姜爷先去寻找尸身,再寻到我说的另外两样东西,万事俱备,再说不迟。” 他原以为找尸体这件事最是不难办,可问到那只鬼,他却死活不肯说。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还记得你的身体在哪儿么!” 鬼缩在桌子下面抖成一团,“城哥……别问了……我求求你别问了!” “别再考验我的耐性,我他妈没那么多功夫跟你耗。” 那只鬼到最后也没吐出一个字,他只好自己派人去查,谁知道查出的真相却让他之后的很多个夜晚辗转反侧,不能阖眼。 姚震穷途末路,恨到了极点,丧心病狂竟活生生把人剁碎了投入寒江。 那小子不是姚家的人,也不是公家的人,他不声不响替他化解了许许多多的危机,也默默无闻为姜家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生出拥抱一个鬼魂的念头,他想把人叫到怀里,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忘了吧,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他从江中把那只旅行包打捞上来,里头碎骨烂肉一片狼藉,最好的入殓师也没能把东西一块不少地拼回原位,好在严冬水寒,袋子密封得也好,费了无数功夫,总算勉勉强强凑出一个人来。 他把血迹擦干净,连带那只鬼也不再一身血淋淋,只是肉身没办法再穿衣服,他只好叫人从商场里买了一件常见的大号卡通连体衣,把冰棺里的身体装起来。 说来也巧,后来他又在金家的拍卖会上,得到了定魂珠和阴阳结,从此他的家里,存放了一具不成形的尸体,他的身边,多了一只如影随形的鬼魂。 鬼魂揪着兜帽上毛绒绒的熊耳朵,“我是不是以后都只能穿这个了? 分卷阅读157 ” “你不喜欢?” “喜欢呐!多可爱,城哥城哥!你给我买套动物世界吧,我一天换一身!” 买当然可以买,只不过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心力把那具一碰就碎的尸体拿出来重新摆弄一次。 “我的天哪,好神奇,城哥我能碰到你了!是因为这个镯子吗?” “一边儿玩去,别耽误我做事。” “别嘛别嘛,让我多摸一会儿,多摸一会儿,你身上好暖,跟我想象的一样暖!” 趴在他背上的鬼魂很冷,很轻,却触感鲜明,真实存在。一切就这样发生,尽管他并不知道是错还是对。 “城哥,我的房租好像快到期了,你带我去把我的东西取回来吧,别让房东给我扔了。” “你人都死了,还要什么东西。” 鬼魂不依不饶,“我就那么一点儿东西,求求你了,带我去拿回来吧。” 他实在架不住耳边的聒噪声,只好跟他去取。他按照鬼魂的指示找到闹市区那座破旧的公寓楼,“钥匙在哪儿?” 鬼魂指指门头,他伸手果然摸到一把落满灰尘的铜钥匙。 屋子小得只有一厅一卫,如他所说,东西的确很少。 “要拿什么?” 鬼魂又指指床头的保险柜,“在那里面,不过你得保证,拿出来你不能看。” 他听了不大高兴,于是转身要走,鬼魂忙喊 “诶诶诶,生什么气呀,给你看还不行吗?” 他走到柜子前面,“密码多少?” 鬼魂害羞地捂着脸,“这还用问,你生日。” 第86章 答应你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出生年月输进去,柜子果然打开了,但里头空得很,只藏着一个厚本子。 “是这个东西?” 鬼魂忙点头,“嗯,别的没什么了。” 他伸手把本子拿出来,手缝的笔记本样子很粗糙,封皮材质很结实,只是没裁好,纸页里掉出一张老照片,他弯腰捡起来,照片上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鬼魂一脸骄傲,“这我妈,漂亮吧?” 他没说话,正要翻开本子把照片夹进去,鬼魂却一脸难为情地说,“一定要看吗?” 当然不是,他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也并不想冒犯对方的隐私,只是不太想搭理他。 “回家再看吧,好吗?” 回到家他就把这事给忘了,很多天以后是鬼魂自己扭扭捏捏非要他翻开看的。 那是一本日记,记着一段他久已忘却的时光,一段在另一个人眼中独属于他的纯真岁月。 “我救过你?” 鬼魂托着腮帮子坐在他身边,“对啊,我就知道你不记得,要不是你,我那天就被那帮要债的打死了。” 他从第一页往后翻,一页一页读着日记里夜夜纠结的小鬼,“我救你,你还报警抓我,幸好我忘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害怕嘛。”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看完内容,斜眼边上明显心虚的人,“你竟然还跟踪我?” 鬼魂连连摇头,“就公交车上那一次,还被你发现了!” 他完全没有印象,“我收拾你了?” 鬼魂激动不已,“没没没,你把我从车上揪下来,本来是想揍我的,但我那时候又瘦又小,你怕一巴掌把我打死了,警告我一通就走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虽然看起来凶,但外冷内热,心肠很好。” 他没对鬼魂的说辞发表意见,“走了大半夜,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啊,终点站本来就在郊区,离城很远的。” 他忍不住皱眉,“你不知道再坐回去么?” “我没钱嘛。” 他一页一页继续往后看,脑海中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人的影子,“我跟你……一个学校的?” 鬼魂点头,“对啊。”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在最好的班,你在最差的班,而且你一个礼拜也来不了两天,尽在外面鬼混。” “你怎么知道我鬼混去了?” 鬼魂朝他翻了个白眼,又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这仿佛是一本只与他有关的记录,字里行间全是他的身影,伴随着那个身影的,是一段隐秘却炽热的感情,文字里只有快乐和欣喜,或者是真实的,或者是臆造的,无论如何,用鬼魂自己的话说,他一辈子的快乐都在里面,所以什么都可以不要,却不能弄丢它。 “中间为什么空了这么久?” 鬼魂朝自己的本子瞄了一眼,装傻充愣地摇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于是他也就没再追问,但那天夜里,一直在客厅睡沙发的鬼魂却溜进他卧室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城哥,中间空着的那些天,是因为那天夜里,我干完活儿回家路上……碰见一帮小流氓……我以为那次死定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我妈从前的一个相好路过救了我,于是我捡了一条命,却又欠下了大笔的医药费,那以后我就没再上学了,那个人是开旅馆拉皮条的,我好了之后他就介绍我去卖 分卷阅读158 ,反正也被流氓玩过了,卖就卖吧,后来你高中没念完就走了,我在宜城一直待到把债都还清才到津江来找你。” “你确定你是来找我的?” 鬼魂把脸贴在他后背上吃吃地笑,“我找你干嘛,找你的仇人还能帮你做点事。” “自以为是,我根本不需要。” “没关系,是我自己需要,要不是这个念头顶着我,我可能根本不会千里迢迢到这里,又或者早就已经死掉了。” 他不再问鬼魂关于过去的事情,那些事情他从未参与,那些记忆也并不美好,纠缠过去毫无意义,更何况,那人说,做鬼比做人快乐得多。 姚家多方重创之下,一蹶难振,他的位子坐得却也并不轻松,没有了姚家这座挡箭牌,公家也渐渐开始集中力量打压姜家。 君苒最终还是进了姜家门,只不过却并没有成为他的妻子,他娶了一个姜家需要,也需要姜家的女人。 “选哪一套?” 鬼魂把脸扭到一边不想理他,“你跟别的女人结婚,让我给你选礼服,什么人哪你!” “问你话,选哪一套?” 鬼魂气冲冲给他指了一套刚刚进门时还一连说了三遍“好丑”的蓝西装。 他上身试了之后,鬼魂更生气了,“什么嘛,根本就是衣服挑人!” 筹备婚礼的那些天鬼魂常常问他,女主人会不会住到这里来,他用不用藏回衣柜里,平时还能不能出来。 他在外面已经焦头烂额,当然没空理会家里叽叽歪歪的鬼,只是烦闷过后,又后知后觉,家里有个东西叽叽歪歪似乎也挺好。 他不信教,女方却是个基督徒,他当然无条件尊重对方的要求,把婚礼放在教堂举办。 神父站在讲坛上宣读誓词,他的左手站着昏昏欲睡的新娘,右手站着泫然欲泣的鬼。 那只鬼站在上帝面前,沮丧地对他说,“老天爷没有给我机会,如果我也能这么幸运地活着和你站在一起,我不要婚约,也不要假设,我会把你照顾得比谁都好,一辈子也不让你疾病缠身,我会努力赚钱,绝不会让你因为贫穷而困扰,细心呵护你的美貌,让你到老了也一样帅气逼人,更不会让你遭遇挫折,忍受失意,我爱你,尊敬你,保护你,做鬼也要缠着你。” 事后新娘子把他拽到一边,气急败坏地问,“你不会是来骗婚的吧,说好的做个样子,往后互不干涉,你那句‘我愿意’说得老娘简直心惊肉跳。” 他当然无从解释那一刻动情的原因,互不干涉的婚姻再方便不过,婚后两家依照约定,得到了各自需要的利益,他也仍旧带着缠着他不放的那只鬼,住在津北路上的私人别墅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子并不平顺,他跟鬼魂也常常争吵,公家步步紧逼,生意越来越难做,老世家一个个倒台,他从父祖那里继承下来的东西越来越挨不住时代的变迁,鬼魂绞尽脑汁给他出主意,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改头换面,无论对他还是对姜家来说,都比苦熬下去更加艰难。 那一年,他三十九岁,也是鬼魂跟着他的第十个年头,那年姜家祸不单行,先是他小叔姜启琰铤而走险,强行走货,后是他四叔五叔在港口被人暗杀,紧接着姜家在政界最强硬的关系被双规调查,公家的线人又翻出他六叔洗钱的罪证。 “新世纪的曙光已经降临,司法体系日趋完善,社会安全得以保障,违法犯罪纵使不能在短期内从人类社会中消亡,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法律的强力制约下,挑战国家与法律权威的恶徒终有一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正如新闻里不厌其烦吹嘘播报的那样,风雨百年的姜家仿佛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他从轰轰烈烈,走到日暮穷途,终于也到了带上镣铐,在笼中等死的一天。 鬼魂趴在他背上满怀敌意地瞪着监狱会客室里正准备做临刑访问的女主播,他伸手摸摸鬼魂的头,鬼魂看看他,又乖巧地松开狰狞凶恶的表情,缩回他背上。 “坐吧。”他还算客气地朝对面的女人打了个招呼。 他看到女人脸上惊愕不满的神情,却并没觉出有哪里不对。 鬼魂捂着他的耳朵低声说,“我的姜爷,这里是监狱,不是姜家堂口了,好歹有个囚犯的坐相,把二郎腿放下来。” 他在鬼魂的提醒下,只好把腿放下来,不很耐烦地问来人,“说吧,你想问什么。” 女主播拿着提前备好的稿子,按部就班地提问,“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他听了哈哈大笑,明知故问,“小姑娘,我走的路多了,你问的是哪一条?” 女人蹙起那双修得一丝不苟的眉,把审判书上那些令人发指的罪名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不甘示弱道,“你说得对,杀人放火在你这里都只是小儿科,你走的路的确不少。” 他并不觉得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找借口,“既然你这么问,我可以一起回答你,因为我爸,我爷爷,我祖爷爷都是干这个的,子承父业,有什么可奇怪。” 女人满腔正义,“时代不一样了,这条死路你原本可以不用走到底,如今面对国家和人民的审判,你难道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他觉得有点 分卷阅读159 累,“小姑娘,行走江湖你不懂,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眼看对方拿着劲,似乎又要像电视里一样跟人谈法律,讲良知,“我承认杀人有罪,但死在我手上的那些人,个个也都背着数不清的人命,你可以说我罪大恶极,但姜某人还是那句话,我问心无愧。”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的道义已经过时了,即便真是恶人,也有法律制裁。” 鬼魂拍拍他的肩膀,他服气了,也懒再跟人置辩。 女人接着问道,“那毒品呢?你知道毒品毁了多少家庭吗?拿这种害人的东西来赚钱,你真的不会于心不安吗?” 他没想过,也不愿意去想,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人,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负责。” “所以如今的下场,你也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对吗?” 说到这里,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他接受会面,只有一个目的,“知道我为什么同意见你吗?” 对面的人微微一愣,脸上跟着露出好奇,“为什么?” “听说是你报道的浦口碎尸案,你是个有胆色的女人。”他抬起旧事之前,已把背上轻飘飘的鬼魂拽进了怀里,果然他话音未落,怀里的鬼就再一次颤抖着缩成了一团。 女人想起旧事,“你知道他?我查了很长时间,可线索太乱了。” 他禁不住冷笑,“看来关向南并没有告诉你,他平步青云的原因。”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一个小小的支队长,屡破大案,爬到现在的厅级干部,难道这都是巧合不成?” 他话音刚落,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已经大步从外间走来,一边走一边脸色铁青对他破口大骂,“姓姜的,亏你也是江湖上一号人物,死到临头连凭良心说话的底气都没有吗!” 他忍不住仰头发笑,“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都不能凭良心办事,我一个混社会的粗人又为什么要凭良心说话?” “我关向南行得正,坐得端,打击罪犯,从不手软,陈未是间接为我提供了很多线索,可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立功就是立功,出发点是什么重要么?” 男人怒不可遏,“当然重要,为国家为人民牺牲奉献,和为了一个罪行累累的黑道头子舍生忘死,这能相提并论吗?” 怀里的鬼魂仰头看着他,“城哥,你别和他争了,他没说错,我们互相利用,我没那么伟大,不是公家的人。” 对话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他于是驮着那只粘在背上不肯下来的鬼返回牢房,“蠢货,做个烈士,年年清明起码有人献花,我一闭眼,你将来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 鬼傻乐,“没有就没有,我不要。”他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又渐渐隐去。 他在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抠下了手腕上一戴多年的镯子,鬼魂见状惊慌失措道,“城哥,你干什么!” “我给你选了一座墓地,明天就有人送你去火化安葬。” “我不要……城哥我不要……” “难道你想留在这里看我这个死刑犯被人拿枪爆头?” “不……”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下辈子有缘,我们再见。” 十年里鬼魂被他气哭过,骂哭过,逗哭过,却从来没有一次哭得那样伤心,“肯定会的,我去找你,无论你在哪儿,我都去找你!” 他半开玩笑地看看手上的镣铐,“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还能记得我,一定要嘱咐我,别再往这条死路上走。” 鬼魂拼命点头,“那你也要记得我!就算我不记得你了,你也要记得我!” “被你纠缠了这么多年,我就是忘,也忘不掉。” “你要答应我,无论你在哪个角落见到我,不要躲着我,我会对你一见钟情,也不要凶我,我会因为害怕不敢靠近,别听人说我的坏话,别让我流落街头……别让我被流氓欺负,别让我辍学,十八岁前别跟我上床。” 他一一记下,“怎么还有这一条?” 鬼魂一本正经,“我问过医生了,太早做那种事情会长不高,所以我这辈子就差两厘米,死活长不到一米八,出门都不敢跟你并排走。” “好,我都答应你。” 鬼魂是在临刑的前一天消失不见的,刑场上关向南问他,若有来生,会不会重新做人,他没理会。 来生的事情,谁知道啊…… 陈未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台的那一刻醒来,病房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老公守在他床边,不知道多久没合眼,他抬手摸上那人憔悴的脸。 床前的人脸颊轻轻蹭过他的掌心,低声呢喃,“我知道,你会回来。” “哥,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 “既然是梦,就忘了吧。” 他摇头,“不……如果没有前生的那场梦,我怎么会知道,今生你给我的,是怎样的温柔守护。” “那不重要。” 他偏头看向窗外晴空万里,是的,不重要,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在前方等待,还有大半个余生用来相守白头。 “哥,我是不是残废了?” “没有,你只是睡 分卷阅读160 了太久。” “我是不是毁容了?” “没有,只是脸上有伤口。” “我还活着对吗?” “你他妈撒个尿,怎么这么多问题?” “又凶我,爱呢!” “你说爱呢?” 他当然知道,但他不说,爱在眉眼之间,爱在掌心之上,爱在他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也在前世今生,流年暗度的每一寸光阴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emmm第二个小文完结啦,蠢作者码字炒鸡慢,新文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有,如果大家觉得文风还合眼的话,可以收藏我嘿嘿嘿,本来想尝试虐一下,但虐主cp失败了,想虐薄魏cp补救一下,结果又失败了,想虐赵钰马少这对,下不了手,最后想在城哥回忆里虐一下,亲妈又实在舍不得,最终一路撒糖,可能剧情比较没劲,但是谢谢网站,谢谢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