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 楔子 2010年,初夏,a市一中。 正是周五放学的时候,高一和高二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距离高三晚自习上课还有大约一个小时,校园里难得的安静。 暮色笼罩着寂静的校园,夏日的夕阳是迷人的昏黄色,像是八十年代的港片,看久了有种陷于旧回忆的感觉。 赵白露看着面前摊开的数学卷,看了整整五分钟。题目还是简单的几何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各种辅助线都画过去,就是推算不出已知结论。 “白露……”孟妍晗悄悄拿笔捅了下她,问:“你和蒋奕洲怎么回事啊?” 赵白露转着笔:“分手了。” 孟妍晗抿抿嘴,有些不自然:“可是你们不是昨天还……” “我提的。”赵白露漠然道,又拿起笔开始第六次演算,“是我甩了他。” 孟妍晗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她一脸面无表情,又默默把话吞了下去。 她看着赵白露手边的草稿纸越堆越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还在和一道几何题死磕。按理说赵白露的数学成绩虽然一般,但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算不出来,换作平时,这种题目最多只要十分钟。 孟妍晗委婉地劝她:“你要是实在做不来,不如让……”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声音低了点儿,接着说:“不如让周恪一教你下吧。” 赵白露停了笔,转过头往教室靠窗边最后一排看过去。 那儿坐着个胖嘟嘟的身影,貌不惊人,才却很出众。他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校服,正在埋头背着什么,模样很专注,声音小小的,离她们有些距离,听不清楚。 赵白露勾起唇角,笑意却不到眼底,说:“不去。” 孟妍晗问:“为什么?” 赵白露冷哼,意有所指:“人有女朋友了,不合适。” 孟妍晗惊了下,脱口而出:“他女朋友?谁啊?” “我。”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身侧。 赵白露和孟妍晗一起抬起头看过去。 高、瘦、白,穿着同样的黑白校服,黑色长发高高扎成马尾,露出一张素面朝天的脸蛋,眼瞳似乎比别人颜色浅了点,眼尾微微上翘,带着点儿娇媚和早熟的风情,身上的气息很冷清,有些骄矜,也有些傲慢。 如果美貌是一把按照锋利等级来划分的剑,陆沉沉这把能见血封喉。 陆沉沉走到她们面前,余光都没多扫孟妍晗一眼,只对赵白露说:“你男朋友在楼下等你。” 声音不高不低,不冷不热。 赵白露问:“谁?” 陆沉沉说:“蒋奕洲。” 赵白露皮笑肉不笑:“我不去。” 陆沉沉说:“随便你。”反正话她已经带到了,去不去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站直身体,双手插兜,慢悠悠往最后一排走去。赵白露没有回头,看不见后面是什么情形,但注意到孟妍晗从刚才就一直松散的脊背突然挺直了下,发出了声低低的惊呼。 “哇……他俩居然来真的……” 孟妍晗把头凑过来,两个人呈现出一种讲悄悄话的姿态。 “我看到刚才陆沉沉亲了周恪一一下……” 赵白露懒洋洋地应了声,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她自己的爱情就够乱了,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孟妍晗把手挡在嘴边,脸上有一种挡不住的窃喜:“没想到他们居然搞一块去了……周恪一行啊,闷声发大财。陆沉沉也是厉害,这都能下口,百无禁忌。” 赵白露无法忽视她话里话外隐藏不住的胜利感,皱起了眉头。 孟妍晗也是个漂亮的女孩,美女和美女之间总是有种天然的不对盘,她不是第一次表达出对陆沉沉的敌意。 赵白露摇摇头,看向窗外,窗户上映出模糊的影子,她眼睛一瞟,看到陆沉沉靠在周恪一的左手臂上听他解题。 黄昏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陆沉沉从手臂挪到了肩膀,似乎说了什么,周恪一笑得一脸无奈,伸手拍拍她额头。 赵白露又转了回来。 孟妍晗伸了个懒腰,怼怼她,说:“你不下去见下蒋奕洲?” 赵白露说:“不想去。” 孟妍晗从她手底下抽出数学卷,拿出自己的拍到上面,唰唰地帮她把答案用铅笔抄了上去。 “去吧,情侣之间需要相互体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说开了不就没事了。” 赵白露看着她抄写的侧脸,沉默了两秒。 孟妍晗以为她不乐意,又拿出了劝人的腔调,故作老成道:“年轻人,听我一句劝,男人嘛得哄着,你偶尔服个软撒个娇,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赵白露:“你和顾今夜也服软撒娇过吗?” 孟妍晗的铅笔芯“啪嗒”一下断成两截,洁白的考卷上戳了个黑点。 她回头,眉头皱成不安和无语的结。 “我和他之间不一样。” 赵白露把卷子拿回来,用橡皮把那个黑点抹去,顺道把刚才孟妍晗抄的答案也擦去。 “他好像很久没来找你了。” 她没说话。 赵白露拍拍卷面,把橡皮屑抖落,一回头看到孟妍晗一脸难受,仿佛死了爹似的表情,心里不知怎么也抽了一秒。 但只是一秒,她的烦躁就翻腾上来,看着孟妍晗渐渐红了的眼眶,还有可以称之为“楚楚可怜”的神情,她只觉得恨不能把手里的考卷都给撕了泄愤。 孟妍晗说:“你去吧。” 赵白露按兵不动。 她又说:“顾今夜,他……”声音慢慢低沉,带着点儿失落和羡慕,不等赵白露说话,就说:“他哪有蒋奕洲这么好。” …… 赵白露走到楼底下的时候,蒋奕洲正好抬头,看到走下来的她,立马堆出谄媚的笑脸,一蹦三跳地迎过来。 “走开点。”赵白露用脚格挡在他们中间,“看到你就烦。” “得得得。”蒋奕洲把校服一甩,随意搭到自己肩膀上,说:“烦我没事儿,不烦吃的就行。” “……” “饿不饿?”蒋奕洲跨上身后的小电瓶,把手一拧骑到赵白露身前,自以为很帅地摆了个造型,“别生气了赵白露,我带你吃烤串去。” 赵白露给了他个白眼:“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哄?” 蒋奕洲刚想点头,下巴才抬了点儿就感到一阵杀气,立马很怂地摇摇头。 赵白露冷漠道:“那你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吧?” 蒋奕洲:“……” 他把车撑脚踢上去,非常想认真地跟她分析下道理,但看赵白露满脸的杀气腾腾,求生欲让他再一次选择了闭嘴。 最后蒋奕洲说尽了好话,就差叫姑奶奶了,赵白露才勉为其难地坐上了车。 小电瓶载着一男一女,穿过整个校园的树荫,飞快往校门口疾驰而去。 等到快出校门,赵白露放开了胆子,看着骑着车的蒋奕洲,毫不犹豫伸手揪住他耳朵—— “啊啊啊——姑奶奶大小姐小阿姨我祖宗!你干什么呀!快放手!” 蒋奕洲毫无防备,被她这么一偷袭差点连人带车都摔出去。好在他技术过硬,死死把住车头给稳住了,但赵白露的手还掐着他耳朵不放,一来二去他也忍不了了。 蒋奕洲大吼:“你放开!你放不放!” 赵白露很配合地放开手,但一松手就冲他背上抡起拳头,边捶边问:“你以后给我离孟妍晗远点!” 蒋奕洲一噎,脸庞一闪而过的心虚,但声音不低:“都是一个班的,你让我怎么做,她一来我就躲着她?她有病还是我有病?” 赵白露:“我不管,反正你离我朋友远点,人家还有男朋友,懂不懂避嫌。” “避嫌?你清朝来的?哎呦痛,姓赵的我告诉你这是家暴……行行行,不靠近不说……” 话没说完,忽然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 赵白露狠狠撞到蒋奕洲的背上,觉得自己鼻梁都险些撞断了,她探头,一个修长的人影正弯着腰,拍着自己腿上的车印子。他弯下去的脊背有些瘦,但校服袖子挽起,露出的一截小臂线条流畅有力。 穿的是黑色长裤,轮胎印更加显眼。 赵白露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 腿还挺长。 蒋奕洲撞了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情况,有点急:“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 赵白露一愣。 声音有点耳熟。 “熟”字刚飘过,说时迟那时快,这个“腿还挺长”的同学就抬起了头。 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背对着夕阳,迎着光线赵白露看不太清他的脸,但能认得出他是谁。 孟妍晗的男朋友,九班的顾今夜。 顾今夜:“没事。” 蒋奕洲又扶起车,冲他点点头:“没事就好,刚刚对不住啊。” “没关系。” 蒋奕洲再一点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用比刚才慢一半的速度往门口骑过去。 赵白露揽着他的腰,咬了咬下唇,回头看。 只看到顾今夜双手插兜离去的背影。 很修长,宽大的运动款校服包裹着十八岁少年特有的瘦削躯体,他走到拐角处,和另一个块头偏大的男生走在一起,两个人往教室方向走过去。 他的背影很沉默,夕阳渐渐退去,校园里只余下一抹淡淡的暗黄。顾今夜走在这一抹暗黄里,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 赵白露吓得立刻把头转了过来。 蒋奕洲微微侧头,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事。 蒋奕洲又问:“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九班的顾今夜?” “嗯。” 蒋奕洲沉默三秒,然后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赵白露沉浸在顾今夜刚刚的回头里,惊得有些心跳失衡,没太注意到蒋奕洲古怪的语气,随意敷衍了几句过去。 小电瓶载着他们,骑出校门,悠悠地前往步行街。 ** 这是2010年最普通的一个日子,普通到本应被毫无知觉地遗忘,普通到没有任何值得被铭记的理由。 高考重压时刻笼罩,他们疲惫又鲜活地度过每一天,总以为日子永远到不了尽头。 直到高考终于来临。 可乐雪碧芬达 2019年,夜尽天未明。 赵白露把顾今夜给睡了。 望着那张沉沉酣睡的面庞,她摸了摸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太阳尚未升起,天色还是昏暗的,冷风从窗户缝隙里吹了进来,厚重的窗帘被吹起一角,露出一丝微弱的天光,明暗交界中,顾今夜沉默的侧脸格外深刻。 赵白露就窝在他的怀里看他。 昨晚他们在这张床上滚了很久,赵白露初初判断顾今夜的活儿应该蛮不错的。她没有性经验,只是凭感觉,他们俩赤裸相缠了半夜,她还是舒爽的感觉居多。 顾今夜虽然看着瘦削,但意外的是很有力气,做爱的方式和他这张漂亮的脸蛋不同,他够狠,也能看出来她的心不在焉,更加用尽技巧去勾得她一起沉沦到情欲里去。 最后他当然成功了,粗长的性器一次次抵达她的身体深处,做到最后像上了瘾,她双腿无力地挂在他腰上,随着他的进出颤抖着,如他所愿一直喊他的名字,喊到嗓子都沙哑。 即使在无边的激情之中赵白露也能感受到他的力量和灼热,差点把她灵魂都烧起来。 想到昨夜,她有点脸红。 昨晚同学会上他俩见面,顾今夜至少还装得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但上了床立刻脱了那层人皮,高潮的时候甚至咬破了她的锁骨。 禽兽…… 身体酸痛,顾今夜动作真的一点也不温柔,赵白露靠在他怀中,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她的脑海里突然模糊地回忆起他穿高中校服,走在一中校园昏黄夕阳下的情景,还有高三毕业那天,他一头银白加挑染青灰的头发,倚在走廊栏杆上,猝不及防地和她目光撞在一起……那时凭赵白露想破脑袋,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一张床上,做尽情人间才会有的香艳事。 想到高中回忆,乱糟糟的脑袋渐渐清明。 赵白露默不作声地离顾今夜远了些。 岁月将她骨子里的怨怼和不甘熬成了刻骨的毒,于她而言这一场性爱更像是发泄,正好顾今夜没有拒绝,她像一个蹩脚的小丑去勾引他,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真的上钩了。 但她恍惚中总觉得是顾今夜先靠近她的。 不过现在谁先靠近谁已经不重要了,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处处都透露出别的女人存在过的痕迹,而且她看得出来,不止一个。 再过几个小时等到他醒来,这场荒唐的性爱就宣告彻底结束,他们会一拍两散再不相见。 所以何必多想。 反正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 又过了十几分钟,赵白露勉强起了睡意,睡梦中都还保持着一种警惕,梦里的影像乱七八糟,她睡得不好,手机刚一震动她就立刻醒了。 突兀的响动在清晨六点的空气中惊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赵白露眯着眼睛从枕头边摸过手机,随手摁灭了屏幕光。 手机屏幕上“孟妍晗”三个字一闪而过。 赵白露愣住了,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拿的是顾今夜的手机,心跳突然加速。 她发了什么? 手机设了密码,赵白露搓搓手指,庆幸顾今夜用的还不是面部解锁。她把顾今夜的右手拉过来,小心地用他的大拇指解了锁。 没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赵白露做得一点也不得心应手。但好歹还是悄摸着把手机解开了。 一打开就是微信界面,忽略其他的不看,直接点开“孟妍晗”的消息。 她把亮度调到最低,为了不惊动他,点了语音转文字。 三秒钟的语音就一句话——“你醒了吗?” 赵白露冷哼声,意识做到这种事情的核心是快,她不敢犹豫,点了发送语音消息,努力用最清晰最正常的声音凑在手机边说了一句:“他还在睡觉呢,你有事吗?” 说完觉得不够,又做贼一样拍了张顾今夜闭眼的侧脸。 孟妍晗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她的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出来。 赵白露耐心等了半个小时,对方还是没任何回复。 她撇撇嘴,把手机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身边的男人睡得很沉,听到响动也只是轻轻哼了声,被子下颀长有力的身躯动了动,在窄小的床上寻找热源,一直蹭啊蹭,慢慢地蹭到了赵白露胳膊肘处,一只手不讲理地横过来,紧接着大半个身子都压上来,这才终于让他满意,抱着怀里的“热源”再次沉沉睡去。 现在的a市温度低,他们昨晚办事太急,随便找了个小旅馆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才发现这破旅馆别说空调了,被子都还是夏天的薄被。 想到昨晚前台小姐那见怪不怪的眼神,赵白露莫名觉得有点堵。 她费力推了推身上的顾今夜,没推动。 赵白露:“喂,我说你……” 顾今夜皱起眉,似乎很不满,一只手掐着她的腰,闭着眼低声嘤咛:“雪碧,别闹。” 赵白露无语。 你妹的雪碧是谁呀。 顾今夜察觉到“热源”的乖巧,在她腰上揉了两把,嘀咕道:“乖点,自己跟可乐玩去。” 赵白露斜眼,轻轻地呿了声,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你妹的可乐又是谁呀。 情史挺丰富啊,顾律师。 顾今夜呼吸渐渐均匀,他紧了紧怀里的人,声音轻下去:“你们都乖点……等我睡醒再说……” 赵白露冷笑,伸出根手指把他的脑袋从自己颈窝处推开点,凑到他耳边问:“别人集邮,你集饮料?” 顾今夜没听清,迷迷糊糊应了声就没再说话,他已经睡着了。 赵白露凑近了去观察他。这儿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空气里一股沉闷的味道,身下的床单皱巴巴成了一团,动作幅度大了,她感觉自己双腿间传来丝丝不适的酸痛。 嘶—— 她凝眸,看着缓慢呼吸着的顾今夜。他没穿衣服,被子外露出大片皮肤,房间里的空调是坏的,所以她摸到的皮肤也都带着冰凉。 但即使冰凉,也没有影响顾今夜身体良好的触感。 赵白露记得高中的时候孟妍晗和自己说过,顾今夜不是a市人,他是初中才迁居过来的重庆人。 在赵白露的印象里,跟重庆有关的一切都带着股火锅味,还是重麻重辣的那种,她总觉得重庆人的皮肤应该稍欠细腻才对。但顾今夜显然不是,他的皮肤很白嫩,毛孔不大,也没有多余的痘痘,像是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特有的水润。 昨天他喝多了,脸颊泛起了微红色,看起来比现在少了几分沉静,多了几分可口。 孟妍晗曾说,顾今夜是一个非常可口的男人。 和周围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一样,他是男人,像夏天冰过的可乐,不仅可口,喝下去四肢百骸都舒爽,特别带感。 带感吗? 赵白露摩挲着手指暗自琢磨。 反正做爱的时候挺带感的。 大概是她一直在他身上摸来蹭去,让他十分不舒服,加上本来就睡得不好,他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说什么呢……赵白露有些好奇。 她挨过去,动作小心,隔的距离近了些,被子下赤裸的身躯相触,让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又似是疑惑,沙哑着声音喃喃道:“不是可乐,谁……” 赵白露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切了一声,深感无语。 她把薄被往上拉,遮住两人的身躯,翻了个身侧对着顾今夜。 顾今夜睡觉不老实,半梦半醒的时候一直小声哼哼,刚开始还说的普通话,后来就变成了重庆方言,他说得含糊,嗓音低沉。 顾今夜:“谁……” 赵白露:“……” 天色亮了点,赵白露闭了闭眼,细长的腿在被子下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嗯?”他的声音里带着被打扰而忍耐的烦躁。 赵白露木着张脸:“芬达。” 同学会修罗场 时间倒回前一天晚上,a市一中2010届十班同学会。 赵白露和尤嘉宁到时,现场已经喝得火热。 她进去时蒋奕洲正在给孟妍晗倒红酒。 赵白露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走过去坐下来。倒是尤嘉宁一脸不忿,经过他们身边时冷笑一声,暗骂:“狗男女”。 赵白露低头倒了杯可乐,有些疲惫地说:“别管他们。” 尤嘉宁挨着她坐下,倒了酒,同一桌的副班长田菁琳和班长潘伟杰两个人忙着对名单。潘伟杰一手一个手机,冲田菁琳喊:“这怎么还少了?还有十班那几个,老李头也联系不上,这老头搞什么?” 他身材圆润,大冷天的还一脑门子汗。他用力一抹,扯着嗓子喊:“少了谁?快吱一声!” 田菁琳听不下去,一把推他后脑勺:“潘伟杰你脑子里装的是脂肪吗?人都没来,鬼跟你吱声?” 潘伟杰摸摸脑袋,才反应过来,说:“是哦……那我们班还有谁没来?” 有人应:“陆沉沉和周恪一。” 应声的是个寸头男,赵白露转过头看了眼,发现那不是十班的同学。眼熟倒是挺眼熟,她想了想,好像是隔壁九班的一个男生。 尤嘉宁皱眉:“怎么还有别人?” 田菁琳说:“昨天老李头突然说的,正好九班也要开同学会,两个班都请了他,他哪边都不好意思拒绝,干脆让我们把同学会放一起办了,反正来的人也不多。” 一中的九班和十班是名义上的隔壁班,但教室却分别在走廊头尾,只是因为大部分教学老师都相同,因此两个班还算亲密。 而老李头,正是十班的班主任,兼两个班的语文老师。 尤嘉宁:“昨晚怎么没通知?” 田菁琳苦笑:“老李头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又不是第一天了……别说了,快帮我打电话联系下人。” 尤嘉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掏出手机打电话。 赵白露默默倒了杯可乐喝着。 她今天心情实在不好,前阵子刚换到住院部儿科,今天帮一个小朋友吸痰的时候被他使出吃奶的劲踹了一脚,正踢中膝盖骨,有几分钟走路都哆嗦。护士长安慰了几句,可惜没什么用,自从决定要来高中同学会以后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现在再看对桌那对男女,心情更差了。 蒋奕洲没有留意到赵白露,他的眼神黏糊,全放在孟妍晗一个人身上。赵白露余光看一眼,不得不承认那眼神看着确实还挺深情。 她突然有点后悔昨天答应来同学会的决定。 口袋里手机一震,她拿出来,看到有新的微信消息发过来。 【薛雯:宝贝儿别难过,贱人自有天收。】 她冷着脸把手机反扣到桌上,动静有点大,“啪”的一声后半个包厢的人都看了过来。 赵白露皱起眉头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过头—— 和蒋奕洲的眼神隔空撞到了一处。 蒋奕洲一愣。 谁都没先移开目光。 蒋奕洲和十八岁时毕竟不一样了,穿了件休闲装,肩宽腿长,袖口挽起来露出截手腕,腕上的表在灯下折射出微光。 他的气质里少了些少年人的轻狂,多了些青年人的稳重。 赵白露看着他,漠然地笑笑,生动地用自己的表情诠释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蒋奕洲看见了,似乎有些激动和不敢置信,他站起身,口型张成一个圆,看起来像是“白”的发音。 然后他的手臂就被人用力抓住了。他低下头,顺着那只手看到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和眼睛的主人。 孟妍晗微微笑着:“奕洲,你怎么了?” …… 尤嘉宁打完了电话,看向后方,正对上蒋奕洲坐下后瞥来的一眼。 她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赵白露,提醒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顿了顿,又说:“更何况那不是草,是屎。” 赵白露:“你能不能别在饭桌上恶心人。” 尤嘉宁叽叽歪歪哼了声。 赵白露垂眸,闭了闭眼。 她知道尤嘉宁在担心什么,但事实上自从高考后她和这两个人就断了联系。无论是蒋奕洲还是孟妍晗,在当年吵了一场毫无转圜余地的架后,他们就消失在了彼此的生活里,几乎再没见过面。 “我再说一遍。”赵白露放下杯子,尽量心平气和:“我和蒋奕洲已经过去了。” 尤嘉宁拿眼睛斜她:“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 赵白露无语地拿手把她脑袋怼开。 “诶,来了。”潘伟杰惊呼道。 两个人从赵白露身边走过去,牵着手坐到她的对面。 两个人都很瘦,穿着情侣外套,女的梳了个高马尾,化着淡妆。男的像是匆匆忙忙赶过来,打扮有些凌乱,但不掩脸庞清秀。 周恪一替陆沉沉拉开椅子,抬头看见赵白露,笑道:“赵护士,好久不见。” 赵白露说:“今早医院刚见过。” “我知道。”周恪一温和地笑笑,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但这种气氛不说这四个字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周恪一是a市中心医院的儿科医生,和赵白露算是同事。 他以前是个胖子,没想到后来减了肥长得还挺清秀,赵白露时隔多年在医院再次见到他时差点认不出来。 “嗯,”赵白露撑着脸,心不在焉地说:“好久不见。” 周恪一笑笑。 人大致齐了。 两个班的同学会正式开始,大家都是奔三的人,和十七八岁时就是不一样,一水儿放得比谁都开,没多久大家都七荤八素,醉得妈都不认。 白炽灯打在桌上,和窗外的夜光融合,包厢里牛鬼蛇神,群魔乱舞。 “周恪一陆沉沉你俩这是修成正果了?” “牛逼,周恪一牛逼!” “这波不亏!自产自销,肥水不流外人田。” “……情敌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老子想到了一本书的名字——《纯情小胖子和他的冰山校花》。” 潘伟杰抱着包厢里的ktv音响,对着话筒鬼哭狼嚎,从《小幸运》唱到《我终于成了别人的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道: “我靠,陆沉沉!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漂亮!不愧是老子暗恋过的女人!都是胖子你当初咋没看我一眼,你看我一眼,我们就会有故事……” 田菁琳听不下去,筷子一甩上去就是一记佛山脚,把他直接薅地上去了。 “胖子你给我安静点!” 潘伟杰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指着田菁琳的鼻子吼:“你个娘们说谁胖子呢!老子有九块腹肌!” 田菁琳不屑:“鬼才信。” 潘伟杰直接把她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肚子上,不服道:“不信你摸!” 这一嗓子把吃饭的、喝酒的、醉倒的、唱歌的统统叫了起来,整齐划一地看着他们个方向。 田菁琳以前和潘伟杰闹腾惯了,直接一巴掌拍了上去,隔着衣服发出闷闷的肉响。 “胖子你骗人,九你个头!就一块!” “你懂个毛线!”潘伟杰把衣服一撩,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肚皮,他笑眯了醉红的眼睛,摸着自己都是赘肉的肚子说:“九九归一懂不懂!” “……” “……” “……” 包厢内一阵爆笑。 好好的两个班级同学会吃成了一锅大乱炖。 赵白露看着眼前的情景,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尤嘉宁忽然凑过来,低声说:“你看孟妍晗。” 她看过去。孟妍晗仍端坐着,只是态度变得有些奇怪,有点扭捏,又像害羞,还带着明显的激动和期待。 这是怎么了? 尤嘉宁低声说:“有人来了。” 谁啊? 赵白露看着眼里写满“看热闹”三个字的尤嘉宁,她迅速打量了周围一圈,幸灾乐祸地说:“只有蒋奕洲那桌有空位了。” 啥玩意? 赵白露一脸茫然,尤嘉宁却眼见着越来越兴奋,她掐着手指,伸长脖子望着门的方向。 受她影响,赵白露没忍住也慢慢看了过去。 这一眼真是不得了。 赵白露一愣,被来人给惊呆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场景了。”尤嘉宁不无欣慰道,捧着杯子悠悠喝了口红酒,看着来人迈步走来,环视一周,如她所愿地在蒋奕洲身边坐下。 那一桌的气氛霎时风云诡谲。 赵白露脑子里闪过三个字—— 修、罗、场。 我前男友和抢了我前男友的前闺蜜和抢了我前男友的前闺蜜的前男友。 如果加上她的话。 齐活。 寸头男看向来人,登时乐了:“顾律师来了?!” 他喝得有些醉,一把把人搂到桌边,硬实的手臂肌肉上奇形怪状的刺青纹身纵横,唾沫星子横飞:“妈的顾今夜你今天穿成这样,嗝,够骚气的啊……” 尤嘉宁推了推赵白露:“看见没有?” 赵白露点点头。 看见了。 瘦削、却不瘦弱。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衫,领子用暗红色的线包边,袖口处和右边领口绣着精致的同色花纹,红花盛开,妖冶地像曼珠沙华。 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他的手指。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只是—— “一二三四五六七……”尤嘉宁低声数着,惊叹道:“七个戒指啊。” 起不出名 赵白露敛着眸子看过去。 七个戒指。 细些的两个叠着戴,粗些的单个戴,虽然有七个,但算了算也只有五根手指是戴着戒指的。 这样也够晃眼了。 ……你是有多喜欢戒指啊。 赵白露端起杯子放到唇边,借着喝可乐的动作打量着顾今夜。 他懒懒散散地坐在那儿,身形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瘦削,像抽条猛长的少年人,甚至他低着头摸着戒指玩,露出的半截侧脸皮肤细腻,很带少年气。 赵白露注意到他一直摩挲着的那个戒指,是黑色的,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她微微失神,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她开始回忆起来,在大概很久以前的某个黄昏,穿着校服的男生的背影,在昏红夕阳下也是瘦削却不单薄。 还有一些刻意被她放置一旁的记忆片段,关于高考、骚扰、恐惧、背叛、失去……狠狠钉在她最后的高三岁月上。 那段日子灰暗到她不愿意去回望,孟妍晗和她因为蒋奕洲彻底撕破脸之后,高考压力和友情爱情双重背叛让她不堪重负,整夜整夜失眠,白天精神也时常恍惚。 所以猛地回想起来,都是零碎又混乱的片段。 她仿佛想起,昏暗的小巷子,少年跟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双手插袋。那时候快高考了,她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大把时间,闲得好似造作。 他手臂收紧,箍着她的脖颈,一手揉乱她的头发,普通话还是不太标准,带了股地道火锅味:“技校的瓜幺儿跟了一路,你都没发现?” “你能解决个锤子,你啥子都解决不了,你麻哈儿嗦!” “和你朋友拉爆了就不能伸张正义?我有文化,我还善良……” 赵白露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尤嘉宁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自顾自说下去:“我以前就觉得这人特别不同寻常,你知道吧,就是特别……” 她陷入了为难,想不出要怎么形容。 赵白露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接上去:“非主流。” 尤嘉宁认同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也不是,可能放别人身上就是了,但你别说顾今夜这么一捯饬还挺好看的。” 赵白露颔首:“他高中打扮得更非,现在这么捯饬还算克制了。” 尤嘉宁摸着自己的良心,非常真诚:“所以说气质这玩意儿多么玄乎,就算非主流,这也是全世界最帅的非主流。” 赵白露撅过眼睛,无语道:“你犯什么花痴。” 尤嘉宁哼哼唧唧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赵白露坐直身体,想抬起手揉揉发烫的脸,眼尾余光一扫,看到蒋奕洲拉着孟妍晗出了门。 她犹豫了会儿,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这两位看起来似乎有重要的事要谈,重要到没发现几米开外的赵白露。蒋奕洲最后选了处僻静的角落,赵白露默默蹲在拐角处,小心翼翼地偷听。 有人深吸口气,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了,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孟妍晗:“什么交代呀?” 蒋奕洲说:“我等了你这么久,你难道打算让我一直等下去?是死是活都要有个期限。” 孟妍晗笑了声,温柔道:“你今天也看到赵白露了吧。” 赵白露一僵,更加竖起耳朵。 蒋奕洲静了静,说:“我和你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提她做什么?” 孟妍晗叹口气,说:“我看得出来她还喜欢你,奕洲,你等了我多久她就等了你多久。我们当初那样对她……我不想让她更讨厌我。” 赵白露:“……” 神特么唱念做打痴男怨女一处大戏,没事情还顺带给她加了加戏。 蒋奕洲又说:“你别找借口,我听人说你最近一直在打听顾今夜的消息,怎么,你想和他复合?” 孟妍晗柔柔道:“没有,你还不了解我吗,只是当年他莫名其妙就甩了我,我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 夜还很长,但蹲墙角这种事情赵白露不想干了。她觉得很有必要分析一下这家的可乐是不是也加了酒精,她脑子乱糟糟的,感觉自己真是上了头才出来自己给自己找恶心。 她撑着墙壁站起来,挪着步子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有些头晕,冷不防一个踉跄,脑袋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 一个黑戒在她眼下一闪而过。 赵白露没做好表情管理,露出了一个傻了吧唧的表情。 夜色浓浓,但顾今夜还是很好辨认的,无论是他少年般的体型还是手上浮夸的戒指,在今天的同学聚会里是独一无二。 她抬头,撞进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 双眼皮,眼睛细长,眼尾略弯,让棱角分明的容貌平白多了些温润。 他过来干嘛? 顾今夜拽着她的胳膊,看了看远处,似笑非笑道:“偷听呢?” 赵白露小碎步往后退,把手臂抽出来,一语不发往包厢走去。 直到回到座位,又抄起可乐往嘴里灌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偷听被顾今夜抓包了”这件事。 尤嘉宁侧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见鬼了?” 赵白露默不作声。 尤嘉宁神经兮兮地左看右看:“我怎么觉着你现在的表情特心虚?你出去干什么了你?” 赵白露漠然:“看戏。” 尤嘉宁一脸懵逼。 赵白露瞥眼,顾今夜正好从门口进来,望见她的目光脚步停了一瞬。不知怎么,他与她对视的眼光,有一种说不出的玩味和得意,看得她一愣,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过了半晌,听到那边人入座的动静,她再小心地用余光看过去,发现顾今夜已经被寸头男拉去喝酒,看他的手势像是拒绝,双方僵持不下。 她安心地回过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的。 夜色无边,圆月高悬。 这场聚会才进行到一半。 赵白露盯着面前的杯子,里头倒着可口可乐,还嘟嘟地往上冒着气泡。 像什么东西酝酿了很久,即将破土而出,带来一场刺激到四肢百骸都舒畅的享受。 —— 你麻哈儿嗦—你骗傻子呢 拉爆—分手 如果没有你? 尤嘉宁又凑了过来,拉住赵白露的手说:“孟妍晗要唱歌。” 赵白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第一遍时没理她。 尤嘉宁又说了一遍,她看过来,眼神还微微涣散。 “你说什么?” 尤嘉宁懒得重复了,她直接指了指站在点歌台边上的人,努努嘴示意她去听。 在刚才她魂飞天外的时候,孟妍晗已经跑到点歌台边,拿起话筒深情款款地开始演唱—— “hey,我真的好想你。太多的情绪没适当的表情。” “最想说的话我该从何说起,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在想你。” …… “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 “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 赵白露:“……” 合着这一出大戏还没谢幕呢。 背景音乐挺好听的,孟妍晗的嗓音偏甜美,这首歌给她唱起来三分缠绵七分思念,唱得赵白露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哼。” 一声不屑的冷哼。 尤嘉宁把杯子重重一放,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赵白露:“??” 她伸手把她摁下去,问:“你干嘛呢!” 尤嘉宁脸色不善,眼珠子瞪成铜铃,喘气和牛似的,左边嘴角用力上挑,露出一个明显至极的冷笑。 “老娘要搞事情。” 赵白露脑袋都大了,“我都还没干嘛,你急什么。” 尤嘉宁一愣,然后思忖几秒,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那你上。” “……”上你妹啊上。 赵白露拿过红酒给她倒上,说:“别搞事情,人家男主角都没怎么着,你个龙套消停消停吧。” “??” 赵白露用眼神示意她往后看。 男主角丝毫没作为男主的自觉,低着头玩手机的模样专心致志,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完全没有在听人唱歌,要不是那七个戒指着实存在感太强,这副画面称得上赏心悦目。 一曲唱完,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倒是蒋奕洲的脸黑成了锅底。 赵白露把眼神收回来,笑容讽刺又痛快,憋了一晚上的心情莫名其妙舒爽了些。 同学会开到下半场,该喝的该吃的都差不多了,大家不约而同进入了贤者时间,气氛一时和谐。 赵白露开始喝可乐,被尤嘉宁劝着也喝了点红酒,到后面再也撑不住,捂着嘴就冲去厕所。 还好厕所里没人,她痛快淋漓地吐了一场,吐完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三魂六魄重新归位,但可能快来姨妈了,小腹胀得难受。 她捂着肚子,靠在门上等那阵酸痛过去。 “啊……用力,重一点……” “唔……求你,啊——快点!” 嗯? “啊——到了!” 赵白露:“……” 赵白露盯着那扇顶到天花板的隔板,眼皮直跳,面部神经控制不住地抽搐两下。 一开始那边的人动静还小,比较克制,但随着时间推移,做着做着就不管不顾起来,眼瞅着马上就从干柴烈火变成星火燎原,赵白露再也听不下去,捂着耳朵准备溜。 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太重,办事情完全不挑时间和地点。 没办法,感情到位了呗,理解万岁。 赵白露揉揉发烫的脸,轻轻拍了两下,感觉自己的脸色肯定是潮红的。从洗手间隔间里迈步出去,刚走了一步,隔壁的女声突然高亢激昂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咿咿呀呀叫得越来越响。 她踮起脚,悄无声息开溜。 走了两步,差点被脚下一玩意儿给哧溜绊倒。 赵白露眨眨眼,憋着口气往下看,一个小雨伞静静躺在她鞋边。 新的,没开封,估计是隔壁这对鸳鸯玩得太开心没注意随便乱丢滑过来的。 “差不多得了啊。”她小声嘀咕,弯下腰把避孕套捡起来,想扔到垃圾桶里,回头一瞅才发现洗手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 赵白露低头,把避孕套攥在掌中,决定好人做到底帮野鸳鸯毁尸灭迹。 从洗手间出去,洗手台安置在外间,体内残留的酒精作祟,赵白露晃晃悠悠地往那儿过去。 一没留神,脚底下又踩着一东西。 “哎,搞什么!”赵白露一跺脚,火气上来,不清不楚道:“再乱丢我给你们踢回去了啊。” 她弯下腰,摸到脚底下的玩意儿,触手感觉微凉,还没等她看仔细,眼皮底下出现了一双长腿—— 线条流畅,修长笔直。 穿的还是条黑色长裤,极其富有美感。 “你说什么?”头顶上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踢哪去?” 赵白露被酒精糊了的脑袋有片刻清明。 她抬起头,视线里顾今夜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有些不明,但他朝她伸出来的手十分坚定,不容拒绝。 “戒指。”他简洁地说,“你踩着的是我的戒指。” 赵白露挪了挪,从脚底板下把那玩意儿抠了出来,拿到眼前一看,还真是个戒指。 切片状,纯黑色,摸着不光滑,带了点儿磨砂质感。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站到顾今夜的身前。 厕所门口真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而且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俩也没什么旧情好叙,背景音从激昂转向平缓,赵白露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羞耻,但看顾今夜抱着手臂理直气壮的模样,她努力也让自己放松,去忽略那些嘈杂的声音。 赵白露把戒指递过去,说:“给你。” 顾今夜没有接。 赵白露又说:“你不要?” 顾今夜还是没说话。 半晌,赵白露听到身前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很短促,响在叫床声的间隙里,莫名让人感到脸庞发烫。 顾今夜低声说:“要啊。” 手里力道一松,有个东西被他抽了出去。 但她的手指还攥着那个黑戒。 顾今夜靠在瓷墙上,两条修长的腿随意交叠。他两根手指夹着避孕套,在赵白露茫然的视线中,将它收进裤袋里,冲她抬了抬下巴。 他退后两步,说:“戒指先放你那里。” 这他妈好骚一男的 夜色醉人,她比夜色更醉。 赵白露攥着戒指回到包厢时已经差不多散场了。 尤嘉宁搂着她脖子,两个人踉踉跄跄往外走。尤嘉宁喝多了,脸蛋薰红,靠在她肩膀上说男朋友来接她了,问赵白露要不要一起走。 赵白露没说话。 他们走到门口,尤嘉宁被赶来的男朋友扛着,嘴里还念着赵白露的名字。 她男友是个颇有学生气的清瘦男孩,无奈地看了赵白露一眼,问她:“我送你?” 赵白露皱了皱眉,思考了会儿,抬起头来—— 一抬眼就看到夜色下的顾今夜。 点了根烟斜靠在车门边,见她出来遥遥地看她一眼。脸上依旧是那种玩味的表情,似乎带了层薄薄的笑意,安静地看着她。 他是个漂亮的男人,毋庸置疑。 可能对于男人来说,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不太妥当,但此时此刻赵白露觉得以她贫瘠的词汇量也想不出什么更恰当的词语来形容顾今夜。 很漂亮,尤其是眼睛,就这么望着你的时候,不说话便有一种性感,看久了仿佛能让人掉进他的眼中。 顾律师应该没喝酒,所以还能自己开车。他顶着一头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散乱,发丝遮了大半的眼睛,斜斜倚靠在身后的红色跑车上,手指间的猩红火点仿佛夜间的一道明光。 “gtb488……”一道女声嘟嘟囔囔传来。 尤嘉宁打了个酒嗝,伸出大拇指朝上,由衷感慨:“顾今夜,真他妈好骚一男的。” “……”是啊。 赵白露同意地点点头。 真他妈好骚一男的。 “一起走吗?”尤嘉宁的男友又问。 赵白露摇摇头,拒绝了他。 于是他就带着烂醉如泥的尤嘉宁走了。 其余人三三两两散去。 赵白露又往顾今夜那儿看去。他还在望着这个方向,只是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 她莫名觉得口袋里攥着的戒指有点烫手。 顾今夜掐灭了烟头,双手抱胸,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看。 赵白露就这么被他看着看着,血液都哗啦冲上头顶……她感觉事情似乎存在着某种误会,按理说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可她看着顾今夜,又觉得自己好像才是被动的那一方。 她说的拒绝不是拒绝,她的主动也不是主动,唯独他说的想要,就是真的势在必得,非要不可。 可这都哪跟哪啊。 赵白露这厢还在纠结,那边瞥了一眼,门口余下的几个人里,她突然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慢吞吞往那边走去。 她转头,看到一脸含羞带怯的孟妍晗隔着老远的距离,嘴角上扬,眼神里的热烈和高三那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眼神那么专注,仿佛全世界只看得见顾今夜一个人。 蒋奕洲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赵白露被酒精麻痹了一晚上的大脑,当机了两秒。刚刚还在犹豫,此刻却摈弃了所有念头。 她踉踉跄跄地走两步,所幸她比孟妍晗站的更近点,几步就走到了顾今夜的面前。 他看她过来,不耐烦的表情转瞬变成轻笑,眉梢眼角都是火热,一双大长腿抬起,迎上前接住了扑过来的人。 “这么急?”他缓缓弯下腰,把她搂在怀中。 “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赵白露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她听到顾今夜的声音响在耳边,他的普通话标准了很多,至少没了口音,字正腔圆,发音清晰。 嗓音低沉,像是上好的大提琴弹奏出的华美乐章。 赵白露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掐着发出来:“先、先走。” 头顶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好啊。” 脖颈被人搂着箍紧,她半个身子都被顾今夜揽在怀里,他一手扣住她肩膀,一手打开了车门,把她塞上了法拉利副驾驶座。 我不在乎你是谁 赵白露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低着头装死。 顾今夜上了驾驶座,很快车门关上,轻微闷响过后,车子在夜色下扬长而出。 赵白露还处在大脑麻痹的状态,她用余光瞄了眼后视镜,只看到孟妍晗渐渐缩小成一个点的身影,因为夜太浓,看不见她的表情。 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下,赵白露像只被惊吓到的猫,嗖地一哆嗦。耳边的笑声更响,顾今夜似乎发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笑得肆无忌惮。 坦白讲,他这个人的侵略性很强。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温文尔雅,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攻城掠地,他显然不会是前者,赵白露在他身边坐着,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她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张密布的织网中。 他是织网者,她是猎物。 大概是为了缓和紧张,顾今夜微微侧头,问她:“听歌吗?” 赵白露头皮发麻,小肚子绷得像刚跑完八百米,木木地点点头。 他伸手,随手点了下,抒情的前奏响起,赵白露慢慢松了口气,稍稍放松下来。 他们驶出酒店,这个时间段路上竟然还有些堵,他们遇到了一个红灯,前面排着的车辆目测大概有五十米长。 还好有歌听,感谢音乐,感谢歌声,感谢莫文蔚。 “hey,我真的好想你,太多的情绪没适当的表情……” “……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 “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赵白露:“……” 顾今夜抬眼,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指甲圆润,一下下点着。他看着她,目光仿佛能看透很多东西,勾着唇问:“换首?” 赵白露身体挺得笔直,体内仿佛烧了团火,犹豫了会儿,说好。 他耸耸肩:“选你喜欢的吧。” 赵白露缓缓前倾,苍天可证她这辈子是第一次坐这么贵的车,很怕自己出洋相,但本着死要面子的原则,她尽量让自己露出这辈子最自然的表情,好在法拉利的carplay并没有过于高贵冷艳,赵白露很顺利地切了歌。 然后,便是活泼跳跃的前奏,响在封闭的车内,打破了沉默—— “……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我的天敌!” “燃烧我的卡路里!!!——” “……” 顾今夜挑眉。 半个身子探过来,脸庞在面前无限放大,温热的呼吸吹拂在面庞上,他的眼里真真切切染上笑意,赵白露被他逼得往后一直退,整个人都贴到了车座上,才听到他轻笑着说: “挺有品味啊。” ……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 赵白露抻着脖子:“谢谢夸奖。” 喇叭声滴滴响起,是绿灯了,顾今夜转身,载着她慢慢往前开。他开的车速很慢,赵白露瞄了眼,觉得以这车的身价着实有些委屈。 但他毫不在意,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低沉着声问:“你家住哪里?” 赵白露才想起那个避孕套,和他的那句“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脸颊又开始升温。她的手指揪着衣摆,清清嗓子,强作镇定地说:“去宾馆吧。” 顾今夜哑然失笑。 赵白露有些迷茫地转过头。 顾今夜看着前方,露出的半个侧脸昏暗不明,但抬起的下颌线条流畅,透露出要命的诱惑。 他低声:“别嘴硬了。” 赵白露无言地眨眨眼。 顾今夜侧了侧身,神情里没了玩味,取而代之的是了然。 他拍拍掌下的方向盘:“去宾馆?” 一声笑。 “你麻哈儿嗦。” “……” 赵白露小声说:“我没骗你。” 顾今夜微怔,片刻后又微微低头。他把车停到路边,解了安全带,勾住她的下巴,整个人贴过来。 车里空间太小,他的侵略性太强,这么一靠近,赵白露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若有若无的柠檬味。 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不然就是洗衣液,很清爽,让人感觉烟味都淡了些。 “好话不说第二次。”他的手指收紧,眼里涌上一丝沉郁的感觉,还有一丝灼热。 “你应该知道我们去宾馆是做什么吧?”他的脸和她的脸对着,她能感到他说话和呼吸时胸腔的起伏,还有喉结的滚动。 赵白露觉得自己马上要被他的气息烧成灰了,她勉强抓住最后的清明,手指不断收紧,指甲嵌进了皮肉里。他的眼睛很好看,瞳孔幽深,眼珠里映出她的倒影,却不是二十七岁的赵白露。 是十八岁的赵白露,那个脆弱的、疯狂的、自我怀疑、歇斯底里的赵白露。 有些人注定不是过客,一出现就自带回忆光芒,无论洗脑自己多少次,给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铺垫,只要一她出现,所有负面阴暗的情绪都会被带起,根本无法抵御。 那种感觉无力,且不可避免。 就像此时此刻,她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看到的却是过往。昼夜有交替,四季有轮回,唯独她什么也没有。 想到孟妍晗含情脉脉的眼神,赵白露的心刺痛了一下。 她放开了手,掌心的指痕极深,她抚了抚,有种抛开一切的决绝和放纵。 “总不是看星星看月亮,再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她小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懂的都懂。” 他应了一声。 欢脱的《卡路里》结束,车内短暂陷入沉默。 片刻后,柔美的乐声再次响起。 在这样的流淌的音乐里,顾今夜缓缓点了点头。他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又恢复了玩味的神色。 “走吧。” 夜幕之下,有什么东西终于破土而出。 ……是啊,都是成年人了。 法律制裁不了她,道德审判不了她,那她应该也是没有错的。 赵白露盯着前方,神奇地感到放松。 音乐继续,华灯初上,清辉遍地。 …… “我不在乎你是谁。” “那干脆,和你往下坠。” “啪”的一声响,再是闷重的关门声,外面世界的一切仿佛就被他们全部关在了门外。 触目所及都是黑色,顾今夜伸手要去开灯,被赵白露挡了回来。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送上去,他的唇瓣微凉,还带着点儿烟草气味,她稍显笨拙地吻着面前的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着他,感受他隔着衣服散发的热度和力量。 顾今夜从善如流,很快搂着她,深深的吻落下来,他咬住她的舌头,两个人一同往后倒去,落在房间内唯一一张大床上。 感受到外套被人蛮横扒去,赵白露阖上了眼睛。 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很多从前的画面,但一切已经不再清晰。眼前的记忆都是零碎的,往事像旧电影,一幕幕放过去,她只是个观众,只有身后的男人才是真实的,又或者说只有电影里的校服少年才是真实的。 她被急切地除掉衣裙,衣服脱去簌簌作响,很快,一根火热的东西就抵在她后腰上,贴上来时已经微微抬起,顺着臀缝来回小幅度滑动。 赵白露下意识地一抖,凭着本能有点想逃跑。但她还没动,便被顾今夜钳制住腰身,他把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整个人压上来覆盖住她,压得严严实实。 “我说过的,好话不说第二次。”他低头,舔了舔她的锁骨,重重吸了一口,留下浅浅红印。 “你感受一下。”他将她的手拉过,往下一直拉,直到触摸上坚硬挺翘的性器,“等会儿有得你舒服。” 炖一碗红烧肉~ 赵白露抬起眸子,在黑暗中去辨认他的脸。 借了月光勉强能看清,他静静地撑在她身上,眉眼漂亮。尽管他们现在贴合得这么紧,他全身都呐喊着蓄势待发,但他仍然看着她,这么专注,专注到不像在做爱。 赵白露伸手,干燥的指尖触摸到他的眉,摸到清晰的眉骨。再往下去摸他的眼睛,顾今夜下意识地闭眼,她的手指刚好停在他的眼皮上,她触摸到柔软的皮肤,摩挲着过他的鼻梁,再是嘴唇。 “你的眼睛很好看。”她低声说。 顾今夜哼笑一声,启唇咬住了嘴边的手指,含在嘴里。 感受到指头的温热,赵白露全身过电般颤了颤,想收回手,却被他用牙齿咬住不放。 黑暗里,他的一双眼亮得像苏醒过来的兽。 赵白露平白漏了两发心跳。 要命,他把她扒光了丢床上她都没感觉,现在只是含着手指舔了舔,她居然感到尾椎骨都麻了。 顾今夜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撑在她的头边。他感受得到她身体紧绷,努力给她做足前戏,尽量让她舒服些。 他放开她的手指,低声说:“我身上不是只有眼睛好看。” 赵白露愣了下,哑然失笑:“自恋……”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顾今夜已经吻上来了。他刚才拉她去摸他下面,她一直将手握成拳头,他看出来她还在紧张,也不勉强她,只是体内有把火,烧得快越过了分寸的界限,他急需做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他选择了接吻。 赵白露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唇上的温热让她有刹那的失神,她的手一直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用力到骨节泛白。在这种扭曲的欲望里,她像一条离水的鱼,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 “别这么用力。” 一只手覆盖到她的手上,将她的手指解放出来,然后引导着她缠上他的腰。他看着很瘦,但身体很结实,“抱着我就好了。” 赵白露张了张嘴,不过半秒的空隙,被顾今夜抓住了机会,他用力地吻上来,像一头真正的兽,黑夜让伦理道德的约束力无限降低,也或许男人的骨子里天生都住着一头野兽,如今不过正好显形。 他咬住她的唇,认真地舔舐着,吮吸着,身上坚硬的肌肉磨蹭过她光裸的身体,让她忍不住弓起腿。 “唔……” 太热了。 她快被烧起来了。 唇舌纠缠间,赵白露开始软下去,她原本睁大的双眼也渐渐半眯,眼神有些涣散。鼻间的柠檬香和烟草味越发明显,似乎自己身上也有了这个味道,她像是受了极大的蛊惑,慢慢扭了扭身体,用脚趾去蹭着顾今夜的小腿骨。 烧起来吧。 她愿意。 和这个人一起,烧成灰烬。 情欲一旦起来,便是烈火烹油,赵白露慢慢地仰起脖子,去迎合他,去接纳他。炽热的呼吸洒在脸颊边,她的腰都软了,快化成一滩水。 “你认不认得我?”在几近破碎的欲里,赵白露听到顾今夜用沙哑的嗓音问她。 她睁开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他。顾今夜低下头,用力咬着她的锁骨,双手不客气地揉上她的两团圆乳,好看的指节弯曲起来,指缝里露出白嫩的乳肉,修剪平整的指甲刮过乳头,带来阵阵瘙痒。 “嗯啊……”赵白露只能感受到他浓重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呻吟。 身上的男人轻笑了一下:“还没开始就叫成这样。” 他把她往床上更深处压去,手顺着腰部滑下,摸上她的臀肉,捧在手里搓了两把,力道凶狠。 他又问:“认识我吗?” 赵白露几乎被击溃,她的眼前开始模糊,“不、不认识……啊——” 受了刺激的惊叫短促响在大床房内,顾今夜舔吮着饱满浑圆的胸乳,将乳肉含进口腔,灵巧的舌头绕着乳晕打转,用力吸一口再重重地咬,而后放开,刺激得赵白露流出生理性泪水。 他笑了,“你骗人。” 笑容里混杂着柔软和锋利。柔软是能揉皱一池春水的温柔,锋利是如刀锋般从不掩饰的张扬凛冽。 “你认识我的。” 他拉开她的双腿,胯下浓密的毛发里立着一根紫红勃发的阴茎,抵在她的大腿肉上蛮横地往里顶弄,想要去侵占她的所有。 “叫我的名字。” 他的话语直白且热烈,凶狠又疯狂。 “现在要插你的人是谁,叫啊……” 炖两碗红烧肉~ 赵白露开始轻轻发抖,她咬着自己嘴唇,死死不肯发出声音。 顾今夜扒拉着她的两条腿,用力往两边拉开,他喘了口气,将她的一条腿高高抬起。赵白露受不了这个,转过头用手掌盖在自己眼睛上。 很快她听到了他又在笑,然后下面伸进来两根手指,缓缓往里探进去。她的一条腿还挂在他肩头,双腿无力且羞耻地大大张开,而他跪在她的两腿之间,手指插进小穴时发出的“啪嗒”水声,淫靡放荡。 一切都乱了套,他们的姿势极尽色情香艳,却谁都没觉得不妥。 身体慢慢被两根手指撑开,赵白露湿得不得了,下体粘稠一片,他插进来时异物感并不强烈,甚至想含进去,含得更深一点。 “流了这么多水,软成这样……” 顾今夜倏地拔出手指,钳住她下巴,大拇指在她下唇上划过去,干燥的唇瓣上顿时染上晶亮的液体。 他点点她的嘴唇:“怎么这儿就这么硬呢。” “呜……”赵白露羞耻得哽咽出声,但只是刚张开唇,便被男人用修长的手指插进嘴里,追着她的小舌拨弄。 他似乎觉得这是一场很好玩的游戏,下腹昂扬的欲望还在戳刺她的腿心,手指又在她嘴里搅弄不停。 “你倔什么倔,有什么好倔的,都他妈湿成这样了……”他挺胯,让巨大的性器顶撞在她穴肉上,磨蹭着,滑动着。 “叫声我的名字有这么难吗。” 这不是一场性爱,身体是舒爽的,精神是迷乱的,赵白露从来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酒精上头智商下线,没想到第一回就碰到顾今夜这么个禽兽。 他简直把这次做爱当成了博弈,赌谁脸皮薄先认输。 这个禽兽,斯文败类。 顾今夜单手捏住她脚踝,另一只手不断在她身上游走,抚摸过她身体每一寸,最后手指绕着小腹下方打转,屈指弹了弹她的穴肉。 “啊……” 白露颤抖地缩了下身体,快感来得太汹涌,后腰处的一根神经绷紧,带来近乎麻痹的快意,她崩溃地喘息着,拱起腰部,抬高又放下,被体内的空虚折磨到全身都是细汗。 “叫我名字。”顾今夜喉结滚动,放下她的腿,略略侧过身子压上去,狠狠地拍了一下赵白露饱满的臀部,“你叫出来,我就让你爽。” “唔……嗯啊……顾、顾……” 颤栗的身躯被男人搂进怀里,他温柔地环住她,甚至鼓励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因为视线盲区,赵白露看不见他此刻沉醉到宁可溺毙的眼神,她只能感到自己躺在了无限的纵容和温柔里。 她抽泣一下,认了输,小声道:“顾今夜。” 耳边啧啧轻响。 “非这样才肯服软,憋不死你。” “……” 男人热烫的身躯将她覆盖住,赵白露不是纤细的身材,她偏向丰满,除了小肚子还算平坦,腰部、臀部都不干瘪,当然,手臂和腿也不细长就是了。 但顾今夜不在意,他仿佛很喜欢她的软肉,手上捏个不停,留下了点点红印子。 欲望在他眼角跳跃成了薄薄的红,他红着眼睛,粗长的性器挺立着,他粗喘口气,扶着那根狰狞的东西,抵住汩汩流水的黏滑小穴,蹭了两下,猛地往里捅。 赵白露被那两下磨蹭得脊椎骨都酥了,根本没来得及回神,就被他狠狠贯穿。 “啊——” 身体里挤进来一个又烫又硬的东西,像是活生生地将她撕成两半一样,奇异的是撕裂感极强,疼痛感却没那么明显,赵白露只觉得有些酸胀和微微的疼痛,并没有她以前看到过或听到过的痛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可他还是太大,插进来的时候,像是能把她撞碎。他直直撞到体内最软的那块嫰肉上,赵白露长长地呻吟一声,臀部绷紧,大腿在顾今夜的腰侧来回摩擦,试图抓住一些的快感。 可这时顾今夜却突然停下来了。 就在他们水乳交融的此刻,他还压着她,他的性器还在她体内,她在男人的身下哭泣,颤抖,攀附着他的脊背。顾今夜的汗水从脖颈滑到腰腹,再往下滴落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她可以看见他下腹黑色的一丛,男人的性欲这么明显,但他却不动了。 “你,怎么……”她沙哑出声,茫然不知所措。 顾今夜深吸口气,看她的眼神复杂不明。他咬着牙挺起上身,将自己抽离出来,龟头从软媚的穴肉里拔出来,还带出一丝淫荡的透明黏液。 他默默起身,走到床边按下开关,“啪”的一声过后,室内骤亮。 赵白露被强光刺激得闭上眼睛,用手臂去遮挡,待到适应后才缓缓睁眼。 她一抬头,就看到顾今夜跪在自己双腿间,盯着她腿心的几丝微红看着。 赵白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姿势让她很没安全感,她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舔了舔自己起皮的嘴唇,问他:“怎么了?” 顾今夜盯着她看了两眼,突然一声冷笑。 他伸手,一把勒住她,将她整个抱起来坐到自己大腿上。他们换了个位置,她的后背抵靠着墙壁,又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扶着自己的性器猛烈地操进来,带着惊人的怒气和力度,整根插进来,又整根抽出,只留了龟头抵在穴口处,频率快到赵白露承受不住,脚趾头绷紧,大腿内侧酸到几乎抽筋。 他这一下又急又快,没多久他们的结合处就传来淫靡浪荡的水声,淡淡的腥臊味道溢满房间。因为开了灯,她避无可避地看到顾今夜赤裸的身体,他胯部不断往前顶,顶到她退后退到墙壁上才罢休。 赵白露被密密实实的插干弄得失了魂,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要说之前顾今夜的动作还算温柔,可只是一瞬间便陡然暴怒,动作粗鲁地想要把她弄死在床上。 “顾今夜,慢点……”她架不住,还是求了饶。 这是她的第一次啊。 太快了,太猛了,受不住。 赵白露环住他的脖颈,讨好地要去吻他,被他偏过头躲开。 男人还在她体内不知餍足地操弄着,赵白露随着他的动作呻吟,身体一起一伏,两个白嫩的乳房晃起巨大的幅度,他一口嘬住一个,含在嘴里狠狠吸着。 “嗯啊……啊……轻点儿……” 她喃喃喘息着,哭喊出声。 顾今夜发了狠,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把着她的腰,激烈动作,臀部顶撞耸动,汗水自他背后滑下,流过中间那道脊沟,流过腰窝,滴滴掉落。 他猛操了好一会儿才收了些力道,看着赵白露已经被操得浑身发软,不住喘息,才伸出手指拨开她眼前被汗湿的长发,冷笑道:“赵白露,你他妈玩我呢。” 炖三碗红烧肉~ “没有……”她小口喘气,费力地摇头。 指甲深深陷在他的背上,手腕上青筋凸显。她盯着顾今夜阴鸷的脸色,感受自己的体内那根东西仍在不知疲惫地律动,穴口都是淌出的淫液,穴道内的媚肉因高潮而收缩,一下一下地吮着硬挺的欲物,将它往里吸,勾引着他继续沉沦。 可这个男人不知为何陡然暴怒,动作狂野得更像虐待,他望着她的眼神没了原本的沉醉和痴迷,甚至低头看着被肉棒撑大的穴口,眼神也是冷的。 他伸手摸到两人结合处,探进阵阵痉挛着的穴内,赵白露因为他这个动作难耐地仰起脖子,发出沙哑的闷哼。 “嗯啊……顾今夜——” 男人火热的龟头又往里顶了顶。 很炽热,很硬。 赵白露被空虚折磨到崩溃,手掌反扣住墙面,却徒劳地什么也抓不住。 她听到自己哽咽起来:“不行了……好痒,你,嗯啊……动一动……” 脸颊边有泪水滑下来,和汗水一起,流过下颌,滴落到遍布红痕的胸乳上,炸开水花。 顾今夜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头发里,像一个温柔的情人,抚摸过去。赵白露盯着近在咫尺的唇,形状优美,微微上扬,染了欲望后薄红渐深,性感诱人。 他真的没说错,他身上不是只有眼睛好看。 手指猛地收紧,顾今夜把她压得更深,身后的白墙因为沾了汗水,墙体上出现深色水渍,一块一块斑驳着,像是他们疯狂的证据。 顾今夜逼着她露出自己的脖颈,露出了一个脆弱的弧度。这个姿势非常没有安全感,像是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他,赵白露能感受到他的性器再次把自己撑开,填满,他的每次撞击都挟带着凶狠的怒,像要把她干死在床上才罢休。 “你是第一次。”他举起自己的手指,指尖粘腻的液体里有几丝红色。 他说话,不是疑问,是陈述,他笃定这个事实。 顾今夜喃喃着,眸子似乎轻颤,缓缓垂下眼帘。 “第一次啊……” 声音低沉,难以分辨情绪,赵白露被汹涌的春潮淹没,灵魂完全沉浸在欲望里无处可逃,肉体是个壳子,淫荡且敏感,只希望他插进来,用更深的力道,玩弄她,刺激她。 所以她一时之间也无法分清楚他话里的这分心情是什么,只觉得听起来像极了盛怒,却也像极了狂喜。 “赵白露,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这样问,眼神又冷了点儿。 “我他妈还以为你跟我来真的,弄半天你利用我呢……”顾今夜虽然这么嘲讽地说着,但他的动作却温柔下来。 他伸出手,将赵白露抱进怀里,极尽小心地放倒在床上,像是怕弄疼了她。 赵白露被操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不住喘息。 她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他的掌控力这么强悍,存在感这么强悍,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很难再去想到别人。 赵白露就睁着迷蒙的双眼,不无渴望地看着他。 “舒服吗?”顾今夜撑在她上方,一只手不断揉弄她的圆乳、腰身、大腿,“就这么几下就不行了?” “啊……啊……” 大床激烈地吱呀晃动,顾今夜把她的腿拉得更大,低头一口咬在她柔软的乳肉上,是真的发了狠用了力,留下一圈牙印。 “赵白露,你可以啊,你玩我……” 线条流畅的脊背弯成好看的弧度,臀部肌肉紧紧绷着,紫红肉棒破开一层层媚肉,顾今夜嘴里吮出羞耻的声音,操干得又快又急,带出的淫液沾满性器。 “要是今天他俩不在,你也不会和我滚在一起对不对……”他狠狠地咬牙,频率快速地抽插,“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呜……” 顾今夜捅得很深很深,硕大的龟头捣进去,再抽出来,然后又深深插在里面。 一切都变得混乱。 “我本来很生气,”男人炙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像是一个真正的爱人,轻轻地亲了下她的脸颊,低声呢喃:“但是……” 他没再说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在“但是”后面接什么,而且不管他到底说什么,赵白露也听不见了。 她彻底沦陷在欲望里,被快感折磨到失去理智,双目失神,手臂还抱在顾今夜的腰上,他停了下来,她就自己一下下扭着腰往上迎合他。 “干我……”她呜咽着,闭上眼睛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着迷般吻着他,感觉到鼻间那股芬芳,那鼓舞着她。 “啊啊……嗯,别、别停……你用力,继续……快一点,深一点……” 男人的眸色加深,他掰过赵白露的脑袋,嘴唇堵上去,将她所有的呻吟吞下。 “你也喜欢这样的,对吗?” “好痒……好烫,别停……” 顾今夜压上来,他也很舒服,肉棒被含进了温暖湿润里,他被包裹着,被吮吸着,爽到头皮发麻。 他将赵白露按在床上,耸动腰臀激烈律动。狭小的室内因为门窗紧闭,空气都开始浑浊,全是甜腻的腥味,男人和女人肉体抵死纠缠,女人的两条腿死死缠住身上人的腰,身体随着一进一出而动着。 他们像情侣一样疯狂做爱,尽管在今天之前他们可能还算是半个陌生人。 顾今夜沉沉喘着,胸膛上全是汗滴,他用力地顶干着,看着赵白露被操到失神,嗓音性感:“赵……” 他犹豫了下,才说:“白露。” “你下面好紧,一直在吸我。” “还吸,操……” 赵白露被弄疯了,捂着眼睛尖叫起来。 “嗯啊啊——到了,快点,再快点!还、还要……” “白露……” 顾今夜双手撑在她脑袋两边,一口咬住她的锁骨,啪啪顶干不休,用更加蛮横的力道,因为太猛,膝盖与被单摩擦过去发出微微响动。 “射给你,都给你……满足你……” 硕大的龟头抵到小穴最里面,抵住了最脆弱的那一处,只轻轻一弄,赵白露整个人就不住战栗,流出的水湿了大半床单,将他的毛发都染上湿腻…… “是这里?”他低低地一笑,随即闷哼一声,“别动了,乖一点,要射了……” 一声喟叹。 射精时赵白露仍是失神,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感受到体内的肉棒猛一跳动,然后身上的男人长长出了口气,重重压倒在她身上。 “啊……嗯额,啊!” 大股浓白的精液射出,顾今夜还挺胯往里挺了下,他插在她身体里面,粘腻的液体全数射进赵白露穴里,她沙哑地叫,叫他的名字,一直叫一直叫,直到酥麻的感觉达到顶峰,透明水液从小穴里淌出,混着白灼,她的腿间全是他的精液和自己的淫液…… 那一刻的感觉无与伦比,像是真正的水乳交融,血肉相连。 睡你就睡你了 赵白露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时,天色差不多亮了。 身边的人还睡着,呼吸绵长均匀。 顾今夜保持着搂她在怀的姿势,紧紧贴着她,胳膊在被子下环住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身前。 赵白露动了动,远离了他些,再偷偷看了眼他的手机,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是六点半。 窗外没有太阳,天色阴沉沉的,但能听见楼下的人声和车喇叭声,这个城市已经醒过来了,意味着他们之间也应该结束了。 按照排班,今天上午赵白露不用去医院,但她也不想躺在这里等着顾今夜醒来。 她缓缓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坐起来,小心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回头看去时顾今夜还在睡着,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但因为身边骤然没了人,冷空气进来,他不安分地扭了扭,被子掉落下去,露出大片皮肤。 “喂……”赵白露小声叫他一声,没人应。 她叹了口气,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顾今夜裸露出的脊背。 不管怎么说,天气已经入秋,开始降温,感冒了十分不好受。 盖完被子赵白露又贴心地把他丢在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抖了抖也给他盖上了,顺带塞了塞被角。 做完这一切,顾今夜还是没有醒。 赵白露抱着衣服准备进卫生间,抬头时看眼被她裹成一团的男人。 光线半明半暗,他只露出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有点孩子气,遮住了大半的眼鼻。 赵白露的心跳又漏了两下。 人类对美的事物有种天然的亲近欲,她也不例外。顾今夜的外貌无疑是出色的,如果放在以前,或者说在她大学毕业以前,她的确会忍不住对他心动,尤其在他们发生了亲密关系的现在,她可能会更自作多情地去幻想一下他们的以后。 可惜她二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就二十八。 二十七的女人看很多东西,眼光都更偏向于现实。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生活不是霸道总裁文,带球跑的情节也不适合她,这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一夜情缘,走出这扇门,买盒避孕药,一切就过去了。 赵白露咬咬唇,打量着顾今夜,他看起来睡得倒是挺舒服的,她看着看着心头无端软下来。 “顾今夜,”她轻声开口,哑然失笑:“睡这么沉,你是猪吗……” 半小时后,赵白露收拾完自己,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 刚拐了个弯,看见顾今夜靠在床头,低着头摆弄手机。 赵白露愣住,昨晚那种心虚感又涌上来。顾今夜的头发有点长,刘海挡住额头,在鼻梁上投下阴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清楚地看见手机上的界面正是微信消息。 他似乎反应有点慢,来回划了两三下才意识到身边有个人,慢悠悠地把头抬起来。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缓缓盯着赵白露,眼里还有睡眠不足造成的红血丝。 赵白露抻着脖子,瞪大眼睛,虚张声势。 顾今夜勾勾唇角:“早啊。” “……早。” 不能心虚。 理不直气也壮。 “赵白露。”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纵欲过后的餍足和清晨初醒的倦怠。 “你昨晚,是不是故意的?” 赵白露听到这句话,瞬间破功。 他也没用多严厉的语气,偏偏气场就这么强大,让人觉得怂了。 律师就是律师,听说他是诉讼律师,怪不得。 赵白露理也不直了气也不壮了,但依然嘴硬:“不是。” 顾今夜轻笑,胸腔微微起伏,明显的不相信,但他神色轻松,往后懒洋洋地靠着,也不穿衣服,大大方方地露出精壮的上身,像是展现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赵白露继续说:“一夜情缘,你情我愿,成年人各取所需……” 顾今夜打断她:“那你刚才一脸哔了狗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那我不是以为你要和我算微信的账给心虚的嘛。 赵白露沉默了几秒。 顾今夜看她一眼:“没话说了?” 赵白露顿了下,有些犹豫:“你刚才……是在骂自己吗?” 顾今夜:“……” 看他马上就准备掀开被子冲自己扑过来,赵白露非常有眼力见,嗖地一下往房间门口冲过去,走时还不忘捎上自己的包。 只是双腿有些酸麻,影响了速度,但好歹还是抢在他抓住她之前跑出门口。 顾今夜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看,赵白露转头,看他吃瘪的样子,浑身爽快。 她捏住门把手,看着顾今夜忙乱地套着衬衫,得意地冲他笑两下,大喇喇道:“顾今夜。” 顾今夜从地上捡起裤子,冲她勾手:“你过来。” 赵白露摇摇头,语气越发不可一世。 “你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告诉你答案。” 顾今夜侧目,紧盯着她。 赵白露毫不回避地看过去,声音清晰道:“睡你就睡你了,还要挑日子吗?!” 说完一甩门,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门口跑了。 房间陷入了一阵怪异且绵长的沉默。 半晌,一声冷笑响起,是火山爆发的前奏—— “赵、白、露。”顾今夜冷着脸,斜眼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 那边赵白露顺利地从电梯下来,昨晚开房用的是顾今夜的身份证,她毫无后顾之忧地走出宾馆门口,打了车,准备回家。 刚坐上车后座,手机就叮咚响起,提示有消息。 她低头,看到屏幕上闪出微信消息提示,只是发件人是一个她不认识的账号,头像似乎也没见过。 【赵白露,你很厉害啊。】 【这事儿没完。】 赵白露隐约猜到发信人是谁,但也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加过顾今夜的微信,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假模假样地回了一句: 【不好意思,你发错人了。】 没多久,那边又传来消息。 【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会干拿人家手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知不知道世界四大傻之一就是手机密码设成自己生日。】 【还有,下次把我拍好看点,丑死了。】 相亲 因为和顾今夜的事,接下来几天赵白露都夹着尾巴小心做人。 后悔倒不至于,只是想到那一夜心情总是有些复杂,除了心虚和尴尬,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滋生。赵白露每每想到顾今夜的睡颜,还有他们在床上颠来倒去的那些事,反应过来后脸颊已经泛红。 她把这归结于自己没有经验导致的后遗症。 唯一幸运的是当天她回到家里就发现自己来了姨妈,连避孕药都省得吃了。 后来尤嘉宁和薛雯来追问她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她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想糊弄过去,但这两位都不是好打发的主。 薛雯一唱:“所以你那天和顾今夜去了宾馆?” 尤嘉宁一和:“成年男女去宾馆开房能做什么?” 薛雯再唱:“盖着棉被纯聊天,谈完人生谈理想?” 尤嘉宁再和:“数完星星数月亮,聊完往事忆当年?” 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赵白露把头低下去,小声招供:“就是你们想的那个……” 尤嘉宁沉默。 薛雯深呼吸:“我们想的哪个?” “……发生了点成人间的小秘密。” 尤嘉宁捂着心脏翻白眼,眼瞅着就要抽搐起来。 赵白露回声,赶紧加了一句解释:“我们都清醒着,是自愿的。” 所以嘉宁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别用那种害我进了火坑的眼神看我。 尤嘉宁闻言,长出口气,又幽幽地挺直了腰杆。 再瞎聊了几句,薛雯行事很辣,尤嘉宁思想开放,对此都没觉得有什么。确定她不是被人酒后非礼以及没有产生历史遗留问题后,薛雯本着八卦精神,贱兮兮地挤眉弄眼,问了句:“那谁的那啥,怎么样啊?” 赵白露凭着良心回答:“还不错。” 薛雯和尤嘉宁哈哈大笑。 这事儿就算过了。 往后的几天里,生活一切照常。 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听护士长提自己的儿子和异地工作的老公,照常晚上一个人吃饭看剧睡觉。 有几次赵白露会想起顾今夜,但也只是几次,随便一恍惚,便又分散了注意力。 这天中午,赵白露吃着外卖,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王爱湘女士自从和她老爸赵徳方搬去乡下住以后,就很少来这边探望她,平时更多的还是电话联系。 赵德方以前开水果店,起早贪黑地忙,后来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尤其去年年底查出了良性肿瘤。 当时赵白露还在c省的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实习生,得知这个消息立刻辞职回了家。好在赵德方的手术很顺利,只是术后需要静养,王爱湘便带他去了赵白露外公家在的乡下,再后来赵白露干脆留在a市,她大学学的护理学,考了编制,安心当起白衣小护士。 王爱湘一如既往地关心她:“吃了吗?” 赵白露用筷子翻了翻面条,嗯了一声。 王爱湘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你阿姨的朋友之前听说了你的情况,给介绍了个对象。你最近工作忙不忙,有空的话去见一下。我看过照片了,这孩子长得还算端正,听说是个医生,和你应该也有话讲……” 得,万年不变的相亲主题。 大多数二十七岁的女人命里都有此劫,躲也躲不过。 赵白露被她念叨地没了胃口,把筷子随手插在面里,拒绝道:“我不去。” 王爱湘:“干嘛不去?这是个老实孩子,和你工作也般配,虽然家里条件好像不是很好,但人很上进,你见一面怎么了,就当交个朋友。” 赵白露皱眉:“妈,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王爱湘:“去见一见嘛,你都没见过就说不想太果断了,而且妈都给你安排好了,一点钟,咱家楼下咖啡馆见。” “……”赵白露头疼,“妈,我真不想……” “不想啥不想呀。”王爱湘女士哼哼两下,“你这处女膜都快长成钢化膜了你知道不,再不想,白瞎我把你生的这么水灵。” “……” 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而且…… 赵白露瞅了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她再一次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顾今夜。 想到了那晚他的呼吸,他的力量,他的低喘…… 妈的,不能再想了,再想又得脸红。 赵白露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想着人都到楼下了,再不下去实在不给面子。她连王女士发来的照片都没点开看,随便套了双帆布鞋,提着外卖盒子就往楼下走。 直到走到咖啡馆门口了,才想起来自己的形象有多糟糕,对着玻璃又拿手当梳子扒拉了两下头发,重新扎了个丸子头,才慢慢走进去。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相亲了,她不急,但似乎周围所有人都在急。 赵白露活到现在,只谈过蒋奕洲那一段感情,他是她真正的初恋,那段感情真切地温暖过她,然而也实实在在地碾碎过她。 如今在时间的洪流里,她糊里糊涂地,莫名其妙就二十七岁了,成了一个被逼着相亲的“剩女”。 赵白露嘴角轻挑,有些自嘲。 她进去时店里没人,随便点了杯咖啡坐下。 上班时间是两点半,王女士还能给她挤出一个小时来相亲,赵白露有时候还是非常服气她妈的高效。 她百无聊赖地转着勺子。 蓦然间,面前出现一道人影。 站在她面前,没有坐下,但能看得出是个干净整齐的年轻男人,衣着打扮一丝不苟,身上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味。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一道温和的嗓音,似乎能凭着声音想象出来人的谦逊儒雅。 赵白露无所谓地抬起头,脑中闪过一丝熟悉感。 来人冲她露出微笑,眼底的明净像夜色下缓缓流淌的湖水,清澈、透明。 “……” 赵白露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打招呼:“是你啊。” 她认识他。 来人挑眉,玩笑道:“小赵护士,好巧。” 赵白露:“好巧,盛医生。” 来人叫盛嘉霆,是a市中心医院的另一位儿科医生,和赵白露也是同事关系。 她在心里后悔了两百次怎么没把图片点开来看看。 尴尬,意想不到的尴尬。 —— 并列男二出场咯~ 猜猜他和女主有没有感情戏,嘿嘿。 本文是甜文,坚持1v1不动摇,没有三角恋四角恋,有刀子我自己吃了。 最后,骚哥,妈妈爱你。 吻痕 咖啡馆里很静,只有音乐流淌的声音。盛嘉霆在赵白露对面坐下,看了她两眼,低声说:“陈主任让我过来时,只说了是住院部的同事,没想到是你。” 赵白露搅着勺子,仿佛对咖啡有无限热切,低着头快把整张脸都埋进杯子里。 她和盛嘉霆点头之交,只听说是个温和的人,和她同龄,家境不是很好,是偏远农村来的,父母都不在了,还有个正在上高一的妹妹。 王爱湘说这些的时候她根本没往他身上想。 现在是一点多,今天难得出了太阳,他们临窗坐着,在阳光照射下她能看见盛嘉霆放在桌上的双手,指节分明。 沉默。 赵白露在心里数着数,在数到大概五十三下时,盛嘉霆忽然说:“你等我一下。” 赵白露抬头,张嘴想问怎么了,只看见盛嘉霆匆匆从门口离开的身影。 她滞了滞,有些跟不太上他的节奏。 过了大概五分钟,盛嘉霆又出现在咖啡馆门口,这次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 他重新回到桌边,掏出了袋子里的东西,赵白露瞥过去一眼,是一条很长的丝巾,嫩黄底色,图案是紫红的花朵,质量估计不是很好,看上去就和地摊上二十块买来的一样。 特别、特别、特别丑。 然后,在赵白露一脸呆滞下,盛嘉霆探过半个身子,将这条巨丑无比的丝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 他凑过来时,两个人靠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他的呼吸吹拂过来,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他围到第二圈的时候,赵白露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她皱眉,有些抗拒地躲闪:“你做什么?” “我没有恶意。”盛嘉霆温柔地说,他松开手,丝巾松松垮垮地挂在赵白露的脖子上,配上她的丸子头和牛仔连体裤,有一种诡异的滑稽感。 他看着她,抱歉地说:“店里只有这种款式了,匆忙之下没来得及选,不好意思。” 盛嘉霆偏过头对她微笑,笑容里有着绅士的风度,说道:“其实我是被逼的,陈主任带过我,我不好意思拒绝她。在来之前想过无数个借口,只是没想到原来大家都一样。”他狡黠地眨眨眼,“你男朋友很爱你。” 赵白露愣住了,她抓着丝巾的一端,茫然地看着他。盛嘉霆无奈地摇摇头,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侧边点了点。 她跟着这个动作,伸出手去摸了摸,顿了一秒,接着幡然醒悟。 这这这—— 赵白露慌忙扯过丝巾,将脖子上的吻痕遮挡得严严实实,她脸颊涨得通红,一方面因为羞赧,一方面觉得丢了面子,两种情绪一冲击,嘴里下意识就骂了声:“这个混蛋!” 盛嘉霆看向赵白露,眼里还是包容,像看着一个手忙脚乱的小女孩。 盛嘉霆:“你瞒着他来的?” 赵白露语焉不详,打着马虎随便应了一声。 盛嘉霆无奈一笑:“我也是瞒着沛沛来的,如果她知道我相亲,一定会生气。” 赵白露捂着脖子要说点什么,盛嘉霆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哑然失笑,对赵白露扬了扬手机,上面“沛沛”,两个字醒目。 他说:“还是被这个鬼灵精发现了。” 赵白露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盛嘉霆接起手机,还是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语气,话里话外无限宠溺。 “嗯,就是主任介绍的一个同事,不算相亲,认识一下新朋友。” “马上就回医院了……” “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别闹了,人家有男朋友。” “知道了,好好考试,少玩手机……” 挂了电话,盛嘉霆看了眼赵白露,对她笑笑:“我妹妹是个小管家婆,我经常拿她没有办法。” 赵白露点点头,她手里还在搅拌咖啡杯,但是杯里的咖啡已经冷却,她只是无意义地机械动作着。盛嘉霆低头看时间,问她:“我载你一块去医院?” 赵白露捂了捂丝巾,犹豫着摇摇头。 盛嘉霆:“你可以先回家整理下,我在这儿等你。” 赵白露:“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盛嘉霆耸耸肩,笑道:“陈主任说咖啡馆就在你家楼下。” 赵白露哦了一声又没话讲。 盛嘉霆但笑不语,他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将见面的尺度把握得很好,既让你感觉到他的热情又不会觉得他太过逾越,和他相处是一件很省心省力的事情。 但赵白露无法否认,她对盛嘉霆没有感觉,从始至终她都神游天外,不过庆幸的是盛嘉霆也应当对她没什么感觉。 有了他的贴心和赵白露默认的“男朋友”,相亲宴就这么不了了之。 在开车去中心医院前,盛嘉霆还对她说了一句话。 “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他温声细语,开玩笑道:“麻烦你对我‘看不上’。” 赵白露笑了,她和盛嘉霆接触不多,但短短时间内已经领略足了他的温柔和风度,生活本质上是辛苦的,美好的人总是让人觉得亲近和放松。 显然他做到了,虽然这和心动无关。 所以她也难得开起玩笑,说:“你把最艰巨的任务丢给我了。” “抱歉长官,”他在耳边敬了个礼,“但是属下真的无能为力。” 赵白露笑得更深。 车辆载着他们,缓缓往中心医院方向驶去。 …… 来到中心医院,盛嘉霆去停车,赵白露去更衣室换衣服。 一出门,便呆立原地。 贴门站着的是一个女人,身材瘦长,五官明丽,一双眼睛大且明亮。因为稍稍上了年纪,眼尾有些细纹,但不难看出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是她们的护士长刘慧丽。 更衣室位于走廊尽头,落地窗下正是停车场,刘慧丽指了指楼下,直接问:“小赵,刚才是盛医生送你来的?” 赵白露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刘慧丽又笑着问:“你和盛医生在交往?” 赵白露摇头,刘慧丽是护士长,平时待她还算不错,绩效成绩都尽量公平公正,她对她还算亲近,于是将相亲的事简单向她提了提。 刘慧丽:“所以你和盛医生不是那么一回事?” 赵白露哭笑不得:“都是巧合。” 刘慧丽啧啧摇头,“我说小赵,你长这么漂亮,怎么没有男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赵白露真是怕了,她现在听到类似相亲的字眼浑身都冒汗,忙推着护理车往前走,边走边说:“谢谢姐,但真的真的不用了。” 刘慧丽跟上来,又问:“小赵是有喜欢的人了?” 赵白露说:“没有。” 说完怕她追问,赶紧补充一句:“而且现在我也不想谈恋爱。”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 赵白露心想,我长什么样我还能不清楚嘛。 全世界只有她亲妈王女士真心实意地觉得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她毫不在意地挥挥手,随口道:“慧丽姐你也很漂亮。” 刘慧丽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但眼角绽放出喜悦,柔声道:“我年纪大了,比不了你们了,现在的男人喜欢的都是年轻小女孩。” 赵白露僵住,立在原地转过头,语气莫测地说:“是吗。” 刘慧丽一怔。 赵白露不置可否,仿佛刚才问的话只是幻听,她推着护理车,慢慢往前走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 骚哥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小赵的感情还是懵懵懂懂的,这俩人一开始绝对不是双箭头,别误会啦~ 拉风 昱晟律师事务所,法院业务部。 宁絮因推开门进去时,一眼看到了里头坐着的一排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每一个穿的都是大同小异的黑西装,乍看之下没什么区别。她捧着文件走进去,开门的声音惊到了其中一个男人,他回过头,露出一张约莫四十多岁的脸。 “小宁回来了。”李恒抬手和她打个招呼。 宁絮因皱眉:“你们怎么在这儿聊上了?” “忙里偷闲。” 搭话的是另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他整个人陷在真皮椅子里,脸色不太好。 宁絮因打量着周围,目光落在办公桌边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人身上,她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挨着他坐下。 李恒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对黑眼圈说:“老子不想干这行了,老子想辞职。” 黑框眼镜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男人,视线里带着一股子凌厉的味道。 李恒被他这眼神看着,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嘤嘤两声,委屈地说:“老钱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在看守所排队排到几点?” “凌晨三点。”钱国富回答他,“没事儿干还抱了把尤克里里自弹自唱,差点被街坊大妈给揍了。” “……” 宁絮因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李恒袖子一撸,咆哮道:“你说这他妈是人干的活吗!你说这谁受得了!” 钱国富:“你又不是第一天干这行。” 李恒瞪着他,像要把两颗眼珠子都瞪出来。两人正隔着空气对峙着,这时又传来一道男声,李恒闻声转过去,看到王民新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优哉地说:“这算什么,之前我做了个无罪判决,除了同行,几乎每个人都喷我一脸,被害人她妈妈差点就往我脸上泼硫酸。” 李恒抿抿嘴,沉默两秒,无奈地摇摇头。 宁絮因觉得有点好笑,也搭腔道:“你们知道这次的材料复印费他们管我要多少钱?” 钱国富和李恒一起看过来。 宁絮因手指比了个数字,李恒当场炸了,“这他妈是敲诈吧!” 宁絮因:“可不是嘛。” 几个人一起静默无语。 李恒摸着袖口,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深深地感觉到一种疲惫无力,但与此同时又升起神圣的使命感,他的思绪渐渐飘远,想着想着,面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打断了他此刻的多愁善感。 “诶,小顾你去哪儿?” 顾今夜背对着他,站在了门边。他步子很快,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说:“有点事。” 李恒刚想接话,宁絮因比他更快地开口:“什么事这么急呀?晚上先一起吃个饭吧。” 顾今夜:“不了。”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也没再给其他人开口的时间,伸了个懒腰就拐出了门。 看着他出门的身影,李恒感慨之余,不免有些怀疑。他眯起眼睛,盯着顾今夜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拿起水杯,目光笃定:“这小子心里憋了事儿。” 说完又举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打圈,“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钱国富无语:“你是律师还是八卦记者,少管闲事。” 下午五点半左右,赵白露在更衣室换了衣服。 “小赵要走了?”刘慧丽侧头,打趣她:“晚上有约会?” 赵白露换鞋子,没有抬头,说:“没约会,回家洗洗睡了。” 刘慧丽惋惜道:“年轻人应该多点娱乐活动,别总是闷在家里。” “我就一个人,没什么好玩的。” 刘慧丽把护士鞋放到鞋架上,说:“找个小男朋友陪你玩呗。” 说起这个话题赵白露就挡不住的烦躁,她不想多说,简单应付道:“这事儿还是看缘分。” 刘慧丽温柔笑笑:“说不定缘分就在拐角处,出了门就有帅哥在等你。” 拐角处? 赵白露扯扯嘴角,没什么表情。 哪那么多缘分在拐角处等着你。 说到底她是一个已经有些麻木的人,从小到大她的人际关系就十分简单,除却曾经的孟妍晗也就只有薛雯和尤嘉宁两个朋友,但她俩的上班时间比较规律,休息日经常凑不到一起,而她也疲于在下班后进行其他的玩乐活动。 她已经适应了这种一成不变平淡如水的生活,不想做出什么改变,当然如果不被催婚,这种生活就更加完美了。 走出电梯时太阳正好下山,赵白露迈出电梯门,一抬头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盛嘉霆。 他好像比她更怕被误会,举着双手说:“我过来找个患者家属。” 赵白露点点头,和他擦肩而过。 盛嘉霆转头叫住她,绅士地询问:“你等我会儿,我送你回家?” 赵白露想到刘慧丽的问话,心里有些无奈,说道:“谢谢,不用了。” 她不会开车,电动车昨晚忘记充电了,早上都是打车来的。 盛嘉霆看出一些部不对,低声道:“很快的,就一会儿,你等等我就好。” 赵白露顿了一瞬,他们俩现在站在一楼的电梯门口,看他的意思像是真心实意地出于同事情谊要送她回家,但赵白露想到他俩中午在咖啡馆的那一出,自己先给自己尴尬上了。 她摆摆手,随口扯谎道:“有人来接我,应该快到门口了,你忙你的吧。” 盛嘉霆眨了眨眼,不语,半晌过后突然像明白什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他把手凑到嘴边,握成拳头,一脸的了然,眼睛里浮上笑意,说道:“我就说呢,门口停着的那辆车果然是来接你的。” 昂? “快去吧,别让你男朋友等急了。”他顿了顿,又半是尴尬半是感慨地说:“就是他那车,也实在太拉风了点。” 不是…… 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盛嘉霆走进电梯,按下按钮,门缓缓关上,他冲她挥挥手,眼底都是狡黠,用口型对她说—— 【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 赵白露皱着眉,冲着闭起的电梯门,深深吸了口气。 她游魂一样出了门,脑子里还在循环放着盛嘉霆刚才说的几句话。 门口、停车、拉风…… 说到拉风,有个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应该不是吧。 她抱着丝侥幸心理,慢慢地晃荡到了门口。 她觉得顾今夜应该没这么吃饱了撑的,而且他这人骚气归骚气,但整个a市拉风的车又不止他那一辆法拉利。 赵白露在心里反复怀疑,时不时安慰自己一下,就这么悠悠地走到了医院门口。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 当赵白露在门口看到顾今夜的那一刻,她内心首先升起的就是对刘慧丽由衷的敬佩。 这张嘴大概开过光。 顾今夜开着一辆拉风的跑车,这回总算不是gtb488了,换成了辆宝蓝色敞篷保时捷。 他就靠在车边抽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拔吊无情 赵白露不懂车,但她懂牌子,她知道这车不仅外骚,而且绝对不便宜。 车的主人大喇喇地将它停在门口,敛着眉目抽烟,路过的女孩子时不时回头,偷瞄他,然后捂着嘴巴笑,甚至偷偷拍他倚着保时捷的模样。 的确很拉风。 顾今夜一根烟快抽完了,身边对他进行赞叹的女孩子都换了三拨,他还是那么耐心地看着赵白露,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似笑非笑的眼睛里笑意越来越淡。 天气冷下去,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风能吹进人的骨头里。 顾今夜就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像是根本不怕冷,赵白露注意到他穿的这件衬衫还是之前他们一夜风流那天穿的那件。 她才看清楚,原来领口的绣纹是朵酒红玫瑰。 玫瑰开得妖娆,给顾今夜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妖。整件衣服版型不错,配着他拿来当背景板的车,满满的人民币味道扑面而来。 赵白露磨磨蹭蹭地走到顾今夜身边,注意到他的目光瞬间就盯紧了她。 顾今夜皱着眉:“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赵白露:“你来干嘛?” 顾今夜极其自然地回答:“接你下班。” 顿了顿,又说:“但看来你好像不太乐意看到我。” 赵白露抬眼:“我没有。” 顾今夜嗤笑:“你表情里都写着呢。” 我表情里又写着什么了,你读心专家啊天天识别微表情。 他们站在医院门口,这车着实太拉风,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看得赵白露受不了,顾今夜反倒不太在意,甚至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看她一眼,沉沉地出口气,说:“你看,这儿写着……” 他弯下腰,一下子凑得很近,指尖隔空点着赵白露的眼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赵白露无语,她尽量往边上避,与他和他的车保持了适当距离,才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顾今夜,我来姨妈了。” 顾今夜:“你说什么呢这么小声,听不见。” 赵白露深吸口气,提高音量:“我来姨妈了!” 顾今夜:“……” 路过的一个阿姨斜着眼睛迅速瞄了他们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白露好像看到顾今夜拿烟的手抖了抖。 她怏怏地解释:“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怀孕。” 顾今夜拿烟的手这回倒是没抖。 他直接把烟掐灭在手心,盯着她半晌,转身利落地上了车。 “上来。”顾大爷的声音低沉暗哑,命令言简意赅。 赵白露没有动,她问:“去哪里?” 顾今夜敲敲副驾驶座,“反正不会把你卖了。” 赵白露还是不动,牢牢站在原地。 顾今夜看了她一眼,又重复道:“上来。” 看他那架势,大有今天她不答应就不走的意思在里面。 赵白露有点怕被同事看见,犹豫了大概半分钟,然后捂着脸猫着腰做贼一样上了车。 保时捷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停在了一家奶茶店门口。 顾今夜下了车,走到副驾驶座门口,开门,自然而然地把赵白露给拉了下来。他的手掌很大,能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手中,手指微冷,但掌心很热,牵着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偏偏强势地无法挣脱。 他拉着她往里面走,店面装饰很典雅,分上下两层,做旧的木头镶边玻璃门,门口摆放着一只古铜色的小鹿,足有人高,鹿角上挂着很多小卡片,写着不同的文字。 总的来说,这家店的整体风格特别文艺。 一看就是女人开的,男人哪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和古典的审美。 赵白露盯着顾今夜抓住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心想,这该不会也是他的哪位“好朋友”开的吧。 她低头兀自想着,心里就慢慢浮上一种复杂的感觉,有点失望,有点了然,还带了点儿自我厌弃……只是没等她把心情来回品味上一遍,就听到一道粗粝的声音响在耳边—— “顾大律师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赵白露抬起头,对上一个款款走来的人影。 男人,寸头,个子非常高,估计得有一米九。比顾今夜还不怕冷,穿着件黑色的t恤,露出的大半截胳膊上纹着些奇奇怪怪的纹身,手臂线条粗犷,极具男人味。 赵白露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不就是同学会那天搂着顾今夜劝酒的寸头男嘛。 他嘴里含着根烟,但没点燃,见到顾今夜没什么表情,倒是在看到他拉着赵白露时表情变得玩味。 扬了扬下巴,问顾今夜:“这是哪位啊?” 顾今夜隔着几步远,他没寸头男高,但目光莫名居高临下。 他说:“江夙,借你地方用用,我有事要谈。” 停了下,又补充道:“你给她弄点吃的过来,她刚下班,还没吃饭。” 他们径直上了二楼,二楼的装修比较少女心,顾今夜终于放开她,坐到一张白色碎花的单人沙发上,舒展了下腿脚。 赵白露在他对面入座。 此时正是傍晚,天空阴暗下去,但这个位置能看到些西方残余的火烧云,昏黄和暖红的色调映在满天星上,此情此景美丽醉人。 除了气氛有点尴尬。 顾今夜从口袋里掏出烟,刚拿出打火机,看了看她,问道:“喂,能闻烟味吧?” 赵白露点点头,撇嘴道:“又不是第一次抽,现在才问。” 顾今夜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烟,默不作声。 赵白露才发现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顾今夜维持着点烟的动作半天没动,似乎在想什么,半晌,眉头一簇。 “喂……” 赵白露洗耳恭听。 但他喂了一声又半天不讲话。 赵白露等啊等,等得眼睛都涩了,他还是坐那儿跟无量天尊似的,气氛很安静,他在暖黄的光晕里整个人都很柔和。 “喂。”他又叫。 “嗯?” …… 气氛继续安静,继续诡异。 “喂……” 赵白露忍不了了,她强压住心头的梗塞,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赵、白、露。” 顾今夜一怔,头微微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升调,是疑问句。 赵白露:“我不叫‘喂’。” 顾今夜放下烟,寂静的空气里响起短促的轻笑。 接着他的肩膀轻轻颤抖,轻声的笑慢慢变成大笑,他翘着二郎腿,整个人从紧绷的姿势彻底放松下来,后靠在沙发椅上,眼睛弯起圆弧。 赵白露完全没了耐心,杵着腰杆问:“你到底要干嘛?” 顾今夜放下烟,眯着眼睛,抱着手臂气定神闲道:“找你算账啊。” “……你跟我算什么账?”赵白露惊呆了,“我又没强迫你。” 讲道理,那天明明你载着我去宾馆的,开房用的还是你的身份证,你现在要算账? 你该不会是跟我玩仙人跳吧! 顾今夜看着她的表情,略一思索,说道:“一码归一码,得算清楚。” 赵白露:“你到底要和我算什么?” 顾今夜倾身向前,冲她够了勾手指。赵白露懵懂地将脑袋凑过去,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一个用力又把她脑袋怼了回去。 他笑着,“睡了我,这就完了?” 赵白露一撸刘海,干脆不要脸地哼唧:“你又不亏!” 顾今夜比她更不要脸:“亏啊,谁说我不亏,我亏死了!” 语气之委屈,活像个被玷污的失足少女。 赵白露被他气得都笑了,“你又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怀孕,有什么好亏的?” 顾今夜嘴角弯了弯,向她伸出手来。 赵白露防着他又使阴招,动都不动,但架不住顾今夜手长。他拨开她的刘海在她光洁的脑门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字。 写完,拍拍手,问她:“这什么字?” 赵白露根据刚才的笔画顺序回想了下,自己在心里走了遍笔势,没多想直接回答—— “渣。” 顾今夜打了个响指,满意地鼓掌,假模假样地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目光懒散地看着她,开口,发音标准,声音磁性,字字句句传入耳中,令人虎躯一震。 “拔吊无情。” 孟妍晗 有三秒的时间,赵白露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顾今夜的表情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到让她也不得不怀疑自己。 她觉得有点意思,连心里那点儿隐秘的自我厌弃都暂时抛到脑后。顾今夜真是有特异功能,和他在一块她总能轻易地忘记掉其他所有事情,情绪都跟着他走。 赵白露想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她已经多年没有这种幼稚的热血沸腾,但她没来得整理思路,顾今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顾今夜说。 他起身,很自然地下了楼。赵白露猜他大概是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显然这个电话是她不适合听到的。 没过一会儿,楼下传来脚步声,赵白露斜过去一眼,看到来的人是寸头男江夙。 二楼的空间有点儿小,给他这个身量着实委屈,他一手端着杯奶茶,一手端着个瓷碟,碟子上是块拳头大小的甜点,淡红色,味道清甜。 江夙把东西放到桌上,整个人挤到了碎花沙发椅上,他个高腿长,坐在那里缩手缩脚的。 赵白露把目光放到甜品上,她嗜甜,尤其还特别喜欢好看的甜品,看到江夙端上来的东西就移不开眼睛。 江夙发现了,扬起骄傲的笑,说:“这是我女朋友做的,手艺不错吧。” 赵白露拿起小勺子挖了勺奶油,味道甜而不腻,还带着股淡淡的红茶味。 她点点头,又听到江夙说:“我难得看到这家伙带女孩子过来。” 赵白露表情镇定,平静地吃着甜品。江夙是个自来熟,他身上痞气很重,抱着手臂看着赵白露,刺青图案在微光下无法忽略。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道顾今夜这朋友是混哪条道上的…… 江夙抬起手,撑着下巴,又说:“这些年我几乎没看到顾今夜牵女孩子的手。” 赵白露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眼神不由自主地瞟了眼楼梯口。 江夙停了一下,幽幽地说道:“记得上次见到他牵女孩子,还是高中的孟妍晗。” “……” 这天简直没法聊。 赵白露放下勺子,狠狠嘬了口奶茶,她把手机拿出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多少钱?我转给你。”她说。 江夙摇头:“不用了,就当请你的。” 赵白露很固执,一定要付钱,江夙拗不过她,掏出手机点出了个微信二维码。 她不疑有他,扫了二维码,界面一跳转,却是申请添加好友。 “加个好友吧小姐姐。”江夙笑得一脸慈爱,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神看着楼下:“以后咱要联系的地方可多了。” 赵白露一挑眉,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和顾今夜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江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很诚恳地看着她,“赶紧通过下微信申请。” 他摆明了敷衍的态度,赵白露翻了个白眼,咬牙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说我和顾……” “我没误会。”江夙举着手机,满脸真诚,“我目的很单纯的,你才是别误会。” 赵白露:“你什么目的?” “给你一个机会。”江夙眨眨眼,“让你认识一个有趣的灵魂。” “……” 赵白露有一点无奈,但江夙虽然流里流气,态度倒还算恳切。她翻过手机,还是通过了申请。 江夙摆弄着手机,赵白露怎么看都觉得他低头笑起来的样子全是阴谋得逞的味道。 “我下去了,你俩慢聊。”他站起身,抬腿往楼梯口走。 走到一半,又突然回头。 “我说小姐姐,”江夙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有点疑惑,问她:“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赵白露回道:“我以前和你是隔壁班,前不久同学会上我们见过。” “难怪。”江夙点头,随口应道:“以前就经常看你和孟妍晗在一块。” 这天真的没法聊。 孟妍晗,孟妍晗……这三个字简直是她的魔咒,赵白露觉得自己就像那只上蹿下跳的可笑猴子,自以为跑出了天外,到头来还是没飞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风从窗外吹来,但她的心却和天色一样,渐渐沉下去。 她觉得一切都变得滑稽起来,像一出讽刺性的话剧,那点儿自我厌恶又开始生根发芽,将她的心绞起来,绞得鲜血淋漓。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比起蒋奕洲,她更无法原谅的是孟妍晗的背叛。 像是一层牢牢的枷锁,将她画地为牢,困在过去的旧时光里,也困在一种过度的自我防备机制里,她走不出去,无法再接触任何感情,也做不到再去信任任何人。 她有病,从十八岁那年的双重背叛以后就病了。 这么多年,她也没找到办法将自己治好。 —— 我不会告诉你们,第四碗红烧肉在来的路上了~ 可能刀阿糖写文就是有个缺点,有些情节很拖沓,我在努力改进,希望可以写得更简洁利落点。 玫瑰 那边江夙刚下去,顾今夜就上来了。 赵白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整个人懒懒地不太想理人,刚才那股子辩论劲被江夙一盆冷水浇没了,她已经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我有点事,要先走了。”顾今夜走到她面前,低下头轻声说。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赵白露注意到屏幕上三个硕大的字,是“孟妍晗”。 她的一颗心突地冷下去,手指尖开始僵硬,躲避似的去摸奶茶杯,指甲紧紧抠着纸杯,划出一道凹痕。 气氛突然从尴尬安静变得凝重诡异,赵白露喝了两口奶茶,醇香的味道溢出来,液体是奶茶专有的颜色,映不出她的脸庞,但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可笑的孙猴子。 她“啪”地放下杯子,猛地站起身往外走。 顾今夜起身跟过来,问她:“你要去哪?” 赵白露甩开他的手,“回家。” “我送你。” “不用。”她拒绝得干净利落,一秒都不想多待,一秒都觉得是煎熬。 她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自尊心以后要如何安放。 顾今夜叹了口气,一个转身拦在她面前,他的声音低沉,落在赵白露的头顶,像是安抚。 “刚才的电话是工作上的事。”他摁断孟妍晗的电话,反手把通话记录给她看,排在孟妍晗下面的赫然是“李恒”,通话时间相隔才一分钟。 赵白露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说道:“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左右他们俩又没什么关系。 弄得她多小心眼似的。 顾今夜没说话,默默把手机收起来,然后抬起头说:“我先送你回家。” 顿了顿,又说:“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梦境据说是人内心的反应。 赵白露知道自己心理上的别扭,所以这些年来她生活得一直平心静气,只要不刻意去想,几乎很少会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 没想到就在见过顾今夜的这天晚上,她又梦到了九年前。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戒指。 赵白露洗了澡,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在梳妆台上擦头发,正好椅背上放着件衣服,硌得她难受,她随手提起来把它丢开,没想到衣服里咕噜地滚出来一个戒指。 “咚”地掉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一声,赵白露起初没看清,把它捡起来放到灯光下细看,只一眼就认出这个磨砂切片状的黑戒指属于谁。 原来还放在她这里,忘记还给顾今夜了。 这戒指看起来很低调,和他的风格不太搭,赵白露掂了掂,重量挺轻。 她把戒指放到梳妆台上,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给顾今夜发微信。 算了,下次见到他再还好了。 赵白露收好戒指,转身去吹头发,她的头发才到锁骨,一下就干了。 等吹干头发,她又开始擦护肤品。岁月对女人并不善待,她和所有奔三的人一样,有点儿害怕衰老,每晚护肤品都擦得很勤。 她打开落地灯,凑近了梳妆镜,水乳还没打开,她先细细地端详起自己。 赵白露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眼底的细纹,一道深的一道浅的,眼角下有晒斑,淡淡几点,在白净的脸上突兀且显眼。 这张脸很熟悉,但也有点陌生。她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匆忙,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就从十八岁跳到了二十七岁,像按了快进键一样。 镜子里的女人穿了套白底绿竹的棉质睡衣,宽松的衣服遮掩住了大部分的身体。但就算没穿睡衣,这具身体也不是纤细的,拆开看四肢都不胖,可因为胸前的曲线,却时刻给人一种丰盈的感觉。 头发垂到锁骨下一寸,发色纯黑,脸蛋轮廓柔和,五官清丽。 比不上陆沉沉惊艳,够不到孟妍晗清纯,连温柔都输了刘慧丽几分。 别的人说她,都是第二眼美女,说她很耐看。 什么耐看,还不是漂亮得不出众。 赵白露嗤了声,关了落地灯,护肤品也懒得擦,扑到床上裹着被子闷头睡觉。 窗户没关严实,夜风吹进来,凌晨时分,被子里的人慢慢蜷缩起身体。 迷迷糊糊之间,她脑中的片段一闪一闪,仿佛回到了那个万物盛开的炎夏,她十八岁,有朋友,有爱人,过往可溯,未来可期。 …… 十八岁时,赵白露和孟妍晗一样,成绩都不太好。孟妍晗比她好一些,因为她是艺术生,学的美术,对成绩要求稍微低一点。 孟妍晗是真正的江南水乡里的温柔小姑娘,五官柔和但并不寡淡,身材瘦而不柴,最可贵的是一身白皮,不是长期不晒太阳的苍白,是一种健康的天生的白里透红。 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春天这个含蓄又温暖的季节。 她有很多追求者,却只有一个初恋,就是隔壁班的顾今夜。 她喜欢规划未来,她说顾今夜将来想学法律专业,他报哪个学校,她就跟着报附近的艺术学院,总之不要和他分开。 赵白露喜欢看孟妍晗对未来有所期待的样子,不像她,和蒋奕洲总是吵架,也没有别的理由,就是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闹个不停。 蒋奕洲让她心累,她私底下很羡慕孟妍晗和顾今夜,所以她时至今日也没太想明白他们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她只依稀记得那是三月还是四月的某一天,三校联考过后,高三的学生得了半天的假期,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蒋奕洲说他有点事晚些来接她回家,孟妍晗也不知去了哪里,偌大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 赵白露觉得很无聊,无聊的人总喜欢折腾点有的没的,奈何她是高三学生,再扑腾也扑腾不出什么水花,干脆翻了本语文笔记来看。 看着看着,忽然顿住。 赵白露侧头,门边一个人斜斜地倚靠着门框,一手捧着束红玫瑰,一手插在兜里。他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明明天气还冷他只穿着短袖校服,也不知道脸那么黑是不是给冻的。 他伸手拨了拨玫瑰,走进来,走到她身边,手一撑就坐到了赵白露身边的桌上。 赵白露:“她不在。” 她认得这个男生,九班的顾今夜,她的同桌好友孟妍晗的男朋友。 一位据说未来铁定要读法律专业不然就复读的学霸。 顾今夜把玫瑰丢到身下的椅子上,转过身看了她两眼。 赵白露疑惑地皱眉:“你看我干嘛?” 顾今夜移开目光:“没干嘛。” 她翻开笔记本,顾今夜坐在她身边,他们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桌子上,说不出的怪异。 赵白露翻了翻,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她指着玫瑰花,劝他:“你把这玩意先藏起来吧,被老师看到了要找你们麻烦。” 顾今夜微微一顿,视线落在她脸上,又往下移,移到她面前摊开的本子上。那上面都是赵白露做的古诗词和作文句子摘抄,清秀的字迹写得整整齐齐,几乎没有涂改。 顾今夜歪过头,对着第一行念出来:“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嗓音有种这个年龄的男生特有的磁性,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音量偏低,有些沉闷。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赵白露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今夜挑着眉,手指点在那句“露从今夜白”上,说:“挺巧啊。” 这张脸挑起眉的时候,有种坏坏的痞气,和蒋奕洲的内敛太不一样。 赵白露她知道他是在拿他们的名字打趣,于是抬起头,谁知正好撞进他眼底。她看见顾今夜眼睛的底色,深邃的黑,里面蕴藏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她看不太懂。 但她也不想懂,她只知道这是孟妍晗的男朋友,其他的都和她没有关系。 窗外的阳光倾斜,洒在一高一低的两个人身上。 顾今夜从容地从桌上跳下来,手插裤袋,悠哉地往教室后门走过去。 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他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离开,让赵白露一头雾水。 “喂——”她冲顾今夜的背影大喊,“你的花……” 他没回头,冲后摆手:“你要就送你了。” 赵白露捧着花,几步追上去,说:“不行,玫瑰花只能送女朋友。” 她把花强硬地往他怀里塞,他偏躲着,左躲右闪就是不接。 顾今夜:“我的花,我想给谁就给谁,没那么多规矩。” 赵白露无语:“你这人做事都这么没定性的吗?我不管,你拿回去!” 她想让顾今夜自己亲手把玫瑰花送给孟妍晗,而不是她来转交。 意义不一样,而且顾今夜这奇怪的态度也让她有点生气。 顾今夜还是摇头。 他笑了,说:“谁说我没定性,我做事有我自己的标准。” 赵白露手都酸了,这时候了她还能静心和这人唠嗑,她都佩服自己。 “你有什么标准?”她把花往前递,刚想说“不管什么标准,自己的花自己送”,就听到他痞里痞气的声音—— “我的标准啊……”他目光带了调侃,与视线齐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他弯下腰,手撑着膝盖上,调笑道:“就是我的心情。” “……” 他把玫瑰花往前推回去,再直起身体,后退两步,很快拐出门口。 “你想留就留着吧,不想要就扔掉。” —— 顾骚这时候不是在调戏女主,别误会,老哥很有道德底线的! 这波回忆杀就这么短了,大概再写两三张就开车车啦。 当然,前提是不堵车。 怪异 顾今夜走了,赵白露抱着那束红玫瑰,在班门口看着他拐进教室后门,消失。 火红的玫瑰像一捧火,在她怀里烧得她有点燥热。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喜欢花,赵白露也不例外,但是蒋奕洲从来没送花给她过。 她看着红玫瑰,有点不舍得扔。 “扔了挺可惜的。”她在心里这么想。 她找了个很大的黑色塑料袋,将玫瑰花收进去,小心地扎紧袋口,藏在了书桌底下。 玫瑰很漂亮,虽然顾今夜态度奇奇怪怪,但她笃定那是送给孟妍晗的,所以再喜欢也不能私藏。 怎么办,好像又更羡慕她了点儿…… 或者等蒋奕洲回来,可以委婉和他提一提,她也很喜欢花的。如果他愿意送的话,她会很高兴。 赵白露把花放好,算了算时间,已经等了大概四十分钟了,蒋奕洲还没来。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第一次觉得有点急不可耐。也许是顾今夜的这捧红玫瑰勾出了她的渴望和柔软,她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蒋奕洲。 赵白露把桌上的书本整理进桌洞,拎起书包,走出教室。她知道蒋奕洲平时经常待的几个地方,不是篮球场就是天台,她没给他打电话,反正就这几个地方总能找到他。 阳光这么好,她想要先去见她的小男友。 那束红玫瑰安静地放在书桌下,她想着等晚上再把它拿给孟妍晗也不迟。 …… 那个时候赵白露还很小,十八岁正是最青春的年华,她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浪费,一点也不在意岁月漫长、也更不相信人心易变。 再后来她去回想,却根本想不起玫瑰花最后去了哪里。 可能在争吵时丢进了垃圾桶,可能被她拿来当武器打了蒋奕洲,也可能被别的同学看到,然后偷偷拿走藏起来了。 她那时不关心玫瑰的去向,她只关心自己,或许在天台上看到蒋奕洲和孟妍晗接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所预料—— 有一些东西,和那束玫瑰一样,彻彻底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再也找寻不到。 * “小赵,我今天值夜班,飞飞就拜托你了。” 赵白露转头,看到刘慧丽含着感激的目光,她拿着手机在视频,屏幕里七八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乖巧可爱。 “小赵姐姐,我在教室里后面哦!我长高了,现在坐最后一排啦。”飞飞奶声奶气地说,两手摆动舞得飞快。 他上的小学离中心医院有点距离,刘慧丽排了夜班,凌晨一点才下班。她没有空去接孩子,都会拜托赵白露帮忙把飞飞送到奶奶家。 赵白露挺喜欢飞飞,知道他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有点心疼他,对刘慧丽的请求自然答应。 刘慧丽感激地抱了她一下。 赵白露笑笑,换好衣服下了楼。因为前一晚做了个讨厌的梦,她的精神不太好,站在电梯门口等着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赵。” 哈欠打到一半,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赵白露维持着半张嘴的姿势,懵懂地转过头。 盛嘉霆换了身常服,提着个粉红书包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赵白露迅速整理了下表情,正色道:“盛医生,有事吗?” 他笑着摇头,粉红色的少女书包挂在胳膊肘,反差冲击有点大,赵白露才想起依稀听过他有个妹妹。 “来住院部有点事,这么巧就碰见你了。” 赵白露没太反应过来:“你妹妹生病了?” 不对啊,你妹妹不是都上中学了吗,你来儿科住院部做什么? 赵白露后知后觉地发现,盛嘉霆往儿科住院部跑的次数……好像有点多。 她眼神一闪,犹豫了几秒,在心里盘算着他看上自己的几率有多少。 盛嘉霆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被她考量的目光盯得后背都发麻了,一阵无言的压力。 他清清嗓子,刚想说话,就听到刘慧丽在身后的声音:“诶,你怎么过来了?” 赵白露一愣,猛地回头,和刘慧丽的视线隔空撞在一起。 刘慧丽显然行色匆匆,都没发现她还站在电梯门口,看着她怔了怔,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 盛嘉霆倒是很淡定,他看着刘慧丽,话却是对赵白露说的:“有个邻居的孩子生病了,沛沛让我来看看他。” 理由很蹩脚,但神色很淡定。 赵白露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太像演的。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想法,没再多想,正好电梯到了这一楼层,她没做停留,缓步进去。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将门外一男一女隔绝。 ? 餐厅 去接飞飞的路上,冷风吹得赵白露有点睁不开眼睛。她看了眼时间,发现这几天温度又降低了点。 a市的秋天很短,夏季一过几乎马上接着冬季,等再过段时间,可能就要穿大衣了。 她拢了拢脖子边的头发,骑着车去了飞飞的小学。 教室里没几个人了,飞飞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看到她走进来,高兴地扑进她怀里,一叠声地叫着“小赵姐姐”。 赵白露抱着他转了个圈,没忍住在他肉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飞飞双手抵着她肩膀,一脸正色:“这位女士,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占我便宜。” 赵白露瞅着他皱巴的脸,包子脸上全是褶子,她戳了下,有点得意地说:“那我已经占了,这可怎么办?” 飞飞从她怀里下来,很是一本正经:“根据法律条文规定,你这样的行为是要对我负责的。” 赵白露:“哪条法律规定的?我不信,我不服。” 飞飞:“你可以不信,当然你也有不服的权利,但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了。” 赵白露乐了,她揽着飞飞往外走,问他:“你最近是不是跟着你奶奶看律政剧?” 飞飞点头,“都是港剧,还说的粤语,好多我都听不懂。” 说完他又骄傲地抬起头,“不过我现在认识很多字了,能看懂好多电视下面标出来的小字。” “那叫字幕。”她提醒他。 飞飞乖巧地哦了一声,小声感叹:“律师真的好帅啊,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当律师,把坏人全都抓进监狱。” 赵白露有点想告诉他警察和律师的区别,但想了想又决定闭嘴,何必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呢。但他说的有一点她不乐意了。 “律师也不一定就是电视上那么帅的。”她转头说,“有的律师表面看起来西装革履,实际上是只花孔雀,穿花衬衫,染头发,打扮非常杀马特。” “那更帅了!”飞飞惊呼。 “……” 这孩子审美有问题。 骑上车,飞飞缩在她背后,赵白露载着他去奶奶家,飞飞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她偶尔会应一两句。 她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顾今夜。跟律政剧里的形象相比,他看起来绝对不是个正经律师,不知道在法庭上会是什么样子。 风吹着,很快就骑到了飞飞奶奶家。期间薛雯给她来了个电话,让她当完保姆就去她们常去的一家中餐厅,尤嘉宁也来。 赵白露回了好,把飞飞交到老人家手里,骑着车在冷风里又往中餐厅驶去。 …… 进了餐厅,薛雯和尤嘉宁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这家中餐厅是开放型的结构,二楼只占了面积的一半,左侧有个小小的楼梯,可以看到楼下人来人往。 薛雯在二楼冲她招手,赵白露从楼梯上了去。 她们选的位子有些靠边,斜对着大门口,两边还是装饰用的绿竹,空间稍显逼仄。 赵白露坐下来,直接拿着筷子开吃。 薛雯嫌弃地白她:“你赶着投胎?” 赵白露打断她,“我饿了。” 把飞飞送去奶奶家后,现在已经七点多,她只在中午吃了个面包,肚子里空空如也,给她块石头都能咽下去。 尤嘉宁静默地看着她吃饭,她胃口比她俩小,薛雯和赵白露吃饭的时候,她就端着杯水无聊地打量。 薛雯:“上回和你相亲那医生怎么样?” “别提了。”赵白露塞了满嘴的饭,鼓出来像个藏着松子的小松鼠。她想到刘慧丽和盛嘉霆之间的气氛,啧了一声。 “他……算了,没戏。” 薛雯:“怎么没戏?你妈不是说和你特般配?” “全世界健康单身的男性她都觉得和我特般配。” 想到王爱湘女士夺命催婚,赵白露简直连饭都快咽不下去。 就在她想好好和她们抱怨一下催婚的苦恼时,一直安静的尤嘉宁说话了。 “你们看那是谁?” ? 求婚 那是谁。 那是她仇人。 “奕洲。” 女人温软的声音。 赵白露从绿植里探出半颗脑袋,朝底下望过去。 “你不要这样。”孟妍晗的神色颇有点无奈,她看着面前的蒋奕洲,说:“我现在有事……” “什么事?”蒋奕洲冷冷道,“你约了谁?” 孟妍晗叹口气,放下手中的柠檬水,淡淡道:“你现在是对我生气吗?” “我没有。”蒋奕洲脸色僵硬了一瞬,他说:“你最近总躲我。” 孟妍晗:“我需要自己的空间,我有自己的生活……” “你当初可不是那么说的。”蒋奕洲打断她,“你那时候说只有我对你最好。” 赵白露听不下去了,拿着筷子阴森森地靠在椅子上。 薛雯看了她一眼,又把脑袋凑过去,然后思忖了两秒,说:“这是中餐厅,不知道有没有刀叉。” 尤嘉宁:“厨房里肯定有。” 薛雯冷笑:“老娘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赵白露放下筷子,感觉太阳穴那块突突地疼,她揉了揉额头,低声说:“作孽。” 真的是作孽,走哪儿都能碰到这对男女。 饭都吃不下了。 孟妍晗:“那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吧,没想到这么多年一下就过去了。但无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始终是你对我最好。” 蒋奕洲:“我对你最好?” 他抱着手臂,目光微冷,看着面前这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她的长相太过清纯,没有丝毫的攻击性,眼里柔情万千,看着他的时候这样楚楚可怜。 尽管知道她可能并不如表面这样单纯美好,但只是对上她的眼睛,蒋奕洲就和多年前一样,一败涂地,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既然我对你最好,为什么你要瞒着我约顾今夜?你们已经分手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薛雯又忍不住了:“臭不要脸。” 孟妍晗抬头,眼里似有水光,她缓缓说:“我和他之间,跟你和赵白露之间不一样。我要找他说清楚。” “有什么不一样?”蒋奕洲在此时此刻脑袋分外地清醒,他摸了摸自己的腕表,沉声道:“你要找他说什么,他跟你结束以后也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孟妍晗沉默。 赵白露这个时候就特别佩服蒋奕洲的一针见血,他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时这种冷静理智的模样有点儿像他读书时,她那时也是被这点吸引的。 只可惜这种时候不太多,大多数时候蒋奕洲都是个恋爱脑。 他继续说着,有些自嘲:“其实不是你们不一样,是你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很亮,克制且理性,有种刺穿人心的力量,“不同年龄段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你以前追求的是热烈浪漫,他满足不了,你才来找我。现在追求的……我满足不了。” 尤嘉宁挑眉,转头再看一眼底下的男女。她们位置隐蔽,又正对着他们,把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收回视线,平静地和赵白露对视。 “这世上有种人,没了爱情就活不下去。”她幽幽感慨,“但生活不是小说,她们总会发现,其实没了爱情还是能活的,没了这个……” 她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摩擦两下,又说:“才活不下去。” 赵白露缓缓低下头,她又拿起筷子,默默塞了块排骨在嘴里。酱料的味道很重,不知道是不是太辣,呛得她鼻子有点痒。 她摸了下鼻梁,说:“你现在是在提醒我,我那时候做人有多失败。” 尤嘉宁放下手,安慰道:“不算太失败,你最多也就是有点识人不清,吃一堑长一智……” 赵白露哪有心思听她的心灵鸡汤,她囫囵咽下排骨,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提着包包就想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 薛雯在边上按住她:“又不是你做错事情,你逃什么!” 赵白露挣了下,没挣开。她无力地说:“我想回家休息。” “可是——” 她又要说点什么,忽然整个中餐厅灯光都暗了下来。 赵白露站在桌子边,愣了一下。尤嘉宁和薛雯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停电了? 这是赵白露第一个想法。可当她抬起头看到窗外,对面的长街上该亮的亮,该营业的营业,就发现不是的。 很快灯又亮了起来,但不是熟悉的白炽光,而是很淡很淡的暖黄色的柔光,笼罩在整个餐厅里。与此同时,店里所有的绿植突然统一亮了起来,赵白露才发现原来这些植物上都挂了各色的小灯。 柔美的钢琴曲响起,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侍应生推着餐车,车上放着巨大的蛋糕,蛋糕上一圈都是火红的玫瑰,插着几根蜡烛,烛火摇曳,映照出孟妍晗懵逼的侧脸。 薛雯盯着底下的动静,直接看傻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似的,和尤嘉宁一样,两人极有默契地转头,一起回望着赵白露。 赵白露站在二楼,往底下看,因为视野开阔了些,能清楚地看到蒋奕洲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盒子,慢慢单膝跪下。 尤嘉宁忍了半天,没忍住: “我操——” ? 掌刺 赵白露扯扯嘴角:“还挺惊喜。” 她站在二楼,心里有几分酸涩,但更多的还是空落,说难过也算不上,只是觉得心里被开了个大口子,风呼啦啦灌进来,吹得她血液都冻住了。 孟妍晗显然也是不知道蒋奕洲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作为求婚现场的女主角,她比楼上的三个路人反应都迟钝,愣愣地看着蒋奕洲跪下,放着花瓣蛋糕的餐车都推到身边了,还没回过神来。 蒋奕洲打开了盒子,抬起头,眼里有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开始叙说,语气有点急,似乎迫不及待。 “我……”他开口,有点犹豫,舌头抵着上唇,慢慢道:“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很年轻,也都犯过错,可我不想再去计较这些了……。” 钻戒的光刺痛了赵白露的眼睛,她看着蒋奕洲拿着钻戒,坚定地拉过孟妍晗的手。 “过去已经过去,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妍晗,我希望我的未来里有你,更希望你也是这么希望的。” 周围的人不多,但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尤其是这种喜庆的场合,最适合起哄。一楼为数不多的几个顾客围了过来,拿手机拍着的,捂着嘴笑的,鼓掌的都有,一位坐在尤嘉宁身后的大兄弟更是激动,半个身子伸出栏杆外面,声嘶力竭: “嫁给他!!——” 孟妍晗的脸色在各种眼光和起哄里渐渐变得不知所措,她稍稍往后缩了一下,手指在包带上不断摩挲着,眼神四顾,往各个方向瞟着,就是不看面前跪着的蒋奕洲。 按照常人的反应来说,她看起来不仅不太乐意,还有点焦虑。 楼上的大兄弟没注意到,继续用看戏的腔调喊,喊得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喊得赵白露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蒋奕洲雇来的托。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闭嘴。”薛雯冷冷地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尤嘉宁和大兄弟俱是一愣。尤嘉宁问:“你要干嘛?” “替天行道。”薛雯冷笑一声,“天不收他我收他!” 尤嘉宁小心地看着赵白露的脸色,犹疑着问:“你觉得呢?” “算了吧。”赵白露怏怏地坐下,她没往下看,把脑袋低到胸口前。 都求婚了,还能怎么着。 这么多年了,过不去心里那关的人说到底只有她一个而已。 赵白露越发觉得疲惫,当初背叛的人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她一直拘泥于过去,走不出来,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薛雯起身,冷漠地斜了那位大兄弟一眼,伸手把他怼开。她走到护栏边,默默点了根烟,烟雾缭绕里,她的眉眼锋利且不驯。 “算个屁。”她吐出个烟圈,“来都来了。” 一个虎得一匹的女人。 赵白露头抬起来,眼上上扬,缓缓开口,问了个尤嘉宁半分钟前问的问题。 “你要干嘛?” 薛雯不回答,她推开大兄弟,自己探过去瞅两眼,下头蒋奕洲已经跪了半分钟,孟妍晗还是动都不动,气氛慢慢从热闹浪漫变得有些尴尬奇怪。 围观群众可能也看出了不是那么一回事,想象中女生热泪眼眶地答应,然后两人拥吻的情景没有上演,但相比千篇一律的求婚场景,陌生人的八卦有时候更有吸引力,所以周围的人不少反多。 薛雯回身,笑了一下,拿过护栏上放着的一盆小小的仙人球,捻着一根刺把它从盆里提溜出来,晃了两下,对准楼下,然后轻飘飘地松手。 仙人球带着股力道,精准地砸进花瓣蛋糕里。 烛火扑闪两下,灭了。蛋糕当场炸出奶油,蒋奕洲离得最近,被溅了一头一脸。 “啊!” 围观群众纷纷惊呼,飞速地退开几米,孟妍晗抽出几张纸巾给蒋奕洲擦脸,他整张脸都是黑的,抬头往二楼怒吼:“谁扔啊?!” 薛雯笑眯眯地探出头,淡淡道:“我扔的,怎么了。” 蒋奕洲几乎是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赵白露,她站在薛雯身边,四目相对的刹那,他心头的怒火莫名其妙就消了大半。 如果今天是别的人拿东西砸蛋糕,蒋奕洲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砸东西的是薛雯,那这就不一样了,薛雯代表了赵白露,蒋奕洲没办法生气。 “求婚都不知道那束玫瑰花,太寒碜了。”薛雯沉着脸,“不过仙人球也是一样的,毕竟男人嘛,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绿。” 她对着半空弹了弹烟灰,低头看向孟妍晗,意味深长地说:“你说还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孟妍晗五指紧握,她的发端上还沾着奶油,眼神分明凌厉,声音却软绵绵的: “薛雯,你别不讲道理。” “呵。”薛雯嗤笑。 周围的人嘀嘀咕咕开始小声说话,看他们的眼神多了探究。蒋奕洲好面子,他将纸巾揉成团丢开,扣住孟妍晗的手,说:“别理她们,我们先走吧。” 孟妍晗巴不得离开,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约的人并不是蒋奕洲,她点点头,刚想说好,就看到蛋糕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赵白露默默地看着他们。 半晌,她伸出手,从奶油蛋糕里掏出仙人球。是真的掏,手指整个插进蛋糕里,慢慢把小绿球剥出来,脸色阴沉沉的,活像个在掏出心脏的女鬼。 餐厅群众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到,这么诡异的一幕竟然都没人上前阻止。 仙人球的刺插到了手掌皮肤,满手都是粘腻的奶油,但赵白露浑不在意,讽刺地笑着:“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尤嘉宁和薛雯匆匆从楼梯上下来,尤嘉宁见状惊呼,说:“你干什么!赶紧放开!” 蒋奕洲沉默着,和她对视了三秒,再次将孟妍晗的手扣紧,说道:“我们先走。” 可这次孟妍晗却站在原地不动。她静静地回望着赵白露,微微瞪大双眼,像是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赵白露疲惫的情绪变得更坏,她冷着脸,由着仙人球的尖刺划破皮肤。 她知道,自己感情上有个地方已经彻底烂掉、坏死,她对着那片腐烂的地方,却无能为力。她是一个较真又死心眼的人,想不通的事情会逼着自己一直想下去,漫长的岁月里她自己问了自己无数遍,对自己怀疑、否定、反思,试图自我救赎,但都失败了。 她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都是曾经自己最爱的人,都和她盼望过光明的未来,现在这么嘲讽。 赵白露僵硬着胳膊,奶油仙人球在掌中,举到他们的面前。孟妍晗不开口,蒋奕洲也不说话,沉默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蒋奕洲才认输般叹口气,无奈地摇头,说道:“赵白露,算我对不起你。” 赵白露面无表情,固执地举着仙人球,像举着自己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蒋奕洲看她这样,眉头皱起来。 “我说你这样有意思……” 一只手突然横插在他们中间。 紧接着是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 “搞这么大阵仗。” 他 赵白露没回头,她听到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顾今夜的身份比起她来尴尬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天生有一种能力,就是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游刃有余,仿佛人生字典里天生就没有尴尬两个字。 她摸不清他站哪一边,干脆不回头不搭理不应声。 他走到赵白露身边,眼神在三人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赵白露捏着仙人球的手上。 “放手。”他的话语还是这么简单利落。 赵白露不动。 顾今夜啧了一声,直接上手,掰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把她的手掰开,将仙人球取了出来。 他提溜着仙人球的姿势和薛雯一模一样,只捻着根刺,但眼神里的嫌弃比薛雯多了十几倍。 “这什么玩意儿。”他小声念叨,一脸嫌恶地把仙人球重新丢进蛋糕里,咔一声,在旁边又砸出一个小洞。 这蛋糕算是彻底毁了。 他往前半步,走到孟妍晗的面前,目光落在她和蒋奕洲交叠的手上,眉峰微挑,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停了下,不耐道:“原来就给我看这个。” “……” 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赵白露这才想起好像一开始孟妍晗约的就是顾今夜,是被蒋奕洲给突然出现截胡的。 顾今夜耸耸肩,似乎无聊至极,他神色懒散,看起来有点累,将手插进口袋里,很利落地转身往外走。 赵白露顿了顿,没有说话。 走到一半,顾今夜脚步一停。他回头,奇怪地看着赵白露,脑袋往门口方向歪了歪:“走啊,傻站着干嘛。” “等一下。”一直沉默的孟妍晗突然出声道。 赵白露和顾今夜同时回头,看着她。 她往前走了一步,说:“先等一下。” “不了吧。”顾今夜笑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伸手拉过傻站着的赵白露,将她带着一块走出中餐厅门口。赵白露没防备,被他一拉,乖乖就跟着走了,她的两位闺蜜也被这一出修罗场惊呆,就这么眼睁睁地目送他们俩的背影消失。 …… 走出门口,赵白露被顾今夜塞进了车里,还是那辆骚里骚气的法拉利,但他坐进来,却没有立即开车。 赵白露皱眉:“你怎么走了?” 顾今夜摆弄着手机发信息,头也不回:“不走杵那儿干嘛?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赵白露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有点迷茫。 顾今夜放下手机,转过头看着她,提醒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顾今夜不知从哪儿摸出根烟,点上,车里顿时被烟味侵占,赵白露不舒服地抽了下鼻子。 “你烟瘾这么大?” 顾今夜:“偶尔抽。” “骗鬼。”赵白露低头,说道:“哪次见你你不抽烟。” “哦?”顾今夜看着烟头,若有所思,又点头道:“那是很大。” 赵白露:“你能不能别抽了,闻着烦。” “你烦的不是烟,是人。”顾今夜揭穿她。 赵白露不说话,冷冷地盯着他看。 “……”顾今夜抖抖烟,无语道:“你别这么看我。” 赵白露还是不说话,就死盯着他看。 “服了你了。”顾今夜哼一声,默默把烟给丢进垃圾桶。 车里一时静默无言。 顾今夜斜着眼睛瞥她,手肘探过来捅了捅,“还生气呢?” 赵白露扭头看了眼中餐厅,一把拍开顾今夜的手臂,拍得啪啪作响。 “呦,气性这么大啊。”顾今夜左躲右闪,“喂,其实吧……” 赵白露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说过了我不叫‘喂’!有名有姓的你不知道怎么称呼别人吗!” “行行行……”顾今夜举着双手投降,低沉地说道:“我错了赵小姐,你气别人气别人,别冲我撒气成不。” 赵白露长出口气,整个人塌在车椅上。 顾今夜凑过来,“真这么生气啊?” 赵白露装死人,大气都不出。 “赵小姐,赵小姐?” “……” “赵同学,赵女士,赵护士?” “……赵你妹。” “……” “我说赵……”顾今夜耸耸肩,尾音拖得悠长,道:“我说白露小姐啊,讲实话,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生气。” 赵白露:“我不是生气。” “都一个意思,反正心情不好。” 嗯,你说的挺对。 顾今夜从边上拿过手机,解了锁,随手丢到赵白露的怀里。 赵白露被砸了个激灵,手指上还都是奶油,就这么明晃晃地印到了屏幕上,看起来滑腻又粘手。 “你干嘛把你手机给我?”赵白露问。 顾今夜笑着说:“你上回拍的我睡觉的照片我还没删。” “……”赵白露把头转过去,咬着下唇,气有点短。 顾今夜打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等车开上了路,才懒懒地看她两眼。 “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他说着,手指又开始敲击方向盘,他好像有这个习惯,思考的时候就喜欢用手指轻敲某样东西。 傍晚没了光,太阳完全落下去,只余下冷风。天色阴霾,灰色的云缠绕在上空,看起来像憋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顾今夜目光有瞬间的深邃,但很快又变成惯性的调笑,看起来不太正经: 他接着说:“不如这次把我们的床照发过去吧。” 说完,没等赵白露回话,就自己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动,笑得弧度很大,至少露了八颗牙齿,像被自己这个富有创造力的提议给折服了。 变心 赵白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愣了一下。 她看了眼自己沾满奶油的手,抽出张纸巾慢慢擦拭,边擦边低声说:“你别胡说。” 车里还有淡淡的烟味没有散去,赵白露闻不惯,但顾今夜习以为常。他淡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挺不错。” 赵白露懒得理他,擦干净手后抬头看着眼前的路,越看越熟悉。她转头问:“这是去哪儿?” “中心医院。”顾今夜简单地说。 赵白露没懂,问:“去医院干嘛?” 顾今夜摩挲着方向盘,手指上的戒指跟着一晃,他没有回答她,径直将车开进医院。 医院的门口很大,从右侧拐过去,道路两边都种着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反正现在只剩下个秃噜。 冬天真的快来了。 车停到楼下,赵白露看到不远处站着个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盒东西,看到他们就迎上前,显然早就等候多时。 周恪一迈步走过来,风吹起白大褂,衬得他身材清瘦。他过来敲敲车窗,将手里的东西递进来。 “大晚上的你们虐狗呢。”他打趣道。 顾今夜伸手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快速调转了车头。 周恪一被他惊得一踉跄,连退两步,看着车子扬长而去,无奈地摇摇头。 穿过霓虹灯下的长街,法拉利稳稳地听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顾今夜打开周恪一递来的盒子,里面摆着酒精棉、镊子、消毒水等一系列用具,他挑了挑,攥着个镊子,把手机电筒打开,丢给了赵白露。 “拿着。” 赵白露捏着他的手机,灯光照在她的手掌上,顾今夜用小镊子细细地将她手里的仙人球刺挑出来,他做这动作的时候靠的近,呼吸难免就吹拂到她掌心,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更用力捏住。 他挑得很慢,也可能是赵白露觉得慢,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了镊子,用酒精帮她擦着手掌。 “还好,不多。”他抽了张纸擦手,斜眼说:“以后别再干这事儿了,忒傻。” 赵白露眉头微微皱起,她想反驳一下,但转眼目光又落在那个工具盒上,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知道了。” “知道了?”顾今夜挑眉,上下打量她,笑道:“知道什么了,你说说看。” “……” “说呀,你知道什么了?”他催促道。 他似乎兴致勃勃的样子,为这个无聊的话题争辩,赵白露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顾今夜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看起来更加少年气,他对上她的眼睛,也不躲,就这么挑眉回望,像极了高中时代趁着下课嬉笑打闹的调皮男同学。 “顾今夜。”赵白露深吸口气,咬着牙说:“你别给我得理不饶人。” “……” 顾今夜看着黑脸的赵白露,沉默半分钟,开始笑起来。 他对着她,笑得像那天在甜品店一样,肩膀都颤抖。 “我说你刚才就这么说不就好了。”他笑着,手臂搭在椅背上,半个身子都将她圈在自己范围内,“早看出来了,说你傻很不爽吧。” 他笑眯眯的,那股极具迷惑性的侵略感又围绕着赵白露,她有点晕乎乎,听着他在耳边说:“什么事都自己憋着,容易老得快。” …… ?? !!!! 对于女人来说,最不能提的话题之一就是“老”,大多数女人碰到这种问题,都容易上纲上线。 赵白露也顾不上其他了,冷笑一声,眼前如果有把刀,她一老早就把顾今夜先给切了。 顾今夜:“赵白露,你知道时间有多伟大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很想砍了你。 他收回手,淡淡道:“你以为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切,总有一天会习惯。” …… 赵白露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沉默不语。 她凝眉,将手掌蜷起,忽然问了一句:“你当初用了多久习惯的?” 顾今夜眉峰一跳。 赵白露低声说:“你以前也很喜欢她。” 顾今夜身体往后靠,眯着眼睛,突然就很想抽烟,但是又想起赵白露那副表情,打断了这个念头。 “没多久。”他回忆了一下,“难过了一阵子,就习惯了。” “一阵子是多久啊?” “……反正没多久。” “你怎么习惯的?”她闷闷地问,有些好奇,有些不解,还有些真心的求教。 她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男人对于失去这件事总是能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用费力就能遗忘,忘记以前的美好,忘记以前的心动,当做从没发生一样。 顾今夜犹豫了下,继而坦荡地说:“我变心了。” 赵白露顿住。 顾今夜的声音很清楚,前鼻音后鼻音都发得标准,而且这四个字连在一起,字面意思简单得不行,根本不用猜。 【空白打赏章】 谢谢你喜欢,感恩~ 电话 她有些怏怏:“哦。” 顾今夜:“‘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知道了的意思。”赵白露撇嘴。 顾今夜解释道:“那也不能算变心,就是……我和她已经分手了,我有喜欢别人的权利,你懂吗?” “……哦。” 顾今夜摇摇头,开了窗户,把手臂搭在车窗上,他看着外面的夜色,心里莫名膈应。 他觉得赵白露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当然基于他们只有一夜情缘的基础,她对他没什么了解是正常的。可是不了解和不关心是两码事,很明显她对他是不关心。 想到这层,顾今夜有点想抽烟。 “白露小姐,我是律师。”顾今夜突然说。 赵白露奇怪地看着他:“我知道。”毕竟是隔壁班同学,圈子这么小,留在a市工作的同学也不多,消息传得很灵。 顾今夜说:“刑辩律师。”顿了下,又问:“你知道诉讼律师和非诉讼律师的区别吗?” 赵白露摇摇头。 顾今夜选择了一种比较生活化的说法,他说:“我属于前者,诉讼律师简单来说,就是你看过的律政剧里站在法庭上……”他没说完,因为他的目光瞄到赵白露的眼睛,很茫然,一点情绪都没有。 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过了会儿,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指有节奏地点着,问:“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赵白露报了个地址。 顾今夜打着方向盘,说:“你倒挺信任我。” 赵白露感觉很累,不咸不淡地说:“你难不成还能把我卖了?” 顾今夜淡淡道:“那可说不定。” 赵白露配合地笑了声,笑音短促。 夜幕之下,红色法拉利向前行驶着。沉默压下来,赵白露刚才被顾今夜的搬完心灵鸡汤灌下去,虽然没什么疗效,但好歹能感受到点他的关切之情,她也敏感地察觉到他似乎想和自己交流交流,碍于她没有兴致才停下。 反正左右都是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尬聊:“顾今夜,你是律师?” “……嗯。” 她拍了拍车里的椅面,随口说:“没想到律师这一行还挺赚钱的。” 顾今夜耸肩,拐过一个分岔路口才说:“都是表面风光,没你想的那么有钱。” 这话说的赵白露就百分百不乐意了,她捏着安全带,说:“不管怎么说,比我们总赚得多。” 护士这一行,休息日和节假日不确定,夜班能上通宵,偶尔来个医闹可能还得遭殃。而且赵白露的编制才考了不久,工资也不高,平时工作十分辛苦。 顾今夜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笑了笑,坦然道:“这车不是用我的薪水买的,那辆保时捷也不是。” 赵白露顿了下,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租辆名车借个名牌包参加同学会之类的帖子。 但顾今夜没给她接着想的时间,他说:“白露小姐,可能你不是很了解我……” 赵白露懵懵地眨眼,“啊?” 顾今夜挺直腰板,一本正经:“我不止是个律师,我还是个富二代。” “……” 顾今夜:“不好好打官司,可是要回家继承家业的。” “……” 说着这种话的人是他,可是她的脸却红了。 赵白露觉得,可能她的共情能力比较强,尤其是对于羞耻心这种东西。换句话说,顾今夜不要脸,她都替他害臊。 最后一段路她干脆保持沉默,任由车里气氛沉默着,一路沉默到了小区楼下。 “我走了。”打开车门,下了车再绕到驾驶座外,赵白露微微低下身子,看到顾今夜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去摸烟,修长的双腿挤在那儿,感觉都有些容纳不下。 他掏出根烟,没点上,应道:“嗯。” “你路上……” 话没说完,一直安安静静的手机猛地叫了起来。来电显示上“孟妍晗”三个字很显眼,顾今夜握着手机,扯了扯嘴角,抬头问:“我接不接?” 赵白露马上说:“随便你。” 他抓着手机,视线往上抬,把手里的烟丢开,当着赵白露的面就要去摁接听键。 电光火石的一秒,赵白露唰地伸出手,一把按住顾今夜的手腕。 “别接!”她急促地说道:“我后悔了,你别接。” 可是那个手机仿佛有了灵魂,来电显示的时间竟然比任何一次都要漫长,赵白露死死盯着屏幕,看它一直亮一直叫,等终于暗下去,没过两秒又叫起来,来电显示还是“孟妍晗”。 这回顾今夜没犹豫,直接点了接听,他眼睛看着赵白露,神色玩味,因为附近喧闹,赵白露听不太清她讲了什么,只能从顾今夜的只言片语中判断—— “嗯,还没回家……” “恭喜你……误会?……” “最近有点忙,下次再说吧……她,你说谁?” 听着听着,赵白露慢慢的又有了那种恶心的感觉,从肺腑里涌上来,像是要吐。 “我送她回家……为什么不合适……”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可赵白露听着他说的话,完全能立刻想到孟妍晗说了什么。她看到顾今夜的嘴唇,是很淡的微红,唇瓣略干。他还在说这话,不挂电话,不开车走,也不催着她走,甚至对上她的视线,还回以轻笑。 赵白露只能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和深邃的眼睛。 她低声说:“你别打了。” 顾今夜顿了下。 就在这一顿的空隙,赵白露弯下腰,手搭在车窗上,俯下身子用力地吻住他。 唇瓣贴合的刹那,手机从顾今夜的手中滑落,掉到副驾驶座上,忽闪了一下暗下去。顾今夜伸手扣住她的后脑,自己也迎上去,不断加深这个吻,最后结束时似乎能感到彼此肌肤上的温度残留。 顾今夜瞥了眼手机,轻声说:“又是因为这个。” 赵白露抬起脸,眸子静静锁定他,哑着声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顾今夜欺身上前,“喝茶?” 赵白露:“我不会泡茶。” “那叫我上去干嘛?”他笑着,问:“聊人生还是聊理想?” “顾今夜。”赵白露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单薄,她说:“你不讨厌我吧。” 顾今夜看着她,说:“嗯。” 赵白露直起身子,低着眉眼说道:“我也不讨厌你。” 顾今夜:“所以呢?” “这很公平。”她强调了下:“法无禁止即可为。” “不一定,”顾今夜应对地四平八稳:“还有句话叫‘法无授权不可为’。” 赵白露退后两步,眼睛里的光沉郁下去,声音哑哑的:“那算了。” 她转过身,直接往楼里走去,一下都没再回头。等进了楼道,才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顾今夜喘着气半靠在墙壁上,正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好歹也得给人停车的时间吧。”他说,“我总不能把车停在单元楼门口。” 赵白露沉默半晌,憋出一句:“……我没买停车位。” 顾今夜乐了,上前揉乱她的头发,笑着说:“没关系,哥哥有的是钱。” 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响起,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紧接着被人粗暴地踢了回去,啪嗒合上。 顾今夜握着掌下女人的腰肢,不是纤纤细腰,但手感很棒,五根手指陷在柔软的肉感里,比起那些所谓马甲线和腹肌来说,这才更是他的偏爱。 赵白露的头发早在进门前被他激烈的吻给弄散了,乱七八糟地披在肩上,他们之间贴得很紧,从进门到现在,顾今夜一秒都没放开她。 眼前的眼眸蕴含着盛开的情绪,显得极亮。眼睛的主人隔着衣服揉着她的臀部,低声调笑:“不是早说了,用生日当密码是世界四大傻之一。” 赵白露在他背上拍了下,然后一口咬上他的唇。 “这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低低笑起,手腕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急切地吻下去。手掌在她的背后游走着,摸索着要去解她的裙子。 炖四碗红烧肉~ 赵白露贴着墙,难得表现温顺。她抬起手和腿,让顾今夜将她的衣裙脱下来,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他将她按在墙上,在她的背上落下一串湿热的吻。 等吻到了腰部,他勾着内裤的边要脱,赵白露却伸手阻止了他。 “怎么?”顾今夜的声音在黑暗里渐沉,他说:“别又后悔了。” “我没有。”赵白露撇过头,极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 客厅里没开灯,她抗拒光,所以只勉强看清一个影。但黑暗隐去了视觉,就扩大了其他感觉,赵白露能感受到顾今夜站在自己面前,他的身材高挑颀长,靠着她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下,感受到他的手掌从脸庞游移着向下,带着略显厚重的喘息。 当顾今夜的手落到锁骨,再接着向下,扣住内衣搭扣时,赵白露才发觉不开灯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能清晰地知道顾今夜挑开了内衣,胸前有微微的凉意,她刚颤抖了一下,就感到顾今夜低下头,嘴唇含吮着她的两团乳肉,将她含进温热湿润里…… 室内响起低低的吞咽声,刺激且淫靡,羞耻且浪荡。 一双手隔着内裤按住她的臀,先试探性地拍了两下,然后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将内裤扯下来,扯到腿弯处。 顾今夜亲着赵白露的唇,手在她臀上揉弄着,五指抓着饱满的臀肉,再放开,顺着臀缝往里探,揉到她腿心处,手指缓慢而深入地在穴口磨蹭,声音沙哑:“后悔也由不得你了,你看,都湿了……” 赵白露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这么一弄,腿软地差点站不住。她靠着墙,腿弯曲着,膝盖处挂着一条内裤,黑色胸罩也虚虚挂在手臂上,几近赤裸地向身前男人展示自己的全部,偏偏他还衣冠楚楚,除了手指在她体内抽插,带出放荡的水声。 赵白露很想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冷的,还是和她一样炽热。 手指动得越来越快,顾今夜掰着臀肉,发了狠地来回插弄,淫液将腿心弄得一片淫靡…… 太放荡了……太刺激了…… 像是完全想不起伦理和道德。 夜色这么浓,她和这个半是陌生的男人在自己的家里做爱,疯狂到仿佛没有明天。 赵白露想象着这个画面,衣着整齐的男人将赤身裸体的自己按在墙上操干,只是一想,那种羞耻感和被欺凌感就让她忍不住发抖,她喘着气,手腕勾住顾今夜的脖子,将他拉近贴紧自己,在他的身上磨蹭着,粗粝的衣料摩擦过光滑的皮肤,她终于放纵地喊出来:“啊……啊……” “现在巴得那么紧,看来是真的爽到了。”顾今夜环抱住她,将她的手按在勃起的欲望上,隔着裤子慢慢套弄。 “叫轻点,小心周围人都听见了。”他贱兮兮地说着,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顾今夜直起身,在赵白露还目眩神迷时解开裤子,将内裤拉低几分,露出粗硬滚烫的性器,带着她熟稔地揉弄起来。 “啊!别……” 赵白露惊呼一声,想要缩回手,被他死死拉住。 好大好烫的一根东西,在她手里颤抖着,她头皮都是麻的…… 顾今夜弄了会儿,大概觉得不过瘾,伸手将自己衣服裤子都脱个干净,昂扬的欲望没了约束,直直地挺立着,龟头对着她的小腹,慢慢分泌出透明的液体。 他踢开掉了一地的衣服,顺便把赵白露身上仅有的两件遮挡也扯下来,用腿顶开她的膝盖,就要往她的双腿间插进去。 “等等——” 赵白露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推他。这这这也行?这个姿势,好像操作可行性不是很高…… 顾今夜不耐烦地啧一声,龟头已经强悍地插入穴口,他喘着粗气,发出了一声舒爽的低吟,两手捏住赵白露的腰部,胯部用力向前顶,狠狠地捅了进去。 “顾今……啊!” 欲望这样炙热,这样粗长,顶到体内,没等她多说一句话就轻轻地挺弄起来。 赵白露被迫岔开双腿,站都站不稳,只能背靠着墙。初时的酸麻过去,很快感受到热烫的肉棒在快速进出,渐渐响起噗嗤水声……他的胯部往前顶弄,她就往后退,后背到腰臀都紧贴着墙壁,饱满的臀部被死死抵着,他顶干一下,她就往后撞一下,臀肉很快泛起微红…… 顾今夜眼神涣散,手掌在胸乳上捏着,低着头舔舐她的耳垂:“真爽……” “啊……等会……停一下,我、不舒服……” 顾今夜喉结一滚,低声问:“哪里不舒服?” 赵白露可怜兮兮地跨坐在他大腿上,嘴巴努了努:“后背,好疼。” 顾今夜暗骂一声,扶着赵白露的腰,滚烫的性器还插在她体内,他也不拔出来,就着这个姿势搂着她往里走。 “哪个是你房间?” “唔……二楼……”赵白露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叫出来。事实上这个姿势比刚才更刺激,顾今夜就埋在她体内,她的腰肢都是软的,腿也是软的,被他插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走了两步,她就被那玩意儿戳到了敏感点,整个人过电般微微痉挛,神智都快没了。 “呜呜……太深了,顾今夜,啊啊啊……你别,别动了……啊……” 顾今夜才走了几下,被她几声缠绵浪荡的叫声弄得快泄出来。事实上他也不好受,赵白露家住顶楼,正好是上下两层的复式,让他就这么抱着她上二楼还真不定能做到,但让他拔出来,他又不太愿意。 最后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抱着她躺到了客厅的地毯上。 才刚放她到地上,顾今夜就再也按捺不住,抓住她的脚腕,将她虚软的双腿用力分开到最大,扶着自己的性器用力地侵入进去。 小穴湿滑粘腻,泛着淫液,龟头刚刚插进去,就能感受到被媚肉包裹住,顾今夜仰着头长出一口气,跪坐在地毯上,就着这个姿势就要将自己送进去。 偏偏赵白露被干得眼神都迷茫了,嘴上还挑剔得很:“不要,这里……嗯啊,疼,还是疼……” “……”客厅的地毯说是地毯,其实是赵白露买的一块巨大的方巾,薄薄的一块铺在瓷砖上,确实不太舒服,硌得慌。 顾今夜满头都是细汗,埋在小穴里的性器还肿胀着,但透过汗湿的眼睫,看到赵白露难以忍受的模样,他无端心软—— “真难伺候。” 目光从漆黑的眼睛一点点落到圆硕的胸脯,然后是下腹的黑色丛林,大大敞开的双腿……腿间小穴毫不设防,正插着男人硕大的性器。 顾今夜忽然俯身,在她的胸口用力吸了一口,赵白露全身都敏感到极点,被这么一吸没忍住就夹紧双腿,结果腿间跪着个顾今夜,只用力紧了紧小穴。顾今夜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刺激地一声闷哼,他喘了口气,伸手把赵白露整个抱起来,抱在怀里亲了两下,再将他们换了位置,在这样的颠倒动作里,性器相连的地方不由发出粘腻水声…… “乖点,抱着我。” 赵白露趴在顾今夜的身上,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感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的背部整个环住,她被迫往下压,脑袋枕在顾今夜的肩窝里,眼前被头发盖住,什么都看不清…… 顾今夜低沉地笑着,在她翘着的臀部上拍了一掌,清脆的响声里赵白露听到他说:“现在舒服了吧?” 炖五碗红烧肉~ “你、你滚……” 赵白露撑着地面,听到自己在细细碎碎地低喘,她毕竟脸皮薄,斗不过顾今夜的下流,咬着牙要从他身上爬起。 一双手摁在她的背部,顺着脊柱沟往下划,把着她的腿拉开,同时昂扬的阴茎向上顶弄。 “啊……嗯啊……” 顾今夜箍着她的腰,手指抚摸过她的后颈,她的颈子细,他轻轻掐着,将她摁在身上动弹不得。 “滚什么呀,”灼热的呼吸洒在耳畔,男人的阴茎缓慢动起来,越动越快,越顶越深。 昏暗的房间里很快响起噗嗤水声,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低吟交织。偏偏顾今夜不是个安分的主,下面弄着,嘴上也不绕人:“都吃进去,吃得这么深了,还叫我滚?” 压抑的声音是低沉的,是沙哑的,满载着蓬勃的性欲,有种迷人的性感。 “口是心非可不行。” “每次自己爽了,爽完就跑,什么德性……” “乖点,别动……” 赵白露被他逼得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顾今夜使了什么劲,每次撞进来都能撞到最酥麻的那个点上,她咬着牙要爬起来,被他拍了两下屁股,再一顶,全身就不住颤抖,别说爬起来,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趴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伏。 “跑什么跑!才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 顾今夜轻笑出声,下身越发抽插地粗暴,赵白露耐不住这样,但她倔,嘴巴上也不肯输。 “我,嗯啊……我才没有,没有爽完就跑……” 顾今夜一愣,忽然不动了。他们还连在一起,下面淫靡得不像话,刚刚还是激烈的性爱,她被弄得差点失神,不知道为什么抽插到最猛烈的时候他就停了。 赵白露轻皱眉头,想抬起头去看顾今夜此刻的神色,却在下一秒被他恶狠狠地顶了一记,她猝不及防,被这一下弄得尖叫出声: “嗯啊——” 接着又是更猛烈的抽送,白嫩丰满的臀肉被顾今夜抓在手中,他控着她的下体,每次往上顶撞时就把她往下摁,势必要操干到最深处。 淫荡的响声密集且毫不掩饰,赵白露听到他在耳边笑着,声音里满是愉悦和调侃:“现在长本事了,做到一半也敢跑?” 赵白露伏着,胸前两团乳肉贴在他的胸膛上,挤压出极深的一道沟,汗水从脸颊滑落,落到胸脯,慢慢消失在深沟里。 她嘴巴上否认:“我没……啊,太深了,放开!顾今夜你轻点,轻点弄……” “你不管自己舒不舒服就想走,好歹也管管我舒不舒服……” 顾今夜:“不过你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既然都做了,一定是要做到让你舒服满意为止的。” “……” “乖……来,看着我……” 太羞耻了,不管是这场性爱,还是和她做爱的这个人。 赵白露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非主流、成绩好、睡不醒、对周围一切都满不在乎……可现在她对顾今夜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二十七岁的男人保留了十八岁的一部分,然后岁月改变了他的其他部分,组成了现在的他,张扬、痞气、强大。 赵白露的下巴被他勾起,随着动作她能清楚地感到穴口处有水液流下来,她慢慢撑起上身,下面将他含得越来越深,等到她依托他的手悬在他上方时,双腿已经微微痉挛。 明明是做爱,但她对上顾今夜的眼睛,脑子里却神奇地跑偏。 顾今夜的神情是餍足的,还带了点儿戏谑。他真的很舒服,下面被湿滑包裹着,上面的女人双腿无力大开,随着他的顶弄发出羞耻的呻吟,对男人来说是十分的满足。 隔着单薄的方巾,男人躺在地上,女人跨在他腰际,赤裸纠缠。 赵白露小声喘息,抬起一只手,指着他鼻子:“顾今夜……” “嗯?” “你嘴上别这么不饶人,”她用尽全力克制着体内汹涌的狂潮,颤抖着声音说:“做人太张扬,等着被老天收拾吧!” 顾今夜瞳孔微微放大,他扣住赵白露的脖子,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两个人鼻子对着鼻子,嘴唇只差一点儿就能碰上。 “我太张扬,太不饶人?”他的声音响在室内,痞里痞气,手指掰着赵白露的下巴,另一只手将她垂挂下来的头发挑起,温柔地拢到耳后。 “我现在,不是让你骑在我身上了吗?” “……” 这个神经病。 眼前是一双如墨的深沉双眸,弓起的背后有双手缓缓摸过去,汗水湿了皮肤。 “……嗯唔!” 一声闷哼,身下的人没了耐心,将她重新锁到怀里,下身密密实实地往上顶弄,臀胯发了狠地往上撞,两条长腿弯起,用力到微微泛白。 “啊……等……” 手臂越收越紧,下身顶得越来越急。粗硬的性器每次都破开穴口,往里整根捅进去,再抽出时只余下龟头,又被他急吼吼地塞回去,将小穴塞满。 顾今夜觉得不爽,一口咬上赵白露的肩膀,感受到乳尖在胸膛上不断磨蹭,两团乳肉里的沟诱惑得他眼睛发红。 赵白露跪着,方巾磨得膝盖泛红,脚掌绷得紧,一双腿间满满都是淫液,顾今夜抽插着,她的脚指就蜷缩着,磨蹭着,感受体内快感渐渐堆积,终于没了理智,自己扭着腰配合他动起来,吞吐着他的硕大。 “……等会可别翻脸不认人。” 赵白露紧紧抓着顾今夜的臂膀,快感慢慢明晰起来,她闭着眼,眼角滑出生理性的泪水,喉咙里发出闷闷的涩音,低泣着迎接灭顶的高潮与快意。 射精时顾今夜不爱说话,赵白露想去看看他高潮那刻的模样,被他摁下不给看,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喘息,他再小幅度地插了两下,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 浓稠的白灼全都喷涌到了穴口,她睁大眼睛,眼前全是迷蒙的白光,嘴里轻喊:“嗯啊……啊——” 射出的粘稠液体流出来,将两人的下体弄得更泥泞,赵白露在强烈的刺激里却完全感受不到,只能绷着身体痉挛着,情不自禁地蹭着顾今夜。 而他也在这样的高潮里暂时恍神,双手抱着身上的女人,温柔地抚慰着。 夜风凉,吹进窗里,窥见一室旖旎。 ———— 提点题外话,这几天不断收到一些消息,关于新文《明知故犯》的。 我很感谢喜欢我的文的所有人,但看文品味不同,请不要进行无谓的比较,每本书都是我的心血,我都很喜欢,更不会因为谁说哪本更好看就弃坑。 写文顺序是本文—红妆—明知故犯,谢谢喜欢的所有人。 【请假条】 不好意思大家,先给你们道个歉。 因为最近流感原因,我不幸中招,之前发烧到40度,这两天降下来了,差不多维持在38度左右,但还是没什么力气,脑袋时常昏昏沉沉。 原本以为两天就能休息好,现在感觉太高估自己了,所以跟大家请个假,再休息几天,尽量下周恢复更新。 不好意思啦大家。 芬达吗? 结束之后顾今夜抱着赵白露去清洗,赵白露家没有浴缸,他在淋浴头下调水温她就靠在墙壁上看。开始水温一下调太高,哗啦淋下来,热气蒸腾弄得跟桑拿房一样,顾今夜被烫着了,甩着手低吟一声。 赵白露看得乐呵,环抱着赤条条的自己,看着赤条条的顾今夜傻乐。乐着乐着,顾今夜不干了,按着她在浴室墙上又来一次,结束的时候赵白露都快晕过去。 “明天肯定肿了。”顾今夜说。 赵白露连白眼没力气翻给他。 肿了还能是谁害的,还不是你。 最后她被顾今夜抱着放在床上,迷迷糊糊间能听到吹风机在耳边哗哗作响,但她什么知觉都没有了,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顾今夜帮她吹干了头发,用手拢了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懊悔地暗骂,然后说:“没做措施……” “……嗯?没关系,我吃药就好。”赵白露眼睛都没睁开,她是真累,凭着本能去回答问题。 顾今夜一边给自己吹头发,一边回头说:“下次我会记得戴套。” 赵白露趴在床上,脑子慢慢失去思考能力,在真正陷入沉睡之前,她嘴里嘟嘟囔囔地回了一句:“谁和你约了下次……” 见她睡着,顾今夜关了吹风机,伸手摸摸头发还是湿的。他小心地开了门,拿着吹风机进了浴室。 浴室地上还残留着黏液,镜面仍是雾面,他用手擦了擦,露出自己清晰的脸庞。 这张脸他看到过无数次了,但第一次有了别样的认识,看着看着,顾今夜笑起来,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鬼迷心窍。”他低声说。 镜子里的人也同步做出了一样的表情,他笑了笑,然后也对着镜前的自己说了四个字——鬼迷心窍。 顾今夜吹干头发,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看到赵白露还在睡着。他动作小心地掀开被子钻进去,躺下后看着她的侧脸,伸手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女人小小的,窝在他怀中,对他毫无防备。 顾今夜低下头,轻轻在她耳畔落下一个吻,他没有出声,只是用口型在说话,唇瓣张开,清晰地在说着“赵白露”。 可她好像有感应,从鼻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声。 顾今夜顿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笑,手臂稍微收了几分。 他感慨道:“可不就是鬼迷心窍了嘛。” 由于第一天运动过量,赵白露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等醒来时顾今夜已经不在了。 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有人在这里躺过,赵白露起来看了眼浴室和客厅,倒是被收拾得挺干净,方巾都洗完晒在阳台了。 她没有那种莫名的失落感,只觉得肚子饿,用手机叫了外卖,无比淡定地吃完,整理了一下就去上下午班。 但正如顾今夜所说的那样,那里有点肿了,挺难受的,走路都忍不住稍微岔着腿,姿势有点奇怪,别人问,她就说是脚扭了。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薛雯,她经验丰富,和赵白露熟得不能再熟,根本不信她的谎言。 “是男人的味道。”她笃定地说。 赵白露还想否认,被她敲了脑袋。 “别想骗我,快说是谁。” 赵白露不想回答,低着头不说话。薛雯眯着眼睛打量两下,凉飕飕地说:“顾今夜?” “……嗯。”赵白露知道瞒不过,迟疑地点点头。 薛雯:“你和他谈恋爱?” 赵白露忙不迭否认,薛雯面无表情地说:“真看不出来啊赵白露,一玩就玩个这么大的。” 赵白露说:“反正也不吃亏。” “那不一样。”薛雯郑重其事道:“你和他不合适,你想找个人一起玩,我建议你换一个,他的话各方各面都不行。” 赵白露呆了一下:“我觉得他挺行的……” 薛雯愣了一下,又一把敲下去,“我和你讲正经的!” 赵白露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脑子里闪过顾今夜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她抿着嘴,嘴角略微上扬。 薛雯叹口气,知道这人倔得要死,劝不动她,只好说:“随便你吧,但是别太当真了。” 赵白露低声说好。 如此又过了段时间,天气渐渐凉下去,薛雯记挂着上回被破坏的聚会,找了个时间又把她和尤嘉宁叫出来,这次她留了个心眼,特地叫了个包厢。 一群人在包厢里嗨,嗨了半天,赵白露想去上厕所。她拐出门口,扶着墙壁找到卫生间,刚刚坐到马桶上,就听到来电铃声。 是个陌生的来电号码,归属地是本地,但赵白露向来不爱接陌生电话,直接给挂了。 等洗完手出来,脑子也稍微清醒了点儿,她摸了摸微烫的脸颊,想着时间有点晚了明天还要上班,等会打个招呼先走……想着想着,手机又开始欢腾地叫唤,她看一眼,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 赵白露低着头,迟疑了两下,依旧把它给挂断了。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昏暗灯光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静静站立在那儿,像是隐匿在黑暗里的一座雕像,尽管走廊灯光不清,赵白露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不是冤家不聚头。 周围没什么人,赵白露默默从他身边走过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赵白露。”蒋奕洲神情看不太清,声音却是酸涩,“你先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怎么在这里?”赵白露把手抽出来,退后两步。 蒋奕洲:“跟同事出来吃饭,恰巧看到个人挺像你的,就在这儿等着了,没想到真是你。” 赵白露了然,蒋奕洲的发展属于比较稳定那种,毕业以后就进入机关单位,听说日子过得很顺风顺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不用像她,一起吃个饭还要大家一块挑时间。 “什么话?”赵白露靠在对面墙上,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就心累,她摸着鼻梁,催促道:“如果还是那些老话就别说了,我没兴趣听。” 她说得很真,可落在蒋奕洲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充满了自责:“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以前很不成熟,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 赵白露不耐烦地挥手:“都说了没兴趣听,别讲了。” 她转身就要走,但蒋奕洲比她动作更快,将她前路拦着,说道:“你没兴趣听我也要说,不管怎么样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能自甘堕落。” 赵白露停住脚步,有些迷茫地抬头,“自甘堕落?” 她仿佛听不太懂这四个字。 蒋奕洲一咬牙,豁出去了:“咱俩的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这么大了,就不能成熟一点?顾今夜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 “闭嘴。”赵白露突然冷冷地说。 她退开,抬起头仰视着蒋奕洲,看向他的眼睛。 这个人当初吸引她的地方,在于他的热烈和浪漫。也许年轻真的是一个很强大的滤镜,给所有的行为蒙上美好的色彩,他做什么都那么可爱。可当时间过去,他们都不再年轻时,他如果依旧一成不变,热烈就变成固执,浪漫变成自以为是,最可笑的是曾经喜欢的人也开始面目可僧。 赵白露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心中陡然升起一阵绝望。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在那个天台上,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像个小丑,想起了那句冷入骨髓的话:“你为什么就不能成熟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的女朋友一样温柔一点!”,想起了那些临近高考的夜晚,她无法入眠,想着为什么,想着一切是不是幻觉。 那个时候做什么都不管用的无力感过于强烈,强烈到她现在才稍稍缓过来。 她看向蒋奕洲的眼神越发冷漠。 或许赵白露的目光真的太冰冷,蒋奕洲一时无言。 在双方的沉默里,赵白露发出一声嗤笑。 “关你什么事呢蒋奕洲。”她嘲讽地说。 蒋奕洲皱眉道:“我是为了你好……” 好个屁! 赵白露耐心用尽,狠狠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烦不烦,我跟你说过了别管……” 话没说完,来电铃声催魂夺命一样响起来。 赵白露一口气没用尽,憋着去看,发现还是那个来电号码,她这回没挂,怕真有事,按了接听—— “喂,哪位?” 对面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赵白露又问:“哪位?” 一个男声响起,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带着几分明显的憋笑: “请问你是……额,芬达吗?” 赵白露:“?” 酒吧 赵白露:“你是谁?” 那头回答:“我是江夙,听你声音挺耳熟的,是不是上回顾今夜带着来我店里那位?” 哦,寸头男。 赵白露身处的这块地方还算安静,电话那边的嘈杂更加明显,赵白露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那是什么地方。 借着听电话的动作,她紧紧捂着手机,往后退推开了个无人包厢的门,转身将门锁上,顺带将外头的蒋奕洲也给挡住。 “你找我什么事?”赵白露抽了把椅子坐下,“还有你哪来的我号码?芬达又是什么鬼?” 江夙大着嗓子喊:“这我哪知道!这手机是顾今夜的,不是我的!老子是有家室的人!至于他哪儿的你号码你问他去。”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江夙的大嗓门穿过手机,直冲耳膜:“这玩意儿喝醉了,你过来帮忙捞下人。”随之报出一个地址,这地方赵白露听过,是还算有名的酒吧。 “你不就在他身边吗,你不能带他走?” “真不行,我喝得就比他稍微清醒一点点,刚忘了说,麻烦你也顺便捞下我。” “叫别人。”赵白露嫌弃地要挂电话,江夙仿佛心有灵犀,一通怪叫阻止了她。 江夙哇哇道:“叫了啊,周恪一这不是有事嘛……别这样芬达妹子,其他人我都信不过,帮个忙吧,就当日行一善。” “……” 赵白露满头黑线,心想,那你就信得过我了? 但挂了电话,犹豫再三,她还是打车去了江夙说的那个酒吧。 一路上她的脑袋都有些放空,除了给薛雯发消息说自己有事先走,其余时间都是一片空白,等到了酒吧门口才反应过来。 赵白露一进酒吧,就看到江夙在吧台边冲自己猛招手,身边还趴着一个疑似顾今夜的人影。 这家酒吧不是清吧,端的是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音乐撕心裂肺,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扭成一团。 赵白露捂着耳朵,朝他们的方向走去,看到那个可疑人物果真是顾今夜,还穿着一身黑西装,跟酒吧环境格格不入。 醉得是真死,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他喝了多少?” 江夙伸出一根手指。 赵白露惊呼:“一箱?” 江夙摇摇头,正儿八经道:“一杯。” 赵白露扭头就走,被江夙一把拉了回来。 他无奈地摊手,拍着顾今夜的后背说:“没办法,他酒量就这么差,一杯就倒了,真的,就一杯……” 一根食指还在那儿晃悠晃悠。 “唔……”大概是被江夙那两下拍得有些疼,顾今夜嘴里嘀咕一声,伸手狠狠拍开他,声音不耐:“莫挨老子!” 赵白露:“你俩为什么突然跑酒吧来喝酒?” 江夙打了个酒嗝,豪放道:“男人喝酒,需要理由?” “……” “芬达,芬达妹子。”江夙半靠在顾今夜身上,不停地冲她傻乐,两手合十道:“麻烦你了,捞我俩一把,大恩不言谢。” 带着两个醉鬼出门的时候,已经快要是第二天了。 赵白露站在路边用手机打车,江夙搀着顾今夜艰难地保持站立。等车来了的时候,江夙推着顾今夜,将他推进后座,自己一骨碌上了副驾驶座。 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一闻到酒气眉头就皱成川字,粗声道:“诶诶诶,别给我吐车上啊……” 顾今夜这么一折腾似乎有了点意识,他从刚才上车起就已经醒过来,听到司机的话配合地哼唧了声。 司机转头问车内唯二个清醒的人:“美女去哪里?” 赵白露伸手怼了下顾今夜的脑袋:“报个地址。” 身边的人很安静,淡淡的酒味充斥在车内。顾今夜靠的很近,近到能感觉他的头发摩擦过颈部皮肤带来细痒,还有呼吸吹拂的热气。 赵白露一下子不自在起来,为了掩盖这种不自在,她又推了下顾今夜,“你家住哪里?” 顾今夜只是嘟囔了几声,用极小的声音哼哼,一句完整的话也蹦不出。 江夙转过身,嗓音有点含糊不清:“都跟你讲他喝醉了。” “那送你家去。” “我家?”江夙挑挑眉:“我现在跟我女朋友住一块。” 赵白露不假思索:“让他睡沙发。” 江夙无语:“芬达妹子,你觉得一个大男人带着另一个大男人去自己女朋友家留宿,这合适吗?” 好像不是很合适。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也这么说了。 江夙:“我他妈也觉得不合适!我要给他带过去我女朋友能让我搂着他睡!” 赵白露:“……” ———— 最近很忙,尽量每天更一点,请大家见谅,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