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千金有问题》 分卷阅读1 《这个千金有问题》作者:端木鱼 文案: 华玄月有一个娘胎里就定下的未婚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却在退婚这条路上屡屡碰壁,极度崩溃之下,她“请”了一道雷。 隔了一天,未婚夫遇到土匪火拼,尸骨无存,死的透透的。 华玄月一面害怕恶魂索命,一面又听到了她爹对她公爹说的话:以后,玄月会照顾你的。以后,她还是你家媳妇。以后,咱还是亲家。 你……!! 怒怕交加,她决定离家出走,哪曾想一脚就掉进了贼窝。起初的惊恐过后,她赫然发现土匪头子竟然那么适合成为她的结婚对象。 然而,她的体内已经穿入了另外一个人的灵魂。灵魂又凶又猛,非常想占有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本书已经完稿,请各位小天使多多支持,多提意见哦。】 ☆、第 1 章 枫国,翩跹郡,天鹅古堡大道。 一辆行驶的老爷车内,华玄月兴奋对本特利道,“本特利先生,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谢谢你。” 本特利微微一笑,道,“怎么谢?” 玄月豪爽道,“你说。” 汽车拐弯,天鹅古堡的指示牌隐约可见。 天鹅古堡是枫国王室所居之所,此时正举办一场汇集顶级名流、各国驻使、巨商富贾的琳琅派对。 初来枫国时,玄月便盼着一饱眼福,眼巴巴的盼了三年。 只是碍于她的身份! 华玄月的确是名流出身,不过是罗曼国蝴蝶郡的名流,罗曼和罗曼人在枫国人眼里连根葱都算不上。更别提能参加这种顶级奢华盛宴了。 这张入场券一定耗费了本本巨大心血! 玄月正色道,“本,你好好想,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绝对不推辞。” 汽车在古堡前停下。 本特利道,“确定?” 玄月,“确定。” 本特利吸了口气,看着她,反问了一个问题,“玄月,如果这场派对是两个月后举行,你会留在枫国吗?” 华玄月的三年留学期限只剩了一个月,听他问,便道,“那只能带着遗憾走了。巨大的遗憾。” 言下之意,她不会留下,更不会再来。 本特利兜里有一枚戒指,入场券也不难弄,他已经准备了求婚,听她这般说,便问,“玄月,你为什么来枫国留学?” 玄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本,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次了。” 见他神情真挚等着的答案,她只得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来枫国是因为喜欢这里开放的民风。来这里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还能正大光明的一起走在街上。你也知道……” 本特利道,“罗曼风气保守,男不见女女不见男,男婚女嫁必须父母之命,爷爷奶奶说了都不算,你不想受制于婚约,所以,才来枫国。” 玄月道,“你看你看,都会抢答了,还让我说。对啊,这就是我来枫国的原因。而且,回去后,我一定会成为蝴蝶郡上第一个自由恋爱,结婚生子,至此幸福一生的千金小姐。” 她说的向往又笃定。 本特利有些无力,“玄月,你改变的只是你自己,不是罗曼。你想做的这件事也只有在枫国才能实现。” 玄月不乐意,道,“我爹疼我宠我爱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愿望当然能实现。不然,他怎么会力排众议把我送到这里。” 本特利苦然无语,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笑道,“里面会有很多不同种类的葡萄酒,喜欢哪一个,我去买,给你带回罗曼。” 玄月眼睛一亮,“好。” 两人下车,走去古堡。 突然之间,天空变了颜色。 蓝天白云转瞬阴暗,乌云黑压袭来。本特利握紧玄月的手,加快脚步朝入口处走。在他们踏上高台的一瞬,天降倾盆大雨。 玄月庆幸,“晚一步就变成落汤……” “鸡”字尚未出口,神采飘漾的眼眸突然呆滞,脸颊红润几乎是一瞬之间退的干干净净,挽着本特利的手用力一抓,眼底闪现极度惊恐,腿一软,像断线的木偶般跌坠下去!! 华玄月在天鹅古堡晕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翩跹大学。一时间,议论纷起。 “果然是罗曼来的,没见过世面,这都能吓晕过去?” “她马上就要回国了,肯定是不想走,想找个理由赖上我们高大英俊又多金的本特利助教。” “她一进古堡就打雷下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的。” “所以,死了吗?” “……” “……” 惊怕之余,本特利把玄月带到家里,请了全翩跹最好的医生伯克为她诊治,他焦急的在廊下走来走去,看到伯克时,忙迎上去,问,“医生,她怎么样?” 伯克的神情很严肃,仔细斟酌了话术,道,“这位姑娘 分卷阅读2 的身体很好,各项指标都正常,我看不出有任何的病症。” 玄月晕倒前的一幕,本特利全看在眼里,听医生这般说,以为他照顾自己的情绪,忙道,“医生,有什么话请您直说。” 伯克耸了耸肩,“的确一点病症都没有。如果你不信,可以再请别的医生来看。” 伯克的话让本特利有点儿混乱,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伯克摇摇头,道,“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定的答复。也许明天就能醒来,也许……” 本特利:“……再也醒不过来?” 伯克摊开双手,表示的确就是这么个情况。 本特利的脑袋轰的炸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又请了很多医生,诊治的结果都和伯克一样。 本特利几乎没有合过眼,眼睛布满血丝,胡茬密布唇边。已经八天了,他的希望日渐渺茫。 仆人送了晚饭,把一动没动的午饭端出去。 本特利握着玄月的手,喃喃重复。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喜欢你,你给了我一巴掌。我跟你解释,这是枫国独有的礼仪。” “枫国人真的很喜欢这么说,但我是骗你的。我真的很喜欢你。第一次见面时,就很喜欢。” “……不要走,留下来,求你留下。”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眼泪滑出眼眶,顺着脸颊坠落在玄月的手上,倏然间,本特利察觉到掌心里的手动弹了一下。 本特利不敢置信,屏气凝神盯着玄月。 她眉心微动。 本特利,“玄……玄月?” 她咳了一声,睁开沉重的眼皮,伸了个懒腰,惬意的呼了口气,一下子坐了起来,望着双手撑在床沿,紧张的盯着她的男子,眉一沉,道,“本本,你没刮胡子。” 本特利激动抱住她,“玄月!” 他抱的很紧,像一松手人就会飞一样。玄月道,“你想勒死我嘛?” 脖子上凉凉的液体。 玄月诧异道,“本本,你哭了?” 本特利欣喜若狂,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急切跑到走廊对仆人道,“把伯克医生请过来,快去。” 莫名其妙。 玄月下床走到桌前,吃着仆人刚送来的晚餐。吃饱喝足,舒服的靠着椅背。四下扫了一眼,咦道,“我怎么在你家?” 本特利吃惊的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玄月道,“记得什么?” 本特利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等伯克来。伯克来后,在玄月的不甚配合下,对她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让本特利更加混乱。 伯克说,“她……就像睡了一觉,然后,就醒了。” 本特利青筋暴跳,“睡八天?” 门口突然弹出个脑袋,“我浪费了八天?” 本特利小心问,“玄月,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倒也不至于。 她想了想,道,“我好像……看见一个叫林招弟的……看上她堂姐夫了……” 澄澈的眼神看着盯着她的两个脑袋,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身之外的震惊。伯克一脸混沌,本特利一脸茫然,问,“然后呢?” 玄月道,“然后,她经常挨打啊,他爹打她,弟弟也打,奶奶也打。啧啧,老惨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本特利:“玄月,你确定没事?” 玄月翻了他个白眼,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没事,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伯克完全不能理解,本特利送他时,反复叮嘱,“再有异常,请第一时间联系我。我免费出诊。” 本特利收拾了玄月再留学生公寓的行礼,把自己的卧房让给她,自己在客房睡下。 一连数日,玄月都没有任何异常。本特利还不能放心,但华小姐已经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充分发挥了“度日如年”的精华,逛遍了枫国的大街小巷。 回国前一天。 玄月兴奋对本特利道,“这一次回罗曼,我一定是蝴蝶郡上第一个自由恋爱,结婚生子,自此幸福一生的千金小姐。” 本特利正给她清点行礼,听到这句话,天鹅古堡的一幕在脑海中闪现。那天在车里,她说了同样的话。 本特利试探性问道,“玄月,我们去天鹅古堡的时候,你已经……” 玄月突然扭头看他,眼睛里尽是不信,“我们去过天鹅古堡?” 本特利心里咯噔一声,硬声道,“玄月,把船票退了,过一段时间再走。” 玄月看到他的忧虑,“放心吧,我真的没事。身强体壮,吃嘛嘛香。而且,我真的很想很想吃罗曼的红烧肉。” 她的性子很软,倔起来却也是真倔。无奈之下,本特利只得千叮咛万嘱咐随行的仆人。次日,他开车把玄月送到码头,目送她登上了游轮。 从枫 分卷阅读3 国到罗曼路途遥远,要先乘坐游轮再转火车,华玄月并没有觉得有多烦闷,一路上都开开心心的计划蝴蝶郡的新生活。 半个多月后,罗曼国,蝴蝶郡。 火车站外人流涌动,玄月提着行李就冲了出去。华田生已经等在了站外,梗着脖子在人群里锁目标。 “爹!” 玄月兴奋的叫了一声,脑子里像突然被刀刃炖了一下,她一皱眉,甩甩头,确认恢复如常后奔到华田生面前。 华田生已经疾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三年未见的宝贝闺女。 “玄月啊,宝贝啊,你可想死爹了呀!” 玄月安慰着劝着,等他哭的差不多了,故意道,“想我也不去看我,可见不是真的想。” 华田生抹眼泪儿,“那你爹我不是晕船嘛。” 三年前,华田生送玄月去枫国的时候,差点没把心肝肺啥的全吐那沧海里去,那一来一回,差点儿要了他的老命。 玄月四下看了眼,道,“华玄朗没来接我?” 华玄朗是华玄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邪魅俊朗,平生只有两大爱好,女人和酒。人送尊号,蝴蝶郡第一风流大少。 华田生拉着女儿坐进车里,“臭小子越来越浑。闺女回来的正好,就该有个人好好修理他,走,回家。” 自己的弟弟啥德行,华玄月一清二楚,本就是随口一提转移老爹的注意力。 车子开动后,她高兴的拿出在火车上计划的小本本,道,“爹,你看,这是我为以后做的规划。我都想好了,三年留学不能白留,更不能给爹丢脸,我想先找份工作,然后开店,像爹那样,做出一条龙。开店的钱我也想好了,我自己存了一些,再从华玄朗那里勒索一些,然后爹……” 华田生乐呵呵,道,“闺女啊,你看看前座是谁?” 前座? 这么一听,她才注意到,司机旁边还坐了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小年轻。她疑惑道,“谁……谁呀?” 小年轻一扭头,冲玄月嫣然一笑,道,“我胡振英啊。三年不见,不认识了?” 玄月的笑意瞬间凝固,俏脸儿像被晒蔫的向日葵,耷拉透了。 胡振英比玄月大了一个月,是她刚出娘胎就定下的未婚夫。看来枫国的日子过的太好了,好的让她都忘了这个瘟神。 玄月颇有些敌意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胡振英乐呵呵的,“接你啊。” 玄月眉头一沉,表情很明显,我用的着你接?胡振英被这个表情瞪的肚里的话淹没了几淹,求救似的看向华田生。 华田生道,“闺女,下个月就是你和振英的婚礼,你忘了?” 可不就是忘了,不然,咋地也不会从枫国回来。定了定,玄月道,“我要解除婚约。” 华田生睁大了眼睛,“胡闹。” 玄月,“没胡闹。” 胡振英也摸不着头脑,“华玄月,咱俩以前挺好的呀。你是不是不习惯?你要不习惯,婚礼也可以往后推迟啊。” 华田生道,“帖子都发出去了,那是能往后推的吗?闺女啊,跟振英成婚以后,你说的那些不也能做吗?” 玄月,“能做个……毛线。我想自由……” 前一个停顿,是她换了一个不太粗糙的词汇,后一个停顿是真停了,她回罗曼国就想自由谈一场恋爱的啊。婚都成了,还怎么谈。 她咬牙切齿。 华田生急忙道,“振英也不会让你不自由啊。” 胡振英急忙道,“是啊是啊,你想干什么我都绝对支持,行不?” 不行! 汽车在华府大宅前停下,玄月推开车门,气冲冲的回房间。 华田生叹了口气,对胡振英道,“振英啊,玄月脾气倔,你别放心上。这样,你先回去,我再劝劝。” 胡振英不放心道,“伯伯,玄月她……不会是在枫国有喜欢的人了吧。” 华田生立时皱眉,“她敢!身为罗曼人就该嫁给罗曼人。婚娶大事,哪能容得她做主。你放心,婚礼一定按时举行。” 胡振英虽不放心,却也没甚办法。 玄月绝食了三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了三天。一点效果都没有,华田生早没了当年力排众议送她去枫国留学的开明。 她真是想不明白,老爹怎么说变就变。她更想不明白,以前她大声说话都能抖出两滴泪的胡振英,怎的脸皮能变这么厚。 天天来,天天挨骂还天天来。 ☆、第 2 章 华玄月气死了,对一个打骂都很免疫又笑脸相迎的家伙,她实在是没招儿,索性就摆出了一副观自在蔑视众生的冷像。 胡振英一点儿都不介意,变着法的逗她。 华小姐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好看,一个忍不住,胡少爷心里起了别样的念头,临走之际在她嫩如青葱的小手上捏了一把。 华玄月 分卷阅读4 崩溃了,扑通跪在地上,“苍天啊,大地啊,给他一道雷,劈死他吧。” 次日,侍女小花慌慌张张跑进来,腿一软摊在地上,“小姐,姑、姑、姑爷死了。” 玄月,“……怎……怎么死的?” 小花,“姑爷去琅琊上给您寻青石榴,遇到虎头寨和青云盟的火拼,尸……尸骨无存。” 华玄月一屁股跌在地板上。 三日后,她被老爹拖去了胡家灵堂。 她害怕胡振英来找她,战战兢兢又无比恭敬的上了三炷香,忽然,眉头一紧,眼泪刷的滚出眼眶。 只听到华田生拍着一夜白头的胡老爹的肩膀,痛惜道,“以后,玄月会照顾你的。以后,她还是你家媳妇。以后,咱还是亲家。” 你……!! 怒怕之下,玄月决心离家出走。 她其实很想让老爹醍醐灌顶,让他意识到那种心态和想法是不对的,但等来等去,都没有任何消息,反而是华玄朗的风流韵事缕见报端。 活了二十二年,华玄月从未像现在这般生气恼怒又无可奈何,等钱袋子被连锅偷走后,她才意识到,这番处境,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没钱寸步难行,还遭人白眼。思来想去,她决定回家。好说歹说,才上了一辆拉粪的牛车。 牛车吱吱呀呀,玄月强忍颠簸和刺鼻的排泄物味道。突然,一个□□落到牛蹄子上,牛和车夫登时被炸碎。 华玄月只觉得胸口被强大气流重击翻滚,随后被一双大手像提溜鸡仔似的快速提起,几个遁地后,被塞到土坑里。她的手死死拽着那人的衣领,恍惚间,看到那人健硕胸口上触目惊心的伤疤。 又一声爆炸,那人贴身收紧环在她身的手臂,之后,枪声、惨叫上、厮杀声。再之后,玄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了一处简陋的木床上。头脑渐至清晰,手脚也能稍微动动,远处的操练声也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操练声没了。又一刻,门被推开,她赶紧闭上眼睛。 来人是青云盟盟主赵慈。 他看了床上人一眼,单手脱了套衫,另拿一件走出去。 玄月悄悄睁开眼睛,那人,腰身流畅,肌理分明,晨光下,依稀看到细密的汗珠顺着肌肉纹理滑入腰间。 赵慈再进来时,浑身散发清爽的气息。 他走到床前,俯身仔细查看玄月的情况。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玄月不可抑制的心跳快一拍,脸刷的红了。 赵慈微微蹙眉,道,“醒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装晕装睡好像都不大合适,玄月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这张脸硬朗雅正,犹如玉脂雕刻。眉宇间自带贵气,沉静中又有气吞山河之势。 玄月急忙收回视线,本能的觉得早些离开为妙,声如蚊蚋,道,“我能走吗?” 赵慈没听清,“什么?” 他不过是提高了声音,玄月却是不敢再问,头一低看到自己一身的粗布麻衣。 赵慈道,“先吃饭吧。” 她没勇气问什么,肚子却很有勇气的咕噜来咕噜去的叫个不停。 赵慈已经往外走了,她忍痛爬起来跟了过去。 饭厅内聚了一堆人,说的眉飞色舞。 “几天了?老大还没出来?” “说不定‘小老大’都下种了,嘿嘿。” “瞎巴巴啥,咱老大能是那种人?” “就是,要我说干一票才正经,那女娃子一看就是棵摇钱树。” “二狗子,你活到今天总算说了句人话……” “你娘,老子说的哪句不是人话……欸,谁拽我?虎哥,虎哥,别拽我耳朵啊,虎哥!虎哥!” 阿虎一左一右拽了两个小崽子的耳瓜子,“吃了两天饱饭,撑得慌啦?死性不改。” “哥,轻点儿,”二狗子惨叫,“我也是为咱青云盟着想啊。” “违背帮规你还有理啦?” “‘不取不义之财’老大说的,我哪能忘。可是虎哥,咱没家底啦。这一次侥幸赢了虎头寨,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呀。” 阿虎抽了他一脑瓜子,“瞎叨叨啥,有老大在,青云盟就不会败。” 二狗子挺委屈,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仰头闷干了一碗水。 “不过,”阿虎在他旁边坐下,“有件事儿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二狗子来了精神,“啥?” 阿虎眯着眼睛看向厅外,老大身后跟着的女娃,怎么看怎么像大嫂! 玄月跟着赵慈进了饭厅。刚一进去,长桌两侧的男人像被摁了开关般,齐刷刷盯着她。 长桌顶端的位置自然是赵慈的,下首左右两侧分别是二狗子和阿虎。二狗子眼力见儿绝佳,往下挪,给玄月空出了位置。 玄月感激的冲他一笑,坐下,用左手拿起长短不一的筷子。她的确是饿狠了,萝卜咸菜白饭吃的狼吞 分卷阅读5 虎咽。 真好养活! 阿虎内心盛赞,挪挪屁股,对赵慈道,“大哥,咱青云盟吧啥都有,可是吧,还缺了一样,就一样……” 小崽子们齐声附和,“对对对,就一样。” 赵慈充耳不闻。 阿虎小心翼翼把嗓子眼的话掏出来,“咱……缺个大嫂……” 玄月呛饭了,米粒儿窜到鼻腔怎么喷都喷不出来。 阿虎忙道,“吸气,深吸一口气,诶,对对,再吸气,好,用力,擤!” 米粒儿成功窜出,带着不明液体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赵慈碗里,玄月心里一紧,杵在一边儿,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赵慈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并没说什么,阿虎刚才说的那些自然也随风而逝了。阿虎不甘心,这么俊俏又有钱还主动送上门的大嫂还上哪找去。 他凑上去,“哥……” 赵慈扫了他一眼,阿虎肚里一个咯噔,乖乖闭嘴。 玄月更怕了,后退一步,带着哭腔道,“我吃完了,饭钱还有衣服钱,我会还给你们的。但是,得先麻烦你们送我回家。” 赵慈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道,“不急。” 小崽子彼此交换眼神,喜笑颜开,“对对对,不急不急。” 玄月,“可是……我爹会担心的。”见赵慈仍然不为所动,又对阿虎道,“我认识蝴蝶郡很多世家小姐,只要我回去,就给你们老大介绍,你们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阿虎张嘴就要说话,但见老大脸色凝重,咕咚一声,又憋回去了。 赵慈站起来,对桌尾的老头儿,道,“别让她乱跑。” 老头儿扒着饭,连连点头。 赵慈去了议事厅,这帮家伙也跟了去。 饭厅里就剩玄月跟老头儿,一个桌前,一个桌尾,玄月惊恐的一动不动,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青云盟!炸死胡振英的青云盟! ……没活路了。 老头儿正吃的香,听得扑通一声,一抬头人不见了,扒着桌角一瞅,华小姐的泪哗哗的流。 老头儿是青云盟的伙夫长,姓董,平日里大家都喊他董头儿。 董头儿不会说话,看她哭得伤心,就给她煮两个青云盟逢年过节才吃的老鸡蛋。 华玄月哭着吃完了,吃完就被董头儿引到刚才那间屋子。 门口晾衣架上搭着一件衣服,是华玄月离家出走时穿的那身短装旗袍。她再次低头看了身上的粗布麻衣,猛然抬头。 从清醒到现在,她一个女人也没见着。 她问董头儿,“你们这没有女人吗?” 董头儿半张着嘴,憨呵的点头。 华玄月登时睁大眼睛,遍体通热。 本来她还有一丝侥幸,刚才那人怎么也能算得上正人君子,总不至于会脱女人的衣服,但见老头儿贼兮兮的属意不明,侥幸碎成了渣渣。 约莫两个小时后,赵慈回来了。 华玄月缩在墙角,手里握着根木棍,一脸悲愤,瞪着他,嘴唇抿紧。可当赵慈看向她时,悲愤的目光倏的一下就转了方向。 赵慈也没说什么,走到书桌前,拿了个什么东西就要出去。 “等等!” 女人突然叫了一声,身子也随即窜了出来,但几乎是一瞬之间,又猛地缩回去。总之,冲动之下窜出来的速度有多快,害怕了缩回的速度就更快。 “有事?” 赵慈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仍然没有太多情绪。 华玄月豁出去了,壮着胆子问,“谁给我换的衣服?” 他微微蹙眉,似乎没想到这般架势下问出的无关痛痒,扔下一个“我”字,就走了。 华玄月的眉心抽动,脸气的通红。 土匪就是土匪! 等赵慈走远了,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董头儿蹲在门口,冲她咧嘴。 玄月走过去,问,“我来几天了?” 董头儿伸出三个手指头。 玄月惊道,“三天?!那我爹不得急死。” 说着她就走 ,董头儿一下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嘴里呜哇呜哇的,这老头儿又瘦又干,真打起来,他拦不住玄月。 但是这呜哩哇啦会引来他的同党。 华玄月烦躁,道,“你把那个人叫来,我跟他说。” 董头儿张着胳膊,一动不动。 华玄月无奈地蹲在门槛上,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赵慈。眼见天黑不见五指,心里有了主意。 她早早关门睡觉。门是关了,人却躲在门后面,隔着门缝盯着外面的情况。 青云盟也是真穷,大晚上的连个灯都没有,盯了一会儿,眼酸的不行。她揉眼睛,揉完了再盯时,门缝外多了一片漆黑。 是赵慈。 她吓得连滚带爬,捡起木棍握在手里,瞪着推门而进的男人 分卷阅读6 。 赵慈眉心一沉。 玄月的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走,你让我走吧。我走了还能给你们省点粮食不是。” 他肯定是办完事了,办完事就该办她了,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赵慈淡漠道,“写信。” 玄月,“……写信?” 跟赵慈一起来的还有阿虎,他在门口没打算进去,留个时间给大哥和未来大嫂独处。哪知大哥把人吓成这样。 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进来,好言劝慰道,“你别怕啊,咱们不会害你的。这里是青云盟,那位,”他指了指身后的男人,“是咱们青云盟盟主赵慈。” 玄月小心的看了眼赵慈,生的那般好看的脸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她小声问,“你能送我走吗?” 阿虎道,“青云盟正和虎头寨打架,我们在山上,他们在山下,一时半会儿我们下不去,当然,带着你出去就更难办。所以,老大才让你写信,你写完了,我能给你送到你家去啊,好让你家里先不担心,对不对?” 是这么个道理。 稳稳心绪,华玄月走到书桌前,拿起钢笔,老老实实提笔写信。她的字写的很好,有女子的娇俏也有男子的劲骨,写好了,便交给阿虎,问,“什么时候能送到我爹手上?” “放心,明天必须送到。” 阿虎揣好信,离开前给赵慈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很明显了:劝劝,安慰安慰。赵慈视而不见。 夜更深,更静。 玄月一点睡意也没有,轻轻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门外靠墙而坐的赵慈。他的眼睛微闭,手搭在曲起的膝上,夜幕之下,整个人沉敛宁静。 她有点过意不去,取来床上的毯子,走到他面前。披在身上总不至于会着凉。 赵慈抬眸道,“不用。” 不用就不用吧。华玄月把毯子裹到自己身上,在他身边蹲下。环顾四周,漫山荒凉只有一屋,屋内只有一床一桌。这种家徒四壁的模样她从未见过,说句不好听的,自家柴房都比这好。 她一脸真挚的看着赵慈,道,“等我回去了,一定让我爹给你们送一大笔钱。” 赵慈看着她,眸子深邃悠远。多年前,那个小丫头也是这样,杏圆的眼睛望着他,一尘不染。 玄月不懂他为何这样看自己,半晌,她忽地站起来,“你不信?” 他薄唇轻启,“我信。” 一声低沉,玄月的心脏不可抑制的猛地跳动,力道之大,似要撞破她的胸腔。赵慈看向她的眼眸第一次有了情绪。 玄月道,“你靠着屋里的墙睡吧,好歹能挡个风。” 赵慈道,“不用。” 罗曼风气保守,像他们这样谈话都已经犯了忌讳,更别提共处一室了。玄月蓦然想到,这里已经不是枫国了。 留在枫国她不是没想过,本特利对她的好也并非不知,只是老爹这一关就通不过,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嫁给一个外国人。 玄月的眼睛蓦然转到了赵慈脸上。 赵慈闭目休憩,周身散发的静谧慢慢抚平了玄月躁动的心。星空漫漫,笼罩大地。华玄月双手抱膝,看看夜空,看看他。看看夜空,再看看他。 薄暮茫山,幽冥深远。 她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猛地一下,碰到赵慈,靠着他的肩头,睡得安然。赵慈顿了顿,一手拖住她的头,另一手抄过她的膝弯,把她抱到了床上。 那一晚,她睡得很好。 沉睡表象下,一片混沌黑暗中,飘着一个如同坠落深渊的人影…… ☆、第 3 章 赵慈把玄月放到床上,转身之际,几乎是下意识间,他又回头,猝然对上径直坐起的华玄月。 原先清澈神采的双眸,如今被幽暗阴冷占据,看的赵慈心头猛地一震。 她看着他,就这般看着。 异常持续三秒,而后华玄月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倒在床上。赵慈走过去,手指探寻她的鼻息。 呼吸平稳,面色无常。 难道是梦游? 赵慈听说过这种病症,轻者片刻即可恢复,重者可能会有自残举动。他守在床边,彻夜未眠。 东方鱼肚白。 华玄月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人了。简单梳洗后,她蹲在门口,等阿虎的消息。 董头儿给她拿了两个老鸡蛋和一碗白粥,玄月接过来,一口一口吃着,边吃边问,问,“赵慈呢?” 董头儿指了指议事厅的方向。 一整天,华玄月都没有见到赵慈。傍晚时,他回来了,看着华玄月欲言又止。又一个小时后,天都黑透了,阿虎终于返回。 玄月急问,“怎么样,见到我爹了吗?” 阿虎的表情其实已经很明确了,不仅没见着,还很难办。 华玄月,“那那那那……咋办啊?” 赵慈冷静问, 分卷阅读7 “虎头寨抢先了?” 阿虎点头道,“我到华府时,虎头寨已经把华府包围了……” 华玄月,“啥?” 阿虎安慰道,“华小姐先别急,说‘包围’也不大准确,应该是花海棠已经让华先生相信他才是救您的恩人,那帮人是随时待命出发救人的。” 虎头寨和青云盟交战时,花海棠就看到了华玄月,再看到华田生登出的寻女告示时,他就把这桩事联系在一起。 阿虎对玄月道,“华小姐,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玄月道,“我爹耳根子软,又关系着我的事,肯定是别人说啥他信啥。”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我爹从小都没舍得让我受一点委屈,那帮家伙还不知道怎么添油加醋吓唬他呢。” 女孩子哭,就得哄。阿虎把赵慈往前推,道,“哥。” 赵慈扫了他一眼,扫的阿虎心惊胆颤,登时收手,小声嘟哝道,“单身狗的日子很痛快吗!” 玄月凝眉想了想,道,“找华玄朗,他是我弟弟,虽然非常不靠谱,但活动地点还挺稳定,不是青楼就是酒楼。先找他,让他告诉我爹。” 阿虎,“不是青楼就是酒楼……这活动地点还挺烧钱的哈。” 玄月却正色道,“就找他。” 她走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画了三条波浪,又在波浪上画了一轮弯月,道,“把这幅画给玄朗,他看了就知道是我。” 赵慈接过来,折好收起。 这一次,他没让阿虎去。 赵慈离开青云盟后,约莫三个小时,一记炮弹轰了过来。华玄月哪见过这阵仗,一个激灵钻到了床底下。 阿虎正跟她聊的起劲儿,一扭头人不见了,再一看,对上了床底下那双晶亮的眼睛。他也没时间多想,道,“华小姐,您待好了,千万别出来啊。” 他抄家伙就走。 几个新投靠来的毛头小子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左看右看,“虎哥,老大呢?敌人都打到门上了,老大呢?老大呢?” 阿虎怒喝,“瞧你们那点出息,都给我稳住。” 这些家伙不仅没出息还一点儿都不掩饰。大有赵慈不在,他们就崩溃叛逃。阿虎苦口婆心的劝也不管用。 华玄月看不下去了,从床底下扒着地板爬了出来,冲他们道,“老大呢老大呢,他是你爹是你妈还是你媳妇儿啊,一会儿不见就想?” 华玄月是顶娇小的一个人,这一声突然的爆发把阿虎都震住了,更别说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有一个想挑事的,梗着脑袋,“你不也躲床底下去了,阎王爷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立即有人附和,“对,我们就是想见老大,见了老大心里踏实,见不到就不踏实。你少在这猫哭耗子。” 还猫哭耗子! 玄月呵了一声,吹了口气,手一起,夺了阿虎手上的刀,手起刀落,啪的一声,凳子应声裂成两半儿。 这一刀力度十足,效果也立竿见影,毛头小子立时抱团,畏畏缩缩的看着她。 玄月抛了刀,拍了拍震的发麻发痛的手,道,“你也不看看,你们几个哪一个能够得到你们老大的段位?还跑来见人?如果你们老大待在这里等着你们来见,青云盟早就被人连锅端了。” 挑事的不服气,“那你说,老大在哪儿?刚才我在山头上可没看见他。” 玄月道,“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赵慈已经去前方指挥了,至于你看不看得见,重要吗?怎么,你家老大往你跟前一站,你还能带动冲锋陷阵,炸掉虎头寨是咋滴?” 挑事的被噎的干瞪眼。他来青云盟就是混口饭吃,还炸虎头寨! 恩威并施,玄月还是懂得。见这几个家伙老实了,又道,“既然跟了青云盟就要一跟到底,你们老大早就有了对策,这会儿正在行军布阵。你们几个既然帮不了忙,就别添乱了,去,帮董头儿抬水去。” 玄月的谎言很容易就能揭穿,阿虎挺担心的,一旦这帮人发现了,后果会比现在更严重。但奇迹般地,炮弹声停了。 整体来看,就好像赵慈在前线行军布阵,英勇机智的指挥下,不费吹灰之力就震住了虎头寨,拔得主动权。 毛头小子心服口服,在华小姐的监督下,帮董头儿抬满了三大缸水。 阿虎对这位娇滴滴的小姐刮目相看,这就是大姐头中的大姐头啊,跟自己老大,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另一边,华府。 华玄朗悠然出现在二楼,白色衬衣领口微敞,锁骨精致,皮肤白皙,微挑的眼神邪骜魅惑,纨绔风流又不止于纨绔风流。 他冷眼看着楼下正使出全身解数忽悠华田生的花海棠。 土匪糙汉装好人可不是件容易事。但华田生不管,谁能救他闺女谁就是好人。 玄朗两手插兜,慢悠悠的晃下楼,冷冷的盯着花海棠。 花海棠肚里哼了一声。华玄朗这幅表情明显是识破了他,识破又如何,华家管 分卷阅读8 事的,可是华田生。而且,华老头儿已经信了他的话,乖乖去拿金条了。 他舒服的坐在沙发上,挑衅的看着华玄朗。玄朗在他对面坐下,两腿一抬搭在他面前的紫檀长桌上。 四目相对,暗流激涌。 华田生抱着一个木匣子心急火燎的跑过来,“十根金条。恩人,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闺女啊?” 花海棠正要说话,只听玄朗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爹。” 华田生凶,“回屋去。” 华玄朗眉梢一挑,道,“爹,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谁把华玄月……” 华田生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那是你姐,你姐!” 玄朗撇撇嘴,“我姐,谁把我姐救出来,这十根金条就是谁的?” 华田生提高了嗓门,“浑小子,你姐都被劫持了好几天,我不指望你帮忙,甭给我添乱行吗?” 玄朗微微一笑,道,“您听我说啊。” 花海棠见华田生真摆了一副仔细听的样子,心道,这小子要坏事。赶在华玄朗开口前,对华田生道,“华先生,金条我先……” 华玄朗抓起茶杯朝花海棠伸出的手抛去,他的动作很轻柔,像跟女人打情骂俏,但力度丝毫不弱,花海棠险险躲开时,心里竟冒了一股后怕。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位传说中风流纨绔的蝴蝶郡第一大少。 玄朗脸上仍是不甚靠谱的笑,看着花海棠,说出的话却一下一下散着阴寒,“金条,我也喜欢。不过,我华大少也不是不讲理。公平竞争,谁先把人救出来,这十根金条就是谁的。” 花海棠的笑绝对不是心底的笑,是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的阴森。他盯了华玄朗几眼,转而看向华田生,道,“华先生,华小姐是死是活,什么时候能救出来,横竖跟我没关系。既然华少爷能救,我们就不趟这浑水了。” 华田生猛地回头,狠狠瞪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脱了鞋就要打人,“小兔崽子,成天天的不是喝花酒就是找女人,你能干点啥正事儿?” 说着说着,又想起还在土匪窝受折磨的闺女,老泪一流,“你姐还不知道咋样呢?玄朗啊,爹求你了,咱做不了的事就别添乱行吗?” 玄朗全当听不见,微眯眼眸盯着花海棠。玩世不恭却也绝对清晰明了,这十根金条,你花海棠别想轻易拿走。 花海棠压着一口恶气对华田生道,“华先生,那您就盼着华小姐早日回府吧!” 另一边,赵慈到蝴蝶郡后,径直找去露华浓。 露华浓是郡上最大的一家勾栏,当家浓姐芒果是出了名的美艳,也是出了名的是华玄朗的专属。 芒果一眼就看到了赵慈,扭着纤细腰肢迎上去,道,“这位先生……” 赵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这一眼扫的芒果心里咯噔作响,她勉强一笑,“我说这位少爷,来了我们这儿,就别……” 赵慈冷声道,“我找华玄朗。” 芒果眨眨眼,哦了一声,道,“华府出了点事儿,他已经好几天没来过了。”想了想,又凑上去,“你找他什么事?该不会是有华小姐的消息吧。” 华玄月被劫持的事已经传遍了蝴蝶郡。 赵慈道,“你能找到他?” 芒果小有得意,道,“虽说他号称蝴蝶郡第一风流大少,但除了我这儿,他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如果,奈何天酒楼也没有的话,那你只能去华府找他了。” 奈何天奢华繁热,车流不息。掌柜吴旷告诉赵慈,他找的人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如此,赵慈若要见华玄朗,只能去华府。 华府周边布满虎头寨的喽啰。 夜已至深,华府上空腾身跃出一道黑影。赵慈看到后,紧追那人拐进巷子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赵慈非常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这个男人不仅察觉了,还快他一步隐匿于小巷,举枪等着他自投罗网。 “别动!” 男人游刃有余,声音很低,威慑力十足。 “你是谁?几个同伙?都在哪儿?为什么跟踪我?说!” 赵慈面不改色,冷冽的眼睛逼视眼前的男人。同时,右手指尖微动,想要抽出藏匿袖口的那张简画。 男人察觉他的举动,枪口狠戳赵慈眉心,“别动!” 赵慈正视眼前的人,一字一字说出他的名字。 “华玄朗!” 玄朗的风流虽然名震蝴蝶郡,但他自诩过目不忘的记忆中并没有眼前这号人物。惊愕之余,他微侧了眼角,“你是谁?” 赵慈仍然保持刚刚的姿势,两人都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突然,黑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秒后,响起厉声尖叫。 “赵慈?是赵慈,”墙头上探出个瘦瓜脑袋,看见赵慈后狂喜大叫。 瘦瓜是花海棠派到此处的暗哨。 玄朗耳力好,抬手朝瘦瓜开了一枪。瘦瓜嗖的缩回,用力蹬了刚被枪声吓醒的同伙胖瓜,催促道,“快,赶紧通 分卷阅读9 知老大,找着赵慈了,快去!” 突然,冰凉的枪管抵住了他的脑门,瘦瓜一动不动,惊恐道,“小子就混口饭,饶命,饶……” 眼白一翻,瘦瓜晕死过去。 不等玄朗动手,巨变下僵硬的胖瓜一头撞墙,晕死的彻底。 玄朗看着赵慈,道,“你是赵慈?” 这番动静惊动了虎头寨的巡逻兵,找到这里不过是时间问题。赵慈未答话,扣住他的肩,腾空跃起。 赵慈把玄朗带到城中心百货公司的楼顶,这里视野好,可掌控全局。他把玄月的画儿交给了玄朗。 玄朗展开一看,眉头一皱,颇为嫌弃,把纸揉成一团,左手倒右手,道,“所以,华玄月真在你那儿!” 赵慈道,“是。” 玄朗问,“现在,青云盟送不出人?” 赵慈道,“是。” 玄朗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把纸团抛了出去,“我知道你的来意,也听过你的大名。不过,既然让你摊上了华玄月,那你就再管她两天饭吧,也不用多好,你吃啥她吃啥,饿不死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赵慈看向他,“这不是弟弟对姐姐该有的态度吧?” 玄朗弹了弹洋装上的灰,不甚在意的瞟了眼微皱眉宇的赵慈,“照她揍我的次数来算,我没找虎头寨劫杀她就相当够意思了。”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赵慈。 夜色下,他像被隔离的汪洋大海,平静自恃,又看似无欲无求。 玄朗微眯了眼眸。这个男人生的还真是好看,一点都不像传闻中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土匪老大。 玄朗道,“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很奇怪,我很愿意选择信你。所以,等我的信号。” 赵慈道,“信号?”顿了顿,又道,“华小姐并没有说过,她的弟弟有这般身手。” 玄朗笑了,笑的挑衅,“怎么,堂堂青云盟大佬差点死在我蝴蝶郡第一风流大少的枪下,觉得丢面子了?” ☆、第 4 章 赵慈从未被别人用枪顶过脑袋。 玄朗看着深夜也不平静的蝴蝶郡,漠然道,“世道这么乱,没个一技之长怎么活。”顿了顿,又道,“华玄月这件事,拖的太长了。” 在赵慈不甚信任的目光下,他顺着排水管道跳到大街上,一刻以后,出现一处城郊别墅内。 别墅主人是蝴蝶郡现任郡守黄麻子,他的新宠绿珠是华玄朗的故人。 卧室,激战正酣。 绿珠出来时,看到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的华玄朗,脸刷的红透了,急忙压低声音道,“华少爷,您怎么来了?” 她紧张的看了眼卧室,关好门,把玄朗带进了另一端的浴室,“有什么事不能等到露华浓再说嘛,被黄麻子看到就糟了。” 玄朗道,“事出紧急,顾不得了。” 绿珠道,“是华小姐的事?”她面露难色,“绿珠跟郡守提过一二,可是……” 玄朗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帮我带句话就行。” 卧室门被砰的踢开,黄麻子跌跌撞撞的骂骂咧咧传了过来,绿珠把玄朗从窗户上推了出去。 绿珠松了口气。等麻子挺着大肚子从浴室出来后,她把在“小姐妹”那里听到的闲话讲给了他。 “大人,那华小姐人影都没见到,华田生就给了虎头寨一块金条,这要是找着……” 黄麻子两眼放光,“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虎头寨把华府包围了,看来想一家独吞呢。” 黄麻子瞪眼,“想得美。” “时间就是金钱啊,大人!” 黄麻子立刻带兵去了华府。 花海棠已经知道赵慈现身蝴蝶郡的消息,他亲自带人搜查,搜了一个晚上,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金条憋的恶气蹭的放大。 返回华府时,和黄麻子碰了个正着。 往日,虎头寨截了不少黄麻子的货物,黄麻子也没怂,仗着兵多枪好,跟虎头寨干过几仗。 花海棠破口大骂,“死麻子,你他娘的嫌命长不是,老子不去找你,你还敢招惹老子。” 黄麻子还没开口呢,被这一通骂,脸面挂不住外,还飘了一脸唾沫星子,他狠狠呸了一嘴,“好你个土匪头子,忒他妈嚣张。老子告诉你,老子是官儿,你是匪,华家这门生意,你想独吞,门儿都没有。” 花海棠继续骂,“老子就要独吞,你能咋地?脸长的跟刺猬似的,再他妈叨逼叨,老子送你上西天!” 黄麻子一瞪眼,“你他妈送一个试试!” 两队人马剑拔弩张,随时都有群殴干架的可能。玄朗要的就是这效果,此时,他已经和赵慈汇合,扭头低声对他道,“趁黄麻子拖住花海棠的空儿,你赶紧回去,把人送回来。” 这话说的挺有命令口气的。 赵慈道,“你太小看虎头寨了,他们……” 分卷阅读10 一直受惊的夜猫突然窜了出去,玄朗最讨厌猫,条件反射,一掌打飞。 猫打飞了,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嘶力尖叫。两人的位置暴露。花海棠应声看去,赵慈急闪的身影被他钳进了眼睛。 这个身影化成灰他都认得。 他顾不上黄麻子,一声令下,“给我追。” 赵慈和玄朗纵身后撤,赵慈知道,花海棠是冲他来的,对玄朗道,“你往东,我往西……” 危机时刻,黄麻子准备的后招猛狼寨挡住了花海棠的去路,厮杀之下,花海棠损失惨重,黄麻子也没好到哪去,猛狼寨更惨,一百来号人,直接被花海棠灭了。 赵慈连夜返回青云盟。 花海棠遍找赵慈不到,脑子一转,弃了华府,重新围攻青云盟,一时之间,青云盟被围的水泄不通。 青云盟的家底儿根本够不上和虎头寨死磕,花海棠也发现了这个,鉴于以往跟青云盟打的如火如荼损兵折将,还一点便宜没占着,这一次,他决定换个打法:全面围困。反正琅琊山上,青云盟在上,他在下,困也能困死你。 青云盟岌岌可危,华玄朗第一次有了着急的感觉。他匆忙回到房间,在浴室的隔板后抽出一张信封,信封里装了一张房契。他抽出确认了一眼,兜里一揣就要出门。 门口,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子正和门房说着什么,看起来很着急,若非不是涵养好,以门房挡人的本事,怕不是已经动手打人了。 “本特利?” 玄朗叫了一声,大步上前。三年前,华玄月出国时,玄朗被老爹拉着一起去过。他见过本特利,对这个恨不得贴着华玄月走路的男子印象极深。 “玄朗!”本特利丢下门房激动的走过去,“玄月被绑架了是吗?谁干的?” 玄朗双手插兜,不紧不慢,道,“没错,绑了好几天了。” 本特利急道,“你怎么不急?” 玄朗道,“你来了我就不急了。” 本特利这张金发碧眼的枫国脸在罗曼国是能横着走的,这话说出来虽然有点灭我国风,但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蝴蝶郡上有一支敢死队,这支敢死队的所有者是个昭国人,按理说敢死队,只要收钱就办事,可坏就坏在,这个昭国人好色,人品还不好,在风月场上跟玄朗结下过不少梁子。华府这桩事,这家伙已经到处放言看笑话。 玄朗兜里那张地契是他撬动这个混蛋的最后一张底牌。 本特利不理解,问,“什么意思?算了,我不管什么意思了,到底是谁干的?我直接雇佣敢死队灭了他!” 就等这句话。 赵慈返回青云盟后,玄月气不过,把刚才挑事的几个毛头说给了赵慈,并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了蛀虫就得赶紧拔掉,晚了,有你后悔的。” 赵慈看着她,淡色的眼眸里又起了情绪,是惊诧,但相较于昨晚,这种惊诧的程度弱很多。 玄月问,“你干嘛这么看我?” 赵慈收回视线,拿起桌上卷起的地图,就要去议事厅。 一声轰炸突然暴起,华玄月嗖的一下扑到了赵慈身上,紧紧地,真的是非常紧的抱住他。刚才义愤填膺的女将军模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慈手足无措,下意识张开的双臂僵硬半天才迟缓落下,轻轻推开她,道,“华小姐……” 华玄月依旧死死的抱着他,紧闭的双眼似乎要把令人惊惧的轰炸声彻底屏蔽在外。顿了顿,又听得一声低沉,“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华玄月慢慢睁开眼睛,抬眸望着他,眼底浸润的水雾渐至明朗,这种情况大抵是,苍茫沙海中绝望死寂下看到的一汪清泉。 满身心都充满了希望。 赵慈走到门外,对守在这里的阿虎道,“去议事厅。” 虎头寨仗着人多粮多,已经团团围住了青云盟,这么个水泄不通的围法,不出三天,青云盟就得举白旗。 花海棠是这么想的。 赵慈把众人集中在议事厅,身后是完整详实的琅琊地形图。 青云盟过半都是跟着赵慈经历过大大小小生死战的弟兄,但也有新加入的愣头青,这些人心里没底气也没往死里打仗的决心,各个惶惶不安。 赵慈扫视众人,沉声道,“人多并不意味着会赢。” 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初在华玄月面前挑事的小子身上,这小子被看穿了心事,倒也没怎么怂,梗直了脖子。 赵慈可是带领过青云盟起死回生的人,短短的一句话奇迹般地给了无穷的力量,这小子恨不得马上就能上阵杀敌以表决心。 一时间,颓丧的气氛扭转。 另一边,华玄月蹲在门槛上,托腮望着议事厅的方向。 来青云盟已经有小半个月了,最初的不安惶恐、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的状态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不管赵慈是怎么想的,华玄月心里已经认定他是朋友了。 朋友吗? 分卷阅读11 好像……也不纯粹。 华玄月从未在哪个男人面前有过心跳加快,从未有过乱世之下的心安,也从未有过这般一分一秒都想他在眼前的期盼。 ……赵慈心里怎么想的啊? 初见,战火纷飞,他护她在身下。 那晚,穹顶星空下,他眼眸深邃,望着她说出“我信”。 华玄月摸了摸右肩上的伤口,几日来,他为自己处理伤口上药包扎的沉稳硬朗再次浮现。 刚刚,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哪怕天崩地裂,血雨腥风,华玄月什么都不怕了。托着腮的手忽然热热的。 ……赵慈心里怎么想的啊? 心痒难耐,抓耳挠腮,呼吸急促,胸闷气短,她蹭的站起来。既然想不明白,那就问个明白。自己为难自己从来都不是华玄月的做派。 董头儿端了两个鸡蛋乐呵呵跑过来。 忽然,一阵密集枪声,如盛夏闷雷,骤雨爆至。 议事厅的人纷纷警觉。 赵慈以为是花海棠临时改变的战术。如此他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把青云盟的人转移到安全地带,以备后续反攻。 三分钟后,赵慈赶到前沿岗哨。 五分钟后,枪声停止。 前哨并没有虎头寨进攻的迹象,枪声是在几百米外的虎头寨阵营。一时间,赵慈根本难以辨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去打探的哨兵折回来,向赵慈汇报,抹了泥巴土的脸难以掩饰的兴奋,“老大,虎头寨被打散了。打散了。” 阿虎急忙问,“啥意思?” 哨兵,“就是逃了,虎头寨逃跑了。咱青云盟安全啦。” 赵慈冷静问,“知道是谁做的吗?” 哨兵道,“不知道,花海棠老老实实的围着呢,突然间就打起来了。老大,听枪响儿,不是一般的土匪啊。” 琅琊山上的土匪用的是土枪,声音闷射程短。 哨兵又愁眉苦脸,“老大,虎头寨都招架不住,咱们……” 赵慈接过阿虎手中的望远镜。 虎头寨向西退去,虽退却不乱,那帮黑皮约莫五十多人,也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持枪朝青云盟挺进。其中,他看到了华玄朗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赵慈道,“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咋,难道是友邦?哨兵听不明白,青云盟都跟虎头寨打了三年了,也没见哪个谁过来帮过忙。 华玄朗双手插兜,迈着大步,走的气定神闲。时不时以手作扇,扇在鼻息处,赶走浓重的□□味。 本特利就不是了,自打知道华玄月出事,他吃不下睡不着,此时脚下生风,迫不及待要见她,见阿虎挡路,毫不客气,呵道,“让开!” 阿虎被呵了个没趣儿,正要回怼,被赵慈拉开了。 玄朗在本特利身后,朝赵慈点点头。 赵慈会意,把他们带到了青云盟腹地。 华玄月仍然没有清醒,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褥子。 乍见之下,本特利忧怕之下,怒火攻心,把迎面赶来要跟赵慈汇报的董头儿撞了个趔趄。他大步上前,轻声又急切唤着地上的人,“玄月?玄月?” 华玄月呼吸平稳,毫无反应。一时间,本特利内心有了不好的预感,枫国那一幕再次闪现。 他抱起玄月,转身就走。 阿虎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 这可是未来大嫂,你一个外国人横插一脚,也太不把我青云盟放眼里了。 他道,“这位先生,好歹得弄清什么情况吧。咱有大夫,让大夫给瞧瞧,有事赶紧治,没事大家都放心不是。您不差这点功夫吧。” 本特利,“再不让开,我会开枪。” 阿虎一怔,“这咋还说不通呢?” 本特利对华玄月的心意玄朗心知肚明,他绝对不会让玄月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风险,但阿虎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相反还很有道理。这么有道理的话,本特利竟然不听? 阿虎寸步不让。 本特利耐心耗尽,强硬坚定,大有再耽误一秒就拔枪的气势。 玄朗看向本特利,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本特利道,“非常知道。” 玄朗轻叹一声,道,“那行吧。回去找我爹,他会安排最好的医生。” 阿虎还想拦,被赵慈拉到一边。 本特利疾步离开。 阿虎赶紧对瑟缩在一旁的董头儿道,“董头儿,到底怎么个情况?华小姐怎么倒地上了?” ☆、第 5 章 董头儿瑟瑟发抖。 他拿着鸡蛋给玄月时,她没什么异常,也没什么胃口,总之是想去议事厅找赵慈的,又担心会打扰他,犹豫不决。 忽然,她抱紧头,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倏地痛感加剧,整个人像虾米似的蜷缩在地。 董头儿 分卷阅读12 一见这情形,当即感觉不妙,啊啊的叫着。 华玄月努力从地上强撑起来,痛感压迫泪腺,湿透了睫毛。董头儿急的跳脚,赶紧的就想去议事厅找赵慈。 华玄月忍痛叫道,“我……没事,别打扰他。” 董头儿那能放心,可他也知道青云盟目前面临的处境,左右为难,此时,华玄月气息逐渐稳定,抱着头的手慢慢放下。 她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事。我……真没事了。我去睡一会儿。” 她扶着门框一点点撑站起来,脑中毒虫又蠕了一下,像电流一般,瞬间击中全身每一处神经,眉头紧紧一蹙,手一松,轰然倒地…… 董头儿撒丫子往议事厅跑。突然之间,密集如暴雨的枪声传了过来,董头儿本能的伏低,趴在地上,像□□一样往前爬。 是以,赵慈离开议事厅奔去青云盟的前沿岗哨时,并没有看到董头儿。 他苦着脸啊啊两声,表示说完了。 阿虎一听就急了,“头都疼成那样了,那外国人还敢这样把人带走?” 玄朗道,“本特利是最不希望华玄月出事的了,所以,不用担心。” 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阿虎瞪了他一眼,“她不是你亲姐?!” 玄朗懒得跟他掰扯,但这般情形,本特利还不让大夫瞧病就把人带走的行为着实不可思议。 他问董头儿,“她是突然头痛的?” 董头儿佝偻着,半张着嘴忙点头。 华玄月的身子平时壮的跟头牛似的,很少头痛发热,现在的天气热度刚刚好,也不至于感染风寒什么的。 左思右想不通。 玄朗看着赵慈,道,“谢礼改日奉上。告辞。” 本特利抱着玄月下山,走了大约一刻钟,怀里的人突然嘤咛一声,本特利低头一看,长长的眉毛轻微颤动,醒了。 “玄月?” 本特利激动的叫了一声。 玄月挑起一侧眼梢,这个声音好耳熟,她抬头一看,惺忪的睡眼登时睁大了,“本本,你怎么来了?” 本特利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一如那日,他们在翩跹郡码头分开时的模样。 玄月被勒的喘不过来气,道,“怎么了?好痒,你又没刮胡子不是?” 本特利埋首在她脖间,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 玄朗来时,就看到这对快合二为一的俩人。他咳了一声,道,“男女有别,光天化日,干嘛呢?” 玄月推开本特利,头一歪,瞪着身后的人,“你又怎么来了?诶,不对,我怎么在这儿?本本,你怎么在这儿?欸,我该在青云盟啊,青云盟,我得回去,我还有事想问赵慈呢。回去回去。” 玄朗蹙起了眉头,上前几步,道,“华玄月,你该回家啦!” 玄月当即给了他一个爆头,道,“我是你姐!再说,我见完赵慈再回不行吗?” 玄朗嘶了一声,不耐道,“因为你被绑架,害的本大公子让蝴蝶郡上的女人空候了半个多月,那些女人得多恨你你知道吗?再说,老爹因为你头发胡子都急白了,你有点孝心,对得起爹宠你,行吗?” 他抬脚就走,撞了华玄月,玄月被撞了趔趄,扬起小拳头对着他的后背打了一拳。 玄朗走到本特利面前,道,“她要去找别的男人,是啥意思你还没点数啊?” 本特利蹙紧的眉头又深了一个沟,上前对玄月道,“先回家,让华先生放心。” 玄月不情不愿,只得跟着他们走。 本特利的车停在山脚,敢死队护在左右。他拉开后座车门,让玄月坐了进去。两个男人坐在前面。 玄月气呼呼的缩在一角,谁都不搭理。 玄朗目视前方,说的话绝对是跟本特利的,“为什么不让大夫给她先瞧瞧?” 本特利默然了一会儿,才道,“……没用。” 玄朗看着他,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本特利不出声了。 车子绕着山路开了一个多小时,傍晚时分到了蝴蝶郡,又走了一刻才到华府大宅前。 华田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此时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的请对方帮忙。听得管家说小姐回来的话,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活生生的华玄月出现在他面前,他丢了电话,一把抱住闺女,哭的稀里哗啦。 玄朗道,“爹,救命恩人还在这儿呢,你等会儿再哭呗。” 一听救命恩人,华田生马上止住,擦了吧脸,看清了眼前人,半月以来极速苍老的脸上冒出巨大惊喜,“本本?哎呀,你怎么来了?是你把玄月救出来的,请受我一拜。” 说着,就要双膝跪地,本特利急忙扶住他,道,“华先生,千万别这样。玄月在山上有点着凉,得赶紧请大夫过来瞧瞧。” 华田生立刻叫来管家,让他把蝴蝶郡上最好的大夫赶快请过来。 玄月愣了愣,心道,我没风寒啊。想来, 分卷阅读13 本本是想让老爹不要哭了,而出的不算高明的计策。 果然,老爹更担心了。她急忙道,“爹,我没事,好着呢,不信你看。” 说着,玄月做了几个很威武的动作,伸腿,举胳膊,揍玄朗,胳膊肘撞击玄朗后背冒出的一声闷哼成功逗乐了华田生。 大夫很快就来了,诊断的结果跟本特利预判的一样:身体健康,毫无症状。 华田生拉着女儿,左看右看,道,“闺女啊,你瘦了啊。” 青云盟的伙食着实不咋好,除了第一顿,她快饿死了的时候吃的狼吞虎咽外,接下来的很多天,她都是喝水吃鸡蛋。本来,她的脸蛋儿是圆鼓鼓的,现在有点憋了。 玄月道,“瘦一点好看,爹,你不觉得吗?” 华田生道,“好看好看,再多吃点就更好看了,走咱们去厨房,想吃什么直接跟厨娘说。”他回头看向本特利,道,“本本啊,以后常来家里啊。” 本特利微笑颔首,目送这对父女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玄朗直接问本特利,“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本特利正色看着他,道,“因为我知道玄月没事。” 玄朗皱眉,“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她是怎么晕倒的。” 本特利淡然却很笃定道,“突然晕倒。” 玄朗挑眉,“以前有过这种症状?” 本特利吸了一口气,一下吐出,把玄月再枫国毫无征兆昏睡七天的事悉数告知玄朗。 玄朗本是靠坐沙发,闻言猛地探身上前,“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 本特利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很多医生检查过后,都说玄月只是……睡着了,在车上我没告诉你,也是想等这边的大夫检查后,再根据结果告诉你。” 玄朗半信半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没人告诉华玄月她因头疼晕倒,那她就不会知道自己头痛欲裂过?” 本特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玄朗起身,来来回回走动,凝神细思,在本特利面前停下,问,“华玄月在枫国晕倒时,眼睛里有恐惧,在青云盟却是持续几秒的头痛。相同的是,都是记忆丧失。本……” 他是想要一个解释的,但本特利给不出任何解释,他拧紧眉头,道,“可能,是恶化的征兆。” 玄朗,“……” 直到深夜,本特利才离开。 玄月没去送他,事实上,一整个晚上,她的心思都没在本特利身上,对他为什么会来罗曼也左耳进了右耳出。 玄朗可没本特利那般温柔耐心,等他走后,直接把在沙发上怅然愣神的华玄月拎到了房间,门一锁,开始盘问。 玄月被他抓的手腕疼,没好气道,“华玄朗,三年不打你,皮痒了是吗?” 玄朗呼了口气,道,“华玄月,你听着……” 玄月拉开门推着他往外走,“我不听,你给我出去。” 玄朗不急不慢,手一推,门就关上了,曲起一腿抵在门上,一点儿不费力气的对抗着要把他轰出去的女人。 玄月推的脸红脖子粗的,抬头一看,这人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在剔牙,啧!本小姐不推了,手一松,毫无防备的华玄朗一屁股跌到了地板上。 玄朗睁大了眼睛,“华玄月,你疯了吧你!” 玄月精乖的在他面前蹲下,大眼睛眨了眨,一脸期待的对他道,“你想跟我说什么?还是,你想问什么?你问你说,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摆明了是有求于人的脸,想要做等价交换啊。 玄朗道,“你想干嘛?” 玄月眼睛更亮了,还有一种“你果然很聪明”的底蕴,忙道,“你送我去青云盟呗。” 虽然,敢死队暂时打散了虎头寨,但虎头寨余威还在,而且,琅琊上的其他帮派更是蠢蠢欲动,可以说,现在的局势非常混乱,这个时候上去,一不留神……就算处处留神,都很有可能被送去西天参见如来。 玄朗翻了她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就朝门口走。 玄月叫住他,“你帮我,我给你零花钱。很多很多零花钱。” 玄朗扭头,冲她呵了一声,“我有,很多,多到本大少能随时随地去露华浓,抱着温柔可人的小芒果。” 呸! 玄月装可怜,“你刚才不是想问我什么的嘛,你问啊。” 玄朗道,“不想问,不关心,爱咋咋。” 他一脚踢开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华玄月生气了,又很无奈,走到沙发前,任由身子倒了上去,眼眸望着精致雕刻的屋顶纹路,长吁短叹。 她是要问一问赵慈的。一定要问一问的。 小花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个大托盘,托盘上是各种泡澡用品。她甜甜道,“小姐,泡个澡再睡吧。” 沙发上的女人重重的长叹一口气,垂头去了浴室。 小花放好水,放了精油和玫瑰花瓣,玄月摆手让她出去,门 分卷阅读14 关了,她踏进浴缸,整个人都埋在水下。 赵慈在她脑子里肆无忌惮的蹦跶。 屏息凝神,华玄月在水下待了近五分钟,猛然冒出水面,水流如柱。 赵慈的脸愈发清晰。 她从浴缸出来,套上睡衣,倒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眼睛闭上又睁开,寂静的夜色中,心跳的声音清晰传进她的耳膜。 窗外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倏然起身,从床上下来。没有开灯,她却走得很平稳,好像很是习惯在黑暗中走路。打开门,走下楼梯。 楼梯一阶一阶,她走到最后一阶时,大厅的灯突然亮了。 看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华玄朗明显吓了一下,他嫌弃的翻了她一眼,嚷道,“大晚上的不睡觉,扮鬼很好玩吗?” 说着话,他已经朝楼梯处走了。走了两步,只觉一股异样袭来,他驻足盯着华玄月。 华玄月的眼睛阴寒冷漠,带着几分警惕、打量和未及闪躲的慌乱。她的手紧紧扣在楼梯扶栏上。 华玄朗内心咯噔一声,张张嘴,“你……” 几乎是转瞬之间。 华玄月打了个哈欠,紧扣扶栏的手松动,惺忪睡眼看到玄朗,怔忡道,“你见鬼了?” 此时,华玄朗脸上的表情比之见鬼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小心试探道,“华玄月,你怎么在这儿?” 玄月左右看看,眉头微蹙,道,“对啊,我怎么在这儿?” 玄朗心道,同样是没有记忆,但这次的症状比之以往都不一样,也许不是恶化,而是…… 华玄月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根本注意不到玄朗忧重的神情,撑着睡意也不忘幸灾乐祸,道,“你不是去露华浓了嘛,怎么,被赶出来了?” 芒果今晚不方便,玄朗跟她闲聊了一会儿,在她的百般殷勤求他留下,还是回家了。 玄朗懒怠跟她掰饬,道,“华玄月,土匪窝里走一遭,你魔怔了?” 玄月瞪了他一眼,“华玄朗,我警告你,再去那种地方,我让爹扣光你的零花钱。” 玄朗漫不经心,“爱咋咋。” 华玄月顿时软了,可怜兮兮央求,道,“华玄朗,好弟弟,明天送我去青云盟吧。” 玄朗觉得好笑,“那赵慈长得不错。怎么,看上人家了?” 玄月瞪了他一眼,道,“去还是不去?” 玄朗道,“当然不去,我就一条命。这样,你找本特利,他命多,还有护身符,你找他去,我困死了,睡觉。” 玄朗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屁股上竟没挨往日的脚板连环踢,他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 ☆、第 6 章 这个女人竟然垂头丧气。 脑袋垂的真低,像断脖子的吊死鬼。 他微微侧目,上身前倾,抬手戳了下女人的头顶。女人没反应。他诧异的又戳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玄朗道,“你不会来真的吧。” 真要如此,那本特利还不得伤心死。守了三年的女人,被一个守了一个月不到的男人、还是土匪出身的撬了墙角,玄朗大概想象得到,本先生拔枪决战的场面。 可她这般“垂头吊死”的怪异引得玄朗内心起了不安的好奇。他又往前探了探,俯身下抬起的眼眸逐渐逼近华玄月垂下的脸。 忽然,他猛地后退,脚被台阶绊住,一屁股跌下去,又猝然站起,紧接着又后退两步。 他从没有过这般惊恐的神情。从内心深处涌出的阵阵惊寒。 刚刚,华玄月眼底不过是阴寒冷漠、警惕闪躲,玄朗可以强行解释为梦游被强行唤醒的渐断症状。 那么现在则是毫不掩饰的阴毒,充满杀伤力和攻击性。好像她面前站的不是玄朗,不是她的弟弟,而是荼毒她至深的仇人。 她在试探。 玄朗非常确定,如果今晚不是自己而是小花或者任何一个比她看起来弱的人,她势必会扑上来,厮杀殆尽。 玄朗的喉咙不自觉滚了两滚,“华……华玄月……” 这样鸷森的眼神和恶意之下蓄势待发的架势都不该出现在自小便生活在温暖与爱包围下的华玄月身上。 蓦然间,玄朗想到她晕倒后记忆全无的情形。 女人抬手,吓得玄朗由一个后退。 她却是揉揉眼,睫毛扑了几扑,仰头望着抓着扶栏、将倒不倒的华玄朗,眉头一皱,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表演杂技呢。” 说着,不顾他全身的惊诧,打着哈欠抬脚朝楼上走, 华玄朗手一松,扑通坐在台阶上,口干舌燥,满心疑惑,思虑忧重。 这他妈…… 次日一早,华玄月穿了身裤装,蹬蹬跑下楼。华田生出现在门口,手一伸挡下,道,“大清早的不吃饭去哪儿?” 华玄月道,“溜达。” 分卷阅读15 华田生,“去哪儿溜达?” 玄月,“就……随便溜达。” 华玄月可是眼前老头儿一手养大的,华田生脸一沉,道,“不准去。” 华玄月,“……我一会儿回来不行吗?” 华田生忽然转了口气,“真想溜达?” “嗯。” “那行,先吃饭,吃了饭,咱们去看你胡叔,顺便给你溜达。” “……” 胡叔就是胡振英的爹,如果不是胡振英出了意外,现在很可能也是她的爹。 玄月气短,说了实话,“爹,赵慈救了我一命,怎么也得感谢一下吧,就这么回来了,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人家会说咱们华府薄情寡义的。” 华田生道,“谢礼我早就托本本找人送过去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啊。吃饭。” 玄月一脸苦,一动不动。 谢礼什么的是重点吗? 华田生叹了口气,道,“闺女,咱怎么谢他们都行,但是你不能去。现在世道这么乱,万一出了岔子……爹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爹就想你好好在身边,安安稳稳的,听话啊。” 玄月垂下眼眸,倔强的神情却也软化不少。 华田生心头一软,道,“想去也行,不过不是现在,报纸上都登了,那山头打的厉害,等哪天消停了,叫上本本,让他陪你去。” 玄月点点头,道,“爹,我昨晚没睡好,想一会儿再吃。” 她不想去胡家,华田生道,“行。先把牛奶喝了。” 本特利到华府时,玄朗正在吃早餐,大圆桌旁就他一个。本左右看了一眼,道,“华先生和玄月呢?” 玄朗正在喝粥,闻言,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昨晚,玄月诡异的眼神再次出现,他抬眸看了眼本特利,本特利一副心事重的模样,他放下勺子,道,“华玄月在睡觉,我爹在看账本。” 本特利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米粥、面点这些只有罗曼国才有的早餐,沉思片刻,才道,“我听说,玄月的未婚夫死了。” 玄朗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本特利张张嘴,欲言又止,那模样任谁一看都会觉得他所说是非常难以开口的。玄朗没心思追问什么,埋头喝粥。 本特利终于按捺不住,朝玄朗靠了靠,悄声道,“玄朗,你觉得,我跟玄月订婚的可能性有多大?” 本特利很认真,很期待,这种期待也并没有太露骨,好像他已经能知道玄朗会说出与他期待相反的话。 玄朗想也未想,道,“以华玄月现在这种处境,你可以试一下,问问我爹,说不定就成了。” 本特利不太理解玄朗这句话的构成,问,“‘这种处境’,什么处境?什么意思?” 玄朗拿起纸巾擦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我要出门,一起吗?” 在本特利迷茫的眼神中,玄朗径直上楼,再下来时已经换了身价值不菲的高质西装,衬得骨子里的高贵越发明采。 他朝门口走去,本特利猛地起身跟过去。 两人离开华府,并肩而行,本特利心有疑惑,一路上左看右顾,行人并没有什么异常,偶尔有头攒在一起低声议论什么的。 本特利并不认为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 玄朗根本没有要解释一二的意图,双手插兜,慢条斯理。这条街是华府的主道,还没有几个人敢当着正主的面儿窃声厮论。 拐了了路口,茶摊前三三两两的便散开了。玄朗道,“仔细听着吧,先说好啊,听到什么不好的……” 他正叮嘱本特利,忽的看见一个急促的身影。 花海棠。 他神色一凛,道,“千万别把人打残了。” 说完,他提步就走。本特利伸手拽住他,道,“打残……为什么要打架?这跟玄月有什么关系?” 玄朗的眼睛紧盯着花海棠,拍掉本特利的手,道,“有没有关系你自个琢磨,我还有事,不陪了。” 花海棠去的是郡守府的方向。 那帮黑皮归根结底是本特利为华府请来的。花海棠为此损失惨重还颜面尽失,这笔帐他一定会算到华府头上。 华府无权无势,以花海棠的本事,分分钟就能把华府剁成肉泥。花海棠按兵不动,却跑来找死对头黄麻子,不肖细想就知道是本特利这尊大神起的作用。 枫国人的势力,罗曼权贵尚有余悸,何况一个土匪。 只是本特利在罗曼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一旦他离开,花海棠随时会爆动,这颗□□必须清除。 玄朗跟的小心谨慎。花海棠进入郡守府时是十点一刻,出来时是十一点三刻。 时间不长不短。 玄朗微微蹙眉,放眼望去,冲不远处一个卖报的小子抬了抬手,待那小子看到他往这边小跑时,他脚下一拐,到了旁边的一处巷子。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玄朗微微眯着眼眸,看着郡守府的方向,道,“看到那边的门房 分卷阅读16 了吗?” 报童小子一脸殷切的等着收钱出报,闻言脸一皱,道,“少爷,看到了。” 玄朗从报童手里抽出一张报纸和一根笔,在报纸上写了什么,折好,又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面值的票子,手腕一弯,钱票子落在小子陡然冒出惊光的眼前,道,“把这张报纸交给那个门房,这钱就是你的。” 报童激动的满脸通红,接过报纸撒腿就跑。 “大爷——”他兴奋大叫,“财神爷给您买的报纸。” 郡守府的狗的脾气都比一般的狗大,何况还是个把门的。门房嘴一龇,赏了报童一脚。报童机灵闪躲,又没躲太畅快。门房能踢到他,但绝对是不痛不痒的程度。 小子把报纸塞到门房手里,转身撒丫子跑开了。他绕了一圈,才到玄朗跟前。 玄朗全程注视,很满意这小子的机灵劲儿,又从兜里摸出一张一百的,啪的拍在了报童手里。 报童惊喜难以言表,鞠躬鞠躬鞠躬,“谢谢少爷。” 玄朗远远的观察门房。 他在报纸上写了:从此处朝南五十米的巷子有钱三百。 门房啐了一口,报纸团成团恶声恶气的扔了出去,“妈的,没事撑的。” 骂完了,竟然心里不踏实。他走过去捡起来拧着眉头又盯了五分钟,左右看了一眼,大中午头上的,街上没几个人。 他把报纸揣兜里,去了玄朗指定的巷子。 巷子清净,一块红砖异常醒目。门房急忙跑过去,脚一踢,三张印着罗曼第一夫人画像的钱币赫然出现。 他警惕的四下看,倏的蹲下去,捡起来揣兜里。 红砖下还有一张报纸,他打开:请郡守管事到此,另赠五百。 这甜头真好赚,不贪白不贪。没多会儿,门房带来了一个骂骂咧咧的八字胡男子,陪着笑道,“仇先生,您略等等,财神爷一会儿就到。” 仇五:“我财神你娘!想钱想疯了!敢骗……” 门房陪笑的脸突然一僵,眼白一番,晕死过去。打中他脖子的瓦片哐当砸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在老王眼前蹦了几下,消停。 仇五惊恐的左看右撒,除了日头晒出的光晕外,连只苍蝇都没有。他的脸刷的白了,嘴巴抖成了筛子,对藏身不知何处的人道,“大侠,财神,饶命饶命……” 身后传来缓慢却有力的脚步声,仇五大气不敢出,头不敢回,呼吸仓促剧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饶……饶命……” 玄朗抬起脚轻慢踩在他肩上,冷声道,“我问你答,答得好,就留你一命。” 仇五急道,“我说我说,我知道的都说。” 玄朗道,“花海棠找黄麻子了?” 仇五,“找了,聊了,聊很多。您要听哪一面的?” 玄朗微微挑起一侧眉梢,道,“全部。” 大白天就敢打劫郡守府的红人,手上八成是沾了不少血。仇五不敢拿小命开玩笑,花海棠找黄麻子的时候,他就在外边伺候着,俩人说了啥,他听的一清二楚。 仇五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花海棠和黄麻子基本是你死我活,见他登门,仇五还是吃了一惊。 花海棠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想□□,还请郡守大人行个方便。” 平日里虎头寨的枪都是土法研制,射程和威力根黑皮用的枫国产完全没法比,花海棠不可能在这个上面再吃亏。 但若要买枫国产枪,就必须通过黄麻子这条“官道”。 黄麻子毫不客气出言相讥,道,“你恨不得掐死我,我恨不得灭了你,你□□,确定要本官行方便?” 花海棠,“我既然来,就带了十足的诚意。” 黄麻子,“比如?” 花海棠,“以前猛狼寨怎么孝敬你的,我虎头寨出双倍,另外,琅琊左侧的那条商路,我也给你保驾护航,如何?” 这份诚意的确很足。 黄麻子嘿嘿一笑,道,“是个明白人。”他眼珠一转,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淫邪,“花老大,你的‘花’跟‘华府’的‘华’,往上数数,可是近亲,你确定要这么灭了他们?” 黄麻子对那日琅琊一战一清二楚。 花海棠阴狠一笑,道,“大人果然耳听八方。没错,我就是要灭了华府。哼,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枫国人左右不过在罗曼待三个月。等他滚蛋了,老子的枪一到,保管华府的人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黄麻子了然一笑,道,“华府,一把火的事儿。弄枪,还是为了对付青云盟,称霸琅琊吧?” 花海棠也不掩饰,“我若成王,必与大人行方便。” 黄麻子哈哈大笑,道,“报仇嘛,也不用打打杀杀的,瞅准短板,一个一个击破,更容易。” 花海棠,“大人何意?” 黄麻子露出淫邪,道,“露华浓的小芒果,那可是华玄朗的心头好啊……” 意犹未尽,意有所指 分卷阅读17 。花海棠冷哼一声,“勾栏里的女人,不干净。” 黄麻子道,“这句话用到别人身上我信,但这可是小芒果,专属华玄朗的女人啊……”见他神情松动,似在犹豫,黄麻子又道,“花老大,您这么想,华玄朗风流无度,为什么芒果一来,他就只要她一个了呢?” 淫邪逐渐露骨。 仇五瑟瑟发着抖把听来的一字不差的告诉玄朗。 玄朗的脸色很难看,脚一沉,喝问,“花海棠去哪儿了?” ☆、第 7 章 仇五提着口气,“那情形……去露华浓了吧……!!” 华玄朗猛起一脚,仇五一缩,那一脚却并没有踢下来,又听喝问,“花海棠什么时候取货?” 仇五,“下下下个月十号。先交五百……啊呜!” 玄朗一脚飞踢,正中仇五的脖子,仇五一声闷哼,晕死过去。 露华浓,花海棠直接闯进了芒果的房间。他凶神恶撒,财大气粗,身后还有几个拿枪的,露华浓噤若寒蝉,当家浓姐白玫瑰立刻给玄朗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华玄月,一听是露华浓,都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 芒果刚洗完澡,听得破门声,还未及动作,便被花海棠抓腰扔到了床上,芒果娇弱纤细,哪抵抗的过杀人不眨眼的糙汉。未等她撑坐起来,外衫就被粗鲁撕扯光。 模样好,皮肤白嫩。花海棠再忍就不是男人。 …… 完事后,花海棠心满意足,边穿衣服边冲床上的女人道,“小芒果,跟爷上山吧?” 芒果茫然呆滞。 花海棠道,“爷不让你吃亏,明媒正娶,怎么样?”他拍了拍芒果的脸蛋儿,“好好考虑,总比在这勾栏里,成天等着一个男人来强吧?” 郡守府到露华浓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玄朗左右看不到车,拼了命往死里跑。 白玫瑰焦灼不安的站在门口,刚才,她好言相送了花海棠。看到喘着大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玄朗,脸一愁,未及开口便被暴怒的玄朗冲撞了个趔趄。 玄朗和芒果的关系,即便是勾栏,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几个平日里跟芒果要好的小姐妹正在床前守着她,一见玄朗这模样,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一口寒气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撞开。 芒果猛然抬头间,脖颈间青红一片,眼眸一半是深不见底的水雾,一半是至夜幽暗的忧惧无望。 无须多言,玄朗什么都明白了。怒火烧的他眼眶充斥血腥的殷红。芒果生怕玄朗盛怒之下找花海棠,她急忙说道,“玄朗,我没事。” 玄朗咬紧后槽牙,“有没有事我自己会判断!” 他扭头就走,芒果忙从床上下来,踉跄跑过去,拦住他,道,“我没事,真没事,你不要去,别找他。” 玄朗的视线从她凄然的脸上移到脖颈间,如此近的距离,内心说不清楚的情绪灼痛了他的每一处神经,脸阴沉渗血,“这叫没事?” 芒果急出了眼泪,“粗鲁,他只是粗鲁了一点。你不要去,不要去。” 玄朗脱口道,“这叫粗鲁?这他妈根本没把你当人看。” 芒果一窒,怔然望着他,半晌后才道,“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玄朗微微蹙眉。肉眼可见之下,芒果的脸色逐渐松缓渐至淡漠,她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小姐妹和白玫瑰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边。 芒果道,“华少爷,总归都是我的事,跟您无关,不劳烦您这般生气。” 华少爷? 玄朗心尖似被毒蛇咬了一口,像不认识芒果般,脸上挂满了难以置信,“你叫我什么?” 芒果很平静的看着他,轻声细语又叫一声,“华少爷。” 在玄朗怒火未消,惊诧未减的注视下,她转身跟小姐妹说了什么,小姐妹拉着白玫瑰忧虑不安的朝门外走。 白玫瑰轻轻关了门。 芒果慢慢抬起头,神情竟然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不屑,她自嘲一笑,道,“难道,芒果不该称呼您为华少爷吗?” 玄朗怒了,“花海棠……” 芒果道,“他是客人,花钱找乐子,看中了我,就这么简单。” 玄朗咕咚咽了口唾沫,这句话他竟然无从反驳。 芒果又笑了,很淡的笑意转而化成无尽的悲伤,她转头避开玄朗,再次看向他时,微微一笑,道,“我今天累了,华少爷找其他人吧。” 玄朗,“……” 第一次见面时,芒果怯生生的叫了他一声“华少爷”,此后就再也没叫过。她脸上已经没了笑意,连客套敷衍都没有。 倏然之间,华玄朗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阴沉着脸从楼上下来,白玫瑰也没敢上前。 玄朗去了奈何天,开了一瓶酒,从下午喝到晚上,心里的烦闷不减分毫。 另一边,本特利跟玄朗分开后,叫了 分卷阅读18 人力车,返回华府。 玄月有气无力的趴在餐桌上,喝着粥,吃着红烧肉。华田生坐在一边,把各色小吃往她碗里夹。 看到本特利后,玄月的眼睛顿时如早春之色,明亮极了,跑过去,道,“本,你送我去青云盟,好不好?” 华田生在她身后一个劲儿的冲本特利挤眉弄眼摇头。 本特利道,“不好。” 华玄月生气了,饭也不吃,扭头上楼。华田生挑了几样小菜,感激的冲本特利一笑,一手托着俩追着给她送到房间。 本特利从未这么直接的拒绝过玄月的要求。 他在沙发上坐了,等了好一会儿,华田生才下来了,看着本特利,长长的叹了口气,勉力一笑,道,“本本,刚刚谢谢你啊。” 本特利道,“举手之劳,华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华田生看向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顿了顿,为难道,“本本啊,从青云盟回来后,玄月就一直惦记着再回去,我的话她已经不听了。你能不能帮我多劝劝她?让她别再去,好好在家里待着?” 本特利点头,道,“华先生放心,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会好好照看她一天。” 华田生这才略略展颜。 见状,本特利便想把他早上问玄朗的话,再问一遍华田生。他正要开口,华田生却似洞察了他的心绪一般笑了,带着浓重的惋惜,道,“本本啊,你说你要是罗曼人该多好。你要是罗曼人,我就把玄月托付给你,托给你我放心,真的放心。” 本特利心里一震,面上仍是笑意,问,“华先生,我不是罗曼国人就不能把玄月托付给我了?” 这个托付跟照看必然是两个意思。 华田生摆摆手,道,“罗曼国女子不能外嫁,没有这个先例。我们老华家更不能开这个头。不然,等我见了列祖列宗,没法跟他们交代。” 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想了想,本特利道,“华先生,眼下青云盟和虎头寨连番交战,一个小小琅琊已经不太平了。而且,我收到可靠消息,罗曼的动乱很快就会波及到蝴蝶郡。所以,我有个提议,您不妨考虑一下。” 本特利虽然没有明说,但从他在枫国驻罗曼史馆的工作来看,他的消息必然可靠。华田生认真道,“你说。” 本特利道,“现在枫国很安全,而且,在那里定居的罗曼国人也不在少数,您要不要带着玄月和玄朗一起过去?” 华田生是想去枫国的,三年前送女儿去留学时就萌生了这个年头。但华府这么大的摊子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本特利看出他的担忧,道,“华先生尽管放心,如果您打定主意要走,我会请专业的经理人帮您。” 华田生眉目舒展,哈哈一笑,这才真正的露出笑脸。 夜,至暗,玄朗出现在奈何天门口,他是醒了酒的,身体醒了,精神却不愿意,混混沌沌带着人自醉的微醺往回走。 一队人马疯狂跑过。 玄朗晃了个神,再次定睛时,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头。 黄麻子得意洋洋,枪管捅着玄朗的脑袋,“华少爷,您胆子够肥的,郡守府的人都敢打?” 仇五不过是个蝼蚁,黄麻子犯不着为他出头,但当仇五斩钉截铁的指认华玄朗时,一直想啃华府这块肥肉苦于无从下嘴的黄麻子仿佛看到了大把钞票朝自己兜里飞。 玄朗不屑一笑,“怎么个意思?” 黄麻子,“仇五的脑袋可还歪着呢,您就别装了。”他猛喝,“带走。” 仇五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玄朗,但玄朗的声音他记得,起初他还有点不太敢确定,但仔细想想,能一听到露华浓的芒果遭事儿就跑的,除了他还有谁。 黄麻子可不管这些,直接把华玄朗扔到了大牢,小马扎一坐,烙铁的钳子一拿,开始苦口婆心的恐吓。 别见他刚才那么大阵仗,真把人弄来了,还真忌惮他身后的那个枫国人,多多少少,能捞一点是一点。 黄麻子道,“华少爷,咱不为难您,一百万,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怎么样?” 玄朗冷哼一声,尊贵的眼眸煞有介事的从黄麻子脸上来回转,转的他心里发麻,直接打了八折,“八十,不能少了。” 玄朗毫无压力似笑非笑歪头盯着他。 黄麻子心里又起了咯噔,未等他说话,便听得一声阴森,“姓麻的,你最好弄死我,不然,爷准得弄死你!” 黄麻子猛地从他面前弹开,这长相俊朗的狰狞起来,毛骨悚然的程度丝毫不比那般歪瓜裂枣的差! 他脸憋得通红,“……老子姓黄!” 玄朗垂目低笑,复又抬眸看向麻子,像在扫视砧板上的肥肉,眉眼都在琢磨“老子该怎么弄死你,红烧清蒸还是活剐”。 黄麻子心里越来越没底,越来越心虚,拿着铁钳的手在颤…… “啊———!” 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一声压抑的□□从华玄朗喉咙中发出 分卷阅读19 ,黄麻子手上那根被火烧的通红的火钳戳到了玄朗胸上。 他当然不想这么做。 一个小子冒冒失失的冲进来,来不及刹车,撞了他。 一胖一瘦吓傻了。得亏黄麻子见过世面,肥硕的身子灵活奔出牢房,边奔边叫,“叫大夫,叫大夫。” 忙活了这边,他一脚踢翻了冒失鬼,气急败坏的骂,“你他妈……” 冒失鬼哭丧道,“州长大人来了,正等着您呢。” 黄麻子满腹脏话憋了回去,脸一怂,又踢了他一脚,“你他娘的不早说!” 黄麻子一溜烟跑到会客厅。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有事儿您招呼一声,小子立马过去,”麻子点头哈腰,小碎步跑到那人跟前。 州长冷声,“新任郡守马上就到,你赶紧挪窝。” 黄麻子,“……” 交接的时间都不给,还能请动州长亲自来通知,那新来的必定来头不小。 黄麻子琢磨着,以卵击石,鱼死网破,死赖着不走大可不必,忽然,他的脊梁骨窜出阵阵凉意…… 花海棠已经付了□□的定金,如今来看,正常交接时间是等不到了。黄麻子已经把钱揣兜里了,再吐出去,那得要他的命。 还有……他刚烫了华玄朗的皮。 黄麻子钻进书房,清点了这些年搜刮的钱财,转念一想,就这么走了,面子上过不去不说还很可能遭致那俩阎王的追杀,寻思了一夜,有了主意。 玄朗被黄麻子抓去的消息已经传到华府。 玄月一听就怒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拿了钱就往外走。 本特利拦住她。 玄月道,“别拦我,趁我爹回来前,我得把华玄朗那臭小子赎出来。” 华田生提了补品去看望胡老爹了。 本特利道,“我去,你不要去。” 玄月道,“那怎么行?你人生地不熟的,坑你怎么办?这事儿我干过好几回了,放心。” 本特利指着自己这张金发碧眼的脸,道,“玄月,我是枫国人,这话说起来你会不好受,但枫国人在罗曼国就是很管用的,说不定比钱还管用。” 玄月心里的确不好受。但,本特利一出现在郡守府地牢,这帮凶神恶煞的喽啰竟然像约好了似的一齐撒气。 不敢拦不敢说,一个家伙还给他们挪了乱七八糟堆放的杂物。 玄月恨其不争。 华玄朗胸口的烫伤面积不大,三分之一巴掌大,皮肉冒着火红,却是钻心的疼,华少爷本就心气不顺,被弄来这么一遭,说啥都不肯善罢甘休,非烧了黄麻子不可。 华玄月没耐心了,给本特利使了个眼色。 本特利一记闷掌把玄朗打晕了……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朝华府疾驰而去。 玄朗在床上躺着,看着一左一右站的跟门神似的两个人,被子往头顶一拉,道,“我要睡觉,出去。” 玄月双手环抱胸前,拧着眉,道,“华玄朗,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要再去露华浓那种地方,我真的会让老爹断掉你所有零花钱。你听到了吗?” 被子一动不动。 玄月,“听到没?”她一把拉下被子,正对上横眉冷眼盯着她的华玄朗。 玄朗没好气,“出去。” 玄月眨眨眼,“……你!” 她要动手,本特利绕过床把她拉到一边,道,“医生说了,玄朗要多休息,我们先出去。” 玄月又瞪了他一眼,被本特利拖外面去了。 玄朗瞅着两人的身影,心道,华玄月还真听本特利的话,俩人要真成了,也不错,至少一个打的时候一个能拉。 可惜啊,本特利这张金发碧眼脸。 玄朗心里有事,除了芒果还有一宗事关青云盟。 等外面没动静了。他下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换了夜行衣,从窗户上跳了出去,刚落地,华田生就从外面急急忙忙回来了,边走边问,“玄朗在家?确定在家?” 想必,他是听到玄朗被郡守府抓的消息才着急忙慌的赶回来。 听着老爹急促担心的声音,华玄朗顺着墙又爬回去了。 华田生走进大厅,急忙上楼,推开门,看到床上“睡的正香”的儿子时,提着的一颗心才落回原处,轻轻带上门,把本特利叫到一边,低声道,“本本啊,先是青云盟,再是郡守府,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这把老骨头真经不起折腾了,咱们赶紧把事儿弄完,赶紧离开吧。” 本特利知道他的意思,道,“华先生放心。” 玄月探头到两人中间,悄没声的突然出现让俩人吓了一跳,她问,“你俩说啥悄悄话呢?” 华田生道,“没啥,就问问本本想吃啥想喝啥,毕竟到咱们罗曼国了不是,地主之谊该……” 玄月脸色变了一变,意思很明显,我信你的邪,她道,“离开去哪儿啊?先说好 分卷阅读20 ,离蝴蝶郡远的地方我可不去。” 说着,扭头就走。 华田生为难的看着本特利,道,“咋办?” 本特利,“慢慢来。” 玄朗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几个人的声音渐尖远离后,他从床上爬起来,悄悄离开了华府。 ☆、第 8 章 玄朗一路奔到琅琊山下,避开各路野鬼的暗哨,到了青云盟的地界。 赵慈正在议事厅跟众人开会,玄朗漂亮的眼眸随意一扫便掌握了气氛。赵慈那张脸向来看不出任何情绪,除他外,一屋子的人个个像死了爹似的。 阿虎快憋出翔的脸一见门口那张脸惊喜的站起来,扭头看向老大,心道,难道峰回路转,华家少爷亲自来谈两家婚事了? 赵慈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玄朗面前,低声问,“有事?” 玄朗道,“借点东西。” 赵慈道,“什么?” 玄朗道,“□□。” 赵慈蹙眉,“杀人?” 玄朗,“不然呢?” 赵慈问,“谁?” 玄朗道,“黄麻子。” 郡守府并非无懈可击,以玄朗的身手,要麻子的命轻而易举,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以这个作为两人的开场白。 他又道,“我华玄朗做事从来不会让别人吃亏。你爽快借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个事关青云盟生死的重大消息。”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异常神秘。 赵慈却不为所动,蓦然之下,竟是送客之意。 玄朗诧异,“你不关心青云盟的死活?” 赵慈道,“青云盟的死活不该是华少爷操心的事,如果没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玄朗被噎的目瞪口呆,一把抓住赵慈的胳膊,本已转身的赵慈复又看向他,华家少爷俊朗的连忙逐渐露出无赖的泼皮。 “赵慈,你借也得借,不借我就抢。”他忽的上前一凑,“你不借我,该不会是怕我死了伤了,没法跟我姐交代。” 赵慈,“……” 玄朗,“你喜欢她,对不对?” 赵慈眉心抽动,“你的逻辑,很奇怪。” 玄朗道,“爱屋及乌,一点也不奇怪。” 他还想混说什么,赵慈正色道,“我对华小姐没有任何想法。” 玄朗是想试探下赵慈对华玄月的态度的,结果表明,这位成为他姐夫的几率……为零。抓着他的手不由松动,他轻声一叹,道,“下月十号,花海棠买的五百只枪就到位了,你猜,他会对付谁呢?” 赵慈内心一动,面上依旧是淡然的,玄朗没得意思,讪讪的转身要走。赵慈忽然叫住了他,问,“你想十号用□□?” 几号用都无所谓。 很长一段时间后,玄朗大概明白了这时候他的心态。赵慈似乎有一种魔力,像磁铁一般,在人生这条长河中,有这么个人出现了,就不忍减少与之的相处,或,是延长二者的关系。 玄朗道,“同意借我了?” 赵慈顿了下才道,“……你来之前,刚清点完毕,青云盟没有□□了。” 玄朗,“……” 他有气无奈的瞪着他。赵慈这张脸长得太好,好到玄朗起不了丝毫的妒忌,更不会真的生气,他只是想不通,一穷二白的青云盟究竟靠什么,在花海棠的围追堵截下活了三年。 他道,“得吧。就当我没来。”说完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不死心的问,“你当真看不上华玄月?” 赵慈没有说话,淡漠却强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玄朗话唠,“其实,感情这个东西吧,培养培养还是会有的,华玄月长得不难看,性格……也还行,要不,你考虑一下?” 赵慈脸上挂着极浅的笑。 玄朗不死心,“我可说实话,喜欢华玄月的人真的挺多的,她从来没对别人有像对你这样的啊。真不考虑考虑?” 赵慈终于开口,“我有未婚妻。” 玄朗一顿。这个消息着实突然,听着有点不大可信。信与不信好像也由不得他。人家都把话说这份上了,那华玄月是铁定没戏了。 玄朗没再说什么,摆摆手,下山。 翌日,华玄月从梦中惊醒,枕头湿了大片。 昨晚,她梦到胡振英了。 胡振英全身是血,可他又没有一个完整的身子,脚一动肠子肉什么就往下掉,他直愣愣的看着玄月,闭不上的嘴巴,黏腻的血像瀑布一样哗哗往外流着。 玄月根本动不了,胡振英走到她跟前,没有手指的手摩挲她的脸,张着血淋淋的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门外传来敲门声。 华田生道,“玄月,吃早饭了。” 玄月稳稳心绪,应了一声。 饭桌上摆的都是玄月爱吃的,但她没有一点胃口。 华田生担心,“闺女,不可口?” 分卷阅读21 玄月摇摇头,看着华田生,“……爹,今天你要去看胡伯伯吗?” 华田生道,“去的呀。玄月想去吗?” 玄月点点头,嗯了一声。 自从玄月离家出走险些丧命后,华老爹就没再提过跟胡家婚约的事,但世交之情还在,隔三差五的,华老爹总会去探望老伙计。 玄月是不想去的,华田生也从未勉强过她,现在听她主动开口,他高兴道,“好,先吃饭,吃完饭就去。” 胡家跟华府就隔了几条街,父女俩也没坐车,走着过去了。 玄月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视线在墙角那处乞丐堆停了一瞬,心道,这片儿的乞丐怎么这么多了。瘦弱病老的倒可以理解,可她分明看到一个有着赵慈的体型却装着丐帮长老打扮的男子蹲在墙根。 她心生好奇,跟老爹要了点零银子小跑到男人面前,定睛打量了一番,男人垂着头,看不清脸,但他搭在膝头的手真是生的漂亮。 玄月慢慢俯身,把手中的钱放在他面前的缺了牙的糙碗里,眼睛始终看着他。 男人忽的抬头,正对上玄月的眼睛。玄月心里咯噔一下,男人冷峻的脸上寒光乍现。玄月不自觉的抖了抖手。 “玄月,该走了。” 老爹叫她了,玄月应了一声,迟疑着后退几步,转身走到了老爹身边。 华老爹看着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壮汉乞讨就没好气,拉着玄月就走,“这年头,想让天上掉银子的人太多了。” 玄月偷偷的看了看那个方向,那人已经不在了。 胡老爹仍旧卧病在床,面容蜡黄枯槁。他看了玄月一眼,叹息一声,老泪纵横。华老爹让玄月先出去。 玄月挺没意思的,绕着大宅子四处看。胡振英住的院子被封了,除了胡老爹,谁都不准进去。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 如果胡振英没死,那么现在的她会乖乖听父亲的话,嫁到这里吗? 隐约传来的窃声议论打断了她的落寞惆怅。 她循声过去,那议论便越来越清晰,她只听了一句,一股怒火腾的一下,直窜脑门…… 嚼舌根的是胡家大儿媳二儿媳和城东头的张五姨。 张五姨边嗑瓜子边翻白眼,“这华家老爷子的脸皮也够厚的,自家闺女被土匪劫走那么些天,不干不净的,还好意思往老爷子跟前领。” 二儿媳冷哼一声,“要搁着我们,没了清白,早就自我了断了,哪儿还等着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我早就说过,出过国的女人不能要。不知检点,没羞没臊。” 大儿媳微微一笑。 张五姨又道,“可这两家的婚约还作数啊。啧啧,一个二手货真是白瞎三少爷了。这年纪轻轻的,没得过好还行,要在土匪窝里得了好,那不得夜夜……啊呀!” 突然冲出来的华玄月掀翻了桌子,瓜果滚了一地,三个女人猛地站起,张五姨惊恐的被暴怒的华玄月逼的连连后退。 华玄月怒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可是没听清。”她猛地扣住张五姨的手腕,拖着就走,“你不是能说吗,那就去胡伯伯面前说。” 张五姨赶紧抓住胡大奶奶,“大奶奶,您说句话啊,您赶紧拦住华小姐啊。” 议论死去的胡振英是大忌。 大儿媳陪笑劝道,“玄月,有话慢慢说,先冷静冷静。” 华玄月抬手打掉,“我不冷静!说谁二手货?说谁不检点?张五姨是吧,为老不尊,挑拨离间,一肚子坏水,我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 万一闹大惹来胡老爹这事儿就没法收场了。 大儿媳转而道,“玄月,爹还病着呢,惊动他老人家,再病情恶化,这万一……咱们的罪过就大了。” 见玄月面色一顿,忧虑缓和,她又道,“这样吧,背后议论人总归是我们的不对,你先歇一歇,一会儿想打想骂都行,好不好?” 华玄月心里堆积的怒火顷刻间就消散了,徒留一层密不透风的愁闷怒气,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这些人总能毫无顾忌的戳别人的伤疤,却又能准确抓住对方的软肋。玄月无力的放开张五姨,转身落魄的往回走。 她在凉亭下坐着,眼神阴郁茫然。 小时候,她经常来这儿玩耍,亭下廊柱上还有她和胡振英画的小人。胡振英很好欺负,也很好哄,他或许有很多缺点,但他绝对不是个坏的,更不该死。 另一边,玄朗从青云盟回来后,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去了露华浓。 芒果对他的态度很热情,充满了虚伪与浮夸,跟对其他花钱找乐子没什么区别。说不上生气,但华少爷阴沉的脸色的确比生气更严重,那是要砸翻露华浓的架势。 白玫瑰一直小心的跟着他,待他出了门,走远了,才松口气,一回头,就看到未及收回心绪的芒果。即便她很快堆出笑容,也难掩满腔凄然。 白玫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吴旷正在柜台后核对本月收支, 分卷阅读22 看见门口进来的华少爷,抬手打了个招呼,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便让伙计把那瓶贼贵的酒送到了他房间。 喝了一顿闷酒,玄朗又回家了。 华家父女已经从胡家回来,玄月没跟老爹说胡家妯娌的嚼舌根,以犯困为由,直接回房间了。 玄朗进门时,看到老爹在客厅看账本。 他随口问,“爹,生意还好吧?” 华田生头也没抬,“够你挥霍。” 玄朗轻轻一笑,抬脚上楼。 华田生又道,“玄朗,你过来。” 华玄朗最怕老爹看账本的时候叫他,百分之一万的要趁机传授他家产继承之道,心情好时,还会手把手的教玄朗怎么把家产发扬光大,好保证他的独生女一生的衣食无忧。 华玄朗耳朵上长没长茧不知道,左右两耳打通倒是板上钉钉的。华田生教了他那么多次,戒尺都打断好几根,这位小华先生连账本是横看还是竖看都不记得。 他头疼,“爹,我对您的家产没兴趣,您直接教给华玄月不行吗?您让她继承,我保证,我一分都不要,行不?” 华田生透过老花镜瞪他,道,“你还想着要钱?想的美!” 玄朗的眼皮扑楞几下,“那叫我干嘛?” 华田生指着桌前的茶壶,道,“你姐刚才说想喝茉莉花茶,我给沏好了,你来得正好,给你姐送过去。” 玄朗,“……” 微不可闻却是很重一声叹气。华少爷有气无力的走过去提着壶柄,捏了个白瓷茶盅,冲着华田生不甚茂密的头顶呲了一牙。 打小他就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到楼上,踢开门,看到沙发上华玄月耷拉着脑袋宛若吊死鬼般的背影时,嗓子眼里的话顿时卡顿。 那晚的诡异再次浮现。 他悄悄走过去,弯腰伸手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肩。 女人像受惊一般,抡起的胳膊强力击中了他的脸。 玄朗顾不上疼,后退一步,吃惊的看着她。 华玄月的神情变了,蹙眉惊惧之下是强烈的戒备,她嗖的站起,还不忘抓起桌上的水果刀。 明明是同一张脸! 往日无忧无虑任性娇俏却是不见了。 玄朗把茶壶提起一点,小心翼翼道,“爹让我给你送茶。” 她一动不动,紧握着一把水果刀。 玄朗喉咙不自觉滚了两滚,道,“华玄月,你……怎么了?” 她还是没有说话,往日清澈如蔚蓝湖底的眼眸此时浸满阴毒暗沉。 大理石案几上摆着一盘水果,玄朗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手颤颤提起,“把刀给我,我……给你削苹果。”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手心里握着的东西,听闻此言,下意识的看向握刀的手,复又看向玄朗。 玄朗尽力温和冲她笑,又指了指手上的苹果。 女人紧绷的情绪慢慢消散,她慢慢走到桌前,把刀放下。 就像穷疯的看见金元宝一样,玄朗蹭的一下把刀攥在了手里,讪讪一笑,又像躲避巨蟒追踪一样窜出房间。 砰地一声,门关上,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才松懈。 刚才的女人不是华玄月,任谁看都不是。她不认识玄朗,看他的眼神除了戒备的阴戾外还有厌恶。 门突然开了,靠着门的玄朗没防备,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女人身上。 只听她冷冷问,“削好了吗?” 显而易见,并没有,华大少爷左手的刀和右手的苹果还处于分离状态,他想起了什么,拉长音哦了一声,道,“家里还有别的苹果,罗曼产的,枫国产的,还有昭国产的,你想吃哪一种?” 她道,“都要。” 玄朗微微一怔,道,“一会儿给你送来。” 他慢慢转身,满腹狐疑,一步一个台阶走下楼梯。 华田生还在看账本,见他在一边坐了,问,“你姐喝茶了吗?” 玄朗,“喝了。” 华田生不再言语,眯着眼睛盯账本上的一堆数字。 桌上有果盘,果盘里有几个苹果,玄朗有意的看了老爹一眼,在他略微困惑的注视下,拿起苹果开始削。 华田生奇怪,“你吃苹果,啥时候开始削皮了?” ☆、第 9 章 华玄朗一手捏苹果一手持刀,刀刃转的飞快。 华田生心疼的眉心直抽抽,忍不住拍桌子,“华玄朗,咱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东西吧。敢情你吃苹果,直接奔着吃核去的啊。” 碗口大小的苹果被他粗暴的削去了一多半果肉。 玄朗咬紧后槽牙,一声不吭,闷头继续削,等第三个惨不忍睹成型后,抓起另外两个大步朝楼上走。 华田生一头雾水,摇摇头,又看账本了。 门廊外,华玄朗敲门的手停在空中,略想了想,他吐出一口气,推门而入。 分卷阅读23 那女人在沙发上坐着,背挺直手放膝,坐的很端正,正仰头看着什么,一见玄朗急忙收回了视线。 她在打量这间屋子,对她而言,这里是一处陌生的存在。玄朗什么都没说,扬了扬手上的苹果,道,“削好了。” 他把三个歪七扭八放到桌上的果盘里,碰上女人冰冷的眼神,干干一扯嘴角,转身就走。门关上后,脸上露出一抹凝思。 华玄朗十岁,华玄月十二岁那年,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把奶妈给他姐准备的牛奶偷换成了苹果汁。 两种液体差别巨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偏偏华玄月午休后半梦半醒的状态神似睁眼瞎,仰头就喝,一口就喷。 酸的,巨酸。 那天下午,华玄月拎着扫把追了华玄朗一条街。 华玄月不喜欢酸的,苹果又酸又硬,不管是果汁还是实物都不喜欢,华玄朗不会记错。他贴着门,细致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什么动静。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华田生看累了账本,捶着老腰在客厅里走动,抬头看到完成虾米似的贴在女儿门上的臭小子,一嗓子嚎道,“玄朗,你干嘛呢?” 玄朗被嚎了个趔趄。听老爹的语气,跟吼路边的变态差不离。他马上站直,朝自己房间走,华田生已经提着前襟奔到了楼上,二话不说拧住玄朗的耳朵,“臭小子,你……” 话未说完,华玄月突然从房间冲出来,生气的挥着手里的歪七扭八,叫,“谁给我吃的苹果?谁?” 华田生顺势把儿子推出去,“他。” 玄月抓着她弟的后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打鸡飞蛋打。真是皮痒了!” 华田生乐了,摇摇头朝楼下走,“这个憨憨。拿什么不好,偏偏拿苹果,简直往枪口上撞。” 华玄朗心里的疑惑爆炸了。一前一后,十五分钟,不算长却也不算短。华玄月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跟自己对话,问他“削好了吗”的女人到底是谁。 傍晚,他把本特利约到了奈何天。 玄朗把那晚楼梯的诡异以及下午时发生的一幕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本特利。 本特利难以消化。 他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抚着拧紧的眉心,指头簇来簇去,很长一段时间,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道,“所以,从最开始晕倒没有症状,到存在但很快就消失的眼神,再到现在,完全占据玄月的身体还能跟你说话?” 玄朗点点头,道,“有一点是一样的,这一个过程里,华玄月没有记忆。换句话讲,再找医生给她看,应该是跟之前一样的结果。” 本特利呼出的气息都在颤抖,他想到了什么,带着恳求说道,“玄朗,带玄月去枫国吧,去天鹅古堡,她是在那儿晕倒的,再去一次,说不定会有帮助?” 玄朗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我爹说,如果他知道……” 本特利道,“不用告诉华先生。之前,我已经跟华先生提议过,建议你们一家都去枫国,华先生是同意的。现在,是玄月不想去。” 玄朗挑起一侧眉梢,“这事儿瞒着我?” 本特利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玄月过去。” 玄朗道,“那还不简单,实在不行,打晕了打包带走。” 本特利道,“先不说华先生会心疼。如果玄月不是心甘情愿的,半路上醒过来,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再回罗曼国的。” 玄朗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本特利没有立即回答,沉思片刻,道,“目前来看,那个人只能占据很短的时间,趁事情恶化前,我们要尽快解决这件事。” 另一边,玄月盯着桌上的歪七扭八,挂满愁绪的脸也跟着拧成了歪七扭八。 赵慈。 赵慈。 赵慈! 她重重的叹了一声,“谁送我去青云盟啊。” “我。” 门突然被推开,本特利出现在门口。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高兴肯定不是,悲伤也不尽然。 玄月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不相信道,“你要送我去青云盟?” 本特利点点头,笃定道,“对,现在就走。” 玄月,“……怎么这么突然?” 本特利勉强一笑。 玄月不想离开罗曼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赵慈。本特利见过赵慈,就在他接玄月下山时,如果赵慈对玄月有情,那当时他一定会把自己拦下。 事实上,赵慈什么都没做,就让他把人带走了。由此,本特利断定赵慈对玄月没有心思,一切不过是玄月的单相思。只要让她认清事实,除去这块心病,离开罗曼国就再无障碍。 他道,“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 玄月高兴了,“就知道本本最好了。” 汽车颠颠簸簸的开进了青云盟的地界儿,前沿哨兵立即警戒,阿虎冲弟兄们一勾手,子弹上膛。 阿虎大喝 分卷阅读24 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本特利没听清,车子依旧往前开。玄月急忙探出车窗,大声叫道,“我,华玄月。华玄月。” 未来大嫂? 阿虎赶紧让大家把枪收起来,他激动的跑过去,替玄月拉开车门,看到另一侧下来的枫国人时,脸一变,小声问玄月,“华小姐,您怎么带他来了?” 玄月也小声道,“不然来不了。” 阿虎哦哦两声,心下了然似的对玄月道,“找我们老大是吧,您先稍等片刻,我让老大亲自出来接您。” 一听这话,玄月顿感自己在青云盟的分量。头一昂,“好。” 很快阿虎就回来了,他是自己回来的。 华玄月坐看右看看不到人,又见阿虎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问,“赵慈呢?” 阿虎把玄月来青云盟的消息告诉赵慈,赵慈说了两句话。其一,有事?其二,没事请回。明明阿虎说了“华小姐想见您”的,但赵慈选择了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阿虎不好意思道,“华小姐,老大忙,要不您先回去?” 玄月马上道,“我能等。” 阿虎抓耳挠腮,“华小姐,这不是等不等的问题。老大他……他不想见你。” 玄月后退一步,突然涌出的雾气让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她咬着牙,半晌后坚定的看着阿虎,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听他亲口说。” 阿虎挺为难,“这……” 本特利忽然掏枪对准了阿虎的脑门。 阿虎稍微一怔,脖子一扬,“嘿,你个黄毛怪!!!” 只听本特利道,“带玄月进去,这把枪就是你的。” 阿虎霎时收声,眼珠子倏的上翻,盯上了这把枫国产的上等货。本来吧,他就不想让“未来大嫂”走,“说话算数?” 本特利正色点头。 阿虎忙不迭把华玄月带到一处山头,赵慈背对他们负手而立。阿虎低声道,“华小姐,老大脾气不好,您自求多福。我撤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撒丫子跑了。 玄月稳稳情绪,走上前,轻轻叫了一声,“赵慈。” 赵慈没有回头,身形却是顿了一下,脸上悠远飘渺的浓厚愁苦和思念散去。 玄月走到他身边,正欲开口,却不曾想赵慈转身就走。玄月急的叫,“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她挡在赵慈面前,“就这么讨厌我,见一面也不肯?” 赵慈轻声一叹,在她不肯让步妥协的注视下,终于开口,“……不是讨厌。” 玄月,“那为什么不想见我?” 赵慈反问,“你为什么想见我?” 玄月微微怔忡,女人想见男人还能有什么理由?她口是心非却又很一本正经,道,“想……当面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赵慈道,“还有吗?” 他像是看透了玄月的心思,一声“还有吗”带有逼问又带有挖空她心思甚至是想揭开她言不由衷的意味。 华玄月才不怕什么,你既然问,我就说,她微微抬起下巴,道,“有。” 赵慈问,“什么?” 玄月,“我喜欢你。” 赵慈问,“所以?” 玄月道,“想和你在一起。” 赵慈垂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玄月时,本就无甚情绪的面色变得更加淡漠。 这些话没有在他心里泛起哪怕一丁点儿的涟漪。华玄月蓄势已久的热情像打进棉花的拳头,她的心忽然就跌到了谷底。 他望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时间流逝了很久,久到玄月有种刚才她的告白已恍如隔世之感。 终于,赵慈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缓缓开口道,“华小姐,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们,不可能。” 已经料到会有这般,可当亲耳听到了,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触。所有的情绪顷刻之间全部化为氤氲雾气,袭击了华玄月的五脏六腑。 漂亮的眼眸被液体侵占,刷的滚落,她不死心,“你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赵慈看着她,“是。” 擦身之际,华玄月下意识的攥住了他的手腕。一秒之后,又感觉到了抽离。这个男人离开的没有一丝留恋和不忍。 坚定的背影让玄月生出这番感觉:即便自己此时为他殉情,都不能换回他一秒的回眸垂怜。 山头空旷。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慈这般凭实力单身的举动阿虎着实不明白,因为不明白就更加生气,生气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大。 他蹲在玄月身边,“华小姐,您别伤心了,老大他……”想了几个词都不足以表达此刻愤怒的心情,末了想要替她出气般狠狠说了四个字,“不知好歹。” 华玄月突然站了起来,扭头就走。b 分卷阅读25 r   阿虎叫,“华小姐,您去哪儿啊?” 华玄月直接去了那间木屋。 赵慈正在书桌旁,手上一枚半菊玉佩,见到来人,掌心迅速一翻,收起了那块玉。 玄月红着眼睛瞪着他,“赵慈,你给我听好了。三年前,我想去枫国留学,所有人都反对,但我还是去了。我就想告诉你,我华玄月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至于你,我喜欢定了。” 这话……其实还是一拳打进了棉花。 回去的路上,她歪头靠着车窗,赤魂落魄。本特利开车,只是担心的看着她,却也什么都没问。 车子开进蝴蝶郡,半小时后停在华府门前,门房迎上去,拉开车门,华玄月拖着身子有气无力的走下来。 玄朗正在大厅被华田生压着看账本,一边的耳朵被拧的通红。 本特利和华玄月脸色都不大好,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华少爷乐了,“你俩,把大厅的敞亮都吓阴霾了。嗷。” 耳朵又被拧起来。 华田生丢下他,忙不迭跑到玄月跟前,玄月什么也看不见,沉默上楼。 这眼眶红的,分明是哭了啊。华田生问本特利,“本本,怎么了这是?” 本特利浅浅一笑,“华先生不用担心。只是送玄月去见了一口棺材。” 一个女孩子家的见什么棺材,多不吉利,这个本本也是,啥都还应着。华田生心有不满,却也没说什么,让本特利自便后,便上楼看女儿了。 玄朗心下了然,俗语说“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本特利是送她去见赵慈了,从华玄月的表情来看,肯定是被赵慈死拒了。 如果是这样,本特利应该高兴啊。他怎么也不高兴? 他问,“棺材都见完了。她去枫国吗?” 本特利道,“现在不适宜问。” 玄朗微微挑眉,未置一词。 本特利离开时,天色渐暗,又过了一会儿,玄朗看向窗外,夜黑风高,适合杀人。 今天是十号,是黄麻子和花海棠约定交易的时间。往常这种交易都是深夜在蝴蝶郡码头完成的。 去青云盟有点麻烦,索性他就在码头守株待兔。 八点,码头有异常,几个黑皮警惕的东张西望。但花海棠和黄麻子都还没出现。赵慈也没踪迹。 玄朗有些焦躁,摸着码头转了一圈,也没闻到这家伙的味道,他心道,“难道赵慈根本没把青云盟的死活放心上?他压根就没来?这王八蛋,没心没肺,还算男人……嗷呜!” 他被人捂住了嘴巴,强力之下,被身后的人勾到怀里,撞上那人硬实宽厚的胸膛。 赵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说话。” 这个姿势真他妈不爽。 玄朗也不知道被赵慈拖去哪儿了,只觉身子一坠,落到了一处脚洞,他气急败坏的扒开赵慈的手,压低声音,怒喝,“你他妈想闷死我啊。” ☆、第 10 章 赵慈没理他,看向他身后的方向。玄朗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花海棠。 花海棠骂骂咧咧,一脚踹飞了想说什么的可怜小子。这情形,赵慈和玄朗彼此心知肚明:这家伙大概率的是被黄麻子耍了。 赵慈转身就走。玄朗拉住他,问,“去哪儿啊?” 赵慈道,“交易肯定取消了,现在我需要确认黄麻子到底有没有弄来枪。” 玄朗,“想抢?” 赵慈没有否认。 玄朗道,“花海棠都找不到他。你去哪儿找黄麻子?” 这时,听得花海棠一声怒吼,“什么?黄麻子回郡守府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奇怪。只见给花海棠送信的小子忙不迭道,“小子亲眼看见麻子的车开回去的,绝对错不了。” 花海棠振臂一挥,带人杀向郡守府。 玄朗看着赵慈,“黄麻子还敢回郡守府,等花海棠找上门?” 赵慈道,“先过去看看。” 花海棠气势汹汹的直逼郡守府大堂,但堂中正坐的不是黄麻子,而是一个身子颀长,黑脸干瘦的男人。那人眼中的寒光,连久经枪子的花海棠都不免打了个寒战。 花海棠沉脸,“不干你的事,爷找黄麻子。” 干瘦脸冷冷的看了眼跳梁小丑,“一个土匪,竟敢到郡守府耀武扬威。” 一排兵士闯了进来,端起□□对准花海棠。 干瘦脸一抬手,群枪上膛。 花海棠毫无招架之力,也根本没想到死亡会来的这么突然,眼睛睁大,全身弹孔,当场死亡。 郡守府外,赵慈和玄朗听到一阵密集枪声,彼此一惊,又见郡守府内冲出的一众荷枪实弹的兵团团围住花海棠手下的喽啰,转瞬下枪,更是惊愕。 花海棠就这么死了? 赵慈不信,要潜入府中探听虚实。玄朗抢先一步,“我去。” 分卷阅读26 玄朗腾空跃起,潜入郡守府,快速接近刚才枪击的位置。他躲在暗处,屏息凝神,想听得一二,但除了训练有素的小兵听令清扫刚刚的血腥外,竟没有任何动静。 得找个人问问。刚这么想着,玄朗就看到一个老熟人。 仇五。 他悄悄跟上仇五,抽手捂着他的嘴巴,短刀狠狠地抵在他的脖颈处,把人拖到暗处,低声喝道,“说,刚刚怎么回事?黄麻子在哪儿?” 短刀锋利,玄朗的动作又快又没准头。此时,刀尖已经饮血,仇五听出了玄朗的声音,真是冤家路窄。 妈的,真真活不成了。 仇五哆嗦道,“麻长官……他不是官儿了,有新了,新的……” 话说,黄麻子保官无望时,决定狠狠敲花海棠一笔就离开蝴蝶郡。他一直都没在郡守府,而是坐着高档轿车跟虎头寨兜圈子,那时,他已经收到花海棠孝敬他的第三笔定金,还收到了托人张办的火车票。 这时,司机告诉他,车后有尾巴。 尾巴是花海棠派来的。 黄麻子告诉仇五,“你去府里,替我把暗室里的行李运到码头。” 仇五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翻江倒海。天上掉馅饼啊。麻子贪那么多钱,多少揩点够娶媳妇了,他急忙道,“大人放心,我这就去。” 麻子拦住他,“坐车去,直接用这个车装走就行。我呢还有事,前面拐弯儿,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花海棠派来跟梢黄麻子的人并没有看到黄麻子使了一计“金蝉脱壳。”见车始终没开出来,误以为黄麻子躲在府中,就给花海棠传了信。 和赵慈汇合后,玄朗把刚才的事告诉他,道,“看来黄麻子早已备好了退路,现在,恐怕已经到了火车站。花海棠已经死了,接下来的事儿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就此别过。” 赵慈道,“有始有终,我陪你去。” 玄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依黄麻子的贪生怕死,他必然会雇佣很多人保护他,你确定要跟我去?” 赵慈道,“确定。” 玄朗也没再说什么,心道,管他借□□时,用华玄月刺激他都没有半点作用,眼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他倒主动开口了。 管他什么动机呢,多一个人总归多一个帮手。 这时,郡守府前突然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赵慈和玄朗都不认识,但这队人马穿的衣服赵慈认得,是淮帮。只是淮帮以女人为主,这一队的男人又是从何而来? 门房一见领头的,连通报都没有,直接就让他进去了。看来,这个人和这府里的人关系匪浅。 略想了想,赵慈就和玄朗去了火车站。他们找遍了站里站外,都没有看到黄麻子。 黄麻子很狡猾,也的确贪生怕死。他重金雇了死士团团护住自己的自己,看到华玄朗后,脸色大变,招呼司机赶紧往人多的地方开。 玄朗眼尖,看到了麻子脸,摸住腰间的短刀就要过去。 赵慈死命的扣住他的肩,“你疯了。” 玄朗咬牙道,“松开!” 僵持间,黄麻子已经被死士护送进站,他扭头得意的冲玄朗扭了扭肥胖的腰身。玄朗忍无可忍,猛踢赵慈,试图挣出他的禁锢。 赵慈手肘抵住他的脖颈,屈膝压制他的腰腹。扑通一声,玄朗被身上的男人狠狠的摁在地上。 玄朗嗷叫,“你他妈是黄麻子的同伙吗?” 赵慈压低声音怒喝,“杀人这种事,你最好给我低调点。” 检票口再次传来乘客提醒时间。 玄朗没好气的推开赵慈。 赵慈走到检票员面前,不知说了什么,这人进了客舱,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对赵慈耳语了几句。 玄朗的脸臭的如茅坑的石头,赵慈从他身上摸出一叠钱给了检票员。 黄麻子是一直盯着这两人的,赵慈拽着玄朗走出站口时,他笑了,非常得意。他叫来乘务,“你们这最好最贵的清酒,给爷送到房间来。” 火车鸣起厚重的笛声,白烟滚滚,哐当哐当的驶出车站。麻子彻底放心,哼着小曲喝着小酒,看着窗外缓缓后逝的蝴蝶郡,摸着兜里滚烫的钱。 人生之惬意,不过如此。 约莫三刻,行驶的火车内突然响起尖利惊悚的女人声…… 乘务急忙赶过去。 洗手间外,一妇人瘫倒在地,双眼圆睁,面色惨白。隆起的小腹剧烈起伏,腿间渗出股股血迹。 乘务朝里一看,被洗手间内惨象惊惧到窒息…… 黄麻子倒在洗手间内,脖子被横切,肥胖的脑袋外翻坠斜,似要扯破脖颈的那层薄皮。脖颈以下像干涸的人体瀑布,污血黏腻仍旧汨汨喷涌…… 跌倒的孕妇惊恐的张着嘴巴,眼睁睁的看着麻子的黑血恶魂般直逼她身。 她想爬起来,她想护着体内的胎儿,她想护住自己的胎血……但,恶魂逼近,硬生生的与她的胎血合二为 分卷阅读27 一。 她深吸大喘,眼泪夺眶,终于哭嚎,“啊,啊,我的孩子——” 列车长终于赶到,拨开众人,看清黄麻子的脸,先让人带走孕妇,再找人处理尸体。 赵慈给检票员塞了钱,问出黄麻子的房间号,还弄了两张短途票。 玄朗本想直接暗杀,但赵慈为保险起见,决定等黄麻子落单时,灭掉他。 不知黄麻子警惕太高还是肾脏储水功能太好,他一直没出来。玄朗耐心快要耗尽时,那家伙终于冒头了,撑着大肚皮摇摇晃晃的去了洗手间。 玄朗压低声音告诫赵慈,“你不要插手。” 赵慈没有坚持,等在洗手间外。他知道玄朗身上有短刀、钢牙手带、铁钉和刚才顺来的打火石。 一刻钟后,两人匆忙离开,走到车厢相连的位置,跳了火车。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 玄朗放眼望去,道,“得亏火车跑得不快,天亮之前,能回去。” 走了三个多小时,两人扯掉黏湿的上衣。 玄朗随手扔掉,赵慈勾在腕上。玄朗看着男人精壮布满伤疤的身体,玩世不恭的语调里多了份敬意,“很有故事嘛!” 赵慈看了眼他胸口那块烫伤,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疲累的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清晨的蝴蝶郡,薄雾笼罩,凭空多了一份肃杀。玄朗很少看过这样的蝴蝶郡。其实,他一直看到的都是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岁月静好的模样。 从今以后,这份静好应该要成为过去式了吧。 玄朗轻轻笑了,“很快,我华大少的名号就要再次打响蝴蝶郡了。” 他是自言自语的,没指望赵慈会听会问,但赵慈问了,“怎么说?” 玄朗看向他,笑到,“黄麻子虽然长得不像个人,但好歹也是一郡之守,我杀了他,自然有人会找我的麻烦。我是无所谓,我爹该愁了,又要大把银子往外倒咯。” 赵慈摇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玄朗没明白,“什么?” 前面就是琅琊和蝴蝶郡的分界,赵慈没有给他解释,“华少爷,就此别过。” 玄朗叫住他,很认真的问,“赵慈,你真的不考虑华玄月?” 赵慈微微一笑,道,“我真的有未婚妻。” 玄朗笑了一下,“我上山的时候,阿虎问了我很多话,都是关于华玄月的,他想让你给他娶个大嫂啊。所以,未婚妻?” 赵慈道,“真有。” 玄朗一挑眉,“得,再也不提了。” 和玄朗分开后,赵慈并没有立即上山,他去了南城,见了一个乞丐。乞丐曾经是个教书先生,叫陈展,他教过一个学生,叫南灵希。 陈展的眼睛虚无的望着前方,“宗政,李文豪来蝴蝶郡了。” 被人叫了这个名字,赵慈微眯了眼眸。 赵慈,真名南宗政,父亲为罗曼国一方富甲,母亲为昭国第一贵族上官氏的独女。八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外祖父上官呱太把他带到了昭国。 上官呱太并不喜欢南家的任何一个人,但流着一半上官家血脉的南宗政除外,他教南宗政学文习武,给他取了上官宗政的学名,并以亲孙的地位记录在族谱。 但南宗政很想念父亲和妹妹南灵希,尽管上官呱太试图抹去他所有有关罗曼国的记忆,但他就是忘不了。 十六岁时,他瞒着上官呱太偷偷买了去罗曼国的船票,见到了已经满头银发的父亲和妹妹。上官呱太知道后暴跳如雷。但当南宗政回来时,见他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模样,上官呱太并没有对他发火。 之后,每年南宗政都要回罗曼国一两次。直到四年前,南氏一门被灭。 南宅血雨腥风时,他正倚靠竹木门廊,眼含情意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姑娘纤指抚琴,偶尔抬眸望他,温婉动人。 她是梨绘,是南宗政喜欢的女人。 得到消息后,南宗政悲痛欲绝,绞痛心扉的仇恨让他走火入魔。上官呱太拼了命才拦下他,并许诺一定会帮他找出凶手,报仇雪恨。 很快,上官呱太就找到了这个人,并把家传幽冥刀交给南宗政。南宗政没有一丝犹豫,一刀砍飞了仇人的头颅。 数月之后,上官呱太为他在军省得了一份委任状,至此上官宗政成了延续上官家在昭国政坛的人。 他收到了一封密信,写信的人正是陈展。陈展约他前往成安,有要事相告。直觉上有大事的南宗政告知外祖自己想出门散心。上官呱太什么都没问,只让他照顾好自己。 陈展没有按照约定在成安接头,而是在南宗政下榻第二家客栈时,潜入了他的房间。在南宗政拿枪抵着他的额头时,把南氏一族被灭门的真相告诉他。 没有一丝缓冲,没有一丝铺垫,血淋淋的事实像恶海深浪一般砸向南宗政,他怒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挑拨我和外祖的关系?” 陈展告诉他,灭南氏一 分卷阅读28 门的正是他的外祖上官呱太。 陈展冷冷一笑,很绝望很愤怒,他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南灵希,道,“灵希最喜欢你,每次你来她都很高兴,本来,那天她已经去了我的学堂,她是可以躲过那场灾难的,就是因为要回去拿你给她的樱花茶,她才会被李文豪虐杀,她……” 他哽咽不能再语。 南宗政踉跄倒地。如果他还能自欺欺人的话,在陈展拿出一枚独属于上官家的徽章后,他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 南氏上下两百余口人的鲜血。 陈展面无表情看着地板上的人,道,“现在,你可以回去杀了上官呱太,为南氏,为灵希报仇吗?” ☆、第 11 章 死一般的沉寂。 南宗政痛苦的看着陈展,“外祖灭南氏一门,罪无可恕。可我不能对他下手,他养育了我,一如南氏,他教给了我很多,一如南氏。陈先生,你的请求,恕我难以做到。” 陈展,“你……” 南宗政,“这件事,归根结底因我而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陈展对南宗政的反应非常失望,愤而离开后,隐匿在上官家府邸附近,伺机刺杀上官呱太。 南宗政很快就回来了,在六月初的一个晚上,那天天很热,梨绘给他准备了冰心雪梨,南宗政一个都没碰。 南宗政的行踪上官呱太一清二楚。此时,他对门外那条毒蛇的位置也心知肚明。碍于南宗政,他没有动手。 陈展自以为隐匿的极好,并“最终”等到了上官呱太轻车出行。 没有任何悬念,正当上官呱太下令狙杀陈展时,一个阴冷的消息突然终止了这一切。 南宗政跳海自杀了。 “宗政?” 陈展叫了他一声。 赵慈才从记忆里抽身,他嗯了一声,看着陈展,问,“你刚才说,李文豪来蝴蝶郡了?” 陈展道,“是。不过,你还是不要插手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赵慈道,“我没事。” 李文豪背后势力深不可测,异常狡猾,陈展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他的踪迹。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当初我找你的时候,是被仇恨支配了一切,我突然失去了灵希。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前一刻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会笑会生气还会撒娇逗人的,下一刻……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我真的很痛苦,恨不得拉全世界陪葬。” 顿了顿,他带着浓重的悔意,“我不该找你的。” 如果陈展没有去找南宗政,那南宗政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他跟上官呱太还会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他会继承上官家的荣誉,会娶了梨绘,幸福安稳一生。 赵慈默然,思绪被这番话拉入悠远冥境,片刻后,他缓声道,“因果循环,皆有定数。陈先生不必如此。” 他往陈展面前缺口的破碗上放了一个铜板,起身去了琅琊方向。 看着他的背影,陈展内心的疑问又起一瞬:李文豪背后很可能就是上官呱太,当初因为不想跟上官呱太为敌而跳海的人,如今怎么会主动要求参与进来?当初明明已经被大海吞噬的人,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蝴蝶郡? 青云盟一片愁云,看见赵慈后,蹲在议事厅前的一撮人急忙迎上去,阿虎道,“大哥,你可回来了。淮帮老大死了。” 赵慈问,“谁做的?” 阿虎摇摇头,“已经派小子去探消息了。大哥,不管是谁做的,咱们离淮帮最近,下一个肯定是咱们,咱不能坐以待毙啊。” 赵慈想起昨晚在郡守府前看到的一幕,如此联系起来,这次灭掉淮帮必然是得了官府的支持。 罗曼国已经动乱,各方势力都在抢夺地盘,琅琊山连接蝴蝶郡和莫阳关,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果是官府动手,那接下来就不仅仅是青云盟。 赵慈走进议事厅,摊开地图,目前,除了虎头寨、猛狼帮、淮帮外,还有三个帮派。自三年前那场包围战后,赵慈和他们再无冲突。原本,他们也是被花海棠绑去浩大声势的。 阿虎问,“找他们联合吗?” 赵慈道,“一会儿我写三封书信,你分别给各个帮主送去。不过,为保万全,还得要充实我们自己的力量。之前,你们购买武器的道儿还能用吗?” 阿虎道,“能,只要那家伙还活着。贪财是贪了点,但够讲信用。” 赵慈把那块半菊玉佩拿出来,沉思片刻后,交给了阿虎,“拿去换钱,两天内,我要看到武器。” 阿虎高兴应了一声,飞跑出去,不会儿又跑回来了,可不好意思问了一声,“大哥,这、这值多少钱?” 赵慈道,“五箱兵火钱。” 阿虎陡然睁大了眼睛,兴奋道,“大哥放心,就我这张嘴,我能忽悠八箱回来。” 另一边,玄朗回到家后,睡了个昏天暗地。 睡醒了,现实 分卷阅读29 铺天盖地而来。平时挂满风流的俊朗面孔如今凝肃沉沉,须臾,他勾唇轻哼了一声,起床,洗澡换衣,再出去,还是蝴蝶郡第一风流大少。 他买了张报纸。花海棠死亡的消息已经刊登了出来,但后续什么的就没有了。至于黄麻子,一个字都没有。 不应该啊,那辆火车并没有开出多久,看见那么个死相惊悚的,不应该立即报官处理的吗? 蓦然之间,他想起了赵慈说的那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难道那不是说给他听的? 玄朗琢磨着,如果不是给自己说的,那就是说给火车上管事的,管事的就是列车长,可列车长怎么会听他的? 想的脑仁疼。 列车长没让货车停,那就是接着跑了,等他回来再问……玄朗等不及,索性直接去找赵慈。 刚走两步,迎面碰上从胡家回来的华氏父女,华田生的眼力头儿一顶一的准,就那么一看,就把玄朗定住了。 玄朗微眯着眼眸看着玄月,审视探查,她除了情绪不佳外,没有任何异常,那天削苹果还有之前诡异的眼神,好像玄朗自己做的一场梦。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华田生痛心疾首,“华玄朗啊华玄朗你是要气死你老子是吗?正经营生没有,教你做生意看账本你又给我跑去露华浓,露华浓有那么好吗啊?” 玄月悠悠,“爹,别给他零花钱了,那里面的女人就认钱,他没钱了,那女人就不搭理他了。” 华玄朗道,“华玄月,你也太小看人了,实话告诉你,就算本大少没钱,那帮女人见了我还是该怎么就怎么着……啊!” 华田生又抽了他一脑门,“那是你姐,没大没小。不过,你姐说的太对了,从今以后,你零花钱没有了。” 玄朗急,“爹,您可想清楚了,我不问您要钱,您的成就感在哪里?赚的钱怎么散?赚钱给我姐充实下半辈子聚宝盆的动力又在哪里?对不对?” 眼瞅着华老爹嘴角止不住的抽动,华少爷赶紧转话题,指着情绪低落的华玄月,“我姐怎么了?该不会生病了吧?” 华田生又抽了他一脑门,“少乌鸦嘴。” 玄朗嘶了一声,老爹的手可是拨了五十多年铁算盘的钢手,这么一连几抽,挺疼的。 玄月慢慢往前走。 华田生寻思着,“玄朗啊,你有没有发现,你姐从青云盟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像刚才,要照以前,她不得下手揍你?” 玄朗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爹,“爹,我姐不揍我,您很失望不是?她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吧?您搁哪儿捡的,麻烦您再把我放回去成吗?说不定我自己个儿的爹妈就找来了呢?我……” 华田生下意识的就要抽他,一听这话又收回里了,声音里的怒气却不减,道,“你会不会听重点?啊!重点是,你姐跟以前不一样了!爹就问你,你知不知道,为啥?” 华玄朗没把华玄月的“异常”告诉他爹,此时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脱口而出,“男人呗,您没听她说想去青云盟找赵慈啊。我有事,先……” 华田生两只铁钳扣住他的肩膀调了个方向,边往家推便兀自说,“从小到大没见你姐对哪家小子上过心。那个赵慈有这么好?” 华玄朗被推得生无可恋,敷衍道,“人模狗样的。” 华田生想到了什么,满脸都是欲言又止,瞅了眼前面垂头走路的玄月,低声对儿子说,“你说,咱咋跟老胡家提取消婚约的事儿呢?” 玄朗脚下一个急刹,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爹,“胡老三人都死了,您还真想着让华玄月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华田生急忙捂他嘴,生怕女儿听到,气急道,“祖宗,你小点声。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吧。” 华家和胡家是世交,两家儿女的婚事又是自小就定下的,眼看胡老爹在病床上蔫蔫的,随时都能吐了最后一口气去见他家老三,华田生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玄朗道,“爹,胡伯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取消婚约他不会说什么的,至于别人……您都打算去枫国养老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不靠谱的儿子终于靠谱了一回,华田生很欣慰的点点头,“既然你也知道这个事儿了,那爹问你,你想不想去枫国?” 玄朗道,“我无所谓,您还是操心华玄月吧。” 晚饭,华玄月没吃。 华玄朗接过老爹手上装满各种点心小吃的托盘,上楼踢开了她的门。 客厅没人,玄朗走了几步,看到阳台上吊椅里的女人。那个背影……一时间竟然玄朗无法确认到底是谁。 他试探叫道,“华玄月?” 女人头也没抬,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干嘛?” 玄朗松了口气,没错,是那个女人。他走过去,靠着扶栏,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道,“还想赵慈呢?” “要你管。” 玄朗一脚踩在吊椅上,晃悠悠的吊椅停顿了,玄月一巴掌拍 分卷阅读30 掉臭脚丫,瞪他,“华玄朗,有事说事,没事别来烦我。” 玄朗收回脚,道,“前阵子见到赵慈了……” 玄月一下子站起来,惊喜瞬间充斥了她每一处神经,“他……” 玄朗直接道,“他说他有未婚妻。” “……未婚妻”华玄月一屁股跌回去了,愣愣的看着玄朗,“……真的?” 赵慈说那句话的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没有半分作假。玄朗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为了让华玄月也清楚的接受这个事实,他一点儿都没委婉,“如果是假的,你不更难受?” 是啊,他都用这个理由拒绝自己了。 华玄月一下子就爬起来了,抬手拧玄朗的耳朵。 这突如其来的疯化,玄朗梗着脖子叫,“华玄月,你有完没完?” 华田生推门进来。 玄朗急忙道,“爹,她拧我。” 华田生一路小跑,边跑边指着玄朗,“你不会往下蹲一点儿,你姐胳膊疼。倒霉孩子,没事儿长那么高干嘛?” 玄朗,“……” 华玄月是真的生气了。 想她华玄月,一出娘胎就惊艳了接生婆,颜值稳中求进,一路飙升,至今打遍中外无敌手。可偏偏赵慈没长眼睛。不仅没看到自己的美,还编出“有未婚妻”这种瞎话。 在青云盟的时候,阿虎可是明里暗里跟她透露过好多次,他们老大至今没有大嫂的小小遗憾。 思来想去,华玄月笃定的认为,赵慈一定有棘手的事,棘手到他没办法顾及自己。戏文里不都这么长的嘛,“待我功成名达,许你花田月下”。 “啧!我看上的男人果然有远大志向,哪跟华玄朗似的,一天天的没个正经营生。诶,没法比没法比。” 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华玄朗脑子不够用了。眼瞅着华玄月欢欢喜喜的出去,华田生也跟着出去,他揉着被华氏父女□□的通红的耳朵,再次琢磨,“我他妈……是捡来的吧。” 生平第一次,华少爷有了想跟人倾诉的冲动。 夜深人静,换了夜行衣,去了青云盟。 花海棠死后,虎头寨难成气候。整个琅琊上的警戒比之前松懈很多,也混乱很多,到处都是争抢地盘的,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毕竟还有个郡守府虎视眈眈的等着坐收渔利,谁也不敢真打。 赵慈看到玄朗不大不小的惊讶了一下。 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玄朗毫不客气的撞着他走了进去,“找你,是想问件事。” 赵慈道,“华少爷请讲。” 玄朗道,“别少爷不少爷的,咱也算生死之交了,亲切点,叫我玄朗。” 赵慈轻轻一笑,道,“玄朗。” 玄朗打了个响指,道,“言归正传,第一个问题:你当真不考虑华玄月?” 赵慈脸上的笑意消失,“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很多次了,不止是你,还有华小姐。玄朗,没有意义的,再问也是同样的答复。” 玄朗微侧脸颊,道,“华玄月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一定回头,也不是我自己夸,你要了解华玄月后,你就会发现她的好,我说的是真的。所以,你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早?” 赵慈,“任何时候,我都是一样的答复。” 玄朗问,“真的有未婚妻?” 赵慈道,“是。” 一瞬间他眼底浮出一抹悲伤。 玄朗敏锐的捕捉到了,已然没有再问的意义,他呼了口气,道,“得,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提。下面第二件,你怎么知道列车长不会追究黄麻子的死?” 赵慈道,“因为钱。” 给钱好办事,有钱能使鬼推磨,玄朗深谙此道。更何况黄麻子恶名远扬,对列车长而言,的确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慈问,“还有要问的吗?” 当然有。 华玄朗纵贯蝴蝶郡,地痞无赖,泼皮垃圾实在是见得不能再多。赵慈?你真的是土匪吗?真的叫赵慈吗? 玄朗看着他,忽然别有意味的叫了一声“赵慈”。 ☆、第 12 章 赵慈神情未荡起丝毫涟漪,只是静静等着他的问。 玄朗忽然觉得顶没意思,这家伙不仅面部表情管理得当,心理素质也相当强悍,这种人,只要他不想说,哪怕你用地狱烈火烤他,都撬不出一个字。 玄朗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倒,“没了。困了。” 赵慈本是要出门的。 玄朗看出来了,他故意的。 打量着这间原木柱子搭建的原始“卧房”,开始胡说八道,“我华玄朗从小就有一个侠客梦,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风餐露宿,拔刀相助。路见不平一声……” 赵慈不客气道,“如果没事,就请回吧。” 玄朗忽的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赵慈道 分卷阅读31 ,“跟你无关。” 玄朗不乐意,“上次你跟我去火车站杀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吧。怎么,风水轮流转,当初我怕连累你死,现在你怕连累我死?” 赵慈不置可否。 玄朗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跟小痞子似的邪看了他一眼,脚步未停,走到门口,脚一抬,挡住了门框,道,“如果你不让我去,那咱俩肯定会打起来,要真打起来,你肯定没胜算。” 玄朗挑衅的看着他,“你想夜探淮帮吧?啧啧,你们要跟淮帮打,也没胜算。为什么呢?因为你是一拨人,人家是官匪官两拨人。这年头,混个风月场还讲背后靠山呢。你呀,得有靠山。” 赵慈淡然看着他,显然不领情。 玄朗就不信自己说不动他,又道,“过几天,我爹要参加商展会,那可是拉关系走门路的好地方,有头有脸的都会来,我劝你来哦。” 赵慈轻轻叹了一下,道,“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玄朗道,“因为,我认你是朋友。” 赵慈微微一怔,“朋友”这两个字让他感觉到陌生。 不等他再说什么,玄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脚就走。赵慈也的确没再说什么。 夜色掩盖了两人的身形,很快就到了淮帮地界。 身为关系算不上差的邻居,赵慈很熟悉淮帮布局。但为安全起见,他们还是远远的停在了淮帮的布防圈外。 “轰平淮帮的人叫什么来着?哪冒出来的地痞?怎么还跟郡守勾搭上了?”玄朗悄声问他。 赵慈也无解,两人栖身上前。淮帮的布防没有改变,还是按照原来的局势。赵慈看见前方的哨岗,未说话,直接伸手摁住了玄朗的肩,把半蹲的华少爷直接摁地上了。 意思很明显,“我去,你留下。” 玄朗也没跟他争,当赵慈走了两步时,原本只有两个哨兵的岗哨突然冒出第三个人头。 那家伙应该是刚蹲完大号,正优哉游哉提裤子。 忽然间,就和赵慈对上了眼。 这家伙张嘴就叫,赵慈的刀已经出手,正中提裤子家伙的喉咙。 “你等我暗号。” 赵慈要走时,玄朗拽住他,下巴冲那个方向猛抬,“第三个。” 第三人刚蹲完大号,站起来提裤子,正对上蒙面的赵慈和未蒙面的玄朗。 玄朗半蹲起来,有些新奇的看着这一幕。 赵慈扭头,眉一沉,低声道,“你的脸。” 玄朗赶紧摸出黑巾蒙上,趟着杂草到赵慈身边,道,“正好两个,一人一个。” 说罢不等赵慈拒绝,他已经踅摸过去。只见他短刀出鞘,勾住那人的脖子,一刀划过,喽啰来不及出声就呜呼倒地。 赵慈已潜入岗哨,在喽啰发出讯号前,猛地捂住他的嘴巴,喽啰死命的挣扎。 玄朗走进来,他担心声音会惊动其他岗哨,抽出短刀,就要杀掉他。 赵慈用眼神制止玄朗,他把喽啰摁在地上,口鼻齐闷,待那喽啰体力耗尽,才稍微松手,“说,你们领头的是谁?” 喽啰大口喘息,他刚想喊叫,闪着寒光的短刀就压在他鼻尖上,玄朗揪住他的领子,“老实说,快点说,爷给你留一条命。” 喽啰盯紧了他们露在外面的眼睛,尤其是玄朗,半晌才道,“应强。” 赵慈察觉了,他看了眼玄朗,玄朗黑巾蒙面,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他的眼睛细长英美,即便是有黑巾,再见时,绝对能认出来。 他掰过喽啰的头,紧逼,“什么来路?” 喽啰沉思一定,缓缓道来,“应强原来是一个小寨的哨兵,寨子被花海棠灭掉后,他就不见了。至于,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也不知道。” 玄朗还想用强,喽啰赶紧道,“真不知道。” 这个哨兵不像普通的哨兵,他的眼里没有半分惊惧和求饶。玄朗本来想揍他一顿,让他再多说一点,但赵慈压在哨兵脖子里的刀峰一转,直挺挺刺进了他的胸口。 玄朗暗暗吃惊,道,“看不出来,你狠起来也挺狠的。” 赵慈没有理会,又探查一番。 淮帮特制的发讯机响起另一哨岗问询的声音,赵慈一手覆在喽啰脸上,合上他不明所以死亡的眼睛,而后快速离开。 玄朗也紧跟上去,“就这么走了?” 赵慈仍然没有说话,他攥紧玄朗的手腕,带着他快速离开此处。 玄朗嘟哝,“什么情况?” 两人返回青云盟,赵慈仍然一句话都没说,阿虎已经等在这里,见到老大,急忙上前,道,“大哥,急事儿。” 两人进屋,玄朗跟上。 赵慈突然停下,转身对他道,“华少爷,青云盟并不适合你的侠客梦,你也不适合做一个侠客。请回吧。” 又“华少爷”。玄朗不耐道,“你怎么就知道不适合我?还‘请回吧’,你这是要赶我走?有你这么对朋友的吗?莫名其妙。” 分卷阅读32 赵慈道,“我们不是朋友,永远都不会是。” 玄朗心里窝火,一脚踢了门,门被踢的来回晃荡。阿虎站在一边,他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眼看自家老大又要作,忙道,“华少爷,您先消消气,议事厅的大桌子能睡人,要不您先过去歇会儿,我跟老大说点事儿?挺急的,真挺急的。” 玄朗看着赵慈,道,“走也行,我得听完了再走。”见赵慈仍然不让步,他又道,“想想你那晚跟我说的话,怎么,自己想做的就做,我想做了就不行?” 这话怎么听着……阿虎看着他走进房间,在床上坐了。 赵慈叹了口气,对阿虎道,“说吧,什么事儿?” 华少爷系扣子的手搭到华玄月肩上,沉脸把人推出去了。玄月气的踢了脚门,转身看到楼下大厅里的华田生。 华田生仰头看着她,面容上尽是忧虑,玄月微微怔愣,走下楼梯,到华田生面前,问,“爹,您怎么还没睡呢?” 华田生笑了笑,道,“老了,不大能睡好了。” 玄月略想了想,就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手指绕着拨盘转了一圈。 华田生问,“闺女,这么晚了,给谁打电话呢?” 玄月又拨下几圈,道,“王医生,让他来给爹瞧瞧,睡不好很难受的。” 华田生心头一暖,轻轻摁住了女儿的手,欣慰道,“爹没事。” 玄月,“都这么晚了还不睡,哪呢没事。” 华田生轻轻从她手里拿下听筒,放到话机上,把她拉到一边,语重心长,“闺女,你从枫国回来时,跟爹说的那些想做的事还记得吗?” 玄月不懂老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疑惑间道,“记得,我说我最想开间店铺,开店的钱让华玄朗出。” 华田生笑了,道,“开店的钱,爹出,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开始,先找间店面,把铺子支起来。” 玄月的表情有些凝固,道,“……爹,您认真的啊?可是,您不是要去枫国的吗?铺子开了还能走得了?” 华田生道,“一间铺子而已,花不了多少钱。你开心,爹就开心。”顿了顿,又道,“玄月,有些事情爹没法帮你,但是,爹会尽最大努力让你开心,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爹想让你笑,想让你幸幸福福的过完这一生。” 忽然之间,华玄月瞳孔散了一秒。再次,眼泪扑簌滚落。 华田生吓了一跳,道,“怎么哭了?” 她哭的很压抑,皱紧的眉头,紧闭的嘴唇,没有让痛苦的眼泪下发出一丝声响。 华田生真的吓坏了,“玄月,闺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吗?告诉爹,你别吓唬爹?”他冲楼上大喊,“玄朗?玄朗?” 玄朗刚躺下,听得老爹惊慌急促的叫声急忙跑出去,“爹,怎么了?” 华田生道,“给王医生打电话,不,你直接开车把人接过来,快去。” 玄月摇摇头,拼命的摇头,喉头终于发出一声嘶哑,像沉浸在水底,不见阳光,不见温暖,不见气息的人突然冒出水面一样,她抓着华田生的手,“求求你,求求你……” 玄朗已经跑到了大厅门口,这一句话让他猛然顿住脚,回头一看,华田生不知所措心疼的把玄月紧紧抱在怀里。 华玄月的模样,就像溺水多时,求生无望之际,抓住的救命稻草。不想放手,贪婪的不想放手。 这根本不是华玄月。 玄朗的心重重跌沉。他看着老爹,华田生一丝异样都没有察觉,安慰着独女,都忘了催促他快去找医生。 一刻钟后,王医生来了,他仔仔细细给玄月检查了,告诉华田生,“小姐的身体很健康,华先生不用担心。” 华天生不放心,问,“可是她刚才突然哭的很厉害。” 王医生笑道,“有的时候,人的情绪会很脆弱,特别是压力大的时候。这样吧,我给小姐开一些安神的药,调理一下。” 玄月回国后遭遇的一系列,华田生知道,王医生肯定也知道,他这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华田生点点头,面上的神情却并非全信了他的话。 玄朗送王医生离开。 华田生走到玄月床边,握着女儿的手,替她擦去睫毛上的眼泪,慈爱道,“闺女,爹守着你,别怕啊,咱们什么都不用怕。” 并非如玄朗看到的那般,华田生是察觉到一丝异常的。 玄月的性子又软又硬,软的时候像小心肝,是华天生甜甜的小宝贝。硬的时候就比较激烈了,通常都是抓着玄朗一通揍。 像刚才那般颤抖的求……玄月怎么会用这个字眼?“求求你”,她怎么会用这个词汇?她抱着自己的时候,浑身颤抖,像在怕着什么。 玄月看着华天生,泪珠又滑了出来。 华天生心碎了。 玄朗站在老爹身侧,蹙眉望着床上的人,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打算告诉老爹。床上的人并没有看他,沉沉的翻了翻眼睛,睡过去了。 已经是凌晨 分卷阅读33 三点多了。 玄朗睡不着,他给本特利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好几遍后,对方才接起,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哪位?” 玄朗道,“是我。” “玄朗,有事?” “……华玄月又变了。” 本特利突然清醒,抓抓乱糟糟的头发,问,“现在呢?” 玄朗道,“睡着了,还不清楚。得到明天了。” 对方一阵沉默,很久之后,本特利道,“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玄朗道,“我们家的医生给她反复检查了,身体上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查不出病症,怎么治?” 本特利道,“要不,带去枫国吧,到天鹅古堡试一下。那天打雷了,等到再打雷的时候,说不定可以恢复正常。” 玄朗摇摇头,“华玄月不会去的,经历过刚才那一幕,我爹只会对她更加言听计从,她不去,我爹也绝对不会去。” 本特利捏紧拳头,道,“玄朗,华先生还不知道吗?” 玄朗道,“不知道,我没打算告诉他,事情没解决前,我都没打算让他知道,如果事情能顺利解决,我老爹就更没必要知道。” 本特利,“可是……” 玄朗道,“绝对不能让我爹知道。” 本特利道,“……好吧。” 顿了顿,玄朗道,“上一次,我和那个人有过对话,她的神志很清晰,所以,我想试着问一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占据华玄月的身体。问清了,说不定就好办了。” 本特利不放心,道,“她,我说那个人,会不会做一些……对玄月,对你们不好的事?” 玄朗道,“暂时没有。那个人的样子,就像迷途的小狼,有戒备有敌视,但并没有做过别的什么。” 次日,华天生很早就准备的早饭,玄月醒后,他直接把小饭桌断到她床上,“闺女,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玄朗走进房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第 13 章 床上的女人看向玄朗的眼神带着怯和戒备。昨天的哭泣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有点肿。 华田生听得动静,扭头对玄朗道,“去给你姐拿点冰块。” 玄朗看了那女人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 华田生慈爱道,“闺女,趁热吃啊。” 小桌上摆着一碗白粥几叠小菜和一杯牛奶,用具精美,让人一看就觉得被优待的人是多么的幸福。 华玄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华田生的脸霎时变了。 玄朗拿着冰块进来,递给老爹。华田生没有接,诧异的神情依旧挂着,玄朗看得奇怪,探头到他眼前,“爹?” 华田生愣愣嗯了一声,接过包好的冰块,看着吃粥的玄月,道,“闺女,我已经让管家去看店面了,你吃完粥,等下午的时候咱们就去挑选挑选,好吗?” 华玄月只是点点头,继续安静的吃粥。 华田生眉心挤满了浓重的忧虑,皱纹沟沟壑壑,他站起来,因连日来提心吊胆一时间头晕目眩,若非玄朗眼疾手快,他这一下非得砸地上不可。 玄朗道,“爹,你该休息了。我扶你回房。” 华田生心中有万千疑惑。 刚才玄月的表现怪异,自己养大的闺女是什么样,他一清二楚,从没有说过“谢谢”的人,竟然因为一盘早餐跟他说了这两个字。 回到房间,华田生吃了药,叮嘱玄朗,“今天,一定要带你姐去看看店面,爹答应她的,不能食言。” 玄朗应了一声。等华田生休息后,他重新上楼。 犹豫了一番,他还是敲了门,在门外对里面的人道,“爹让我带你去看店铺,你收拾好了叫我。我就在楼下。” 他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但他确信里面的人是听到了的,他也没再说什么,面色凝重。 房间内,华玄月依旧坐在床上,手指转动价值不菲的碗碟,继而仰头,环顾四周,仔仔细细打量房间里每一处的摆设。 墙是白色的,灯是水晶的,屋内色调是粉色的。衣橱摆满了鞋子、衣服、帽子和各色毛绒玩具,另一面墙上的格子里放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她下床,走到衣橱旁边的落地镜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人,这张陌生的脸蛋儿,娇俏可爱,就是她自己看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呵护一番。 她喃喃开口,对着镜子里的人道,“招娣啊,以后,你就是华玄月了。” 林招弟下楼时,玄朗正头靠沙发,眼望屋顶,女人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他跟前,饶是华少爷走惯了夜路,还是被这番突然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林招弟淡漠道,“我好了。” 玄朗足足愣了三秒,才道,“……车在外面。” 黑色老爷车停在华府门外,林招弟看到这个四个轮子的大黑铁盒子时,怔愣了。这 分卷阅读34 是什么? 同行的除了司机还有管家,管家已经拉开后座车门,道,“小姐,少爷,上车吧。” 玄朗绕到另一边钻进去,林招弟迟疑片刻,在管家那一侧坐进车里。 管家上车,司机拧了车钥匙,引擎发动的声音让林招弟捏紧了手,玄朗撇了眼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管家扭头笑道,“小姐,您刚从枫国回来时,老爷就已经为您看了几处店面了,咱们现在要去的是昆吾路上的几家。那边有家卖糟糕的,小时候您经常去呢。” 林招弟只点了点头,未置一词。 对她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少说总不会错。管家却不这么想,他是见华玄月“心情不快”才故意提起小时候的趣事的,要照以前,听到这消息,华玄月的大嗓门还不激动的把车盖掀了。 见她安安静静看着车窗外,管家心里泛起不大不小的嘀咕。 玄朗靠着车座,眼睛微闭。 昨天跟本特利通电话时,他是心存侥幸的,总觉得速度不会这么快,一觉醒来,华玄月总该能回来。 她回来了,那就不用问,她没回来,这……该怎么问?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最初的异常到现在,肉眼可见的,华玄月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会去哪儿,会做什么,长此以往,还能重新回来吗? 汽车停在一处玻璃橱窗的店面外,管家给玄月拉开车门,姐弟俩下车,玄朗双手插兜,靠着车,看着管家和玄月说着什么。 林招弟仍旧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惊喜波澜,平日里的小咋呼也一概不见,不管管家说什么,她都是微微一笑,一连看了几处都是。 管家不知道该咋办,满意不满意总该有个话吧。趁林招弟看新奇物件的空闲,管家把玄朗拉到一边,悄声道,“少爷,小姐是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不会是身体还没大好吧?” 玄朗道,“没事。”顿了顿,又道,“看店铺这事儿先不着急,回头再说吧。” 他看着店铺里盯着话机的女人,想要问一问“你到底是谁”的冲动愈发膨胀。他走到林招弟面前,道,“前面有家茶馆,歇歇再看吧。” 林招弟没有拒绝。 两人走进茶庄,玄朗要了一个临街的雅间儿,伙计送来一壶茉莉花茶后,就退了出去。 玄朗提起茶壶倒了一杯送到林招弟面前,道,“你最喜欢的茉莉花。” 林招弟看着面前淡色的茶汤,没有任何反应。 玄朗给自己倒茶的手一顿,看了眼她不辨情绪的脸,又收回视线,顿了顿,才道,“……你有没有想过再回枫国一趟?” 林招弟看着他,眼底有一丝疑惑,她没有说话,也没问,神情却很明显,任谁一看就能明白,她不知道玄朗口中所说的枫国。 玄朗道,“另一个国家,挺美的,爹想去,我也行,所以就看你了,你要决定去,咱们都去,很快就动身。” 林招弟问,“为什么要去?” 玄朗道,“罗曼国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蝴蝶郡现在还没什么太大影响,不过也用不了几个月,这儿也会乱起来。早走早安心。” 林招弟道,“我没什么意见,爹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玄朗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没有品出茉莉花茶半分味道。内心一阵烦躁。他单手托腮,蹙眉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另一手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七月的天气,很热,林招弟却周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这股要命的阴冷让玄朗不敢开口,生怕把事情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烦躁的捏着茶盅! 街上人来人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梭其中,玄朗探身叫了一声,“阿虎?” 阿虎停下脚步,转着脑袋找声音来源。 玄朗又叫了一声,“楼上。” 阿虎看到他,脑门上的汗都被突然高兴抬起的褶子分成了一道一道的。他跑进茶庄,没多会儿就到了包间,“华小姐也在呢。” 林招弟对他浅浅一笑,垂目,不看他也不说话。 阿虎觉得奇怪,把走过来的玄朗拉到一边,低声问,“华少爷,华小姐怎么了?” 玄朗道,“不舒服。” “不舒服也不会……” “你干什么来了?” 玄朗打断他的话,他那句“见了我没反应啊”就咽回肚子里去了。 阿虎道,“找虾皮子,看能不能弄点枪什么。我们老大,联络另外三家去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魏井把琅琊一锅端了。” 玄朗以余光扫了眼窗前端坐的女人,华玄月对赵慈、青云盟没有一点儿反应。玄朗自嘲的笑了一下,心道,她都不是华玄月了,还指望她能有什么反应。 阿虎不知内情,见玄月不像往日那般追问赵慈,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但他也不好明问,又有事在身,便道,“华少爷,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聊 分卷阅读35 。” 玄朗道,“先等等,问你个事,你们老大,就是赵慈,有没有什么喜好?比如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他喜欢听曲儿吗?” 阿虎挠着挠门,想了半天,才道,“吃的?整个青云盟吃的都一样,华小姐吃过,挺难吃的,老大也不怎么挑,也没见他对哪一样特别上过心,总之就是,能吃就行。穿的?也不怎么挑剔,再说我们老大长得帅,粗布麻衣穿起来也很有派头。其他的……” 他又想了半天,最后一脸哭丧的看着玄朗,道,“我还真不知道。” 玄朗疑道,“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够长了,真不知道?” 阿虎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们对老大知道的很少,他就带我们打仗,每次都能打赢,弟兄们当然尊敬他支持他,可是,他很少与我们亲近,没什么事的时候,要不把自己关屋里,要么就站山头,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看什么想什么。” 玄朗问,“那他是哪里人?” 阿虎摇摇头,“不知道。三年前到青云盟后,就再也没离开过。” 玄朗问,“他有什么朋友吗?” 阿虎摇摇头,又很快点头,“有一个,应该算不上朋友,就来过一两回,说没几句话就走。” 神秘。 阿虎走的时候,林招弟只对他浅浅一笑,权当礼貌。阿虎熟悉的那个大姐头不见了,他讪讪的回了个礼,带着满腹疑问走了。 回到家后,本特利正等在华府,见到姐弟二人进来后,急忙走了过去。林招弟看了他一眼,垂目上楼。 本特利抬脚就要跟过去,玄朗叫住了他,指了指他身后的沙发,道,“过去坐。” 本特利追着他问,“玄月还没回来,她会不会有事?” 玄朗在沙发上坐了,左右晃动了脖子,闭紧眼睛,过了会儿,长吐了口气,心底是压不住的焦躁,他看向本特利道,“急是没有用的,医生已经给她瞧过了,没毛病。至于这一次为什么占据时间这么长,谁也不知道,只能等她走后,再看情况。” 本特利双手捂了脸,倏而手又捏成了拳,道,“玄朗,你有没有印象,这个人每次来是什么情形?” 玄朗知道他想从中总结出个什么,好有目的的预防。 玄朗摇摇头,“没用的。我已经想过了,第一次枫国,那时她很高兴,对吧。第二次,青云盟,她突然头疼,听董头儿比划,是毫无征兆,情绪上是担心,第三次,那个诡异的眼神,还有后来,直到现在,她的情绪都因为赵慈飘忽不定,如果非要说,那只能是玄月心情不佳的时候,这个人伺机而动。” 本特利碧蓝的眼睛窜满了血丝。 玄朗道,“不过这个人来的时候,对赵慈没有一点反应。当然,对你也没反应。” 本特利,“……” 彼时,赵慈见完三大派的当家后,接到了陈展的密信,他去了陈展指定的地点。 郊外一处山林,陈展已经褪去了那身乞丐装扮,长袍加身,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看到赵慈后,道,“十天后,要举办商展会,蝴蝶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李文豪虽然是外来的,但他公开的身份是茶商,肯定会去。那天客商名士居多,安保力度也不会弱,但相比于在李文豪固若金汤的堡垒来说,只要能潜入商展会,那就有机会杀掉他。” 赵慈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展看着他,心里的犹疑和愧疚一起袭来,道,“宗政,刺杀李文豪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赵慈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刺杀李文豪,逼上官呱太现身,这是赵慈的目的。 陈展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想问一问你。” 赵慈肃色看着他。 陈展道,“当年,我和你分开后,你回到了上官家,之后就传出你……跳海身亡的消息。这个消息是上官呱太亲自发出的。我不认为其中有诈,所以……” 所以,你怎么还活着。 赵慈的嘴唇动了动,静默片刻,道,“也许,出了奇迹。” 陈展,“……” 商展会是蝴蝶郡上一年一度的商业大会,每逢这个时候,由郡守出面组织,本地的外来的都可以参加,名义上是各家商品的展销,实际上是各家各派拉拢人力,拓展商路的聚集地。 一场商展会能把蝴蝶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集中起来,最便于一网打尽。魏井冷眼看着,郡守府的人已经占据了场内外的明岗暗哨。 心腹富江带来应强,应强垂头把淮帮被偷袭,死了三个哨兵的事儿汇报给了魏井,魏井微黑干瘦的脸上冷的没有任何情绪。 当应强把三个哨兵的名字说出,当魏井听到“张武”两个字时,阴冷的面容阴鸷顿现,应强被盯的一口气窜到嗓子眼。 本来,帮派之间偷袭死伤是很正常的,应强也不过是例行汇报,顺便体现一下自己的难度和忠诚,以争取较多一点儿的抓凶手的时间。没想到魏井变了脸 分卷阅读36 ,还踹了他一脚。 张武是魏井的结拜兄弟,是魏井的眼睛,代替他掌控琅琊动向。 魏井怒喝,“抓,立刻把凶手给我抓回来。” 应强战战兢兢的走了。 富江对魏井道,“大人,会不会是李文豪干的?” 李文豪和魏井同为昭国人做事,同为上官呱太的门生,但两人不合也由来已久。 李文豪长了一张令人一看就不会心生防备的脸,杀人放火灭门灭族也很少见他有过一丝狠毒。蝴蝶郡并没有他的根基,他的突然出现已经让魏井心生防备。 魏井道,“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富江道,“那,我们等到商展会那天,再跟他会面?” 魏井道,“这个人,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就怕别人找他寻仇,轻易不会离开他那个堡垒,这样,你放个消息给他……” ☆、第 14 章 林招弟坐在阳台的吊椅上,平静地看着园中的花花草草,已经四天了,她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她不爱爱笑,除了华田生外,玄朗、本特利以及其他的人来时,她都是淡淡的,很淡很淡。 本特利毫无办法。 华田生轻轻推开门,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过去,道,“闺女,喝燕窝咯。” 林招弟微微一笑,这个笑也很浅,但看得出,是她发自心底的笑。她接过白瓷盅,搅拌汤匙,道,“谢谢爹。” 华田生在她对面坐了,催促道,“快喝吧,温度刚刚好。” 林招弟嗯了一声,一勺一勺的喝着。 华田生问,“闺女,最近你有招呼过玄朗那个臭小子吗?” 林招弟不解,“招呼?” 华田生道,“就是揍。” “他做错什么了吗?” “做错不做错,只要你心气不顺,都可以揍他的嘛。男孩子,皮糙肉厚的,没事儿就该多招呼招呼,省的一天到晚不着家。” 林招弟笑了,道,“下次见他,我招呼一下。” 华田生点头,笑道,“商会里有点事,爹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啊,想吃什么,让管家给爹打电话,爹给你带回来。” 林招弟嗯了一声,又道,“爹。” 华田生问,“闺女,怎么了?” 林招弟道,“我想跟您出门。” 华田生微微睁大了眼睛,无比惊喜,道,“好啊好啊,走走走。” 玄月的异常他是看在眼里的,私心里认为是赵慈那件事让她受了打击,造成一时间的心性大变。眼见女儿主动要出门,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汽车在盛江会馆前停下,华家父女下车。 林招弟穿了一身短装旗袍,白皙的半截手臂露在外面,娇俏的脸蛋泛着红晕,一双大眼睛像夜晚静谧的星河。她抬眸望着会馆门匾,长而浓密的睫毛颤了几颤。 此时,二楼,身着靛蓝色高级洋装的男子站在窗前,一手插在兜里,一手僚着额前柔软的黑发,手指白净修长。微眯的眼眸一眨不眨望着楼下的少女。 林招弟抬头时,四目相对,女人的娇俏含羞,男人被挑起了兴趣,看向林招弟的眼神直白炽热。 他身后突然响起猛拍桌子的声音,“李子期,老子跟你说话呢。” 子期再看时,楼下已经没了那个身影。他不屑哼了一声,“张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概说的就是你这种。” 张四怒目圆瞪,“小崽子,爷不跟你废话,再说一遍,春情缘的茉莉可是我先看上的,你他妈横插一脚,把老子当空气摆啊?” 子期回身,面容清秀俊美,眼眸清澈明亮,冷冷道,“你跑过来,把我堵在这里,就为了告诉我,我李子期的魅力比你大?” 张四,“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嘛!” 他刻意加重了“漂亮”二字。 漂亮,可不是形容男人的词! 子期仍是微微含笑,说出的话却冷寒阴戾,“再敢说一句,我让你生不如死。” 这时,门廊上传来华家父女的对话。他们在隔壁停下了。 华田生道,“闺女,你现在这儿等爹一会儿啊,爹到那头跟叔叔伯伯见个面,很快就结束,你先想想,想去哪玩儿。等爹回来,咱们就走啊。” 林招弟轻声道,“嗯。” 子期再听,声音却是没有了。 张四不怀好意,眼珠子一转,生出一记恶意,他道,“得,李子期,这次老子认栽。不过,你我在风月场上老打架多不好,总得分出个胜负吧。” “你想怎么分?” “后天是露华浓当家花旦芒果的生日,她要是肯对你宽衣解带,以后,你在的地方,我绝对一口气儿都不留。” “拿华玄朗压我?” 李子期扬起高贵的面孔,睨着张四。虽然他初来蝴蝶郡,但第一晚到露华浓的时 分卷阅读37 候,就知道了风流第一少华玄朗的大名。 “不敢?” 李子期把茉莉送他的香袋扔到垃圾篓里,“我对那个女人没兴趣,不干净!” 张四拿起茶杯放到唇边,掩饰阴谋快要得逞的奸笑,“那,刚刚那个女人呢?” “嗯?” 张四笑道,“李少爷,从刚才您就一直站在窗户那儿,我是不信您没看见的。怎么样,那气质,按身段,一看就是名门闺秀。你要能上了这个,至此以后,有你没我,实在避不开了,我管你叫声爷。反之,那你得叫我声爷了。怎么样啊?” 李子期毫无压力的挑了挑眉稍,“成交。” 张四压着坏笑,道,“那我就坐等李大少爷的好消息了。”他起身就走,离开时,友情附赠了一句,“李少爷,那姑娘叫华玄月,是华玄朗的亲姐姐。” 说罢,张四得意大笑着走出房间。 李子期静坐了很久,听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没有动静,安静的像间空房。他推开门,走到隔壁门前,这是一个推拉门,很轻,瞪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碰了这道门,这道门开了个缝隙。 林招弟安安静静的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出神的望着窗子的方向。子期的脚不受控制般走了进去,很轻很慢。 等她察觉时,子期已经到了她面前。林招弟没有太过惊吓,漂亮的眼眸只是略微提了一下,就那么微仰头望着长身而立的年轻男子。 子期俯身,伸出的右手在阳光的映衬下,白皙修长,他轻轻勾住了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霸道又细腻的碰触。 林招弟怔愣微僵,胸口微微起伏,身体像着了一把火,烧的她面颊绯红,耳根发烫。 唇分。 两人近在咫尺,李子期清晰的看到了她眼眸里的自己,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几乎是下意识,他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肆意扫荡。 ……林招弟忽然一把推开他。 子期抿了抿嘴唇,笑的满足。 林招弟的脸红透了,偷偷看了子期一眼又飞快避开,静默的空气里流淌着灼热,她终是忍不住了,轻柔的声音夹着一丝佯装的愠色,“你出去。” 李子期柔柔一笑,烫人的眼神注视着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一步上前,迫的林招弟后仰,她微微喘气,稍微提高了音量,红着脸,“出去。让你出去。” 李子期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做了个遵命的手势,倒退着含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屋子。 林招弟僵硬的身体好似在一瞬之间软化成水,手指动了动,抚上了自己的唇。 又过了一个小时,华田生才来,他一进屋就对林招弟道,“闺女,等久了吧。爹一高兴就多唠了一会儿。诶,饿不饿,怎么没叫吃的?” 林招弟笑着摇头,“不饿。” 华田生道,“那咱就出去逛,你想去哪儿,爹陪你去?” 林招弟的眼睛很亮,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活泼,但华田生还是感觉得到,自己的宝贝现在很高兴。 她说,“爹,我想回家了。” 华田生高兴道,“好,回家。” 走出茶庄时,林招弟仰头看了二楼那间雅室的窗,窗帘随风微动,刚才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回去的路上,林招弟看着华田生,道,“爹,你想不想吃小土鸡炖肉?” 小土鸡? 华田生笑道,“闺女,你见过小土鸡吗?是不是想吃了?”说着他就叫了管家,“去奈何天,让他们大厨做,这奈何天啊是咱们蝴蝶郡上最大的一家饭店,啥都会做……” 林招弟道,“我会做,我给您做。” 华田生又高兴又好笑,道,“你会做,啥时候会做的?” 林招弟意识到差池,很快调整道,“我是‘会做’,好不好吃,就另一回事了嘛。” 华田生哈哈大笑。 林招弟又道,“我想给爹补补身子,可别再晕倒了。” 华天生心头着实暖了,拉着女儿的手,欣慰道,“玄月啊,你有这份心,爹就知足啦,厨房,不是你去的地方,油烟重,熏人。” 顿了顿,他又道,“让华玄朗做,皮糙肉厚的,熏一下没事。我闺女可不行,厨房咱不去啊。” 林招弟活了二十二年,和华玄月活的一般长。华玄月享尽了世间所有的福气,好似因为她的福气,把所有的不幸都累积到了林招弟身上一样。 起初,她因为没有穿透彻而误入一片暗黑,在那种不死不活的状态里,也很满足。可当她逐渐有了听觉、视觉、触觉,特别是感受了华田生对她的宠溺后,林招弟羡慕了,嫉妒了。 同样生而为人,为何我就要受尽苦难,为何我就要委曲求全。她想起了刚才的人,他像一道彩虹,让她斑驳的人生瞬间变得亮彩。 她想永远成为华玄月。 昆吾路很繁华,此时正值午后,街上人来人往 分卷阅读38 ,车子开的很慢。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林招弟忽然全身震动,某一处神经像被死命压制后猛然蹿了出来。 她趴着车窗,大叫一声,“赵慈!”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华田生吓了个哆嗦,他忙问,“闺女,怎么了?” 女人双眼放光,“赵慈,是赵慈,停车,赶紧停车。” 汽车刚在路边停稳,玄月推开车门冲下去就跑。华田生追,管家也跟着追。华天生跑不动了,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对管家道,“追,赶紧追过去。” 赵慈隐去踪迹的巷子跟汽车停下的距离只有十几米,华玄月咬着牙一口气跑来。 巷子很深,根本没有赵慈的身影。玄月气的跺脚,道,“赵慈,你给我出来,我看到你了,别躲,赶紧出来,本小姐有话问你。赵慈!” 巷子里三三两两的行人纷纷看向她。 管家跑过来,道,“小姐,回去吧,老爷等着呢。” 玄月不甘心,扭头问管家,道,“华叔,你说我现在开始功夫,多长时间能飞檐走壁?有没有速成班啥的?” 管家喘的口干舌燥,一听这话,啊了一声,道,“这个得问少爷吧,少爷应该在家,咱回去问问,行不?” 玄月,“行。” 往回走,路过裁缝店时,玄月进去,用了人家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接通后,问,“华玄朗在家吗?” 接电话的是小花,她听出了玄月的声音,道,“小姐,少爷不在家的,这个时候,应该在奈何天吧。” 不是喝酒就是女人,白天喝酒晚上女人。 玄月扣了电话,回到老爹身边,道,“爹,我要去奈何天。” 华田生还以为她要吃小土鸡炖肉,道,“好好,走,咱吃肉去。” 玄月疑,“吃啥肉,不吃。找华玄朗。” 华田生,“……” 上了车后,管家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华田生。华田生看了女儿一眼,玄月双手环抱,蹙眉生气。刚才的沉静娴稳不见丝毫踪影,这模样,可不就是他熟悉的宝贝嘛。 华田生心情好了,道,“闺女,找臭小子干嘛呀?要爹帮忙吗?” 玄月道,“不,我要亲手解决。” 华田生连日来的阴霾瞬间敞亮,“好好,锻炼锻炼动手能力也是好的。”他看向司机,“奈何天,走着。” 一刻以后,汽车在奈何天门前停下,门童跑上前,替司机引了停车的位置,华田生和玄月下车。 玄月问门童,“华家少爷认识吧。我找他,我是他姐。” 门童把他们带进大厅,一袭长衫的吴旷走了过来,他是这家奈何天的老板,认得华田生。 吴旷让门童退下,他对华田生俯身行礼,道,“华先生,华小姐,请随我来。” 奈何天共三层,内部装修不是明目张胆的奢华,而是慢节奏的轻奢,客人走进来,不会有奢华下囊中羞涩的窘迫,轻奢雅致的情调反而会放松他们的心境。 至于豪客,三层有专门为之设计的顶级豪华之所。 吴旷带着他们往三楼走,越走,华田生心里越忐忑,他问,“吴先生,请问玄朗在你这儿花了多少钱?” 吴旷笑道,“华先生想问什么?” 玄月抢先道,“华玄朗没什么正经营生,平时就靠我爹给他的零用钱,这点钱可不够在你这儿消费吧?” 吴旷一挑眉稍,道,“难怪,最近开始记账了。我刚才看了一下,好几个零呢。” 华田生脚下一个趔趄。 吴旷把父女俩带到三层最靠里的一处豪华雅间外,他敲了敲门,道,“人就在里面,华先……” 华田生一把推开门,左右看,抓起门口的细颈瓶就朝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惬意的华玄朗打。 玄朗眼疾手快,躲来躲去,躲到华玄月身后,道,“爹,您手里那个可是前朝古物,砸碎了,您得陪一个粮仓不说,还有砸中华玄月的可能啊。” 玄月烦他,拍不掉他的手,索性捏紧拳头,朝后打了一拳,这一拳玄朗没躲开,捂着肚子蹲下去,龇牙咧嘴了一会儿,等老爹的铁巴掌打到背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华玄月,这个简单的只有一根筋的眼眸他再熟悉不过。 她回来了,那个人走了。她是怎么回来的,那个人去了哪儿?她这段时间的记忆还有吗? 华田生打得手麻,对玄月道,“闺女,替爹好好招呼招呼这个臭小子,爹下去,查查他欠的账。” ☆、第 15 章 华田生左看右看,抓起拂尘交到玄月手上,“闺女,别用手打,用这个,打他屁股,打到他长记性为止。” 老爷子气的胡子乱颤,丢下这句话又狠狠瞪了玄朗一眼后,压着怒气找吴旷去了。 华玄月敲着拂尘一柄,看着已经盘膝坐在地板上的玄朗,蹙眉道,“欠不少钱吧?” 分卷阅读39 玄朗直直的看着她,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反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玄月道,“少岔开话题。不过,这一次,我打算帮你,只要你好好帮我,练……” 玄朗,“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玄月敲了他的脑袋,道,“不要给我转移话题!互帮互助,我不会亏着你,等下老爹再打你的时候,我给你求情。” 玄朗道,“你去枫国吗?” 玄月急眼了,道,“不去,不去,不去,你让我说多少遍?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玄朗叹了口气,道,“那好,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跟你互帮互助。” 玄月道,“说。” 玄朗道,“你来奈何天之前,在哪里?干什么?” 玄月想了想,道,“我让你帮我找赵慈的,你就跟排一扣子耗上了,解了系,系了解,然后就把我推出来了。敢推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还是没有记忆。 玄朗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去找爹。” 玄月道,“你现在下去,不是找打吗?” 玄朗从地板上站起来,道,“又不是没打过。你先回家吧。这里按小时计费的,我走了,出钱的可是你。” 玄月睁大了眼睛,“华玄朗,爹喝一壶好茶都得掂量半天,你可真会享受!” 玄朗拉开门走了出去。 大厅,华田生正在看玄朗的账,扭头看见混小子后,眼睛瞪成了铜牛,一巴掌呼了过去,“臭小子,你非得让咱家破产呢是吧?” 玄朗瞪了吴旷,吴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耸了耸肩,摊了摊手。 玄朗拦腰抱起华田生,小胖老头儿就这么被抱了出去,进进出出的客人纷纷看向他们。 华田生气急了,“臭小子反天了你,给我松开!” 玄朗正色道,“爹,要紧事,说完了,您再动手,成吗?” 华田生好不容易平静了。 玄朗道,“爹,您刚才带着我姐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华田翻他一眼,道,“你问这些干嘛?跟你有啥关系?玄朗啊,平时你也多关心关心你姐,别等着要挨打了,才搬出你姐来关心关心,我告诉你哦,再搬你姐,我会双倍揍你。” 玄朗耐着性子。 本来,他是一点都不打算让华田生知道,但眼下这种情况,若不说出些什么,混合双打是免不了了,想了想,他道,“爹,您不觉得这两天华玄月……我姐的情绪反差太大吗?您什么时候见过她生气不揍我的?见过吗?” 华田生微微一个怔愣,道,“我是她爹,我当然看得出来。可是你这样想想啊,你姐从小是要什么有什么,谁敢跟她说个‘不’字。但是,被那个青云盟的赵慈拒绝了,面子就挂不住,心里那根筋翻不过来,郁闷几天实属正常,现在,这不又恢复正常了嘛。” 他摩拳擦掌,“你小子欠的账,打算怎么还啊!” 玄朗叹了一声,道,“爹,我真的不是您亲生的吧。说真的,您赶紧把我扔回去吧,我亲爹亲妈,说不定正满世界找我呢。” 华田生飞起一脚,玄朗只小动了动,就听老爹怒道,“没有我,你能有这么帅的脸嘛,还亲生爹妈。” 华玄嘀咕,“那是我娘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 华田生还要再打,就看到大厅里出来的人影。玄月走到老爹面前,道,“爹,他欠了多少?” 玄朗摇摇头,钻进了车里。父女俩又说了一会儿,才上车。车子是四座,一个司机一个管家,一对父女,多了一个华玄朗。 玄朗也没下车,缩着肩膀被俩人挤在角落。 一路上,玄月和老爹说说笑笑,不时还拿捏玄朗两句。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家后,华田生和玄月去了大厅。玄朗叫住了管家,道,“华叔,您一天都跟着我爹我姐呢?” 管家点点头,“跟着呢。” 玄朗道,“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尤其是华玄月的,一点都不能漏掉。” 见少爷说的认真严肃,管家也想到小姐这几日的情绪反差,他把今天的事都告诉了玄朗。 听到“赵慈”时,玄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华玄月是见了赵慈,才回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怕那个人抢占玄月的身体。可如果不是呢?不管是与不是,那晚,那个人诡异的眼神像钉子似的扎在玄朗心里,去不掉忘不掉。 离开会馆后,李子期破天荒的没有去春情缘,天色还早,他也没叫车,两手插兜,慢慢的在街上走着。 玄月的模样再次浮现,又大又圆的眼睛,娇俏的鼻尖,还有柔软红润的唇,李子期不觉得笑了出来。 回到家时,还不到五点。管家李叔看到他很奇怪。 子期问,“李叔,要出门?” 李叔正在门口,道,“这不刚搬来嘛,桌子椅子床头柜啥的,都没置办齐全,我得去看看 分卷阅读40 。” 子期道,“原来的东西不能用吗?” 李叔道,“少爷要用的东西,怎么能用旧的。没事,我去去就来。” 子期道,“我跟你去吧,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背着手就朝前走了。李叔怔愣一会儿,跟上去,道,“少爷,遇着高兴事了?” 子期唇角上扬,道,“赢了个赌注而已。” 李叔道,“看来,数额不少啊。那可不可以给李叔买个鼻烟壶啊?” 子期笑道,“买,想要什么都买。” 主仆俩在人群中慢慢走着,李叔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少爷,刚才老爷来电话了。” 子期脸上的愉悦明显顿了一下。 李叔看在眼里,小心道,“老爷也没说什么,就是咱们初来乍到,凡事都要小心着些,毕竟,这世道也不太平。” 子期嗯了一声,又走了一段,才问,“他还是不见我?” 李叔犹疑,道,“老爷忙。” 子期不再说话了。前面就是家具市场,他面无表情,径直走了过去。李叔叹了一声,摇摇头,自己走进了卖场。 子期面色很冷,带着仇恨的冰冷。 六岁之前,李子期从未见过“父亲”。 生日那天,母亲把他推到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男人毫无温度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而对母亲说,“告诉他,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父亲。” 年幼的子期疑惑的看着男人了男人一眼,男人也回看了他一眼,或许慈爱过吧。 子期并不记得,他只记得,每当母亲告诉他那句话时,他心里总会涌出一股强烈的反叛:既然不让叫,那就不叫,永远不叫。 十五岁时,母亲去世,男人派人接走了他和管家李叔。至此,像包子一样,丢来丢去。 前面,是华府。 想起华玄月,想起会馆的一幕,李子期的神情松缓了。他走上前,敲开门,对探头出来的门房道,“我找你家小姐。” 门房没见过子期,问,“请问您是?” 子期道,“你只管告诉她,我是会馆的那位少爷,她就知道了。” 门房将信将疑,说了句“那你先等会儿”,就进去通传了。一口茶的功夫,门房回来,对子期道,“这位少爷,我家小姐说了,她没去过会馆,不认识什么会馆的少爷。” 子期微微蹙了眉头,心道,难道是害羞而不敢承认。 他道,“想必其中有些误会,这样吧,你还是让我进去,等见了面,华小姐自然认得我。” 门房道,“这不合礼数啊。我家小姐凭空见一个男子,传出去,有损我家小姐颜面。” 子期还想说什么,门房却是要关门了,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人出入。 次日一早,子期出现在华府门前,这回没房都没通报,直接把他挡在了外面。 庭院里,华田生跟管家边走边说着什么,子期眼疾手快,脚挡了要关的门,在门房惊诧的神情下,大步走到华田生面前,恭敬道,“华先生。” 华田生奇怪的看着突然闯入的人,“你是?” 子期,“晚生李子期,听闻华小姐去过枫国,今日登门,是想就‘留学’事宜特来请教小姐的。” 请教?华田生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道,“你有留学的打算?” 子期道,“是。” 华田生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番。 要说华田生去枫国最大的担忧,就是玄月的婚事,要让自己闺女嫁给老外,他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眼下就来了个李子期,模样周正,家底想必也殷实,实在是佳婿的良选。 华田生忽然眉开眼笑,“走,里面说。” 他回头对管家道,“告诉小姐,家里来客人了。” 管家应了一声去了。 华玄月正在阳台上对着画板画画,那认真投入的模样任谁一看都是大师级别的,只是……那画儿…… 若非是旁边写了“赵慈”俩字,这歪七扭八绝对是车祸现场。听得敲门声,她轻喊了一声,“进来。” 管家在门口道,“小姐,有位少爷来,想问问您去枫国留学的事儿。” 玄月眼睛一亮,“想留学找我就对了。走。” 她收了画板,跟着管家下楼。 李子期已经从沙发站起来,看着楼上一阶并两阶下来的女孩,深深的笑意毫不掩饰散开那日的情意。 华玄月高兴的跑到他面前,问,“是你想去留学?学什么?什么时候去?会说枫国话吗?不会没关系的,我教你啊。” 她的声音很明朗,语气很坦然,没有半分那日被突然吻了一下的羞赧。就像,她与他从未见过一样。 李子期的笑意逐渐覆盖一层困惑,“华小姐,咱们……见过的。” 玄月挑眉,“是吗?在哪儿?枫国吗?” 子期心里咯噔一声。 华田生把子期的“礼数”看在眼里, 分卷阅读41 真是越看越欢喜,“站着干嘛,坐下聊,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玄月自顾坐下,看着他,很认真的道,“应该不是枫国,不然,我肯定会记得。在哪里啊?” 子期沉眉看着她,放在膝上的手握了又松开,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一个小丫鬟在门口廊下。 他试探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见他问的殷切,玄月便努力的想了想,过了会儿道,“要不,你再提醒我一下?” 子期眉头更沉。 会馆的事不过隔了一天,任谁都不会忘记。她到底…… 华玄朗摇摇晃晃从外面进来。 华玄月蹭的站起来,“华玄朗,欠奈何天的钱你还没还上呢,又喝酒?换个地儿继续赊账?” 玄朗的确喝酒了,他不耐烦道,“你管我怎么赊。” 他提步上楼,玄月伸胳膊挡下。 玄朗脚没停,玄月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扯一拉,玄朗脖子以下白皙的皮肤上一嘬红一嘬青的。 华玄月真生气了,“你还打架?” ……这他妈是打架打出来的嘛! 玄朗掐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放到了楼梯的扶栏上,大步朝楼上走,走了两步,眼梢瞥见厅内身高体长蹙眉看着他们的男子。 他停步,“找我的?” 子期摇摇头。 玄朗抬脚就走。 玄月冲李子期道,“你先等会儿啊。” 她急急忙忙跑上去,抢先玄朗一步到了他的房间,桌子抽屉床垫浴室衣帽间衣服口袋,全翻了一个遍。 玄朗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脸被拧了。他拍掉玄月的手。 玄月道,“爹为了给你还债,昨晚上就把几个店里的收益全支给奈何天了。华玄朗,现在生意不好做,没那么多钱让你挥霍。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玄朗睁开眼,“老爹替我还钱了?” 玄月道,“不然呢?还等着人家上门来要?你不觉得丢人,我和爹都觉得丢人。” 玄朗吐了口气,道,“诶我说,这么些年,你哪次见过我被人堵着门要债啊?要不是你,老爹能找到奈何天去?我自己赊账,我赊多少我就能还多少。瞎操什么心?” 玄月气道,“不识好歹,还怪我。诶,不对,你哪来的钱?” 玄朗觉得口渴,从沙发上下来,推开门下楼找水喝。玄月追过去,问,“我跟你说话呢。我是你姐,你给我站住。” 玄朗没停,不仅没停,走得还更快了。 子期仍在楼下坐着,混沌迷茫的坐着。 玄朗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茶水,正喝着,冷不防身后的人一掌打向他的后背,玄朗呛了一口,回头盯着华玄月,“女人,你疯了吧。” 姐弟从楼上打到楼下,所过之处,一片狼籍。 子期看着拎着裙摆上上下下的玄月。 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昨天,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她怎么会把“娴静甜美”转化成“,凶神恶煞”。 凶神恶煞也不对,子期微微歪了头,嘴角不自觉勾起,是活泼明艳,洒脱明朗,越看越喜欢。 可是,她怎么会把昨天的吻忘掉呢? 看这情形,今天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也罢,明天再来反而有了理由。他笑了笑,对进来劝架的华田生微微颔首,自行离开。 大街上,一队人马飞驰而过,子期被人撞了一下。 领头的是应强,自从得了魏井让他查凶手的命令,是吃不下睡不着,脑袋都提在裤腰带上。 当时,赵慈和玄朗夜探淮帮时,几乎是干净利落的杀了那三个哨兵,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抓凶手,谈何容易。 为保前程,他打起了一块玉的主意。 半菊玉佩。 应强带人查封韩记当铺时,正好是阿虎刚离开的时候,那块玉就进了应强的眼,他没有上报魏井,私藏了。 到了郡守府,他把玉佩交给魏井,道,“大人,这块玉是在岗哨附近找到的,一定是凶手留下的。请您再宽限几日,小的一定能把凶手抓回来,给兄弟们报仇。” 魏井看着桌上的玉佩,玉佩造型奇特,材质上乘,一看就是精品中的精品,他的脸色琢磨不定。 死寂的沉默。 应强心里直打鼓。 魏井冷冷看着他,问,“真是在岗哨附近找到的?” 应强一口气没提上来,却是猛的点了下头。 魏井道,“再给你三天。我要活的。” “活……活的?”应强老脸一热。 魏井冷着脸,“抓不到或者人死了,那就用你的人头给死去兄弟祭棋。” ☆、第 16 章 露华浓,玄朗驻足。自那件事以后,他再没来过。今天是芒果的生日,以前他总是忘记的。 一个跟芒果相熟的小姐妹走过来,看 分卷阅读42 着怅然落寞的华家大少,轻叹一声,“华少爷,劝您一句,走吧。” 芒果跟往常无异,照例接客,娇媚的挽着脑满肠肥的男人若有似无的撇了门口一眼。 玄朗心里堵的难受。 他去了奈何天,要了一瓶最贵的酒。 吴旷在他对面坐了,拿着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轻饮一口,细细品味,道,“酒有很多种,现在这瓶,是我给你开过的最不好喝的一瓶。” 玄朗充耳不闻,一杯一杯喝着,吴旷在他空瓶时,摁住了他的手,“玄朗,我给你说过的,遇着不痛快了,你得说出来,我才能知道怎么帮你。” 玄朗哼笑一声,被酒精冲劲的眼睛水蒙蒙的,默然片刻,眼眶红了,“……我不知道芒果怎么了。” 吴旷看着他,一脸认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玄朗抬眸望着他。 吴旷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你打算娶她吗?” 华玄朗被酒精迷茫的瞳孔骤缩,沉眉看着吴旷。 吴旷道,“从来没想过,对吗?” 玄朗,“……” 吴旷又道,“即便你现在想了,也会考虑华先生会不会同意。很显然,以芒果的身份,华先生绝对不会同意。” 玄朗嘴硬道,“我想娶谁,就要娶谁,没人能掌控我。” 吴旷道,“但那个人绝对不是芒果。你从心底就没把她当结婚对象,甚至都没把她当成一般的世家女子对待,在你眼里,她不过是个供你随时取乐的勾栏女子。我没说错吧。” 玄朗,“……我没有。” 吴旷毫不客气道,“在你的潜意识里,你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没有花海棠那件事,你和她的确还会继续下去。” 玄朗,“……” 吴旷叹息一声,“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妨再说的直白一些。玄朗,有时候,你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玄朗不解的看着他。 吴旷,“你感觉不到,芒果很爱你。” 玄朗,“……” 吴旷站起来,微眯眼眸望着窗外,“照理说,她会继续爱你。可如今,她态度突变,那你就得想想,自己的原因了。” 蓦然间,玄朗想起了芒果那句话,“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吴旷离开了,房间寂静如空。 芒果就像空气一样,可以视而不见,但却会一直在他身边。他一直都有这样的自信,也从未想过给两人的关系定一个界限,至于会走到哪一步,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露华浓。 芒果在洗澡,他就在外面等着。看到他时,芒果明显怔了一下,须臾,面上挂出一个不带情绪的笑,“华少爷。” 玄朗真诚道,“生日快乐。” 芒果淡淡的哦了一声,把包裹头发的湿巾拆下挂在衣架上。那句话没有激起她丝毫涟漪。她回到桌前,桌上有一张薄纸,是芒果的卖身契。 她看着玄朗,冷冷道,“我可是露华浓的头牌,替我赎身,怕是要花不少钱。” 玄朗道,“生日礼物。” 芒果面无表情,“太贵重,承受不起。” 玄朗道,“我记得,你说过想去枫国的。” 芒果定定的看着他。 玄朗道,“去吧,想做什么就去做。” 芒果蹙眉,“什么意思?” 玄朗道,“字面上的意思。” 芒果“……” 她苦然一笑,道,“华少爷的好意心领了。”再次看向玄朗时,眼眸里出现了风月场中常见的魅惑,没有柔情,是不带任何感情的交易。 “华少爷,今晚需要芒果服侍吗?” 玄朗猝然察觉一股汹涌起来的怒不可遏,他猛地站起,道,“芒果,你给我适可而止!” 芒果被他震住。 玄朗,“人这辈子只有一条命,却又无数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以前是我没想到,是我的错,但现在,你有了机会,为什么还要这么自我糟践?想报复我吗?想报复我就给我好好活着,活的比我好,找的男人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好,才算你的本事!” 芒果的风尘渐渐消退,眼底陡然涌起一股氤氲,白晰的脸蛋透着红,辨不出是什么。 玄朗是芒果第一个男人。 芒果是被骗到这里的,她只跟玄朗说过,她的家族,她的爹娘,她的兄弟姐妹。恍惚是一夜之间,所有的幸福安稳都没有了。她说过,想去枫国,想像华小姐一样留学。她想看更广阔的世界。 她没说过的是,希望这个世界里有玄朗的存在。 玄朗坐在凳子上,芒果坐在窗前。彻夜未眠。 次日午后,他回家,门后碰见了李子期。 子期朗朗一笑,道,“华少爷,早。” 玄朗冷眼看着他,“找华玄月?” 子期点点头 分卷阅读43 。 玄朗没再说话,也没招呼他,抬脚迈进大门。子期笑了笑,跟上去。玄朗没有要跟子期说话的意思,走的很快,子期跟的也挺快。 路过花园时,子期停下了。 玄月正站在一棵大树下,仰着脖子,不知在看什么,子期慢慢走过去,靠近了,她也没发现。 子期微微探身,视线从她的眼睛、鼻子一路落在唇上,粉粉嫩嫩。忽然,他扣住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玄月猛然睁大了眼睛,张嘴就咬。 子期被她狂躁推开,连退几步,看到怒目要冒火的玄月。 玄月指着他,“混蛋!”她左右看,闷头朝那把白色的塑料椅子走去,单手拎着,似要杀了子期似的,抬手抡了过去。 子期没躲,蹙眉看着她,眼睛里尽是不解。同样是吻,为什么前后这么不一样?现在明显是拒绝,可上次是欢喜的。 椅子砸中他落在地上。 见他没躲也没躲,玄月倒是怔愣了,须臾,使劲儿的搓了嘴唇,又用了最凶悍的一个表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别让我再看见你。” 再凶悍也是个被家人保护的太好的世家千金。小狮子般龇牙冲淡了子期心中的疑惑,反而让他放松的笑了。 无论如何,这个模样的姑娘,是讨人喜欢的。 他跟着玄月过去,拐角处,被伸出的胳膊拦下。 玄朗本就心情不好,见着撞枪口的,脸更黑,冷声道,“在我眼皮子底下占华玄月的便宜,活够了?” 子期道,“没有。” 玄朗懒怠废话,动了动手腕。子期和玄朗差不多高,但更清瘦,玄朗是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李子期几斤几两。 这个没有斤两的少年,认真的看着玄朗,道,“华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砸到眼前的拳头骤停。玄朗诧异的看着他,“你确定借完这一步,我不会揍的你满地找牙?” 李子期没有丝毫躲闪回视他,“不确定。反而,如果我说完了,你也许会揍的更狠。” 玄朗微沉眉目,后退一步,道,“我竟然好奇了。” 两人站在花园的回廊上,四周并没有人。子期隐瞒了和张四的赌约,道,“我在盛江会馆和华小姐第一次见面,我亲了她……” 玄朗睁大了眼睛,靠着廊柱道身子一下子站直了。 子期不慌忽忙,“揍我可以,等我说完。” 玄朗压着火儿,拳头已经捏的青筋暴跳,怒喝,“说。” 子期道,“作为男人,我非常清楚,亲她时她对我的感觉,是喜欢的。这一点我以身家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半分假话。但是刚才……不仅是刚才,还有昨天,她好像不记得我似的。关于我,好像从她的记忆里删除了。对此,我非常疑惑。” 玄朗盯着他。目前,玄月的异常除了自己,就只有本特利知道。一旦传出去,被人说华府出了个疯子的概率很大。 李子期想要一个答案。 玄朗微微侧身,避开他,道,“华玄月在枫国留学的时候,大脑受了创伤,记忆时好时坏。不过这跟你都没有关系,她现在不记得你,以后也不会记得。所以,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说罢,他抬脚就走。 子期上前,道,“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信华小姐对我一点都不喜欢。” 玄朗耐着性子,道,“李少爷,华玄月有喜欢的人,非常非常喜欢,所以,你没有机会,至于你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知道。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子期的疑团越来越大。离开华府时,他路过正厅,正厅上面的阳台上,玄月正坐在吊椅里,看到他后,气呼呼的站起来,转身回房间了。 玄朗走进正厅,小花走了过来,道,“少爷,本少爷的电话,正等着呢。” 玄朗走到话机旁,拿起听筒,道,“我华玄朗。” 本特利道,“孙小姐的事情我已经给枫国的朋友发了电报,你不用担心。” 芒果的本名叫孙婉瑜。昨天,听了吴旷那番话,玄朗想了很久之后,给本特利打了电话,拜托他安排芒果去枫国的各项事宜。 玄朗道,“多谢了。” 本特利道,“我给你打电话可不是听你说这个的。玄月呢?她还好吗?” 玄朗没说话,等对方又问了一声后,道,“……又有过一次,不过,这一次好像找到了让玄月回来的方法。” 本特利忙问,“什么?” 这一次,玄月是在看到赵慈后,才回来的。本特利是喜欢玄月的,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更不好受。 他勾了勾鼻尖,“也不确定。可能是凑巧,我想了想,还是先把她带到枫国去。到天鹅古堡,试一试。” 本特利道,“好。” 事不宜迟,玄朗决定先斩后奏,必要时,把女人打晕,带走。挂了电话后,他立刻去了火车站,买了三张火车票。出发日期是 分卷阅读44 后天。 回来的路上,他路过了商展会所在场地的弄巷,隐隐约约,他察觉一股不同寻常的紧迫,再往前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赵慈。 赵慈的轻功不错,玄朗的更不差,绝对不会像华玄月那样把人跟丢了。两人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 上一次,两人分开时不太愉快。主要是玄朗觉得丢面子了,这次追上他,小小得意了一下,“我就说,一对一,你打不过我。” 赵慈问,“跟着我做什么?” 玄朗大言不惭,“向你表示感谢。” 赵慈微微蹙眉,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以让他专程劫下自己。他也不关心你,见玄朗一副等着他主动开口问的模样,转身就走。 玄朗一把拉住他,道,“你还真是无欲无求,没有半分好奇。算了,权当偶然吧。不过你啊,在蝴蝶郡隐来隐去的,做什么呢?” 赵慈道,“跟你无关。” 玄朗看着他,这个人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总共也没见过几丝情绪,不仅如此,不管自己怎么往上贴,赵慈好像都不领情。 他道,“赵慈,我华玄朗可不是谁都能做朋友的。但我拿你当朋友。俗话说,多条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还是条财大气粗的路。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 赵慈叹了一声,道,“华少爷,你我并我关系,我做什么跟你也无关。请不要挡路。” 玄朗不乐意,“是,咱俩的关系全靠我死撑。你不能看在我死撑到现在的份上,认了我这个朋友?” 赵慈道,“没有意义。” 玄朗道,“没有意义?”他好像听到好笑的事,“走过路过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意义,更别说我这么条财大气粗又长得帅的。” 赵慈完全屏蔽。 玄朗自己泄气了,道,“行吧,前前后后来看,你在蝴蝶句想干嘛我用脚底板都能想到,商展会对吧。” 赵慈脸色一暗。 玄朗得意,道,“果然让我猜中了。赵慈,我这个朋友你真得放心上,你看,我来就能给你个重大消息。” 赵慈仍旧没有大的反应,却是看向了玄朗,似在等着下文。玄朗勾着他的脖子,他也没有抗拒。 玄朗悄声道,“刚才我去买票的时候听来的绝密消息。商展会很可能会变成屠宰场,你还是不要去了。得不偿失。” 赵慈道,“多谢提醒。” 玄朗趁势道,“既然你谢了我,那就表明欠我个人情,我可提要求了啊,你放心,不会很难。” 赵慈问,“什么?” 玄朗道,“是关于我姐的。”他赶紧补充,“不是让你娶她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关键时候,只要你出现一下就好。” 赵慈不解。 玄朗苦笑,道,“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其实,我是希望永远不会叫你的。总之,就这么说定了。千万不要推辞。” 他勉强笑了一下,冲赵慈打了个手势,转身离开。 兜里揣着三张票,他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把华玄月安全带到枫国。 华田生正跟管家说着什么,玄朗走过去,问,“爹,跟您商量件事儿。” 老爹手上的镶金拜贴引起了他的主意,事儿也不商量了,抢过来,几下撕成了几片。华田生又恼了,一巴掌抽他的脑门。 玄朗捉住老爹的手,语速飞快,道,“爹,商展会不能去。那就是个陷阱。” 华田生道,“华玄朗,你爹收到的可是镶金的帖子,整个蝴蝶郡有这个荣光的只有咱们华府啊。” 玄朗冷冷道,“爹,绝对不止咱们华府。至少还有两家。” 华田生道,“什么意思?” 玄朗道,“蝴蝶郡,四大产业,丝绸,布匹、米粮还有工器。韩三也已经死了,他名下的那条丝绸供应线到了谁的手里,您不会不知道吧。” 华田生问,“到谁手里了?” 玄朗,“……” ☆、第 17 章 他气的转圈,“爹,韩三也是被魏井弄死的呀。他为什么选了丝绸而不是人人必吃的米粮呢?他是在试探,试探我们背后的力量。所以,下一个目标,或者说,这场商展会就是为您准备的。请君入瓮。” 华田生道,“那不应该啊,老韩他直接就抓去了,咱们……” 玄朗无语,“本特利还在呢,一旦他走了,我们跟枫国可是半点关系都没了,但是魏井已经等不及了。这一次,不仅是华府,说不定另外两家也想一并打尽。” 华田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道,“我去联络联络两外两家,如果商展会一击不中,魏井也不会善罢甘休。” 玄朗道,“所以,很危险,爹,您不是要去枫国吗,我已经买了火车票了,后天的,咱先走吧。” 华田生惊道,“这么突然?” 玄朗道,“事不宜迟。再说,本特利还在呢,咱们的家产交给他,放心。” 分卷阅读45 话虽如此。华田生,“还是太突然了。玄月呢?她去不去啊?” 玄朗道,“咱们都走了,她还留下干嘛?再说,蝴蝶郡北面已经开打了,用不了多久战火就要烧到这儿了。继续留下多危险。” 华田生道,“对,你说的对,你姐必须得走,打晕了也得带走。” 玄朗道,“我姐呢?得跟她说啊。赶紧的。” 华田生道,“出去了,刚才我看她心情不好,就让管家带着她去城南买甜点去了。” 玄朗嗯了一声,又道,“爹,商展会是三日后举行,我买的火车票是后天的,所以,这两天,咱们千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至于另外两家,自求多福吧。” 华田生担心道,“……不太仗义。” 玄朗道,“您要不放心,等咱们上了火车,我派人去给他们送信,好歹能知会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 华田生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另一边,玄月跟管家到了城南,挑了几样小点心,店员给她打包好,管家拿着,两人走了出来。 玄月四下张望。那天,赵慈一闪而过后,她真的后悔,小时候没有跟玄朗一起学点功夫,要是她也能飞檐走壁,还能眼睁睁看着赵慈走。 飞檐走壁,学不会了。 看到前面一家邮局,她走了过去,店里的人很热情的迎上来,问,“小姐,您需要寄信吗?” 玄月道,“哪都能寄吗?” 店员道,“是的,但是鉴于现在形势不稳定,交战地区也可以送,但收费很贵。” 玄月道,“琅琊山上呢?” 店员笑道,“琅琊也在打仗,但它就在蝴蝶郡,距离很近,所以,综合下来,费用并不是很贵。” 玄月道,“能送就行。” 她走到柜台前,要了一张纸一支笔,在顶端,认认真真写下了赵慈的名字,写完了,却不知如何继续。 想了想,落笔: 赵慈,我从来没想到要以这种方式跟你说话,从来我都是喜欢面对面的,即便是被你当面拒绝了,我也想面对面。因为,我可以看到你。 你救了我,我却…… 信纸突然被人抽走了。玄月回头看到了笑的一脸阳光的李子期。他一手插兜,一手捏着玄月的信,眯着眼眸瞅。 “赵慈?赵慈?” 玄月又气又急,要抢回信纸。子期举高手,笑着看着身边一跳一跳的姑娘。 周围已经有人看他们了。 玄月恼了,一脚踩到子期脚背。子期啊了一声,身子微微弯了一下,很快又站直了。两只手都举起来,在空中把那张信纸折叠成小方块,掌心一握,嘴角噙着笑意,转身朝外面走。 玄月叫,“你给我站住。” 子期道,“想要,自己来。” 玄月的胸腔都快气炸了,像头暴怒的小狮子冲了出去,跑着追上李子期,蹙眉瞪着他,“混蛋,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把信还给我。” 子期勾唇一笑,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玄月嘴角抽动,分明想说,神经病。 子期突然栖身,玄月不防,身子后仰,恍然间,腰间多了一个手臂,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玄月的心砰砰跳了几下,双手用力推向他的胸膛。 子期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忽而山洞,道,“华小姐,我叫李子期,可千万别再叫错。” 玄月用力推开他,道,“信,给我。” 子期伸出捏着信的右手,小方块漏出一角,道,“来拿。” 玄月才不信他会突然转了性,一双大眼翻了几翻,见他仍然保持那个姿势,等着自己去取,才迟疑着上前,捏住了小方块的一角抽出……没抽动。 果然! 玄月使了力气,再抽,还是没抽动。 她咬着牙道,“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乖乖的,给我松手。” 她又抽了一下,子期清瘦的身子被她的力度微晃了一下。 小狮子彻底暴怒,捏紧的拳头照着子期胸口就是一拳,打完又剜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子期非常配合的哎哟一声□□,见人真走了,他急忙追上去,嘻嘻笑道,“生气了?”真生气了?真没人跟你说过,你生气的样子超级可爱吗?” 玄月的怒火已经翻江倒海,像沸腾的火山,她顿住脚,道,“再跟着我,我让你断子绝孙。” 子期乖乖的伸出掌心,小方块可怜兮兮的躺在那儿,道,“我错了。” 玄月本在气头上,他这一声突然的软糯道歉竟把她整的不知所措。微微怔愣,抬起的手顿了一下,飞快的从他掌心拿走了那封信,嘟哝,道,“瘦的跟竹子似的,怎么这么大手劲儿?” 子期痞痞一笑,一个滑步挡在玄月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掌,他突然扯了下自己的领带,低声道,“我练过的,给你检查一下?” 玄月嘴角止不住的抽动 分卷阅读46 ,半天呸了出来,“不要脸。” 她走到车前,管家给她拉开车门,李子期也跟着坐了进去。玄月怒道,“厚脸皮,给我下去。” 子期道,“我有名字,那么郑重的告诉你了。” “你给我下去。” “不下。” “你下不下?”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下。” “赶紧问。” 子期看着她,道,“你喜欢赵慈?” 玄月道,“喜欢。下去。” 子期道,“可是那天,你很喜欢我亲你。” 玄月陡然睁大了眼睛,“你受虐啊?我喜欢?我恨不得要杀了你,好嘛?” 子期道,“不是那天。是那天的前一天,盛江会馆。” 玄月呵了,非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李子期是吧,我郑重告诉你,别让我再看见你,这事儿就算过了,再让我看见你,我有个弟弟,你知道吧,他会揍的你爹娘都认不出来你。” 确定子期听明白了,她打了个响指,拇指和食指成了枪支的形状,对着子期。 子期真的不明白。 汽车开出没多久就故障了。 真是祸不单行……诶,这是天助我也啊。玄月对司机道,“你别管我了,修车去吧。” 司机不放心,“小姐,车子可以先放着,我得找车先把您送回家,不然,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老爷非得剐了我皮啊。” 司机挤成菊花的眉眼让玄月着实也不忍为难他,恰时,小花从路边的茶庄走了出来,华小姐高兴的推开车门冲她摆手,“花儿,小花。” 她扭头对司机道,“行了,小花跟着我呢,你该干嘛干嘛去。” 小花一手提一盒茶叶,跑到玄月身边,惊喜道,“小姐,回家吗?” 小丫头明显是走路走的腿酸了,想蹭车。 玄月推着她边走边说,“对对对,车坏了,咱找别的车。” 小花哦了一声。 司机见她有人陪,便放了心,开始找人拖车。 玄月和小花往回走了一阵,玄月就调转了方向,小花觉得不对劲,问,“小姐,您要去哪儿啊?” 玄月轻咬着下唇,示意她少安毋躁,才轻轻说道,“青云盟。” 小花眼睛瞪大了,一下子抱住玄月,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坠的玄月也跟着往下跌,她急了,“你干嘛,你给我放开。” 小花呜呜的哭,道,“老王那个坏蛋,小姐也坏。您要去我肯定拦不住,拦不住老爷肯定要骂死我。小姐,您不能去,小花不会让您去的。” 老王就是那司机。 腿上凭空多了个几十斤的挂件,重的玄月寸步难行,行人纷纷侧目,玄月面子挂不住了,更让她闹心的是,李子期又冒出来了。 桃花流转的眼睛眯眯一笑,子期满心愉悦,道,“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缘分啊。” 玄月懒得理会他,俯身拽小花,急于脱身。 小花听不到她不去青云盟的话,死活不撒手。眼看李子期越来越近,整个人都逼近了她的身,玄月一腿支撑地面,身子不住倾斜。 实在躲不过去了,她一掌推向子期胸口,却被他反手反手一拉,把人结结实实的收进怀里。 围观人群发出窃窃私语,讥笑嘲讽的议论此起彼伏。小花仰头一看,脸都绿了,站起来,一头冲向李子期。 子期身子微微一侧,小花就撞了空,正撞上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肚子上。小花吓得连连道歉。 油腻男见她主子都当街和男人搂搂抱抱,这丫鬟自然也能搂搂抱抱,一张腊肠嘴低头就咬了上去。 小花恶心的翻江倒海,打他一拳,小丫头的拳头犹如隔靴搔痒,反而又撩拨了这家伙。眼见小花要遭殃。 玄月挣扎间,怒喝一声,“流氓,给我住嘴。” 这一声,子期也看到了那边,他放开玄月,却又急忙拉住她,玄月踢了他一脚,道,“坏家伙,你们是一伙的吧,敢欺负小花,活得不耐烦了!” 子期用力握着她的手,大声道,“女人,站好,看清了。” 这一喝,震住了玄月,油腻男也被震住,但一看清瘦的如同竹竿似的李子期,又咧嘴笑,道,“小崽子,别打扰爷的……” 话没说完,子期抬起一脚准确的击中了他肥胖的腮帮子,腿风在小花耳旁呼的闪过,吓得她一个激灵,却也佩服李子期这一腿的力度。 关键是他救了自己。 油腻男吃不住痛,放开小花。小花连滚带爬急忙跑到玄月身边。 油腻男领教了那一腿后,捂着脸狠揉脸几下,放话道,“小子,算你有种。你这么有种的人就得配这么有种的女人。” 说着话,三角吊梢眼不怀好意的扫了眼他身后的玄月,继续汪,“蝴蝶郡谁不知道,华家小姐一个人在枫国待了三年,被多少男人睡过谁知道,更别说这个,回来就克死了胡家三少爷,不久被青云盟掳 分卷阅读47 走了,落在那帮没见过女人的土匪……啊!” 子期阴沉着脸一脚踢中油腻男心窝。这一脚来势更快更凶,油腻男完全没有防备,一口血呛出,贼眉鼠眼的顿时痛到扭曲。 众人惊叫避让。玄月带着小花也走,走了几步,心里却莫名有些放不下他,回头一看,油腻男已经被子期揪着领子脱离地面,一脸横肉因缺氧涨的通红。 玄月怕闹出人命,急忙叫道,“好了,放手。” 子期冲她眨眨眼,笑意盎然,“乖,我一会儿再听你的话。” 笑意分明还在,看向油腻男时,眉宇间分明有了夺命阎罗的阴森。油腻男架不住一个哆嗦,尿了。 油腻男被猛甩倒在地。 见状,玄月转身就要走,刹那之间,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片,站在原地,茫然的神情,空洞的眼神,好像魂魄在一夕之间脱离身体,云游九霄。 子期一手插兜,一手撩着额前软发,慢慢走到玄月身后,在她肩上缓缓探过,正欲邀功,好好逗弄一番,不妨间被她这幅表情震了一下。 再看小花,她和子期有着同样的表情。 恍惚之间,玄月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最后定格在李子期白皙俊朗的脸庞上,眼神轻柔含蓄,眉宇含情不掩。 子期怔愣了一下,试探道,“华小姐?华玄月?玄月?” 被叫做玄月的女人垂目一笑,宛若十里桃花,春闺待阁,她轻声道,“刚才,少爷意欲何为?” 古语沉香?这个转变是否太快。子期微蹙的眉头下,睫毛扑闪,不太理解眼前的人怎么突然扭转了性情。 玄月粉嫩的唇抿了抿,似非常艰难的下了个决心,慢慢抬眸,定睛看着子期,问,“你,喜欢我?” 李子期下意识点了点头。 玄月上前一步,在他耳畔,轻声道,“那,你会……你愿意娶我吗?” 罗曼国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婚娶对李子期而言也非什么大事,更何况美人心切,虽然事发突然,总是不能拒绝的。 他点头,道,“愿意。” 玄月笑了,像孩子一般笑的很开心,“那就娶我吧,三日后,是个吉日,我在家等你。” 李子期又点头了,然后就听一声娇嗔的催促,“快回去准备,提亲需要不少东西呢。” 提亲的事交给李叔去办,李子期并未觉得有什么麻烦,眼下两人关系忽然之间突飞猛进,不趁此共度良宵,岂不浪费。 他握着玄月的手,在她耳畔,道,“华小姐,可否陪……” 小花突然闯了出来,护着玄月,瞪李子期,“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子期挑眉一笑,道,“小丫头,没听到你家小姐刚才说什么吗?我可是你未来的姑爷,对我客气点。” 小花依旧挡在二人中间,梗着脖子道,“对你客气,也得等你真有本事成为我家姑爷。现在……” 玄月拨开她,对子期笑道,“李少爷,想说什么?” 小花是知道她对赵慈的心思的,听此一言,急忙拽着她的袖子,道,“小姐,您忘了琅琊山上的赵少爷了吗?” 玄月依旧含情脉脉看着子期,“忘了。” 小花,“……忘了?” 玄月冷冷看向她,道,“以后,不要提这个人。” 子期本是胜券在握的得意,但见她对赵慈态度的忽然转变,得意之余,内心本就没有散尽的疑惑再次浮现。 无论怎么看,都不正常。 玄月忽然提手抵住了太阳穴,呼吸微微急促,带着身子不稳。小花忙扶着她,担心道,“小姐,你怎么了?” ☆、第 18 章 华玄月头疼欲裂,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子期一把将她抱起,扭头急切问小花,“附近有医馆吗?” 小花吓懵了,“……有。” 子期,“带路。” 五分钟后,两人进了医馆大门。大夫是个老头儿,花白胡子,见突然闯进来的人,扶着眼镜就过去了,“怎么了?” 小花带着哭腔,“大夫,我家小姐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这样了。大夫您赶紧给瞧瞧。” 痛到蜷缩的华玄月被子期小心放到病床上,须臾之间,她握紧的手不动了,痛到扭曲的五官逐渐伸展。子期生怕回光返照,忙凑上去,正对上睫毛忽闪忽闪的女人。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显然让她吓了一跳。 华玄月一咕噜从病床上坐起来,蹬着脚退到床角,警惕的盯着李子期,“你想干嘛?” 小花忙扑上去,“小姐,你还好吗?” 看到熟悉的人,华玄月情绪略微平复,她不解的眨眨眼,问,“我有什么不好吗?我不是挺好嘛。” 小花疑惑的看向李子期,想得到他的认同。 李子期却听到内心咯噔一声。难道,她又把刚才发生的事忘记了?为了进一步试探,他小心问,“华小姐, 分卷阅读48 你刚才跟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玄月厌烦的扭脸,“我跟你说的?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她又盯着白大褂,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好着呢。” 大夫无辜,道,“你刚才可不像好着啊。” 玄月不想跟他废话,从床上下来,对小花道,“来这干嘛,最不喜欢药水的味道了。回家。” 小花不安的看了眼子期,后者尚未从刚才的巨变中回神。她追着玄月出去,小心翼翼道,“小姐,刚才的事,您真的不记得了?” 玄月不开心道,“那个李子期分明就是想整我的,你跟他一伙了?” 小花捏着手,鼓起勇气,“不是啊,刚才,刚才,刚才……” “啥,说。” “……刚才您让李少爷……娶您来着……” “……啥?!!” “娶您。” 华玄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她不过是晃了个神,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几秒钟,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还是对李子期。要说也是赵慈的好吧。 见小花神情不似作假。玄月急忙问,“我真的说了?” 小花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华玄月想不明白,皱紧的眉头半天不得舒展。 小花绝对没有骗她的理由,更没有跟李子期同流合污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华玄月内心崩溃了,为什么呀,我咋不知道啊,我咋会说那种浑话! 当务之急,她扣住小花的肩,“你回去,找到李子期,就说刚才的话作废。” 小花左右为难,“可是,小姐,您刚才说的挺真诚的,李少爷也……” 玄月吼,“作废!” 她跑到街对面,跳上了一辆人力车。 小花无奈的看着,只得回去找李子期,李子期整个人都僵化了,这他他妈什么情况! 回到家,第一件事,华玄月对门房下了死令:绝对不能放李子期进来。 子期到华府门前,吃了连环闭门羹。不管他咋说,门房就是不让他进去。子期道,“那行,见不着人,我就不走了。” 说着,不顾身上笔挺的洋装,在门前的台阶上一坐。 门房也不好实打实的赶他,道,“李少爷,您在这儿挡道,要不往边上挪挪?” 子期瞟了他一眼,道,“让华玄月跟我说。” 门房叹了一声,关门。 约莫一个小时后,门开了,玄朗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靠着石狮子发愣的人后,一侧眼梢挑起。 子期看着他,道,“我有话想问华小姐,问不到,我是不会走的。” 玄朗道,“那你就等吧。”他抬头看了看天,夜色逐渐笼罩,还有阴雨的征兆,道,“等你淋成落汤鸡了,她也不会见你。” 子期站起来,一口气吸到了嗓子眼,道,“华少爷,我昨天跟您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我就想问问华小姐,怎么像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有啊……她分明说了让我娶她的话,可又马上取消。我想不通,我真的很想不通。” 玄朗的脸色变了变,阴晴不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再次审视了李子期这个人。他道,“我要去奈何天。” 言下之意,是想知道就跟我来。 到了奈何天,玄朗让子期先去三楼雅室等着,他找到吴旷,道,“老吴,最近生意怎么样?” 吴旷笑,“够你挥霍。” 怎么听着耳熟。玄朗笑了笑,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一个月内,把酒楼卖掉,用黄金交易。” 吴旷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账本。 这家酒楼的真正老板是华玄朗,知道这个的人只有吴旷,吴旷是玄朗在风月场上认识的,风流表象下,两人一见如故。开酒楼的钱,是玄朗从韩记当铺里忽悠过来的。 子期初来乍到,平时只在奈何天一层二层晃悠过,三层他没那么多钱来,更别提这间玄朗特制的精致简奢。 但现在,他没有心情欣赏这些。玄朗进来时,他正焦躁的走来走去。 玄朗走到桌前,取了两个高脚杯,淡色的液体倒入杯中,他提了一杯递给李子期,子期接过来放在桌上,道,“华少爷,我真的觉得华小姐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绝对不是轻薄之徒。” 玄朗翻了他一眼,在宽椅上坐了,道,“同为男人,你觉得我信吗?” 子期看着他,道,“信与不信,那是华少爷的事,我没办法左右。但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做了什么。若是蝴蝶郡的规矩的,照我做下的那些,完全可以上门提亲,娶了华小姐,更何况……” “等等。” 玄朗打断他,坐直身子,正色看着他,看了很久,才道,“你想娶华玄月?” 子期点头,非常诚挚的点头,“小姐也有这个意愿。我的确亲耳听到了这句话。”虽然,她又追上来取消了。 玄朗惊讶的半张着嘴巴,好半天呼了一声,道,“你到底想干嘛?” 分卷阅读49 子期认真道,“我说过了,我想娶她。” 玄朗见过很多人,尤其是风月场的,有好色的有好而不色的也有像他这般之好色一个人的,但李子期这个品种,多少有点让他拿捏不准。 相比于他刚才说的话题,玄朗更好奇他喜欢的是哪一个。 玄朗道,“这事儿你得跟我们家老爷子说,我做不了主。而且,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华玄月有喜欢的人,你,可能性不大。” 子期道,“我只想让华少爷告诉我,华小姐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 玄朗眉目微沉,捏着高脚杯的手不由的多了些力度。他道,“横竖跟你都没有关系。” 问言,子期面露不善,他吐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亲自去问了。” 李子期再次回到华府,一蹲就蹲到深夜,门房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拿了个小板凳。 那一晚,玄朗没回家。他在露华浓外转了好几圈,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子回来告诉他,芒果确实走了,但去向不知。 清晨薄雾,玄朗走在空荡的街头。 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甚至连北门卖豆花儿的老头都没变,可一切都不一样了。豆花儿摊前坐着两个凶相的男子,两人正低声争执着什么。 其中一个说,“老大的老大要抓活的,老大不想抓活的,他也抓不到活的,你想啊,单凭一块玉,连个毛星儿都没见着,怎么抓,怎么找?” 另一个道,“你小子,就知道唱衰!该打!老大的老大当然要抓活的,毕竟死了三个兄弟,抓了活的,在兄弟坟前千刀万剐。这样以来,活着的弟兄一看,自己死了还有这盛宴,那不得为老大的老大拼命啊,毕竟,给工钱的可是老大的老大。” 玄朗放满了脚速,老大的老大?老大?死了三个?玉? 其中一个又道,“咋抓,你就告诉我咋抓?” 另一个道,“那还不简单,淮帮地界儿统共就那么大,方圆一圈,就算挨着个问,以咱老大的威风,也得给他问出来。” 其中一个道,“既然这么说,我觉得吧,青云盟的可能性最大。而且,那块玉的造型那么奇特,半块菊诶,我就不信打听不出来。” 玄朗放慢脚步,侧耳听着。 另一个恍然大悟,道,“你小子关键时刻顶点用啊。以前,青云盟跟淮帮的关系就还行啊,青云盟离的又最近,淮帮……”他压低了声音,“出了事,未避免引火烧身,他家老大肯定会派人探查的。” 难道那晚夜探淮帮的时候,赵慈丢下了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石狮子前伸出的两条腿,那双鞋,眼熟。玄朗走过去,踢踢那双鞋。子期朦胧睁开眼睛。 他看着玄朗,清晨的阳光干净,不太刺眼。但一宿没睡的男人,充血的眼睛受不住这样的光亮。 他侧了侧身,道,“早啊,华大少。” 玄朗看着他,内心竟然有几分动容。他道,“走吧,再等下去也没用。” 子期微微怔愣,发胀的大脑还没有回旋过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玄朗敲开了大门,他一跃站起,精神抖擞的就要跟过去。 门房没得命令,又把他挡下了。 玄朗走到大厅时,华田生正在打电话,听得出,是在跟本特利介绍的经理人交代家中产业的各项事宜。 他走来走去,竟然有点放心不下青云盟。赵慈现在应该不在青云盟里,从见他的情形推测,他应该就在商展会场的附近。 他怎么会丢玉呢?想来想去,玄朗决定去商展会碰碰运气,问个大概。他出门时,李子期还在,门房见他还不走,觉得这人真没眼力见儿,就挺生气的收走了小板凳。 李大少蹲在门口,有点狼狈。 玄朗径直走了过去。 赵慈的功力和玄朗不相上下,但他要真想躲开玄朗,也不是件难事儿。玄朗绕着商展会前前后后转了几圈,买了一堆锅巴地瓜之类的玩意儿,也没见着一丝人影儿。 黄昏时分,已经转了好几个小时,地瓜都吃撑了的玄朗终于放弃了,他正要回家,眼看一辆汽车停在了商展会的门口,车上下来的人赫然就是华田生。 玄朗直觉上要坏事,他上前,便被一众黑衣暗哨拦下。此时,隐藏在商展会的郡守府的府兵倾巢而动。 没过多久,另外两辆相继停下,车上下来的人,玄朗见过,是工器和布匹的行主钱三爷和章五爷。 几人都被好生“护送”进了商展会。 什么情况。暗哨的力量不容小觑,玄朗没有硬闯。他相信,现在赵慈应该也看到了这一幕,而他既然等在商展会,必然还有他的目的,他要等的人。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期间,陆陆续续的大小商户都来了。玄朗终于明白了,原定于后天的商展会突然提前了。 为什么提前?发生了什么? 很快,魏井来了,他的车上下来了两个保镖。再之后,又停来一辆车,这辆车前后各有一辆,这个人下 分卷阅读50 来后,身边一下子涌过去了六个保镖。 玄朗呵道,“这么怕死!” 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了赵慈。西南方向,众多围观百姓之中,那个身影一闪而过,但绝对错不了。 玄朗好像明白,他要等的人是谁了。 被六个保镖护着的人走进了会场。 魏井身边的富江对他点头,说了什么,魏井也走进了会场。 那个人的确是赵慈,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陈展。被六个保镖保护的中年男人叫李文豪,正是他们一路追寻的仇人。 刚刚赵慈想抽枪射击李文豪。 在此之前,李文豪没有来时,陈展跟赵慈说了一句话,他道,“我在成安见到了梨绘小姐。” 赵慈正盯着李文豪,在密不透风的保护墙里寻找下手的机会。察觉陈展看向自己的眼神,他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陈展奇怪,道,“你,不关心梨绘小姐过得好不好吗?” 梨绘,南宗政的未婚妻。 赵慈道,“为什么现在说?” 陈展道,“你也看到了,商展会突然提前,必然有内幕,既然有内幕,魏井必然会有所防备,李文豪的贴身保镖已经很难接近,一旦我们进入商展会,很可能就出不来了。宗政,你放手,回去找梨绘小姐吧。她很想你。” 赵慈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不解,有体谅,但唯独没有情人相思不得的苦楚。那一瞬间,陈展都怀疑自己说错了话,不,是说错了人。 赵慈道,“这件事我不会不管。不要再说了。” 魏井进入会场后,正门就被关闭,玄朗急的跳脚。下午,他绕着商展会转圈时,也对出入口上了一份心,如果想要进去,恭房是唯一的位置。那里守备相对薄弱。 但前提是,得有人先出来。 这个机会被赵慈看到,一个看热闹的小子被他勒住脖子,塞进了垃圾桶。他换了小子的衣服,没多久,又扔出了一件衣服。 会场内什么都没有,除了桌子椅子就是这帮面面相觑带着惊恐的老头子,放眼望去,除了抱枪的士兵外,连个茶壶都没有。 魏井直接去了二楼,那里,坐着个李文豪。 ☆、第 19 章 李文豪年长于魏井,两人又常年不对付,因此,李文豪开门见山,道,“你为了引我出来,不惜放出小主人的下落,你就不怕,惊动上官先生,找你要人?” 李文豪口中的小主人就是南宗政。 当年,南宗政跳海之后,他的尸体直接就运到了成安,他的确是一个死透的人,连上官呱太都亲自去军队省撤销了对他的任命。 但一年前,梨绘随父来到罗曼国,无意中在蝴蝶郡沿海一带见过一个神似南宗政的人,当时,梨绘哭着跟父亲保证,她看到的一定是南宗政。 梨绘的父亲高阳文森是军队省的高级官员,和上官家是世交,他对南宗政成为他的女婿很是满意。虽然南宗政已经死了快四年,但听女儿这般确信,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上官呱太。 上官呱太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去找。 魏井就是其中一人。当时他放消息给李文豪时,其实就是为了引他出来的假消息。但看到应强拿来的那块半菊玉佩时,他确信了,这个人不管是不是南宗政,只要带到上官呱太面前,都是大功一件。 所以,他要活的。 魏井冷冷一笑,道,“我的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既然好不容易请您过来了,有些事我就直言了。” 李文豪道,“请说。” 魏井道,“昭国要在蝴蝶郡设立事务所,直接掌管者就是上官先生,但落实到具体的执行人,老哥可是呼声很高。” 李文豪也不客气,道,“所以呢?” 魏井道,“所以,我想跟老哥联手。老哥您向来习惯暗中做事,而我,从来都是明着来,我们兄弟联手,一定能做大这个事务所。” 李文豪接着道,“所以,就会让那些在上官先生面前嚼我们舌根的昭国人闭嘴?” 魏井点头,“正是。” 李文豪笑了,笑有很多种,他这种笑的意思是,他不信魏井的话。 魏井道,“李先生,其实你应该这么想,上官先生门下就你我两个罗曼国人,我在明,你在暗,但我出门只要三个保镖,你出门得六个。老哥,跟我合作,你不亏的。” 李文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考虑考虑。” 魏井也并不会完全放心。李文豪做事滴水不漏,也没有任何把柄能被他握在手里,李文豪就像孤家寡人,亲人朋友一个没有。 顿了顿,李文豪走到窗前,看着一楼大厅里那些被宛如被放在热锅上的蝼蚁一般,“你还真打算晾着那帮人?” 魏井靠坐在太师椅上,冷声道,“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偶尔晾一晾,好事儿。” 李文豪道,“等他们饿的吓得困的毫无招架之力的 分卷阅读51 时候,把财产转让协议拿出来,让他们乖乖签字?” 魏井道,“韩三也那回见的血太多,这次还是温和一点比较好,毕竟,这一下,可是整个蝴蝶郡的经济线。” 时间流逝,夜深人不静。 李文豪走到窗前,挑开窗帘一角,朝一楼大厅看了眼。 扛不住的,饿晕了。扛得住的,被枪压了。几个不怕死的闯到门口,被门外的荷枪实打了回来。经历最初的不解、叫嚣、咆哮后,现在大都老老实实的瘫在位置上。 李文豪拿起矮几上高地红酒,细品醇香,“果然,有钱又有权,才能活的舒坦。” 魏井冷笑一声。 李文豪想起了什么,道,“我听说,当初华家千金被土匪绑架时,可是一个枫国人请来的敢死队就回来的。你把华田生也弄来了,就不怕那个枫国人再来这么一招?” 魏井不屑道,“咱们可是有昭国人的支持,那个本特利也只是个文职,就算他能说动枫国使馆的人出手管这件事,管事的也得掂量掂量,只要出兵,可不是救人,而是与昭国做对。” 魏井的猜测完全正确,玄朗第一时间往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正是玄月。玄月急着告诉他,老爹被抓走了。 原来,玄朗走后没多久,华田生就出门了,一出门就看到了李子期,李大少爷的坚持感动了华田生,他把子期带到了家里。 作为一个老父亲,特别是有罗曼国守旧思想的人,虽然极度宠爱女儿,但历经胡振英死亡以及青云盟劫持的事件后,他对女儿还能否堂堂正正的嫁出去,深感忧心。 见子期这般执着的喜欢自家姑娘,华田生一个激动,就告诉了他,明天要离开罗曼国去枫国的消息,并让他赶紧买票也跟着去。 玄朗的怒火当即就窜到了脑门,这个李子期,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定是他走漏了风声,惹得魏井提前动手。 安抚玄月后,他又给本特利打了电话,一如魏井猜测的那样,枫国人不仅不管,还严禁本特利动用私人力量。 这个时候,枫国不会和任何国家为敌。他们只要守住在罗曼国的现有利益。本特利很快到了华府,玄月忧心忡忡,竟然忘了跟他们算一笔账。 赵慈和陈展已经混入大厅。 每个哨兵都有固定的位置,几乎涵盖大厅内所有角落,赵慈费了点功夫,才换到楼梯口的一岗,看到了窗边走动的李文豪。 他给陈展打了个手势:声东击西。不等陈展答复,他直接冲上二楼,李文豪所在的贵宾室。 如此,为引开追兵,陈展就得去另一个方向。 陈展抓起一个瓶子朝大厅砸了过去,这群本就是惊弓之鸟的鸟儿更吓,有几个年龄大的直接吓晕过去了。 守卫立刻追击陈展,陈展朝西面跑。赵慈趁乱去了东面。魏井听得动静走出休息室,此时,只留了李文豪一个人在里面,他的保镖都守在门口。 赵慈绕过重重守卫,从窗户闯了进去。在保镖冲进来之前,一枪要了李文豪的命。而后,飞速撤退,速度之快,远超满弦之后射出去的箭。 李文豪眉心中弹,死不瞑目。 魏井听到枪声后,很快就弄清,是对方用了“声东击西”的方法,为的就是要杀李文豪,这倒中了他的头彩。 是以,除了李文豪的六个保镖,赵慈并未遇到实质性的狙击。 对魏井而言,李文豪就这么死了,于上官呱太处不好交代,他扣留了李文豪的幸存的保镖和秘书,封锁了他已死的消息。 这一场混乱,打乱了魏井的计划,再加上,玄朗找来了各大报社的记者,会场外,东方既白。一帮记者提笔疯狂的写着什么,笨重的照相机咔咔的拍个不停。 魏井突然意识到,这件事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万般无奈之际,他开仓放人。 陈展逃了出来,赵慈也全身而退,两人躺在不知何处的荒郊野外,陈展在缓气儿。赵慈却在等奇迹。 他闭着眼睛,很久很久之后,再度睁开时,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改变。 那是他的外祖,曾经,南宗政宁愿跳海自杀都不愿与之为敌的外祖。可刚刚,他说了什么! 陈展道,“你不要勉强自己。” 赵慈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陈展,“……”很久之后,他又问,“宗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慈很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仿佛现在所做的以及以后会做的,都跟面前这个人甚至跟他自己都没有关系。顿了顿,道,“没什么,杀人偿命而已。” 说罢,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另一边,华田生回家了。惊魂未定,主要是太他娘的饿了,人老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提心吊胆的,别提多糟心。 玄月和本特利等了一夜,见老爹来,她高兴的哭了出来,急忙跑上前,抱着老爹不撒手,“爹,吓死我了。” 华田生安慰道,“闺女放心,没事,没事了。” 玄月仔 分卷阅读52 仔细细的看了华田生,确认老爹真的只是饿的上气不接下气时,才略微宽心。 厨娘准备了一桌吃食,玄月还把王医生叫来了,看着老爹吃的香,问,“爹,玄朗呢?” 华田生抬头看了看,奇怪道,“刚才还在呢不是,去哪了又,真是一会儿都不消停。” 玄月已经想起要算账了,既然要算账,那不得人齐了一起算。她又想了想,决定把混合双打外加吊杆子打全用在华玄朗身上,目前,这两个人…… 玄月一拍桌子,道,“听说,有人订了火车票,想把我打晕,带枫国去啊?” 本特利现在的模样就是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双手放在膝上,眼睛不时偷瞄玄月,须臾又看向华田生,给他递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已经招了,您也别扛了。 华田生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这会儿装晕倒好像不大现实,眼皮扑棱几扑,豁出去了,腰板一直,道,“闺女,蝴蝶郡马上就要打仗了,咱现在不走,还等啥时候啊?” 玄月气的捏着眉心,半晌道,“爹,我都说了我不想走,我也不会走的。要真走也得带上赵慈啊。”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很低,本特利和华田生都没有听清,齐齐看着她,一个比一个更像做错事请求原谅的小孩。 这乖乖的水汪汪的大小眼睛,玄月发不动脾气也下不去手了,四下看了一圈,问,“罪魁祸首呢?” 玄朗还没回来。 他把华田生送家后就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李子期了。可怒归怒,他这才发现,除了知道他叫李子期外,此人家住何方,身份几何是一概不知。想起他曾经说过和玄月在会馆相遇的一幕,玄朗找过去,遍问之下,依然没有得到李子期的消息。 玄朗在街上闲晃,心中郁闷无处发泄,眼瞅着枫国去不成了,他看了眼琅琊的方向,一个小时后,出现在了青云盟腹地。 赵慈在议事厅,阿虎等人围着长桌或站或蹲,一个一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玄朗两首插兜,慢条斯理走过去,道,“青云盟的防守是一天不如一天啦,我都杀进你们腹地里了,也没见人拦我。” 阿虎嘟哝道,“青云盟都没了,还要防守干什么。” 玄朗听到了,正想问一问,阿虎噌的站起,一脸怨的看着赵慈,抿紧的嘴巴动了几动,终是一句话都没说,扭头愤愤离开。他一走,那些个蹲的站的也稀稀拉拉朝门口走。有一个担心的看着赵慈,试探道,“老大,您真的……真的要走吗?” 赵慈看着他,点了点头。 原本还留着希望的这波人不约而同纷纷叹气。等议事厅只剩下玄朗和赵慈后,玄朗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长桌两端的两个男人。 玄朗道,“几个意思?” 赵慈道,“你看到的意思。” 玄朗道,“算了。你们自己的事我不掺和。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想向你求证。” 赵慈道,“请讲。” 玄朗道,“半菊玉佩,耳熟吗?” 赵慈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块玉佩的造型的确独特,是以整个蝴蝶郡都不一定再有一块。但是那天,他已经把玉佩交给阿虎去换钱□□了,此时,玉佩应该在当铺里。 见他神情这般,玄朗便料到他还不知情,道,“还记得那晚我和你夜探淮帮吗?现在,这块玉成了淮帮指正你为杀了那三个人的凶手。很快就会进攻青……”他突然收声,微微侧首看着赵慈,又道,“你不会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解散青云盟的吧?” 赵慈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道,“还有事吗?” 玄朗讨了个没意思,也站了起来,眉宇间又成了不可一世的风流大少模样,道,“有,很多。所以,先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我要找你的时候,必须得能找到。” 玄朗刚刚说的事,赵慈并不知道,事实上,他离开青云盟的原因不能告诉任何人,倒不是因为有多神秘,而是,事情过于悬殊,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他没再说话,脸上的表情在玄朗看来,是不屑。玄朗追上他,道,“赵慈,以前我还能放你走,但现在不行,不管你愿不愿意,那天我给你说的事,你都必须放在心上。” 赵慈脚步未停。 阿虎和众兄弟还在议事厅外守着,个个脸上挂着悲戚。赵慈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终究是一句话未留,下山。 玄朗心道,这家伙真的没良心啊,说走就走。不过,他到底要去哪儿啊?反正都是下山,算不上非得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琅琊,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蝴蝶郡的岔路,玄朗到底忍不住了,问,“赵慈,我问你答,痛快点,问完了,你想去哪儿,我再也不会拦着你。” 赵慈看着他,等着他问。 玄朗问,“你要去见未婚妻吗?” 赵慈的眉梢微动了一下,道,“是。” 玄朗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话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只求着,华玄月的怪毛病科千万不要再发作了。 分卷阅读53 下琅琊时,天色已经黑了,等赵慈赶到码头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他去了售票处,要买一张到昭国成安的票,售票员告诉他,游轮全部暂停。 不仅是游轮,所有离开蝴蝶郡的通道都被封锁了。 商展会的事让魏井恼羞成怒,尤其是李文豪的死以及试图离开罗曼国的华府。更为棘手的是,上官呱太给他发了电报,十天后,他本人就要到罗曼国。 李文豪是上官呱太的宠臣,怎么跟他交代也让魏井颇为头疼。 ☆、第 20 章 赵慈在码头转了几圈,深夜的码头没有几个人,他看着夜色下斑驳的海面,孤单影直,茕茕孑立。 次日,赵慈找到了一个出海捕鱼的老者,这种出海者大都有第二营生:走私。老者身子硬朗,听完赵慈想乘船离开的话后,旱烟袋子敲了敲屁股下的小矮凳子,道,“也不是不能走,但是得等。” 赵慈道,“等多久?” 老者道,“年轻人,昨天商展会上出了大事了,郡守的面子都被丢光了,为了抓住那个闯进去的家伙,水里路上的通道全封了,这阵风头儿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过去吧。” 赵慈心知他是为了抬高价钱,但彼时他身上最值钱的那块玉已经给了出去,这老头儿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要走私的一般都见不得光。 赵慈离开了。 老头儿叫住他,道,“年轻人,你要想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如果,你想走,后天晚上十点,你带着一万钱票过来,我给你指个人。” 两天弄来一万,除非抢。赵慈却是点点头。 蝴蝶郡一夕变天,上午巡逻兵,下午巡逻兵手里多了一沓通缉令。通缉令上清晰的画出了陈展的画像。 傍晚时,闹市口就挂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 是陈展。 魏井的动作如此快速,弄的整个蝴蝶郡人人绷紧一根弦,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心狠手辣的郡守大人。 玄朗算是看明白了,魏井用了这招是在逼迫赵慈现身。 回到家,华田生正焦躁不安的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见儿子来,他急忙走上期,道,“玄朗啊,刚才本特利来电话了,蝴蝶郡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咱们得想办法离开啊。” 玄朗却问,“我姐呢?” 华田生道,“在房间呢。”见玄朗要上楼,华田生又拽住他,小声道,“你现在别去,咱们偷偷要带她去枫国的事被发现了,你现在去就是找打。” 玄朗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爹,道,“爹,活了二十年,我总算感觉到自己是您亲生的了。” 华田生眼一瞪,道,“这话说的多生分。好了,赶紧想,不然真打起来,我怕你姐受不了。” 得,转来转去还是为了华玄月。 玄朗道,“着急没用,魏井已经把路都封死了,咱们华府还是重点防范对象。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华田生问,“啥办法?” 玄朗道,“等。” 华田生的胡子抖了一下,抬手就打。 玄朗躲也没躲,叹了一声,道,“爹,打我没用,真的。” 华田生没好气道,“等多久?” 玄朗道,“本特利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回枫国吗?等他啊,跟他一块走。魏井本事再大,也不敢拦着枫国人吧。” 华田生若有所思,道,“太久了。” 玄朗道,“想太多没用,不如趁现在,赶紧把您名下的产业换成金条。保值。” 奈何天酒楼,玄朗已经通知吴旷去做这些事了。 华田生,“你说的对。” 玄朗见老爹思索换金条的事,顾不上他了,脚一抬朝楼上走了。回到房间,整个身子沉沉跌进沙发,微闭的眼睛眉头紧锁。 起初,他只想找到李子期,摁着揍一顿。但现在,发胀的大脑冷却后,他还是琢磨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老爹把他们要离开罗曼国的消息只告诉了李子期一个人,除了他没有人有走漏风声的可能。其次,李子期离开没多久,这个消息就泄露了,不仅泄露,还招来了魏井。魏井行动迅速,把华府截胡,还把两外两大家连带其他大商都劫持到了商展会。 所以,李子期和魏井必然有关系! 敲门声传来,侍女小花推开门,道,“少爷,一个叫白玫瑰的小姐给您打了电话。” 玄朗起身下楼,走到话机前,拿起听筒,“海棠姐姐?” 白玫瑰是露华浓的当家,甜甜软软,风韵犹存,道,“华少爷,您让我查的事情我可是查清了,您是来我这一趟还是来我这一趟呢?” 玄朗略略笑道,“海棠姐姐,事情紧急,电话里说吧。” 白玫瑰咯咯笑了一串,道,“我就知道芒果走后,你是再不来照顾我的生意了。” 默然片刻,玄朗才道,“ 分卷阅读54 姐姐查到什么了?” 白玫瑰道,“地址啊,你不是要找李子期吗?” 玄朗神情一震,道,“他住哪儿?” 白玫瑰却叹了一声,道,“玄朗啊,我劝你不要去,李子期的居所被监视了,他本人也出不来,明里暗里的不好对付。” 玄朗道,“姐姐,你只管告诉我地址,剩下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白玫瑰又叹了一声,道,“好吧。你可千万不要硬来,姐姐还指望你来光顾生意呢。” 当晚,夜深人静,玄朗换了夜行衣去了白玫瑰告诉他的田武路11号,这是一栋独立的复式小楼,一层漆黑一片,二层的窗口亮着灯。 玄朗仔细分辨了,周围寂静无声,除了夏夜虫鸣外,察觉不到任何隐藏的活物。 难道此处没有人? 玄朗是相信白玫瑰的,他沿着11号周围又仔细辨认,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明岗暗哨都没有。 奇怪。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李子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两人走的都很快,看老者的情形是,很想拦住非要出门的李子期。 李子期推开大门,飞快离开。 玄朗跟了过去。李子期拐过街角,脖子上突然多出一把短刀。月色下,刀身发着泛青的寒光。 玄朗出现在他面前。 最初的惊吓过去后,子期看到眼前的人,眼中闪过惊喜,道,“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呢。” 玄朗冷冷道,“你跟魏井什么关系?” 子期不解,“魏井?我不认识他,我……” 话未说完,他就察觉脖子上的刀锋压向喉管,他蹙眉,道,“华少爷,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玄朗道,“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回答。” 子期道,“华少爷,我不会武功,真打起来,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咱们放下刀,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行吗?” 他说的诚恳真挚,看起来的确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玄朗凝思片刻,阴冷道,“聊的不好,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子期没有半分惧色,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已经超出预期,他凝肃道,“我知道。” 玄朗带他去了露华浓。 白玫瑰看见他,眼睛一亮,扭着腰身上前,道,“华少爷,你可真有良心……”看到李子期后又补了一句,“还有胆识。” 知道他二人有要事要谈,白玫瑰又道,“去芒果房间吧,空着呢。” 玄朗轻车熟路,子期却一动不动,脸色不太好看,玄朗回头,有不耐有不懂,催道,“走啊。” 大厅里坐着几桌人,脑满肠肥的骨瘦如柴的,左右两边都有女人相伴,此时,这些人低头接耳的议论,不再是酒色女人而是李文豪。 李文豪死亡的消息被魏井严格封锁,但那天商展会发生枪击还造成三死六伤的事可是人人皆知,明面上的知道了,暗地里的不知道,真假结合,传着传着就传开了。 其中一个道,“你别瞎叨逼叨,净说些大家伙都知道的。” 另一人马上附和,道,“就是。说来说去,那李文豪到底死了没啊?” 这人故作高深。 有人等不及,疑道,“诶,不对啊,郡守为啥要封锁一个商人的死因啊?” 这人道,“说你笨你还真是一点不谦虚。为啥?因为李文豪就不是个商人。”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等着下文。这时,一个人啪的拍桌,成功引起众人注意,道,“我听说,商展会那天,李文豪可不是在大厅坐的,人家是魏井的座上宾。座上宾!” “咱们蝴蝶郡好几个郡守背后都是昭国人的势力,魏井肯定也是,那这么一说,李文豪用个茶商的身份打入蝴蝶郡,为的是……” “那还用说,间谍呗。” “这一说就通了啊,那就怪不得姓魏的要封锁这个消息了,敢情是怕他们的老子发脾气啊。” “舔狗,明明是罗曼国人,非得给昭国人做事,做事也就算了,还帮着外国人打自己的国人,该杀。” “我说,你的脾气该改改了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还有权呢。” “这话我同意,老张啊,赶紧改改你的臭脾气啊,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这世道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咱们啊,得跟李文豪学学,做一个忠实的走狗。” “咋?走狗还有门道儿?” “这就不知道了吧。李文豪的老婆就是昭国人弄死的,结果他还帮着昭国人,你说,要当走狗,是不是得先把自个儿良心挖咯。” “诶诶,扯远了扯远了啊,刚说什么来着,他死没死啊到底?” 子期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笑。玄朗冷眼盯着他,非常不耐烦,道,“嘛呢?” 子期道,“我……已经发过誓了,此生不再踏入这种风月场所,所以,华少爷,能换个地方吗?” 分卷阅读55 玄朗没心思想他何出此言,道,“得,你找。” 两人去了奈何天。 刚进大厅,李子期又不动了。 玄朗的耐心已经耗尽,上前抓着他的衣领,把人都揪起来了,吴旷正在柜台查账,一见这情形,绕过柜台急忙跑过去,一手摁在玄朗抓着子期衣领的手上,道,“华少爷,有话好好说。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 大厅里有几个人,门口也有要进来的,纷纷朝这边侧目。 子期也道,“华少爷,我只想打个电话,你,可以在边上听着。” 玄朗以一副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看着李子期,道,“耍花招?用暗语找人救你?” 李文豪是李子期的亲生父亲,子期活了十九年,没怎么跟他见过面,但骨子里流着的血让他做不到对此视而不见。 玄朗眼底的怒火已经喷了出来。 子期道,“当我没说吧。” 到了三楼,吴旷为防止他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硬是在沙发上坐了一刻钟,直到大白菜来,才走。 大白菜是玄朗的发小,大名白瓷一,家里顶有钱,他也顶闲不住,他的闲不住跟玄朗不一样,白少爷很有理想抱负,励志要用手中这支笔写尽天下丑恶之事。所以,坚决拒绝继承家产后,他成了一名记者。 白记者是来跟玄朗辞行的。 玄朗不乐意,道,“你才回来多久?我这还顾上和你一醉方休呢,就走?” 大白菜在昭国留学了四年,和玄月是前后脚回的国。这些天,他出不来是被他爹软禁了,白老爹给他物色了十几个世家小姐,白少爷一眼都没看。 听说商展会的事后,主动要求跟某个世家千金约会,才找到了奈何天。 大白菜正要说话,辅一眼看到旁边凝眉肃穆的李子期,问,“你有新宠?” 玄朗抬脚踹他屁股,道,“少废话,说,要去哪儿?” 大白菜在沙发上坐了,二郎腿舒服的翘着,道,“我有地下作坊,你知道吧?” 玄朗点点头。 大白菜道,“虽然我人不在,但我可以远程遥控,就这么着被关在家里也挺好。但是,”他的脸色一下正经,带着难掩的愤怒,“魏井那孙子给我端了。不仅是我的,所有正面报道商展会的报社都被封了。你说孙子不孙子。” 顿了顿,他又道,“魏井背后有昭国人支持,你们华府是他头号眼中钉,你也小心着点吧。没事多往枫国使馆跑跑,诶,本特利呢?华玄月忠实的小跟班,你得好好利用啊。” 玄朗道,“兵来将挡,怕什么。” 大白菜切了一声,也不再劝,道,“闹市口那尸体看到了吧,魏井是下狠心了,要让闯入商展会的家伙自投罗网。” 子期心里一紧,很想让他说出来,李文豪是否已死。是以,大白菜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诧异之下,问,“这位少爷,闯入商展会那位跟你是亲戚啊?这么担心?” 子期猝然收回神思,干笑几声,道,“不认识。” 玄朗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大白菜,道,“你不是来找我辞行的,你是找我唠嗑的吧?” 大白菜白了他一眼,道,“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不得多唠会儿。” 玄朗问,“要去哪儿?” 大白菜道,“昭国。”他长长叹了一声,又道,“眼看昭国人的势力在罗曼国越来越大,做的事越来越伤天害理,惹得人神共愤,我看不下去,我得打入他们的老巢,找出他们的弱点,一击即中。” 玄朗侧首看着他,道,“白瓷一,不是我打击你啊,那是一个国家,不是过家家,别一击击不中,你被瓮中捉鳖了。老白,你爹可就你一个儿子。” 大白菜毫无压力摇头,笑道,“我白瓷一,活要活的红红火火,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他看向玄朗,笑颜中有丝丝看不上,道,“华玄朗,听兄弟一句劝,人生除了酒和女人,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做。” 说罢,他站起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道,“行了,辞行到此结束,本少要闯荡江湖了。” 玄朗靠坐沙发,脸含笑意,一动未动,没一点儿要送他的意思。 大白菜用手指了指他,意思是没良心,连起来送一下都不愿。倏而,他又笑了,朝李子期道,“这位少爷,看清了吧,千万别跟他扯不清,忒没良心。” 子期笑笑,道,“我送您。” 说着,小心看了玄朗,玄朗没有任何阻止,更不怕他跑。子期这才走上前,拉开门。 大白菜走到门口,离开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玄朗道,“对了,这几天我还得被我爹压着,消息不畅,你如果听到李文豪的消息,一定告诉我。” 子期一直紧绷着的弦松了,这说明,李文豪还没死。但未几,胸腔里的那颗心便被大白菜的话狠狠击沉谷底。 白瓷一道,“这条昭国走狗,老子离开前,一定得弄死他。” 分卷阅读56 ☆、第 21 章 白瓷一走了,门哐当关上的刹那,李子期面如死灰。从露华浓到奈何天,两场关于李文豪的话揭开了他心中“父亲”的面纱。撕开的伤疤,鲜血淋漓。 魏井突然提前商展会的时间,抓了华田生等三家世家强迫他们交出名下产业。如果子期之前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等白瓷一说出魏井和李文豪的关系,以及李文豪也在商展会现场时,他就已经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华府离开罗曼国消息的泄露。 源头就是那张车票。 他没了找玄朗时的坦荡,此时此刻,迫切想做的是让李文豪给他……他的心又钝了一下,给什么呢,解释? 他花的钱都是李文豪给的,他从未想过那些钱是哪来的。 玄朗靠着沙发,双腿交叠搭在琉璃桌面上,冷冷的看着他,道,“别装深沉了,说,跟我聊什么?” 子期木然抬头,慢慢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稳稳心绪,道,“华少爷,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想说的是,从华府离开后我就去买了车票,准备跟你们一起离开,只是后来我的票找不到了。” 玄朗讽道,“找不到了?” 子期道,“的确是找不到了。我决定再去买一张时,如你所见,我被李叔锁在房间,理由是外面不太平。” 玄朗蹙眉,“一个下人,敢锁你?” 子期,“我很小的时候,李叔就在了,相较于主仆,我们的关系更像叔侄。”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 玄朗微微侧首,看着李子期,沉默在两人间流淌,突然,玄朗问,“李子期,你究竟是什么人?” 子期微微一怔,喉头不自觉滚了两滚。 玄朗,“为什么突然来到蝴蝶郡?为什么突然找上华玄月?为什么缠着华府不放?你,当真和魏井没有半分关系?” 子期道,“我和魏井真的没有关系。我只是在家乡呆腻了,想出来看看,蝴蝶郡是整个罗曼国最太平的一个郡,自然会来这里。我来自香山郡,父母早亡,只有一个李叔。不信,你可以去查。” 玄朗盯着他,“你哪来的钱?” 子期,“……” 玄朗道,“李子期,看你的样子,也是个风流纨绔的。父母双亡,还不务正业,你有什么底气喜欢华玄月?你知道我们家老爷子是怎么养大这个女人的吗?” 子期,“……” 这场对话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玄朗起身走到门前,丢给子期一句话,“李子期,别再纠缠华玄月!” 他开门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华少爷,难道你就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吗?难道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吗?” 玄月覆在门柄上的手顿了一下,须臾,转身看着李子期,面无表情的脸上覆了一层让谁看一眼都会毛骨悚然的阴冷。 他道,“你,真的在找死!” 子期却道,“既然如此,那就听我把话说完。华少爷,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会馆的事吗?我确信,非常确信,当时华小姐对我是接纳的,所以,我才会去华府,她……” 玄朗厉声呵斥,“闭嘴!” 子期蹙了下眉,敏锐的察觉出玄朗这一声厉喝下想要掩饰的东西。他道,“华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了?玄月她……?我请你告诉我。” 玄朗冷冽的看着他,道,“我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再让我看见你,绝不留情!” 已然深夜,玄朗收回要出门的脚,看也没看李子期,冷声说了两个不容置疑的字,“出去!” 墙上的石英挂钟敲了两下,凌晨两点,这个时间给本特利打电话,会不会……他捏起听筒,剥了几下转盘,响了几声后,对方接起来,声音却很清醒,问,“哪位?” 玄朗道,“本,你还没睡?” 本特利听出玄朗的声音,道,“我都没时间去见心爱的姑娘,怎么会有时间睡觉。” 刚才那一声清醒后,玄朗听出了他的疲态,问,“很忙?” 本特利道,“嗯。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玄朗知道他的工作涉及国家机密,也没怎么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把华玄月弄到枫过去,越快越好。” 本特利很为难道,“玄朗,这个事情玄月已经发现了,她不会走的。” 玄朗道,“这个我想办法,你就说能不能走吧。” 本特利道,“只要玄月心甘情愿,我会马上安排车票。” 挂了电话,玄朗在沙发上躺下,脑子里翻江倒海,各种事情像密集的雨滴,不停的往外冒。不知不觉,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阳光透过窗子洒进,他眯了眯眼。 吴旷推门进来,手上拿了盘糕点,看到已经坐起来的人后,笑道,“你终于醒了,我都来好几趟了。” 玄朗道,“有事?” 吴旷道,“有一个 分卷阅读57 消息,想着你应该感兴趣。” 玄朗正色看着他。 吴旷道,“那天闯入商展会的人叫赵慈,他要杀的人叫李文豪,李文豪已经死了。” 玄朗并未有太多震惊,赵慈已经把青云盟解散,不管因为什么,都能表明他在此处想要做的事已经完成。 他拿了块绿豆糕赛进嘴里,问,“所以,郡守府贴出他的通缉令了?” 吴旷摇摇头,“没有,只是码头,车站查的更严了。” 玄朗想了想,问,“闹市口的尸体呢?” 吴旷道,“还在,刚才还有客人说呢,都腐烂的没法闻了,也没见人来。” 闹市悬尸,为的就是逼出同党。如今,蝴蝶郡已经完全封闭,虽然不知道赵慈要去哪儿,但他绝对出不来蝴蝶郡,既然出不去,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同伴被曝尸街头。 他呵了一声,道,“还真是个没良心的。” 吴旷疑,“谁?” 玄朗起身,稍整衣衫,拿起衣架上的外套,道,“就是那个没良心的。”他打开门,走出去的身子又撤回来,道,“老吴,酒楼的事你多上点心,赶紧卖掉。等真打起来了,最不值钱的就是不动产。” 吴旷点头,“放心。” 玄朗站在奈何天门口,左右看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未几,深深的吸了口气,自嘲道,“我华玄朗也有这一天。” 吴旷跟着他下楼,“哪一天?” 玄朗又笑了笑,道,“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干嘛。” 吴旷与他并肩,须臾,人群中看到闷闷不乐,垂头走着的华玄月,胳膊肘捅了捅玄朗,道,“华小姐。” 玄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玄月后,又看了她身边,小花跟着她,没有那个李子期。他走过去,伸手在玄月面前晃了晃,道,“想什么呢?撞着我了都。” 玄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瞪完又像撒气的轮胎,整个人都走不动了,她道,“赵慈不见了。” 刚刚,她去邮局询问之前寄信的事,店员告诉她,信绝对送过去了,但青云盟除了一个烧火老头儿外,已经没人了。 玄朗道,“这个我知道啊。” 玄月的眼睛睁大了,知道了竟然不告诉我,她的表情分明写满了这个,她双手拧着玄朗的脸,道,“他去哪儿了?” 玄朗面不改色,道,“去见未婚妻了。” 左右拉扯的手突然就停了。再一瞬,玄朗面前的人就蹲了下去,埋头膝上,他看了看,这个女人可能在哭。 哭就哭吧,哭完就死心了,死心就能去枫国了。 “华小姐。” 身后传来李子期的声音,玄朗神情一凝,头也未回,道,“李少爷,我分明警告过你了。” 子期走过去,道,“华少爷,我也说过了,真心爱一个人的感觉你不懂,所以,你才会阻拦我。所以,你……” 砰!一拳打向子期的脸。 玄月被突变吓了一跳,站起来,来来往往的人躲了躲,不敢明目张胆却也明目张胆的看着三人。 玄月虽然不喜欢子期,但不喜欢并不意味着玄朗可以随意打人,她把玄朗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斥责他,“你疯了?大街上打人?” 玄朗不屑冷哼,道,“他该庆幸,现在是在大街上!” 子期舔舔嘴角,血腥的味道,他提手擦掉,看了眼玄朗,蹙紧的眉头久久不散,等他看向玄月时,眉头一下子松开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疼惜,有,绝对有!他欣喜上前,道,“玄月,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玄月没有动。 玄朗神色大变。女人这幅神情,再联想李子期说过的,很明显是那个人又来了,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大街上人来去往,虽不至于驻足围着他们看,但人走过去,还飘过来的眼睛也不在少数,万一被人发现华玄月的秘密…… 玄朗捏紧的拳头已经化成掌形,正要击向她的后脑,把人打晕带走时,玄月犹如噩梦惊醒般,接连后退几步,她的手还被子期握着,她后退,子期就上前。突然,玄月像被电击一般抽出手,惊恐的抓着玄朗,道,“回家,带我回家。” 相同的情况又出现了,相比于那个吻出现的反差,这一次简直是转瞬之间。她的嫌弃、厌恶、恐惧,子期都看在眼里,他不解又痛苦道,“玄月!” 玄月根本不敢看他,躲在玄朗身后,不停催,“走,快走,你干嘛呢,赶紧回家。” 玄朗以眼神逼退想要靠近的李子期,揽着玄月,匆忙离开。但是,刚走没几步,玄月突然顿住了,冷静的看着玄朗,挣开他的手,回头看到了李子期,愉悦嫣然又带羞的笑在她脸上浮现,一点一点,真切又让人看不懂。 玄朗真想把她打晕。 子期欣喜道,“玄月。” 玄月张了张嘴,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让她眼睛一紧,捂着头,脸上出现痛苦的狰狞,更为诡异的是,她的脚是朝前的,身子却是 分卷阅读58 后仰,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透明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她推向李子期,而又有另外一个人在反方向使力,让她远离李子期。 玄朗再顾不上其他,把人抱起来快步走去奈何天。 子期紧跟过去,玄朗跟吴旷道,“把这个人赶走。” 吴旷挡下了李子期。子期一直等在门外,天黑了,天亮了。玄朗和那个女人面对面坐了一夜。 那个女人就说了一句话,“我要见李少爷。” 玄朗也只说了一句话,“你是谁?” 次日早上,华田生匆忙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李子期和吴旷。 眼前的女人自然是林招弟。她不知道谁来,但听声音,直觉上以为是玄朗搬来的救兵,当她看到华田生时,眼底的阴冷阴森在怔愣的一瞬消散,微微一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华玄月。 华田生看到了。 他本来是在商会处理事情,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家,回家就发现玄月没回来,细问了小花才知道,玄月被玄朗带去了奈何天。 这个眼神让他的心猛的钝沉了一下,玄月的脾气有点急偶尔也有点暴躁,但她心地单纯,心思明媚,像这般透着警惕和你死我活的森然,她从来不会有,她也不应该有。 华田生慢慢走过去,拉起女儿的手,道,“闺女,咱回家吧。” 玄朗道,“爹,我跟她有事谈,您一会儿……” 话未说完就听华田生一顿呵斥,“什么她他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是你姐!” 当着外人的面,玄朗有火发不出,还想再说什么,被吴旷拦下了。 林招弟跟华田生走,经过李子期面前时,含羞一笑。对李子期而言,她什么也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子期内心疑云更重。 他跟着华家父女身侧,一同离开。 玄朗像脱力一般跌进沙发,愁闷的捏着眉心,吴旷轻声道,“刚才的华小姐好陌生。” 玄朗烦躁的捏着眉心。 吴旷道,“所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玄朗凝眉沉思,正要说话,门被猛地推开。 本特利冲进来,空而大的房间只有玄朗和吴旷,急问,“玄月呢?” 玄朗道,“被我爹带走了。” 本特利看了眼吴旷,玄朗又道,“自己人,没事。”顿了顿,继续道,“做好心理准备,又出新状况了。” 本特利道,“新状况?” 玄朗道,“这一次,华玄月和那个女人打了一会儿,没打过,我跟那个人独处了一晚上,她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什么都不说,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本特利催问,“就什么?” 玄朗看了看他,道,“就要见李子期。” 听起来是个男人的名字,本特利头大,问,“这又是哪个王八蛋?” 玄朗微微侧首,一向温文尔雅,绅士风度半分不减的本特利先生也爆了粗口,他苦笑道,“你没必要着急,华玄月不喜欢他。” 本特利焦躁的来回走动,道,“现在还是那个人?” 玄朗点点头。 本特利突然顿住脚,道,“把她打晕,带走。” 玄朗,“……” ☆、第 22 章 本特利继续,“我马上安排车票,现在是……”他看了怀表,“11点。最迟明天,玄月必须坐上去枫国的火车。事不宜迟,赶快。” 他推门就走,像一阵风一样转瞬消失。 玄朗并不是很认同本特利的看法,先不说天鹅古堡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万一在火车上玄月恢复过来,以她的臭脾气不把火车顶掀了都不算完事。 想来想去,他又想到了赵慈。 上一次,华玄月被那女人占据身体后就是看到了赵慈才会恢复,效果奇佳,远超过推测中的天鹅古堡。买票也费时间,不如让赵慈发挥一下作用。 可现在去哪儿找姓赵的? 吴旷道,“蝴蝶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要找人,多分派些人手,总能找到。” 玄朗凝思道,“码头,车站,还有……最危险也是最能找到他的地方,闹市口。” 吴旷忧道,“闹市口里里外外全埋伏着枪手,你千万不要去。万一被当成同伙,你马上就会变成筛子。” 顿了顿,他又道,“我先安排人去车站、码头……”他忽然收声,似想起了什么,道,“玄朗,现在水陆两头都是封着的,如果赵慈想要离开蝴蝶郡,最直接的方式是找走私贩,整个蝴蝶郡干那一行的总共就那么几个。” 玄朗精神一振,道,“分头行动。” 但凡敢干走私,黑白两道总有那么些个靠山,因此,郡守府的告令对他们而言完全可以踩到脚底板,相反,还可以帮他们抬高价码。 玄朗找了一圈,赵慈没找到,却听到一个奇特的消息:郡守府的人拿着疑似赵慈的照片在秘密找他。 之 分卷阅读59 所以说疑似,是因为玄朗也没见过那张照片,只是从自己的描述与这些人的描述中做出的推测。 赵慈其实很好辨认,光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更别提他高大精壮的身姿。 一直找到深夜,除了赵慈曾经来打探过秘密出海的消息外,他一无所获。 走在空旷的街道,玄朗内心说不出的堵闷。前方,距离闹市口七八百米的地方,荷枪实弹围了一圈人,玄朗急忙侧身隐藏在黑暗中。 那边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玄朗小心靠近一些,看到了被困在枪口下的赵慈,还有被众人簇拥保护的魏井。 除了围着赵慈的兵,闹市口上方的客栈酒肆也埋伏了不少枪手,玄朗甚至能看到被光泛着冷寒的枪口。 这情形,赵慈插翅难飞。 距离太远,玄朗听不清他们说什么。魏井举起手给赵慈看了什么,赵慈没有作声。 玄朗又接近一寸,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仍然听的不太真切。魏井脸上一直挂着笑,很恭敬的笑意。这让玄朗有些奇怪,要知道魏井可是蝴蝶郡第一号人物,对面站着的还是让他声名扫地的罪魁祸首。 未几,持枪围圈的士兵让出一条道,魏井本人也侧身站在一边,双手交叠垂于身前,上身微弯。赵慈大步走出,钻进旁边停着的一辆车内。 奇了怪了! 赵慈上车后,魏井也上车,他坐的竟然是副驾的位置。车子开走,持枪兵士在富江的指挥下收队。 随后,尸体被撤走。 玄朗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尸臭味仍未散尽。刚刚,收尸的人把陈展的尸体放进了一口上好的棺材里。 望着汽车绝尘的方向,玄朗不由得起了疑,赵慈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魏井心甘情愿成为他的马前卒! 另一边,华田生带玄月回了家,李子期一直跟在左右,到了大厅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华田生虽说不怎么排斥他,甚至一度还把他当成了女婿的人选,但现在,他心中有诸多疑问和担心想要单独跟玄月问一问。 他道,“李少爷,天色不早了,你不回家去?” 子期正要说话,林招弟看向华田生道,“爹,女儿跟李少爷之间有些许误会,需要女儿解释清楚的。” 华田生的脸色怔愣了,整个人瞬间置身冰窟。 女儿?玄月何时这么自称过?如果说以前他把玄月的异常当成是心绪不佳,但现在,这个理由已经完全无法自我说服。 微变的脸色不易散去,林招弟的神情却很坚定,微微笑着,却是异乎寻常的不容反驳。 华田生只得道,“那,你们先聊。” 子期很高兴,他搓了搓手,嘴巴张了几张,终于整出一句完整的话,“华小姐,我叫李子期。” 林招弟噗嗤一声笑了,轻柔道,“我知道。” 玄朗回家时,华田生正焦灼不安的在庭前来回走动,一宿未眠,眼睛布满红血丝。看到玄朗,摆手让他过来,道,“玄朗,爹有话问你。” 玄朗看到华田生的眼睛,道,“爹,要不您先睡会儿?” 华田生摆摆手,道,“你姐她……” 玄朗心头一沉,看老爹这欲言又止又一脸担心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发现了玄月的异常。他道,“爹,您想说什么?” 华田生犹豫了,沉默很久,刚要说话,电话响了,玄朗走过去拿起听筒,道,“是我。我已经找到了,嗯,没事,放心吧。” 电话是吴旷打来的,他的人没有发现赵慈的踪迹。 挂了电话,玄朗走到华田生面前,看着愁眉紧锁的老头儿,玄朗于心不忍,道,“爹,我姐她可能只是一时思维混乱,很快就会恢复的。” 华田生抬头,道,“以前,也出现过?” 隐瞒已经没有意义,玄朗嗯了一声,道,“所以,才想把她带回枫国,毕竟最初的征兆是在那边的天鹅古堡。” 华田生双手抱头,一瞬间苍老许多的面容紧紧蹙在一起,盘了几十年算盘的手指恨不得掐破头颅。 玄朗道,“爹,本特利说,他有办法安排玄月去枫国,如果一切顺利,明天就可以走。” 良久之后,华田生嘘问道,“去了,也只是试一试,对吧?” 玄朗虽然不想伤老爹的心,但他只能点头,须臾又安慰道,“不过,不管是枫国的医生还是咱们的王医生,给玄月诊治过后,都说身体无恙。” 华田生长长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肖细听,就能察觉这口气吸压抑的颤抖。他道,“那个李子期,我之前看玄月并不喜欢他,现在……是那个人喜欢的,对吧?” 玄朗缓缓点头。 华田生蹒跚走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玄朗急忙扶着他,道,“爹,我送您回房休息。” 华田生道,“不用管我。李子期在楼上,你去把他赶走。” 玄朗把老爹送到房间,看着他吃药躺下后,才上楼。 在玄月门外站了片刻,里面不时 分卷阅读60 传出愉悦的说笑声。以往,华玄月遇到开心的事,总喜欢笑的前仰后合,有时候,连一向对她宠溺纵容的华田生都会忍不住提醒她淑女一点。 但听得这几声笑,分明就是淑女的模样。不用看,玄朗都能想象的道,那个人用华玄月这张脸做出的捂唇浅笑又忍不住笑的模样。 他推门而入,脸色阴沉。 林招弟看到他,明媚笑容宛如春花一般的模样顷刻凝固,不客气道,“你来干什么?” 玄朗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对李子期道,“楼下,你的电话。” 子期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这里面的条条道道,也根本没想到自家的电话怎么会打到华府来,他又逗了林招弟一句,站起来往外走。 林招弟要跟着过去,玄朗一脚挡在她面前,道,“我跟他有男人之间需要解决的事,你在这儿等着。” 在林招弟心里,她只需要在华田生面前装好华玄月的模样就好,面对玄朗,尤其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姐姐,就完全没有客气的必要。 她推开玄朗,手上的力度意外的很大,像钢钉一样扣痛了玄朗的胳膊,他诧异却纹丝不动,道,“让你待着你就好好待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最后三个字,是他一字一句说出来的,风度翩翩的容貌不该,威胁力度却十足。 林招弟忽然笑了,这道浅浅的笑给玄朗一个清晰的信号,果然,她开口道,“看来,你还是不懂。就算你发现了又如何?就算你们都发现了又能怎样?这具身体,是华玄月,是你的姐姐,华府的千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她低头看了眼玄月被娇生惯养下养出的白皙细嫩的手,举到玄朗眼前,又道,“我割一刀,会如何?” 玄朗眉头陡然一蹙,道,“你敢!” 林招弟又笑了,声音不大,却猖狂肆意。玄朗从未有过这种怒火冲天却无处发泄的窘境,咬紧的牙关面部弧度清晰可见,正当他准备告诫此女时,恍然从她声音消去,笑意仍存的脸上,看到一抹悲戚。 她的眼里出现一层水雾,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什么,微歪着头看着玄朗,道,“只是割一刀,就让你这么紧张吗?” 玄朗蹙紧眉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让你赶快离开,你想想看,你占据了玄月的身体,你所在的那一处空间必然是没有你的,你的父母家人不会担心吗?” 林招弟突然呵了一声,身子微晃,眼底的泪珠蓦然滚落,道,“我真的很羡慕华玄月。同为女人,凭什么她能得到所有人的爱?凭什么?” 她没有歇斯底里,泛红的眼圈却让玄朗心中的火气碰了壁,渐渐消弭。沉默很久,他道,“人各有命。” 林招弟惨然一笑,道,“是啊,人各有命。”她擦掉了眼泪,神情又恢复了沉稳冷寒,继续道,“所以,我要改命!” 说着,她推开玄朗就走。 玄朗被她推了个趔趄,转身道,“你要改命,就要牺牲别人吗?” 林招弟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冷冷道,“要怪就怪华玄月的命不好吧。” 她匆忙下楼,楼下已经没有李子期了,小花不知内情,见她眼圈红了,还有泪痕,忙上前,道,“小姐,你怎么了?” 林招弟问,“李少爷呢?” 小花道,“家里有事,走了。” 玄朗上楼前就已经安排管家在此接应,管家把人弄走,小花自然也得按照统一口径说。 林招弟没跟她废话,道,“安排司机,我要出门。” 拦是拦不住,更何况此时的林招弟让人有一种不敢接近更不敢忤逆的森然。玄朗也到了楼下,小花为难的看着他。 玄朗走过去,摆手让小花退下,他看着林招弟,道,“你要去找李子期?” 林招弟毫不掩饰,道,“是。” 玄朗问,“你当真那么喜欢他?” 林招弟,“是。” 玄朗,“就因为他亲了你那一下?” 林招弟未置一词,但表情告诉了玄朗,他说的对。 玄朗哭笑不得,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个浪荡子,对从未见过面的人上去就亲,这叫耍流氓你知道吗?这种人……” 林招弟道,“他对我好。” 玄朗微微怔愣,脱口道,“好?你到底是多缺爱,才会把这种流氓行径当成对你的好?” 林招弟交叠的手攥紧了。 玄朗收了收激动的情绪,正欲好言劝慰,电话铃声响起,他伸手抓起听筒,语气不善,道,“谁?” 听筒里传来本特利兴奋的声音,“玄朗,我弄到票了,三张,把那家伙打晕,你和华先生带着那家伙先走?我……” 电话砰的挂了。 声音很大,林招弟听得一清二楚,她冷冷一笑,道,“那家伙?打晕?”她后退一步,缓缓道,“华少爷,死了这份心吧,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不会离开。” 她脸上的冷笑转瞬阴暗,深深的盯了 分卷阅读61 玄朗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华府的下人只当玄月心情不好而引起的短暂性情绪突变,并未想到其他,司机见她来,小心问道,“小姐,您要用车?” 林招弟道,“田武路11号。” 刚刚李子期把住所告诉了她。玄朗追出来,喝道,“车钥匙给我。” 司机被这一声惊天大吼吓了个哆嗦,手下意识的从兜里摸出钥匙就要给玄朗。 玄月怒目而视,道,“我说过的,真的会做。” 她指的是破坏华玄月的身体。 玄朗压了一肚子的火顷刻间爆棚,可恨的是,他完全没有发泄的资格。 司机缩着身子怵一边,往日这对姐弟也是打打闹闹,多数都是小姐追着少爷打,不过那情形任谁来看,都是“嬉闹”,最不济也是少爷多挨几下疼,但像现在却是剑拔弩张,尤其是小姐,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的,怎么今日…… 玄朗夺过钥匙,道,“去哪儿,我送你。” 林招弟不信的看着他,道,“你确定?” 玄朗无力的叹了一声,道,“你手上捏着华玄月和华田生两条命呢,我敢不确定?”顿了顿,他又道,“不就李子期嘛,我送你过去。” 玄朗说的并没有错,一旦华玄月的身体出现异样,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华田生,华田生爱女心切,无论如何,都不会任凭自己破坏他的宝贝闺女。 两人驱车到了田武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车子在11号门前停下,玄月下车敲门,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开门。 玄朗探着车窗,道,“我是把他赶走了,但可不敢保证,他一定会回家。” 林招弟问,“他会去哪儿?” 玄朗道,“一个风流纨绔能去哪儿,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了。” 林招弟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敲了门,仍然没有人出来。 玄朗问,“你要在这儿等?” 林招弟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巷口一排车队开过,玄朗的眼睛一下聚焦,刚才开过的车内,里面坐着的人分明就是赵慈,他急忙调转车头,脚踩油门,在林招弟诧异的神色中,飞驰而去。 一共两辆车,魏井和赵慈在第一辆,第二辆上放着一口棺材,显然里面躺着的是陈展,此外,还有两个防卫。 玄朗嗯了喇叭,很快就招来第二辆车上的警告。 赵慈听到了,从后视镜上看到在后面追着的车。 玄朗探出窗,大声叫道,“赵慈,你给我停下。给老子停下。” 五分钟后,车子停了,赵慈下车,魏井也下车,还有几个拿枪的也下车,毫不客气的指着玄朗的脑门儿。 魏井道,“华少爷,你这么拦车可容易死啊。” 玄朗道,“我跟赵慈说话。” 赵慈道,“找我有事?” 玄朗道,“你现在跟我回去见华玄月。” 赵慈不解,道,“为什么?” 玄朗气道,“到了再给你解释。” ☆、第 23 章 魏井伸手拦下,道,“华少爷,您再着急,也急不过我们吧。死者为大。” 呸!把陈展悬尸街头的还不是你这只王八。 玄朗道,“赵大人,五分钟,我就借用赵慈五分钟。” 魏井道,“这一来一回少说得十分钟。” 赵慈道,“华少爷,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玄朗上前一步,道,“赵慈!” 赵慈也面露不快,道,“如果还是那个问题,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再说或者见面,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转身重新回到车内。 魏井挡下了要追上去的玄朗,玄朗一掌打掉他的手,三把枪铛铛上膛,只听魏井道,“华少爷,别做强人所难的事,否则,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重重的拍了拍玄朗的肩,颇有放他一马让他好自为之的大度。 玄朗拍开魏井的手,冲赵慈大呼,“赵慈,事关重大,明天,我在华府等你。” 厚葬陈展,赵慈返回郡守府。魏井接到一封电报,他把电报内容告诉赵慈,道,“宗政少爷,上官先生说,三日后,您的未婚妻梨绘小姐回到蝴蝶郡。” 赵慈微挑眉稍,问,“他不来?” 魏井微微侧首,显然没太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 赵慈又道,“上官呱太。他不来?” 魏井皱眉道,“上官先生是您的外祖,这么知直呼名讳,不太好吧。” 赵慈道,“好与不好都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魏井歉意道,“是我多嘴了。电报上只说梨绘小姐会来,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赵慈蹙眉,道,“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井到蝴蝶郡取代黄麻子担任郡守,是上官呱太一手操纵的,除了替昭国攻陷罗 分卷阅读62 曼开路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隐秘任务,就是寻找失踪多年的上官宗政。 他没有见过上官宗政,离开昭国时,上官呱太给了他一张上官宗政的照片。那枚半菊玉佩是上官家的家徽,是以,它一出现,魏井便知到上官宗政必然在蝴蝶郡。所以,他封锁了所有离开蝴蝶郡的通道。 但是,在闹市口等到前来夺取陈展尸体的上官宗政时,上官宗政并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正当魏井非常难办的时候,赵慈问了他一句话。 “上官呱太来吗?” “来。” 他是这么回答的,并在赵慈还未完全相信之际又快速补了一句,“很快就来。” 那种情形,赵慈根本逃不出去,更何况他还拖着一具尸体。所以,他才会没有任何反抗的跟着魏井到了郡守府。 想到此,魏井不自然的笑了两笑,道,“上官先生有事暂时还来不了,所以,先让梨绘小姐来。少爷,您和梨绘小姐也很长时间不见了吧?” 赵慈面色无绪,道,“上官呱太什么时候到?” 斩钉截铁,势必要得到个确定答复。魏井堆出的笑僵了一僵,道,“我再去电报,问一下。” 他很奇怪。 上官宗政和未婚妻梨绘的感情很好,成安很多世家对这对金童玉女都是知道的,魏井还在昭国的时候,也有所耳闻。听到梨绘的名字,上官宗政怎么没有一点儿反应。 更让他心生疑窦的是,当年,他可是亲眼看见从海里捞出来的上官宗政的尸体。带着满腹疑问,他又问,“那华家少爷的事?” 赵慈道,“不用理会。” 玄朗没等到赵慈,林招弟也没等到李子期,她在11号门前等了很久,直到天黑,都没见一个人影。 她问了几个过路的人,都说不知道这家人去了哪里。她感觉到了心慌,气息急促,攥紧的拳头压制不住的颤抖。 这不是单纯的等不到人产生的。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那个暗黑的角落,她很熟悉,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个身体里时,她在那里待了很久。从最初的毫无知觉,到后来的触觉、视觉,再到现在的占据。 华玄月也是不甘心的,而且,她好像知道是自己是为了什么被挤出了这具躯壳。 华玄朗不知看到了什么,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接她。 林招弟走到巷口,随口问了一个人,道,“刚才送葬的车是谁家的?” 那人回答,“郡守府的,不过,送葬的人好像叫什么赵什么的。” 她旁边的小姑娘花痴脸道,“叫赵慈,我亲口听华家少爷叫的,还能有假。” 赵慈,华玄月喜欢的男人。上一次,就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导致自己被挤出。才让李少爷蒙受困惑。如果再让华玄月回来,那自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李子期了。 她回头看了眼11号紧闭的门,内心忧道:他去了哪儿?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玄朗在车里隔着车窗冷眼看着她,走了这么阵子,林招弟脚疼又憋了一肚子火,不客气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玄朗出言相讥,道,“刚才那一下倒像华玄月。” 林招弟一声冷笑,道,“像与不像,你能奈我何?” 听起来,示威的意味很强烈。玄朗也没压下的怒气顷刻间又有爆发的苗头,他本来要回家的,方向盘猛力一转,开去了郡守府。 郡守府三个大字的门匾就在头顶上悬着,林招弟驻足不动,心道,他果然是想借赵慈把自己排挤出去。本以为玄朗会强行带她进去,此刻她也正想脱身之计,但玄朗却道,“想来就来,不想来就车里等着。” 听起来,有十足的不耐烦,却没有一点强迫的意思。 林招弟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掌控这个身体,她拦了辆人力车,回了华府。 郡守府的人给魏井通报了华家少爷来访的消息,魏井正在写信,闻言头也未抬,道,“打发走。” 下人答应着去了。到了正厅却没看到玄朗的身影。 郡守府的地形,玄朗大概清楚,毕竟之前有夜访过黄麻子,他左看右看,也没什么人盯着他,凭借他的身手,腾空转几个圈找个人还是轻而易举。 赵慈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时,微微惊讶,须臾又道,“华少爷,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面无表情,声音冷漠,任谁听都会忙不迭地退避三色,躲开躲的远远的。玄朗微挑眉稍,道,“赵慈,我说过你可以叫我名字的。” 赵慈道,“没有必要。” 玄朗道,“怎么没必要?跟我成为朋友让你很为难?” 赵慈道,“我不需要朋友。如果华少爷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玄朗也不恼,兀自坐了,道,“赵慈,你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赵慈顿了顿,道,“没有意义的事,没必要做。” 玄朗深吸一口气,道,“那对你而言,什么才是有意义的?” 分卷阅读63 赵慈道,“你没必要知道。” 玄朗一副被这个男人打败的哑口无言的模样,默然片刻后,道,“当初,你非跟我去杀黄麻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还是说,不关生死的事对你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是这样,我请求你帮忙。事关两条人命。” 最后一句话,他沉肃的望着赵慈。 赵慈心头莫名一软,避开玄朗的眼神,看着窗外,再次回身看着他时,脸上多了一些令人看来温暖的东西,道,“要我做什么?” 玄朗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赵慈他没什么可隐瞒的,也不担心他会说出华玄月的秘密,便一股脑的把这些时日华玄月的异常说给了他,并着重强调,那日在街上,玄月看到他后立刻恢复正常的一幕。 果然,赵慈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在玄朗看来,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他继续道,“你要不信,也好办,现在占据玄月身体的还是那个人,这个人是不喜欢你的。而且,我姐在青云盟和你相处了那么多天,她什么秉性,你应该很清楚。去看看吧,赵慈。” 见他还有犹疑,玄朗又道,“如果华玄月再纠缠你,我一定把她塞屋里去,至此不再叨扰你。” 赵慈终于松口,道,“我跟你去。” 玄朗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高兴,拉着赵慈的手腕就往外走,赵慈顿了一下,把他的手拿开了。 两人走到郡守府外,已经得到消息的魏井也站在这里,仍是双手交叠垂于身前的恭敬模样。看到赵慈,上前一步,道,“少爷。” 他没说什么,但只这两个字,以及挡在玄朗和赵慈之间的举动就已经表明,魏井并不希望赵慈跟华府有任何瓜葛。 赵慈不容置疑,道,“我去去就回。” 魏井是真的怕他半路寻了个什么密道逃离蝴蝶郡,他已经找了他四年,上官呱太的命令压了他四年。如果真是这样,前途不消说,这条命能不能保住也得两说。 他道,“那请让在下送少爷过去。” 魏井的心思,赵慈自然也知道,他什么都没说,上了玄朗的车。 车子离开郡守府,玄朗的欣喜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不安,他道,“赵慈,你能来帮忙,我很高兴。不过,有一点我得提前跟你说。” 赵慈问,“什么?” 玄朗道,“华玄月这个病症很奇怪,来回变换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如果你到了,见到她……是你熟悉的样子……我……” 赵慈道,“我知道。” 玄朗怕他误会自己为了让他和玄月见面,而编出这种拙劣的谎言。 到了华府,一行人下车。门房看见少爷身边的人,便想拦下,但见魏井,拦路了一半又退回去了。 玄朗察觉到了什么,问,“小姐让你拦的?” 门房诶诶了两声,道,“小姐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个叫赵慈的进来。” 玄朗道,“还说什么没?” 门房道,“还说,如果是李子期少爷来了,一定不能拦着。”他分明是想到了什么,苦着脸道,“少爷,可是,之前小姐说过,李子期来了一定不能放进来。这……变得是不是太快了?咱该听哪个?” 玄朗道,“李子期不能进,绝对不能让他进来。听我的,有什么事我担着。” 三人走进华府大厅。华田生正从玄月房间出来,看到楼下的人,先是吓了一跳,商展会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以至于,盯着魏井,上前也不敢,后退也不敢。 玄朗道,“爹。” 他几步跑上楼,跟华田生低语了几句,华田生连连弯腰,又不放心的问,“姓魏的真的?” 玄朗自信道,“他就是个跟班儿,爹放心。” 仿佛是为了应和玄朗的话,魏井和华田生对上眼后,对华老爷微微俯身,算是行礼。华田生挂了个笑,急忙回了个礼。 玄朗冲赵慈勾了勾手,赵慈缓步上楼,魏井在他身后三个台阶的距离跟着。 此时,林招弟一直贴着门框,她没听到赵慈的声音,并不确定这个最大的隐患是不是来了,心口起伏不定,不过这一次,她倒清晰的察觉到,这种反应跟华玄月没有关系。 玄朗请赵慈来的目的很明确。林招弟快速思索。 赵慈和华玄月也不过是青云盟那段时间的相处,先不提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但就赵慈对华玄月的态度,她就不必太过担心,赵慈会起什么作用。 而且,华玄月喜欢赵慈是华府上下公开的秘密,如果躲着不见,怎么都说不过去。 想到此,她主动打开门。 林招弟脸上堆满了开朗的笑,她努力模仿了一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女孩所能做出来的笑容。 门开,她出现。三个男人齐齐看着她,唯有赵慈是背对着她。 林招弟堆出的笑古怪,被这仨人眨也不眨的盯着看,又有些僵硬。 也不难想象,就如一个从未见过真正奢华的人,连个奢华的例子都举不 分卷阅读64 出来是一样的。林招弟自以为开朗的笑容,任谁看来都是令人不舒服的假笑。 赵慈并没有完全背对她,只是微微侧身子,若照以往玄月的性子,此时应该早已跳到他面前,兴奋大叫一声“赵慈”! 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或许正如玄朗所言,眼前的华玄月并不是他曾经有些熟悉的华玄月。他回头看着她,四目相对,刹那之间,林招弟嫣然一笑,用明朗的语调,道,“赵慈,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林招弟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是不逊色,原先的那个家里,地擦的迟了,水烧的晚了,饭桌早摆上了,还有该死的林如意多哭一声,都免不了一顿毒打。 是以,她很快就调整过来。 这一声,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仔细听还有一种克制网上扑的欢愉。玄朗简直难以相信,赵慈这味良药,药到病除竟然这么快。 他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为防止华玄月真的生扑赵慈,他拉着赵慈就走。 赵慈一动未动,凝肃的眼神依然在林招弟身上。 玄朗奇怪道,“赵慈,走了。” 赵慈的眼眸愈加深邃。刚才林招弟的话在旁边几位听来没有任何瑕疵,但一个“等”字,暴露。 华玄月绝对不会说“等”,她会飞奔到他面前,说,“赵慈,我找你很久了。” 他的视线转向玄朗,抬脚朝楼下走,玄朗很快跟上,两人一直走到花园才停下。赵慈道,“华少爷,恕我无能为力。” 玄朗不懂,道,“华玄月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赵慈摇摇头,道,“那是做出来的。尤其是……”他欲言又止,不自然的看了看玄朗,又道,“眼睛。” 玄朗,“眼睛?” 华玄月的眼睛生的很美,又大又圆,总是水汪汪的,特别是看向赵慈的时候,因为含情,那双眼睛里除了天然有之的纯净澄澈外更有无法掩饰的深深浓浓的情意。 情,是装不出来的。 林招弟只是笑,可以笑对赵慈也可以是玄朗甚至是其他的什么人。 赵慈道,“相信我。” 玄朗默然片刻,似有些无力,勉强笑了笑,道,“你都没有办法,看来真的要去天鹅古堡碰运气了。” 魏井走过来,远远的站在一边,赵慈看了玄朗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就此别过。 玄朗扣住他的手腕,又放开,苦笑一下,道,“今日一别,怕是再没机会见了。赵慈,怎么说我也把你当朋友,喝一杯再走吧。” 赵慈忽的笑了,道,“吃个饭可以吗?” 玄朗微微一怔,笑着抬手搭在他肩上,道,“必须可以。” 魏井没走,就在边上看着,好歹是个郡守,不请到饭桌上,总归说不过去,但事实上,赵慈没开口,玄朗更不会开口,华田生就难受了,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魏井笑了笑,对赵慈道,“少爷,我在外面等您。” 总算识趣儿。 ☆、第 24 章 林招弟的情绪已经平稳,在玄月平日里喜欢的吊椅上坐着,歪头靠着吊绳,出神的想着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慈出现在眼前。 她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半分神采的声音,漠然道,“你挡着我的阳光了。” 赵慈道,“你在看什么?” 赵慈的声音很温和,林招弟苦然的脸上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她终于看着他,问,“你来干什么?” 赵慈看着她,道,“明明是同一个人,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像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 林招弟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恐慌,事实上,她完全不屑赵慈的提问,漠然的脸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到了,沉默很久,她才道,“跟你有关系吗?你又不喜欢华玄月。” 这么直白的回答让赵慈微微怔忡,转而望着阳台外,玄月的房间布局是整个华府最好的,阳台宽而阔,放眼望去,整个华府的花园尽收眼底。 他缓缓道,“华府的事情跟我的确没有关系。”他回头看着林招弟,对方淡到极致的眼眸里依然没有半分波澜,他继续道,“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有件事我需要确认,这件事,跟我关系重大。” 林招弟道,“那你就确认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着,她站起来,吊椅因这个轻微的动作前后晃了几晃,转身之际,又说了一句话,“赵少爷,正如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目的,我不会干涉你,自然,也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她定定的看着赵慈,“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她走出房间,华田生和玄朗正在大厅,见她下来,都站了起来。平心而论,华田生对她还是极好的,林招弟走到华田生面前,明朗一笑,道,“爹,我要出门一趟,回来给爹带点心。” 华田生兀自点头。 林招弟走了,看也没看玄朗一眼。华田生急忙对玄朗道,“ 分卷阅读65 你跟过去看看吧,怎么说都是你姐,我怕万一……” 这时,赵慈已经出了房间,从他的神情看,应该是一无所获。玄朗道,“爹,放心吧,她肯定去找李子期了,出不了什么乱子。” 说着,就朝赵慈走去。赵慈对他身后的华田生微微颔首,便走去外面,玄朗跟上去,两人一直走到华府大门外。 赵慈道,“华少爷,如果……华小姐有任何异常,请一定通知我。” 玄朗已经完全看不懂赵慈的行为了,起初,他对华玄月避之不及,多看一眼都怕被这个女人缠上,怎么现在? 他问,“你想知道什么?不妨明说。而且,不要再叫我华少爷了。我有名字,我叫华玄朗。” 玄朗很认真的模样让赵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我现在也不太确定,总觉得事情太过奇幻,不太容易让人相信。” 玄朗问,“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信?再说,还有比一个陌生人堂而皇之占着华玄月的身体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吗?” 见赵慈仍不肯相告,玄朗又道,“赵慈,你既然能说到这份上,就证明这件事对你很重要,既然如此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能讲出来,万一,我能帮到你呢?” 有那么一瞬,赵慈是心动了的。他看了眼佯装不看这边,但全身神经都恨不得伸到这边的魏井。当初,他选择了魏井,是因为魏井能让他见到上官呱太,上官呱太只是他尝试的一个筹码,是否能达到他所期望的结果,跟玄朗带玄月去天鹅古堡一样,是个未知数。 华玄月的怪异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怪异,联想到自己是怎么突如其来的到了这个世界,到了这具身体里,如果能从这边突破,将比杀人要罪过少很多。 他道,“明天,我在郡守府等你。” 另一边,玄月去了田武路11号,大门依旧紧闭,她让司机敲了很久都没见回应,这座宅院安静的只剩夏蝉虫鸣,又好像从未有人住过。 林招弟终于忍不住了,对司机道,“我在这里等你,你想想办法,问问人,今天,务必要找到李少爷的下落。” 司机不放心,道,“小姐,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吧。一有消息我马上给您打电话。” 林招弟摇摇头,道,“你去找,不用管我。” 司机还是不放心,却也开车走了。林招弟又等了一会儿,终究没等到她想见的男人。 她拦了一个路过的小姑娘,问,“你知道这座宅子里的人去哪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道,“不知道。” 林招弟又问,“那你知道有谁跟这家相熟吗?” 小姑娘道,“这家刚搬来没多久,也就一两个月吧,街坊邻居的应该也不是很熟悉。反正,我每天从这路过的时候,这家大门都是关着的。” 林招弟的脸色很难看,小姑娘见她有森然之意,也不敢多停,侧着身子跑开了。 她兀自走到巷口,沿着大街垂头闷闷的走着,田武路是住宅区,没有商业街的繁华,行人三三两两的路过,不时有人说说笑笑,也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一人道,“李文豪真死了?” 另一人道,“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你说能隐瞒多久。” “说的也是。诶,那凶手抓着了没?” “抓着了,是原来韩记当铺韩三也的长子。” “奇了怪了,我见过韩家长子,顶温顺的一个人,怎么会冲进商展会呢?他也没那本事啊。” 这人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们,便把声音压低了,道,“替罪羊。我听说,那晚在闹市口抓到的才是真凶,不过,据可靠消息,这个人不仅没被问罪,还被魏井当成上宾供奉起来了。” 那人不信,“真的假的,瞧你说那邪乎劲儿!” 这人也不恼,道,“说你长着一双眼尽当成了摆设不是。这几天,那个人频繁出入华府,都是魏井亲自护送。” 他这么一说,那人倒是有点信了,又走了几步,恍然想到了什么,道,“诶,你说,那韩家长子‘为父报仇闯进商展会’,本意是刺杀魏井,结果那李文豪当了冤大头。那李文豪有儿子没?他不得给他老子报仇?” “李文豪的身份背景那隐秘的跟你家二大爷还剩几根头发一样,没几个人知道。”他啧啧几声,又道,“如果真有,也倒应了那句话:冤冤相报。” “何时了啊!哈哈哈哈哈。” 两人爆发出一股事不关己的大笑,扬长而去。林招弟却是停下来,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她把李子期的“李”和李文豪的“李”联系在了一起,左眼的眼皮剧烈的跳了一下,她缓慢吐出颤抖的气息。 李文豪死,李子期失踪,这两者……林招弟无法说服自己,这两者没有关系。如果真是如此,那赵慈就是李子期的仇人! 她又回到田武路11号,在紧闭的大门前等着,毫无希望又满怀希望的等着。天渐黑时,一辆汽车在门前缓缓停下。 分卷阅读66 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一副圆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只不过,那张斯文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见他拿出钥匙打开了11号的大门,林招弟欣喜上前,忙问,“请问,您知道这里面的人去哪儿了吗?” 来人冷静的审视着她,问,“你是谁?” 林招弟道,“我是华玄月,是这家少爷的朋友。我已经找了他很久了,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男子扶了扶眼镜,用毫无情绪的声音道,“他已经离开蝴蝶郡了。” 霎时间,林招弟的心被浸入万年寒冰之中,急切担忧的面容还在脸上,凝固成了一副雕像,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那个前一天还信誓旦旦说喜欢自己,会娶自己的男孩,转瞬之间就能一声不吭的离开? 脸上的情绪渐渐抚平,林招弟仔细的看着眼镜男子,问,“你是谁?你确定李少爷已经离开蝴蝶郡了?” 此人是李文豪的秘书林卓,李文豪出事后,他被魏井扣押,前几日才托关系给魏井施压,出了大牢。 李文豪对林卓有知遇之恩,这个仇他一定要报。两天前,他找到李子期,把他秘密接到自己的住处,这次来,他是给子期收拾必要带走的东西。 他看着林招弟,冷声道,“非常确定。” 林卓没有让林招弟进来,他进去之后,就在里面反锁了,等他出来时,手上多了个不大不小的纸箱。 林招弟还没走,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子期会这么绝情的离她而去。她追着林卓,问,“是不是因为他……李文豪先生的事?” 林卓只是讶异了一下,却也没问她怎么知道这层关系的,他把箱子放进车里,对林招弟道,“华小姐,这是我们的事,就不劳烦您了。” 林招弟死死的摁住车门,目光异常坚定的看着林卓,道,“你既然来取他的物品,就证明他还没有离开,你带我去见他!” 林卓不耐烦道,“我并不是你的仆人,我没有义务按照你说的去做。另外,少爷他有必须要做的事,请你不要拖他后腿。” 说着,他扣住林招弟的手腕,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甚至都没有把林招弟当成女人似的狠戾拽开,手脱离车门的刹那,林招弟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林卓上车,车子绝尘而去,林招弟顾不上疼,爬起来急的四下张望,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人力车,现在一个也看不见。 她追着车跑,跑了很久,眼泪像夏日暴雨,终于,她跑不动了,车子早已消失了踪迹,她不知道下一刻该去哪儿…… ☆、第 25 章 李文豪的葬礼很冷清,遗像前的香炉却插满了线香。那是李子期奉上的,全部都是。他跪在灵堂里,肃穆凄色,眼睛因长时间未眠而充满血丝。 那日,他从华府离开后,还没回到家就被林卓劫走了。 林卓毫无表情的把李文豪遇害的消息告诉了他,没有任何缓冲,李子期当场僵化,怔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林卓说,“先生死了,赵慈干的。” 李子期跟李文豪的关系,很早就只剩下了金钱维系。子期从没有把他当成过父亲,也从没有在李文豪那里感受过半分为人子女该有的疼爱。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就算李文豪死了,他也不会哭,不会掉半滴眼泪,甚至不会终止日常的吃喝玩乐。 现在,胸腔里压制不住的酸楚、愤怒、仇恨又是什么?五脏六腑被生生的挤压,为什么这么痛,这么难受。 林卓走进灵堂,手里拿了一封电报,他在子期身边停了,缓了缓,才道,“少爷,想报仇吗?”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波澜,子期哼笑一声,带着单薄的身子晃了几晃,双手撑地,慢慢站起,仿佛听到极为可笑的话,笑意散尽,盯着林卓,挑衅道,“赵慈杀了人,魏井马上给他找了替死鬼。如今,还成了郡守府的座上宾。报仇?我无权无势,无人无枪,拿什么报仇?” 林卓冷冷道,“你不好奇魏井为什么这么做吗?” 子期挑眉,“你知道?” 林卓没有回答,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阴森残忍至极。 子期终于认真看着他,道,“你有办法?” 林卓阴险道,“端木翊。” 子期眼底闪过疑问。 林卓道,“端木翊是先生在昭国留学时结交的,鉴于端木翊和上官呱太水火不容的对立,这层关系很隐秘。毫无疑问,魏井背后的力量是上官呱太,那端木翊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子期不信,道,“他会帮我?” 林卓道,“有赵慈在,端木翊就会帮你。” 子期疑色更浓。 林卓继续,道,“赵慈的父亲是罗曼国人,母亲是昭国人,真名南宗政,他还有一个名字叫上官宗政。这个名字是在昭国军队省报备过。” 子期道,“报备? 分卷阅读67 ” “对。一直以来,上官呱太都是以继承人的目的来培养赵慈的。换句话说,在上官呱太眼里,赵慈是完完整整的昭国人。” 子期回味了林卓的话,上官宗政的名字唤起了他潜藏的记忆,他道,“可是,四年前,上官宗政跳海自杀了。那时,我正在昭国游历,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件事。” 林卓微微蹙眉,道,“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上官呱太自导自演的,毕竟,一个死掉的人怎么能重回于世呢?” 子期又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海?或者说,上官呱太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卓沉思片刻,道,“小道消息,不知道可不可信。” “你说。” “一直以来,有一半罗曼国血统的南宗政虽然一直被上官呱太养在昭国,但他一直对罗曼国对远在罗曼国的亲人非常留恋,但是,整个昭国政坛上的人都知道,上官呱太对罗曼国极为厌恶,所以,我猜测,当年南宗政一门被灭,很可能是上官呱太派人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斩断南宗政对罗曼国的念想。只不过,纸包不住火,最终南宗政还是知道了。” 李子期恍然道,“所以,一方面是养育他长大的外祖,一方面是灭门之仇,南宗政无法下手,万般痛苦下,选择了自裁。” 林卓道,“这也是推测,毕竟谁也没有证据。而且,上官呱太对这件事抓的很紧,直到现在,估计也没几人知道这件事。” 子期凝神细想,道,“魏井是奉上官呱太的命令行事,那他这般对待南宗政,必然也是是上官呱太的吩咐,这个老头儿是怎么想的?不怕将来有一天,南宗政真的会杀了他?” 林卓笑了,道,“上官呱太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相反,他很可能在等南宗政主动跟他认错。” 子期,“……”顿了顿,他才道,“不管他。说端木翊,我怎么找他?” 子期已经明白林卓的目的,他是想用赵慈的身世换来端木翊的资助。至于,跳海事件内幕,不管真假,对端木翊来说都是一招灭势上官呱太的好棋。 更何况,李子期还和端木翊有相同的想法:杀掉赵慈。林卓很自信端木翊会帮李子期,他把手上的电报递给子期,道,“端木翊给先生的电报,按照发报日期来看,今天晚上,他就该到罗曼国了。” 林卓走了,去向不明。 另一边,林招弟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一辆车在她身边开过,没多久,车上下来一个人。 林招弟看到眼前的一双脚,慢慢抬头,浸满眼泪的眸子望着赵慈,微微蹙起的眉隐隐抽动了一下。 赵慈心头一软。不管她是谁,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个孤独无助的。 赵慈道,“我送你回去。” 林招弟本想拒绝的,赵慈的出现牵动了她的隐忧。这已经是以林招弟的身份和他的第三次见面了,三次,华玄月一次都没有出现,不仅没出现,连那股压制不住的蠢蠢欲动都没有。 难道,华玄月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她跟着赵慈走到车前,在后座坐了,魏井等两人都坐上车后,才坐到前面。他们刚从华府出来,见此景,他吩咐司机再去华府。 林招弟一直低着头,交叠的手像抽力一般搭在身前,眼泪滚落,一滴一滴。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这般,她活了二十二年,自打记事起,就没有在外人面前掉过眼泪。不管林家那个男人打她打的多厉害,她都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会跑到无人的角落,抱膝,任由眼泪肆虐。 林招弟终是忍不住了,她是喜欢李子期的,她短暂的一生,除了那个可望不可及的男人外,真正对她好的也只有李子期了。 可是,他走了,未留只言片语,就走了。她终是忍不住了,蜷缩的身子哭的压抑,肩头耸动。 赵慈侧首看着她,神色复杂。 此时,车上的人都没有注意,车外,刚才一闪而过的李子期。他看到了车里的人,看到了赵慈对林招弟的“关切”。 李子期的母亲的确是昭国人杀死的,他从心底厌恶昭国的一切,四年前在昭国的游历也不过是李文豪强硬的命令,是以,他对找端木翊帮忙这件事非常排斥。但现在,杀父之仇,夺爱之恨全部涌来,垂着的手握紧了,复仇的血液瞬间沸腾,狂涌的愤怒、耻辱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赵慈看到街角卖地瓜的摊子,让司机停下了,他下车,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纸袋,烤地瓜的香味溢满车厢。 林招弟顿了顿,抬起头,看到赵慈递到眼前的纸袋,不解他是何意。 赵慈脱口道,“即便是炎热的夏天,心也捂不热,但烤地瓜是热的,不仅热,还能扛饿。” 刹那间,林招弟脸色变了,震惊又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赵慈。 魏井也颇为不解,赵慈对华家小姐态度的突然转变已经让他看不懂了,如今,又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华家小姐还需要用穷人吃的烤地瓜来果腹吗?b 分卷阅读68 r   赵慈凝重的目光慢慢从林招弟的脸上退去,他坐直身子,目视前方,侧颜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刚才,林招弟的脸上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他:这句话,你怎么会知道? 车子在华府前停下,林招弟拉开车门,逃也似的下了车,阴沉的脸色朝府内疾走。门房没敢问什么,侧身到一边。 赵慈追上去,高大的身体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道,“明天上午,我来找你。” 林招弟面色不善,道,“明天我有事。” “那后天……” “也有事。” 赵慈已经完全确认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呼吸微微急促,似乎要压倒她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双手扣在她肩上,沉声说了两个字,“招弟!” 林招弟怵然睁大了眼睛,淡色的眼眸震动,抿紧的嘴唇压制不住的抽动,突然,她狂躁的掀开赵慈的胳膊,转身对门房道,“把这个人轰出去,轰出去!” 门房被吼了一跳,看看赵慈,看看林招弟,又看看垂手一侧不可轻触的魏井,脸苦的不能再苦。 他不敢呀。 林招弟冲过他,走的很快。赵慈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腕,低声暗喝,“冷静,听我说。” 林招弟眼睛冒着火星,火星下泛起了一层水雾,震惊愤怒而扭曲的脸终于因为这一声听起来并不具备威胁和危险的声音而略有软化。 赵慈放缓了声音,道,“招弟,我知道你的苦,可是,这毕竟是华玄月的身体,你不属于这里。听话,想办法回……” 林招弟猝然变色,一声冷哼,道,“是你想回去,就不要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啊,那个世界有你深爱的女人,有你的一切,而我呢?我有什么?回去?哈!回去干嘛?继续挨打受骂,继续啃难吃的地瓜吗?” 两人的争执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下人不敢上前,只得跑进大厅,请出华田生。华田生见林招弟脸上挂满了泪珠,明知不是自己的女儿,心头还是难掩的痛,他缓缓走到林招弟面前,柔声劝道,“怎么了?谁惹我家宝贝生气了?” 林招弟抬手擦掉眼泪,愤恨瞪着赵慈。 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可能。赵慈只得先离开。彼时,二楼阳台,玄朗把这一切全看在了眼底。 ☆、第 26 章 玄朗下楼,站在楼梯口,华田生拉着形同木偶的林招弟慢慢上楼。林招弟没有看玄朗,她好像谁都看不见。 电话铃响,玄朗走过去,拿起听筒,“哪位?” 打电话的是本特利,他急切道,“玄朗,我左想右想,都觉得我们太仁慈了,先把那个人打晕带走,即便她醒来了,也是在火车上,无论如何,都能到枫国的。只要到了枫国,我们就……” 玄朗淡声道,“本,我大概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本特利一怔,似乎不太敢面对即将听到的事实,沉默了好一阵,才问,“谁?” 玄朗叹息一声,道,“记得赵慈吗?这个人应该跟他有关。你先等等吧,我这就去找他,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挂了电话,他走到外面,抬头看了看逐渐暗沉的天空,今晚,似乎有大雨。他叫来管家,叮嘱道,“看好小姐,所有刀子玻璃之类的利器都不能让她看见。” 管家见他面色凝重,不似往日的模样,也知事关重大,郑重应了一声。 玄朗独自开车跟上了赵慈的车,赵慈的车开的并不快,好像知道玄朗会追上来一样。车子一前一后在郡守府前停下。 赵慈下车,看着已经走过来的玄朗,对魏井道,“送壶茶到我房里。” 他又看了玄朗一眼,转身朝居住的闲云阁走,玄朗抬脚跟了过去。两个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魏井亲自把上等好茶送到赵慈房里,就退出了。他倒是非常想知道这两人要谈什么,却也不敢太过接近,况且,以赵慈的身手,就算放个人在屋顶偷听,多半也会被发现。 索性就不管了。还是那句话,对他而言,只要赵慈还在郡守府,老老实实等到梨绘小姐,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赵慈和玄朗相对而坐,面前的红木案几上,摆着一个青瓷茶壶和两个相对的茶盅,另一边是青铜独木的香炉,炉烟自冷亭亭。 玄朗开门见山,道,“你发现了什么?” 赵慈想了想,看着玄朗,凝肃道,“接下来的话,会很匪夷所思,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玄朗道,“现在,就是阎王爷突然坐在我面前,我都不带打眼的。” 赵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找到合适的言辞,看着玄朗,缓声道,“我,不叫赵慈,也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上官宗政,更不是南宗政。我叫温时宜。” 温时宜三个字像尖刀一般插在玄朗心头,蓦然间一段沉底的回忆隐隐翻涌。 赵慈继续道,“周历原武6年4月12,是我大婚之日,那天,我……” 分卷阅读69 玄朗本是盘膝坐在软垫上,听了这几句,等不及赵慈说剩下的,他就像被剧毒侵咬一般突然摁着桌子站了起来,接连退了几步,满脸震惊。 周历,往上数六百年的周国采用的纪年方式。 赵慈微微皱眉,道,“不是说阎王爷在你面前,都能面不改色吗?” 玄朗不自觉的滚了滚喉咙,僵硬的身子像被注入原油,一时间又有了活动的能力,他踩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重新盘膝坐下,摇摇头,反问,“温时宜,尚贤人士?” 赵慈诧异,“你知道?” 玄朗抚着眉心,道,“温时宜,你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翻过史书之类的吗?” 未等赵慈回答,他自己先恍然了一下,一拍桌子,道,“也是,那本《周史歪传》应该只有我那有。” 赵慈愈发不解。 华家少爷向来不喜欢陈腐老旧的仕途,更别提为这种仕途铺路的书卷,旁门左道,奇闻野史之类的书倒是看过很多。温时宜这个名字,他在一本《周史歪传》上看到过。之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就有反应,是因为此人的经历太过惊奇。 正如他所说,大婚之日,众目睽睽之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时,一个大活人就像泡沫一样凭空蒸发。 若说是杜撰,温家也不过是尚贤的一处普通商贾之家,既没有高堂之上的谈资又没有世家官宦的隐秘。 之所以能出现在《周史歪传》被记录被流传,十有八九就是当时真的发生了这一幕。玄朗看到这一处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抓耳挠腮了好几天,连享受芒果的温存都不殷切了。 信与不信这件事应该也是一念之差,对此,玄朗选择了相信。他问,“所以,你是温时宜,那,占据华玄月身体的人是谁?” 赵慈定定说出三个字,“林招弟。” 玄朗皱起眉头,一脸嫌弃,“什么破名字?” 赵慈轻轻叹息,道,“就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定义了她存在的意义。” 玄朗呵了一声,“招弟,怎么,给他们林家招来一个弟弟?”顿了顿,又问,“怎么发现的?” 赵慈道,“从听你说华小姐的异常后,我就有了这方面的推测。那天,她打翻水杯时的惊恐,又给了我一个信号。” 玄朗似乎不信,道,“这也太片面了吧。” 赵慈加重了语气,道,“如果我真的是上官宗政,那也只是一个水杯而已,打翻它的也只是华家小姐而已。” 玄朗被暗戳戳的怼了一句,提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道,“行,你继续。”低头又嘀咕一句,“明明就是太片面。” 似乎要消除他的怀疑,赵慈道,“我未婚妻林墨是招弟的堂姐,她害怕受罚时的表现跟那天一模一样。玄朗,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渗入骨髓的恐惧也不是改头换面就可以消弭。” 玄朗终是严肃起来,道,“听你这话,这个林招弟生活很不幸啊。”然后,他就生气,“不幸也不能占据别人的身体,让别人也不幸!对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捣鼓的这一切吗?有没有办法,把她弄走?” 赵慈面露难色,道,“她现在拒绝跟我谈话。” 沉默在两人间流淌,窗口一阵清风吹来,白色青烟袅袅婷婷,姿态清雅,无忧无愁。 玄朗开口道,“不过,总算弄清这个人是谁了。” 他双手扶着矮几,站起来,看着眉心微蹙,忧虑满面的男人,道,“赵慈,这件事我们应该联手。” 赵慈勉强一笑,道,“是啊。天知道我有多想回去。” 说到这,玄朗想到了什么,复又坐下,道,“你为什么会跟魏井回来?还心甘情愿的?” 赵慈也没有隐瞒,道,“四年前,我从一片混沌中清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在一处棺木里,好在棺木并没有钉死,我才得以逃脱。” 昭国成安,上官氏家族坟园。 漆黑泛青的夜色,刚翻新的一处土丘下,一个布满血污的手指从泥土里探出。 上官宗政是下午被安葬入土的,按照昭国的规矩,固坟立碑都需三日后再进行,为的是驱赶新逝者孤身前往另一个世界的孤寂,尽可能弥留人间亲人的悼念。 温时宜在坟堆前呆坐了两个多小时,手上捏着一块从衣兜里摸出来的半菊玉佩。 上官宗政的记忆源源不断的传送进温时宜的脑海中。他的父亲,母亲,妹妹,外祖,还有深爱的未婚妻梨绘。 大部分时间,上官宗政都是幸福的,他是一个温暖阳光的大男孩,嘴角总是挂着明朗的笑,这种笑,跟他那个不苟言笑还总带着强硬阴森的外祖非常不同。 也只有上官宗政敢在上官呱太面前做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 他做什么,上官呱太都不会怪罪。 上官宗政也是个争气的,文学武修,待人接物,样样挑不出毛病。唯有一样,上官呱太怎么都看不顺眼。 上官宗政极为留恋远在罗曼国的亲人。 五年前 分卷阅读70 的中秋,上官呱太没有像往常那样同意他回罗曼国,以自己身体不适,把他留在身边。 再之后来,南氏一门被灭,陈展告诉了上官宗政一个完全不同于外祖告诉他的版本,并且拿出了确凿的证据。 一方是养育自己的外祖,一方是斩不断血缘亲情的南氏一门。上官宗政崩溃了。 他没有明说,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包括灭门仇人上官呱太。 上官呱太是何等人,凌厉如鹰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外孙的异常。 一个雨夜,祖孙面对而坐,谈了整整一夜。大部分时间都是上官呱太在说话。在上官宗政的印象里,一向寡言的外祖,好像在这一天一夜里,说的比他这一辈子说的话都多。 他说,“罗曼国卑微蝼蚁,昭国上乘之姿,本就不匹配。宗政,外祖已经把你作为上官家嫡长孙报备到了军队省,作为上官家的子孙,你前途无量。” 上官宗政没有任何感念。 他拿出了杀手锏,“宗政,你和梨绘的婚事,外祖已经着手准备了。” 上官宗政悲戚的脸色艰难的舒缓了。 上官呱太松了口气,以为终于化解了上官宗政的心结,却在围剿陈展时,接到了他跳海身亡的噩耗。 回忆的漩涡渐至平复,赵慈道,“所有的事情回归到一点上,就是复仇。于我而言,接受这个事实后,唯一想到能重返尚贤的,就是替他报仇。” 玄朗点了点头,消化掉突如其来的众多信息后,道,“所以,你杀了李文豪。但是,李文豪死后,你并没有回去,所以……” 赵慈道,“没错,终极仇人,上官呱太。这是上官宗政最不愿意面对的,但我无所谓,只要能回去,我什么都能尝试。” 玄朗挑眉看着他,半天不语。 赵慈微微侧首,问,“怎么?” 玄朗好似胸中郁闷悉数消尽一般笑了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不愿意成为朋友,看来不是我华大少没有魅力,而是,这里的一切对你都没有意义。索性不去沾惹。” 赵慈似有尴尬,顿了顿,又有苦楚,道,“即便相交又如何,突然之间,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变了。只能徒留一方伤心。” 玄朗自然理解,忽的一下,又笑了,“那魏井请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杀他老祖宗的,万一被他知道了,那张老脸可往哪搁。” 赵慈没有说话,面色又成了往日的清冷。 窗外夜色,朦胧中泛着一股属意不祥的暗青色,玄朗站起来,道,“我该走了。至于,怎么让你回去,让那个女人回去……”似有心无力般吐了口气,“再想吧。” 赵慈叫住要离开的玄朗,道,“那本《周史歪传》能借我看下吗?” ☆、第 27 章 回到华府,玄朗翻出书架上的《周史歪传》,翻开“温时宜”那一篇,奇闻异事类的书写秉承“奇”与“怪”,向来都是描写故事框架,字数不多,旁支末节的描述更是少之又少。 玄朗反复看了几遍,除了温时宜简单的人生轨迹和婚礼上的异常,再无其他。或许,当事人能从中看出什么吧,他叫来人连夜把书给赵慈送去了。给本特利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件更匪夷所思的事后,回房睡觉。 夜更暗,夜更静。 玄朗睡不着,索性下楼,在静谧的恍若遗世独立的华府大宅里随意闲晃,盛夏的尾巴悄然而至,夜深,有点凉。 前面一个人影,玄朗原地停下,并不上前,清冷的脸上多了一分促狭的好奇。 林招弟蹲在花圃里,手上的夜明珠照亮了她周围的方寸,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须臾,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到三米外的玄朗。 她没有任何惊讶,好像在这大半夜的见着这么个人天经地义的事。 她又低头看着脚下。 玄朗走过去,上身微微前倾,不到一米的间隔,他仍然没有看清这个人在看什么。 林招弟依然盯着眼前的泥土,轻声呢喃,“蚂蚁在搬运面包屑,他们应该是饿久了,饿久了,才会接连不断的来回搬运。” 想来,她在这里看了很久。 玄朗又往前凑了一步,俯身,这才看到她口中所说的蚂蚁。 玄朗的印象里蚂蚁好像是成群结队的,所以,他看到形单影只的一只蚂蚁孤单而又近乎偏执的倔强拱着比自己身躯大了好几倍的面包屑球,微微讶异了一下。 他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看蚂蚁?” 林招弟抬头看着玄朗。 玄朗看了二十二年的那张熟悉的脸上渐渐露出一股让他很陌生的诡异的笑,林招弟森然道,“这只蚂蚁原来在花厅的。” 花厅在前院,这里是后院,几百米的距离对于一只蚂蚁来说算得上横跨整个蝴蝶郡那么大了。 林招弟的笑变得更加古怪,声音轻轻的,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她道,“花厅里应该有 分卷阅读71 个蚂蚁洞,那里有很多蚂蚁。这只,是我特意带到这里的。” 玄朗皱眉,道,“所以,你这是让人家妻离子散?” 林招弟看了他一眼,神情微恙,显然她要说的话跟玄朗的大不同,冷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把它拎出来,不是救了它呢?” 她无声浅笑,道,“你看它运气多好,能得到别人的帮助。”浅笑又变成了苦笑,“不像有些人,求天天无门,求地地无门。” 林招弟说的不是蚂蚁,是她自己。玄朗想起赵慈所说的她的遭遇,想起她碰翻水杯时的恐慌。他是有同情的。 玄朗道,“林小姐。” 三个字恍如一记闷雷,林招弟身子一僵,笑容也凝固,这个反映也只维持一瞬,当她听说玄朗追着赵慈离开后,就猜到会有这般。 她依旧看着勤恳推着面包屑的蚂蚁,忽然,伸出右手,用华玄月那根纤纤食指压住了那只蚂蚁,食指抬起,蚂蚁还在扑腾,她的拇指压上食指,两指碾压。 玄朗内心一沉。 林招弟缓缓站起,看着食指上惨不忍睹的小黑点,用华玄月那双澄澈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玄朗,幽幽道,“你说,它想死吗?” 震惊之余,玄朗给不出任何反应,内心一个极为强烈的声音在叫嚣:这他妈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般变态。 稀碎的小黑点就在眼前。 玄朗后退一步,看得出是极力在压制内心的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又压着缓缓吐出,问,“你到底想干嘛?” 林招弟不紧不慢的弹掉小黑点,再次看向玄朗时,脸上已经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命令道,“明天,帮我找到李子期。” 玄朗没好气,道,“我跟他不熟。” 林招弟盯着他,森然的脸上清楚的呈现一种意味:你找也得找,不找,下次见血的就是华玄月这具身体。 玄朗一阵头大,自打十六岁开始混迹,他就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干什么都不能被人抓了把柄。如今,他不仅被人抓了把柄,还憋屈的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给她讲讲道理,“这位小姐,蝴蝶郡很大,找个人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我真的跟他不熟。就算你要找人,也得宽限时日吧,一天?我光撒网让人去找都来不及。” 林招弟仍旧那般看着她,强硬偏执。 玄朗很真诚道,“我说的是真的,就算你拿把刀抹脖子了,找不到还是找不到。”说罢,生怕她真的拎刀威胁,又很快补了一句,“不过也不是不能帮你找,两天,我需要两天时间。” 林招弟硬声道,“一天。” 这般不能讲道理的玄朗还是头一次见,烦躁转圈,来来回回三圈后,道,“不是,为什么呀?他还能飞了不成?横竖我给你找来不就成了?” 林招弟道,“晚了,他就离开了。” 蚂蚁虽小也是五脏齐全,碎成黑沫的躯体已经不知飘到何处,但血迹还残留在林招弟的食指上,她提手在眼前,微微蹙起的眉间尽是伤感,默然很久,才道,“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蚂蚁虽死还有残留,若李子期走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一抹温热的血腥都感觉不到。 玄朗只觉脑子快炸了,烦的,又来来回回走了几遭,心一横,道,“林小姐,既然都到这份上了,那就不得不谈个条件了。” 林招弟漠然道,“你知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的。” 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玄朗勾唇一笑,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坏招损招已经在他脑子里占据。 他道,“明天我一定找到李子期。”他猛地一步上前,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充满恶意道,“找到,弄死!” 林招弟猝然睁大了眼睛,明知占据下风,却仍强硬道,“你不怕我杀了华玄月?” 玄朗一声冷哼,“那就试试看。” 如果说在见赵慈之前,林招弟用这句话威胁他,他肯定是百依百顺。但现在这句话没那么大的作用了。 对于一个从出生就没有受到过任何关爱,成日在提心吊胆与毒打斥骂中过活的林招弟而言,寄居在华玄月的身体里,享受这个身份带给她的一切,爱、金钱、地位,她舍不得,绝对舍不得。 玄朗冷寒的盯了林招弟一眼,转身就走,两步之后,他停下,头也未回,道,“林小姐,你最好好自为之!” 回到大厅,墙上的石英挂钟响了,一直响了三下后才停。凌晨三点,玄朗抬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楼上走,侧颜凝思忧重。 倏的停下,转身跑到电话机旁,手指快速拨了几下转盘,电话很快被接通,未等玄朗说话,对方骂了过来,“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大晚上的想吓死爹啊。” 玄朗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道,“三爷,几天不见,胆肥了呀。” 钱三儿一愣,很快就赔笑道,“哟,华少,没听出来是您,您这是起早了还是没睡捏?” 钱三儿名下有四家赌场,其中三家都险 分卷阅读72 些被玄朗掏空。钱三儿仗着喽啰多,没少给玄朗使绊子。 起初,玄朗有世家少爷的涵养,不跟他一般见识,钱三儿却变本加厉,选了个夜黑风高夜,把玄朗堵到了死胡同里。 华大少耐心消耗,都没让他说完威胁的话,越过喽啰,一脚踢向钱三儿胸口。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钱三儿庆幸加后怕,得亏华少那一脚不是冲着送他见阎王踢的。 力道拿捏极好,钱三儿彻底心服口服。 玄朗开门见山道,“听说过李子期吗?” 钱三儿想也没想道,“见过几次,小白脸一个,赌技不咋地,也不玩大的,小打小闹,输光了就走。” 玄朗道,“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钱三儿顿时来了兴致,声音听起来都兴奋不少,道,“华少,前阵儿死的李文豪你知道吧,他儿子就是这个李子期,赌场内都在议论呢。” 玄朗握着听筒的手猛然一紧。最近因着华玄月的事,他已经很久没去过赌场了,此时本能的联想到了什么,又问,“能打听出来他现在在哪儿吗?” 钱三儿有些为难,道,“华少,你打听他干嘛呀?这会儿他肯定是忙着报仇呢,咱不趟这浑水吧。” 李子期要报仇,自然得找凶手赵慈,赵慈又是郡守府的座上宾,内外都有郡守府的顶级护卫保护,魏井更是阴狠毒辣,当初他可是二话没说就干掉了韩三也,一旦抓住啥也不如韩三也的李子期,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玄朗道,“你就说能不能找到他吧。” 钱三儿又为难了。听筒那端半天没有声响。玄朗道,“一万钱票,一面交人一面付钱。” 一个响指的声音传来,钱三儿乐道,“三天,一准儿把人带到华少眼巴前儿。” 玄朗道,“我明天就要见到。” 钱三儿真为难了,“华大少,不是我嫌钱少啊,是真的……” 玄朗冷声道,“如果明天我见不到人,后天我就去你的赌场,掏干你的家底儿!” 钱三儿没想到,这种长相好看的耍起无赖来丝毫不比他们这种面目狰狞的差,他为难的挤出一句,“行吧,我尽量……” ☆、第 28 章 玄朗硬声道,“是必须!” 挂了电话,玄朗眼梢察觉门口的身影,他依然在拨号,说出的话却是对林招弟的,“熬夜会变老的,华玄月爱美。” 再关切的话他是说不出了。林招弟也不是个真心狠的,看他这般帮忙找李子期,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一直以来她绷紧的冷暗面容逐渐柔和,慢慢走过去,看着玄朗的背影,那一瞬,她是想说声谢谢的。 她刚要说话,玄朗又接通了一个电话。一个小丫头迷迷糊糊又不满的声音传来,“白府,您找哪位?” 玄朗道,“我华玄朗,找白瓷一。” 小丫头的声音一下子就清醒了,道,“华少爷,您现在找我家少爷?” 玄朗道,“对,你没听错。现在立刻马上。” 听筒被放到话机上的碰撞声传来,过了约莫五分钟后,听筒再度被拿起,白瓷一打着哈欠的声音传了过来,一同传来的还有软软的骂声,“华玄朗,你他妈是不是人,你通宵习惯了,老子还想长命百岁呢。”又一个长长的哈欠,干脆的声音传来,“有话说,有屁放。” 玄朗有些幸灾乐祸,道,“老白,都被困成井底之蛙了,还能对大爷出言不逊?” 白瓷一不耐烦的龇了一声,“明儿小爷就一飞冲天。” 玄朗问,“怎么,你家老爷子解你禁了?” 白瓷一小小的得意,道,“要你管。行了,废话少说,找小爷什么事?” 玄朗道,“本来看你这井底的□□可怜,想给你说个大新闻的,但……” 他故意拉长了音,就想卖个关子急死那个姓白的,果然,姓白的急了,问,“但什么但?什么大新闻?” 掌握主动权的感觉真好,玄朗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已经没人了。 他悠哉悠哉的把刚从钱三儿那听到的消息告诉白瓷一,并说,“老白,我有种直觉,以李子期的处境,他若想要报仇,该找个什么势力压住魏井呢?” 白瓷一沉默了,很认真的思索一番,就在玄朗以为他睡着了时,他才道,“玄朗,你提醒我了。” 玄朗疑,道,“提醒什么……” 嘟嘟的声音,老白挂电话了。 提醒?提醒什么? 主动权瞬间翻车,还翻到了阴沟里,玄朗又起了一肚子闷火。 窗外夜色逐渐明朗,影影绰绰,盛夏时节,光明总是来的很快。 气归气,可是又一个通宵。 玄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胀热的眼睛,正要上楼时,电话铃又响了,他接起电话,还没开口,白瓷一的声音就击进了耳膜。 他的声音很急很促,透着浓重的危机与紧迫。 分卷阅读73 玄朗本想吊他胃口的,听得这一声,竟也收起了玩闹捉弄的心思。 白瓷一问,“李子期还在蝴蝶郡吗?” 玄朗道,“应该在。” 砰,电话又挂了。 玄朗懒得生气,摇摇头,挪到沙发前,任由身子倒下去,眼睛一闭,面见周公。 以前跟白瓷一厮混时,这家伙的贵公子范儿比他端的足,除了高贵就是优雅,显然急切不属于优雅的范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瓷一就变了,口中所谈论的也不是哪家新出了美酒,哪家新来的美女,吃喝玩乐赌尽数撇掉,取而代之的怎么看都跟他不搭调的忧国忧民。 玄朗跟周公打情骂俏。 电话铃又响,执着的响了八遍。 和煦的晨光透过窗子洒进室内,李文豪的遗像看起来竟也多了分和蔼。李子期撑起沉重的身子站起来,肃穆看着李文豪的遗像。 他的头有点晕,四天下来,他只喝了一点儿水,也只在昨晚,才闭上眼睛,也只是闭上眼睛而已。 脑袋里剧烈的轰动让他根本无法平复心境。 手上拿着林卓给他的电报,上面有端木翊下榻的酒店,这是一封加密的电报,只是端木翊没有想到,收到的不是李文豪。 子期到浴室,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便出门去那家酒店。 刚出来,他变察觉一股难以明说却真切存在的异样。 有人在找他,还不止一波。 他避开人群,迅速拐入一处巷子,一时间,竟有寸步难行之感。略等了一会儿,他才从巷子走出来,又回到居所。 一直等到天黑不见五指,他才再次出来。 端木翊下榻的国际酒店是整个蝴蝶郡安全防护做的最好的一家,是很多达官显贵、亡命之徒的首选。 李子期走到门前,尚未接近便被配枪的门卫看到,子期不上前不后退,在门卫来看,是蓄意的,意图不轨的。 他喝道,“小子,一边去。” 子期咬了咬牙,走上前,道,“我找端木先生。” 门卫冷眼睨道,“你谁呀,说见就见?有预约吗?” 横竖只有一次,玄朗把那封电报交给门卫,道,“这就是预约。” 下榻之人身份尊贵,所依事情自然不分大小,更别说子期这般正襟肃穆,门卫想了想,道,“等着。” 没多会儿,他回来,把李子期带进了酒店。 子期跟着门卫,进电梯,到了六层,走廊很宽,尽头只有一间房。门卫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他推开门,把子期引了进去。 端木翊坐在宽大的桃木椅上,一双阴鸷的眼睛不漏分毫的审视李子期,小胡子下薄唇紧抿。 子期站在他身前,微微低头,开门见山,道,“端木先生,我是李文豪的儿子李子期,我的父亲不幸被贼人所害,我今天来,是想恳请端木先生助力于我,报杀父之仇。” 端木翊是个勤勉的坏人,昨天深夜抵达蝴蝶郡后,立即让秘书整理了蝴蝶郡最近一个月的报纸。李文豪遇刺的事,以及杀手是谁,他已经全数知悉。 端木翊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子期不卑不亢,平静的直视他,道,“你不是最想打击上官家吗?” 端木翊微微皱眉,这个小子竟然用了“你”这么没有礼貌又充满挑衅的称呼,他道,“小子,你既然知道,那就更应该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我讨价还价。所以,最好直接说出你的筹码。” 话语是最没有力量的,说出去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成与不成都收不回来,看端木翊的态度,十有八九会打水漂,但子期的确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卑躬屈膝。 他把那晚和林卓关于上官宗政的谈话悉数告诉了端木翊。 端木翊脸上出现不可思议之色,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捏成了拳头,皱眉道,“你说上官宗政没死?” 子期冷冷一笑,道,“我觉得你更应该关注的是,他和上官呱太之间的矛盾。” 端木翊站起来,走到窗前,这间房的窗子所选用的材料很特殊,从外面来看根本看不到这里有窗,但从内往外看,却跟正常窗户没什么区别,看的一清二楚。 拧紧的眉头表示端木翊正进行激烈的思索,最终,他转头看着李子期,道,“所以,你想杀赵慈,也就是上官宗政为你父亲报仇?” 子期面色无绪,道,“上官宗政死了,不正好也合你的心意吗?” 端木翊笑着摇摇头,道,“也不是不能帮你。只是,暗杀一个被郡守护着的人我需要更多力量,你这事来的突然,我需要好好布局,从长计议。” 子期问,“多久?” 端木翊来蝴蝶郡是受了昭国陆军省的命令,目的就是抢在上官呱太在蝴蝶郡设立办事处、进一步控制蝴蝶郡前,抢占先机,甚至抢夺蝴蝶郡的控制权。 但突然冒出的上官 分卷阅读74 宗政不多不少有点打乱他的计划。他道,“这个不好说,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毕竟,我和上官呱太的矛盾不能上升到明目张胆的火拼。” 子期交握的手攥紧了,端木翊的话有多少可信?可不可信,他都只能听着受着。子期突然很恼怒自己。就不该听林卓的话。 他转身就走。 端木翊开口道,“小子,只要你能办成一件事,我给枪给人帮你报仇。” 子期一顿,回头看着他,红丝未退的眼睛更红,是血腥的暴戾,他问,“什么?” 早前端木翊和李文豪的交集中,听到过李子期对昭国有强烈的抗拒和厌恶。他悠然靠着桃木椅背,道,“杀一百个罗曼国人。” 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子期讶然看向他。 端木翊笑了笑,耸了耸肩,仿佛对他的讶然很奇怪,道,“不就是扣动一百下扳机的事儿吗。放心,不会让你太为难,随随便便一百个人就可。” 子期惊得半天没说话。 端木翊道,“那么多难民,吃不饱睡不好,有病有灾的只能受着等死,活着不也是受罪嘛,所以啊,找难民,充当他们的救世主。” 那晚,子期没有回居所,他跑去了乱坟岗,蝴蝶郡没人认领的尸体或是被抛尸的大都在这里。 天气炎热,尸体腐烂的臭味熏的他阵阵干呕。他强忍着,想从一堆根本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尸堆里认出李文豪。 林卓说过,端木翊是李文豪的密友。端木翊能谈笑风生说出那种毫无人性的话,他跟李文豪见面时,是不是也是这种谈笑风生的杀戮。 子期猝然跌跪在地,手指深陷泥土,他很想问一问李文豪,为什么!为什么! ☆、第 29 章 李子期从酒店离开后,一波暗影已经在酒店周围散开,各自精准的潜伏,为首的赫然是白瓷一。除此之外,另一拨人却紧跟了李子期。 当子期从地上缓缓撑站起来时,头碰到了一个冰冷的枪管。 钱三儿是个淘气的,面目狰狞的淘气,探头到子期面前,啧啧道,“小子,爷为了找你,折腾一天一宿了,请吧。” 子期从未想过,他也有被人拿枪指着的一天,苦然一笑,道,“你还是杀了我比较痛快。” 钱三儿啧了一声,道,“杀你干嘛?杀你能用‘请’字儿吗。赶紧的,华家少爷等着见你呢。” 子期眼睛里有了神采,很亮,恍如置身绝望黑暗已久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束光,他转身,不用钱三儿催促,蹬蹬的走的飞快。 钱三儿不懂了,对身边人道,“他跟华少爷啥关系?” 身边人贼着脸面提醒道,“哥,你忘了,前阵子,青云盟。” 钱三儿长哦了一声,想起赌坊里关于华家少爷频繁往来青云盟一事,啧啧叹了几叹,道,“怪不得没在露华浓见过他了,敢情耗上男的了。啧啧。” 钱三儿的车就停在乱坟岗不远的小道上,没等钱三儿的手下给他拉开车门,李少爷抢在前面拉开车门钻进后座,双手放膝盖,形态乖巧,一点儿反抗的意味都没有。 钱三儿看的愈发好奇,晃过去,朝车里看了一眼,隔着车窗,他也看到了李大少脸上无限温柔的遐思。 钱三儿打了个激灵。要知道,刚才拿枪抵着他脑门时,李少脸上是面如死灰的绝望。 乱坟岗周边道路崎岖,碎尸大坑各种分不清人骨还是其他物种尸骨的东西遍布,汽车在颠簸间开的很慢,冷不防,司机一个眼拙,在没避开的土坑上着了道。 钱三儿屁股一颠,脑袋撞上了车顶,他张嘴就开骂。而后座上的人,面色不改,遐思如故。 钱三儿看到了,一身鸡皮疙瘩下硬生生的咽回去满肚子骂人的话。 距离进入蝴蝶郡的关口大约五公里,密集的枪声传来。 司机看着钱三儿,担忧道,“三爷,郡内打起来了,咱……” 签三儿没好气,“我没聋。” 他把李子期交给华玄朗就能拿钱,拿完钱,这人是死是活跟他都没关系了。眼下,密集枪声像闷夏之暴雨,稍有闪失,他的赌坊就保不住。 咬着牙,钱三儿道,“后撤。” 司机应了一声,调转方向盘,正欲拐弯时,后车门突然被拉开,子期下车了,像车内有恐怖巨物一般,速度极快,等钱三儿下去追时,这家伙已经跑出了十几米。 钱三儿一行共三辆车,他所坐的在中间,前面车上的手下看见李子期,立刻下车,四个黑衣掏出家伙什儿把子期困在中间。 钱三儿喘着粗气走到他跟前,道,“我说,你聋了,听不见枪声?” 子期沉沉的看着他,凝肃的脸上带着哀切,他道,“我要找她。” 他! 他妈的,他有那么好。要说这世界上最令人不齿的东西就是“爱情”,好端端一个人硬生生掰成了弱智,摆明了一条送死的道儿,这家伙 分卷阅读75 铁了心的要走到黑。 钱三儿耐着性子劝道,“李少爷,这么闯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听三爷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说着,他的手勾住子期的胳膊把人往回拽。没曾想,李子期稳如泰山,纹丝不动,不仅不动,面上的神情竟也舒展,有种视死如归的固执。 钱三儿没辙了,道,“这可是你逼我的。”说完,他朝子期身后的手下递了个眼色,手下立时会意,反转枪托砸向子期后颈。 子期面容一僵,晕了过去。 钱三儿把李子期拖上车,三辆车全部后退十里。 枪声从密集到零碎再到完全消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等钱三儿确定郡内全部停火后,又等了一个小时,才下令进城。 关口处拉起一道两米多高的路障,铁丝网上似乎还缠上了电线,路障后是一排荷枪实弹的郡守府的府兵。 魏井的心腹富江正在排查。 钱三儿不禁泛起嘀咕:这他妈谁跟谁打的,都让富江亲自来查岗了?汽车放缓速度开过去,钱三儿探出脑袋,眯眯眼一笑,道,“富爷,您辛苦,赶明儿到赌场,小弟送您一万赌注啊。” 富江黝黑的面容没有丝毫情绪,冷声道,“下车。”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还是哥冷面阎王。钱三儿也不想惹事,招呼一声,三辆车上的人全下来了。 富江的手下立刻对三辆车展开里里外外的盘查,富江亲自审视三辆车上下来的人,走到李子期面前时,停下了。 钱三儿心里一紧。他手下是在酒店附近发现的李子期,那家酒店住的大多是敏感人物,富江的出现已经让钱三儿猜测,这一小仗是酒店所起。他歇歇偷睨了子期一眼。 子期站的很直,这一次他倒没有像反抗钱三儿那般跟富江叫板,坦荡的回视着富江鹰隼般的盯审。 钱三儿啧啧心叹,真他妈的坦诚,坦诚的让人连“欲加之罪”都不忍心给他。 负责检查汽车的府兵向富江汇报,看到他摇头时,钱三儿松了口气,富江又盯了李子期一眼,似乎有些不甘愿,挥手放行。 汽车缓慢开出。 前方街道尚未来得及清理,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冲撞的一片狼藉的摊位店铺,死透的死透了,没死透的哼哼唧唧,隔着车窗都能闻到浓重的让人呕吐的血腥味。 有风,狼藉翻飞。 经过国际酒店时,钱三儿刚松散的心嗖的一下紧到了嗓子眼,睁大的眼半天没有回神。 国际酒店之所以能成为国际要员下榻的首选,不仅因为它的安保工作极为出色,更因为它是蝴蝶郡唯一一家拥有屯兵特权的机构,在面对暴徒袭击时,能及时展开有效的护防,还能把暴徒的袭击控制在两公里的范围之外。 但现在,国际酒店的旋转大金门被毁的完全看不出它昔日的光辉。 门都被毁了,门口站着的还是郡守府的人,个中情形不难猜测,国际酒店在刚才的某一瞬被攻陷了。 他咽口唾沫星子,即便已经是口干舌燥,回头看了眼李子期,李少仍是那般坦然之色。 钱三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家伙不是坦然,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他在刚才出入国际酒店意味着什么! 汽车在华府门前停下。 子期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推开车门就想下去,他推了几下没推动,怒看前面的两个人,喝道,“开门。” 司机为防止夺门而逃的事再发生,早就把车门锁了,钱三儿不开口,他就不开车门。 钱三儿拧紧眉头,正襟肃穆,道,“李少爷,华府就在这儿,你想见的人也在里面,分分钟的事。但下车之前,有个问题,你最好好好回答我一下。” 子期胸口剧烈起伏,道,“我让你开门!” 钱三儿道,“开门可以。但华少爷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整个华府拉入深渊。” 说着,他警觉的四下扫视,这里与主街隔了六条街,大概有五公里远。平日里就清净,再加上刚才的枪声恐吓,此时街上根本没人。 钱三儿对司机道,“开车。” 子期怒喝,“你敢!” 汽车开动。 刚刚,三辆汽车在华府门前停下时,华府紧闭的大门内,门房透着门缝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看到了车里的李子期。 早先,华玄月跟他说过绝对不能让李子期进门的话。可昨天,小姐又跟他说,只要看到李子期就立马回报。 于是乎,他就跑进去,把李子期已经在门口的消息告诉了小姐。 彼时,林招弟正缩在沙发上,双手抱紧自己,她还没从刚才的枪战中回神。听到门房的话,暗淡的脸上突然就有了明艳的光彩,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就要往外跑,忽而又停下,后退几步,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 几日没有睡好,她面容憔悴,眼睛充血,衣服也是几天没换了。她对门房道,“好生把李少爷请进来,跟他 分卷阅读76 说我一会儿就见他。” 少女怀春,总希望在深爱的人面前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华田生在枪战前就去了商会,华玄朗在枪战后没多久也出去了,此时,家里就只有华玄月,原本门房还担心她要闯出去,出了什么差池,自己没法交代。 听她这么一说,忧虑一松,立刻答应着去了。 门房跑到门口,先隔着门缝看了一眼,门前已经没有汽车的踪影了,他心里打鼓,小心拉开门,弹出头,左右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他壮着胆子从门缝闪身出去,朝大街两头看了眼,除了萧瑟,啥也没。他揉揉眼睛,心道:眼花了? 再三确定没人……门房眼睛一瞪,看到了门前带血的车胎印记! ☆、第 30 章 在钱三儿的命令下,司机一口气开出很远。 子期眼睛里冒着火星,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随时都能扑上去。这一切自然逃不掉钱三儿这根老油条的眼睛。 他道,“李少,如果你真心喜欢……”顿了顿,他才说出,“华大少,那就更应该替他替华府考虑,对不对?趁现在赶紧说,你说了,我才能想想怎么帮你们,对不对?” 盛怒之下的李子期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他突然往前一冲,右手不偏不倚抓到了钱三儿插在腰上的枪。 转瞬之间,枪口倒转,对准了钱三儿,子期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回去,华府!” 钱三儿的脑门被枪口重重的顶了一下,屏住呼吸小心看着李子期。子期的神情很明确,他是认真的,只要钱三儿不下令,下一秒,他就会扣动扳机。 司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气顶在心窝,眼梢终于瞥见钱三儿下令掉头的手势后,脚下一踩,立刻掉头。 华府前,门房正蹲在那拿着抹布擦地上的血迹。 吱一声刺耳的刹车,与他手指头相距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出现了黑色车胎,车胎后是半米长的浓重血迹。 门房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车门打开,李子期从车上跳下来,发疯了一般往正厅跑。门房抖着手从地上爬起来,一见李子期,大腿一拍,紧跟着跑了过去,边跑边叫,“李少爷,小姐让您先在大厅等等。” 汽车开走再回来,总共不到两分钟,这会儿功夫,小姐应该还没准备好。 子期什么都听不到了,两条修长的腿走的很快很急。门房紧跑慢跑才跟上,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见他好似被蛊惑一般,门房双手在他眼前猛地拍了几下,好不容易把他的神思唤回几分,门房道,“少爷,不用着急,小姐等着您呢。” 说着,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缓慢的语调,轻缓的动作总算让子期慢慢恢复平静,脸上浮现一股不太敢相信的古怪笑容,迟疑着,问,“玄月在等我?” 门房应了一声,“是啊,您先去大厅坐会儿,小姐一会儿就下楼。” 子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搓搓手,捉了捉额前凌乱的碎发,如此一番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出,走向大厅。 他刚抬脚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大喝,“站住。” 得亏刚才李子期被门房唤回了心智,若非如此,他很可能会被眨眼之间冲到他身侧,端着□□把他团团围住的府兵打成筛子。 门房吓了一跳,讨好的走到富江面前,弯腰陪笑小心道,“这位大人,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别……” 富江一手拨开他,黑着脸走到子期面前,喝道,“带走。” 府兵立刻钳住子期的胳膊,子期奋力挣扎,他是清瘦的,再加上这几日几乎是滴水未进,体力严重下降,更何况,这帮人不像钱三儿,是铁了心的要拿下他。 四个府兵强力压制。 大厅里传来女人的惊叫,“住手!” 林招弟出现了,她穿了一袭红色洋裙,脖颈儿白皙,锁骨精致,柔软的黑发散下,脸蛋圆圆鼓鼓,任凭谁看了都不忍亵渎却又忍不住想一亲芳泽。那双本该盛满欢愉甜蜜幸福的大眼睛,此时浸满了急切,恐慌,愤怒,心痛。 门房分得清这是什么场合,顾不上富江,疾跑到林招弟面前,死活挡着,不管林招弟怎么骂怎么拳打脚踢就是不放手。 子期集全身之力挣脱时,被人一脚踢弯了膝盖。 钱三儿一直贴墙当苍蝇,这个时候,他明智的选择了不走。他也算看明白了,这李家少爷真正钟情的是华家小姐。 大概齐的,他也猜出来了,李子期跟国际酒店有脱不了的干系。只是,国际酒店倒霉的家伙又是谁? 子期被带走,林招弟喊哑了嗓子。人走了,她颓然倒地,精心的装扮已碎成天边浮云,她抬头看天,碧蓝的天空一尘不染,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门房小心劝道,“小姐,地上凉。” 他想扶她起来,碰 分卷阅读77 上林招弟宛如地狱般冰冷的眼神时,又缩了回去,林招弟问,“华玄朗呢?” 门房道,“少爷出去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招弟又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门房道,“富江,郡守魏井的心腹。” 林招弟垂了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门房只得站在一边,不安的看着她。很久之后,门房听到一声极低的呢喃。 “是不是连老天爷都见不得我好。” 大门处走来一个人,高大挺拔的身姿走的很急促。 本特利碧蓝的眼眸浸满了悲伤。他用心疼惜了三年的女孩一朝被夺了心神,生死不明,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回来,不知道她还能否回来。 林招弟抬眸望着他,同一张脸,同样的脆弱,本特利心里一动,俯身将她抱起。 他把林招弟小心的放在床上,见她情绪略微稳妥后,叮嘱了小花几句,转身要走。 “等等。” 林招弟叫住他,本特利有些讶然,回头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你想让她回来的,对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房间里的人都听到。“她”,小花皱了皱眉。本特利已经全完转过来,正对着她,他对小花道,“先出去。” 门关上后,他才道,“本来我想等你的状态好一些再问一问的,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吧。” 林招弟微微动了眉梢,道,“我有条件。” “你说。” “把李子期救出来,把他安全送出蝴蝶郡。” 在本特利和玄朗商量着把华玄月打晕带出蝴蝶郡时,林招弟就意识到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虽然是外来户,但能力远比蝴蝶郡的华玄朗大。 富江是魏井的人,魏井是官,华府是民,民斗官,不会赢。这一次,指望不上华玄朗了。 本特利认真思索了一番,道,“事情有点难办,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郡守府有外国人的控制,我……” “你不也是外国人吗?” “我的意思是,救人这件事要好好计量,不能因为一个人引起不必要的国际争端,那样会死很多人,蝴蝶郡首当其冲,会……” “你担心那些人会死,就不担心华玄月会死?” 本特利的脸色霎时变了,他这才意识到,林招弟根本不是跟他谈条件,而是命令,命令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李子期从郡守府的大牢里弄出来。在这件事上,他和玄朗是同样的立场,根本没有跟林招弟讨价还价的底气。 本特利抚着眉心来回走了两圈,道,“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这件事我肯定会帮你,但如果你拿玄月的安危来威胁我,那就恕我……” 门被砰地一声踢开。 玄朗脸色阴沉,大步走了过去,刚才的话他听到大半,接过本特利的话茬,他放话道,“想死是吗?不妨告诉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小花战战兢兢走进来,怯生看着暴怒的玄朗,道,“少爷。” 玄朗喝道,“看好小姐,出了任何差池,拿你陪葬。” 说罢,他一手扣在本特利肩上,把人推出房间。 二楼另一端是玄朗的房间,他把本特利带进来,锁好门,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待胸腔的跳动渐次平复后,才睁开眼睛,凝眉正色沉声道,“本,帮我个忙。” 他现在的状态让本特利意识到,他所说事关重大,比之刚才林招弟的要求有过之而无不及。 玄朗道,“弄一张去枫国的船票,后天下午三点之前。” 本特利问,“谁要离开?” 玄朗诚挚道,“算我求你,什么都别问。你只要答应我,一定把这个人安全送到枫国。” 刚才被他从玄月房间推出来,本特利没有仔细看,现在一瞧,玄朗被正装掩盖的衬衣上有血迹,而这件皱皱巴巴的劣质外套也根本不是华家大少能看上眼的。 本特利拧紧眉头,道,“玄朗,你必须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帮你。” 玄朗微扬下巴,抿紧的嘴唇表达了他对本特利这个问题的态度。 本特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即便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内,他还是下意识的抬头确认了一遍,以极低的声音急问,“是偷袭国际酒店的那个?” 玄朗蹙紧的眉头倏的一下崩开。 本特利微微张开的嘴吧半天没有合拢。相较于这个,他更想答应刚才林招弟的请求。他又开始走圈了,双手抵着太阳穴,拧紧的眉头似乎要把山川拧断。如此来来回回,三十多圈后,他定在玄朗面前,一脸认真,问,“玄朗,帮你是可以的。但是,一旦被查出来,整个华府都脱不掉干系,你确定要冒这个危险吗?” 玄朗很郑重说道,“非常确定。” 本特利又走了两圈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六点一刻,枪战后,接下来的两小时,对于搜寻者来说至关重要,他们会像苍蝇一样飞的到处都是。 分卷阅读78 能避开这个时间是最好的。本特利侧首扫了玄朗一眼,为何他选定的离开日期是后天下午三点呢? 顿了顿,本特利问,“我该怎么联系你?” 玄朗定色道,“奈何天。” ☆、第 31 章 奈何天有一个地窖,一般酒店都有这种地窖,温度低空间大用来储存食物酒器最合适不过。但是奈何天这个地窖比较特殊,从最初设计时,它就不是用来装东西的。 阴暗的空间传出断断续续的粗重呼吸,不消仔细听,就能分辨出发出声音的人已经在阎罗殿里徘徊了几圈。 一束暖光照进来,玄朗拿着手电猫着腰朝声音发出的位置走,他身后跟着吴旷。手电筒照在那人胸前,微弱的反射看清了他的脸。 白瓷一。 俗语说“温饱思□□”,但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蜜罐里的白瓷一而言,温润的生活却滋养了他忧国忧民的雄心,玄朗根本不知道他这种感同身受到底是怎么来的。 昨晚,白瓷一接了玄朗的电话,听到李文豪和李子期的关系后,本能的联想到了什么。他名下的小作坊看似报社,实则是洪荒社的秘密联系场所。 端木翊要到蝴蝶郡的消息,他们已经打探多时,对端木翊和李文豪的关系,以及他和上官呱太的恩怨也一清二楚。 听到李子期的真实身份后,他立刻做出推测:如果李子期要找被魏井保护起来的赵慈报仇的话,最快的途径就是找他父亲的密友端木翊帮忙。 他通知了组织上的人,找到李子期,继而找到端木翊。所有在蝴蝶郡的人都行动起来,最终,在李子期去国际酒店时,锁定了端木翊的位置。 白瓷一从家里翻了出来,以社内暗号迅速和其他人汇合。 十六人对护防如堡垒的端木翊,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白瓷一并不十分确定端木翊会在这儿,直到端木翊的秘书高田走出时,他的眼睛亮了。 高田之后,是一排八个的黑衣保镖,端木翊随后出现,行色匆匆,在他上车的一瞬,白瓷一发动了击杀信号。 躺在地窖里的白瓷一,头上,胸前,左腿缠满了纱布,俊朗的脸上被流弹擦中,留下一道伤疤。听得动静,他的嘴艰难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玄朗是在奈何天后巷发现他的。彼时,他正被人追杀。玄朗没有任何犹豫,换了衣服,用黑巾蒙面,从三楼房间纵身跃出,两记飞刀出手,追击白瓷一的黑衣人就见了阎王爷。 他让吴旷带白瓷一进地窖,自己清理完尸体,再三确定没有尾巴后,才撤回。 玄朗轻轻踢了踢白瓷一的右腿,蹲下来,眉宇间尽是隐忍的不理解的痛,见白瓷一的眼眸转向他,他才轻轻一笑,道,“活着呢。” 白瓷一受伤极重,刚才那个简单的转眸已经过消耗了他大半力气,但此时,他的眉头蹙起了,是担忧的模样。 玄朗道,“放心,我拖你进来的时候,没人看到。”顿了顿,又担心道,“老白,白叔知道吗?” 白瓷一胸腔起伏,微微的不算剧烈,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这个反应让玄朗以为白家要遭难,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吴旷双手扣住他的胳膊,下巴往他身后一抬,道,“老白有话说。” 玄朗回头盯着他,气急了又不知该怎么跟他发泄,又知现在不能跟他发泄,偏生又忍不住心里的窝火,来来回回的走,便走边骂,道,“白瓷一啊白瓷一,我是不是说过,你忧国忧民没问题,问题是,你是不是该先想想你家里那位啊。白叔就你一个儿子,就一个,你这么不要命,你让白叔怎么办?你想过吗?啊!” 但凡白瓷一能动弹,玄朗就不能忍,非得抓着他一顿揍不行。 白瓷一的胸膛剧烈起伏,好一阵儿后,他的头左右摇摆了一下,玄朗看的不甚明白,问,“白叔还不知道?” 白瓷一眨眨眼睛。 玄朗的火气慢慢平复,不大会儿又触底反弹,指着白瓷一的脸,厉声道,“老白,我告诉你,这事儿我替你兜下了,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走,但是,你得答应我,为了白叔白婶,这种掉脑袋的事,你绝对不能再做!听到了吗?” 白瓷一垂目,默然半晌,在玄朗的催促下,他的头又左右晃动了一下。 玄朗一记怒拳砸在地窖坚硬的地板上,掐着他的脖子道,“老白,你忘了胡振英了吗?你忘了胡叔了吗?” 胡振英算得上两人共同的发小,胡振英被土匪炸的尸骨无存时,两人同去了胡家送了胡老三最后一程。那日,一夜白头苍老无限的胡家老爹让一秒不说话就憋的难受的白瓷一,硬生生的沉默了一天。 白瓷一胸前的伤口崩裂了,血水瞬间染头纱布,濡湿翻着血肉,吴旷看不下去了,双手勾住玄朗的腰,把他脱离了白瓷一。 白瓷一脸上的泪已经串成了一条线,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惨白脸色渐渐出现一种动容,他看向玄朗,玄朗没什 分卷阅读79 么好气,怒目而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手电的光束内,飘起尘埃落地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到。蓦然,玄朗脸上的怒容松动了,紧提着的心绪,紧拧着的眉头在那一刹那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 白瓷一在请求他,请他代自己照顾好父亲,照顾好白家。 老白是一个固执的人,从小就是,别人是固执的做一件事,他不一样,从小就跟被人不一样,是固执的做不一样的事,换句话说,就是朝三暮四,做事没恒心。 无论如何,玄朗都不会想到,他会在这种一不小心就没命的事上坚持这么久,而且,快死了,都没有退缩。 像被抽走灵魂一般,他一下子坐在地上,看着白瓷一,突然就笑了,气道,“老白,我什么事都可以帮你做,唯独一样,不行。” 白瓷一挑了挑眉稍。 玄朗道,“给白叔养老送终的活儿还得你来。” 他笑了,笑中闪着泪光。 白瓷一也笑了,眼泪在伤疤的沟壑里泛着光。 因为枪战,奈何天已经关门歇业,相比于其他酒肆茶馆,奈何天的损失并不大,除了玄朗的当机立断,还有更深一层防护。 安顿好白瓷一后,玄朗和吴旷回到楼上。 吴旷离开了一会儿,再次出现在玄朗房间时,手上多了一沓一尺多高的账簿,他把账簿放在玄朗面前的红木案几上,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轻声道,“这几年的账目都在这了。” 玄朗只看了一眼,转而看向吴旷,道,“让你换的金条换了吗?” 吴旷点头,“换了,你的那份也帮你换了。” 玄朗皱眉,道,“……你的钱给我一半?” 吴旷笑道,“你都打算把奈何天拱手让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再说,我孤家寡人一个,你不一样,还有华小姐和华先生,到了南诏,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玄朗动容。 这些年,玄朗吃喝玩乐的花销大都是从奈何天的账上出的,虽然他是奈何天的所有者,虽然奈何天的生意很好,但他大手大脚惯了,时至今日,他的分红并没有累计多少,几乎是月见光。 见惯了朋友的没正形,一旦正形起来,吴旷反而看不习惯,他朗朗一笑,道,“南诏的物价很低的,我那些钱足够在那边再开一家奈何天了。所以啊,你千万别担心我,我是谁呀,财神爷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叫声哥。” 玄朗撑不住也笑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街上仍然处于禁闭状态,行人不见,猫狗不见,只有郡守府的巡逻队。三楼的位置,能让他清楚的看到几条街外的场景。 府兵闯入平头百姓家,烧杀抢掠,窗子隔音好,既听不到惨叫哀嚎,也闻不到血腥。只有一点,玄朗愈发确信。这帮巡逻兵里,还有郡守府外的,昭国兵。 吴旷走过去,在他身侧负手站定,微眯的眼眸里注满怒肃,他道,“老白好几年前就离开了蝴蝶郡,离开了整个罗曼国最安逸,最纸醉金迷的地方。蝴蝶之外,这种杀戮,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忽然之间,玄朗就理解了白瓷一的选择。 另一边,李子期被富江带回郡守府后,直接扔进了大牢,牢房阴暗潮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来的路上,富江受不了子期歇斯底里的挣扎,命人打晕了,此时,正耷拉着脑袋被绑到了十字架上。 可怜往日最重仪表的风流大少,此时,衣衫不整,面容邋遢,浑若游丝。 一盆冷水泼在他脸上,一个急促的呼吸,子期仰头,眼睛猛地睁开。阴暗的光线让他紧紧闭了眼睛,又再次睁开。 终于适应了光线,终于看清了他的处境,看清了面前的富江,和他身边阴冷阴鸷的魏井。 魏井冷声道,“不想受罪,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李子期咆哮,嘶吼的架子上的铁链都在晃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玄月,我要见玄月。” 魏井眉头一皱,下一秒,一鞭子就抽到了子期胸前,他啊了一声,脖子一扬,再回来时,把口腔里的血水全呸到了魏井脸上。 魏井胸口起伏,压着巨怒,抽出帕子在脸上擦了几擦,恶声道,“小子,想死,爷成全你。” ☆、第 32 章 他后退一步,拿着烙铁的狱卒一步上前,烧的透红的铁块被猛的压在子期腹部,牢房内顿时响起压制不住的惨叫。 虚汗流了全身,李子期再次晕了过去。 等着狱卒把他弄醒的功夫,魏井问富江,“确定他是和端木翊街头的人?” 富江点头,道,“确定。酒店的保安亲自把他带到了端木翊的房间。只是,事发之后,我带人搜遍了端木翊的房间和他的随身之物,没有发现那封电报。” 魏井道,“端木翊是个谨慎的,电报落入别人之手已经让他心生不安,不惜冒着风险也要离开国际酒店,更别说,他会留着那张纸了。”他看 分卷阅读80 着悠悠转醒的子期,不解道,“如果他去见端木翊,那现在,怎么又说要见华家小姐?” 富江道,“送他去华府的钱三儿在外面等着大人问话。” 魏井让富江留下继续盘查李子期,他走出牢房。钱三儿忙忙不迭点头哈腰,殷切的走上来,陪笑道,“大人,您尽管问,三儿知道的事情一定全部往外倒。” 魏井问,“和李子期认识?” 李子期那声惨叫还在钱三儿耳根子里咆哮,起的好几层鸡皮疙瘩还没褪干净呢,一听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认识,绝对不认识。是华家大少要找他,三儿就是拿钱办事,在乱坟岗把人弄回来的,大人,明察啊。” 魏井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睨的钱三儿连口完整的气儿都不敢喘,惊惶不定,再三发誓,“大人,小子要有一句假话,祖祖祖爷爷被鞭尸碎骨几辈子不得安生!” 魏井问,“华玄朗找他?” 钱三儿,“应该是替他姐找的,刚才那情形,这个李子期和华玄月……那种关系,这所有人都能作证的。” 魏井突然道,“忙吗?” 钱三儿没整明白,“啊——忙——不忙——不忙!一点不忙。” 魏井道,“不忙,就带着你的手下去抓人。” 抓人?钱三儿的脑袋马上就转过了圈,谄媚道,“大人,那帮偷袭的家伙遇到咱们神勇无比的郡守府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么短的时间,不死也难活,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旮旯里藏着呢,小子这就去,给您抓活的!” 偷袭国际酒店的总共十六人,这一点被好几个酒店安保人员证实,除了死透的十五人外,还有一个,行踪不明。 蝴蝶郡有一股异常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像端木翊亦或是李文豪那般,能让魏井明确的察觉到他们的目的和方位,是敌是友,亦敌亦友,都能关起门来谈,总不至于真刀真枪的干仗。 这一股不明力量,让魏井感觉到了难以压制的危险。 钱三儿得了令立刻带着他的人搜查大街小巷,他是个会做人的,不管寻常人家还是商贾巨富,不打家不劫舍,只找人。 到了奈何天,看到大厅里柜台后的玄朗。隔着铁门,钱三儿招了招手。 玄朗走过去,摁了开关,铁栅栏往两边起开,他又摁了个什么,两道玻璃门也开了。钱三儿走进去,看着他刚才摁的位置,啧啧一声,道,“华少爷,您还真有未雨绸缪的本事啊,要说蝴蝶郡遭了这么一劫,损失最少的应该就是您了。” 玄朗笑了笑,道,“托三爷的福。哦,对了,我听我姐说了,那人已经找到了,按照约定,我把钱……” 钱三儿压住了他的手,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马上分开几波开始对奈何天搜查,钱三儿压低了声音,道,“华少爷,钱我就不要了,我这也是被魏井抓了包了,不得不替他找人,您担待。” 玄朗抽出手,把一万的钱票塞进了钱三儿兜里,道,“约定就是约定,三爷收好。至于找人嘛,应该的。” 奈何天已经被富江带着人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了,一无所获,玄朗根本不担心钱三儿能搜出什么。 玄朗从柜台上取下一瓶洋酒,倒进杯子,递给钱三儿,道,“三爷,润润喉。” 钱三儿接过来,自嘲笑道,“我是个粗人,可别浪费了华少爷的好意。” 他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看样子是回味酒的味道,半天之后,就使劲儿啧了一声,转口说道,“华少爷,”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又盯着玄朗,“那李子期现在可在郡守府的大牢里关着呢,严刑拷打,说实话,你,还有你们华府,甚至是我,是死是活,全靠李子期一张嘴。懂我的意思吧?” 玄朗浅浅一笑,道,“有三爷在,能出什么事儿。” 钱三儿赶紧摆手道,“我就是一个开赌坊的,赚钱还有点门路,赚命可没那本事。兄弟一场,哥能帮的都帮了。”顿了顿,似乎还怕玄朗不明白似的,又补充一句,“千万别想着往外捞人!” 黑衣手下从楼上跑下来,冲钱三儿摇摇头。 钱三儿看了眼垂目盯着酒瓶的玄朗,摆手让手下都出去,他往前凑了凑,在玄朗耳畔轻声道,“华少,有些事情并不像你认为的那般天衣无缝。所以绝对不要惹祸上身。” 话说完了,他盯着玄朗不甚太解的眼睛,呵呵笑了几声,从玄朗手中抽出酒瓶,仰头灌了一口,又啧啧两声,拿起瓶塞子,把酒带走了。 莫名其妙,又绝对不止莫名其妙。 钱三儿从来不是一个故弄玄虚的人,但刚才那句话,分明就是察觉到了什么,察觉了什么,又不明说?! 吴旷从楼上走下来,走到柜台前,抬手在望着门外的玄朗眼前晃了晃,道,“魔怔了?” 玄朗收回思绪,握了握刚才还碰着瓶身的左手,道,“老吴,你买票去南诏吧。” 这话也不算突然,早在玄朗让他换金条的时候,吴旷就料到两人的分别,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分卷阅读81 他靠着柜台,眼眸微微眯起,道,“你呢?” 玄朗道,“蝴蝶郡还有一大摊子事,等弄完了再说吧,没准儿也是南诏。” 吴旷以眼梢扫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声,五年前,他跟着蝴蝶郡第一风流大少华玄朗在韩记当铺忽悠了一笔巨款,盖了这座叫‘奈何天’的酒楼。 那时候多好啊。他苦涩一笑,道了一声好。 电话铃声响,玄朗随手接起,“奈何天,今天不营……” 林招弟的声音传了进来,急切的语态也没有掩盖她与生俱来的冰冷,“华玄朗,我要你把子期从大牢里救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她接近咆哮了,玄朗不耐的把听筒往外挪,远离耳根,等着里面的声音弱下去后,他道,“爹在家吗?把电话给爹。” 华田生应该就在边上听着,听到后,急忙夺过听筒,连声道,“玄朗啊,你在哪儿呢?受伤没啊?没事吧,啊,说话啊,爹担心着呢,说话。” 玄朗动容一笑,道,“我没事,爹,没事。” 华田生长长松了口气,小心看了阴沉渗血的林招弟一眼,道,“玄朗啊,那个,李家少爷的事,你……” 他当然知道被抓到郡守府意味着什么,更何况还是从他家里抓走的,着急忙慌的撇清都来不及,怎么肯让儿子去冒这个风险。 林招弟就在身侧,眼睛冒火,那架势,只要华田生说出忤逆她的话,能生生把人盯死。华田生改口了,委婉道,“玄朗啊,你已经长大了,爹相信这件事上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能救咱就……” 林招弟夺过话筒,歇斯底里,道,“救,马上救出来,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追悔莫及。” 砰地一声,她猛的挂断了电话。浸满水雾的眼睛,在泛着红丝的眼底映衬下发着血腥的红光,她失去理智了,任谁看,都是癫狂状态。 毕竟是宝贝女儿的身体。 华田生再怎么对林招弟有嫌隙,都不忍女儿的身体被破坏,他赶忙又拨通了玄朗的电话,道,“玄朗,你听爹说……”他抬头看着林招弟怒气冲冲朝楼上走了,直到她闪身回房,听得摔门声,才继续道,“玄朗,这个事你不能管,绝对不能管,听爹的话啊。” 玄朗道,“爹,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华田生哪能放下心,别看他平日不把玄朗当亲儿子看,真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玄朗还是玄月,那都是他的心尖肉。 他仔细想了想,万一,李子期胡言乱语了什么,清者是自清,但若要完全脱身,还是离不开钱。 另一边,玄朗挂了电话,头疼的捏着眉心。 吴旷听了大半,问,“那个女人铁了心要救李子期?” 玄朗道,“实在不行,我去找赵慈。” 赵慈是魏井的座上宾,他的话,魏井总要给几分面子。现在距离明天下午三点还有十几个小时,足够他剥掉脸面,去求赵慈了。 玄朗对赵慈道,“我出去一趟。” 吴旷没拦他,双手环抱身前,怅然之下,目送玄朗离去。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后,他在空荡的大厅里慢慢踱步,眼睛一寸一方的扫过。 明天,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也不再属于玄朗,不再属于他们。曾经,让他心满意足的,能让华家大少驻足多日而不有离开寻乐的这方天地,至此,成了过去。 ☆、第 33 章 玄朗到了郡守府,经过层层通报,等了近一个小时后,玄朗才见到赵慈。 赵慈正在看那本《周史歪转》,神情冷峻,玄朗看不太出,昨天发生的枪战对他而言有没有定点影响。 他在院子里站着,定睛看着廊下的男子。 赵慈道,“等了一个多小时,就为了站在那里,看着我?” 他的眼睛仍然在书页上,从厚度上,玄朗判断出来,他看的正是温时宜那章,他在看他的故事。 玄朗走过去,在他面前的小矮几前坐了,沉眉肃穆,嘴唇蠕动几番,终是没说出让他帮忙的话。 要说也奇怪,以前玄朗缠着他反复追问他对华玄月的态度,甚至有些死缠烂打的跟着他夜探淮帮,玄朗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再让他帮忙,却是说不出口。 赵慈看着他,缓缓道,“正像你所说的,这本书除了记录婚礼当天的异变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玄朗蓦自点了下头,牙齿咬住了下唇内里。 赵慈又道,“这件事情,到底还需招弟来做,她既然能来到这个世界,应该就有办法再回去。” 玄朗只嗯了一声,不作其他。 赵慈微微蹙眉,道,“玄朗?” 他的尾音是挑起的,带着疑问,等着玄朗自己说此行的目的。玄朗终于决定忘掉以前信誓旦旦向他保证的话,双手扣着桌面,道,“赵慈,求你救李子期。” 赵慈微微侧首,“李子期? 分卷阅读82 ” 同样轻轻上挑的尾音,同样的不解。玄朗不在进行任何缓冲,也不打算给赵慈心里建设,脱口说出了李子期和李文豪的关系,说出了李子期被魏井从华府抓走的所有事。 赵慈的心思全在怎么才能重回尚贤这件禁锢他四年多的事上,他的轨道里早就没了李文豪的影子。 喉咙不自觉滚了两滚,他几乎是僵硬的把视线从玄朗脸上移开,搭在案几上的手却是握紧了。 一件被他画上句号的事,如今,好像已经演变的无法收场。 玄朗知道自己提了一个很难的题。 李子期是李文豪的儿子,赵慈是他的杀父仇人,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表明李子期知道他的杀父仇人就是赵慈,但对赵慈而言,救了他,就等于给自己埋下了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的尸骨无存的定时炸弹。 玄朗倏然站了起来,闷头道,“算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吧。” 赵慈笑了,很浅的笑意上让玄朗看到了别的意味,他对刚才自己担忧的东西,丝毫没有压力,甚至还有一种“死又何惧”的自嘲。 “李子期是吧。” 赵慈也站起来,抬眸朝郡守府主院看去,道,“他现在在哪儿?” 郡守府的大牢和郡守府的主院是分开的,此处伺候的人眼看赵慈要走,立马站不住了,他们是奉命魏井的,魏井给他们的命令就是严格看守赵慈,不能让他离开半步。 玄朗的右手动了动,握成了拳头。 从钱三儿刚才的说辞中,李子期还处于被严刑拷打的阶段,这就说明,魏井还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 不过,就李子期那清瘦的身板,不管他嘴里能说出啥,再晚去一刻,能不能保住他的小命都难说。 玄朗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赵慈也不差,打晕这些人总不费劲。 他刚要动手,赵慈伸手挡下了,对那人道,“你去请示魏井,我在这等着。” 赵慈并不想惹麻烦,至少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大会儿,那人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富江,富江对赵慈做了个请的姿势。 地牢,阴冷的风簌簌的,吹的人不寒而栗。 李子期已经看不出人形了,满身横肉的狱卒一手抓着鞭子,一手攥着烙铁钳子,恶狠狠又气急败坏的盯着晕死过去的李子期。 魏井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赵慈和玄朗。 狱卒忙上前,凶狠道,“大人,这家伙……” 魏井一个眼刀过去,狱卒识趣儿的闪到一边。刚才他接到电话,听闻华玄朗和赵慈在一起时,便想着来个对峙,若能从华玄朗口中套出些什么最好,套不出他也能卖这个人情给赵慈。 一盆冷水泼向子期,他像死透了,除了水泼的晃动外,没有任何反应。 玄朗急忙上前,捧着他的脸,急切叫道,“李子期,李子期!华玄月还等着你呢,你要死了,她还等谁啊!你给我醒醒,李子期!”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玄朗歇斯底里吼出来的。 子期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被各种液体混合粘腻的眼皮沉重的动了动。惊喜之下,玄朗擦了他的眼睛,擦了他脸上的血污。 子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嘴吧张了张,一口鲜红的血猛地涌出,玄朗急忙替他捂住,狠狠的瞪了一旁事不关己模样的魏井,“你他妈没看到人都快死了嘛,叫医生,医生。” 狱卒看看他,又看看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的魏井,正打算听不见时,赵慈说话了,这个看起来儒雅温润的男子用了一种让他听起来森然的语气,不用他再说什么,也不用等魏井的命令,狱卒麻溜的跑出去,找医生去了。 要说给犯人上刑的狱卒也是一门技术活,是往死里打还是往残里打,打几分打多重,怎么在不要人命的情况下,更加折磨都是有讲究的。 李子期属于运气不太好的。 偷袭国际酒店的十六个人里,十五死,一个下落不明,在当时激烈的交火下,活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此,李子期就成了跟这起事件密切相关的唯一一个活口。 死是绝对不能死的,为了让他开口招工,地牢里的十八班武器被狱卒严格掌握分寸的情况下用了个遍。 李子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绝望。 他也是个有骨气的,从被抓到现在,除了要见华玄月外,他什么都没说。 医生到了,就在地牢里,为李子期处理伤口。 魏井看着赵慈的侧颜,道,“少爷,他可是刺杀端木先生的最大嫌疑人,不问出点什么,作为蝴蝶郡的郡守,在下怕是不好交差。” 端木翊和上官呱太不合已久,魏井又是上官呱太的亲信,这般操作,难免不让人联想是他们联手致死端木翊,以确昭国在蝴蝶郡的控制权依然在上官这一派的手中。 赵慈冷冷道,“你真的确定他跟这件事有关?” 魏井微微俯身,恭敬道,“至少得问出来,他为什么会去国际酒店,和端木翊会面。”似乎为了逼迫赵 分卷阅读83 慈放手,他又补充一句,“而且,在他离开国际酒店没多久,洪荒社的人就出现了,而后,一向谨慎的端木翊也离开了酒店。这几个时间节点,少爷不觉得很耐人寻味吗?” 玄朗正盯着医生给李子期处理伤口,听到魏井这番说辞,便是明白了,如果李子期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是赵慈出面,李子期也走不出这间地牢。 医生清理了子期身上的伤口,包扎上药后,又给他吃了什么药丸,约莫一个小时后,他终于醒了,混沌茫然不知身在何处,首先看到的就是玄朗,惊喜冲撞了他脸上的伤口,让他的面容变得有些诡异。 玄朗摁住要坐起来的人,冷静道,“李少爷,华玄月要我救你,我不得不来,但是,能不能从这间破牢里出去,还得请你配合,听明白了就点头。” 子期裂开嘴角,忙点头。 玄朗道,“你为什么要去国际酒店?” 李子期的呼吸微微急促,带着胸口不断起伏,道,“找端木翊……报仇。” 剧烈的痛感影响了他说话的节奏,听到“端木翊”三个字时,玄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应了那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可后两个字又让他不明白了,“报仇?你跟他有仇?” 子期摇摇头,道,“让他……帮我……给父亲……报仇!” 牢房又窄又小,魏井和赵慈此时都站在门口处,是以,子期根本就没看到那两人,但他的话却清晰无比的传到了那两人的耳朵里。 魏井脸上起了疑,显然不太清楚,李子期的父亲是谁。 赵慈却是正襟凝肃,那模样,就算是李子期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拿枪对着他,都不会有任何辩解和抵抗。 玄朗心里一沉,正要说“说什么胡话,你爹不死八百年了嘛”,只听一声森然飘了过来,魏井问,“你父亲……?” 他突然收了声,想到了什么。李文豪,李子期,李文豪,端木翊,哈,他怎么没想到。他慢慢走过去,蹲在李子期面前,子期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干净。 现在来看,即便他的脸被几道伤疤损坏,也依稀能看到李文豪年轻时的样子,魏井听得心里一声自嘲。 他勾起李子期的下巴,又打量了几番,终是忍不住,道,“李文豪啊李文豪,你把你家崽子保护的实在是太好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魏井的观察和判断在上官呱太的一众爪牙下是最拔尖的一个,任何一个人只要被他看上几眼,上到十八代都能被他挖的干干净净,但偏偏遇到了个李文豪。 起先,他对上官呱太偏向李文豪有诸多不满,认为李文豪不过是个阴沟里翻腾的家伙。时至今日,他才终于看到李文豪比他强的这一面。 父子关系,他竟然从未想过这一层。那,李文豪到蝴蝶郡只是为了争夺办事处到控制权吗?如果不是赵慈杀了他,他见到端木翊后,又会谋划什么?魏井忽然察觉后脊梁骨阵阵发凉。 李子期满腔愤怒,根本无从顾及魏井咬牙切齿说出的这番话意指何方,他只觉满腔的怒火就如一根紧绷的毒弦般顷刻间就断裂了。 他是不理解父亲的,他从未享受过的父爱,十九年间,竟然从别人口中听到了。父亲竟然对自己爱的如此深沉。 绞痛的电流席卷全身,痛感之下压抑的眼泪夺眶而出。 玄朗担心的看着魏井,这种情况下,如果魏井的脑子没被门挤,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小祸害留在世上。 他看向赵慈,像苍茫恶海中抓到的救命稻草一般看着他。 ☆、第 34 章 玄朗担心什么赵慈一清二楚,他对魏井道,“借一步说话。” 魏井如鹰隼一般阴毒的眼睛盯着李子期缓缓站了起来,赵慈已经走到牢房外,看到魏井后,道,“把他放了吧。” 魏井道,“少爷,您刚才是听到了的,如果放他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这是个□□,必须除掉。” 赵慈道,“总归他要找的人也是我,横竖跟你无关,我都不在乎,你还在坚持什么?” 魏井道,“恕我直言,您好像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李子期的父亲李文豪名义上是上官先生的幕僚,暗中却和端木翊保持密切联系,意图不轨,就凭这一点,李子期就难以脱身。” 赵慈皱眉,道,“你的逻辑很奇怪。我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参与你们的事,如果你还认我是上官宗政,那就听我的,把人放了。” 李子期是魏井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就这么放了绝对不甘心,但“上官宗政”四个字压制了他的阴戾,快速权衡利弊后对赵慈道,“少爷,您的话魏某自然得听。但是,端木翊是上官先生的最大敌手,李子期去国际酒店见端木翊这件事先生早晚会知道。如果先生问起……” 赵慈冷声道,“我一己承担。” 魏井胸腔里的闷火刺啦烧了起来,他咬紧牙关,慢慢转身,看向地牢里已 分卷阅读84 经被玄朗扶起来的李子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人!” 两字落地,魏井压着怒气,冲赵慈颔首后,甩手就走。 玄朗冲赵慈感激的点了下头,赵慈回了一下,看了眼垂头的子期,默然一瞬,转身离开。 玄朗看着子期,问,“能走吗?……算了,我去叫车。” 子期虚弱强撑着,“我要见……玄月,我们快……走。” 得,都快死了,还能想着一个女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逢场作戏。玄朗架着他一步一步挪出大牢。 身后,一道毒光盯着他们。 医生只是给子期做了简单的处理,此时,伤口尽数崩开,血流不止,玄朗冷静的脱下外套,在子期流血最重的胸口前紧紧捆扎止血。把人放到巷口,飞跑到大街上拦车。 子期靠着墙,血水压着眼皮沉重,忽的面前出现一道黑影。 魏井笑意阴森,勾起子期的下巴,看到他散淡的瞳孔骤缩后,得意道,“李子期,知道是谁救的你吗?” 子期惨白如雪的嘴唇微微颤抖。 魏井微微一笑,在他脸上出现这种笑,简直比硫酸洗面还恐怖,他碰了碰绑在子期胸前的玄朗的外套,森然道,“救你的不是华家少爷,是你的杀父仇人……” 身后一声大喝,“闭嘴!” 玄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这一声喝斥却只让魏井顿了一下,他站起来,扫了玄朗一眼,复又盯着子期惧怒的脸,一字一句,道,“赵慈!” 李子期呛出一口鲜血。 魏井脸色一凛,道,“李子期,是男人就来报仇。” 斩草除根是魏井一贯的处事风格。既然赵慈截断了,那再接上就是。 玄朗怒骂魏井,道,“你他妈变态是不是。” 魏井皮笑肉不笑盯着两人,道,“华少爷,说话前最好考虑周到,什么是人该说的,什么不是人该说的。更何况,人,还分个三六九等。想好好活着,嘴吧就给我放干净点。” 他扬长而去。 玄朗咬牙忍住了,托起李子期,巷口是他叫来帮忙的司机,司机揣着玄朗给的高额定金,等魏井走远了,才敢上前帮他把人拖到车上。 汽车后座,李子期一直睁着眼睛,有好几次,玄朗都明显的感觉到,他眼皮上的重量已经堪比他的奈何天那般重了,子期却一直坚持,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得见到玄月。 是以,玄朗根本拗不过他,只得先把人带到华府。 汽车在华府前停下,玄朗把子期扶下来。 子期婉拒了他的好意,紧紧提着的一口气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了华府大门。 往日,门房总要盘问半天的,但今天,门上却没人看守,玄朗正纳闷呢,管家端着一个白色瓷碗走的急促。 玄朗叫住他,“华叔。” 管家一见满身血污,走的跟僵尸似的李子期,一口凉气顶到了嗓子眼,眨巴眨巴眼睛,动了动手上的碗,见自家少爷正常,便道,“小姐要喝燕窝。” 玄朗道,“华玄月不在房间?” 听到这话,子期停下了,脚上力度尚能控制,身体就跟不上了,前后摇晃了一下,总算没倒。 玄月的房间在右侧,华叔的方向是花园,在左边。 管家苦着脸,道,“也是奇了怪了,从下午就在花园秋千上坐着,这天儿都黑了,一句话没说,一下没挪地儿,老爷怕她身子受不了,这不送燕窝呢。” 这种情形,大抵是因为子期吧,玄朗扫了他一眼,这个人显然是和玄朗想一块去了,惨白如雪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神采。 没等他说话,子期自己转了方向,一瘸一拐的朝花园去了。 玄朗摇摇头,心叹,爱情的力量真他妈吓人。他接过管家手上的燕窝,道,“我去送,你把王医生叫来吧。” 管家答应着去了。 玄朗端着白瓷碗盅跟在子期身侧,从此处到花园有一段距离,玄朗看着子期身后淅淅沥沥的血迹,摇头不止。 前方秋千架,华田生、小花还有几个门房都围在那里,华田生的脸像被人上下摁着似的,脸上的皮全挤到了一处。 看见玄朗,华田生掂着脚跑过去,咋看到好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子期也是吓了一跳,他拉着子期到玄月面前,心痛欲绝,道,“儿啊,你看看,你姐咋了这是,不说话不吃东西,不消不哭不闹,跟……” 跟魂魄被抽的一干二净的傀儡一般,玄月靠着秋千椅背,圆鼓鼓的脸蛋上没有半分色彩,空洞的眼睛望着一个方向,乍一看,她根本没在看什么,以她现在的样子,任谁看,她都不会在看什么。 玄朗一来,挡了那个方向。 她也没有站起来,也没拨开他,头微微一歪,继续虚无的看着。粉嫩的嘴唇闭着,给了玄朗一种错觉:她好像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是因为李子期吗?玄朗顾不上子期的伤,扭身把还有一米距离的子期拖拽到她眼前,急促道,“你要见 分卷阅读85 的人,他活着呢,好好活着呢,你看一眼,看一样啊。” 玄月没有任何反应,两个人来,那个方向又被挡的严实,歪着的脑袋又歪了一下,大有再有人挡,她的头就能贴到椅子上的趋势。 华田生小心的伸出手,扶正女儿的头,痛惜道,“玄朗啊,你想想办法,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玄朗问,“她在看什么?” 华田生老泪纵横,只是摇头,道,“你来了,她才这样的啊。” 的确如此,之前,华田生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幕,他一直在玄月右侧,她面前根本没人阻挡。 子期挣开玄朗的手,踉跄一声,跪在了玄月面前,沾满血的手颤抖着覆在了玄月白皙的手上,泪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沾了血的眼泪滴落在玄月洁白的纱裙上。 子期颤声叫着她的名字,想让她看一眼自己,“玄月,请你看看我,我是子期,李子期。你看看我。” 玄朗有种预感,这种预感对在濒死边缘上徘徊的李子期而言定然是个噩耗,他把子期拖起来,对门房道,“送李少爷去客房。” 子期根本不动,他这幅随时都能散架的模样,门房也不敢硬拽。他为难的看着自家少爷,玄朗看了下玄月视线的高度,在李子期头上方,也不管他了,故意站在玄月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如此试探几番,他终于确定了玄月所看的位置。 三米之外,一处草丛中,玄朗蹲下,仔细看了一会儿,一只蚂蚁爬了过去。 蚂蚁,他陡然一阵恶寒。 林招弟捏死蚂蚁的变态一幕再次浮现,夜明珠照亮的一寸外,她森然诡异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玄朗眼前。 玄朗是试探着玄月的视线找到这一处的,是以,他现在是正对着玄月蹲在那处草丛里,一时间,他有些怀疑刚才的预感了,心道,对蚂蚁这么执着,难道这个人还是林招弟? 玄朗伸手轻轻捏住蚂蚁,蚂蚁受惊在他掌心里到处跑,他把蚂蚁握在手心里,走到玄月面前,在她面前摊开手心。 小蚂蚁晕怔一秒,立即呼吸新鲜空气,几条腿爬的欢腾。 玄月的眼睛一下子注满了情绪,所有的神采在一瞬之间快速归位。就像两个人在玩木头人的游戏,玄月被定住,又被这只蚂蚁解了绑,她开心的从玄朗手中小心的接过小蚂蚁,站起来,道,“我的小乖乖,饿了这么久,总算被我找到了。” 她提步就走,冷不防被面前半跪着的血人办了个趔趄,再一看,顿了顿,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这个反应真是太华玄月了。 玄朗真心确定,姐姐回来了。他看了眼双手撑地、仅剩一口气息的李子期,眉宇间起了一股恻隐和同情。 子期的心像一片夹在书页里的枯枝一般,被女人的反应碾压的支离破碎,再没有一处完整的,他拼命想要见的人,却根本不想见他。 他想站起来,曲起的腿却没有一点力气,撑在草地上的手臂像弹开趋于平静的弹簧,颤动不已,牙关紧咬,额间颈间青筋暴跳,忽然,一声濒死之境的绝望咆哮,整个身架像碎骨般轰然倒塌…… 玄朗把子期送到客房,王医生恰好赶到,他见了玄朗,抱怨道,“少爷,要不您在府里给我安排个住处得了,我这前脚刚看完小姐,刚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上,又被叫来了。” 话是这么抱怨,他还是关切的问了一句,“小姐呢?还是那样子?” 玄朗道,“已经没事了。” 王医生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奇怪又激动道,“怎怎么没事的?谁给瞧好了,哪位神仙大师给瞧好了?” 玄朗微微一笑,道,“说来话长,您还是赶紧给里面那个看看吧,这会儿指不定正跟阎王爷探讨人生呢。” 把王医生带到客房后,玄朗本想回房间洗澡换衣再去找华玄月的,转念一想,这般功夫又怕她再被林招弟夺走神志,脚一拐,去了玄月的房间。 阳台上,华田生蹲在圆桌一侧,另一侧是趴在桌上的华玄月,桌子上有一个一掌高的透明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刚才那只蚂蚁和一两块果屑。 华田生愁眉苦绪。形容严重便秘。华玄月旁若无人,兴致勃勃的盯着瓶子里那个小黑点。 看见玄朗,华田生站起来把玄朗挡在了厅内,担心的看了玄月,转而压低声音对玄朗道,“儿啊,你看看,这是你姐还是……” 玄朗浅浅一笑,道,“爹,您自己的闺女还分不出来吗?这缺心眼的架势怎么看都是华玄月啊。” 玄朗直呼了他姐的大名,又冠上了缺心眼的标签,华田生都没有听到,激动的老泪纵横。 玄朗心头酸了下,道,“爹,我有事问她,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 华田生大概猜的出他要问什么,没有阻拦,只道,“别太急,别催她,啊。” 玄朗道,“放心。” 华田生离开了。 玄朗双手插兜,盯着那个傻憨憨的背影看了几秒后,抬脚走了过去,靠着阳台扶 分卷阅读86 栏,道,“什么时候喜欢蚂蚁了?” 玄月头也没抬,道,“要你管。” 玄朗微微勾唇,在吊椅上坐了,屁股还没贴上,就被玄月眼疾手快的揪着耳朵揪到了一边,她嫌弃的白了他一眼,道,“我的,你别坐,说了多少次了。” 玄朗直直的看着她,撑不住笑了。果然,这才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炸毛龟。 玄月蹙眉,道,“笑什么笑?” 按照平时的正常流程,这个时候,玄朗应该是挤过去,死皮赖脸的可劲儿在吊椅里赖上一两分钟,最不济的也得回怼她几句。 此时,他只是笑着,眉宇间有种万事皆安的动容和知足,这种感觉就像彻夜不眠,腿脚不歇行了几天几夜的路后,全身泡进温暖舒适的浴缸里一般。 玄月就更不明白了,这小子怎么笑的这么诡异,她蹭的起来,拧着他的脸,痛心疾首,道,“臭小子,不会把爹的店铺给卖了吧。”她猛然想到了刚才满身是血的人,惊恐道,“华玄朗,你现在都敢杀人了?” 玄朗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挪开魔爪,摇摇头,道,“你没看出刚才的人是谁?” 玄月眨眨眼,道,“谁呀?” 如果说,之前玄朗还怀疑此人是林招弟可以模仿的,那现在他就能完全确定,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华玄月。 玄朗没有回答,微微蹙眉,自打她出现异常后,滚动在心头的话已经溢满心房,他是要问的,而且,已经决定了要好好的问一问,可是话在嘴边,要说出口竟然很难。尤其是,看向华玄月那双宛如黑曜石般澄澈纯真的眼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时,带着些许的颤抖,道,“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说的话对你而言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等我说完,如果你还不信,那爹、本特利还有赵慈都可以出面佐证我的话。” 玄朗是少有的认真严肃,玄月不自觉地也跟着紧张起来,但听到赵慈时,她眉眼挑起,催道,“赵慈在哪儿,我去找……” 玄朗加重语气,道,“华玄月!” 玄月被吼的一顿,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嘟哝道,“说说说,你赶紧说。说完我找赵慈去。” 接下来,玄朗在仔细斟酌措辞后,把玄月这几天的异常行为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诉了她。 玄月脸上微然的情绪凝固了,渐渐拧紧的眉头昭示了她内心的惊恐,一颗心砰砰的撞击她的胸腔。 忽然,她原地蹲下,头埋膝上,半天没有动弹。 这个反应并不是华玄月会有的,这几天被林招弟折磨的让玄朗有些杯弓蛇影,一时间,他害怕华玄月再次被林招弟霸占,他轻轻叫了一声,地上的人依旧双手抱膝,可若上前几步,就能看到,她的肩膀在抖。 玄朗挑起的心慢慢落回原处,安慰人的话他向来不会说,这般放任,他也做不到,如果等到华玄月暴起,他更招架不住,想来想去,这个时候,只能再把老爹叫来。 他朝门口走,经过玄月时,裤脚被一只手捏住了。他低头一看,那双注入黑曜石的眼睛望着他,浸满水雾。 他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了一声,急忙蹲下,双手近乎粗鲁的替她擦掉了满面泪痕,像老爹嗔怪他不成器时的语气道,“哭什么,出息呢。” 要说,玄朗口中说的话,玄月连个空气都不会信。年少时玄朗为了零花钱就没少在她面前扯瞎话,每每这时,她总是二话不说,拎起扫帚满屋子追着打。 这一次,她信了。她抓着玄朗的手,泣不成声。 猝然间,玄朗压着她的头到了自己怀里,女人哭的更伤心,断断续续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恐惧,“那个……李子期说过,我在会馆……我……还有小花,她说……我说了让李子期娶我的话……这不是我……不是……” 玄朗道,“……哭有用吗?” 玄月不说话了,依旧抽泣,她抬头看着玄朗,颤抖间说出了最让她担忧的事,“玄朗,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对我……她会不会杀了我?” 子期告诉她林招弟的时候,连带着林招弟的威胁也一并托出。想到此,他有些后悔,道,“你忘了那句话了嘛,‘想死,哪儿那么容易’。” 他模仿了一句坏人的经典台词,表情也很到位,玄月被逗的噗嗤一笑,又忐忑道,“爹,是不是也知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玄朗只能点头,顿了顿,他道,“所以,你得好好想一想,这些天,你到底去哪儿了?对了,还有在枫国时,天鹅古堡,都告诉我。趁你还在,我们必须尽快找出解决办法。” 玄月去浴室,洗了脸,重新走出来,眼睛略红,带着一股哭腔看着玄朗突然道,“你刚才说赵慈什么来着?” 玄朗正色看着她,道,“你听到的就是我说的,不会再重复,华玄月,这件事情错不了,你现在想他没用,你俩注定没缘分,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把那个女人弄回去,顺便把赵慈也送回去。” 玄月不情不愿。 分卷阅读87 玄朗接着道,“人家未婚妻还等着呢。” 终于认命了似的,玄月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赌气道,“你把本本叫来,我有件事记不清了。” ☆、第 35 章 这几天,她睡的很不好,又累又饿又疼又难受。如果玄朗不问的话,也就这么过去了,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做噩梦的时候呢,可偏偏这个梦境断断续续之下又真实无比。 梦境发生的地点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梦里见到的人……不对,好像不是见,而是…… 玄朗给本特利打了电话,一个小时后,身高体长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就闯进了华府大厅,喘着粗气,眼睛里是压制不住的惊喜,看到玄月,他一步上前,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足足抱了一分钟。 玄月仰着脖子,轻轻拍着本特利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本本,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呼吸不畅了。” 本特利马上放开了她,激动道,“玄朗给我打电话时,我还不敢相信,玄月,我真的……我……” 蓝眼睛里溢出水雾,他笑的有点难看。玄月伸出一指,替他擦掉掉下的眼泪,嗔道,“多大人了,还哭。” 玄朗靠沙发坐着,双手环抱胸前,微眯着眼眸,等俩人腻歪够了,道,“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还不赶紧的干正事?” 本特利忙道,“说的对,说的对。”他拉着玄月,在玄朗对面的沙发上坐了,像求学若渴的士子一般看着姐弟俩。 玄月仔细思索了半刻,才缓缓开口讲述了梦中发生的事。 刚睡着时,她好像处在一架机床上,头和脚都被两个看不清的人拉扯,虽不至于五马分尸,两马分尸也够受罪的,是以,她在某一瞬,都怀疑自己的脑袋瓜子要被硬生生的拔掉了。 或许是真的拔掉了吧,下一秒,她就像游魂一般飘荡。 溪谷,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她在洗衣服,一寸多宽的木盆里放着搓衣板,搓衣板旁边是堆积成小山的衣服,衣服分不出样式,但从眼色来看,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还有小孩的,旁边是她手臂粗细的木棍。 那是个冬天,很冷,木盆旁边一米多宽的距离是她用木棍敲开的冰面,只一会儿,便又有了再结冰的气势。 女孩从水里抽出生满冻疮的手,拿起木棍在水里搅了一通,等薄冰碎掉后,又放下,继续搓衣服。 身后几个调皮的小子,建起石子儿朝她砸,女孩只是动了一下,愤然幽怨的眼睛也只敢偷偷的瞪一眼,她甚至没有扭头。 玄月看不下去了,别说被人这么取笑仍石子儿了,就是敢在她面前哼一声,都不带能忍的。她想打跑那几个坏家伙,然后很快,她就放弃了,她虚无缥缈,没有一点攻击力。 衣服分开放时,玄月还不觉得有太多,等全部洗完都放在木盆里时,她赫然惊呼。女孩瘦的跟枯枝干柴似的手臂颤巍巍的端起木盆时,那堆起的衣服已经超过了她的头顶。 这咋走?撞着人怎么办?不对,是衣服掉地上怎么办?也不对,玄月总觉得自己担心的点儿不对,跟着小女孩走了一路,等她到家了,砰的一下放下木盆,顺着墙瘫倒时,玄月终于意识道,这家伙,一盆衣服加上半盆衣服渗出的水,怎么也得个十几公斤重,这么个小身板…… 她顺着墙滑下来,闭着眼睛,一口气儿还没喘匀,脑门上突然挨了一马鞭,她猛的睁开眼睛,坠在地上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左手右手勾着嘴吧,冲她挑衅又得意的吐着舌头,右手上还有一根一米多长的马鞭。 女孩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额头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红了一道,淅沥之下,渗着血丝。 “林招弟,还不赶紧把衣服挂起来,小心我告诉爹,扒你皮。” 熊孩子是林招弟的弟弟,她出生后十二年,这个煞星来到了世上,被取了一个很好的名字:林如意。 说到这里,玄月停下了,看着沉眉蹙目的两人,最后视线落在本特里身上,问,“本本,林招弟这个名字我应该不是今天才听到的,很熟悉,在枫国我跟你说那个梦境的时候,有跟你说过吗?” 本特利很确定的点点头,道,“是这个人,林招弟。当时,你梦到的也是她凄惨的生活,不过,在她遇到她堂姐夫后就没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又道,“玄月,这次,你有没有梦到她堂姐夫?” 八卦的小眼神淋漓尽致,玄朗翻了他一眼,道,“她堂姐夫就是赵慈。” 本特利哦了一声,看向玄月,“请继续。” 林招弟挨了一鞭子,什么都没说,从地上爬起来,在破衣服上擦干净手,弯下腰去拿盆里的衣服,忽然,屁股上被助力飞起的一脚踢中,她完全没有防备,一头扎在地上,那堆刚洗好的衣服像麻花一样滚落了一地。 林如意不怀好意的一脚力道十足。林招弟的脸摔在了地上,面黄肌瘦下仍旧难掩清丽的面容此时青一 分卷阅读88 块红一片,她轻咳了一声,口腔里有血腥的味道。 林如意抽着马鞭一步一步靠近他,脸上有跟他年纪非常不相符的得意印痕,他一脚踩在林招弟脸上,乖张邪乎,道,“姐,这些衣服我可是等着穿呢。”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林招弟眼前的光,林家男人,她的父亲。 看到地上的狼藉,一脚踢向林招弟的腰窝,恶狠狠的骂道,“小贱货,对我不满还是对你弟不满,啊!衣服洗都洗了,还弄脏,赶明儿老子把你卖了,全买成洗衣膏!” 玄月有些疼痛的揉着自己的肩膀,道,“你们是没看到,没见到林招弟前,我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人还可以被欺负成这样,惨,真惨。这就是林招弟的日常,她每天都是这么过的,这还是轻的,有一回,我看到那叫……林如意,小王八蛋,拿火钳子烫林招弟的肚子。” 本特利往她身边挪了一下,替她揉着肩膀。 玄朗见怪不怪,道,“林招弟虽然占了你的身体,但行为举止还有习惯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他凝思片刻,道,“看来,赵慈跟她的相处也不短,难怪这么熟悉。” 他说的是那日林招弟打翻水杯一事。 玄月听不得赵慈两个字,听见了就想跑偏话题,被玄朗一个眼神压制后,撇了撇嘴,继续讲故事。 一晃四年,玄月再次看清林招弟时,她这张脸就和当日在枫国时梦到的一致了。不肖细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只可怜美人蒙尘,无人慧眼识珠。 在她的一生中,能够给她温暖的,虽然只是暂时的温暖的人,只有她的堂姐夫温时宜了。她第一次见温时宜,并非是玄月枫国梦境那次,而是她19岁时。 那天,她照旧去集市卖东西,她卖的是母亲绣的鞋样儿、花样儿,蹲到日头西落,才卖完,今日她遇到了一个心善的小姐,多收了几枚钱。 母亲总该是会高兴的。 她收起摊位,装好钱,再三确认后,才上路返家。 途中被三个市井流浪拦下。平时,这几个人就没少占林招弟的便宜,林招弟的父亲虽然无权无势,但她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叔叔。 三个家伙硬是忍耐了许久,今日见她走的晚,天色又暗,便起了歹心,一屋尾随至此。郊外空旷,放眼无人,正是作奸犯科好时机好场所 林招弟惊恐的瞪着他们,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艰难后退。她是想跑的。 带头儿的□□着逼近林招弟,叽里哇啦叫着把人扑到地上,粗暴的撕扯招弟的衣服,另两个人显然是等不及,其中一个还不满骑在林招弟身上的吃独食。 危急关头,一把折扇像钢刀一样砸在了带头儿的后脖子,他一个趔趄压在林招弟身上,下一瞬,鸡蛋大小的石头砸了过来,对方不现身,出手却干脆利落。 两外两个还想抄家伙跟那人干一架呢,眼看带头儿的被林招弟推开,倒在地上翻白眼,心里就犯了嘀咕:好汉不吃眼前亏,撤。 灌木丛后缓缓走出一匹马,温时宜就在马背上坐着。他轻轻夹了下马肚子,红鬃烈马就朝招弟的方向踏去。 招弟茫然若失,衣衫不整,有些呆滞的看着马背上的翩翩公子。 他就是温时宜。 说到此,玄朗打断了,问,“所以,你看清温时宜长什么样了?” 玄月点头,略想了想,道,“跟赵慈这张脸比起来,温时宜的长相更像他的名字听起来给人的感觉一般,温润亲和没有任何攻击性,从他的衣着来看,也是个富贵出身的,他这样的人,不用英雄救美就能引得一众女人为他折腰。” 玄朗盯着她,忽然笑了,笑的幸灾乐祸,在玄月飞拳袭来前,他赶紧正经,道,“我实话告诉你,我听赵慈,也就是温时宜说过,那个真正的赵慈……”他有些头疼的凝神一瞬,道,“上官宗政,就是赵慈顶着的这张脸的真正主人,上官宗政那可是个阳光开朗的公子哥。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喜欢的既不是赵慈又不是温时宜,也更不可能是上官宗政,所以,这个人你就放弃吧。” 本特利适时嘟哝了一句,“可以喜欢我的啊。” 不幸的是,玄月正忙着追打玄朗,没听到这句话。姐弟俩绕着客厅,一个追一个跑。本特利靠着沙发背,腿翘起。 当日,玄朗从赵慈那里听到关于“温时宜”的话都告诉了他。从那个字里行间,本特利是感觉不到温时宜对林招弟有什么感情的,可从玄月刚才的话中,这个林招弟是铁定会对温时宜动情的。 只是,到了这头儿,她怎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李子期了呢? 他站起来倒了杯水,玄月正好跑过来,口干舌燥一饮而尽。本特利把她摁到沙发上,道,“好了,运动结束,言归正传。” ☆、第 36 章 玄朗从沙发背面一跃跳过去,重重砸在柔软的沙发里,冲华玄月一抬下巴,道,“女人,继续。” 玄月抄起抱枕朝他砸了过去。 分卷阅读89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那种,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说这个林招弟要有我一半的……” 玄朗抢话,道,“泼辣。” 玄月做了个假打的手势,本特利语重心长,道,“是表达。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得说出来,他对你不好也得说出来,说出来还不算,还得会反抗。就算不反抗,也是有手有脚的,挨打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跑呢。” 玄月拉长音嗯了一声,神情不似完全同意本特利的说法。 梦境继续: 林招弟从地上爬起来,紧张急促的整理破烂的衣衫,双臂紧紧抱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眸尽是惊恐。 温时宜翻身下马,他还未动,就见林招弟频频后退。他站在远处,温和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正如林招弟打翻水杯时的举动,她的惊恐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弭,同样,在从未被人关心过的经历中,这句话像晨间清露,很美,很不真实。 她双唇抿紧,怯意下偷看了温时宜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了。 林招弟跑的很快,好像毒箭追尾,又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一个凸起的石块,扑通一声,她重重摔在地上。 温时宜从马上跳下来,急忙走上前,手捉住她的胳膊时,玄月清晰的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林招弟穿的是她母亲的衣服,破旧宽大,胳膊在袖子里藏着看不太清,这一摸就摸出了,像竹竿,好像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折断。 林招弟像触电般猛地从他手中抽出,脚蹬地连连后退。 她依旧带着恐惧,温时宜后退一步,放缓了本就柔和的语气,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我和你好像是同一个方向。” 她没有说话,胸口的起伏却渐渐平复下去。 温时宜道,“我要去尚贤,如果你也是,那我可以带你一程。” 林招弟的面色终于完完全全恢复正常,面容舒展,似乎不太熟悉如何笑一般,默然片刻才冲温时宜挤出一个古怪的笑脸。 温时宜笑了笑,道,“不怕我了?” 林招弟迟缓点了点头。 温时宜道,“上马吧,还有半个时辰的路呢。” 他踩着马镫跃到马背,手伸向林招弟,林招弟看着他锦质华服,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破破烂烂,冲温时宜摇了摇头。 温时宜笑道,“不妨事,上来吧。” 根本无需扪心自问,林招弟对温时宜身后的位置无穷向往,也正如她所见,温时宜太过耀眼,无限放大了她的卑微。 最终她没有上马,转身垂目低头默默走着。 温时宜微微一愣,也下马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尚贤城门下。似乎怕温时宜问起她家的位置,林招弟冲他一点头,算是答谢他陪同至此,而后,跑开了。 温时宜摇头笑笑,这一次他没说什么,也没追着她去,已经到了城内,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林招弟的家位于外城,距离城门有一炷香的功夫,她几乎是一口气跑了回去。任谁来看,都会好奇那般瘦小风一吹就能骨折的小身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林家的小院落尽数熄灯,她向来是适应黑暗的,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房间。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骤停,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回来。 林招弟本能的联想到家里进了小偷。她刚想大叫,角落里出现一个火折子的红点,火折子点燃了煤油灯,昏黄灯色下,露出林如意那张恶魔般的脸。 他一手火折子一手捏着一串铜钱,铜钱不过二十几个,林招弟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剧烈奔跑后的喘息因为即将到来的毒打忽然之间就被安上了闸门。 次日,晨光照进破旧的茅屋,洒在悬于房梁上的瘦小身板。 林招弟身上是带血的鞭痕。她费力睁开眼睛,转动眼眸,茅屋内除了荡起的灰尘在光色下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外,就只剩泥土地上一滩滩的血迹。 玄月在本特利面前打了个响指,这个枫国男人八卦未尽而略显失望的蓝眼睛眨了一下,怅然看着玄月,道,“玄月,你还是没说,林招弟和温时宜怎么了。” 玄月道,“这不是讲故事,是梦,看不到的东西我怎么说啊。那个林墨的确是没怎么跟林招弟见过面,不过……” 她苦着脸欲言又止,刚才只是一侧肩膀上下松动,现在是两侧,像缺油的转轴似的,每动一下都能痛的她龇牙。 本特利担心道,“怎么了?” 玄月又动了一下,抽了一口冷气贴在沙发后背上,恍若遇到重大棘手事件一般紧拧着眉头,半天后才道,“……我好像,和林招弟……”她带着惊恐看着二人,“感同身受了。” 玄朗本是没个正形的歪在沙发上,听闻此言,几乎是一瞬震惊,和本特利对视一眼,本特利内心像被毒针刺了一般,极痛之下,都从对方眼里确认了一件根本不想面对的事。 分卷阅读90 被吊到房梁上的人,是华玄月。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站起来,一个往阳台,一个朝浴室,须臾又换了方向,面色沉重,来来回回三十几趟后,玄朗猝然走到玄月面前,道,“华玄月,你还是回去吧。” 玄月眨眨眼,道,“啥?” 玄朗道,“回尚贤,回去找林招弟,找……” 话未说完,便被本特利强硬打断,“你疯了?” 玄朗道,“我非常知道我在做什么。”他认真看着本特利,“林招弟一手设计的这一切,事情因她而起,就得从她这里结束。但是,她不会告诉我们,她是怎么到了华玄月身上,又是怎么把赵慈也带来的,所以,只能让华玄月再回去,同一个地方,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本特利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连连摇头,道,“我不同意,太危险了。” 玄朗道,“本,你同不同意不重要,因为我们现在谁也控制不了,林招弟什么时候来,华玄月什么时候走。” 转而,他看向玄月,道,“所以,我给你提个醒,鉴于林招弟在这里能全部保持她的记忆,你到了那边应该也能,所以,如果……”他艰难的抿了抿唇,又道,“一定记着这一点,好好看一看林招弟的住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对了,林招弟跟她母亲的关系应该不会跟她父亲那样,从她那多想想办法。” 迟疑间,玄月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她又有些不解,“她来我走,按理说,应该是同步的啊,可是听玄朗的意思,这个林招弟已经完全能用她的思维来掌控我的身体,为什么我在她那边,却只到一个‘感同身受’的阶段呢?” 两个男人彼此间又看了一眼,四只眼睛两个头大,一个咬着手指头,一个捏着眉心,又开始来回走动。 玄月头晕,正要爆发时,玄朗停下了,微眯的眼眸望着某个方向,神情是明显想到了什么的惊喜模样,“华玄月,如果你再回去,一定重点关注赵慈、也就是温时宜大婚前的状态。” 玄月道,“你想说什么最好明确一点。” 本特利附和,道,“没错。” 玄朗为二人沉在沟底的智商叹了口气,道,“温时宜是“全部”附身在上官宗政身上的,”他着重强调了“全部”这两个字,“林招弟却是半进半出,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掌控华玄月的身体。” 玄月和本特利微微蹙起的眼角抽了抽,异口同声,道,“所以呢?” 玄朗道,“我跟赵慈聊过,他是铁了心的想回去找他未婚妻。所以,我肯定,这件事的操纵者一定是林招弟……” 玄月毫不客气的翻了他一眼,道,“你的记忆被你吃了,刚才不都说了嘛,再回去我肯定翻遍她住的那间破茅屋,诶,不对啊,那个林如意翻她私藏的钱时,肯定是全翻遍了,他都没找着什么,那我……” 玄朗打断她,“你是谁呀,你可是华玄月,什么事能难倒你,上天入地掘地三尺都不带含糊的。” 玄月悲壮点头,觉得她不靠谱的弟弟终于说了一句靠谱的话。 本特利摇摇头,催促道,“操纵者是林招弟,然后呢?” 玄朗放缓了语调,道,“自从知道赵慈不是赵慈后,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他是林招弟无意中带过来的,还是故意为之。” 本特利问,“有什么关系吗?” 玄朗道,“如果是误伤,那我刚才让华玄月关注温时宜的话就当我没说,如果是故意的,那就说明,林招弟可能想拆散温时宜和林墨,所以,华玄月再回去,就得彻底避开和温时宜的接触,替林招弟、温时宜改命。” 本特利猛地站起,眼底浸满忧虑,道,“万一玄月回不来呢?” 玄朗无力的看着他,道,“你还能想出更好的方法吗?” 本特利,“那个林招弟不是喜欢李子期嘛,死去活来的喜欢他不是吗?如果她不说清到底怎么回事,我就要了李子期的命!” 玄朗微微蹙眉望着他,本特利的愤怒的面上没有一丝玩笑意味,他是真的会当着林招弟的面儿杀掉李子期。 玄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劝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说话。” ☆、第 37 章 本特利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走到阳台上,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华氏姐弟,一手叉在腰间,一手摁在扶栏上。 玄月看了一眼,扶栏上的是个捏紧的拳头。 她看着玄朗,玄朗的脸色很不好,是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跳火坑而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的自我憎恶。 玄月站起来,走到玄朗那一侧挨着他坐了,手指轻轻揉着他的耳朵,道,“别这样,”她掰过他的脸,明朗道,“笑一笑嘛。” 扣着他脸的两个大拇指一边一个勾住了他的嘴角,微微向两边一扯,一个难看的笑容出现在华大少风流俊朗的脸上。 玄月的眼睛还有些红,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她的确是笑着的,很明朗的笑 分卷阅读91 ,可那抹伤感,玄朗怎么能说服自己视而不见呢。 果然,玄月搂着他,在他耳畔低声道,“玄朗,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你一定要照顾好爹,一定……”声音哽了一下,“一定要帮林招弟,让她对爹好,对你好。” 玄朗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酸楚,隐隐约约,眼眶溢出液体。 本特利从华府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玄朗也跟着出来了,他不是来送本特利的,事实上,从刚才到现在,本特利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本特利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调转方向。 玄朗双手插兜,面色无绪,看着本特利。 车子开出五米猝然停下,本特利推开车门,有些气急败坏的走到玄朗面前,如此情绪还不忘四下查看,确定周围没人后,他压低声音没好气道,“船票,我怎么给你。” 玄朗没说话,径直走到本特利车前,拉开门坐了进去。本特利不解,跟过去,问,“你要去哪儿?” 玄朗道,“取票。” 汽车离开华府,方向却不是本特利居住的枫国使馆公寓,而是奈何天。本特利对玄朗有气,玄朗不说话,他就不吭声。 玄朗忍不住笑着摇摇头,道,“你对华玄月还真是好,好的让人羡慕。” 本特利扫了他一眼,继续开车。 玄朗扭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蝴蝶郡从未遭过枪战,这一次后怎么也得些个时日才能恢复往日的繁华。街上行人零星,郡守府的巡逻队还在,那都是抓白瓷一的。 车子拐了个弯,前面就是奈何天,下车前,本特利叫住了玄朗,他嘴边上的话显然是深思熟虑很久了,道,“玄朗,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玄月真的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玄朗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推开,道,“这个问题,华玄月已经回答过了。” 本特利微微一怔。 玄朗下车,从奈何天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精致蓝色礼盒,他把礼盒交给本特利,道,“本,把船票放进礼盒,明天上午九点前,交给乔先生。” 本特利迟疑着打开了礼盒,昏暗的车厢内,他依然看清了,盒子里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玉萝翡翠鼻烟壶。 一时间,本特利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本一直顶在心头,让他坐卧难安的问题也没有再开口问的必要了。 他收好礼盒,郑重的点了点头。 玄朗肃然看着他,微微颔首,默然之间,彼此的信任情谊尽在其中。 目送本特利离开后,玄朗转身返回奈何天,去了吴旷的房间。 老吴自诩是个懒的,酒店落成时,就在一楼给自己安了个窝,从此,若非买菜要账,他是一步都不踏出奈何天的。 房间不算太大,吴旷也没多少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更觉空荡。玄朗拉了把椅子坐了,问,“老白还活着呢?” 吴旷笑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顿了顿,笑意散去,面带难色,“白老先生那怎么说?” 白瓷一是昨天从家里出来的,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玄朗道,“再等等吧,明天等老白上船后,再想办法让他给老爷子通个电话。” 白老爷子经商大半辈子,非常不好糊弄,玄朗干脆就没想去碰这个灰,直等着明天一切妥定后,让老白亲自跟他老子说。 吴旷看着神色疲累的玄朗,道,“上去歇会儿吧,离天亮还早着呢。” 玄朗勉强笑了笑,道,“我睡不着,找老白唠会儿,你睡吧。”说着,他站起来走向门口,离开之际,微微侧首,肃然道,“老吴,谢谢你。” 老吴抓起枕头朝他扔了过去,笑道,“臭小子,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个?” 玄朗安然一笑。 吴旷在地窖放了一个手电,手电是开着的,玄朗进去就看到了一束温黄的光束。 听得动静,白瓷一转过头看着他,嘴吧咧咧,虚弱道,“哟,华大少?” 玄朗在他面前盘膝坐定,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还有力气调侃我,你还真是命大。” 白瓷一道,“我命大,那不还是你给的。” 玄朗道,“你这句话我应下了。既然是我给的,你就给我好好珍惜!” 老白想做一个“yes sir”的姿势,右手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力气抬到脑门前,他自嘲笑了笑,道,“那一回,你偷华玄月零花钱时,我应该给你好好把风的。” 小时候,白瓷一经常帮他忽悠华玄月的零花钱,这家伙也的确是个做不长久的,“放风”没几次,就被华玄月抓包,拎着棍子追了他俩一下午。 玄朗也笑了,手上捏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一片叶子,轻柔翻转,似乎沉浸在无忧无虑的往事中。 白瓷一的笑暗淡了,默然半晌,道,“玄朗,现在我根本离不开蝴蝶郡,一旦被发现,整个华家都会跟着我遭殃……” 玄朗道,“我能送你走。” 白瓷一笑了,笑得很浅, 分卷阅读92 道,“我的那帮弟兄……都死了吧。” 他说的应该是个问句,听起来却平淡笃定。自玄朗把他捞回来后,外面的情况就没告诉过他,老吴自然也不会。 但是,白瓷一依旧这么精准的察觉到了,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生是弟兄的死换来的,活着,对他而言,已然成了难以摆脱的沉重枷锁。 玄朗抬手重重扣在他肩膀上,肃穆道,“老白,做这件事前,你就应该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不管如何,你都得给我振作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顿了顿,他继续道,“明天下午三点的船票,我送你去南诏。” 白瓷怔愣一瞬,却是震惊的看着他,“明天?” 他担心什么,玄朗一清二楚,先不说他是不是偷袭者,就凭这身在阎王殿里伺候两天的重伤也逃不过郡守府的盘查。 玄朗道,“如果不是老吴,我也不敢。” 作为奈何天的实际管理者,吴旷除了做生意就是结交各路人等,其中一个就是乔先生。乔先生并不姓乔,“乔”这个姓氏是吴旷给他取的,为的是入乡随俗。乔先生是枫国人,现职是枫国驻唐大使副使。 按理说,乔先生没有冒险帮玄朗的理由,这也是吴旷跟他说起这个人时,他的第一反应。 但吴旷却道,“枫国和昭国对罗曼国虎视眈眈,都想从中分一杯羹。虽是一路货色,但完全可以为我所用。” 怕玄朗不信似的,吴旷拿来一叠厚厚的报纸,在玄朗面前摊开,道,“枫国和昭国看似和平相处,但实际上,昭国是恨不得要彻底赶走枫国的,这些报纸上都有报道,你可以仔细看看。” 玄朗将信将疑,抽出一张,找到相关报道的版面。 吴旷继续道,“相对来说,枫国各方面都强于昭国,所以,直到现在,昭国也只敢暗中挑衅,不敢上升到明面上,但是,对新任枫国驻唐大使来说,这已经成了眼中钉。老白刺杀的是昭国关键人物端木翊,所以,这个忙,乔先生有帮的必要。” 玄朗放下报纸,沉思片刻,道,“如果让他帮到底……” 吴旷凝重的看着他,道,“玄朗,他说过想要奈何天。” 玄朗问,“出价呢?” 吴旷神吸口气,道,“极低。” 玄朗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撑在窗棱上,低头闭目,手指深陷,如此一刻钟后,他说了三个字,“送给他。” 吴旷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站起来,道,“玄朗!” 玄朗笑了,笑容中有对吴旷的歉意,他以极慢的速度回身看着吴旷,道,“老吴,奈何天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钱袋子,对你而言,却是全部心血。”他咬了咬牙关,“但是现在……” 吴旷沉默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和老吴的对话,玄朗并没有全数告诉白瓷一,他只要知道,明天能安全送他离开就够了。玄朗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凌晨两点。 他站起来,道,“还有一段时间,睡会儿吧。” 他要走,白瓷一叫住他,道,“那天晚上,我又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白瓷一说的是那天玄朗电话他李子期和李文豪关系的那晚,挂了电话,他就睡着了。他扭头看着望着他的白瓷一,道,“咋,那时候就想留遗言呢?” 白瓷一笑着摇摇头,道,“只是想跟你说,我给你打电话了。” 有些……莫名其妙,他分明是有什么想说的,不然也不会执着的打了八次才放弃。玄朗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道了声晚安,走出地窖。 ☆、第 38 章 次日,吴旷和乔先生在奈何天会客室完成了酒店管理权的交接,乔先生先在协议上签了字,协议转到吴旷面前时,他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时是上午12点整。 乔先生客套道,“接下来,吴先生有什么打算?” 吴旷笑道,“我在店里待得太久了,这不得了空,打算四处转转。” 乔先生道,“现在可不是‘转转’的好时机,都在打仗,不过,吴先生可以选择去枫国,那里很安全,也很适合再开一家奈何天。我相信以吴先生的聪明,一定会做的更大。” 吴旷道,“多谢抬爱。乔先生的建议,吴某会认真考虑的。” 乔先生呵呵一笑,转而道,“我是真没想到,吴先生会把奈何天拱手相赠于我,这份情,我乔纳森一定记在心里,所以,吴先生交代的事,也定当全力以赴。” 吴旷感激道,“多谢。” 白瓷一伪装成了乔纳森的随从,跟着他的汽车先到了枫国使馆,而后去了码头,一路畅行无阻。 老白安全离开了,玄朗总算松了一口气,看着已然易主的奈何天,心中怅然若失。三楼那间超级贵宾房,再也不能让他随意进出了。 吴旷是第二天走的,他真的去了枫国。 送走老吴,玄朗 分卷阅读93 没有坐车,一个人走在码头外的的大街上,放眼看去,行人进出,摊位几个,叫卖偶尔,欢笑也有。从枪战到现在不过三天。 遗忘,真是治愈世间伤痛的良药。 盛夏的尾巴悄然而至,傍晚时清风渐起,吹的人心旷神怡。路过郡守府时,玄朗停下了,几番犹豫要不要进去找赵慈一下,最终,他还是敲响了郡守府的大门。 这次门房通报的很快,两分钟都不到,他就见到了赵慈。 赵慈负手站在花园里,身影有茕茕孑立之感,也不难想象,一个本该活在六百年前的人一下子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任谁看都是孤独的。 玄朗走过去,在他身后停下,问,“看什么呢?” 听得声音,赵慈头微微低了一下,转而看着玄朗,轻轻一笑,摇摇头,问,“找我有事?” 玄朗道,“华玄月回来了。” 赵慈眉稍微挑,道,“然后呢?” 玄朗走上前,道,“所以我想问问,你跟林招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赵慈皱眉,道,“什么意思?” 玄朗道,“意思是,你怎么会跟她一起来到六百年后的罗曼国?”见赵慈仍是疑惑,他又道,“那我说的直白一点,林招弟对你,有情。” 赵慈显然并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念一想,道,“可是,她对我充满敌视,相反,那位李少爷……” 玄朗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赵慈认真思索片刻,道,“我从未跟招弟有过任何超越身份的举动,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玄朗道,“我并不是声讨什么,只是,任何一种能让华玄月回来的方式我都想试一试。所以,你大婚之前,林招弟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还有,你们那个时代有没有什么巫蛊之类的。” 赵慈道,“我跟招弟应该只见过三次,所以,第一个问题我无从奉告。至于第二个,来到罗曼的第一年,我就查了,周国所用巫蛊和罗曼国几乎无异,我试过了。没用。” 玄朗想了想,问,“三次?” 赵慈点头,道,“我回尚贤时,从地痞手里救了招弟,那算一次。我去未婚妻家里时,见过她第二次。第三次,也是我未婚妻的家里,阿墨生病,我去探望,恰巧招弟也在。” 前两次和玄月所说无异。玄朗心道:难道是妒忌?妒忌林墨拥有了远超于她的东西还能有这样的男人悉心对她?继而恼羞成怒,从中作梗,妄图拆散他们,结果却没想到把自己弄成了半死不活? 猜来猜去,并无收获。 落日余晖,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两人并肩而行,走到门口时,玄朗道,“留步吧,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 赵慈点点头。 玄朗转身要走,似又想到了什么,道,“这么大会儿怎么没见那姓魏的?” 赵慈道,“应该是偷袭国际酒店的事有进展了,暂时顾不上我了。” 玄朗疑道,“进展?什么进展?人不都死光了?” 赵慈摇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哦对了,那个李少爷,你还是劝他离开吧,不然,以魏井的手段,早晚会要了他的命的。” 玄朗道,“这个我知道,等他能动弹了,我就给送南诏去,你……”他突然收声,瞳孔骤缩,胸腔里的那团软肉猛地跳了几下,带着呼吸都急促了,“我先走了。” 在赵慈迷惑不解的目光下,他转身像毒箭追尾般拔腿狂奔。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什么都顾不上了,咬着牙一路狂奔到与华府大宅隔了三个街区的白家大院。 门房看到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华家少爷,忙上前,道,“华少爷,怎么了您这是?” 玄朗扶着门前的大石狮子,仍在大口喘气,他看着宅院里,下人三三两两忙着各自的事,清风还在,树叶花枝摇曳,鸟笼里的鸟悠然惬意。白家上下一片祥和。 门房又问了一声,道,“华少爷,您找我们家少爷吗?他不在家,刚才才打来电话,说是去南诏找朋友去了。” 玄朗顺着狮子滑到地上,双手搭在曲起的膝上,门房实在是看不懂了,劝了几声不得回应后,给他搬了个小板凳,就回去了。 玄朗皱紧的眉头预示了他此时所思考的事,惊天动地。 刚才赵慈说,偷袭国际酒店的事情有了进展。那一拨共十六人,死了十五个,唯一一个活着的已经被他送出了蝴蝶郡。如果还能有进展,只能说明死掉的不是十五个。 十五,这个数字是郡守府发出的告示上写的。 玄朗意识到这件事时,胸口像被一记重拳贯穿。 有活口,还有活口。 万一他说出了白瓷一的名字,老白这一家……他脸色煞白,几乎能感觉到僵硬的脖子极慢的转动,门房朝他看了一眼,亲切的笑了笑。 玄朗又转回来,盯着眼前那块石板。又过了一阵儿,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他才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往回走。 分卷阅读94 报童从他身边跑过,兜里有没卖完的报纸。玄朗买了一张,仔细看了一遍,关于偷袭国际酒店的报道未着一字。 但有一则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逆党乱城,人人得而诛之。 逆党?是老白那个组织吗?如果真按照报纸所说,那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全城搜捕,蝴蝶郡的安宁将会像“温时宜”这三个字一样成为历史。 回到家,站在大厅里,楼上的笑声不时传来,不用细听,玄朗就能看到华玄月笑的肆无忌惮、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上楼,推开门。 本特利正和玄月打牌,本特利脸上都快贴城扫把条了,玄月脸上一缕纸条都没有,玄朗进去时,玄月正忍着笑意,盯着他的脑袋找能贴条的地方。 玄朗走过去,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了。 这俩旁若无人,玩的不亦乐乎,等本特利脖子上也沾满了扫把条后,玄朗开口道,“本,你很闲吗?” 玄月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很大声,本特利并没有听清玄朗说了什么。 外面马上就世界末日了,华玄月还是个□□,这俩竟然同时幼稚到了三岁孩童的地步。玄朗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拖着本特利就往外走。 本特利叫道,“诶诶诶,玄朗,你干嘛?我还要翻盘,翻盘。” 玄朗就没放手,一直把他拖到自己房间,门一关一锁,正襟严肃的看着他。见这幅表情,本特利的玩闹心情被堵了一下,一把撸掉脸上的纸条,急道,“白瓷一被发现了?” 玄朗摇摇头,道,“……还没有。” “还没有?” 他把刚才的猜测告诉本特利,“万一那个人开口指认白瓷一,老白家就完了。” 本特利问,“所以呢?你想把整个老白家也送出去?先不说你能不能送出去,光是白家的产业,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引来魏井的围剿。”他痛惜之下语重心长,“玄朗,你救不了所有人的,人各有命,这一点,你必须明白。” 人各有命,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曾经给林招弟说过,那时林招弟说,她要改命。那时,玄朗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如今来看,心境竟是这般相同。 玄朗道,“那不然呢,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魏井把他们连锅端吧。谁知道魏井会不会借题发挥,把整个蝴蝶郡都闹的乌烟瘴气呢?” 本特利道,“玄朗,目前只是你的推测,如果是真的,那魏井现在就应该把白家绞了。先不要着急,或许那个活下来的人不会说呢?” 玄朗冷冷一笑道,“本,你没见过郡守府的大牢吧。” 本特利道,“不用这样看着我,也不用这样挑衅我。虽然我没见过那个大牢,但是我见了李子期,从他身上我能想象到那间牢房的惨无人道。但李子期不是什么也没说嘛,你怎么就认定了那个人会出卖他跟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呢!” 玄朗一怔,面上仍有愠色,却是有了半分认同的消解,须臾,他又想到了什么,道,“不对。魏井是李子期杀父仇人的帮凶,是血海深仇。但白瓷一他们为的是虚无缥缈的东西,那种东西,你认他就有,不认就没有,怎能相提并论?!” ☆、第 39 章 本特利重重的拍了拍玄朗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有时候,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反而更加坚固。” 他走了。 玄朗倏然跌在沙发上,双手抱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这个时候,他迫切的想见吴旷,有他在,任何烦心事,都可去掉“烦心”二字。 他是想再拜托赵慈的,可以当时牢房情景,在这件事上,魏井就算答应,也会阳奉阴违,绝不妥协。 难道,只能相信本特利的话吗? 华玄月快背过气的笑声又传了过来,他一阵头大,走到楼下,去了客房。 小花正给子期喂了药,回头看到少爷站在门口,便悄声走了过去。 玄朗问,“今天医生怎么说?” 小花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话,说病人没有求生的欲望。” 李子期身受重伤,又毫无求生欲望,这么下去,即便是人活过来了,多半也是个行尸走肉。 也难怪,死了爹,报仇无门,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来见心爱的女人,没想到只听了一声对方恍若见鬼般的尖叫。 搁谁也受不了。 他走出客房,到了大厅,本特利和玄月一前一后下楼,华玄月一跳一跳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玄朗问,“去哪儿?” 玄月道,“要你管。” 本特利道,“照相馆。” 玄朗道,“她这种状况,能随便见人吗?” 玄月已经跳出了大厅,本特利停下了,转身正色道,“玄朗,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满足玄月一切要求,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玄朗微微蹙眉,心道,这个金发碧眼的还真不把华府 分卷阅读95 名誉放在心上。 似乎听到了他的腹诽,本特利道,“有我在呢,出不来什么事。” 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喜的甜甜叫声,“爹,你回来了。” 华田生笑的合不拢嘴,道,“爹是一忙完就赶紧回来看我的宝贝。诶,”他看到了出来的本特利和玄朗,道,“怎么,你们要出门?” 玄月道,“我想拍照,爹,我们一起去吧。” 华田生自然不会拒绝,道,“一起一起,本本,玄朗,都去。” 本特利开车,玄月坐在副驾,后面是华家父子,一路上,玄月都开心的叽叽喳喳,华田生笑的眼角皱纹都比往日更密了。 玄朗微眯眼眸,白瓷一的事压在他心头,半点不得畅快。 气氛刚刚好,本特利道,“华先生,我下个月月初就要回枫国了,我邀请您跟我一起去哦。” 本特利刚到罗曼国时,就给华田生提过这个建议,那时候,虽然是用了让玄月去枫国天鹅古堡治疗怪病的名义,但私心里,他是希望玄月永远留在枫国,留在他身边的。 罗曼国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华田生不可能不知道,今日,他去商会忙的也是交割时宜。果然,他乐呵呵道,“那我得赶紧买票呀。”说着,他小心的侧身看了女儿一眼,“玄月啊,咱们一起去枫国啊?” 玄月道,“好啊。” 一声带着欢愉的轻描淡写让本特利的心脏毫无预警的猛跳了几拍,一直望着窗外的玄朗也忍不住看向她。 这个比驴都倔的女人怎么突然就松口了。难道是赵慈的身份,让她放弃了?早知如此,就该从赵慈身上编个瞎话把她弄到枫国去。 本特利突然哼起了枫国小曲儿,方向盘上的手指一动一动,看起来非常高兴。玄月鬼灵灵的扫了他一眼。 九点左右,汽车在照相馆前停下,一行人下车走进馆内。 馆长十分热情,忙前忙后,端茶送水。 玄朗道,“我们就拍张照片,拍完就走了,不用忙活,赶紧的。” 玄月白了他一眼,对馆长甜甜一笑,道,“请把我拍好看一些。”她指着玄朗,“把他拍丑。” 众人笑了。 玄月搀着华田生走到馆长指定的位置,两人在长形桃木椅上坐下,本特利自动走过去,在玄月身边坐下,玄朗迈着长腿晃到华田生身边坐定。 馆长重点看了玄朗,道,“华少爷,笑一笑,诶,对了,这一笑多帅,好了,都看我这里,一,二,三~” 快门摁下,光闪之间,这一瞬就此定格。 接下来,玄朗度日如年。 某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了郡守府的大牢,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披头散发,惨无人形,他甚至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连狱卒毒打那人的话语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跟魏井汇报,“大人,搁了他的命根子,他准招。” 魏井摆手让他退下,走到那人面前,阴冷发问,“白瓷一是你们的人吧,华玄朗也是你们的人吧。” 而后,魏井全面绞杀白家大院,血流成河淹没了隔了三条街的华府大宅。 从梦中惊醒。 他口干舌燥,下床喝了一杯水,心口仍旧砰砰乱跳。窗户半掩,白色落地窗帘微微晃动,墙上的挂钟响了两下,凌晨两点了。 他走到窗前,正要关窗时,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声让他手顿了一下。 枪声悠远,从方向辨认应该是郡守府那边的。很快,枪声密集起来,比上次枪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好窗户,枪声便听的不真切。夜深人静,胸腔里的跳动愈发清晰,一下一下有力的撞击。他想下楼给本特利打电话,走到话机旁,拿起听筒的手又放下了。 转身上楼之际,李子期竟然出现在大厅。他拖着脚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能看到钻心的痛,不等玄朗问什么,他主动开口道,“你想知道谁开的枪?” 玄朗微微一愣,道,“你知道?” 子期道,“我听说的。” 玄朗蹙眉,“你一个散架的,成天在床上躺着,你从哪听来的?” 子期道,“王医生。”他终于挪到沙发前,双手撑着沙发头慢慢往下坐,“他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老王还真有这毛病。 玄朗问,“谁开的枪?” 子期道,“洪荒社。” 玄朗,“洪荒社?” 子期道,“他们要救一个人。” 郡守府救人?玄朗眼睛一亮,心道,“难道是偷袭国际酒店的幸存者?”联想到魏井这几日对蝴蝶郡地毯式的搜查,玄朗本能的认为这不是一个可以放在桌面上聊的话题,即便是黑灯瞎火的自家客厅。 他道,“你怎么不睡?” 子期道,“我睡的太久了。” 玄朗突然找不到话题了,现在的处境对李子期来说应该是他的人生低谷了吧。他上前拍了拍子期的肩,道,“好好养伤。” 玄朗 分卷阅读96 要走。 子期忽然道,“玄月她……” 话题是他挑起来的,说了三个字却又说不下去,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望的凄冷落寞无奈和不甘。 玄朗原地停下,并未回头,淡声道,“李大少,伤好以后,你去南诏吧,如果不想去,也可以去枫国,老吴在那边,你见过他的,去找他,无论你想做什么,他都会帮你。华玄月,你还是放弃吧。” 他打算彻底撇清玄月和李子期的关系,不管日后林招弟怎么胡闹,这份孽缘都得到此打住。 走到楼梯口,玄朗看向他,似乎有什么话,黑暗中,那双漂亮的眼眸属意复杂幽切。他什么都没说,沉沉上楼。 客房距离华府主宅有五百多米的距离,只要子期不往这边来,玄月肯定不会往那边去,两人不会有碰面的机会。即便是见着了,若是华玄月……那就看李子期的心里承受能力了。 天亮,华府大宅正门紧闭,天黑,大门依旧紧闭。 玄朗跟本特利通了电话,确定了凌晨那场枪战的来源,正如子期所言,是洪荒社的营救行动。 结果,成功了。 本特利道,“接下来,魏井会变本加厉的搜查,疑似的不疑似的都会抓,你最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别去,万一碰着什么不该碰的人,我出面也很难保你的。” 玄朗笑道,“我就一纨绔子弟,能碰着谁啊。肯定老老实实家里蹲。放心吧。” 本特利道,“那就好,我已经安排人买票了,下个月初,我们一起回枫国。” 现在是8月3号,距离出发日期还有二十多天,玄朗却总有种不真切感,总觉得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让一切都无法挽回。 玄朗嗯了一声就要挂电话,本特利又问了一句,“李子期还在你那吧,把他看好了,这家伙现在是重点怀疑对象,一旦被魏井抓了,是不是洪荒社的无所谓,绝对死路一条。” 玄朗道,“放心吧,后院客房呢,就那身伤,给他插上翅膀也跑不了。” 挂了电话,玄朗百无聊赖,晃到书房,华田生正在收拾东西,满屋子的各类书籍看的他眼花缭乱,他扶了扶老花镜,对玄朗道,“玄朗啊,你来来,帮爹选选,哪些能带走,哪些留下……” 他一回头,人不见了。 玄朗晃到二楼。 华玄月不在房间,阳台上空荡的只有孤独的吊椅。白色三腿矮几上,透明玻璃小瓶还在,里面的蚂蚁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以前纸醉金迷的流光溢彩,酒庄、茶楼、露华浓,天天都是这些地方,也从不觉得腻烦。 芒果,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倏然间,他看到了华玄月,这个女人一手拎着小锄头,一手提着个花篮,正慢腾腾的走着,边走边到处看,不知在干嘛。 玄朗叫了一声,“干嘛呢?” 玄月没听到。 阳光和煦,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她素色的衣裙上,斑斑点点,此情此景,丝毫不会想到凌晨时那场枪战的血腥残暴。 玄朗下楼,走到草坪,到了华玄月身边。她蹲在那儿,专注刨坑,没察觉到身后的人,玄朗穿的是拖鞋,此时,恶作剧的心思蠢蠢欲动,脚从鞋里抽出来,落在玄月头上,左右碾了两碾。 玄月一顿,看着地上的影子,一胳膊抡起来。 玄朗哈哈大笑着后退,鞋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第 40 章 华玄月很生气,捡起地上的拖鞋就朝玄朗砸,玄朗身子一扭,轻松躲过,挑衅的冲华大千金挑眉,玄月更气了,锄头小花篮一扔,拎着裙角满院子追着打。 不妨间,正门被强力破开,两队持枪府兵带着强劲杀气冲了进来,惊恐下,玄月嗖的躲到玄朗身后。 玄朗微微侧首,低声道,“回房间,不要出来。” 玄月担心问,“你呢?” 玄朗道,“别管我,爹在书房呢,把他也带你屋里去。” 玄月紧抿的嘴唇微微发颤,玄朗推了她一把,加重了语气,“快回去。” 魏井负手走了过来,面色阴冷,只看了玄朗一眼,便喝道,“搜。” 玄朗大喝一声,“等等!” 刚刚跟玄月追闹时,他另一只脚上的拖鞋也没了踪影,他赤脚走到魏井面前,道,“魏大人,我华府从未做过缺心亏得的事,不怕搜。但是,您这架势,怕是不会好好搜啊。” 打砸抢烧,玄朗见过,就在枪战的第二天,他站在奈何天三楼房间的窗户前。 魏井冷冷一笑,道,“华少爷,您这是在拖延时间吗?” 玄朗微微一怔,恼道,“你什么意思?” 魏井道,“什么意思?搜一搜,你就知道了。” 他一抬手,手势往下一压,那帮府兵像荒漠饿狼一般,四下分散冲进了华府大宅。玄朗脸色大变,正欲强行压制魏井时, 分卷阅读97 门口急停一辆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引得两人回头。 本特利从车上下来,大长腿散步迈两步疾行到魏井面前,用他一贯绅士却决不容任何辨驳的威严道,“魏大人,这里是我朋友的家里,你是不是需要客气一点?” 正厅前,华玄月摆放的小矮桌已经被掀翻,桌上的茶壶茶盏摔得碎烂,小锄头被踢到一边,花篮被踩的稀碎,厅内已经传来瓷器炸裂的声响。 本特利厉声道,“魏大人,请阻止你的手下。” 魏井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捏紧,本特利是枫国人,是枫国大使馆的高级官员,他的面子不得不给。 魏井大喝一声,“原地待命。”他看向本特利,眼神不善道,“本先生,凌晨时郡守府遭到袭击,魏某不才,让偷袭的贼人跑了几个,所以,整个蝴蝶郡的人都是怀疑对象,就算您来了,该搜的还得搜。” 本特利道,“给你搜,只是,不要暴力用强,不能吓着华府的人。” 魏井咬着牙,道,“可以。” 玄朗感激的看了本特利一眼,跑回二楼玄月的房间。角落里,华田生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儿,大有山雨欲来先摧我的气势。 玄朗急走过去,扶起老爹和老姐,他让小花把李子期叫到前院,然后所有下人也到前院集合。 众人都集中到前院,玄朗在人群中没有看到李子期,这时,小花慌慌张张跑过来,害怕的看了魏井一眼,到玄朗跟前,小声道,“少爷,李少爷不见了。” 玄朗睁大了眼睛,“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见他声音陡然变大,小花更加害怕,摇头道,“不不不知道啊。早饭时还在呢。” 玄朗气恼之极,光脚丫子狠狠的踢了一脚。 本特利内心咯噔一声,走过去,用眼神问了玄朗,玄朗没好气,恶声道,“不知好歹的家伙!” 魏井心下了然,看来那个李子期偷偷跑出了华府,这倒省事了,国际酒店偷袭事件至今悬而未决,魏井本来就想在这个人身上做点文章,好顺理成章的宰了这只替罪羊。 既然不在华府了,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府兵象征性的翻了几间屋子,魏井就带人离开了。 魏井走后,下人立即分工清理狼藉。 玄朗的气还没消,光着脚丫子,愤怒的走来走去,边走边骂,“你说这个李子期是不是有病啊,猪脑子吧,猪都比他聪明吧,报仇,报仇,报仇,伤都没好,拿什么报仇?就这么着急送死?” 本特利着急忙慌的敢来怕的就是这个人连累华府,既然他走了……他双手揣在身前,安静的站着,看着好像是在听玄朗怨怒满满的牢骚,实际上早已神游八国,只等客厅清理好了,带着玄月回去。 玄月抿了抿唇角,面色不安。追揍玄朗前,她刚刚跟李子期分开,说了……一些在她听来很正常的话。 玄朗一脚踩到她面前,吓得玄月一个后仰,若不是本特利眼疾手快扶住她,非得被着突然窜出来的家伙冲倒在地。 玄朗蹙紧眉头盯着华玄月闪躲的眼睛,道,“你知道什么?” 玄月死撑,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转身就要走,被玄朗捏住一缕头发捏了回来,她气急甩开,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对李子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内心涌起的后怕越来越大,说出的话竟然带着哭腔,“我哪知道他会走啊,我也没说什么啊……玄朗,他会不会死?” 玄朗抓着她的肩膀,道,“你说什么了?” 本特利扣住玄朗的手臂,却拿不下来,急道,“玄朗,冷静。” 在本特利的安抚下,玄月逐渐平静。 早餐后,她回到房间,那只被装在透明玻璃的蚂蚁不知何故突然死掉了,她把蚂蚁装进一只长形曲奇纸盒,权当了棺材,拿着棺材去了后院,想找一把锄头,找到了锄头,又拿了一个小花篮,把棺材放在了花篮里。 正要朝当时发现小蚂蚁的草丛走时,她看到了李子期。他面色惨白,身形萧索,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淡色的面容下,看向玄月的眼神依旧炙热烫人,玄月被他看的不自在,侧身避开,道,“你不在屋里躺着跑出来干嘛。” 子期怔了怔,沙哑道,“我想见你。” 玄月内心一动,猝然想起了玄朗告诉她的林招弟留下的孽情,她认真的看着子期,觉得不能再让他深陷进去,现在很有必要跟他讲清楚。 她道,“李少爷,有件事我想跟你讲清楚。其实,以前跟你说那些浑话的……” 子期道,“我知道。” 玄月怔然,斟酌好的词卡在了喉咙里,李子期依然看着她,依然炽热,微微笑着,有苦有柔情。 玄月,“哦,哦。你知道就好。那你休想吧,我走了。” 她转身默默往前走着,眼梢不时往后撇,如果听了刚才那番话,李子期大吵大闹,她心里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点堵,还有点心疼他。 她不敢回头。 分卷阅读98 子期看着她消失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 玄月讲完后,小心的瞅了玄朗一眼,玄朗极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所以,我刚才叫你的时候,你刚跟李子期分开?” 玄月点点头。 玄朗陡然提高了声音,“为什么才说?华玄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李子期很可能没命。” 玄月委屈吼道,“我都不知道下一秒我还在不在这里,我干嘛要表现出来,我干嘛要让不愉快影响我。你担心他,你就去找,少拿我掩盖你的无能。” 最后一句话落地,空气霎时凝固。 玄月眼底的泪吧嗒滚落,排掉他的手,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本特利顾不得安慰玄朗,急忙跟着跑过去。 华田生拍着儿子的肩,默然半晌,语重心长,道,“玄朗……” 玄朗以为华田生还会像以前一样强迫他去跟玄月道歉,不等他说什么,硬声道,“这一次我不会跟她道歉的。” 华田生捏了捏儿子的脸,道,“玄朗,一直以来,爹对你都太严苛了,因为你是男孩子,将来必须承担一家之主的重担。大多时候,爹都不曾开口夸过你什么。” 玄朗怼道,“是‘从来没有’。” 华田生笑了,道,“你爹我又没瞎,对不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我自然看在眼里。” 这般平心静气的对话在华家父子间都很少见,玄朗忽然觉得不好意思,干干笑了一声。 华田生却很动容,默然片刻后,道,“玄朗啊,你能长成这般有责任心有能力有担当的模样,爹真的很欣慰。” 玄朗戳了戳鼻尖,道,“以前我老盼着您能夸我两句,这真听了,怎么浑身不舒服呢。” 华田生哈哈笑了两声,道,“还是打着舒服?” 玄朗道,“那也不能够。” 华田生笑问,“不生你姐的气了?” 玄朗脱口道,“谁跟她一般见识。” 华田生接着道,“那行了,去给你姐道歉吧,她想打想骂你就都受着,爹给你零花钱啊。” 玄朗嘴角抽了抽。 这一刻,玄朗竟然万分羡慕起林招弟来,想寻来一招灵魂互换的法子,钻进老爹脑子里,仔细搜索一番,看看他这个独生儿子,到底是不是捡来的。 ☆、第 41 章 玄朗没去找李子期,听天由命,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他也没去跟华玄月道歉,拉不下脸面,大抵说的也是这种情况。 华田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朝大厅走。 小花给玄朗拿了一双拖鞋,玄朗穿了,在门房的小屋里蹲到天黑。 表面上,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平静平淡,怎么看都像发呆。门房也不敢多问,茶壶茶盏给他放下后,就去修理被魏井撞坏的门锁。 玄朗内心在激烈的挣扎,剧烈程度堪比凌晨那场枪战。理智告诉他,对子期应该不闻不问的,但私心,他却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放手不管。 万一哪天撞见他悬挂在闹市口的尸体,玄朗下半辈子都别想睡安生。 小花来叫他吃晚饭,叫了两声没反应,她只得先离开。 本特利来了,二话没说,架起胳膊把人连拖带拉的摁到了餐桌前,玄月在对面坐着,面色有些不自然。 玄朗仍是蹙眉沉思,脑中的打斗撞的他脑仁巨疼。面上却仍是淡淡的,机械的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始扒饭。 这般不动不吭恍若失神般的痴傻让玄月的不自在变成了不安,心道,不会是真的说中了吧,转念一想,又自我否定,她这个弟弟的脸皮厚度她可是一清二楚,哪能被一句话打倒呢。 索性,她也端起碗拿子筷子闷头扒饭。 华田生和本特利面面相觑,华田生挑了个话题,道,“本本啊,以后就来家里吃吧,一个人在公寓总归吃不好。” 本特利微微一笑,道,“有时间我就过来吃。”他并没有动筷子,说完了话就看向玄月,看完姐姐再看弟弟,最终,他微微侧身偏向玄月,悄声道,“玄月,你可能不知道,男人脆弱起来真的很脆弱的。” 玄月扒饭的动作骤停,眼皮翻了翻,咽下嘴里的米饭,道,“那,你替我道歉?” 本特利喜笑颜开,道,“好嘞。” 玄月紧扒了几口饭,筷子碗放下,说了一声我吃饱了,就离桌上楼。等她回房间后,本特利敲敲玄朗面前的杯子,道,“玄月那句话说重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诚心诚意跟你道期。” 玄朗好像听不见。 华田生道,“玄朗?” 玄朗迷茫抬头,看着两个盯着自己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面向来看应该是等着什么回应,他含糊的嗯嗯了两声。 本特利和华田生双双松气,你来我往的开始吃饭。 本特利直到晚上九点才离开。 玄朗躺在床上,双手叠放胸前,透亮的眼 分卷阅读99 眸一眨不眨盯着头上那方雕花顶板,到现在,脑子里打架的双方终于分出了胜负。 他扭头看向窗外。小花为了让他好好休息,离开前,把窗帘完完全全的拉了起来。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伸出食指挑开窗帘,仰头看了夜空。雾色,泛青,泛浓。 他这折返回来,摁下书架上的机关,从打开的墙壁上取出一件夜行衣,穿好,一切恢复原状后,他从窗口纵身跃出。 理智输给了感性,玄朗最终没有压制要去找李子期的心,离开华府后,他飞檐走壁,一路贯穿,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他头一次发现蝴蝶郡竟然这么大,他完全没有头绪要去哪里找李子期。 落脚暂歇,他细想了,李子期再傻应该也不会主动去送死,所以,郡守府可排除。除了这一点,玄朗却再想不到其他。 郡守府的兵还在四处搜查,看他们的情形,应该是也没找到李子期。 这家伙能去哪儿? 找了一夜,一夜未果,他只得回家。第二天入夜,他又出去找人,仍然一无所获,第三天依然如此,第四天,第五天,第十天…… 李子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唯一让玄朗感到庆幸的是,魏井也没找到他。 这段时日,华玄月依然保持随时享乐的状态,只要本特利有空就到处陪着她胡闹,两人甚至穿了一身脏兮兮臭不可闻的乞丐装在门楼下面蹲了一天。 这天,玄朗要出门,玄月在等本特利,结果等来本特利有事来不了的电话。 她翻了玄朗一眼,问,“你去哪儿?” 玄朗道,“找赵慈。” 她顿了一下,下一秒就坐进了玄朗车里,耍赖了就是不下。 玄朗道,“你跟着过去,是给我俩添堵,下去。” 玄月道,“我有事要问他。” 玄朗道,“先问我。” 玄月道,“就不问你。” 玄朗急躁了,道,“你一定要去丢人现眼吗?” 玄月也急躁了,问,“我怎么就丢人现眼了?万一我哪天再过去了,我不得问问赵慈有没有什么要跟他未婚妻说的呀?再说了,我是当事人,六百年前那个破尚贤发生的事,只有我能跟他讲清。” 玄朗啪的一拍方向盘,脚踩油门,一路绝尘。 说起来,玄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赵慈了,尽管她已经知道并且相信这个叫赵慈的男人,实际上是六百年前的温时宜,但是,毕竟是放在心尖儿上喜欢过的男人,哪能说忘就忘。 汽车在郡守府前停下,在守卫的引路下,去见赵慈。赵慈不在房中,在此伺候的下人给华家姐弟送了茶水便退去了。 这是赵慈住的房间。玄月仔仔细细的看着,相较于青云盟那间破旧透风的木屋来说,郡守府给他提供的住处自然奢华无比,不过也仅此而已,赵慈在这里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可玄月丝毫没有感受到,房间里有任何一处是独属于他的。 她在椅子上坐了,闷闷道,“看来,赵慈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过客,什么都不想留下。” 玄朗靠着椅背,眼睛微闭,未予置评。 约莫一个小时后,赵慈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脸色很不好,有些阴沉不定,玄月本来已经想好的故作轻松的打招呼,被他此时的状态吓了回去。正如玄朗所言,她来了,可能真的会加重赵慈心里的“堵”。 赵慈看见她了,迈进门槛的第一步时就看到了,猝然停下,目光一沉随即又恢复正常,刚才的目光沉所只是没有想到会看见她的小小讶异。 玄朗却道,“这是华玄月。” 赵慈的神情明显滞了一下,在玄月明亮双眸的注视下,侧身冲玄朗招手,示意他先出来。玄朗从椅子站起来,看了华玄月一眼,意思很明白: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 玄月赌气了,噌的走到赵慈面前,道,“你是谁我已经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你,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未婚妻的?” 赵慈面露惊讶,玄朗道,“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说着,他抬手搭在赵慈肩上,两个人走出了客厅,一直到后花园才停下。 赵慈立即开口问,“华小姐刚才是什么意思?” 玄朗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招弟占据了她的身体,同样,六百年前的尚贤,林招弟身体里也住进来华玄月的灵魂。她在那边看到了林招弟的遭遇,也看到了你。”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赵慈只觉听久了的话语突然变得难以理解起来,懵了一瞬,他才落寞道,“还能看到我?” 玄朗道,“是。” 赵慈忽然涌起了一股酸楚,喃喃道,“招弟到了这个世界,用她的意识改变了华小姐的行迹,同样的道理,华小姐到那边也会改变招弟的行迹,如果……”他捏紧拳头,压制翻涌的情绪,“如果华小姐改变招弟使用巫术的行迹,那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仅回 分卷阅读100 不去,在六百年前的时空里,还会有一个温时宜的存在,他会按时举行婚礼,和心爱的女人度过余生。 那六百年后的温时宜,拼死存活唯一目的就是要重新回去的温时宜成了什么,时空夹缝中存在的泡沫吗? 玄朗静静地看着他,赵慈面临的状况和华玄月面临的相似,只是前者无论怎么看都是更惨,华玄月尚且能叮嘱自己照看老父,温时宜呢,只能形如孤淖,忍受荼毒煎熬。 玄朗道,“到现在华玄月并不能完全控制她的意识,指不定哪天就又被林招弟挤了出去,如果再回尚贤,她会想办法着手解开林招弟的秘密,说不定,你们两个都能回到各自属于你们的世界。” 赵慈苦然一笑,道,“但愿如此。” 玄朗道,“别愁眉苦脸了,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魏井能放你吗?出城散散心啊?” 赵慈正色道,“玄朗,明晚我就离开蝴蝶郡了。” 这个消息实在突然,靠着凉亭柱子的玄朗一下就站直了,道,“你去哪儿啊?” 赵慈道,“浮阳。” 浮阳位于罗曼国最南端,临近南诏,也是一片净土,尚未遭受战火荼毒。 玄朗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赵慈道,“……上官呱太。” 玄朗霎时想到赵慈向他和盘托出身世秘密时的那场对话,对赵慈而言,重新回到尚贤最值得一试的就是完成上官宗政的遗愿,时至今日,从林招弟身上解决无果后,他会更加坚信这一点。 但上官呱太是何许人,杀了他谈何容易。 玄朗记得,赵慈之所以没有任何反抗就依照魏井之言留在郡守府,为的就是等上官呱太,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从上官宗政消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 成安距离蝴蝶郡很近,离浮阳却很远,上官呱太在昭国听到上官宗政的消息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还绕过蝴蝶郡,直接把会面地点定在了浮阳?意欲何为? 离开之前,玄朗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赵慈。 赵慈给他的答复是,作为灭门南氏一族的凶手,上官呱太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外孙。从赵慈的角度来看,或许从他在上官宗政残留的意识里来看,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玄朗没有表示赞同,只是动容的看着他,道了一声“保重”。 两人回到客厅时,玄月正拖着下巴撑着椅子扶手打瞌睡,额头上被敲了一指头,她懵懵睁开,凶巴巴的瞪着玄朗。 是华玄月。 玄朗双手插兜,居高临下,道,“华大妞,走了。” 玄月慢吞吞站起来,从赵慈面前走过时,眼梢带着怯意瞟了他一眼,脚迈出门槛了,倏的又收回来,跑到赵慈面前,一本正经道,“赵慈,我没有想跟你没话找话缠着你哦,我真的想问问,万一我再到了那边,你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需要我特别关注的?或许能找到解决办法也不一定哦。” 玄朗扶额摇头,心道:你还能再不明显一点吗? 他正要去拖走这份丢人现眼,赵慈却开口了,他道,“我跟招弟家里接触的并不多,仅有的几次也是跟着我的未婚妻林墨去的,不过……” 他延迟的话音引起了玄朗的注意,华家姐弟纷纷看向他。 赵慈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 玄月眼睛一亮,“谁?” 赵慈道,“招弟的母亲。” 玄月喜道,“虽然我真的很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不过万一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跟她母亲唠嗑,我一定……” 玄朗两手架住华家大妞的胳肢窝,把人拖了出去。 车里,玄月没好气的双手揉着被他拽疼的胳肢窝,道,“我说的不是正经话吗?你不能下手轻点啊。” 玄朗转动方向盘,道,“你越少说,越能在赵慈心里留个好印象。” 玄月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我在他心里本来印象就不差,好嘛。” 玄朗嫌弃的已经控制不住了眼角的抽动,道,“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玄月白了他一眼,道,“哪能跟你抢第一。” 玄朗,“下车。” 玄月,“不下。” “下车。” “不下。” 玄朗踩着油门的脚就没松开,嘴上却说溜了似的重复着“下车”两个字,玄月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店铺,一边搜寻有没有新奇的店铺,一边回怼身后的讨厌鬼。 汽车在华府大门前停下,玄月推开车门,气呼呼吼了一声,“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车门被砰的摔上,玄朗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车厢里总归是清净了。此时,两个人谁都没有意识到“一语成谶”的后知后觉。 脚踩油门,汽车离开华府。玄朗也不知道要去哪,这些天,他已经翻遍了蝴蝶郡,李子期这个臭家伙真的像露水一样人间蒸发了。 汽车在钱三儿的赌场前停下,刚走进去,就被钱三儿吆喝的一嗓 分卷阅读101 子叫了过去。赌场内烟雾缭绕,吆五喝六,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前几天蝴蝶郡才遭了两场枪战。 钱三儿正在巡场,一见华家大少,场也不巡了,抓着玄朗的手腕就去他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钱三儿给了他一只雪茄,道,“华大少怎么今天得空来我这儿了?” 玄朗接过雪茄,拿在手里把玩,道,“闲的。” 钱三儿爆发一阵粗狂的笑,道,“堵两把?” 玄朗摇摇头,唇角一侧的勾起都是勉强的。 钱三儿一脚踩在坐着的凳子上,喝道,“我说,你还是我认识那个华家大少吗?有话说有屁放,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叽叽。多愁善感的恕不招待啊。” 玄朗仰头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三爷,上次你在哪儿找着的李子期?” 听到李子期三个字,钱三儿的脸凝固了,抹了一把脸,心有余悸,道,“你还找他干吗?我可告诉你啊,魏井也在找他,那姓魏的这阵子可不好过,你可千万别触这个眉头。” 玄朗挠挠头,道,“那家伙是被我们家那个笨女人气走的,总归跟我有关系,不去找找,”他指了指心口,“这儿过不去。” 钱三儿道,“你就作吧,以前你把我赌场的老底儿都赢干了,也没见你那儿过不去啊,不还是照样来嘛。” 钱三儿是混江湖的,黑道白道都有几层关系,他听到的消息定然是错不了。既然李子期从这边突破不了,那就换一个吧。 玄朗问,“魏井又怎么了?” 钱三儿一摆手,道,“昭国人要在蝴蝶郡设立办事处,作为魏井最大的威胁李文豪死后,魏井就觉得处长位置非他莫属了。可天算不如人算啊,接连两场枪击战,把魏井升职机会打的毛都不剩一个。” 他警惕的四下看看,仅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依然压低了声音,又道,“青云盟那个赵慈知道吧?据说是昭国军队省高官上官呱太的孙子上官宗政,这个人我知道啊。他死的的时候都登报了。你说说,谁会相信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能突然从阎王殿里蹦出来?也就魏井吧,升官发财想疯了,把他当个宝贝似的供起来。” 玄朗手指点着鼻尖,未予置评。 钱三儿凑过去,道,“听哥哥一句劝,安安心心的当您的风流大少,谁也别沾谁也别得罪,你要真闲的慌,哥哥正打算开新赌场呢,东家给你当?” 玄朗轻轻一笑,道,“您太抬举我了,花钱我会,赚钱可不会。” 钱三儿神秘一笑,似乎看透了什么。 玄朗看在眼里,蓦然间,那天他带人搜擦奈何天时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再次提到心头,他探身过去,道,“三爷,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钱三儿道,“那要看哪方面了,如果是关于华少的,那我还真知道一些。” 玄朗的脸陡然变色。 钱三儿又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钱三儿虽爱财,但向来秉承‘取之有道’。不过,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指不定哪天就向阎王报道了,我是想长命百岁的,所以,别把人的一些把柄我自然攥在手里。”他微微眯起眼眸,摇头一笑,“华少,我早看出来了,您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他日,若钱三儿落难,还请您拉一把。” 钱三儿笑的春风和煦,任谁看,他口中所说的“把柄”都不过是过家家的小把戏。 自林招弟以来,玄朗已经深感被人捏着小辫子完全使不上力的怨怒,面对钱三儿,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玄朗靠着椅背,呵呵笑了几声,道,“三爷,您还真看得起我。” 钱三儿嘿嘿一笑,道,“我钱三儿混了大半辈子了,真正纨绔浪荡子什么样,我一清二楚。” 玄朗正色,道,“既然如此,三爷不妨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李子期?” 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话题又转回来,钱三儿吹胡子瞪眼,桌子一拍,道,“你还真打算这么早就去送死啊?你想没想过你死了,谁给你们家老爷子养老送终啊?也别养老送终了,你前脚死,后脚魏井就能送你们全家下阎王殿。我比你看得清!你听我句劝吧。” 玄朗置若罔闻,既然问不出什么,他站起来就朝门口走,钱三儿也没拦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想送死,谁都拦不住。 离开赌场,玄朗漫无目的的开着车。报童的叫卖声飘过去,他在路边停车,下去买了一份报纸。 醒目位置依旧刊登重金悬赏洪荒社余党的告示,旁边是偷袭国际酒店时被魏井活捉那个人的照片。 是个面生的脸,很年轻,透着一股绝难压制的倔强,玄朗从未见过。 他继续开车,途径奈何天时,钱三儿那一席似威胁又不似威胁的话一股脑的涌了出来,他猛然踩了刹车。 在蝴蝶郡全面戒严,水路陆路全部封锁的情况下,魏井翻边蝴蝶郡都没有找到李子期,这种情形不正合当初搜查白瓷一一样吗。 白瓷一被他藏在了奈何天的地窖,难道李子期 分卷阅读102 …… 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以李子期的处境,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可能跟乔纳森搭上关系,更别说乔纳森还是个贪财的。 可除了这一处,李子期还能藏在哪儿? 玄朗回家了,如失神般吃了晚饭,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重重的倒在床上,任凭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激烈的打架。 理智上,他绝对不能夜探奈何天。情感上,他飞去不可。最终,一如既往,理智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深夜后,他换上夜行衣,悄悄到了奈何天附近。 奈何天是玄朗和吴旷亲自设计的图纸,里面每一个结构设计他都一清二楚,离奈何天越近,关于钱三儿如何得知地窖的秘密也就越清晰。 大门处设有防盗装置,玄朗纵身跃起,跳到对面建筑的二层,从这里翻身进了奈何天三楼,他原来的专属房间。 ☆、第 42 章 敲开窗户,进房间,从房间里摸黑到一层,再从酒库进了地窖。 地窖,有光。 听得动静,里面的人小声叫了一下,“乔先生?” 果然是李子期! 玄朗怒而走了过去,一脚踹了下去,子期没躲,是震惊限制了他的反应能力,好在玄朗也不是真的要踹死他。 子期怔愣道,“怎么是你?” 玄朗恶声道,“你他妈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老子找了你多长时间?再他妈找不着,老子真能给你立个衣冠冢去。” 子期道,“为什么找我?” 玄朗,“……” 这一问还真给他问住了,他可以自己告诉自己那些心坎儿过不去的话,但要给李子期说,总显矫情。 他说不出口,没好气道,“你的医药费钱,还没给呢,用的都是进口的药,贵着呢。” 子期何尝看不出他的口是心扉,动容一笑,道,“华少爷,如果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我听乔先生说了,魏井到处再找我。被他发现你跟我在一起……” 玄朗嘶了一声,道,“你跟乔纳森什么关系?” 子期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帮我。那天从华府出来后,我就遇到了郡守府的巡逻兵,本来无论如何我是躲不掉的,恰好乔先生路过,把我塞进他车里,带到了奈何天。” 他不似说谎,也没有必要对玄朗说谎,玄朗就更不想不明白,他用一支价值连城的鼻烟壶外带日进斗金的奈何天才让姓乔的救下白瓷一,这个…… 他道,“会不会是你父亲的关系?” 提到李文豪,子期本就不展的面色更加沧郁,他苦笑着摇摇头,道,“我父亲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玄朗道,“你没问过乔纳森?” 子期道,“问过。他只说,有个儿子跟我差不多大,不想看着年轻人就这么死掉。” 玄朗,“……” 子期笑了笑,平静道,“我也是不信的,但总归是乔先生救了我,我也不会再问起他,就算他另有目的,我也认了。” 玄朗默然,片刻之后,道,“你还想着报仇吗?” 子期道,“不报仇我还能做什么?” 如果林招弟还在,她对李子期的喜欢或许还能把他的人生引到另一个方向,只是天意弄人,这个方向被华玄月堵死了。 玄朗道,“如果老白在就好了,他那一套大道理保准能说的你醍醐灌顶。” 子期苦然摇头,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白少爷的理想壮志不是我这等俗人能理解能做到能坚持。” 一般来讲,劝说这种事,是我劝你听才能继续下去,但这般屡劝不听的让玄朗来气了,他道,“你有没有想过,赵慈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子期怔然道,“为何?” 玄朗道,“因为你父亲杀了赵慈全家上下两百余口。” 不需要加重语气,不需要面目狰狞,玄朗平平静静一句话,让支撑李子期活下去的那根脆弱的东西轰然崩塌,玄朗的话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瞬息之间退的干干净净。 双手紧捏成拳,胸口剧烈起伏,口中发出绝望,“为什么!” 很久之后,真的是过了很久之后,久到玄朗怀疑跪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人已经咬舌自尽时,他才沉声开口,道,“李少爷,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相较于你的痛苦而言,赵慈承受了更多,我不是为他开脱,而是想告诉你,冤冤相报,无穷无尽,看在他曾经救过你的份上,这个仇恨,压下去吧。” 李子期茫然道,“压下去。” 玄朗道,“对,压下去。李子期,我华玄朗认你这个朋友,以后,你要没有去处,就跟着我,咱们兄弟怎么都能闯出一片天来。” 李子期漠然不语。 玄朗看也不再多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该离开了,可是离开又担心这个家伙受不住真的自杀,索性 分卷阅读103 ,他席地而坐,看着子期,道,“得,我就先跟这儿耗着,等明天乔纳森来了,我亲自跟他说。” 子期看向玄朗,淡的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眸浸润了一点动容的笑,他道,“谢谢你,玄朗。” 玄朗蹙眉道,“怎么,算留遗言了?” 子期摇摇头,道,“我不会寻死的,真的。”他挤出一个笑,“你走吧,被乔先生看见,不好。” 玄朗又确认一遍,“真的?” 子期定色点了点头,道,“我还想重新追求玄月,不舍得死。” 听此言,玄朗微微挑眉稍,道,“你喜欢的是华玄月?” 子期脸上浮现一抹柔色,道,“是啊,我喜欢的是华玄月。” 玄朗政冷片刻,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林招弟。”见他情绪好转,玄朗忍不住调侃道,“你喜欢华玄月什么啊?暴脾气?大嗓门?那女人是动不动就打人的,你喜欢她,你有受虐倾向?” 子期忍不住笑了,道,“我觉得,很可爱。” 玄朗蹙起的眉抽了抽。 东拉西扯的又闲聊一会儿,玄朗才离开,回到家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天色渐渐亮起,他睡不着,脑子愈发清醒。 赵慈是今晚的船票,具体几点没说,也就表示,他并不想让自己去码头送他,不去就不去吧,玄朗最看不得告别时的磨磨叽叽。 他从床上坐起来,躺下又坐起来,仍旧没有丝毫睡意。下床出门下楼,大厅里规规矩矩坐在那儿的女人,冰冷森然的面容让玄朗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林招弟回来了。 她抬头看着僵在楼梯上的年轻男子,冷声道,“李子期在哪儿?” 玄朗想起昨晚跟子期的谈话,如果,她知道心心念念的男人喜欢的并不是她时,会不会发疯! 玄朗道,“你不在的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多事,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 林招弟并没有表示反对。 玄朗走过去,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道,“首先,我爹已经非常清楚你不是她的宝贝闺女了,所以我希望,在我爹面前,你能尽可能的模仿华玄月,总归一句话,你模仿的越像对你越有好处。” 林招弟微微抬起下巴,冷漠蔑视的神情让玄朗内心陡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道,“华少爷,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这一次,我不会走了,所以我就是我,不会模仿任何人。” 玄朗翘起的腿骤然停下,道,“‘不会走了’,什么意思?” 林招弟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她不会走,就意味着华玄月也回不来,她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为威胁玄朗说出的浑话。 林招弟淡然一笑,以胜利者的姿态对玄朗道,“你可以慢慢习惯,毕竟这张脸还是你熟悉的。” 玄朗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招弟微微挑起眉梢,似乎很不解他会说出这种没有任何回答价值的问题,顿了顿,她道,“不想干什么,只想好好的活着。你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华玄月命不好。” 华玄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落地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母亲去世后,父亲更是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了她身上,在此之前,谁敢说她的命不好! 林招弟又问了一句,“李子期,在哪儿?” 玄朗道,“你都把底牌抛出来了,你以为我还会像上次那么满蝴蝶郡替你找吗?” 林招弟阴森一笑,道,“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我的底牌呢?你怎么就能断定,六百年前的尚贤,我控制不了呢?” 玄朗震惊的看着她,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在林招弟面前,玄朗毫无招架之力,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凡跟华玄月相关的,他都必须全盘接受。 林招弟已经说的很清楚,如果玄朗敢违背她的意愿,那被她挤压到尚贤的华玄月很可能会重蹈她的覆辙,甚至更惨。 玄朗放弃了,道,“早饭后,我带你去找李子期。” 林招弟这才露出一丝笑。 玄朗趁机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在我爹面前收敛一些。” 林招弟道,“这要看你的表现了。” 玄朗蹙眉看了她一眼,复又避开,内心涌起一阵嫌恶,他站起来,朝楼上走。 此时,他不知道的是,正厅外,晨练后的华田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早饭时,玄朗没见到老爹,小花告诉他,老爷探访胡家老爷去了。玄朗也没多想,随便吃了几口,便带林招弟去了奈何天。 汽车开的很慢,玄朗平静的面容下绞尽脑汁的在想,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通过乔纳森见到李子期。林招弟并不知道奈何天已经易主,也没催他,车开的慢,她就看着车外的店铺,精品橱窗陈列着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衣品奢华,琳琅满目。 弯道,玄朗慢吞吞的转着方向盘。 前方突然□□,富江带 分卷阅读104 着郡守府的府兵凶煞追击。一个男子退之不及,被人挤撞到了玄朗车上。混乱中,玄朗看到了李子期。林招弟也看到了,淡漠的脸上惊喜闪现,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他怎么跑出来? 玄朗急忙摁住林招弟,道,“危险。” 林招弟怒喝,“放手。” 猝然之间,一声枪响。 李子期的身体霎时一僵,那一枪打中了他的左腿,几乎是同时,他看到了车内的林招弟,看到她因惊惧绝望心痛流出的眼泪。 枪声骤停,一瞬之后,枪林弹雨呼啸而至…… ☆、第 43 章 李子期轰然倒在血泊中!林招弟全身僵硬,豆大的泪珠汨汨滚落眼眶。枪声停了。富江走到李子期的尸体旁,不肖确认,全身弹孔,已是必死无疑。 林招弟拼尽全身力气挣脱玄朗的钳制,冲到李子期身旁。玄朗急忙下车跟上她。 李子期的眼睛依旧看着汽车的方向,林招弟咬紧牙关,颤抖的手捧着子期的脸,合上他的眼睛,慢慢托起他的头到自己怀里。 终是忍不住了,抱着身体渐冷的少年哭的撕心裂肺。 富江只是冷冷的看着,没有立即阻拦算是他作为一个人保留的良心,五分钟后,他给府兵递了个眼色,两个府兵走上前,一左一右扣住林招弟的胳膊,想把她和李子期剥离开。 林招弟不知哪来的力气和胆量,竟然反手去夺府兵的枪,鬼使神差,那个府兵竟然松手了。玄朗陡然一惊,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林招弟这种情形,擦枪走火的可能性极大,但凡伤了一个府兵或者什么人,立刻就给了魏井围剿华府的由头。 他神色一凛,正当他冲上去扑倒林招弟时,那个松手的府兵大手一翻,竟然又夺了回去。林招弟被强壮的府兵撞了几个趔趄,止不住后退摔倒在地。 总归没出什么大乱子,富江并没有追究林招弟的责任,在林招弟痛彻心扉的叫骂下,带走了李子期的尸体。 人死了,也要用尽其价值,虽然明知李子期跟偷袭国际酒店的洪荒社没有任何关系,但凭魏井一张嘴,这个人硬是成了洪荒社在蝴蝶郡秘密据点的第一号联络人。 悬尸三天,杀鸡儆猴。 三天后,玄朗带着林招弟在乱坟岗找到了李子期的尸体。 荒郊野岭,堆起一座新坟,玄朗靠着汽车,看着林招弟孤寂绝望的背影,一时间心里起了恻隐,他很想问问,接下来她有什么打算,在这个陌生而又动荡的世界里意欲何为。 回去的路上,林招弟默然不语。 汽车开到主街,半小时后,到了华府,下车前,玄朗开口道,“既然命运给了你新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利用。” 林招弟茫然看着他,确定他说的话后,略带诧异,问,“你不想让华玄月回来了?” 玄朗道,“这个事情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她能回来固然好,回不来……也是她的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无论如何,我会把你看成华家的人,有什么帮忙的,尽管开口。” 玄朗所做的,一多半是对那天早上林招弟说的话心有余悸,他真的很怕华玄月会在六百年前的尚贤受罪。 林招弟没有说话,下车时,她问,“赵慈呢?” 玄朗道,“温时宜是想回去的,所以,他在尝试自己的方法。”关于赵慈去浮阳的事,玄朗并不想告诉她,便又补了一句,“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 林招弟面色属意不定,阴沉之间,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她没有开口,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华府大宅的门匾下,她抬头看了很久。 以后,这里的一切就全部属于了林招弟。 当天下午,玄朗就去了奈何天,乔纳森正在原先他那间贵宾专属房中休息,看到轻车熟路找过来的人,他微微吃了一惊,道,“你是什么人?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玄朗道,“我就一句话,问完就走。” 乔纳森道,“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已经耽误……” 啪的一声,一块金条抛到了乔纳森面前的桌子上,乔纳森的胡子抖了两抖,很赞赏的看着玄朗,道,“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说吧,想问什么?” 玄朗道,“李子期为什么从这儿跑出去了?” 乔纳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从我这跑出去的?” 玄朗脱口道,“我看见了。” 乔纳森笑了笑,道,“没错,是我让他走的。” 他笑眯眯的,一时间,玄朗真的以为,“走”就是“走”,而不是“驱赶”的意思。 乔纳森的笑容逐渐变态,道,“我遇到他时,他快死了,是我救了他,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治疗伤口。当然,我并不是慈善家,我只是不想那么多人围堵一个快要死的人,这样一点看头儿都没有。把他养肥了,养好了,这样追杀起来,才更过瘾啊!哈哈哈哈。” 这间屋 分卷阅读105 子的配置,玄朗再熟悉不过,两面窗,面北一处可纵观蝴蝶郡北面所有,面南一处,可把蝴蝶郡南部尽收眼底。 玄朗眼底瞳孔骤缩,拳头捏紧,胸口微微起伏,唇角是压制不住的颤抖。这个变态,一定是看尽了子期最后的挣扎。 不等他发作,乔纳森便摁响了铃铛,不及五秒,两个黑衣大汉就闯了进来。玄啦哼了一声,忽然就笑了,仔仔细细的看了这间陪伴他五年多的房间,转身之际像毒针般盯了乔纳森一眼,转身离去。 另一边,魏井带了一支十人小队护送赵慈去浮阳,行船途中,接到了富江发来的电报,得知李子期已死,后续事情皆已办妥时,压在他心头的重担总算松懈。 赵慈是魏井手上的一张王牌,尽管外界对已然消失近五年的上官公子再次出现颇有异词,但魏井心里明白,就凭赵慈这张脸,他也能在上官呱太面前混得支持,一旦有上官呱太的支持,那蝴蝶郡办事处处长的位置就非他莫属。 再加上,以李文豪和端木翊勾结的背景,李子期作为敲开洪荒社的“关键一环”就独显至关重要。 有时候,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假的看起来像真的,。 在海上飘了六天,赵慈一行才到达浮阳,上官呱太没有出现,只派了心腹龙一去码头接人。 龙一恭敬的等在码头,看到人群中走过来的赵慈后,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头儿,眼睛微微扩张。 当年,是他亲手推上来上官宗政的棺椁。 他什么都没问,在魏井带着赵慈走到他面前时,实时收起来讶然之色,按照上官呱太的吩咐把他们带到山庄。 龙一道,“少爷先休息一下,魏先生请随我来。” 胡缘山庄是上官呱太在浮阳选定的住所,安保等级非常高,赵慈刚一进来就感受到明暗之间的防卫。 对龙一的安排,他并没有什么异议,上官呱太就在眼前,暗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早晚会来见自己。 龙一带着魏井穿过重重庭院,在上官呱太居住的孤山阁停了下来,他上前轻叩房门,“先生,魏先生到了。” 他并没有提赵慈。 听得里面一声矍铄,“进来。” 龙一拉开门,侧身请魏井进去,他奉茶后,退出。 上官呱太出身军政世家,六岁握刀,十岁上战场,半个世纪过后,他面容不显苍老,犹如声音矍铄,整个人非常精神,看起来并不像六十多的耄耋。 魏井双膝跪地,恭敬行了大礼。 上官呱太道,“坐吧。” 魏井依言坐好。 出乎魏井的意料,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上官呱太也没有提及赵慈,他却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魏井此行的目的,道,“你很想要那个处长的位置?” 魏井道,“先生,目前蝴蝶郡局势不明,更方势力都在争抢,我自认为浸润蝴蝶郡多年,对各方情况都了解,如果能到处长的职位,可以更好的为先生,为昭国服务。” 上官呱太道,“你倒是不自谦。本来我是打算让李文豪去做的,结果他死了。即便他死了,说实话,我也没打算让你去做。” 魏井的心沉了一刹,面上努力维持,不让失望沾染。 上官呱太是何等人,这种细微的变化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终于提到了赵慈,问,“你跟宗政相处的这段时日,感觉如何?” 魏井道,“少爷很沉稳,很聪明,又有一手好枪法,日后,若在军政上多加提点,一定能成为一方名将。” 上官呱太露出欣慰,道,“所以,我替你安排了一个新的位置。做宗政的秘书。” 魏井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再次行跪拜大礼。 上官宗政作为上官家唯一一个在军队省登记过的军官,以上官家背景的加持下,前途不可限量,作为他的秘书,将来必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上官呱太让他起来,又道,“我既然来浮阳,就有把我体昭国拿下这个宝岛,你好好辅佐宗政,这座岛能不能冠上上官家的名字,就靠你了。” 魏井坐的笔直,点头应下,顿了顿,又问,“先生,您不去看看少爷吗?” 上官呱太摇摇头,道,“我们祖孙之间有些误会,现在不宜由我出面。” 魏井微微低头,心道,山庄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秋染枝头,枯叶残卷。夜空一轮弯月,在动荡岁月里,成了最平凡的奇迹。 赵慈站在廊下,负手仰望,清风吹动他的衣袂,翩跹迷离。 暗影处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她实在是太过清瘦,任谁看都会担心这股和煦清风会把她吹断。 她缓缓走向赵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闪着晶莹的光,像星辰像大海,未及开口,好似终于确定了什么,明明是笑着的脸庞,霎时被眼泪冲刷。 嘴唇颤动,终于叫出惦念五年的名字,“宗政。” 纵然从未见过,但在上官宗政的记忆里,眼前的女人是出现次数最多的一 分卷阅读106 个。她是上官宗政的未婚妻,高阳梨绘。 高阳梨绘出身昭国顶级世家,一言一行都散发着高贵气质。她是甜美温婉的,此时,哭的浑身发颤,心底的思念再难压抑,疾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赵慈…… 赵慈不是上官宗政,生离死别他能体会,但梨绘想要的那种,他是万万给不出的。梨绘像濒死绝望的人发现救命稻草般抱着他,抱的很紧,生怕一松手,这个人会再次消失。 良久之后,赵慈迟疑着抬手轻轻碰了她的肩膀。 上官宗政跳海自杀的消息传到高阳家后,梨绘当时就晕了过去,苏醒后,她万念俱灰。 高阳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三天后,上官呱太亲自到了高阳府邸,把上官宗政墓碑处发现的异常告诉了高阳文森。 梨绘听到了,她认定上官宗政没有死,他一定在哪个角落里,等着自己去找他回来。 自那以后,她找遍了整个昭国,五年过去,一无所获。接到上官呱太的消息后,她立刻动身赶到罗曼国,没有任何停歇到了浮阳。 梨绘埋在赵慈怀中,轻轻抽泣,道,“我找了你很久,真的很久,宗政,你抱抱我,抱抱我。” 她呢喃诉说相思。 赵慈内心很复杂,这个深爱上官宗政的女人,很明显是被上官呱太利用了。上官呱太和上官宗政之间有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这种仇恨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即便是过去了五年,上官呱太依然不太确定,他宝贝的这个外孙对他的恨还有多少。 但上官宗政是他养大的,上官宗政的秉性,他一清二楚,此时能感化他的,只有梨绘。 可惜,他不是上官宗政。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梨绘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眼眶湿润,楚楚可怜,这个时候,说出“分开”的话,这个女人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勉强笑了笑,想了想,却说不出一句合适的安慰的话。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冷淡和异常,梨绘慢慢从他怀里退出,静静地看着他,但微微蹙起的的眉已经替她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赵慈小心斟酌了措辞,道,“外祖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梨绘道,“伯伯在忙,让我先来看你。” 她的声音带着哝音,顿了顿,又有些委屈的看着他,道,“宗政,抱抱我,好吗?” 情人之间的拥抱,她所要求的不过如此。 赵慈面上的迟疑一闪而过。 梨绘敏感的捕捉到了,那一瞬,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心底某一个东西沉了下去。以前,那个总喜欢粘着自己亲亲抱抱的男孩,不复存在了吗? 她很快就调整了自己,勉强笑了笑,道,“你呀,连我也认生了吗?” 赵慈懵懵道,“……我饿了。” 梨绘,“……” 另一边,蝴蝶郡。 华玄月幼年的玩伴高小兰生了第二个娃娃,满月酒那天,高小兰特意给她送了帖子,还打了电话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第一个娃娃的满月酒没喝上,第二个一定要喝上。 林招弟是不想去的,华玄月的记忆里关于高小兰的印象,是个叽叽喳喳话多的,刚才接电话时,她只说了五个字“我是华玄月”,然后,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连找个机会挂断电话的空档都没有。 玄朗走了过来,把一个红包放在桌上,道,“红包我给你准备好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林招弟非常不喜欢小孩,这大概跟林如意有莫大的关系。到了高小兰夫家的宅邸,看着新生儿红扑扑的脸蛋儿,她只是笑了笑,把红包奉上。 玄朗包的红包很厚,大概是别人的三倍。高小兰接过来,随手放到一边,“玄月啊,你快来看看,你仔细看看,我家老二像不像我?” 玄月看了那张皱巴的小脸儿一眼,又看了高小兰丰润像鼓胀的气球般的脸,道,“像。” 高小兰嫌弃的白了她一眼,道,“敷衍。”看着她坐的端正,又道,“就咱俩你坐那么规整干嘛,多累啊。随意点啊。” 林招弟浅浅一笑,未置一词。 高小兰这才奇怪的看着她,道,“你不舒服?” 林招弟如梦初醒,作为华玄月的朋友,高小兰自然熟知她的秉性,她揉了揉太阳穴,道,“着凉了。” 高小兰哦了一声,道,“我说呢,怎么去了趟枫国性子都能变了。你要不要紧啊,我家医生还在呢,我把他喊过来,给你瞧瞧。” 林招弟道,“不用,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碍。” 高小兰听的半信半疑。 敲门声传来,高小兰抬高声音,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高小兰的丈夫许翰斌,文质彬彬占了三分,桀骜狂魅占了七分。许家三代都是书香门第,到了许翰斌,他做起了生意,是黑道白道都混得开的那种。 他沉稳却极为宠爱的对高小兰笑了一下,看向林招弟时,那种笑容就变成了恰到好处的客气。 分卷阅读107 走到床边,温柔的碰了碰小儿子的脸蛋儿,才对高小兰,道,“给客人回礼的单子我找不到了。” 高小兰嗔道,“我就说让阿姨来,你非得亲自动手,这下好了吧,找不到了。” 许翰斌没有一丝不耐,眼底的宠溺更甚,道,“关键时刻,还得靠夫人。” 高小兰非常受用的扬起了得意的小表情,道,“昨天你穿的是那件蓝色外套,我挂衣橱了,在左边的第三个……哎呀,给你说了也记不住,玄月,你帮他找吧。” 高小兰的衣品很好,以前,华玄月没少从她这儿紧跟潮流风尚,她的衣橱设置,华玄月一清二楚。 但现在她是林招弟。 林招弟怔然道,“哦哦,好。” 许翰斌绅士道,“麻烦了。” 高小兰的卧室很大,比华玄月的还大,衣帽间在靠近浴室的位置。许翰斌和林招弟一前一后走进衣帽间。 平心而论,林招弟觉得华玄月的长相是远在高小兰之上的。尤其是高小兰生完两个孩子,身材严重走形的情况下,跟窈窕纤细的华玄月根本没有可比性。 林招弟很快就找到了那件外套,却“不甚”碰到了挂钩,右手食指猛地一缩,轻轻□□了一下。 许翰斌道,“受伤了?” 不等林招弟回应,也不管那件外套,他大步走了出去,须臾,林招弟听到了他跟高小兰的对话。 “华小姐的手碰着了,我去叫刘医生过来给她看一下。” “快去快去。” 高小兰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歉意,她下床,顾不得披衣服,穿着拖鞋到了衣帽间,抓着林招弟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林招弟淡声道,“只是碰了一下,没事儿。” 高小兰揉着她那根泛红的手指头,道,“这还叫没事儿?那啥叫有事儿?非得出血了才算有事儿是不是?正好,让刘医生再好好给你瞧瞧。” 林招弟被她拉出衣帽间…… 离开许家时,林招弟面冷如霜。 许瀚斌! 许瀚斌! 许瀚斌! 她捏紧手心,这三个字在脑海中一阵一阵叫嚣。手受伤不过是个小伎俩,她想借此试探许瀚斌,心底想的是代替高小兰,占有这个男人。 许瀚斌的反应太过出乎意料,他竟然走的那么干脆。 也罢,这样的男人才有征服的欲望。 唇角微微起笑。 华田生已经接到了本特利送来的船票,本特利也知道那个林招弟再次占据了玄月的身体,看来,冥冥之中,枫国之行已有定论。 天鹅古堡。 回到家,华田生正送客人出来,这个人是本特利请来帮他清点资产的。林招弟本想像之前那样微微一笑,忽然之间,就想到了玄朗的话。 她明朗的跑过去,抱着华田生,亲昵道,“爹,你干嘛呢?” 林招弟再次占据宝贝女儿的身体,华田生是知道的,心里有酸楚,更多的却是无奈,他勉强笑道,“过几天咱们就要去枫国了不是,爹就赶紧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轻轻松松出发。” 林招弟才刚有了猎物,她皱眉道,“我不走。我不去。” 华田生心里起疑,你林招弟跟赵慈也没啥关系,李子期也死了,这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他道,“闺女啊,蝴蝶郡快打起来了,不走危险。” 林招弟,道,“这不是还没打起来嘛。” 玄朗从花园走过来,双手插兜,不远不近的看着闹别扭的“父女”。林招弟模仿的华玄月像了七八分。 七八分的程度也把华田生气到吹胡子瞪眼,他急了,道,“华玄月,你还想着赵慈呢是不是?” 林招弟头一仰,道,“是,就想着他,他不走我不就不走,他去哪儿我才去哪儿。” 华田生要打人了,玄朗实时走过去,身子一探,道,“爹,我在这儿呢。” 华田生一巴掌扫过玄朗的后脑勺,这种游戏他们玩多了。每次华玄月把华田生气的想揍人的时候,都会把玄朗抓过来修理一顿。 林招弟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事实上,此时林招弟的心砰砰直跳,她从没有跟任何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过,她甚至都没有跟人大声说过话。 ☆、第 44 章 回到房间,靠着门,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原来,被宠坏的肆无忌惮是这种感觉。余韵营绕,久久不退。玄朗来时,她还出神的坐在吊椅上。 玄朗走过去,靠着阳台,右手揉着后颈。 林招弟问,“你还好吗?” 玄朗笑了笑,道,“老爷子几乎每天都要招呼我两下,习惯了。” 林招弟微微侧首,怅然失落,道,“我真的很羡慕华小姐。” 玄朗揉着脖子的手一顿,道,“你现在不也是‘华小姐’了?” 林招弟 分卷阅读108 微眯眼眸,道,“你这话听着有点酸。” 玄朗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很愿意去枫国。至少,不应该拒绝。” 林招弟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向远处,没有回答。 玄朗问,“为什么不想走?罗曼还有什么让你放不下吗?” 林招弟收回视线,略想了想,反问道,“你们说的枫国,真的会像本特利说的那样,完全不会有蝴蝶郡即将面临的困境吗?” 玄朗道,“以后的事谁说的准,至少现在,枫国是安全的,就算以后有战乱,那也得几年后了。” 林招弟摇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 玄朗不解的看着她。 林招弟道,“周国,有内乱但无外忧。罗曼却不一样,说句内外交困也不为过。它就是砧板上的肉,谁都想啃一口。”顿了顿,又道,“枫国不是最强的,但它所处的位置,却是最容易被群起而攻之。” 玄朗皱紧了眉头,根本想不通这番该从白瓷一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会被她知道,他问,“你从哪听来的?” 林招弟淡然道,“华少爷,你不看报纸吗?” 找李子期的时候,玄朗买过一张,他也不在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招弟站起来,看着玄朗,道,“华少爷,想太多没用。不如,享受当下。” 她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纤细的手指握着精致茶杯,慢条斯理走到沙发前坐下。 这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相反还很有道理。一不留神,真的会客死异乡。 玄朗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搭在腿上的手指一抬一落,眉稍蹙起,眼眸转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招弟看着他,平静道,“有事想问我?” 玄朗道,“是啊,想问。” 林招弟道,“想知道我是怎么占据华玄月的身体?” 玄朗凝肃点头。 林招弟道,“告诉你也无妨。” 玄朗正色盯着她。 林招弟淡然一笑,道,“你知道蚂蚁是靠什么发现外部危险的吗?” 玄朗摇摇头。 林招弟道,“是气味,当一只蚂蚁被碾压的时候,它会发出一股浓重的味道,它的同伴闻到之后,就会处于攻击防范状态。” 玄朗蓦然想到那晚她捏死那只蚂蚁的一幕,问,“所以呢?” 林招弟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体内有成千上亿只蚂蚁,你会作何感想?” 她说的蚂蚁必然不是真的蚂蚁,而是她所经历过的所有“碾压”。联想之前华玄月讲述的林招弟处境,玄朗好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他道,“以蚂蚁为例,每遭受一次‘碾压’,身体就会冲出一种攻击,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碾压’的变本加厉,这种‘攻击’会越来越凶猛,怨念会越来越恶毒。最终冲破了身体的束缚?” 最后两个字是上扬的,玄朗并不能完全相信这种说辞。 林招弟冷冷一笑,道,“华少爷,你我都亲眼看到了李子期是怎么死的。那颗子弹明明离子期那么远,却能准确的击中他的心脏,要了他的命,”她看向玄朗,“乍听之下,你能信吗?” 子弹,枪膛。 灵魂,身体。 一时间,玄朗无言以对。凝眉沉思半晌,问,“那怎么就到了华玄月身上?怎么又把温时宜带来了?” 林招弟道,“遇到温时宜后,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堂姐什么都有,还能得到这么好的男人,而我,一无所有,上天却一点都不肯给我一些怜悯。积怨成深,占据了灵魂的一部分,或许温时宜就是这么来的吧。至于华小姐,”母亲倾尽全力助她的一幕在眼前浮现,鲜血淋漓,比之当日子期所遭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怆然看向玄朗,道,“你就当她命不好吧。” 玄朗咬紧的牙关下面部肌肉清晰可见,即便是已经听过答复,他不死心的又问一次,“林小姐,华玄月真的回不来了?” 林招弟道,“你觉得呢?” 她已经和盘托出,似乎没有隐瞒,但刚才的停顿,却让玄朗不能完全相信,她既然能来,必然就有能回去的办法。 此时,响起敲门声,小花推门进来道,道,“少爷,您的电话。” 玄朗站起来,目光依旧看着林招弟,林招弟漠然视之。 温时宜的部分,她说的是实话,华玄月的部分,她的确做了隐瞒,只是这层隐瞒跟玄朗的猜测并不一样。不仅不一样,还完全相反。 玄朗捏紧拳头跟着小花下楼,小花见他脸色阴沉,也没敢说什么。玄朗走到话机前,拿起听筒,语气很冲,道,“我是华玄朗,你哪位?” 那一端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玄朗蹙眉,道,“老白?” 白瓷一道,“这也能听出来?” 玄朗道,“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他收敛语气,问,“那边待得习惯吗?” 白瓷一道,“我现在 分卷阅读109 就是睡狗窝都能特别习惯。” 玄朗心里一紧,道,“又被盯上了?” 白瓷一道,“没有。只是表达一下我白大少爷超级强悍的适应能力。” 玄朗,“得了吧,睡个木板床都能翻来覆去一晚上不合眼,还狗窝,说吧,千里迢迢打来电话,缺钱了?” 白瓷一沉默了,啪嗒一声,听筒好像撞到了什么。 玄朗,“老白?” 等了半天,白瓷一依然没有说话,玄朗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语气加重,道,“老白!” 白瓷一压抑的咳嗽还是通过听筒传到了玄朗的耳朵里,他心头猛地一震,道,“你受伤了?” 白瓷一撑不下去了,此时的他浑身是血,在浮阳某处公用电话亭里,提着最后一口气打通了这个电话。 他笑了,道,“着凉。” 玄朗半信半疑,道,“老白,你在哪儿?”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捏着听筒的手发紧,道,“南诏能往罗曼打电话吗?老白,你到底在哪儿?” 白瓷一尽力笑出了声,道,“玄朗,现在……国际通话很方便的。” 玄朗骂道,“少扯瞎,说,你到底在哪儿?” 白瓷一道,“费用还很贵,不能……瞎聊,说……要紧事儿,我……我……”他拼着全身的力气,把身子贴在挂着话机的柱子,腿却越来越软,止不住的往下滑,拿着听筒的手在抖,脚下积了一滩血。 他咬牙道,“玄朗,照顾好……我父……” 玄朗猛然睁大了眼睛,犹如一记重拳掏空心窝,强烈酸楚袭来,胸腔剧烈起伏,抿紧的薄唇在听到那端轰然倒地的声响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握着听筒的手颓然跌落,听筒摇摇晃晃,一道冰凉的液体滑落脸颊。 白瓷一死了。 一个本该享尽人间繁华后在儿孙簇拥下安然离世的男人,在一个不该死的年龄,丢下所有怆然而逝。 玄朗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房间的,意识恢复后,他已经在沙发上呆坐了一天一夜。 华田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招弟却以为是因她而起,她并未担心什么,离开华府去找高小兰。 高小兰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招弟问,“你男人惹你生气了?” 高小兰头一低,道,“才没有,我俩从结婚到现在,他都没惹我生过气,就因为没生过气,我才更难受。” 林招弟问,“怎么了?” 高小兰道,“你说做生意就做生意吧,罗曼这么大还不够他做的吗?不够做,那可以去昭国啊,对不对,一来一回也就几天的功夫。杀千刀的,非得去枫国,那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我怎么受得了。那我不得想死他啊。还有我家大宝,正是要跟爹玩的年纪,哪能离得开!” 枫国。林招弟心中一动,道,“他什么时候走?” 高小兰翻了她一眼,道,“华玄月,你有没有关注重点啊?” 林招弟一怔,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呢?” 高小兰的白眼快翻到了天上,道,“我坐个小船都晕的上吐下泻,真要去,我得把小命丢了。再说了,我也舍不得我大宝和二宝。” 林招弟忽然站起来,道,“我有事,先走了。” 高小兰诧异的看着她急匆匆跑走,道,“诶,你个没良心的,不会安慰安慰我再走嘛!” 回到家,林招弟找到华田生,道,“爹,我去枫国。” 华田生刚从玄朗房间出来,看着他喝了药,才略微安心,听到林招弟的话,愁容总算展开,道,“好好好,爹这就告诉本特利,后天,咱们一起走。” 林招弟高兴的嗯了一声。 两天后,玄朗勉强下床,他不能闭眼,一闭眼就看到白瓷一血淋淋拿着听筒的惨状。他揉了揉酸痛涨热的眼睛,思考着,这个消息该不该告诉白家老爷,该怎么告诉,如果不告诉,又能隐瞒多久。 他忽然想到了。白瓷一的尸体。 ☆、第 45 章 玄朗去白家大宅时,门房正在扫地,看见他欠身笑了笑,问,“华少爷,找我们家少爷呢?南诏,还没回来呢。” 玄朗尽力挤出一个笑。 门房扫完了门前空地,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略略点头,回了大院。玄朗朝里看了一眼,白家大宅,一片祥和,一如既往。 玄朗慢慢的走着。 已经两天了,白家并没有接到消息,是老白那一拨全军覆没还是消息延迟? 无论是哪一种,玄朗都必须尽快找出白瓷一所在的位置。 他买了份报纸,在路边的茶摊上坐了,报纸上的时政部分在夸昭国对蝴蝶郡枪战后恢复的“善举”,其他一些零星的八卦逸事,玄朗揉成一团。 玄朗又去了钱三儿的赌坊。 钱三儿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见 分卷阅读110 推门进来的人,捏着大烟袋子的手冲他戳了戳,道,“怎么个意思?” 钱三儿是见惯了风流场中的华家大少,那真是气宇轩昂、阵势十足,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见他能翻翻眼皮的。 这……愁眉不展。钱三儿连开他个荤腔都没得兴趣。 既然钱三儿知道了奈何天的秘密,玄朗就没必要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道,“三爷,我想见洪荒社的人。” 钱三儿像被毒针狠扎了般,猛地坐起,悠闲的脸霎时变了颜色。 玄朗的话说的笃定,却并非表面上的意思,而是,钱三儿跟洪荒社有联系,他想见洪荒社,钱三儿就能帮上忙。 钱三儿从卧榻上一屁股扽下来,跑到关上的门前,又锁了一下,才回头到玄朗跟前,压低声音指着他的头骂道,“我说你小子想死,别拉上我行吗?你爱见谁见谁,找我干嘛呀?” 玄朗微微一笑,平静道,“三爷,这也没外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我要找人,您开个价。” 钱三儿气的险些说不出话,烟袋子敲脑袋,走了几圈后,道,“华少,你是吃定我了是吗?” 玄朗道,“要说蝴蝶郡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除了魏井,也就只有三爷您了。”他面色沉肃,“三爷,这件事情很重要,请您一定帮帮我。” 诚挚殷切的眼眸望着钱三儿,一点都看不出往日风流纨绔的影子,一时间,钱三儿虽闷火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顿了顿,他道,“钱就算了,还是那句话,以后三爷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别推辞。” 玄朗郑重点头,道,“我这条命就是三爷的了。” 钱三儿摆摆手,道,“也没那么严重,指不定我能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呢。”他在太师椅上翘腿坐定,“华少,洪荒社有很多分部,你想找那一块的啊?” 玄朗道,“南诏……”迟疑了一下,他又道,“浮阳,总之就是南面那一块。能找到的麻烦都告诉我。” 钱三儿道,“那行吧,这事儿我记下来,一有消息我立马告诉你。” 玄朗道,“三爷,我能不能明天就要,或者说今天晚上就要?” 钱三儿拧起两道粗眉,没好气道,“你咋不求老天爷去呢?他能立马显灵啊?” 玄朗微微低头,脑中飞速旋转,倏然他看向钱三儿,道,“三爷,最近有没有哪里□□啊?就跟……那次偷袭国际酒店的那种?” 钱三儿道,“我刚才也说了,洪荒社的分部很多,几乎整个罗曼都有他们的踪迹,现在罗曼这么乱,三天两头的哪都有……”他忽然挑起了眉稍,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还别说,前几天浮阳□□了,就比较倒霉,比偷袭国际酒店那帮还倒霉,据说是消息泄露,被一锅端了。” 玄朗猛地站起来,吓得钱三儿脖子头的往后仰了一下,瞪着眼,道,“咱俩说的可是掉脑袋的事,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玄朗欣喜,道,“三爷,您的大恩大德,我华玄朗这辈子都记心里了,还是那句话,有事您吩咐,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当时白瓷一离开蝴蝶郡是玄朗一手操办的,他给白瓷一选定的目的地是罗曼南端的小国南诏。 浮阳和南诏只隔了一条沧澜江,白瓷一很可能没到南诏直接就在浮阳下船。浮阳这场□□在时间上和白瓷一遇害相吻合。 他一定在浮阳。 玄朗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从赌坊出来就去了码头,在那里,碰到了本特利。 本特利的同事要去昭国出差,他送行之后,在码头售票处看到了玄朗,这个时候看道他,本特利有点奇怪,他走过去,站在玄朗身后,看着急哧火燎的买了一张去浮阳的票。 “玄朗,你干嘛?” 玄朗猛地回头,看到是本特利后,狂跳而起的那颗心才缓缓落回原处,摸了把脑门上的冷汗,道,“你吓死我了。” 本特利怀疑的看着他,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玄朗把他拉到僻静处,道,“既然你看到了,我就不瞒你,枫国我就不去了,你替我照顾好我爹还有林招弟,总归是华玄月的那张脸,你先习惯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和林招弟的最新谈话,玄朗没有告诉任何人。最后一句话,他顿了一下,视线从本特利脸上移开,飘忽不定不知看的是哪儿。 本特利道,“那,你得告诉我去浮阳做什么?浮阳可是刚经历过一场□□。” 玄朗惊疑的看着他,道,“你也知道了?” 本特利作为枫国驻罗曼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对这种事情一清二楚,因此看见玄朗反应过激,他有些不懂,问,“这对你很重要?” 玄朗并不想让他知道此去浮阳的目的,很可能他这边知道,下一秒华田生就会知道,麻烦。 他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情,蝴蝶郡的报纸上怎么一个字儿也没提。” 本特利笑了笑,道,“蝴蝶郡的主流报社是被魏井操控的,魏井背 分卷阅读111 后是昭国人,这些主流报纸向来只报道昭国人的好。相较于蝴蝶郡的经济恢复,这种不能凸显昭国人‘友好’的报道,当然要费事美化一番才能面世。” 玄朗沉默了。 本特利道,“好了,我要回去了,你开车了吗?要我送你?” 玄朗摇头,道,“我车在外面。” 他抬脚要走,本特利出手扣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去浮阳做什么,那我就不能让你拥有这张船票。谁让我碰见你了呢。” 玄朗甩开他的手,神色一凛,道,“本,你越界了!” 本特利依然面含笑意,看着售票处上方宽大的钟表,在秒针走了五格之后,看向玄朗,道,“刚才过去的五秒,你猜已经死了多少人?” 玄朗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本特利道,“现在的世道很乱,每分每秒都有人死掉,玄朗,我希望你去枫国,那里很安全,你和你的家人可以狠平稳的生活下去。如果你执意要去浮阳,万一……” 玄朗不客气道,“枫国就一定安全吗?” 本特利一噎,道,“……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林招弟的话在耳畔回荡,此时,玄朗已经完全相信了,甚至可以反过来理解她那句,“享受当下”。 他强硬道,“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必须要这么做,否则,就算安稳活了一辈子,我也活的不踏实。” 本特利一阵头大,扶额片刻,最后问了一遍,道,“真的要去浮阳?” 玄朗很平静的看着他,眸色异常坚定,道,“要去!” 最终,本特利轻轻摇头叹息,道,“我不拦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必须等华先生和玄月上船后,你才能离开。” 爹和林招弟去枫国后,玄朗的后顾之忧就没有了,本特利的建议他没有办法拒绝,捏着手里的船票,他点了点头。 华家父女登船那天,本特利并没有见到玄朗,情急之下,他立刻打电话派人封锁去浮阳的船。 华田生拦下了,他恨感激本特利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苍老的面容上动容久久不散,道,“本,玄朗去做他的事了,我们先去枫国吧。” 本特利难以置信,道,“华先生,您知道玄朗要去浮阳的事了?” 华田生道,“知道。玄朗告诉我了。” 本特利,“……告诉?” 那天,和本特利分开后,玄朗直接回家了,船票已经被他的汗渍浸湿,他蹙眉盯着浮阳两个字,眼前再次浮现白瓷一的模样。 他径直找到了华田生。 那一晚,父子俩在书房内谈了整整一夜…… 本特利看着华田生,内心极为复杂,华田生眼里有湿意,他只是微微侧身,用袖子抹了抹,强打笑意,道,“玄朗保证了,找到瓷一后,会立刻到枫国跟我们汇合。” 林招弟就在一边站着,要说内心没一点触动也是假的,却也仅此而已,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些人对她而言也是陌生的,一直以来,她习惯的都不是感同身受,而是压抑压制甚至是破坏。 她轻轻挽着华田生的胳膊,道,“爹~” 轻轻软软的声音像极了玄月,华田生鼻尖一酸。 从蝴蝶郡到浮阳最快也得六天,八月份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玄朗很担心,白瓷一会不会变成一堆白骨。 离开前夜,钱三儿的电话打来,给他说了一个地址。 洪荒社在蝴蝶郡的行动是绝对的隐秘,玄朗根本想不出来他们是靠什么联系彼此的,但听到钱三儿给了他一个精确的地址时,心底的疑惑就冒了出来。 他也没问什么,谢过钱三儿后,就启程了。 到了浮阳后,他才发现,这里不同于蝴蝶郡,首先就是天气,很热,像蝴蝶郡六月份的天气。 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钱三儿说的那家岭关报社。起初,他以为是个外号,亲眼看到门匾上的“岭关报社”四个字时,才确定浮阳的洪荒社真的可以这么明目张胆。 他报上名号,一个社员模样的男士把他带到了社长办公室。 钱三儿是怎么联系到这里的并没有给玄朗明说,玄朗深知,敏感时期,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社长姓程,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温和,单凭外表玄朗是不能把他和那帮不要命的洪荒社联想在一起。 程社长很客气的让玄朗坐了,道,“我听朋友说,你想找个人是吗?” 玄朗恭敬道,“是,他叫白瓷一,洪荒社的成员,可能,在浮阳□□中……死了。” 程社长思索片刻,道,“这样,我给你推一个人,她会帮你找到这个人。” 玄朗感激道,“多谢程先生。” ☆、第 46 章 程社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圈,接通后,道,“让孙小姐到我办公室一趟。” 约莫 分卷阅读112 一分钟后,这扇红木雕花的门被轻轻推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女人时,玄朗恍若隔世一般怔然站起,眼眸里红晕渐起,心砰砰乱跳,再也不受控制。 是芒果。本名叫孙婉瑜的那个芒果。 孙婉瑜扫了他一眼,一闪而过的惊讶后,淡然的神情就像从未见过他一般,看向程社长时,非常尊敬,道,“社长您找我。” 程社长指着玄朗,道,“这位华先生要找一个人,你帮帮他吧。” 孙婉瑜道,“好。” 玄朗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程社长的办公室出来的,只是机械的对程社长鞠躬,而后木讷的跟着孙婉瑜。 孙婉瑜穿了衬衣长裤,脚上的鞋也看不出一点女性特质,头发也剪短了,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装扮,整个人清爽利落。 她把玄朗带到楼上一间办公室,对依然没有回过神的玄朗,道,“华先生,请坐。” 玄朗依言坐下,微微蹙起眉梢望着孙婉瑜,那模样竟然有些痴傻。孙婉瑜道,“华先生?” 玄朗如梦初醒,道,“哦?” 以前,她总喜欢直接叫他“玄朗”,到后来生出嫌隙时,叫的也是“华少爷”。玄朗在膝盖上搓搓手,眼睛从她的裤子扫过,找了个话题,道,“我还从没见过你穿裤子。” 孙婉瑜没接这茬,直接问,“你想找谁?” 玄朗道,“芒果……” 孙婉瑜脸色一沉,道,“我叫孙婉瑜。” 玄朗的嘴巴下意识闭上了,她只是这般加重了语气,却让玄朗察觉到一股威严,以及她对过去那段时光的厌恶。 他改口道,“婉瑜……” 孙婉瑜道,“华先生,您还是叫我孙小姐吧,而且,我很忙,最好有话直说。” 玄朗不懂了,眼睛眨眨望着她,就算之前他对不起她,可总归是过往交情不浅,怎么她想一笔勾销掉呢。 他强硬又近乎耍赖,问,“婉瑜!婉瑜!我就这么叫了,你能怎么着吧。” 啪的一声,她手上的笔拍到了桌上,厉色道,“我就不帮你。” 玄朗刚直起腰板儿瞬间又弯回去了,软声软气,“孙小姐,咱谈正事。” 白瓷一,孙婉瑜不仅认识,还很熟,听玄朗说完前因后果后,她轻声落寞,道,“我已经……把老白安葬了。” 她眼圈一红,道,“你要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孙婉瑜开车带玄朗离开浮阳主城区,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玄朗也没问,看着孙婉瑜冷淡的侧脸,开口道,“不是让你去枫国的嘛,怎么在浮阳?什么时候来的?那场□□你也参加了?有受伤吗?” 没有回应。 玄朗,“一个女孩子在报社工作也挺好,打打杀杀的不都是大老爷们干的吗?你不怕吗?” 孙婉瑜往左转动方向盘,右手手腕处被衬衣掩盖的伤疤露了出来,玄朗探身一看,道,“孙婉瑜,你不疼吗?” 孙婉瑜侧脸之上,嘴角冷冷上扬,道,“华先生什么时候也会关心我了?” 那时候,华玄朗是天之骄子,孙婉瑜是沦落勾栏的风尘,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孙婉瑜从来都不确定玄朗对她的喜欢是哪种,她总是变着法的讨好他,让他给自己的独宠能延长一些。 大概,玄朗也意识到了。他沉默了。 汽车停在了沧澜江北岸,两人下车。 孙婉瑜朝东走了五米,道,“老白就在这儿。” 这是一片草地,没有任何凸起的坟堆。 孙婉瑜道,“这里不仅有老白,还有其他我们的战友。” 酸楚涌来,胸口微微起伏,她强忍道,“很多战友为避免连累家人,都没有用他们自己的姓名,我也没办法找到他们的家人。但是老白……说真的,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父亲。” 此时,玄朗应该安慰她的,女人有坚强也有脆弱,毫无疑问,就算孙婉瑜内心对玄朗如何排斥,现在也不会拒绝一个安慰的拥抱。 偏偏玄朗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他问,“知道如此,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孙婉瑜毫不掩饰的鄙视飘到玄朗眼前,似乎再跟玄朗多说一句都对不起地上的英灵亡魂般,转身朝车前走去。 玄朗跟上,道,“老白已经鄙视过我很多次了,不差你这一次。”他摁住孙婉瑜要开车门的手,孙婉瑜触电般抽开。 玄朗也不在意,正色道,“婉瑜,这种事总归不是女人该做的……” 孙婉瑜冷冷道,“信仰面前,不分男女,如果你没这个胆量,那就闭嘴,一辈子当条咸鱼好了。” 玄朗的暴脾气上来了,道,“你知不知道蝴蝶郡对‘洪荒社’这三个字查的有多严?现在谁敢沾边儿,我咸鱼?我要咸鱼,能给你机会让你当着我的面骂我咸鱼?” 孙婉瑜蹙眉盯着他,被他这么一闹忽然就笑了一下,很快又收敛,拍掉玄朗砸在车顶上的手,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分卷阅读113 玄朗看到了那抹笑意,忙不迭的跑到另一侧,坐在她旁边,道,“婉瑜,以前是我……” 孙婉瑜道,“以前的芒果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孙婉瑜。” 她的声音依然冷淡,但却没了来时的恨意。玄朗舒心的靠着车座,道,“孙小姐,请问你们组织还收人吗?我想报名。” 孙婉瑜白了他一眼,道,“你没资格。” 玄朗不同意,道,“我怎么就没资格了?我会用枪,还会飞檐走壁,打起架来还不怂,家底儿还丰厚,你说,怎么就不够格了。” 孙婉瑜本来已经发动车子,此时又熄了火,正色看着他,问,“你是认真的?” 玄朗郑重点头,“非常认真。” 孙婉想想了想,道,“洪荒社为的是救国救民,这条路走下去会很苦很难,如果你没有坚定的信仰,对你自己,对你的战友来说都是灾难。” 玄朗道,“你不相信我?” 孙婉瑜道,“不是不信,而是我觉得你应该先了解一下,不仅是洪荒社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玄朗道,“怎么了解?你教我吗?” 孙婉瑜摇摇头,道,“如果你真想了解,那就去枫国,找吴旷。” 这两个字像一道闷雷直穿玄朗魂魄,他的眼皮翻了两翻,道,“你说的‘吴旷’是我认识的那个‘吴旷’?” 孙婉瑜,“是。” 玄朗猛吐了一口气,上嘴皮子碰着下嘴皮子硬是没碰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般自我怀疑了几分钟后,他挑着高音问,“是那个吴旷?” 孙婉瑜,“是。” 五年,吴旷在玄朗身边打理了五年的酒楼,突然有一天,一个女人跟他说,这个人是洪荒社的关键社员,是你进入洪荒社的关键一环…… 这他妈是……除了买菜才肯出门的吴旷? 玄朗虚脱道,“除了他还有谁?披着两张人皮的,还有谁?” 孙婉瑜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吴旷。” 玄朗双手抱头,十指深陷,汽车一直开到报社,他还保持这个姿势。说实话,知道林招弟占据华玄月的身体都没这个来的震惊。 孙婉瑜道,“下车吧,我要给程先生复命了。” 玄朗喃喃道,“程先生也是吧。” 孙婉瑜道,“程先生在浮阳很有影响力,但他是以赞助人的身份活动的,所以,洪荒社在浮阳才有一席之地。至于那场□□……是出了叛徒。” 玄朗惊讶的看着她,这种被出卖的事,她竟然轻描淡写的就说了出来。 似乎知道他内心所想,孙婉瑜微微侧身,很认真的看着他,道,“玄朗,这条路要比想你想象的艰难的多,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她终于叫了他玄朗。 蝴蝶郡已经没有让玄朗牵挂的人,除了白家老爷子,思来想去,他决定隐瞒白瓷一死亡的消息,以自己为白瓷一,定期向白老先生报备。 至于能隐瞒到什么时候,听天由命吧。 孙婉瑜从报社出来时,玄朗还站在那儿,婉瑜走上前,道,“你怎么还不走?” 玄朗道,“我想在浮阳多待几天,顺便……陪陪你。” 最后一句,他很随意的说了出来。看似随意,却是真心,婉瑜浅笑的面色微微有些凝固,道,“玄朗,你还是尽早做打算吧。” 她看着他,笑了。笑意散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怎么看,这种笑容都是后会无期之意。 玄朗跟上去,道,“也不用这么着急赶我走吧。” 婉瑜道,“那就不要在我眼前出现。” 玄朗道,“腿虽然长我身上,但是,大脑现在却控制不住它了,它想跟着,我也没办法。” 婉瑜停下,看着他,道,“玄朗,我从未问过你,对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不管怎么想,总归不是非要娶回家的那种。既然那时候都不是,现在也没必要是了。我真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恕不奉陪。” 她要走,玄朗攥住了她的手,他没想到孙婉瑜现在说话这么直接,是下意识的就做了这个动作,想挽留,一时间却想不出合适的话语。 婉瑜慢慢从他手中抽出,道,“华先生,保重。” 玄朗却道,“以前不是,如果现在是呢?” ☆、第 47 章 婉瑜一顿,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冲刷了她封印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她是背对玄朗的,淡然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羞赧却很幸福满足的笑意,转身看着玄朗时,这抹笑消失了,一点踪迹都没有。 她道,“谢谢你,华先生。” 她还是走了,在玄朗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很多年后,他见惯了生离死别,习惯了上午见到的人下午就死掉,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了孙婉瑜的苦心和她的决心。 婉瑜住在哪里,想问也是能问出来的,玄朗没有这么做,这时,他在想,婉瑜拒绝 分卷阅读114 他,是因为他不懂她的信仰。 他订了去枫国的票,后天。 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暂时歇脚。玄朗靠着床头,看着手里的船票,方寸之间的纸片上写着出发日期,忽的,他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出客栈。 赵慈也在浮阳,离开浮阳之前,玄朗想再见他一面。 彼时,山庄。深夜,微寒。 梨绘站在门廊外,面容悲戚,眼底水雾,交叠的手握紧,微微发颤,她的脸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分别五年,是生离又是死别,再见时,宗政对她不似从前,起初,梨绘以为是时光给了他乍见之下的生寒,是某些不能言明的东西压制了他心底的情感。 她小心翼翼的带他回望过去,他喜欢的不喜欢的,他们共同拥有的共同经历的,说过的做过的吃过的玩过的,甚至是那些令梨绘的…… 她总希望下一个瞬间,那个熟悉的上官宗政会高兴的抱起她不停转圈,笑着倒在地上,就像以前一样。 傍晚时,赵慈驻足湖边,负手而立,梨绘像往常一样,起了小小的恶作剧,悄悄走过去,在他身后,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的……刹那间,赵慈像触电般转了身,他看向梨绘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 梨绘感觉到了彻骨的绝望。 回到房间,她拿出了一直用于防身的枪。扣动扳机时,门被推开,上官呱太出现。 他凌厉的看着梨绘,道,“事情还不到最后一步,你却想走最后一步吗?” 梨绘哭倒在地,“伯伯,宗政……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上官呱太道,“他不在的时候,五年你都忍过来了,现在他回来了,就这么几天就能要了你的命?” 梨绘强忍着抽泣,慢慢坐起,眼泪却依旧止不住,摇着头,道,“我该怎么办?” 上官呱太走到她面前,盘膝坐下,道,“梨绘,你要记住,宗政在外面流浪了五年,乍一回来,多有不适应的地方,如果真如你所说,他认不得你,那也是暂时的,你要有耐心,要一步步把他带回来,知道吗?” 迟疑间,梨绘含泪点头。 上官呱太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梨绘,伯伯已经在准备你和宗政的婚礼了。” 梨绘猛然抬头,不敢置信间却带着难掩的欣喜,道,“……真的?” 上官呱太道,“当然,你和宗政的婚约可是整个成安都知道的,我知道宗政回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你们准备婚礼。” 顿了顿,他苍声叹道,“我也老了,也想赶紧抱重孙啊。” 梨绘脸颊一热,微微侧身,羞赧道,“伯伯。” 上官呱太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哈哈笑了两声,站起来,看似随口说道,“如果婚礼那天,是双喜临门,该多好啊。” 双喜,梨绘自然清楚。 她看着灯色已暗的房间,胸口微微起伏,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决心一般,抬脚走上前。 赵慈躺在床上,听到了门廊上的脚步声,看到了月影下映在门上的身影,他起身,走了过去。 打开门时,梨绘正欲转身离去,这种半夜来找男人的举动,尽管是自己深爱的,对她来说也是万般艰难,最后一秒,她还是放弃了。 门开了。 落寞的心瞬间点亮,冥冥之中,或许这就是天意。 她眼膜深情无限,望着他,在他略带疑惑的神情下,吻上了他的唇…… 赵慈睁大了眼睛,后退一步,梨绘抱着他,头埋在他胸前,手指在他背上柔情划过, “宗政,不要拒绝我。” 她的声音很低,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害怕。 赵慈下意识的朝外面看了一眼,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这个时候,上官呱太的眼线应该就在附近,他已经十分确定上官呱太要利用梨绘做什么。 他侧身把梨绘带进房间,关了门。 梨绘万分惊喜,月色透过窗子洒进来,她看到的却是赵慈严肃的神情,怔了怔,道,“……宗政?” 赵慈一直都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上官宗政这件事,或许让他为难的不是“如何解释”,而是帮助这个善良的姑娘接受她深爱的人早已死掉的噩耗。 赵慈压低声音,道,“梨绘小姐……” 梨绘,“你还这么叫我?” 赵慈继续道,“有件事情,我需要和你好好解释一下,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 梨绘蹙眉,道,“你为什么叫我‘梨绘小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眼泪陡然滑落,“你认得伯伯,记得上官家的每一个人,偏偏就是不记得我了,是吗?” 赵慈无奈,道,“梨绘小姐,请你认真听我刚才的说的话,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会一并解答。” 梨道道,“什么时机?” 赵慈想了想,如果,今晚梨绘没有走出这间屋子,那么上官呱太会很快会跟自己见面,一旦见面,赵慈就有把握杀掉上 分卷阅读115 官呱太。 全身而退最好,如若不然,赵慈道,“三天后,我会留一封信给你。” 梨绘,“信?你打算用文字跟我解释?” 赵慈道,“信上会有诸多难以理解的部分,我会安排合适的人来见你,他会证明一切。” 梨绘,“她?” 赵慈道,“这个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会留下他的详细地址,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梨绘还想再问,赵慈道,“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他要走,梨绘捉住他的衣襟,道,“你去哪儿?” 赵慈道,“我哪也不去。”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有对梨绘的些许亏欠,在梨绘听来有一种隐瞒天下唯独只给她的柔情,仿佛下一句他就会说,“就在这里,守着你。” 梨绘在他的床上睡了。 赵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凌晨两点时,他悄悄拉开房门,夜深人静,一个尾巴也没有。 赵慈纵身跃起,在会馆上空飞速查看。山庄很大,结构跟蝴蝶郡的几出几进式院落不太一样,早在刚来时,他就夜探过,试图找到上官呱太的房间,结果徒劳。 如此一番,这一次仍然一无所获。 正当他决定回房间时,肩头被砸了一个小石头。内心咯噔一声,回身,却看到了双手插兜,微扬着下巴带着小得意的玄朗。 赵慈微微一怔,道,“玄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怎么会看见你?” 玄朗笑道,“怎么,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我,很震惊?” 赵慈无奈一笑,道,“来浮阳总不会是找我的,不过我现在是闲人一个,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玄朗笃信摇摇头,道,“我还就是找你的。” 两人到了一个僻静处,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地方都是寂静无声。 玄朗简单的把来浮阳的目的以及明天要去枫国的消息告诉了赵慈,问,“所以,你还没弄死上官呱太呢?” 赵慈道,“准确来说,到浮阳以后,我就没见他。” 玄朗若有所思,道,“看来,那个上官宗政全家还真是老头子干的,心里有鬼,才不敢见。” 赵慈道,“或许吧。” 玄朗道,“我现在可是后顾无忧,大闲人一个。”他凑上前,“我帮你找?” 赵慈摇摇头,道,“浮阳的风景还是不错,你可以去看看海。” 玄朗切了一声,“去枫国的路上能看半个月海呢。”见他仍没有松口的意思,他转了个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上官呱太死后,你还是回不去,该怎么办?” 赵慈没有任何犹豫,也看不出有何种怅然,道,“继续找别的办法。” 玄朗挑了挑眉稍,大概是被他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弄的很无语,事实上,在六百年前的尚贤,是有一个“温时宜”存在的,说不定,此时已经和林墨举行了婚礼,幸福的生活着。 见他半天沉默,赵慈略迟疑后,问,“你,不担心华小姐吗?” 玄朗仰头看着无尽的夜空,道,“林招弟说,华玄月再也回不来了,我不知道她这番话的可信度到底有几何,但目前来看,我选择相信。” 顿了顿,他凝肃的看着赵慈,“华玄月其实挺聪明的,学东西很快,适应力强,林招弟的遭遇未必会发生在她身上。” 赵慈默然不语,这个问题,他同样帮不上什么忙,即便是问了出来。 忽的玄朗笑了,道,“乐观点想,那边还有你呢,她肯定会找你联合,你又不是个坏的,一定会护着她的。” 说到此,赵慈紧致的神情也松了一瞬,转而正色看着玄朗,问,“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玄朗撇撇嘴角,道,“上官宗政的身份那可不是一般的尊贵,浮阳的富人区就这么几处,都不用问,凭我这身功夫,翻几个房间就能找到。” 这话倒是不假,赵慈蓦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玄朗明天去枫国的话,那他就不能作为见证人去跟梨绘证实,私心里,他的确是想让梨绘好好的过完下半生。 想到此,他脱口道,“玄朗,你能推迟几天去枫国吗?” 玄朗爽快道,“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第 48 章 赵慈趁着夜色返回,梨绘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闪身而入的男人。她根本睡不着,赵慈离开时,她就知道。 时针指到5的位置,赵慈诧异道,“不多睡一会儿?” 梨绘蹙眉望着他,泫然欲泣,嘴唇蠕颤,终是什么都没说,她苦然一笑,道,“宗政,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赵慈看向她,道,“什么?” 梨绘道,“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活着,好吗?” 好好活着,活下去,即便你不属于我,一想起你我还能在同一片天空下,我这颗心也终有所属。 赵慈静 分卷阅读116 静的看着她,淡色的眼眸却凝重如万波云海,静默片刻,道了一声“好”。 梨绘站起来,稍整衣衫,慢慢朝门外走,经过赵慈时,忍不住看向他的泛红的眼睛,眉心抽动,这一次,她到底是压下了心酸委屈不解和难以言表的痛楚。 目送梨绘远去。 赵慈平复心绪,走到书桌前,详细的写下自己成为上官宗政的每一个细节,并附上了玄朗的联络方式。 玄朗并没有见过梨绘,想了想,他把房间内,不知谁放下的梨绘的照片,连着信一同塞进了信封。离开山庄,确定跟踪的人看不到后,他把信放在了和玄朗约定的巷口石墩下。 做好这一切,赵慈主动走向名为保护实则监视他的人面前,重回山庄,下人送来早饭,他安静的吃了,午后三点,上官呱太终于出现。 这并非是赵慈第一次见他,在上官宗政的记忆里,这个老者的面容是仅次于梨绘的第二个人。 相较于五年前从记忆里看到的模样,上官呱太并不显太苍老,这应该得益于他早年的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 他从门口走来,逆光,赵慈坐在长条红木案几前,一动未动。上官目光如炬,从进门就盯着赵慈,直到在他对面坐下。 门是开着的,门口站着两个持枪护卫和龙一。 如果动手,全身而退已经没有可能,赵慈并不怕死,他怕的是没有第二次机会,杀掉上官呱太。 案几上炉烟自冷。 四目相对,正襟凝肃,赵慈面色冷峻,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 上官呱太柔和的看着他,柔和之下带着疑虑警惕。 五年前,是他亲手为上官宗政封的棺,五年后,一个确定死掉的人忽然现身,即便是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官呱太也不能完全打消他心底的疑虑。 他终于开口,“宗政,你还好吗?” 赵慈没有回应。 上官呱太,“愿意跟外公说一说,这五年的经历吗?” 赵慈没有回应。 上官呱太,“你和梨绘的事,外公已经在成安准备好了,只要你点头,立刻就能举行婚礼。” 赵慈没有回应。 上官呱太再次审视眼前的年轻人,这张脸,分明在隐忍着什么,图谋着什么,他沉声道,“宗政,你要记住,是我养大了你。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这份养育之恩……” 内心一股冲动,让赵慈猝然开口,“所以,你就可以杀掉我南氏一门两百余口吗?” 上官呱太面色一沉,道,“这就是你跳海自杀的原因?” 赵慈道,“这还不够吗?” 上官呱太突然意识到,他在教导赵慈时犯下的错误。他眯着眼睛,似在回想。片刻之后,他说,“我为训练你对杀戮的习惯,四岁时,便让你肢解了一只兔子,那时你怕的一整晚没睡着。我怜惜你,便没让你继续做那些事。现在想想,应该让你继续的。” 赵慈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忽而上官呱太笑了,竟然笑的很欣慰,道,“宗政,你宁肯选择自己死,也不肯问罪于外公,这说明,外公在你心里的地位是没有任何事可以撼动的。” 赵慈,“……” 上官呱太,“在外公心里,宗政的地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哪怕是我的亲孙子也不行,所以,军队省仅有的一个名额,外公报了你的名字。想让你继承上官家的荣誉……” 赵慈,“替你杀戮罗曼人?” 上官呱太不以为意,道,“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更何况,就算不是上官家,也会有其他家的人,除了昭国也会有其他国家。世道已然如此,宗政,你避不开,也不用想着拯救。” 赵慈,“……” 上官呱太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缓缓推到他面前,道,“宗政,你在外公的保护下活的太过安逸,没有体验过这个世界的残酷,更没有享受过权利在手的畅快。我让魏井把你送到浮阳,为的就是让你体会到这一切。只要你点头,整个浮阳很快就会成为你的私人领地。” 上官呱太的眼睛里出现了残虐的兴奋。 赵慈的眉头拧的更紧。 上官呱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宗政,外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的未来铺路!” 人心之残虐能有几何,赵慈见到上官呱太后,再次有了明确的认知。单看这个老头儿,你也许会想他是一个固执的,不太平易近人的,但绝对不会想到他是视杀戮如儿戏的血腥魔头。 还能堂而皇之的冠上“未来”之名。 赵慈想过怎么杀掉上官呱太,在这场谈话前,他都有过一丝为私欲而杀人的愧疚,但如今,他决定为民除害…… 龙一急匆匆走进来,看了上官呱太,又看了赵慈,忧心道,“先生,少爷,梨绘小姐不见了。” 上官呱太内心一沉,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不等龙一回答,赵慈站起来,穿过桌子大步朝门外 分卷阅读117 走,护卫要拦,上官呱太大声道,“派人去找小姐。” 护卫一时不知咋办,碰到龙一丢给他们的眼神后,侧身让赵慈过去。 看着他急切的背影,上官呱太露出得意的阴险,道,“梨绘什么时候出府的?” 龙一躬身道,“五分钟前。” 上官呱太道,“都吩咐妥当了?” 龙一道,“是,暗中跟着小姐的人会沿途留下记号,让少爷找过去的。” 上官呱太点头满意道,“收服这个臭小子还得靠高阳家的丫头。” 浮阳的西南方向有一片海,名叫苍蓝,跟那条江只差了一个字,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这片海是浮阳的世家小姐和少爷约会的地方。 很久之前,梨绘跟宗政说过,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那时,两人俏生生的“计划”了一天一夜,得出了第一站地点:浮阳苍蓝海。 上官宗政很善于作画,他总能几笔就可勾勒出完整的弧形,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天他们确定苍蓝后,他拿过纸笔画下了一幅海边度假图。 梨绘就趴在一边,手托着腮,看着,笑着。 此时,她孤独无助的走在大街上,宛若行尸走肉,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 不经意间,玄朗从窗口看了一眼,这间客栈下看到了梨绘。 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不过是个受了委屈心情不大好独自出门发泄的某位富家小姐而已,后面肯定跟了一大票暗中保护的。他伸了个懒腰把睡意赶走后,正要拿起毛巾准备洗澡时,忽然瞪大了眼睛。 女人身后有三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三人都持枪,不时隔空交谈打个什么信号,还时不时的往回扭头查看什么。 拿起毛巾的手又放下,玄朗撑着窗棱,盯着那三张黑皮。这……总不会是保镖吧。 他又看了眼那个女人,女人的头发有些散乱,穿着却是极好,即便是二楼也能看得出,那套白色云纹的素衣价值不菲。 忽然,他眉目一沉。 是梨绘。 他已经取了赵慈放在石墩下的信,按理说他不应该看的,可心里的好奇终是没忍住,在赵慈离开时,有些耍赖的宣称,“我可以看吗。” 是问句,却没有半分问的诚意。 赵慈没有说话。在玄朗看来,这是默认。所以,他看了,也看到了梨绘的照片。 上半个身子探出窗户,他想看的更清一些,其实不肖细看,已经能确认这个女人的身份。 暗赵慈的话来说,她应该在会馆的,怎么会这般狼狈的出现在街上,还被人跟踪? 跟踪者定是不怀好意的,玄朗决定掺和一脚。 他换了衣服,从客栈后门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其中一个黑皮身边,这个黑皮在最后面,跟前面两个离得有点远。 他抽手拧了黑皮的脖子,力道拿捏恰到好处,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他晕死前发出任何声响,很快,他解决了第二个,然后第三个。 黑皮本就鬼鬼祟祟,是以,并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解决后顾之忧,玄朗才赶到梨绘身边。 梨绘依然神魂出窍,对于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没有任何知觉,此时此刻,对她而言,除了那片海,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玄朗叫了几声,没得一点反应,不得已,他道,“得罪了。” 他打晕了梨绘。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女人倒在了男人怀里。 浮阳的风气远比蝴蝶郡开放,街上男男女女牵手挽腰的都很常见,玄朗来第一天就发现了。 没有人注意他们,即便看了,也视若无睹,习以为常。 他带梨绘上了一辆人力车,车子一直拉到城郊才停,付了钱,又等了一会儿,梨绘才幽幽转醒。 看着眼前的男人,看了眼四周的荒凉,她虚弱道,“你想干嘛?” 玄朗不禁想笑,被陌生男人带到陌生地方,这个女人应该是惊恐的吧,他仔细看了,梨绘清澈的眼眸下的确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玄朗温和道,“我是赵……上官宗政的朋友,我叫华玄朗,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梨绘依然害怕,却开口问,“你认识宗政,那……你知不知道,这五年他去哪了?都经历了什么?” 玄朗简单的把刚才的情形告诉梨绘,道,“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换一个地方,好好聊一聊,不然,被那些人找到,我的小命儿可能就没了。” 梨绘却没动,有些固执的问,“你如何证明是宗政的朋友?” 玄朗挑起一侧眉稍,这丫头,刚才还各种问的,没想到心里还是对他不信任。他道,“高阳梨绘对吧,你看我都知道你的名字。你要看证据我还真有,不过没带在身上,本来,也是打算给你的。”顿了顿,他恍然道,“赵……他跟你说了吧,有封信给你?” 梨绘迟疑点头。 玄朗道,“那封信就在我那儿,内容有点过于不真实,所以,需要我这个见证 分卷阅读118 人当面再给你解释一遍。” 梨绘半信半疑。 玄朗道,“你要信我呢,咱就稍微换个地儿,我把事情给你讲明白咯,你要是不信我呢,信也别看了,我相信很快就有人会从那个人力车夫嘴里问出这个地点,你就在这儿等着,你家里来人接你回去吧。” 梨绘惨然一笑,道,“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另一边,赵慈一路找了过去,从前面黑皮传回来的消息看,梨绘是去苍蓝无疑,追到半路,线索中断。 上官呱太的人四下打听,从人力车夫那里问出地点敢去后,这里已经没了梨绘的踪迹。 车夫信誓旦旦,对天发誓,“老爷少爷,我真的是把他们带到这里的呀,给了钱,就打发我走了,他们去哪儿了,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赵慈沉下心来,细想一番后,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车夫想也未想,道,“长得挺好看的,高高的瘦瘦的,穿的一般不过一看就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哦对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有细又长还亮……” 不用再说,赵慈已经判断出来,是玄朗。 梨绘跟他在一起,赵慈反而安心很多。他不再理会车夫,更不想和上官呱太有任何对视,转身登车。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上官呱太没有跟赵慈坐同一辆车。 返回会馆的路上,赵慈想了一路,他根本不需要万无一失,他需要的是尽快杀掉上官呱太。 山庄,下车,他主动走到上官呱太面前,道,“关于我的‘未来’,我还有诸多不解,今晚,请赐教。” 上官呱太讶异他态度的转变,问,“你不管梨绘的死活?” 赵慈道,“以你的实力,找到她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并不担心。” 上官呱太,“如果梨绘死了呢?” 赵慈,“我随她而去。” 这句话莫名的打消了上官呱太的几番顾虑,道,“晚饭后,我找你。” 赵慈道,“一起吃晚饭吧。” 上官呱太,“……好。” 另一边,玄朗把赵慈的真实身份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梨绘,梨绘果然不能理解,她撑起虚弱的身子,却体力不支,又踉跄倒地,口中一直喃喃三个字,“不可能。” 这个“不可能”大抵有两层意思:六百年的穿越根本不可能,上官宗政不可能死。 两人仍然在城郊,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走远,反而是原路返回,被敌人搜过的地方,总是最安全的。 梨绘定定的看着他,问,“你的姐姐,被六百年前的女人占据了身体?” “是。” “六百年前,尚贤,温时宜?” “是。” “他附身到了宗政身上,从棺椁里爬出来?” “是。” “他想回去,回到未婚妻身边?” “是。” “他杀掉伯伯,就能回去?” “……不一定。” 梨绘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猝然重重的呼出,倏尔,惨然大笑。玄朗这辈子都没听过这般绝望的笑声,深夜里,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梨绘终于止住了笑,看向他,眼中含着泪光,道,“你知道吗,如果失败,他不仅回不去,还会被伯伯……” 玄朗道,“我知道。他也知道。” 梨绘不知该做和表情,事到如今,她已然选择了相信玄朗的话,可相信他,就意味着,她苦苦寻找了五年的男人真的尘埃逝去。 可不信呢……梨绘擦掉眼泪,再次看向玄朗时,已经冷静不少,道,“你觉得,他的计划成功率有多大?” 玄朗老实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宁肯相信事百分之百,因为,如果他成功了,说不定我姐会回来。” 梨绘却道,“那我就只能相信是百分之零了。” 玄朗,“……你想干嘛?” 梨绘冷冷的看着他,“我不能让他冒险。” 她要阻止赵慈。 相对于一个死人,她更愿意看着这个人在身边,这张脸,这个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化为一堆黄土。 劝不住的,玄朗只得跟着她。 刚到城区,就碰到会馆排查的人,梨绘停下了,对玄朗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总归都是我们家的事,出不来什么乱子。华少爷就不要趟浑水了。” 她怕上官呱太迁怒玄朗。 想来也是,无论如何,上官宗政都是上官呱太的外孙,就算有赵慈的存在,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玄朗没有坚持,躲在暗中,看到那些人恭敬的把梨绘请到车上才离开。 山庄,庭院,梨绘刚走进去,看到十字架上的人时,惊恐睁大了眼睛。赵慈被绑在十字架上,晕死过去。 梨绘跑上前,头发散乱,满脸泪痕,衣衫不整。上官呱太坐在廊前的矮几旁,悠然品着茶。 梨绘捧着赵慈的脸,哭叫,“宗 分卷阅读119 政,宗政,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赵慈没有任何反应。 枪手已经待命,梨绘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哭着扑到上官呱太面前,磕头哀求,“伯伯,那是宗政啊,求您了,放了他吧,求您了,伯伯!” 上官呱太不为所动,冷声道,“梨绘,这个人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了,他变了……” 梨绘哭道,“不不,他是宗政,他是上官宗政!” 上官呱太一声冷哼,道,“他可不这么认为,骨子里依然觉得自己姓南,叫南宗政。”他看向龙一,“把他弄醒。” 一盆冷水泼向赵慈。 他从混沌中逐渐清醒。 从城郊回到山庄,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万没有想到,上官呱太的疑心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悍很多。 不仅是疑心,还有狠心。 上官宗政的死是绕不开的,时至今日,上官呱太都没有查清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人的相貌总会有些许变化,再加上温时宜和上官宗政截然不同的气度,更造成了这个人“异常”感。 上官呱太一手带大了上官宗政,对他行为举止了然于心,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非常确信,这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外孙。 一个知道自己杀了他全家却选择跳海解脱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沉稳隐忍的眼神。特别是在进攻浮阳这么关键的档口,上官呱太非常有理由怀疑,这个人是政敌派来的,不过是长得和宗政分外像的间谍。 目的,就是伺机谋杀他。 看到赵慈清醒,上官呱太走了过去,如鹰隼般的眼睛盯着赵慈,问,“谁派你来的?” 赵慈看看四周,两排持枪手,还有跌倒在地哭的撕心裂肺的梨绘。兴许是嫌她吵了,上官呱太给龙一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让人把梨绘带回房间。 梨绘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奔到一个枪手前,眼神突变,雷霆之间,夺了一把枪,枪口对准上官呱太,道,“放了他,放他走。” 梨绘这般举动着实让上官呱太吃了一惊,这个看起来柔弱的连杯水都拿不起来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高阳家不能得罪。上官呱太语重心长,道,“梨绘,冷静,听伯伯说。” 梨绘嘶吼,道,“放了他。” 上官呱太,“你先听伯伯说,这个人是敌人派来的间谍,他想破坏上官家和高阳家的关系,如果是你的父亲知道了,他会跟伯伯作出同样的选择。” 梨绘,“不,他不是,他是……” 如果此时说出,他不是上官宗政,恰好就跳进了上官呱太的全套,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眼前的人是六百年前穿过来的。 上官呱太却一步一步逼问,“他不是……?那他是谁?梨绘乖,告诉伯伯。” 语气是柔和的,面色却阴森至极。 梨绘被他逼的后退,端着枪的手开始颤抖,她喝道,“停下,你停下,不然我开枪了,我……” 砰,一声隐匿的冲力,子弹从梨绘手中的枪口里打出。 打偏了。 她吓傻了。 赵慈开口对上官呱太道,“请把梨绘小姐带走,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梨绘瘫软在地,已经无力抵抗,下人把她搀扶起来,朝后院走。 死亡,是赵慈最后的选择。眼下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他根本不可能要了上官呱太的命,既然如此,那就用最简单的方式吧。 他道,“你猜对了。我是端木翊的人。” 如果他说了别的名字,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他说了“端木翊”,这是上官呱太非常憎恨的一个人,尽管,端木翊已经死在蝴蝶郡。 枪声骤响。 梨绘挣扎回头,呛然倒地,一口鲜血喷出,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染满了红色…… 这一切,玄朗全然不知。 离开之前,他想再去看孙婉瑜,洗了澡换了衣服,连头发都比往日梳的认真。 出客栈,去报社,他买了一只钢笔。 孙婉瑜不在报社,程先生告诉他,她出外勤了。玄朗把钢笔留在她的座位上,留下一张纸条: 孙小姐,后会有期,华玄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