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腹黑师祖后跑路失败了》 分卷阅读1 【仙侠】《撩完腹黑师祖后跑路失败了》作者:燕川 文案: 十年前那场滔天的巨浪,卷走了江月牙的父兄,其母挨不住打击去世,她成了孤女,被卖给一个狐狸老太胡三娘做女仆。 江月牙虽其貌不扬,但对种植植物一事挺有慧根,再加上长着一双手劲儿大又娇嫩的手,颇得胡三娘欢心。 在其帮助下,江月牙开了一家澡堂,专供修仙人士消乏解厄之用。 甫一开业,江月牙精心调配的汤池便受到追捧,名扬整个蓬莱仙岛。 某夜,来了位奇怪的客人,面覆一张狰狞鬼面具,不仅要求清场,还指名要从未给客人按摩的江月牙亲自服务。 这位客人皮娇肉嫩,如玉般的身体令江月牙眼前一亮,一来二往便惦记上了。 但这位客人太神秘,无论江月牙怎么派伙计跟踪,都查不到他姓谁名谁,家住何处。 直到江月牙被狐狸老太踢出家门,她走投无路投奔青衡派,又成了专门饲养师祖爱宠金狻猊的侍女,才发现师祖和她心心念念的客人似乎是同一个人。 可是师祖看上去如此的冰清玉洁、高不可攀,要怎么才能得到他呢? 当然是围在他身边阴魂不散,然后欲擒故纵啦。 嘿嘿嘿。 当江月牙真的实现愿望之后,才发现师祖完全不是外表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样子。 他!根!本!就!是!个!大!魔!王! 为了小命着想,江月牙只好赶紧逃命,但神通广大的师祖又怎么会让她得逞呢。 撩完就跑不责任女主×口嫌体正直男主 非典型修仙,基本上是私设。 目前更新时间:周一到周六,下午三点更新。 排雷:女主在撩男主之前有对象,分手后才开始撩男主的。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月牙 ┃ 配角:其他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主她惹火上身。 立意:相信自己,自立自强,才能收获美好人生。 狗腿子是也 深秋露重,澄澈的夜空几颗星星闪烁。江月牙蹲在炉膛旁看火,火光照得她大汗淋漓,细密的汗珠汇集在胸前,湿透了她的前襟。 见火势没什么问题,她用火钳拉上灶门。走出烧火房,靠在屋子边吹风。这一热一冷,激得她流出清涕,正要掏出帕子擤鼻子,却听见屋内陡然发出声响。 江月牙只好随便擦擦,不敢用力。 女子声音妩媚,带着鼻音,听上去像是在撒娇。男子似乎很开心,笑得很宠溺。 两人耳鬓厮磨说着私房话,正是情浓意浓,胡三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屋内渐渐安静下来。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有丫鬟进去伺候了。 江月牙趁机狠狠地擤了一通鼻子,深呼吸,感受深秋冷气钻入自己的鼻腔中。唉,果然舒服多了。 “月牙,月牙!”胡三娘草草披了一件外衫,走到浴室,却发现江月牙竟然没在这儿等她。 江月牙赶紧绕过烧火房,往前边的浴室走去,轻轻敲门回道:“娘娘,我在这儿呢。” “赶紧进来,给我好生揉揉。” 江月牙推开门,浴室正中央的汤池烟雾缭绕,金砖上铺着短毛绒地毯。房屋四角放着火树银花灯,汤池出水口正上方横摆着一张长榻。 胡三娘早就脱了外衫,赤条条地清洗自己的身体。江月牙走过去,将池边浅金色的布幔一一放下,这才脱了自己的衣裳,往池中走去。 胡三娘见她来了,转身趴在池边,带着欢好后的餍足,嘴角微微翘起,嘴里却说着:“林掌门下手太重,把我骨头都要折腾散了。” “那是因为娘娘太诱人,叫人把持不住,难免化身色中饿鬼。”江月牙带着了然的笑意,拿起香胰子,擦洗胡三娘的后背。 江月牙个子高挑,一双手掌也比寻常女子要大上许多。伺候了胡三娘十年,她的动作熟稔流畅,知道什么时候该轻,什么时候要加重力气。 室内很静,除了凤凰头出水口的水流声,就只有池子里偶尔响起的水声。 长榻旁燃着安神宁气的香,胡三娘趴在水池边半梦半醒。她生性多疑,但又毫无芥蒂地将自己的后背展露给江月牙,这是相当信任对方的表现。 “娘娘,洗好了。您去榻上躺着,我给您按摩吧。”江月牙扶着胡三娘的身体,生怕她一不留神滑进池水中。先前她就是没在意,胡三娘呛了好几口洗澡水,饿了她三天的饭。 “嗯。”胡三娘轻轻地哼了声,半张着眼往塌边走。 江月牙给她擦干身体,也胡乱擦擦自己的身体,披上一件外袍,挽起袖子,把准备好的小推车,推到塌边。 胡三娘爱美,在身体保养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每 分卷阅读2 次洗完澡,什么精油、花露都得擦一遍,但关键还是得有一个懂得按摩的人。十年前,她在一堆孤儿里挑中八岁的江月牙,就是看中她身量高,手劲儿大,皮肤娇嫩。 是个做按摩的好料子。 胡三娘把脸埋在挖好的洞里,先是按摩背部。江月牙搓了搓手,把玫瑰精油倒在自己掌心,抹匀后涂在胡三娘背上。 “月牙,最近书念得怎么样啊?” “得了先生的夸奖,说我是几个女学生中进步最大的。” “最近吉游街的生意是越来越差,稍微有头有脸的客人都跑去柳原街了。好几个店的生意做不下去,租金也要不回来。我那几个兄弟姐妹,不帮我分忧,成天就知道找我要钱。” 江月牙一声不吭,力道倒是放得轻柔了些,她知道胡三娘只是把自己当恭桶,没指望她能建言献策。 “柳原街生意好,那些人不就是看在谢家和林家的面子上么?林家长女嫁给了谢家长子,他们是强强联合,背后又有青衡派撑腰。恒城里的这些人,最会见风使舵。” 江月牙按完了背和腿,胡三娘翻了身。江月牙拿了一条干净的热帕子,放在胡三娘眼睛上,继续按摩正面。 “不过有些店的老板确实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我琢磨着把店收回来,自己做。”胡三娘拿下帕子,睁着眼看江月牙:“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我干儿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暗示我,说你也是年纪双十的姑娘了,差不多该嫁人了,叫我别把你给耽误了。” 江月牙轻咬下嘴唇,眼睛里迅速攒满了泪水,委屈地说道:“娘娘是想把我赶出胡宅么?” 胡三娘起身,抬手替江月牙拭泪。“唉唉,我只是问你有什么想法,你这丫头,想哪儿去了。”胡三娘语气嗔怪,但眼睛却笑弯了。 “娘娘说话就说完嘛,说个半截吓死人。”江月牙夸张地吸了一口气,一脸幽怨,活像个深闺怨妇。 胡三娘噗嗤一笑,觉得江月牙怪可爱的,捏捏她的鼻子,笑道:“你这么好,我才舍不得放你走。” 江月牙偏过头,装作生气,内心却是舒了一口气。她跟在胡三娘身边这么多年,深知她性格多疑且容不下背叛,还特别喜欢试探身边人。之前有个丫鬟性格耿直,以为胡三娘真会放她出去嫁人,高兴得欢天喜地磕头,胡三娘当场脸就黑了。 那姑娘第二天就被抬出了胡宅。 按摩完,胡三娘快慰地舒了一口气,躺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变化出自己的原身——一只九尾白狐。 江月牙穿好衣服,熟练地抱起化为狐狸的胡三娘,出门前给她裹了条毯子,把她送回卧室,盖好被子后离开。 走回自己的寝房,江月牙觉得身心俱疲,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平地起了一场秋风,吹在身上只觉萧瑟。要不是十年前那场海啸,她也不至于成为孤儿。命运要作怪,谁也拦不住。 刚踏进门,江月牙就听见同一屋的春芽在低声啜泣。她脱下外衣,解开润湿的裹胸布,放在架子上的铜盆里。重新换了一套寝衣,她掀开被子躺了下来,掏出枕头下的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 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就要开始了。江月牙闭上眼睛,随时准备做梦。 但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大,大到江月牙怀疑春芽快要把她的心肝脾肺肾给哭吐出来。 她认命地起身,走到春芽床边,耐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春芽明显一直关注江月牙的动静,立马掀开头顶的被子起身,顶着一双核桃般的肿眼睛,嘴一瘪作势又要哭。 江月牙瞧她这样,乐了,敢情专门哭给自己看的。她也不知道胡三娘到底是什么体质,找来的丫鬟小厮,一个比一个能作。 “不说拉倒,没什么事儿我睡了。”江月牙摆摆手,回到自己床上躺好。 春芽被她这么一噎,眼泪逼回去了,掏出帕子用力擤了好几次鼻子,才幽幽开口。 “我喜欢上一人。” “嗯。” “他也喜欢我。” “哦。” “他今天给我说,要是娘娘同意放我走,他愿意找个宅子把我养着。” “林掌门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怎么舍得为了你,老脸都不要了。”江月牙思索着说道。 春芽一愣,结巴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林掌门?” 江月牙侧过头看她,趁着月色,看见她圆脸圆眼,脸蛋饱满,寝衣之下是浑圆的胸脯,尤其是一头秀发乌黑发亮,这都是生命力旺盛的象征。对于老头子来说,年轻女孩就是最好的补药。 “林掌门一来,你就申请看门,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搭话偷笑。娘娘暂时能容得下你,不过是借你把林掌门引上门。倘若你真不知道好歹,献了自己清白的身躯,很快你就要被人抬着出胡宅了。” 江月牙不再说话,她知道春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想在她这儿探探风声。胡宅上上下 分卷阅读3 下,都知道她是胡三娘的爱婢,一举一动都代表胡三娘的意思。 说得好听是爱婢,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背地里骂她狗腿子呢。毕竟胡三娘拉不下来脸面的事,也是她去办好的。好人她当,恶人江月牙来。 谁看了不说,还真是一条忠心的好狗腿子。 春芽听了江月牙的话,躺下不再闹腾,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她能进胡宅,远在东边玉城的一家老小都说是祖上烧高香,一大家子等着她养活呢,她可不能死。 “谢了。”春芽闷声说道。 江月牙“嗯”了一声,很快投入周公的怀抱。 恶人我来当 天刚亮就有小厮来传话,说娘娘要江月牙把杨记客栈收回,最好是能要回半年的房租。春芽在一旁听着,略带同情的眼神看着江月牙,叹道:“那杨老板可是个硬骨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能骂街的男人。” 江月牙正对镜梳妆,满头青丝梳拢在一起,盘在头顶,用一块绛紫方巾罩住。薄薄地抹了一层口脂,显得气色好。打开衣橱,选了件藏蓝暗纹圆领袍,这件男装还是她从黎元秋手里讨来的。 穿上长靴,斜跨牛皮方包。江月牙从账房先生那儿领了账本和驱逐令,正要出门。看见两名小厮抬着一座半人高的雕像往宅子里走。 “小心,这儿有个台阶。”胡管家尖声尖气地说道。那雕像被一块红布遮住,看不清楚样子。 江月牙笑着上前打招呼:“胡管家,这么早就在张罗呢?” “娘娘昨晚就催我,要我把这件宝贝赶紧请回来,说是等她早上一起来就要看见。”胡管家指着往佛堂去的路,江月牙大致明白是个什么物件。 “怪不得娘娘昨夜心情不错。不愧是胡管家,办事永远这么细致靠谱。” 胡管家的脸跟猪油似的,白且泛着油光,江月牙见状掏出帕子递给他。他笑着拿到手里,没急着擦汗,反倒是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这次调的味道,淡淡的金桂味儿,闻着舒服。” 说罢就举着帕子擦汗,擦到下巴那儿,把层层摞着的肥肉扒开,仔细把里面的汗液擦干。江月牙一大早还没吃东西,瞧他猪头似的一张脸,什么胃口都没了。 “您要是不介意,喜欢就拿去,我这是刚做好的帕子,还没来得及用。” 胡管家一听,喜上眉梢,连连道谢。虽然芳香帕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江月牙做出来的芳香帕子,香味能七天不散,带在身上也能隐隐飘香。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想要,她都不轻易做呢。 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够他出去吹嘘一番了。 “江姑娘打扮得跟俊俏小生似的,这是要干嘛去呀?”胡管家上上下下把江月牙看了个遍。 “娘娘叫我去收账。” “杨记?”胡管家见她点头,“啧”了两声:“娘娘都把你派出去了,看来对这位杨老板是真没辙了。” 江月牙微微一笑:“那就不耽误管家正事,改天再聊。” 胡管家点点头,背着手赶紧跟上两位小厮,生怕他们出什么篓子。 胡宅位于吉游街的最西边,一推开门,江月牙就听见清早小贩叫卖的声音。一只红熊猫推着一车的核桃、板栗,沿街叫卖,正好走到胡宅门口。 “江姑娘,要不要试试我家的核桃和板栗?新鲜的,今早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红熊猫将核桃捏碎,又把板栗剥开,期待地看着江月牙。 一张红褐色的圆脸,脸颊两边长着白色斑纹,浑身毛茸茸的,尤其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江月牙看着心都要化了。 她捡了几块吃,点头赞道:“确实很香,你给我一样来一斤,送到胡宅后院。告诉厨娘,说是我买的,要她给我收好。” “谢谢江姑娘,我叫阿九。每天早上都会来吉游街叫卖,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货上门。”阿九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沿着吉游街叫卖好几天了,一直没有生意。现在江姑娘买了他的东西,应该会有更多人跟着买。 “阿九?”江月牙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思索道:“难道你就是那位痴心感动林掌门,破例娶了柳记胭脂铺小女的阿九?” “江姑娘好记性,这都是去年的事了。”阿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又正色道:“小柳儿怀了小阿九,我要努力多赚钱,养活他们母子。” 江月牙感动地摸了摸阿九的脑袋:“好样的,你不比人类男子差,会让小柳儿幸福的。” “嗯!”阿九用力点点头,推着板车往胡宅后门走去。江月牙见他走路还有些跛脚,想必是被柳老板胖揍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小柳儿的孩子,应该是半人半妖。在蓬莱岛,半人半妖的孩子最可怜,两边都不受待见,处处受到排挤。江月牙摇摇头,没有再细想。 经过青囊药房,位于春风楼和春意阁之间的就是杨记客栈。杨记客栈的年纪,比江月牙还大,这家店的老板是位修仙人士,早年跟着青衡 分卷阅读4 老祖来到蓬莱,开了家专门接待岛外修仙人士的客栈。 修仙人士嘛,多多少少有些怪癖。例如这位杨老板,最爱看年轻女子穿男装。江月牙提前准备,就希望到时候沟通能或多或少顺利点儿。 杨记客栈没有招牌,大门也是破破烂烂的,这些修仙人士,一言不合就要比试。杨老板在一边看热闹,只会拱火,从不阻拦。店砸烂了也不心疼,大家伙凑些钱随便修补,凑合着住。 就杨老板这种心态,杨记客栈生意能好才怪。只有一些疯疯癫癫的修仙人士爱住这儿,正常人都是绕道走,生怕从天而降什么木板、砖头把自己砸死。 江月牙轻轻推了推门,不出意料没锁门,门嘎吱一声响,在空旷的大厅产生了回音。地上横七竖八睡着好些个披头散发的邋遢鬼,酒菜碗碟也一齐摆在地上,汤汁酱料撒了一地,伴着一旁的呕吐物,散发出阵阵恶臭。 江月牙赶紧掏出备用的帕子捂住口鼻,扶着门边油叽叽的柜台,努力稳住心神。 “道可道,非常道!”柜台后面躺着的人突然“诈尸”,吓得江月牙心脏差点停跳。 杨无邪举起两只枯瘦的胳膊,在空中晃荡几下,又瘫回躺椅上,继续呼呼大睡。 听着大厅内此起彼伏的鼾声,江月牙只觉得血液直往脑门顶。她撸起袖子,雄赳赳走到隔壁春风楼,叫了两名伙计抬了两桶冷水。 第一桶泼杨无邪,第二桶泼大厅里的“死尸”。 “啊啊啊。” “嗷嗷嗷。” “发大水啦。” 杨无邪被淋了个透心凉,一把抹去脸上的水,顺便擦掉自己的眼屎,脏话就在嘴边,只等他找到目标。 “啪”的一声,江月牙先发制人,将驱逐令拍在柜台上,粗着嗓子说道:“杨无邪,这是青衡派签发的驱逐令,三日前你已经收到。上面明明说了,今日你就应该打扫好卫生,把钥匙送到胡宅,缴清剩下租金退租。” 杨无邪见来者是位年轻女子,看着面善,还穿着男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女子呼吸急促,脸颊微红,一张一合的小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不过没关系,他最爱呛口小辣椒。 他准备拿起驱逐令,好好看看上面写的字,哪成想“嘶”的一声,驱逐令就被分成两半。一半在他手里,一半好好地黏在柜台上。 “哎呀,驱逐令坏了。”杨无邪枯枝般的右手举着废纸,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月牙哼了一声,从她牛皮方包里掏出了一沓驱逐令,杨无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年纪轻轻的,这么大的火气,是没有男人满足你吗?”杨无邪声音嘶哑,透着一种衰老的气息。头发半灰半白,杂草似的堆在脑袋上。一张脸明摆着纵欲过度,眼白发黄,脸色灰青。 江月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回应他的挑衅。大厅里的人陆陆续续起身,揉着脑袋长吁短叹。他们默契地排成长队,一一走到柜台边,每个人都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出几十文钱,一会儿就有一座小山高。 “喏,你要的租金。”杨无邪向江月牙努努嘴,她匆匆瞥了一眼就知道数额不够。 杨无邪也不再搭理江月牙,从柜台下边摸出一只烟斗,用火折子点燃,当着她的面吞云吐雾起来。 大厅里的人都走光了,江月牙态度稍好了些:“你今日之内必须搬走,这家店娘娘要收回了。剩下的租金,你交不出来的话,我只能去青衡派要了。” 杨无邪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将烟斗倒过来,在桌边磕了磕,抖出一些烟灰:“现如今的小姑娘张嘴闭嘴就是钱啊钱的,真是挺没意思的。” “我们普通人和你们修仙人士不一样,是要吃五谷的。” 杨无邪见她一直捂着口鼻说话,往大厅里一望,打了个响指,污秽之物瞬间消失。 “杨老板,凭你的本事,要过上舒坦日子不是挺容易的么?干嘛一直守着这个不赚钱的破店,浪费自己的时间呢?”江月牙温声劝道。 “俗物令人眼白,话不投机半句多。”杨无邪瞪了江月牙一眼,很不耐烦。 江月牙收起笑容,站直身体,数了数桌上的钱币,正色道:“今日店铺就要收回,目前共收你三百文,还差十两七百文。再过一段时间,店铺就会推到重建,还望杨老板早日找到栖身之所。” 杨无邪干脆躺在躺椅上,嘴里念着什么经文,完全没有听江月牙在说什么。 江月牙也拿他没辙,当务之急,是去办事处更新进展。她想了想,拿出备用的纸笔,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写了下来,一共两份。拿出印泥,自己分别按了手印。又绕到柜台后面,扯过杨无邪的左手,分别按下两个大黑印。留下一张放在柜台上,自己保留了一份。 等她急匆匆走出门,没注意到门边站着一个人,戴着昆仑奴的面具。 有客人登门 “你来了。”杨无邪百无聊赖地清理指甲里的污垢,向站在柜台前的男子打了个招呼。 分卷阅读5 男子取下昆仑奴面具,露出天人之姿。眉形自然,目似点漆,鼻子高挺笔直,一张水润红唇。 “师叔好。”声音温润,似古琴般低沉。 杨无邪起身,拐进大厅旁的一间屋子,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劈啪作响。不一会儿,他拿出一张杌子,吹落上面厚厚的灰尘,摆在柜台边:“将就坐吧。” 男子掀开白色衣袍,从容坐下,肩背挺直,仪态大方。 “林枫好徒儿,你不在成仙洞打坐等飞升,你来这儿找我做什么?”杨无邪挠挠自己发痒的头皮说道。 “弟子有疑惑。距离师父飞升已有三十年,但师父一直没有显灵……”林枫眉头轻皱,犹疑地说道。 杨无邪盘腿坐在躺椅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面容也有些严肃:“你的担忧我明白,咱们这帮修仙的嘴上常说寿与天齐,但我真怀疑所谓飞升就是一场骗局。” 听了杨无邪大胆发言,林枫倒也不觉得意外:“愿闻其详。” “别看我也快两百岁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妖精邪物见过一堆,但从来没见过所谓神仙。青衡师兄飞升前夜找过我,说他等不及了,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验证。”杨无邪说到一半觉得口干,起身走出客栈,在春风楼要了一壶茶和一瓶酒。 他给林枫倒了茶,给自己倒了酒,端起酒杯一口闷,嗓子被这么一辣,不由得“啧”了一声。 “我就在一旁守着他,我俩约好,等他飞升成功,要传密语给我。我看见他灵魂出窍,他望了我一眼,很快就飞升到空中,再也看不见。通灵密语可以无视空间、时间,但他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原先我们还在西边大陆的时候,一个疯癫的瞎子道长说的话。” “他说所谓飞升,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你向天地借的力量,随着你从肉.体离开而重新还给天地。” 林枫安静地听着,脑子却飞速运转。门外进来一个伙计,手里提着两层食盒,讨好地看着杨无邪说道:“杨老板,您点的一斤卤牛肉和羊蝎子。” 饭菜一一摆好,杨无邪拿起筷子往台面上一杵,见伙计赔着笑,回道:“你媳妇儿这胎是个儿子,七日后亥时发作。这小子命不错,是吃香的喝辣的命。” 伙计讨了杨无邪两句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舌头在嘴里打卷,支支吾吾半天,回了句:“到时候请您吃喜酒。” 杨无邪刨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风卷云残似的吃完饭,杨无邪伸手抹去嘴边的油,拿起酒瓶晃荡,听见些微水声,脖子一仰把最后几滴也收入胃中。 饭饱酒足,打了个饱嗝,杨无邪从抽屉里摸出牙签剔牙,又瞥了眼深思中的林枫,见他也有一百多岁,但皮肤还嫩得出水。走在大马路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姑娘回眸。 “你这修灭道的不错,一滴元阳不泄,代价虽然挺大,但还真做到永葆青春。” 林枫微笑,就当是夸奖。 “不过,师兄曾经和我说过。自古修炼灭道者,少之又少,流传下来的经典几乎没有。谁也不知道灭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不清楚灭道是不是真的不能遵从本心,释放欲望。” 杨无邪摩挲着稀疏的胡子,看着林枫无欲无求的样子,觉得这么好的孩子,俗世红尘中的种种乐趣都没有体会过,还挺可惜。 “我知道你今日来找我,是想下飞升的决心。但我只能说,你师叔我是彻底放弃飞升了。西边大陆的皇帝比我们活得明白,他们只求长生不老,可不求飞升。” 杨无邪见林枫表情略有松动,又下一剂猛药:“在红尘中修行,也是一种修行啊。” 林枫点点头,戴上昆仑奴面具,向杨无邪辞行后离开客栈。杨无邪见柜台上的茶水纹丝未动,不由得哼笑一声:“这孩子还是这么挑剔。” 江月牙办完了店铺的事儿,又赶去东边柳原街的龙门书院上课。书院的先生不仅教如何识文断句,还会顺带教一些青衡派的口诀心法,以作防身用。 天刚亮出门,到日落江月牙才回到胡宅,一整天下来灰头土脸的,只想痛快洗个热水澡,再吃顿饱饭。 刚走到院门就看见黎元秋陪着胡三娘,从佛堂方向走出来。黎元秋看见她很高兴,和胡三娘说了几句,就走到她面前。 “下学了?”黎元秋长得瘦弱白净,眉眼与胡三娘神似,只是眼睛要略圆些。 江月牙笑着点点头,他见她这么乖,不由自主地抬手揉她脑袋:“我叫.春芽给你把热水烧上了,进屋去洗吧。洗完,去我院子找我,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瞧瞧这对小情儿,真是腻歪。”胡三娘笑着走近。她照常化着黑色眼线,一张倒三角脸,眼睛细长上挑,淡红色的眼睛看着多情,嘴唇薄而长,涂着朱红的口脂。 “娘娘,杨记客栈退租的事我已经去办事处更新完进展了。剩下的租金,青衡派会派人送上门。” 胡三娘点点头:“今日辛苦你了。到时候店铺回收重建,也需要你多多卖力。 分卷阅读6 ” “哪儿的话,替娘娘分忧是月牙该做的。” “就你这丫头嘴甜,好了我也不碍你们的眼了。今夜我要外宿,你不用在浴室候着。” 胡三娘摇曳着身姿,身穿齐胸石榴裙,外罩淡黄罗纱,穿金戴银,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江月牙对着黎元秋说起唇语,黎元秋凑到她耳边回道:“长留峰。” 长留峰乃是青衡派林掌门的住所,江月牙了然地点点头,觉得这二人真有意思,明明去年还是走在路上遇见连招呼都不会打的关系。 江月牙洗完澡,头发未干,披了个头巾,想起来自己早上买的核桃板栗,又匆匆跑到后厨,给厨娘买核桃板栗的钱。 等她走到黎元秋的院子,他早已脱下外袍,换上一身月牙白如意纹深衣。 黎元秋叫小厮把饭菜都摆在庭院里,几样家常小菜,两人沉默着吃完。他又走进屋里,拿出一碟点心。 “椰丝糕!你去玉城啦?我好久没吃到这个东西了。”江月牙伸手便要去拿,却被黎元秋拍了手背:“洗手了再吃。” 小厮递来热毛巾,江月牙仔细擦了手,这才吃到椰丝糕。 “去给娘娘老家亲戚送钱,回来的时候正要遇到一位婆婆叫卖椰丝糕,想着你爱吃,就买了一点。” 江月牙只觉满口椰香,咬了半口椰丝糕,便将剩下一半往黎元秋嘴里送。他不爱吃甜食,但架不住江月牙蔫坏的笑,就着江月牙圆润的手指头,舌头一卷便吃了进去,顺便不小心碰到她敏感的指尖。 受了撩拨的江月牙,脸刷的一下就泛起红霜,埋着头不说话。黎元秋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太孟浪,赶紧转移注意力:“要起风了,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黎元秋仔细关好窗户,让江月牙在铜镜前坐好,他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擦干江月牙的湿发,又耐心给她按摩头皮上发油。 “娘娘是不是又买了一尊佛像?”江月牙闭着眼睛,享受对方细致的服务。 “嗯,说是最近梦见她儿子了。” 黎元秋拿起桃木梳,仔细梳理江月牙的头发。多亏他细心打理,江月牙的头发是越发的浓密乌黑,完全不似刚进府时的枯黄稀疏。 忙活完头发,两人靠在榻上说话。黎元秋是胡三娘的干儿子,又心仪江月牙,所以江月牙哪怕名义上是婢女,但在胡宅也算半个主子。 “干娘打算开个澡堂。她从林掌门那儿知道,青衡派最近为安置新弟子的事头疼不已,光是洗澡就闹得鸡飞狗跳的。” “青衡山不是有好几处温泉,这还不够他们洗?” “这些人都来自西边大陆,说是他们那儿有澡堂,还有专人服务,便嚷嚷着要林掌门解决。” 江月牙觉得好笑:“他们到底是来修仙的,还是来游玩的啊?” “修欢喜道的修士,不都是那么一回事么?特别注重享乐,能修得起欢喜道的,家里底子都不差。他们一进蓬莱岛,银子也花花跟着来,林掌门也不想得罪他们,还指望着等他们游学回去,多多宣传蓬莱仙岛呢。” 江月牙想起白天,那杨老板说她“俗物令人眼白”。哼,真论起俗物,青衡派一个个单拎出来,谁都比她财迷心窍。 “澡堂这个主意也不错,蓬莱岛还没有这个东西呢。普通人家烧水洗澡可是个麻烦事,要真有个澡堂,确实提供不少便利。”江月牙附和道。 黎元秋见她一脸认真,心里微微一动,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 “娘娘有意让你去经营这家店。” “我?”江月牙有些惊讶,“我可是奴籍,不能开店做老板的。” 黎元秋拍拍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娘娘的意思,就是帮你脱离奴籍。” “真的?”江月牙喜上眉梢,要是她真能脱离奴籍,她不仅可以有私人财产,还能买宅蓄地。 她的人生梦想就是做个包租婆,成天吃香喝辣的,四处游玩。 就是这么朴素无聊且庸俗不堪。 “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还是得看青衡派的脸色。” 江月牙小脸一垮,愤愤地说道:“青衡派管天管地,这些修仙人士看着一个个仙风道骨,其实心眼比谁都黑。” “谁叫青衡老祖是第一个登上蓬莱仙岛的修仙人士呢,又法力高强,岛上的原住民都不是他的对手,还不是只得乖乖顺服。”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会儿悄悄话,黎元秋见天色不早,扶着哈欠连连的江月牙,将她送回了寝房。 修建澡堂忙 胡三娘对澡堂的事,格外上心,但她作为管理吉游街的代理人,不能拥有自己的店铺。这是青衡派灵均师祖的规矩,所谓“不与民争利”。 这项举措当然受到平民欢迎,但却让胡三娘烦得好几天寝食难安。她身为代理人,收上来的租金和管理费还要与青衡派三七分,一年也就三百 分卷阅读7 两左右的收入,根本不够她花。 一些生意红火的店铺老板,一个月就能赚两三百两,她真是要羡慕死了。但真让她放弃代理人的职位,自己正儿八经去做生意,她一怕担风险二又觉得辛苦劳累。 江月牙拿着消毒完的银针进门,用白酒擦拭胡三娘右嘴角上的红疮,温声道:“娘娘还是把木头咬住,可能会很痛。” 胡三娘神情恹恹,这个上火的大红疮好几天都不消,严重影响她的美貌。她将木头塞进嘴里,示意江月牙动手。 针尖戳破脓包,胡三娘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江月牙为了把脓水完全挤出来,使了吃奶的劲儿。 擦完血迹,清洗完伤口,又敷上药膏。胡三娘含着泪,拿起铜镜一照,心想这几天都不能出去浪了。 春芽端来热水让江月牙净手,她似乎有心事,江月牙让她把水倒了,喊了好几遍都没回过神来。 “月牙,我工匠师傅都联系好了,施工图纸下午会有人送上门来。你给我把把关,看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好的。” 一阵冷风刮了进来,江月牙见春芽傻傻站在一边不动,内心暗自叹气,连忙走到窗边,合上窗户。 “等施工图纸敲定,我会在玉城那边选几个有力的工人。到时候还要你多多督工,最好在季冬之前把澡堂修好。” 江月牙默了默,现在离季冬还有三个月,再过半个月又是美脔节,到时候又得耽误一周,木材什么的还得从城外运。她在心里盘算,没听见胡三娘叫她。 “怎么了?有困难?”胡三娘推了推她,一脸调侃,似乎少见江月牙如此为难的样子。 “没呢,保证按照娘娘的意思按时完成。”江月牙一脸轻松地回应。 春芽见胡三娘杯子空了,赶紧给她满上。“哎,哎,这个傻姑娘,你把热茶倒这么满我怎么喝啊?”胡三娘被春芽气笑了,一大早就魂不守舍,做个事也毛手毛脚。 “对、对不起。”春芽准备把杯子里的水倒些去,又不小心烫到自己的手,着急忙慌的,不知所措。 江月牙重新烫了个茶杯,给胡三娘倒了一半多的茶,连着杯碟一起递给胡三娘。 “春芽,你来我这儿也有三年了。我当初把你和月牙放在一块儿,就是希望你多向她学学。”胡三娘吹开热气,瞥了春芽一眼,见她一脸委屈,哼了一声。 她抿了口茶,把茶杯放在案几上,往隐囊上一靠,摸着自己牡丹纹妆花缎的裙面说道:“你有什么要求的,说吧。” 春芽怯怯地看了一眼胡三娘,似乎在观察她有没有生气,清了清嗓子回道:“娘娘回玉城招工,考虑考虑我爹和兄长吧。他们都长得壮,做事很麻利的。” “多大点儿事,至于一早上魂不守舍的么?我知道了,会叮嘱元秋一声的。” “谢谢娘娘。”春芽作势就要哐哐磕头,胡三娘给月牙使了个眼色,月牙赶紧拦住了她。 “只要你对我忠诚,不要有什么歪七歪八的心思,跟着我会让你衣食无忧的。”胡三娘敲打了几句,也没管春芽听懂没有,起身推开门看外面的天色。 “月牙,给我把上次新买的冰月白面纱找出来,我要出门看戏。” 江月牙找出面纱,又在香炉上熏了熏,才给胡三娘围上,又打着伞把她送到门口,胡管家安排的轿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今晚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天气冷,你也不必等着我了。”胡三娘上轿后掀起帘子叮嘱道。 “是。” 江月牙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排着工期。要说既保证质量又保证速度,请青衡派的人是最好的,但价钱可不是能负担得起的。要是哪位修为深厚的修士能做做好事,那她真是无以为报。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灵均师祖,但他老人家常居天启峰,轻易不露面。她还只是在前年花木节上,远远见过一眼,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记得很高很白。 让灵均师祖帮自己修澡堂,江月牙觉得脑海里的场面很滑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正抬眼,就看见春芽坐在寝房床边掉眼泪,她真真是水做的,不知道一天哪儿来的那么多泪要流。 江月牙很快皱了个眉,她心里觉得麻烦,对于麻烦事她向来敬而远之,能不碰就不碰。 她走到铜镜前,散了自己的发髻,梳成一条大.麻花辫子,觉得头皮松快许多。又换了身行动方便的青色短上衣和象牙白长袴,拿起自己的牛皮方包,打算先去账房一趟,问问这次修澡堂,娘娘到底准备多少预算。 “一百两?!”江月牙惊呼,脸都要裂开了。胡三娘抠,她是知道的,但修这么大一个澡堂,就给一百两银子,是想随便搭个茅草屋了事吗?还不算给工人的钱,杂七杂八的。 账房先生也无奈地笑笑,觉得江月牙摊上这么个差事着实可怜,不停地翻看账本,帮她想办法。 “木材,你可以去青衡派要。青衡老祖还在的时候,给娘娘许诺过一片树林。” 分卷阅读8 “但青衡老祖都飞升三十年了,又没个字契收据,我空手找人去要,别人会搭理我吗?”江月牙挑着眉说道。 “这……”账房先生抠抠自己的额头,尴尬地笑道:“我也是帮姑娘想法子,具体还是得你自己去跑。” 江月牙脸色稍缓,乞求道:“您消息多人脉广,再帮我想想办法。” “人工,你可以去沙镇找狸猫一族或者红熊猫一族。他们要的钱不多,若是使点儿心眼,工钱还可以赖掉。” 江月牙皱眉,本能地觉得反感,又不好意思再反驳账房先生,讪笑道:“人工,娘娘说是要从玉城找人,她最信任家乡人,有什么事都头一个想着他们。” “谢谢您,到时候要是实在不宽裕,还请您行行好,给我松快松快。”江月牙笑起来甜,尤其是一对小梨涡,俏得很。 账房先生和她打交道多,也收了她不少礼,当下也没拒绝,让她有麻烦就一起商量。 是把她当自己人的意思。 江月牙找胡管家要了一把卷尺,戴上帷帽,就往杨记客栈的方向走。不管客栈现在破成什么样,起码砖瓦木材还可以重复利用,到时候再腆着脸求求青衡派的人,材料上可以节约很大一笔钱。 没想到她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看见有人陆陆续续从里面搬东西。她急匆匆走过去,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我卖我的东西,江姑娘也要管吗?”杨无邪叼着个烟斗,斜眼看她。他也不怕冷,松松垮垮罩了件褐色长麻衫,腰间随便用布带子一系,穿着黑色短袴,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江月牙一愣,没注意到杨无邪正倚在门边,赔笑道:“自然不是,我还以为是有人偷搬您东西呢。” “今儿怎么不穿男装了?”杨无邪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我以为今天您不在这儿呢,您不在,我穿男装给谁看呀?”江月牙声音甜腻,令听者骨酥。 杨无邪显然很受用,他向来吃软不吃硬。偶尔只有在床第间,想换换口味,才会喜欢强硬一些的女子。 白色纱布挡住了江月牙的脸,她的表情跟吃了苍蝇没什么分别,对老男人撒娇,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江月牙走到杨无邪身边,问道:“杨老板是要把这些桌椅板凳卖到哪儿去呀?” “给春风楼抵债。”他赊了太多账,自己也不记得。 “这屋子您也要自己拆?” “废话。别看它现在有点儿破,当年用的木材可都是好木材,随便卖给稍微富裕的人家,一百两银子还是要的。”杨无邪恶作剧似的冲江月牙吐烟,呛得她满脸通红。 江月牙强忍着心头的烦躁,一听一百两,姿态放得更低:“要不您行行好,也不用费力找人拆了,便宜些卖给我吧。” “卖给你?”杨无邪声音拉得老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旁观,他哼了声:“凭什么?” 江月牙知道他要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空手是无法套到白狼的,咬咬牙道:“我们会在这儿修一个澡堂,到时候您随时来都免费。您看怎么样?” “什么服务我都可以享受吗?”杨无邪觑着眼看她,显然怀疑她话的真实度。 “您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立字据。做生意最讲究诚信,到时候我若违约,以您德高望重的地位,随便一嚷嚷,我还不得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 杨无邪乐了,觉得这丫头比自己想象中有趣。看在她让自己心情不错的份上,爽快答应,象征性收三十两银子,美滋滋地收下契据,又将工人哄散,把可有可无的钥匙给了江月牙,转身进了春风楼。 春风楼二楼,一个带着半张浅金色面具的男子,一直倚在窗边看他二人说话,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心情还挺愉悦。 有事求帮忙 江月牙清点并记录好杨记客栈的“遗产”,又想起下午会有工匠上门的事,急匆匆赶回胡宅,正好撞见胡管家正在招待工匠师傅。 澡堂具体长什么样,江月牙也没见过,她把图纸仔细看了一遍,也提不出什么建议。只好让工匠师傅先去杨记客栈,看看还差什么东西,她再琢磨琢磨。 “胡管家,你听说过青衡派新收的弟子,嚷嚷着要澡堂的事吗?” 胡管家撑着大脸回想了会儿,“噢”了一声,说道:“应该就是那位叫姜裴瑜的后生,这小子是真的阔,名副其实的‘散财童子’。” 他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脸上止不住笑,肥肉都挤到一堆,眼睛都快没了。 “你今天这么一问,我想起来有件事我忘了给你说了。柳原街的风月馆,从西边大陆请来一位花魁。这花魁长得楚楚文弱,跟出水芙蓉似的,就是性子冷淡,谁也逗不笑。我也跟着凑热闹,没想到这位花魁竟然问我身上的香气是从哪儿来的,我就掏出那芳香帕子给她看。”胡管家说完一顿,故弄玄虚地看着江月牙笑。 “你猜怎么着?”还卖个关 分卷阅读9 子。 “怎么着?”江月牙也配合。 “那花魁竟然闻着帕子笑了,哟呵,那一笑满屋子的男人都醉了,痴痴地看着她。”胡管家似乎回味起花魁的笑来,一时没有继续往下说。 江月牙也没催,颇有耐心地给胡管家倒茶,装作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说是想起来家乡金桂飘香时节,和自家小姐妹登山游玩的情景。”胡管家抿了一口茶,转着手里的佛珠继续说道:“花魁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又依依不舍地还给我。” “这时候屋子里的人都起哄,要我把帕子干脆送给花魁得了。”胡管家边说边观察江月牙的表情,她只淡淡笑着不插话。 “我说那可不行,这也是佳人相赠,不能轻易转手。” “哪成想姜裴瑜站了出来,说是要花五十两买我这帕子。此话一出,老鸨姑娘们以及大小爷们,都倒吸一口冷气,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谁有事没事往身上带这么多钱呢。嗨,他还真有。” “我寻思着,要是真卖了五十两,兰若寺不是正要给佛像镀金身嘛,正愁没钱四处化缘呢。我想把这帕子卖了,捐给他们,也算是为了姑娘和我做了一桩善事。” 江月牙端起茶杯,遮住半边脸,腹诽道,钱到底是进了胡管家的口袋,还是化成佛像金身,未可知。 “管家不愧是大善人。那如果我要去找姜裴瑜,应该去哪儿寻他?”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青衡山上乖乖修炼吧。” 江月牙想着正好要去青衡派求木材和石材的事,正好一起把事情给办了。她回到寝房,见春芽坐在床上绣帕子,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月牙姐。” “嗯?”江月牙正躲在屏风后面换衣裳,听见春芽叫她。 “你能不能借二十两银子给我?我爷爷病倒了,家里没钱看病……” “你早上就是为这事哭的?” 春芽手指绞在一起,好像挺难为情,说着说着泪又要留下来,鼻音浓重地回了一声“嗯”。 江月牙换好衣服出来,见春芽又哭成小花猫,也觉着心疼,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宽慰道:“有什么事,你就大大方方地说。你来胡宅也有三年,我没有亲人,把你当妹妹看的。” 春芽被这么一抚慰,鼻头一酸,哭得更凶了,但好像也知道江月牙不喜欢听她哭,捂着脸想忍住。 半晌才缓过气来,抽抽搭搭地说道:“他们以为我在恒城过着神仙日子,不管他们死活呢。我省吃俭用,还做私活,赚来的钱全给他们,连块饴糖都舍不得买。这次爷爷病重,我实在拿不出钱,他们就骂我,说我在恒城跟在富人身边学坏了,学会防着老子老娘了。” 江月牙听完觉得不是滋味,但别人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她也不好多说。她起身走到自己床边,把枕边的木匣子扒拉出来。她的钱全放这里面,春芽也知道,但东西从来没丢过。 春芽是个好孩子。 “这二十两你托元秋带回去,这一两你去买饴糖吃。” 春芽推脱不要,月牙就挠她痒痒,总算是破涕为笑,兴高采烈地收下了。 江月牙梳了个妇人髻,左边留下一缕,用钳子卷成卷发,颇有风韵。她身穿绛色蔓草团齐胸襦裙,胸也不裹了,外披一件松花色蜂蝶纹披风。 将施工图放进画筒里,江月牙钻进轿子里,往青衡山碧秀峰的方向去。早上天色还有些阴沉,到了下午太阳出来了,温暖许多。 轿子一摇一晃的,江月牙一没留神就抱着画筒睡着了。等到了碧秀峰脚下,她才悠悠醒转,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 山上的气温要低得多,她拾级而上,走到校练场入口。有两位修士拦住了她的去路:“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吉游街胡宅江月牙,想找贵派姜裴瑜修士,商量修建澡堂一事。”江月牙亮出刻有吉游街代理人名号的牌子,表明自己的身份。 其中一位修士拿过名牌仔细识别后点头,“你且在这儿等着,我替你把人叫来。” “有劳。”江月牙笑得落落大方,她走到校练场门口的银杏树下等候。此时快要到冬季,金黄的叶子挂满枝头,树下也堆积不少落叶,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 一阵寒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自己的披风。 “你找我?”姜裴瑜上身赤.裸,正喘着气。他刚刚还在练枪耍棒,身体正热着,看见江月牙低了低头,才领悟过来把腰间扎着的衣服穿好。 江月牙鼻头冻得通红,她是肉.体凡胎,比不上这些深秋还能光膀子的能人异士,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迎客松那儿说话吧。” “哦。”姜裴瑜低头看她,江月牙个子不算矮,额头正好在姜裴瑜鼻尖处。 江月牙走在前面带路,他见她怀中抱着一个画筒,便大步追上,拿了过来:“我帮你拿着吧。” “好。” 姜裴瑜来蓬莱仙岛已有小半年,遇见的女孩子要么娇小 分卷阅读10 可爱,要么大胆性感,还没见过像江月牙这种介于少女与熟.妇之间的女子。 迎客松是碧秀峰专门招待客人的宅子,可以随意进出,据江月牙所知,当年青衡老祖许给娘娘的树林,就在这迎客松后山坡,正好可以顺带打听。 进了屋,江月牙解了披风,姜裴瑜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仔细观察她。 见她弯弯柳叶眉,薄薄单眼皮,一双丹凤眼,鼻头圆润,颇有肉.欲的嘴唇。梳着妇人髻,脸的左边垂着一缕卷发。挺拔结实的胸脯,蜂腰猿背,四肢修长。 尤其是胸前露出的皮肤娇嫩白皙,如凝脂般,看着秀色可餐。 “我家主人打算修建一间澡堂,但我对澡堂的结构不甚了解,听闻姜修士是这方面的行家,还请你多多指教。” 姜裴瑜见她身材长相似北方人,但声音绵软,是蓬莱本地口音,一时也觉得有趣。 他抽出画筒里的施工图,向江月牙讨来一支笔,在施工图上肆意批注:“澡堂子,一定要有五个分区,所谓‘洗、搓、冲、蒸和厕所’。如果你还想吸引一些挑剔的客人,最好再分个包间。” “像我搓完澡,胃口就会特别好,到时候再卖些酒菜,那就再好不过了。”姜裴瑜滔滔不绝说着,露出爽朗的笑容。 江月牙坐在桌子对面,弯下身体认真听着,努力理解姜裴瑜说的东西。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一抬眼就看见姜裴瑜正盯着自己的胸脯看,赶紧起身穿上披风罩住。 姜裴瑜可惜地咂咂嘴,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还促狭地问道:“在下姜裴瑜,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吧?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江月牙。” “哟,还是一家人呢。”语气要有多轻佻就有多轻佻。 江月牙懒得理他。根据她的经验,这种人,越是理会他,越是能蹬鼻子上脸。 “姜姑娘还有别的事么?没有我就回校场了。” “多谢姜修士,暂时没别的事了。” 姜裴瑜走到江月牙身边,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低声说道:“有别的事要找我也行,我平时都住在柳原街龙门书院。欢迎你来找我玩,我正缺个本地向导呢。” 江月牙挤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脱离姜裴瑜的魔爪。 姜裴瑜浑不在意,向她道别后就大大咧咧往回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心情高兴得很。 等他一走,江月牙靠在椅背上松了一口气,她最怕招惹纨绔子弟。他们稍微遇见合心意的,就要努力搞到手,以证明自己的魅力。 收好施工图,她往迎客松后山坡走去。路遇一个守林人,正好说起青衡老祖的许诺,对方摇摇头,表示没说过这档子事,连带着看江月牙的眼神都别有深意起来。 以为她是觊觎青衡派财产的小人。 江月牙尴尬一笑,灰溜溜往山下走。等坐到轿子里,夜色早已深沉,她整个人都觉得疲惫,像烂泥一样瘫在座位上。 等快到胡宅,江月牙觉得内急,手抓窗边强忍着。甫一落轿就轻手轻脚往茅房走,不敢动作太大。 解决了内急,净完手,江月牙刚走近院子,就看见胡管家站在院门口等她,灯笼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有些阴沉。 都是一家人 “江月牙,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以三十两银子买了杨记客栈那堆破玩意儿?”胡管家捏着嗓子,语气愤恨,仿佛江月牙挪用了他的私房钱。 江月牙不明就里,心想着娘娘不是把事情全权交给她来做了么,胡管家这兴师问罪的态度是想干嘛。 “工匠师傅给我说了,那堆破玩意儿,最多值五十两。我们如果要用,还得重新推倒切割,到时候还得贴更多的钱。统共一百两,像你这么花,咱们娘娘可没这么多银子给你耗。” 江月牙脸上不显,心里觉得拔凉拔凉的,以为自己在胡三娘身边呆了十年,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了,结果她这么不相信自己,还派胡管家监视她。 自己这一天天饭也来不及吃,书也来不及读,脚不沾地忙前忙后,如此卖力,还比不上她远方亲戚轻飘飘几句话。 “胡管家说的是,我捅的篓子,到时候我用自己的钱补上。”江月牙手在披风下握成拳头,拇指掐着食指,提醒自己要冷静。 旁边还有丫鬟小厮看着呢,胡管家也不给她留面子,讥诮道:“你的钱?你的钱还不是娘娘给的。你一个奴婢,要不是娘娘心好,你能有私房钱?” 江月牙温和地笑着,心想胡管家是怕她越来越受娘娘的喜欢,到时候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现在逮着机会敲打她呢。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剑拔弩张的。” 黎元秋正要出发去玉城,临走前来看江月牙,想问她有什么需要的。没想到却看见胡管家正在责问她。 胡管家立马换了张脸:“公子不是要去玉城吗,怎么还没出发?” “嗯,马上走。” 分卷阅读11 “我去看看他们马备好没有,我和月牙之前是在讨论澡堂的事,可能我的话有些重,一时伤了和气。大家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要紧的事。”胡管家赶紧找补,但他也不怕江月牙说什么。 黎元秋看向她,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笑着说:“大家都是一家人。” 江月牙从来不在口舌上与人争锋,真想还击,应该要让对方正儿八经地损失些东西才叫本事。 “都围在这儿干嘛,没事做吗?”胡管家叉着腰,呵斥围观的下人们,一边用各种脏话骂他们,一边往马厩的方向走。 黎元秋牵着江月牙的手,往自己院子走,又叫小厮送热水进来。关上房门,替江月牙散了头发,又给她净面。 “他最近在风月馆输了不少钱,火气正大着呢。” “不过是几句话罢了,伤不到我。” 江月牙以前不会做事,不知道被胡管家和胡三娘打骂过多少回,今天这几句话真算不了什么。只是当着下人的面,伤了她的面子。 “但我可是个记仇的,才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黎元秋望着镜中嘟着嘴的她,宠溺地笑笑:“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就算闯了祸,还有我呢。” 江月牙回过头看他,抱着他的腰腹,眼睛亮晶晶的,撒娇道:“你最好啦。” “公子,马厩那边在催了。”小厮在门外不知候了多久,趁屋内安静,赶紧喊话。 “知道了。” 江月牙连忙起身,他正好一把抱住她,软香在怀,令人不禁心猿意马。黎元秋把头埋在她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甜腻腻的。 “真想早点娶了你。” 江月牙没说话,心道自己都已经等了五年,继续等下去还能有结果吗。 “我最近开始吃那药了,如果真有作用,明年我就可以摆脱半妖的身份。” “但老八不是说化骨丸有副作用吗,对身体伤害挺大的。” “为了你,我总要试一试。” 江月牙听着想哭,屋外的小厮更想哭,屁股上还留着马车夫的脚印,战战兢兢地提醒道:“公子,公子。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 “快去吧,又不是不回来了。”江月牙推了推他。 黎元秋叹了口气,低下头亲了她的额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叹道:“美人怀,英雄冢啊。” 恒城在蓬莱仙岛北边,玉城在东边,往返一趟,马车需要三天,再加上挑选工人,五天后黎元秋才回到胡宅。 江月牙也没闲着,和工匠师傅敲定施工图,又让胡三娘过目。这几天书院的课也没落下,正好教到防身用的心法口诀,她还挺感兴趣的。 尤其是一招叫“隔山打牛”的,她寻思着哪天用在胡管家身上试试,也不致命,就是冷不丁隔空推他一下,吓吓他。 胡三娘三年前就把江月牙送到龙门书院,要她读书识字,也要她修炼仙法。她就等着黎元秋摆脱半妖身份,给二人安排婚事,这样自己养老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她活了一百岁,前年开始觉得身体出现大大小小的毛病。本来九尾狐可千年不死,但那说的是一心在深山中修炼的狐狸,像她这种在俗尘里兴风作浪的,搁在别地早就被修士收了,炼成丹药之类的了。 今年勾搭上林掌门,他也算大方,愿意让她采阳补阴。毕竟青衡派的宝贝多,能满足林掌门四处瞎搞。 春芽一听说父兄来了,赶紧去前厅迎接,江月牙也跟着,顺便熟悉熟悉面孔。 方父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黑瘦黑瘦的,像是没吃几顿饱饭。他身边的青年男子,倒是长得白壮,看来家里面的好东西都进了他肚子里。 “这就是我在信里经常向你们提到的月牙姐,月牙姐,这是我父亲。”春芽摇摇父亲的手,示意他打招呼。 “方伯父好。” 方父局促地对月牙笑笑,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恒城里头的年轻美女,不太敢与江月牙对视,匆匆望了一眼。 “这是我哥哥,他叫方春生。” “方兄好。” “月牙妹子也是玉城人吧?”方春生仰着头看江月牙,笑着说道。 春芽性子扭捏,没想到哥哥是个自来熟,江月牙微微一笑:“嗯。来恒城好多年,玉城什么样子都忘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应该回去看看,玉城变化好大的。” 江月牙也懒得和他多说,回道:“那就不耽误你们一家人叙旧了,我还有事。” “嗯,你先忙。改日我再给你具体说说玉城的变化。”方春生似乎对江月牙数典忘祖的行为有些不满,打算好好给她上一课。 江月牙正眼都没瞧他,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耳边隐约传来低声咒骂以及春芽劝告的声音。 她突然想起什么,改道走回自己房中。搬起木匣子就往黎元秋的院子走,把自己一箱子宝贝放在了他床下面。 虽说闺房,男子禁止入内,但小心防范, 分卷阅读12 总归是没错。 江月牙坐进轿子,又往碧秀峰的方向去。那天管家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第二天她就去找了账房先生,原来是因为胡管家想去兰若寺买木材。她“擅作主张”,把木材这项钱先花了,他很不高兴。 这胡管家是越来越不收敛,手伸得越来越长,哪里都想贪一笔。想起黎元秋说过他赌博,真是自寻死路。 她今天就是要去碧秀峰,把木材和石材的事情搞定。为这事,她专门央求胡三娘拿出青衡老祖曾经送给她的一枚玉蟠螭纹佩。 龙螭合体,意为雌雄交尾。算是二人曾经相好的证明,对胡三娘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江月牙在迎客松落了轿,守林人管不了这事,她得去找掌管碧秀峰的长老——宫雪柳。 宫雪柳是青衡派唯一的女长老,据说对碧秀峰的弟子掌管极为严厉。要是违反她定下的规矩,轻则铁鞭伺候,重则驱逐出岛。 江月牙心中浮现出母老虎的形象,等她看见在迎客松门口等候她的本人,不由得一愣。 瓜子脸、弦月眉、盈盈含情目,仰月唇、悬胆鼻、不盈一握腰。肌肤胜雪,蒲柳之姿,真是人如其名。她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身材高大,面戴半张浅金色面具。 “你就是那位要青衡派木材、石材的姑娘?”宫雪柳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 陡然被美女如此直白发问,一旁还有陌生人,江月牙脸微微一红,说道:“宫长老,咱们还是进屋说吧。” 宫雪柳手上拿着玉蟠螭纹佩把玩,沉吟道:“这确实是我师祖的东西,但师祖这个人,向来不着调。你没有契约字据,我没法同意你的请求。” “这毕竟是你们师祖的定情信物,私房话怎么好意思给徒子徒孙说。你去问问之前在青衡老祖身边伺候的老人薛峰,他应该略有耳闻。”江月牙说得不卑不亢,这次她无论如何都得要到东西。 宫雪柳蹙眉,面色不虞,明显失去耐心:“薛峰十年前出海,现如今不知道在何处,我去哪儿给你寻人?” 面具男子轻咳了两声,宫雪柳收敛了表情,询问地看着他。 “你随我出来。”男子撂下这句话,便走出屋子,宫雪柳紧跟其后,关上了房门。 江月牙见他人有悄悄话要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杯。一想到杨无邪坑她,她就恨得牙痒痒,但也没地儿诉苦,毕竟别人没逼她,是她自己乖乖上钩的。 “师伯,怎么了?”宫雪柳温声说道。 “你就同意她的要求吧,修个澡堂花不了多少材料。” “这是为何,您向来是厌恶门派弟子把青衡派的东西往外搬的?” “无邪师叔坑了这位小姑娘……” 宫雪柳原先还有些吃味,她从未见过师伯对这些俗事上心,但现在一目了然,他是帮无邪师祖收拾烂摊子。 宫雪柳推开房门,脸色和缓地说道:“你的要求我同意了,没什么事,你就下山吧。” 江月牙正叼着茶杯,见宫雪柳这么快就松口,肯定是这位面具男子的功劳。 走出房门,江月牙虽不知道他是谁,但还是充满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林枫见她笑起来嘴角浮现一对梨涡,情绪也被她感染,回了一个微笑。 宫雪柳走到二人中间,与林枫搭话。江月牙见二人有正事要谈,生怕宫雪柳反悔,麻溜地走出迎客松。 三娘的试探 澡堂开始动工了,胡管家看得紧,江月牙也乐得清闲,不往边上凑。 白天去书院上课,晚上给胡三娘按摩,相安无事。 “我听账房先生说,你替我省了不少钱。”胡三娘趴在榻上,江月牙正在给她按摩。 “我也是借着娘娘的名义。” “你也太谦虚了。宫雪柳这个人,我也打过交道,心眼死又呆板。你费了不少劲儿吧?” “为娘娘做事,是应该的。”江月牙不敢邀功。 胡三娘盘腿坐了起来,拍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江月牙坐下来。 “你虽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是把你当我亲生女儿待的。你看哪户人家会让婢女去书院上课。” “月牙知道。” 江月牙见胡三娘嘴唇发白,起身给她端了一杯蜂蜜水。胡三娘笑着接过来:“你这孩子一直都贴心,所以我也觉得欣慰。” “来,坐过来些。”胡三娘要江月牙坐在她身边,她捋了捋月牙的头发。 “我打算让你脱离奴籍,你怎么想呀?”胡三娘直勾勾地看着月牙,似乎想一眼看穿月牙的心思。 月牙坦荡荡地看着胡三娘,乖巧答道:“娘娘觉得好就好。” 这回答滴水不漏,胡三娘心里反而觉得不安。火树银花灯里的蜡烛,烧得哔啵作响,胡三娘望着她,久久没说话。 这孩子太能忍了。以前还会哭哭啼啼闹脾气,现在她交待的每一件事,不管多麻烦多难,她最终都能解决。永 分卷阅读13 远都是笑脸迎人。 胡三娘侧过头,原本她是打算让她脱离奴籍,但她发现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这孩子。不知道她乖巧贴心的表面下,到底掩藏着怎样一颗心。 说不定她感恩戴德地道谢,自己也不会觉得起疑。真不是她多心,三十年前的那件事,教训太大。让她从这以后,都无法坦然相信任何人。 万一她给她脱离了贱籍,让她当了老板娘,她翻脸不认人怎么办?租房契约上都写她的名字,哪怕是自己出的钱,也和自己没关系。 胡三娘认为此事还是慎重些比较好,她做事利落,看她能不能把这个澡堂经营起来再说。 两人谈话后,又过了几天,黎元秋心情不错地来寻她,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江月牙正在摆弄后花园的梅兰竹菊,她精心照料下的植物,没有别的特点,主要就是生命力极其旺盛,长得又大又多。 她正拿着剪刀,剪下多余的枝叶,免得它们都乱蓬蓬长成一团,跟杂草堆似的。 “猜猜我是谁?”黎元秋放低声音说道,恶作剧似的捂住江月牙的眼睛,但捂得不严实,江月牙一下子就看见他月牙白深衣。 “一只调皮的小花猫。”江月牙垂下剪刀,以免误伤。 黎元秋听罢哈哈一笑,轻轻捏了她的腰。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黎元秋把她拢住,头放在她头上。 “嗯?” “锵锵锵,你有户籍身份啦。” 江月牙一直不觉得胡三娘能让自己恢复平民身份,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忍不住开心地流泪了。 拿着写着她户籍身份的纸,翻来覆去地看,自己一直以来仰人鼻息地活着,终于也有自由的这一天了。 她虽然觉得自己不比一般人差,她能读书识字,还会心法口诀,但奴隶的身份让她不能拥有个人财产,就算能读书也是全靠主人仁慈。 以前夜里一想起自己不仅家破人亡,还成为了奴隶,就忍不住痛哭流涕。原以为自己会背着奴隶的身份,过完这一生,没想到还有能成为平民的一天。 黎元秋拿起衣袖擦月牙的脸,笑道:“都哭成小花猫了。” “等澡堂修好,你可以搬去澡堂住。干娘这段日子手头紧,等着你给她赚钱呢。” 江月牙还没有从刚刚的喜悦中恢复过来,问道:“澡堂赚的所有钱,全部都要给娘娘吗?” “起码回本的钱要给她,之后应该是她和你分红吧。具体要看干娘和你怎么谈。” 得先赚到一百两,之后的钱,自己应该可以分得一部分吧。她想了想,又问道:“那租房契约上会写我的名字吗?” “那要不然写谁的名字,干娘又不能开店。” “胡管家呢?” 黎元秋嗤笑了一声,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胡管家一个赌徒,娘娘哪敢把店铺给他?” 江月牙没再说话,转过身把头埋在黎元秋怀里:“我真是太高兴了。” 知道自己恢复平民身份后,江月牙又干劲十足,一大早就带着包子馒头和咸菜,往澡堂方向去。 工人被胡管家压榨得厉害,直接在未完工的澡堂里打得地铺。再过一段日子,就要进入孟冬,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受得了。 江月牙看他们都聚在一个火堆旁边,正抽着旱烟说话,赶紧走了过去,热情地张罗道:“大家都饿了吧,我带了些吃食。” 方春生解完手回来,看见江月牙正在分东西给工人,眼前一亮,忙凑上去。一看食盒里的包子都分完了,只剩下馒头咸菜,脸当场就垮了。 “月牙妹子,胡娘娘这么穷,连肉都买不起?”方春生冷声说道,方父扯了扯他的裤腿,小声说道:“我这还有一个包子,你快来吃,别闹。” “我早上走得急,厨房里有什么,我就拿了什么。你要想吃肉,我中午叫人送过来。”江月牙低头耐心地解释道。 但方春生怎么看都觉得江月牙瞧不上她,尤其她还比他高半个头。 “大家都是玉城出来的,怎么说也应该互相照应不是?”方春生望了一遍周围的人,期望得到一些认同,但大家都忙着吃饭,没空看他发疯。 “怎么方兄弟是觉得这几日,我对你照顾不周吗?”胡管家抱着手炉走了进来,嘴里吐着白气,语气就像蛇吐着信子。 方春生一见胡管家来了,跟老鼠遇见猫似的,局促地笑笑,乖乖坐下来,接过他老父亲手里唯一一个包子。 胡管家解了江月牙的围,她感激地冲他一笑,他向她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今天可能需要你跑一趟碧秀峰,带人把木材、石材运回来。”胡管家安排道。 “没问题。” 胡管家见江月牙气色不错,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江姑娘脱离奴籍,恭喜恭喜。” “多谢管家这么多年的照拂。” “嗨,别说得像是你已经从胡宅搬出去了似的。大家都是这 分卷阅读14 么多年的熟人,想见面还时常可以见见。更何况澡堂的事,娘娘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叫我给你打下手呢。” 胡管家冲江月牙挤挤眼,她心中虽闪过一丝不快,但面上仍然不显,只是笑笑。 等工人们吃完早饭,胡管家叫人运来板车,让他们去城郊的碧秀峰运石材和木材。 临走前,胡管家对江月牙提醒了一句:“我见这方春生对你起了贼心,你自己小心防范。”说完还将手炉塞在江月牙手里,这个举动让江月牙有些羞愧,之前她还想着怎么报复管家呢。 江月牙点点头,钻进府里的轿子,默默回忆起自己在书院里学过的口诀心法。 轿子一摇一晃,江月牙心里紧绷着,神思清明,但时间久了就有些头晕。毕竟以往她都是睡过去的。 “到了。” 江月牙下轿,差点一趔趄,方春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一看就是一直紧跟着轿子。 “谢谢。”江月牙冷声道谢,连忙拉开距离,往迎客松的方向走。 方春生站在原地,回味着刚刚的触感和味道,暗叹不愧是恒城的妞儿,确实要比玉城的娇柔些。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个子比他高,但腿长,他也喜欢。 江月牙站在迎客松后山坡的银杏树下,指挥着工人砍树挖石材。山上的气候,冻得她瑟瑟发抖,手炉里的火都快熄了。 她想着找人讨些炭火,便往山坡下走。方春生正等着机会呢,赶紧装作内急,弓着身子尾随江月牙。 银杏树上躺着一人,被周围叮叮咚咚的声音吵得不耐烦,揉了揉额头,便翻身下树,打算重新找个地方睡觉。 方春生眼见着江月牙就要进宅子,连忙扑上去将她抱在怀里,嘴里“好妹妹”地叫着。江月牙想念口诀,却被他捂住了嘴巴,想反抗但自己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虽说方春生比她矮,但他力气比她大得多。江月牙觉得自己快被箍得不能呼吸,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气得眼泪直流,嘴里“呜呜”得说不出来话。 方春生怕突然来人,一掌将她敲晕,往一旁的草丛里拖。见美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方春生兽.欲大增,手上生风般解开自己的裤腰带。 正欲解开江月牙的衣服,突然觉得浑身好似通电般手软脚麻,不一会儿就晕倒在一边。 好心人抱起江月牙,把她放在迎客松一间客房的塌上,关好门,布下结界,以防旁人误入。 他冷面走到方春生身旁,此人禽兽行径坏了他一天的心情,他变出自己的武器,决定让禽兽长长记性。 被泼了脏水 江月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暖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榻上,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记得方畜生企图对自己施暴,但她现在好好的,是有谁救了她么。 她推开门走出去,没想到有两名修士站在门外,是上次拦住她的二位。一位长着虬髯,一位是个光头。 虬髯修士望着她说道:“我等送江姑娘下山。” “多谢。请问在后山坡挖石材的那些人,还在那儿么?” “中午来了一个胖子,把他们都领走了。”虬髯修士回道。 江月牙点点头,二人护送她下山,轿夫也不知道去哪儿。从碧秀峰到恒城还是有一段路,要她走回去,只怕得傍晚才能走到。 她的脚力自然无法跟轿夫相比的。 光头修士与虬髯修士面面相觑,光头修士摸了摸自己寸草不生的脑袋,跟打光似的,脑皮更油亮了。 “如果江姑娘不介意,我可以送江姑娘回去。”光头修士自告奋勇。 “那就有劳修士了。” 光头修士蹲下身体,示意江月牙趴在他背上,刚背稳,就似闪电般疾驰。江月牙往后一仰,险些被甩了出去,凭着惯性下巴砸到光头修士的肩膀处,差点把牙磕碎。 修士人士的身体都是这般硬邦邦的吗,江月牙捂着下巴腹诽。 不一会儿就到了恒城城门口,江月牙向他施礼道谢:“多谢修士,敢问修士姓名?” 光头修士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回道:“我叫萧岐,刚刚那家伙叫萧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月牙微笑点头,顿时尘土飞扬,萧岐像一个墨点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等江月牙走回吉游街,澡堂的工人闷头施工,胡管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方父一看见江月牙,连忙从脚架上爬下来,着急地说道:“江姑娘,你去哪儿了?你看见我儿子了吗?” 江月牙巡视了一遍,确实没看见方畜生的身影,勉强笑道:“我没看见。” “可是我明明看见他跟着你走了!”方父拽着江月牙的衣袖,不依不饶。 江月牙眼睛一眯,语气加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到了碧秀峰,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他凭什么跟我走?” 方父情绪越来越激动,崩溃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分卷阅读15 道:“恒城的女子长得美但心眼坏,我可怜的儿啊,现在还不知道活着没有。” 模模糊糊的话语,脏水全都泼在了江月牙身上,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众人都拿方父说的只言片语来推论,得出的结论就是江姑娘害死了一位男子。 不把方畜生找出来,她身上的脏水可是别想洗掉了。 江月牙离开此地,回胡宅去找黎元秋。方父看她一走,更是无所顾忌,绘声绘色地说自己的儿子多么听话懂事,而江月牙是多么的蛇蝎心肠,想要加害他儿子。 “可是江姑娘为什么要害你儿子呢?”杨无邪嘴里叼着烟斗,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路人停下七嘴八舌地讨论,静等方父给出答案。 自从杨记客栈没了,杨无邪一直住在隔壁的春意阁。今天闲着没事,出来凑热闹,没想到还撞上熟人。 方父嘟嘟囔囔半天,勉强挤出几句话:“肯定是看上我儿子了,但我儿子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子。那江月牙一看就很有心机,得不到我儿子就要毁掉他。” “可怜我们都是玉城的农民,来到恒城无依无靠,没人能帮。”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好似确信儿子死了一样。 “江姑娘一个弱女子,怎么做到毁掉你儿子呢?” “下毒!她早上还给我们送吃的了!”方父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话听着还像模像样,好似确有其事。街坊邻居一开始也不相信,平日里永远笑脸迎人的江姑娘,竟然会是这种人。 大家都感叹“人心隔肚皮”云云,看完热闹,大家伙都散了。 杨无邪看这位黑瘦黑瘦的兄弟,还坐在地上抹泪,一副受害人的样子,在心中冷哼了声。 明知这人在胡说八道,但他没有证据,也不便贸然插手。既然如此,不如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想替你儿子讨回公道?”杨无邪蹲下来,平视着方父说道。 方父点点头:“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报到市署,会有人受理。我不知道玉城是什么规矩,但在恒城,一切有法可依,不会太欺负老实人。” “那你能陪我去吗?” 杨无邪笑着点头:“当然。” 还有一句话,杨无邪没说。要是没有证据,诬陷他人,可是要坐牢的。 江月牙一路上忍着没哭,见到黎元秋,情绪崩不住,红着眼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黎元秋带着江月牙,两人同乘一匹马,先是去市署报了失踪案。结果对方告诉他们,江月牙被控告涉嫌杀人。 如果不能自证清白,就得先关押等待审问。 黎元秋请求宽限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如果不能提交证据,再听市署安排。市署给了他们通行令,方便他们自由进出城门。 得到允许后,两人又马不停蹄赶到碧秀峰,在迎客松前前后后搜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方春生,只找到胡管家塞给月牙的手炉。 两人还想扩大搜寻面积,也需要人手帮忙,只能先去请示宫雪柳。 眼瞅着天要黑了,他们只剩下四个时辰。但碧秀峰似乎在进行什么比赛,不仅找不到宫雪柳,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江月牙心急如焚,又觉得害怕,市署的牢房可不是个好地方,里面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真进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挨到提审的那天。 两人把迎客松周围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一块带血的破布,江月牙瞅着有些像方春生今早穿的衣裳。 一见到血,就知道大事不妙。江月牙精疲力竭地坐在迎客松门口,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姿态礼仪。 萧岐拿着钥匙,来迎客松锁门,正好看见江黎二人,这都大半夜了,不由得问道:“江姑娘来这儿是要找谁吗?” 江月牙见来者是萧岐,蹭得站起身,连忙说道:“萧修士,你见过一个身高大概在我眉眼处,长得又白又壮的男子吗?” 这描述也太过模糊,但他白日确实见过这么个人。主要是主子下手太凶狠,他印象不得不深刻。 “这……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萧岐心想总得先把事情搞清楚。 江月牙早已口干舌燥,但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过程大致复述了一遍,萧岐听完点点头,略有些尴尬地回道:“这人我确实见过,他现在……应该在沙镇。” “沙镇?!”江月牙惊道,沙镇在蓬莱岛西边,要翻过碧秀峰才能到。就算是成年男子的脚力,那也得花四五天的时间。 “怎么会去沙镇啊?”江月牙满脑疑惑,心想自己一天天都是遇到些什么事儿啊。 “咳咳,我是听人吩咐,叫我把这人丢到沙镇的。” “谁吩咐你?”站在旁边许久没说话的黎元秋,插嘴道。 “这个不能说。不过如果你们要人,我可以把他送回来。” 黎元秋皱眉,觉得这事情太怪异,本还想多问,却被江月牙阻止:“那就麻烦萧修士,请把人送到恒城市署。” 萧岐摸摸 分卷阅读16 自己的光头,回道:“没问题。”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了。 两人急匆匆赶回市署候着,照萧岐的速度,说不定两人还没到市署,他先到了。 此时已是深夜,湿冷的海风吹得人骨头酸,整座恒城门窗紧闭,偶尔有微弱的烛火漏出。 但有一处的灯光特别明亮,像灯塔般默默守护着这座静谧的城池,那就是市署。 市署的门半掩着,江月牙推开门,没想到却看见胡三娘和胡管家正坐在大堂内喝茶。圆桌上还有市署的捕快陪着聊天,他似乎知道胡三娘是林掌门的新宠,有意巴结。 “娘娘。”江月牙站在门口,怯怯地叫了胡三娘一声。虽然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但就是怕胡三娘冲她发火。 胡三娘翘着二郎腿,正眉飞色舞地说着趣事,见月牙来了,表情收了收,起身迎接了她。 “我相信你。” 就这一句话,就让江月牙潸然泪下。胡三娘赶紧牵起她的手:“来,坐着说。元秋,你也坐着。” “是,干娘。” 胡三娘掏出帕子,擦擦江月牙的泪,安慰道:“好孩子,你把事情的经过仔细给我说说。” 江月牙清了清嗓子,把早已滚瓜烂熟的话,又说了一遍。她觉得身心疲惫,神情恹恹。 “只要找到这人,江姑娘的冤屈便可以洗刷。那个来报案的人,犯了污蔑他人罪,起码得在牢里关上三个月。”捕快说道。 外面“咚”的一声,似乎有人把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江月牙赶紧起身去看,等她看清楚,不由得睁大眼睛,捂住嘴巴。 方春生的四肢都被人砍下,整个人明显失血过多,脸色发白。伤口处黏着沙子,头发也被人削掉。 屋子里其他人都出来查看,纷纷都吸了一口凉气。胡三娘赶紧挡住眼睛,进屋坐着不再多看。 捕快见方春生身上似乎有一封信,蹲下身取出来,展开信念道:“此人欲犯重罪,吾替天.行道。” 信封结尾盖着刻有“灵均”的章,捕快脸色大变,不再多说,只派人将方春生关在单独的牢里。 “这事结案了,江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捕快的态度殷勤许多,刚说完他手里的信陡然脱离,飘到半空中燃烧了起来。 黎元秋若有所思地看着火焰,又看看江月牙,脸色有些深沉。 肉节喜洋洋 春芽陪着方父去市署认人,捕快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仔细对父女俩说了一遍,隐去了方春生被人斩了四肢的细节。 春芽哭着大骂:“哥哥真是糊涂,还以为恒城是玉城,由得他胡作非为。” 方父沉默着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了自己认完人,就得去牢里待三个月的事。 他猛然扇了自己几巴掌,把春芽吓了一跳,忙捉住父亲的手:“爹这是做什么?” “养不教,父之过。我气我自己没把孩子教好。”方父一夜白了头,他以为儿子没了,伤心了一整晚。 “待会儿你好好骂骂哥哥,别让他再由着性子做事了。”春芽劝道。 方春生是方父的独子,兄弟几个就他生了儿子,这个儿子让他在家族中无限风光。不管家里多穷,但走到哪儿腰杆都是挺得直直的。 这个儿子是捧着长大的,老父老母吃糠,他也能吃上肉和白米饭。小时候,无论他怎么调皮捣蛋,自己都忍着宠着。长大了,他有些事实在做的过分,他会说几句,但也不敢说重,怕孩子心里不好受。 捕快站在一旁听父女说话,虽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但心里不知怎么有些过意不去。他原想给方春生找个大夫,但一想起昨晚的信,便收起了善心。 捕快给父女俩开了门,赶紧走了,走得老远都能听见两人恸哭的声音。 方春生气息奄奄,随时都要昏死过去。父女俩跪在方春生身边嚎啕大哭, 方父捶着自己的胸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方春生被父亲和妹妹的哭声,吵得勉强睁开眼,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 这一刻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动了动嘴,最终还是脑袋一偏,离开了这个人世。 方父见儿子没气,当场就晕了过去。春芽扶着父亲,大叫着让人找大夫。 市署的牢房骚动不已,囚犯们纷纷趴在栅栏前看热闹。 恒城这些日子也非常热闹,再过三天就是美脔节。青衡派会派弟子去打猎,养了一年的猪羊,正是膘肥体壮。打完猎,猪羊会与恒城百姓分食,或者也可以直接去碧秀峰吃全肉宴。 自从发生了那事,江月牙便没再和春芽住一个屋,她搬进了黎元秋的院子。黎元秋这几日也放下手头的事,陪着江月牙散心。 他之后再去打听是谁救了江月牙,无论如何也问不到,只好作罢。 江月牙想去碧秀峰参加全肉宴,主要是为澡堂打算。澡堂再过一个多月就能修成,基本上恒城大多数人都会去参加宴席,是个宣传 分卷阅读17 的好机会。 但黎元秋厌恶美脔节,从来不会参与,只会躲在屋子里看书。往年她也陪着他,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想去就去吧。”黎元秋正审核着账本,到了年底也是催收各种赊账的日子。 “那你怎么办?”江月牙也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过节。 “往年怎么过,今年也怎么过呗。年底事情多着呢。” 江月牙摆弄着衣袖,也犹豫要不要去。方春生那件事,让她很后怕,一想起被人束缚手脚动弹不得的情形,她就汗毛倒立。 每年的美脔节都会出事,不是有男子被杀,就是有女子被人糟践。好似一年的恩怨矛盾,都集中在这七天解决。 黎元秋的母亲,就是在美脔节上喝醉了,被人类男子抱走,才怀了他。但这个恶心的男人,竟然做完坏事就跑了,一点儿担当都没有。 “你要是担心,我派阿大陪着你。”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你不想早日挣到一百两?”黎元秋笑着说道,似乎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她。 他知道她这几天都没睡好,整宿做噩梦,他看着也心疼。往年她迁就自己,没有参加,只和自己在院子里烤烤肉,但他知道她内心是很想出去玩儿的。 “那我给你带烤肉回来吃。”江月牙总觉得自己抛弃了他,内心有些歉疚,讨好地看着他。 黎元秋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低下身子,亲吻她的额头:“不要怕,有我在呢。” 两人半倚在榻上,被他这么一亲,江月牙也起了撩拨的心思。 黎元秋被满脸通红,连忙拦住她作恶的手,惩罚似的捏住她的鼻头,粗声粗气说道:“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江月牙躲过他的追捕。 黎元秋放下账本,躬下身体去挠她的痒痒,两人扭打成一团,门外的阿大听了都觉得心跳加速。 美脔节的第一天,亥时才开始欢庆。江月牙正忙着给自己的衣服上撒荧光粉,这是她从老八那儿买来的。一是怕阿大跟丢,二是万一有人图谋不轨,也能在他身上留下线索。 她挑了件葱绿色缠枝牡丹纹长裙,上身搭配杏黄窄袖衣,外披玄黑绣鹤披风。一走到暗处,披风上便隐隐闪着绿光。 阿大驾马车载她,整个恒城挤得水泄不通。这是一年中为数不多,不需要通行令,整夜都可以自由出入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一年也吃不上肉的穷苦百姓,这几天也能饱餐几顿。 马车随着人流吞吐,直到亥时三刻,才勉强走到碧秀峰山脚。山脚下密密麻麻停满了马车、牛车、驴车,有的人干脆把马车改造成小型卧房,打算这七天就睡在马车上。 因着胡三娘的关系,江月牙得到一个稀罕珍贵的、可以夜宿碧秀峰的机会。她把装着换洗内衣、芳香帕子和牙粉等的包裹交给阿大,让他送到喜鹊院。喜鹊院是碧秀峰女弟子的住所。 江月牙跟着人群一起往星月台走去,星月台位于碧秀峰和天启峰之间的山麓地带。 有一家三口,孩子骑在父亲头上,母亲挽着父亲的手;有年轻的小情侣,时不时咬耳朵;也有三五好友,手里提着酒,脸上泛着红光,似乎来这儿之前就大醉了一场。 人群紧紧包裹着江月牙,哪怕头顶朔朔寒风吹来,也不觉得冷。到处都是人在吐着白气说话,热闹、喜悦的声音,每个人都眉头舒展,似乎生活本该就这样无忧无虑。 江月牙听他们说话也高兴,快乐是会传染的。但她也觉得孤独,每个人都有伴儿,只有她独自一人,空落落的。 星月台中央有修士在表演歌舞,江月牙眼尖地发现一旁的乐队里,光头修士正忘我地吹奏着竹笛,而虬髯修士穿着长袖衣,挥动衣袖起舞。 虬髯修士身材健壮,但没想到他的身体也异常的柔软,弯腰下背不在话下,灵活地跟随着乐声挥舞着腰肢。 他身边众星拱月般围着一群年轻的姑娘,身穿彩衣,风一吹便勾勒出完美身形。其中有两位格外抢眼,像双生子一般,默契地同时翻着跟头,引来一阵阵叫好声。 江月牙看了一会儿,闻到一股香气,烤全羊的味道。她循着香味走进一间草棚,烤肉男子正埋着头,熟练地涂上酱料。 旁边排着长队,大多都是女子,看来这位烤肉师傅不仅仅是靠肉收获了女子的芳心。 轮到江月牙的时候,只剩下一些边角料,她失望地瘪瘪嘴,正要离开。没想到烤肉男子叫住了她,她转过身一看,竟然是姜裴瑜。 姜裴瑜从烤架旁端出一碗肉,冲着江月牙眨眼:“你运气不错,我刚好留了两只羊腿。” “不用了,我去隔壁看看。”江月牙想都没想便拒绝,直觉告诉她应该离这个人远点。 “哎,别这么冷漠嘛。听说澡堂修好了?我还想去见识见识呢。”姜裴瑜拉着江月牙往星月台旁的摘星楼走,路过一间草棚还顺了两瓶酒。 江月牙四处搜寻阿大的身影,结果那 分卷阅读18 小子正乐呵呵地吃着肉看表演。她挣脱姜裴瑜的束缚,跑过去把他骂了一顿。 “我见姑娘在排队等羊肉,想着这里到处都是修士,应该没什么要紧的。”阿大耷拉着脑袋,努力替自己狡辩。 江月牙叉着腰,点点他的额头:“你今晚的任务,是到时候把我平安送到喜鹊院,记住了吗?好好把我盯着,别跟丢了。” “走吧,今晚的星星特别好看。”姜裴瑜冷不丁凑到月牙耳边说话,吓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她还真没去过摘星楼,星月台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是掌门长老检查弟子修炼进度的地方。 摘星楼一共三层,一楼被封得严严实实,摆明就是不想让人进去。据说之前发生过有人喝醉了登楼,结果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事故。 但这只能拦住普通人罢了,姜裴瑜一把抓住江月牙的披风,用力往上一送,她情不自禁伸手,便挂在了二楼栏杆处。 都是酒的错 眼见着手滑就要掉下去,姜裴瑜噌得跃上来,放好酒肉,把江月牙拉了进来。 “你这人怎么做事不动脑子啊?”江月牙揉了揉手腕,实在不明白这人长得如此斯文,行为却如此粗鲁。 姜裴瑜盘腿坐在冰冷的石面上,拿起一根羊腿递给江月牙:“快吃,再不吃就冷掉了。” “你们修仙人士,不是很厉害吗?加热一只羊腿,对你来说很难?” 江月牙这么一激,姜裴瑜顿时也来了兴趣,嘴里念咒,指尖还真的跃起一小团火焰。江月牙靠近,还没来得及感叹,他就甩甩手把火给熄了。 “羊肉不能明火烤,会糊。” 江月牙接过快要冷掉的羊肉,大张嘴咬下一块肉,感受油脂伴着孜然辣椒融化在口腔的感觉。 “你手艺真不错。” 姜裴瑜笑笑,闷头喝了一口酒,望着澄澈璀璨的星空,突然说了句:“今天你怎么一个人过节?” “什么一个人?还有阿大跟我一起。”江月牙嘴里塞满了肉,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的家人呢?” “哦。十年前我的家就没了。”江月牙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 姜裴瑜倒是挺不好意思,一向能说会道的他,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你想家了?”江月牙问道。 他点点头。 “想家就回去呗。” “我要在青衡派学有所成,才能荣归故里。”姜裴瑜看她吃得这么香,也拿出一根羊腿来啃。 “对了,你今年芳龄几何啊?” “桃李年华。” “嘿,二十就二十呗,还桃李年华。”姜裴瑜喝了点儿酒,就忍不住嘴贱,气得江月牙举起油乎乎的手直揍他。 他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油,打了一个酒嗝酒嗝:“小弟不才,比你晚出生两年。咱俩都姓姜,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姐姐了!” 姜裴瑜重重地拍了拍江月牙的肩,以示尊重,手劲之大,疼得她龇牙咧嘴,她咆哮道:“你是生姜的姜,我是江河的江,咱俩压根就不是一家人!” “此言差矣,发音明明是一样的,就是一家人。” 江月牙暗自翻了个白眼,决心不与酒疯子讲道理。 两个人默默对着星空啃羊腿,江月牙觉得口干,也猛灌了好几口酒。辛辣的酒味,呛得她直咳嗽。 “你拿的这是什么酒啊,好难喝啊。”江月牙双颊酡红,说话已然带着酒气。 姜裴瑜已经是晕晕乎乎,手一摆:“这有何难,弟弟现在就去给姐姐找果酒去。” 说着摇摇晃晃起身,左腿绊右脚,勉强走到栏杆处,从二楼的飞檐翘角上滑了下去。 江月牙从来没喝得这么醉过,以前她害怕失态,或者说错话做错事,惹胡三娘和黎元秋不高兴。 在胡宅,她一直紧绷心弦,时时刻刻要求自己要清醒,情绪要稳定。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要笑脸迎人。 没办法呀,自己是孤儿,没人给自己撑腰。自个儿再不争点气,那就只能过更卑贱的日子。 她要保持体面,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必须得好好讨那两母子欢心。 江月牙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好烫,喝了酒嘴巴更干,她索性解了披风。感受到干燥的山风刮到自己脸上,耳边传来混杂着手鼓、笛子、古筝、琵琶的乐曲。 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她伸开双手,觉得自己无比的自由,仿佛随时都可以像一只蝴蝶般飞走。 她拍拍自己的脸,想去三楼看看。扶着旋转楼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等踏上三楼,浑身还出了层薄汗。 没想到三楼有人,背对着她坐着。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江月牙见他也穿着玄黑绣鹤的外衣,激动地走上前,想和他交流审美心得。 但男子双眼紧闭,江月牙拍拍他也没有反应,蹲着再起身令她头昏眼花,她干脆一屁股面对面坐 分卷阅读19 在男子怀中。 伸手扯了扯男子的脸,也没有反应。她心里觉得奇怪,但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还好人是活着的。 江月牙放心下来,她可不想再跟什么凶杀案牵扯在一起。不过她又觉得不放心,要不要给他度度气? 把男子放倒,江月牙跪在一边,按照自己在书院里学到的知识,捏住男子的鼻翼,小心翼翼包住他的嘴巴向内用力吹气。 林枫灵魂脱壳归来,睁开眼就看见面前有个大脑壳,他愣了一会儿,直到嘴巴上感觉到潮湿绵软。江月牙没有注意到对方已经醒了,抬起头深呼吸,正要继续度气的时候,被一把推开了。 她飞出去好远,脑袋险些磕到栏杆处。 对方的动作干净利落之余,还夹带着冷漠以及些微的愤怒。 她果真像蝴蝶一般飞了起来,江月牙觉得很满意,酒也不是那么坏的东西。深沉的困意席卷了她,厚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她就这么闭眼睡了过去。 林枫掏出帕子狠狠地擦了自己的嘴巴,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等事。原以为摘星楼被封住,就不会有不长眼的闯进来。看着大好的夜景,他心血来潮,灵魂出窍,随着夜风飘浮。 没想到竟被无耻之徒污了他的身体。 破坏他心情的人,罪无可恕。自从上次斩了那人四肢之后,林枫觉得自己内心的暴戾之气越加翻涌,已经到了自己难以控制的地步。刚刚灵魂出窍,也是为了尝试让自己内部气息顺从自然,回归本真。 好不容易内心平和了些,又被这人破坏掉了。林枫恶狠狠地看着呼呼大睡的女子,站起身想把她丢下楼。 江月牙这几日都睡得不踏实,此时借着酒劲酣眠,全然不知危险靠近。林枫见她的脸红彤彤的,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异常的细腻柔软。 刚刚升腾的怒气,竟然慢慢降了下去。林枫戳得更来劲儿了,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干脆直接像揉面般搓揉着江月牙的脸颊。 难道揉面能让自己放松?林枫发散着思考,他之前把自己控制不了暴戾之气的困惑,讲给了无邪师叔听。 无邪师叔听完,说他是给憋得,需要找个合适的通道发泄出去,但他尝试了许多办法都不奏效。 他沮丧地向无邪师叔汇报时,他老人家拈着胡子微微一笑,捏了捏他怀里艺伎的脸蛋,说他需要女人。 开什么玩笑,他活了一百二十年,现在已经是师祖级别的人物,怎么还会需要如此恶心低劣的手段,来驯化自己不受约束的神识。 怪不得师父说无邪师叔散漫不着调,只会把人带沟里,千万别和他混在一起,林枫此刻深深觉得师父有先见之明。 姜裴瑜原是去找果酒,半途却被自己的师兄师姐缠住,一时把江月牙忘在了摘星楼。阿大在人堆里找到姜裴瑜,哭兮兮问他江姑娘在哪儿,他才猛然想起她还在楼上吹冷风。 “姐姐!姐姐!”姜裴瑜口无遮拦地叫着,但二楼空空如也,只看见她散落在地上的披风。这下他着急起来,担心江月牙是不是掉下去了。 他先是去了一楼找了一圈,又爬到三楼,总算在栏杆边上找到了睡得香甜的江月牙。姜裴瑜用披风将江月牙裹住,把她往肩上一扔,潇洒帅气地飞下了摘星楼。 “师弟这个姿势不错,看来近日御风术有长进。”师姐林柯夸赞道,他们一行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满嘴胡话。 阿大尝试着唤了江月牙几声,但本人沉迷梦乡,不愿醒来。他没辙,只得请修士抬来担架送进喜鹊院。 阿大不用靠太近,就能闻见她身上的酒气。今夜还算没出什么岔子,她喝醉的事也不必给主子说。 他心里默默想着,打了个哈欠往山下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完全没有注意到喜鹊院旁柳树后站了一个人,他的衣裳在黑暗中发着荧荧绿光。 误入孟冬宴 江月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头昏脑涨,腰酸背痛,仿佛昨晚进行了什么激烈运动。 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登上摘星楼和姜裴瑜说了一堆废话后全忘了。 她揉了揉脑袋缓缓起身,却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急急忙忙趿拉着鞋子,满屋找痰盂。她勉强捂住嘴巴,幸好在屋子角落找到一个干净的痰盂,吐了个昏天黑地。 “哇,好难受。”江月牙终于清醒过来,一股酸臭味直冲鼻腔,头发也是油叽叽的。 幸好她住的这间客房,只有她一个人,要不然这副模样被旁人瞧见,那真是羞煞人也。 她必须洗个澡收拾收拾自己,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赴宴。江月牙从包裹里找出换洗的衣物、自制澡豆以及浴巾,见屋里有一个小木桶,把东西都放了进去,打算问问其他人女弟子一般在哪个温泉泡澡。 等她推开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扫帚轻扫地面的声音。 “刷刷刷。” 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在扫庭院的落叶, 分卷阅读20 江月牙走过去,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江月牙,是借宿贵院的客人。” “江姑娘你好,我叫连梦萦,负责管理喜鹊院。”连梦萦也照着江月牙的句式介绍自己,两人相视一笑,还挺投缘。 江月牙比她高半个多头,隔着一段距离,微微弯曲身体问道:“请问连姐姐,女弟子都在哪儿洗漱?” 连梦萦扫了一眼江月牙右手提着的木桶,了然地回道:“在闻柳馆后面,你知道闻柳馆在哪儿吗?” 江月牙摇摇头,连梦萦走到喜鹊院门口给她直路:“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你右手边看见的第一个建筑物就是闻柳馆。你绕到闻柳馆后面就会看见温泉。” 江月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记路慢,方向感不是特别强。连梦萦手头也有事,无法带她过去:“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再问问别人吧。穿浅葱色或者天青色衣服的,都是我们弟子。” “好,谢谢姐姐。” 连梦萦弯了弯眼,眼角露出细纹,回道:“不客气。” 绵延而上的石板路两旁,种植着枫树,浅黄到火红的颜色,像火焰一般燃烧。虽是冬季,碧秀峰上的树木仍然生机勃勃泛发着光彩。 江月牙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草木香,令她浑身轻松,一扫宿醉的昏沉。 她边走边看,春初才会开放的山茶花,竟然此刻就绽放出浅粉、洁白、暗红的花朵,肥厚的花瓣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煞是热闹。 茶树精油用来泡澡或者按摩都很好,在撒上一些茶花花瓣,应该可以泡一个令心情舒畅的澡。 江月牙如是想着,等她反应过来,手已经搭在了花朵上,她赶紧收回手,望了望四周。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可不能随便乱来。 在偌大的山林里走着,虽然是一条直路,但她似乎被花花草草迷了眼,没有找到闻柳馆的入口。 或许是她错过了。 走了一会儿,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轻快不少。快要走到山顶的时候,她见一处丛林掩映,但白雾飘出,应该就是温泉。 等她拨开忍冬花丛,果不其然看见热气腾腾的温泉。江月牙走了这么久,都没有遇上一个人,她猜大家应该都在星月台。 汩汩的泉水中立着一块圆形石碑,龙飞凤舞地写着“碧天泉”三个字。这石碑还不小,刚好把碧天泉分成两个部分。 江月牙反复确认,只要自己安稳地躲在石碑后沐浴,外面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她。 浑身脱得光溜溜,哆哆嗦嗦踏进温泉的那一刻,江月牙发出快慰的长叹。 她靠在石碑上,齐胸的热水将她包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野外沐浴。 视线下方是密集的绿林,高大的乔木,棕褐的树干。风一吹,卷起黛绿的海浪。视线的上方是蓝盈盈的天,冬日的暖阳给大地铺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她把澡豆揉碎洗头,玫瑰的香味萦绕在鼻腔,洗呀洗呀,发丝像海藻一般在水中飘荡。 “说了不想来,我早就和青衡派断绝了关系。” 有人经过了温泉,江月牙条件反射似的用浴巾挡住身体,木桶藏在池边的忍冬花丛里,贸然爬上去拿衣服,说不定不会被人发现。 “师叔之前领孟冬红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年轻男子轻笑了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说,自己好歹是老祖级别的人物,怎么才区区一百两银子。” 江月牙并拢了腿,用浴巾把自己裹好,双手捂住胸,暗自祈祷他们只是路过。 杨无邪站在池边脱鞋,嘴里还叼着烟斗,斜睨了林枫一眼:“你这小子,净拆我的台。” 林枫见杨无邪脱得只剩下一个兜布,包裹着他的重要部位,微微侧头。林枫他自己倒是穿了一套玄黑滚白边浴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我说你今天干嘛穿浴衣来,原来是舍不得露出自己的身体让我们欣赏啊。”杨无邪调侃道,从石阶踏入温泉中,林枫紧随其后。 再过一会儿,林掌门、孙庭芳也来了。 四个人占了温泉的一边,互相寒暄。 林明德笑着说道:“这孟冬宴,原本是父亲劝诫我们同门不要太讲究等级尊卑,鼓励老祖宗、师祖、掌门、长老、弟子都在一个汤池泡浴,说笑聊天。但现在一看,没一个弟子有胆量来。” 杨无邪哼了一声,语气有些郁闷:“要不是不允许男女同浴,我肯定去碧波泉那边。我见宫长老和女弟子们聊得很开心,如果有我在,肯定会更开心。大老爷们和大老爷们一起泡澡,没意思透了。” “听说吉游街要开一个澡堂?”沉默许久的孙庭芳插嘴问道,他身材文弱,不像林明德那般虎背熊腰。 “可不是嘛,就因为这个破澡堂,我的客栈也没了。” “老祖宗不高兴,我倒是挺高兴。青衡派每年都要替您那客栈垫钱,宫长老和我急了好多回了,说按照规矩,不能盈利的店要收回。听了她叨叨了这么多年,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林明德拍了拍巴掌,叫人送来茶 分卷阅读21 水点心。 “还不是林枫小子定的这规矩,害人不浅。”杨无邪愤愤不平道。 林枫被点了名,微微一笑:“开店又不是做慈善,自然是以盈利为第一追求。” “嘿,没想到昔日长宁太子,如今张嘴也是铜臭味。”杨无邪吸了一口烟,转过头看着林枫,暧昧道:“不过宫长老落花有意,林枫小子流水无情呀。虽说宫长老说话做事一板一眼挺无趣,但你说的哪句话,她没有认真执行?” 林枫面容平静,没有答话。 林明德原想打个圆场,却被杨无邪抢了先:“你之前来问我,说心中暴戾之气翻涌,恐走火入魔。今日,你师叔我好心,给你开一药方,找个心仪的女子,和和美美睡上一觉,保管你什么事都没了。” 林枫略微皱眉,抿了口茶来掩饰自己的不快。鼻息间似有似无地闻到一股玫瑰香味,他坐在最靠近石碑的位置,眼尖地发现一小绺发丝正随波起伏。 “我看宫长老就不错,你这孩子看着文静,其实控制欲比谁都强。且不说你打着你师父的名义,制定条文律法,把青衡派当成一个国家来治理。这一般的姑娘,可没谁受得了你,就宫长老肯定毫无反抗,照单全收。” “师叔,过了。”林枫冷声说道。 杨无邪面容一滞,勉为其难闭上嘴。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林明德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坐立难安的窘境,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妥当,带点儿颜色的笑话,师祖肯定不喜欢。万一再说错话,场面只会更尴尬。 “师祖好,掌门、孙长老好。”姜裴瑜拨开忍冬花丛走到了池边,笑着对池中诸位说道。 林明德迅速回应了他:“裴瑜来了啊,快进来泡泡,暖和暖和身体。”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喜欢这位后生,这家伙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成天嫌东嫌西,要给门派提意见,但他今天意外解了围,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 姜裴瑜也脱得只剩下兜布,走过孙长老、林掌门,停在了杨无邪面前,拱手问道:“敢问您就是青衡派遗留在外的老祖宗吗?” “你小子有点儿眼力见。”杨无邪哈哈大笑道。 姜裴瑜敬了杨无邪一杯茶,向林枫打了招呼,大大咧咧坐到了他的身边。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灵均师祖的真容,以往他都戴着半张面具。 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不虚此行。师祖的美貌,他一男子见了都心动,只可惜他不好龙阳。怪不得师祖时常戴着面具,要是他顶着这张脸四处乱晃,门派的男女弟子肯定无心修炼。 不愧是师祖,有先见之明。 姜裴瑜吞回自己的口水,随意打量了一圈周围,突然他看见石碑后边藏着一人,吓得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见江月牙裹着浴巾,半蹲在泉水中,用唇形对他说着:“救我。” 林枫见他红着脸愣着不动,原本是没打算理会,但现在他却有了兴趣,想知道这石碑后面到底藏了个什么人。 借机会宣传 说时迟那时快,林枫的身体眼见着往姜裴瑜的方向倾斜,他嗖得站起身:“老祖宗、师祖、掌门、长老,星月台的节目马上就要开演了,有我表演的剑舞,还请各位长辈行行好,给我这晚辈捧捧场。” 林明德捋了捋他的美髯,赞同地点头:“温泉不宜久泡,我们就去看看这小子的御剑术修习得怎么样。”说罢站起身,孙庭芳跟在他后面,二人刚踏出池子,就有小厮拿着衣裳伺候他们穿衣。 姜裴瑜眨眨眼,冲着林枫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 林枫看着石碑方向眯了眯眼,估计是这弟子的什么熟人吧。既然别人不想被发现,那自己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杨无邪在岸边擦着身体,对林枫说道:“听说你那梨花酿可以喝了?” “师叔能有一天不惦记我那酒,我就烧高香了。”林枫无奈地笑道,他辛辛苦苦酿的酒,自己没喝过几口,全进了杨无邪的肚子。 “别这么小气嘛,我要是找到什么好喝的酒,也给你送来。不过还真没什么酒,能比得上你酿的,西边大陆来的也不行。”杨无邪不吝于赞美。 林枫起身,捏了个清净诀,原本湿透了的浴衣顿时清爽无比,就像没有打湿过一般的顺贴。 姜裴瑜惊奇地看着林枫衣裳的水,全都浇在了忍冬花丛上,不由得心生羡慕。尽管他知道这是最低阶的清净术,但要让他把衣裳弄干,他只能用指尖小火苗把木头点燃,然后烤干。 而师祖只需要将水元素从其他元素分离即可,分离可比调用难,这需要更强大的精神力。 他之所以选择来蓬莱仙岛游学,就是冲着灵均师祖来的。 十年前,灵均师祖大战伤人无数的蛟龙,把它抽筋扒皮,可谓是一战成名。大陆的修仙人士无一不震动,原来在不起眼的东边小岛上,还有这样的能人异士。 如今得以窥见灵均师祖真容,长得是 分卷阅读22 天人之姿,还法力深厚强大无比。姜裴瑜向来觉得自己也不差,但此刻也是酸溜溜的。 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 “我先去天启峰换身衣裳。”林枫说完,云气在他脚底聚拢,腾云驾雾而去。 杨无邪穿好衣裳,伸手扒拉他稻草似的头发,冲姜裴瑜打着招呼:“你小子也赶紧,别迟到咯。” “嗯嗯。”姜裴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见杨无邪也往山下走了一会儿,才走到石碑旁说道:“你可以出来换衣服了。” 姜裴瑜也好心,替江月牙站岗,等她穿好衣服出来,才笑着说:“我还赶着去表演,你注意安全。” 江月牙见他如此君子,心里也暖洋洋,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姜修士。” “嗨,昨晚咱俩不是还花前月下拜把子了么?你就是我姐姐,以后我罩着你。”姜裴瑜摆摆手,嘴上说着,脚下也马不停蹄往山下赶。 江月牙回了喜鹊院,换了身玫瑰纹夹袄裙,把半湿的头发扎成一个麻花辫放在胸前。她心满意足地在铜镜前照了照,觉得自己看着特别喜庆,很像年画上的娃娃。 星月台人头攒动,空地中央树立起了好几根一脚来宽的石柱。石柱面向人群,呈倒三角的形状布列,下方站着身穿浅葱色右衽深衣的男女弟子,他们身旁都飘浮着一两把剑。 唯有站在角尖的三位弟子,两侧大概有六把剑,身穿天青色右衽深衣。石阵两旁摆着红皮大鼓,一阵唢呐声凭空而出,引得众人鼓掌叫好。 鼓槌密密麻麻砸在鼓皮上,弟子们御剑而起,单脚立在石柱上。那些银光闪闪的剑,好似与人一体般,随着人做出的手势,变换位置和剑身颜色,形成一个个不同的图案。 “爹!爹!你看,他们变出了猎人和狼。”一个小男孩,坐在他父亲的脖子上,兴高采烈地解说着剑阵排列出来的图案。 江月牙看着不断变幻的剑阵,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这个剑阵能够为她所用,宣传澡堂该有多好啊。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或者她能有机会站在这石柱上,举着写有“吉游街月牙澡堂”的牌子也行。 “江姑娘,可算找着你了。”阿大擦擦额头上的汗,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肉夹馍。 “还没吃饭吧?给你带的。”阿大将肉夹馍递给江月牙,江月牙冲他笑笑,露出可爱的梨涡。 阿大呆呆看了江月牙一会儿,江姑娘笑起来真甜。见她投来疑问的目光,他回过神来低着头说道:“这个节目看完,咱们差不多也要回了。澡堂那边还等着你呢。” 江月牙往嘴里塞着肉夹馍,嚼了几口觉得噎得慌,又指使阿大去给她端桂花醪糟喝。 等她吃完,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宫雪柳从高高的看台上走了下来,一根根独立的石柱,瞬间合拢成为一个舞台。 宫雪柳身穿金边白衣,端庄秀丽,提丹田之气,让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楚地穿进台下观众的耳朵里:“接下来是自由展示时间,愿意来舞台表演个人节目的,请在舞台旁的登记处先登记。按照次序,表演节目。”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恒城各大商家宣传自家店铺或者新品的好机会,舞龙舞狮什么的早已不能吸引观众的兴趣,总要出格一些才能博人眼球。 观众伸长脖子,眼巴巴望着舞台,好奇今年又能看见什么新奇玩意儿。 一阵清脆的扬琴声响起,不知怎么弄的,舞台上飘起一阵阵白雾。一只只赤狐嘴里含着一枝白色山茶花,从舞台两侧走了上来,围成一道弧形。 一位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脚踩铃铛鞋,牵着一只梅花鹿款款而来。扬琴声渐渐消失,姑娘拿起背后背着的琵琶,腰肢轻摇,乐声从她的指尖流出。 她弹着琵琶,跳起舞,身姿灵动活泼,好似天上的仙女。众人如痴如醉地看着她,清风吹来,吹起她面纱的一角,露出她含着笑的半边脸。 “诗诗姑娘。”人群有人惊呼,“没想到往日里文静严肃的诗诗姑娘,竟然有如此活泼可爱的一面。” 江月牙听着这名字也觉得熟悉,细细回想,好像是柳原街风月馆的头牌。她转过身看周围的男子们,哈喇子都快淹了这星月台,女子们也默默欣赏美女的舞姿。 诗诗姑娘,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她弹完琵琶,脱下铃铛鞋,露出白皙的双脚。一个翻身便上了梅花鹿的背部,梅花鹿挺直腰背,站稳身躯,稳如老牛。 诗诗姑娘娇小的身躯,在不算宽阔的梅花鹿背部,翻跟头倒立,引得众人喝彩。伴着扬琴声,她围着梅花鹿上上下下,又是凌空劈叉,又是连翻跟头,没想到现如今的艺伎都有武艺傍身。 江月牙不得不感叹风月场所竞争压力不小,主要是吉游街春意阁的狐狸精太多,柳原街风月馆一直走高端路线,听上去风光,但生意收入比不上春意阁实在。 高高看台的上方,坐着杨无邪、掌门和两位长老。杨无邪和林明德看得津津有味,但那位说是去换衣裳的灵均师祖却迟迟没有现身。b 分卷阅读23 r   江月牙四处搜寻熟人的身影,看能不能找着人合作。她像条蛇一样,在人群里滑来滑去,惹得众人不快,她连连道歉,露出讨好的笑容。 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 “老八?!你怎么会来?”江月牙惊喜地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蹲着吃东西的老八。 老八被她一惊一乍吓着了,嘴里的东西险些噎到气管里。 “药房上了一款新药,我决定来宣传宣传。”老八声音嘶哑地说道。 他左眼照例用黑色牛皮挡住,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一直延续到额头,那处的头发都没了,据说是不小心被火烧到的。 老八身穿一身羊裘,额头绑着一条灰色布带,说是老吹风头疼,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烧到的后遗症。 “你要宣传什么药?我们来合作呗?”江月牙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说道。 两人蹲在角落,老八拿了根树枝细细比划,江月牙时不时提些意见。 很快就轮到他俩上场了,而消失许久的林枫也出现在看台上。 杨无邪打趣道:“长宁太子还真是疼爱下属,每年别的节目可能不看,但一定会到现场支持自己的属下。” 林枫笑笑没说话,他望了一眼舞台上那个老实巴交的身影,眉宇间露出心疼的表情。 老八把写着“青囊药房”四个字的案屏摆在桌上,又提了一桶热水,把药粉一一摆好。 临近中午,观众们表演也看累了,四散着往星月台两边走去,那儿飘来阵阵肉香,正好能安慰饥肠辘辘的胃。 林明德都打起了哈欠,但见灵均师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也陪着一起。 江月牙提了个锣上台,用拳头大的棒槌一敲,“咣”的一声,引起了零散人群的注意。 “美女们老爷们,别急着走啊。咱们是压轴节目,惊喜多多哈。”江月牙粗着嗓子大声吆喝道,凑巧她今天扎了一根□□花辫,手里又提着锣,看上去格外逗趣。 “有什么有意思的啊?”台下一男子搭话问道。 “这位老爷,看你长相清秀,但肤色暗沉,因为这你家娘子没少嫌弃你吧?”江月牙蹲在台边,像知心大姐似的和他聊天。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为情地说道:“我还没有娘子呢,她们都嫌我脸上疮多,不好看。” “那今天就是你脱胎换骨之日,保证你用了青囊药房的药粉,肌肤透白不暗沉,美女排队追上门。” “真有这么神奇?”男子将信将疑。 “你只要上台来试试就知道了,又不收你钱。” 男子也不讲究,双手支撑着台面,作势就要爬上台。江月牙用棒槌轻轻敲了他的手,低声说道:“这附近美女这么多,老爷真要做出如此举动?” 男子一听也有道理,转过头,正好看见有美女对他指指点点,面露嫌恶。他讪讪收回手,规规矩矩从舞台旁的楼梯走上来。 江月牙又敲了一声锣:“走一走,瞧一瞧,千万别错过。在场的都是有缘人,觉得自己因为皮肤影响长相的,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其实自己可以很美的!” 江月牙说的词听上去土了吧唧的,但通俗易懂,吸引了不少无知少男少女凑过来看热闹。 阿大按照她的指示,也找人临时做了个“月牙澡堂”的案屏,摆在桌子的另一边。 男子走到江月牙身边,她转过身一看差点背过气去,这脸上坑坑洼洼,跟乡间烂泥巴路似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椅背:“您请坐好。” 台下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男子也不露怯,自信地面对人群坐下,引来一阵嘘声。 老八用温水把男子的脸洗干净,拿了一个玉碗将药粉调稀,均匀地敷在了男子的脸上。 江月牙估摸着有成效还得一会儿,怕观众觉得无聊,绞尽脑汁想了些花活。 让阿大又搬了张桌子上台,摆上好几盆四季桂盆栽,她手里拿着剪刀,笑道:“大家伙应该还没见过,怎么把盆栽修剪成一个字吧?我来给大家表演表演。” 只见江月牙拿着剪刀咔咔一顿狂剪,吸引了更多人来看。 “看这个姑娘修建盆栽好治愈啊。” “对,我也觉得好放松。” 众人手里拿着肉夹馍,一边吃肉夹馍一边看江月牙修建。 老八见药粉敷得差不多了,又给男子清洗,把铜镜递给他看。 “嘿,我这疮着实好上许多啊。”男子望着镜中的自己说道,虽然没有说脱胎换骨那么夸张,但说不定努努力多敷几次,他也能当小白脸了呢。 “老板,你这药怎么卖?” “今天便宜,三十文钱一袋。要是去店里,就得要五十文钱。”老八嘶哑着声音说道。 江月牙这边几个字也剪完了,赫然是“吉游街月牙澡堂”几个字,她又连忙提锣,敲了一声。 “青囊出品,必属精品。今日玉脂粉,原价五十文,今日只要三十文。只要三十文!”江月牙嗓 分卷阅读24 子都要喊冒烟了,仍然满舞台跑,大声吆喝。 原本傻傻站在一旁的阿大,也被她的热情感染,大声宣传着青囊药房。 台下的姑娘们,瞅着男子的东瞧西瞧,发现他的肤色确实提亮了不少,又听价格能便宜这么多,肉夹馍也不吃了,纷纷要买一袋试试。很快,老八准备的五十袋药粉售空,还有没买到的,也记了名字说要到店里提货。 老八每次在美脔节的商家会上,都是最后一个出场,因为他实在没什么才艺可以表演,更掏不起那钱请人表演宣传。今年托了江月牙的福,超额完成任务,他脸上也忍不住浮现笑容。 “嘁,这江姑娘还的的确确是个俗物,看来我没看走眼。”杨无邪翘着二郎腿,看着舞台上瞎跑的江月牙,不屑地说道。 林枫倒是感知到老八的开心,老八开心他也开心,冷不丁说了句:“做生意端着,叫什么做生意?”说罢就挥挥衣袖走人。 阿大帮着老八收拾,江月牙累得像条狗,只想随便往某处一趴。 江月牙站在马车前,等阿大去喜鹊院取她的东西。 阿大风尘仆仆跑过来,后知后觉地问道:“姑娘,我发现刚刚我们都只宣传了青囊药房,怎么不宣传我们澡堂啊?” 江月牙慢吞吞喝着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但见阿大求知若渴的样子,回道:“又是青囊药房,又是澡堂,不怕把观众弄迷糊了?我替青囊药房宣传,到时候把澡堂的宣传板放他门口,去买药的不就都看见了吗?” “哦。”阿大似懂非懂地点头,见江月牙疲惫不已,连忙扶她上车。 阿大平稳地驾着马车,马车一摇一晃,江月牙就这么缓缓进入了梦乡。 开店前准备 澡堂在仲冬之前就完工了,江月牙不得不佩服胡管家的心狠手辣,挥着小皮鞭令工匠昼夜不停地赶工。换做是她,她应该不忍心,也怕对方累着了出事。 江月牙看着刷着桐油,新崭崭的澡堂,乐呵呵地傻笑着,仿佛美好生活已经在前方向她招手。 “这块牌匾,我可是专门请文曲书局的老板刻的,怎么样,还不错吧?”胡三娘站在她身边,指着刻有“月牙澡堂”的牌匾,笑着说道。 江月牙张开双手,一把抱住胡三娘,靠在她肩头撒娇:“娘娘对我最好了,月牙简直无以为报。” “你先前还说我最好呢,怎么现在又是干娘最好了?”黎元秋插嘴道,捏了捏月牙粉嫩的脸颊。 “娘娘,吉时就要到了,准备剪彩吧。”胡管家脸上也带着笑,远远看去还真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 林掌门雇了两支舞狮队替胡三娘宣传澡堂,敲锣打鼓,从柳原街一直跳到吉游街。胡三娘看着舞狮队,笑得合不拢嘴,她就是喜欢这种昭告天下的爱意。 只可惜祖上有规矩,掌门不得娶妻,不得延续后代。除非卸任掌门一职。 今日只剪彩,暂不营业,只是请了青衡派的几位弟子来免费体验。本来这澡堂就是为他们修的,自然要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姜裴瑜拿了一束白色山茶花,带着两位师姐,祝贺月牙澡堂开店大吉。 狮子舞完了,彩也剪了,胡三娘叮嘱江月牙好生伺候三位修士,带着胡管家和黎元秋离开了。 江月牙这段日子,集中培训阿大,让他勉强学会给人搓背按摩。两人站在大厅,接待姜裴瑜三人。 “祝姐姐生意兴隆。”姜裴瑜将花递给江月牙,爽朗地笑着。江月牙接过花,把它插在柜台上的花瓶中。 “师弟,你什么时候有的姐姐呀?”一位身穿明黄袄裙的妙龄少女,打量着江月牙。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浓眉大眼,樱桃嘴,俏生生的。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姐,江月牙,就是这间澡堂的老板娘。”姜裴瑜走到江月牙身边,拍拍她的肩。 “这位是我的大师姐,青衡派的明珠,谢芝琪。这位是我的二师姐,青衡派的骄傲,林柯。” 江月牙笑着打招呼,又不动声色地瞥了林柯一眼。她穿着天青色弟子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好,盘在头顶,腰间还配着剑。 一张长脸,眼距比较宽,嘴唇轻抿。额间有细纹,看来是个喜欢生闷气的主。 “阿大,你带姜修士去男澡堂搓澡。谢修士和林修士,这边请。” 月牙澡堂整体是个两进院子,大门的位置就是招待客人的前厅,穿过前厅便是一块刻着元宝纹的影壁,中间雕着一个“福”字。 向左走是女澡堂,向右走是男澡堂。 江月牙领着两位姑娘穿过小门,左手边的第一间屋子便是洗澡间。 谢芝琪没急着进门,反倒是在屋外溜达,她见三间屋子一字排开,末尾的屋子正冒着热气,想必就是泡澡的屋子。 一道墙将澡堂与中央庭院区隔开,中间开了个月门方便通行。她上上下下看着,觉得私密度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起码要偷窥很难。 分卷阅读25 谢芝琪和林柯在家里都是有丫鬟伺候,所以江月牙让她们脱衣的时候,她们毫不扭捏。 来月牙澡堂前,她们刚练了早操,正觉得身体粘腻。 “二位是否想体验按摩呢?”江月牙围上围裙,笑着说道。 林柯皱皱眉,冷声说道:“不必了。” “那……我想体验体验。”谢芝琪倒是挺好奇。 林柯洗完澡就去第三间屋子泡澡了。谢芝琪躺在榻上,戳了戳榻上提前挖好的洞,问道:“这儿为什么要挖个洞啊?” “趴着时候,把头彻底放平会舒服些。” “原来是这样,还挺有意思。”谢芝琪规矩趴好,等江月牙给她按摩。 江月牙见她也是细皮嫩肉的,应该家境不错,不过也是,能修仙的,有几个会是家境差的呢。再说她姓谢,搞不好出自绿城谢家。 “这个力度合适吗?” “嗯,可以。” 江月牙用了玫瑰盐,认真地搓去谢芝琪身上的死皮,刚开始有些疼,她还哼哼唧唧了几声。等适应之后,谢芝琪脸上泛起红晕,她还从未与人这样亲密接触过。 “你的手,真的很不错。巴掌大,一下子能按到很多地方,又柔软,也不会让皮肤稍微娇嫩些的客人觉得难受。” 听见夸奖,江月牙脸上浮现笑容。 “不过到时候开业了,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开业了,我就不会给客人按摩了,我得招呼客人。” 谢芝琪“啊”了一声,听上去很遗憾:“那如果我想找你按,你愿意吗?” “不忙的时候可以。” “你们这儿,按一次摩要多少钱?” “不同的按摩师有不同的价位,不过最低也是五十文一次。” “那我给你一两银子,可以吗?” “这不是钱的事。” 舒舒服服连带着搓澡按摩,谢芝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她裹好浴巾进了汤池,发现林柯在闭目养神,便小声说道:“你这个汤池是用什么调的啊?好香啊,而且池水淋到皮肤上滑溜溜的。” 江月牙站在池边,给谢芝琪按摩头皮,回道:“这是秘密,我要是告诉了你,还怎么开店做生意呀。” “那你可以卖配好的材料,这样那些害羞,不敢来这儿泡澡的女子们,也可以在家里泡。” 江月牙一听,的确有些心动,但万一配方泄露,她还不想这么快就面临恶意竞争。 “时间不早了,下午还有功课呢。”林柯从汤池起身,浴衣完全服帖,她的身材看着瘦削高挑,比江月牙高那么一寸。 “哦。”谢芝琪觉得扫兴,她还想多呆一会儿呢。虽然自己名为大师姐,但每次都要看这位二师妹的脸色。而且林柯似乎就是有这种气场,叫人不得不听命于她。 二人回到洗澡间的隔间穿衣,穿完衣服又原路返回往大厅走。 谢芝琪泡完澡,胃口大开,挽住林柯的胳膊,撒娇道:“师妹,我好饿。我们先去柳原街食肆吃点儿东西吧,叫师弟请客。” “师姐每次都要我请客,这次该轮到你了。”姜裴瑜不知道在大厅等了多久,见她们出来,连忙起身。 “我的零花钱,上次过节买衣服首饰花完了。我爹说我花钱大手大脚,只给了我一点点钱。”谢芝琪举起食指和拇指比划,想证明自己身上的钱实在不够。 “我请吧。”林柯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多纠缠,冷声说道。 谢芝琪惊喜地看着她:“今日可真是铁树开花,师弟赶紧走,免得这妮子反悔。”她一手抓着林柯,一手推着姜裴瑜,兴高采烈往外走。 动作之匆忙,姜裴瑜都没来得及和江月牙告辞。 江月牙站在门口,颇有些羡慕地看着吵吵闹闹的三人,这种同门之情她是体会不了了。 “姑娘,下午我们还要把店开着吗?”阿大见三人走远,上前问道。 江月牙摇摇头,又想起什么问道:“姜修士有提什么意见吗?” 阿大搔了搔头,思索道:“他说设计还算合理,就是我搓澡的技术,他瞧不上。” 江月牙瞧他这窘样,噗嗤一笑:“我去青囊药房一趟,你把店关好,再去胡宅看看胡管家培训的情况如何了。” “是。” “你顺便也跟着多练练搓澡,这是个熟能生巧的活。” “这明明是个体力活……”阿大嘟囔着回道。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江月牙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往青囊药房的方向走。门是开着的,大堂却一个人也没有。 “老八?”江月牙试着喊了几声,但无人回应。她往里走,掀开门帘,去后面的院子找人。 院子里放着好几个大簸箕,晒着药草,江月牙忍不住凑上去闻闻。忽然听见屋内有人说话。 “你最近身体还好吗?”说话的男子,声音听着很耳熟。虽然明知道偷听不对,但江月牙还是留神认真听他们在 分卷阅读26 说什么。 “托主子的福,身体还不错。”老八的声音比以往更嘶哑了,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 男子叹了一口气,问道:“我给你的药丸,为什么不吃?” “我痛习惯了,就当是给她还有孩子赎罪。”老八勉强一笑,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苍老。 “那件事都过去三十年了,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男子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似乎不能理解老八自我惩罚的行为。 江月牙听到这儿,不敢再听下去了,轻手轻脚走到大堂,坐在椅子上发呆。 “你来取药粉?”老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笑着问她。 江月牙下意识就往门帘那儿望,那儿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是从后门走了。 “是的。再就是我拜托您做的宣传板,您做好了么?” “做好了做好了。”老八连连点头,似乎看见江月牙心情很好。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块板子,用五颜六色的颜料写着“月牙澡堂”四个大字,还标记了方向。 “这几天来我店里买药的,我都给你口头宣传了。到时候我给你送一些药粉,客人在店里消费达到多少两银子,你就给他送一包玉脂粉。”老八滔滔不绝说着,神采奕奕,完全不似先前痛苦难受的样子。 江月牙笑眯了眼,露出可爱梨涡:“谢谢老八,等我赚钱了,我请你去柳原街如意酒楼吃饭。” “嚯,那我可等着了。” 正式开业了 胡宅的事,江月牙不用再管了,胡三娘要她一心一意把澡堂经营好。今日正式开业,江月牙借了胡宅不少人手,怕人多忙不过来。 她和春芽,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基本上没见过面。她哥哥前脚刚走,乡下又传来消息,说她爷爷去世了。她父亲还被关押在牢里,春芽独自一人带着她哥哥的尸体回到老家。 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 从她进门到现在,春芽一直在门边站着,不和月牙打招呼,连眼神交流都避开。 月牙看她宁愿站在门口瑟瑟发抖,也不愿在暖和的大堂里待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月牙原本以为,只要一开门就会有生意,结果一大屋子人候了一天,上门问的不少,但真正消费的却没有。 就连胡管家都放下手头的事,来店里坐镇,此刻他窝在椅子里,哈欠连连。 月牙抠着自己的手指,见大家都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照这样下去,就算有意来体验的客人,也被这架势吓退了。 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连忙走出去吆喝。问了好几个路人,要么说冬天就不爱洗澡,要么说价格太贵消费不起,要么就觉得大家都泡一个池子脏。 冬日白天短,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胡管家直接领着丫鬟小厮回去了,留下春芽和阿大帮忙。 漫漫长夜,让人意志消沉。这还是江月牙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她想着早日赚够一百两,就给自己存嫁妆钱。 照这么个势头发展下去,店保不齐再过几天就倒闭咯。 她趴在柜台,看烛火哔哔啵啵燃烧。一阵木屐声由远及近,踏进了月牙澡堂。 “江姑娘,我来享受你的服务了。”杨无邪举着烟斗,笑得有些脾气。 江月牙立马抬头,原本杨无邪坑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脸上门。 不过她见杨无邪身后还站着两个人,皱着的眉当即舒展开,热情地张罗着:“您三位,是先搓再泡,还是只泡澡啊?” 杨无邪回过头,和他的好友们眼神交流,一致决定:“今天就先泡泡澡吧,搓澡还是免了。” “阿大,领这三位客人进去。”江月牙原本想说,先付钱再泡澡,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进去。 好不容易有客人上门,等先想办法留住。 他们一进去,大堂又安静下来。江月牙百无聊赖地撑着脸,见春芽仍背对自己,不由得开口说道:“你是在生我气吗?” 春芽沉默不语。 “门口冷,进来坐吧。” 春芽一动不动。 月牙见她一直不理她,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探出头看她的脸,这孩子竟然就靠着门睡着了。 脸通红通红的,月牙把手搭在她额头上,吓一跳,这么高的温度都能把人给烧傻了。 月牙没辙,一把背起春芽,赶紧跑到青囊药房,见门半掩着,一把推开,着急忙慌地喊道:“老八老八,春芽发高烧了,你快救救她。” 老八正在屋内洗漱呢,听到屋外有人叫他,只穿了个兜布的他,赶紧擦干身体穿衣。 “来了来了。” 他伸手一探额头,身为大夫的他也吓了一跳。两人合力将春芽放在大堂里的塌上,他连忙从冰窖里拿了一小坨冰,用厚毛巾裹着,放在春芽额头上给她降温。 “老八,你先替我看看她。我去 分卷阅读27 澡堂给阿大说一声。” “嗯,你去吧。” 江月牙风一般跑回澡堂。 阿大正找不着她俩人,在大厅急得团团转,见月牙回来了忙问道:“你们去哪儿?再晚些,我就要去市署报案了。我听客人们说,最近不太平,晚上还不是不要在外瞎溜达。” “春芽发高烧,我把她送到青囊药房了。你先照顾好客人,别忘记收钱。我去盯着春芽。”江月牙说完,又跑回药房。 “哦哦,好的。”留下阿大一人在大厅风中凌乱。 月牙按照老八的吩咐,熬药、喂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春芽的体温才慢慢降下来。 春芽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月牙趴在塌边睡着了,喉咙痒痒的,她捂住嘴轻轻咳嗽,怕惊醒月牙。 “你醒了?觉得舒服些了么?”月牙揉着眼睛问道。 “嗯,好些了。”春芽说话带着鼻音,刚说了一句又要哭,慢慢转过身忍住了。 月牙见她满头大汗,去打了热水给她擦手,刚撩开衣袖的一角,就看见深浅不一的伤疤。 “谁打你了?”月牙可能抓得有些紧,春芽一时吃痛,轻呼了一声。 她见月牙很生气,嗫嚅道:“我娘打的。”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江月牙的眉毛拧成麻花,她实在搞不懂,明明也是亲生的,怎么能像对待仇人一样打孩子。而且这伤疤一看就是旧伤添新伤,回去不过半个月,手腕细得跟七八岁孩童似的。 “我哥死了,我娘受不住,只好把气出在我身上。”春芽的圆脸瘦成尖下巴,神情很是忧郁,但没有愤怒,仿佛母亲的行为是理所应当。 江月牙听完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痛,虽然她也身世凄惨,但起码她的爹娘和兄长都无比疼爱她。他们在世的时候,自己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傻孩子,要学会反抗知道吗?”江月牙继续给她擦手擦脸。 春芽感动得哗哗流泪,啜泣道:“你如果是我姐姐就好了。” “我把你当我妹妹,你不把我当姐姐?”江月牙故意恶狠狠地说道。 春芽一愣,以为月牙真的生气了,结结巴巴说道:“我在心里把你当姐姐的,当你这么好,我不敢奢望。” “真是小傻瓜,以后有什么记得和姐姐说,知道吗?” “嗯嗯。”春芽点点头,转过身抹泪。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有些惭愧。她娘没打她,那些伤痕是她自己弄的,专门吓唬她娘的。 她只是太寂寞了,想得到江月牙的同情。 “你先睡吧,我守着你。”江月牙给她掖好被角,拍拍她的背。 “砰砰砰”,有人敲门。江月牙走到门边问道:“谁呀?” “江姑娘,是我,阿大。主子见你不在家,正发脾气呢,你赶紧和我走一趟吧。”阿大语速飞快地说道,生怕多耽误一刻钟,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江月牙沉吟了一会儿,没想到春芽起身,善解人意地说道:“姐姐先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我会叫老八帮忙。” “你别乱动,小心着凉。”江月牙把炭盆里的火拨了拨,又重新给春芽掖好被子:“那我先回去一趟,你有什么事儿就摇铃,老八听到会帮你的。” “嗯。”春芽乖巧地点点头,心里暖烘烘的,又觉得江月牙这么紧张有些好笑,她可能是忘记了她是一头赤狐。虽然年纪小,但区区感冒还是奈何不了她的。 阿大在门外,急得直扯自己的头发,见江月牙出来,松了一口气。“噗”的一声,化成一只三尾藏狐,催促道:“江姑娘快上我的背。” 江月牙清楚胡宅没几个凡人,但阿大陡然在她面前化成一只狐狸,还是吓了一跳。但见阿大似乎很焦急的样子,她也只得咬咬牙,攀上他的背。 阿大背着江月牙在月夜里疾驰。弦月高悬,冷风只往她脖子里钻,幸好阿大的身躯毛茸茸的,还算暖和,就是体味有点重。 黎元秋冷着脸坐在卧房床边,他的手受了伤,脸上也有爪痕。那条被他奋力藏着的橘白相间的尾巴,正在床上扫来扫去,显示着主人心情不耐烦。 “怎么了?”江月牙一推开门,就看见地上一片凌乱,铜盆倒盖在地上,水渍、药粉散了一地。 她见他沉着脸不说话,又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大致明白了七七八八。也没管地上的狼藉,走到他身边坐下,抚摸着他的背,温声问道:“又去打架了?”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都不回来?”黎元秋的语气凶巴巴的,好似江月牙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春芽生病了,我在照顾她。” “哼,她是你什么人,一个小小的丫鬟,也值得你费心照顾?” 江月牙知道他是心中有火,要发脾气,也不再和他多费口舌,走到门外叫阿大让小厮送干净的布带和药膏来。 她耐心地给黎元秋擦脸上药,又让他张开手换寝衣。黎元秋就跟小孩似的,坐在床上一动不 分卷阅读28 动,冷眼看着她折腾。 江月牙打扫干净地面,又草草把自己洗干净,熄了灯和衣躺在他身边:“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不是去打架了么。”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打架?” 江月牙也是个耐心的,由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打架?” “我希望他们尊敬我、接纳我。” 屋内昏暗一片,江月牙看不清黎元秋的神情,但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黎元秋母亲的族人们,但自从黎元秋母亲生下他,母子俩就被驱逐出沙镇。 他们不能接纳黎元秋这么个半人半妖、不伦不类的妖怪,而人族又认为他是妖怪,毕竟他长着一条大尾巴。 “你那药吃了有效果吗?”江月牙轻声问道。 “别提了。”黎元秋不愿多说,自从他吃了那药,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以前他总是想扑倒江月牙,但那药让他想扑倒可爱的男孩。 今天他会跟人打架,也是因为对一个雄性狸猫妖动手动脚了。对方骂他是人妖,两人缠斗在一块儿好久,但越打他越兴奋,越想扑倒对方。 人与妖不得结合,这是蓬莱岛上的规矩,但规矩是规矩,架不住每年都有半人半妖的孩子出生。 但这些孩子不得修习,不得接受教育,只能做最卑微最肮脏的活儿。黎元秋幸运,就在于胡三娘收养了他,把他当自己的亲儿子对待。 “那你还会继续吃那药吗?”江月牙旁敲侧击地问道,她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和他结婚,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继续是半人半妖。 “不知道,别拐着弯儿试探我。” 黎元秋的火气又上来了,鲁莽地扑到月牙身上,粗鲁地扯开她的衣服。江月牙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由着他乱来。 他搞了好久,但自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甚至于,他回味起和那个雄性狸猫妖缠斗在一块儿的滋味了。 他用力捶了几下枕头,用被子把自己一蒙,背对着江月牙,想着那猫妖,就这么睡着了。 等他轻微的鼾声传来,江月牙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从这个晚上开始,她察觉到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自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一厢情愿了。 人品起作用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怜悯江月牙,还是杨无邪大发善心替她宣传,开业第二天的生意明显比第一天好太多。 春芽休息了一晚,就生龙活虎。站在店前热情招呼,向路人抛媚眼,又是拍马屁又是围着客人唱歌跳舞,干劲十足。 江月牙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没想到这妮子还有这么灵动的一面,勾得路人眼睛都直了。转念一想,她原本就是狐妖,魅惑人心也算是祖传本领。 春意阁的老鸨见春芽如此可爱诱人,还上门挖人。 “最近生意不好做哟,生意全跑到风月馆的诗诗姑娘那儿去了。”老鸨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说一边磕。 现在正值□□,还不到生意最好的时候,她干脆来澡堂串串门。 “主要是美脔节上,诗诗姑娘大放光彩。我今天还听见客人讨论她。”江月牙笑着说道,看了几眼账本,大都是来泡澡的,搓澡的人还没有。 “我看你们家这个丫头不错,要是弄到我春意阁,我保准让她成头牌。”老鸨抬抬下巴,脸上的粉扑簌簌往下掉。 江月牙见她明明涂了那么多粉,仍然盖不住皱纹。要是她年老色衰,整天还和一堆年轻漂亮的姑娘们相处,客人们又都冲着姑娘们来,对老女人根本不感兴趣,说不定会心态失衡。 她刚这么想着,隔壁的龟公便上门找老鸨,说是新来的姑娘想不开,正要死要活呢。 这龟公身材结实,年纪也轻,虽说长得有些凶狠恶煞,但见老鸨熟练地捏了捏他的屁股。江月牙就觉得自己刚刚想太多,人家手里有十个这样的龟公,幸福着呢。 还是有钱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春芽说了一早上的话,说得嘴都要起泡了,端起茶壶,仰起脖子就大口大口灌水,还险些呛着自己。 “休息会儿。今天生意还不错,起码略有进账。”江月牙从蜜饯罐里拿出一颗话梅,递给春芽。 她撑着脸看春芽嚼东西,突然发觉胡三娘竟然没要春芽伺候,直接把她放在了澡堂。 凭她的机敏聪慧,很快就想到了关节,大约是胡三娘对林掌门动了真心,所以把潜在对手从身边踢了出去。 早上和下午都开了几单,江月牙以为今天的进账就差不多了,没成想到了晚上还迎来了一波小高潮。 不过基本上是男客,女客人不多,估计对公共澡堂有什么避讳。江月牙想了想,找老八要了写对联的纸和笔,写下了这么两行字。 “身有贵恙休来洗,年老酒醉莫入池” 把这对联贴在了门口 分卷阅读29 。她又对体验不错的客人建议,让他下次带着家眷一起,女子泡了她这儿的汤池,能美容养颜,心情舒适,减少家庭矛盾。 等晚上快关门的时候,杨无邪又趿拉着木屐上门。 江月牙正拿着算盘算账呢,今日有三两银子进账,她非常知足。她让春芽先回去休息了,阿大在打扫澡堂卫生。他今天可累坏了,直嚷嚷着要江月牙再多请几个人来。 “江姑娘,今日生意还不错吧?”杨无邪背着手,站在柜台前,看她算账。 江月牙把账本迅速一合,笑道:“沾杨老板的光,今日很来了几位出手大方的客人。” 杨无邪点点头,又道:“那不知我今日能否有福,让江姑娘给我搓搓澡啊?” “这……”江月牙一愣,哪有她给他搓澡的道理。 杨无邪抬抬下巴,点着她手的方向,说道:“你这手一看就不错,很适合给人搓澡。” 这话江月牙一听就想翻白眼,她还想说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脸色灰青,双眼浑浊,瘦骨嶙峋,很像是早就应该入土的人呢。 杨无邪觉察出江月牙不乐意,提高音量贱兮兮地说道:“昔日你说,无论什么服务我都可以享受。今日你却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还有好几位朋友说是想来体验体验呢,依我看……” “您是想要玫瑰盐还是海盐搓背啊?”江月牙立马露出“客人就是天”的表情,虽然这个客人并不会给钱,但他别的没有,就是朋友多。让他出去瞎嚷嚷几嗓子,她这生意还要不要做啦。 “海盐吧。玫瑰盐是娘们儿用的。”杨无邪觑了她一眼,背着手又“嗒哒嗒哒”往澡堂走。 阿大好不容易打扫干净澡堂,睁大双眼看着杨无邪又踏了进去,一走一步泥印。 他崩溃了。想回家,想妈妈。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这么累的活儿。 “咳咳。阿大,我要给杨老板搓澡,你站在旁边看我是怎么搓的,学习学习。”江月牙无视阿大的怨念,厚着脸皮说道。 她一进门,就偏着头往杨无邪躺好的方向挪,慢吞吞的,踏步故意踏得很大声,就怕自己不小心看见什么长针眼。 她胸前围着围裙,大声说道:“杨老板准备好了吗?我来给你搓澡了。” 杨无邪回过头,见她一副生怕冒犯的样子,笑呵呵地说道:“你放心吧,我兜布好好穿在身上的。” 阿大老实在旁边站好,江月牙头皮发麻地看着自己和两位男子共处一室,内心生出一股不安全感,当下就后悔答应杨无邪的请求。 但骑虎难下,姑且相信阿大是和自己一边的吧。 江月牙在心里默默骂自己蠢,赌咒发誓,下次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给男子搓澡。 杨无邪一身老树皮,搓起来格外费劲儿,一看就是不爱洗澡的主。江月牙被熏得没办法,只好找块芳香帕子,把自己口鼻捂住。 钱难挣,屎难吃。 江月牙这厢痛苦着,杨无邪倒觉得浑身舒爽无比。他对她,倒没有什么绮念。这丫头明面上看着乖巧,实则难驯,他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把她当成一个工具人。 搓完澡,杨无邪再次赞美了江月牙柔软的大手,说这是难得的宝物。 送杨无邪离开后,江月牙仰天长叹,阿大惊奇道:“江姑娘,柜台上有一两黄金诶。” “真的?!”江月牙果然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元宝,这应该是杨无邪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今日营收十三两,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江月牙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让阿大回了胡宅,自己打算直接睡在店里。借着烛火,她仔细算账,开业才过两天就赚了接近十四两银子。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不到一个月就能赚够一百两,到时候回了本,自己也可以和胡三娘谈谈分红的事。 替人卖命,终究不是出路。自己摆脱了奴籍,原先不敢想的,现在都可以筹谋。她已经二十了,孤单单一人,也没个亲眷。 江月牙琢磨着,等自己存够一笔钱,就离开这儿,去绿城生活。听说绿城也很繁荣,谢家按照青衡老祖定下的规矩治理,不像玉城那般要靠关系和人脉。 大堂正好有张闲置的塌,她拨了拨炭火,再给自己盖好被子。想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心满意足地睡去。 她一夜未归,黎元秋也没派人来寻她,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淡了下来。 火红的生意 仲冬未到,江月牙就赚够了一百两。天气越来越冷,来澡堂泡澡的人也越来越多。胡管家那边的帮手已经培训好上岗,阿大和春芽也不再管具体的事,帮着月牙在大厅招呼客人。 怕客人等久了不耐烦,江月牙又雇了几个零散工给客人按摩肩颈。原本单调的柜台,摆了不少青囊药房的玉脂粉、养颜粉、嫩肤粉,老八说只要江月牙卖出去一部分,他就给她提成。 靠着这个兼职,江月牙多赚了好几两银 分卷阅读30 子。不过这个钱,她不会算进澡堂,是当做私房钱存好。 月牙澡堂生意一红火,连胡管家上门的次数都多了,显得与有荣焉。 午时过后,登门的客人越来越少。江月牙让隔壁的春风楼送来好菜好饭,和阿大、春芽一起吃午饭。 正吃着,就听见门外一片骚动。江月牙放下碗筷出门看。 胡三娘挽着林掌门的胳膊,亲热地说着话,见江月牙走出来,连忙招呼道:“月牙,你快来看。” 她指了指天上。江月牙发现大家伙都在往天上看,她抬头一看,就发现一块巨大的散发着热气的火山石飘在空中。 “有只大船在玉城搁浅了,船老板为了弥补损失,就把这块巨石卖给了林掌门。林掌门见这石头正好可以给澡堂用,就送给我了。”胡三娘在江月牙耳边说着悄悄话,语气别提有多甜蜜。 江月牙拍了几句胡三娘的马屁,就看见修士把火山石稳稳当当地落在庭院中,大小正好。还有人推着砖瓦和木材过来,修士一发力,三下五除二一间屋子就建好了。 围过来看热闹的路人越来越多,胡三娘拉着江月牙的手叮嘱道:“我昨天看了账本,知道钱回本了。这以后咱们就只做有钱客人的生意,那些没钱的光脚汉就不要理了。” “可是客人上门了,难道还把他们赶走不成?”江月牙为难地问道,在她心中银子平等,不管是有钱人的银子还是穷人的银子,只要不赊账都是好银子。 “傻姑娘,你把价格定得高一些,那些花不起钱的自然就不会来了。” 江月牙心想,柳原街的风月馆也是这么做的,价格是提上来了,但客人流失了很多啊。风月馆赚的钱,远远比不上春意阁,还是诗诗姑娘在节庆上大放光彩,生意才好了起来。 不过她也不敢反驳胡三娘,因为她正皱着眉,明显不耐烦。只好点头说是。 价格一提上来,客人明显就少了不少,不过每天赚得倒是比以前要多个十两银子左右。主要是这火山石立了大功,客人们泡完澡,可以坐在火山石上说说话,暖和舒适。 尤其受到青衡派弟子们的欢迎,甚至连林掌门都偶尔会上门坐坐。 大部分情况胡三娘都会陪着来,看得紧紧的,但也有那么几次他一个人来的。他一来,就等于包场,其他客人就只能在澡堂待着。 不仅如此,还点名道姓要春芽伺候。江月牙没辙,只好让阿大守在门口,叮嘱他万一里面有什么动静就赶紧通知她。 江月牙又要招待客人,又要注意屋子里的动向,那可真是累得慌。不过胡管家有时候会来帮她招待客人,尤其是屋子里的动向太过于暧昧的时候,江月牙都得赶紧跑过去把春芽叫出来。 训斥她一顿,叫她如果想活命,最好离林掌门远一些。每当这个时候,春芽都会委屈巴巴地盯着她,说自己也不想搭理林掌门,但他一直黏上来,她也没办法,甩也甩不开,总不能明着得罪人家。 万一他不高兴,对胡三娘吹几句枕头风,她岂不是更不好过。 * 林枫这些日子都住在恒城里,或许是杨无邪的激将法起了作用,灭道上的修行他已经到顶了,再往前一步就是飞升,但他确实还没有好好体验过红尘。 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距离他很远,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但他看恒城老百姓,整日为了家人东奔西走,脸上都是喜滋滋的,大概也很幸福。 他最喜欢坐在吉游街天香茶楼的二楼喝茶,一边喝茶一边观察街上的行人。先前晚上他都住在客栈里,但客栈太吵,他干脆住进老八的家。 “这姑娘按摩的手艺不错。”杨无邪抬抬下巴,指向街对面澡堂的方向。 林枫垂眼看去,姑娘穿着直裾深衣,梳着妇人髻,左边垂下一小绺卷发。他有些脸盲,不认识的人看过多少遍都不记得。这姑娘他看着眼熟,但想不起在哪儿遇见过。 姑娘笑着站在门口招呼客人,露出可爱的梨涡,鞠躬弯腰,身上的线条凹凸有致。 “她给我按过一次,让我睡了好几天的好觉。” 一听能睡好觉,林枫有些心动。他已经好久没入睡过了,每夜他都闭着眼,但身体持续的燥热,总让他有想毁掉什么的冲动。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摸了摸左臂。 杨无邪见他摸了之前被蛟龙咬伤的伤口,不由得问道:“这个伤口还没有愈合吗?” 林枫摇摇头。 “都十年过去了,什么灵丹妙药都试过了。”杨无邪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面色有些凝重。 让他担心的,是蛟龙临死前的诅咒。他诅咒林枫永世不得安宁,直到他成为杀人恶魔,走向毁灭。 要是这位出类拔萃的徒弟,真的成为杀人恶魔,那蓬莱仙岛将会变成地狱。 “你有尝试过什么办法来纾解吗?” “尝试过捕猎,但猎杀只会让我更兴奋,完全起不到纾解的作用。”林枫眉宇间仿佛结了一层冰霜。他知道自 分卷阅读31 己身体的变化,起先他还能控制住,但最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把他撕成两半。 “听师叔一句劝,你就去试试女人吧。”杨无邪拍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为了修习灭道,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万一修为因元阳流逝而大打折扣,我想我不会甘心。”林枫抿了一口茶,他故意喝很苦的浓茶,就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杨无邪叹了一口气,斜靠在隐囊上。 室内陷入沉默,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俯身说道:“不一定要泄元阳,你就试试抱着女子睡觉。好的女子身娇体软,又散发着幽香,足以抚慰人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林枫摩挲着手指,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心想自己哪有这个闲心去挑选女子。大部分女子抹着厚厚的脂粉,他看着就倒胃口,尤其是身上的香味浓烈刺鼻,完全没有想亲近的感觉。 “要不你也去试试那姑娘的按摩?”杨无邪望着站在澡堂门口的江月牙建议道。 林枫瞥了一眼江月牙,很快又收回视线。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习惯宫女太监的贴身伺候,但他独居已有百年,肯定对旁人的触碰感到不适。 杨无邪挑挑眉,暗道这位徒弟哪哪都好,就是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喜怒不形于色。 难搞,难搞得很啊。 雪夜里的来客 今夜有些特殊,江月牙打算正式告诉胡三娘,澡堂回本了。不是营业额达到一百两,而是刨去各项开支,正儿八经赚了一百两银子。 她快速拨弄着算盘,根据账本核对今日的营收,却发现不管她算几遍,都少了二十两银子。她是眼也花,手也酸,又怕回去太晚胡三娘睡了。 当下收好账本锁上锁,阿大见她收拾好了,打着哈欠起身,只想早点儿回去投入温暖小窝的怀抱。 身形一晃,他变回原身,拉伸拉伸前后腿。江月牙把装着银子的箱子放在他背上捆好,自己熟练地翻身爬了上去。 江月牙戴好头巾,身体俯趴,抱住箱子,面无表情的让寒风吹刮过她的身体。 她一到胡宅就直奔胡三娘的院子,丫鬟告诉她娘娘在泡澡,如果她回来了就赶紧进去伺候。 等她一打开浴室门,胡三娘已经在榻上趴好了。她在出水口洗洗手,脱下外衣,把精油倒在手上搓热,才去按摩胡三娘的肩颈。 “你和元秋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俩许久没见面,你又搬回原先的院子了?”胡三娘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情绪不佳。 “我每天回来都太晚了,怕吵着他,干脆就搬回去了。”江月牙连忙解释道。 “我听人说元秋近些日子,时常往沙镇跑。”胡三娘挑挑眉,转过身观察月牙的反应。 江月牙手足无措地看着胡三娘,听出她语气里带着点儿兴师问罪的意思,低下头回道:“我一直在澡堂,没听人说过这事。” 胡三娘起身穿好衣服,推开侧门,往卧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说道:“女人呐,还是要以男人为天,要不然孤单一人,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 江月牙跟在后面没说话,她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随便几句话就能被洗脑。钱的好处,不言而喻。胡三娘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也是上街买买买,就心情舒畅了么。 要不然她干嘛要撺掇去开个澡堂,还不是觉得钱不够用。 两人穿过寝室,走到前厅,地龙烧得暖烘烘的。胡三娘瞥了一眼地上的箱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月牙上前打开箱子,在烛光的映照下,箱子银光闪闪的。 “这是一百两,澡堂回本了娘娘。”江月牙笑吟吟地看着胡三娘,她是真的很高兴,也期望得到胡三娘的夸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笑容刺到了胡三娘,还是怎么一回事。胡三娘把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冷声说道:“我看你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元秋。” 冷不丁被泼了一盆冷水,江月牙再怎么好的性子,也拉不下脸说讨好的话。她低着头,躲避胡三娘的眼神,一声不吭。 唯有掐住食指的拇指,能泄露出她的不高兴。 江月牙头一回以沉默回应胡三娘的指责,她内心生出稍许不安,脸色放缓,起身拉住江月牙的手,温声道:“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另一侧握起的拳头又放下,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江月牙抬起头,直直地望着胡三娘说道:“娘娘,澡堂已经回本。接下来的收入,是我们俩分成,对吧?” 胡三娘转身靠在榻上,懒洋洋地说道:“嗯,我八你二。”她见江月牙当下就变了脸色,笑道:“别急嘛,你想啊,澡堂的人手是我找人帮你培训的,火山石也是林掌门送我的。你不过就出了个人,其余全都是我在承担成本,这么分,难道委屈你了?” “我还是那句话,别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澡堂上,想想办法哄哄元秋。你们俩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来就是要结成一 分卷阅读32 对,元秋化骨成功,你们俩就能成婚。成婚后,你不也还是要生孩子?到时候我就把澡堂当做结婚礼物送给元秋,他的难道不是你的?” 这话乍得有道理,但江月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也知道和胡三娘多说无益,闷闷不乐地告辞,往自己院子里走。 走到中途,想起自己之前放在黎元秋院子里的匣子没搬回来,那可是她全部的身家。不过她现在不想和黎元秋打照面,纠结半晌,为了身家她还是豁出去了。 正好阿大洗完澡往院子里走,江月牙叫住他,把他吓了一跳:“姑娘这么晚不睡,在这儿干嘛呢?” “你主子在院子里吗?” 阿大摇摇头:“他好几天没回来了,你有事找他?” “没有,我有东西落他那儿了,想取回来。” “哦。” 江月牙跟着阿大走进院子,叫他在门口等着,万一黎元秋回来,大声通报一声。阿大挠挠头,饶是他再迟钝,也觉察出二人不对劲。但以他的脑袋瓜子,肯定想不出来为什么,还是别操这个心。 卧房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好几天没人住,越发显得空荡荡的。江月牙蹲下身体,伸手扒拉着自己床底下的匣子,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到。 不应该啊,她明明记得自己就是把匣子放在床底的,也没告诉黎元秋,他没理由会知道。 “公子,你回来了!”阿大见黎元秋踏进院门,浑身一激灵,赶紧大喊道。 黎元秋皱眉看着他:“大晚上你不睡,杵在门口做什么?” “我……我……”阿大挠挠自己的头,心里一时有些着急,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黎元秋狐疑地看着他,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望了一眼房门:“谁在我的房间?” “你回来啦。”江月牙推开门,笑吟吟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心虚。 黎元秋抬眼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自顾自往屋内走,身后的尾巴慢悠悠地摆着,看得出心情很闲适。 他走到桌边点灯,问道:“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他现在对江月牙的感情很复杂,两人毕竟认识了十年,之前还是奔着结婚去的。 “我……”江月牙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但等她抬头,赫然发现桌上放着自己的宝贝匣子,只不过里面是空的。 “这里面的钱呢?”江月牙走上前,指着匣子问道。 “我花了啊。”黎元秋说得理所当然。 “这是我的钱!”江月牙气得忍不住咆哮,黎元秋眉头拧得很深,奇怪地看着江月牙:“你的钱怎么了,你的钱我不能花吗?” 江月牙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险些没背过来气,剧烈地咳嗽着。而黎元秋冷冷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泪水悄无声息留下来,江月牙捏起拳头,恨声道:“我俩恩断义绝,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说完就拔腿跑了出去。 黎元秋气极,跟在后面大声说道:“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婢女,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见江月牙已经跑远,消失在茫茫深夜里,他回转身,猛地关上门。 江月牙一边跑一边哭,多年的隐忍,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跑到院门口,她停住平复心情,不想让春芽看出自己的异样。 一大早江月牙就在收拾东西,她决定以后都住在澡堂,不回胡宅了。春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帮她一起收拾。 为了抚慰自己受伤的心,江月牙把全部心力都放在澡堂经营上,满心期待着只要赚够了钱,就离开恒城,开启新的生活。 是夜,月牙澡堂的门半掩着。屋外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都静悄悄的,偶有行人踩进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月牙低头算账,算盘被她拨得劈啪作响。最近的账本实在怪异,时不时就会少个十两,江月牙以为是自己记错账,咬着笔头仔细回忆一天的营收。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江月牙立马站直身体,看向门外。 一位身披玄黑绣鹤披风,面戴黑色鬼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 “您好,本店已经打烊了。如果您想泡澡,请辰时再来。”江月牙话音刚落,男子就往柜台上放了三枚金元宝。 江月牙眼睛都直了,望着客人不说话。蓝绿色的眉毛,血盆大口,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她看不清客人的神情。 男子以为江月牙嫌少,又放了两枚金元宝上去,江月牙连忙说道:“够了够了。只是柴火都不旺,客人还需等待一会儿。” “无事。”男子回道,施施然走到大堂旁的椅子边坐下。 “请问您是想单纯的泡澡,还是需要按摩呢?”江月牙走到他身边,弯着身体问道。 男子沉吟了一会儿:“先泡澡,再按摩。” “好的,您请稍等。”江月牙转过身,用嘴咬了咬元宝,应该是真金。她把五枚金元宝放进自己新买的匣子里锁好,掀开门帘去澡堂后边烧火,顺便叫醒店里的伙计,让他准备 分卷阅读33 给客人按摩。 林枫望着大厅的陈设,柜台上插着几支梅花,后面的架子上摆着老八秘制的药粉。他就是刚刚从老八的药房出来,最近的睡眠实在太差了,整个人越来越焦躁。 老八给他开的药方也没用,他知道是蛟龙龙血的原因。他松了松领口,担心自己有入魔的倾向,又听见不少人说来这家澡堂泡澡后,浑身会舒适不少。 那就试试看吧。 好俊的客人 “我要你按摩。”客人言简意赅,澡堂的浴衣对他来说偏小,穿在身上过于贴身。 江月牙指了指自己,重复了一遍:“我?” 伙计揉着睡眼,只想回去睡觉,忙劝道:“老板娘,你的手艺最好,客人肯定会满意的。” 但大晚上的,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怎么想都觉得可怕。江月牙缩了缩脖子,她可不想成为恒城明天的街头巷尾的话题。 什么妙龄老板娘被神秘客人杀害之类的。 “要加钱?”客人的声音从面具里传出来,嗡嗡的,不是特别清晰。 江月牙摇摇头,见伙计困得不行就让他回去睡了,她弯腰整理按摩塌,心生一计:“为了让您觉得更舒服,可能会需要把你的双腿固定,请问这样您介意吗?” 林枫从来没有按摩过,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虽然听上去不对劲,但也没有反驳。 “无事。” 江月牙搬来屏风,让他脱好衣服躺下后告诉她一声。 火山石房暖洋洋的,源源不断传来暖意,江月牙找来松木精油,莫名就觉得客人应该会喜欢这款。 “好了。” 江月牙偏过头走进去,见客人只是裸露上半身,裤子好好地穿在身上。她用绳子把男子的双腿分别固定在榻上,还念了在书院学到的束缚术,内心安定许多。 手一触上去,江月牙就感觉到男子身体很僵硬,但他的肌肤真是出乎意料的嫩滑。她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的皮肤如此柔软嫩滑的,要不是他体形骨架高大,她还真以为对方是位女子。 见客人如此紧张,江月牙又去点了凝声静气的熏香。把松木精油在手上搓热后,在客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抹开,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大自然的味道。 按到左臂的时候,她看见上面绑着一条丝带,在昏暗的室内发着微弱的蓝光,像月夜里海水的颜色。这个江月牙熟悉,是鲛人一族制作的鲛纱。 江父以前就替鲛人卖过鲛纱,有蓝色、紫色、绿色,深浅不一,发着鱼鳞般的光芒,有止血、去腐生肌之用。家底厚实的,用鲛纱制作衣裳,贴身穿着还可以保养肌肤。 随着江月牙的按摩,客人的身体渐渐放松。等她净完手,准备按摩头颈,却听见客人传来轻微的鼾声。 江月牙抿嘴笑笑,许是自己手艺太好。不过这位客人的身体确实过于僵硬,一看就是心事压力大的闷葫芦。 她好心找来自己的一床毯子,盖在客人的身上,解开了他腿上的束缚。锁好院门后,她回到大堂歇下。 天刚亮,鸡鸣声响,江月牙便起身洗漱。洗完脸,突然想起来火山石房还睡了个客人,急急忙忙跑进去,发现客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和人说。像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应该最讨厌自己的行踪被泄露。 草草吃了早饭,江月牙把店门刚打开,就看见一小撮人挤在门口,双手插在衣袖里,在寒风中哆哆嗦嗦。 “老板娘,你总算开门了,差点儿没把我冻死。哈~啊啾!” 江月牙笑着让他们进去,张罗道:“你们先把自己洗干净了再进汤池。要是身体有不舒服的,先去青囊药房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是这么几句。”客人鱼贯而入,熟练地脱衣洗澡,再进入汤池。 早上这个时间段一般没什么客人,江月牙给几个熟客说了这段时间价格会便宜些,也是给他们提供方便。 穷人家冬天太冷睡不好觉,早上花个几文钱泡泡澡,再开启一天的辛苦劳作,身心都觉得舒服。 那位戴着鬼面具的客人,隔几天会来一次,但他姓谁名谁家住何处,江月牙一概不知。每次他都深夜来,躺在火山石房睡得香甜,一大早再去看人就不见了。 托他的福,江月牙攒下一笔很可观的钱。想起之前谢芝琪问她多少钱会按摩,她还说不是钱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自己的脸。 又是深夜,江月牙故意睡得很晚,就是怕错过这位财神爷。她撑着脑袋昏昏欲睡,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连忙站直身体。 但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位姑娘,穿着裘皮大袄,小脸冻得通红,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颤颤巍巍地问道:“请问这儿是杨记客栈吗?” “杨记客栈已经倒闭了,我们这儿是月牙澡堂。” 姑娘手里捏着一张纸,背后背着一个大包裹,整个人显得很疲惫,沮丧着脸说道:“这样啊……那这 分卷阅读34 儿可以住人吗?” “不可以。”江月牙微笑着摇头。 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儿也不心疼她身上的珍贵裘皮,当即嚎啕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惨,第一次离家,不是被人骗,就是被人坑。没想到手里的地图也是假的,呜呜呜……” 一张小脸梨花带雨,连鼻涕泡儿都哭出来了。江月牙忍俊不禁,走过去蹲下身给她擦眼泪,问道:“你是岛外人士?恒城有亲戚吗?” 姑娘点点头,哑着嗓子回道:“我姑姑在青衡派,我是来投靠她的。” 江月牙想了想,说道:“时间也太晚了,如果你不嫌弃,可以现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你可以去青衡派找你姑姑。” 话音刚落,姑娘一把抱住江月牙,哭道:“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江月牙烧水要姑娘洗澡,趁她洗澡的空档,给她用热水冲了碗蛋酒。 洗完澡的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她身材娇小,皮肤苍白,一把棕色的头发又长又卷。茶色的眼睛正盯着热气腾腾的蛋酒看,开朗地问道:“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江月牙笑着点头。 小姑娘嘬了一口热蛋酒,露出幸福的笑容:“真好喝。”屋内温度不算高,蛋酒很快就冷到适合大口喝的温度,她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地干完了整碗蛋酒。 “嗝。”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噢!”她拍了拍脑袋,笑眯眯地说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连采洁,是一名修士。” “我叫江月牙,时间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 江月牙在塌边摆了一排椅子,拓宽面积,又多拿了两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刚铺好,连采洁就钻了进去,像只小松鼠。 一熄灯,她便睡着了。 早上江月牙起床的时候,连采洁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开门,让客人们动静小点儿。客人们见大厅一边躺了个小姑娘,都好奇地看了几眼。 日上三竿,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江月牙忙得脚不沾地,连喝水都没时间,只顾着满足客人提出的各项要求。 什么洗完澡要坐在火山石房吃春风楼的烧肘子,或者想边泡澡边敷玉脂粉。店里的伙计有几个嫌工作太累,都辞职了,人手严重不足,江月牙没辙,只好自己顶上。 连采洁迷迷糊糊醒过来,听见柜台后面有响动,她以为是江月牙,便没有在意。她躲在被子里穿衣服,卷发还来不及打理,像鸡窝一般膨胀着。 她跳下床,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柜台后站着的是个陌生人。圆滚滚的身材,挺着个大肚子,正把几枚金元宝,往自己怀里塞。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是谁?!” 连采洁四下张望,没有看见江月牙的身影,而且这人长相油腻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风风火火地堵在柜台边,大声喊道:“江姐姐!江姐姐!快出来,这里有贼!” 胡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当下就想捂住连采洁的嘴,只可惜他刚往前走几步,就被连采洁一个回旋踢,踹到了墙边,身上的金元宝也滚落下来。 江月牙手上忙,心里也惦记着连采洁,刚走出澡堂,就听见她在大喊,连忙掀了帘子走出来。 “怎么了?” 连采洁往墙边一指,正气凛然道:“有人想偷你的钱!” 江月牙顺着方向看过去,见胡管家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正牢牢地抓着金元宝。 “江月牙,你竟敢做假账!”胡管家先声夺人,气势十足。“你竟敢背着娘娘藏钱,等我禀报给娘娘,看她怎么处置你!” “你一共偷了澡堂接近一百两银子,你说如果我把这事告诉娘娘,娘娘又会处置你呢!”江月牙冷声道,还真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不成。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偷了银子?反倒是你,我可是人赃并获!”胡管家举着金元宝,洋洋得意。 “只要去风月馆问问,你最近是不是输了快一百两,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一个管家,哪里来的一百两私房钱?!” 这下胡管家有些慌了,他以为江月牙成天守着澡堂,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原本神气的胡管家,立马露出讨好的姿态,把金元宝放在了桌子上:“月牙,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太计较。账你还是要好好做,千万别藏私,娘娘的眼线多得是。” 提都不提自己偷银子赌博的事,就迈腿往外走,但江月牙挡在了他面前,俯视着他说道:“我的家人早在十年前就去了阴间,难道管家想下去陪他们?” “呵呵,月牙你真会说笑。”胡管家硬是挤了出去,连采洁原本想拦住他,但见江月牙对她摇摇头,只得作罢。 “他偷钱,为什么不报官啊?”连采洁疑惑地问道。 江月牙叹了一口气:“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胡管家阴着脸走出月牙澡堂,望着招牌上的字,低声讥笑道:“你江月牙累得跟狗一样,也不过是替他人作嫁妆,蠢货一个还敢在我面 分卷阅读35 前充大爷。” 说罢背着手往兰若寺的方向走。 多重的打击 江月牙让阿大送连采洁去青衡派,她和春芽忙着招呼客人。天气越冷,上门来泡澡的人就越多。哪怕不泡澡,能花钱进火山石房坐坐也行。尤其是江月牙还与春风楼达成合作,凡是澡堂的客人订餐,她都能拿到提成。 胡管家偷钱一事,给她敲了警钟,但钱除了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实在不知道还能放在哪儿。 以前只觉得钱多肯定是件好事,现在却感到苦恼。自己无依无靠无亲眷,有再多的钱,不都是稚子怀金过市嘛。 “这就是月牙澡堂啊。”门外进来两个说着外地口音的男女,江月牙连忙上前招呼:“二位请进,是想泡澡还是搓澡?” 男子一张方脸,看着敦厚老实,女子尖嘴猴腮,眼睛里泛着精光。两人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兜里就没几个钱,但江月牙仍是秉着来者是客,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我俩是从玉城来滴,细究还是胡三娘的亲戚。”女子仰着头看江月牙,神情倨傲,似乎不太瞧得上她。 “嗯,那二位是想泡澡还是搓澡呢?”江月牙耐心地问道。 “把你这儿的好酒好菜跟俺俩上上来,俺们赶了五天路,又饥又渴。”方脸男子大大咧咧坐下,指挥着江月牙。 江月牙深吸一口气,仍颇有耐心地说道:“我们这儿是澡堂,不是饭店。” 二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边说还边看了江月牙一眼。幸好此时客人不算多,要不然江月牙真没那个耐心和他俩搅和。 “隔壁不就是酒楼嘛,你去隔壁给我俩端些饭菜来。要二两牛肉,大骨汤,一桶米饭,再烫一壶酒。”女子吩咐道。 江月牙今天心情也不好,早上刚闹了一出,现在只想把他俩打发走,便伸出右手说道:“那请二位先把菜钱给我,我再去隔壁替你们买。” “你这女娃,怎这么不懂事!”猴腮女子不耐烦道,“都说了我们是胡三娘的亲戚,这不是她的店?哪有亲戚上门,还让亲戚花钱的道理。” “那你先等等,我去回禀娘娘,让娘娘给你们接风。”江月牙走到后面澡堂找春芽,要她先替自己看店。 “不用这么麻烦!”女子在后面大喊道,但屁股一直紧紧贴在椅子上,纹丝未动。 她刚掀开帘子,就发现春芽正快步往女子澡堂的方向走,“春芽,春芽。” 春芽回过头,见是江月牙,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拉住她,还探头看她后面跟来人没。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江月牙不解地问道。 两人穿过澡堂来到后院,春芽这才放心说话:“那两口子我认识,我们家那边有名的长舌妇、麻烦精。我可不想被他们缠住。” 江月牙想了想,问道:“那二人和娘娘沾亲带故吗?” 春芽沉吟道:“那女的以前是胡大娘儿子的奶妈,很得胡大娘喜欢,就冲着这点在玉城横着走,惹是生非。” “你从后门出去,如实对娘娘禀报,看她要怎么处理。”江月牙吩咐道。 春芽脸色有些为难:“这……我哪知道娘娘在哪儿啊。”似乎不是很想接这个活,她最近背着江月牙,和林掌门眉来眼去的,见到胡三娘难免会心虚。 “这个点,她应该在听雪楼看戏呢,你去问问。”江月牙催促着春芽往外走,而大厅的两口子见江月牙迟迟未归,自顾自往澡堂走,把男澡堂里的客人统统赶走,两人脱了衣裳进了汤池。 有伙计想阻拦,那猴腮女子双眼一瞪,张口便是:“这是我亲戚的店,到时候她要让我来做主,我就把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全部辞掉!” 今天恰好阿大不在,一时伙计们面面相觑,全都被震慑住,也没去考虑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反正也不是自己担责,就由着他们去了。 客人们哆嗦地站在大厅,就等江月牙出来讨个说法呢,一时间闹嚷嚷的,令她头疼不已。先是把钱退了,又各赠送一袋玉脂粉,才平息了客人们的怒气。 江月牙站在门口,她赌胡三娘一定会来。 没过多久,春芽乖巧地跟在一座花轿子,走到澡堂门口停下。江月牙赶紧走过去掀轿帘,将胡三娘扶了出来。 胡三娘阴着脸,嘴角下沉,不太高兴。正好两口子洗完澡出来,嚷嚷着要吃饭,打发伙计们给他俩去隔壁端些好菜好肉来。 “几十年不见,侯姑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来了恒城怎么不先来找我?”胡三娘挑着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侯姑咧嘴一笑,亲热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三娘你贵人多事,我怕打扰到你嘛。” 胡三娘捡了个椅子坐下,侯姑见状赶紧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她男人这时候倒木木的,傻站在一边不说话。 “你这次来恒城做什么啊?”胡三娘看也不看侯姑,像是怕脏了自己的眼似的。 “我孙子要娶媳妇儿,家里没钱。大 分卷阅读36 娘说恒城钱多,让我和我家那位一起来淘淘金。” “淘金淘到我头上了?”胡三娘瞥了她一眼。 侯姑嘿嘿一笑:“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大娘说她也要来恒城看看你,顺便办些事。” 胡三娘眉头一皱,见客人都站在门口不进来,本来她好好地在看戏,被突然叫过来已是扫兴,现在还耽误她赚钱,便说:“你们俩还没吃饭吧?先跟我走吧。” 说完就把两人带走了,江月牙总算舒了一口气。 到了下午客人渐渐少了,江月牙把店门掩上,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屋外北风呼啸,行客匆匆。屋内火炉上温着羊肉汤,满室肉香。春芽在隔壁春风楼买了一袋馒头,两人围着火炉喝汤吃馒头,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刻。 鲜白的羊肉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刚出炉的白面馒头热腾腾的冒着气。江月牙洗干净手,给春芽掰了一半。 “你爹在牢里还好么?”江月牙看了春芽一眼问道。事情已经过去快两个多月了,两人一直没有提过这事。 “应该还不错,娘娘嘱咐了市署的人多加照顾。”春芽灵动的双眼,短暂地露出迷茫的神情。一提到这事,她就想起她娘催着她嫁人,对方是个病秧子,要她嫁过去冲喜。 春芽吓得连夜逃回恒城,至今没和家里人联系。 两人吃完饭,身体暖和不少,正要躺在榻上休息,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春芽?春芽?你在里面吗?”胡管家语气听上去很着急,春芽连忙起身开门。 “你爹出事了,赶紧和我走一趟。” 春芽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推着上了马车。大门一下子被冷风吹开,江月牙瑟缩着身体,关上门将风雪挡在外面。 今天格外的冷,整个恒城都像是掉进冰窟窿一样,冻得人牙根发紧。江月牙躺在榻上,蜷缩在一起,捂着自己的脚。 狂风吹刮得大门砰砰作响,听得人心里发慌。江月牙冻得实在没有办法,起身到后面澡堂打了一壶热水,灌在汤婆子里,才驱散一些寒意。 这么大的风雪,估计今天生意一般。江月牙给伙计们放了假,陡然闲下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她翻出书院发的教材,默默练习上面的口诀。 书院的孙长老给他们都测过体质,江月牙与植物有亲缘,但本身无修仙资质。稍微有修仙潜力的,青衡派都收留了,她以前也想进青衡派。 据说那里能吃饱穿暖,还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但凭她的资质,进去了也只能做端茶倒水的小工,赚不了什么钱,没什么意思。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屋内变得昏暗,她点了灯,盘腿坐在榻上发呆。以前家人都在的时候,像这样的雪夜,父亲没办法出海打渔,他们会聚在火坑旁聊天。往柴火堆里埋几个地瓜、土豆,再炖一锅小鱼干,一天就这么凑合着吃。 江月牙想着想着,面上露出笑容。 天彻底黑了下来,风雪渐渐停了,春芽还没有回来。江月牙担心她,但也不好脱身,万一晚上有客人,还能赚几两银子。 她特别期待那位面具客人,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格外想见到他。 门外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位穿着打扮华丽的妇人走了进来,身材丰腴,右手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 “您好,请问您是想泡澡还是搓澡?”江月牙见有客人,打起精神问道。 妇人没说话,先是仔细打量了江月牙,又带着批评的目光看了眼大厅。 “我这妹妹还是如此小家子气,开个店装修也这么寒碜。”妇人嘀咕道,江月牙没听清,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妇人摆摆手,上下扫了她一眼问道:“你就是江月牙?” “是。”江月牙微笑点头,“请问您是?” “真看不出来,你这丫头瞧着文静,没想到方春生能死在你手上。”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妇人拢了拢头发,又换了个话题:“你带我四处转转。”她径直走到帘子旁,见江月牙没有动静,白了一眼:“快跟上啊,怎么如此蠢笨。” 江月牙细细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也有一双淡红瞳孔,可能是娘娘的某位姐姐。胡三娘的这些个兄弟姐妹,基本上不来恒城,嫌恒城规矩多,到处都是人。 她领着妇人转了一圈,两人回到柜台,妇人敲了敲桌面说道:“把账本拿出来给我瞧瞧。” 江月牙愣了,迟疑地说道:“这不合适吧?” 妇人拧着眉,性格十分火爆,当即高声说道:“这是我的店,我凭什么不能看账本?” “这、这怎么是您的店?”江月牙彻底懵了。 妇人似乎懒得和她多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柜台上:“你自己看吧。” 江月牙面容僵硬地拿起纸,认真看了一遍。如果她没有眼花,这的的确确是自己催过胡三娘,但一直没有收到的房契。 上面用楷 分卷阅读37 体白纸黑字写着“胡大娘”三个字,和她江月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心碎的雪夜 江月牙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瞬间涨红了脸。她想也没想,拿着房契就往外跑,胡大娘都没反应过来。 雪又扑簌簌地下起来,漫天的冰雪落在她的头上、脸上,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心里好似憋着一股火,迫不及待要发泄出来。 泪水模糊了她的脸,眼前的街景变得模糊,天地间只有她的脚步声以及咚咚咚的心跳声。 从前种种皆为幻影,自己的真心在对方看来不值一提。这条自己走惯了的路,现在却感觉好长好长。 心肺好似要爆裂开,江月牙停下来,弯着身体,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喘气。愤怒、不甘、难过、悲伤,通通涌上心头,她支撑不住蹲了下来。 路两旁的灯笼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她的面前投下一道阴影,有谁站在她前方。 江月牙抹干泪,准备起身继续往胡宅走,抬眼却看见那位鬼面具客人。她静静地看着他,对方也静静地看着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江月牙一把抱住鬼面具客人,就像走丢的小孩被亲人找到般,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呜呜呜……”剩下的话,都成了含混不清的尾音,被江月牙吞了进去。 林枫静默了一会儿,才举起右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偶有行人路过,奇怪地打量他俩,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林枫宽大的衣袖举在她头上,替她遮挡风雪,右手继续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 面具下的他闭着眼,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痛苦到绝望的感受。他这几天都睡得不好,原本是想找这位姑娘按摩的,没想到却遇见她蹲在雪地里啜泣。 她蹲下来,小小的一只,就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他本可以拔腿走开,但这个画面不知为何触动了自己,心中好像响起了某种声音,让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这个孩子在此刻流露出的浓烈的依恋,让他内心感觉到震颤。情绪也被她感染,带着莫名的心痛。 哭得累了的江月牙,这下才回过神,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对着林枫连连道歉。 林枫摆手,表示无事。他见江月牙一直低着头不看他,察觉到她应该是害羞,便背着手向前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夜里。 江月牙目送他离开,转过身,继续坚定地向胡宅走去。她一定要给自己讨个说法。 胡三娘的院子没有亮灯,想必还没有回来。她在院子里踯躅,听见黎元秋的院子传来说笑声。 她好长一段日子没有回胡宅,黎元秋也没去找过她。以前她是很想嫁给他,想要有一个家,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喜欢他。 当初靠近他,讨好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胡三娘的干儿子吧。 而且说不定,他可能也知道月牙澡堂根本就没有她的份儿。一想到这儿,江月牙就觉得心寒,又笑自己自作多情。别人不过是把自己当一条狗,自己还真以为是一家人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矮着身体趴在门口偷听。 屋内黎元秋斜靠在榻上,一位年轻男子头枕在他大腿处,他的双腿之间有一条黑色的大尾巴正左右摆动。 “感谢你上次救急,给我送来钱财。不过里面怎么有女子的珠宝首饰?”年轻男子仰着头问道。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典当了不是一样能花?” 黎元秋用小勺子从玛瑙鼻烟壶里舀出一小勺鼻烟,放在虎口处,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不会是你从哪个相好那儿偷出来的吧?”年轻男子促狭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你怎么不想想该如何报答我呢?”黎元秋微眯着眼,食指蜷起,刮擦着男子娇嫩的脸颊。 年轻男子翻身跪趴着,媚眼如丝,缓慢地解开自己的衣裳。黎元秋摸着自己的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 “娘娘回宅!” 前院传来胡管家的声音,江月牙被惊醒,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她伸手去擦自己的脸,摸到了冷冰冰的泪。 黎元秋拍了一下年轻男子的屁股,嘱咐道:“化成猫后从后院出去。” 江月牙听见屋内有脚步声,快步走出了院子,正好撞见胡三娘。她的脸色不太好,胡管家站在一旁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月牙,你跟我来。”胡三娘冷声道。 房契就在江月牙的袖口里,但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可以谈论这个问题的场合。她低着头,跟在胡三娘后面。 照常伺候胡三娘沐浴按摩,她神色如常,之前哭得红肿的双眼也消肿了不少。 胡三娘趴在榻上,幽幽说道:“月牙,你瞒我瞒得好苦啊。” 江月牙一愣,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了,问道:“还请娘娘指点。” 分卷阅读38 胡三娘推开月牙起身,直直地看着她,尖声说道:“春芽和林掌门搅和在一起多久了?!” “小人不知。”月牙低头。 胡三娘愤恨地捶打着榻沿。林掌门冷落她好长一段时间了,好几次她不辞辛劳跑去长留峰,都吃了闭门羹。失去了林掌门的精气,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她现在连镜子都不敢照。 自己果真是年纪大了,以前男人都围着她转,怎么赶都赶不走。现在他们顶多会站得远远的欣赏她一眼,毕竟自己攀上了林掌门,他这人霸道得很,哪怕自己不喜欢了也不许别人碰。 胡三娘一想到上好的精气全滋养了春芽这个贱丫头,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看江月牙的眼神也恶劣了许多。 “娘娘,今天有个自称是你大姐的人来了澡堂。”江月牙抬眼,笑着望向胡三娘说道。“她说月牙澡堂是她的店,她要看账本。” 胡三娘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慌张,有种撒谎即将被人拆穿的感觉。 江月牙起身,走到衣架旁拿出了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房契,举起胡三娘的手,“啪”得一声放在了她手里。 她弯下身体,直视着胡三娘,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所以娘娘都是骗我的么?枉费我一片真心,干劲十足地经营着澡堂,把自己都累瘦了。结果其实是一场空么?”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等你和元秋结婚,我就会把店给你们。”胡三娘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但心里也觉得纳闷,向来做小伏低的江月牙什么时候也敢来质问她了。 “到底是给我,还是给元秋,你心里没数吗?倘若我和他最终没成,你们还不是可以轻轻松松一脚把我踹开。”江月牙直视着胡三娘,想知道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可以这般黑。 “那你想怎么样?” “澡堂到目前为止的营收,我们五五分成。最后,我要离开胡家。”江月牙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诉求。起先她还觉得紧张,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忍让,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今天她做到了。 “你想都别想!”胡三娘厉声答道。一涉及到她的贴身利益,什么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江月牙不再和她多费口舌,转身走出了浴室,回到自己之前住过的院子,收拾了一下包裹。 走到前院的时候,她还遇到了一只黑猫,换作以往她还会有心情摸摸它。但现在因着黎元秋的缘故,她讨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只猫。 “喵喵喵。”黑猫的声音有些颤抖,雪花落在它身上,冻得它直打哆嗦。它哀求地看着江月牙,似乎期待她将它抱起来。 但江月牙转弯避开,连眼神都没有给它。黑猫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狠,它快速蹿到江月牙身边,对着她的左手就是一爪子。 江月牙吃痛,想逮住它,但黑猫立马逃之夭夭,站得远远的,昂着头颅,挑衅地看着她。她低头看着伤口冒出细密的血珠,笑自己竟然和一只猫一般见识。 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走去,她急匆匆走回澡堂,发现门没关。柜台附近一片狼藉,下面的锁着的柜门被砸开,里面放着的银子不翼而飞。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胡大娘搞得鬼。 幸好胡管家给她敲了警钟,让她转移了自己的小金库。她走到澡堂背后的烧火房,在灰堆里刨出自己用水油布包着的匣子,打开匣子确认金元宝还好好地待在里面。 把所有的行李捆在一起,扛着一床棉被,江月牙头也不回地往青囊药房走。 等天一亮,她就出发去南边的绿城。 江月牙走了一会儿,胡三娘才反应过来,叫黎元秋进自己的院子商量事情该怎么办。 把江月牙抓回来关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澡堂还仰赖她经营。 “我听朋友说,海外有一种药,可以控制人的神智。只要定时服药,此人的表现与平常无异,一旦断药,便如百蚁啃噬,为了继续吃药什么事情都会愿意做。”黎元秋提议道。 胡三娘听了皱着眉问道:“这样会不会太恶毒了?” 黎元秋干笑了两声:“如果干娘觉得她没有用处,一脚踹了也行。如果想让她乖乖听话,应该就只能这样吧?”虽然他是无所谓的。 胡三娘看了黎元秋一眼,这个干儿子她也有些看不懂了,他和江月牙之前不是感情还挺深厚的吗。算了,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绝望中重生 老八开门见江月牙大包小包提着,肩上还扛着一床棉被,愣了一下,但见她鼻头冻得红彤彤的,整个人像是刚哭过,赶紧侧身让她进来。 帮她卸下肩上的行李,只见江月牙身上的袄子以及双手被勒出深深的痕迹。老八嚅嗫,但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怕说错话,又徒惹一番伤心。 江月牙坐在火炉边便搓搓手,老八给她端来一杯姜茶,两人都沉默地看着炭火。 “老八,我要离开 分卷阅读39 恒城了。”江月牙喝了半杯姜茶,身体暖和不少。呼吸间都是药草味,带着阳光以及尘土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江月牙觉得安心。 老八点点头,嘶哑的声音问道:“去哪儿?” “应该是绿城,我还说请你吃饭的。”江月牙想了想,从胸口掏出一枚金元宝,递给了老八。 “这我不能收。”老八推辞道。 江月牙抓住老八的手,把元宝放在了他掌心,笑着说道:“谢谢你照顾我,以后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也欢迎你来绿城找我玩儿。” 老八见她坚持,也没再拒绝,只是担忧地看着她问道:“孩子,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胡三娘对你不好吗?” 一说到这事,江月牙又觉得眼眶发涩,她抿了抿嘴,惆怅地说道:“以前我总觉得,只要我乖巧听话,大家都会喜欢我,真心实意地善待我。” “但事实是,你越乖巧隐忍,别人越不把你当回事。”江月牙仰着脑袋,试图将泪水憋回去。 老八点点头,附和道:“你说得有道理,自私的人一般都过得不错。不过,胡三娘肯放你走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但就算不会,我也要逃出她的魔掌。”江月牙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次她绝对不会任人摆布。 老八默默叹了一口气,胡三娘性情霸道,他再清楚不过,这孩子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下这样的决心。 他想了想,说道:“你一个人去绿城,人生地不熟的。要不就留在青囊药房,我来保证你的安危。” 江月牙摇摇头:“我实在不想再看见那母子俩。” 老八见她去意已决,便不再相劝。 江月牙躺在大堂里准备的小床上睡了一会儿,鸡鸣三遍后起身,她见老八还没睡,蹲在大堂帮她把行李重新打包了一遍。 “我给你的行李和外衣上都撒了柑橘粉,从恒城到绿城,路程遥远且危险横生。如果你能晚点儿,我可以送你过去。”老八咳嗽了几声,一晚上没睡,令他疲惫不已。 “不好再麻烦您。”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又没个亲眷,老八也没有。我挺喜欢你这孩子的。”老八说着说着,眼眶有点儿红,转过身不再看她。 老八提着东西,送江月牙上车。为了让自己路途上能舒服些,江月牙包了一整辆马车,她将事先准备好的棉被铺上。 江月牙上了马车,和老八说几句告别的话:“如果您遇见春芽,给她说一声我去了绿城。”她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老八:“再把这钱给她,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老八点点头。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和煦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江月牙的马车即刻就要离开,她掀开窗帘向老八挥手告别,笑着说道:“如果您有空,记得来绿城找我玩。” 老八举手向她道别,忍着心头的酸涩,笑着送别她。 马车驶出城门,江月牙望着越来越小的恒城,心生怅然。她刚刚一直担心黎元秋他们会突然出现,把她抓走,但转念想恒城治安严谨,不会允许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种事情。 只怕路上会有埋伏,所以她专门选了从恒城经过沙镇再到绿城的路,避开胡三娘的老家玉城。 呆坐了一会儿,江月牙眼皮就撑不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到下午,车夫问江月牙快要到沙镇了,要不要停车休息。江月牙原本是不想多作停留,但一旦离开沙镇,中间没有可以补给的地方,便同意停车整顿。 沙镇,顾名思义便是茫茫一片沙漠,但有一块小小的绿洲,是狸猫一族和红熊猫一族的聚集地。整个镇子有青衡派修士轮流站岗,就是防止狸猫一族和红熊猫一族伤害路人。 江月牙走进一家路边的饭馆,里面都是毛茸茸的红熊猫,走来走去为客人端上茶水饭菜。她刚坐下,就有一只红熊猫走过来。 “江姑娘,你怎么来沙镇了?”阿九惊奇地看着她。 来沙镇的一般都是西边大陆的客人,很少有当地人愿意来这儿。江月牙试探地问道:“你是阿九?” 阿九笑眯了眼,点头回应:“难得江姑娘还记得我。” “柳姑娘生了吗?”江月牙问道。 “生了,是可爱的女儿,和小柳儿长得很像。”阿九一提起爱女,脸上不由得露出幸福的笑容。 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身后的黑色大尾巴甩来甩去,卷曲的黑色短发间露出尖尖的猫耳。他一把搂住阿九,调侃道:“小九,你怎么一谈起女儿就说个没完没了,客人还等着吃饭呢。” 阿九一下子慌了,连连给江月牙道歉,并问她想吃什么。 “请问贵店有什么招牌菜?” “薄荷青豆糕、薄荷炒肉片、薄荷炒鸡蛋……”年轻男子答道。 江月牙蹙眉,她并不十分喜欢薄荷的味道,问道:“炒鸡蛋和炒肉片里面可以不放薄荷吗?” 刚说完年轻男 分卷阅读40 子就阴沉着脸,好似江月牙说了什么冒犯他的话,阿九站在他旁边,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哆嗦着问道:“老板……?” 年轻男子绿宝石般的眼睛,冷厉地盯着江月牙,就在他俩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回道:“当然没有问题。” 饭馆旁的马厩,车夫正在给马喂草,并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靠近了他。一张被迷药浸泡过的帕子,迅速地捂住他的口鼻,车夫稍作挣扎便晕了过去。 很快又出现两个人,将车夫扛走。马车上的东西,被留下的人席卷一空,只剩一床棉被还留在那儿。 这里的饭菜并不合江月牙的胃口,她草草吃了几口,就觉得肠胃不适,急着去趟厕所。但她没有看见阿九的身影,只好随便抓住一只红熊猫问茅房在哪里。 她捂着肚子,忍受肠胃的绞痛,额头冒着冷汗,视线越来越模糊。在她晕倒前的一刻,她心里想的是,狸猫一族如今这么猖狂,竟敢在青衡派眼皮子底下行凶。 一桶冷水淋在了她头上,江月牙发现自己双手被束,整个人像块腊肉般悬在半空。 绿眼男子坐在她前方,正讥笑地看着她:“真搞不懂,像你这么平庸的人类,元秋怎么会喜欢你。” 被淋湿的衣裳紧贴着她,令她冻得牙齿上下打颤,她看了男子一样,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不过我还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私房钱,我还开不了这家饭馆。”绿眼男子走到她眼前,用尖利的指甲,挑开她额间的湿发。 “你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这皮肤还是挺好的,卖到黑市应该能赚不少钱。” 尖尖的指甲划过江月牙的侧脸,令她不寒而栗。 陡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霹雳,黎元秋来找你了。” “知道了。”霹雳收回自己的手,望着江月牙说道:“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你在这儿呢?” 江月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懒得回应。等霹雳走出柴房,江月牙打量周围环境,柴房内光线昏暗,听声音四周似乎比较安静,还能听见啾啾鸟鸣。 窗缝吹进来的风,是森林的味道。这里是柴房,应该离镇子不远,或许是靠近镇子的森林,那应该是青衡派的地盘。如果自己能逃出去,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门外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推开门刺眼的光线照进来,江月牙眯起眼睛。 “江姑娘,我来救你。”阿九很紧张,爪子都汗湿了。虽然他长相温顺,但毕竟是红熊猫,拥有一双利爪。他一只手抱住江月牙的腰,另一只手瞬间划开束缚着江月牙的粗绳。 江月牙落在他怀里,他赶紧把她放在地上,腼腆地说道:“多有得罪。” 她揉揉红肿的手腕,摇头说道:“无事,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逃亡的路很顺利,阿九背着江月牙,奋力往山上跑去。两人穿过高大的杨树林,再往上便是火红的枫树林,阿九放下江月牙,略带歉意地说道:“再往上我就进不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尽快找到修士保护你。” 两人正说着话,林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以疾风的速度向他俩奔来。阿九耳朵往后一动,忙道:“江姑娘,你快往上跑,他们可能追来了。” 江月牙点头,不顾一切地奋力往上跑去,仿佛感知到死亡的阴影,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往枫树林跑去。 急促的呼吸,细密的汗珠,江月牙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快要爆开,喉头一股腥甜。 枫树林就在眼前,只要自己再多迈出去几步,就能逃出生天。 “江姑娘,小心!” 伴随着阿九的嘶吼,右面一道兽的阴影扑过来,只差一步,江月牙倒地,锋利的爪牙抵着她的喉咙,轻而易举地割破她的皮肉。 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她,像看见猎物一样。江月牙感受到地面的震动,阿九努力靠近她,却被左边跳出来的大白猫一脚踢飞。 黑猫盯着她,说道:“小九,不要多事。你想你家妻女成孤儿寡母不成?” 江月牙听见阿九的啜泣,安慰道:“阿九谢谢你,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是早点儿回家吧。” “江姑娘……”阿九带着哭声。 “你们俩别在我面前演什么生死离别的戏,令人作呕。”霹雳冷声说道,他现在只想看见江月牙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 大白猫化作人形,打算将江月牙五花大绑,霹雳站在一边,神情鄙夷。就在大白猫准备把江月牙翻过来的一刹那,江月牙狠狠踢了大白猫的裆部,痛得他当场跪下。 霹雳见骤然间生变,作势便要抓住江月牙,此时阿九一个猛冲,将他扑倒在地,用双手牢牢抱住,并大喊:“江姑娘,快跑!” 江月牙强忍泪水,往枫树林狂奔,余光看见阿九被霹雳一掌拍晕,心里默念对不起。 就在她要进入枫树林的一刹那,不知从哪儿伸出的一只手,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江月牙的心顿时沉到黑暗深 分卷阅读41 处,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 对方迟迟不肯松手,她痛得龇牙咧嘴,模糊间好像看见黎元秋的脸。 黎元秋像拎小鸡仔一样,提着江月牙的头,他对着霹雳寒声说道:“你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他拖着江月牙往山下走,面无表情,但内心却翻起滔天巨浪。黎元秋一直以为江月牙对他死心塌地,内心对此尤为得意。 虽然上次她知道自己拿了她的钱,她嘴上说着恩断义绝,但他并不真的相信江月牙会真的离开自己。 她的逃跑,无异于背叛。 江月牙努力在疼痛中保持清醒,她捡起路上的石子,向黎元秋扔去。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以卵击石,但让她毫无作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宰割,她实在做不到。 黎元秋阴着脸闷头向前走,右手死死拽着江月牙的头发,对江月牙的举动毫无反应。倒是一旁的霹雳看不下去,上去给了江月牙一巴掌。 “黎元秋,你欺负一个毫无还手能力的女人,你算什么男人!”江月牙恨声说道,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忍受痛苦和屈辱。 黎元秋听了这话,倒是突然停了下来,对霹雳说道:“你带着白灵先走。” “你要做什么?”霹雳狐疑地看着他,他从未见过黎元秋脸阴沉成这样。 “你们先走。”黎元秋不愿解释,拖着江月牙往一旁的树丛走去。 霹雳见状也只好乖乖听话,他感觉黎元秋随时都在暴走边缘,不敢去惹他。 黎元秋将江月牙扔进落叶堆,他俯身趴在她上方,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逃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江月牙闻言,冷笑了一声:“不是你先背叛我的吗?你偷我的钱,给你的情人花,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你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澡堂根本不属于我,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江月牙低声说道,侧着脸,神情很哀怨。 在黎元秋看不见的地方,江月牙的手一直在摸索可以护身的东西。 江月牙终于不对他冷言冷语,黎元秋的态度也温和了些,回道:“这我真不知道,如果你是为了这事,为什么不来找我商量?” “你已经很久没来主动找过我了……”江月牙的眼睛,隐隐有泪光。 虽然她一脸狼狈,头发也散乱着,但黎元秋看她这个样子,不禁想起十年前初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一下子就心软了,起身跪坐着,顺带把她也拉了起来。江月牙正好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连忙紧紧握在手中。 黎元秋将她一把抱进怀中,温柔地说道:“你跟我回去吧,不要逃跑了,我俩好好过日子。” 如果换一个场景说这话,江月牙可能会非常感动,但绝对不会在他刚刚对自己施完暴后,还指望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开心心地接受他的恩慈。 她主动地坐在他怀里,揽住他的脖子。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一击就中。 江月牙用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将石头砸向黎元秋的后脑勺,等他吃痛倒地,又赶紧冲着他的眼睛补上几拳,拳拳到肉。 等黎元秋捂着脸痛呼,江月牙赶紧搬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奋力向黎元秋砸去。等他终于不动弹,江月牙脱掉外面的血衣,像奔向自由一般往枫树林跑去。 穿过枫树林,她隐约听见了人声,还看见穿着青衡派弟子服的修士。她弯下身体喘气,认为自己应该已经安全,但突然间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在了地上。 美丽新世界 江月牙觉得自己在漫长的黑暗中漂浮了许久,是一股莲藕排骨汤的香味,把她从无边的孤寂中拉了出来。 她半张着眼,梦游般从床上起身,循着香味从卧房走出来,直直地、步伐坚定地走到香味起源地。 雁南飞正蹲在炉灶前调整火力,这莲藕可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培育出来的。能在寒冷的冬季,培育出如此饱满的莲藕,雁南飞十分自得。 一双手突然搭在他脑袋上,像是在摸索什么一般,从头顶往耳边探去。想起自己昨晚看的话本,讲的就是无头女鬼四处找她的头,雁南飞锅铲都吓飞了。 身形庞大的他,像颗巨大的土豆一般倒地,捂着眼睛,哆哆嗦嗦地说道:“我的头太大,对你来说可能不合适!” 陶罐里的汤汁,咕咕地冒着热气,江月牙终于睁开眼,望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问道:“你是谁?” 听见对方粗嘎得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雁南飞为了给自己壮胆,闭着眼睛大喊道:“在下雁南飞,是个好人,平生没做过坏事,还请女鬼、美女放过我!” “哈?”江月牙歪着脑袋看他,看他个头不小,怎么胆子就跟针眼差不多大。她一时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昨天被你踩死的蚂蚁,给我托梦,要你给它赎罪。替它修建蚂蚁庙, 分卷阅读42 让它得享香火,它会成为一方土地神来庇佑你。” 雁南飞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话本上写的女鬼,从来不会有这么多话的。他视死如归般睁开眼,发现自己捡回来的姑娘,正弯着眼睛冲自己笑。 他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搓搓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姑娘你醒了。”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江月牙赶紧抱拳道歉。 他挠挠头,也没好意思问对方为啥摸他脑袋,或许人家就是有怪癖,喜欢摸大脑袋。 江月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自己才刚刚到他胸口。人长得是高大威猛,浓眉大眼,正气十足。能把自己捡回来,一看就是个好人。不过他这头半长不长的卷发,倒是顺贴丝滑,衬得脑袋是又大又圆。 “感谢恩公收留,我叫江月牙,请问恩公尊姓大名?”江月牙拱手行礼。 雁南飞也弯身回礼:“在下雁南飞,大雁往南飞。” “这莲藕排骨汤,要炖好了么?”江月牙脖子伸得老长,肉粉色的莲藕令她口水直流。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腹中早已空空,急需一碗热汤,抚慰辘辘饥肠。 雁南飞见她如此感兴趣,挺起胸脯,骄傲地说道:“快了快了,月牙姑娘还是先在桌子上等着吧。” 江月牙乖乖坐到一旁的长条餐桌上坐好,这长条餐桌起码可以坐下十个人。屋外是艳阳高照,院子里种着一棵香樟,菜畦规整,种着葱蒜韭菜。 房屋因着主人身躯异于常人的高大,也比寻常房屋高宽一倍不止,而且家具炉灶也是按照主人的尺寸来。江月牙身材算不上娇小,但也好像一下子进入了巨人国。 站在门口看,进门左手边一口两锅柴火灶横摆着,前边靠墙摆着一溜炉灶,炉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菜刀和铁锅,炉灶旁的橱柜里摆满了杯盘碗碟,都擦得亮锃锃的。 进门左手靠墙,挂着干辣椒和大蒜,灶上墙边,摆着一排调料盒、酱油和香醋。角角缝缝都干净明亮,能把厨房打理妥当的主人,肯定是热爱生活的人。 江月牙闭上眼睛,双腿在条凳上晃荡,听着炉灶上莲藕排骨汤翻滚的声音,嗅着柴火以及香料的气味,感受着已经失去十年的家的气息。 “排骨汤好咯。”雁南飞一双大掌轻松将沉甸甸的陶罐端上桌,他又取下墙上挂着的一口铁锅,猛火快炒一碟黄豆芽。 江月牙主动起身,摆好碗筷,又将蒸好的饭端上来,自觉舀上饭。 “你看着挺瘦,没想到力气还挺大。”雁南飞又拿了两个碗,舀了一碗汤递给江月牙:“尝尝。” 江月牙道了谢,轻轻吹走汤汁上的油花,小抿了一口,鲜甜可口。 “真是太好喝了。”说罢像不怕烫的,咕咚咕咚下肚,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了。 两人闷头吃饭喝汤,除了雁南飞给她夹菜,二人说了几句,其余都是各吃各的。雁南飞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没有顾虑,也担心是个难伺候的主。 但这姑娘能做到吃饭不说话,就凭这点,能将他心中的好感值拉满。吃饭,在他心中是一件美好神圣的事情,就应该心无旁骛,把感官的重点都放在美味的食物上才对。 吃完饭,江月牙主动请缨收拾。蹲在水池边洗碗的时候,江月牙回味着刚刚的莲藕排骨汤,心中暗下决定,就留在这儿吧。 一定要留下来。 就算是为了那莲藕排骨汤。 洗着洗着,江月牙竟然默默流起泪来。怕被雁南飞看见,她赶紧擦干。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好久没有体会过温暖幸福的感觉。 这是因为体会到幸福,才留下的泪。 雁南飞端了杯茶,坐在门前的躺椅上,沉默地看着背对着他的江月牙。这姑娘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刚把她捡回来的时候,请隔壁王婶给她换衣服上药。 王婶上完药流着泪对他说,这姑娘身上好多陈年旧伤,一看就是小时候受过虐待的。 他见江月牙起身,赶紧低头嘬了一口茶,装作无事看风景的样子。 江月牙擦干手,捡了个板凳在雁南飞身边坐下,问道:“请问我昏迷过去多久了?” “差不多半个月左右。”期间一直做噩梦,喊了许多他没听过的人名,也喊了“爹娘兄长”。 “春天快到了啊。”江月牙望着香樟长出的新芽说道。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雁南飞斟酌地问道。 江月牙沉吟了一会儿,诚恳地看着雁南飞说道:“我原本是打算去绿城的,但在路上我被人抢劫了,身无分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收留我。” “如果您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再另想办法。”江月牙有些难为情,望了雁南飞一眼,生怕自己提的要求不合理,惹得对方讨厌。 “你擅长做什么?”雁南飞问道。 江月牙一听有戏,连忙推销自己:“我是伺候人出身,如果您缺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丫鬟,我很擅长。除此之外,我还 分卷阅读43 识字能算账。对了,我还擅长按摩,前主人最喜欢我给她按摩。” 雁南飞见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咧嘴一笑:“能识字算账不错,我店里正好差个会记账的。” “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江月牙连忙起身鞠躬。她能留下来了,太好了。 “不过。”雁南飞蹙眉,说道:“我们得先去找宫长老登记,能留在碧秀峰的,都得经过她同意,登记在册才行。” “啊……”江月牙有些失落,问道:“如果是奴隶身份,就不能留下来吗?” “这应该未必吧,长老和修士身边都有丫鬟小厮侍奉。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雁南飞见她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忙安慰道:“如果有人推荐你,替你作保,你能留下来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嗯。”江月牙点点头,情绪稍缓。 雁南飞看了一会儿天色,问道:“我要去趟菜园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好。”江月牙笑了笑。 两人一人戴着一顶草帽,雁南飞扛着锄头,高高壮壮地走在前面。路过的行人都向他打招呼,看得出他人缘很好。江月牙跟在他后面东张西望,她一直以为青衡山就是修士的住所,没想到还有类似于村落这样的地方。 雁南飞见江月牙好奇地东张西望,给她介绍道:“能在青衡山上生活,多多少少都有异能。要不然路上偶遇什么猛兽、妖怪,逃不脱就只能当做人家的口粮了。” “啊,那我怎么办?” “无碍,到时候我每天给你一道防身符,能保你一次平安。或者你紧紧跟在我后面,我也能保护你。” 江月牙仰头看了雁南飞一样,像他这样身材魁梧的人,说出“我保护你”,还真是挺令人信服的。 雁南飞的菜园子位于靠近沙镇的西边,他上次就是去菜园子看菜,才碰巧捡到江月牙。 等一块刻有“南飞的菜园”的招牌出现在江月牙视线里,她四处张望,什么菜都没看见,眼前不过是一小块光秃秃的黄土。雁南飞微微一笑,抬抬下巴示意江月牙跟上。 两人穿过一层透明的结界,一片广阔无垠的菜地就出现在江月牙的眼前。公鸡、母鸡穿梭在菜畦、果树中找虫子吃,正中间的池塘里鱼儿在水底游弋,绿头鸭和天鹅飘浮在水面上,正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隐约间江月牙还听见羊咩咩的声音,以及牛哞哞的声音,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乞丐陡然间走进一个满是金银珠宝的山洞。 江月牙赞美、兴奋的眼神,令雁南飞的嘴角疯狂上扬。师姐师弟们都觉得他成天不务正业,自己的菜园子一直得不到他们的认可,为此他备受打击。 今日这位姑娘望着他的菜园垂涎三尺,他一扫先前的卑微,终于能挺起胸膛做人。雁南飞暗道,自己这次没捡错人。 心愿成真了 宫长老这些日子都不在闻柳馆,据说是天启峰的猛兽林出了点儿事。灵均师祖正带着两位长老去平息猛兽林的祸患。 江月牙整天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雁南飞后面。 他感觉到每次去西边菜园子,江月牙都有些害怕。于是雁南飞向萧岐和萧武上报,西边结界可能有漏洞,并带着江月牙旁观二人是如何作法加固结界,以此来安慰江月牙。 江月牙被他刚捡回来的时候,头发被人薅下一大把,近几日都渐渐长出来了,他甚是欣慰。 因着还未登记在册的缘故,雁南飞寸步不离地把江月牙带着。尤其热衷给她扎辫子,还带着她去裁缝店做了好几身衣裳。 邻居都笑雁南飞捡了个小媳妇,他每次听见都严肃地纠正:“是妹妹。”说的次数多了,大家都以为江月牙是他的远方亲戚,对江月牙的态度也更热络。 这段时间,江月牙收获了超越过去十年的爱与温暖。隔壁王婶给她做鞋子,张伯伯给她抓兔子,说是小姑娘都爱这么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结果雁南飞把那只肥硕的灰兔子提回来之后,江月牙说的第一句话是:“听说麻辣兔头很好吃,南飞哥会做吗?” 他一听就忍俊不禁,觉得他俩有默契。剥下来的皮毛都攒着,等到明年冬天之前,就可以做一件袄子。 江月牙啃着兔头,面容略显狰狞,但在雁南飞看来,她吃得这么香,说明自己手艺着实不错。 他这几日忙着照顾江月牙,校场一次都没去。相比于耍刀弄抢,他更喜欢切菜炒菜,要么就去看看他的菜园子。 兔头啃完,两人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看星星。虽然天气渐渐暖和,但晚上还是有些凉,一人披着一床毯子,抱着热茶,望着星空静静发呆。 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人还没看清,声音先响起:“三师弟,你这些日子怎么回事?宫长老不在,你就敢不去校场?” 雁南飞慌忙放下茶杯,起身回话:“二师姐,我这些日子有事,已经向掌门告过假,不是故意不去校场。” “算了 分卷阅读44 吧,我还不知道你?成天捣鼓你那破园子,玩物丧志。要不是上次你拖后腿,我早就拿到师祖的宝贝了。”林柯背着手从阴影处走出来,她嘴上虽然不饶人,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等她走到雁南飞面前,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还没看清楚便调侃道:“原来你说的有事,就是金屋藏娇啊。怎么,筑基期刚过,就想着找道侣的事情了?” “不、不、不是。”雁南飞急得满头大汗,他嘴笨向来说不过这位牙尖嘴利的师姐。 江月牙见雁南飞被人捉弄,也起了袒护的心,起身说道:“林修士好。” 林柯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江月牙,惊讶地说道:“这不是澡堂老板娘吗?怎么在这儿?”说完又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来,一时尴尬地闭上嘴。 “二师姐用过饭了吗?”雁南飞体贴地问道,及时化解尴尬。 林柯摇摇头,回道:“没呢,你这儿有什么剩饭剩菜,给我来点儿吧。” 她转过头见江月牙胸前垂着麻花辫,发尾打着个双耳结,一看就是雁南飞的手笔。江月牙不开口说话,她也没继续追问,熟练地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江月牙起身,往厨房方向走,见雁南飞重新切菜炒肉,也撸起袖子给他打下手。 锅里热好油,雁南飞正要下肉,怕油飞溅,高声叮嘱道:“你离远点儿,小心烫着。” 厨房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林柯的耳朵,她越听越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她这个同门十年的师姐才是外人。 她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这儿,但厨房的香味也适时飘了过来。算了,本来就是过来蹭饭的,吃这些飞醋干嘛,真无聊。 江月牙从大堂搬来桌椅,摆好碗筷,又去后边泉水处洗手。见她离开,林柯才捉住雁南飞问道:“这人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去西边菜园子的时候捡回来的,当时她浑身是血。你也别问她了,她应该不太想说。”雁南飞低声回道。 “嘁,瞧你这护犊子的劲儿。”林柯白了他一眼,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说、说、说什么你呢!”雁南飞一紧张就容易结巴,师姐突然靠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撒在他耳边,真是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林柯拍了一下雁南飞的背,佯怒道:“怎么和师姐说话的。” “对不起。”雁南飞蔫了。明明是如同山一般伟岸的男子,却总是散发出任人欺负的气息。 江月牙等林柯吃完饭才走出来,就是怕自己妨碍到二人说话,再怎么样,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林柯吃饱肚子,擦好嘴:“那我就先回了。不出意外的话,宫长老明天就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雁南飞问道。 “宫长老让我喂她的爱宠,就喂到今天。所以你觉得呢?” “好吧。” “嗯,早点儿带人去登记吧。”林柯一边往前走一边挥手,走出了院门。 江月牙不知为何,心里开始有些紧张,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儿,想要留下来。雁南飞见她皱眉深思,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肯定没事儿的。” 隔天二人起了个大早。按照雁南飞的说法,就是宫长老起床之后到去校场巡查之前,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一般很好,比较好说话。 如果是巡查之后再去找她,她多半会心情暴躁,这个时间段就得躲着她。 江月牙没有化妆,梳着一条麻花辫,上身湖色蝶兰纹竖领棉袄,下身葡灰云纹马面裙。脚上穿着王婶给她新作的厚底鞋,踩起来格外踏实。 雁南飞穿着天青色弟子服,勉强将卷发扎成一个小揪顶在头顶,用木簪固定住。右腰配着一把剑,新刮的胡子透着淡淡的灰青,挺拔地站着,显得很有精神。 他见她走出来,夸赞道:“今天这身很好看。” 江月牙眼睛弯弯,露出可爱的梨涡。 雁南飞拔出剑,口念诀,剑身横在半空,陡然变得又大又宽。他抬脚踏上去,又向江月牙递去自己的右手,二人一同御剑往闻柳馆的方向飞去。 彼时宫雪柳刚起床,洗漱完后,抱着自己的爱宠,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给它梳毛。她嘴里哼着歌,心情美得很,全都因为昨日自己不慎受伤,灵均师祖亲自给她疗伤。 一想到师祖蹲在自己身边,亲自给自己排出毒血上药,宫雪柳就臊得慌。把脸埋在豹猫的怀里,痴痴发笑。 她单恋灵均师祖五十年,还是头一回有如此亲密的接触。灵均师祖在她心中,是天神般的存在,她一直把这份爱恋藏在心中,就等着有一天自己能和他并肩。 “咚咚咚,请问宫长老在吗?”雁南飞站在院外,敲门问道。 宫雪柳把怀中的猫放在地上,又拍拍自己身上的猫毛。整理好衣裳后,起身开门。 “请进。” 江月牙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还不知道宫长老是否记得自己。她的心怦怦直跳,自己的去留,全凭对方一句话。 分卷阅读45 “宫长老,今日我有事相求。” 雁南飞叫江月牙在屋外等候,自己跟着宫雪柳进屋。 宫雪柳坐在书房,听完雁南飞陈述完整个因果后,点头回道:“百姓有难,没有不出手相救的道理。你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 “她的奴隶身份,会有妨碍吗?”雁南飞斟酌措辞问道,他见宫长老今早心情奇佳,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松了一口气。 宫雪柳挑眉,回道:“不就是安排个身份,这有何难。她之后是在你饭馆里工作是吧?” “是。” “就安排一个家属身份,不过你得把人看好。她只是凡人,没有自保能力,不该去的地方千万别让她去。尤其是别惊扰灵均师祖的休息。他最爱往你住的附近跑,随便找棵树就挂在上面睡觉。师祖本来就睡不好……” 宫雪柳见雁南飞憋笑,轻咳了声:“总之,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要是违反了规矩,到时候就只能逐出青衡。再怎么求情,都没用的。”宫雪柳严肃地说道。 “弟子明白。” “嗯。”宫雪柳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玉石,“她叫什么名字?” “江月牙,江河的‘江’,弯弯月牙的‘月牙’。” 宫雪柳透过窗户望了江月牙一眼,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就说了句:“是个好名字。” 她纤纤玉手一挥,绿石上便出现“江月牙”三个字,递给雁南飞叮嘱道:“这个你叫她贴身收好,如果遇到危险,绿石会有反应。到时候会有修士前来救她。” “多谢宫长老。” 宫雪柳挥挥手,又想起什么:“这几日,你的功课如何?要不要我检查检查?” 雁南飞一听要检查功课,顿时汗如雨下,结结巴巴地回道:“宫长老,我、我还赶着去校场训练呢,下、下、下次吧。” 说完麻溜地走出书房,一把抓住迷茫的江月牙就往院外走。 全不费功夫 一场春雨过后,碧秀峰上的桃树、杏树、梨树都开满了花。嫩生生的绿芽迎风招展,为大地换上一层新绿。 林枫戴着半张金色面具,躺在西边菜园子旁的百年银杏树上,半山的风光尽收眼底。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找一个人。 找一个在他怀里哭过的姑娘。 月牙澡堂换了个胖子经营,那姑娘却像是一滴水溶入大海般,了无踪影。这些天,他一直在回味那个雪夜,反复咀嚼她的悲伤,自己的心好似也跟着隐隐作痛。 他觉得很奇怪,是不是自己太闲了。既然闲着没事做,就把一直在猛兽林兴风作浪的黑熊妖给收了吧。 妖怪是轻易降服了,但他还是没能忘记那张哭泣的、无助的脸庞。 他好几个夜晚灵魂脱壳,在恒城、绿城、玉城甚至沙镇,去搜寻那个令自己内心泛起涟漪的姑娘,无不铩羽而归。 本来他是记不住几张人脸,这个姑娘之前在他心中也是模模糊糊的印象,但那个雪夜过后,自己倒是彻底地记住了她。 树下传来喧闹的声音,林枫垂下鸦翅般的睫毛,阳光在他白皙的面庞四周晕染出光圈,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南飞哥,你真的好不容易噢。我看你雁记饭馆赚的钱,都投到菜园子里了。自己连新衣服都舍不得做。” 江月牙胸前抱着竹筐,里面装满了刚摘的益母果。草帽挂在后背上,照例梳着条麻花辫子。她的脸粉扑扑的,呈现出健康的肤色。 雁南飞背着一篓香茅,右手提着镰刀,他正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汗,回道:“我就这么一个爱好,钱财都是小事。” “你这爱好才是真烧钱,雁记饭馆基本上是亏本经营。”江月牙仰起脸回道,正好望了一眼长出一把把翠绿小扇子的银杏树。 “没有灵石做支撑,咱们哪能一年四季都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呢。在大自然中生长的蔬果,时常遭受病虫害,样子也不好看。起码雁记饭馆让大家得享一年四季的美味,这就足够了。” 雁南飞见江月牙呆呆地看着银杏树不说话,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这才回神问道:“银杏树什么时候结果呀?” “秋末冬初。把银杏果烤干,撒上椒盐会很好吃。” 两人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树,谁都没有看见树上还躺着一个人。 雁南飞捏了捏江月牙的脸,调侃道:“你这姑娘,怎么一天净想着吃。” 江月牙嘿嘿一笑,又捏了捏自己的腰身:“好像是长胖了些。” “胖了好,胖了才有力气做活。”雁南飞拍了拍江月牙的肩,示意她往前走。 两人起个大早,就是因为江月牙提出要熬香茅益母水,再带到校场上去卖,补贴家用。原本雁南飞种香茅和益母果,只是为了调味用,从没想过这两样还能放在一起熬水。 分卷阅读46 而且的确在校场训练完,整个人口干舌燥,这个时候能喝上一碗酸甜可口的汤水,应该挺不错。 两人说说笑笑往家里走,没看见身后的百年银杏树响起一阵骚动。林枫轻松跃下树,眯起眼睛看着江月牙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忍不住笑出声,感叹命运爱捉弄人。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几经寻找的姑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一想到这儿,他拿出自己的绿石,查看青衡山登记在册的人员。绿幽幽的画面浮现在半空中,人名不断变换,终于让他找到最近一两个月新加入,并且名叫“月牙”的姑娘。 “江月牙。”他念出了声,喉头滚动,面带笑意。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在校场上的修士,基本上都对雁南飞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很熟稔。一开始他们还调笑他俩,但在雁南飞再三强调“只是妹妹”,以及他俩之间流露出的浓浓的兄妹气息后,不少人还有些羡慕雁南飞。 居然还真能捡到一个意气相投的妹妹回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挺奇妙。 江月牙成天跟在雁南飞后面风吹日晒,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与雁南飞齐平,两人的兄妹感首先在肤色上达到了统一,都是蜜色中透着粉扑扑,看着就健康朴素。 校场门口,江月牙站在雁南飞亲自制作的深蓝推车旁,和萧岐、萧武聊天。三人分别捧着杯香茅益母汁。 江月牙心疼地看着雁南飞一次次被撂倒在地,面带担忧,不由问道:“南飞哥一直这么惨么?” 萧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正想着该怎么回话呢,就看见林枫远远地走过来。他赶紧给萧武递了个眼神,两人正要行礼,林枫轻轻摆了摆手。 暖阳高照,校场里传来武器碰撞的铿锵声。江月牙趴在铁网上,密切关注着雁南飞的情况。 “请问这个饮品怎么卖?”林枫声音低沉,如古琴般动人。 只可惜江月牙一颗心都在雁南飞身上,见他庞大的身躯,一次次倒在地上掀起尘土,她看着就觉得揪心。那位高高瘦瘦的同门,下起手来,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萧岐和萧武早就站得远远,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见江月牙不搭理林枫,两人在一旁干着急。 林枫也不恼,顺着江月牙的视线看过去,一脸了然,走到她身边说道:“这位弟子身形高大,力量上有优势,但他只懂得防守不知进攻,自然只能被更灵活的对手打倒在地。” “那是南飞哥心善,他知道自己力气大,不想伤着对方。”江月牙连忙找补,一副听不得旁人说自家孩子不好的表情。 林枫轻笑了声,起了逗弄的心思,回道:“如果他面对敌人,也如此心软,那他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江月牙只觉得他吵,转头看过去,金色面具下是一双含笑的眼睛。虽然看不清全貌,但仅凭他的气质,就能感知到此人不凡。 “这位修士,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江月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只想把他打发走。 林枫听见“修士”二字,也觉得有意思,好久没有被人这么称呼过了。他敲了敲台面:“要一杯香茅水,多少钱?” “小杯两灵石,大杯五灵石。”江月牙指了指台面上的招牌,意思是“这上面都写着呢”。 林枫点点头:“大杯。” 江月牙揭开盖子,一股益母果的清香飘了出来,沁人心脾。将饮料倒进准备好的竹筒中,再用干净的抹布擦干杯身的水渍,江月牙才把饮品递给林枫。 江月牙翻出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绿石,递给林枫,林枫再将自己的绿石叠在上面,“吱吱吱”三声,五灵石就转移到江月牙名下了。 灵石是青衡山的通用货币,不对外流通,这也是为什么说在青衡山赚的钱,只能在青衡山花掉的原因。灵石里贮藏着灵气,而灵气是炼制法器、丹药,培育植物和动物的重要成分。 雁南飞开辟出的菜园子,就全靠大量灵气支撑。哪怕他表面上是开满了三个山头的连锁饭馆的老板,但赚来的灵石也就刚刚够菜园子用。 “咚咚咚”三声钟响,从峰顶传来,悠远而肃穆。校场上的弟子们收好刀剑,互相敬礼,早课结束。 林枫虽然还想在这儿多站会儿,但也不喜人多,把竹筒放在台面后,潇洒走开。 修士们一走出大门,便挤在江月牙的小推车前,嚷嚷着要喝水。她忙着打水收钱,不一会桶就见底了。 雁南飞跛着脚,慢吞吞走出来,林柯放慢脚步和他并肩同行。一边走一边指点他刚刚哪里做得不对,说的是苦口婆心,唾沫四溅。 但他本尊望着蓝天白云,想的却是差不多可以开始种苦瓜的事。 林柯见他明显走神,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就抱着你那菜园子过一辈子吧!”说罢就气冲冲走了出去。 雁南飞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二师姐为何天天这么大的火气。 江月牙端着一杯香茅水正想递给林柯,险些被她碰翻。 “不好意 分卷阅读47 思。”林柯红着脸,咬了下嘴唇,知道自己有些失态。 江月牙笑笑,舒缓她的情绪,问道:“谢修士和裴修士怎么不在这儿?” 林柯抿了口水,回道:“他俩口诀课没过关,正在龙门书院重修呢。” “那南飞哥的口诀课过了?”江月牙惊道。 林柯叹了口气:“他刚进门的时候,玉树临风,天资聪颖。灵均师祖何等人物,就只夸了他。但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是吃得越来越胖,道行上也没有长进,成天就想着他那破菜园子。” 雁南飞甫一走进,林柯就闭上嘴,偏过头不看他。将竹筒放在台面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好似懒得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江月牙将一早准备好的干净毛巾递给雁南飞,雁南飞像是结束酷刑般舒了一口气,擦完脸上的汗,收拾好推车。 两人齐齐把家还。 江月牙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一句话都没说,全当她之前看到的他的衰样不存在。 她觉得雁南飞宁愿浪费自己的天赋,也要去种菜,说明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东西。 凡是热爱,都值得尊重。 春夜里的重逢 雁记饭馆开在碧秀峰的南面,靠近星月台。碧秀峰与长留峰之间的山麓地带,宽阔平坦,时不时有山民在这儿放牛羊。 与膝盖平齐的苜蓿草,开出紫色的花朵,其中还夹杂着小雏菊。风一吹,仿佛淡黄与紫色星海般交织流转。 暮色四合,草丛中响起虫鸣,萤火虫随之翩翩起舞,好似舞动着的灯球。 雁记饭馆迎来一天中生意的高峰,江月牙都围上围裙端茶递菜,忙得脚不沾地。各个峰的客人都慕名而来,全为了雁南飞的一手全素宴。 “只有吃了全素宴,才能宣布春天正式来了。”姜裴瑜叼着根筷子,向同行的人解释道。 他也不过才来了一两年,却装得比谁都懂。林柯受不了他这骚包劲儿,飞快地翻了个白眼。 倒是谢芝琪很认真地在听,夸赞道:“四师弟,你真的很懂诶!”她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裴瑜,让他十分受用。 菜上齐,江月牙也功成身退。满屋的油烟味,令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端着雁南飞为她烤好的孜然羊肉串,坐在饭馆前的秋千看星星。 “月牙,过来吃菜。”雁南飞炒完菜,也坐在桌子上和同门一起享用。 “不了,我想吃肉。”江月牙喊道。 她听着背后嬉闹的声音,说的都是她插不进去嘴的话题。什么三日后灵均师祖会亲自考核之类的东西,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吃完烤肉,心里觉得腻得慌。江月牙起身,打算四处走走消食。离开之前,还特意向雁南飞报备了一声。 “你这个妹妹,不是亲的,倒胜似亲的。”林柯笑着调侃,来抚平心中的不快。她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奇怪,自从雁南飞收留了江月牙,她一看见他俩在一块儿,就感到浑身不适。 雁南飞淡淡的“嗯”了一声,张罗大家伙吃菜,桌上很快就换了话题。 耳边传来吱吱咕咕的虫鸣声,江月牙嗅着芳草的清香,胸口的油腻感减轻了不少。 星月台灯火通明,有不少用过晚饭的弟子,在这儿加练。青衡老祖传下的规矩,要求弟子对肉身进行保养,以健康的肉身来养浩然之气。 江月牙正想去观赏观赏美好的身材,却发现一旁的阴影处站着一位戴着鬼面具的男子。 只需匆匆瞥上一眼,就足以令她面红耳赤。无数道惊雷劈在江月牙的心田。尽管她还未确认对方是否就是那位鬼面具客人,但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会给她带来莫大的惊喜。 她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尽量忽视胸腔传来的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声。大概在三步的距离停下,担心对方会听见自己无法掩盖的声音。 蓝绿色的眉毛,血盆大口,两颊处的白色圆点。 “你好,请问你去过月牙澡堂吗?”江月牙期待地问道。 林枫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也看见了自己。面具下的他,眨了眨鸦翅般的睫毛,嘴角微翘,仿佛看见鱼儿上钩。 他微微颔首:“去过。” “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给你按过摩的那位。”江月牙指了指自己,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娇羞。 对方迟迟没有回答。江月牙觉得尴尬,摸了摸自己出汗的手心,恨不得立马从这儿弹开,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好。 “大概。”男子的声音透露出几分疑惑,似乎是思考许久才得出结论。他见江月牙脸上浮出红晕,稍微逗一逗就这么大的反应。 有意思。 “那、那我不打扰你了,告辞。”江月牙没等他回话,就捂着脸跑开了。 实在是太羞耻了! 林枫呵呵轻笑出声,刚刚看见她脸红的时候,自己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去揉她的脸。 幸好这丫头及 分卷阅读48 时跑开了。 江月牙一口气跑回饭馆,心脏如擂鼓般,密集地跳动着。她用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希望能让温度降下去。 她以为自己好歹也是在他怀里哭过的人,对方应该会记住她。 没想到还是自作多情了。 哎。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姜裴瑜不解地问道。他吃完饭,一出门就看见江月牙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他手里拿着牙签,正剔着牙。 江月牙一脸心事被人戳中的表情,急急忙忙回道:“我、我、我刚刚去跑步了。”说完双手冲着脸扇风,显得自己很热的样子。 “哦。”姜裴瑜将信将疑地点头,心道还真以为他是好糊弄的。他姜裴瑜,行走花丛中无数年,女孩子脸红的样子,他见过的不下一百。 她这样子,明显一副撞见心上人的表情。 就连雁南飞都感知到她心不在焉,御剑的时候,江月牙差点从剑上掉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 “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雁南飞关切地问道。 江月牙摇头:“发了会儿呆……”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遇见他,更何况自己连他真实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不过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应该也是修士。这样的话,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当天晚上,江月牙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这位鬼面具客人一起说说笑笑,正当鬼面具客人要掀开面具的时候,江月牙醒了。 彼时明月当空,万籁俱静,偶有猫头鹰从树上展翅,伸出爪子抓捕它的猎物。 江月牙懊恼地捶床。明明只要等他把面具揭开,他们就可以接吻了!她翻过身,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暗自回忆按摩时的触感。 身材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皮肤白皙滑嫩,摸上去仿佛丝绸一般。 发丝间有松木的清香,看上去是像大地一般可靠包容的男子。 这一定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叫她千万不要错过如此绝色。在江月牙脑补里,对方绝对是翩翩贵公子。 那个雪夜,自己靠在他胸口放声大哭,他安稳地站在原地,好像在沉默地守护着她。 这样的肌肤,这样的身材,绝对跟丑毫不沾边。 她自以为是地下着结论,无边无际的遐想。这是江月牙活了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春心萌动。 一定要把他搞到手。 抱着这样的决心,江月牙老脸也不要了。一起床就问雁南飞,认不认识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男子。 雁南飞正在揉面准备早餐,脸上沾着面粉,像是没睡醒般,他茫然摇头。 江月牙觉得有必要把面具画下来,这样就算逢人就问,起码更直观明了。 她的画技虽然蹩脚,但区区一个面具还是不在话下。上好色,江月牙举着画又问了一遍。 雁南飞冥思苦想,身边的的确确没有一个会戴着鬼面具的人,不过若说常年戴着面具的人。 “灵均师祖喜欢戴面具,不过是那种半张的金色面具。”雁南飞沉吟道。 江月牙坐在餐桌上,撑着脸深思:“嗯……那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不过说到金色面具,我昨天早上在校场外,有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来买益母水。” “那应该就是灵均师祖。” 江月牙仔细回忆了下,她好像也没有做出特别无礼的举动,除了他问价格的时候,她有些不耐烦。 更何况她当时又不知道他的身份,灵均师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灵均师祖是怎样的人?”江月牙好奇道。 雁南飞包好包子,放进蒸锅里,洗干净手,走到江月牙对面坐下,很郑重地说道:“举世无双的天才。” 一听这个形容江月牙就失去兴趣,这样的人一般都比较无趣,要不然就是像杨无邪那样的自大狂。 “你找这个鬼面具做什么?”雁南飞拿起桌上歪七扭八的画又看了一遍。 江月牙突然变得很娇羞,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曾经是我澡堂的一位客人……”说完就抬头望天,不肯再多说。 幸好雁南飞对男女之事比较迟钝,真以为她是在找客人,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三师兄,三师兄。我口诀课过了!”屋外跑进来一位身材娇小的姑娘,一头乱蓬蓬的棕色卷发胡乱扎成一个马尾。 “哦,是六师妹啊。”雁南飞起身招呼她,“吃早饭了吗?我蒸了大肉包子。” “没呢,就是专门来你这儿蹭吃的。你上次教给我的方法真有用,我一下次通过了所有测试。”连采洁兴致勃勃地说道,等她在餐桌边坐下,才发现还有一个人。 “大好人?!你怎么在这儿?”连采洁仿佛一个行走的高音喇叭,叽叽喳喳地跑到江月牙身边坐下。 江月牙看了她好几遍,才从她已然晒黑,还长了好几颗雀斑的脸上,看出昔日苍白可爱小女孩的影子。 “我前几天去过一趟吉游街,但怎么是那个偷你钱的 分卷阅读49 胖子在经营澡堂。我问你的下落,对方说你死了。气得我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连采洁愤愤不平道。 “我和那里没关系了。如果你再遇见那个胖子,千万不要说见过我。”江月牙一想起往事,心尖就隐隐作痛。 连采洁看她脸色不好,自然也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过节,连连保证:“我肯定不会说的,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诶,这是什么呀?”连采洁也拿起桌上的画,“这个面具还挺别致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真的吗?”江月牙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追问道:“你在哪儿见过?” “一时也想不起来,可能之前在大陆的时候,碰见过戴这种面具的人。” “这样啊……”燃起的小火苗又熄灭了,嘤~ “你要找戴这种面具的人吗?”连采洁问道。 江月牙点点头,抿嘴笑了笑。 “哎哟~”连采洁轻轻撞了她一下,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懂了,包在我身上。只要他人的的确确在青衡,我就算掘地三尺也给你找出来。” “懂什么?”坐在对面的雁南飞迷茫地问道。 “嘁,三师兄就是个呆子,你还是先看看包子熟了没吧。”连采洁调侃道,她与江月牙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严厉的师祖 雁南飞还是很宠江月牙这个妹妹,雁记饭馆的大门上,以及深蓝小推车上,都贴了鬼面具的画像。 过往的食客看见了,都提一嘴,才不到一天,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要留心这个戴鬼面具的男子。但奇怪的是,谁也没看见过这人,搞得江月牙很郁闷。 星月台人头攒动,皆因今日乃三月一次的师祖开坛讲道的日子。是日惠风和畅,女弟子们尤为兴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江月牙原本在厨房打杂,被连采洁拉了过来。秉着“好东西大家要一起分享”的理念,一起品味灵均师祖,这件大自然的完美作品。 “等会师祖来了,你先仔细看他的身形。那叫一个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连采洁为了能让江月牙头一回能看清,专门占了个第一排的位置。 江月牙看着那台阶,平均每一层有她半人高,修仙人士都不用爬楼梯的。她仔细数了数一共九层台阶,不知道费了多少汉白玉才铺就而成。 高台上左右两端有一对汉白玉柱子,刻着当年青衡老祖带着弟子家眷远渡重洋,来到蓬莱仙岛的场景。高台后是一堵巨大的石墙,刻着青衡老祖开坛论道,青衡派人才济济一堂。 青衡老祖人虽然已经飞升,但这里却到处都是他的踪影。 未免也太自恋,江月牙腹诽道。 在女弟子们的惊呼中,灵均师祖如天上白莲一般悠然飘落,在高台上站定。他的到来,如同春风拂面,无论男女,脸上都露出崇拜尊敬的神情。 他身穿白衣,头戴金冠,脚踩黑靴。身姿挺拔,贵气天成。只可惜半张面具遮脸,叫人难以一睹天资。 “他为什么戴着面具啊?”江月牙怪道。 连采洁眼睛不转地盯着灵均老祖看,嘴皮子一动不动地回道:“那是因为他老人家长得太美,每次论道,弟子们光看他脸去了。” “你见过?” “没……” “那说不定是长得太丑。”江月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位师祖有这么大的敌意,可能因为他也戴面具,但在她心中只有一个人够格戴面具。 “你别胡说。要是师祖长得丑,宫长老怎么会痴心暗恋五十年!”连采洁低声回道。 江月牙耸耸肩,这谁知道,说不定宫长老有什么奇怪的审美呢。 灵均师祖刚说了几句话,她就打了一个呵欠。什么道啊、修行、长生不老啊,她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在这儿呆呆地坐着,听人说一些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懂的东西,还不如回去削几个土豆来得实在。 她是怎么盘腿坐都不舒服,歪来歪去,成功地吸引了灵均师祖的注意。但灵均师祖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眼,估计看她的服饰不是本派弟子,也就懒得和她计较。 “这灵均师祖有徒弟吗?”江月牙闲着无聊,干脆找连采洁唠嗑。 “没有。”连采洁继续采用嘴皮子不动的方式回话,一看就是常常当着长辈的面,偷着聊天的主。 “这是为什么?” “青衡派绝大多数的人,都修的欢喜道。师祖修的是灭道,无人敢修灭道。” “灭道又怎么啦?” “灭道要断情绝爱,消灭欲望,以达到身心洁净的境界。” 江月牙点点头:“是个狠人。”叫她一天不满足口腹之欲,她都受不了,更别提还要断情绝爱了。 听完此话,江月牙的坐姿端正了些,毕竟是位值得尊重的前辈。 就在江月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下一刻就能倒地长眠的时候,灵均师祖的道终于讲完了。 分卷阅读50 讲完道,按照惯例是师祖抽查几位弟子的修炼情况。灵均师祖闭上眼,讲台下的弟子们都紧张起来,生怕他抽中自己。 唯独连采洁毫不畏惧,眼巴巴地看着师祖,就等着他抽中自己,以便能近距离接触。 “雁南飞。”哪怕师祖坐在高高的讲台上,他的话也如金石之声,清晰地穿进每个人的耳中。 江月牙一听这名字,立马清醒过来,转头就看见连采洁失望的神情。 雁南飞昨晚一直在想新菜谱,师祖讲道的时候,他正窝在最后一排闭目养神呢。陡然被点名,他心里也不由得惶恐,磨磨蹭蹭起身,御剑飞到讲台上。 灵均老祖也不和他废话,示意雁南飞并腿跪下,他起身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雁南飞头上。 “这是在干什么?”江月牙问道。 “这是在测三师兄的精神力,听做过的弟子说,这个过程很痛苦。但如果撑不住半刻,就得领受师祖三道神鞭。” “神鞭打人疼不疼啊?” “看师祖下手的轻重,重的话,一鞭就足以皮开肉绽。” 江月牙倒吸一口凉气,暗自祈祷雁南飞能够撑过半刻。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雁南飞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他牙关紧闭,眉头紧皱,似乎在与一个难缠的对手角力。 全场的弟子都紧张地看着他,雁南飞平日待人平和,人缘极广。大家都不想看到他遭受鞭刑。 江月牙的心高高悬起,时不时就看一眼讲台案桌上的沙漏,盼望它能漏的快一些。 还剩一小撮沙子的时候,雁南飞承受不住,轰然倒地。 灵均师祖因为脸被遮着,看不清神情,但他的声音明显是愤怒的:“青衡派给诸位提供如此优越的修行环境,诸位却如此懒散,疲于修道,连区区半刻都撑不过。真不知道你们一天都在干些什么!” 他话音刚落,坐在第一排末尾的宫雪柳,脸刷得白了。她身为负责督查弟子修行的长老,弟子不济,她也是有责任的。 “就以你们现在的水平,猛兽林里随便拉一个妖怪出来,你们都毫无还手之力。”灵均师祖言辞凿凿,说得在场的弟子们埋头不语。 他的脚尖转向雁南飞,声音已恢复平静:“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雁南飞耷拉着脑袋,像头熊一样跪在地上,看着怂怂的,但声音却坚定:“为了种出更好吃的菜。” 此话一出,在场弟子哄然大笑。宫雪柳和林柯虽然坐的位置相隔甚远,但两人倒是默契得同时黑了脸。 “好!但就以你现在的修为,又能种出多好吃的菜呢?其实你也不一定非得留在青衡派,全靠灵石支撑的菜园子,别的地方也能建。” 这话说得重了,雁南飞低着头,面有愧色。 灵均师祖从掌心拔出神鞭,整个过程滋啦滋啦地迸射出蓝色的闪电。所谓神鞭,看着就是一根平平无奇的玄黑短棍,一端的短柄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跪好。”灵均师祖声音冷冽,看着不会法外留情。 三道神鞭落下,雁南飞背后留下三道血印,肉开见骨。江月牙亲眼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望了灵均师祖一眼,只觉得心寒。 虽然雁南飞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罪不至此。她凶狠地看了灵均师祖一眼,恨不得上去挠他两爪子。 灵均师祖揍完人,又像一朵白莲花似的飘走了。连采洁和林柯赶紧飞了上去,谢芝琪和姜裴瑜找来担架,四个人合力将他送回家中。 可怜江月牙无人理会,自己用脚走了老半天,才走到住的地方。 想着得给雁南飞熬汤喝,又拐弯,往西边的菜园子走。雁南飞设置的结界,允许江月牙通过,她摘了一些新鲜蔬菜,又拿了好几个鸡蛋,才往回走。 日头渐渐往西,江月牙双手提着菜篮子,一边走一边感叹修士其实也不容易。原以为他们整天都在舒舒服服地想干嘛干嘛,没想到动不动也会被打,还打那么重,半条命都要去了。 左手边的密林里,走出来一个人,江月牙不经意看了一眼,没想到又遇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鬼面具客人。 “你好,你怎么在这儿?”江月牙全然忘记之前的尴尬,主动上去打招呼。 林枫身穿滚着红边的黑衣,森林里的风,吹得他的衣袖猎猎作响。面具下的他,嘴里噙着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她笑,自己也忍不住想笑。 江月牙轻咳一声,试图让自己显得自然些。这人神出鬼没的,碰上一回就得把握住机会。 “你吃饭了吗?”江月牙察觉到自己的颤音,哆哆嗦嗦得仿佛迎风飘荡的小豆芽。她也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见着他就找不到北。 这口肉还是趁早吃到比较好。 林枫看了看日头,虽然是在往西边走,但阳光还很热烈呢。 他摇了摇头。 “那你要去我家吃饭吗?”江月牙说完就后悔了,赶紧找补:“ 分卷阅读51 我是说,天色不早了呢,我要回家做饭了。” “你做饭很好吃吗?”因戴着面具的缘故,林枫说话瓮声瓮气的。 江月牙回想起自己之前熬莲藕排骨汤,砂锅都熬裂开了,嘴一瘪回道:“凑合。”就自己这三脚猫的本事,怎么好意思请人吃自己做的饭呢。 “你家住哪儿啊?”江月牙回过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枫,希望自己这次能搞清楚他的身份。 “怎么,你要去找我么?”林枫调侃道。 “没、没有。”又结巴了,这次是真的想挖个洞逃遁。 林枫瞧她说不了几句,脸又红了,红彤彤得像秋日里的苹果,低着头任人采撷的样子。不禁回想自己过去那一百年多年都在干些什么,如此美妙的风景都错过了。 “你早些回去吧,下次再来找你。”林枫说完,转身进了密林。 江月牙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消失了。她惆怅地看着高耸入云的马尾松,树上的松鼠跳来跳去,仿佛刚刚就像做梦似的。 投喂金狻猊 雁南飞背上的伤,断断续续养了一个月。天气渐渐转暖,江月牙身上的夹袄也脱了,换上薄衫衬裙,梳着燕尾髻。 她已经完全适应青衡派的生活,除了那位鬼面具客人,又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月牙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什么妖怪,据说,当年蓬莱仙岛不少的高等妖怪都被囚禁在青衡山中。 不伤人的,可以自由行走。伤人的,就只能被关在猛兽林。 那起码是不伤人的妖怪,江月牙心情好上不少。 “三师兄,帮个忙嘛~” 江月牙一走进雁记饭馆,就发现姜裴瑜在雁南飞面前耍赖。 “你只要飞到天启峰,然后给那只金狻猊喂紫珠草就行。”姜裴瑜苦苦哀求道,丧着一张苦瓜脸,可能是被不少人拒绝了。 雁南飞哼了一声,不小心又扯到他的伤口:“嘶~臭小子,如果真如你说的那般简单,你怎么不自己去!” 姜裴瑜支支吾吾半天,见江月牙走进,仿佛看到救星,不管不顾地缠上来:“好姐姐,你帮帮我吧。” “月牙,你别理他。这本来就是他的事,你替他去,万一被宫长老发现,你落不到什么好处。”雁南飞劝道。 江月牙点点头,走到柜台后,翻开账本正要算账。姜裴瑜干脆一屁股对着雁南飞坐下来,雁南飞剥着蒜,当他不存在似的。 姜裴瑜瘪着嘴,四处打量着雁记饭馆。此时还不到饭点,屋子里的人不多。 梨花木大门大敞着,刚刷了一层铜油,在阳光的照耀下,锃光瓦亮的。他的眼神往门中间一挪,正好看见有些掉色的鬼面具画像。 他看着画像出神。今晚他和诗诗姑娘约好一起喝窖藏三十年的琼华露,到时候能不能发生点儿什么,全看自己能不能按时赴约了。 该死的是,恰好轮到他去天启峰喂金狻猊,这金狻猊忒难缠。名义上是灵均师祖养的神兽,但以师祖那冷淡的性子,根本不会陪它玩儿。 所以这金狻猊一逮着人,就要闹腾好久。 姜裴瑜望着鬼面具画像良久,忽然灵机一动,鬼头鬼脑走到江月牙身边,双手捂着江月牙的右耳悄声说道:“你不是要找那鬼面具客人嘛?” “嗯?”江月牙盯着账本,漫不经心地回道。 他望了一眼,见雁南飞没有注意这边,继续说道:“我听人说,有人在天启峰附近见过他。” “真的?那为什么没人和我说?” 姜裴瑜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来:“对方也不是十分确定,也怕告诉你了空欢喜一场。但我见你成天因为这事愁眉不展的,倒不如先告诉你。” “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其实就想让我帮你去喂那个金什么。”江月牙两眼一眯,狐疑地看着他。 姜裴瑜倒是耸耸肩,表示爱信不信。“反正我还可以找别人替我,倒是你,就算那人真的在天启峰,也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最后损失的可不是我哟~” 这话说中了要害,天启峰崎岖陡峭,又被灵均老祖设置了重重机关。一般人都不往那边走。 “你不会中途开溜吧?”江月牙试探地问道。 姜裴瑜大手一挥,豪气十足地表示:“我是这种人嘛?” 如果真的能见到鬼面具客人,去走一趟倒不是不可以。江月牙放下手中的账本,想着该怎么向雁南飞告假。 屋外暮色四合,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江月牙扭扭捏捏走到雁南飞身边,她还从来没撒过谎,结结巴巴说道:“晚上我和连采洁约好去泡温泉,能不能请个假?” 雁南飞见她紧张,笑道:“这有什么,你去就是,晚上早点儿回来。夜里青衡山不是很太平。” 走出雁记饭馆的时候,江月牙心里还觉得有些愧疚,但很快就被能见到鬼面具客人的兴奋盖过去。 姜裴瑜御剑,带着江月牙往南边的天启峰飞 分卷阅读52 。她低头往下望,才发现青衡山连绵不绝,占了整个蓬莱仙岛一半以上的面积。 碧秀峰和长留峰,青山绿水,百鸟齐鸣。但到了天启峰边界,气流陡然变得猛烈,呼啸的冷风差点把江月牙卷下去。 “没事儿,刚刚经过的是猛兽林,很快就要到峰顶了。”姜裴瑜宽慰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月牙心就提到嗓子眼,要是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岂不是会被猛兽林的妖怪们撕个粉碎。 天启峰峰顶,冰封万里。人间已是桃花纷飞,而这里还是银装素裹。江月牙一落地就打了个冷战,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埋怨道:“你怎么不和我说这儿冷啊,我好歹也能多穿点儿。” 姜裴瑜尴尬地笑了笑:“忘了你不是修士……”他掏出乾坤袋翻了翻,找出一件半旧的灰色斗篷和一双长靴给她换上。 两人站在一个山坡下,积雪快到人脚踝。似乎没有任何动物的踪迹,天地间都是冰雪的一片。 鬼面具客人会生活在这种地方吗,江月牙觉得不可思议,催促道:“你快带我去找人。” “别急,我们可以先问问金狻猊。你把这袋紫珠草拿着,它爱吃这个,如果它高兴说不定能告诉你一些线索。”姜裴瑜叮嘱道。 江月牙总觉得自己被他坑了,但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先观察观察再做打算。 两人往坡上走,一间简朴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宅前的空地上,趴着一只像狮子一样的动物,浑身金黄,头上的鬃毛好似在熊熊燃烧。 “嘘。”姜裴瑜食指竖在嘴前,示意江月牙安静。 金狻猊动了动鼻子,似乎嗅到什么气味,它闭着眼睛慢吞吞起身,起码有半人高。江月牙不知为何有些害怕,躲在姜裴瑜身后,观察它。 姜裴瑜见状,将袋子里紫珠草拿了一些放在地上。金狻猊在紫珠草前停下,低下头舌头一卷,便将紫珠草全都送入嘴中。 它睁开一对铜铃般的红色大眼睛,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对面二人,它见江月牙手里拿着紫珠草,一高兴便冲了过去。 江月牙吓得往后一倒,手里拿的紫珠草全都散了出来。姜裴瑜见状捂脸,暗道一声“糟糕”。 金狻猊风卷云残似的将紫珠草吃完,头上的火焰越燃越大,猛涨了好几圈,偶有火星子落在地面。它所到之处,积雪消融,爪子一会儿就踩得湿哒哒的。 江月牙警惕地看着它,生怕它扑过来,她低声说道:“姜裴瑜,我们还是走吧。”但没人理她,等她往天上看去,姜裴瑜早已御剑而飞。 “月牙姐,我晚上回来接你的。你就在这儿乖乖待着,不要到处乱跑。”姜裴瑜说完就一溜风跑了,生怕金狻猊追过来似的。 金狻猊的注意力全在江月牙身上,它是一只强壮的雄性,但自从来到这天启峰,就再也没有见过雌性。 它是一只有灵性的神兽,通过气味一下子就分辨出江月牙应该是雌性。金狻猊摇了摇自己鞭子似的尾巴,尾段的火焰红亮亮的,明显是求偶的状态。 江月牙在心里暗骂姜裴瑜不是人,他怎么敢把她一个人撂在这儿。她如今是骑虎难下,哭都没地方哭。 金狻猊似乎知道自己鬃毛上的火焰伤人,接近江月牙后,便灭了火,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身上蹭。恨不得全身都贴在江月牙身上。 它趴下身体,蹭了蹭江月牙的腿,示意她爬上它的背。江月牙不知道它究竟要干什么,但见它锲而不舍地磨蹭,都快要把自己的长靴磨破皮了,认命似的趴到它背上。 金狻猊似乎很高兴,四条粗壮有力的腿一颠一颠地继续往山坡上跑。通往坡顶的石板路早已结冰,但它跑得稳稳当当,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的脚并没有碰到地面。 江月牙觉得金狻猊身上的温度灼人,不一会儿她就出了层香汗。金狻猊跑到一处停下,趴下身体让江月牙下来。 她解下披风,翻身下来,往身后一看。一个圆形汤池,烟雾缭绕,池中央坐着一位俊秀美男。他双眼微闭,裸着上身,长的是唇红齿白。 满头乌发披散,挡住了大部分风光。整个人轮廓深邃,哪怕闭着眼睛,也叫人挪不开眼。 江月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对方似乎有所察觉,睁开眼的同时右手往前一扬,激起波浪,水全都浇在了她的身上。 男子一把拿起池边的外袍和面具,迅速穿戴好后站定。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江月牙,但等看清楚来人,他的神情明显有些错愕,好似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等江月牙看清对方标志性的金色面具后,整个人陷入一种无言的尴尬中。 所以说……她刚刚偷看了灵均师祖泡澡……? 江月牙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师祖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丢进猛兽林,浑身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儿?” “我是江月牙,住在碧秀峰,来这儿是因为被人骗了……”江月牙一脸苦笑。 林枫挑了挑眉,见 分卷阅读53 她上身都湿透了,勾勒出诱人的身姿,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回避那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他见金狻猊讨好地看着自己,瞬间就明白肯定是这家伙把人送过来的。林枫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也不知是在夸它做得好,还是警告它别太放纵。 “你身上湿了,跟我下去烤干吧。” “哦……” 金狻猊惹祸 灵均师祖和金狻猊自然而然便飞了下去,江月牙站在路边,看着冰霜覆盖的青石台面,面露为难。要是她直接踩上去,肯定会摔倒,屁股开花。 林枫到了屋前才发现江月牙没跟上,拍了拍金狻猊,它摇头摆尾,神气十足飞到江月牙身边趴着,把她背了下来。 冷风一刮,江月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看着胸前的湿衣,就算想动手拧也碍于旁边站着个大男人。 林枫歉然地说道:“跟我进屋吧,免得着凉。” 江月牙将披风披上,摩挲着自己的胳膊跟上。她望了眼小木屋,暗道堂堂青衡派的师祖,住处竟然如此寒酸,怪不得是修行灭道的。 但等她一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穿过一层闪烁着淡淡荧光的结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园林式的宅子。结界内的空间,温暖宜人,不似屋外天寒地冻。 宅子外都是无边无际的绿,青绿、深绿、黛绿,一层又一层,像绿色的波涛。假山假水,弯曲拱桥穿梭而过,连接一方天地。恰逢时节的桃花、杏花盛开,白的粉的,一团又一团,好似挤在一起说悄悄话,热闹又喧嚣。 江月牙驻足欣赏,没察觉走在前面的林枫也停了下来。她贪婪地看着这一切,除了宅子本身是粉墙黛瓦,朴素秀气,其余的花花草草都大气十足,毫不扭捏。 房子主人应该是极浪漫,懂得大自然之美的人。江月牙回神,见林枫笑着看她,知道自己失礼,脸一红赶紧跟上。 走过拱桥,桥下的小河里养着花色繁多的锦鲤,半张着嘴等待投食。林枫看见,从袖子里翻出一袋饲料,伸手一撒,锦鲤全都游了过来,挤在一起,好似水里凭空绽放出一朵牡丹。 江月牙也想投喂,但话还没说口就又打了一个喷嚏。林枫见状,收好饲料,便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屋子里走去。他的卧房旁也是一间浴室,两间房子相通。 林枫给她找了一身自己还没穿过的衣服,叮嘱她把自己的衣服换下来放在桌子上,他好帮忙烘干。金狻猊跟在江月牙身后舍不得离开,还是林枫揪了揪它的耳朵,才不情不愿地甩着尾巴往外走。 室内安静下来,林枫的衣裳对她来说太过宽大,自己的手里还有灵均师祖的余温,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起来。江月牙好奇地四处打量,卧房左手边连着书房,右手边连着浴室。正前方是一道碧纱橱,想必卧床就在里边。 墙两边放着花几,上面摆放着兰花。江月牙还想多看,但感觉到身上的寒气,赶紧裹着衣裳往浴室走。浴池的入水口源源不断有热水注入,江月牙关紧浴室门,赶紧入水洗了个澡。 她边洗边想,先前以为灵均老祖应该是中老年人长相,但没想到会那般俊美。南飞哥被他用神鞭抽打的时候,自己还觉得他为人刻板严苛,没想到他也有浪漫温柔的一面。 还真是一位多变的师祖。 泡完澡,江月牙见前厅的桌子上放着烘干好的衣裳,赶紧换上。一走出房门,就看见金狻猊蹲坐在门外,像石狮子一样守护着门。她觉得有趣,便上前摸了摸它的脑袋,金狻猊很是受用,眯着眼睛享受。 甚至干脆往地上一滚,四脚朝天地躺着,等江月牙来摸它的肚皮。江月牙捂嘴偷笑,蹲下身配合它,摸了几回,眼前出现一个茶碗,飘着姜茶香。 “多谢。”江月牙接过姜茶,小口小口喝完,身体更暖和了些。 “请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戌时。” “这么晚了。请问您能送我回碧秀峰吗?” 林枫点点头,但金狻猊见她要走,可不乐意。抱着江月牙的腿,哼哼唧唧的,好像还没有和她玩够。 林枫冷着脸拍它的屁股,什么话都没说,但金狻猊很快就屈服于主人的淫威,原本竖起的耳朵耷拉下来,松开了江月牙。 江月牙赶回雁宅的时候,星星撒满天。雁南飞正在书房看书,见她回来也就问了几句,便让她早些休息。 她躺在床上,回味刚刚御剑时的亲密接触。飞过猛兽林的时候,气流有些颠簸,林枫怕她摔下去,便把她略微圈在了怀中。 半夜江月牙又做了梦,梦见了鬼面具客人。这次她见着了鬼面具客人的正脸,但却与灵均老祖的脸重叠起来。 鸦翅般的睫毛下,是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白净的皮肤,衬得他的黑发如深夜一般漆黑,殷红的薄唇叫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起火了!起火了!大家别睡了!” 江月牙正要对着那张脸吻下去,就被猛烈的敲门声吓醒。 分卷阅读54 “月牙,快别睡了,起火了。”雁南飞紧张地大喊道,又回过头观察不远处的火情。 江月牙一听,赶紧穿好衣服跑出房间。不远处的森林正燃着熊熊烈火,浓烟滚滚,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萧岐和萧武早已赶到起火点,泼水什么的完全不奏效,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山火。还是惊动了宫长老、林掌门,两人联合作法才将烈火扑灭。 闹腾了半宿,天差不多也快亮了。幸好没有波及到雁宅和西边菜园子,江月牙和雁南飞照例去菜园子摘了菜后,送去雁记饭馆。 刚开门,食客们都涌了进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讨论起半夜的山火。 “听说好像是因为灵均师祖的金狻猊。”姜裴瑜消息灵通,刚坐下就显摆起来。 “金狻猊不是一直这样在天启峰嘛,怎么会来碧秀峰?”林柯不解地问道。 姜裴瑜耸耸肩:“那我哪知道,或许它独自一兽呆在那儿太寂寞,所以出来玩玩儿呗。” 江月牙暗道姜裴瑜还有脸来这儿,她撸起袖子,一把将姜裴瑜拉了出去。 “嗨,今儿是怎么了,这么热情?”姜裴瑜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江月牙挑了挑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语毕,姜裴瑜瞬间变了脸色,赶紧给了自己两大嘴巴子:“都是我不好,把你给忘在那儿……” “你昨天干嘛去了?做什么事如此快活,我差点就冻死在那儿了!”江月牙故意往夸张的方向说,她就是要让姜裴瑜长长记性,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你没事儿吧?”姜裴瑜拉着她,让她转了一个圈,见她没什么皮外伤才放心。 “要不是遇见一位好心人,那就难说了。”江月牙阴阳怪气道。 姜裴瑜讪讪地陪笑。 星月台那边突然一阵骚动,引起了二人注意。 修士团团围住金狻猊,想把它抓住,可是它个头虽大,但身姿灵活。尤其动不动尾巴上就一团火甩过来,叫人避之不及,无法近身。 宫长老站在一旁气个半死,转眼间星月台就被这位祖宗折腾得一片狼藉,两对汉白玉柱子倒了,浮雕墙壁也断成半截。好好的星月台,东一个坑西一个坑。 这星月台去年才翻修一遍,今年就毁了。宫雪柳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扒了这个畜生的皮,但奈何它名义上是灵均老祖的爱宠,她也不敢下手,除非主人出手。 孙庭芳一直在旁默默观察,金狻猊眼睛猩红,仔细看它肚皮毛发下藏着小棍子高高翘起。他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应该是进入发情期了。 就在他正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宫长老时,灵均师祖和林掌门姗姗来迟。灵均师祖喊了几声金狻猊,它闻所未闻,与平常完全不同。尤其是对面前一个个的男弟子,完全不给好脸色。 “依在下的观察,师祖的爱宠只怕是进入发情期了。”孙庭芳说道。 林枫蹙眉,戴着金色面具的他叫人看不清喜怒。 “但金狻猊世间罕有,到哪儿再去给它找个配偶去?”林掌门愁道,满目断壁残垣,他的心和宫长老一样痛。 他们正商量着,林柯和谢芝琪赶到,金狻猊一见她俩,鬃毛上暴涨的火焰小了不少。甚至耍赖似的往地上一滚,挥舞着爪子,叫人摸它的肚皮。 可惜不是人人都是江月牙,他们并没能明白它的意思。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孙庭芳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派名女弟子,去摸它的肚皮。” 谢芝琪身为大师姐,但也对这立起来比她人还高的神兽怵得慌。林柯没辙,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轻轻抚摸它的肚皮。 金狻猊似乎嫌力道不够,往林柯的方向挪了挪,它尾巴又甩来甩去,吓得林柯立马弹开,离它十丈远。 这下金狻猊不乐意了,立马翻身站起,摇头摆尾,嘴里喷出炽热的火焰。林枫皱眉看着它胡作非为,但它毕竟陪伴自己快有百年,叫他直接一鞭抽晕它,也有些下不去手。 宫长老见心上人烦忧,赶紧提议道:“要不我们选拔一位女弟子们贴身照顾它?这金狻猊应该是想要雌性陪着它。” 林枫颔首,补充道:“如果有弟子愿意,我可以亲自给她打造一件防身法器,并且指导她修行。” 宫长老一听,连她都想参加了。 心动的邀请 这些日子星月台一直很热闹,女弟子们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场面之壮观,好比皇帝选妃。 就连雁记饭馆的生意也比往常火红不少,客流量一拨又一拨,时常没有位置坐。雁南飞只好在门外也摆上板凳桌椅,实在没辙,就放上些瓜子花生,供客人打发时间,以缓解客人等得不耐烦的心情。 “这都三天了,还没选出人来?”江月牙不解地问道,这些天累得她腰酸腿痛,只盼着这事早日过去呢。 谢芝琪撇撇嘴:“我 分卷阅读55 和二师妹第一轮就被刷了,谁知道这事什么时候过去呢。” 林柯面无表情地剥着花生,似乎并不在意这事,她搓了搓花生皮,轻吹一口气将红皮子全吹到地上。江月牙一看见就脑壳疼,这一地的瓜子皮花生壳,够她扫了。 “据说谁要是通过最终选拔,师祖会亲自给她打造一件防身法器,并且指导修行。”谢芝琪语气泛酸,痛惜自己连第二轮都没进。 “亲自指导修行?”连采洁嘴里还含着一口蛋炒饭,含含糊糊问道。她胡乱嚼了咽下,似乎抓住了谢芝琪话语中的关键。 “那岂不是可以和师祖亲密接触了?”她的双眼顿时放光,随意扒了几口饭就把碗放下。嘴里念叨着“赶紧去报名”,嗖嗖嗖就消失在江月牙的视野里。 江月牙见状摇摇头。那金狻猊长得又高又壮,不仅是个猛兽还正在发情期,和它成天相处,哪天被它吞进肚里都不知道。 厨房里的菜很快就见了底,雁南飞要她推个推车去西边菜园子摘点儿菜来。江月牙感叹终于可以离这油烟之地远点儿,围裙一摘,就乐颠颠地往西边菜园子赶去。 菜园子里的菜不受季节干扰,紫莹莹的茄子、绿油油的青菜、黄澄澄的南瓜,一年四季常见的蔬菜应有尽有。刚走出菜园子就遇见了王婶,江月牙把刚摘的豇豆给她分了些。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东边走。江月牙走路有个坏习惯,就爱东张西望,一下子就瞥见靠在松树旁的鬼面具客人。 她冲他笑了笑,正想上去搭话,他却转身往松树林里走了。江月牙急得脖子伸老长,王婶笑着问是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了。 “王婶,您帮我把这些菜送到雁记饭馆成吗?我还有点儿事。”江月牙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问题。”王婶笑着回道,满脸慈祥。她见江月牙魂不守舍地一直往松树林里望,也不由得跟着望,问道:“你看见什么啦?” 江月牙害羞不已,也不好意思催王婶赶紧走。 王婶毕竟也是过来人,见她扭捏的样子,瞬间就领悟了。她接过推车,笑呵呵地说道:“月牙,你比你哥有出息。你才来碧秀峰就找着心上人了,你哥还是个万年老光棍。” 江月牙目送王婶走远了,才麻溜往松树林跑。午后的阳光穿过密集的树枝,在枯黄的落叶上投下斑点。 她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慌乱的步伐踩在枯树叶上,嘎吱嘎吱作响。 幸好对方也无意与她捉迷藏,就在江月牙走过两棵松树后,他出现了。黑衣黑发黑面具,唯有一双手如玉般嫩白。 两人三步之遥,鬼面具客人好似在静静地注视她,看不见表情。江月牙倒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笑,直勾勾地看着他,一点儿也不害臊,比之前有进步多了。 毕竟自己天天和他梦中相见,还有更多不可言说的举动,怎么着也算半个熟人。 “你吃饭了吗?”江月牙问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大好的气氛都被她破坏了。 “还没,不饿。” 这次的话倒是比上次多。 江月牙给自己壮胆鼓劲,往前多走了几步,正好并肩站着。自己不算矮,放恒城里也是鹤立鸡群,但偏偏站在他身边,好似成了鹌鹑。 她微微抬头,自己刚到他下巴那儿,要是拥抱在一起,这个身高差刚刚好。 两人在松树林里散步,主要是江月牙在说话,天南海北地聊。她一紧张,说话就哆嗦,舌头像是捋不直,含混地搅在一起,跟她的思绪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呀?”江月牙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甜腻腻的,自己听着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方没有及时回应,江月牙以为他不喜欢,赶紧找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我叫……” “你叫江月牙,我知道。” 对方的声音像是古琴,轻轻一拨就弹进江月牙心里。 “你可以叫我长宁。长安的长,安宁的宁。” “长宁。”江月牙感受这两个字在自己口腔里的起落。说了太多的话,她的嘴巴变得很干,但因这两个字又渐渐湿润起来。 “给。”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一个葫芦,江月牙道谢接过来。她看了他一眼,他也正低着头观察她。 江月牙顿时非常注意形象,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清冽甘甜的泉水,滋润着她的口腔、喉咙,简直像蜜一样甜。 “你住哪儿呀?我义兄炖的莲藕排骨汤很好喝,如果你也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送去。”江月牙羞怯地问道,连雁南飞都出卖了。 “我住在天启峰。” 天启峰可不是小地方,难道姜裴瑜没有骗她?江月牙发散地想着。但天启峰离碧秀峰那么远,她却能时不时能在碧秀峰遇见他,难道他是因为她才来的? 这个结论让江月牙心跳得更快,她嘴角的小梨涡就没有消失过。不过她要是去找他,那基本上不可能。 “最近灵均师祖在给他的爱宠,挑选饲养 分卷阅读56 者?”长宁难得说了一个长句。 江月牙点点头。 “你参加了吗?” 江月牙摇摇头。 “为什么呢?我听说,被选中的人将会在一段时间内住在天启峰。” 这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江月牙越发肯定对方对自己也有意思。 “那我去试试。”江月牙备受鼓舞地回道。 等他们俩从松树林里出来,星星稀疏地悬在空中。长宁十分君子,一直把江月牙送到雁宅门口,亲眼看她进去才离开。 雁南飞正坐在院子里磨刀,没好气地说道:“我听王婶说,半路有个小伙子把你拐走了?” “嘿嘿嘿。”江月牙只顾着傻笑,她第一次和长宁相处这么长的时间。 “啧啧啧,是你嘴里一直挂念的那位?” “嗯!”她俩腮帮子咧一天了。 雁南飞磨刀磨得更带劲儿,仿佛下一刻就要提着刀去见谁一样。“女大不中留哦……”他很是幽怨。 第二天一早,江月牙就去参加海选。为了安慰雁南飞受伤的心灵,江月牙承诺会让师祖给他量身定做一件法器。 本来江月牙是没有资格参加,但连续三四天选不到合适的人,宫长老干脆下令让全派的女子都来参加。 江月牙测出有微弱的木系精神力,与金狻猊火属性贴合,便很快通过了海选。 下一轮是陪四、五只一两岁左右的小狗玩,正是狗闹腾的年纪。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么多只狗,不少女弟子在这关折戟。 再下一轮是陪七八岁的小皮孩玩,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江月牙这下算明白了,这些关卡没有什么别的技巧,主要是考验人的耐心。 但明明她之前喂金狻猊的时候,它表现得挺乖巧的。这些小皮孩,像是永远不知道疲倦似的,把江月牙折磨得够呛。此时星月台已经剩不了几个人了。 江月牙抬眼一看,连采洁赫然在列,兴奋地和小孩儿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两个时辰过去了,她依旧精神饱满,不得不令江月牙佩服。 这么看,自己最终的对手就是连采洁了。她知道连采洁喜欢师祖,但也知道如果自己请求她退出,并说明原因,她也一定会谅解并答应。 不过江月牙不愿意这么做,她要堂堂正正的,甚至觉得金狻猊好歹和她有一面之缘,应该能记住她。 怀着这样的心情,江月牙挺到了最终环节。 草草修复的看台上,就站着她和连采洁。最终的决定权在金狻猊手上,它这几天都被关在笼子里,焦躁地看着笼外的姑娘们。 灵均师祖也早就到了现场,这次万一金狻猊又发狂,他也好及时出手。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鬃毛上燃烧着火焰的金狻猊,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抢眼。台下站着看热闹的大伙,他们也好奇。因为大家伙都下了注,来猜测金狻猊最终的选择。 到底是会选择一头乱蓬蓬棕色卷发的连采洁,还是一头柔顺黑色长发的江月牙。 金狻猊在她俩之间转来转去,闻闻这个,嗅嗅这个,尾牙一甩一甩,好似颇为苦恼。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着“连采洁”的名字,雁南飞原本只是双手抱胸观望,见“连采洁”的呼声越来越大,也双手围在嘴边大喊:“江月牙!江月牙!” 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金狻猊也变得很兴奋。它左边是江月牙,右边是连采洁,它抬了抬左脚。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都在想今夜到底能不能拿到赌金呢。 反复的心情 “钱到手了!!!”人群中发生喜悦的呼喊,也有一少部分人露出失望的神情。 金狻猊站在了连采洁身边,仰着脖子,等她抚摸自己的脑袋。连采洁兴奋地弯下身,亲了亲金狻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江月牙幽怨地看着金狻猊,自己好歹还给它喂过紫珠草,怎么最终却选择了连采洁。果然雄性都是善变的。 宫长老见选拔终于结束,松了一大口气,叮嘱连采洁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和灵均师祖、林掌门、孙长老他们一并离开了。 雁南飞见江月牙很失落,立马飞到看台上安慰她:“回去了哥给你卤兔头吃,别难过啊。” 好不容易能够把距离拉得再近一点儿,没想到居然失败了。这可让江月牙寝食难安了好几天。 连卤兔头都吃起来不香了。 江月牙这厢伤怀着,春意渐浓。西边菜园子附近的森林里,出现了好多新鲜的面孔。小松鼠、小兔子,还有隔壁王婶家的平安也下了小奶狗。 王婶见江月牙成天跟梦游似的不高兴,便把自己的小奶狗给了江月牙一只,是一只白色和棕色相间的小公狗。 她做了个布兜,把小奶狗挂在胸前,成天带着。这些天她经常一过午时,就往西边菜园子的松树林跑,巴望着能再次撞见长宁。 守株待兔似的蹲了这么几天,还真让她给蹲着了。 分卷阅读57 “我没选上。”她沮丧地说道。 “无碍。你要想见我,我可以来找你。”林枫宽慰道。天气渐渐转热,这面具戴着也不舒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她自己究竟是谁,就这么暧昧地相处着,好像也很有意思。 小奶狗在江月牙胸前蛄蛹,粉嫩的爪子正好踩在她胸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绵软的凹陷。林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小狗的脑袋。 “它叫什么名字?” 江月牙正沉迷于观赏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时走神,抬眼迷茫地问道:“什么?” 林枫弯弯嘴,朗声道:“我说,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还没呢,等着你给它取。”江月牙温声说道,她觉得他们俩站得这么近,都能够闻到他身上松木的清香。 “那就叫它宁宁吧。” 江月牙仰着头笑道:“好。”这样就更像一家三口了,她痴痴地想道。 春日的暖阳,给他们披上一层金黄的柔纱,远远望去就像是情人在交颈私语。 “如果我们能天天见面就好了。”江月牙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双颊浮现飞霞。 林枫抬手,捏了捏她红嘟嘟的脸,温柔地回道:“会如你所愿的。” 手覆上来的那一刻,江月牙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好像真的在宠她似的。 有什么能比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来得更快乐? 应该是没有了。 江月牙觉得自己快被蜜汁灌满了,整个人都要爆开。宁宁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好像哪里不太舒服。江月牙照顾了它好几天,对它的声音已经非常熟悉。 “宁宁饿了,我得回去给它喂奶。”嘿,这算什么话,江月牙说完整个脑袋都红了,她清清嗓子补充道:“给它喂羊奶。” 林枫笑着抿了抿嘴:“好,下次再见。” 跑回雁宅的时候,江月牙整个都是雀跃的。路上的花花草草仿佛也感知到她的喜悦,随风起舞,发出沙沙的声音。 雁南飞见她心情不好,给她放了几天假。他俩在王婶和张伯的见证下,拜了义兄妹,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江月牙觉得自己太幸福,好似以前失去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汇聚到她身边。 给宁宁喂完奶,江月牙就把它放在了王婶家里。她又跑到雁记饭馆帮忙,要把自己的喜悦传递出去。 “你怎么来了?”雁南飞正在看账本,见江月牙兴高采烈的样子,笑着问道。 “来工作呀,免得老板不给我发工资。”江月牙嘻嘻哈哈的。 “你过来点儿。”雁南飞向她招手,她刚凑过去,就被他一把捏住了脸。 “高兴成这样,肯定是见着你的情人了吧。你觉得,是不是应该把他介绍给我,让我给你掌掌眼呢?”雁南飞故作凶狠地说道。 “我们俩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害羞。” 他俩正说着话,谢芝琪和林柯走了进来。“三师弟,老样子。”谢芝琪说完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今天一整天都累得够呛。 江月牙赶紧走过去,给她俩倒水,又把瓜子花生舀了一碟,放在桌上。 没过一会儿,姜裴瑜也来了,满脑门的汗,喘着粗气。 “你们今儿是去哪儿受难了?”江月牙不解地问道。 “沙镇那边发生械斗事件,宫长老派我们仨去维护秩序。这些个狸猫、红熊猫,看着毛茸茸的,打起架来真不要命。”姜裴瑜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林柯还来不及制止,只好翻了个白眼。 这话倒是勾起了江月牙的回忆,不知道阿九现在怎么样了。说起来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踪迹。 姜裴瑜坐了一会儿缓过神,看着江月牙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听说五师妹好像被金狻猊抓伤了。” “连采洁?怎么回事?”江月牙赶紧坐下来问道,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好像是说金狻猊太闹腾了,五师妹又是个暴脾气,当场给了金狻猊一巴掌,惹怒了它。幸好灵均师祖及时赶到,才没有出什么大事。”姜裴瑜思索着回道。 “这金狻猊还真是个麻烦。”林柯蹙眉说道。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十年前,灵均师祖大战蛟龙,全亏了这头金狻猊帮忙呢。”谢芝琪扯了扯林柯的衣袖,低声说道。 “那这么看,月牙说不定可以补缺。”林柯推测道。 她话音刚落,宫长老就进了门:“江月牙在不在这儿?”宫雪柳一对妙目,不怒自威。 “在。”江月牙举起自己的手。 “连采洁不能胜任,接下来轮到你照顾金狻猊。跟我来吧。” 江月牙看了雁南飞一眼,雁南飞点点头,他用唇语说道:“哥的法器,就包在你身上了。” 江月牙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宫长老皱眉,不悦地说道。江月牙赶紧迈步 分卷阅读58 跟在她后面。 宫长老派了名修士送她去天启峰,说是接下来的事,灵均师祖会替她安排。 金狻猊被困在小木屋前的阵法中,见江月牙来了,神情恹恹地瞥了她一眼。估计是被灵均老祖训斥了,心情不太美丽。 江月牙裹着厚厚的棉衣,紫珠草早就放在一旁备好。她见金狻猊不高兴,便起身去山坡下,揪了几根枯草。 编成好几个小人,给金狻猊演戏看。结构简单的小人,搭着江月牙哼哼哈嘿的配音,演了一场武戏。金狻猊看了几眼,还真来了精神,身体朝着江月牙,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金狻猊虽然是活了好几百年的神兽,但心智跟人类五六岁小孩差不多。江月牙就按照自己记忆中五六岁小男孩的脾性,和它相处着。 快要天黑的时候,灵均师祖总算是回了家。金狻猊一见着他,更快活了,蹦跶着起身,恨不得往灵均师祖身上扑。 灵均师祖解开阵法,揉了揉它的脑袋。金狻猊蹭蹭他的大腿,表现出无限的依恋。这下江月牙知道金狻猊为什么脾气不好了,自家主人每天见不着人影,就算在家里也是干着自己的事。 它独自一兽,又没个玩伴,换做是她,她也疯。 “跟我进来吧。”灵均师祖声音清冽,如金石之声。 灵均师祖的宅院,看着大但房间并不多。他常年一个人生活惯了,也不食米粟,自然也没有厨房什么的。 所以他动了动手指,把结界内的空间调整了一番。增添了一间女子的闺房、一间更衣室还有厨房。 “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嗯。”江月牙笑着点头。 灵均师祖忙完,又一个人去书房看书了。 江月牙拿着空心铃铛球,和金狻猊投球玩儿。一人一兽,你来我往,倒也其乐融融。 玩了一会儿,江月牙像是想起了什么,净完手,走到书房门口。敲门问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江月牙腼腆地笑笑,自从上次遇到灵均师祖,发现他很温柔后,她就不太惧怕他。 “请问您是许诺过,会给饲养者量身打造一件护身法器,对吧?” 林枫颔首。 “那么请问如果我想把这件法器,转赠给别人可以吗?”她试探地问道。 林枫蹙眉回道:“法器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处置,我无权干涉。” “那如果我希望您能给我义兄量身打造一件,可以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这儿又不是法器铺。”林枫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江月牙还是察觉到他语气不悦。 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说完就灰溜溜地离开房间。 林枫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这丫头还真会气人。 温柔的春夜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江月牙的感官变得格外敏感。灵均师祖的宅院看着广阔,有假山假水,但房屋都密集地挤在一起,庭院的空地只有一处。 她听见利剑撕破空气的声音,轻轻推开由下往上的和合窗。看见灵均师祖半敞着上衣,正在舞剑,细密的汗珠从侧脸往下流淌,在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膛前汇集成小小的溪流。 一直抵达腹沟处。 天色不过蒙蒙亮,这么早就起来练功。不愧是修行灭道的人。 江月牙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在偷看,赶紧合上窗户。一趟下来,脑海里又浮现出泉池里看见半裸的师祖,得以窥见他平日里遮挡住真颜。 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也并不准确。 真想不通,长相如此艳丽的人,为什么要修行灭道。如此美好的肉身,掩藏起来,不叫他人欣赏,还真是怪可惜。 不过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不应该朝秦暮楚。 江月牙洗漱完毕后,又给金狻猊喂了紫珠草。金狻猊摇着尾巴,懒洋洋地跟在她后边。 先前的早餐都是雁南飞做的,她自己厨艺不精,生火都很勉强。等她好不容易把火点燃,沾了一鼻子灰,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一看就是给饿的。 随意煮了些面条,端到庭院的石桌上吃。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江月牙还是吃得很香,惹得金狻猊仰起脖子,不停地看她在吃什么。 吃完饭,陪着金狻猊玩了一会儿球。灵均师祖穿戴整齐,正要出门,江月牙赶紧捉住这个空档问道:“师祖,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长宁’的人啊?” “不认识。” “那你知道天启峰还有哪里住的有人,或者妖怪吗?”江月牙追问道。 “天启峰环境恶劣,不适宜人居住。妖怪的话,坡下的樟树林,困着好几只上古的妖兽,你注意别往那边去。”灵均师祖说完便甩甩袖子走了。 “哦……”或许是灵均师祖并不关心天启峰的情况呢,江月牙安慰自己道。 她见灵均师祖离开,自 分卷阅读59 己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怪没意思的,便带着金狻猊去外面走走。 金狻猊似乎对天启峰过于熟悉,出去走并不太吸引它,但见江月牙还挺有兴致,便寸步不离地跟着。 一走出结界,便刮来一阵妖风,吹得她鬓间碎发狂舞。江月牙赶紧把斗篷上的帽子也戴上,她今天这一身,就是在自己房间里翻出来的。 灵均师祖不仅给她准备了厨房,还给她准备了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这位师祖,也并不像之前展现出的那般冷漠无情。 山坡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江月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她之前听岛外人士说过,他们的家乡冬天会下很大的雪,他们会堆雪人,打雪仗,还会找一处山坡,找块木板坐在上面滑雪玩儿。 她当时就心生羡慕,想和朋友们一起玩雪。但蓬莱岛只有山上才会有积雪,她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看着快到小腿肚子的积雪,江月牙心里也痒痒,她决定实现自己滑雪的愿望。她跑回宅子,东翻西翻,找到一块齐整的大木板。 这块木板还算轻,举着不是很费力。 为了防止金狻猊都积雪都给融了,她指示它乖乖在一旁待着。金狻猊瞪着圆圆的红眼睛,心里很是委屈,趴在一边耷拉着耳朵,明明它也很想参与来着。 江月牙兴奋地滑下去,又举着板子往上跑。天地间都是她舒畅的笑声,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 林枫忙完手上的琐事,又迫不及待往天启峰赶,他心里也好奇,他不在的时候,那丫头会在做些什么。 还在半空中,就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金狻猊见她这么高兴,也兴冲冲跑过去,在她腿边蹭蹭。 “你想玩儿?” “嗷……” “那你收敛点儿,别把雪弄化了。” 金狻猊听完便熄了鬃毛上的火焰,连尾巴上的火焰也熄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可爱的普通狮子。唯有那双火红的眼睛,显示出它的特别来。 等金狻猊一站在木板上,就没有江月牙的位置了。于是约定好,一人滑一回。 林枫又换上黑衣黑面具,躲在一旁的树林里,看她俩玩儿。 金狻猊玩累了,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慢慢吞吞往木屋前走,往地上一趴,便呼呼大睡过去。 “哎,就累了?真没劲儿。”江月牙还在兴头上,但突然就她一个人也怪没意思的。 天启峰的时间好像和别处不一样,天黑得要快一些。就在江月牙打算进屋的时候,林枫戴着鬼面具出现在她面前。 “长宁?!你怎么在这儿?”江月牙高兴地说道。 “我们约好每天见一面的。” 江月牙的鼻尖冻得通红,但她自己一点儿没察觉。 “冷得很么?”林枫问道。每当戴上这个鬼面具,他好像就不再是青衡派的灵均师祖,只是江月牙口中的“长宁”。 她搓了搓手回道:“还好。” 两人四处走走,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我们歇会儿吧。”江月牙提议道。 林枫找了块平整的石面,又让石面上的积雪消失。江月牙见怪不怪,哪怕长宁是一只妖怪,她也喜欢他。 两人并肩坐着看星星,天地间祥和宁静,耳边只有风呼呼的声音。 江月牙望着他的侧脸,她很想知道面具下的他是什么样子,但更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破坏了此刻的氛围。 “长宁,我冷。”江月牙撒着娇说道,声音甜腻腻的。 林枫会意,伸手解开江月牙的披风,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之后,又把披风盖在她身上。 江月牙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爆开了,身上传来对方的体温,温热绵密。 脚下是冰冷的脏雪,但披风下的她,双手也被对方握住,干燥灼热。 明日的约定 自从搬到天启峰,江月牙每日都要早起给自己做饭。关键她厨艺有限,做来做去,都是什么清水煮面条。如果回一趟碧秀峰,还能补给一些。 她实在吃腻了清水煮面,今早她决心给自己做点儿不一样的。炸油条好像挺简单的,面团都是雁南飞给她揉好的,只要下锅炸就行。 但不知是她火烧得太旺,还是面团上沾了水,一下锅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她连忙后退。 等锅里清净了,油条也成黑条了。 灵均师祖原本在庭院里逗金狻猊玩儿,听见厨房匡匡锵锵的,也走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家伙,满屋的浓烟呛得人直咳嗽。一时竟看不清江月牙在哪儿。 他忙大声问道:“江月牙?”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师祖,我在这儿。” 林枫无语,赶紧施法,将屋里的浓烟吹了出去。 “你还好吗?”林枫见她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有些痛苦。 江月牙捂着肚子,心情很低落,她已经很久 分卷阅读60 没吃到好吃的食物。忙活了一早上,油条全军覆没,现在她饿得眼冒金星。 “我饿……” 可怜,无助。 林枫将她扶起来,送到庭院的石桌石椅旁坐着,又给她调了碗糖水:“你先将就点儿喝。” 江月牙喝了糖水,就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金狻猊用鼻子拱她,她也不理。 林枫三下两除二把厨房收拾干净了,见还剩了些面团,便剁馅儿揉面包包子。这还是他好多年前,在外漂泊的时候,学会的技能。 那时候也是三餐没有着落,好不容易典当身上的饰物,得了些钱。他就和萧岐、萧武他们一起包包子吃。 想到这儿,一时还有些感慨。 一屉热腾腾的小笼包放在了江月牙的面前,她好似沙漠中的旅人见着绿洲,又见包子旁放着一小碟醋,好比酒鬼不仅有了酒还有下酒菜。 当即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吃,见师祖正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问道:“师祖不吃么?” 林枫摇摇头,怕她不自在便回书房了。 江月牙夹了个包子送入嘴中,皮薄馅多,汁水四溢,再配上醋,中和了肉馅的腻味。 真是绝了。 没想到师祖这么谪仙似的人物,居然还会包包子,不得不令人重新审视这位平日里极为严厉的高冷师祖。 等她吃完,将厨房好生收拾了一番,又清理了一番存活,看什么时候又得下山补给。 橱柜下边放着两个大酒坛,江月牙好奇掀开,闻到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想必这就是杨无邪口中,重金难求的梨花酿吧。 她也想尝尝。 江月牙见灵均师祖要出门,也没多想便问出了口:“师祖,可以尝点儿你酿的酒么?” 林枫愣了一会儿,回道:“梨花酿后劲足,不要多喝。”说完便走了。 得到肯定后,江月牙决定出门抓抓兔子,烤兔肉来配酒喝。 近些日子天启峰渐渐进入春天,万物复苏,树枝抽芽。饿了一个冬天的兔子又开始屯膘,一个个养得肥肥胖胖,正好便宜了江月牙贪吃的嘴。 江月牙四处找兔子的窝,在附近撒下兽夹,等着兔子乖乖自投罗网。金狻猊跟着她,似乎也觉得有意思,敏锐地搜寻兔子的踪迹。 撒完兽夹,她就躺在木屋前的躺椅上晒太阳。金狻猊忙着在山林间追赶兔子,是乐不思蜀。 等日头往西,金狻猊嘴里叼着两只壮硕的兔子,邀功似的放在江月牙边上。 江月牙一边夸它一边抚摸它的鬃毛,令金狻猊高兴得眯起眼睛。 有了兔子,江月牙就决定去找适合烤兔子的地方。她可不敢在庭院里烤,万一自己不小心,失了火,到时候把她卖了都补偿不了。 松树林的外面有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她和金狻猊坐在上面烤肉吃绰绰有余。 选好地方,她又返回屋中把调料、梨花酿、油等一一打包,挂在金狻猊身上。 她走进松树林,准备挑选些干柴,又遇到了神出鬼没的长宁。 “长宁,你来得正好。我正要烤兔子吃呢。”江月牙笑着给他打招呼。 林枫听了这话,忍俊不禁,他可是见识过她的厨艺。就凭她的本事,能烤出什么好吃的兔子来? “你准备在哪儿烤啊?”要是她敢把他邀请进院子里烤,他可就真的想想该怎么敲打她了,可不能如此缺心眼儿。 “外边有块大石头,还算干净。” 林枫松了口气,见她走到自己面前,双颊粉嫩嫩的,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捏。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等会儿我们去那儿烤兔子吧。”林枫商量道。 “也行。”江月牙点点头。 江月牙一直注意着金狻猊,怕它攻击长宁,但金狻猊似乎很喜欢他,一直围在他身边转悠。 两人打包好食材,一起往峰顶走去。越往走越冷,脚下的路冰霜凝结,一不小心就脚底打滑。 不过这样长宁就可以牵着她,江月牙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美滋滋地想道。 她觉得自从自己来了青衡派,被雁南飞捡了之后,好像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爹娘兄长庇佑着,自己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要乐呵呵地过好每一天就行了。 她故意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也不去考虑所谓将来,她只想认认真真地活在当下的每一刻。从胡宅逃出来,又从黎元秋他们一伙手中死里逃生后,她就一直秉持着这个信念。 做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到了,小心脚下。” 江月牙站在山顶,看着脚下层峦叠嶂的山峰,忍不住想大声呼喊。 “哎,这儿怎么有个秋千?”江月牙怪道。这个山顶,一看就是人迹罕至,怎么还会有人修个高高的秋千在这儿。 “这是我的秘密之地,不轻易带人来的。”林枫瓮声瓮气地说道,面具下的露出得意的笑脸,好像在向江月牙炫耀。 分卷阅读61 江月牙一听,又是。没想到长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拨弄她。 等他俩拾好柴火,做好准备,暗淡的天空中已经撒上了几颗稀疏的星星。 柏树枝已经烧成炭火,不甚明亮的火势,正好适宜烤肉。兔子早已剥去皮,洗得干干净净。江月牙将兔毛仔细收好,她已经攒了一堆很可观的兔毛了。 金狻猊趴在火堆旁睡着了,轻微地打着呼噜。火堆里传来哔啵的声音,林枫专心致志地烤着肉,油脂滋啦滋啦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撒好孜然辣椒,林枫将烤好的兔肉递给江月牙。 “你不吃么?”如果他吃的话,一定会掀开面具,这样自己就可以看见他的样子了。 江月牙心里想着小九九。 “不吃。”林枫摇头。 “吃一口嘛。”江月牙劝道。 林枫拗不过她,拿过兔肉,侧过身体,掀开一点点面具,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 嗨,什么都没看见。江月牙有些失望。 吃了几口肉,江月牙想起梨花酿来,隆重向他推荐:“这是灵均师祖酿的酒,据说非常好喝。” 说完她脖子一仰,呛得咳嗽不已。 林枫乐不可支地拍着她的背:“慢些喝。” “你也来点儿吧,这可是钱都买不到的宝贝。” 这次林枫坚定地拒绝了,他知道梨花酿后劲儿,要是两人都喝醉了,还真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几杯酒下肚,江月牙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吵吵嚷嚷地要荡秋千。 林枫被她闹得头疼,便扶着她上秋千,又见她根本抓不稳绳子,干脆自己也站了上去,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丫头面前一步步后退,放弃自己平日里为人处世的准则。林枫自己也想不明白,但他只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放松很愉悦。 自从她搬进自己宅院,蛟龙之血对他的影响减轻了不少。 林枫握住她的手,两人随着风起起伏伏,远远看去就像是合为一体一般。 江月牙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再次化成蝴蝶飞起来了,她开心地大笑。要不是手还被林枫紧紧握着,她早就手舞足蹈地庆祝起来了。 “长宁。”她轻声说道。 “嗯?”林枫温柔回应。 “你把头低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枫不明就里,乖乖低下脑袋。 江月牙侧过头,亲在了那张“血盆大口”上:“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的。” 面具下的林枫,脸瞬间就像熟透了似的,他觉得口干舌燥,手握得更紧了。 “是吗?”他慢慢说道。 “我想每天都看见你。” “你怎么确定你喜欢我呢,你又没有见过我的样子。” “你肯定很好看。”江月牙信誓旦旦地说道。 林枫笑出了声,就像风铃被风抚摸后响起的声音。 “那我们明天在松树林前再见。”林枫承诺道。 “太好了。”江月牙嘴角上扬,内心被无端的爱意填的满满当当。 江月牙感觉身后的胸膛热得发烫,她好像踩在棉花里一样。 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幸福更快乐了。 无疾而终 窗纱上覆着庭院松柏的黑影,林枫望着摇晃的枝叶的出神。脑子里一直回想两个时辰前,他与江月牙荡秋千的场景。 活到现在,他从未想过男女之事。本来他去年就做好了飞升的准备,直到发现所谓飞升也不过是许诺给修士的一场梦。 原本朝着一个目标努力的他,突然发现所谓目标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江月牙的出现填补了他生活中的单调、无聊、乏味与重复,不知道她脑子里成天装的些什么,但哪怕是一个人,她好像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她软着声音唤他“长宁”,令他不禁回想起一百年前的事。彼时他是一国太子,受众人关注喜爱,意气风发。 以前,他因成为一名明君而起早贪黑。之后国没了,复仇也失败了,入了灭道,又为飞升而努力。 他像是一匹耐心十足的骏马,不知疲倦地向着自己的目标进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明君,是父皇母后的心愿;修道,是师父对他的嘱托。他样样都做得很好,但却也能感觉到内心的空虚。 十年前,他以为师弟报仇的名义,屠杀了蛟龙,手段可以说是极为残忍。 想到这儿,他抬眼望了右边的墙壁。墙上挂着一件软甲,是由蛟龙身上的鳞甲制成,在漆黑的夜中散发着莹莹的光芒,紫色、蓝色、淡金色纠缠在一起。 他很不想承认,但将神鞭横穿过蛟龙的双眼时,他感到畅快。 他做了一件极为残忍的事,但因为名义正当,这条蛟龙作恶无数,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它。 分卷阅读62 众人都夸他替□□道。 不过这蛟龙也不是好对付的,他再怎么小心提防,还是让它咬住了自己的左臂。 蛟龙睁着两只血窟窿似的眼睛,发出怨毒的声音诅咒他,咒他将因蛟龙之血而堕入魔道,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这句咒语,成为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每当他克制不住身体里的躁动时,他都会出门捕猎。最远的一次,他去过西边大陆的响水镇。 那里的面食格外好吃,他在那儿是个隐姓埋名的大侠。 哪位恶徒做了坏事,强抢民女、盗人钱财、坑蒙拐骗,他都会行使正义的权力,将他们一一抓到手中,用残忍的方式折磨后扔到衙门口。 每当做完这一切,他都会点上一碗阳春面,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注视着他们脸上或幸福、或担忧、或发愁的表情,将面碗吃得一干二净。 只有在响水镇,他好像找到了自己。 他又再次控制住自己心底的邪念,不会去波及无辜的人。 他喜欢凡事皆在掌控之中的感觉,不过江月牙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他知道她喜欢的是谁,不过是他闲来无事,捏的一个假身份。 这丫头也是够蠢的,连自己长什么样,姓谁名谁家在何处都不知道,就敢喜欢上自己,还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扑。 之前是觉得生活无聊,有个能逗趣的也有意思,但一想到她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的假身份,心中就升腾起一股无名的火。 如果不是不想旁生枝节,他还挺想当着她的面,掀开自己的面具。她会是什么表情?惊讶、不可思议,还是会晕过去? 今夜她突然吻上来,他心中沉静已久的燥热再度翻涌了出来。 或许是时候结束这场过家家了。 江月牙对于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全都忘了,但是她记得松树林之约。她立马翻身从床上下来,认真地梳洗打扮自己。 折腾了许久,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和长宁说好,具体是什么时辰见面。 她不由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金狻猊伸着爪子拍打房门,似乎好奇都这个时辰了,为什么江月牙还没有出来陪它玩。 江月牙听见动静,心想干脆自己早点儿过去等着吧,正好顺便遛了金狻猊。 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庭院里很安静,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见里面也没有人。大概灵均师祖出门了吧。 她松了口气。 虽然灵均师祖对她挺温柔的,但和他相处起来还是有压力,毕竟自己也没什么话可以和他说。 外面的雪化了不少,碧秀峰都差不多可以穿薄衫了,天启峰才将将入春。 金狻猊衔着球,要江月牙和它抛球玩。 今日金狻猊似乎特别有兴致,跑来跳去,好几次差点把江月牙撞倒。 江月牙累得够呛,让金狻猊往坡下跑,决定把球往坡上扔,这样它可以多跑一会儿。 但是她太低估金狻猊了,人家好歹是头神兽。虽然在这儿和她玩着白痴游戏,但不代表人家就真的这么好忽悠。 球刚从她手里掷出,金狻猊早就趁她转身的空档,跑到离她不远的位置。 金狻猊眼里只看着球,完全没注意到江月牙的位置,一个猛冲就将她撞倒。 江月牙就这么轱辘轱辘往坡下滚,一直滚到一块巨石拦着的位置才停下来。整个人都撞在石头,胳膊和腿都骨折了,幸好脑袋没事。 金狻猊叼着球,歪着脑袋看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又把球放下,拿鼻子去拱她。 “别动我!求你了,祖宗!”江月牙嚎道,她可不想二次受伤。梳好的发髻早就凌乱不堪,满脸黄土,她真不想这个样子被长宁看见。 她浑身都痛,时不时发出闷哼声。金狻猊见她状态不见,懂事地趴在旁边守卫着她。 江月牙非常希望有谁能够来救救她,但更不愿意让长宁看见她这个样子。 就这么耗到下午,空中传来乌鸦“嘎嘎”声,终于有人发现了她。 “你还好吗?” 江月牙慢吞吞地睁开眼,见灵均师祖正弯着身体,关切地看着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好、痛。” 灵均师祖念诀,将江月牙抬了起来,她就这么飘在空中被送进了房。 “唔、唔。”江月牙嘴里咬着一块木头,林枫给她正了骨,咔咔几声极为利索。 “还好,问题不大。躺着休养几天就好。”林枫又端来水盆,给她擦起了手和脸。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江月牙不由得叹道,灵均师祖还真是内里非常温柔的人。 “你休息吧。”林枫端着水盆正要出去,江月牙叫住了他。 今日她本来和长宁有约,但现在自己肯定不能赴约,拜托灵均师祖让他帮自己这个忙,也感觉怪怪的。 “没事,谢谢师祖。” 林枫点 分卷阅读63 头,便关上了门。 到了傍晚的时候,林枫端来饭菜。江月牙右手无事,起码吃饭还可以自理。 林枫给她炖了鸡汤,还放了几味药材,汤喝着有点儿苦,但她也规规矩矩咽下去了。 两人相顾无言,江月牙心里惦记着长宁,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枫见状,内心冷哼了声。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不过一个自己随意捏的假身。 他甚至觉得江月牙的喜爱未免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那个假身,可没有给她包过包子,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鞍前马后地照顾她。 到了晚上临睡前,林枫又来给她换了一次药。 室内灯火通明,将他背影拉得老长。 江月牙一双玉腿,白皙紧致又修长。她不安地挪动,总觉得如此亲密接触不妥当。 “别乱动。”林枫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腿,语气透着不容商量的强势。 她闭闭眼,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上完药,林枫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房间,刚刚那一刻钟真是太磨人了。几次三番,他都差点没克制住,想把手往上移的冲动。 想到江月牙避嫌的动作,他又不禁冷哼了声。只不过就隔着面具,亲了一次嘴,还替对方开始守身如玉了么。 林枫不知不觉吃起了自己假身的醋,他越想越觉得,是时候结束这个无聊的过家家游戏了。 江月牙在床上修养了几天,得益于林枫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恢复得非常快。快到连她都觉得,灵均师祖是不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给她。 她走出房门,呼吸着新鲜空气,见林枫正调用精神力,清扫着庭院的落叶。那些叶子被一阵风卷起,又乖乖地落到树根附近。 “早上好,这些日子辛苦师祖了。”江月牙走上前,笑眯眯地打招呼。 林枫颔首,又指了指石桌上放得一封信,说道:“这是你还在睡的时候,一位戴着狰狞面具的男子送过来的。” 江月牙一听,心就悬在胸口,连忙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林枫摇头,继续专注地扫落叶。 江月牙拆开信,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第一遍看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毕竟自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此时身体还有些疲乏。 等她第二遍,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不由觉得晴天霹雳。 长宁在信上说,自己要远渡重洋去西边大陆了,归期未定,叫江月牙勿念。 江月牙一下子瘫坐在石凳上,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 借酒来浇愁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再说了,你和灵均师祖成天.朝夕相处,还能对他不动心?”连采洁安慰着江月牙,觉得她为这么个行踪不定的男人伤心,实在不值得。 雁南飞坐在一旁剥豆子,见江月牙趴在桌上默默流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毕竟他连那男子的样子都没见过。 姜裴瑜从校场上过来,脸上还淌着汗。许久未见江月牙,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背,正抬眼就见雁南飞瞪着他。 “怎么了这是?”他莫名其妙。 “月牙失恋啦。”连采洁小声说道。 “失恋了?”他更是一头雾水,这男子除了江月牙谁也没见过。 姜裴瑜不由得怀疑,他将雁南飞拉出饭馆,嘀咕道:“你说那个所谓‘鬼面具’男子,真的不是江月牙臆想出来的吗?你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不是浑身是血吗?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姜裴瑜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雁南飞一听就不大乐意:“你才伤着脑子呢!” “我们前些日子刚亲过嘴,怎么面都不见就走了呢!”江月牙拍着桌子怒吼道,她想不通,难道在这之前都是她一厢情愿? 连采洁一听,惊喜地问道:“你看见他的脸了?怎么样,英俊不英俊?” 江月牙羞涩了起来,支支吾吾回道:“我们是隔着面具亲的。” “切~”连采洁不屑地回道,“真没出息,都这么久了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肯定很好看!”江月牙笃定道。 雁南飞见义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一琢磨,小声说道:“说不定真让你说准了,搞不好还真是这丫头自己臆想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裴瑜也低声问道。 “那还不是只能安慰她,我在古书上看过,这种情况就不能戳穿对方的幻想,搞不好会彻底疯掉。” “南飞哥,我要喝酒!顺便来点儿下酒菜,你们都陪我一起喝酒。”江月牙豪气地说道。她向灵均师祖告了假,出门前师祖还给了她一些灵石,够她花了。 上好的女儿红,一碟卤牛肉,一碟毛豆花生,一碟炸黄豆。 江月牙决定来个不醉不休。 其他三人交换了眼神,都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江月牙。 见她喝得那么急,看来是真伤心了。 分卷阅读64 几杯酒下肚,很快她的脸就变得酡红,还打着酒嗝,活像个女疯子。 “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虽然我没有按时赴约,但那是因为我把腿给摔了嘛,他为什么不等等我?什么事这么急?” 她颠三倒四,毫无章法地自言自语。迷离的眼神,定在连采洁身上,拍拍她的手腕:“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他就是个狗男人,别想他了。”连采洁宽慰道。 江月牙啪得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雁南飞听了都觉得手疼。 她把头埋在桌子上,痴痴地笑起来:“哈哈哈,你说他是狗男人,那我岂不是狗女人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连采洁急道,她向来看不起为爱要死要活的女子。她秉承的观念很洒脱,不喜欢拉倒,她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决定了!”江月牙伸出三根手指坚定地说道,“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我要移情别恋了!” “我要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等他回来找我,我就当不认识他!” “好!很好!就应该这么办!”连采洁热烈鼓掌,见雁南飞和姜裴瑜都像看傻子似的一动不动,忙推了推他俩。 “哦、哦。”他俩也鼓起了掌。 江月牙撑着桌子起身,点兵点将似的,食指停在连采洁身上:“你,送我回天启峰。” “啊?”连采洁原想说醉成这样回去,师祖看到了不会生气吗,但见江月牙又呆呆留下两行泪,便什么话都咽下去了。 安慰失恋的人最大。 林枫这几日恰好有空,他见天气不错,把书箱里的竹简搬出来晾晒。 他自己也躺在小木屋前晒太阳,金狻猊趴在他脚边打瞌睡。 连采洁用肩膀扶着江月牙,见师祖正抬头看她,连忙说道:“师祖,月牙她喝醉了,我现在送她进屋。” 林枫起身,走到她面前,见江月牙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我来吧。” “哦哦。”连采洁以为师祖是不喜旁人进他屋子,把人交到他手上后,便连忙告辞,生怕被抽查功课。 喝醉了的人好像变得格外沉,不过幸好林枫身材结实有力,他见扶着她走不方便,干脆打横将她抱起。 为什么事喝得这般醉?难道是因为他写的那封信吗?这丫头情根已经种得这么深了? 他把江月牙放到床上后,她嘤咛了一声。她大张着腿,姿势不雅,露出洁白的身躯。林枫眼观鼻鼻观心,把薄被给她盖上后,离开了房间。 之前为了方便江月牙,林枫将结界内的时间流速,调得跟外界同步。 等他收好晾晒的竹简,给金狻猊喂食又配它玩了一会儿,天色就变得昏黄。 最近的日子好似过得格外快。 等月上树梢,他拿了把古琴,盘腿坐在桃花树下抚琴。琴声如流水般从他的指尖潺潺流出,悦耳之音,令人沉醉。 江月牙不是被琴声唤醒的,而是被尿憋醒的。她头疼欲裂地睁开眼,判断自己应该在房间里,摸摸索索找到恭桶,舒畅地释放了自己。 等她起身,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摇晃晃往厨房走去,顺便洗个手。 但厨房里冷锅冷灶,是什么也没有。她瘪瘪嘴,听见琴声,又循着音源走去。 月辉清冷,给林枫周身扑了一层白纱。他身穿黑袍,满头青丝披散,罕见地没戴面具。 修长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跃动。双目微合,鸦翅似的睫毛投下一道阴影。 江月牙呆呆地站在前方,眼前的人似乎和鬼面具客人重叠在一起,一时之间她也恍惚了。 跌跌撞撞向林枫走去,身体一软便跪进他怀中,双手搭在他脖颈上,满腔的爱意就这么涌了出来。 “你不要走。”她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脸。 林枫见弹不了琴,也没推开她,静静地注视着她,好奇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江月牙脑子里是一片浆糊,她突然想起了黎元秋,她在他那儿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例如,如何讨男子欢心。 她将自己湿软的嘴唇贴了上去,想把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 全拜那个雪夜所赐,自那夜开始,他就成了她心中的依靠。以前她都是一直靠自己,咬牙硬撑着,但她也想有个人让她也靠靠。 林枫一动不动,他感觉到身体里的那团火又蹿了上来,火势越来越大。 “抱我。”江月牙命令道,似乎不满只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 林枫幽深的双眼看着她,冷冷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快抱我。”江月牙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十分笃定。 林枫双手合了上去,将她圈在怀里。 江月牙和他脸贴脸,蹭了几回似乎觉得不过瘾,便胡乱地在他脸上亲着。 “不要离开我。”她一边亲一边念念有词,头发已经乱糟糟的一团。 林枫见状, 分卷阅读65 干脆散了她的发髻,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秀发,看见她一脸脆弱,晶莹的泪珠自眼眶流了下来。 “不要再让我又是一个人。” 她像小兽一样缩在他怀中,汲取着好不容易获得的温暖。 软香在怀,林枫再怎么正人君子,也难免有反应。他仰着脖子,深吸了几口气,露出好看的喉结。 他喉结微动,很想牢牢箍住这丫头,叫她莫要再动。 但心里又很渴望她下一步的行动,整个人好似在欲海中浮沉,这个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这种失控又期待的感觉。 江月牙浑身无力,眼看着要滑下去,林枫一把将她抱了上来,令她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怀中。 他伸手摩挲着她饱满的丰唇,慢慢滑了进去,看她吮吸着自己的指头。 他心头微跳,连忙抽了出来,再下去可真的要出事了。 江月牙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好像怎么都不舒服。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很快又睡了过去。 林枫见她不再有所动作,低头看去,见她面带微笑,睡得香甜,不由得无奈一笑。 那一笑好似千层万层桃花开,叫人溺毙其中。 只可惜江月牙早已会了周公,此等美景是无福欣赏。 林枫将她抱进怀里,自己换了身浴衣,走出结界,去了坡上的冷泉。 以往他都是为了练习定力才来这儿,今次却是为了控制杂念。 等他大概默念了快一百遍的清心诀,心里那团噗呲呲的火才渐渐熄灭。 他睁开眼,看着层峦叠嶂的山景,思索着自己要不要突破所谓禁制。 毕竟谁也没有像他修炼得这般深,不知道突破禁制之后是什么。 万一自己百年功力,因此烟消云散,未免也太不值当。 林枫这么想着,什么邪念都没了。他可是爱惜羽毛得很。 惊人的发现 江月牙酒是彻底醒了,但照例不记得自己在喝醉酒的时段做了什么事。如果没有人告诉她,她大概会一直觉得自己不会发酒癫,只会安安稳稳地睡着。 庭院里又传来利剑撕破空气的声音,这位灵均师祖真是自律得惊人。江月牙悄咪咪掀开和合窗,偷偷欣赏师祖白璧无瑕般的身躯。 细密的汗珠,在下颌汇成一道小小的溪流,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流啊流,经过线条结实分明的腹肌,直到抵达腹沟,消失在轻薄的布料之中。 其余的风光都被上衣遮挡住了,没想到搬到天启峰最大的福利之一,居然是欣赏师祖的身材。 要是告诉连采洁,她可不得要嫉妒死? 江月牙洗漱完毕后,石桌上摆好了热腾腾的小笼包、咸菜和清粥,以往都没有清粥,她不由得问道:“师祖想喝粥吗?” “头还疼不疼?”林枫关心地问道。 “还有一点。”江月牙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喝醉了,难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事,她望了一眼林枫,试探地问道:“我昨天喝了不少酒,应该没有吵到师祖吧?” 林枫微微一笑,神色莫名地回道:“无碍。” “哦,没有冲撞到师祖就好。”江月牙坐下来吃小笼包,眼前出现了一碗清粥,上面浮着碧绿的菜叶。 “先喝粥吧,这样胃会舒服一些。”林枫叮嘱道。 “好,谢谢师祖。”江月牙吹了吹热气,略微抿了一口试试温度,不冷不烫刚刚好。 吃完饭,江月牙收拾碗筷,等她净完手出来,林枫冲她招了招手。 之前江月牙都是囫囵地看他,这下看得清清楚楚,师祖居然没有戴面具。 沐浴在阳光里的他,肤白胜雪,唇红齿白,满头乌发都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江月牙没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不戴面具,只是低着头走过去,等待他的吩咐。 “承诺的护身法器做好了。”林枫手里拿着一个铜制口哨,哨身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应该是咒语之类的东西。 “这个使用的方法很简单,试着集中注意力,便能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把自己裹进去。这个泡泡就相当于一个结界,可以抵挡一部分外界的伤害。” 林枫向江月牙示范,一声哨响,一个巨大的泛着黑紫色光芒的泡泡被吹了出来,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林枫在里面走动,泡泡也会随之而移动。 “给。” “谢谢师祖!”江月牙惊喜地说道,嘴角又露出可爱的梨涡。 她看林枫示范的时候,就一直想知道,如果泡泡把她裹住,那她可不可以从山上滚下去,这样以后也不用每次都劳烦他把她松下山。 以及,除了滚下去,还能不能飘在空中滚回来呢? 江月牙把自己的奇思妙想告诉了林枫,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有意思。 “滚下山是可以的。要飘 分卷阅读66 回来的话,如果你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应该是行得通的。”林枫答道。 虽说她有微弱的木系精神力,但精神力这个东西一时半会也提升不了呀。不过没关系,反正可以送她回来的人很多。 “今天我要出一趟门,可能要晚些回来,你就安心守家吧。”林枫望着她笑道。 江月牙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不好意思地低头回道:“那如果我想去碧秀峰,可以吗?” “当然可以,要不然你吃不上饭,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江月牙听出林枫在揶揄她,假装嗔怒般看了他一眼。 等她在林枫的注视下,裹在球里,跳跃地往山下移动时,她突然想起林枫刚刚要她安心守家的话。 这话听着还挺暧昧的,但江月牙一想起他光风霁月的样子,连忙呸呸几声,把自己龌龊的想法压了下去。 等她兴冲冲跑到雁记饭馆,正要向雁南飞炫耀自己的新宝贝时,发现饭馆里坐着一位她从未见过的人。她立马收敛了神情,变得规矩客气起来。 “你就是江姑娘吧。”对方看见她,眼神一亮,冲她打招呼。 这人长着一对三白眼,眉毛稀疏,不笑的时候,眉宇间流露出狠厉的神色。 “我是,请问你是?”江月牙皱眉问道,她直觉不喜欢此人。 “我是新进来的老六,名叫吴顺。”他咧着嘴笑道。 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真像鲶鱼,江月牙腹诽道。 青衡派收徒的规矩比较特别,要通过层层筛选,并通过最终考试后才能成为青衡派弟子。所有获得资格的弟子,由林掌门、孙长老和宫长□□同培养,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师徒区分。 大家都算是青衡派的弟子,而不是掌门或者某位长老的弟子。青衡老祖当年如此设置,就是为了防止门派内部结党私营,互相残杀。 江月牙不愿与他多少,卷起袖子便钻到厨房帮忙。雁南飞正在猛火炒菜,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砸在衣裳上,前襟都被汗湿透了。 见状,她便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给雁南飞擦脸,又端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 “还是妹妹懂得心疼我,我身边这几个跟了我几十年的伙计都比不上你。”雁南飞觉得熨帖。 “老板,你好歹还有人擦汗倒水呢,我们可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位剥蒜小工笑骂道。 雁南飞“嘿嘿”一笑,继续炒着自己的菜。江月牙见店里人手不顾,便帮忙端菜收拾桌子。 等她忙活完一阵,店里的客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而那位叫吴顺的男子,还赖在店里没走。他见江月牙看他,还对着她笑,摆明就是在等她。 江月牙只觉得他鲶鱼似的笑容可怕,忙回避了视线,继续擦自己的桌子。 “听说你住在天启峰?”吴顺走到她跟前说道。 江月牙微微颔首。 “那想必你和灵均师祖,肯定是朝夕相处吧。” “你有什么话,要托我给灵均师祖说吗?”江月牙客气地问道。 “那倒没有。我只是听说你是和灵均师祖距离最近的人,深感羡慕罢了。” 江月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就觉得恶心,只想退避三舍。 雁南飞把给江月牙准备的食物打包好,放在柜台上,又写好了纸条,叮嘱她按照什么顺序热菜。 “南飞哥,你可以送我回去么?”江月牙走上前小声问道。 “只怕不行,我等会儿就得去校场。”雁南飞为难地说道。宫长老指名道姓要检查他的功课,可不敢迟到。 “没事儿,我自己想办法。” “我有空送你回去。”吴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偷听他俩说话。 “不用了。”江月牙勉强笑道,她提上打包好的饭菜就奋力往外跑,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吴顺倚在门口,望着江月牙离去的背影,露出阴冷的笑容,全然不似刚才的热情熟络。 江月牙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裹在泡泡里,利用风向,才勉勉强强爬上山。要是等她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那可真是得爬到猴年马月去。 等她走到小木屋前,天色都已经黑透了。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以前她随随便便都能找着一个人送她回来,今天肯定是因为遇上那个人,才给她招来霉运。 经过庭院的时候,江月牙没看清,不小心撞到了榻沿。榻上传来一声闷哼,她捂着膝盖,才看见灵均师祖正闭着眼睛躺在上面,神情有些痛苦。 她是记得庭院里是没有这张榻的,不知灵均师祖为什么要睡在庭院。 “师祖,外面风大,还是进屋睡吧。”江月牙温声说道。 灵均师祖皱着眉头,似乎在忍耐什么强烈的痛苦似的。江月牙放下手中的饭菜,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 好烫,这个温度不会把人烧死吗。 她费力把灵均师祖扶起来,又将他半扶半拖送回房 分卷阅读67 中。她从来没进过卧房最里面的房间,推开碧纱橱,发现室内不过就是摆着一张床,地上摞了几堆书。 倒是墙上挂的那件盔甲还挺好看的。 她费力将师祖放倒在床上,将他身体摆正,盖上薄被后,又端来冷水和帕子,给他降温。 灵均师祖像是有汗发不出,这么一直憋着,肯定会憋出病的。她也没办法出去找大夫,等她找完大夫回来,还不知道师祖怎么样了呢。 江月牙记得,自己曾经学过的一招按摩术可以发汗。她赶紧去厨房烧了热水。 在脱去灵均师祖上衣的时候,她嘴里默念:“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等她看见他左臂上的鲛纱,江月牙愣住了,她揉了眼睛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林枫极不舒服的嘤咛了一声,江月牙赶紧回神,搓热手后给他推拉按摩排汗。 她手里熟练地动作着,但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实在想象不到,鬼面具客人会是灵均师祖。 这、这找谁说理去? 控诉灵均师祖对她始乱终弃?! 自己的力量 清晨,树影透过纱窗盖在一张轮廓分明但略显苍白的脸上。江月牙趴在灵均师祖的床边睡着了,脸蛋睡得热烘烘的,像秋日里打了霜的红苹果。 她昨晚给林枫按摩,用冷水敷额,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滚烫的温度总算是降了下来。 林枫皱着眉,觉得嗓子好干,正想起身喝水却发现床边趴着江月牙。 他见自己上衣不是昨晚穿的那件,下意识便往左臂摸去。这丫头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他勉强撑着身体起身,忍不住低声咳嗽,江月牙被他吵醒,揉揉眼说道:“师祖你醒啦,你觉得身体好些了没?” 林枫微微颔首。 江月牙见他嘴唇干涸苍白,连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黎明前烧好的热水放到现在正好温度合适。 “多谢。”林枫接过水道谢。 江月牙站在一旁看他喝水。生病了的师祖,显得有些脆弱,相比于平日里的孤洁高傲,现在看上去要平易近人得多。 “还要喝么?”江月牙问道。 林枫轻轻摇头,他想起身换衣,出了一晚上的汗,衣裳有些粘腻。江月牙呆呆地站在原地,等他指示。 他见她没有反应,无奈地说道:“你先去厨房给自己弄些吃的吧,应该饿了吧?” 江月牙“哦”了一声,快步走出卧房。关上碧纱橱,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看见师祖起床,又准备宽衣,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 被屋外的柔风一吹,江月牙的意识渐渐回笼。昨夜的发现又浮上心头,但她什么办法也没有,灵均师祖自己不想坦承,她去说什么都不合适。 要是把这个发现告诉连采洁他们,他们也肯定认为自己在发神经。 江月牙闻了闻昨夜的饭菜,就只剩下咸菜和馒头还能吃,她揪了几片菜叶,熬了一锅清粥。做准备的时候,又想起林枫一脸病容,昨夜要不是自己,他可能就一直睡在庭院了。 一个人生活就是这点不好,生病也没人照顾。江月牙不由得有些心疼,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母亲每次都会给自己熬蛋酒喝。 她翻了翻雁南飞给她准备的食材,还真被她发现有一小碗醪糟。把醪糟煮开,再把鸡蛋打散放进去,江月牙端着做好的蛋酒走到林枫的寝房门口。 “师祖,您起了吗?我给您熬了蛋酒。”江月牙高声说道,但屋内没人回应。 她心里一紧,赶紧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隐约听见浴室那边传来水声,原来是在沐浴。 吓死了,还以为又出什么意外了。 江月牙把蛋酒放在桌子上,又乖乖退出房间,吃自己的早餐去了。 林枫正半躺在浴池里,他听见了江月牙叫他,但他嗓子不舒服,没办法高声回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陡然间变得燥热越来越频繁,紧接着就是气息四溢,冲撞肺腑。 昨晚他是在庭院赏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便模糊起来。心跳加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他把手搭在左臂上,抚摸着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难道身体已经越来越承受不住了吗。 林枫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后续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昨晚有段时间,自己略有好转,应该就是江月牙的功劳。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江月牙拥有木系精神力的天赋。虽然拥有这种精神力的修士很罕见,但在修士群体里,一直被看做是鸡肋的精神力。 因为这个精神力只对别人有用,而且一般是起着治疗的作用。 不过作为防身用,也不是不可以。 他暗自琢磨着,把希望又放在了江月牙身上,希望她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 林枫沐浴完,走出浴室,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碗淡黄的蛋酒,所以 分卷阅读68 这丫头刚刚找自己,就是为了送这个么。 他端起碗,一饮而尽,蛋腥味令他不由得皱眉。 江月牙草草吃完早饭,见林枫从寝房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去,关切地问道:“师祖,你还好吗?” “死不了。”林枫淡淡地答道,他抿抿嘴,继续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忙?” “您尽管说吧,如果我做得到,一定会答应的。”江月牙信誓旦旦地说道。 林枫弯了弯嘴角:“你愿意修炼吗?” “修炼?!”江月牙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请求。 “我身体的情况,你昨晚也看见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复发,如果我身体抱恙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搞不好整个青衡派都会动荡。”林枫耐心地解释道。 江月牙低着头细细思索,她很喜欢青衡派,这里就像是桃花源一样,远离外界的纷扰,大家脸上成天都乐呵呵的。 她来到这儿以后遇见许多好心人,如果她有机会可以守护青衡派的话,为什么要拒绝呢? “嗯,明白。那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江月牙追问道。 “你身上有少见的木系精神力,假如你能让自身的精神力变得强大,说不定可以医好我。” 江月牙点点头,笑道:“如果能帮得上忙就太好了。” 林枫抬起左臂,欣慰地揉了揉江月牙的脑袋,但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左臂看,便收回了手没再说什么。 修炼的地方选在松树林,初期是要扎实基本功,江月牙看着瘦弱但身体还算健康。 扎了半个月的马步,半分没喊苦和累,倒是令林枫刮目相看。只是嚷嚷着要吃莲藕炖排骨,或者师祖亲手做的菜。 练完马步,又练习打坐。这可难倒她了,叫她成天一动不动地盘腿坐着,真是活受罪。 好歹林枫许诺,等她学成就亲手给她煲莲藕排骨汤,这才让她规规矩矩打了一个多月的坐。 林枫对外宣布闭关,天启峰物资丰富,也足够江月牙一人吃喝。 春来暑往,盛夏来临的时候,江月牙终于开始正式修炼了。经过快三个月的磋磨,她成功地从娇滴滴的肤白美人,成了一身蜜色肌肤,身姿挺拔的元气少女。 “集中精神。”林枫严肃地说道,他要求江月牙通过调用精神力,让手中的枯枝开出绿叶来。 江月牙三番五次都没有成功,渐渐失去耐心,倒是林枫像老鹰一样紧盯着她,叫她不敢松懈。 “乖,练好这个,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凶她也凶得够多,是时候给点儿甜枣。 江月牙在内心里叹了好大一口气,默念为了青衡派,无数次失败后再次凝聚起精神,手中的枯枝终于有了回应。 噗呲呲开出好几片嫩芽,江月牙惊喜大叫:“师祖,你看!我成功了!” “我看见了。”林枫的嘴角也止不住上扬。江月牙自己天赋不错,但好歹是他手把手教,一般人可没这个福气。 江月牙再次闭上眼睛,试着回忆刚刚的感觉,枯枝上的嫩芽哗啦啦作响,很快就长出无数条枝蔓出来,垂在了地上。 “除了让它们生长,你还可以让它们衰败。”林枫解释道。 “那我要怎么做?”江月牙疑惑地问道。 “想象那个画面,集中注意力。” 江月牙按照吩咐去做,这次就要容易得多。 “我做到了!”她开心地大喊,一时得意忘形,竟然一把搂住了林枫的脖子,而林枫居然自然地接住了她。 两人各自的动作,都让自己发窘。江月牙赶忙松手,林枫也转身轻咳。 “今晚给你做烤肉吧。”林枫提议道。 “好!”江月牙笑嘻嘻的。 说起烤肉,江月牙想起自己和鬼面具客人最后一次见面。为什么师祖不愿意向自己承认,他就是鬼面具客人呢? 江月牙看着林枫的背影,落寞地想到。不过不承认也没关系,她现在不也和他朝夕相处着嘛,也算是心愿达成。 何况她现在拥有了自己的力量,以后谁也不可以随随便便欺负她了。 飞来横祸。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江月牙已经能自如地调用自己的精神力,上山下山都方便许多,也不再需要人接送。 得了这样的便利,去碧秀峰的频率就大大提高了。 “南飞哥,你看!”江月牙兴冲冲向雁南飞展示自己的功力,愣是把一颗小白菜瞬间变成了一颗大白菜。 雁南飞瞪大双眼,表示很惊奇:“你会这个,岂不是可以节约许多成本?”他脑子里飞快运转,仿佛看见了数不尽的灵石都滚进他的口袋。 “但好像不能吃。”江月牙皱着眉头说道,“我试过,吃起来味道完全变了。” “哦。”雁南飞冷淡地回应,瞬间也失去了兴趣。把毛巾往身上一搭,又钻回厨房切肉了。 分卷阅读69 “江姑娘,在下很好奇,你能对我展示一下吗?”吴顺不知在旁边站了多久,笑眯眯地看着江月牙。 他那张鲶鱼脸,一笑开就显得更大了。还故意蓄起嘴唇上的两撇胡子,这么一看就更像鲶鱼了。 “雕虫小技罢了,还是不在吴修士面前献丑了。”江月牙勉强笑道,说完也钻进厨房,去给雁南飞打下手。 吴顺见江月牙有意避开自己,倒也不恼,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眼睛里泛着精光,不知道又在谋划些什么坏事。 忙活到下午,雁南飞让江月牙去菜园摘菜,她嘴里哼着歌,推着推车往西边菜园子走。 在她身后紧跟着一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生怕被江月牙发现。 今日是灵均师祖在星月台开坛论道的日子,碧秀峰大部分人都去听师祖讲话了,西边菜园子这儿都看不见什么人影。 天气还算舒畅,天空中飘浮着大朵大朵的云团,云团带着一抹灰,只怕等会会有大雨而至。 江月牙刚要走进结界,一阵狂风卷着沙石而来,迷了她的眼睛。她站在原地,正揉眼,狂风中一个瘦小的声音靠近,朝着她的脖颈就是一掌。 当即浑身就软了下去,吴顺连忙一把借住,一脸邪笑地看着江月牙:“你不是瞧不起我吗?” 他说完又朝四周扫视了一圈,见没人更是肆无忌惮。三人合抱的银杏树正猛烈地摇晃着枝干,吴顺见此树不错,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连带着推车一起,江月牙被吴顺藏进了银杏树树干之中。这是吴顺的看家绝技,他可以在任意的物体上重新创造一个空间,他就是凭借这招才进了青衡派。 办完了事,接下来就是看戏的时间。 他也学着江月牙哼歌,走到星月台听他崇拜的灵均师祖讲述经典。 快到黄昏的时候,雁南飞才觉得不对劲。此时闷雷滚滚,随时都有下暴雨的预兆。江月牙去西边菜园子,已经快两个时辰,不应该这么久还不回来。 难道路上有什么事绊着了?雁南飞不放心,派了名伙计前去查看。 伙计刚走没多久,倾盆大雨就不管不顾地下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泥坑。 一时之间,泥土的腥味升腾而起。 大约半个时辰,穿着蓑衣的伙计也回来了:“老板,一路上都没看见江姑娘,连推车也没看见。” “你有去雁宅看看吗?”雁南飞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看了,我试着喊了几声,但雨声太大。更何况大门紧闭,锁还在上面,不像是里面有人的样子。” 伙计说完就去后院换衣服了,雁南飞见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现在出去搜寻也不方便。心情顿时就焦躁起来。 星月台那边,灵均师祖支起好大一个结界,令修士们免于被雨淋湿的烦恼。吴顺自从一坐在台下,就一直盯着林枫看,林枫自然也看见了他,但他习惯于被弟子打量,倒也没放在心上。 要是他知道吴顺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不知道会不会当场鞭笞他。 吴顺笃定江月牙和灵均师祖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搞不好就是男女之情,他可太想看见师祖着急心焦的一面了。他恶作剧般的笑着,旁人看见只觉得诡异。 云销雨霁,天空放晴。雁南飞命伙计们穿上靴子,正要去西边菜园子去搜寻江月牙的踪迹。 吴顺荡着两条袖子,顺嘴问道:“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你有看见江月牙吗?”雁南飞也没指望他能遇见,不抱期望地问了一句。 吴顺点点头:“看见了呀,她说她要回天启峰,应该是回去了吧。” 这句话倒是让雁南飞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这丫头也真是的,要回去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看她好像着急得很,或者是急着回去喂金狻猊吧。”吴顺补了一句。 雁南飞点点头,一时也真觉得有可能是因为这事,便舒了一口气。 “这世上还有比青衡派更安全的地方?”吴顺不经意地说道,雁南飞更是放下了心。 恰好星月台那边结束,人群陆陆续续往饭馆集中,肚子嗷嗷饿,正等着吃饭呢。 一忙起来,雁南飞也就什么都忘了。 林枫讲完道,回了天启峰一趟换衣裳,顺便还泡了个澡。等他梳洗完毕,下意识寻找江月牙的身影,只看见金狻猊趴在庭院打瞌睡。 “江姑娘呢?”林枫向金狻猊问道,金狻猊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林枫试着喊了几声,但无人回应,或许她在碧秀峰有什么事吧。他擦了擦湿发,又去书房拿了一本书,坐在庭院里看。 等月上树梢,他是怎么坐也坐不住。 “怎么还没回来?”他蹙眉嘀咕道。 “之前答应过要给她做莲藕排骨汤的,要不我先去常常这汤是什么味道吧。”林枫自说自话,好像是在向谁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去碧秀峰似的 分卷阅读70 。 因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夜空澄澈如洗,几颗稀疏的星星闪烁,月亮也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光辉。 林枫望了一眼那弯弯的月牙,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弯了弯嘴角。这孩子住在自己庭院大半年,起先还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没想到如今反而是她不在,自己不习惯了。 雁南飞忙活了一晚上,正擦着桌子,准备收拾关门。林枫站在门口,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师、师祖?您怎么来了?”雁南飞以为他知道自己今天没去听课,专门来惩罚他的。 “你要打烊呢?”林枫有些错愕,他以为碧秀峰晚上会很热闹呢。 “嗯。不过您要是想吃些什么,我可以给您去做。”雁南飞手里捏着抹布,松了一口气。 林枫摆摆手:“不用了。不过你可以告诉我,莲藕排骨汤怎么做么?” “义妹还麻烦给她熬汤了?”雁南飞瞪着牛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林枫笑笑:“我只是兑现我的承诺。” “我厨房里正好有剩的食材,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亲自给您示范。”雁南飞热心地说道。 “那就有劳了。”林枫背着手跟在雁南飞后面,见厨房干净,摆列整齐,不由得点点头。 雁南飞切着藕,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您怎么一个人过来?月牙没有吵着跟过来吗?” 林枫听完一愣:“江姑娘不在天启峰。难道她不在碧秀峰吗?” 雁南飞停下手中动作,与林枫大眼瞪小眼,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解了围裙,慌张地说道:“妹妹下午去了西边菜园子就没回来,我听人说他看见了妹妹,应该是回天启峰了,才没在意。” 林枫神色一凛,问道:“谁说看见了她?” “吴顺,就是新进来的弟子。” 林枫皱眉,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我们还是先去找找看。”林枫语气严肃地说道。 百年银杏树 江月牙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漆黑、混沌的地方,唯有不远处有熔岩在翻滚。 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如此的陌生,叫人摸不清楚头绪。 后颈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江月牙大概明白自己应该是被谁敲晕了。身旁有什么东西,在熔岩的火光下反射出光芒,等她摸过去才发现是推车。 铁皮包裹着木质的轮子,江月牙灵机一动,或许自己有办法能出去。 雁南飞召集了许多人一起帮忙,大家见到林枫俱是一惊,但听说江月牙失踪了,便分散开寻人。就连隔壁的王婶、张伯,也举着火把,试图搜寻江月牙的踪迹。 林枫站在原地不动,利用神识把整座碧秀峰扫了好几遍,指望能在某个角落发现那一抹倩影。 但除了动物猎食剩下的尸体,发生意外而葬身某处的累累白骨,别的一无所获。 其余人的气息、叫喊又拖慢了他搜寻江月牙的速度,林枫黑着脸,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毫无头绪的事情。 江月牙来青衡派不久,认识的人不多,更谈不上和谁结怨。 搜寻了大半夜,东方泛起鱼肚白。众人疲倦不已,丧着脸谁都没说话。 “江姑娘离开雁记饭馆之前,有和谁说过话吗?”林枫揉揉眉心,试图挥散心头的烦躁。 雁南飞细细思索,无奈地说道:“应该就只有和我说过话。” “大家先回去吧。”林枫高声说道,他们留在这儿只会产生干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雁南飞冲他们摆手,他们才渐渐散去。谁也摸不准这位师祖的脾气。 被困在银杏树里的江月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木制小推车催逼到无限大,也没找到这个地方的出口在哪儿。 由于岩浆的存在,整个空间变得又热又闷,她简直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江月牙尽可能缓慢地呼吸,又伸手擦擦额头的汗。莫非出口藏在岩浆下面?她胡乱想到。 但把推车扔下去,不就没了嘛。想到这儿,她苦着小脸。她弯下身体,胸前的口哨掉了出来。 “诶,我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忘了。”江月牙看见这个刻着繁复花纹的口哨,内心又燃起希望。 她吹出一个灰紫色的球把自己包裹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岩浆的方向走,试探地踏上去,发现这个熔岩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烫。 等她慢慢沉下去,发现熔浆下面就是一个白色的区域,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不过凭借她灵敏的鼻子,她闻到了一股树木的清香。她循着香味而去,发现有一个蚂蚁洞大小的孔,孔里有一点点气流流入,但孔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下她又陷入死胡同了。 虽然外界的气息已经被众人污染,但林枫还是笃定江月牙就在西边菜园子附近,只有这个地方她的气息最浓。 分卷阅读71 不远处的天空,奔来了一团火球,林枫抬眼望去,原来是金狻猊赶来了。 甫一落地,它就动着鼻子满地嗅。最后停在银杏树下,用爪子拍打着树干,给林枫提醒。 林枫挑眉,把手放在树干上,确实感受到树内部流动的不畅,里面似乎凭空多了个什么东西。 火光电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林枫扶着树干,灵魂出窍,果然在内部发现有人重新开了一个新的空间。 这个空间略微粗糙,不需要特别厉害的弟子就可以做到。 林枫拧眉,伸手将整个空间撕开。江月牙没提防,就从撕裂的口子,即树干那儿滚了出来,跌了好大一个跟头。 “哎哟喂。”小脸红扑扑,整个人又饿又累,还平白无故摔了一跤,别提有多倒霉。 金狻猊见状,高兴地走到她身边,舔了舔她的手心。 林枫灵魂归位,就听见江月牙抱着金狻猊低声啜泣,一边哭一边念念有词:“是哪个孙子害得我,要是被我发现,吃不了兜着走!” 林枫勾勾唇,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见除了一些擦伤,别的没什么大碍,略微放心下来。 江月牙见是林枫发现的她,立马狗腿子似的抱住林枫的大腿:“师祖,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雁南飞发现江月牙被救出来了,正要上前关心,就看见她抱着师祖不撒手,也就没好意思靠近。 临走前,还八卦似的多看了几眼,内心嘀咕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和师祖关系这么好了。 林枫将江月牙扶起来,没想到这丫头像是赖上他了,胆子忒大地环抱着他不撒手。 他也没有把她推开,想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情很温柔。 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吴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哼笑了一声,暗道这位向来没有破绽的师祖,如今也有了软肋呢。 魔鬼训练 江月牙指望着林枫能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呢,没想到隔天一早,林枫蹙眉看着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得练习更深层的东西,学习如何调用精神力来攻击别人。”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以为灵均师祖神通广大,只需掐指一算就能把坑害她的人找出来。 不过林枫似乎无意这么做,他昨晚一夜未眠,就是在想江月牙的事。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江月牙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如果一天见不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青衡派虽然表面上无比安全,但猛兽林可关着好几个妖兽,对自己仇恨不已。这些妖兽虽然被囚,但消息却非常灵通。 万一让它们知道,江月牙的存在,到时候如果江月牙落到它们手上,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让江月牙提升修为,在一定程度上能保护自己。 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修炼之路都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江月牙才刚刚开始不到一年,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立马就能追赶上青衡派普通弟子。 于是江月牙又过上了扎马步,打坐的生活,一张小脸晒得更黑了。 夏去秋来,林枫终于松口,说她可以进行下一个训练,命她从山上往山下跑。 起初还能顺利地跑上跑下,身上的肌肉也日益紧实,不再是以前娇滴滴软嫩的样子。 过了一个月,下山的路出现了不少障碍,例如各式各样的陷阱。她险些跌进尖刀坑,不小心踩到机关后被大网缚住倒掉在半空。 突然横空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刀剑利器,都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脑袋一沾床就呼呼大睡过去,压根没什么闲情逸致去分析别的东西。 先前她还以为师祖对自己有好感呢,就冲着这几个月非人的训练,很显然是自己想太多。 话本上写大侠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是日夜不离地跟随。轮到灵均师祖,却是把你当弟子一样训练,直到你自己能保护自己为止。 就这么又过了一两个月,江月牙对普通的机关已经能迅速反应,不再是痴痴待在原地,像一只待宰羔羊般无能为力。 林枫见她,人也累瘦了,肌肤透着健康的蜜色,非常欣慰地点点头。 “休息会儿吧,我给你熬了莲藕排骨汤。”林枫袖子一甩就走了。 江月牙听说有莲藕汤,立马跟上,伸着鼻子四处嗅汤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这几个月的训练,令江月牙转换了性格。以往她还是慢条斯理喝汤吃肉,如今确实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全然不顾及什么形象。 可能也是因为她想通了,师祖不想承认自己是鬼面具客人,摆明是嫌自己是麻烦,才故意结束关系。自己明知如此还凑上去,就未免太不识趣了。 吃着吃着,一只大掌盖在了自己的头顶。林枫感受到了江月牙体内,已经蓄积了充沛的木系精神力。 “等会儿吃完休息一下,你可以进 分卷阅读72 行下一个训练了。”林枫面无表情地说道,内心还是挺为她感到高兴。毕竟这几个月她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林枫从未带过徒弟,以前自己沉迷修炼,对外界之事大多不闻不问。他俩虽无师徒之名,但如今有了师徒之实。他现在倒也能体会宫长老他们成天替弟子烦忧的心情。 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去年要冷得多,但江月牙仅仅穿了薄衫。她发现自从自己开始魔鬼训练之后,体质是一天比一天好,就连来月事的时候也再不像往常那样小腹坠痛。 两人站在松树林,秋风卷起脚下的落叶。 “闭上眼睛。”林枫说道,“在脑海里随便想象一个武器的样子。” 江月牙手中照例拿着一根枯枝,说到武器,她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长长的尖刀。在之前的训练中,尖刀坑好几次把她吓得以为自己要被毁容。 “仔细想象每一个细节。” 反射着光芒的利刃,冰冷的刀身,令人不由胆寒。 “很好,现在睁开眼看看。” 江月牙低头,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枯枝化为利刃的形状,虽刀身还是枯枝的材质,但刀刃似乎也很锋利。 “现在教你的,就是如何调用精神力来变幻武器,保护自己。”林枫解释道,“以后要勤加练习。” 林枫话音刚落,就听见脚底传来枝蔓爬过落叶的声音。他拧眉,赶紧调息往空中一跃,才躲过枝蔓的包夹。 江月牙恶作剧似的看着他,高兴地说道:“师祖,我不用闭上眼睛,就可以直接在脑海里想清楚画面。” 林枫宠溺一笑,似乎对江月牙的无礼之举并不在意,朗声道:“只要你勤加练习,以后反应可以更快些。”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往山坡的小木屋走去。江月牙抬头,眯着眼睛看林枫的侧脸,金黄的光芒照在他艳丽的五官上,更显得风姿绰约。 师祖他,好像很久没有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戴面具了。 不速之客 林枫身上正在发生,他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变化。每次去恒城找杨无邪,他总会带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回去。 冰糖葫芦、冰豆糕之类的甜食,或者制作精美的簪子、手镯。江月牙暗地里觉得开心,但也不敢自作多情。 “师祖,您活了多少年了?”江月牙往嘴里塞着小笼包,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枫这些日子也养成了和江月牙一起吃早饭的习惯,他正夹着包子蘸醋汁,闻言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呗。师祖看着这么年轻,比宫长老还年轻,居然就已经是师祖了。”江月牙嘴里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林枫听她夸他年轻,不由得弯弯嘴角:“你猜。” “五十岁?”江月牙蹙眉,试探地问道。 林枫摇头,示意江月牙再猜,但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五十岁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还要比这老,她下不去手。 吃完早饭,照例江月牙收拾。林枫拿了一卷书,把榻摆在庭院晒太阳。 深秋的阳光正好,暖和不刺眼。 喂完金狻猊,江月牙又去喂小桥下的锦鲤,手撑在石柱上,望着水里的鱼儿发呆。 “林枫好徒弟,你看师叔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杨无邪手里提着一条肥美的鲢鱼,兴冲冲地往里走。 江月牙闻声,转头往门口看去,见杨无邪又是那样的打扮,他的上衣永远半敞着,无论冬夏。 手里提的鲢鱼似乎还是活的,正奋力摆尾,企图从他手里逃生。 杨无邪见着江月牙着实吃了一惊,怪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枫走到江月牙身边,两人站在一起倒还真像一对璧人,温声道:“师叔,这边请。” 他伸手接过鲢鱼,江月牙还愣在原地,她是不想在遇见跟过去有关的人。 杨无邪经过她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去坐着吧,别愣在这儿。” 他趿拉着木屐,一边走一边揉揉自己稻草堆似的乱发,嘀咕道:“难道林枫好徒儿金屋藏娇,就是藏的这位?我是说怎么大半年不让我来天启峰。” 刚坐下,杨无邪就张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江月牙平白无故紧张起来,生怕他把自己的踪迹泄露出去,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人要追杀我,我逃到碧秀峰,刚好被青衡派的弟子所救。” “这样么?”杨无邪狐疑地看着她,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胡三娘可是到处都在寻你,恒城四处都贴着你的画像。还有你那未婚夫……” 他话还没说完,林枫便端了茶水和干海苔过来:“师叔请慢用。” “嗯,你这儿的山泉水好啊,泡出来的茶都格外清甜。”杨无邪转移了注意力,便没再接着先前的话头说。 江月牙心悬在胸口,她倒是想知道黎元秋怎么样了呢。照这个架势,自己之前还打算离开青衡派,恐怕不是合 分卷阅读73 适之举。 “鲢鱼,师叔想怎么弄着吃?”林枫重新起了个话头,之前的话干脆就搁置了。 “当然是煎烤着吃,放下姜蒜辣椒,再配上你那梨花酿,岂不美哉。”杨无邪一边说着,哈喇子就要流出来。 林枫听完点头,看了看天色:“那我们下午再开始准备,家里的蔬菜似乎见底了。月牙,你去碧秀峰买些蔬菜、卤肉之类的回来。”说完,便将自己的绿石交给了江月牙。 杨无邪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见自己提了几嘴胡家的人,这丫头就魂不守舍的。 就在江月牙正要踏出大门,杨无邪大喊了声:“给我买二两卤牛肉和卤猪耳。” 嗓门之洪亮,把想事情出神的江月牙吓得够呛,忙转身,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杨无邪见江月牙彻底走远,抿了口林枫亲自给他到的茶,语带调侃地说道:“你还真的在金屋藏娇?我之前打趣你,你什么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我想多了呢。” 林枫敷衍地笑笑,似乎并不想与杨无邪深聊这个话题。 “最近身体怎么样?”杨无邪见他不肯说,便旁敲侧击地问。 “有所缓和。”林枫一脸轻松地回应,只要杨无邪不老揪着之前的话题说就行。 “恒城大街小巷都贴着江姑娘的画像,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是说你脸盲,根本记不住江姑娘长什么样子?”杨无邪打趣道。 “我刚只略微提了几句,江姑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你竟然护得这般紧?”杨无邪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思议,他还从未见过这位弟子对谁动过情。 “过去的事,最好忘了,有什么可记得的。”林枫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以作回应。 杨无邪捏捏自己的胡子,觉得自己这位向来行事规矩严谨的徒弟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那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杨无邪沉声问道,他一直都关注这事。 林枫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下意识就觉得不想回答,总有种隐私被人窥测的感受。 “还行。”他抿了一口茶后回道。 “难道你们俩……?”杨无邪说着说着语气就流露出猥琐,本性难移。 林枫眼神一凛,倒是把他吓得闭上嘴。嘿,这小子竟敢凶他,还真是长胆了。 江月牙磨磨蹭蹭买完菜,已经是快接近傍晚。她是瞅着天色,觉得再不赶回去,师祖可能就得来找她了。 她一踏进门,就四处找杨无邪的身影。隐约听见厨房有声音传过来,她挪过去把菜放下,正准备走却被杨无邪叫住了。 “丫头别走,我和你师祖打算去山后温泉泡泡澡,你给我蒸几根玉米。”杨无邪把玉米塞在江月牙手上,神情自若地吩咐道。 江月牙看了一眼林枫,林枫冲她点点头,她才站在原地,低着头等他们出去。 剥开玉米绿色的外衣,再把胡须拔干净,冲洗一遍放进蒸锅。非常简单。 江月牙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听见有什么动静,她转身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却看见一根玉米居然从蒸锅里探出了它的尖尖。 她吓得瞪大眼睛,暗道自己不会把成了精的妖怪给蒸了吧。正当她打算把玉米拿出来,玉米尖那儿突然释放出一股紫色的烟雾。 江月牙吸进鼻腔后,觉得浑身发软,扶着灶边努力站起来。等她完全站起来,整个人却像木偶般呆滞,耷拉着脑袋仿佛听候指示。 玉米棒终于钻出蒸锅,站在了盖子上,抬头挺胸看着江月牙问道:“江月牙,你是否对灵均师祖有好感?” “当然。”江月牙机械地回道。 “那你想和他的关系更近一步吗?” “当然。” “你爱灵均师祖吗?” “说不清。” “那如果你们一起做羞羞的事,你愿意吗?” 江月牙听了这个问题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道:“愿意。” 玉米棒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像是灵魂被抽走一般,轱辘轱辘从盖子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地上。 江月牙终于回过神来,见玉米莫名其妙掉在了地上,赶紧捡起来,用水冲了冲,又放入蒸锅中。 杨无邪和林枫泡完澡,两人合伙把晚餐给准备好了。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三人才坐在庭院吃上饭。 江月牙神情高度紧张,味同嚼蜡般吃着饭,生怕杨无邪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枫和杨无邪闲聊,余光看见江月牙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语气对杨无邪也敷衍了许多。 以往杨无邪一般都会在天启峰歇一晚,但他今晚却反常说要回去,说是春意阁的姑娘还等着他。 江月牙如获大赦,收拾完碗筷就钻进厨房没出来。 林枫送杨无邪到门口,临走前,杨无邪略带神秘地说了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说完就留下一头雾水的林枫腾云驾雾而去,杨无邪一边想着后半夜可能会发生的情景,一边忍不住大笑起来。 分卷阅读74 能有这么一回捉弄这徒儿的机会,可不多得。 破戒 林枫送走杨无邪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泡完澡,半躺在床上看书。 润湿的黑发扑散在床头,寝衣半敞。鸦翅般的睫毛,在床顶明亮的夜明珠照耀下,投下一道阴影。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蜷起,正翻动着书页。 “哐”的一声,碧纱橱被人推开。林枫拧眉望过去,却发现是江月牙。 江月牙双颊酡红,一头秀发包裹住了她的上半身,她望着林枫,温声唤道:“长宁。” 林枫听见这个称呼,脑子一片空白,竟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做,眼睁睁看见江月牙扑进自己怀中。 她眼神迷离,浑身酥软,实在不像清醒的状态。林枫正要推开她,却感觉自己一时乏力,连把胳膊抬起来都困难。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明白杨无邪口中的送他一个礼物,具体是指什么东西。 身体渐渐有了反应,林枫紧张地看着江月牙,朗声道:“江月牙,你清醒一点!” “什么清醒不清醒,今日我俩便要做夫妻。长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师祖?”江月牙闷头解衣嘟囔道,看得出来内心对此颇为在意。 林枫正要拿师徒之说压她,刚开口就觉得自己荒谬,两人压根就没有师徒之名。 他试图逃离江月牙的魔爪,但对方显然不肯放过他。周围的温度越升越高,但身上却感觉到一股凉意。 林枫内心无比纠结,他是清白之身,她也是清白之身,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到底谁更吃亏。 只是自己堂堂九尺男儿,竟然被弱女子侵犯,内心隐隐觉得不甘。但不知道杨无邪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药,偏偏这个时候手无缚鸡之力。 江月牙是又啃又咬,林枫只觉得自己身上热得难受。啧啧水声,令人听着面红耳赤。 他闭上眼睛,放弃挣扎,仰躺在枕头上。眼瞅着要到最后一步,腹部传来轻微的呼声。 低头看过去,这丫头竟然在这种时刻睡着了。 林枫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反应,是该夸她做得好呢,还是夸她很有自知之明呢。 他尝试着抬手,还是绵软无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才觉得力气渐渐恢复过来。 真不知道这位师叔到底给江月牙下了什么药,居然做到一半睡着了,真是可笑。不会下药就不要学别人下药,搞七搞八惹人心烦。 林枫给自己穿好衣服,又给江月牙穿好衣服,非常君子地将江月牙送回了她的房间,丝毫没有趁人之危。 等他自己熄灭夜明珠,脑海又浮现出刚刚的场景。 香肩外露,媚眼如丝。 他烦躁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竟又做起了春梦。 待第二天天明,他感觉到裤.裆处润湿,一时难以置信。脸色发黑地换了一身衣裳,接着立马在床上盘腿坐好,确认自己百年功力是否受到影响。 一番运气调息之后,他才肯定自己虽元阳外泄,但并无妨碍。 所以师父当年说的话也是有纰漏的,自己竟然为了一句有纰漏的话,守了百年的元阳身。林枫想到这儿,不由得轻笑了声。 没有事就好,不过有一个人是要倒霉了。 受伤 江月牙照例是什么也记不住,每次都是她来惹事,惹完事还得让别人给她擦屁股。 不过细究起来,她也是受害者,林枫骗她那事,她还没计较呢。 她瞅着林枫脸色不好,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饭。金狻猊趴在脚边啃骨头,嘬得滋滋作响。 “今天这小笼包真好吃,皮薄馅多。”江月牙拍着马屁。 林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明明他先前调馅儿的时候,把盐放多了,吃在嘴里咸津津的,赶之前差远了。 他知道江月牙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显然她知道了自己就是鬼面具客人。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一直憋着也没来问他,看来也没多喜欢。 林枫用力咀嚼着小笼包,心里只觉得莫名烦躁。 早些年他确实经历了一些悲惨的事,但自从开始修炼之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自己不能解决的事。 但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和江月牙的关系。 理智上来说,让她离开自己是最好的,这是自己最能把控的选项。奈何,一想到她会离开自己,便会胸闷气短,恋恋不舍。 还会找一些金狻猊需要人照顾的可笑理由。 “我今日要去碧秀峰讲道,可能会晚一些回来。修炼的功课,你不要落下。”林枫吃完饭,叮嘱了江月牙几句就离开了。 态度依然是冷冰冰的,江月牙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你说师祖是哪里看我不顺眼吗?”江月牙坐靠在庭院的塌上,金狻猊 分卷阅读75 的脑袋趴在她大腿上,她拿着一把木梳给它梳毛。 金狻猊张着嘴扯了好大一个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给金狻猊打理完,她便出门遛它。江月牙来了天启峰这么久,还没有好好逛过这儿。如今她有小小功力傍身,可以把探索的范围扩大了。 外面正是艳阳天,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果树上都挂着沉甸甸的果实,红色的柿子、橙色的橘子和青中泛红的枣子。 江月牙也不客气,胡乱摘了几个,枣子用手帕随意擦擦就送入嘴中。金狻猊蹲坐在一旁,留着哈喇子看她,被它盯得不好意思了,剥了个橘子塞到它嘴里。 把它酸得涎水流得更多了,再喂就把脑袋偏一边,无论如何也不吃了。 江月牙被它的样子逗笑,庆幸自己没先吃橘子,不过这枣子味道还不错,可以摘些带回去给师祖尝尝。 越往前走,金狻猊似乎越焦躁不安,尾巴甩来甩去,围着江月牙打转。 走到一处地界,山体裸露,松竹挺立,隐隐约约还听见瀑布的声音。 江月牙起了兴趣,贴着羊肠小道往里走。幸好一旁有石头阻隔,不至于稍微踩空就滚下山去,要不然她还真不敢走这条窄小的路。 金狻猊早就腾空飞在前方,大有先走探路的意思。 一阵风刮过,头顶有小石子滚落下来,稀里哗啦落在江月牙脚前,令她不得不胆战心惊,心生退意。 但她已然走了一半,如今是进不敢进,退不敢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心中暗骂自己没事找事,为这一时兴起把自己吓得够呛。 等从羊肠小道上下来,眼前的风景要开阔得多。轰隆隆的瀑布,溅起无数白花,湖中还有许多白鸟、麻雀、羽毛艳丽但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嬉戏。 金狻猊畏水,不愿再靠近,湖中的鸟儿们却扑啦啦展翅飞走了,令江月牙觉得无比扫兴。 瀑布下的湖泊,像一颗巨大的蓝宝石一般镶嵌在山体之中。湖水幽深,望之眩晕,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江月牙被湖水的美所吸引,蹲在岸边,想要看清水底的情形。 在太阳的照射下,湖面反射出鱼鳞般的波光。岸边的湖水澄澈平静,她仔细看着水底的世界,居然看见水中有一朵花在摇曳。 她弯下身想去一探究竟,却感觉到一股阻力。原来金狻猊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咬着她的衣摆,想她离开此地。 江月牙转身揉揉它的脑袋,以为它是怕水焦躁,安慰道:“没事儿,我有分寸。” 但金狻猊仍咬着她不放,江月牙也不以为然,觉得它把自己咬着也好,免得自己脚滑摔进去。虽然她不怕水,水性还非常好。 她撸起袖子,伸进水里去探那朵小白花,长时间望着水面觉得有些眩晕。于是她干脆侧着头,往花的方向探去,没想到却摸到一个细长滑腻的事物。 江月牙正要转头去看,水里猛然伸出一条粗长的蛇尾将她卷了进去。金狻猊终究是慢了一步,只余嘴中一块布料。 它蹲在岸边,警惕周围环境的变化,但蹲了好久也不见江月牙上来。金狻猊焦躁不已,腾空而起,便往碧秀峰的方向飞去。 江月牙觉得自己要被溺死了,还差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终于被甩到了岸上。 她咳嗽着把水吐出来,半撑着身体,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她吓得往后一退,险些又跌进水中。 巨大的蛇头吐着蛇信子,嘶嘶声犹在耳边。 “这丫头身上有那个人的气味。”白蛇说话了,洞穴阴影处走出了一只同等体型大小的老虎。 洞穴里除了洞顶缺了一个大口,别的地方不甚光亮。瀑布声显得有些小,看来自己离瀑布有段距离了。 江月牙浑身都湿透了,浑身都有些哆嗦,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洞穴内立马有了回声。 她的心怦怦乱跳,但面上仍故作镇定。 老虎也走到她身边,把她嗅了一遍:“你说得不错。” 猛兽的腥臭味,熏得江月牙头皮发麻。她尽量放松五官,做出不卑不亢的样子。 “气味如此之浓,说不定他俩关系亲密,那个人肯定回来找她。”白蛇推测道。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老虎问道。 “当然是设置陷阱。我们兄弟三个在这儿不知道被关了多久,老三上次差点逃了出去,却被他捉住,当场毙命。我们做哥哥的,得为弟弟报仇。” 白蛇想到往事,就恨得牙痒。浸了毒的猩红眼眸,充满恨意地看着江月牙。 “如果这次咱哥俩能除掉他,也算是为猛兽林做了一桩好事。”白蛇补充道,长尾一卷,将江月牙高高举起。 它游弋着身躯,边游边说道:“让我想想,到底该设置一个怎样的陷阱。” 江月牙被它箍得想吐,不过总算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金狻猊应该去找师祖了吧,只要自己能撑到师祖来就行了。 好像不知不觉又给师祖添了麻 分卷阅读76 烦,江月牙心情有些低落。 “丫头,你和灵均小子是什么关系?”紧跟在白蛇身边的老虎问道。 江月牙一听“灵均小子”这个称呼,面色一僵,看来他们之间还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什么关系。”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束缚她的力量越收越紧了。 “我劝你不要和我们哥俩耍什么心眼子,别来什么护情人这一套。”白蛇声音冰冷,毫不在意江月牙的痛呼。 “这么看,他们俩就是情人了。灵均小子也会有这一天,哈哈哈。”老虎发出浑厚的笑声,整个洞穴都是它的笑声在回想。 洞穴外是一片密林,树枝上栖息着各式各样的妖怪,见猛兽林突然来了个人类,颇有兴趣地盯着江月牙看。 “兄弟们,我们哥俩抓到了灵均小子的情人。”白蛇高声说道,很快密林就响起一阵骚动,众妖怪都聚集在他们面前。 “灵均小子折磨我们不浅,把我们关在这小小密林,禁锢我们的自由。今日,我们拿到他的把柄,一定要让他好看!” 白蛇一说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众妖怪摩拳擦掌,纷纷提议折磨灵均师祖的办法。 “这丫头,我们就倒挂在树上,最好让她受一些皮肉之苦,灵均小子一心疼说不定就会慌神,便能给我们可趁之机。”白蛇高声说道。 众妖怪中,一只狸猫妖举起手:“可是,如果灵均师祖不来,我们该怎么办?” 白蛇想了想:“不来?不来我们就把她吃了,刚好很多年没有尝过人肉的滋味了。” 这话又引起妖怪们的欢呼声,江月牙一听自己性命不保,面色苍白。 江月牙刚被倒挂在一个树上,就觉得脑袋充血。她当然可以调用自己的精神力来保护自己,但这里的妖怪太多,她担心自己贸然行动,反倒对自己不利。 密林里的光线很快就变暗了,江月牙也不知道林枫什么时候会来,但她内心充满了愧疚,早知道自己就跟着金狻猊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空气被撕裂的巨响,令江月牙睁开了眼。 林枫拧眉落在了她面前,将她扛在肩上,解开树绳,温声问道:“你没事吧?” 江月牙双脚刚站在地上,好似触动了什么机关,无数沾了剧毒的箭矢飞了过来。 猛兽林的妖怪们都被林枫打怕了,不敢随意现身,顶多做一些小机关捉弄捉弄他。 林枫一把抱起江月牙,周身迸发出的气息震碎了箭矢。 他正要带江月牙离开,江月牙只觉得脖子好痛,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林枫低头看去,才发现她的脖颈出缠了一根透明的细丝。 细丝将她光洁的脖颈勒出一条血痕,伤口已然变黑。林枫没有细想,便将细丝捡起想要把它化开,却没提防细丝后半截上密密麻麻的倒刺,正好刺破他的指尖。 心脏骤然剧痛,浑身如浴烈火的剧痛再次袭来。 林枫撑着最后一口气,化开细丝,将结界再度合好,跌跌撞撞地往宅院飞去。 大错 林枫觉得自己如坠阿鼻地狱,浑身都被烈火熊熊炙烤着。朦胧间,一道凉爽抚上他的面颊。 但也还是抵抗不住蛟龙之血在他身体内,翻涌沸腾,叫嚣着要将他撕裂。 他听见自己胸腔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眼皮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浑身又烫又硬,极度渴望进入某个湿软的地界,来抚慰自己。 林枫模模糊糊地想着,意识有些涣散,但手上却动作了起来。 他四处摸索,终于找到自己梦想之地。耳边隐约传来叫喊与哭声,似乎极度恐慌,他很想停下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烈火彻底吞噬了他,叫他永远地失去清醒自持的自我。他一遍又一遍地释放自己,但好似一直得不到满足。 恍然间,他睁开眼,看见一张满布泪痕的脸和一双惊慌失措的眼。 林枫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瞬间崩塌,原来自己也成了禽兽。 他勉强穿好衣服,慌忙逃出卧房。卧房外,金狻猊焦急地在屋外走来走去,一脸疑惑地看着长发披散的主人。 林枫只觉头痛欲裂,手指间有淡淡的血腥味,嗜血的冲动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提起神鞭,便冲了出去,必须毁坏些什么,他才能感觉到舒畅。 林枫双目猩红,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似乎搜寻生灵的气息,飞到了猛兽林。 傍晚昏沉,昏暗的房间内有一小簇火苗,江月牙恍惚睁开眼,看见金狻猊正趴在床前守卫着她。 她浑身像是撕裂般的疼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正发愁,听见有人推开门的声音。 江月牙急忙抓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抬眼便看见林枫浑身是血地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林枫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想要抚摸江月牙的鬓发,却看见她畏惧地往后缩。 “你还好么?”他的声音嘶哑,不 分卷阅读77 辨喜怒。 江月牙紧紧抓着被子不说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师祖,突然变得如此邪恶。 林枫见她没有回答他,起身出门,端了热水过来。 他正要掀开被子,却被江月牙大声制止:“你不要过来!” 林枫见她又流了泪,心疼地抹去她脸颊的泪水,宽慰道:“好端端的又哭什么,乖,我给你清理一下好上药。” 江月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人怎么一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你不要靠近我,我自己来。”江月牙生硬地说道,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竟然会是带给她痛苦的恶魔。 林枫见她抗拒,倒也不为难她,把金狻猊也唤了出去,留她一人在卧房。 江月牙勉强起身,清理自己,并给自己上药。浑身的疼痛,令她只能咬牙坚持。 整理完自己后,她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推不开房门。 “放我出去!”江月牙用力拍打着房门,但门外无人回应她,反而浴室那边传来水声。 江月牙心下了然,干脆缩在房间的一角,等待时机逃出去。 林枫洗完澡,一边走一边淌下许多水,双脚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他走到江月牙面前,将她打横抱起,又送回了床上。 晚上倒是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江月牙被他箍在怀里,十分难受。 “不要难过。我会告诉林掌门,并为我们举行道侣仪式。”林枫声音低沉,听着像是在催眠,他也正有此意。 他知道江月牙受了很大刺激,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江月牙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林枫抚摸着她粉嫩的脸颊,回想自己白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猛兽林。 整个猛兽林一片死寂,沿途都是血迹,到处都是尸体,包括那作怪的白蛇和老虎。本来猛兽林就是为了让弟子修炼而设,如今自己将里面的妖怪悉数绞杀干净,还不知道怎么向掌门长老交代。 林枫发现体内那股格格不入百年的蛟龙之血,正在被自己一点一滴吸收。他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前所未有地提升,但同时心性也变得更加狂野,欲念与杂念并生。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只觉得自己这样很舒服。他体会到了自己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快乐,欢好的滋味以及屠戮的快感。 他甚至自负地认为,只要自己驾驭好这股力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枫把头埋进江月牙的发丝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香浓甜腻。此时此刻,他终于体味到师叔口中女子的美妙。 赎罪 江月牙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的,她迷蒙睁开眼,看见林枫正披上一件玄黑绣鹤外袍。 “你醒了?”林枫声音低沉,轮廓分明的脸依然是那副不容侵犯的表情。 江月牙迅速闭上眼睛,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关于昨天的事,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但他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醒了就赶紧起来洗漱,洗漱完随我一起去见掌门。道侣仪式需要掌门见证。” 林枫想得很简单,他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大错,便想着以给她身份的方式赎罪。但至于这是不是江月牙想要的,林枫也没有开口问。 毕竟这是她的伤口,还要继续把伤疤撕开,好像在根据受伤的程度定价似的。他决定替她的后半生负责,满足她想要的一切。 “不要。”江月牙鼓足勇气,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拒绝。 “我不要和你成为道侣。”她眼眶里泛着水花,昂起头颅看着他。 他先前的语气太过冷淡,自己明明是受害人却好像在被施舍一般。江月牙只想离开这儿,但之后去哪儿,她也很迷茫。 青衡派外有胡三娘、黎元秋,更何况她把黎元秋揍得那么惨,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继续待在这儿,保不齐也会时不时看见这个人。 林枫蹙眉,见江月牙双腿抱在胸前,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否不妥。 他想拉近和她的距离,却看见她在往后退,心里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揪着痛。 “对不起。”林枫垂着头,满头乌发还没来得及束起,整个人看着有些沉郁。 林枫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怕引起她的嫌恶。 他叹了一口气,指着墙上的蛟龙盔甲说道:“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吗?” 江月牙一时怔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林枫自顾自地说起十年前自己为了给师弟报仇,降服蛟龙一事。虽然对于蛟龙的诅咒,他面上不显,但实则还是担忧自己是否真的会如那狡猾的蛟龙所说,丧失理智,堕入魔道。 自从他开始修行以后,日益增长的功力就是他全部安全感的来源。如果自己真的成了神志不清的 分卷阅读78 禽兽,那还不如趁早自我了断,以免祸害他人。 他戴着鬼面具去月牙澡堂是为了治疗失眠,后面发生的种种皆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你向我表白,我问自己能给你什么,好像什么也不能。我是做好了不成家的准备,而你还很年轻,对未来还有无限的期待。所以我才会选择斩断这段关系。” 江月牙呆滞地听着,一时竟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如此自我的人。 十年前降服蛟龙,好像就是因为那场风浪,自己的父兄才葬身鱼肚。没想到自己和他还有着这段因果,真是命运弄人。她现在也不想知道昨天他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问,林枫也不想说。蛟龙之血的诅咒,令他昨日铸成大错,他现在还难以面对。自己都尚未消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江月牙解释。 “送我回碧秀峰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江月牙疲惫地说道。 宽袖之下,林枫握紧了拳头,他明明都已经向她剖开了自己的心,她为何还要推开自己。 修炼、讲道、降妖,样样全能的师祖,竟不知该如何挽回江月牙的心。 “好。”林枫隐忍地回道。强扭的瓜不甜,自己再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估计只会招来更多的厌恶。 他想扶江月牙起身,但见她明显不愿被自己触碰,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出了房间。 林枫将江月牙送回碧秀峰,江月牙连再见都没说,转身就走了。她的步伐有些缓慢,似乎在忍着痛。林枫想上去帮她,但一想到她冷漠的眼神,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原地。 强迫她,非他本愿。但错就是错,解释再多也没有用。 林枫拿了神鞭去找林掌门,下面就是得要为自己的行为,真心实意地道歉了。 雁南飞正站在饭馆门口杀鸡,掐住鸡头,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划破鸡喉咙,飙了他一手的血。 余光仿佛看见人影,抬眼望去见江月牙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雁南飞提着流血的鸡就这么走了过来,一时也没注意,滴了一路的血。 江月牙看着泥土上的血迹发呆,想起自己昨天也是淌了一床的血,当场就晕了过去。耳边隐约传来雁南飞的惊呼声,很快她便陷入一片黑暗。 紧追不舍 江月牙在家躺了几天,雁南飞请来王婶来照顾她。王婶毕竟是女人,一看江月牙动不动就默默流泪的样子,肯定是受了情伤。 张伯又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只灰兔子,毛茸茸的,抱着很暖和。 江月牙成天就抱着灰兔子,躺在庭院里晒太阳。到点儿王婶会过来给她做饭,陪她说一会儿话。 这日王婶照例去雁宅做饭,却发现庭院里站了一位穿着玄黑绣鹤外袍的男子。她一时也没说话,悄悄站在门外观察。 “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么?”江月牙望向一旁说道。 林枫避而不答,只说:“我熬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还炒了几个小菜。”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里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他见江月牙一直不看他,倒也不恼,放下饭菜就走了。 王婶躲在大门后面,看清了林枫的侧脸,捂着嘴巴不可思议地走进院子。 “灵均师祖怎么来了?” 江月牙摇摇头,不想多说。 王婶见这么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开心地说道:“这饭菜闻着真香,月牙咱们一起吃吧。” 江月牙见王婶对饭菜很感兴趣,又照顾了自己好几天,实在不想驳她的意思,勉强喝了一碗汤。 “月牙,你还是要多吃点儿。”王婶往她碗里夹菜,“你看看你这几天,都瘦得不成人形了。年纪轻轻的,干嘛要折腾自己的身体。” 江月牙面无表情地听王婶唠叨,心想她确实说得没错,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 王婶见她来了精神,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对南飞小子有所交代了。 太阳刚落山,雁南飞就回家了,他怕王婶做的饭菜不合她的口味,但他刚踏进门就看见庭院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王婶什么时候学会熬莲藕排骨汤了?”雁南飞怪道,见江月牙不悲不喜地坐在桌前,心情也不由得跟着有些沉重。 林枫下午又过来了一趟,继续送上热腾腾的饭菜。江月牙不理他,他也不恼,表现得比江月牙还有定力。 “妹子,你有什么事可以给哥说,别一个人闷着想。”雁南飞洗完手脸,坐在桌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江月牙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筷子,斟酌着开口:“南飞哥,我想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你要去哪儿?”雁南飞拧眉问道。 “我想出岛看看,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岛。”江月牙笑了笑,又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 这个笑容安慰了雁南飞不少, 分卷阅读79 他看她情绪低沉好几天了。 他思索着说道:“姜裴瑜家里有事,他好像要提前结束修行回家了。如果你愿意跟他走,我可以替你问问他。” “那就有劳南飞哥了。” 雁南飞摆摆手:“你是我妹妹,这点儿小忙还是帮得上的。” 他大口吃菜,撕咬着排骨,发现今日的饭菜与以往王婶做的饭菜,味道大相径庭。 “难道王婶背着我把手艺提高了?”雁南飞怪道。 江月牙笑笑没说话。 夜幕降临,澄澈如洗的夜空出现玉盘似的圆月。江月牙顺着灰兔子的毛,趴在窗台看月亮。 没有家的人,好像注定只能四处漂泊。对于未来,她也没有太多的打算。 蓬莱岛承载了太多她的幸福快乐与悲伤痛苦,是时候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林枫藏在院子的樟树上,刻意叫江月牙看不见他。前几日他没来找她,是因为自己刚挨了五十道神鞭,需要卧床修养。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记挂她,总算是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以前自己稍微勾勾手指头就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咫尺天涯。 自从发生那事以后,他难得看见江月牙平静愉悦的表情。虽然自己很想和她说说话,但他不愿破坏这份宁静。 一人在窗前,一人在离窗户不远的树上,距离不远但心意阻隔。 * 姜裴瑜不日就要离开蓬莱仙岛,众人给他在雁记饭馆送行。前些日子,雁南飞找他商量江月牙的事,他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江月牙端着茶杯,看他们谈天说地,嬉笑热闹的场面,连她都被感染了几分。 眼神倒是无意中扫到了一个人,长着一对三白眼的吴顺,正时不时偷看她,被她用眼神抓了个正着。 对方的反应倒是很坦然,还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我家在响水镇,一个温馨安宁的镇子。”姜裴瑜喝得醉醺醺的,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江月牙点点头,她开过店有经验,到时候做些小本生意也能养活自己,绝对不会再给人当丫鬟。 “我三天后就走,到时候来雁宅接你,你把行李提前收拾好。” “好。” 反正是无依无靠,有的也只是自己的一腔孤勇。 宴席散了以后,雁南飞留下来收拾,江月牙往回走,顺便消食。 一道黑影子,不期而至。 “我们谈谈吧。”林枫截了她的去处,高高大大的像一堵墙。 江月牙摇摇头:“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说罢便要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就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林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就算你已经在心里给我判了罪,还不许我替自己辩解几句么?” “那你说吧。”江月牙想要挣开他无果,便拿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看他。 林枫弯身将她一把抱起,两人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吴顺从槐树旁走了出来,饶有兴味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又在盘算些什么鬼主意。 林枫飞到了那棵百年银杏树上,找了一个结实的树枝把江月牙放在上面,他自己坐在了相邻的位置。 江月牙低头一看,树枝晃动,把她吓得够呛:“有什么不能在地面上说?” “我怕你走。”林枫倒是很直白。 “我知道你怨恨我,但那天的确是我失了心智。如果要我重新选择,我会以更温柔的、经过你许可的方式进行。” 林枫侧着身体,没有直接看她。 江月牙的表情略微有些松动,但声音依然强硬:“你继续说。” 于是林枫就把自己为什么会失了心智的原因说了出啦,这对他并不容易,他一直都难以面对这个心魔。 “所以你左臂那儿,其实是一道伤口? ”江月牙这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被摧毁的已经被摧毁,她没办法还能像以前那般心无芥蒂地和他相处。 “嗯。我想了好些天,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快乐。” “不必了。”江月牙打岔道,“我三天后就离开这儿了,你不用承诺什么。” 林枫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要去哪儿?” “和你没有关系。” 江月牙的防备像是匕首,一刀一刀插在他的心口。林枫只感觉自己的心抽搐的痛,但对方已然没有愿意接纳他的心。 “好吧。” 林枫将江月牙送回了雁宅,说了句“祝你一路顺风”便离开了。 江月牙没有目送他,她转身只觉得视线模糊,心也一抽一抽的痛,仿佛丢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等她回过神,坐到床上,伸手摸脸,摸到一片冰凉。 响水镇 离开蓬莱岛的时候,江月牙一边和雁南飞、连采洁他们说说笑笑,一边视线四处扫描,想找一 分卷阅读80 个熟悉的身影。 但一直没找到,她自嘲地笑了笑。明明自己都把话说得那么绝情了,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继续低声下气地受冷遇。 等上了船,江月牙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船身摇摇晃晃,令她这个习惯平稳地面的人,微微晕眩。 不过她舍不得离开甲板,直到蓬莱岛的身影被掩映在重重云雾中,她才收回了视线,往船舱里走去。 姜裴瑜一上船就去找乐子了,显得驾轻就熟,很快就与不少人称兄道弟。 江月牙不喜吵闹,含了一颗药丸,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醒醒,到岸了。”隔壁床的乘客好意提醒她,等她起身,就看见姜裴瑜在门外促狭地看着她。 下了船又换马车,一路上颠簸起伏,把江月牙都快晃吐了。 姜裴瑜倒是一直精神不错,给她买药买吃的,照顾得还算周到。 他见江月牙一脸苍白,原本肉肉的脸颊消瘦了下去。满头黑发不过用一根发绳缚住,偶有几根青丝散落,犹如西子捧心。 江月牙见他突然伸手想撩自己的头发,赶紧侧头偏了偏。姜裴瑜才反应过来,感到自己行为唐突,冲她抱歉地笑笑。 到了傍晚,目的地终于到了。江月牙无论如何都不肯跟姜裴瑜回姜家,他没辙,只好给她找了间客栈。 临走前,雁南飞他们合伙给江月牙凑了盘缠,她心怀感激,发誓要在这儿好好地生活下去。 收拾好行李,江月牙就出了客栈四处逛逛。 夜晚的响水镇非常热闹,有走街串巷的,有摆摊吆喝的。鳞次栉比的商铺,里面熙熙攘攘挤了不少的人。 江月牙挑了间面馆,吃了一碗馄饨面,犒劳自己唱了一天大戏的脾胃。 她一边吃一边看厨师煮馄饨和面,笊篱上下翻飞,动作生猛活泼。 江月牙举着勺子半天都没将馄饨放进嘴中,厨师是个年轻小伙子,见她这么一直猛盯着自己看,也不好意思。 “馄饨还合您口味吗?”厨师身量不高,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江月牙回神,才察觉到自己失礼,连忙找补:“我看师傅您动作太熟练了,当了几年厨子了?” 小伙子抿嘴一笑,高兴地答道:“不到两年。” “那挺厉害的。”江月牙呼噜呼噜吃了好几口面,见店里络绎不绝有客人进来,心头便浮上一个计划。 她吃完饭擦擦嘴,低声向小伙子问道:“你们这儿还缺人手吗?” 小伙子听她口音,知道她是外地人,不由问道:“你是来响水镇投靠亲戚的吗?” 江月牙正要否认,又想起常常有本地人瞧不起外地人的传言,答道:“是的,但亲戚家人员复杂,我打算自己搬出来住。” “哦。”小伙子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余光看见自己老婆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便瞬间闭上了嘴。 “这位姑娘,请问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老板娘长着一张俏生生的脸,面如银盘,看上去聪明灵巧。 “我是想问你们这儿还缺人手吗?”江月牙观察很久了,这家小店生意很好,但就只有老板娘一人招揽客人,显然忙不过来。 “不缺。我们这儿小本生意,哪请得起那么多人。”老板娘快言快语,隐约有赶客的意思。 小伙子拉了一把自家老婆的衣角,低声问道:“你不是昨晚还向我抱怨,说是累得要死要再请个人么?” 老板娘瞪了一眼她的丈夫,低声喝道:“不许多嘴。” 江月牙不知为何老板娘对自己有敌意,大概真的是本地人不喜外地人吧,她没说什么,转身走出了馄饨店。 小伙子望着江月牙单薄的背影,叹道:“又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可怜人。” 老板娘拍了拍小伙子的背,催促道:“赶紧煮你的馄饨,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熙攘的人群包围着江月牙,她小心地护着自己的钱袋子。路边一个小摊传来争吵声,她好奇也挤过去看。 一个姑娘挽着一位粗壮的汉子,站在一个老奶奶的摊前。老奶奶卖的是一些自制的胭脂水粉,姑娘捂着脸,大概是说用了老奶奶的胭脂令自己脸上长小疙瘩,要老奶奶赔偿。 老奶奶早已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从不肖子孙讲到她早早去世的亡夫,绕来绕去愣是把姑娘和汉子讲晕了。 汉子气得捏紧了拳头,但迟迟没有出手。周围都有人看着呢,要是他真揍了这位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只怕自己就要被押着送去衙门。 老奶奶带着哭腔,还在碎碎念,她说得又快又密,姑娘和汉子想插话也插不进。汉子气不过,最终还是拉着姑娘走了,就当自认倒霉。 江月牙起初同情老奶奶,但她听见路人议论,的确是老太太卖的胭脂水粉有问题。不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东西,有好几个年轻姑娘险些毁容。 路人看完热闹都各自散开了,江月牙看着老奶奶颤巍巍地收拾地摊上的东西,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祖母。 分卷阅读81 “我来帮您吧。”江月牙提议道。老太太一愣抬头看去,发现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嘴里连忙答应。 江月牙好人做到底,将老奶奶送到她位于城南的宅子。老奶奶嘴碎,忒能聊,一下子就把江月牙的家底摸清了,知道她想租房。 “我家有两间房,空着也是空着。如果你不嫌弃,我便宜点儿租给你。”老奶奶把账算给江月牙听,的确住在客栈还是太贵了。 江月牙听着很心动,见对方是位老人,又多多少少放下了防范,不过她还是回道:“我得先去和我亲戚商量一声。” 等她走回客栈,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江月牙觉得浑身有些累,低着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注意到大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姜裴瑜蹙眉问道,“人生地不熟的,你居然敢到处乱跑。” 江月牙揉揉眉心:“灵均师祖教过我一些防身的东西,普通人对我构不成威胁。” 姜裴瑜听她这么说,站直了身体,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江月牙如水的眸子看着他,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帮我找间宅院吗?最好是靠郊区有田的,我可以种些东西卖。”江月牙温声问道。 姜裴瑜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他可以养她,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说这话。 他点点头:“嗯,那你快进去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 心如刀割 姜裴瑜提前回响水镇,是因为家里的老太爷要不行了。老太爷最疼他这个曾孙,就希望能在去世之前看他成婚。 姜家人都知道他带回来一个姑娘,还派人偷偷跟踪过他俩,知道姑娘大概是个孤女。姜母见儿子喜欢,也有意撮合,但姜裴瑜对这事避之不提。 他的确对江月牙有那么点儿意思,但他也知道江月牙对他没什么意思。他姜裴瑜行走在花丛中不少年,受过不少年轻貌美姑娘的追捧,还犯不上热脸贴冷屁股。 怕家里人骚扰江月牙,自从他在城南给她找了间宅院后,他往那儿也去的少了,所以他也不清楚江月牙最近的烦心事。 但今天他得知蓬莱仙岛发生了一件大事,正想找个人讨论,就去了城南这间宅子。 这间宅子不过是一进小院,地方不大,但好就好在附赠有两三亩田,够江月牙种一些东西去卖。 正值初春,江月牙刚播种,等收获也得到夏天。 这些日子江月牙有些发愁,她愁什么呢,她的月事已经两三个月没来了。她虽然没有嫁过人,但跟在胡三娘身边那么久,自然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 她还没有嫁人,何谈做母亲。况且母亲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自己又是孤身一人,前途未卜。贸然把孩子生下来,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孩子,都不是一件好事。 江月牙早起打扫了一遍庭院,就觉得腰酸得不得了,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姜裴瑜见门没锁,就推门进来了,絮絮叨叨地说道:“说了好多遍,你得锁门。你一个人住在这儿,难免会有人打你主意。” 江月牙一见他就笑了,阳光照在她圆润的小脸上,嘴角的小梨涡令人沉醉。 她给姜裴瑜搬了把椅子,又端来茶水点心,笑道:“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姜裴瑜掀起衣袍坐了下来,神情有些凝重:“蓬莱岛出事了。” 江月牙倒茶的手一顿,稳了稳心神问道:“出什么事了?” 雁南飞送过来的信很长,姜裴瑜捡了一些重要的讲。大概是灵均老祖被人陷害,导致蛟龙之血在体内乱窜,整个人堕入魔道,整个人发疯屠了狸猫一族。如今被杨无邪和长老们控制住,关在成仙洞里。但听说他控制不住蛟龙之血会自残,生死未卜。 姜裴瑜一边滔滔不绝说着,一边观察江月牙的脸色,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紧紧抓住裙边都要捏出青筋了。 “果然,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是灵均师祖么?”姜裴瑜长叹了一口气,他一直都觉得江月牙坚持要离开蓬莱岛很奇怪。 现在就很清楚了,她和灵均师祖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裴瑜等着江月牙否认,没想到她“嗯”了一声,又继续说道:“都过去了。” 姜裴瑜不置可否,她这个反应一点儿都不像都过去了。 虽然今日是大晴天,但江月牙觉得自己双手冰冷,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困扰已久的问题,似乎有了清晰的答案。 “你知道响水镇哪位大夫最出名么?”江月牙知道堕胎对身体伤害非常大,务必要找一个靠谱的大夫。 姜裴瑜听她这么一问,身体靠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哪里不舒服么?” “嗯,我想去检查检查。” “好的,我明天派马车来接你。” 姜裴瑜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之 分卷阅读82 前嘱咐江月牙,如果手头拮据可以随时去找他。 江月牙来响水镇已有两三个多月,知道姜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她不会和姜裴瑜客气,但也不想被他看轻。 送完客,江月牙去自家院子里转了一圈,如果她愿意,可以让田里的作物立马成熟。不过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还是等以后搬进深山里再说。 隔天江月牙坐上了姜裴瑜派来的马车,去了医馆领了药。是位女大夫,但难得没多问她为何要流产的事,板着脸给她一一叮嘱该怎么休息调养后,就让她去后院待着喝药等发作。 药汁可真苦啊,但江月牙还是和着眼泪喝下去了。过去种种,皆因自己贪心,想找个靠山。 但靠来靠去皆是心酸,自己要接受自己的命运。 江月牙躺在床上,等着药效发作。没过多久,她就感觉腹部一阵绞痛,亲手扼杀掉自己的孩子,她可真是罪人。但把它就这么生下来,更是大错。 希望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早日去到一个幸福完整的家。 * 蓬莱岛,成仙洞。 林枫的双腿被千年玄铁打造的铁链束缚住,他盘腿坐在巨石上,感觉到内心一阵一阵的绞痛,好像在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本来他告诉了杨无邪自己的死穴,让他在自己彻底失控之前,亲手毁灭掉自己。但杨无邪没有这么做,归根到底还是惜才,想给他一次机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洞里呆了多久,脸上的胡须都长出来了,浑身都是伤疤。先前,蛟龙之血狠狠折磨他的时候,他曾试图把自己的血放干。 他太痛了,随时都想过结束,但内心有个清晰的声音一直在告诉他。 还不能死,他还没有彻底赎罪。 他屠戮狸猫一族,并不是因为失心疯,而是他们伙同蛟龙后人吴顺,妄图彻底抹去青衡派。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也深知对方不是能够通过讲道理说服的。 完成这件事,他对青衡派就再无责任。之后,他要去找江月牙,获得她的原谅。 如果可以,他还想得到她的爱。 不行的话,他愿意守护她一辈子。 奇怪的男人 江月牙在城南小院养了一阵身子,姜裴瑜来看过她几次。他私底下问过医馆的女大夫,但女大夫嘴严,并没有告诉他江月牙到底得了什么病。 春去夏来,田里的作物生机勃勃。周围的农户都羡慕江月牙,觉得她家的作物长得又快又好。 江月牙把自己的种的瓜果蔬菜,靠着姜裴瑜的人脉,卖给了响水镇生意最红火的饭馆,赚了一笔钱。 周围议论她的声音越来越多,她也知道是时候搬进深山老林去。 响水镇西边有座山,名为“长留”。山上有道观伽蓝,算不上荒山野岭,一个人住在那儿倒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姜裴瑜极不赞成,总觉得她孤身一人容易被什么坏人盯上,但拗不过她,只好从自家庄子上找来一条威猛高大的黑狗。 于是江月牙一手牵着大黑狗,一手拿着拐杖往山上爬。她刚出小月子,身体还有点儿虚,走走停停,总算在傍晚前赶到了位于清凝观不远的宅子。 这座宅子是从镇上一家富商接手过来的,据说是富商找大师算了,风水不好,不易得子嗣。所以这间宅子虽然修得精美漂亮,但一直无人问津。 江月牙低价卖了来,窃喜不已,哪管什么子嗣不子嗣的。 她在长留山上,过上了白日种菜卖菜,晚上读书写字的日子。偶尔会去道观上香,和自己黄泉之下的亲人说说话。 四季流转,又过了两年。 江月牙每次都会把自己种的菜给清凝观送一些去,是以道士们也都很照顾她。 “江姑娘,听说山上今日来了窃贼,你一个人住小心防范。有什么事,你就放这信号弹。”小道士说着给了她一枚红色信号弹。 虽然她现在已有自保能力,觉得区区窃贼还是伤不了她,但她还是微笑着收下了。毕竟能够得到他人的关心,也是一种幸福。 半夜鸡鸣,江月牙陡然醒来,借着月色看见窗边有一道黑影。 她警惕地从枕头下抽出一根木棍,就等窃贼翻进来给他当头一棒。黑影越靠越近,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似乎想戳破窗户纸。 屏气凝神之间,江月牙却看见黑影背后又多了一道黑影。前一个黑影闷哼倒下,不一会儿就听见身体拖地的声音。 真不知是哪位路过的侠客伸出援手。江月牙虽然好奇,但也没胆开门去瞧,不想旁生枝节。 这夜过后,江月牙总是会遇见一个奇怪的男人,时不时便帮她将蔬菜瓜果运下山。 男人满头黑发都整齐地梳到头顶,左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右边眉毛也有一道短短的疤痕,脖子上又围着一条黑巾,挡住半边脸,叫人看不真切。 男人沉默寡言,偶尔开口,听得出声音嘶哑,似小儿乱拉二胡 分卷阅读83 般粗嘎刺耳。他见自己每次说话,江月牙都会轻轻皱眉,渐渐也不开口了。 本来江月牙修为也不算低,叫她御风而行也不是做不到,但她所在的响水镇毕竟是凡人地界,她可不想做得太过火,引起太多人注意。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出卖体力,但好几次就险些栽沟里,要不是这位仁兄及时出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爬出来。 帮忙次数多了,两人也渐渐熟悉。不过江月牙也没把男人邀进家,毕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 但这次是真没辙,她把脚崴了,右脚踝肿起好大个包。靠在男人怀里,江月牙竟有些娇羞,令她不禁想起一些往事。 男人把她送进卧房,找来与床齐平的凳子,叫她把右腿搁在上面。他出去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儿翻来了药膏。 江月牙受伤,也管不上避嫌不避嫌的。她见男人低头脱着自己的鞋袜,屋外隐隐约约传来虫鸣,屋内暑气未散还有些闷热。 原先白嫩圆润的脚,早就随着她无数次翻土种秧变得黑瘦。江月牙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指甲缝里都是黑泥,怎么抠也抠不干净。 完完全全靠自己赚钱就是这样,但江月牙很坦然,她喜欢现在的自己。 男人把药膏抹在自己手心,用力搓热后才涂在高高肿起的患处。他揉得很用心,力度把握也很好,江月牙虽然还是觉得痛,但起码还可以忍受。 “你叫什么名字?”江月牙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里面在胡思乱想。觉得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两三年了,自己也是时候放下,开启新的生活。 男人一直回避着江月牙的视线,手里倒是没停。由于下半张脸完全被黑巾遮住,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打算。 抹完药,男人把她的腿挪到了床上,自己出卧房找水洗手。 江月牙听着他在院子里舀水洗手的声音,内心觉得很平静。她感觉得到男人对她有意思,只要她没有在看他,他的视线一定追随着她。 但如果自己回望过去,他又会很快避开。 她以前喜欢的,都是皮肤娇嫩的小白脸,从来没有对糙汉产生过兴趣。这位糙汉三个月前皮肤还挺白的,但现在肤色也和自己差不多了。 她观察了他很久,做事认真细致,为人也正派。每次自己不小心露出胸脯,他都会赶紧避开,俨然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江月牙半躺在床上想得出神,男人走了进来,当着她的面开始解开黑巾,又将脸上的假伤疤全部撕了下来。 一张晒黑了但熟得不能再熟的脸,突然之间出现在江月牙面前,她都没注意自己错愕得流下了泪。 那个午夜梦回时,一定会浮现在脑海里的一张脸。 林枫很紧张地看着江月牙,他不想骗她,免得她更加讨厌自己,但他更不想刺激她。 本来他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她,但自从他听见有地痞流氓知道山上住着一位孤身女子,想要去劫财劫色的时候,他就坐不住了。 如果自己一直出现在她身边,那些想打她注意的人,应该会乖乖退散。 江月牙愣在了原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甚至内心隐隐约约有些甜蜜。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有些犯贱。 “之前的事,不是我的本意。但大错已经铸成,希望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林枫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前粗嘎的声音皆是出于伪装。 “骗我很好玩么?”江月牙侧过头不看他,冷声说道。 “我不是故意要骗我,我是怕你没有原谅我,不肯接受我的保护。”昔日舌辩群雄的灵均师祖,在爱人面前也开始变得笨嘴笨舌。 “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江月牙不愿与他多说,自顾自躺下闭眼。 林枫见她没有要赶自己走的意思,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睡了一个下午,迷迷糊糊睁开眼,屋子里昏暗不少。 “你醒了?” 陡然有人说话,吓了江月牙一跳,她一动就碰到了伤口,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右腿。 林枫慌忙站起身,点了屋中的油灯:“是我,是我。” 江月牙白了他一眼,低头看患处,消肿了不少。林枫温声说道:“晚上睡之前我再给你按一按。晚饭我做好了,端到卧房里吃,还是扶你起来?” “不用,我自己能行。” 江月牙撑着床杆起身,趿拉着鞋子,一蹦一跳往外走。林枫觉得这样不妥,但也不好出声阻拦。他现在正是做小伏低的时候,生怕江月牙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赶走。 林枫怕她摔跤,紧跟她后面,但见她去的方向是茅厕,便远远站着,嘴上叮嘱道:“如果需要我帮忙,出声叫我就好。” 江月牙不咸不淡回了个“嗯”。 净完手回到前厅,林枫赶紧把饭菜一一端来,江月牙扫了一眼还是以前她爱吃的那几样。 热米饭就在眼前,林枫站在一旁不说话。江月牙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极 分卷阅读84 其委屈,双眼清澈似有泪意。 “坐下来吃吧。” 林枫赶紧拉开椅子坐下,好像生怕江月牙反悔似的。 江月牙见他的反应,心里很不是滋味。堂堂灵均老祖,何必在自己面前显得畏手畏脚。 “你什么时候回青衡派?” 林枫听她这么问,内心咯噔了一下,怀疑她是不是要赶自己走。 “我卸任了,不会再回去了。”林枫见她神情疑惑,补充道:“我已经与青衡派没有瓜葛了。” “那你都住哪儿?” “我住在清凝观。”林枫给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颇有些委屈地说道:“你要赶我走么?” “我怎么赶你走?不准你住清凝观?清凝观又不是我开的。”江月牙回道,视线尽量不看他,免得自己心软。 林枫听了这话,嘴角高高翘起,没有被拒绝就是好的开始。 两人低头沉默吃饭,院门被人叩响。江月牙正要起身,被林枫拦住了:“我来。” 门外姜裴瑜正掏出帕子擦汗,他是搞不懂,为什么江月牙要住在这么一个深山老林里。 门开了,他没看清来人,直接说道:“你什么时候搬回城里啊,我找你也太不方……”他话还没说完呢,嘴巴半张着,做出吃惊的样子。 “师祖,您、您怎么在这儿?” 林枫冷着脸,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过于亲昵,眯着眼沉默地看他。不禁令姜裴瑜想起在青衡派,担心自己被师祖抽查的恐惧。 “是裴瑜吗?我在吃饭呢,快进来吧。”江月牙坐在前厅大声喊道。 姜裴瑜听了这话如蒙大赦,恳求地看着林枫,林枫冷哼了声,这才侧过身体让他进去。 不远处的田埂,蝉声和蛙鸣齐声唱响,搅得人心里怪烦的。 林枫关上门,把声音隔绝在门外。 最后的考验 姜裴瑜上门,原来是他蹉跎了几年的姻缘,终于尘埃落定。对象是谁,江月牙也不认识,但挺为他高兴。 林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神情冷漠地看他俩说说笑笑。姜裴瑜坐了没多久,就觉得额头冒汗,毕竟灵均师祖积威已久。 原本姜裴瑜还想吃了饭再走,但一瞅这菜色就知道不是江月牙自己做的。他狐疑地看了灵均师祖一眼,见他晒黑了不少,看上去也平易近人了些。 不过他还是无法想象师祖下厨的样子,那个场景过于诡异。姜裴瑜在师祖和江月牙之间扫了扫去,瞬间就明白了关节,也不好一直夹在二人中间碍事。 “十月十五,姜宅。请师祖赏脸参加徒儿的婚宴。”姜裴瑜说完,小心看了他一眼。 林枫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脸拉得老长,就差下逐客令了。 “月牙啊,你要是差什么给我说,我派人给你送来。”姜裴瑜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子,师祖人都在这儿了,还需要他买什么东西。 姜裴瑜麻溜走了,仿佛身后有豺狼似的。 江月牙极不赞成地摇摇头,说道:“这些年,一直都是姜裴瑜对我照顾有加,你干嘛对他态度那么差。” 林枫听了这话,脸色和缓了许多,朗声道:“到时候我以我俩的名义给他送礼,你就不用再花钱了。” “你凭什么代表我?我们又不是夫妻。”江月牙白了他一眼,对他这种强势霸道的态度表示不爽。 林枫没说话,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见江月牙吃完了,又主动收拾碗筷:“你腿脚不便,这些天就让我住你家里吧。你有什么事,我也好及时搭把手。” 江月牙手撑着脸,看林枫忙前忙后。他还是那么丰神俊朗,但已不再是画中的人物,反而走进人间烟火,成为芸芸众生的一员。 头一年她时不时还会想,如果林枫再来找她,她便要如何如何。后来在两三年的等待中,自己过得充实快乐,也不再去纠结往事。 谁能想到,就在她快要放下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了。 江月牙决定最后考验他一次,如果他能通过考验,自己便给他一次机会。 不消三五天,在林枫耐心细致的按摩下,江月牙右脚踝肿起的鼓包渐渐消了下去,下地走路与往常无异。 既然腿脚好了,实施自己计划的日子也到了。江月牙腿脚好了后,也没提让林枫搬出去的话。 林枫背地里很高兴,但又担心江月牙想起这一茬。成日里撺掇江月牙搬回响水镇,说自己早就找好了宅院,又说种田实在太辛苦,可以换点儿别的事情做。 江月牙没理他,林枫的心又悬起来,生怕她赶自己走。连日来闷闷不乐,不知道头上悬的那把剑什么时候掉下来。 是夜,临近秋季,天气渐渐凉快下来。江月牙住东厢房,林枫住西厢房。她见西厢房的灯熄了,又在自己房里猫了一会儿,才鬼鬼祟祟往东厢房走。 “吱呀”一声门响,林枫本在床上打坐,睁开了眼,嗅到一股金桂的 分卷阅读85 香味。甜腻腻的,江月牙很喜欢这个味道。 林枫岿然不动,好奇江月牙大半夜来他房间做什么,脑子又回想起往昔她半夜来自己屋子。 不过那时是被杨无邪下了药,这次他倒要看看她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要做些什么。 他正想着,就感觉柔软的身躯覆在自己身上,严丝合缝,茱萸挺立。 林枫暗道不好,就听见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我好想你。”说着她的双手就要往下。 江月牙化作女妖,要引他往极乐去。林枫调息运气,伸手将江月牙半敞的外衣系好,给了她腰上一掌,令她立刻瘫软在床上。 他自己趁着理智尚未崩塌前,赶紧下床与她拉远距离,朗声道:“我们这样不好,先前就是大错,不可一错再错。” 不知道林枫到底使了什么招,江月牙此刻四肢酸麻,咬牙恨恨道:“怎么,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错误?” “不、不是。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做那档子事,我们可以先成婚。”林枫不疾不徐道,脑子显得很清醒,完全不受江月牙引诱的影响。 “怎么?你对我不感兴趣吗?”江月牙哀怨地说道,似水的眼眸望着他的方向。 林枫捏捏拳暗道:不感兴趣?我简直对你太有兴趣了好嘛,要不然我干嘛跑到这荒山野岭来。 “不是。为了表明我的兴趣和重视,我们应该成婚后再说。”林枫义正言辞地说道,倒显得江月牙蛮不讲理。 “难道……难道是你不行?”江月牙惊疑道,暗含了一丝嫌弃。 林枫额头青筋欲裂,恨不得立马和她大战三百回合,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宝贝,等我俩成婚了,你就知道我行不行了。”林枫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他都不知道自己继续和她说下去,会不会被她气死。 “那我现在不验验货,怎么知道你行不行?万一你不行,我到时候找谁哭去?我又没个爹娘亲眷,谁会替我做主。”江月牙越说越可怜,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声似的。 “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林枫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没想到江月牙竟然会暗暗嫌弃他年纪大。 好吧,虽然他确实也有一百来岁,但他保养得很好啊。就算走出去,旁人也只会觉得他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和她很般配吧! “宝贝,那你爱我么?”林枫知道再按照江月牙的思路说下去,他们今晚不成事是不行的。但上次那事给彼此的打击太大,他不希望真正的第一次就如此草率地发生。 江月牙愣了一会儿,才幽幽说道:“不爱你早把你赶出去了。” 林枫听完松了一口气:“那你就听我的,咱们成婚了再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我随时都准备好,只要你下定决心。”林枫温声说道。 江月牙也不知怎么,好像小性子起来了,故意问道:“那如果我一直不下决心,难道你一辈子都守着我么?” “我会一直暗中保护你,直到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为止。”后面的话,林枫没有说完,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继续说下去。 “你刚刚把我拍麻了,快过来抱抱我。”江月牙撒娇道。 林枫拗不过她,谁叫自己摊上这么一个娇气鬼,认命似的上床,将她揽进怀中。 江月牙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甜滋滋地窝在他怀里,心里唯一的疙瘩也被他解开了。 两人同床共枕,一夜无事发生。 十月十五的月亮格外圆,林枫以他和江月牙的名义,送了姜裴瑜一把斩妖剑。剑出鞘的时候,浑身闪着金光,一看就是镇宅之宝。 姜裴瑜激动不已,只差当场跪下道谢,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到了新娘抛绣球的环节,姜裴瑜暗中给自己的新娘递了一个眼色。新娘圆脸大眼,长相可爱灵动,一下子就明白自家夫君的意思,不偏不倚正好扔到无心参与抢球的江月牙手中。 林枫欣慰地冲姜裴瑜点点头,姜裴瑜第一次得到师祖夸奖,尾巴一下子翘得老高。 热闹完,宾客散去。江月牙累得趴在林枫背上睡着了,林枫背着她往山上的家走去,心里满当当的。 林枫等不及,催着江月牙选个日子好成婚,又问她喜欢哪种婚礼仪式。 江月牙想了半天,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两人在清凝观成婚,在天地神明与黄泉亲友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到了晚上,林枫终于找到机会证明自己。江月牙化作了一滩水,浑身滑腻腻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着林枫的问题:“行、行、行,夫君你真的太行了,放过我好不好呜呜呜。” 屋外朔朔北风吹刮着枯枝,屋内倒是满满春意。 两人沉默着不说话,用交织的身体向彼此传达爱意。 番外 萧长宁没有修仙前的二十年,一直为成为一名合 分卷阅读86 格的帝君做准备,身为太子的他整天读的都是“温良恭俭让”。小小年纪,他起早贪黑,从未睡过一次好觉。幸得祖宗保佑,他身体健康,身高也没耽误,继承了他人高马大、相貌非凡的爹和娘。 后来家破了国亡了,他像一只丧家之犬,被四位死士带着,四处逃亡,以保全齐国的火种。敌人在后方穷追不舍,成天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但他也没闲着,琢磨了许多事。 例如,他未过门的太子妃她爹,其实是敌方细作,与敌国里应外合后,她嫁给了敌国的君王做贵妃。 例如,他发现温良恭俭让屁用都没有,对方要弄死自己,而自己只是一只待宰的小鸡。 但他还是痛啊,他秉持了那么多年的信念,怎么可能说抛弃就抛弃呢。尤其自己还亲眼看见父皇母后死在自己面前,为了守护大齐江山,无数士兵牺牲了自己的血肉。他就此放弃,对得起天地良心吗? 萧长宁除了四位死士,一无所有,他决定杀了敌国君王的头。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去给他倒酒,敌人喝得醉醺醺的,一无所知像头猪。他本可以一刀将其毙命,但他犹豫了。在那一刻,他脑子又浮现出温良恭俭让。 他不禁想,互相残杀有什么意义呢。假如自己东山再起,亡了他的国,他的儿子不就是下一个萧长宁吗。 因为他的犹豫,他损失了他的爱将,萧达。他俩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能和平何处,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 就在他再次东躲西藏的时候,他遇见了林青衡。他认为他就是神棍骗子,以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见过无数方士向他父皇献媚。但是当林青衡真的动用法术,令他逃过一劫的时候,他惊奇。 开始渴望力量。 只要自己有力量,就不用担心别人欺负他。 林青衡很欣赏他,觉得他骨骼清奇,是修仙的好材料。他确实上手很快,勤奋苦学,不到一百年就超过他师父一百岁时的法力修为。 他也想,干脆自己去做神仙吧。于是他改名改姓,成为林枫,和过去彻底斩断联系。 这个破人间,他不待了。他厌恶杀戮,厌恶互相倾轧互相算计。他只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 他跟着林青衡云游,又有了自己的师弟莫愁。他是一条白蛇,但他彬彬有礼、知书达理,两人可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莫愁说,他的家乡蓬莱仙岛很僻静,虽然在西边大陆传得神乎其神,但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岛,岛上的居民过着与世相隔的生活。 他很心动。林青衡也心动,他一直想建立自己的地盘。 于是他们来到了蓬莱仙岛,确实很荒凉,没有文化。林枫的太子病犯了,他想或许他可以在这儿实现他的政治抱负。他借着师父的名义,订立了许多规矩。 但狸猫一族很瞧不起他们,拒绝臣服。师父直接暴力镇压了,或许林枫骨子里也是政治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毕竟,帝王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蓬莱仙岛发展得不错,起码和平,虽然贫穷还未被消灭。但他觉得自己的政治才能已经得到施展,他继续潜心修炼。 后来师父飞升了,可是结果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他有些迷茫。 再过二十年,师弟被蛟龙咬伤,元丹破碎,不治而亡。他替师弟报仇,收拾了蛟龙,但那龙咬了他左臂一口,诅咒他心中暴虐之气永盛。 林枫没把这当一回事,他可是修习灭道的,什么艰难困苦没有经历过。他把那蛟龙扒了皮,制作成龙鳞甲挂在自己的卧房。 十年过去了,他修为进步得很快,也没有要去西边大陆,找高人一比高下的意思。他琢磨着飞升,但身体变得越来越燥热,他整个人也越来越狂躁,戾气难以压抑。 结果他那不着调的师叔告诉他,说飞升其实是个骗局。他更迷茫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直到他遇见一人,她是个姑娘,有很多副面孔。她一颦一笑,皱眉嗔怪,都让他觉得有意思。 尤其是当她用那双柔软细腻的大掌,按摩他的身体时,总会让他觉得欲望得到纾解,空虚被人填满。 总之,按摩完后他能心平气和好几天,直到下一次暴虐之气压不住。 相处时间长了,林枫渐渐注意到这个姑娘。 尤其是那次雪夜,姑娘对他流露出的依赖,仿佛在他心头打下烙印。 林枫没有正儿八经体验过情爱的滋味。 他人生第一次的爱恋对象,便是他那未过门的太子妃,因为她会是他的妻。他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敬爱妻子。 虽然他恋爱经验不多,但他知道自己有魅力,毕竟只要自己露出全脸,就会有人一直盯着他看,不论男女。 不过他一直都对这事不热衷,他能一眼分辨出对方是因为什么接近他的。因为崇敬,因为贪恋美色。 只有她,双目澄澈地看着自己,好似只要静静看着他就好,没有任何要求。 他对她越来 分卷阅读87 越上心,花了很多力气让她来到自己身边。 林枫确信自己是一步步沦陷了。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纯澈的爱,哪怕离飞升临门一脚的他,也抵挡不住。 但他搞砸了,蛟龙的诅咒彻底毁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好远。 姑娘逃了。 不靠谱的师叔来成仙洞看望自己,告诉他,如果他还是这么死气沉沉的样子,姑娘说不定就和别人跑了。 他一听,心头便涌上不甘。只有彻底得到姑娘的爱,他心里才不会总觉得痒痒。 他脑袋瓜子聪明,执行力很强,但也还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了姑娘。 不过他怎么发现,得到之后,痒的频率越来越高呢。 他一开始以为是新鲜,但三十年过去了,姑娘眼角都长皱纹了,他还这么觉得。 他俩没有孩子,因为姑娘说怕痛,怕他有了孩子就不爱她了。他心想,有了孩子还是更爱你啊。但他没有说,因为姑娘最近胆儿越来越肥,再多说几句她就要骑到他头上了。 他好歹是师祖,被人传妻管严,脸往哪儿搁。 后来姑娘身体越来越差了,她修仙资质一般,练了三十年连筑基都没到。 他知道以他的功力,让她长生不老并不困难,但他不想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他已经够自私了。他知道就算姑娘没有他,也能开心幸福地活着,说不定还会更幸福。 但他不能没有姑娘。 以前他都纵着她,现在他慌了。 他怕她撒手,留他一个人在这破人世间。 担心久了就成了现实,不过他做好了准备,与姑娘一起陷入沉睡,就让尘归尘、土归土。 这爱河,他是不打算逃出去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