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不可以》 1 《舔狗不可以》作者：不毛D 文案 我们都是贪恋温暖的人。 HE 主攻视角 攻宠受 不注重打脸虐渣 非爽文 主攻 攻宠受 介意慎看 cp：纪未明×黎珩 第1章 看来它很喜欢你 夏蝉渐鸣，和风也带上了些许热意。 为了招待等会要来的客人，纪未明昨天收拾了一天的客房，今天又打扫了一个上午。现在家里窗明几净，空气中飘散着清洁剂的淡香，他莫名有几分成就感。 离下午两点还有十分钟，纪未明去烧了壶水，刚把茶水倒好，门铃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手表，分针离数字12相距不到一格的距离。 纪未明挑了挑眉，不禁对来者又多了些好感。 他擦干有些湿润的手，走到门后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看起来应该还是学生。 纪未明敛去内心的惊讶，和善笑道：“你是黎珩？” 站在他面前的男生点了点头，“是我。”然后反拿着手机把他们聊天的界面给纪未明看。 纪未明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将门打开让黎珩进屋。 “要不要先喝杯茶？还是直接看房间？”纪未明引着黎珩往屋里走，说着回头问道。 黎珩落后纪未明两步，道：“看房间吧。” 之前和黎珩聊天的时候，纪未明就从黎珩每次简短的回复中看出来，对方是个不喜言谈的人，因此这时也不多客套，直接带着黎珩进了次卧。 “这里住过我的一个朋友，他的东西我都收起来了，”纪未明指了指房间里大开的柜门，还有平整的床铺，“地板、柜子、床，这些我都里里外外消毒过了，床上用品都是新买的，洗过晒过。” 纪未明又带着黎珩走到阳台，“虽然是次卧，但这里阳光也很充足，从这里能看到最热闹的人行广场，晚上灯火通明，可以看到大妈跳广场舞。” 等黎珩站到他身边，纪未明又笑道：“不过不用担心噪音，离得挺远的。” 黎珩顺着他说的方向看了会儿，突然道：“你的猫呢？” 纪未明才想起这茬，“你提醒我了，你的狗呢？怎么不一起带来，让它们见见面，看看合不合得来。” 之前他们网上交流的时候提到过，黎珩养了一条狗。 说话间，身形苗条的暹罗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边。 黎珩先注意到了它，没有出声，暹罗倒是不断地围着黎珩打转，时不时蹭蹭黎珩的裤腿，要在他身上留下气味。 纪未明笑起来：“看来它很喜欢你。” 黎珩垂眼看着暹罗，纪未明以为他不喜欢猫这么亲近，正想捞起那个陡然变得黏人的小家伙，却见黎珩蹲下身，试探着将手掌平放在猫的面前，顶着一张黑脸的暹罗乖乖地喵了一声，脑袋抵着黎珩的手蹭啊蹭。 纪未明这下是真惊讶了，他家的猫对他虽说不上高冷，但他之前那位朋友住他家的时候，给它喂食它都是爱答不理的，哪像现在这样，自发地就要蹭到黎珩怀里去了。 黎珩当天和纪未明签了合租合同，直接交了一年的租金，之后没待一会儿就走了，说是明天再把行李和狗带来。 茶几上的两杯茶已经凉了，纪未明坐上沙发，拿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有些涩。 暹罗跳上沙发，挨着纪未明蜷成一团，粉红的舌头专心地舔着爪子。 纪未明解锁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收款页面，这笔数字不算小，黎珩竟然眼也没眨地就给他汇过来了，现在小孩都这么有钱了么？ 不过看黎珩的穿着，又并不像是来自多富裕的家庭。 纪未明从没有和人合租过，他喜欢拥有独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的空间，但想到自己的新舍友，他倒是难得的对未来有些期待。 动了动手指，把收到的钱转了个整数出去，纪未明揉了揉暹罗黑黑的脑袋，笑道： “黑炭，你马上就要有新朋友了。” 黎珩搬进纪未明家的第三天。 纪未明正在客厅看电视，他第五次看向电视正上方挂着的钟，上面的时针指向5。 大门十分准时地被打开，依然穿着白T黑裤的男生走进屋子，朝向他看来的纪未明点了点头。没走两步，听到声音的京巴摇着尾巴跑到黎珩腿边，它知道又到了自由奔跑的时间，每天这个点黎珩都会带它出去兜几圈。 京巴的狗链就在玄关的地方，黎珩没再往里走，准备给狗套好狗链就带它出门。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还在响，纪未明却是一直关注着黎珩，见黎珩不回头地往外走，他忍不住出声道：“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黎珩回看了他一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像是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关门声响起，纪未明忍不住站起身，但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坐下了。 快一个小时后，黎珩终于回来了，纪未明刚煮了面，正想问黎珩要不要一起吃，却见黎珩给狗倒好狗粮后，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地回了房间。 黎珩一直闭门到了第二天中午，纪未明实在有些担心，敲了黎珩的门。 间歇性敲了几次，才把黎珩叫醒。 黎珩闭着眼睛打开门，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他的头发睡得都翘了起来。 纪未明这才发现他的脸颊线条很柔和，如果不是总是寡言冷淡的样子，配上这样的发型，其实反而多了些活气。 黎珩睁开眼，眼神还带着些困倦：“有事？” 纪未明道：“我做了午饭，三菜一汤，一起吃吗？” 黎珩皱了皱眉。 “饭已经给你盛上了。”纪未明转身走了，声音还在：“洗漱好就过来吧，我做了麻婆豆腐，趁热好吃。” 纪未明吃了小半碗饭，黎珩终于一身清爽地上了桌。 纪未明看着他的白T和黑裤，忍不住笑道：“你买了多少身这样的衣服？别人以为你从来不换洗衣服怎么办。” 黎珩刚刚喝了一口番茄蛋汤，闻言道：“无所谓。很舒服。” 自那次之后，纪未明经常会多做点饭菜，叫上黎珩一起吃，黎珩也没拒绝。 纪未明原本以为这是两人默认成为朋友的默契，没想到月末的时候，黎珩给纪未明转了一千块，说是伙食费。 纪未明没有收，连发了几个表情包，哭诉自己一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黎珩最终没再转钱，过了几天却给暹罗买了几袋性价比极低的猫粮。 纪未明忍俊不禁。 第2章 你有女朋友吗 ============================== 黎珩搬进纪未明家后第二个周末的 2 下午。 闲暇时分，纪未明靠在沙发上准备看电影，暹罗猫在他大腿上躺平任撸。 终于不再动不动就消失、只在该遛京巴的时候回来的黎珩从厨房里接了壶水，京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人一狗准备一起回卧室。 纪未明转过身，手肘撑着沙发靠背，面向黎珩道：“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黎珩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他先回卧室拿了自己的水杯，然后隔着一个座位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晾着。 纪未明看了眼他的杯子，问道：“要不要加点茶叶？” 黎珩摇头，答：“不用。” 照着“人生必看电影”列表看电影，是纪未明每周舒缓身心的固定项目，有些题材他会比较喜欢，看得会更投入一些，有些不喜欢的题材的电影，他也会看，但大多入眼不入心，时不时出会儿神，也算是给自己的大脑放会儿假。 这次他看的是部法国的轻喜片，好几次纪未明都被电影中的剧情逗笑了，坐在身边的人却只是拿着杯子喝水。 在电影快接近尾声的时候，纪未明忍不住问：“是不是觉得无聊？” 黎珩捧着水杯，闻言看向纪未明：“不是，挺有意思。” “你都没有笑。”纪未明补充道。 贯穿影片的旋律响起，电视屏幕中，主角之一处于蓝天大地之间，脸上的笑容惬意又豁达，他转过身，逐渐成为众生中的一隅。 黎珩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口上道：“音乐很好听。” 纪未明的视线在黎珩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注意力转回到电影。 他和新室友的相处已经将近半个月，对黎珩表层的冷淡和寡言都快习惯了，但纪未明对这种有些疏远的距离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奇异的自在。从根本上来说，他也并不是一个多么热情的人。 在这次共同观影后，原本独属于纪未明的休闲活动，从此多了个飞行嘉宾。 相同的场景，根据电影的不同内容，有时候黎珩会接受纪未明的邀请，坐到沙发上和他一起看，有时候会摇摇头拒绝，回卧室做自己的事。 黎珩搬进纪未明家的第四周，两人吃饭的时候，纪未明突然道：“你最近好像没有那么忙？” 黎珩刚吃了一口酸辣土豆丝，一边的脸颊微鼓，闻言“嗯”了一声。 “周末两天有空吗？”纪未明又问。 黎珩抬起头：“有事？” 纪未明道：“我们公司团建活动，我有个朋友名额。地点在碧海沙滩。两天一夜。”食指摩挲了下碗沿，他接着说：“本来是和一个朋友约好的，钱也出了两份，但他突然有事不能来，名额就空出来了。不考虑考虑？” 黎珩直接拒绝了：“我的狗每天都要遛，离不开我。” 纪未明道：“它可以和我的猫一起寄养到我一个朋友那里，他是开宠物店的，不会委屈它们。” 黎珩皱起眉，似乎在继续寻找拒绝他的理由。 纪未明见状笑道：“不要紧，是我唐突了。我只是看你除了工作，就一直待在家里，好像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想带你出去玩玩。不过这次要和我的同事一起出去，玩得也可能不尽兴，你不想就算了吧，不用为难。” 黎珩抿了抿唇，道：“谢谢……那就麻烦你那位朋友了。” 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最终会被接受。 纪未明有些惊讶，笑道：“不麻烦，那就说定了？” 黎珩点了点头。 “喵。”吃饱喝足的暹罗猫跳上了桌面，十分没良心地弃主投颜，卧倒在黎珩手边。 黎珩腾出拿碗的手，摸了摸它颈后的毛。 到了周六早上七点，吃好早饭，两人带着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出门，到约定的地方等公司的车。 走上公司租的大巴，黎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纪未明坐到他的旁边。 大家大部分都是根据部门坐的，互相间都很熟悉，所以车厢里的讨论声挺热烈。 隔着走道，在纪未明另一边的是一个平时相处地还不错的同事，和他招呼道：“小凌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公司安排他出差了。”纪未明随便找了个原因。 车子启动，纪未明正准备闭目休息会儿，他前座的人突然在座位间隙露出个脸。 “哈咯啊。”对方笑道。 看着对方精致的妆容，纪未明也笑起来，作势看了看左右，道：“你是方媛的妹妹吧？真好看。你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方媛翻了个白眼，“再取笑我我打你了啊！”玩笑过后，她看了眼黎珩，问道：“这次带你弟弟来玩儿？” 纪未明不想过多解释，顺应着答：“嗯，趁假期一起出来玩玩。” “啧啧。”方媛又朝黎珩方向看了两眼，“你们家基因也太好了吧，简直让人嫉妒。” 车子平稳运行。似乎是转着身说得不尽兴，方媛干脆半跪起来，抱着车椅靠背和他们说话。 “怎么称呼啊，这位弟弟？”方媛问道。 黎珩看了眼纪未明，纪未明替他答道：“他姓黎，叫他小黎就好。” “哇，小梨。”方媛笑道：“小梨有女朋友了吗？姐姐可以帮你介绍哦。” 纪未明直觉想替黎珩说没有，但并不确定，于是看向黎珩，问道：“你有女朋友吗？” 黎珩看了他一眼，说：“没有。” 方媛眼里的光更亮了一点，又道：“我有个表妹还在读大学，要不要认识一下？我最喜欢把俊男美女凑成对了。” 纪未明开始好奇方媛的妆是不是自带八卦技能，知道黎珩喜静，他道：“行了你，他还小呢。” 方媛道：“多小啊？肯定上大学了吧？还是工作了？” 纪未明还在想着怎么替黎珩回答，黎珩直接答道：“工作了，但是目前不打算谈恋爱。” 方媛笑着叹气，还想说点什么，一个声音通过喇叭直接响彻车厢：“那个扒着车椅靠背的女生，注意行车安全，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时间车厢内的讨论同时静止，方媛吸引了全车除司机外的所有人的目光。 方媛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噌地一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多久，纪未明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啊啊啊啊太丢脸了！”是方媛发来的。 纪未明十分没同情心地回了句：“哈哈哈哈哈。” 这段小插曲过去，纪未明看向黎珩，问道：“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没想到你已经工作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多大，做什么工作呢？” 黎珩道：“20，在一个小公司写代码。” 纪未明这回是真得惊讶了，因为黎珩的性格更偏沉稳，他一直以为黎珩只是看着脸小  3 ，没想到黎珩真实年龄才20岁，又问了他具体的生日——比他整整小六岁。 “真没想到……”纪未明觉得自己瞬间苍老了许多，“那你这么年轻就工作了？难道是那种天才程序员？一路跳级上完大学，然后立刻被私人老板签进公司？”纪未明运用起他脑中丰富的阅读素材库。 “我没有读大学。”黎珩答道，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纪未明噎了一下，顿时又有许多电影里的苦情情节涌现出来，他沉默了两秒，又笑起来：“你以前去过海滩吗？” 黎珩摇头：“没有。” “我烧烤技术很不错，那边会卖新鲜的海鲜，到时候我烤给你吃。”纪未明道。 第3章 上帝还是公平的 ==============================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后，一车的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个小领导让大家先去订好的酒店放行李。 纪未明和黎珩自然是一个屋，两人休整了一会儿，就准备出门了。 不过纪未明手里提着个袋子，黎珩却是两手空空。 纪未明问道：“你不带上泳裤吗？” 黎珩眨了眨眼，看了眼自己的T恤和休闲裤：“这样不可以吗？” 纪未明失笑：“可以，到了地方我们再买吧。” 在下楼的时候纪未明看到了不少同事，分别打了招呼后，一群人集中到酒店门口。 等人数齐了之后，便像是小学生郊游一样两两排着队往海边走去。 到了沙滩上，“小鸡”们终于得到了被放养的机会，各自分散开来。 一路上，纪未明已经知道了黎珩只在学校游泳课里学过游泳，后来再也没下水过，于是将授业大任揽上肩膀，保证让黎珩能在海里畅游。 纪未明带着黎珩先去旁边的小商铺买了条泳裤，付钱的时候正好遇上在买水果汁的方媛。 方媛见了他们，几步走到了他们面前：“明哥，我们合张影吧？” 方媛的动作很快，十分巧妙地站到了纪未明和黎珩的中间，他们对面的另一个女生迅速拍下了照片。 等照片拍完，方媛笑吟吟地去看，然后塞了两颗糖到纪未明手里：“照片发你了，多谢啦。”然后面向黎珩，笑道：“玩得开心哦，小梨。拜拜。” 纪未明打开手机，和方媛的聊天记录里赫然多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站在中间的女生笑得十分灿烂，纪未明在她左边，脸上是配合的笑容，黎珩在她右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眉头微抬，带着些许茫然。 纪未明觉得这张照片挺可爱的，顺手也转给了黎珩，还保存了下来。 下午的阳光更晒了，小部分人还留在沙滩上，在遮阳伞下睡着躺椅喝着饮料，大部分人都投身进了大海，近沙滩处不少游泳圈飘荡着，偏远些的地方则是不同人在海水中玩闹。 黎珩基础还是有的，纪未明没教一会儿，他就能在海水里游动了——还是自由泳。 纪未明一时兴起，说要不要比赛，看谁先碰到离他们大概三十米处的岩石。 黎珩刚在他身边游了一圈，墨黑的发丝湿黏在脸颊上，他伸手将它们顺到脑后，闻言道：“好。” 纪未明只是说着玩，不可能真得和小孩比，那不是欺负人么，所以只是慢悠悠地陪着黎珩游到了岩石边上，两人几乎是同时拍上了岩石。 “不错啊，”纪未明道：“很有天分。” 黎珩看向他，眼尾微弯，道：“谢谢。” 纪未明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暗叹：如果方媛在这里，大概她手机的照相键要被按得停不下来了。 几乎在海水里泡了一下午，直到涨潮快开始了，一群人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岸上。 在岸边简易的淋浴室里冲洗了一下，大家这才发现都已经饥肠辘辘。 换回下水之前的衣服，纪未明给黎珩递了包饼干，在队伍里集合等着点人数。 晚餐是在周边的海鲜馆里吃的，期间纪未明凑到黎珩耳边，让他留着点肚子，晚上篝火晚会，还有烧烤吃。 大约七点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人从酒店里出来，一起走到沙滩上。 沙滩上插着几根旗帜，旗帜上挂着灯，按照每个部门，分成不同的领域。 除了他们公司，还有不少零散的游客，有的已经燃起了篝火，正放着音乐围着跳舞。 毕竟是公司团建，对于普通游客用钱就能买来的篝火，他们还得靠做任务拿到，然后自己生火。 好在这种任务总有积极的人去做，纪未明不喜欢竞技，所以和黎珩两人窝在烧烤架旁边，一个烤，一个帮忙递调料。 香味逐渐弥漫开来，不少在比赛圈外围的同事被味道吸引过来，纪未明把最先烤好的鱿鱼放到黎珩手里，然后把剩下的烤串分给了其他人。 一些同事对着烧烤眼馋，索性也自己尝试着烤起来，于是除纪未明这里外，又多了三个海鲜烧烤的摊位。 最终，大家又一次吃饱喝足，篝火也升了起来，便围着篝火坐下来，玩点养生游戏。 一人道：“玩骰子吧，每个人一颗，每轮一个人报点数，和报的点数一样的就喝酒！” 另一人道：“光罚酒有什么意思？如果有人骰的数字和报的点数一样，就罚酒，然后报数的人还能指定其中一个人真心话大冒险二选一。” “行，就这么玩。” 玩了四轮，纪未明被罚了两杯酒，黎珩没输过。 纪未明乐呵呵地看着接连四个人，分别被要求唱青藏高原、裸着上身在海边青蛙跳二十米、抱着女朋友深蹲，还有一个人选了真心话，让她说出在座的同事里她最讨厌的一个人，这人说了同事B的名字，同事B不但没生气反而送了她一个飞吻，众人被强行灌了一口狗粮。 第五轮的时候纪未明又中招了，还被进一步选中，大家还沉浸在粉红泡泡里，报点数的人愤愤地拍了大腿：“老纪，给你联系人第一位打电话，说‘我喜欢你好~久~了，和我在一起吧~’，一定要这种语气！给我们单身贵族争争脸！” 一时间大家都起哄起来，黎珩望向了纪未明，纪未明有些迟疑，但还是拨了电话。 大概过了半分钟，那边才接了电话，纪未明笑了起来，神色温柔，他道：“我喜欢你好久了，和我在一起吧。” 大家都带着对八卦的强烈求知欲看着纪未明，然后眼见着纪未明唇边的笑收敛起来，挂在唇角。 还是好看的，就是没什么活气。 “嗯，早点睡，晚安。”纪未明挂了电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大家本来只是想玩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纪未明收起手机，耸了  4 耸肩，笑道：“人家不愿意。” 一个声音响起来：“这得是什么样的美人啊，连我们头牌都搞不定？” “没想到明哥都会有被拒绝的一天，我们公司的小女生要气死了哈哈哈。” 感叹声接连响起，游戏继续。 黎珩看了身边人一眼。 又过了一轮，黎珩终于中招了。 报点数的女生选了他，让他随便唱一首歌。 黎珩也没有拒绝，唱了他经常在耳边听到的一首歌。 明明每句歌词都是对的，偏偏曲调荒腔走板，声音再好听也没办法拯救这戏剧式的效果。 篝火边听歌的人笑倒了一圈，出惩罚的那个女生身体一边颤抖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 纪未明手撑在黎珩的肩膀上，忍不住笑道：“看来上帝还是公平的。” 第4章 一招手就会过来 ============================== 两天的团建结束，两人带着比去之前稍鼓的行李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发现门前站着一个人。 只看到背影，纪未明眼中就透露出了惊喜：“以安，你怎么来了？” 那人转过身，面上有些憔悴，向纪未明笑了笑，道：“来看看你。” 纪未明开了门，三人先后进了屋，黎珩殿后。 纪未明放下行李，让凌以安先坐沙发稍等，又问他是不是等久了、要不要喝茶。 凌以安说那就麻烦了，纪未明便去厨房烧水了。 黎珩回房间放好行李，然后走到厨房间，敲了敲门。 纪未明转过身，见是他，问道：“要不要给你晾一杯？”黎珩喜欢喝温热的纯白开。 黎珩道：“不用。我想去把狗接回来。” 纪未明知道黎珩很重视他的狗，看了眼手表，宠物店还在营业时间，于是道：“还记得路吗？要不要我把地址发给你？” “记得。”黎珩道：“要把黑炭一起接回来吗？” 第二天是工作日，的确不如现在接回来方便。 “那辛苦你了。暹罗猫也可以遛的，你牵绳把它们一起遛回来就好了。”纪未明有些歉意，之前是他希望黎珩把狗寄养在宠物店的，理应他把它们接回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客气。”黎珩道，之后便换好鞋出门了。 烧水花了些时间，纪未明洗好杯子，倒入凌以安喜欢的茶叶，泡了杯红茶。 凌以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敲打着，听到纪未明的脚步声，便将手机收了起来。 “怎么干坐着，不看电视？”纪未明将茶杯放到茶几上。 凌以安看了眼门口，道：“刚刚那位是？” 纪未明笑道：“是客房的租客。”又道：“你之前有些东西没收拾好，我给你寄过去了，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凌以安垂下眼：“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也不需要把房间租出去……” 纪未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姨的身体要紧。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凌以安道：“……医生说还需要观察。” 纪未明看他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斟酌了下还是道：“要不要我去帮忙？你看起来很疲惫。” 凌以安身体偏了偏，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你知道的……我现在只想我妈能快点康复，不想我自己的事让她操心……” “你想哪儿去了。”纪未明笑起来：“我只是希望能帮帮你而已。既然你觉得不好，就当我没说过。” 凌以安抿了抿唇，握住纪未明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未明，我欠你太多了。” 纪未明反握住他的手，轻笑道：“没关系。” 黎珩还是日复一日地在固定时间段遛狗，与之前不同的是，最近他们出门的时候，暹罗猫都会扒住京巴的脖颈，看上去十分霸道又不舍的样子。 纪未明看了几次这样的场景，突然悟了，于是拿出遛猫绳，和黎珩一起出门。 黎珩还是一样的言辞简短，纪未明则永远能找到新的话题。 “对了，你怎么会想到养京巴？很少见年轻人养。”事实上，现在即使是中年妇女也很少养京巴了。 “街上捡到的。”黎珩道。 “嗯？”这原因纪未明倒是没想到。 “有一天下班，它跟了我两条街，瘦得皮包骨，看着很可怜。我抱它去了医院，没有病，就带回家养了。” 纪未明看着现在白白胖胖的京巴，赞道：“你养得很好。它在家里不会乱叫，很亲人也很听话，不像是流浪过。” 似乎是终于聊到了黎珩感兴趣的话题，他说话的内容也多了起来。 黎珩道：“根据网上的教程教的。据说京巴智商不高，但它很聪明，没多久就学会了。” 纪未明问：“它叫什么名字？好像没听你叫过它。” 黎珩提了提手里的绳，跑偏了的京巴很快走回了正道：“它一招手就会过来，没有名字。” “有点可怜。”纪未明忍不住皱了皱眉。 黎珩看向踏着猫步的暹罗，问道：“你的猫叫什么？” 纪未明笑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起的名字很有涵义：“刚开始养的时候叫‘莫黑炭’，现在叫‘纪黑炭’。” “噢。”黎珩应道。 觉得黎珩可能没体会到他的用意，纪未明解释道：“你知道暹罗猫的脸会越养越黑吗？一开始叫‘莫黑炭’就是希望它黑得慢一点，结果没多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纪和‘既’同音，新名字就是已经变成黑炭的意思。” “这样。”黎珩应道。 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反应，纪未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大概没有讲笑话的天分。 纪未明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给黎珩看黑炭刚抱来的时候的样子。 黎珩凑过去看。 那时候纪黑炭还只有脸部中心区是黑色，而现在只有脸部边缘幸免于黑了，只有眼珠是一如既往的湛蓝。 黎珩第一次知道暹罗猫的这个特性。 纪未明收回手机，又道：“真得不给你的狗起个名字吗？” 黎珩的视线停留在京巴前进的小步伐上，道：“就叫‘外八’吧。” 纪未明看着京巴不断扑腾的两条后腿，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觉得黎珩比他会讲笑话。 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纪未明逐渐了解了他的租客。 在郊区租住了五年，因为房子太破要拆迁，所以不得不搬离。 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期间进入了一家互联网私企工作，没有所谓的休息日，除了坐班时间外，还时常要进行远程工作，遇到大型任务时，就要接连几天早出晚归，任务结束后总是脸色异常苍白，需要长时间的 5 睡眠来恢复。 有一条最近才有了名字的狗，从他口中，除了他的老板外，没有提及过其他人的名字。 依据他的工作内容，应该有不少的存款，但生活极度简约，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还没给家里猫狗买口粮的钱多。 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有些冷漠，但相处起来其实十分温和。 可以说，黎珩是纪未明有生以来接触过的，个人气质最特别的人。 第5章 我是不是很可笑 ============================== 黎珩回到家，发现家里很安静，屋子里并没有纪未明的身影。 纪未明一向比他早到家，他几乎习惯了每次回来纪未明都会对他说的那句“你回来了”。 喂了猫狗，黎珩自己解决了晚饭，然后一人带着一猫一狗出门。 遛弯回来，纪未明依然不在。 黎珩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书，打开电脑。 深夜，黎珩房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的光，再一次运行代码，房门外突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他看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将近凌晨三点。 房门外陆续传来关门声、开灯声、换鞋声、脚步声，但听得出来，纪未明没有回房间，而是一直停留在客厅。 黎珩动了动鼠标，起身，轻轻打开了房门。 从黎珩的角度，只能看到纪未明仰倒在沙发上的背影。 电视被打开了，正处于电影频道，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在无声演绎。 黎珩安静地看了几秒电影画面，然后抬起手，敲了敲身后的门。 纪未明似乎慢了半拍才听到声音，他朝黎珩的方向望过来。 他面上带着疲惫，语气低沉：“对不起，是不是吵到你了。” 黎珩缓步走出房间，道：“我还没睡。” 纪未明双眼满是血丝，却故作正常地接道：“这么晚还要工作，真辛苦。” “不是工作。”黎珩坐上沙发，“你怎么了？” 纪未明回头看向正在播放的电影，瞳孔里映现出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好想喝酒啊。”纪未明道。声线沙哑，带着倦意。 黎珩道：“小区门口有24小时便利店。” 话音落下，纪未明站起身：“我去买。” 黎珩跟着站起来：“一起去吧。” 纪未明看了黎珩一眼。 十分钟后，两人各拿着一袋子酒回家。 坐回沙发，黎珩刚拉开酒罐的拉环，纪未明已经一连喝了几口。 带着凉意的酒液让纪未明的大脑清明了一些。 “你没事吧？”黎珩的声音打破寂静，似乎是在关心，听起来又有些冷淡。 纪未明终于笑了起来，只是眼中满是苦涩。 他看向黎珩，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黎珩答：“没有。” “真好。”纪未明苦笑一声：“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太痛苦了。” 纪未明将酒罐握在手心，感受它罐身的凉意。 “他说他的母亲生病了，需要很多钱，他很无力，觉得自己没用。我安慰他，帮忙给他凑钱，还找了我一个做医生的朋友，询问相关的治疗情况。前几天，我的朋友联系到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说可以提供一些帮助，我把他妈妈的情况告诉我朋友……” 纪未明喝了一口酒，笑道：“结果，我这才知道，他给我的是一份伪造的病历。我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急需用钱，可能原因不能让我知道，所以用这种方式骗我。我去找了他，想和他说清楚，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没想到，却看到他和他的前男友在一起。” “咯吱”一声响起，黎珩看向纪未明手里被紧握住的易拉罐。 “我一直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我们是大学同学，还在一个寝室，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和他男朋友在一起了。他们经常吵吵合合，但其实感情很好，我没有想过要做什么破坏，只是一边劝自己死心，一边忍不住去留意。” “直到大学毕业，他的男朋友出国了，他们分手了，我才有勇气接近他。” “从那时到现在，多少年了？六年？” “我一直知道，他对那段感情很认真，他放不下他的前男友。最开始的两年，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我努力地对他好，让他开心起来，帮助他找到工作，拥有自己的生活。” “直到我们的生活都走上正轨，我才敢透露出我其实喜欢他的心思，但他始终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说希望我能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等他……”纪未明突然收了声，做了个深呼吸，才接着道：“没想到，是他一直在等那个人。” “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纪未明揉了下眼睛，笑道：“我是不是很可笑？” “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这么蠢？” 黎珩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伸出手，手里的酒罐有些生疏地撞了下纪未明的。 纪未明微抬起头，看向贴在一起的两罐酒，听到他身边的人道：“喝酒吧。” 纪未明转过头，见黎珩收回手，学着他的样子一连喝了几口酒，然后眉头皱起来，嘴唇抿起，似乎接受不了酒的味道。 萦绕在心头的愁闷和难言的委屈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纪未明轻声道谢，喝光了易拉罐里余下的酒。 那天，两人几乎把买来的酒都喝光了。 纪未明比黎珩喝得多得多，在意识越来越困顿后，便埋在沙发里睡着了。 黎珩依然十分清醒，还有余力把茶几上地面上的酒罐都收拾好，还把纪未明搬上了他自己的床。 这是黎珩第一次进纪未明的房间，里面的布置与他想象中有些差距。 相对于他房间内元素的匮乏——只有一些专业书和一台电脑，这里才更像是一个人该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书柜里错落放置了不同单元格的书籍、碟片、模型和相框，纪未明似乎是一个很喜欢留影的人，他的床头柜、书桌上都放了不少的相框。 里面有他自己不同年龄阶段的照片，有全家福、毕业照、黑炭的照片，还有几个，是他和一个男生的合照。 这个男生黎珩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记起了那个来过纪未明家的人。 照片里，两人站在树荫下，面上有树叶间隙落下的光斑，纪未明勾着男生的肩膀，眼睛看着镜头，眼里是璀璨的光点。 黎珩视线偏移，看向把脑袋半埋在枕头里，眉头依然皱着的纪未明。 他拿起薄被，盖上纪未明的身体。 关掉床头灯，黎珩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 虽然是第一次喝酒，黎珩却没什么感 6 觉。 重新刷了牙，他没理会程序运行的结果，直接把关掉的电脑和书收了起来。 换了睡衣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第6章 没有你做得好吃 ============================== 在街上游荡了几个小时，又醉了一夜的酒，纪未明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想着应该是黎珩把他扶进来的。 虽然昨晚喝得只是啤酒，但因为量多，纪未明的脑袋还是有些宿醉后的疼痛。 他撑起身，爬下床，先去洗手间洗漱。 等洗好澡，满身酒味的衣服都丢进了的洗衣机，正准备做点吃的的时候，纪未明才发现，黎珩没在家里。 外八和黑炭在客厅里追赶着玩闹，黎珩也不会是出门去遛猫狗了。 大概是又被万恶的资本家剥削，即使是礼拜六也依然要去为公司创造利益了。 纪未明想起来昨天黎珩也是工作到凌晨三点，却还有义气地陪他喝酒，结果今天白天又被老板叫去工作，顿时感到歉意，觉得自己给黎珩带来了麻烦。 想了想，纪未明出门，去超市买了许多新鲜蔬菜，还有鸡肉、牛肉，准备做顿大餐。 光是准备切菜配料就花了半个小时，之后清蒸红烧油炸各种方式都来了一道菜，还炖了锅冬瓜排骨汤。 黎珩回来的时候，纪未明正好把第一道菜搬上桌，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抬头冲他招呼道：“回来了。” “嗯。”黎珩换了鞋，走进屋，眼看着纪未明来回几趟，把四菜一汤都转移到了餐桌上。 “今天有客人吗？”黎珩跟在纪未明身后，接过纪未明递过来的饭碗和筷子。 “没有啊。”纪未明合上电饭煲，带着黎珩走回餐桌，“就是想好好吃一顿。” 说是这么说，最后无论是饭还是菜都是黎珩吃得更多一些，两人吃完，桌面上剩了不少。 黎珩擦了擦嘴巴，道：“剩下的我们明天吃吧。” 纪未明放下筷子：“不好意思，我做得有点多了。” “没关系。”黎珩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纪未明也站起来，道：“我来洗碗吧。” 黎珩面露疑惑：“今天轮到我洗碗。” “你去休息吧。昨天忙到那么晚，又陪我喝酒，今天还去上班，碗我来洗就好。”纪未明抢过黎珩手里的碗，又道：“反正我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 黎珩没再坚持，纪未明转身去洗碗的时候，他带着京巴去饭后遛圈。 第二天，纪未明在正常的生物钟里醒来，无所事事的一天又开始了。 他不想起床，从床边柜上随便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窗外阳光明媚，鸟儿清啼，纪未明看了十分钟，手里的书本却没翻过一页。 胸口间总是有一口郁气滞塞在那里，让纪未明心烦意乱。 放下书，纪未明下了床，准备去洗漱。 走出房间，黎珩已经坐在客厅里了，他少见地没有捧着他那台电脑，而是在看电视，电视里放着一个美食节目。 “早。”黎珩道。 “早。”纪未明回道。 等纪未明洗漱好，打开洗手间的门，发现黎珩拿着手机站在离门五步远的地方。 纪未明脚步一顿：“怎么了？” 黎珩递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红烧茄子的图片，他道：“我想学做这个，可以教我吗？” 纪未明昨天就买了茄子，没有烧，正好省了他们还要换衣服出门的工夫。 在正式开始之前，纪未明问黎珩：“怎么想到要学烧菜？以前做过吗？” 黎珩道：“有试过，但是不好吃，就放弃了。” 纪未明笑了笑：“放心，我一定教会你。” 黎珩对于做菜一点基础都没有，纪未明便从最初始的准备工作开始教起。 肉丝切好稍稍腌制，再将茄子滚刀切成块，最后切好葱姜。 黎珩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时十分灵活，握着刀的手法则略显生涩。他一手转着茄子，一手斜着刀切块，十分家常的动作，他却是抿着唇，一脸认真专注的样子。 准备好食材，下一步就是开火了。 “锅里不能有水，不然油碰到水会炸。”纪未明一边热锅一边道。 黎珩站在纪未明身边，手里拿着油瓶，等纪未明说可以倒油了，便立刻倾倒油瓶。 “够了。”纪未明道，黎珩又立即停手。 纪未明让到一边，让黎珩拿住锅的手柄，同时把锅铲放到黎珩手里，然后拿出豆瓣酱，舀出两勺放进锅里：“翻炒豆瓣酱。” 黎珩便铲动豆瓣酱，油和酱料碰撞出噼里啪拉的欢呼声，香味逐渐溢散开。 纪未明把装着茄段的篮子递到黎珩手里：“炒出香味后放入茄子，继续翻炒。” 茄子入锅，除了酱料味，空气中又加入了蔬菜的清香。 “炒到茄段变软就可以了。”纪未明站在一边，指挥道：“然后加入适量开水。” 黎珩放下锅铲去拿热水壶，倒到淹没茄段一半的位置，然后抬头看向纪未明：“这些水是适量吗？” “差不多。”纪未明道，“然后放糖、盐、生抽。” 这些调料纪未明都已经提前放在了黎珩的手边，黎珩随手拿起一个糖罐，问道：“要放多少？” “小半勺吧，你口味淡。”又道：“凭你直觉放就行，我看着呢。” 黎珩于是凭着自己的想法放了调料，然后盖上锅盖，让它继续焖烧一会儿。 黎珩放下锅铲，才发现自己的小臂因为用力而有些僵硬，他下意识揉了揉。 见状，纪未明笑了起来：“不用这么紧张，这次做不好下次再改进就好了。” 等茄子收好汁出锅，时间也不过是上午九点。 纪未明用昨天的剩饭煮了粥，配上红烧茄子一起。 见黎珩夹了一块茄子到嘴里，纪未明道：“自己的手艺，味道怎么样？” “没有你做得好吃。”黎珩道。 纪未明的厨艺一直被自己的爸妈联合贬低，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当面表扬，他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熟能生巧，多练练会更进步的。” 纪未明道：“你不会做饭，那以前都是在外面吃？有什么喜欢的菜，我可以给你做。” 黎珩摇头：“在店里吃浪费时间。一般会吃馒头。” “馒头？早饭吗？” 黎珩道：“早上买四个，一天里饿了就吃。” “……啊？”纪未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你的老板是周扒皮吗？” 第7章 我教你系领带吧 ==========================  7 ==== 黎珩正在喝粥，闻言抬起头：“老板对我很好。我是自己觉得吃饭很麻烦。” “吃饭麻烦？”纪未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面上露出震惊：“可以去那种连锁便利店买三明治啊，或者那种加热一下就能吃的盒饭。” 黎珩微皱眉，而后评价道：“它们没有馒头好吃。” 纪未明差点被噎住，虽然他也觉得馒头是一种很好的主食选择，但让他一个月、甚至一周都只吃馒头的话，他绝对无法接受。 “你说老板对你好，”纪未明继续问起来，“他对你这种吃法没有表示吗？肯定得给你加奖金吧？这么认真工作。” “认真工作是我应该做的。”黎珩道。 纪未明正觉得黎珩的老板给他洗脑了，又见黎珩似乎有说下去的欲望，于是没有打断。 “嗯？” “我高二的时候，很缺钱，住的地方只剩下一年的租期，所以自学了编程，做一点小程序去卖。老板是我第一个买家，还说想招我进公司，我因为年龄不够拒绝了，但知道我的情况后，就给我租了房，还垫钱让我上完了高中。” 怪不得黎珩对他近乎007的生活都没什么怨言…… 纪未明皱眉道：“所以你毕业后就到老板公司工作了？不上大学是不是有点可惜？” 黎珩摇头：“我的成绩只是中等，上不了多好的大学。那时候老板公司里员工不多，但大部分是名校计算机专业的，给了我很多帮助。” 纪未明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的老板和同事人都挺好的。” “嗯。”黎珩又回到之前的问题：“所以不用奖金。” 纪未明笑着叹了一声，他在看着老成的黎珩身上，发现了属于少年人的单纯。 而反观他自己，确确实实是个已经年近二七的老油条，让他为资本家贡献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不存在的。 纪未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你之前不在我这里吃的时候，吃的还是馒头？” 黎珩喝了口粥，还没回答，纪未明又道：“你这样不行，怪不得这么瘦。” “以后我给你做好了你带到公司去，家里做的比外面干净。”纪未明拍板。 黎珩张大眼：“不用——” 纪未明打断他的拒绝，笑道：“你给黑炭买粮，我给你做饭，正好抵消了。” 黎珩的公司即将接手一个新项目，老板想让黎珩长长见识，于是给黎珩寄了配套的西装和皮鞋，准备带他一起去。 黎珩收货的时候，纪未明正在大厅里看书，在知道了包裹的内容后，撺掇着他去把衣服换了。 纪未明工作的地方形式主义比较严重，他穿惯了西装，卧室衣柜里大部分都是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正装和配饰。 黎珩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不得不说，纪未明是惊艳的。 本身黎珩的脸就足够夺目了，穿上强调比例的西装后，更是体现了他修长的身段。 原以为黎珩穿上西装会有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但大概他的老板也是有精心准备过，所以衣服的袖长、裤长以及肩膀挺括的设计都恰到好处，麻灰配色淡粉，也不会让人觉得老气。 纪未明绕着黎珩转了一圈，最终对着黎珩领口的蝴蝶结笑了起来，“怎么会配这个？看上去像是花童。” 黎珩低头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结：“我不会系领带，所以老板让我戴这个。” “你等一下。”纪未明回了自己房间，几分钟后，才拿着两条领带出来。 一条纯色，一条斜纹。 纪未明拿着在黎珩身上比了比，最终给他选了斜纹的。 “用这条吧，和你这身很配。比领结好看。” 纪未明取下黎珩的领结，转而把领带换上，简单几个动作把领带系好，然后帮他整理好衬衫领口。 他退开几步看效果，忍不住夸赞道：“你们老板眼光不错啊，这身很适合你。” 想到办公室里一些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戴上墨镜像保镖，拿上公文包就能去卖保险的同事，纪未明笑道：“你老板多大？审美跟得上潮流。” 黎珩松了松领口：“我高二的时候，她大学毕业了两年。” 纪未明换算了一下，感叹道：“青年才俊啊。” 黎珩点头：“很优秀的女生。” 纪未明错愕：“女生？” “嗯？” “不是，”纪未明有些尴尬：“之前我下意识以为你的老板是男的，所以有点惊讶。” “我教你系领带吧？总不能以后都戴领结。”纪未明道：“这根领带先放你这里，等你用好了再还我。” “好。”黎珩试着把领带解下来：“谢谢。” “客气什么。” 周三下班回家，打开门，黑炭老样子等在门后，和纪未明已经熟悉起来的外八也飞奔而来。 纪未明在一猫一狗的簇拥下关门进屋，先是给两个小东西添了粮，看着它们吃得欢实，才回到客厅，准备休息一下，再做饭。 坐上沙发，纪未明才想起来，今天黎珩要陪老板去和合作方吃饭，不回来吃了。 现在纪未明自觉和黎珩的关系还不错，这次黎珩甚至把通宵不睡白着脸都要每天完成的遛狗重担，都交托给了他。 纪未明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于是在解决了晚饭后，就带着外八和黑炭出门了。 被狗遛的乐趣纪未明没感受过，不知不觉就遛了个大的，夏日的天气初晴乍雨，等纪未明意识到该返程的时候，雨已经淅淅沥沥开始下起来，没过十分钟雨声就变成了啪嗒啪嗒砸起来…… 纪未明一手抱猫一手抱狗，有幸在雨势变得更大前，进了一家连锁便利店。 便利店里坐了不少来避雨的人，纪未明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准备等雨小一点再走。 闲着也是无聊，他拿出手机，先是拍了张猫狗清清爽爽的照片，然后拍了自己半湿裤子。 他笑着把这两张图发给黎珩，卖惨道：“突然下雨了。等会儿还要抱它们回家/哭” 想着黎珩应该还在吃饭，没时间看手机，纪未明退出聊天界面，开始蹭便利店的网看无声视频。 第8章 我应该来接你的 ============================== “你在哪里？” 纪未明视频正看到一半，屏幕上突然跳出消息的弹窗。 竟然是黎珩发来的。 他点开聊天界面，回道：“在便利店躲雨。/大笑” “地址定位给我。” 纪未明手快，直接发了两个问号过去，反应过来后又笑了笑，回道：“等雨小一点我再带它们回去就行，不用担心。” “我查过了，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8 “你带一猫一狗也不方便。” “哈哈。”纪未明回：“好吧。其实我就是遛累了想坐着休息会儿。雨要是一直不停的话，我就叫个出租好了。” 纪未明发完，等了一会儿，确定那边没有回音了，又切回了视频页面。 大概一刻钟后，原本老实的猫狗在熟悉了环境后开始活跃起来，纪未明自觉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在店里买了把伞，准备抱着两个小东西回家。 ——这个决定在他走到门口，发现雨势几乎没什么变化后，被果断取缔了。 纪未明拿出手机，将希望转托给手机。 点开网约车软件，上面显示他的附近有不少出租车，可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他下的单因为长时间无人接收而自动取消。 纪未明无奈地笑了笑，他把情况想得太好了。 他一个人倒没什么，顶多淋点雨，回到家后洗个热水澡煮个姜汤就好了，偏偏他还带着宠物，而且还贪心地一下子带了两个。 又被自动取消了一单后，纪未明咬咬牙，还是抱着两个小家伙上路了。 好在他穿的是衬衫，解开三颗扣子，正好够一猫一狗钻出脑袋透气，衬衫的布料也足以为它们挡掉风雨。 一出便利店，被隔绝的风声雨声瞬间响起，恰好闪电亮起，一瞬间天空亮如白昼，然后雷声轰隆响起，地面都似乎被震动了。迎面的风吹斜了雨水的方向，使雨水以毫不吝啬的力道砸在伞面上，纪未明庆幸自己刚才买了把骨架结实的伞。 挤在胸口的两个小东西因为身周的动静躁动起来，纪未明又加了一分桎梏它们的力量。 顶着风雨前行，纪未明只能从伞面下看到一小段前方的路，他没有被伞面遮及的膝盖以下的裤子湿了个彻底，袜子像是泡在水里。 “鞋子估计要报废了，还好今天为了遛狗穿了双旧鞋。”纪未明苦中作乐地想到。 “汪。”胸口的京巴犬爪子贴在纪未明的脖颈上，肉垫有些凉。 黑炭的身体好像也有些颤抖。 纪未明只能口头上安抚它们：“别着急，不到一个小时，忍忍就过去了。回去给你们加餐。” 然后默默地加快脚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好像震动了几下，纪未明没有发现。 平日里热闹的道路没有了路人的身影，时而有车辆在路面上飞驰而过，带起小型的人造瀑布。 纪未明无心去留意这些，被伞面隔绝的世界里，只剩下他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人二宠的呼吸声。 喇叭声响起的时候，纪未明脚步未停，只当是其他世界的声音。 直到有叫着他名字的呼喊声穿过雨幕传进他的耳朵。 纪未明停住脚步，改了下雨伞倾斜的角度，他茫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街道旁停着一辆出租车，他后座的车窗半开着，一个人坐在车里，在向他挥手。 雨水十分嚣张，肆意地越过车窗，落到车里人的身上。 那人发现他看过来，眼睛弯了弯，像是笑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却是将车窗又降了一半，修长的手指穿过车窗，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纪未明微眯起眼，他甚至能看到雨水湿润了黎珩的手指，然后又瞬间滴落的画面。 他的目光转移到手指主人的脸上，看到黎珩手放到嘴边，对他道：“过来，我们一起回去！” 出租车司机又按了声喇叭，纪未明慢了半拍才动了腿，向车子走去。 车窗后的人见他终于过来，于是退到车里，关上车窗。 坐进车里，风雨被隔绝，纪未明的皮肤感受到温暖，也因此霎时感觉到凉意。 外八看到主人后兴奋地想要扑过去，可惜被衬衫的领口束缚，于是只能在纪未明胸膛前不断扑腾。 纪未明在雨幕里那点微妙的情绪瞬间散了个干净，只能苦笑着解开扣子，放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自由。 纪未明把衬衫的扣子全解了，纠结在衣服里的猫绳狗绳也被解开。 “擦擦吧。”黎珩递出两张餐巾纸：“你身上都湿了。” 纪未明接过，他的裤子和鞋子已经没救了，于是只是擦了擦上身和脸上的雨水。 还剩下一张，他用来把黑炭的黑毛折腾了一遍。 平常给黑炭洗澡是一项大挑战，这回竟然安安分分地窝在他怀里，不知道是被雷声吓到了，还是之前只是恃宠而骄。 他将目光转向黎珩，发现黎珩也是在擦外八脑袋上被淋湿的毛，他自己脸上的雨水倒是直接用袖子一抹，不少留下他的脖颈进了衬衣里。 纪未明接过外八，帮着它擦干，口上对黎珩道：“你先擦干自己吧，别感冒了。” 黎珩听话地又拿了张餐巾纸擦自己。 等两人收拾得差不多了，纪未明道：“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我还准备走回去呢。” 黎珩还没开口，一直安静的司机抢答：“什么巧啊小伙子，我们都绕着这里转了一圈了。” “一直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 纪未明闻言拿出手机，发现黎珩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他歉意地看向黎珩，道：“不好意思，手里抱着外八黑炭，没注意手机。” “没关系，”黎珩摸了把又跳回他怀里的外八，“你也是因为我才会出门的。” “我应该来接你的。” 纪未明想到黎珩前几天说的那句“我应该加班的”。 还真是恩怨分明，不愿拖欠任何一人对他的善意。 纪未明便不再多说了，多说无益，不如明天做点更丰盛的盒饭，让他好歹吃胖点。 大概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开到了他们楼下。 两人一个抱猫一个抱狗，准备下车。 黎珩出门的时候没带伞，收到纪未明消息后拦了辆车就来了。 纪未明打开车门，撑着伞等在车门边，看着黎珩西装外套里裹着猫，走下车。 不过几步路，就到了大楼前，纪未明撑着伞，黎珩输密码。 咔嗒一声，大门的锁开了，两人依次进入。 又是咔嗒一声，大门重新锁上。 小区里的路灯依旧工作着，照亮了雨丝织成的雨幕。 昏黄的灯光为这个清凉的夏夜，增添了几分温暖。 第9章 Real Moment ============================== 纪未明回到家，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种回到港湾的感觉。 他走了几步，地面上都是他走动的时候留下的水迹。 “我先去卫生间把鞋子脱了，里面都是水。”纪未明拉了拉湿黏在腿上的裤子。 黎珩正在擦外八的足底，闻声道：“好。我用吹风机把它们吹一下，免得感冒。”  9 “辛苦你了。”纪未明现在只能先把自己收拾干净，“我洗个澡。” 纪未明看着黎珩牵着外八、抱着黑炭去吹风，然后自己垫着脚进了卫生间。 到现在他踩着鞋还能听到水在鞋子里被挤压的声音。 脱下湿透的鞋和袜子，冲了冲小腿上被溅到的泥土，他用卫生纸草草地擦干了小腿和脚，趿着干爽的拖鞋回卧室。 客厅里，吹风机已经嗡嗡地运作起来，黎珩坐在沙发上，正按着外八的肚皮吹肚毛。 纪未明向那里瞥去一眼，然后快速拿了自己的内裤和睡衣，准备等会儿帮黎珩搭把手。 直到热水淋下，冲去身体表面雨水的黏腻感，纪未明呼出一口气。 十分钟后，纪未明带着热气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他的短发还在湿润的状态，黑色发尾落下几颗水滴，被垂在肩膀上的毛巾吸收。 外八已经被放到沙发一边，自顾自地舔毛，黑炭则被毛巾包裹住四肢，不断挣扎着企图躲过嘈杂的电吹风。 黎珩一个没控制住，黑炭的一个爪子就逃了出来，伸长了想要与电吹风对抗。 纪未明几步走过去，坐到黎珩身边，直接伸手把黑炭的爪子按在毛巾上，另一手固定住它的脸，让黎珩更容易操作。 有了纪未明的加入，黑炭很快也恢复了自由身。 然后两个小东西就被一起关进了厨房间，防止踩踏到脏湿的地面。 “你也去洗个澡吧。”纪未明看向黎珩被雨淋湿的头发，“夏天也很容易感冒。” “好。”黎珩答应下来。 纪未明于是去拿拖把，想着先把客厅拖干净，不然看着很难受。 黎珩拿着睡衣从房间走出来，对他道：“你的头发记得吹。”然后进了浴室。 纪未明拖地的动作顿了顿，想了想，还是先拿起吹风机把头发吹干了。 等纪未明躺到床上，已经是回到家一个小时后了。 拿着手机刷了会儿视频，他稍微有了点困意，于是便放下手机，关了床头灯。 置身于黑暗，纪未明闭上眼睛，尝试了会儿，却没睡着。 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轻轻翻了个身，想到一件算得上久远的事。 发生在他小学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夏天。 那天是周四，早晨阳光很好，他因为急匆匆出门，忘了带妈妈叮嘱过要他带的伞。 之后的一天和平常一样，课上认真听课，课间和同学玩闹。 下午第三节 课的时候，天边黑滚滚的云层压来，不过几分钟，窗户间凉风阵阵，雷声顿响。 空中的闪电比教室里的灯还要亮，老师让同学们关上窗户认真听课，同学们却忍不住走神去看窗外的雷电交加的壮景。 纪未明也是手撑着下巴忍不住往窗外看着，后悔自己早上匆忙间忘了带伞。 放学后，雨势仍然未减。 纪未明收拾好书包，跟着同学一起离开教室。 走到教学楼一楼大厅，许多带伞的同学已经撑起伞接连地离开，有些没带伞的同学也和朋友同在一个伞下一起离开。 纪未明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熟悉的面孔，白日里笑闹的伙伴都不见了踪迹。 好像离开了班级，大家就都成为了互不相干的个体。 因为雨势过大，等在学校大门外的家长在确认过身份后得以进到大厅接孩子。 于是大厅中又有许多学生被接走。 纪未明看到一个原本急得眼睛泛红的小男生，在见到来接自己的父母后脸上瞬间亮出光采，几步跑到父母面前，抱住了她妈妈的腰。他的爸爸接过他的书包，一家人笑着离开大厅。 楼房边的天空更暗了。 纪未明看了眼手表，已经离放学时间相差了二十分钟。 他家的住址离学校大约有半小时的车程，与父母工作的地点是相反方向，所以他向来是乘公交往返学校的。 大厅里还留着十几个学生，大多独自占领一块区域，安静地站立着。 纪未明看向已经逐渐减少的离校的人流，抬头看了一眼灯光下细密的雨线，然后将书包反背到胸前，闷头向学校大门跑去。 门口站着几个保安，纪未明走到其中一个保安面前，想要借手机给爸妈打个电话。 穿着雨衣的保安很信任地把手机给了他，还让他进保安室里等。 纪未明在保安室里给爸爸打了两次，爸爸都没有接，于是打给了妈妈。 手机传声器里发出嘟嘟的连接声，以及又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纪未明站在保安室里，这里没有风雨，却没有办法给他温暖。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孑然一身的孤寂，他睁开眼来审视自己世界，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渺小。 他握着手里的手机，犹豫是不是要还给保安叔叔，他怕父母看到他的来电后会回拨，而他看不到。 正在他踌躇的时候，他背后保安室的窗户被拍响，还有他的名字被呼喊的声音。 他回过头，发现暗沉的天空下，是灯的光影中父母熟悉亲切的笑容。 纪未明快步离开保安室，与父母会合。 他像他之前看到的那个小男生一样，拥进了妈妈的怀抱，妈妈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们一起走到之前那位保安面前，把手机还给他，向他道谢。 离开学校大门，他又变成了单纯的孩子，在爸妈的讨论里，他才知道原来他妈妈早上就发现他的伞没有带，所以下班后他爸爸接了他妈妈后，两人又一起来接他。 一辆摩托车，爸爸坐中间，妈妈坐后面打伞，纪未明坐在爸爸身前手臂和车把手圈成的圆里。 回家的路程中，纪妈妈对纪未明说：“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就先在教室写作业，爸爸妈妈会来接你的。” 纪未明当时看着前路，答道：“好。” 黑暗中，纪未明忍不住笑了笑。 他以前曾看过一句话，说一个人一生中，应该至少有三段记忆是值得铭记一生的。 这段记忆一直是被他珍藏在心底的。 不仅是因为他在其中感受到了他与父母间的牵绊、他们这个小家庭的幸福，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对他的人生产生了思考，对他和周边人的关系产生了质疑。 他很有幸，在那么小的年岁里，就有了值得被珍藏一生的记忆，但也很可惜，在那之后，他的三分之二始终是空缺的。 友情方面，他和同学、同事的关系一直不错，但也仅限于相关的场合，并不算亲密与热切，而爱情方面，更是一塌糊涂…… 他眨了眨眼，听着雨滴砸到窗户玻璃上的声音。 没想到，又一个雨夜里，他依然能成为被在意的  10 那个人。 第10章 尽可能地对他好 ============================== 纪未明这个人很简单，对待已经上心的人的方式也很直接粗暴——尽可能地对对方好。 这种好体现在各种细节上，包括但不限于自动增加洗碗做家务的次数、抓住每个契机承担黎珩的费用支出，还有主动承包了黎珩上下班车的任务。 黎珩自然是能察觉到的，最初也很坚决地拒绝了纪未明的自荐，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坐公交上下班，不需要接送。 纪未明早就想好了理由，强硬道：“你上班早高峰的时候我见过，车里面人挤人还要乘务员推着乘客上车才能走。之前是我粗心了，其实你的公司我稍微绕点路就能到，都用不了多少油。而且正好我公司上下班时间和你的差了半个小时，接送你特别方便。” 黎珩皱眉，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于是纪未明笑起来，道：“我们是朋友，对吧？” “不用这么见外。” 黎珩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与此同时，黎珩的学厨之路也同步开启了。 有时候两人下班后，会一起去菜市场买要做的食材，然后黎珩就跟着纪未明学做一两道菜。 不过半个月，黎珩已经到了能自己做好三菜一汤的程度了。 将饭菜端上桌，纪未明闻着香味坐到位置上，犹如嗷嗷待哺的雏鸟。 黎珩把碗筷递给他，坐在位置上，带着些紧张地等待纪未明的评价。 纪未明夹了块肉到嘴里，肉质酥嫩，酱汁浓郁，他赞道：“很好吃，有我的八分水平。” “你喜欢甜口？”纪未明又夹了两块肉，吃了口白米饭。 黎珩想了想，应声道：“好像是。” “好。”纪未明道：“下次教你做菠萝咕咾肉。” 黎珩点头。 到了夏末的时候，黎珩已经是能在厨房间独当一面的天赋型选手了。 于是黎珩不经意间对纪未明道：“以后我们轮着做饭吧。” 纪未明当时没有多想，以为黎珩是学会了新技能技痒想要表现一下，所以同意了。 等之后再细想，终于回过味来。 纪未明一时心中只有两个字：果、然。 他忍不住笑起来。 黎珩的老板早有意向要将黎珩提拔起来，近期更是直接把黎珩带进新项目中，让他作为技术组组长和她一起去谈合作。 黎珩在去应酬之前，有跟纪未明打过招呼，纪未明一人待在家，也没什么心思做饭，冰箱里还有之前两人一起包的饺子，他随便煮了些吃了。 遛好狗回到家，纪未明给自己泡了杯茶，准备在推荐列表里找部电影来看看。 电影刚放到片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的名字是黎珩。 纪未明接起电话，对面的声音却是个女人，说黎珩身体有些不舒服，她现在不方便离开，问纪未明能不能去接下黎珩。 猜到对方可能是黎珩的老板，而黎珩发生了点状况，纪未明当然不会拒绝。 驱车到了那位老板说的饭店，纪未明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包厢。 给黎珩的手机发了个信息，没一会儿，包厢门打开，黎珩自己走了出来。 纪未明走近他两步：“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黎珩手捂着肚子，唇色苍白：“可能是胃痛，我去买点胃药吧。” 纪未明稍微想了想，就大概猜到了：“又只吃馒头了？还是馒头都没吃，就直接喝酒了？” 黎珩抿了抿唇，没说话。 纪未明叹了一声，搀着他往外走，嘴上还是不甘心唠叨：“你的胃已经习惯天天吃肉菜米饭了，突然让它回归一天三顿馒头的生活，不疼才奇怪。” “以后还是我给你做盒饭你带着去上班吧，放权给你自己根本不让人放心……” 黎珩自知理亏，始终没说话。 “你怎么会来这里？” 经过饭店卫生间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厕所的隔音不太好，男人的声音闷闷的，但说话内容外面听得挺清楚。 纪未明无心留意，却因为接着响起的声音停下了的脚步。 “你最近一直没来找我，我好想你……” 隔着门，这个声音有些模糊，但纪未明不会认错。 那人的声音里含着委屈，纪未明眼前又出现了这个人皱着眉眼里好像藏着泪的样子。 黎珩的脚步随着纪未明停下，感觉到纪未明扶着他手臂的力量渐小，黎珩索性半靠在墙上，撑住自己。 卫生间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说要我等你七年，我等了。我以为你回来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可现在呢？难道我等的就是你去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吗？” “小安，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男人道：“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能安心和你在一起呢？听话，乖乖在家，以后不要像今天这样突然来找我。” “可是……”凌以安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家世那么好，那么漂亮，你假戏真做爱上她怎么办……我好怕……” “凌以安，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想这么多，我和她只是利益关系。”男人声音转柔：“而且，没有你给我的四十万，我怎么会有现在的公司？我知道，你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安静了会儿，纪未明熟悉的声音道：“于臻，别不要我……” 门外的两人把对话听了个完全。 纪未明垂首站在原地，目光失神地望着地面。 黎珩皱起眉，他压了压还在显示自己威风的胃，伸手拉了拉纪未明的袖子。 拉了两次，纪未明终于回过神来。 他之前就有猜测凌以安向他借钱是为了于臻，但现在真相摆在他眼前，他才察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也因此更看不起之前对凌以安予取予求的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真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自己看都觉得是个笑话。 握着自己的手颤了颤，纪未明看向身边人，才发现黎珩额上都渗出了细汗。 “该死！”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忘了黎珩还在胃痛，纪未明恨恨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他掺住黎珩，快步带着他往外走。 纪未明曾经也有过为了学业废寝忘食结果犯了胃痛的经历，但完全没黎珩现在这样严重。 “我们直接去医院！” 第11章 决绝彻底地离开 ============================== 纪未明带黎珩去医院挂了急诊，医生问诊过后表示是急性胃炎，但不算严重，吃点口服药就好。 纪未明扶着黎珩坐到走廊的椅子上，自己去  11 帮他取了药，又倒了杯温水，然后赶回他身边。 看着黎珩吃了药，纪未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多久会见效，我们先坐会儿吧。”纪未明道。 “嗯。”黎珩握着喝光的一次性纸杯，放缓呼吸，试图以此减轻疼痛。 纪未明朝他手里看了一眼：“还要喝水吗？”身体已经站起来。 黎珩摇头，手里的杯子却直接被纪未明拿走，他抬头，见纪未明道：“还是喝点温水舒缓一下吧，饮水机就在走廊那头，很快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黎珩手里空空如也，他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带着余温的手掌贴到腹部。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后脑贴向身后的墙壁，视线落到天花板的灯上。 吸入鼻间的都是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灯光也自带冷白效果，黎珩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 耳边似乎有清浅的脚步声踏来，眼皮很沉，他缓缓闭上眼睛。 黎珩从朦胧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脑袋一钝一钝得疼。 “醒了？”身边有声音传来。 黎珩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枕在纪未明的肩上。 他慢了半拍抬起头，看到纪未明下意识地动了动肩膀，大概是被他枕麻了，黎珩揉了揉眼，道：“对不起，我睡着了。” “没事，喝口水吧。”纪未明把水杯递给黎珩，问：“感觉怎么样？胃还痛吗？” 黎珩喝了半杯水，闻言摇了摇头：“不痛了。” “那就好。”纪未明站起来活动了下上身，看了眼手表，道：“还要休息会儿吗？或者现在就回去？现在快九点了，回家你要是饿，我给你煮碗粥。” 纪未明是开车来的，回家的速度自然也不会慢。 回到家，闻到黎珩身上还是酒精的味道，纪未明道：“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还是直接睡觉？” 黎珩此时嗅觉不太灵敏，但还是道：“我洗澡。” “行，冲一下就好了，别洗着澡睡过去了。”纪未明取笑了下黎珩现在眼睛半闭未必，一脸倦意的样子，“我还是给你煮一小碗粥吧，暖暖胃……” 话还没说完，就见黎珩回去自己房间，应该是去拿睡衣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纪未明觉得这样的黎珩还挺新鲜，平常总是一副老大人的样子，现在却像是个懵懂迷糊的小屁孩儿。 等他用新米把粥煮好，端着小碗走出厨房，客厅浴室里都没有了黎珩的身影。 纪未明单手推开黎珩的房门，打开灯，见到黎珩套着睡衣，蜷着身体倒在床上。 他走近几步，确认黎珩几乎没怎么擦干身体，T恤因为被洇湿贴在皮肤上，头发也是湿的，把灰色的被单染深了一块。 纪未明气笑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去卫生间拿了块干毛巾和吹风机过来。 费了点工夫才把黎珩叫起来，黎珩困倦地眯着眼睛看他，动作迟钝地用干毛巾擦头发。 用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噪音也被黎珩当成了催眠曲，吹着吹着就闭上了眼睛，手一顿，吹风机就在黎珩脑袋上磕了一下。 正在用勺子手动凉粥的纪未明看到了全过程，然后噗得一声笑出来。 黎珩睁开眼，放下吹风机，不明白怎么头又突然疼起来。 手揉了揉犯疼的地方，身边几声脚步声传来。 然后他的手腕被握住，一个碗被放到手里。 头发突然被陌生的温度碰了碰，身边的人道：“头发还没干，这样睡着容易头疼。” 纪未明接过黎珩手里的吹风机，让黎珩自己喝点粥，然后打开吹风机，开始帮黎珩吹头发。 纪未明帮黑炭不知道吹过多少次了，两相对比下，更感受到黎珩的乖巧。 两者的发质也不一样，黑炭的毛软绒绒的，黎珩的头发则很细滑，很轻易地就能从指缝中溜走。 黎珩喝完粥的时候，纪未明也停下了吹风机。 照顾着黎珩睡到床上没沾水的地方，给他盖上薄被，纪未明终于功成身退，关了灯悄悄离开房间。 房间内重归黑暗，黎珩半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门下缝隙间偷泄的光。 纪未明收到凌以安的消息时，很有些想把他直接拉进黑名单的冲动。 但触摸着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顿，终究没有这么做。 凌以安约了纪未明在咖啡厅见面，纪未明到的时候，凌以安已经在了。 “未明。”凌以安对纪未明笑了笑。 纪未明坐到位置上，开门见山：“找我有事吗？” 凌以安面上透出几分挣扎，勉强笑道：“还是我母亲的事……” 纪未明安静地看着凌以安，听他以伤心为难的语气，一边讲述着他母亲的病情，一边表达着希望纪未明能再借他一些钱。 看着眼前的凌以安，纪未明突然觉得他很陌生，好像和他脑海中凌以安的形象并不相符。 过去的十年，他自以为喜欢凌以安，可直到现在，他好像才真正看到了凌以安。 纪未明出生在一个完满的家庭，他的父母相敬相爱，携手共度了双方的大半人生，他们是纪未明憧憬的爱情模板。他在父母的影响下学会了爱与付出，也喜欢被依赖被在乎，所以在凌以安第一次向他求助的时候，他伸出了援手，然后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索取中感受到潜在的满足。之后解决凌以安遇到的困难就变成了他的一种恶习，他想戒的时候，已经戒不掉了。 直至此刻，纪未明终于意识到，他并不了解真正的凌以安，只是凌以安在偶然间与他心目中憧憬的伴侣形象契合，于是就被纪未明暗自执着了十年。 纪未明总认为凌以安是弱者，需要他的保护，可事实上，凌以安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与他喜欢的人——以伤害另一个人的方式。 凌以安说到一半，发现从走进咖啡厅后一直没有表情的纪未明逐渐展现出一个笑容，是一种豁达、轻松、带着些许愉悦的笑容，让他的声音顿了顿，骤然忘了自己说到了什么内容。 凌以安莫名感到心慌，好像心里的某个部分，决绝而彻底地离开了。 第12章 仿生人不懂笑话 ============================== “怎、怎么了？”凌以安牵起一个脆弱的笑容，试探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么？” 纪未明收敛起唇角的笑，摇了摇了头。他没有回答凌以安的问题，而是左右看了看他们所在的这个咖啡厅，然后看向放在自己面前的咖啡。 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滋味在口中流窜，纪未明又把白瓷的咖啡杯放下。 “其实我不喜欢喝咖啡。”纪未明道。事实上，他更喜欢喝茶。 凌  12 以安不明白他的用意，眼睛惶然睁大，不安道：“抱歉，我自作主张就帮你点了……” “不是你的错。”纪未明打断他，“是我不好，从没有告诉过你。” 凌以安嘴唇动了动，最终仍然无法应对纪未明意味不明的话。第一次，他觉得和纪未明的对话让他感到难受，纪未明向来是会把一切都顾虑妥当，不会给人增添不适的。 纪未明手撑着下巴，回忆了一下：“最初你好像也不喜欢喝咖啡，不过后来，你改了。是因为他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凌以安眼神闪烁起来：“未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纪未明浅笑：“还打算瞒着我吗？”他终于看向凌以安：“于臻回来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咯噔一声，凌以安手里的杯子磕到桌面，勺子和杯子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凌以安脸色骤白，眼中锋芒暗藏，如同受到刺激的刺猬。 纪未明没有过多关注凌以安的状态，他的目光转向玻璃窗外的行人，坦然道：“在我来之前，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也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想问凌以安，是不是他的感情相较于于臻而言就那么一文不值？想问他因为于臻而对他撒谎时，是否有那么一丝顾虑过他的心情？也想问问，于臻这么对他，为什么他就能尽弃前嫌毫无顾虑地接受，却从不肯看他一眼呢？ 纪未明自嘲一笑：“现在我什么都不想问了，因为那些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 “未明……”凌以安脸上流露出难过的神色：“你知道的，你亲眼见过，我真的很爱他……那个时候他留下我出国，我吃不下东西睡不了觉，整个人活得像鬼一样……” 纪未明声音沙哑：“你只记得他让你难过，那你还记得是我陪你走出来，陪你找到工作，陪你过上新的生活吗！” “我很感谢你！真的！”凌以安注视着纪未明，眼中满是廉价的真诚：“未明，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一直知道。” “是吗。”纪未明不怒反笑：“所以你骗我说你的母亲生病了，然后把我借给你的钱用来给前男友投资公司？”他顿了一下：“还是说，已经又是现男友了？” 凌以安别开眼睛，不再去看纪未明带着嘲讽的笑容：“对不起……” 桌面上的声音一度停止，良久，纪未明平静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也是我太自作多情。”他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接着道：“既然你的母亲没有生病，那之前我借给你急用的那笔钱，希望你尽快还我。” 凌以安蓦地看向纪未明，惊诧道：“未明，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你这样做太绝情了！” 纪未明笑起来：“对不起，我不跟会撒谎骗我的人做朋友。”更遑论这个人对于朋友的定义就是能肆意伤害。 “银行汇款或者网络转账，都可以。”纪未明站起身，“除此之外，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话音落下，纪未明没有再看凌以安一眼，转身离开。 走出咖啡厅，他沉沉地吁了口气。 过去的，不论是沉默的四年，还是追逐的六年，都被隔绝在门后。 阳光正好，微风和畅，过往挥之不去的阴霾奇迹般地消失无踪。 原来彻底的道别才是对过去的执迷不悟最好的交代。 直到纪未明走出咖啡厅门口，凌以安才像是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然而，无论他的思绪有多挣扎，最终，他还是缓缓坐回了位置。 他向玻璃窗外看去，恰好能看到纪未明离去的背影，他的步伐轻快而又坚定，衬衫下摆随风飘动，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与过去深沉岁月的割席，反而如同甩掉了长年累月背负的包裹，只剩下自在惬意。 过去的纪未明又回来了，黎珩隐约意识到这一点。 每周固定的观影环节回归，做饭的时候厨房间再度传来哼歌声，纯粹自然的笑容又出现在纪未明的脸上。 黎珩悄悄松了一口气。 公司项目刚刚告捷，黎珩重归正常的上下班时间。 此刻已是饭后，两人遛好猫狗，一起坐在客厅工作。 没错，最近纪未明心情好，见到黎珩经常在床上弯着腰用小桌子办公，而自己常年随时随地看书，房间里的书桌利用率不高，所以干脆把自己的书桌改成了宽敞的矮脚桌，然后把它挪到了客厅代替茶几，两人就此分坐两头各自办公。 纪未明兴致缺缺地逛了逛论坛，看了看视频网站，他伸了个懒腰，眼睛瞥到卧在黎珩腿边的外八，突然道：“不知道你发现没。每次外八吃粮都会留一半，必须得给它添上，它才会继续吃。”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外八猛地站起，跑到纪未明这里晃悠了一圈，纪未明顺手蹂躏狗头。 黎珩眼睛看着电脑，答：“大概是饿怕了，如果吃完粮会觉得不安心。” 想起黎珩说过外八曾经是流浪狗，纪未明下手轻了些，于是双手反遭外八的口水攻击。 纪未明略带嫌弃地松开外八，拿起湿纸巾开始擦手，外八于是又回到了黎珩身边。 见黎珩一边翻著书页，一边用着电脑，纪未明道：“你是在……学习？我还以为你在工作。” “这几天工作不多。”黎珩耐心解释：“我的基础不太好，需要自己补。” 闻言，纪未明想到黎珩那几乎有时间就扑在电脑上的状态，觉得他还是过谦了。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纪未明好奇：“小说、游戏、电视剧，都比专业书好玩多了。” 键盘声停下，黎珩若有所思，缓缓道：“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好玩。” 纪未明微怔，然后在黎珩的注视下起身，坐到黎珩身边。 他的手指戳了戳黎珩的脸颊，指腹将脸颊抵出一个浅浅的小涡，然后收回手，感受了下皮肤的触感，感叹道：“现在仿生人技术已经这么以假乱真了吗？” 他笑着看向黎珩，黎珩毫无回应地看着他。 笑意渐渐凝住，纪未明长叹一声：“我果然没有讲笑话的天赋。” 正打算坐回去，一个带着机械音调的声音突然响起：“对不起我们仿生人听不懂笑话。” 第13章 不如和我一起去 ============================== “噗！”纪未明重新坐到地毯上，看向黎珩。 黎珩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刚才那句话明显是他说的，此时，他已经转过头重新看回了电脑屏幕。 纪未明看着黎珩的侧脸，内心不禁赞叹一声，不愧比他整整小了六岁，皮肤看起来比他白皙细嫩多了。胡须的痕迹很淡，几乎看不见，想必  13 也不会像他的一样摸起来扎人。鬓角也没有刻意剃出棱角，而是一小揪的碎发，卷卷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耳朵也是小小的，耳廓圆润，还泛着浅红，像是…… 咦？纪未明微扬起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黎珩以前耳朵有这么红吗？ 纪未明正想张口询问，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打开手机的时候，他没发现坐在他身前的人暗自松下了脊背。 方媛：明哥，我和男票惊喜买重了，多出两张电影票，你要不？ 纪未明微抬起眉，他工作日外和同事并没有太多联系，倒是没想到方媛会想到他。 纪未明回道：谢了，孤家寡人一个，送给别人吧。 将消息发送出去，纪未明抬起头，看到黎珩又投入到学习中，突然觉得，自己倒也不算是彻底的孤家寡人。 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消息又来了。 方媛：你作为我们部门仅存的单身青年，我当然要优先考虑你啊！ 方媛：好啦开玩笑，知道你喜欢看电影，这部电影评价挺好的，送给别人不是糟蹋了嘛。 方媛：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把票给你！ 纪未明准备好的推辞还没打完，方媛连续又来了两条消息，看到最后，纪未明想了想，还是把文字框里已经输入的内容删掉，然后回“那我就收下了。明天顺路给你带个七连路那家甜品店的蛋糕？”。 他记得之前听到过方媛说喜欢这家的蛋糕味道。 方媛：哇好啊！谢明哥！ 纪未明笑着收起手机。 “怎么？”黎珩停下敲键盘，看向他。 “同事送我两张电影票。”纪未明笑道：“一片好心，我也不好拒绝。” “两张？”黎珩发现了重点。 “是啊。”纪未明揉了揉头发，“可惜要废掉一张了。” 黎珩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没说什么。 纪未明第二天带着蛋糕去上班，方媛和他交换了电影票。 “行了，咱们钱货两讫了。”方媛打趣道。 纪未明配合地笑笑。 方媛靠近他一点，八卦道：“明哥，你准备请谁一起去啊？” 纪未明无奈：“您送票还带调查户口的？” “哇，”方媛假作感叹道：“我以为你只是请喜欢的对象，没想到都准备让人家入户口啦？” 纪未明说不过她，笑着闭嘴了。 方媛收住话题，又道：“那家电影院旁边有家超好吃的料理店，我等会儿把店名发给你。” 两人又聊了点工作上的事，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方媛笑嘻嘻说了句“祝你成功哈”便光荣身退。 纪未明哭笑不得，他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票，电影观看时间是周六晚上八点开始。 好吧，正好可以去方媛说的那家店吃个晚饭再去。 周五晚上，应该是纪未明雷打不动的观影时间，黎珩已经坐上了沙发，而纪未明看上去并没有要看的样子。 黎珩坐在沙发上，膝盖上趴着黑炭，看向坐在他一个座位以外的人。 纪未明正在逗外八，他觉得外八比黑炭好玩儿多了，叫个名字就会来，扔个东西出去它就追，摸它它会使劲舔，不理它还会在腿边打转，比起猫来养着特别有成就感。 正玩得起劲，身边一个声音响起来：“今天不看电影么？” 纪未明手停在半空，外八前脚扒上他的膝盖，努力去够他手里的骨头布偶。 他看向黎珩，脸上还带着笑意，慢了半秒才解释道：“噢，我不是拿了同事的票么，就在明天，想着今天就不看了。”顿了顿，纪未明道：“你想看？” 黎珩抿了抿唇，摇头道：“不用。” “汪汪。”外八叫了两声，跳起来一下子扑到了纪未明身上，让纪未明半个身子埋进了沙发。 纪未明手上一使劲，布偶被扔出了老远，外八四只脚在他身上连续踩了几下，跳下地就去追布偶了。 纪未明好笑地拍了拍身上被外八踩皱的衬衣，重新坐起身。 正想和黎珩说自己逗狗逗到被狗踩了，转头却见黎珩垂着头，一手抚着黑炭的毛，嘴唇还是微抿着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纪未明突然意识到，黎珩可能是不高兴了。 黎珩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之前和他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也不会对电影内容或者制作有什么评价，常常让纪未明觉得自己是不是笑点、虐点都特别低，但是现在，纪未明突然意识到，黎珩大概是因为观影活动没有照常进行而情绪低落了。 真的很莫名其妙，纪未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基因里就写着容易自作多情。 外八捡着骨头又跑回来，纪未明没心思陪它玩了，拍拍它的屁股，让他一边啃去。 纪未明清了清嗓，突然问道：“你喜欢看爱情片么？” 黎珩摸着猫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他：“什么？” “就是那种黏糊糊的主角喜欢来喜欢去的爱情片。”纪未明道：“其实我一般。不过同事给我的这个片子取景在巴塞罗那，里面有很多那里的风景，我看剧照还都挺美的。” “她还给我推荐了那边的一家料理店，我查了评价，也都说味道不错。” 黎珩看着纪未明，像是不明白他的用意。 纪未明觉得耳朵有些发烫，他视线晃了晃，最终停留在黎珩放在黑炭身上的手上。 黑炭的尾巴在他视线里一扫，让纪未明心里莫名一痒。 “你如果明天不用上班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吧？” “总归是同事的一片心意，我把票浪费了也不好。明天我们可以先喂外八和黑炭，带他们溜一圈，然后一起出去出饭，吃完了再看电影。” “……你觉得怎么样？”纪未明看回黎珩。 “好。”黎珩道。 第14章 简直莫名其妙 ============================== 纪未明几乎天天和黎珩一起吃饭，也每个礼拜和他一起在家里看电影，但两人外出做这两件事，倒是没有过。 好歹也算是纪未明提出的邀请——虽然电影票是他借花献佛，但为了两人都能享受这几个小时的共处时间，纪未明也是做了不少功课。 方媛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这回要看的电影故事倒是缠绵悱恻，而且主旨也不全是主角间的爱情，也有些想以小人物的故事展现背后时代的意思。纪未明对于主角间的感情没什么兴趣，对于他们身处的时代倒是先前有些了解，又接连看了几篇影评以及导演发表的一些文章，反而开始对巴塞罗那这个城市的历史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周日下午，纪未明和黎珩遛狗的时候嘴里没停过，两人并肩  14 去料理店的时候他也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那些他看到的或传奇或猎奇的小故事，直到他们点好的菜送上来，纪未明的嘴终于开始干起正事。 喝了口猪骨汤，纪未明看向对面正把烤肉包进生菜的黎珩，莫名笑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嗯？”黎珩停下动作，抬眼看向他。 纪未明摸了摸脑袋：“你好像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我还一个劲地自说自话，感觉挺烦的。” “不烦，很有意思。”黎珩语气平淡道。 “是吗。”纪未明笑起来：“谢谢你这么面无表情地安慰我。” 黎珩正在吃生菜卷，没有答他。 纪未明手速很快地包了一个放到黎珩盘里，口上道：“可能是憋久了吧。以前看完电影我都是把想法写下来发网上，偶尔也能得到同好的回复，不过都是隔着屏幕，也大多只交流那么一次。生活中没有能听我说这些的人，我同事一般都是聊游戏，或者聊恋人孩子，没什么共同话题。” 黎珩喝了口柠檬水，道：“我没有安慰你。也没有人和我说这些，我很喜欢。” 听到黎珩说喜欢，纪未明惊讶起来，毕竟黎珩平日里看起来什么都可有可无的样子，对大多事物也没有太多个人的情绪。 认真想想，黎珩的生活的确只充斥着各类技术软件和学习，他不看综艺、电影，甚至不听歌，除了养了一只京巴，没见过他有什么别的兴趣爱好。 纪未明笑道：“你喜欢就好，我以后看到好玩的就分享给你。”想了想，他又道：“其实你除了工作外，还可以给自己多一点空间的。比如看看书、看看电影，或者出去旅游之类的。” 黎珩提醒他新一排的肉烤好了，见纪未明动起筷子，道：“以前有看过几本名著，但是我不能理解书里人物的爱情，就没有看了。” “咳。”纪未明呛了一下，“这是我听过的最清新脱俗的理由。” 艰难地把肉卷咽下去，纪未明灌了几口水，才道：“可能是你选的书不对，名著也不全是关于爱情的。我也差不多，对小说里人物的爱情没什么兴趣，我更喜欢看真实的历史，看一个城市或者一个国家的兴衰和变化，很有意思。” 没过一会儿，纪未明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黎珩认真听着，偶尔会提出一些问题，纪未明便又接着拓展开去讲。等纪未明意识到时间流逝的时候，他手里正握着黎珩给他卷的生菜卷，桌面上已经摆了五盘放鲜牛肉的空碟。 他看了眼时间，离电影开场只剩下十分钟了！ “糟糕！”纪未明看向黎珩，黎珩看了眼手机，似乎也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 好在这家店就在电影院附近，两人迅速结了账，小跑着找到了电影院，在机器上取好票，终于赶在电影开始前两分钟入场。 放映厅里已经关了灯在播放广告，方媛选的位置是厅里的正中央，因为时间关系，厅里坐得满满的，两人蹭着其他人的膝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电影刚开始的时候，纪未明还投入在影片中优美的风景里，而随着主角间感情深入，终于在情不自禁下接起热吻后，纪未明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发现厅里的观众大多是情侣，坐在他左侧的那一对此时正在窃窃私语，而放眼他的前方，大部分情侣都相互依靠着，而有些情侣甚至也已经亲吻在一起。 屏幕上的主角还在黏黏腻腻地啄吻，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纪未明视线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以前也会来电影院看电影，但大多是看喜剧片，整个影厅的人一起笑，气氛很好，身为单身狗，他从不知道爱情片的影厅里是这种氛围。 下意识想和黎珩说两句缓和下情绪，他转过头，却是直接撞进黎珩的眼睛里。 黎珩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有影片的画面在他脸上留下暧昧的光影，注意到纪未明转来的视线，他扬了扬眉，似乎在问他“怎么？”，纪未明都能想象出他这个问句清浅的声线和语气。 电影院开的凉气很足，纪未明却蓦地觉得很热，一股热气从胸腔间涌起，冲过脖颈直接漫上他的脸——简直莫名其妙！ 纪未明欲盖弥彰地用手掌挡住脖颈，反而吸引了黎珩的视线往那里去，他皱起眉，显然是发现了纪未明在白衬衫的映衬下红得十分怪异的皮肤。 黎珩凑近了一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他的手臂碰上纪未明的，发现纪未明的皮肤表面很烫。 两人间的距离突近，纪未明甚至能够感受到黎珩洒在他皮肤上的气息，让他又是一阵头皮发麻，鼻间也在弥漫着爆米花甜香的空气中汲取到几缕清新的香味。 和黎珩共同生活这么久，纪未明当然知道这个味道是属于黎珩的，而且黎珩是个一旦习惯便不愿改变的人，所以这个味道他已经熟悉了几个月了。 可往日里平平无奇的味道，这一刻却让他心脏紧缩了一下，然后现在正触在他手臂上的带着凉意的手指，也让他忍不住急促地轻吸了几口气。 纪未明喉结颤动，慢了几拍才身体后仰，手也下意识地收回，退回安全的距离。 第15章 我嗅觉比较灵敏 ============================== 那之后，纪未明连怎么和黎珩一起回家的都忘了。 只记得好像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本来他们相处的时候黎珩的话就不多，纪未明一安静下来，气氛就变得十分沉默。 两个人挨着肩膀一起散步在路上，隐匿在情侣堆里，而身处其中的纪未明并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只是一味地在为自己那瞬间变奏的心跳困惑不已，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回到家里，黎珩和他道了晚安，先回了卧室，纪未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可能是今天说了太多话，电影院里又空气不流通，导致他大脑缺氧，心脏供血不足，才会变得这么奇怪吧——纪未明最终总结出毫无科学依据的结论。 纪未明甩了甩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驱逐出去，决定还是洗个澡早些睡觉为妙。 然而，这个有些微妙的夜晚还是在纪未明身上悄无声息地留下了痕迹。 又是一周的观影活动，两人还是隔着大约半个人的位置坐着，纪未明的视线放在屏幕上，看上去十分认真的样子，到了笑点的时候，黎珩不动声色，这是正常的，可纪未明竟然脸上也没太多表情。 黎珩随即向他看去一眼，但并未看出异状。 事实上，纪未明从电影开始就没关注过它在讲什么，他的意识总会无法控制地偏移到身边人的身上，还有一缕浅淡  15 的熟悉的青草香，总在他鼻间缭绕不去。 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些，现在却特别想凑到黎珩身边仔细闻闻这个味道，探究下这个味道吸引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晚间的饭桌上，纪未明欲言又止，黎珩抬眉看他：“怎么了？” “额……”纪未明自己都觉得尴尬，他捏了捏耳垂，问道：“你的洗衣液是什么味道？挺好闻的。” 黎珩面上露出几分惊讶，“我记得我们的是一个牌子，我买的是无味的。”说完，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肩上的衣料，“我闻着没什么味道。” 纪未明紧了紧手里的筷子，面上笑道：“是吗，可能我嗅觉比较灵敏。” 黎珩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向去菜市场买菜的纪未明破天荒地去了超市，想着看看超市有什么菜市场买不到的食材。 在生鲜区蔬菜区逛了两圈，纪未明又兜去了生活用品区，结果正好看到货架上洗衣液在促销，还恰好是黎珩说的那款。 纪未明眼睛一亮，提起一桶就放进了购物车里，然后又随手拿了几包零食，十分效率地离开了超市。 冲动购物的时候，纪未明的心情十分畅快，等他真正提着洗衣液走在路上，又忍不住纠结起来。 总觉得学着舍友买相同味道的洗衣液，这事说奇怪的话倒也不算，说不奇怪的话，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 回到家里，纪未明和正在拖地的黎珩正面对视，他拎着购物袋的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倏尔又提起来。纪未明神态自然地关门换鞋，然后把洗衣液拿出来，放到桌上，对黎珩道：“刚刚去超市，发现你说的这款洗衣液正好在打折，就给你买了。” 因为纪未明反复强调过“朋友之间没必要这么计较”，黎珩咽下了拒绝的话，道谢后接过了洗衣液，心里想着之后给纪未明回个洗浴套装。 纪未明见黎珩不假思索地接受了，笑容一顿，却道：“嗯，不客气。” 连续几天，纪未明都在思绪烦乱、不务正业的状态中，为了终止这一现状，纪未明开始重新专注起运动来。 作为一个朝九晚五的咸鱼党，纪未明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有些要求的，察觉到最近因为吃得太好而腹肌有变软的趋势，纪未明立时开启了早起晨跑的计划，把外八高兴坏了。因为黎珩又接了新项目，这回任务大概很重，都三天没回来了。 第一天还好，纪未明已经习惯了黎珩时不时地失踪，第三天的时候，纪未明晨跑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地，好几次都有想把手机解锁，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进来。 草草地跑了半个小时，纪未明带着解决了生理问题的外八回家。 刚到门口，外八吐着舌头明显地兴奋起来，纪未明明白它的意思，顿时也有些激动。 果然，黎珩回来了，纪未明还来不及笑起来，就见黎珩睡倒在沙发上，身上就穿着件单薄的T恤，修长的四肢蜷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不涉世的少年。纪未明再一次想起来，黎珩现在也不过是22岁。 原先纪未明只觉得每个职业都有它自己的特性，他的工作清闲没难度，但相对的也没什么意思，而黎珩的工作虽然劳累，却能证明黎珩的能力卓越，体现他自身的价值。 但是现在，纪未明却忍不住皱眉，不能理解这种消耗生命健康换取价值的做法。 纪未明从黎珩卧室里拿出被子，盖到沉睡的黎珩身上，然后抱走想要和黎珩亲热的外八，让黎珩睡个好觉。 然而，吃午饭的时候，黎珩没醒，纪未明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黎珩依然没醒，纪未明皱了皱眉，还是抑制了想叫醒他的想法，直到晚上，纪未明洗好了澡的时候，黎珩仍旧没醒。 总不能让黎珩在沙发上睡一晚上？ 纪未明在沙发前徘徊了几下，最终决定把黎珩转移到他自己的床上去，舒舒服服地睡个觉。 他用了个动静最小的转移方法，隔着被子，他一手托着黎珩的背，一手揽在腿弯，缓缓起身，黎珩的脑袋自动贴到了纪未明的肩膀上。 此时，纪未明的想法十分鲜明，一个是，黎珩太轻了，怎么喂都喂不胖，一个是，黎珩的洗发水是什么牌子？怎么这么好闻！ 三十多步的路程，这两个想法却在他脑海里横跳了无数次。 纪未明把黎珩轻轻放到床上，借着客厅的光，纪未明忍不住看了会儿黎珩，而后又像是猛地清醒过来般落荒而逃。 门被安静地关上，徒留月辉的黑暗中，藏蝶的眼睫微动，银翅颤洒。 第16章 比划了个小孔雀 ============================== 纪未明第二天起来，精神饱满，打开房门正准备洗漱好出去跑步，往沙发上随意一瞥，才发现黎珩已经在那儿坐着了。 纪未明匆忙放下伸懒腰的手，忍不住往肚子上一摸，想着自己刚刚有没有露出肚子，面上自然道：“昨天睡了一天，饿么？”他闻着家里没什么食物的味道：“还没吃饭？” 黎珩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就听到动静了，因此把他伸懒腰的过程全收进了眼里，他半转身，回答纪未明的问题：“想等你一起。” 纪未明瞪了瞪眼：“你昨天一天没吃，胃不难受啊？”话音落下，他走向洗手间，道：“那你等我一会儿，等下带你出去吃。” 顾念着黎珩的胃，纪未明就简单地洗了脸刷了牙，胡子都没刮，就带着黎珩出门了。 纪未明带黎珩去的是他这几天一直光顾的一家早餐店，一般只经营到上午十点，铺面很干净，品种也不少，有烧麦、生煎、小笼、馄饨、面还有饭团。 黎珩点的是小馄饨，纪未明自己点了份青菜小面，再加一笼鲜肉笋丁烧卖，烧麦分了一半给黎珩。 两个人吃这点完全不算多，黎珩是本身胃不大，纪未明则是还想着之后要运动，不能吃太饱了。 吃完后，两人往家里走，路上纪未明说了点关于烧麦的趣事。 纪未明笑道：“以前我大学舍友到我家这边来旅游，虽然我们是一个城市的，但他竟然从没见过鲜肉烧麦。” “点单的时候他问我，这里一笼烧麦几个，我说六个，他还特别惊讶，说他就是想尝个味道，六个糯米的吃下去不消化。”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那边的烧麦都是糯米作馅儿的。” 黎珩想了想，道：“我只吃过肉馅的。” “是吗。”纪未明顺口回道：“那下次带你去吃吃看糯米烧麦。其实我吃着有点油，还是比较习惯鲜肉笋丁的，味道更鲜。” 两人慢慢兜到了家，纪未明感觉消化得差不多了，就回房间换了运动套装。 16 准备出门的时候，在客厅接水的黎珩叫住了他：“这么早上班？”钟表上显示才七点。 纪未明原地蹦了几下：“出去跑几步，锻炼身体。” 黎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纪未明看着黎珩转身的时候在空中晃荡的T恤，再想到每次黎珩通宵加班回来苍白的脸色，他下意识叫住了黎珩，等黎珩转过身看向他，却又闭上了嘴巴。 他慢半拍地想起自己运动的初衷，不就是想和黎珩稍微保持点距离，连带着给自己点思考的空间让自己清醒一下么？怎么没坚持几天又忍不住捎上黎珩了？ 黎珩见他皱着眉没说话，疑惑道：“怎么了？” “额。”纪未明揉了揉宽大的运动服，道：“你今天上午上班吗？” 按往常的规律来看，黎珩的老板会在他加班后给他两天休息期的，果然，黎珩摇头道：“不上。” 纪未明便道：“那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们程序员更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黎珩抬了抬眉，然后后退了半步：“不用了。” 纪未明原本还有些犹豫，看到他这副模样倒是起了兴趣，笑起来：“你不喜欢跑步？” 黎珩非常干脆地摇头：“不喜欢。所有运动都不喜欢。” 纪未明朝他走过去，黎珩很有危机感地又后退了一步，但最终还是被纪未明抓住了手腕。 纪未明从上到下扫了黎珩一眼，黎珩本来就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舒适的鞋子，连更换服装的时间都不用，于是直接把人带着往外走，口上道：“身为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没有活力呢，我带你出去跑跑，别担心，就是慢跑，不会累的。” 黎珩皱起眉，然而视线落到自己的手腕上，还是跟着纪未明走了。 纪未明带黎珩去的是附近的一个公园，公园自带塑胶跑道，晚上这里人会很多，不同年龄段的居民都会来这里走几圈，早上人就比较少了，只能看到一两个年轻人全副武装地在跑。 来的路上，纪未明探听到黎珩从离开学校后就没跑过步了，因此做好准备活动，踏上跑道后，先领黎珩快走了半圈，然后再以自己觉得恰当的速度慢跑起来。 结果才跑了小半圈，身边人的呼吸就明显粗重了，又跑了小半圈，身边的人已经落后他两步，等他又跑了会儿，回过身，才发现黎珩已经在他十米远的地方，正矮着身双手撑着膝盖。 纪未明失笑，回跑到他身边：“没事吧？” 黎珩正在调整呼吸，抽空给他摇了摇头。 纪未明笑着拍拍他的背，感觉到他黑色的上衣已经湿了，于是没再勉强他，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再走两圈。”手上将来的时候买的矿泉水递给他。 黎珩慢慢直起身，接过他的水，仰头喝了两口，然后缓缓调整呼吸。 纪未明看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没多思考就抬起手用护腕帮他擦去了，直到收回手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动作顿了下，看向黎珩的时候发现黎珩也在看着他。 正在想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妥的时候，黎珩却微眯着眼对他扬了扬下巴，道：“能不能擦下我的眼睛，进汗了。” “喔。”纪未明仓促应了一声，然后直接摘下腕套，叠着去擦他的眼睛。 黎珩乖乖站着，他的呼吸还不算稳，连带着眼睛闭着的时候睫毛也在颤抖。 那种心跳失衡的感觉又来了，纪未明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却又闻到了黎珩身上的衣料香。 ——纪未明不明缘由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拿腕套草草擦了下黎珩的眼睛，严肃道：“这样不太干净。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出去买包纸巾。” 黎珩睁开眼，眼睛里有些红，他反复眨了眨眼，应道：“嗯。” 有了这回的教训，第二天纪未明就做足了准备，餐巾纸、黎珩的腕套、矿泉水，还有创口贴什么的，他都备齐了。 清晨，他洗漱好，准备先叫黎珩起来，然后在黎珩洗漱的时候准备早饭。 结果他叫醒了黎珩之后，黎珩迅速用被子把自己包裹成茧，任纪未明怎么劝都不肯出来。 “今天早上我们多吃点，你就不会跑不动了。” “我跑得再慢一点，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跟不上的。” “第一次没有力气是正常的，坚持个半个月就会好了。” 黎珩：“……” 黎珩放下一点被子，只露出乱糟糟的黑发，然后手臂交叉伸出来，比划了个大大的×字。 纪未明忍俊不禁，道：“好吧。那你起来刷牙洗脸，我给你做早饭。” 黎珩的茧摊平了，像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两只手终于分开来，拇指和食指相捏，比划了两个ok。 第17章 真正心动的感觉 ============================== 一个季度过去，又到了公司团建的日子。 这次团建的活动是爬山，纪未明依然报了两个名额。 因为这次要爬的山还挺高的，想到黎珩那么讨厌运动，纪未明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着要怎么说服黎珩和他一起去，结果他将他的打算告诉黎珩后，黎珩竟然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 还贴心地补充道：“不过我还需要和老板说一下。” 纪未明正处于惊讶之中，回道：“没事，还有几天呢，不用着急。” 黎珩的请假自然被通过了，三天后，两人带着一起打包的行李上了公司的车。 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直到傍晚一车人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打着凌晨上山看日出的主意，下了车后，大家在宾馆放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又在饭店里集合，这样吃好了可以早点休息。 一个大包厢里放着两张圆桌，纪未明带着黎珩坐在靠里的一张桌子上。方媛在进来后见到纪未明，对他挥了挥手，见他身边带着的还是黎珩，便带着姐妹走近直接坐到了黎珩旁边。 纪未明知道方媛十分心细，大概是之前了解了黎珩不太喜欢陌生人，所以这时候选择坐到了他的旁边。 方媛用热水洗起餐具，转头越过黎珩对纪未明揶揄道：“明哥又带小表弟来啦？” 纪未明也拿过黎珩的餐具冲洗起来，口上笑道：“你媒婆之心还这么旺盛啊。” 方媛撇了撇嘴：“我只是客套地和你打个招呼，你懂不懂礼貌啊？” 纪未明笑了笑，当作认输了。 方媛从纪未明那儿收回视线，眼睛随意往黎珩那儿一瞟，而后瞬间定住，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她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敲打：“明哥，虽然长兄如父，但是小孩子谈不谈恋爱，可不会告诉家长喔~” 纪未明放在碗边的手机震动了下 17 ，他点开看了消息，抬眼，没明白方媛的意思。 方媛正笑着看着他，见他看过来，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在她身边的黎珩。 纪未明也往身边看去，黎珩正看着自己的手机，虽然请了假，但在非必要时刻，他还是需要分点心在工作上，此时便是在和工作组的同事交流。 黎珩的作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纪未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也因此知道黎珩会谈恋爱的几率十分小——除非是网恋。但如果是网恋，也不会让方媛像这样坏笑地起哄。 纪未明迅速地想了遍黎珩身边可能有恋人发展倾向的人选，同事？一个月见不了几次，每次见面也都累死累活的；以前的朋友？纪未明就没见黎珩和除工作外的人联系过；他的老板？知遇之恩，又一直给黎珩提供帮助，直到现在也始终器重他，让他堪以大用…… 说起来，黎珩是喜欢女人的吗？可黎珩之前对于纪未明和凌以安的关系从没表示过厌恶，甚至惊讶，如果他，也是喜欢男人的呢？ 心脏骤缩了一下，纪未明不敢再往下想了。 等黎珩终于停下敲击屏幕的手，桌上凉菜已经上齐了。 他看到自己面前的餐具已经被冲洗过，往身边看去，却见纪未明正在和他右侧的同事聊天。 黎珩拿起筷子，夹了筷黑木耳到碗里，顿了顿，又给纪未明夹了块排骨。 饭席的中后程，已经有不少人相携着离开了，纪未明便也对黎珩道：“我们先回去吧？” 黎珩早就放下筷子了，此时顺势点头。 出去的时候，黎珩先走，纪未明跟在他后面，出了门，纪未明走到了黎珩的左边。 偏偏纪未明做贼心虚，就没敢往黎珩身上瞟，一路上都正视前方，歪都没歪一下。 到了房间，两人先后洗澡，穿上自己的睡衣。 纪未明是后出浴室的，刚出门就闻到了明显的驱蚊水的味道，然后就看到黎珩正在拿瓶子往自己小腿上喷。 纪未明天生驱蚊体质，不管他身处的地方有多少蚊子，被咬的总是他身边的人，他极少会被蚊子咬到，虽然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他走近几步，发现黎珩的小腿上红得离谱，就那么一条细腿，竟然分布了十几个包，还都很大，一看就是毒蚊子咬的。 纪未明皱起眉，走到黎珩身边：“怎么被咬了这么多？”他稍稍一想，又道：“是刚才吃饭的时候被咬的？” 他们吃饭的这个饭店是本土的菜馆，环境不算差，但绝对算不上好，又是在山附近，蚊子就格外得又毒又多。 黎珩伸直了被喷得湿漉漉的腿让它们风干，仰头答道：“应该是。我一直比较吸蚊子，家里蚊子少，这次出来忘记带了。” “你这样不行的。”纪未明虽然没怎么被咬过，但他身边人都很有经验，纪未明拉起黎珩往浴室走。 纪未明让黎珩坐在浴缸旁边，双腿放进浴缸里，然后用冷水冲洗了两条毛巾，盖到黎珩的腿上。 黎珩原本喷了驱蚊水，现在碰到冷水，双腿立时被清凉感附着入骨，让他忍不住缩了缩。 纪未明按住他腿的动作，用淋浴头开着冷水，始终在他双腿上冲着。 大概冲了两分钟，纪未明才停下来，然后取了肥皂，揉搓出沫，抹到满是蚊子块的小腿上。 停留了半分钟，再将这些肥皂沫轻柔地冲洗掉。 纪未明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还想继续用干毛巾帮黎珩把腿擦干，却被黎珩从手里抢过了毛巾。 黎珩低着头，纪未明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然后听他说道：“我自己擦吧。” 纪未明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捏着黎珩的腿又摸又抹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捻了捻手指，突然道：“你的脖子上是不是还有？” 黎珩动作一顿，而后道：“好像是。” 纪未明意识到自己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从自己包里取了块小毛巾出来，又冲了凉水，重复之前的步骤，帮着黎珩处理他脖颈间一大块泛着红的区域。 黎珩双腿还踩在浴缸里，侧着头，方便纪未明的动作。 头顶的灯光漫及整个浴间，纪未明看着黎珩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仿佛感受到其中血液的涌动，以及自己的正在冲击耳膜的心跳。 他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虽然他感到疑惑和不安，但无法否认，这是真正心动的感觉。 第18章 充满希望的感情 ============================== 帮黎珩冷敷了会儿，重新喷上驱蚊水，两人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们住的是宾馆普通的双人间，里面并排放着两张床，一张靠着浴间的墙壁，一张靠近窗户。 黎珩睡的是靠近墙壁的那张，此时面向墙壁，背对纪未明侧躺着。 纪未明是平躺着睡的，窗帘有些透光，让窗户外的树影跑到了房间的天花板上。 看来窗外的风不算小，树影始终在摇曳着。 纪未明的视线随着树影摇摆，眼皮耷拉下来，精神却没多少倦意。 不由自主地，他偏转过头，看向黎珩睡觉的背影。 房间里光线很暗，纪未明只能看到黎珩床上的一些轮廓，他仔细听了听，能听到窗户外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盖住了房间里另一人的声音，却没办法转移纪未明对那个背影的视线。 纪未明皱起眉。 这么多年来，他自诩是个深情的人，即使凌以安对于他做的一切始终保持沉默，他也没有做过任何过激的行为，甚至在凌以安和于臻幸福恋爱的时候，他能一边感到痛苦，一边为凌以安祝福。 凌以安是第一个让他想要去保护的人，在凌以安因为于臻出国而自甘堕落的时候，他出手帮助凌以安获得新生，那时候，他可以趁机在凌以安最脆弱的时候要求他和他在一起，但是他没有这么做。看到凌以安有了自己的工作，可以和新同事自在相处，他单纯为他高兴，也欣慰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 从始至终，他都不图回报，只希望凌以安能过得好。纪未明认为，能让他这样无私付出的情感，就是所谓的“爱”。 可直到现在，在这个好似平平无奇的夜晚，因为黎珩身上令方媛误会的痕迹，纪未明如梦初醒。 他仔细思索着自认为喜欢凌以安的原因，好像只是因为那时处在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然后看到了一张有些符合少年心意的脸，便没有理由地多了些关注，可惜还没有将这些敏感的思绪整理成真正的想法，对方就有了自己的归属，于是那人就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月光，时不时地就吸引着他的视线。 再之后，这种关注就成了一张习惯，久而久之，便不再去追问缘  18 由，只是一味地追逐着。 纪未明呼吸轻促。 他甘愿做被退而求次的选项吗？ 其实他真正理想的伴侣是什么样的？ 他希望他的伴侣可以加入到他的生活中，接受他某些方面的不求上进，希望能和对方一起吃饭、看电影、阅读，然后分享心得，希望他们相处的氛围充满温馨，能少些争吵，希望他们对于未来有相同的规划，有着共度一生的共识。 他渴望的是稳定的、细水长流的感情，期间他们会共享彼此的浪漫，也将见证彼此的衰老，他们会是彼此的唯一，然后携手走向生命的尽头。 在纪未明前二十六年的生命里，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所以那些美好的愿景一直被纪未明压在心底，毕竟世人大多是随遇而安的，世界那么大，一辈子这么短，寻找所谓的“生命的另一半”太过奢侈。 “可好像，我真的有这么幸运。”纪未明忍不住想。 也许是对纪未明十年付出的回报，在他因为凌以安的欺骗而出租房屋后，黎珩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可老天似乎对他也不算仁慈，想到自己“失恋”后在黎珩面前喝苦酒，以及极少向他人吐露却偏偏暴露在黎珩面前的苦涩记忆…… 纪未明一边埋怨自己的迟钝，一边忍不住品尝起此刻心间弥漫的酸甜的情绪——原来充满希望的感情，是这个味道。 纪未明闭上眼睛，浅浅地笑了起来。 闹钟的旋律在定好的时刻无情响起。 纪未明挣扎着睁开眼，将闹钟关闭，他看了眼窗外，天还没亮。 手机锁屏上显示有信息，纪未明解锁后，看到群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聊天。 纪未明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利索地起身，打开床头灯。 房间里的灯亮了，纪未明才发现黎珩已经面朝自己这边的方向睡了。 黎珩半个脑袋埋在宾馆洁白的被子里，留下墨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接收到灯光，他的眉眼皱了皱，然后将剩下的半张脸也钻进了被子里。 纪未明被他孩子气的动作惹得笑了笑，他下了床，准备等他洗漱好后再叫黎珩起来。 不过等他出浴间的时候，看到黎珩已经顶着翘起几根毛的发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了。 “醒了？”纪未明走到自己的床边，他本来准备换衣服，不过现在只是坐在床上看手机里的消息，口上道：“还有半个小时要出发，你先去洗漱吧。” “嗯。”黎珩爬下床，揉着眼睛去了浴间。 纪未明这才放下手机抬起头，呼了口气，迅速地换了衣服。 凌晨三点半，公司一行人坐着大巴来到了山脚下。 公司这回给他们订的是近几年较为新潮的登山探险游戏，在山脚下的入口处，后面分别有四条道可以选择，这四条道的终点都能够到达山顶，只是途中会遇到的项目不同。 有的项目比较简单，而且到半山腰处通有透明的观光电梯，直达山顶，有的路则项目比较困难，需要完成挑战，一步步地走到山上去。且不同的道路间有几条分叉的路口，即使游客最初选择了轻松的道路，也可能后半程中慢慢走上困难的路。 不过山本身并不算高，所以最困难的那条路也大概只需要花小于两个小时的时间。 到了现场，纪未明发现并不是只有他们公司选择了这个游戏，已经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在排队了。 看着入口处标着ABCD的牌子，纪未明面向身边的黎珩：“你来选吧。” 黎珩看了看，选了排队人比较少的C入口。 两人站到了C队伍的后面，纪未明想着黎珩的体力，卸下背包，拿出两个面包、两瓶水。 他递给黎珩一半：“先垫垫肚子，爬山还是挺累的。” 黎珩接过，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第19章 就是觉得没必要 ============================== 三点四十五分，各个入口的门被打开，等待着的小队终于开始流动起来。 纪未明和黎珩的目的只是上山看日出，对于中途的游戏环节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两人只是松散地跟在队伍的末尾，并没有去留神这游戏到底是怎么个闯关法。 山洞中的道路并没有那么平坦，光线也不够充足，越往里走可见度越低，纪未明便握住了黎珩的手腕，避免两人走散。 随着队伍的深入，前方愈加频繁地传来小队成员的欢呼声，纪未明拿了瓶水递到黎珩面前：“走了半天，渴吗？” 黎珩接过水瓶，没有喝，道：“二十分钟。” 纪未明十分默契地理解了黎珩的意思，叹道：“才二十分钟？怎么这么漫长……坐缆车多好啊，非得玩这种体力游戏。” 黎珩转头看了眼纪未明：“你不喜欢？” 纪未明想了想，道：“也不到不喜欢的地步，就是觉得没必要。” 纪未明嘴上抱怨，一路走过来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始终保持着和队伍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他身边的黎珩倒是从被纪未明拉着手腕，演变为被纪未明挎住手臂，借着力往前走。 听着耳边被刻意压制但还是稍显急促的呼吸声，纪未明停住脚步，道：“休息一下吧。” 黎珩颤声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起始点足有三米高的山洞已经矮到了将近头顶的地方，两人靠着山壁坐下，膝盖侧碰到了膝盖。 纪未明挪了挪位置，笑道：“这个环境做的还挺像摸像样的。”说着，右手在身侧凹凸不平的山壁上摩挲。 黎珩喝了几口水，心率缓缓恢复正常值，听到纪未明的话，也伸手去摸身后的山石。 两人休息了片刻，纪未明听到队友们的交流声渐远，便站起身，伸手想拉黎珩起来。 可正当黎珩握住纪未明的手，“卡拉卡拉”的声音突然传来，同时伴随着山洞间轻微的颤动。 等到两人小跑着靠近那个声音的来源处，才发现山洞里本就熹微的光线正在逐渐变得窄细，两人快步走到快合拢的山门前，发现留下的缝隙已经不足以人的身体通过了。 “什么情况？”纪未明用上力气侧身拉了几下，已经完全闭拢的山门纹丝不动。 黎珩在纪未明的身后，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另一条闯关路线。” 纪未明无奈：“我们这运气，回去可以买彩票了。” 他双手试探着在石门上拍打起来：“电视剧里是不是这么演的，机关一般都能被拍出来。” 黎珩跟着纪未明也开始摸索起石门，直到纪未明手都拍麻了，黎珩突然说到：“我好像找到了。” “嗯？”纪未明停下动作，往黎珩那里凑：“找到什么了？  19 ” 黎珩半蹲下身，仔细在自己刚摸过的位置上反复摸索，迟疑道：“像是文字，也像是图案。” “手给我。”黎珩在黑暗中伸手道。 黎珩的语气十分自然，纪未明却是类似做贼心虚地迟疑了一下，而后右手十分诚实地送了过去。 黎珩捏着纪未明的手指，贴到了自己刚刚发现的地方。 纪未明摒除杂念，指腹在石壁上的凹凸处反复确认：“应该是别的国家的……”他皱起眉。 “能摸出来吗？”黑暗中，黎珩不自觉靠得离纪未明更近了一些。 纪未明手指顿了一下，半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道：“手机不是有手电筒功能么，打开照照不就知道了！” 手机的灯光亮起，这个山洞的样貌也清晰起来，纪未明把灯光对向山壁上的痕迹。 “哦……”纪未明道：“是象形文字。”他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月、水、碗的意思。” 黎珩惊讶地看向纪未明：“你学过？” 纪未明摇头道：“没有，就是以前感兴趣查过相关资料。”他站起身，看向山洞周围：“可这跟这个关卡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去路被山门堵住了，退路倒是十分畅通，但两人也没打算灰溜溜地退回原点，而是积极地开始找起通关要点来。 好在他们有灯光作辅助，在观察环境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 “是这里吗？”纪未明找到一块边缘较为凸起的山石。 黎珩没有答话，直接上了手，没花多少力气，这块山石便有些松动了。 纪未明也立刻加入，一起把山石抽了出来，放到地上。 “还真是个碗啊。”纪未明把石洞里藏着的碗拿出来，感觉到碗沿里的手指湿润了，又道：“碗里还有水。” “你刚才认的是正确的。”黎珩道。 纪未明得意地笑笑，又道：“那月呢？”他抬头看向黑黝黝的山顶，“这山洞里怎么看到月亮？” 两人相对着盘腿坐下来，中间放了个碗，认真思考着。 纪未明拿起碗，仔细端详碗表面的纹路，但上面就是普通的波纹，碗底连烧制的时间都没有。 “一看就不是正宗货。”纪未明嘀咕道。 黎珩闻言轻笑了一下，他站起身，又去观察石洞里的细节。 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洞顶的石灰并不服帖，轻轻一抹，就掉了不少渣下来。 黎珩用力抹了抹，道：“这里还有图案。” “嗯？”纪未明凑过来看，发现的确石洞的顶端有不少云朵的图案。 “刻这么多云干什么？”纪未明皱眉，不得其解，半晌，他拍了下石壁：“明白了！” 黎珩看向纪未明，见他蹲下身拿起那个盛着水的碗，重新放回石洞里。 “你看，”纪未明把灯光照进石洞，手指戳了下碗里的水，“这样水面是不是像被月亮照着的样子？” 两人屏息看着，碗里的水因为手指的触动泛起了涟漪，映着灯光，倒真像是月光下的活水。 大约过了五秒，山洞再次微微震动起来，两人面前的一块拱形石壁竟然逐渐旋转，形成一个可以让一人侧身通过的角度。 纪未明和黎珩相视一眼，没有犹豫地便从那缝隙中穿了过去。 第20章 脚步间细碎的光 ============================== 纪未明以为石壁后会是一条通达的路，穿过间隙后，看到的却只是一个窄长型的山洞。 好在山洞两边立着两根石柱，顶端各自盛着一颗散发着光的大圆珠子，虽然不算明亮，但已经不需要他们再用手机照明了。 纪未明还想着早点上山和黎珩一起看日出，便没有犹豫地直接踏进了山洞，在山壁上观察起来。 黎珩跟在他身后，视线也在山洞中逡巡。 这个山洞里的线索十分好找，几乎就在纪未明视线的水平处，一串英文字母被刻在石壁上。 “IFOOVREEYVOEUR。”纪未明照着字母念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黎珩。 黎珩注视了一会儿，道：“看过类似的游戏，可能是奇偶数位的字母拆分后重组。” 纪未明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黎珩直接给出了答案，他惊讶地又看了黎珩一眼，视线才回到那串字母上。 “LOVEYOUFOREVER，”纪未明反应过来：“love you forever？肯定是这个答案！” 纪未明笑道：“你好厉害！” 黎珩转过头，手掌慢半拍地拍上石壁：“……是要解什么密码锁吗？” 纪未明敛起笑容，和黎珩一起开始找能破关的要点。 两人将石壁看了个遍，都没什么收获，最终才把关注点放到了两根石柱上。 纪未明捧起其中一颗“夜明珠”，发现它分量挺实在，而且并不是他以为的中间放了小灯泡的玻璃球，没等他仔细观察，黎珩那里有了发现。 “这个珠子下罩着一个电子锁。”黎珩道。 纪未明把夜明珠小心放下，走到黎珩那边，正好黎珩也把密码输完了，只听“滴”的一声，石壁与地面摩擦的隆隆声传来，又有一条道路向他们敞开了。 纪未明逐渐体会到这个通关游戏的乐趣，和黎珩并肩向新一关走去。 这一次的山洞更窄了，宽度仅容许一个人通过，纪未明和黎珩一前一后走着，因为脚下的道路并不平坦，纪未明重新牵起了黎珩的手腕。 手机的照亮功能也再次发挥起作用。 也许是十分钟，也可能只是一分钟，两人一直沉默地走着，终究是纪未明没熬过这安静的氛围，开口道：“你喜欢这种游戏吗？我的同事最近都很迷密室逃脱、闯关这类的游戏，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可以一起去。” 黎珩跟在纪未明身后，以防手机没电，他们只用了一台手机来照明，现在只有纪未明前方有光，黎珩抬头看到的，更多的是纪未明宽阔的背，而他脚下，是两人前进的脚步间细碎的光。 “好。”黎珩答。 纪未明倒是也不觉意外，除了赶路外，心下开始思考着回去要问问同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推荐一下。 两人又走了许久，山洞逐渐变得宽阔，前方也隐隐出现了光亮。 纪未明看了眼手机，发现他和黎珩硬生生在这不见光的山洞里走了二十分钟，而且这山洞还有着坡度，他们和徒步爬坡没什么分别。 感受到身后的拉力越来越重，纪未明停下脚步，“前面应该就到下一关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借着手机的光，纪未明发现黎珩的嘴唇都变得干燥了，“刚刚给你的水呢？喝完了吗？” 黎珩  20 背靠着山壁，举起手里的空瓶子，里面的空瓶子被他一路上喝光了。 纪未明解下背包，翻了半天，发现只剩下自己喝过的那瓶矿泉水了，他来之前只想着跟在队伍后面坐享其成，觉得他俩应该不需要消耗太多的脑力和体力，没想到现实对他侥幸心理的惩罚来得这么快。 “只有一瓶了。”纪未明拿水的动作有些犹豫，“你不介意我喝过的话，就喝我这瓶吧。” 黎珩舔了舔唇，道：“你不渴吗？你先喝。” 纪未明隔空给自己倒了一口，就把矿泉水瓶给了黎珩。 黎珩也像他那样瓶口隔空着往口中倒水，只是他有点贪心，含不住的水从他嘴角处滑下一行，纪未明正用手机屏幕的荧光照着亮，于是便将那水痕流过黎珩脖颈滑进衣服领口的行迹看了个完整。 纪未明原本不渴，喝了水后反而渴了。 两人稍事休整，便重新出发了。 大约又走了两百米，他们终于到了有夜明珠照明的地方。 这一片的空间相较之前的而言已经十分宽阔，里面的摆设也非常用心细致，如果不是两人确确实实站在山石上，恐怕还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的某个书生的书房里。 这片空间的正中央，是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卷卷的画卷，而侧面两边的山壁上，各自挂着两副画。 每幅画上都是一个貌美的女子，仔细去看，会发现她们面目相似，但年龄不同，根据穿着的服饰和发髻也能区分为少女和妇人。 少女身着华服，清新靓丽，妇人的服饰则低调许多，但也气质温婉。 看多了电影、文学作品的纪未明光看这几幅画就能构想出许多的故事，而黎珩则是直接走到书桌旁，开始看桌面上留下的文稿， 纪未明也跟上去看，看到这些文稿是软笔手写的，不过一些诗作都是单纯抄的唐诗，只有一本类似日记的本子，大概是起到讲解剧情的作用。 纪未明让黎珩在椅子上坐下来，自己撑着椅背，靠坐在扶手上，两人一起看那本日记的内容。 大意就是富家女和穷书生偶然相恋，富家女的父母不同意，两人便私奔到山村中，携手白头的故事。 “也太没新意了。”纪未明在心里吐槽道。 当黎珩把古代软笔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纪未明左右张望：“这个空间的任务是什么？” 纪未明起身去看山壁上挂着的那四幅画，左边第一幅是荡在秋千上笑得开怀的少女，右边那画中人则是立在书桌旁正在专心磨墨，右边第一幅是妇人垂首正在缝补衣裳，第二幅是书生和妇人坐在矮凳上，孙儿绕膝嬉戏。 纪未明站在画前，视线勾勒着每一笔线条，试图找出破绽来。 第21章 佳人踏初阳而来 ============================== 纪未明在四幅画上花了不少的时间，最终只得出“这个画手的画风还真有些古韵”的结论。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重新回到了黎珩身边。 黎珩一直在看书桌上的诗词，还有那本日记。 感觉到纪未明的靠近，黎珩抬头向他道：“有一句诗出现的频率很高。”他把几张写着字的宣纸半叠在一起，给纪未明指明位置。 纪未明跟着他的手指去看，发现果然这个书生很喜欢“月上柳梢头”这一句，“月上柳梢头，佳人伴我行”、“月上柳梢头，依依惜离别”、“月上柳梢头，举首待黎明”，纪未明快不认识“月上柳梢头”这几个字了。 很明显这是一种重点强调的提示，但并没有任何机关能让他们把这个提示的作用发挥出来。 黎珩皱了皱眉，这个书桌配的木椅远大于一个人的容量，他往旁边挪了些位置，对纪未明道：“你坐下来吧，我们再看一遍这个日记，线索应该在里面。” 纪未明的呼吸微不可听地颤了一下，他没有多说什么，怕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心思，但坐下后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僵硬。 木椅虽大，对于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却还是狭窄许多，即使纪未明欲盖弥彰地翘起了二郎腿，两人的身体还是大部分都相贴在一起。 黎珩已经开始从第一页开始重新看起，而纪未明还在试图控制呼吸频率，和节奏忽变的心跳。 离得这么近，纪未明可以明显闻到黎珩发间的香味，是宾馆里那瓶洗发乳的味道，纪未明昨晚用的时候，还在后悔没把家里用惯了的带出来，现在却觉得这香味有种莫名的诱惑，让他情不自禁想更靠近地去品嗅。 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纪未明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炙热了一些，一股令人酥麻的热流在身体里流窜而过。 他猛地站起来，引得正在专注看日记的黎珩突然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纪未明后退了两步，远离诱惑他神经的源头，他停滞了两秒，才胡乱解释道：“我们还是分开找线索吧，”他又跑到挂着的画前，“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关，再不出去，要看不到日出了。” 黎珩不疑有他，便又低下头看起来，时不时地，他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书生说他喜欢黎明、厌恶黄昏，因为他的心上人‘踏初阳而来，伴月而去’。” “他说他与夫人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私奔途中遭遇艰险，幸得夫人不弃，才能携手归乡，成为私塾的教书先生。” “‘予尝求得良人相伴，今须发既白，而吾妻在畔也’。”黎珩念道。 “也是个圆满的结局了。”纪未明跟着感慨道。 毕竟在文学作品里，书生和富家小姐的结局都挺凄惨的，而且就算两人真的不顾世俗的眼光成婚了，最终能始终如一、白头到老的也不多见。 纪未明咂摸着“白首”这两个字，总觉得他好像感受到了这个机关制造者设计的主题。 他看着墙上的四幅画，他看着最舒服的是右边的第二张，是一对老夫妻饴儿弄孙的场景，而另外的三幅，尤其是第一幅，少女荡秋千时衣袂飘飘，神态灵动，嫩黄色的衣衫更衬出她红润的面色。 但她的头发却没有上色，只是用笔勾了个轮廓，而发间还突兀地插着一支刻画精细的玉色发钗。 正在纪未明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时候，黎珩又道：“他说夫人磨的墨最是黏柔细腻，写出的字质感如少女的墨发，阳光下能透出光来。” 那纪未明的想法应该就是对的，他伸手把四幅画都摘了下来，平放到书桌上。 “我们要做什么？”黎珩问。 纪未明先说出自己的思路：“我猜这个关卡的核心是‘白首’。你看这四幅画，明明衣服配饰都有颜色，但人物的头发却都没  21 上色。我们应该是要用墨把前三幅画里人物的头发涂黑，这样画面看起来更完整，第四幅画也更能看出两人是‘白首’了。” 黎珩听完点了点头，又看向书桌上的墨条和砚台，“我们要自己磨墨才能上色。” “嗯。”纪未明应道，须臾又皱起眉：“可这里好像没有水？难道上一关的碗要带到这里来？”他们现在回去拿的话，来回要花上四十分钟，肯定来不及了。 “有水的。”黎珩道，他走到放置在山洞一角的书柜前，拿出一个盛着花的花瓶。 纪未明发现这花竟然是真的，难道工作人员每天还要来换花？倒是挺用心的。 黎珩略微拿起花，将花瓶瓶口对准砚台，半倾瓶身，滴了几滴水下来，口中解释道：“日记里有写，他书房里的花，夫人每天都会精心照料，书房里从没出现过颓败的景象。” 纪未明抬了抬眉，没想到这一关的线索会这么细致，他没多说什么，开始磨起墨来。 磨墨时墨条要垂直着磨，用力须得均匀，不能心急。 纪未明磨的时候，黎珩站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着，想到什么，纪未明突然笑了起来。 “这样的一辈子真得挺幸福的，没有那么多功名利禄的追求，只是两个人一起看书写字、互相扶持过日子。” 磨墨还真是个力气活，为了追求黑到发亮的效果，纪未明磨得手都酸了，他放下墨条甩了甩手，黎珩便直接接手墨条继续磨了。 对于黎珩，纪未明的要求就没那么高了，没多久就叫了停，说“我们先给一副图上色试试吧”。 纪未明拿起笔的时候，手腕还有点颤抖，于是上色这个任务就到了黎珩手里，而黎珩手稳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墨也足够浓稠，将原本白底上暗藏的字显露了出来。 是一个“婉”字。 黎珩继续给另两幅画上了色，富家小姐的名字便完整了。 两人将四幅画重新挂到了墙上，最初是以原本的顺序放置，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黎珩便将它们以富家小姐的名字顺序试着摆了两次。 终于，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第22章 这章没什么意思 ============================== 新鲜的空气流动，被石壁阻隔的鸟鸣声、风声终于有了听众。 纪未明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甚至觉得这空气带着些清新的甜味。 “这就结束了？”纪未明感到惊讶，他们总共才过了三关，都没有太大的难度，难道这条捷径考验的只是运气而已？ 说着，纪未明从打开的石门中走了出去，黎珩跟在他身后，但纪未明刚走出石门一步，便定住不动了。 他的身体挡住了黎珩的视线，黎珩戳了戳他的背，问道：“不走吗？” 纪未明皱着眉，往旁边让了位置，黎珩上前一步，将眼前的景象收入眼底。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太阳虽然没出来，但天幕已经隐隐地透出些浅色，主要还是月光映着这一片的山景。 从纪未明和黎珩的视角往下望去，发现山腰间漫及着浓重的雾，他们头顶是云，脚下是雾，犹如偷入了人间仙境——如果仙境也有夜晚的话。 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则是山壁上被人工设计出来的一个小望台，这个望台两边有着半腰高的围栏，前方空出一块来，应该是给闯关者通往前方的，可惜，这个前方只有山景和空气，没有能让人实实在在踩踏的道路。 纪未明视线微抬，看到有两根绳索悬在他们头部上方，他沿着绳索的另一端看去，它们的终点竟然是对面的另一座山，此时一阵山风吹过，两条绳索在空中晃荡了几下，纪未明自己的神经也像是在随着这两根绳索晃动。 脚有些软，纪未明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到了山壁上：“这关不会是要让我们徒手攀着这两根绳子到另一座山上去吧？”他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做得到！” 即使纪未明自认为体力还不错，但对着这距离也望而生畏了，更别说黎珩那小身板了，估计只攀个十米就没有力气了。 黎珩皱着眉望着头顶的绳子，嘴唇抿着，面上有些严肃。 纪未明抱怨过后随即想开了，他一向心大，索性靠着山壁坐下来，抬头拉了拉黎珩的衣角：“这里也挺高的了，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看日出吧？”他笑起来。 看着纪未明月光下的笑，黎珩自责的情绪轻了一些，他邻着纪未明坐下来，口上却道：“可能有道具我们没找到。” 纪未明被黎珩的认真逗笑了，“你这么爱玩这种游戏啊！”他道：“不管用什么道具，要想到对面去肯定要费一番工夫，等咱们折腾好了，坐上缆车，太阳估计都到山顶了。想想就累，还是算了。” 黎珩便不说话了，他的视线逐渐转移到空中的月亮上，看着灰黑的云层一会儿将它吞没，一会儿又被它挣脱出来。 纪未明见他沉默，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本来就是他叫黎珩出来的，既然黎珩对这个游戏有了玩性，他应该更积极地陪他玩才对，怎么遇到点困难就这么原地坐下了？ 想罢，他又站了起来，他们现在所处的望台实在是不大，纪未明几步就走完了，望台中也没有什么实物，除了他们的两个人，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纪未明往望台外看，山中自然少不了树，而就在这个望台外边的山壁上，有一颗长势还不错的黄角树。 纪未明为什么会注意到它呢，因为它枝叶呈现的角度非常刻意，恰好就阻挡了他向远处眺望的视线，纪未明伸手将它隔开，看是不是它背后藏着什么东西，但就算他拨开树枝，腰部抵着围栏，伸手在它背后摸索，除了无尽的树叶外，也没找到什么可利用的道具。 黎珩听到动静转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纪未明探出半个身体，上半身被枝叶遮挡的画面，他瞳孔一缩，立刻起身，从后抱住了纪未明的腰。 夜晚的山中难免带着潮冷的湿气，背后蓦地接触到一片温热，把纪未明吓了一跳，半秒后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抱住了，一想到抱自己的人是谁，他又吓了第二跳，他身体重心一歪，胯骨在围栏上磕了一下。 “嘶……”纪未明没忍住出了声。 黎珩拖着纪未明后退一步，才松了手，纪未明也顺势转过身，手捂在刚撞到的地方。 黎珩的手追过去，面上带着担心，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纪未明咬着牙笑了笑，“就是刚刚磕了一下。” 想到刚才，黎珩皱起眉：“你刚才那样太危险了，万一围栏不结实怎么办。” 纪未明第一次看到黎珩眉眼锐利着训人的样  22 子，心里竟然反而有些痒丝丝的，也是奇怪。 不再让自己乱想，纪未明伸手指了指那片枝叶，道：“线索可能在那片树叶里。” 黎珩闻言向那片月光下泛着银边的叶丛中看去，半晌，他抬头去看天边的月亮，不断调整着站位，最终在望台缺口处一个比较危险的位置上站立住了。 纪未明其实也明白了黎珩的用意，只是看着黎珩不断变换的位置，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语气不太好地念叨：“你刚才还让我小心呢，结果自己在这里走来走去，再往外半步，你可以直接下山了！” 黎珩垂首笑了笑，手却抬起来指着叶丛的上方：“那里有东西在反光。” 纪未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以他这个角度，是看不到东西的。 这应该就是那句“月上柳梢头”的用处。 “你站好，小心点。”纪未明不放心地交待，在看到黎珩点头答应后，又重新走近枝叶间。 之前他看的是树叶的后面，只觉得里面深不可测，密密丛丛的都是叶子，现在他翻开树叶一味地往上看，在黎珩的口头指引下，终于找到了这关的道具。 纪未明的视力还不错，能看出那是两副带着滑轮的溜索用具。 纪未明撑着围栏伸手去够，但它放的位置太刁钻，几乎是和纪未明差一个指节的位置，他想着要不要冒险跳起来去取，但这样能拿到还好，万一他没拿住，那道具下了山，他们岂不是真的没上山的可能了？ 第23章 我们可以一起么 ============================== “找到了吗？”黎珩走到纪未明身后。 “找到了。”纪未明还在努力伸着手，没有回头：“就是够不到。” “是不是需要两个人合作？”黎珩问道。 纪未明伸长的手指顿了下，转过身面向黎珩：“有可能，书生日记里说过他夫人有帮他一把。” 认真思考起来，纪未明愈加觉得黎珩说得有理，他总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冲锋的人，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先解决，但事实上，黎珩除了体力方面，各方面都并不比自己差，他应该把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合作着去完成这些任务。 “我托着你吧，你去拿。”纪未明脱口道。 黎珩没有异议地点头。 纪未明说的时候没带半分私心，真正操作起来，才意识到两个人“合作”需要一些必要的接触。 之前纪未明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可能对和黎珩的肢体接触没有那么敏感，但现在他已经明了了自己对黎珩的感情，对这种较为亲密的接触就格外在意起来。 黎珩却是没什么介怀的样子，自己走到了纪未明面前，等着纪未明托他。 纪未明暗自呼了口气，半蹲下抱住黎珩的大腿，平缓地将黎珩托了起来，口上不忘叮嘱道：“扶着点山壁，小心重心不稳。” “知道。”黎珩刚起的时候手轻贴了下纪未明的脸颊，后来保持住了平衡，双手便在山壁上挪移着靠近道具放置的地方。 “拿到了。”两个人总比纪未明一只手能触及的地方远，黎珩没花多少工夫就拿到了那两套溜索用具，它们分量不轻，所以黎珩拿回来的时候也还是一点点地移回来。 纪未明低低地应了一声，分明四周的空气还有些潮冷，他的脸却是涨红了些，鼻间萦绕着黎珩身上的冷香，肩膀处是陌生的温度和柔软度，纪未明忍不住把脑袋偏转开，望着山壁平心静气。 明明不是第一次喜欢人，纪未明却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猥琐，对于凌以安他更偏向于想要照顾他，让他能生活得更好，但是对于黎珩，他的身体和思想竟然都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下三路跑……难道是因为他到了三十如狼的年纪了吗！ 直到纪未明放下黎珩，垂着手不露痕迹地退后了一步，他都在心里谴责自己。 黎珩之前没接触过溜索，对着到手的道具折腾了几下，很快就将目光放到了纪未明身上。 纪未明接收到视线，注意力重新专注到游戏上。他最喜欢查些乱七八糟、可能这辈子他都接触不到的事物，因此恰巧对溜索的历史和玩法都有些了解，很快就将滑轮和坐具连接到了索绳上。 黎珩的视线在几百米的索桥和简单到过分的道具上兜转，面色明显苍白了许多。 纪未明注意到后，想要安慰他这个其实还挺安全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笑起来：“我就说拿到了道具也还得折腾一番吧。”他看了眼又变亮了一些的天空，道：“在这里看日出也挺好的，就我们两个，安静。” 黎珩抿着唇不说话了。 纪未明有些惊讶，没想到黎珩对于到山顶看日出这么执着，他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捏了捏黎珩的脸，笑道：“怎么满脸的不高兴？” 黎珩没挣脱纪未明的手，只是抬眼道：“我拖累你了。” “嗯？”纪未明刚放下手，听到黎珩的话，手痒地又想捏面前人的脸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是设计这个游戏的人太过分，完全不考虑顾客的接受程度。” 他朝望台的缺口处靠近了两步，看了眼山腰间薄了些的雾气，道：“这种高度，我看着也腿软。” 不过纪未明还真不恐高，甚至挺憧憬在空中急速滑翔的感觉，不然之前也不会在网上搜溜索的信息，但这是他自己的小爱好，绝对不会勉强黎珩去做。 纪未明打定了主意，便踮起脚，想要把滑轮取下来，黎珩却握住了他的手。 纪未明看向黎珩，黎珩道：“我可以的。” 看到纪未明皱起眉，黎珩又道：“我们可以一起么？” 这一点纪未明倒是没想到，这个场景里给出的是两根索绳，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对于一根长达几百米的绳索来说，其实并不算多大的负担，他们共用一根完全不成问题。 “可以啊。”纪未明立即应道，手上也是利索地把两边的坐具合到了一起。 过了十分钟，黎珩做好了心理建设，说可以出发了，纪未明倒是还不太放心，补充道：“你害怕的话就抱紧我的手臂。” “嗯。”黎珩点头。 站在缺口处，临出发的时候，黎珩握住纪未明的手臂身体微微发颤，纪未明心一横，直接伸手把黎珩整个揽进怀里，脚下一抵，身体便从望台上顷刻坠落，然后随着索绳的弧度急速下滑。 原本温和的风在这样的速度下发出尖锐的啸声来，不少的小水滴砸到脸上，仿佛微小版的石子儿，砸得脸麻麻的，不疼。 纪未明伸开半边的手，迎接这即逝的刺激与兴奋，而他另一手拥着的人，却是整个身体侧向他，脑袋埋在他的肩膀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  23 脖颈。 溜索的好处本身就是急速骤降，不过十几秒，他们马上就要到终点了，纪未明同样紧紧回抱住黎珩，一手揽着腰，一手按在黎珩的后脑，快到终点的望台的时候，纪未明微微侧过身，脚上踏地，缓冲到达时的冲力。 直到纪未明在新望台上站稳，他才拍了拍黎珩的背，道：“我们到了。” 黎珩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缓缓松下手，身体却还是大部分贴在纪未明身上。 纪未明笑起来，顺了顺黎珩被风吹乱的头发：“别怕，我们到了。” “嗯……”黎珩像是刚学会呼吸一样，颤着喘了一声，他退后半步，手却还是抓着纪未明的手臂。 纪未明这时候倒是没工夫多想，他单手稳住黎珩，另一手将两人身上用来固定坐具的绳套解了。 第24章 好想吃甜梨啊 ============================== 手掌拍着黎珩的背，纪未明抬起头看向周围想要观察下环境，却收获了不少望向他们的惊讶的眼神。 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半大小子甚至朝他们走了过来，对纪未明道：“你们也是游客吗？竟然能滑着绳子到这里来，太酷了！” 这下纪未明也震惊了，问道：“你们不是闯关上来的？” 少年道：“不是啊，我们都是坐盘山大巴上来的，晕死啦，特别想吐——” 纪未明只听了少年的前半句，心里不禁骂起公司的多此一举，直接乘车上山多好，玩什么闯关游戏！ 纪未明正想回少年的话，他半搂着的人终于动了动，离开了他的温度。 一股遗憾的情绪油然而生，但纪未明没表现出来，只是注意力全然转向了黎珩，关心道：“没事了吧？” 黎珩摇了摇头，看了眼不远处排缆车的队伍，“接下来我们排缆车就可以了吗？” “应该是。”纪未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们也去排吧，再过半个小时天应该要亮了。” 他们的时间卡得刚刚好，缆车排队的队伍比闯关游戏的要少了许多，纪未明他们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上了缆车。 两人相对着各自坐上了缆车双侧的座位，他们手肘搁在窗台，脸朝着同一个方向，视线专注地停留在空中逐渐透明、被朝阳染上活力的云层。 纪未明之前期望的，是能和黎珩并肩站在山的顶峰，倚靠着栏杆，看远方的初阳冉冉升起。但不可否认的，当他们置身于山峰之间，坐在观光缆车中缓缓攀升，朝阳就像是在陪伴着他们一样，逐渐从层云中挣脱，让自己的光芒照彻整片山景，也给他们的车厢带来和暖的温度。 隔着玻璃看，新生的太阳温柔且朦胧，纪未明不自觉伸手触碰到车壁，指尖却是感受到了玻璃的微凉，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笑着看向黎珩，却发现黎珩也正转头看着他。 玻璃外的阳光映得黎珩的脸部线条也是暖融融的，平日里墨黑的眼瞳此时显出琥珀般的剔透感。 纪未明忍不住多看了两秒，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叫道：“忘了拍下来了！”他连忙掏出手机，亡羊补牢地拍了足足三十秒的小视频。 在纪未明把视频发出去的时候，对面的人开口道：“你要发给谁？” “我爸妈——”纪未明答，视频发送成功后，随口反问道：“不然能是谁？” 话题应该在这里就结束的，黎珩却接口道：“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 纪未明惊讶地看向黎珩，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黎珩个性内敛，且有明确的空间意识，他不会和纪未明聊自己的感情问题，也对纪未明的感情问题始终保持着倾听而不问不评价的态度。在这种两人独处的时刻，黎珩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向来能见招拆招的纪未明难得的语塞了。 不过几分钟，阳光的威力就显了出来，黎珩的脸向阴处偏了些，又道：“你们好像很久没有联系了。” “是、是啊……”纪未明难得有几分不自在，“我总不能一直犯贱下去吧。” 黎珩的视线偏转到纪未明的脸上，似在观察他的神情，问道：“你还喜欢他吗？” ——并不。 不仅不喜欢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虚耗的感情，且非常迅速地又在另一个深坑里把自己埋了起来。 但深坑本坑就坐在自己对面，还问着这样敏感的问题，纪未明想要否认的话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总觉得否认了就好像是在向黎珩献殷勤一样——即使黎珩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可不否认的话……不否认，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纪未明的沉默带着多种意味，让整个车厢的氛围都安静了下来。 纪未明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看向黎珩，发现黎珩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纪未明忍不住问出口。 也许黎珩是以朋友的身份对他还对凌以安抱有感情而怒其不争了，也许是黎珩觉得在山顶看日出更好一些？毕竟缆车里的空气还是没有山里的清新，也或许是黎珩还在刚才溜索的刺激里没反应过来…… 纪未明不断地给自己理由，但他不能忽视，自己的一颗心跳得失去了节奏，他总有种隐隐的预感，也许、也许黎珩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可……他已经自作多情了那么多年，他不想一时冲动地把自己隐秘的感情剖白，破坏了现在他和黎珩相处的氛围，他舍不得。 “……我有点难受。”黎珩道。 “啊？”纪未明心里那点纠结的小心思瞬间消解了，“哪里难受？”他看向缆车周边，他们坐的是观光缆车，比普通的缆车慢一倍的速度，此时才刚到行程的一半。纪未明不加思考地站起身，在轻微晃动中坐到了黎珩那一侧。 看到黎珩手捂着心口，纪未明呼吸都停了一瞬：“心口疼吗？你的家族有心脏病史吗？以前有没有过类似的症状？” 黎珩看了眼纪未明情急下握住他的手，又看向黎珩，摇了摇头，答：“不是心脏病。” 纪未明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明所以，皱眉道：“那是哪里难受？” 黎珩顿了顿，把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他们身处的车厢本就不算宽敞，此时临近坐着，更是十足的亲密，纪未明紧了紧手，才发现自己还握着黎珩的手背，他喉间颤了颤，终于道：“不喜欢了。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是么……”黎珩低声道：“那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什、什么？”纪未明仿佛能听到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他身体的温度迅速升温，让他的口舌干燥，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一下。 “我喜欢你。”黎珩  24 看向纪未明，近距离看，他的眼瞳还是黑得像墨，纪未明却第一次从中读出了流动的情意，而黎珩仍然低诉着：“如果你愿意，我想成为你的男朋友。” “咔嚓”一声，心底重建不久的屏障，在怦然间碎落一地。 “好、好啊。”纪未明脱口而出。 两人身体贴靠着，黎珩向他们还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一眼，纪未明像是被他的视线烫到了，猛地松开手后坐了一些。 “……我不是想占你便宜……”纪未明怕他误解，解释道，可说完又觉得自己很蠢。 果然，黎珩面上带了些不解，道：“我不介意。” 纪未明咬了咬舌，暗恼自己不会说话，口上却道：“……谢谢。” 缆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纪未明的手指空空地搭在膝盖上，犹豫着要不要再握回去。 不知道做了多久的思想斗争，他终于又挪了回去，重新握上黎珩的手。 黎珩的手掌自然地摊开，纪未明心领神会地与他十指相扣。 耳膜间全是激烈的心跳声在鼓噪，纪未明既怕被黎珩听到，又怕黎珩不了解他此时心情的激荡。 “我也喜欢你，黎珩。”纪未明听到自己这么说。 黎珩原本垂首看着他们相握的手，闻言看向他，眼神中带着细微的惊讶：“是么……”他轻声道。 “嗯……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你了……”纪未明不善于表露心迹，说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耳廓都臊得发痒。 “嗯。”黎珩简单地回应了，他唇角带上了一抹浅笑，纪未明的视线不自觉被他若有似无的梨涡吸引，下一秒，他的眼前一暗，唇上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 黎珩一触即退，纪未明的动作却快过了思考，他的手抚上黎珩的后颈，将刚刚撤回的距离重新拉近。 气息相投，紊乱了彼此的呼吸，纪未明不会什么技巧，一开始只是单纯地唇瓣相贴着，感受对方的柔软与温度，过了些时间，才微微离开了一些，而后又啄上去。 黎珩的睫毛轻颤，如同羽毛搔着纪未明躁动的心。 纪未明呼吸一滞，先一步退开了缠绵的轻吻。 黎珩面颊上浮着隐约的粉，他睁开眼，眼神有些迷离又茫然地看向他。 纪未明太阳穴一跳，急忙站起身，退到了与黎珩对角的座位，他看向车窗外，声音微哑道：“……我要冷静一下。” 黎珩看向了缆车另一边的风景，只见雏阳已高居云上，明亮的光芒照彻云霄，明蓝色的天空干净如洗。 等他们下了缆车，发现公司的其他人已经到了山顶了，方媛见到他们，笑着向他们小跑过来。 “哇，你们竟然能坐缆车上来，太幸运了吧！”方媛赞叹道。 黎珩自觉地站到纪未明身侧，纪未明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笑，才对方媛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差不多半小时前吧，正好赶上了日出。”方媛向一片空地上指道：“现在我们在那边休息。” 三人向方媛指的地方走去，方媛拍了拍纪未明的肩，好奇地问：“就你们赶上了隐藏环节吗？都是什么内容啊？” 纪未明简单说了下游戏内容，方媛听了立刻羡慕起来：“感觉你们俩玩的比我们的有意思诶！我们领头的人太聪明了，跟在后面的都没什么游戏体验……” 纪未明和方媛一路聊到了大家集合的地方，方媛没一会儿又去和自己的小姐妹聊天了，纪未明也终于可以和黎珩单独说话了。 “她是为了带我们过来吗？”黎珩道。 “是啊，”纪未明笑起来：“我的同事们人都很不错。” 山顶有一家小卖部，里面的东西大概比外面贵三倍，纪未明忍痛在里面买了四瓶矿泉水。 看着黎珩喝了水解渴，纪未明又掏出手机，开始拍起周围的景色来。 黎珩跟在他身后，问道：“还是发给你的父母吗？” “对啊。”纪未明笑道：“本来这周该去看他们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跟他们说是公司组织团建，可他们不信，要求我必须拍照片证实。” “喔。”黎珩应道，他对这种家庭相处模式并不熟悉。 “对了。”纪未明转过身看向黎珩，“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呢。”他离黎珩更近了一些，一手举起手机，一手揽上了黎珩的肩膀。 看着处于镜头中间的人，纪未明扬起了笑脸，而他身边的人也像是被他的笑触动了，露出笑容来。 黎珩笑起来左边的脸颊会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 ——好想亲一下。 纪未明手指一动，这个带着浅淡甜味的笑容就被永远记录在相片里。 没多犹豫，纪未明就在黎珩的眼皮底下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屏保，而后马后炮地问黎珩：“可以吗？” 黎珩愣了一下，低下头拿出手机：“也传给我一张吧。” 纪未明唇角带着压不住的笑，动作迅速地给黎珩传了张高清原图，然后凑在黎珩身边，看着他动作生疏地将两人的合照，替换了手机的原主题壁纸。 公司一行人在山顶上吃吃喝喝、拍照聊天一直磨到了十点，领头人才终于一声令下，让大家排着队坐缆车下山，欣赏完风景后一起去吃午饭。 这次不是纪未明和黎珩的双人座，两人相邻坐在缆车一边，另一边坐着陌生的游客情侣。 一边规规矩矩地坐着，一边则已经旁若无人的搂在一起，硬生生空出大半个位置来。 女生戴着遮阳帽，大半个脸窝在男生怀里，轻声道：“晒死了，回去脸得黑一圈。” 男生伸手在她面前遮挡着，一边轻声回应：“我帮你挡着。” 女生笑起来，亲了下男生的脸颊。 纪未明本来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假装自己听不到看不到对面的对话和动作，但挣扎了几秒，他还是掏出了手机，点开了黎珩的头像。 ——说起来，黎珩的头像是外八憨笑的样子，他是不是该换成黑炭的？ 房东：你那边晒吗？要不要坐过来点？ 身边人的手机震动了下，纪未明的余光里看到黎珩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消息后，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小梨：还好。 纪未明按捺下好奇，又打了几个字。 房东：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纪未明看到黎珩的手指顿了顿，而后操作了一番，才回了消息。 发来的是一张截图，聊天框里，是他们刚才的聊天信息，而黎珩给他的备注是：男朋友。 纪未明呼吸颤了颤，忍不住笑起来，他想了想，然后给黎珩改了个备注——好想吃甜梨啊。 到了中午，一行人吃的是山底的农家乐饭馆。 菜色和他们的其实差不太多，处于一般水平，但由于身边人的  25 身份变化，纪未明吃的时候心里还是多了点澎湃。 原本觉得做了可能有点过火的行为，也能理直气壮地做了。 比如茶水烫碗的时候，连同黎珩的一起烫了，比如吃到味道好的菜，能直接夹而不是口头推荐了，比如暗戳戳地移近了自己的椅子，形成人人从人人的氛围。 方媛还是坐在黎珩的另一边，见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口上却是调笑道：“明哥，你这哥哥做得也太称职了。” 纪未明笑着回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吃完饭，大家又乘车到了有名的江边，站在围栏前，放眼望去都是茫茫的一片。 领行人让大家自由活动一小时，然后在约定的时间集合，之后就是归程。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纪未明给自己和黎珩买了两顶帽子，而后便沿着围栏边看着风景便散步起来。 从上午开始，纪未明唇边的笑意就没下去过，现在也是一样，他一会儿看看鳞光闪闪的江面，一会儿看看广阔的承载着零散游人的广场，好像有多享受这一慢行。 黎珩戴上帽子后，脑袋就略微垂下了一些，和风徐来，吹拂着他散落在帽檐外的发丝。 纪未明看看周围，发现公司那伙人已经四散，没有像他们一样乖乖沿着江边走的，而其他的游客也大多享受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黎珩，而垂着头的黎珩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到了一起。 纪未明笑起来，他伸出手，放在两人的中间：“哥哥牵弟弟的手，应该不会太奇怪吧。” 黎珩伸手握住他的手，口上却道：“有点奇怪。” 但你没有拒绝。 纪未明笑着牵着他慢慢往前走。 除了黎珩刚住进他家的那几天，他们没什么交流外，随着他们逐渐熟识，纪未明就有意识到，黎珩可能会成为他很好的朋友。 后来也的确如此，他们的生活都没有那么多爱好和憧憬，而更偏于享受当下，也因此更能感受当下事物给他们带来的愉悦。 没有风花雪月，不会诗词歌赋，对把酒言欢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在这样一条沿江的长途中，他们偏偏能够这样安静而默契地一同走下去。 一起看着飞鸟从空中掠过，感受彼此掌心的温度。 “不知道外八会不会又偷吃黑炭的粮。”坐在回程的车上，纪未明一边看着手机里拍下的江景，一边道。 黎珩有些倦了，他的眼睛已经闭起来，回道：“偷吃就打它屁股。” 纪未明笑而不语，事实上，他能明显感受出来，黎珩很溺爱外八。 “你累了就睡一会儿吧。”纪未明也收起了手机。 “嗯。”黎珩低低应了一声。 大巴司机开得还算平稳，没一会儿纪未明也有点昏昏欲睡，偏偏这时候司机来了个急刹车。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黎珩差点撞上前面的靠背，于是干脆地把人拉了过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重新睡了起来。 虽然变成了男男朋友，但当然还是要自己睡自己的房间的。 晚上互道了晚安，纪未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想到，一向被他认为可有可无的公司福利最终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他竟然真的有这个荣幸得到自己心仪之人的喜欢，未免太过幸福了。 向来睡眠习惯良好的人怀着兴奋的心情辗转难眠到了后半夜，心中一直策划着第一次的约会什么时间安排，什么时候可以再一次亲吻，什么时候能正式对黎珩说一句，他真的很喜欢他。 可惜，等他沉沉睡了四个小时后，最终只得到了餐桌上的一张纸条。 “抱歉，公司有紧急任务，周三回。”——黎珩。 于是纪未明一整天的心情都失落了一些些。 直到他下班后习惯性地去菜市场买菜，才突然想到，其实他可以去给黎珩送饭，不是吗？ 心动不如行动，他立刻给黎珩发了他能不能去给黎珩送饭的短信，然后买了一堆黎珩喜欢吃的食材。 黎珩大概真得很忙，等纪未明到家了才发来回信，表示只要他不觉得麻烦，当然可以来。 纪未明不自禁地有点激动，毕竟黎珩早就见过自己的同事了，但他还没见过那位对黎珩有知遇之恩的老板呢。 等纪未明带着饭盒到了黎珩发给他的定位地址，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他停好车，乘电梯到了七楼。 电梯门打开，黎珩正等在公司门口，见到他后快走了两步过来。 纪未明皱眉道：“我是不是来太晚了？反而耽误你正常吃饭。” 黎珩摇头道：“我们一般会更晚吃。” 纪未明肩膀撞了他一下：“胃是个好东西，希望你珍惜它。” 黎珩带着纪未明到了他们公司的小食堂，大家一般都是带着自己的便当到食堂吃。 已经有不少人在食堂里了，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 饭盒打开，饭菜都是热气腾腾的，黎珩浅浅笑了一下，望着纪未明道：“谢谢，麻烦你了。” 纪未明当然知道这不是黎珩和他见外的意思，毕竟真和他见外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让他跑一趟给他送饭，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太希望自己做的事，在恋人的定义中，是一件会让他觉得“麻烦”的事。 但纪未明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而是道：“尝尝看和家里当场做的味道一样吗？一样的话你以后加班我都给你带，免得你的胃又遭罪。” 黎珩夹了一口肉沫茄子，又吃了一口饭，道：“很好吃。”他吃了两口，抬头道：“你吃了吗？” 纪未明还真为了能送上更新鲜的饭菜，在家里只是凑合着吃了几口，完全没到充饥的程度。 他言语一顿，黎珩就明白了，便将半盒饭和半盒菜互换了位置，正好配套的餐具有一副筷子和一个调羹，黎珩自己拿了调羹，把筷子递给纪未明。 “一起吃吧。”黎珩道。 纪未明理智上明白，黎珩还不知道要工作到几点，吃得少了晚上容易饿，可纪未明偏偏有点该死的浪漫情怀，对于在食堂的人群背景下，和恋人共食一餐饭的诱惑有些难以抵抗。 他接过筷子，黎珩便重新低下头开始吃饭，纪未明将茄子送进嘴里，觉得这可以是他关于爱情的real moment的分支之一。 纪未明一直给黎珩送了三天的晚饭。 期间他看到了黎珩的同事们，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大多是大学毕业刚几年的样子，在食堂看他们还来打了声招呼。 不过没看到黎珩的老板，据说是他们员工忙，老板更忙，为了拉新项目，出差去了。 周四的时候，两人终于能在家里吃顿饭了。 最初想浪漫一番的心思，随着三天的缓冲  26 期，纪未明也冷静下来，所以他们就是像之前一样吃了饭，然后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纪未明调着电视频道，黎珩半躺在沙发上，眼睛半阖着。 纪未明关心道：“是不是累了？早点洗个澡去休息吧。” 黎珩坐起来，摇了摇头：“不累，想坐一会儿。” 纪未明看了他几眼，确认他不是在勉强，才放下心，重新面对电视：“有什么想看的吗？新上了部喜剧电影，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可以啊。”黎珩的声音带了些许懒散，他又靠回了沙发。 纪未明便点播了那部电影，放下了遥控器。 只是电影刚播放了十分钟，时刻关注着身边动静的纪未明还是笑了，因为黎珩已经完全合上眼，应该是浅睡了。 纪未明动作放轻地站起来，悄悄走回了卧室，抱出一条薄毯。 途径外八小窝的时候，外八自发地跟上了纪未明的步伐，纪未明伸腿赶了赶，但外八以为他在和它玩儿，没一会儿又凑过来。 正趴着小憩的黑炭也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地跟到了纪未明后脚跟，纪未明随意往下一瞥，被它吓了一跳——黑炭真是越来越黑了。 轻轻把毛毯披到黎珩身上，又把电视调小了音量，怕两个调皮鬼动静太大把黎珩吵醒了，纪未明以身侍宠。 拿上一猫一狗的玩具，带着它们到另一个房间关上门玩。 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个小的还不尽兴，纪未明已经无聊地摊在床上了，结果黑炭仗着自己身轻窝上了纪未明的胸口。 正想把造反的赶下去，被随意放在床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纪未明撸了把黑炭的后颈，撑起身，把手机捞过来看。 原来是兰女士—— 纪未明接听了电话：“喂，妈。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兰芳女士向来温婉，闻言责道：“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我刚逗猫呢。”纪未明看了眼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的外八，问道：“怎么了，什么事啊？” “问你明天晚上几点能到，我们晚点做饭。” 纪未明想了想，道：“我周六再来吧。” “嗯？”电话里的声音顿时带上了点怪腔调：“以前不都是周五来吗？终于有情况了？” 纪未明真是服了他妈的敏锐，口上却道：“您想多了，我就是懒。” 兰芳叹了口气，笑道：“那周六几点来？要不要给你做午饭？” “行啊，想吃爸做的糖醋排骨，馋了。”纪未明道。 对面的人笑起来：“好，我跟你爸说，让他给你做。” “嗯，那就这样。你们早点睡。” 纪未明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会儿，才把手机放下了。 他是个喜欢稳妥的人，若非十拿九稳，他还不想打破二老平静的生活。 走出房间，纪未明往沙发那儿看，发现沙发上的脑袋已经不见了，他走过去，才看到黎珩已经自己躺倒了。 纪未明在叫醒黎珩还是任他在沙发上睡一夜之间挣扎，但没多久他又想到了许多雷同的电影情节，主角之一向来是把另一位主角公主抱回卧室的。 嗯……十分烂俗的一个情节，但也的确是不错的处理方式。 于是纪未明弯下身，试探着叫了黎珩两声，见他确实睡熟了，便托着他的后颈和膝弯，把他带回他自己的卧室。 黎珩一直看上去很瘦，但真正抱起来，纪未明才发现他竟然这么轻。 这次回去可以和爸再精进下厨艺，纪未明想。 第二天早上，两人吃早饭的时候，纪未明和黎珩说了下，自己周末要回家看父母的事。 黎珩没什么异议。 纪未明补充道：“因为和我爸妈在一个城市，我一般一个月会回家一次。” “这次周六去，周日回来。” 黎珩喝了口粥，点了点头。 “我会早点回来的，你这两天要好好吃饭。”纪未明想起黎珩对吃饭这事总爱阳奉阴违，又道：“我今天回来把食材都处理好放在冰箱。” 黎珩眉眼微弯：“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黑炭、外八。” “好吧。”纪未明勉强放下心。 到了周六，站在玄关前，外八蹲坐在地上摇尾巴，黎珩抱着黑炭对他挥手，纪未明莫名其妙地有点舍不得。 明明只是离开不到两天……纪未明觉得自己有病。 “我走了，明天见。”纪未明看着黎珩道。 “明天见。”黎珩挥了挥黑炭的猫爪。 纪未明迈开了半步，结果又转了回来：“……想亲你一下。” 黎珩另一只手转过黑炭的小脑袋，却是向前走了半步：“亲啊。”说完半垂下眼。 纪未明心里挣扎了几番，最终在黎珩的唇角啄了下，然后匆匆转身离开，在门快关上的时候，漏出一句“我很快回来”。 黎珩看着已经被关上的门，笑了一下。 没有了纪未明，房子里几乎少了80%的声音。 黎珩拿了本书看了起来，一看就是一个上午。 中午给黑炭和外八都喂了粮，黎珩想起纪未明孜孜不倦的叮嘱，于是去了厨房。 在纪未明的教导下，黎珩大部分简单的家常菜都能基本做出来，纪未明给他留的也不是什么需要多加处理的食材。 黎珩看了一圈，最终还是拿出了一个西红柿和一个鸡蛋，无论尝过多少美味，番茄炒鸡蛋还是他最爱的一道菜。 而在他烫好西红柿，正准备剥皮的时候，门铃响了。 黎珩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打开门，发现来人是凌以安。 凌以安比黎珩要稍矮一些，此时凌以安垂着眼，面色不算太好。 “未明——”凌以安抬起眼，眼底还有些薄红，他的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但看到面前的人，凌以安皱起的眉抬高，变成了惊讶，问道：“你是？” 第25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 凌以安问出了问题，但很快就自己想到了答案。 “你是未明的房客吗？”凌以安看着眼前的男生。 黎珩顿了一下，只道：“他不在。” 凌以安又问：“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 “可能明天。”黎珩答。 凌以安垂首，再抬起头时，眼中又有了泛红的痕迹。 他欲言又止，半晌，低声道：“是不是未明不愿意见我，才让你这么说？” 黎珩对着他的眼睛望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他真的不在。有急事的话，你打他电话吧。” 闻言，凌以安苦笑了一下：“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他不让我联系他。”  27 黎珩握着门把，淡声道：“抱歉，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看出黎珩已经想要关门了，凌以安先一步抵住了门框，却是提出了另外的问题。 “未明有和我说过他把客房出租的事，你们签的是一年的约是吗？” 黎珩望向他，缓缓皱起眉：“你想说什么？” “抱歉，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唐突。”凌以安眼睛湿润地看着黎珩：“我愿意原价赔偿你剩余的房租费，你可以转租给我吗？” 黎珩立时想要拒绝，可沉默过后，却是道：“……这需要房主的同意。” 凌以安扬起一个笑，带着些微妙的含义：“我和未明是……很好的朋友。他不会拒绝我的。” 黎珩手指摩挲着门把手，道：“那你们商量好，再让他来和我说。” 不顾凌以安的脸色，黎珩又道：“今天他确实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话音刚落，门就被迅速关上了。 凌以安错愕地看着面前的门，虽然男生的言语挑不出错，但他仍然觉察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冷淡和不耐。 ……也许是纪未明在他面前说过自己的坏话，凌以安忍不住这么想。 他退后了几步，拿出手机，通讯栏里什么消息都没有——于臻仍然没有联系他。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凌以安做了个深呼吸，压下从心底泛起的委屈和思念。 他转身迈开步子，决定过两天再来。 纪未明刚把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解下安全带，边接听电话，边打开车门。 “已经在车库了，马上上来。”纪未明对着电话那边道。 兰芳女士表示让他快点，饭菜都做好了，今天特意给他熬了山药排骨汤。 纪未明连声答应着，步伐的节奏却没什么变化，等挂了电话，反而还走得更慢了些，手指按到另一个联系人的号码上。 那边没一会儿就接了，听到对方的声音，纪未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我马上要到家了，已经停好车，准备走上去。”一改刚才的敷衍态度，纪未明和黎珩随意说着：“现在快八点了，你晚上吃的什么？” 黎珩干净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番茄炒蛋。” “猜到了。”纪未明早就发现黎珩对番茄和蛋的情有独钟了，打趣道：“还好我走前买了八个番茄和一盒新鸡蛋。” 纪未明父母家住在六楼，他特意没乘电梯，走的楼梯，但感觉还没和黎珩聊几句，人就站在家门口了，只能不舍地挂了电话。 因为纪未明回家的频率不算低，所以他爸妈见了他也没太大的神色变化，餐桌上也只是闲聊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了解各自生活中新的动态。 到了后半程，兰芳女士终于回归了老生常谈，看着纪未明问道：“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喜欢的？” 纪未明眨了眨眼，安静地喝排骨汤。 纪林丰推了推老花眼镜，也看向纪未明：“前两天我们和你大伯一起吃饭，他小儿子刚上初中，因为早恋被学校叫家长了。你呢，马上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谈过，丢不丢人。” “爸。”纪未明接茬道：“我离三十还差三年呢。” 纪林丰没搭理他，接着道：“我看我们单位那些小年轻找对象，都是找一个成一个，你和他们年龄差不了多少，你怎么就找不到？” 纪未明张口想反驳两句，纪林丰还在自顾自地说：“我跟你说，感情都是要培养出来的，你先随便找一个处着……” “行了行了，越说越荒唐。”兰芳打断丈夫的话，“谈对象肯定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怎么能‘随便’——” 眼看着老两口又要对自己的感情态度作指导，纪未明连忙一人碗里夹了两筷子菜，拦着道：“先吃饭，菜都要凉了。” 兰芳停住口开始吃碗里的菜，纪林丰仍不甘休，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这类的不好找对象。之前你李阿姨还和我们说起过，她们单位里的一个小伙子也是，下次再见到她，我帮你问问。” 没想到会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听到这番话，纪未明哭笑不得。 纪未明大学就出柜了，两位家长劝过打过哭过闹过，最终还是接受了，这已经足够让纪未明感动，但他没想到，因为自己恋情方面迟迟没消息，二老甚至已经到了愿意主动给自己儿子介绍男性伴侣这一步。 纪未明觉得整个身体都充溢着柔软的暖意，同时，他想起了那个前一会儿还有过联络的人。 心里痒痒的，纪未明的嘴巴张了又合，又咽下了几勺排骨汤后，突然发声道：“其实……”却又戛然而止。 简单的两个字就把二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兰芳问道：“其实什么？”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一个处事显得淡漠，但内心很柔软的人。 纪未明一时冲动就漏了底，兰芳和纪林丰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 纪未明一直是个万事求稳的人，从小在学校里参加什么比赛，都是最后拿到了奖才会告诉他们，他们对此既觉得欣慰，也觉得有些遗憾——作为家长他们没能在孩子成长中发挥该有的作用。 但既然现在纪未明说出了这件事，说明他和对方一定是有着非常积极的发展。 “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多大了？做的什么工作？” “长什么模样？有照片吗？” “什么时候能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兰芳和纪林丰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连发问，纪未明无奈糊弄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兰芳一把按住纪未明舀汤的手，不可思议道：“人家看不上你？不可能啊，我儿子这么帅。” “妈，”纪未明笑道：“感情的事么，不好说。” 第26章 别在垃圾桶里捡作者 ============================== A1 黎珩租的地方太破要拆迁，房东向他道歉，让他重新找房子。 黎珩找了个离公园近的，方便遛狗，内里装修不错，设备齐全，但是要和房东合租。 黎珩在网上和对方聊了几句，对方急着出租，态度良好，黎珩便交了钱，第二天收拾好东西搬了家 他没什么行李，不过几件衣服、一些个人用品和一台电脑（还有书），连行李箱都没有。 新的房东待人温和有礼，家里有一只猫。 对方向他介绍了下家里的环境，陪他整理了行李。 聊了几句宠物后，两人相对无言，便各回了房间。 A2 搬进新家的第三天，黎珩晚归，房东纪未明正在客厅看电视 打了个招呼，黎珩准备去遛狗。 临出门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纪未明多问了一句  28 ：“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黎珩摇了摇头。 遛了半个多小时，黎珩回来后脸色更差了，给狗倒了粮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黎珩被敲门声吵醒。 门外是纪未明，问他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早饭，他煮了粥。 黎珩没出声，也没开门。 纪未明笑了笑，没再多事。吃到一半的时候，黎珩出了房门。他已经洗漱过，穿着日复一日的白色体恤和黑色长裤，脚踩着街边到处卖的廉价拖鞋。 纪未明起身给他盛了碗粥，他接过道谢。 纪未明不知道黎珩的职业、年龄。黎珩看着很年轻，他猜想黎珩可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不经常出门也许是还没找到工作。看他衣服都是洗旧的，鞋子表面都磨毛了却还没换，虽然只是房主和房客的关系，但纪未明下意识就想多照顾他一点。 之后纪未明做饭的时候会想着叫一声黎珩，黎珩也会应声出来。 月末的时候黎珩又给纪未明转了一千块，说是伙食费。 纪未明不肯接，只说不过是多做一点，平常自己吃不完也只能浪费。 黎珩收回了钱，第二天就买回了几袋性价比极低的猫粮。 纪未明忍俊不禁。 A3 黎珩搬进新家第一个周末的下午，纪未明靠在沙发上看电影，猫瘫在他大腿上躺平任撸。 黎珩经过，脚步停留了一会儿。 纪未明发现了，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黎珩同意 看的是轻喜剧，好几次纪未明都被剧情逗笑，坐在身边的人却只是拿着杯子在喝水。 纪未明忍不住问：“是不是觉得无聊？” 黎珩答：“不是，挺有意思。” “你都没有笑。”纪未明补充。 黎珩微皱眉，“音乐很好听。” 相处了几天，纪未明已经习惯了黎珩的寡言少语，笑了笑后便没再多话。 看电影对于纪未明来说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原本这只是一个人的娱乐活动，现在多了一个飞行嘉宾。 相同的场景，对于纪未明的邀请，有时候黎珩会在他身边坐下一起看，有时候会摇摇头拒绝然后回房间。 A4 黎珩搬进新家的第三周，两人吃饭的时候，纪未明问：“我们公司团建，你要不要来？地点在碧海沙滩，两天一夜。” 黎珩没有迟疑地拒绝了。 纪未明又道：“本来是和一个朋友约好的，钱也出了两份，但他突然有事不能来，名额就空出来了。不考虑考虑？” 黎珩依然拒绝，“我的狗每天都要遛，离不开我。” 纪未明道：“它可以和我的猫一起寄养在我一个朋友那里，他是开宠物店的，不会委屈了它们。” 黎珩仍然皱着眉。 纪未明笑道，“不要紧，是我唐突了，我只是看你总闷在家里，想带你出去玩玩，你不想就算了吧，不用为难。” 良久，黎珩抿了抿唇，道：“谢谢……那就麻烦你那位朋友了。” 纪未明有些惊讶，笑道，不麻烦。 黎珩点了点头，擦了擦唇角，我先回房间了 看着关着的门，纪未明觉得黎珩有点像他的猫，刚来的时候不亲近人，躲在房间的角落，但相处久了，也会在脚边躺下，露出柔软的肚皮（让人摸摸头） A5 公司大巴上，同事对于黎珩的相貌都很惊艳，哇，这是你弟弟吗？长得真俊啊。 嗯，我表弟（邻居），带他出来玩玩。 哈哈哈，表弟有没有女朋友啊，姐姐帮你介绍一个？ 纪未明下意识就说没有，但也不确定，转头问黎珩，你有女朋友吗？ 黎珩看了他一眼，说没有。 女同事来劲了说要帮着介绍，纪未明推开说人还小呢。 女同事问多小啊？工作了吧？工作了就不小了啊。 纪未明又看向黎珩，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黎珩的事，黎珩说工作了，目前事业为重，还不想谈恋爱。 女同事表示可惜。 等人走了，纪未明问黎珩，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多大，是什么工作呢。 黎珩说20，在一个工作室，写点代码。 纪未明很惊讶，他一直以为黎珩只是脸看着小，因为他的性格不像是年轻人，但没想到对方才二十，又问了具体的生日年月——小他整整六岁。 “真没想到……”又想到什么“那你这么年轻就工作？不是该在读大学？难道是什么天才程序员？” 黎珩依然面无表情，“我没有读大学。” 纪未明噎住，顿时想到很多杂志里的苦情故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几秒，才又笑起来。“我烧烤的技术不错，你想吃什么，我到时候烤给你吃。” “都可以” 玩得还挺开心的，后面纪未明还带着黎珩拍了张照，黎珩装着笑了笑，纪未明手按了快门，看着屏幕上的笑容却愣了神，黎珩笑起来很好看，看着成品，他哂笑，看我照的，跟个傻子似的。但照片却被保存起来（友情。 A6 晚上篝火晚会，一群人围着火堆玩游戏，罚喝酒唱歌跳舞真心话大冒险 玩骰子，每人一颗，和报点数人一样的罚酒，然后报点数人指定一人玩真心话大冒险二选一，不能用罚酒代替 纪未明被罚了几轮酒，黎珩没输过， 接连四个人被要求唱青藏高原，裸着上身在海边青蛙跳五十个，抱着女朋友深蹲，还有一个人选了真心话，问在座的同事里谁是她最讨厌的人，这人说了他们老板的名字，老板不仅没生气还朗笑了几声，众人被强行灌了一口狗粮。 第五轮的时候纪未明又中招了，还被进一步选中，那人说：“老纪，现在，给你联系人第一位打电话，说‘我喜欢你好~久了，和我在一起吧！’”那人语气十分夸张怪异，“一定要这种语气！快，打！” 众人起哄，纪未明有些迟疑，但还是笑着拨了电话。 大概半分钟，那边才接了电话，纪未明笑了起来，“我喜欢你好久了，和我在一起吧。”非常诚恳。 然后众人眼见着他的笑慢慢沉稳下来，挂在唇角，还是很好看，但没什么活气。 “嗯，早点睡，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本来只是想玩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纪未明耸了耸肩，“人家不愿意。” 然后活跃起来，“这得是什么样的美人啊？连我们的头牌都搞不定？”有人感叹。 接着继续玩，纪未明也依然笑着。 黎珩望了他一眼。 A7 团建三日结束，回到家，看到了门口的凌以安。 纪未明很惊喜，问他怎么来了。 凌以安有些憔悴，笑，来看看你。 黎珩  29 带着京巴去遛，家里只剩下纪未明和凌以安。 凌以安有些疑惑黎珩的身份，纪未明笑道，是客房的租客。 凌低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也不需要…… 纪未明：阿姨的身体要紧。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凌：……还需要观察。我真的，非常谢谢你，我欠你太多了 纪：你憔悴了很多，很累吗？我去帮你吧？ 凌为难：对不起，我现在只想我妈快点康复，不想我自己的事让她劳心…… 纪笑：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想帮个忙而已。既然你觉得不妥，那我就不去了。 凌：对不起…… 纪：没关系。 A8 纪未明养的是暹罗，这天黎珩日常遛狗，纪未明找出遛猫绳，和黎珩一起遛 聊起黎珩怎么想到养京巴，很少见年轻人养 黎珩说是街上捡的，瘦得皮包骨，某天下班路上跟了他两条街，看着很可怜，于是抱去了医院，检查没病，就放家里养了 现在京巴白白胖胖的，纪未明赞叹他养的好，不会向陌生人乱叫，亲人又听话 黎珩说根据教程教过，据说京巴智商不高，但它很聪明，一学就会 纪：它叫什么名字？ 黎：它一招手就会过来，没有名字。 纪：有点可怜。 黎：你的猫叫什么？ 纪：刚开始养的时候叫‘莫黑炭’，现在叫‘既黑炭’ 讲完冷笑话，看黎珩面无表情，纪未明十分没有成就感。 纪掏出手机：给你看看它刚来的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纪黑炭还只有中心区是黑色，现在大半张脸都成了黑色。 第一次知道暹罗特性的黎：神奇。 纪：真的不给它起个名字吗 黎看着京巴的步伐：那就叫‘外八’吧 纪觉得黎比自己会讲笑话 A9 一个月的时间 一起吃饭 有时一起看电影 有时一起遛猫狗 纪未明逐渐了解了他的租客 没有上大学，目前在一家信息科技事务所（待定）任职，平日里会远程工作，遇到大问题时会一天甚至接连几天不归，回来时脸色总是异常苍白，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恢复 有一条最近才有了名字的狗，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除了老板以外的人 应该有不少的存款，但生活极度简约，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还没有给狗的多 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是冷漠，但相处起来却十分温和。 不得不说，黎珩是纪未明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让他感到好奇，相处起来又奇异的舒适的人。 A10 某天，纪未明回来把自己关进了房子里 黎珩去遛狗，回来后，纪未明的房门依然紧闭着 半夜，黎珩房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的光，他刚运行代码，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他起身，轻轻打开了门 纪未明正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没有声音，放着无声电影 黎珩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皱了皱眉，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纪未明看向他，道歉，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黎摇头，我还没睡 纪笑：这么晚还不睡，真辛苦 黎皱眉：你怎么了？ 纪：好想喝酒啊 黎：小区门口有24小时连锁店 纪起身：我去买！ 黎：一起去吧 纪笑。 两人各拿着一提酒回家。 纪一连灌了几口。 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他说他的母亲病了，我很担心。我帮不上什么忙，恰好我一个同学在他说的那家医院，我想着朋友能替我多照顾一些，但后来朋友告诉我，那里没有我说的人。” “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去找他，却看到——” 纪又喝了一口酒。 “我一直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我们是大学同学，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和他的男朋友在一起了。” “他们吵吵合合，但其实感情很好，我没想过介入，只是一边劝自己死心，一边忍不住去留意。” “直到大学毕业，他的男朋友出国了，他很难过，我才有勇气接近他。”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几年了？六年？”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在尝试接受我……”苦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是他一直在等他。” 纪未明垂头揉了下眼睛。 “其实，我未必不知道他不喜欢我，是我犯贱，甘愿当他的退路……实在太久了，我也不知道除了继续，还能做什么。” 黎珩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样是安慰，只能打开了一罐酒，有些生疏地撞了下纪未明手里的酒罐，仰头喝了一口。 并不是多么好喝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 纪未明轻声道谢，喝完了易拉罐里余下的酒。 A11 纪未明这几天明显的情绪低落，但还要做饭给他吃，黎珩有些过意不去，表示如果他不想做就不要做了。 纪未明摇头，说如果不做些事，他就又要想些别的了。 黎珩抿唇，而后撸起袖子，可以教我吗？ 纪未明便教他。 茄子竖着切半，剩下的都用手撕成长且窄的段，再切葱姜和肉丝。 先倒油，再入肉丝，煸炒变色后加入葱姜，香味渐出时，加入酱料，待肉丝入味，最后倒入准备好的茄段。 稍稍煸炒一会儿，茄段变软后，加入适量开水，盖上锅盖，让它焖煮。 黎珩略显忙乱地按照纪未明的口令动作，脸上的表情却又十足的认真，像是在准备重要宴席的料理。 纪未明不自觉地笑起来。 手撕茄子出锅，黎珩尝了尝味道，不禁感到惊讶。 他曾经照着网上的食谱试过自己做菜，但效果实在不理想，便作罢了，但没想到原来在有旁人指导下还是可以做出不错的味道。 纪未明也尝了一口，点了点头，点评道：“味道很好，就是我准备的酱料有点咸，配饭正好。” A12 公司有事，黎珩被叫去了公司，还要求穿正装 纪未明第一次看到黎珩穿西装，很惊艳，夸他没想到这么适合穿西装，然后取掉了他太过闪眼的领带夹，回屋取了自己的一个深蓝色的尾部带钻领带夹给他戴上，这样更好。 黎珩摸了摸，回来还你。 纪：不用，我用这个太沉了不合适，你用着正好。当然，你愿意帮外八和黑炭多买点粮我也不介意。 黎：外八？……噢，好。谢谢。 纪：不客气。 去了，中午饭局，作为技术人员去谈合作。 对方是新成立的公司，领头人海外归来，学历和技术都有过  30 人之处。身边的女人妆容得体，外貌和谈吐都十分出色，有几分眼熟。 老板本身便对他十分满意，这顿饭不过是为了提前互相介绍。 饭局结束后，双方握手，互相告辞。 老板和其他人回了公司，黎珩回家。 路上经过一个小巷，黎珩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 有些惊讶于这两个声音会同时出现在这里，黎珩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你说要我等七年，我等了，可现在呢？难道我等的就是你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吗？”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努力怎么给你想要的一切？听话，乖乖在家等我。” “可她那么好，漂亮、身材好，还有个有钱的老爸，你爱上她了怎么办……我怕……” “傻瓜，如果没有你给我的四十万，我怎么能有现在的公司？我永远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 “于臻，别不要我……” “我发誓，我永远都要你。” 声音渐消，其他特殊意味的声音开始传出来，黎珩悄悄离开了。 A13 黎外八是一只非常有个性的狗，狗粮吃一半留一半，不重新满上就不继续吃，水只要倒上就会喝完，还会舔得干干净净 纪未明很惊讶，也好奇，问为什么 黎答，大概是饿怕了，如果吃完粮就会不安心吧 纪未明摸了摸外八的脑袋，外八不认生的回蹭 纪夸，他真乖 黎答，因为你给他倒过粮，只要给过它吃的，它都会记得。 纪问，你怎么知道 黎，有一次我遛它的时候，它带我去了一条我不熟悉的街，那里有一个老人，老人还记得他，说它之前瘦得皮包骨，他看着可怜有时候会给它点剩饭剩菜吃，后来不来了，原来是遇到好心人被收养了。 纪忍不住又摸了摸外八的大脑袋。 黑炭在一个月的时候就到了纪未明的家，从小矜贵着长大，养了一副刁蛮的性子，挑剔的胃口。 但这只猫对外八倒是十分友好，精力充沛时绕着外八跑，跑累了就躺倒在外八的肚皮上，尾巴一翘一翘。 黎珩看着近乎全黑的小脑袋，伸出手指摸了摸。 黑炭闭着眼睛，没有排斥，也没什么回应。 A14 凌以安再度来找纪未明，依然以母亲为借口，说还需要十万。 两人在咖啡厅，纪未明苦笑，把话挑明。 “凌以安，可不可以不要当我是傻子？” “在来的路上，我还在欺骗自己，你对我至少存有一份情谊。可直到现在……算了，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抱歉，这次，以及以后，我没办法帮你了，之前借你的钱，已经是我能提供的最大善意。” 凌以安错愕，眼睛红了，道歉。 纪未明没有说话，离开了。 走出咖啡厅，纪未明沉沉地吁了口气 过去的，不论是沉默的三年，还是追逐的六年，都被隔绝在门后。 阳光正好，微风和畅，过往挥之不去的阴霾奇迹般地消失无踪。 原来彻底的道别才是对过去的执迷不悟最好的交代。 A15 之前的纪未明又回来了，黎珩隐约地察觉了这一点。 合租的生活依然在继续。 未来更多的精彩，已经在等待。 1. 纪未明发现黎珩对猫狗很上心，但对自己的吃饭频率太不上心，有时候甚至一天一顿。 于是教黎珩做蛋炒饭。 结果盐粒都没化，吃得呲牙咧嘴，黎珩也尝了一口，那块没什么味道，所以说还好。 “不可能，真的很咸。”黎珩又吃了一块，还是淡的。 纪未明又吃了一块，喝了大半杯水。 黎珩又夹了一块，顿了一秒，然后递到纪未明嘴边，“你尝尝。” 纪未明望着，心里有点微妙的感觉。 就像一颗被掩埋的种子，一直在无声无息地生长，直到一个契机下，他的挣动破开了少许头顶的土壤，这一动静十分细微，很少人能够发现。 食物的香气飘在鼻间，纪未明将筷子上的东西吃进嘴里，咸苦的味道瞬间弥漫到味蕾，纪未明皱起眉，忙又灌了一杯水。之前若有似无的东西瞬间消失干净。 “咸到发苦。” 2. 发现黎珩书架上都是关于编程的书，书桌上也是几本摊开倒扣的，“你还在学？” “嗯，想多学点。” 家里蔬菜多，肉少，纪未明喜欢喝牛奶，冰箱会放一两瓶，纪未明笑黎珩，知道为什么我比你高半个头吗，就因为我爱喝牛奶。 还有就是狗粮。其他东西很少，娱乐的东西几乎没有。 纪未明感慨“一般人不管看不看书，书架上起码会放几本世界名著。” “看过，我看不懂。” “看不懂？” “嗯，很难理解书中主角的感情。” “这是我听过最清新脱俗的理由。” 心下却认真思考，黎珩在情感上的确和常人有很大的不同。想着，他望着四周，发现没有照片。 “对了，有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吧。” “没有。” “嗯？是在你爸妈那儿？对了，你是本地人吗？你爸妈住哪儿？” “不知道，他们很早就离婚了，之后没什么联系。” “……？？？”纪未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原来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黎珩就是个被迫自立的小孩儿。 纪未明顿了顿，问“你之前说你没上大学……” “高中自学了编程，在网上做了些小程序，被现在的老板看中，就直接工作了。” 看着黎珩云淡风轻的样子，纪未明觉得有些心疼。 3. 相视时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在意相处时的细节，肢体的碰触，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干净的指甲，白皙的手背，指尖的薄茧，嘴唇上没刮干净的胡子，鬓角上有颗小痣，宽大体恤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锁骨， “你的洗衣液是什么？”纪未明突然问，黎珩疑惑，但还是说了个牌子，说是紫色瓶的，随便拿的，没注意过是什么味道。纪未明后来逛商场的时候就留神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瓶紫色薰衣草味的。 付了钱才开始后悔，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最后纪未明以超市促销的理由把洗衣液转给了黎珩。 4. 某天见面，黎珩脖间有个红痕，看着很像吻痕，纪未明心情不太好，口吻也很冷淡，黎珩不知道他怎么了，后来吃饭的时候见他忍不住挠了挠，纪未明才反应过来。 “最近天热了。” “……嗯。” “看你脖子那里，被虫子咬了？” “嗯，应该是蚊子。” “那，等会儿去买点驱蚊液吧。 31 ” “好。” ——回到房间，思考，我今天怎么了，莫名其妙生气…… 5. 纪未明本来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但某次情色旖旎的梦境后，他彻底屈服了。 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地走出来。 明明那条漫漫长路他走了近十年，在他的生命里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篇幅。 然而，他以为会刻骨铭心的感情，竟然就这么奇迹般地消散了。 所有的不甘、委屈、求而不得，就在他的不知不觉中化成齑粉，微风吹过，没留下丝毫痕迹。 现在回首，纪未明突然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大型的自我感动，主角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他在自导自演，然后在自己营造的悲伤氛围中自艾自怜。 阳光照遍内心里每一个潮湿的角落，它有些遥远，却也因此更显温和，舒缓惬意，像极了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 6. 情人节。 “在忙吗？” “不。” “同事和她男朋友票买多了，给了我两张，今晚八点的《巴塞罗那》，有兴趣看吗？” “我们？” “怎么？或者你有没有妹妹什么的，我请他去看（笑）” “没有。” “来吗？我来接你。” “可以” “ok” 一起看电影，买票还送了可乐爆米花，纪未明拿两瓶可乐，黎珩拿着大桶的爆米花。 “感觉有点奇怪…” “我以为你不会是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黎珩沉思。 当晚，某私密博客，久违的多了条更新。 因为可能已经有了那样的情感，所以才会觉得奇怪吧。 粉丝：原来你不是机器人，第一次看你发有关生活的文字。 7. 纪未明不会追人，而且他甚至不知道黎珩的性向…… 黎珩的日常非常简单，没工作的时候起床、喂狗、吃早/午/晚饭、遛狗、睡觉，有工作的时候则除了喂狗遛狗照常，其他一切为工作让步。 某天黎珩又是一夜未归，白着脸回来。 纪未明决定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 黎珩整个人薄得像纸片人，再加上经常昼夜颠倒，对身体的折损很大。 于是日常健身的纪未明拉上了黎珩，开始当其专属私教。 一开始纪未明只是让他跑跑步，加上一点点力量训练，但这已经是黎珩的极限了。 第一次回到家直接摔倒在床上，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纪未明哭笑不得，第一次看到黎珩耍赖的样子。 黎珩的房间和他人一样干净，也没什么东西，墙上挂着的还是最初纪未明挂着的画。 之后黎珩入住三个月，纪未明把当初他们的合影打出来，放进相框里，送给了黎珩。 并强烈要求再合影一张，等六个月的时候再打印出来。 8. 下雨，纪未明送伞，结果黎珩直接买了把伞 一起回家，公交站人太多 纪未明说，我没来过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店吗，吃了再回去吧 黎珩想了想，好像有家牛排店还不错 于是一起吃牛排，纪未明点了黑椒的，黎珩点了菠萝牛排 纪未明，你喜欢吃菠萝？ 黎珩，我喜欢吃甜的 纪未明有点意外 之后他开始关注有什么甜口的菜，变着花样给黎珩做 黎珩忍不住感叹，你做菜真好吃 9. 公司又团建了，这次是爬山。 黎珩一起。 女同事再次夸黎珩，说不止清秀，已经是俊秀了。 纪未明背地里拉着黎珩上看下看，口上埋怨，下次不参加这种活动了，没意思。 手机没有信号，依然是玩游戏，又到了纪未明，让他挑在场的一位告白，必须特别真诚才算数，另一位必须答应。 他向黎珩告白，认真又带点搞笑。 众人起哄，黎珩答应了。 回到帐篷，两人各自一个睡袋。 入睡前，纪未明突然和之前游戏一样，又告白了一次 黎珩没有犹豫就答应 我是认真的。在我心里，你一直很特别，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生命中那个特别的人。 黎珩说，好啊。 纪未明强调，我不是在开玩笑。 黎珩，我知道。 纪未明还是不敢信。 他半撑起身，慢慢靠近黎珩。 帐篷里几乎没有亮光，他看着呼吸找到黎珩的位置。 最后贴上黎珩的眉间。 没有拒绝，这是…接受我的意思吗？纪未明问。 黎珩伸出手，摸上纪未明的脸，找到唇的位置，凑上去，第一次亲到鼻子，然后是唇。 纪未明觉得自己有点热 重新躺倒在睡袋里，他止不住的笑 临睡前，他道，晚安 晚安。黎珩的声音里带着困倦，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缓了 纪未明也渐渐入睡。 第27章 字数太多一更写不下 ============================== B1 黎珩接到公司消息去加班，十一点才回来，开门后，正想开灯，纪未明的声音出现，等一下，别开灯。 黎珩进屋关上门，便不动了。 然后纪未明为烛光晚餐的蜡烛点上火，最后拿着一个插着蜡烛的小蛋糕走近黎珩。 一周年快乐。纪未明笑着说。 竟然一周年了吗？时间过得真快。 黎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了句谢谢。 他想接过蛋糕，纪未明手一收，既然蛋糕蜡烛都有了，不如许个愿吧。 黎珩见他神色十分认真的样子，听话地闭眼，安静地许了个愿。 然后两人一起吹了蜡烛。 纪未明牵着黎珩的手入座。 本来还以为赶不上了，还好你留了一小时给我。 对不起—— 没关系。他拿起两杯红酒，你应该很累了，喝完这杯酒，就洗个澡休息吧。 两个酒杯对碰，两人一饮而下。 之后黎珩去洗澡，纪未明留下来善后。 打开灯，依然是熟悉的设施，但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两人周末共坐的沙发，一起下厨的厨房间，还有角落里已经窝在一起的外八和黑炭。 纪未明心情愉悦地收拾掉餐桌上的蜡烛和蛋糕，然后回到卧室，换了睡衣。 黎珩最近剪了个清爽的发型，显得人更清秀了，本来年纪就小，现在看背影就像个高中生。 不过也因此不爱吹头发，总是毛巾胡乱揉几下了事。 纪未明不惯他的毛病，总是拉着他帮他吹头发，一分钟多一点就干了。 纪未明原本坐在床边等着给他吹头发，结果浴间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 纪 32 未明站起身，不知道黎珩怎么突然就想通了，但少了他亲手帮着吹头发的环节，他又有点不爽。 结果他刚站起来，黎珩就从浴间出来了。 纪未明想笑，黎珩大概也就吹了十几秒吧，这是应付他呢，难道是之前被他唠叨烦了？ 他刚想说话，黎珩就几步走近了他，然后吻上他的唇。 黎珩真是转性了……纪未明心下感叹。 B2 难得黎珩主动，纪未明虽然心里还有着黎珩忙了一天的顾虑，但身体已经十分忠实地做出了反应。 虽然他们在一起整一年了，但黎珩主动撩拨他的情况真是屈指可数。 微凉的修长双手已经钻进了自己的睡衣，纪未明不禁深喘了口气。 感受到黎珩的舌头在自己口中生涩探索，纪未明低笑了一声。 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黎珩青涩的连换气都不会，双目轻闭，眼睫颤颤，细嫩的皮肤上浮着一层浅粉。 而现在，对方的手已经熟稔地掌握住纪未明蓬勃的欲望，指尖轻轻地摩挲。 纪未明将黎珩带到床上，以两人正面相对，他在下的姿势。 他的手抚上黎珩的背，轻声道：不累吗？ 黎珩又吻上他，你累了吗。 纪未明翻身将黎珩压在身下，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还十分精神。 B3 五一放假，纪未明想带着黎珩一起回家，黎珩拒绝了，纪未明有点失望，但还是自己回去了，并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别只顾着给猫狗喂食，自己不吃饭。 回到家，下了饭桌，一家人看电视，电视里男女在相亲 母亲摸了摸新做的离子烫造型，问：最近怎么样，就没个看得顺眼的？也别眼光太高了 父亲戴着个老花眼镜，跟着：前几天和你大伯家吃饭，他小儿子刚上初中，都偷着谈恋爱被家里发现了，你再看你，马上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谈过，说出来我都嫌丢人 纪苦笑：还差着三年呢…… 父亲：我看别人找对象一找一个准，你条件也不错，怎么就找不着？我跟你说，你先随便找一个处着，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母亲：说什么呢个老头子，你儿子性格你不知道？找到了就是一辈子，那可不得认真点？纪明我跟你说—— 纪拦住他们，行了妈，我一回来你们就说这个，下回我不敢回来了 那我们不是着急么？母亲轻声道，是不是你们这类的不好找对象啊？我听你李阿姨说他们单位有个小伙子也是，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纪未明大学就出柜了，父母在冷静了两年后也终于接受了他的性向，甚至在他一直没消息后对他找对象这事热心起来 纪未明哭笑不得。他想到现在在家里的人，突然心里痒痒的。 他其实很想把黎珩介绍给家人，但他们相识也就不到两年，他是个一切求稳的人，如果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是很想让二老有了希望又失望。 但他莫名对黎珩有信心，那个处事显得淡漠，但内心很柔软的人。 纪未明笑了笑。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纪未明一时冲动露了底，纪家二老便坐不住了，争着要去看看那人是谁。 纪未明无奈：“再等一段时间吧，等准备好了，再让你们见面。” “你什么意思啊？谁要准备？” “你准备还是他准备？”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二老一连四问。 “我困了，我去睡了。”纪未明睡遁。 B4 假期第三天下午，门铃响了，黎珩去开，门外是凌以安 凌以安知道他们是合租关系，但不知道黎珩和纪未明已经恋爱 黎珩说纪未明回家了，不在这里。凌以安有些失望，说那他下次再来，等他回来了希望黎珩能让他给他回电话。黎珩点头。 纪未明回来了，黎珩表现如常，吃饭的时候，他才提起凌以安来过，说希望他能回电。 纪未明皱眉，又看向黎珩，我对他已经什么感情都没有了。 黎珩点头。 B5 某天，黎珩上班，说好七点到家，纪未明做菜，门铃响，他擦手开门，门外是凌以安。 纪未明有点惊讶，问他有事吗。 凌以安问可以在他这儿住一段时间吗。 纪未明皱起眉。 凌以安似有所觉，怎么，不可以吗？ 纪未明说，不太方便。 凌以安眼眶红了，你也要放弃我了吗。 纪未明看了眼手表，离黎珩回来还有段时间，他让凌以安先进来坐，把汤的火调小，问他怎么了。 凌以安说于臻要结婚了，原来他早就和别人订婚了，女方也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工作呢？之前你还给我的卡我还没动过，如果周转不开，就先借给你，把自己安顿好吧。 凌以安震惊，眼睛红了。 纪未明又看了眼表。 凌以安看在眼里，心更痛了。在今天来之前，我以为我只是失去了我的爱人。现在，唯一会关心我的人也没有了。 纪未明皱眉，但没有搭话。后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去找家宾馆住吧。 纪未明，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我不想让他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他是谁。是不是上次我来，遇到的那个人。 是。 你喜欢他？ 我们在一起了，我很爱他。 ……不可能的，我们六年的感情—— 对不起，他快回来了，我把卡给你，你找个酒店先住着吧。 凌以安抹去眼泪，哭笑道，你以为我是乞丐吗？我有工作，有工资，不需要你的施舍。 纪未明答，嗯，我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 凌以安走了。 纪未明叹了口气，换作几年前的自己，大概不会相信，自己会对凌以安的眼泪的无动于衷。 但现在，他顶多能感叹一句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也只能自己受着，但愿凌以安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想到自己现在幸福的生活，纪未明笑了笑，转身继续熬汤去了。 B6 冬天已至，天越发冷了。 最近纪未明为他俩买了两条同款式的围巾，黎珩的是浅灰色，他自己的是深棕色。 今天黎珩出门，就被纪未明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帽子暖和，围巾也暖和，寒风凛冽，黎珩倒不觉得有多冷。 进了小区，拐个弯，迎面而来的人十分眼熟。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等到两人走近了，那人恍然若觉，是你…… 黎珩礼貌性的停下步伐，对他点了点头，你好。 凌以安的眼睛还有些红，目光里带着些控诉  33 。 你也许知道我。我和明哥的感情你是理解不了的，我们认识六年了，早就离不开彼此了。 黎珩没什么表情，道，准确的说，是九年。他大学就喜欢你了，毕业后，你和你的男朋友分手了，他才敢接近你。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真正和他在一起的打算，就不要再浪费他的人生。 如果，我现在想和他在一起呢。 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7. 矛盾——纪未明在意，黎珩不在意的现象 Eg: 纪未明在兴头上，提出希望黎珩可以和他回家见父母 黎珩很犹豫的样子 纪未明有些受伤，说我父母早就知道我的性向了，也一直希望我能定下来，一定不会为难你的。我知道你的家庭不够完整，我相信我的爸妈会对你好的。 纪未明斟酌着语句，他不想揭开黎珩的伤口，却也不愿黎珩因为童年的伤痛而拒绝温暖。 给我点时间，可以吗？我……不是很会和人相处。 嗯，我等你。不急。 8. 纪未明搞浪漫，猫狗一个戴领结，一个戴蝴蝶结。 一起出游，趁着旅游淡季，两人准备玩个三天两夜。 临行前的晚上，纪未明收到凌以安的短信，说，那个女人有孩子了，婚期提前了。她来找我，说不介意我的存在，只要永远别出现在公众面前，不然于臻会不好过。 我怎么这么贱啊？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会扒着他？明明那个女人才是第三者，我却成了见不得人的那一个。 我真的放不下他，他为什么能这么心狠？我等了他六年，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纪未明，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如果当初我们在一起，我一定比现在要幸福吧…… 纪未明在和黎珩收拾行李，后半截黎珩有线上工作就先去了书房，纪未明开始一个人整理，全部整理完才打开手机，看到消息 纪未明给凌以安打了电话，凌以安接的有点慢，说话口齿不清。 “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没喝多……” “好，你自己知道分寸就行。以及，你和于臻的事与我无关，你是成年人了，应该能解决自己的情感问题。别再发这些消息给我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一气说完，纪未明挂了电话。 他舒了口气，收起手机，去厨房热牛奶。 黎珩最近睡得不太好，总是做梦，纪未明觉得他睡前喝杯热牛奶可能会好一点，就一直这么给他准备着。 端起热好的牛奶，他走到客卧改成的书房里，敲了敲门。 黎珩转身看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露出隐约的腰线。 “牛奶热好了。”纪未明走过去递给他。 黎珩接过杯子，靠在他身上把牛奶喝完了。 9. 第二天两人出发，纪未明开车，正和黎珩聊着要不要之后去考个驾照，以后再出游可以轮流开。 “我可以在旁边指导你——” 话音未落，手机有新消息。 纪未明让黎珩帮他看看，黎珩看到消息人的备注是凌以安。 锁屏情况下，黎珩只看到凌以安发来一张图片，指纹解锁后，一张血淋淋的图片出现在屏幕上。 黎珩瞳孔一紧，“我们回去。” “怎么了？” “凌以安想割腕自杀。”他把手机放到纪未明能看清的地方。 纪未明瞟了一眼，低咒一声。 “给他打电话，我来和他说。” 这次电话接的很快，凌以安有些高兴的样子，“未明！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纪未明眉头皱起，点开公放，不耐道：“你已经二十八了，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 “未明，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凌以安突然哭起来。 “你在哪里？” “xx酒店409，你来接我吗？” 纪未明看了黎珩一眼，放缓声音，“嗯，你乖乖等着，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我马上来。”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黎珩帮纪未明查了导航。 “他可能因为于臻的事精神受到太大刺激了。” “要不要打120？” “打吧。” 他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到了大厅，人员有些混乱，问了人才知道120已经来过，凌以安被带走了。 他的手机被遗留下来，在确认了朋友身份后，被纪未明带走了。 问清楚了医院，两人又往医院赶去。 10. 到了医院，得知凌以安被带进了手术室，两人才在手术室门外坐下。 纪未明解锁了凌以安的手机，用于臻的生日，打给于臻。 于臻迟了很久才接，“我不是说过了，没事不要和我打电话。” 纪未明皱眉，“他刚刚割腕了，现在在手术室。” “你是谁？纪未明？” “你最好来看看他。” “我在试婚纱，分不开身。既然你在，就请你帮忙照顾他吧，我想，你应该很情愿吧？”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黎珩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只是看着他。 纪未明揉了揉脸，“对不起，说好去旅游的，结果出了这种事。” “人命要紧。” “我真不想趟这趟混水，可我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寻死。” “我理解的。”黎珩握住他的手。 11. 一个多小时后，凌以安出了手术室。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苍白，瘦削的身体陷在洁白的被子里，看上去不堪一击。 经过纪未明他们的时候，凌以安抓住了纪未明的衣角，他看向纪未明，虚弱地笑了笑，说，别离开我。 纪未明皱眉，想拿开他的手，但凌以安的眼睛越来越红，大颗的泪珠滑落，手指紧紧攥着不放开。 护士催促他们要么快点让行，要么跟着走。 纪未明看向黎珩，黎珩对他笑了笑，说，你陪他进去吧，我去买碗白粥。 黎珩一个人走在医院里，觉得走廊陌生又熟悉。 同样是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早就不是十四岁了。 曾经在走廊里哭着喊妈妈的小男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12. 黎珩带着粥回到病房外，隔着门窗，看到纪未明站在凌以安床前，凌以安依然攥着纪未明的衣角，纪未明握着他的手。 纪未明有些无奈，“你躺好吧，别抓着我了。” “你别走。” “我暂时不会走，你先放手。” “你今天走了，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你不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话，我 34 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你不来，我宁愿死，也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 “……”纪未明说不过他。 这时，黎珩敲门。 纪未明看到他，向他招手。 凌以安也转过头，看到他，面色一白，开始往纪未明身上贴。 “你别乱动，你还在输液。” “我不想见到他！” “你别不知好歹，黎珩特意为你去买了白粥——” “我不要吃他买的东西！” “你！——” 黎珩带着粥进屋，将粥放在桌上，对纪未明说，“我先回去了，黑炭它们还没有吃饭。” 纪未明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你吃了吗？冰箱里还有冷冻的小馄饨，记得煮来吃。” “嗯。”黎珩点点头，看了凌以安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黎珩孤单的背影，纪未明抿了抿唇。 看向面前低着头的凌以安，纪未明叹了口气，“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想谈……你就陪着我好不好，等我出院了再——” “何苦呢，凌以安。”纪未明道，“于臻愧对你，是他的错，但你因为于臻而伤害自己，你想要获得谁的同情？” “曾经，我以为我对你的追逐就是爱情，但我现在明白了，那是错的，因为爱给一个人带来的，应该是一切美好的感受，而不是伤害和痛苦。我对我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我希望它能一直延续下去，所以，我请求你，不要再来破坏我的幸福了，可以吗？” 凌以安神情有些呆滞，手指逐渐松开，“我带给你的，只有伤害和痛苦吗？” “那已经不重要了。”纪未明扯了扯衣角，“你现在可能心理压力很大，我为你请了一个心理医生，希望你能成熟一些，做出对你今后人生最有利的选择。我先走了。” 纪未明关上病房门，笑了笑。 他心底一片轻松，想着虽然小馄饨煮煮就能吃，但以黎珩的手艺可能还是不能轻松搞定。 还是早点回去，家庭煮夫就让他一个人当吧。 13. 纪未明心情好，步伐也快，医院离他们家不远，黎珩不会开车，应该是遛着猫狗回家的。 到时候纪未明开着车，半路也许能遇上，就算遇不上，他先到家，也可以先做起午饭，等他们到家了直接吃。 但等纪未明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却看见一猫一狗正在后座玩闹，它们的另一位主人不知所踪。 纪未明皱眉，上了车，关上一直开着的通风的空调，打开车窗，让小宠们重新呼吸新鲜空气。 回家的路上纪未明一直注意着路边的行人，但都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直到到了家，才发现黎珩已经在家里了。 “你到家了？怎么不把外八和黑炭带回来。” “走到半路才发现我忘了带车钥匙，所以想先回来拿。” “干嘛这么麻烦，直接问我要就好了。” 黎珩笑了笑。 纪未明后知后觉，“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 “你不生气？” “不生气。” “一点都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纪未明本来挺好的心情莫名低落了一下。 “没什么，赶紧做饭吧。” “嗯。” 14. 某天纪未明和黎珩正在看一部搞笑电影。 黎珩依然笑点高到可怕，纪未明都笑得捂肚子了，黎珩还是稳稳坐着。 纪未明倒在黎珩身上，伸手探向黎珩腰间，放在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凌以安的心理医生联系上了纪未明，说凌以安是得了重度抑郁症，需要家属配合治疗。 以及约时间说一些细节问题需要当面详谈。 医生是纪未明请的，纪未明无法置身事外。 纪未明皱眉，黎珩停下正在播放的电影。 “怎么了？” 纪未明重新倒在黎珩身上，“好烦。” 黎珩抚摸他的头发。 纪未明干脆躺倒在黎珩的大腿上，双手揽住黎珩的腰，“别离开我。” “嗯。” 黎珩双腿间软绵绵的，纪未明用脸蹭了蹭，很快就感觉到它精神起来。 每当这时，纪未明都很感激黎珩爱穿宽松裤的习惯，一扒就下来了。 15. 第二天，纪未明去见了凌以安的心理医生。 医生说，目前凌以安依然有严重的自残甚至自杀倾向，需要有人看护，建议最好请一位24小时看护，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以及，凌以安确认为重度抑郁症，这种情绪除了定时服药外，寻找到病因也很关键，通过心理辅导可以缓解抑郁情绪，但想要有效控制住他的自杀欲望，还是需要解开心结。 病人已经和我说了他的感情情况，我也试图联络过那位于先生，但对方表示他正在筹备婚礼无法抽出时间，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他们的情况比较复杂。” “请问，病人的亲属在哪里呢？家属在身边的话，病人的情况可能会好一些。” 纪未明皱起眉，“我也没接触过他的家人。只知道他父母都是外市人，好像并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这可能就是病人过度依赖恋人的原因，一般情况下，不被家庭理解的孩子，对于爱情的依赖程度会偏高一些。” “可我也没有他家属的联系方式，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好的，我会争取尽快和病人建立友好关系，试着从家人这方面更接近他，寻找突破点。” “那就麻烦您了。” 离开医生办公室，想到医生的话，再想到黎珩对待感情淡漠的态度。 恐怕医生说的话也不全对，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性格建立的不同成长道路。 纪未明对于黎珩的过去虽然好奇，但总是不敢深问，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但愿黎珩一路走来，感受到的温暖更多一些。 16. 纪未明联系了一名护工，护工表示第二天就可以上岗。 纪未明没有去病房和凌以安打招呼，开车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里，黎珩正在和外八黑炭玩。 一猫一狗比赛接球，谁接到了就有小零食吃。 纪未明脱下大衣，边走近他们边笑道：“别喂黑炭了，它胖得都不像暹罗了。” 黎珩摸了摸外八的肚子，“外八也胖了不少。” 纪未明屁股还没碰到沙发坐垫，就又站了起来。 好久没一起遛他俩了，要不我们出去散散步？今天好好遛个大的。 他们一般都是吃好晚饭再一起散步，最近天黑得早，又冷，往往等外八排泄完就匆匆回家了。 “好。” 两人带好垃圾袋 35 ，给猫狗套上绳，便一人一条出门了。 外面空气清新，寒风拂面，使人觉得神清气爽。 这条小路是他们摸索了大半年，找到的既安静又干净的小道。 想到今天和心理医生的对话，纪未明道：“医生准备联系凌以安的家人，这样以后凌以安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可能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 半晌，又道：“你的父母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黎珩看着外八啪嗒啪嗒外八地小步子，良久，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纪未明看着灰色的围巾半遮住他的脸，留下一双安静的眼睛和秀挺的鼻梁。 “很久没联系了” “他们离婚的时候，我被判给了我妈妈。” “他们的离婚原因，是我爸爸出轨了，而且让对方有了孩子。” “但是我妈妈并没有愤怒，她非常爱我爸爸，只希望爸爸不要和她离婚，其他的，她都不会去计较。” “可我爸坚决选择离婚。” “离婚后的一年，我妈过得很不好，几乎每个礼拜她都要去我爸的新家，说要见他一面，但每次都被我爸赶出门。” “平常的时候，她就一直喝酒，醉醺醺的样子。” 黎珩停了下来，继续往前走。 “后来呢？” “后来大概是死心了吧，她就选择了彻底离开。” “那你……？” “我爸每个月会给我抚养费，不过还是不够。高一下学期我选择了自学编程，大概一年吧，遇到了现在的老板，最开始他帮我租房，供我吃住，工作时也会教我技术，后来我成年了，就一直在他这里工作。” “……”纪未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抱住黎珩。 安静走了很久，黎珩突然道。 “是不是一定要涉及生死，才是真正的爱情呢？” “如果爱一个人，是得不到就选择死亡，那我可能还是没有学会爱。” 纪未明握住黎珩的手。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但在我现在看来，爱一定是双向的。” “如果一个人，他单向了很久很久，会这么容易就改变方向吗？” “第一个原因，他太傻了，第二个原因，那个让他改变方向的人，来得太晚了。” “但还好，他终于还是来了，而那个人傻人有傻福，竟然也没有错过。” 17. 纪未明原以为凌以安那里会越来越好，没想不过两天，心理医生又给他打了电话。 “请问有什么事吗？” “病人他拒绝吃药，情绪很激动，一直说要见你。” “他的家人呢？还没有音信吗？” “他的家人来了，但病人不肯见他们。” “不肯见？为什么 ？” “病人不肯透露。” 黎珩在他身边，问他怎么了。 “我再联系您吧。” 纪未明把事情说了一下。 “你去照顾他吧，他好像很需要你。” “我照顾他，你怎么办？” 抓肩膀，“黎珩，为什么你能那么大方，看到我站在他身边，你一点生气的感觉都不会有吗？” 黎没有说话。 即使一遍遍安慰自己，纪未明也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怀疑，黎珩答应和他交往，是不是真的因为喜欢他。 难道是看我可怜？ 纪未明苦笑一声，“我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他慢慢放开手。 黎抓住他，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鼻下。 我好像喘不过气了。 纪皱眉，透出担心，你有哮喘？！ 没有。只是听到你刚才的话，想到你因为我而难过，我就觉得，好像喘不上气了。 一愣，笑。傻瓜。 抱紧。 耳边。“黎珩，我真的，好喜欢你。”很爱你 “我也是。”爱你。 回抱。 18. 纪未明意识到，凌以安的问题不能再耽误了。 于是他来找问题的根源。 如今于臻的大名在他们市里红极一时，纪未明要知道他的信息并不难。 今天他们似乎要拍婚纱照，在于臻进厕所的时候，纪未明跟了上去。 纪未明知道于臻的样貌，但于臻并不知道他是谁。 “你是？” 纪未明开门见山：“现在凌以安还躺在病床上，我觉得你需要负起责任。” “你是纪未明？” “是。” “你也看到了，我最近很忙，实在没有精力去顾及他。” 笑。 “既然你想要享齐人之福，为什么不一碗水端平呢，何必非要一方遍体鳞伤。我知道，于总是要平步青云的人，那你一定不会愿意你们感情的纠葛被外人得知吧。” “你什么意思？” 为了摆脱这两人的事，纪故意威胁道：“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是凌以安的追求者。我希望他能过得好，但这必须有你的参与。我保证，只要凌以安度过这个难关，任何消息都不可能从我这里泄出。” “你想我怎么做？” “和我一起去看凌以安。” “下午五点我有时间。” “好，市一医院，我在北门等你。” 大约五点二十的时候，于臻来了。 纪未明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只是带着于臻去了凌以安的病房。 于臻推开门，两人一起进屋，本来在发呆的凌以安眼里只剩下于臻，他眼睛瞬间就红了，于臻一靠近，他就抱了上去，止不住地哭。 于臻十分心疼的样子，帮他擦泪。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大颗的泪珠不住的掉。 “我怎么会不见你，只是最近太忙了。” “我好想你，每天都想你。” “嗯，我也想你啊。” 纪未明安静退了出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于臻才推开门出来。 “他怎么样。” “哭累了，睡了。” “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每个礼拜抽点时间来看看他，他的情况就会好很多。” “你是我见过最大方的情敌。” 谁和你是情敌。 纪未明内心不屑，面上只是笑笑。 没过几天，心理医生就打电话过来，说情况好了很多，多亏纪未明找来了灵丹妙药。 纪未明回说，您也辛苦了，以后还需要您多照顾。 “那是当然。” 19. 纪未明给黎珩买了件新外套，短款，休闲风，大红色。 本来在模特身上是很帅气的风格，黎珩穿上，就又多了份淡漠的气质。 真是神奇的性格影响力。 纪未明说要和他玩一个游戏。 纪未明将他送到一个地址，给了他一个指南针、一本地图，让他一直向南走，  36 说自己会在地图上标星号的位置等他。然后就开车走了。 黎珩有些理解不了这游戏的乐趣在哪里。 实际上他有点路痴，跟着手机导航都能走错路。 于是，寒冷街道上，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俊秀年轻人正一手拿着指南针，一手拿着地图，十分认真地寻路。 “欸，这位小伙子，不好意思阿姨问一下哦，那个门景街要怎么走啊？” 黎珩闻声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的是一对老夫妻，阿姨烫过的头发整齐地梳起，在后脑处挽了一个髻。 “您请等一下。”黎珩低头看向地图，找了一分多钟也没看到文靖街的字样。 “对不起阿姨，我对这里不太熟，地图上也没有，您请问别人吧。” “啊？地图都找不到？”阿姨身边的叔叔靠近黎珩，拿起胸前口袋里的老花镜，低着头往地图上瞅。 黎珩直接把地图放到叔叔手里。 “就这里！文靖街，你阿姨说话有口音，名字都讲不清。” 老夫妻要去的文靖街正好是星号标的那条街，黎珩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阿姨又说：“小伙子你这里打了个星，是不是也要去这里啊？我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要不一起去吧。” 没等黎珩说话，叔叔阿姨已经一人挽着一只胳膊将黎珩带着走了。 叔叔阿姨非常自来熟，一路上几乎已经把黎珩的生日年龄兴趣爱好偏爱口味等一系列都了解了。 大概一刻多钟的脚程，他们到了目的地，黎珩也看到了纪未明。 纪未明对黎珩笑起来，止不住的灿烂，黎珩便什么都明白了。 第28章 这是恋爱吗 ============================== 往常回家，纪未明饭后会陪着二老看会儿电视，这次却是早早地洗好澡，回了房间。 两位老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也没去管他。 自我催眠着家里的隔音效果还不错，纪未明直接点了视频聊天的邀请。 黎珩那边接地有点慢，视频连上后，纪未明看到黎珩正在重新套手套，准备继续洗碗。 “现在才洗？我还以为你早就吃好了。”纪未明随意道。 “吃得早，但是懒得洗碗。”黎珩理所当然道。 纪未明笑了笑：“不想洗就放着，明天我来洗。” 闻言，黎珩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田螺姑娘吗？” “咳！”想象自己扎着头巾、穿着围裙，在他们家旋转着打扫的样子，纪未明抖了抖了鸡皮疙瘩，但当主人公换了个形象，变成黎珩冷着脸旋转着打扫，纪未明又觉得他可以了…… 纪未明甩了甩头，挑起别的话题：“周一你加班吗？晚上我们出去吃吧？我听到同事最近讨论了一家店，说是很好吃。” 黎珩安静听着，将洗干净的碗盘擦干放好，脱下手套挂在沥干架上，洗了手后，他拿起手机，往客厅走。 黎珩走动的时候没注意手机摄像头的位置，纪未明看到的屏幕里，只剩下了对方棉质的家居服，和圆领下细瘦的脖颈。 感觉到纪未明安静下来，黎珩坐到沙发上，镜头重新对向自己，答道：“这周应该都不加班，我大概七点到家，一起去吗？还是下班后我直接去？” 其实下班后大家各自去那家店是最省时间的，但纪未明私心里却是更想和黎珩一起去，可是那样耽误了时间，饿着就不好了。 “直接去吧。而且这家店可以提前预约点菜，到了那里就可以吃了。”纪未明道。 黎珩对这些向来不会有异议，点头说好。 之后说的一些话，纪未明回想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没营养，可是那时候他看着屏幕那边，黎珩安静看着他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纪未明就不知不觉和黎珩聊到了手机快没电的时候。 等他意识过来，脸都有点发烫，明明黎珩比他小，却是平和地扮演着他的聆听者，他自己反倒像是个倾诉欲爆棚的青春期小屁孩。 “快十二点了，你是不是该休息了？”纪未明默默起身，去找手机的充电器。 黎珩已经是窝在沙发里的姿势，身上披了条薄毯，他的声音略低，带着点倦意：“你还没有说完，少年找到宝藏了吗。” “找到了。从他离开他的羊群，为了天命而出发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他的宝藏了。”纪未明缓声道。 黎珩有些迷糊地眨了眨眼，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 “嗯。”纪未明放轻声音：“早点睡吧，我也要睡了，明天见。” 黎珩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道：“明天见。” 第二天自然是饱餐一顿，吃完晚饭后，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电梯，准备去商城的地下车库。 这个时间段人不算少，进了电梯后，他们被挤到了角落，身体大面积地贴在一起，纪未明心里痒痒的，微微垂下眼，发现黎珩也在看着他，于是不自禁地笑起来。 黎珩倒是没有笑，反而低下头，纪未明以为他在看什么，也低头去看，却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碰触了，干燥带着点凉意的手慢慢和他的手相合。 纪未明呼吸慢了一拍，而后纠缠着黎珩的手指，变成相扣的样子。 到了地下三层，等大家都走了出去，纪未明没忍住，在黎珩的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偏过头，牵着黎珩的手走了出去。 等坐到车里，两人都系上安全带，车子发动，慢慢驶出停车位，纪未明道：“你会介意吗？如果被别人看到……” 黎珩看向他：“不介意。” 纪未明松了口气，笑道：“好。” 晚上洗好澡，和黎珩互道了晚安，纪未明钻进被子里。 即使到现在，纪未明还是没有一种自己已经恋爱了的踏实感。 他拿出手机，翻出和黎珩的聊天界面。 黎珩还是那个样子，多余的话绝不会多说，但只要自己发出了话，哪怕只是一句工作摸鱼的感叹，也会得到回应。 这是恋爱吗？ 纪未明放下手机，闭上眼。 第29章 你赔我汤 ============================== 黎珩说是这周不加班，结果周二又被临时通知留在公司了，对着黎珩向他道歉的消息，纪未明无奈地笑了笑。 他回道：“没关系的，不用道歉。正好我想学做一个新式汤，等你回来尝尝？” “好的，我尽快回来。” “等你。”纪未明笑着回了一条。 食材已经买好了，本来纪未明是想手把手教黎珩的，可惜就是这么不巧，那只能这次尽可能做好一些，让黎珩主动提出让他教！ 正在纪未明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门铃响了，他抬了抬眉，  37 转身去开门。 “不是说加班吗——” 纪未明以为是黎珩回来了，但看到面前的人，话音戛然而止。 凌以安还没说开口，眼睛先红了：“未明……” “有事？”纪未明皱着眉问。 “我们可以进去谈吗？”凌以安弱声道。 “不太方便。”纪未明看了眼时间：“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凌以安抿了抿唇，难堪地低下头，动作有些僵硬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递到纪未明面前：“我是来还钱的，真的很抱歉，之前骗了你。” 纪未明看着那张卡，伸手接下了：“钱我收下，道歉就不必了。” 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纪未明莫名笑了一下：“我们两清了。” 纪未明想要关门，凌以安却是拦住了，急道：“未明，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最后一个！” “凌以安，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纪未明冷声道。 凌以安怔了一下，恍惚道：“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 纪未明道：“你也说是以前了。” 他不想再多说，直接关门，凌以安伸出手挡在门框上，被门夹得惊叫了一声。 “你！”纪未明没想到凌以安对自己也这么狠。 拉开门，凌以安收回手，被夹得那只手已经红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好在没什么破损的伤口。 凌以安似乎被吓到了，抱着手有些无措的样子：“怎、怎么办……” 纪未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让开身：“进来，你冰敷一下。” 纪未明去拿了条毛巾，然后从冰箱里取出冰袋，他走出来，发现凌以安已经自觉坐到了沙发上。 纪未明把毛巾和冰袋递给凌以安：“用毛巾隔着冰袋敷二十分钟。” 凌以安垂着头没接：“你不帮我吗……” 纪未明觉得有些好笑：“你另一只手不是没事吗？”他将两样东西放在茶几上，转身走向厨房，道：“我还有事，等手消肿了你就离开吧。” 纪未明回了厨房间，把门关了，做了个深呼吸后，开始继续做菜，很快，饭菜的香味就飘散开来。 厨房的门被打开，纪未明下意识往那里瞟去一眼。 凌以安原本只探了半个头进来，见纪未明发现了，索性打开了门，他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啊。” 他脸上还带着一些哭的痕迹，但已经没刚才那么狼狈。 纪未明皱了皱眉，往他手上看了一眼，道：“手没事了就走吧。” 凌以安强压下的委屈再次泛上眼底：“我、”他咽下喉中的哽咽：“你、你在煮什么？” 纪未明眉间的皱褶逐渐加深，最终，他叹了一声，调小火盖上锅盖，他靠着水台，对凌以安道：“我以为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要我说得多伤人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 凌以安嘴唇颤了颤：“未明……于臻他要结婚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你还的钱我收下，我们两清了。”纪未明冷声打断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最好不要再见面。这样说还不够吗？” “我已经对你没有感情了，无论你是不是别人在一起，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不希望被你打扰。” “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凌以安抿着唇，面颊发紧，眼泪彻底落了下来。 纪未明转过身煮汤，道：“你走吧。” 凌以安僵立着没有动，良久，轻声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纪未明无声地勾了勾唇角，事实证明，这么多年，凌以安并非不清楚他的感情，只是乐于装傻而已。 凌以安任泪水在面颊流淌，他感到了熟悉的心痛，好像属于自己的宝藏最终还是被别人掠夺了干净，而他一贯地无能为力。 如梦初醒，他恍惚道：“……是你的房客？是他吗？” “是。”纪未明不想隐藏什么，如果说清楚能摆脱凌以安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凌以安低头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开。 浓汤翻涌，闻着番茄的香气，纪未明烦躁的情绪平静了一些。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热气腾腾的图片发给黎珩，配字道：“汤快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黎珩回得很快：“到家了。” 纪未明愣了一下，走出厨房间，看到黎珩单肩背着电脑包，正半弯着腰扶墙换鞋，他的另一边，凌以安站在那里。 “你、你回来了。”纪未明舌头有些打结。 “嗯。”黎珩应了一声，又看向凌以安，点头道：“你好。” 凌以安没有说什么，匆忙地换了鞋头也不回地出门。 纪未明向前两步接过黎珩的电脑包，莫名心虚地解释道：“他是来还钱的，以后不会再来了。” “嗯。”黎珩随着纪未明走到客厅里，突然道：“有一点淡淡的香水味。” “是吗？我怎么没闻到？”纪未明嗅了嗅，而后笑道：“我只闻到了番茄的味道，今天买的番茄很甜，你肯定喜欢。”脸色一变，又道：“糟了，忘了关火！” 纪未明急着转身，手臂却被黎珩抓住，“怎么——” 话还没说完，柔软的嘴唇就附了上来，带着一些湿润的凉意。 纪未明怔了一下，他看向黎珩微垂的眼睫，细微的颤动好似撩动着他的心弦，蜜糖般的甜意漫及开来，让他忍不住进一步地攫取。 热烫的唇瓣带着麻意，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听到厨房间锅盖磕碰的声音，纪未明捏了捏黎珩的脸颊：“我的汤坏了，你赔。” 第30章 我想和你谈一谈 ============================== 日子不知道怎么过的，纪未明翻日历的时候，发现马上就要和黎珩交往有一个月了，就在这个周六，日期上被纪未明画了圈，没有其他的文字标记。 虽然还有两天，但纪未明愈加得期待起下班，同时在脑海中不断地策划着，到了那天是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做，如果在家里要怎么布置，需要买哪些道具，要不要给黎珩惊喜。 等到了下班时间，纪未明和同事们道别，直接驱车去了一家专门售卖这些东西的商店。 正在他挑选的时候，却收到了黎珩的来电，说他要出差一个礼拜，任务紧急，收拾好行李就要出发去机场了。 纪未明难免地感到了失落，但声音保持得很平稳，说他现在有事在外面，不能做好饭让他吃好再去了，要记得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 黎珩声音有点轻：“对不起，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我和老板说了，下一次早点通知我。” 纪未明笑道：“不用道歉啊，早点回来，路上当心。” 黎珩  38 嗯了一声，慢了几秒才挂断了电话。 纪未明收起手机，叹了口气，但该买的东西还是买了，交往一个月的纪念晚餐就改成为了迎接恋人出差回来的惊喜烛光晚餐吧。 回到家，玄关处黎珩的拖鞋已经不见了，纪未明走到卫生间，看到黎珩的洗漱用品也被拿走了，说明黎珩已经收拾好离开了。 纪未明心底嘀咕：“走之前起码也该见一面啊。” 没了做饭的心思，纪未明给自己下了碗热汤面，准备坐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等走到沙发旁，才发现茶几上放了个袋子，旁边贴了个便条。 纪未明凑近去看，上面是黎珩清秀的字迹，写着：路上买的小蛋糕，一个我拿走了，一个留给你。 纪未明忍不住地就笑起来，十分干脆地把面放在一边，先拿起了蛋糕，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味蕾上先是蔓延了苦巧的味道，稍稍品味后，又有薄荷的颗粒感带来小小的刺激。 小小的一块，本就是尝味用的，纪未明没多久就解决了，舌尖上却是回味着长久的甜。 遛完外八，纪未明洗好澡回到卧室，擦头发的时候打开手机，发现黎珩十分钟前给他发起了一个语音聊天，没有人接后取消了，又发了一个视频，从车厢内向外拍的，镜头里是暗黑的天幕和迷离闪烁的灯光。 纪未明果断地又发了个语音聊天过去，黎珩很快就接了。 “我刚刚在洗澡，没有接到。”纪未明解释道。 “嗯。”黎珩那边传来脚步声，还有略微加快的呼吸声，“我们到宾馆了，现在在走去房间。” “喔——”纪未明毛巾盖着头发半躺在床上，惬意道：“双人间吗？洗澡的时候记得带睡衣，别像家里一样总是忘了。” 话筒里，黎珩笑了一声：“记住了。” 听到话筒里黎珩在和同事对话，纪未明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挂断了语音，打字道：“早点睡觉，晚安。” 黎珩很快以文字回道：“不聊了吗？” 纪未明笑着回：“很晚了，好好休息。” 黎珩回道：“好，晚安。” 纪未明指尖动了动，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黎珩直接回了个“爱你”。 嗯，纪未明很满意。 项目终于得到对方认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还有一些合同的细节问题需要双方沟通，而黎珩作为技术人员，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所以黎珩向老板申请先回去。 黎珩的老板名为林郁，听了黎珩的话挑了挑眉，化着职业妆的脸上漾起八卦的笑容：“小黎是不是谈恋爱了？” 和黎珩一个房间的同事小彭闻言也加入了话题：“这几天小黎回到房间就抱着手机打字，有时候还躲到阳台打电话，肯定是谈恋爱了！” “真得恋爱了？”林郁看向黎珩笑道：“小黎，你承不承认，承认了就让你回去。” 黎珩对这些偏向玩笑的话没什么顾忌，他毫无扭捏地点了头，应道：“是想早点回去陪对象。” “咦哟——”小彭被刺激地啧啧了两声，感慨道：“小黎初来的时候才刚成年，转眼竟然连对象都找到了……” 小彭身边的同事小贾笑话他道：“你不看小黎什么样貌，而你——”小贾没把话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小彭直接动手作势要掐他脖子，被小贾握着手腕制止住。 林郁没理会幼稚玩闹的另两个人，而是踩着高跟鞋，更靠近了黎珩一些。 “相处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定了大家约着见见？”林郁轻声道。 林郁对黎珩的帮助可以说是改变了黎珩的命运，加上林郁天性乐观豁达，黎珩在工作之外一直将她当作大姐姐，林郁对他也是格外的关怀，但又把握着尺寸，不会过度地参与到对方的人生里。 但一直与恋爱绝缘的弟弟突然有了个恋爱对象，怎么不令人好奇呢！ 黎珩想了想，回道：“我回去问问他吧。” 林郁掩唇打趣道：“这么听女朋友话啊。” 黎珩顿了一下，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和纪未明感情的发展太过顺其自然，黎珩倒是忽略了他们的性向是不是能被大众接受这个问题，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林郁应该不会因此而多说什么，至于其他人的看法，他就更不在意了。 黎珩拖着小行李箱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楼门前徘徊。 随着黎珩的走近，对方抬起头，有些勉强地对他笑了笑。 黎珩也对凌以安点了点头，在他面前站定，率先开口道：“有事？” 凌以安愣了一下，上次他来，黎珩给他的感觉还算温和，这一次却好像多了点尖锐。 他嘴唇动了动，道：“我想和你谈一谈。” 凌以安比黎珩要稍稍矮一些，差得不多，但凌以安习惯略低一些地抬眼看人，所以黎珩微微垂下视线看他的时候，显出一些凌人的气势。 第31章 我好开心啊 ============================== 黎珩将行李箱立到身边，问道：“谈什么？” 凌以安抿了抿唇，含糊道：“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黎珩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你可能不清楚，我和未明已经认识六年了。”凌以安抬眼，“六年里，未明从没有过恋爱对象……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断了的。” “喔。”黎珩应道：“还有呢。” 凌以安没想到黎珩的反应会这么冷淡，他怔了一下：“……还有什么？” 黎珩轻轻笑了一下，道：“纪未明在乎你的表现，还有什么？”但没有给凌以安回答的时间，他接着说：“我知道，最初他会在这里买房子，是因为离你的公司更近，方便你来当房客；他其实更喜欢狗，但之所以养了猫，是因为那只猫是你捡的，你搬走后没有把猫带走。” “他没有和人恋爱，因为他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你只是享受他对你的关心和体贴。你现在来找我，也不是因为你想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你的感情受挫，不甘心失去一个可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凌以安眉头皱起，咬牙道：“我没有——” “在你们上大学的时候，纪未明就喜欢你了。”黎珩道：“你已经浪费了他九年的时间。” 凌以安难以置信：“他把我和他之间的都告诉你了？” 当然不是。除了最开始纪未明沉溺在情伤里的那段时间，之后他们就没有聊过与凌以安相关的话题，至于黎珩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当然不会告诉凌以安。 没有理会凌以安的质问，黎珩道：“如果你不是认真想和他在一起，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 39 的。” “我……”凌以安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黎珩看着他皱着眉暗自懊恼的样子，愤怒的情绪在心底骤生，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见到凌以安了，他这样再三地纠缠纪未明，这时却连一句“认真想和纪未明在一起”的话都不敢说，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黎珩道：“而你是自己选择了不幸。”说完，不去看凌以安寒风中苍白的脸色，黎珩提着行李回了家。 还不到纪未明的下班时间，黎珩打开冰箱，见里面有不少新鲜食材，便直接撸起袖子准备晚饭。 纪未明下班后上了车，给黎珩弹了个语音，想边开车边和黎珩聊一会儿。 “喂？” 纪未明驶出车位，笑道：“工作忙吗？明天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 “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黎珩回。 纪未明正想接着说，却听到黎珩那边传来翻炒的背景音，他好奇道：“你在哪里呢？怎么还有炒菜的声音。” “我在做晚饭，准备做你教我的那个汤。” “那你的同事有口福了。”纪未明夸了一句，又道：“毕竟得我真传。” 听到黎珩轻笑一声，纪未明也笑起来：“我也想尝黎大师的手艺了。” “想吃什么？你说。” “嗯——”纪未明想了想，说了个操作简单的：“肉末炖蛋吧。” “好。”黎珩很快应道。 对于明天的晚餐纪未明早有准备，需要用的食材都已经买好了放在冰箱，今天随便用一点儿就能凑合一顿晚饭。 快到自家的楼层，纪未明甩了甩钥匙，心里不自禁哼起了歌。但走到家门前，却感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纪未明一边怀疑着一边打开门，而后见到客厅的灯亮着，空气中也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外八听到门口的动静向他小跑过来，兴奋地吠了两声。 纪未明走进门换鞋，视线驻留在厨房的门上，果然，还没等他换好鞋，穿着围裙的黎珩探出半个身来，对他道：“还有一个汤，十分钟就好。” “嗯。”纪未明轻声应了一声，黎珩转身回厨房了，纪未明脚步紧跟了上去。 厨房间里满是食物的味道，热气缭绕，而黎珩穿着围裙站在其中，带子松松系着，勾勒出细瘦的腰线。 被屋外寒气侵蚀的身体很快温暖起来，纪未明喉结颤动一下，不自禁地走上前，从后抱住黎珩。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纪未明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都停顿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放开手，反而加大了力气，把黎珩抱得更紧了。 “我好——开心啊。”纪未明在黎珩耳边轻声道。 黎珩侧过脸，带笑着说：“因为有肉末炖蛋吗？” 纪未明亲上他的脸颊，松了松手，又亲上他的唇角。 黎珩偏过头，“汤在煮……” “等会儿再——”纪未明直接关了火，咔嗒一声，厨火灭了，身体里的燥火却一触即发。 纪未明抚着黎珩的腰，让他转向自己，而后前进一步将他抵向水台，微低下头，吻向黎珩的唇。 第32章 去我房间吧 ============================== 纪未明不清楚，其他人谈恋爱是不是总有一方会把握节奏，还是一切都是情不自禁，自然而然地就会发生。 他是个喜欢稳扎稳打的人，总希望一切都发生在它该在的时候，是一个双方都准备好的时刻，他们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可以毫无顾忌地把对方拥进怀里。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纪未明看来，黎珩对他的态度好像还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们是朋友的时候，他欣赏黎珩的自立，也佩服他在不算大的年纪，就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 可现在他们是恋人，理应是亲密而互相依赖的，但黎珩的思维习惯并没有因此改变，他对待纪未明还是那么的有理和克制，让纪未明无法放开手地去喜欢他。 在黎珩揽上纪未明的脖颈的时候，纪未明突然后撤了一些，黎珩微抬眼，眼中流露出困惑。 “你以后，能不能别跟我说谢谢了。”纪未明低声道。 黎珩看了他一会儿，指腹在他的后颈上摩挲了一下，缓声道：“你想说的，只是这个？” 黎珩的下唇十分红润，因为纪未明刚刚舔过咬过，他的视线难以自制地停留在那里，短促地呼吸了一声。 纪未明忍不住抿了抿唇，黎珩放在他后脑上的手带着温热的暖意，指腹轻轻在头皮上抚摸，带来阵阵的战栗。 “黎珩……”纪未明满脑的热意，只觉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他后退半步想要冷静一下，黎珩的唇却是追了上来，手上用力，余烬便又复燃起来，甚至愈演愈烈。 纪未明的手从围裙和家居服的缝隙中探入，热烫的手掌触碰到黎珩腰间细腻柔滑的皮肤，上了瘾一般地将自己的温度传给黎珩，又因为掌中滑腻的触感忍不住加大了吸吮的力道，然后听到黎珩微小而娇柔的鼻音。 心脏声咚咚咚地在耳边作响，黎珩纵容的态度让纪未明气血奔涌，他狠狠地闭上眼，放开黎珩柔软的唇舌，在他下巴上轻点一下，而后带着情欲的吻便转移到了白嫩的脖颈间。 小巧的喉结像它的主人一样清秀，纪未明轻轻舔了一下，感受到它轻微的颤动。 黎珩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又很快回了原位，他的手指轻轻抚上纪未明的喉结，轻声道：“……痒。” 纪未明抬起头，两人视线相触，却都没有逃离，此时黎珩整个人被他压在水台边，却没有半分抗拒的姿态…… “我……”纪未明声音带着喑哑，“我不想吃晚饭了。” “那就不吃了……”黎珩微微偏转了视线。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纪未明舌根燥痒，声音愈发沉。 黎珩没有立即回答，气氛胶着了片刻，他才整个人拥进纪未明的怀里，轻声道：“去我房间吧，我有准备……”话尾，已经是十分低的声音了，纪未明在自己被对方气息喷洒的耳朵上分神了一说，差点错过了理解黎珩的意思。 但等他明白过来，骤然的喜悦便在心底如烟花般绚烂绽放，原来是他在庸人自扰，其实黎珩早已经准备好要和他更进一步，是他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而踟蹰不前，黎珩一向是敏锐而善良的，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这种隐秘心理，才会一直在等他迈出第一步。 纪未明狠狠吸了一口气，他在黎珩的脖颈上留下深深的一个吻，而后托起黎珩的大腿，将他整个人抱起来，脚步向黎珩的房间迈去。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拉上了窗帘，也还有落日  40 的余晖映照着浅麻色的窗帘，然后将窗户的轮廓投射在满是褶皱的床单上。 纤细的脚踝被另一个人的手握在掌中，其上是线条柔滑的一双长腿，它们一条正弯曲着，勾着纪未明的腰，一条攀着纪未明肩，接受着炽热手掌的爱抚。 围裙已经被扔在地上，柔软的家居服堆上胸膛，露出了无人观赏过的风景。 黎珩平日里看起来已经很白了，但长期被衣服覆盖的皮肤竟然还要更白皙，小巧的乳晕是浅嫩的粉色，因为室内的冷空气，乳尖已经挺立。 纪未明抬眼向黎珩看去，见他偏转着脸，眼睛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心脏像被温暖的手柔软包裹着，他的手落到黎珩的心脏处，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嘴唇却是依然追寻着黎珩的唇而去。 唇舌交融间，一声低吟倾泻，又被纪未明含进嘴里。 指腹在乳晕上反复兜转后，终于轻碾上了柔韧的乳尖，将它按进渐熟的乳晕里，又忍不住两指轻磨。 “唔……”抓着纪未明衣服的手又紧了一下。 炙热的下身隔着裤子相磨，带来难以言喻的刺激，唇瓣上还带着晶亮的口液，下一秒就含住了已经挺立的乳尖，柔软的舌头灵活地舔舐着乳尖的每一个弧度，在黎珩的手碰上他后颈的时候，还恶劣地对着乳孔吸吮。 “别——”黎珩的身体都泛上了一层薄红，他推了推纪未明的下巴，纪未明却是将手探入裤腰，直接覆上了他已然勃起的阴茎。 “纪未明——”黎珩忍不住唤道。 纪未明放开湿润的乳尖，抬头道：“叫我纪明吧，我家人都这么叫我。” 第33章 渴慕的明月 ============================== “纪明……”黎珩轻声道。 “嗯。”纪未明笑着回应，而后重又埋下头，含住另一边没有被碰过的乳尖，在身下人的轻颤中，右手指腹按揉起他敏感的龟头。 黎珩缩着腰想要逃开，却被纪未明借机用胯部抵住，自己勃起的地方磨蹭起黎珩也凸起的部位。 热烫的茎身受到挤压，纪未明自己都倒吸了一口气，他轻咬了下黎珩的胸口，手指牵引着黎珩的手逐渐贴近自己的腰。 黎珩的手平时总带着凉意，这时却是温热而柔软的，在触碰到纪未明皮肤后，便带着自己的意志活动起来，在后腰处流连了片刻，又转移到了他们相抵的下身。 炙热的阴茎第一次被他人的手指触碰，纪未明身体一震，继而又伏身嘴唇贴上黎珩的颈窝，诱哄道：“握住它，我们一起……” “嗯……”黎珩轻声应着，他的另一只手伸了下来，温热柔软的掌心合握住两根勃发的阴茎，手指略显青涩地在敏感的龟头处动作着，透明的液体湿润了清秀的指尖。 黎珩微微扬起脖颈，墨黑的眼瞳望着他们紧贴的性器，神情认真地仿佛是在做什么难题，只有微粉的脸颊透露出他的生涩与羞赧。 纪未明分不清自己浑身的躁动是因为身下泛起的一阵阵快感，还是单纯因为此刻他眼中的黎珩的每一个动作和情态。 干燥的喉咙急欲暖水解渴，纪未明再度吻住黎珩红润的唇瓣，难耐地厮磨，又长驱直入，勾缠起柔软的舌尖。 纪未明双手紧握住黎珩的腰，让彼此嵌进对方身体的曲线里，黎珩没有了一丝挣扎的余地，似乎连鼻间的空气都被掠夺了干净。 “唔——”黎珩的呼吸因为纪未明强烈的攻势而愈渐急促，最终不得不偏转过头，以此换取新鲜的氧气。 灼热的气息交缠，纪未明不见满足地轻咬黎珩的唇角。 掌心中已经沾上了两人动情的清液，黎珩拇指轻擦过饱满的龟头，就感受到纪未明呼吸一紧，然后满是情欲的双瞳向他看来。 有所平缓的心跳声再次加速，感受着纪未明此刻对他的欲望，黎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可以了……” 纪未明正在摩挲他锁骨的手顿然停住，黎珩视线偏转到他的手指上，却是凑上去含住，舌尖轻舔了一下，而后伸手探向床头柜，拿出了之前买的润滑剂和保险套。 等他回过身，发现纪未明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黎珩有些难堪地说：“我自己去扩——” “不。”纪未明截住了他的话，他握住黎珩的手，把东西转到自己手中，而后轻吻了下黎珩的唇：“我只是没想到，以你的性格，会为我做这些事……” “我会做的，还有很多。”黎珩回道。 纪未明已经无法分辨这是黎珩的单纯还是勾引了。 带着凉意的润滑液被贴心地倒在掌心捂热，而后探向因为紧张而瑟缩的穴口。 只是一个指节的进入，就足够难度了，纪未明细密地啄吻着黎珩的脸颊，又很快得到黎珩的回吻，连绵不断的亲吻稀释了身体上的痛苦，润滑液被一再地倒出，两人的下身都是一片湿滑的痕迹。 黎珩因为疼痛而牙关轻颤，纪未明身上也漫了一层薄汗，脸颊上的汗水流进两人交缠的唇齿间，甜蜜中夹杂了细微的咸涩。 黎珩睁开眼，眼中泛着湿润的水雾，他轻眨了几下，轻声道：“……可以了。” 纪未明垂眼望着他，视线静默地交缠，而后，他的唇温柔地落在黎珩的眉眼。 不是一厢情愿，不是自作多情，这一刻，他们是彼此心悦的。 纪未明感受到了巨大的满足，这种满足不同于身体的欲望，而是心中那个名为爱情的深井，终于被灵水灌溉，映透出它渴慕的明月。 第34章 吻我。 ============================== 额上的汗珠流过眉峰，纪未明已经无法分心去擦拭，他一手撑住黎珩腿内侧细嫩的皮肤，一手扶着自己的阴茎，龟头几次滑过翕张的穴口，带来转瞬的紧张与失落，不像是生涩的失误，而更像是恶劣的调情。 黎珩的手握住了纪未明的小臂，掌心还带着之前液体的湿黏，“纪明……”他颤声唤道。 纪未明牙关紧绷，终于拇指抵着冠状沟，一鼓作气地侵入了半个柱身。 黎珩的身体因为疼痛而无法抑制地战栗，但他紧紧抿着唇，没有露出半分痛苦的呻吟，只是紧皱的眉头和紧绷的身体，都显露出他的隐忍与不适。 纪未明顿时心疼地止住了动作，他的手掌握住黎珩略显萎靡情势的阴茎，轻微而柔和地重新唤起他的欲望，同时嘴唇不断地啄吻着黎珩的面颊、耳根和脖颈。 他怀抱着黎珩，以偏重的力度，相同于此时他的阴茎埋在黎珩体内，这样重而暖的拥抱也是他表达占有的一种方式，直到黎珩重新吻上他的唇，纪未明终于再次深入。 被  41 完全包裹的酥麻快感自尾椎骨流窜直上，遍布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因为兴奋而张开了，而接触到带着凉意的空气，又骤然紧缩，带给皮肤新一轮的异样刺激。 纪未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才止住了肆意挞伐的原始冲动，他一边抚慰着黎珩的阴茎，一边轻缓地抽动着，他要黎珩先习惯它的存在，然后才是他们欢愉的真正开始。 他的大脑里还有一个角落清醒着，他希望尽可能多地带给黎珩享受，而不是单纯地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在他还在与自己挣扎的时候，黎珩揽下了他的后颈，哑声道：“吻我。” 理智便顷刻间荡然无存，一切克制的温柔与顾虑都在瞬间粉碎，情欲的本能战胜了。 “黎珩……黎珩……”缠绵而激烈的深吻间隙，纪未明不自主地低喃着这个名字，所有饱含的感情都潜藏在一声声的呼唤里。 “纪未明……”黎珩同样回应着，以声音，以身体。 逐渐地，人声默契地轻微下去，而以肉体间的撞击声作为替换，同样是感情的流露，以更激烈而疯狂的形式。 “唔——”偶然摩擦中产生的剧烈快感让黎珩身体一顿，在纪未明又一次碰撞而过时，他忍不住后退了半分。 纪未明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又瞬间明白了原因，于是之前的试探与尝试都就此告别，在有了明确的目标后，黎珩推拒着纪未明连连求饶，却又无法抑制地因为纪未明的每一次深入而溢出动情的呻吟。 第一次的身体交缠，比两人想象的都要久，也更酣畅淋漓。 纪未明最后射出的时候，两人是侧躺在床上的姿势，纪未明自黎珩身后怀抱着他，双腿撑开在黎珩的腿间，他啃噬着黎珩平滑的肩线，下身重而深地反复顶入，终于，在黎珩又一次在他手中释放的时候，他也在紧致的穴肉中陷入迷炫的高潮。 纪未明半边的身子都压在黎珩背上，他们四肢交缠，皮肤紧密相贴，纪未明鼻尖的汗滴流过黎珩的脸颊，在他的下巴处停驻。 纪未明的喘息还未平复，他的身体控诉着已经疲倦，视线却精神奕奕地停留在那汗滴流过的痕迹上，他伸出舌尖，沿着那痕迹缓缓舔过，终点却是落在了黎珩微张的红唇上。 黎珩动了动身体，偏转过脑袋，回应了情事后温柔而缱绻的吻。 第35章 期待见面的那天 ============================== 纪未明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房间里的灯没有关，他揉了揉额头，脑袋又胀又痛。 他看了眼腕上昨晚忘了脱掉的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 而凌以安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他和凌以安正式在一起的第三年，因为三年前，于臻奉子成婚，和凌以安也彻底断了。 凌以安把自己关在家里，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纪未明花了大番的力气才撬了他家的门，把饿得昏迷的凌以安送去了医院。 那是他们之间最和谐的时光，没有外界的信息干扰，没有于臻的阴影，凌以安就像是初生般和纪未明交流，也答应了纪未明的追求。 纪未明以为他终于得到了他所渴望的，凌以安答应了和他在一起，搬到他的家里来，他们朝暮相对，处身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没有人感到委屈与勉强。 但逐渐地，纪未明发现，凌以安还是在关注于臻的信息，他暗暗收集了所有关于于臻的新闻报道，上面写着于臻的事业有多么成功，他和妻子的感情有多么恩爱，他们一家三口经常共同参加晚宴，足见幸福。 凌以安常常会在他们相处的时候失神，呆滞的眼神停留在某一处，纪未明不用问，就知道他在想谁。 这并非不是纪未明曾预料过的情景，他以为自己可以一如既往地忍耐，用自己的陪伴来治愈凌以安的伤痛，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更漫长，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对凌以安也有如此深厚的爱， 但在媒体逐渐透露出于臻夫妇不合，甚至开始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时候，凌以安开始早出晚归，近期更是愈演愈烈，连那些蹩脚的谎言都不再费心捏造，昨晚更是，一句自己不会回来都没有告知。 纪未明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房间熟悉的天花板，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好像自从遇到凌以安后，他的人生就急转直下，他从不妄想自己会是电影中功成名就的主人公，可他没有想到，他逐渐把自己活成了剧幕中的丑角，可悲得令人发笑。 明明他期望的是一个温暖的陪伴，一个像他父母那样和睦的家，得到的却是恋人疏离的漠视，和一张只承载他一人的床。 他已经三十二岁，他还能再挥霍自己几年？难道等他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再来忏悔如今的犹豫不决吗？ 纪未明深吸一口气，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凌以安的聊天框，发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没有辜负这一刻的果决，在彻底和凌以安挥别后，纪未明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他也没有在一个地方定居，而是每年都随机地选择一个城市暂时停留下来，挖掘这个城市带给他的美景和美食。 原本他只是在自己的个人号上记录这些，但逐渐地，他收获了一些关注他的粉丝，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下，他已经不需要通过兼职来获取收入，发表文章和视频从他的爱好变成了他的收入来源。 在他的粉丝眼中，他的人设是帅气、潇洒还带着一点落拓和沧桑。 “明哥今年还是没有女朋友。” “上次有个路人主动和明哥搭话，明哥竟然说自己结婚了，真会扯。” 纪未明今天在外面拍了一天的照，回到短租的家，伸了个懒腰。 活得越长，他好像越认清了现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他渴望的东西，尤其是关乎于感情的方面，他常年流浪于各个城市，已经不再敢奢求一份稳定而牢固的感情，也许这就是他的命中注定，孤身一人，直到死的那一天，虽然落寞，但也自由，无牵无挂的，挺好。 真的是老了，胡思乱想这么多——纪未明摇了摇头。 想起对之后工作的打算，纪未明拿出手机，看了圈评论，他笑着发了一条动态：“明天从评论区招募一个男朋友，啊不，男助理。” 纪未明刚发完没几分钟，评论区的留言数就蹭蹭蹭地涨上来。 “不是吧，出柜这么突然的吗！” “卧槽明哥还在A市吗，我可以上门应征！” “明哥选我我是1！！” 提示音响起，有一条私信，纪未明点开。 对方发来的竟然是一份简历，而且他过往的工作是程序员……纪未明有点不解。 “你是我的粉丝？来应聘  42 我的助理吗？”纪未明问。 “是，粉丝。”对方回得很快。纪未明看了下他的昵称，单纯的一个梨字。 “可以问下原因吗？看你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我的助理需要跟着我到处跑，你确定可以接受？” “可以。我一直关注你的动态，很喜欢你探索每个城市的感觉，所以想加入你的团队。” 看来真的是他的粉丝，纪未明回道：“不好意思你可能误会了，我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团队，也是因此想要招聘助理，能帮我分担一些工作上的事。你放心，如果我们将来共事，工资方面我不会亏待你。” “我有之前工作留下的积蓄，工资多少我都可以。”梨回道。 纪未明笑了笑，没太把他的话当真，还没等他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但是我在视频制作和写文章方面都没有太深入的学习，不像你这么专业。” “我也是自己边做边学的，我对这方面没有太高要求，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那……我们需要网络面试之类的吗？我在B市。” 纪未明想了想，道：“正好我在A市也逛得差不多了，我们三天后B市见吧？” “好。” 结束了对话，纪未明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主动跨市去面试应聘者。 他皱了皱眉，却也并没有太强烈的后悔的感觉。 带着好奇的心理，他点开了梨的主页。 梨总共就发布了几十条动态，而竟然每一条都是和他有关的，主页还有着他都赞过哪些内容，而纪未明点进去，发现一滑而下的都是他发布的动态。 ……真的是粉丝啊，纪未明忍不住感叹。 习惯了评论区那些热情大胆的回复，梨刚才和他的对话真的十分冷静克制。 纪未明食指敲了敲眉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他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直觉。 他开始期待他们见面的那天了。 第36章 我不出租我的床 ============================== 纪未明心底骤生了一句感叹：终于要遇见你了。他不自觉地笑起来， 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白茫，睁开眼，见到的是布置陌生的卧室。 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纪未明偏头看过去，是黎珩睡在他身边。 他下意识地放缓呼吸。 先前的梦境很快消散，没留下半点痕迹。 昨晚他们折腾地太累了，匆匆冲了澡后，就一起睡到了黎珩的房间。 现在黎珩正是趴卧的姿势，半边脸都陷进了枕头里，略长的额发盖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了秀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唇。 纪未明放轻动作转向黎珩，一手垫着枕头撑住下巴，一手轻轻撩起黎珩的额发。 往日里温润的双眸轻闭着，只余柔软纤长的睫毛因为呼吸轻微地颤动。 纪未明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只是单纯看着一个人，便由心而发的感到愉悦和满足。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吻了下黎珩的眉间。 又躺了一会儿，纪未明就起来了。 他先是把自己卧室里皱成一团的被子床单都拆干净扔进了洗衣机，回到客厅，想起自己上一次给家里大扫除还是为了迎接黎珩搬进来，于是又开始收拾起客厅。 正在纪未明打算着在阳台加几株绿植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纪未明立刻转过身，看到黎珩脚步缓慢地走出房门。 “你起来了？要上厕所吗？”纪未明担心地走上前搀住黎珩。 黎珩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没有那么严重。” 黎珩被搀着坐到沙发上，外八跑到他腿边开始扒裤腿，纪未明随手给它喂了个磨牙玩具。 空气中飘散着清洁剂的味道，黎珩往身周看了一眼，好奇道：“你在大扫除吗？” “对啊。”纪未明抱起黑炭坐到黎珩身边，“好久没收拾了。” 黑炭对于主动送上来得热源很满意，蜷在纪未明的大腿上。 黎珩抬手摸了摸黑炭黑亮柔软的毛，说道：“我想和你一起——” 他的话直接被纪未明打断了，纪未明亲了他一口，笑道：“那我怎么舍得。” 把黑炭抱到黎珩的大腿上，纪未明站起来往厨房走，口上道：“我煲了粥，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好了。” 然而，黎珩在休息了一天后，还是加入了家庭大扫除的行列。 这一次的整顿是翻天覆地的，包括黑炭和外八的玩具和小窝，也包括把黎珩的床上用品搬到了纪未明的房间。 于是，在纪未明和黎珩同住将近一年后，终于同居一个房间了。 可喜可贺。 同居的日子比纪未明想象中的还要惬意和自在，原本看着眼馋的人，现在可以想亲就亲，想抱就抱，床下可以看星星看月亮、畅谈诗词歌赋，床上可以肆意挥洒汗水、尽情享受。 简直美好地像梦一样。 直到纪未明在开会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显示是银行卡里一笔来自黎珩的转账，备注是房租。 部门经理正对着报表滔滔不绝，纪未明看着手机界面上的数字，恍若未闻。 纪未明知道黎珩存了不少的钱，所以再一次收到整一年的房租，纪未明自我调节地想：这大概也算在情理之中。 纪未明直接给黎珩发了个问号过去。 黎珩也很快回了两个问号回来。 纪未明又发了三个感叹号过去。 黎珩输入了半天，最终回了个省略号回来。 纪未明直接把收到转账的消息截了个屏，又给黎珩发过去。 黎珩很快发了个感叹号过来，接着解释道：“这是之前设置的自动划款，忘了取消了。” 纪未明这才消了气，回道：“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的租客。” “好的，男朋友。”黎珩很快回道。 第37章 你不会想我吗 ============================== 周末的时候，纪未明带着黎珩去买衣服。 黎珩的衣服总是单纯两个颜色，要么黑的要么白的，连灰色都没有。 明明腰细腿长的——咳咳，却总是随便穿着没型没款的衣服，太可惜了。 快过年了，纪未明在出发前就打定了注意，要给黎珩买件红色的喜庆的外套，颠覆一下他的形象。 “在笑什么？”黎珩走到纪未明身边，弯下腰准备换鞋子。 “没什么。”纪未明自然地伸出手让黎珩握着，又道：“说好这次我帮你选，不管我买什么，你都要穿。” 到了商城，纪未明先带着黎珩去了他熟悉的一家店，里面都是偏休闲的男士服装，价格也在中等区间。 今天值 43 班的正好是眼熟他的一个小哥，招呼道：“我们前两天刚进了新款，想买衣服还是裤子？” 纪未明搭上黎珩的肩，笑道：“不是我买，你看有适合他的吗，衣服裤子外套都要。” “这是你弟弟？和你一样帅啊。”小哥随口夸赞道，之后又转身熟练地拿了几件衣服过来，“这些都是店里热卖的，你弟弟长得帅、身材又好，穿着肯定好看。” 小哥拿了两套过来，一套撞色系动感酷帅风格，另一套衬衫毛衣配深蓝色修身牛仔裤，更偏学院风，纪未明把两套衣服拿过来塞到黎珩怀里，“都试一试。” 黎珩看了纪未明一眼，抿着唇，显然是不太乐意的样子，但还是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在黎珩换衣服的时候，纪未明又开始看外套，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一连拿了几件不同款式的外套。 回到试衣间前，黎珩已经穿着衣服出来了。 只见黎珩上身是亮绿色的宽大卫衣，长袖上穿插着黑色的缎带，胸口一个夸张的表情简画，下身是黑色的休闲裤，表面有被兽爪抓烂的痕迹，露出下面粉色的布料。 纪未明咬住牙，不让自己笑出声，他围着黎珩转了一圈，不得不说，即使这身衣服和冷着脸的黎珩完全不相配，但黎珩看起来还是帅气的。 黎珩自然知道纪未明在忍笑，他直接转身走回了试衣间。 纪未明等在试衣间门外，隔着门道：“其实挺好看的，第一次看可能不习惯，多穿穿就习惯了。” “不要。”黎珩在里面回道。 “哈哈，你不喜欢那就算了。”纪未明说道：“那样穿显得你太青春了，不好不好。”毕竟他已经比黎珩大了六岁…… 比起第一套，第二套就非常适合黎珩了，米色的格纹毛衣柔化了他的疏离感，再搭上纪未明挑的酒红色短款羽绒外套，衬得整个人温暖又有朝气。 经历过第一套的折磨，黎珩对于身上的这套搭配显然也更为满意。 纪未明让黎珩也给他挑一套，出乎意料地，他选的倒十分适合纪未明的风格，既适合上班也适合日常，于是纪未明果断一起买了。 之后两人又一起买了鞋子、围巾，甚至袜子、内裤……一直买到了晚饭的时间，索性在商城里吃了晚饭再回家，回到家把买来的东西往沙发上一放，又提溜着外八去外面散了一圈。 离过年还有两天的时候，黎珩问纪未明：“你不回家过年吗？” “不回。”纪未明摇头道：“我回家了那你怎么办？” 黎珩坐起身，皱眉道：“你爸妈会想你的。” 纪未明捏捏他的脸颊，笑道：“你不会想我吗？” 黎珩拿下他的手，“我是认真的。”他道：“过年对我来说没什么重要意义，但它是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你不能因为我就不回去。” 纪未明听黎珩讲过他的父母相爱又相厌的故事，还有他靠着自己一个人生存下来的经历，所以他才会想要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里，陪伴着彼此度过新年。 但黎珩远比他想象的要更纯善，他甚至把素昧蒙面的一对老人也纳入了考虑范围。 “好好好，别皱眉了。”纪未明道：“我会和我爸妈一起过的。” 第38章 我们过得可好了 ============================== 纪未明已经作出了妥协，于是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对黎珩提出了要求。 “那你年夜饭不能随随便便地凑合一顿，我帮你订一家饭馆，你要去吃，我会给你发视频检查。” 黎珩先是皱眉，转而又点头道：“可以。” 纪未明眼带笑意地亲了他一下：“真乖。” 纪未明提前了两天回家，为了过新年刚烫了头发的兰芳女士乐意多了个劳动力，自己坐在沙发上看新播的电视剧，口上指挥着纪未明用鸡毛掸子清扫天花板。 纪未明自然不会推辞，老两口虽然身体康健，但真要爬上爬下地打扫卫生，第一个不放心的就是他自己，而且他也乐意帮两位老人做点什么。 纪林丰最爱的就是书法，他拿着自己写了一上午的春联走出书房，见到纪未明，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让他把门口的春联撕下来，换新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门口走，兰芳也不顾电视了，跟着爷俩一起去了门口。 热热闹闹了一下午，晚餐在兰芳女士的巧手下一个个上了桌，一家人坐在桌旁，又开始了老生常谈。 “纪明啊，又老了一岁，你对象还能找到吗？你上次说的喜欢的人呢，现在有进展吗？”兰芳女士嘴毒的同时，还给纪未明夹了个鸡翅。 “实在找不到，就和你李阿姨单位那个小伙子见见，我之前看到过，挺帅气的，高高瘦瘦的，是你们年轻人的审美。”纪林丰又加上一句。 “爸——”纪未明无奈地笑了：“这事你们不用操心了。”他咬了口鸡翅，他妈做的可乐鸡翅味道一绝，下次一定得让黎珩尝尝。 纪林丰脸都板起来了：“你都多大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不操心。” 纪未明哭笑不得，但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纪未明指尖扫了扫鬓角，“我和那个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纪未明抬起头，看到纪林丰和兰芳都是一脸惊讶，他轻咳一声，道：“谈了也蛮长时间了，感情很稳定。” 惊讶过后，兰芳脸上绽放出笑意：“哎哟！”她拍了下纪林丰，“我就说吧，前几次他回来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天天拿着手机，肯定有情况！” 纪林丰也是眉眼都温和了，眼角皱纹皱起，“这还差不多。” 兰芳已经无心吃饭，她放下筷子，问道：“有他照片吗？我看看我儿子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当然是有的，而且这次来的路上纪未明还特意给黎珩的照片专门建了个分组，这时正好给两人看。 “噢哟，长这么好看啊！”兰芳看到照片都惊讶了，抱着手机坐回到纪林丰旁边，给纪林丰也看照片。 纪林丰看了，皱眉道：“看着还小啊，能踏实过日子么。” 纪未明在旁边插话：“踏实着呢，比我还踏实，我们过得可好了。” 兰芳笑眯眯地看着照片，满心喜欢：“诶呀，纪明，什么时候带着男朋友和我们见见？不用搞其他的什么，就是我们一起说说话。” 纪未明握了握拳，其实这一次他提前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妈，我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带你们去见他的……” 纪未明把自己一部分的计划告诉了二老，休息了一晚后，便开始着手于准备给黎珩的大年夜惊喜。 年三十，黎珩一觉睡到了上午十  44 点，他还想再睡一会儿，但是外八已经在扒着他的床单来回折腾，黎珩只能起身先给两位主子添了粮，又做了会儿陪玩，等外八和黑炭的玩兴尽了，黎珩也彻底清醒了。 没有工作叨扰的假期让他有些茫然，他给纪未明发了几张抓拍的一猫一狗的照片，没收到回复，便打开放在家的笔记本电脑。 自从知道了纪未明在某个网站上的个人主页，黎珩闲着的时候就会去上面看看。 里面一般都是纪未明发表的影评，有时候也会有几条关于生活烦恼的动态，当然，最近影评少了些，而生活动态则开始暗暗发一些狗粮，让零星几个关注他的粉丝大呼受不了。 根据纪未明主页上的推荐，黎珩选了一部电影开始看。 电影结束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黎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些饿了，可晚上他还要去吃纪未明给他订的餐，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吃几片面包，加一盒牛奶。 大年夜对于黎珩自身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新的一年不过是旧一年的重复，没有什么值得感怀的，但想到晚上可能还要纪未明视频，黎珩还是穿上了他给自己新买的衣服。 走到玄关处，撸了下紧跟在他腿边的外八的脑袋，黎珩围上围巾，出门了。 纪未明预定的那家饭馆黎珩还有印象，他们之前有一起吃过一次，里面装修并不怎么高档，但是味道很好，纪未明还说过自己第一个厨艺方面的师父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走在路上的时候，黎珩接到了纪未明打来的电话。 “出门了吗？”电话那头纪未明问。 “出了，正在路上。” “好，我这里还有点事，等会儿见。”纪未明道。 以为是之后再视频联络的意思，黎珩回道：“等会儿见。” 直到黎珩在饭店门前看到了纪未明，还有他身边的两位老人，黎珩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不给他退后的机会，纪未明眼尖地看到了他的身影，伸出手向他招呼道：“嘿，黎珩。” 黎珩迟疑了两秒，才向他走过去。 纪未明向纪林丰兰芳两人介绍起来：“爸妈，这是我的室友，黎珩。”又看向黎珩道：“小梨，我带我爸妈来这里吃饭，但是前台说包厢都被订光了，我记得你是自己点了一个包厢，能不能我们四个人一起吃？” 黎珩看着纪未明，很显然这些都是纪未明的刻意安排，大概是他希望黎珩和父母能先接触起来，之后越是熟悉就越不容易下狠手拆散他们。 这种情况下，黎珩当然不能拆纪未明的台。 他微微笑起来，对着二老自我介绍道：“叔叔阿姨好，我叫黎珩，黎明的黎，玉珩的珩，叫我小黎就好了。” 第39章 沾染上你的痕迹 ============================== 兰芳和纪林丰相视一眼，笑着回应道：“小黎，你好你好。” 纪未明被兰芳指使着前方带路，一手挽住了黎珩的臂弯，非常不见外地说起家常来。 “小黎啊，听纪明说你是他的租客？怎么样，他有什么生活习惯你不适应的吗？我让他改。”兰芳说道。 黎珩受宠若惊，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我们相处地很不错。” “哦——”兰芳若有所得地笑着点头，应道：“这样就好，年轻人住在一起，能互相适应最好了。” 两人相谈甚欢，纪林丰也来插一脚道：“小黎，你喜欢书法吗？要是喜欢，下次和纪明一起回家，我送你一幅字。” 纪未明哭笑不得地回头，正好见到黎珩睁大眼睛望向自己一脸惊讶的样子，他叹道：“爸——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吃饭。” 正说着，也到了纪未明订的包厢。 纪未明让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然后四个人分别落了座，黎珩坐在了纪未明和兰芳中间，对面是纪林丰。 坐到座位上，纪未明习惯性地开始给黎珩烫餐具，兰芳女士情不自禁地啧了一声。 黎珩有些无措地拦住纪未明的手，纪未明则笑道：“这是我们的室友协议，一个人请客，另一个人就要做这些小事。” 兰芳也挽救般地应和道：“还是你们小年轻相处起来有意思。”说罢又掩唇轻咳了一下，纪林丰便自觉地也开始给兰芳烫起餐具来。 兰芳见状又开始和黎珩聊起来：“小黎，听纪明说你还有一只小狗？阿姨最喜欢狗了，能给阿姨看看照片吗？” 黎珩犹豫了一下，他的手机里自然是有外八的照片的，但同时，也有更多的纪未明的照片…… 纪未明似是察觉了他的心思，向他看来一眼，安抚道：“没事的小梨，给我妈看看，她一直想养条狗。” 黎珩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打开了相册，送出自己的手机。 兰芳却是很规矩地只看了黎珩点开的那一张外八的相片，还给纪林丰看，说道：“你看多可爱啊，我们家里也养一只吧。” 纪林丰眉头皱起：“上次你妹妹把她的狗寄在我们家，天天尿在我们床上，你不是说这辈子也不养狗了？” 想起之前的经历，兰芳一片热情瞬间被凉水泼灭。 把手机还给黎珩，兰芳又道：“小黎，吃完饭我想去看看外八，可以吧？” 黎珩怎么会推辞，应道：“当然可以。” 因为兰芳的温柔和热情，黎珩难得的并没有怯场，一顿晚餐大家都吃得十分享受。 在晚餐快接近尾声的时候，纪未明站起身说要去下厕所，还向黎珩使了个眼色，黎珩便以同样的借口跟着去了。 纪未明一路走出了饭馆，走到了一个很少人会经过的小路，黎珩不语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外界的声音渐隐，纪未明终于停下脚步，黎珩走到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 纪未明缓慢转过身，道：“抱歉，没有提前和你说就带我爸妈过来了，你会不高兴吗？” 黎珩道：“没有，只是一开始有点意外。而且你父母很好相处，我反而很开心。” “是吗。”纪未明笑道：“那希望接下来，你也能除了意外，还能感到开心。” 纪未明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摊开手，是一个红色绒盒。 饶是浪漫技能只到及格线的黎珩，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视线停留在纪未明的手掌中，良久，才恍惚地回到纪未明身上。 “你这是……”黎珩问道，声音轻微地像是在自语。 笑意弥漫在纪未明的眼里，晕染着道路旁迷离的灯光。 “小黎。”他的声音里都潜藏着温柔：“我知道，这一步对我们来说，可能有些太快了。” “我一直是个稳扎稳打的人，也以为对于 45 感情我会是同样的态度。” “可我太沉迷于和你相处时候的感觉了。我从没想到，有一个人能让我的生活这么惬意，这么幸福。” “曾经，这只是我不敢幻想的奢望，但你让我的憧憬变成了唾手可得的现实。” 纪未明缓缓单膝跪地，他打开绒盒，里面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光：“你愿意给我一个，长久幸福的机会吗？” 黎珩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抚上纪未明的脸颊，倏尔回道：“你还不清楚吗——是你给了我幸福的机会。”手指划过纪未明的嘴唇，又展现在纪未明的眼前，他道：“我当然愿意。” 纪未明为他戴上戒指后，就被黎珩拉起身，然后推到了墙上，直接吻了上去。 等他们回到包厢，已经是一刻钟后了，兰芳和纪林丰对于纪未明凌乱的头发和两人红肿的双唇都视而不见，对黎珩手上的戒指更是选择性眼盲，非常有眼力见地用各种问话改变气氛，餐桌上最终一派其乐融融。 那天晚上，纪林丰和兰芳睡在了纪未明的房间，纪未明则和黎珩一间房。 而晚餐时纪未明未戴上的戒指，也在热烈的缠绵中落到了该有的位置。 中场休息的时候，纪未明搂着黎珩，突发奇想道：“下个月我回家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黎珩正握着纪未明的手，视线停留在一对相邻的戒指上，闻言抬头看向他，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未明已经畅想起来：“到时候你就睡在我的房间。”说着，他凑近黎珩的唇：“那个房间记录了我二十多年的岁月，我想那里沾染上你的痕迹。” 黎珩承接住他的吻，深吻间隙，黎珩道：“那我们就……一起回去。” “好……”纪未明笑着抚向黎珩的背。 …… …… “你是……‘梨’？” 看着面前五官清秀，眉眼中带着一丝冷淡的男生，纪未明不禁问道。 “是我。”男生微低下头，“我叫黎珩，黎明的黎，玉珩的珩。” 纪未明的视线不自觉偏移到黎珩微红的耳垂，又在内心的谴责中强行归位。 “你好，黎珩……那我们来谈谈我的助理需要做些什么……” 纪未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而他心脏无法自制的砰砰声，始终在耳边聒噪。 此时的他或许已经隐隐察觉到，他的人生即将迎来真正属于他的春天…… =END= 第40章 他脚步轻飘飘的 ============================== “别走。”凌以安抓住于臻的手臂，“别走……求你了。” 于臻拿下他的手，笑道：“小安，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听话。”然后不顾凌以安的低泣声，一步步走出家门。 于臻的第一段婚姻持续了五年，离婚后，他得到了前妻一半的家产，还有一个随他姓的小儿子，除此之外，他暗地里经营的公司也正在蓬勃发展。 他才三十三岁，俨然是Z市商界的后起之秀，不少名门的小姐有意向他抛来橄榄枝，他无意也不可能拒绝。 在他离婚后，凌以安坚持要和他在一起，他一开始拒绝了，毕竟同性恋的身份会给他的前途带来不少隐患，但凌以安非常执着，甚至以自杀相逼。 不得不说，冷血如于臻，也对于有一个人爱自己胜过生命这件事感到些许的恻隐，于是他同意了。 但他将一切都说的很清楚，他们永远只能是地下的关系，且所有他们的关系对于于臻没有任何束缚力，而如果凌以安无法接受这样的前提，也可以随时离开。 凌以安没有半分犹豫就答应了，而当他真正感受到，他对于于臻而言，的确是可以随时被代替，完全不值得一提的性伴侣后，他感到自心底的惶恐和寒意。 那些大学中相处的鲜活记忆，那些青涩的触碰和爱语，那些他以为值得的付出，他以为可以忍受的寂寞，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在其中奋力挣扎，却一次次被冰冷的海水没顶。 为了支持于臻的事业，他把所有的积蓄都付出了，连他青春的身体，和孤注一掷的感情，如今，他一无所有。 当镜子中他的眼尾出现了皱纹，他的皮肤不再如年轻时那样细嫩，当于臻已经几个月没有来找他，而当他找上门，却看到了于臻身边站着一个更年轻有活力的男生。 十多年的苦恋，让凌以安连质问都不敢说出口，他落荒而逃。 街上的行人不多，但经过凌以安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凌以安已经没有心神去在意这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像是他之后几十年的生命，都处于茫茫然的状态里，无论他走向哪里，都找不到属于他的尽头。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泪水已经在脸上被风吹成了干痕，他揉了揉眼睛，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里。 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他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却听到了渐近的交谈声，凌以安匆忙藏到了道路上伫立的大树后面。 “你的假请地怎么样了？这一次不能再惯着你老板了，上次说好给你一周假我们去旅游，结果她一通电话你就回来给她干活……”说起这个，纪未明就忍不住抱怨，那次他一切都定好了，滑雪场、带温泉的宾馆、还有浪漫的情侣套房，结果都因为一通电话泡了汤。 “好了……”黎珩安抚道：“这次我们出去，我手机都调成飞行模式。” “哈哈哈。”纪未明笑起来：“嗯，准了。”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远去。 凌以安脱力般地靠在树身上，他忍不住探出头去，却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他抬起头，看到稀疏的叶片间破碎的阳光。 他突然想起黎珩和他说过的一句话，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而他，是自己选择了不幸…… 他以为他早已经忘了这句话，没想到，此时他甚至还能回想起当时黎珩的神情。 那是一种，既怜悯，又厌恶的眼神。 黎珩是对的，蹉跎了这么多年，凌以安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又可恨。 如果……如果当初他选择了纪未明…… ……凌以安突然笑了出来。 哪有什么如果。 即使往事重演，他恐怕还是会一步步地，错过所有幸运，走到绝地。 冬日的阳光徒有光亮，却没什么温度。 凌以安转过身，他觉得脚步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