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婢女升职记》 分卷阅读1 ================= 书名:王府婢女升职记 作者:香雪沉沉 人人都说,昭懿皇后是天生的好命。 她出身寒微,却能以再嫁之身,从小小的婢女一路青云直上,成了万人之上的皇后,椒房独宠几十载。 可她却说,她此生只嫁过宣帝一人,他就是她原来的夫君,亲的,如假包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宅斗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芸娘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静谧的深夜,人们都入睡了,风徐徐的吹着,只能听到远处一两声狗吠声。 芸娘从梦中惊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梦里,她死了,就在三天后。 杀死她的人,就是她今天白天在街上偶然遇见的纨绔,太守家的儿子。他逼迫她,她不从,他就失手杀了她。那梦境那样真实,她被他掐着脖子,喘不过气来,感到呼吸在一点一点的断绝。后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到飘了起来,再往地上一看,那里赫然躺着她的尸首,颈上乌青一片,模样吓人。 她还不想死,她还没等到三郎。 三郎是她三年前上山采药的时候,在深山中救下的一个男子。他在她家养伤的日子里,两人渐生情愫,成了亲。然而,成亲后不久,三郎的失忆症就好了,他想起了一切。三郎告诉她,他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办,待办好后就来接她。 自那之后,她就一直在等他。 可是不久前,家乡发了大水,庄稼颗粒无收,许多人都外出逃难去了。她和爹爹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就想到端州谋生。谁知在来的路上,爹爹就突发急症,人一下子就没了。 她埋葬了爹爹,等来到端州,身上的银钱已快没有了。找了最便宜的客栈,也只够住三个晚上的。更倒霉的是,今天一到端州,就在街上遇到了那个纨绔。那人看见她,便出言调戏。最后还是她急中生智,才想法子逃脱的。 但没有想到,晚上竟做了个这样可怕的梦。 云娘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把单薄的被子披在了身上,想着日后的生计,犯了愁。她一个孤女,在这端州无亲无故,爹爹留下的银钱也所剩无几了,往后她该靠什么生活。而且,想到刚才坐的那个梦,她就一阵心悸。那恶人在端州有权有势,而她,又该怎么脱身? 第二日早上,云娘揣着身上不多的几个铜板,去街上的早点摊子,坐下买了碗粥喝。这时,她听到旁边几人在闲聊。 其中一人说道:“哎,你听说了吗?端王府又要采买一些奴婢,城里的牙婆正在四处找人。” “是啊,去年我家隔壁的张家,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就把小女儿卖进了王府。听说在里面锦衣玉食的,隔三岔五还稍月钱回家。街坊邻居都说,这丫头要是命好,哪天入了王爷的眼,那可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另一人也说。 这时,旁边的人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我听说啊,王爷压根就不喜欢女人。”其他几人惊奇道:“那他不喜欢女人,难不成还喜欢男人?”说着,几个人哈哈大笑。 但芸娘听了他们的话,却想到了一个主意。若是她进了王府,这样就既能避开那个恶人,又能解决眼前的生计。她再省着点,等攒够了月钱,就赎身出去,做点小生意,也能度日,再慢慢寻找三郎。 想到这里,她匆忙付了粥钱,回了客栈打听到牙婆的住处,便找了过去。 说明来意后,那牙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前的这个女子看上去大约十□□岁,年纪有些大了,一般的人家买奴婢,都是挑年纪小的来买。这个年纪按理来说,早该嫁人了。但再看这女子的模样,确实是生的好,肤色胜雪,体态轻盈,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映在长长的睫毛下面,似两汪清水般明澈。那牙婆做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想着虽说年纪大了些,但这模样也不愁卖不出去。于是便问了她几句话,让她明日再过来。 * 第二日,芸娘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就跟着牙婆去见了王府的管事。一同去的除了她,还有七八个年轻的女孩子。但最后就只留下了她和另外一个女孩子。 到了王府里,芸娘被安排去伺候新进府的柳侍妾。她心里有些暗自奇怪,传说中这个端王不是不喜女色的吗? 到了柳侍妾住的院子后,进了屋,便看见榻上斜倚着一个柔弱美人,身着素色的衣裙,腰身纤细不盈一握,峨眉轻蹙着,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她用眼打量了一下云娘,问了几句话,便说自己累了要歇着,让一旁的丫鬟先领着芸娘下去了。 出去后,那丫鬟对着芸娘笑了笑说道:“我叫碧微,也是伺候柳侍妾的。以后咱们可要互相帮衬着点。”接着又笑了笑,递给了芸娘一个盒子说:“这里头装着几支绢花,是咱们主子送给玉侍妾的,你给她送 分卷阅读2 过去吧。”芸娘迟疑道:“可是我刚进王府,还不认得路。” “不要紧的,我也刚来没两天,你要是不认得路,遇到旁人了问一问便知。出了这个院子,往东边走,过了一个月门,就是她住的院子了。”碧微笑着给芸娘指了个方向。 芸娘接过盒子,出了院子,她从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只见一路上都是雕梁画柱,亭台楼阁,走着走着就有些晕头转向的。走了半天,她忽然看到有一处月门。心想穿过这里,就该到了玉侍妾的住处了吧,于是便走了进去。院中树木花草郁郁葱葱,但并未看到人影,芸娘心下有些迟疑。这时,她突然觉得头上像被什么击打了一下,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暗室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想到昏迷前的情形,猜想定是有人将她掳到了这里。那么,这是什么地方,还会是在王府里吗? 这时,黑暗中有人问她:“是谁派你来的?” 芸娘警惕的问:“你是谁?为什么把我抓到了这里?” “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告诉你,凡是擅自进了王爷院子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的。”对方冷着声音说道。 芸娘心里一惊,这里是端王住的院子?!刚进府的时候,就听管事的嬷嬷说过,王爷住的院子,万万不可进去。说是之前有个姓王的侍妾,巴巴的带着自己亲手煮的鸡汤,说要拿给王爷喝,结果进去的时候是个大活人,出来的时候尸首已是凉透了。 想到这里,芸娘不禁打了个冷颤,但她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头绪说道:“我叫芸娘,是今天刚入府的丫鬟。柳侍妾身边的碧微让我送几支绢花给玉侍妾,但我刚进王府,不认得路,王府又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王爷住的院子,要是知道了,我是万万不敢擅自进来的。” 静了一会儿,芸娘在黑暗中听到了门响的声音,门边透出了一丝光亮,之后又恢复了黑暗和沉寂。 她坐在地上,身子依旧有些微微发抖,想不到刚进了王府,就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原想着这样可以摆脱原先的困境,却没想到把自己置于更险的境地。芸娘的心里有些后悔。但她也明白,此刻后悔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倘若这次真的丢了性命,那也是她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但又转念一想,那个碧微,她是无心还是有意?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今后一定要万分小心,毕竟在这王府里,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就这样,在黑暗中过了许久,突然门开了,有光亮照了进来。 刚才那人走了进来,对她说道:“这次看在你是无心的,就算了。下次可不要再冒冒失失的,记住在王府里须得万事小心。”说完就放她走了。只是那人临走前,又说了一句:“玉侍妾的院子,与这里方向相反,你怎会走错了呢?” 芸娘惊魂未定的出来,再也不敢胡乱走,凭着记忆原路走回了柳侍妾住的院子。 刚到院子,就看到碧微走了过来。碧微拉着她的手,看上去好像很焦急的样子,问她:“你怎么就走到王爷住的院子去了呢?你知不知道我和主子都快急死了,主子为了你,想要去跟王爷求情,不想王爷外出了并没有见到。”说着又拉着她上下看了看:“没事就好,你也算福大命大,竟能好好的出来。快说说,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又是怎么脱身的?” 芸娘看了她一眼,心里的疑惑并没有打消,尤其是想到临走时,抓她的那人说的话,就更加觉得这个碧微有些蹊跷。于是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提了,碧微姐,你就别再问了,我心里害怕。” 碧微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问,拉着她去见柳侍妾。 柳侍妾看到她回来了,眼圈红了红,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说道:“你受苦了。我要是知道碧微让你送东西,必定会拦着你们的。你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让你去呢。”碧微见状说道:“都是奴婢不好,考虑的不周全。主子你不要难过了,小心伤了身子。”就这样,柳侍妾又拉着芸娘的手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回屋休息了。 芸娘回到自己的屋子,想着刚才的情形,心想难道这件事是碧微所为,柳侍妾并不知晓?那碧微又为什么要害她呢?自己刚来,对她能有什么威胁,害了自己又对她有什么好处?芸娘想得有点头痛,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昨晚被关着,一整晚都没睡好,于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芸娘:听说你不喜欢女人? 端王:不信谣,不传谣哈 第2章 第二日,芸娘伺候着柳侍妾梳洗完后,碧微便说要带着她一同去玉侍妾那里送花,顺便让她熟悉熟悉环境。 在路上,碧微跟她说了些王府的情况,她才知道,王府里现下有七八个侍妾,都是别人送给端王的。包括柳侍妾,也是燕王送的。但来了 分卷阅读3 半个月了,端王至今却从还未踏进过她们的院子。连王爷长什么样,她们都还没见过。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玉侍妾住的院子。果然与她那天走的路截然相反。她心里怀疑,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来,也没有问碧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碧微真的想要害她,就算她问了,她也不会承认,反而打草惊蛇。她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暗地里观察。 进了屋子,就看到有个女子,肌肤胜雪,仪态娴静,气质清雅似空谷幽兰,与柳侍妾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芸娘心想这应该就是玉侍妾了。这个端王放着这样的美人,连看都不看一眼,莫非真的如外面的人所说,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玉侍妾与柳侍妾是一同进王府的,来了半个月了,却连王爷的面都没见着,不禁有些心急。起初她还担心柳侍妾会抢了她的宠,后来却听说,柳侍妾也是和自己一样,连王爷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心里似乎没那么难过了。 玉侍妾拿了一支绢花,插在了云鬓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笑着说道:“柳姐姐有心了。我改日去看她。” 说着,又让丫鬟给了芸娘和碧微一些赏钱。芸娘拿着赏钱,想着回去找个地方收起来,等到她攒够了钱,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芸娘和碧微出来后,就回到柳侍妾住的院子。可还没进屋,就听到屋内有人说话。那声音娇滴滴,又带着些慵懒:“听说你前日去见王爷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进王府才几天,就敢越到我前头去,想去王爷跟前。哼,真是个狐媚子。”这时,听到柳侍妾弱弱的说道:“我只是想去替我身边的丫鬟求个情而已。姐姐不要误会。”说着,隐隐传来啜泣声。 芸娘想到柳侍妾是为了给自己求情,才招来其他人的嫉恨,心里就有些内疚。她挑了帘子进去,看到屋内坐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头插金步摇,身穿石榴裙,妖妖娆娆的,粉腮含怒,此刻正瞪着柳侍妾。而柳侍妾,正站着拿帕子拭着眼角,眼睛有些红肿,一边的脸上有几个指印,有些肿起来了。 芸娘看不过去,于是递给柳侍妾一块新净的帕子。这时,那女子上下打量了芸娘一番,起身来到她的跟前,说道:“你就是那个跑到王爷院子里去的丫鬟?跟你主子一样,也是个狐媚子。”说着,扬手就打了芸娘一巴掌。 芸娘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出人意料的,她竟抬手也给了对方一巴掌。她从小就是这样,从不主动欺负人,但若别人欺负她,她定会加倍打回去。一旁的柳侍妾和碧微都看呆了,没想到芸娘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竟会出手打人,打的竟还是平日里骄纵的胡侍妾。 这个胡侍妾,原本是端王生母贤妃身旁的宫女,后来贤妃将她赐给了端王。端王府里没有王妃,后院里仅有几个别人送的侍妾。大家都是不得宠的,于是这个胡侍妾,仗着在贤妃跟前的脸面,平日里在王府的后院骄纵跋扈,只要看到新进府的,因着自己的不得宠,把全部怒气都撒在这些新人的身上。但没有人敢反抗,皆因曾经有个侍妾顶嘴,被她命人打死了,王爷竟然也没说什么。 胡侍妾也惊呆了。她在宫里的时候,就是贤妃身边的大宫女,一向得贤妃娘娘赏识,就连娘娘也从未打过她。到了端王府,她因仗着与端王从小相识,有几分情分,虽从未得宠,却也从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就算她有一次打杀了一个新来的侍妾,王爷也并未说什么。但这个新来的丫鬟,竟敢还手打她! 她今天过来时只带了随身的一个丫鬟,因她知道,这个新来的柳侍妾,性子软,任她怎么欺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果然,她打了她,她却都不敢吭声,只知道在那里哭。可这个丫鬟,她竟然敢还手!她气不打一处来,便指着芸娘对身旁的丫鬟说道:“还等什么,给我掌嘴。反了天了!” 那丫鬟对着芸娘上来就要打,结果被芸娘一把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她恼羞成怒,朝着芸娘一头撞过去,但是被芸娘巧妙的躲开,她一头撞到了墙上。胡侍妾看到眼前的情形,气得发抖,指着芸娘颤声说道:“你给我等着。”说着,便带着丫鬟气冲冲的走了。 柳侍妾看着芸娘,担忧的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刚才那胡氏可是好惹的?过后必会来找你的麻烦。”说着又拿帕子拭了一下眼角:“再说了,她一向骄横跋扈,仗着有贤妃娘娘撑腰,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们这些人了。” 芸娘觉得她最后这句话说的有些刻意,不像是对着自己说的,但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自打胡侍妾走后,芸娘就有些担心,她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莽撞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平安安的等到攒够银子的那天,离开这里,而不是逞一时之快。她心想,以后得小心一点,这里比不得外面,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奴婢,生杀予夺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结果过了一整天,胡侍妾那边竟然都没有动静。连柳侍妾都觉得这不是她的性子,不应该啊。 到了第二天,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但碧微却带来了一个她在外面听来的消息。原来,胡侍妾回去的当天, 分卷阅读4 便打算派人来抓了芸娘过去。哪知道她回去后还没坐稳,王爷身边的人便来传了话,斥责她在后院肆意寻衅,滋生事端,令她闭门思过一个月,并且掌嘴十下。 碧微笑着对柳侍妾说道:“看来王爷还是对主子有意。以前胡侍妾打死了人,王爷都没有责罚过她。但这次就不同了,王爷竟然派人打了她,还命她禁足一个月。要我说啊,主子不要整天闷在屋子里,以后还是要多到王爷跟前去。” 没想到柳侍妾听后却淡淡的说:“我无心争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说着,就捂着心口说自己累了,让她们退下。 芸娘看着柳侍妾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听说后宅里的女人,都是勾心斗角,为了一个男人争来争去的,无趣的很。但柳侍妾这样无欲无求的样子,还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不禁想到了三郎,若是三郎有了别的女人,她会不会吃醋,和她们争?可是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怎么会呢?她的三郎才不会像端王这样,有这么多的女人。他曾说过,他只要她一个的。想到这里,芸娘不禁弯起了嘴角。 胡侍妾摸着她肿的老高的脸,恨得咬牙切齿。她不过是打了柳氏那贱人一下,王爷却派人打了她十下,还罚她一个月不能出门。上次她打死了人,王爷也未责罚过她。难道说王爷真的看上了那个贱人不成? 她从小进宫,一直跟在贤妃娘娘的身边。王爷那时还是三皇子,每日里读完书,娘娘便让自己准备了茶点,拿给三皇子吃。不知道为什么,每天她都盼着他来,想看见他。可他真的来了,她却始终不敢正眼看他。十几岁的少年,剑眉星目,光风霁月,她觉得,他于她来说,就像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了。贤妃娘娘便把自己赐给了他,让自己好好照料他。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到他的身旁去,陪伴着他。 可等她满心欢喜的进了王府,他却从来都不亲近她。可她觉得,她在他心里毕竟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不然,为何她欺负其他的女人,甚至打死了她们,他却从不责怪她。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她一次次的胡闹,而他也从未怪罪于她,直到这次。胡侍妾想到这里,紧紧攥着手心,在心里恨透了柳侍妾。 作者有话要说:  芸娘:我要赶快攒钱,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端王:媳妇总想攒钱跑,本王心里苦啊。 第3章 在胡侍妾被禁足的日子里,后院倒也相安无事。一日,不知道碧微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王爷染了风寒,得了咳喘之症。 柳侍妾知道了,用帕子捂着口咳了两声,叹了口气说道:“正好,我前两日也有些咳,吃了些秋梨膏,便觉得好多了。”碧微闻言说道:“何不送一些给王爷?”柳侍妾点了点头。便要芸娘送一些过去。 芸娘觉得奇怪,这柳侍妾不是前两日才说了不想争宠的吗,怎么今天又要送东西给端王?而且还是让自己送过去。想到上次的事,不得不小心一点。于是摇头说道:“那个地方,上次去差点没了命。我再也不敢去了。” 碧微笑道:“上次是你擅自闯入,这次你先找人通传了,若是王爷命你进去,你再进去。若是不允,你回来便是。” 芸娘还是摇了摇头:“主子还是另派人去吧。经了上次的事,奴婢真的是怕了。” 谁知道一向柔弱好性子的柳侍妾,竟蹙起眉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冷声说道:“我平日里待你好些,你就不知道好歹,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吗?” 芸娘见柳侍妾这样子,与平时判若两人,心想难道这是娇弱的柳侍妾的另一副面孔,只是平时隐藏起来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不敢。” 柳侍妾见她这样子,似是有些松动了,于是接着又说:“一点小差事,你竟然推三阻四的。你看我不得宠,也来欺我。”说着捂着胸口似是喘不过气来。 碧微赶忙过去扶着她,瞪着芸娘道:“主子平日里待你不错,你竟这样气她。她要气出个好歹来,你也活不了。” 芸娘看了看这情形,她若不去,是说不过去了。以后要是真的得罪了这两个人,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在这里平平安安的等到攒钱出去的那天。那么她还是去吧。到了那里先找人通传一声,应该也无妨。上次她擅自闯入了,不是查清楚后,也放她回来了吗。这个端王也不像是不问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人。 想到这些,芸娘说道:“好了好了,主子快别生气了。我只不过是吓怕了。我去还不成吗?” 柳侍妾还是捂着胸口,蹙着眉头,没有说话。碧微看了一眼,笑着对芸娘说道:“只不过一点小事,何必闹成这样呢。主子还在气头上,过会儿我劝劝就好了。你快去快回吧。” 芸娘拿了秋梨膏,就往端王住的院子走去。 这几日,她对王府的路已经熟悉了许多,况且上次已经去过一次了,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到了后,这次她 分卷阅读5 没有冒冒失失的从小门进去,而是到了前面的门找人通传,说自己是柳侍妾身边的丫鬟,来给王爷送秋梨膏的。那小太监扫了芸娘一眼,说了声“等着”,便进去了。这样的事,他见多了。每次,王爷身边的侍卫都是让他出去把那人打发了。 这些日子,芸娘在王府也听说了一些传言。王府里的这些侍妾,都是别人送来了,端王便让人把她们安置在后院,再也不管不顾。有些人来了一两年,连王爷的面都还没见过。这么说,难道这个端王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那么,柳侍妾送来的秋梨膏,结果可想而知,肯定是连门都进不了,她这一趟是白跑了。不过就算被拒了,回去也总算有个说法,可以交差了。 她正想着,方才进去通传的小太监出来了,满脸堆笑:“快进去吧。” 芸娘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她没听错吧?她原本以为那小太监出来了,便会打发她回去。怎么他竟然让自己进去? 那小太监脸上笑着,心里也是疑惑极了。他方才进去通报的时候,本来李侍卫都挥手让他走了,但谁知王爷却听到了他说的话,在屋内问道:“柳侍妾的丫鬟?叫什么名字?”他并不知道那丫鬟叫什么名字。可王爷听了他的回话,还是让唤她进来。突然,他好像有点想通了,这么说,难道王爷对那个新来的柳侍妾…有点意思?他庆幸自己比别人发现的早,看来以后得对柳侍妾院子里的人客气着点,说不定以后柳侍妾平步青云了,他也能沾上点光。 芸娘小心翼翼的进了院子,上次没有看清楚,这次看了才发现,整个院落富丽堂皇,与别处不同,透着威严。 到了门口,看到有个侍卫模样的人,但并不是那天抓她的那个人。这个侍卫相貌堂堂,英姿飒爽。芸娘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难道,端王真的喜欢…男人? 这时,侍卫吴风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子,站在那里不动,正盯着他发呆。这女子姿容秀美,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就这样盯着他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觉红着脸说道:“王爷让你进去。” 芸娘这才回过神来,朝着那侍卫笑了笑,但脚步却有些踌躇,她还是有些怕。稳了稳心神,走了进去,却发现屋内放着一张屏风,屏风后似有人影绰绰。芸娘不敢四处乱看,进去后便然后规规矩矩的行礼说道:“柳侍妾差奴婢送秋梨膏给王爷。”她从小生长在乡间,就连县太爷对她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更别说是王爷这样的身份了。她不由的身子有些发抖,连带声音都发颤。 隔了半晌,都没听到声音,她于是又战战兢兢的说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说着起身将秋梨膏小心翼翼的搁在了一旁的金丝楠木桌上,就要退下。 这时,忽听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咳,芸娘心想,看来端王果然是病了,看来柳侍妾这秋梨膏送对了,难怪王爷破例要收下。 她正要退下,就听到屏风后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端王的声音有些清冷,但较往常又多了几分温和,因是病了的缘故,听上去有些沙哑。 芸娘听了心下一惊,怎么这声音听着这么耳熟?有些像三郎的声音。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同,三郎的声音要温柔的多。但端王的声音清冷,毫无波澜,听不出喜怒,只觉得威严中透着丝压迫,令人心生畏惧。芸娘回过神来颤声答道:“奴婢名叫芸娘。” 这时,就听端王“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为何进王府为婢?” 芸娘愣了一下,这端王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让她走,却要问她这些?她心里十分害怕,只想快点离开,但又不得不如实回道:“奴婢家在祈州,因家乡发大水,逃难到了端州。爹爹病逝,夫君离家没有音信,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了,便卖身进了王府。” 她说完后,屏风后半晌都没有动静。但端王没说让她走,她也不敢走。就在那里胆战心惊的等了半天,端王又问:“那你想一辈子呆在王府?” “回王爷,奴婢签的是活契,等攒够了钱,就赎身出去。” “若本王让你留下来呢?” 芸娘感觉端王的话似乎给了她当头一棒,她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有种天塌下来了的感觉。王爷说不让她走,那她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又转念一想,王府里又不缺她一个丫鬟,实在不知道王爷为何要这样说。但她大着胆子求一求王爷,王爷应是会施恩的吧,毕竟王府里不缺她这一个奴婢。早知道会是这样,今天就算柳侍妾哭死,她也不来这里送什么秋梨膏了。 芸娘急得差点落泪,声音带着酸涩:“王爷,求您放奴婢出去吧。奴婢还有家人在外面。王爷,求您高抬贵手。”说着跪了下来。 听了她的话,端王的声音里隐隐有些笑意:“说了半天话,口渴了吧?坐下喝杯茶。”说着,便让人备茶水点心。 芸娘见端王还是不置可否,只说让她坐下喝茶,芸娘心下着急,但又不敢惹怒端王。于是只得听命坐下。说是坐下,但她也只在椅子边稍微挨了挨,并不敢真的坐下。 这时,早有丫鬟捧来了茶点, 分卷阅读6 芸娘拿起茶杯,心里紧张,一不小心茶水溅出了一些,烫到了手指,不禁轻叫出声,她赶紧起身就要跪下赔罪。没想到端王并没有恼怒,而是急声说道:“小心烫着。” 芸娘有一瞬间的恍惚。有一次,她不小心烫到了手,三郎也是这么说着,拉着她的手,轻轻的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帮她上了药。想到这些,她不禁莞尔笑了。 待端王命人拿来了药膏,她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摇头说道:“不妨事的。” 这时,方才在门口见过的小太监来报,说是太守求见,在外院候着。芸娘看这情形,连忙起身告退。端王也没有再留她,只说让她把桌上的点心带回去吃。 作者有话要说:  芸娘:哼,你什么都比不过我夫君。 端王:。。。本王吃自己的醋了。 第4章 芸娘一回来,远远的就看到碧微站在门口等她。见了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东西送到了吗?”芸娘点了点头。 碧微听了,脸上带着喜色,笑问:“真的?王爷有没有说什么?”芸娘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碧微笑道:“收下就好。太好了!我就说王爷对咱们主子不一般吧。我听说其他人送了东西去,都是碰一鼻子灰。没想到咱们却送成了。”说着便跑进去,要抢着告诉柳侍妾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芸娘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屋子,从袖中取出帕子,打开后,里面包着两块精致的点心。 她从小就喜甜食,但家里没钱,只能隔很久才买一块吃,每次都舍不得大口吃,一块糕点要小口慢慢吃,许久才吃完。后来成了亲,三郎得知她喜欢吃点心,于是总是偷偷省下钱,买了点心带回家给她吃。 有一次,她听说城里有家糕点铺子叫稻香斋,里面卖的点心不光看着精致,吃起来也十分香甜,于是开玩笑对三郎说,要是哪天能吃到稻香斋的糕点,那她睡觉也能笑醒。没想到,三郎却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他偷偷攒了许久的钱,然后去了城里,想买稻香斋的糕点带回来给她吃,却发现身上的钱,只够买一块的。 她看着他好不容易买回来的糕点,却舍不得吃。后来还是他哄着她吃了,她当时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那个更好吃的糕点了,那滋味从嘴里甜到了心里。 芸娘看着眼前的糕点,不愧是王府里的厨子做出来的,看起来精致无比。她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也十分香甜。但她却觉得,不知为什么,这点心还是没有记忆里,当初三郎买给她的那块好吃。 第二日,碧微又给了芸娘一小瓶秋梨膏,说是柳侍妾让她再给王爷送去。 芸娘想起昨日去送秋梨膏时的情形,心里头不禁一阵发怵。虽昨日隔着屏风,只听到声音,但已觉得那端王的气势甚是威严,更兼端王昨日还提起让她留在王府的话,想到这些,她心里害怕,不想再去。 碧微看她在犹豫,于是说道:“主子说了,这秋梨膏吃一次是不见效的,须得连着吃好几日。”说着又看了看芸娘的脸色,“昨日主子就被你气的不轻,心口疼了好一阵子。你还是不要驳她的意了。再说了,你昨日去了,王爷不也什么都没说就收下了吗?就算姐姐求你了,还是再送几日吧。” 见她这么说,芸娘只得接过了秋梨膏,她想王爷可能昨日闲着无事,才叫她过去,问了她一些话,今日应是没空再理她。 去到端王住的院子后,她还是像昨日那样,请门口的小太监帮忙通传一声。 那小太监看到是柳侍妾院子里的人,想到昨日王爷的态度,不敢轻慢,立马满脸笑容,“王爷今日外出了,不在府里。你就交给我吧,等王爷回来,我立马帮你呈上去。” 听他这么说,芸娘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今日端王不在。于是把手中的秋梨膏给了小太监后,就转身回去了。 回到柳侍妾的院子,碧微在得知王爷不在后,有些失望。不过又转而笑着说:“王爷回来后,看到秋梨膏,定会了解咱们主子的一片心的。” 芸娘笑了笑,便进屋伺候柳侍妾。 她进去后,就看见柳侍妾斜倚在榻上,一身素色的衣裙,峨眉微蹙着,似有无限心事。自打她来这里后,就发现柳侍妾整日的闷在屋子里,从不出门。可能是因为终日不见阳光,她的脸苍白的有些不像样。 柳侍妾看到芸娘回来了,笑着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说着又轻咳了几声。 芸娘见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主子润润嗓子吧。”想了想又说道:“今日天气这么好,主子何不出去园子里逛一逛?又能晒晒太阳,还能活动一下筋骨。” 闻言,柳侍妾的眼里似有些憧憬的神色,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了。”说着,看了眼芸娘,“我从小身子就弱,甚少出去外面。有一次,我瞒着家里人去了外面……”说到这里,柳侍妾的眼睛亮了亮,继而又沉默了。 芸娘看她说着说着就停下了,于是问道 分卷阅读7 :“主子怎么不说了?” 柳侍妾摇了摇头,“算了,都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接着,又笑着问芸娘:“你可曾有过心仪的人?” 听她突然这样问,芸娘的脸红了红,轻轻点了点头。 柳侍妾叹了一口气,“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芸娘没有听明白柳侍妾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从未读过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这些还是成亲后,三郎教她写的。于是便说道:“心里有记挂着的人,这日子就有了盼头。” 柳侍妾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 端王从外面回来后,便有人呈上了秋梨膏,说是柳侍妾派人送来的。 端王今日穿了一身紫色亲王常服,头戴白玉冠,腰间束着云纹锦带,上面系着一块螭纹玉佩,坐在上首的黄花梨木圈椅上,不怒自威,周身透出上位者的疏离淡漠之感。下面跪着的,是呈上秋梨膏的小太监。 只听他开口问道:“人呢?”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道:“已经走了。”看来,下次得把人留下来才行。他出来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默默的想。 端王拿起桌上的秋梨膏,看了看,若有所思,让人传良医正过来。 良医正来了以后仔细查验了一番,突然,神色大变。 端王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冷声道:“如实说来。” “启禀王爷,这里面掺了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毒药,但剂量十分微小。吃一两次并没有什么症状,但若是连续服个七八日,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良医正偷觑了一眼端王的脸色,犹豫说道。 端王的神色冷了下来。这个柳氏,是燕王送来的。原想着,不过也就是个眼线罢了,没想到却包藏着这样的祸心。但人人皆知,她是燕王送来的,这秋梨膏也是她着人送来的。若真的毒死了他,那燕王便百口莫辩了。真是好计谋。如今圣上大有废太子之意,若是他和燕王都出事,谁会取渔翁之利呢? 作者有话要说:  端王:“甜吗?” 芸娘:“甜。我说的是点心。” 第5章 过了一日,芸娘想着又要去给端王送秋梨膏,心里不禁还是有些忐忑。没想到碧微却说不用了。原来,端王昨日午后便出府了,说是过几日才回来。 芸娘听后,总算是放下了心。想着还是得快点攒够钱,赎身出去,这里总归不是久留之地。 但柳侍妾听说王爷走了,却好像有些闷闷不乐的。芸娘见她一整天都蹙着眉头,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饭也没怎么吃。到了晚间,心口痛了好一阵子,早早的便睡下了。第二日,眼睛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似的。 芸娘心里觉得奇怪,她不是说自己无心争宠吗,怎么又是送秋梨膏,又是不想端王走。难道只是口上说说,心里并非是这么想的?是欲擒故纵?还是说……芸娘又想起她昨日问自己的话,难道她心仪端王?可是不对呀,她连端王的面都没见过。 正当芸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玉侍妾来了。 玉侍妾看了看柳侍妾的样子,问:“姐姐可是又病了?怎得眼睛像哭过一样?” 柳侍妾笑了笑,“老毛病了,不碍事的。玉妹妹快请坐。“说着,便让芸娘上茶。 芸娘端来茶,就听到玉侍妾说:“听说姐姐给王爷送了秋梨膏,王爷收下了?” 柳侍妾淡淡的说:“也没什么。听说王爷染了风寒,恰巧我这几日咳嗽,觉得这秋梨膏吃了有效,便让人送了一些过去。” 玉侍妾说道:“姐姐真是有心,我都不知道王爷病了这回事。”接着笑了笑,又说道:“现在谁不知道,王爷收下了姐姐送去的东西。这种事,以前可从没有过。看来还是姐姐有福气。” 说着,玉侍妾突然看向芸娘,“是这个丫头去给王爷送秋梨膏的吧?” 柳侍妾点了点头。 玉侍妾笑了笑,问道:“你有没有见着王爷的面?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说起来我们都还没见过王爷呢。” 芸娘摇了摇头,“奴婢没有见到王爷的面。”本来隔着一个屏风什么都看不到,芸娘心想她这样说也没错吧。 玉侍妾听了似有些失望。又坐着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临走前,突然对着柳侍妾说:“听说胡氏也知道了姐姐送秋梨膏给王爷的事,气得不轻。姐姐还是提防些为好。” * 柳侍妾的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碧微刚刚煎好了药,正在服侍她喝。像煎药这种事,柳侍妾一贯是交给碧微来做的,因碧微是她进王府时一同带来的丫鬟,她信得过。 芸娘正在帮柳侍妾一下一下的锤着腿。这些药味于她来说都习惯了,她爹爹是个郎中,她跟着学了一些医术,从小就上山采药。因而闻着这些药味,反而觉得安心,总是能想起从前的时候。 分卷阅读8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这时,突然个小丫头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是胡侍妾身边的香桂来了。这小丫头原是院内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倒也机灵,看到胡侍妾身边的人来了,赶忙跑进来报信。 话音刚落,就见香桂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香桂就是那天想打芸娘,但没打着反而落得一身狼狈的丫鬟。她进屋后,脸上带着笑,打量了屋内的几个人,语气里有些不屑,“我们主子素日爱花,近日里新得了一盆牡丹,叫做魏紫,十分珍贵,想邀各位前去赏花。” 柳侍妾心下一惊,这胡侍妾向来跋扈,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怎么今日好言相邀前去赏花?这里面必定有蹊跷。但她若是不去,驳了她的面子,反而给了对方口实,不知道胡侍妾过后还会怎样借机发作。于是她还是平日里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温声道:“多谢胡姐姐的美意,我身上沾了药味,换身衣裳就过去。” 柳侍妾去的时候,竟然让碧微留下,说要带芸娘一起去。芸娘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上次她就得罪了胡侍妾,这次的事情,应该没有赏花这么简单。 柳侍妾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头上只插了一支不起眼的簪子,带着芸娘往胡侍妾的院子里去。 到了胡侍妾那里,看到胡侍妾坐在上首,下面坐着五六个娇俏美人。胡侍妾头戴红翡点翠金步摇,身穿缎面绣花百蝶裙,前面摆着一盆魏紫牡丹,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贵气逼人。 柳侍妾心里有些鄙夷,这个胡氏,明明是个妾室,非要把自己弄得像个正室夫人一样,真是好笑。 众人看到柳侍妾来了,纷纷看了过去。柳侍妾得罪了胡侍妾这件事,早就传开了。眼下看到柳侍妾来了,觉得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她们在王府后院久不得宠,早就百无聊赖了。这会子终于有热闹可看,一个个都暗藏心思。 玉侍妾也来了,不过她一向都是清雅宜人,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观之可亲。 只听柳侍妾说道:“妹妹来晚了,还请姐姐恕罪。”说着,福了福身。 但令众人失望的是,胡侍妾并没有责怪她,而是陪笑说道:“无碍。今日原本也是姐妹们聚一聚,图个乐子,没那么多讲究。妹妹快来坐吧。” 柳侍妾闻言在玉侍妾身旁坐下,便有丫鬟奉了茶。芸娘立在她的身后,低着头,心里的一根弦一直紧绷着。这胡侍妾今日的态度,确实是有些反常。要依着她的性子,像上次那样骄纵,才是正常的举止。现在这样满脸笑容,态度亲热,真是太奇怪了。 胡侍妾笑着说:“这是王爷赏的明前毛尖,柳妹妹快尝尝。” 柳侍妾闻言端起茶杯,心里有些犹豫。她心里最是清楚,这入口的饮食之物,须要万分小心。端着茶杯的手,修长白皙,细看之下有些微抖。 这时突然听到柳侍妾轻呼一声,芸娘看过去,原来一盏茶已全部洒在了她的衣裙上,湿了一大片。 这时,只见原本在给玉侍妾添茶的小丫鬟,跪了下来,“奴婢该死,一时不小心冲撞了柳主子。请主子责罚。”说着,已是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求收藏呀~ 第6章 胡侍妾微微变色,继而怒声说道:“不成体统。来人,给我拉下去杖责。” 小丫鬟听了,吓得浑身发抖,不停磕头求饶。可胡侍妾哪管这些,登时就命人将她拉了下去,不多一会儿,众人便听到院子里惨叫连连。 芸娘看的心惊,这胡侍妾眼里容不得沙子,自己得罪了她,她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吗?再看看柳侍妾,默不作声,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屋内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出声,生怕触了胡侍妾的霉头。 这时,一旁的玉侍妾突然说道:“柳姐姐的衣裳都湿了。柳姐姐的身子本来就弱,这样恐会着凉,别又病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柳侍妾的衣裙果然湿了一大片。 胡侍妾这时突然脸上带了笑,“看我,都气昏头了。妹妹,没烫到吧?” 柳侍妾惶恐的站起身说道:“无妨。” 胡侍妾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我看咱们的身量也差不了多少,不如让香桂找身我没穿过的衣裳,你换了再来继续赏花,如何?” 刚才茶水洒了的时候,柳侍妾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此刻胡侍妾这样说,更加深了她的疑虑。于是,她看了看胡侍妾的脸色,摇了摇头小心说道:“这可使不得啊。我还是回去换吧。” 胡侍妾突然沉下了脸,“怎么,难道你嫌弃我的衣裳不成?” 柳侍妾见她的脸色变了,言语中似有怒气,担心胡侍妾借机发难,于是只得说道:“哪里的话。不敢劳烦胡姐姐身边的人,让芸娘帮着我换就好。” 胡侍妾见状也不勉强,只是让香桂给她们带路,叮嘱换完后回来接着赏花,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柳侍妾点了点头,便带着芸娘,跟着香桂去了胡侍妾的卧房。 分卷阅读9 进去后,只见胡侍妾房中摆着一张紫檀木雕花床,上挂着一顶银红色的软烟罗轻纱帐子,两边摆着一对汝窑天青色大梅瓶,里面插着各色新鲜花卉,花香扑鼻,桌上摆着一尊牡丹三足香炉,并一套精致的黄花梨雕花妆奁。 香桂拿出一条簇新的石榴裙给了芸娘,并叮嘱让柳侍妾换完马上过去,别让胡侍妾等急了。 屋内只剩芸娘和柳侍妾两人。柳侍妾心想,不知胡氏藏了什么心思,还是快点换了衣裳,速速回去的为好,于是便催促芸娘快些。 芸娘服侍柳侍妾匆匆忙忙更完衣,便往外走,恰巧遇到了要去净手的玉侍妾。玉侍妾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姐姐身子一向不好,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 胡侍妾阴沉着脸,神色似有些不豫。她今日精心布的局,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搅了。不过不要紧,这才刚刚开头。她这样想着,就看到柳侍妾回来了,于是马上带上了笑容,“柳妹妹快坐。” 却没想到柳侍妾突然捂着心口,似是喘不过气。 芸娘吃了一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发病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柳侍妾就倚在了她的身上,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胡侍妾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是不是你没伺候好你家主子?”说着就看向了芸娘。 芸娘急道:“柳主子素日就有这病症,没想到这会子发病了。回去吃了药丸,躺下歇一阵子就好。” 柳侍妾也虚弱的说:“不怪她,都是我这身子不好,姐姐莫怪。” 胡侍妾脸色阴晴不定,想了想,最终还是无可奈何让柳侍妾回去好好歇着。柳侍妾走后,胡侍妾也无心再赏花,便让众人都散了。 众人散后,胡侍妾阴沉着脸坐在屋内,“啪”一声,将茶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香桂见了,忙上前,边收拾边安慰道:“主子也别急,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 胡侍妾瞪了她一眼:“下次?过几日王爷便回府了。到时定会护着那个贱人。”接着又咬牙道:“都怪那个死丫头,好巧不巧洒了茶水,打草惊蛇了。” “那丫头已经着人杖毙了,主子快别气坏身子了,不值当的。您的发髻都有些乱了,奴婢替您重新梳一梳吧。”香桂觑了眼胡侍妾的脸色说道。胡侍妾点了点头。 香桂打开了妆奁,忽然惊叫一声:“主子,贤妃娘娘赏给您的那只玉镯子不见了。”那只玉镯,还是贤妃将胡氏赐给端王的那日,从自己腕上取下,亲手套在胡侍妾腕上。因此,胡侍妾平日里十分珍视,总是舍不得戴,怕磕坏了,便用丝帕郑重的包着,收在妆奁的第一层。不想,此刻却不见了! 香桂说道:“奴婢早上替主子梳妆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阵子就不见了。”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柳氏和那个丫鬟今日来主子房中更衣,会不会……” 胡侍妾转怒为喜:“你是说?”她想,这倒是巧了,只是可惜了那镯子,不知还找不找的回。若是柳氏拦着不让搜,那可就怪不得她了。要是能搜出点什么,那就更好了。 * 柳侍妾正躺在床上,担惊受怕了半天,再加上玉侍妾刚才来这里看她,说了半天话,她这会子也累了,于是微闭着眼养神。 突然,院子里一阵吵嚷,就见香桂带着一干人闯了进来。进屋后,香桂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柳侍妾,冷笑道:“还在装呢?贤妃娘娘赏给我们主子的镯子不见了,今日只有你们到过屋内,以示清白,还是搜一搜的为好。” 柳侍妾听的心惊,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那奉茶的小丫鬟,应也不是巧合。若是任他们搜,虽自己和芸娘并没有做过,也备不住有人栽赃陷害。可她若是拦着不让搜,便显得心虚,反而着了她的道。而且他们真要搜,她也拦不住。于是想了想,并未阻拦,只替自己辩解道:“清者自清。我为什么要偷拿手镯,我这里并不缺首饰。再说了,就算拿了我也并不敢戴出去,我拿它做什么!” 香桂笑道:“那也说不准。也许是你嫉恨我们主子呢,那镯子可是王爷生母贤妃娘娘所赐。再说了,就算你不偷拿,你能保证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干净的不成?”说着,看了芸娘一眼。 芸娘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香桂不怀好意,想到自己曾得罪过她,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偷拿胡侍妾的镯子,就算她要诬赖也是需要证据的。 香桂仗着自己是奉胡侍妾的命而来,并没有将柳侍妾放在眼里,一声令下,便要搜查整个院子,连柳侍妾的屋子并丫鬟的屋子,一个也没有放过。 搜了没一会,竟有人在芸娘屋内搜到了镯子。 芸娘惊呆了,她自回了这里,便一直在柳侍妾屋内伺候,还没回过自己住的屋子。她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从没见过这个镯子。” 她想,柳侍妾更衣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人在屋内,此刻也只有她可以替自己作证了。于是看着柳侍妾恳求道:“主子,你可要给奴婢 分卷阅读10 作证啊。我没拿过这镯子。” 柳侍妾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证据在这里,我可怎么替你说情啊?”说着,拉着芸娘的手,眼圈就红了,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芸娘见柳侍妾明知道自己没有偷拿镯子,却不肯替自己作证,便有些心寒。可是转念又一想,现在物证摆在这里,柳侍妾说什么也没用,反而也会受到牵连。只是,就算柳侍妾此刻什么也不说,恐怕还是会落下个管束不严的罪名,依着胡侍妾的性子,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时,突然有个正在搜柳侍妾屋子的小丫鬟,拿来一张写着字的纸,交给了香桂,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那小丫鬟名叫琴儿,原是一个落魄秀才的女儿,后来秀才死了,继母便将她卖进了王府为婢。因此,颇认得几个字,胡侍妾平日里闲着无事,常常叫她读话本子给自己听。 香桂并不识字,但听了小丫鬟方才说的话,手中拿着那张纸,看着柳侍妾,笑了。 第7章 香桂笑了笑,自己带着人,就在原地等。让琴儿去找胡侍妾,将方才同她说的话,再跟胡侍妾说一遍。 芸娘不知道那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见香桂看着柳侍妾笑,难道是和柳侍妾有关?她看了一眼柳侍妾,见柳侍妾皱着眉头,似乎也有些迷茫不解。 才过了一小会儿,胡侍妾便赶过来了,她进屋后笑着看了看香桂手中的那张纸,厉声说道:“好个柳氏,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看不出来你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柳侍妾满脸惊疑,“哪种事?那纸上写了些什么?” 胡侍妾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还要装吗?你竟连私通外男这种事都敢做,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柳侍妾闻言,惊恐不已,连连摇头,“我没有,这定是诬陷。”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你身边的丫鬟偷东西,而你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胡侍妾冷笑着说道。接着,便叫人将芸娘拉下去杖责,再将柳侍妾绑了关起来,听候发落。 原本按她的想法,立时都杖毙了才好,可转念一想,打死个丫鬟,王爷定不会说她什么,可若是打死了柳氏……胡侍妾不禁想到王爷此前对柳氏的态度,便有些犹豫了,若王爷回来怪罪于她怎么办?可若是等禀明王爷再处置,会不会夜长梦多?她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芸娘听到胡侍妾下令要杖责她,顿时慌了。今日胡侍妾杖毙那个小丫鬟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看样子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了,柳侍妾现在连自身都难保,更不可能替她作证。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死了便死了,哪有人会在意她的死活?因此,胡侍妾说句话就可以要了她的命,而对柳侍妾,却要顾及到端王,不敢轻易打死,也许柳侍妾还会有一线生机吧。而自己,却是死定了。 胡侍妾话语刚落,便有人过来要拉她走。她此刻心如死灰,既然逃不过,那就是自己的命吧。只是可惜三郎并不知道自己已命丧黄泉,若还在等她,那不是误了他?可若他知道了她的死讯,定会伤心难过的吧。她怕死,她也不想他难过。平日里即便是遇到再难的事,她也很少落泪,但此刻,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众人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看过去,便看到有个从未见过的太监模样的人来了。 胡侍妾一眼便认出,来人是刘得贵,他从小便在端王身边伺候,可以说是寸步不离,怎么此刻出现在了这里!她心下一惊,唯恐事情生变,于是笑着对刘得贵说道:“刘公公怎么不跟在王爷身边伺候,却来了这里?” 刘得贵闻言说道:“王爷这回出门没带着奴才。” 他心里也暗自疑惑,王爷每次出门,自己都是在身边伺候着的。怎么这次特意命自己留下来,护好柳氏及她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许伤了。 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这般留心,莫非王爷是真的喜欢这柳氏?那他可得护好了柳氏,这胡氏向来是个骄横跋扈的,王爷看在贤妃娘娘的面上,给她一些体面,可她却不知天高地厚了。 只见胡侍妾又笑着说道:“却不知刘公公到此所为何事?后院的一些琐事,我来处理便好,就不劳公公过问了。” “王爷出门前特意嘱咐奴才,看好柳侍妾的院子,一草一木皆不得有损,否则回来定不饶!”刘得贵看了一眼说道。 柳侍妾听他这样说,原本失神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彩,苍白的脸也有了一些血色。芸娘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端王果真对柳侍妾有心,那自己也能跟着得救了? 胡侍妾有些气急,“那是王爷还不知道这柳氏做了什么龌龊事!”说着便将手中的那张纸递给了刘得贵。 刘得贵看了一眼,见到纸上写着女子的闺名,另写着些相思的话语,看字体是男子所写,想来那闺名应是柳氏的。 他将那张纸收于袖中,说道:“此事不宜声张,须得禀过王爷,由王爷定夺。再说了,仅凭这 分卷阅读11 一张纸,也难以定柳氏的罪。” 胡侍妾咬了咬唇,恨道:“那也得把她关起来,好好审问。再说了,她身边那个丫鬟,可是偷了我的镯子,这可是人赃并获的!” 刘得贵还是不理会她的话,“奴才只听王爷的。王爷说了,在他回来之前,任谁都不能动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还有,若是想活命,今天这院子里发生的事,谁都不许向外吐露一个字。” 毕竟,这柳氏是王爷在意的人,若是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了,王爷的颜面何存?刘得贵心想。 胡侍妾无法,只得带人怒气冲冲的回去了。没想到王爷就算不在王府里,也命人护着柳氏这贱人。那她就等着看,王爷回来知道柳氏做下的好事,还会护着她?爱之深,恨之切,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种事! 胡侍妾走后,刘得贵便命自己手下的人守在这院子外面,谁都不许进出,每日里派人送来饭食。 柳侍妾心有余悸,碧微却喜不自禁说道:“看来主子在王爷心里果真不一般。看胡氏离开时候的样子,都气的七窍生烟了。” 柳侍妾听了,却还是忧心忡忡,摇了摇头,“那张信笺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我并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王爷回来了,又该怎么解释。”说着,拉了芸娘的手,眼圈又红了。 芸娘见了,只得安慰道:“王爷既然这么护着主子,定会相信主子的。” 柳侍妾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男子越是心悦一个人,就越是在意这些事情。” 是这样的吗?芸娘想了想,好像从前的时候,住在家隔壁的大壮哥时常砍了柴,便会拿来一些送给她家,每次他来的时候,三郎的脸色看上去都有些不高兴,难道是这个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  端王:本王吃醋了。 芸娘:我和大壮哥只是从小一起长大。 端王:哦,青梅竹马? 芸娘:。。。 第8章 这几日,柳侍妾住的院子被人守了起来,旁人进不来,倒也平静。 柳侍妾的身子本来就不大好,又受了惊吓,所以多半时候都是躺着休息。自从上次刘得贵走后,她就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等端王回来,她该如何解释,才能自证清白? 显然,胡氏是怀恨在心,精心设了局,引她去赏花。先设法将茶水泼在了她的身上,再让香桂带她去更衣。最后,借口镯子不见了,在搜查的时候,顺便搜出来那张信笺。恐怕,镯子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带出她与人私通的事情。好歹毒的心思!只是,那只镯子,还有那张纸,是谁放到了这里?不过胡氏比她早进王府,在这院子里安插一两个眼线,也不是难事。这样一想,倒也能想得通了。还有那刘得贵怎会来的那么快呢?看来自己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才是。 柳侍妾整日靠在床上想着心事,也不要芸娘在跟前伺候着。因此,她闲来无事,便绣一些帕子,打发时间。 阳光照在窗棱上,窗外悄然无声,午后总是容易犯困。芸娘坐在窗前,正低着头穿针引线。 忽然听到门口有声响。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碧微来了。 只见碧微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问道:“你在绣什么?” “在帕子上绣着玩的,打发时间罢了。碧微姐快请坐。”芸娘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就没有人教她女红,这绣活还是后来跟着村子里手巧的婶子学了一些,但实在是拿不出手。 碧微拿起一块她刚才绣好的帕子,瞧了瞧,扑哧一声笑了。 芸娘不好意思的拿回了那块帕子,藏在了袖内。 碧微看了看她,问道:“你不担心吗?” 娘摇了摇头,“担心也没用,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这几日难得清静,倒不如畅畅快快的过。” 碧微听了后,若有所思,过了片刻笑着说道:“你倒是想的开。只是,主子待你不薄。到时王爷问起了,你可得替主子作证啊。” 芸娘觉得她这话倒有些奇怪。关于那封书信,她能替柳侍妾作什么证?况且,端王岂会听她一个丫鬟的话?相反,她却需要柳侍妾替她作证,毕竟当时只有她和柳侍妾两人在胡侍妾的屋内。 碧微见她不说话,便又说道:“总归你要记得主子对你的好。” 芸娘点了点头。碧微这才又笑了,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才走了。 * 到了第五日的时候,刘得贵突然来了。 柳侍妾见他来了,赶忙叫碧微扶着她起来,并让芸娘去斟茶。 刘得贵看着柳侍妾病恹恹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柳氏难得入了王爷的眼,可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怕也不是个有福的,可惜了。也不知,这柳氏能不能给王爷生下个一男半女。 柳侍妾心里忐忑,看样子,是否会给她定罪,今日应有结论。 只见刘得贵笑着说道:“王爷回来了,令奴才过来传个话。” 分卷阅读12 柳侍妾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但看刘得贵的脸上带笑,事情应该也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糟糕。 刘得贵接着说道:“王爷命你们过去问话,现在就走吧。” 芸娘听了后,心里有些紧张,没想到端王会亲自审问她们。自己该怎样做,才能洗清罪名?赃物是当着众人的面,在她屋内搜到的,证据确凿。而能证明她清白的,只有柳侍妾。那么,柳侍妾会替自己作证吗?端王又会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若是端王能够原谅柳侍妾,那会不会连带着也饶过自己呢? 碧微看了看柳侍妾,见她今日只穿了一条半新不旧的裙子,看上去太过素淡。于是有些心急的对柳侍妾说道:“主子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再过去见王爷吧。” 刘得贵笑了笑,“也行,不过不要太久。否则,王爷怪罪起来,谁也担待不起。”他心想,打扮打扮也好,让王爷看着也赏心悦目一些。说不准王爷见了,心情会好一些呢。他最近瞧着,王爷的心情可不大好。但也难怪,王爷近几年遇到的糟心事也确实多了一些,那些事搁在谁身上会好受呢? 这边,碧微正在替柳侍妾梳洗更衣,只见她拿着这件瞧瞧,再拿着那件比比,又拿出了柳侍妾压箱底的首饰,精心打扮了好一阵子。 柳侍妾打扮了一番后,便连芸娘也看呆了。只见她换上了一件撒花软烟罗裙,发髻上插了一支梅花琉璃钗,峨眉微蹙,乌发雪肤,两颊染着些红晕,袅袅婷婷。 刘得贵看了一眼,眼前一亮,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也难怪王爷动了心。 刘得贵见她们收拾妥当了,于是说道:“那咱们快些走吧。”说着,又看了芸娘一眼,见这丫鬟看着还算规矩本分,不像是那等爱生事的,于是又提点了一句:“到了王爷那里,可不许乱瞧,更不许乱说话。王爷问什么,就照实了说。” 芸娘知道他这是在好心提醒自己,心里感激,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公公提点,奴婢一定不会乱瞧,更不会乱说话的。” 就这样,柳侍妾带了芸娘,跟着刘得贵,去了端王的院子。 柳侍妾不禁百感交集,她以前曾试过数次,却从未能踏进这个院子,不想今日,却是因着这样的缘故,进了这里。再看这里四处都是带刀的侍卫,杀气腾腾,气氛肃穆,她不由得有些慌乱。那端王果真是像大家所说,对她有意吗?可那又为何从未召见过她?也不知道那秋梨膏,他有没有吃?只是,断了几日再吃,效果就会差许多。想到这里,柳侍妾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芸娘见柳侍妾的举止有些紧张,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于是小声提醒道:“主子别太过紧张了,仔细脸上的妆,待会儿还要见王爷呢。” 其实,虽劝柳侍妾不要紧张,但芸娘自己的心里也是紧张极了。这个地方,她上次进来过,也隔着屏风被端王问过话。 但一想起上次的情形,她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一则那端王太过威严,她心里怕。再者,他竟还说让自己一辈子留在王府,不要出去了,害的她回去后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那么这次,端王会听信胡侍妾的话,降罪于她们吗?还是说,会相信柳侍妾所说的,放过她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端王:娘子,你帕子上绣的是锦鸡吗? 芸娘:是鸳鸯啊。。。 第9章 端王负手而立看着窗外,身姿挺拔。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袍,袖口处绣着祥云纹的银丝滚边,隐在袖口下的左手包扎过,但仍隐隐有鲜血渗了出来。 生在皇家,不得不面对这些明刀暗剑。他的那些兄弟们,明面上兄恭弟友,但私下里却是争得你死我活。若不是遇到了她,恐怕三年前在就藩的路上,他就早已死了。但他却不想连累她。若是他死了,她还可以再寻个依靠,平安度日。若是他放手一搏,侥幸赢了,自是可以与她厮守,护她一世无忧。他原是这样想的,可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却是有些动摇了……或许,在他身旁,他也可以护她周全? 透过窗户,他看到她慢慢走近了,正笑着和人说些什么。原本白皙的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微红,那一双眼睛,似一泓清水,令人心神荡漾。 芸娘跟在柳侍妾身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廊下。这时,刘得贵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小声说道:“你们先候着。”接着,就见他进去回禀端王,须臾又走了出来,说道:“王爷命你们进去。” 柳侍妾看了一眼芸娘,握了握她的手,似是有些紧张。芸娘扶着柳侍妾的手,走了进去。她记得刘得贵先前提醒过她的话,进去后便低着头行礼,眼睛并不敢到处乱看,更不敢抬眼去看坐在上面的端王。 端王并没有叫她们起身,反而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便有一张信笺落在了她们的身旁。 虽然早有准备,但柳侍妾还是禁不住心惊,她稳了一下心神,捡起了地上的信笺,看了看上面的字,缓缓抬起了头。 只见端王 分卷阅读13 正襟坐在上首,剑眉入鬓,目似朗星,面上隐隐似有怒气。她乍看之下,竟觉得眉眼间有些熟悉,但周身的气质却是与那位不同。 她深吸了一口气,未语先落泪,“王爷,妾身冤枉啊。” 看端王面无表情,她便又缓缓说道:“王府守卫森严,严禁与外面私通物品,凡是出入的物品,都要经过仔细盘查。是什么人能躲过层层的盘查,将这封信夹带了进来?若真是有人带进来的,可找到那带信的人?再看这信,上面的字迹,谁都可以伪造,反正写信的人是莫须有的,也无处查证。这信定是有人故意放在我屋内,意图构陷。妾身进府前的身世清清白白,王爷大可派人前去查证。还请您,还妾身一个清白。” 说着,便啜泣了起来,看起来娇娇弱弱,令人心生怜意。 却听端王冷笑道:“清清白白?” 柳侍妾含泪点了点头。旋即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沉默一阵,便听到端王淡淡说道:“也罢。看在秋梨膏的份上,就从轻发落,罚你禁足半年,闭门思过吧。” 柳侍妾听了,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这几日来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不管端王是因为什么原因放过了她,但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今后她一定得小心行事才是。想到这里,她忙擦了擦眼泪,叩首谢恩。 芸娘听到端王只是罚柳侍妾禁足,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看来自己也可以从轻发落了。 就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听到端王说:“这个丫鬟,就让她留在本王这里做些粗活吧。” 芸娘心里一惊,端王要让她留在这里?!她想过许多种责罚的结果,心里也已做好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过,也许这是件好事呢?跟在柳侍妾的身边,得时刻提防着碧微,还得担心胡侍妾报复。而在端王这里,她们却要顾忌一二。做粗活虽然累一些,但好在不用到端王跟前伺候,无需担惊受怕。而且就算累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在家时也常做,她不怕累,只想平安等到出去的那日。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突然听到刘得贵的声音,“还不赶紧谢王爷。” 这时,就听到端王说道:“好了,都退下吧。” 芸娘扶着柳侍妾起身,在起来的那一刹那,不小心余光瞥到了端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了。 出来后,她的脚底一直都是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在做梦。怎么会?!不可能,她一定是看花了眼。她曾听人说起过,这世间有些人的样貌十分相似,况且自己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细看。再说了,那端王那么吓人,怎么会是三郎呢?三郎最是温柔可亲了。一定是她看错了吧。 柳侍妾看芸娘出来后就一直在发呆,于是问道:“在想什么?你方才差点失态,幸而王爷没有怪罪。” 芸娘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后怕。” 柳侍妾笑了笑,“怕什么。横竖有王爷做主,还怕胡氏不成。” 芸娘看了柳侍妾一眼,她刚刚还哭的梨花带泪,怎么一转眼就喜笑颜开了? 回到柳侍妾的院子,碧微已经等在院外了,见她们远远的过来,赶忙迎了上去。 她见柳侍妾的眼睛有些红,于是问道:“主子没事吧?王爷怎么说?” 柳侍妾摇了摇头,“无事。王爷罚我禁足半年。“接着又笑着对芸娘道:“你明日就要去王爷那里伺候了,先回屋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也累了,想歇一歇。” 碧微听了芸娘要去端王身边的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柳侍妾进了屋。 她伺候着柳侍妾更了衣,卸下了钗环,看了看柳侍妾的脸色,问道:“王爷既对主子有意,为何又要责罚主子,平白让那胡氏看了笑话?” 柳侍妾却淡淡说道:“这已是最轻的责罚了。看来,我们猜想的没错,她果然是端王的人。” “那王爷现在让她回去了,是不是对主子的疑虑,已经消除了?”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柳侍妾想了想说道。 碧微心想,还是主子英明,早早就想到那芸娘是端王安插在她们身边的眼线。因此,她来的第一日,就让自己趁机试探。那端王的院子,岂是那么好进的?没想到她三番两次进去了,还无事回来,定是无疑了。故此,主子去胡氏那里赏花的时候,才特意带上了她,以防万一。现在王爷也该知道胡氏是怎样的人了,以后她说什么,王爷都是不信了。她还怎么跟主子争宠? 柳侍妾靠在迎枕上,倒是想起了今日看到的信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自己从前在家时的闺名。碧微是燕王给自己的人,可就连她也不知道,那胡氏又是从何得知?除非……她突然想起,会是她吗? 第10章 芸娘回屋收拾东西,统共也没几件衣裳,很快便收拾好了。这天晚上,她早早就睡下,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到了第二日,芸娘早早就起床,梳洗后先去见了柳侍妾。 柳侍妾还没起,她素来睡眠就浅,到了后半夜总是无缘无故醒过来 分卷阅读14 ,便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等到天亮。她看芸娘来了,笑着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来。接着,又从腕上取下一只绿莹莹的翡翠镯子,拉着芸娘的手,就想套上去。 芸娘看到又是镯子,连忙摇摇头说道:“主子,这可不敢当。我现在看到镯子就怕。”上次倒霉就倒霉在镯子的事上。 柳侍妾听了她的话,不禁笑了笑,“你跟了我一场,这算是赏给你的。今日你要走了,也算是全了这份情谊。” 碧微也说道:“主子让你收下,你便收下吧,以后可要记得我们的好。” 这时,刘得贵突然来了,说是王爷命他来接芸娘过去。他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那日王爷就突然说要留下这个丫头呢?而且今日还特地让自己过来接她?这可是件稀奇事! 他打量了一眼芸娘,见眼前这丫鬟确也生得好模样,可这王府里的美人多了去了,也没见王爷多瞧过谁一眼,应该不至于吧?算了,王爷的心思,岂是他揣摩得了的。 芸娘跟着刘得贵到了端王的院子,还是和上次一样,刘得贵带她走到了一间屋外,先进去禀告,让她站在廊下候着。她虽以前来过几次这里,但因为紧张却从未仔细看过。现在再看,便见这里种着许多翠竹,微风吹过,只听得到竹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幽。四下里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人声,可她知道,暗地里有不少的侍卫正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因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刚进来就被人发现抓起来了。 正想着,就见刘得贵出来了,满脸笑容。她还从未见过刘得贵对她这么客气过,心下纳闷,就听他说道:“王爷叫你进去伺候更衣。” 芸娘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得贵,不是说让她来做粗活吗,难道不是洒扫庭院之类的活计吗?为什么是更衣?! 刘得贵觉得他从小跟着王爷,自认对王爷再了解不过了。可王爷今天吩咐他的几件事,却一件比一件更让他摸不清头脑。不是说让这个丫鬟来做粗活吗,怎么又要贴身伺候了?王爷身边如今只有两个丫鬟,一个叫白露,一个叫秋霜,俱是忠心耿耿信得过的。这从外面买来的丫鬟,不知底细,要是……刘得贵不禁担心起来。 芸娘有些忐忑,低着头走了进去。这次进去的屋子与前两次不同,应是端王就寝的地方。里面不知熏了什么香,只觉清幽馥郁,沁人心脾。 她进去后,低头站在那里,心里乱极了。要是三郎知道了,会生她的气吗?毕竟,就连她和大壮哥多说两句话,他也会不高兴,更何况是替别的男子更衣了。可若是她拒绝,端王会不会恼羞成怒?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时,她突然听到端王在唤她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可到了端王的身前,却是站着不动了。 端王见她到了跟前,却低着头一动不动,于是轻声叫道:“芸娘?” 这时,只见她突然跪了下来,“王爷,求您还是让奴婢去做洒扫的粗活吧。奴婢笨手笨脚的,做不了这些细活。” 端王静默了一瞬,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轻笑道:“笨手笨脚也无妨。” 芸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凤纹黄花梨横架上,取下了挂着的月白色长袍,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他低着头看她,见她的白皙秀美的手,微微颤抖着替他系上衣带,心内微动,想起了成亲的第二日早上,她也是这样低着头,红着脸替自己更衣,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了她的身上,柔和温暖,令人心安。 那段日子,他总被噩梦缠身,然而,一看到她,便觉得所有的阴霾都烟消云散了。 芸娘见端王久久没有说话,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上次离的远,再加上紧张,没有看清。但这次离近了细看,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此刻知道他是端王,她定是会将他误认作三郎吧。 她正在出神,便听到刘得贵在外面问道:“王爷,是否现在用膳?” 刘得贵见芸娘进去了好一阵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王爷又事前下过令,没有吩咐,不得入内。这几年遇到的刺客不少,他不禁有些担心王爷的安危,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听到王爷说了声“好”,他悬着的终于放下来了,忙吩咐人准备。 第11章 芸娘出来后,便看到刘得贵在外面,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他的身旁还站着个丫鬟,看起来温柔端庄,见了芸娘,温和的笑了笑,问道:“你就是芸娘?” 芸娘点了点头,便听到刘得贵说道:“这是王爷身边伺候的白露,做事最是稳重妥当。王爷更衣用膳,都是她在一旁服侍。” 芸娘听了忙说道:“我刚来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做得不对的,烦请姐姐提点。” 白露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刘得贵又道:“还有一个叫做秋霜的,晚些时候你就见到了。” 刘得贵吩咐一个小太监带芸娘到她住的屋子,芸娘看了看,这屋子看起来十分新净,比她在柳侍妾那里住的地方,舒适许多。她简单 分卷阅读15 收拾了一下,便想出去找刘得贵问问,有什么活要交给她做的。在柳侍妾那里时,她都是跟在柳侍妾身边听候吩咐。可到了这里,她原以为是做些洒扫庭院的粗活,谁知道一来,便要她伺候更衣。完了之后只说让她先安顿下来,也没有安排什么活给她。没有活干,她心里反而有些不安。 出了门,没有找到刘得贵,芸娘猜想他此刻应是在跟在端王身边伺候吧,于是便往回走。走了没两步,便远远看到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待到了眼前,这才看清楚那女孩子的样貌,柳叶眉,桃花眼,俏丽动人。 她瞪着芸娘:“你就是那新来的?”她原本叫做香芸,可王爷不喜,便改为了秋霜。她见这新来的芸娘,不光重了她原先的名,还一来就抢了白露的差事,跑到王爷身边伺候,便十分不满。 芸娘点了点头。 秋霜冷笑了一声,“我劝你啊,可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芸娘说道:“那是自然。王爷是什么人,岂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肖想的?”别说端王压根就不可能看上她,就算看上了,那她也不稀罕。在她的心里,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得过三郎。 秋霜被芸娘说中了心事,气的哼了一声,转头走了。她素来心大,想着自己模样好,又整日在王爷身边伺候,说不准哪天便飞上枝头了。那白露向来老实本分,定是抢不过自己,可这新来的,却不得不防。听说她今日一来,便抢了风头,这还了得? 芸娘见无事可做,又不敢到处乱走,便又回屋拿出针线,绣起了帕子。 * 书房内,端王神色莫辨,屋内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这人便是端王的亲信,傅年。 只听他说道:“若太子被废,储位空虚,圣上应会在殿下与益王之中择其一。”当今圣上膝下有五子,太子是已逝的元后所出嫡长子,但庸碌懦弱,向来不为皇帝所喜。次子燕王,为宫女所生,生母身份低微且不受宠。五皇子年仅五六岁,尚是稚子。剩下有可能的,便只有端王及益王了。按理说,端王前些年得了急症,双目突然失明,自是与储位无缘,可谁知,后来竟奇迹般好了。 端王沉思良久后说道:“太子岂是那么容易被废?再说了,眼下若太子被废,于我们毫无益处。让慕之找个机会提醒太子,益王最近暗中在查盐税的事。” 傅年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卑职这就去办。”刚要退下,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于是说道:“人还是没有消息,只知道是往端州来了。殿下也莫要心急,既来了这里,总会找到的。” 只见端王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再找了。” 傅年心下疑惑,端王派人苦苦找了半年,怎么现在刚有了点线索,却突然又说不找了呢? * 芸娘绣好了一条帕子,拿起来看了看,心想虽说有些蹩脚,可却也大致看的出来是芍药吧?绣了半天,此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这时,刘得贵却突然来了,说是要她服侍端王用膳。 芸娘很是疑惑,“刘公公,奴婢到现在还不清楚在这里的差事是什么,心里有些不踏实。” 刘得贵笑道:“王爷也没说。若有吩咐,你便去。若没事做,便自己歇着吧。”其实他早上就问过王爷,要给芸娘安排什么差事,可王爷却不置可否。这却让他难住了,担心随意安排了,不合王爷的意,到时少不了被怪罪。 芸娘听了,只得跟着刘得贵又去了端王那里。 芸娘垂手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端王的神色,一点也不敢分心。 在来的路上,她听刘得贵说了,到时候要仔细看着,若是王爷的视线落到哪道菜上,便要夹哪道菜。倘若会错意,王爷虽不会说什么,但心中难免不悦。 这时,她看到端王看了一眼中间的一盘水晶虾仁,便马上拿起筷子去夹,但却心里紧张,一个手抖就掉了下来。她连忙就要跪下赔罪,却见端王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说道:“无妨。” 芸娘有些脸红,“这虾有些滑,奴婢不是有意的……”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刘得贵一个劲的使眼色,可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刘得贵心里焦急,也怪自己事先没跟芸娘说清楚。王爷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因眼睛看不见,最是忌讳“瞎”这个字,因此大家都避讳着不说。现在见芸娘这样突然说了出来,他一下子就急了,生怕王爷听了心里不痛快。 偏偏这时,他听到王爷让他下去。他应声退下,心道这丫头今日,还是自求多福吧。 芸娘见屋内又只剩下了她和端王两个人,愈加紧张起来,偏偏端王还看着她笑了,她更加觉得背后一阵寒凉。这时,却听到端王说道:“你还没吃吧?坐下一起吃。” 芸娘一下子懵了,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可端王看她还是站着不动,便又说了一遍。她赶忙摇头说道:“我不饿。” 端王笑了一下,“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芸娘见状,只得坐了下来,可拿起 分卷阅读16 筷子,却迟迟不落筷。端王看她拘谨,便夹了一个虾仁到她面前说道:“我猜你喜欢吃这个?” 芸娘点了点头,心里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的?她想着端王这些奇怪的举动,突然心里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端王,会不会就是三郎呢?可随即,她便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第12章 芸娘虽有些拘谨,但还是禁不住吃了许多,实在是这些菜肴……太好吃了些。端王见她吃得香甜,也觉得今日的菜好像比平日要可口一些,不知不觉也多吃了些。 刘得贵在门外侯了许久,心里觉得奇怪,王爷平日里用膳,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今日这么久?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知道了此刻屋内的情形,怕是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就在他等得犯困的时候,终于见到门开了,端王走了出来,芸娘也跟在后面。 他看了看端王的脸色,惊讶的发现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王爷虽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却总能猜个□□不离十。再看看芸娘,仿佛在想些什么事情,满脸的疑惑。 他不禁纳闷,难道自己之前想错了,王爷是真的中意这芸娘?要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他这些年也听到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可他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王爷应是被之前赐婚的事伤到了吧? 当年在就藩之前,陛下曾下旨赐婚,王妃的人选乃是贤妃娘娘和陛下商量许久定下的懿德侯嫡长女许氏。懿德侯军功显赫,在军中威望甚高,贤妃娘娘对这门婚事自然是十分满意。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圣旨下来的当日,那许氏便悬梁自尽了。这明显就是抗旨不遵,可圣上却只是申斥懿德侯教女无方,罚他三年俸禄,并乘机削去了他手中的兵权。 私底下人人都说,懿德侯嫡长女之所以宁可悬梁自尽,也不肯嫁给王爷,是因为王爷是个瞎子,已然成了个废人。可刘得贵却总觉得不大可能是这样。 不过,他觉得王爷大概是因为此事,才对这世上的女子生了厌恶之心,成婚这件事在他心里成了一根刺,就连贤妃娘娘也怕王爷伤心,甚少提及。 白露站在不远处,有些出神。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她蓦然一惊,回过神来,转头望去,见到秋霜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她的身后。 只见秋霜笑着说道:“看到没,这个芸娘,可真是不简单。第一日来,便抢了姐姐的差事。这往后啊,王爷身边哪还有我们伺候的份?” 白露听后,正色说道:“慎言。我们的本分是伺候好王爷,旁的事不要多嘴。” “姐姐还真是宽宏大量。既然姐姐都不理会这些,那我还说这些做什么。”秋霜笑了笑说。 * 夜深了,如水的月光落在窗外的几杆翠竹上,斑驳摇曳的影子印在窗纱上。 端王却久久没有睡意。 今日与芸娘相处,他恍惚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真实鲜活的时光。没有尔虞我诈,肩上也没有身为皇子的重负。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也其乐融融。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的骨肉亲情,都是充满了算计的。而他与芸娘,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妻,每日里厮守相伴,虽为了柴米油盐辛苦,但却甘之如饴。 他有些动摇了。倘若他现在告诉她,他就是她在苦苦等待的夫君,她会不会喜出望外? 可她是他拜过堂的妻子,他不想让她受半分委屈。若是禀明了父皇,求他下旨册封,倘若他不应允,再给自己另封个正妃,又将置她于何地?退一万步讲,若父皇真册封了她,他要是出事了,她必定也会受到牵连。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这棋局,再过个两三年必定分晓。 这边厢,芸娘睁着眼睛,也有些睡不着。她感觉今日一整天都像是在做梦一般,有些不真实。觉得端王今天对她的态度,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用常理无法理解。 按理说,自己只是一个刚来的丫鬟,想当初就连柳侍妾也没这样对待自己啊,更何况是端王呢?难道是……但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不可能。那端王不是喜欢男人吗?不然王府后院那么多美人,他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 想着想着,不知为什么,白天时的那个荒唐的想法,又一次冒了出来。虽觉得不大可能,可她还是想明日找个机会试上一试。 第二日,芸娘又早早的起来,梳洗完毕后就去听候差遣。果然,刘得贵一早便让她进去服侍端王更衣。 有了昨日的经验,她不再那么紧张,也娴熟了许多。端王生的高大英挺,她站着刚好到他的胸前。不光是样貌,连身材也差不多。芸娘不禁想到,她替三郎更衣的时候,也刚好够到他的胸膛。每次换完衣服,他都会伸手揽她入怀。而她,靠在他的胸前,便听到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在想什么 分卷阅读17 ?”端王看芸娘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问道。 芸娘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想到方才在想的事情,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没想什么。” 端王看她脸红的样子,甚是有趣,便有心逗一逗她,于是又说道:“本王猜你定是在想你的夫君吧?” 芸娘没想到端王会这样问,脸颊顿时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又突然想到昨晚的那个念头,于是摇头说道:“奴婢只是想起小时候,邻家哥哥讲过的一个笑话。” 她想起,每次她在三郎面前提到邻居家大壮哥的时候,他都会一脸不高兴。因此,她想看看端王听了她这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13章 芸娘话音刚落,便见端王的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吗?” 她点了点头,但却没再见他问些什么,屋内一下子变得静默起来。 芸娘的心里有些迟疑,他这样,是听了自己的话后,不大高兴了吗?他方才的神情,像极了三郎,虽是笑着问她,可她就是觉得,他心里应是不悦的。难道说,自己之前猜想的没有错?原以为只是个荒唐的念头,可方才他的神色……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端王走后,芸娘正心不在焉收拾着床铺,就听到背后有人说道:“铺床叠被的事就交给我吧。” 她转过身便看到秋霜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她的身后。 芸娘心里本来就乱,看到秋霜来了,想起昨日她见自己时说过的话,也不知道她此刻来这里是存了什么心思,于是便说道:“不用了。” 秋霜见芸娘并不理会自己,便上前去想要推开她,却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梅子青香炉,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两人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原本放在桌上的熏香炉已然掉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秋霜吓得跌坐在地上,这只香炉,王爷甚是喜爱,一直摆在房内,不想今日却被她失手打碎了!想到这里,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芸娘的胳膊说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这只香炉怎会摔碎!” 这时,白露从屋外经过,听到里面的动静,进去一看,便看到秋霜拉着芸娘的胳膊,在争辩些什么。地上散落着的碎片,仔细一看,竟是原本摆在桌上的那只香炉。她不禁有些着急问道:“这香炉怎么碎了?” 秋霜闻言,便一口咬定是芸娘打碎的。 芸娘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在这里收拾,秋霜过来说要帮忙。我说不用,她便来推我,却不小心将桌上的香炉碰到了地上。” 白露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若王爷回来知道了,你们两个定是都逃不了干系。平日里总和你们说,在王爷身边伺候,须得谨言慎行,你们都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出事了才知道急着互相推脱?罢了,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好好想想待王爷问起来,该怎么说吧。” * 书房内,傅年刚走。白露进来奉茶的时候,便看到端王的神色有些不豫。 近日,因盐税一案,朝中又起了废太子的议论,群臣上书,称太子德行有亏,奏请另立益王为新储。益王生母淑妃,同先太后一样,乃是出身辅国公府,虽有渐微之势,但在朝中的势力仍是根深蒂固。此次盐税案,虽已事前着人暗地里提醒过太子,可没想到,却还是被益王抓住了把柄。想到这里,端王的神色冷了下来。 白露看了看端王的脸色,小心说道:“王爷,有件事……还请王爷恕罪。” “何事?” 见端王看过来,白露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局促,“芸娘和秋霜起了争执,打碎了……那只梅子青香炉。秋霜这丫头平日里虽有些嘴上不饶人,可做事向来仔细,从未出过什么差池,还请王爷恕罪。”她稳了稳心神,说完后便跪了下来。 白露见端王没有开口,便抬头望去。看到他的脸色有些愠怒,于是又继续说道:“芸娘刚来,做起事情来,有些不知轻重,也是情有可原……” 可还没说完,便听端王淡淡说道:“退下吧。” 白露闻言,低着头,静静的掩门退了出去。 看着白露出去后,刘得贵心想,这丫头素日也不是个多嘴的,可今日王爷的心情看着不大好,她怎么还提这茬呢? 这时,他突然听端王冷声道:“这个白露,心思有些大了,不宜再留。” 刘得贵忙道:“这丫头素日是个稳妥的,不像个爱生事的,才留她在王爷身边伺候。”他揣摩着端王的心思,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明日就打发她出去,换芸娘来伺候吧。” 端王摇了摇头,“不妥。” 刘得贵见状,连忙回道:“那奴才便另挑选可靠的人,只是需要些时日。” 可他的心里,却是有些纳闷。他跟了王爷这么久,王爷的心思,他也大概能猜出几分来。原想着王爷对那芸娘的态度不一般,他才提起让芸娘来伺候,可王爷竟没有点头。这让他有 分卷阅读18 些云里雾里,想不明白了。 * 晚间,芸娘替端王更衣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桌上,见上面新摆着一只褐釉莲花熏香炉。 端王见芸娘的神色,便猜到她此刻定是在想香炉的事。想到今日早上她无故提起什么邻家大哥,他的心里便有些不悦。于是便看似无意问道:“这香炉,怎么换了?” 芸娘正在担心端王问起香炉的事,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禁想到,若说不是自己打碎的,可口说无凭,他会相信自己吗? 端王见她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不安,到底还是不忍心了,于是便笑道:“罢了,这只也甚好。” 芸娘见端王没再追根究底,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便又听到他说:“ 明日我要出趟门,这两日你无事就不要出这个院子,若有什么事便找刘得贵。” 芸娘一下子懵了,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是担心自己出事吗?想到这里,早上的那个念头愈加强烈。 看着端王已转身要走,芸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出声叫道:“三郎?” 端王的脚步顿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芸娘的心狂跳,感觉空气好像凝固了,明明只是一瞬,可她却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这时,便听到刘得贵突然呵斥道:“大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芸娘心里一惊,待回过神来,就见端王对她笑了笑说道:“无妨。你可是认错人了?” 方才听了刘得贵的话,她本燃起了一丝希望,可听了端王说的话,她的心似乎又坠到了谷底。听他这么说,好像确实是不认得自己,又或者是……不想与自己相认? 可是三郎说过让她等着他,他必不负她,若真是三郎,他又怎会不与自己相认?莫非真的是巧合?恰巧两个人不仅样貌相似,便连在家中的排行都是一样,也许世上就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这样想着,便说道:“王爷相信这世上会有两个样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吗?” “是吗?”端王似有些意外她会这样问。 芸娘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王爷的样貌,与我那离家两年多未见的夫君,实在太像了。所以方才……奴婢差点认错了人,还请王爷恕罪。” 端王听后沉默了片刻,“我想你那夫君,离家两年多未见,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是这样的吗?芸娘望着端王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何临走前没头没尾说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家里有事,停更了两天,当时这章写的有些匆忙,后来自己看了看不太满意,索性重新修了。从明天开始恢复日更啦,请小可爱们继续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笔芯~ 第14章 芸娘坐在屋内,低着头绣着帕子,想着心事,一不小心刺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染在了雪白的帕子上。 她放下手中正在绣的帕子,看了看窗外,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来了,抬头一看,原来是白露和秋霜来寻她。 她心里正觉得奇怪,便见白露笑着说道:“今日难得天气这么好,王爷也不在府中,反正闲着无事,不如我们去园子里逛一逛吧?” 芸娘记起昨日端王临走时说的话,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秋霜见她不肯去,有些不悦看着白露道:“我早说过,我们可请不动她,白露姐姐不信,现在碰了一鼻子灰吧?” 芸娘待要解释,便见白露过来拉起她的手笑道:“你可还是对秋霜那日的事耿耿于怀?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你就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可好?今日我们去园子里逛一逛散散心,那日的事便当是过去了吧。” 芸娘见她这样说,想着白露平日待她不错,便也不好再推却,只得放下手中的绣活,和她们一起往园子里去。 说起来,自从进了王府后,她还从未好好逛过这园子。原先在柳侍妾那里时,因柳侍妾整日闷在屋子里,无事时甚少出门,自己也得时时在她身边伺候着,因此也没怎么来过。 王府的园子很大,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奇花异草,怪石嶙峋,芸娘看着觉得很是新奇。走着走着,她们便来到了一处湖边,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徐徐,芸娘正觉得有些走的累了,便听到白露说:“走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要不咱么去前面湖心亭子那里歇一歇吧?” 到了湖心的亭子里,坐在石凳上,吹着习习凉风,芸娘心想,虽说坐在这里十分惬意,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在外面呆的久了,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于是便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 秋霜嗔道:“能有什么事?难得今日偷闲,你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身后有个慵懒的声音响起,“你们几个怎么不在王爷身边伺候,躲在这里偷懒?” 芸 分卷阅读19 娘心里一惊,这声音听着耳熟,似乎是......胡侍妾?想到这里,她猛的转头望过去,便见果然是胡侍妾带了香桂等人也来了这里。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她的心里不禁一阵紧张。 只听白露笑着温声回道:“今日王爷不在府中,难得忙里偷闲,我们几个才来这园子里逛一逛。” 胡侍妾见她的神色谦卑,令人挑不出什么错来,闻言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接着又看向了一旁的芸娘,她的嘴角似笑非笑,染着丹蔻的手指缓缓抬了起来。芸娘心里一紧,暗道不好,便见她指着自己说道:“我记得你。”接着顿了一下笑道:“上次偷了我的镯子,竟被你逃脱了。” 芸娘见她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仿佛淬着毒药般,更令人莫名觉得毛骨悚然。她连忙说道:“上次的事情,奴婢是冤枉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故意冤枉你不成?”胡侍妾眼中闪过厉色,走近了一步说道。 芸娘摇了摇头,下意识便想往后退,不想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就往身后的湖里掉了下去。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惊呼:“快救人!”接着是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她觉得身子坠了下去,周身被冰冷的湖水包裹,想要呼吸,鼻子嘴巴却有水灌了进去,呛得生疼。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住,身子一直在往下沉,慢慢的,她听不到岸上的人声,只觉得周围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她觉得眼前有了一丝光亮,光亮中有一个身影模模糊糊,握着她的手,一直在唤她的名字,她隐约听到他说他回来了,让她睁开眼睛看看他。她想开口,问他这么久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是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等她终于能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还是躺在平日住的屋子里,眼前并没有三郎,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梳着双髻,一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坐在床边,手中拿着碗勺。原来,一切都是梦吗?三郎并没有回来。她的心里失落极了,原想着三郎回来了,她才急着醒来,可没想到,醒过来反而见不到他了。 小丫头原本刚要喂她喝水,突然发现床上躺着的人醒了,惊喜的笑道:“你醒了?” 芸娘疑惑道:“你是?” “我是春雨,是刘公公让我来照料你的,你前几日落了水,这几日一直昏迷着。” 芸娘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落水了,可是竟已经昏睡了几日吗?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王爷回来了吗?他有没有怪罪?”她想起他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过,可都怪自己大意了,这才出了事。 春雨听了她的话,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替她掖了掖被角,“我还得赶紧去将你醒过来的事,回禀刘公公。你先歇着吧。”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春雨出去后,看了眼门口的守卫,小声说道:“她醒过来了,我去禀了刘公公就回来。”她从小家贫,后来父母双亡,她与哥哥两人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偶然遇到了那时还是三皇子的端王。他看他们无依无靠,便留下哥哥在他手下做事,他们兄妹就这样活了下来。 前几日,哥哥突来寻她,说是王爷身边少个可靠的丫鬟,她便来了。却没想到,一来便遇到芸娘落水的事,于是一直奉命守在她身边。其实这几日,虽说是让她照料芸娘,可多半时间……竟是王爷一直亲历亲为。 她不敢耽误一刻,急忙去找刘得贵。很快,她便在书房门口找到了他。 刘得贵见她慌慌张张的来了,大吃一惊,忙问:“可是那位出了什么事?”他的心这几日一直悬着,就怕芸娘有个好歹。 春雨忙摇了摇头,因走的急,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刘公公,人...人醒了。” 醒了?!刘得贵仿佛生怕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真醒过来了?” 见春雨笑着点了点头,他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谢天谢地,终于是醒过来了。 那日王爷临走前,就命他一定要照看好芸娘,可第二日便出了落水的事。幸好秋霜会一些水性,当即跳下湖去,将她救了上来,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王爷交待。 他当时不敢耽搁,立刻叫人给王爷送信。王爷收到信后,很快便赶了回来。王府的医正看过后,只说她如今昏睡着尚存一息,但能不能醒过来,就只得听天由命了。 王爷听后,久久没有说话,后来命人将白露以及胡侍妾等人都关了起来。之后,便一直亲自守着芸娘,连着几日都没睡个好觉,憔悴了不少。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焦急难过。 端王此时正在书房内议事,若在平日,刘得贵是万万不敢进去打扰的,可是今日他却想也不想,一得了消息,便赶忙进去回禀。 果不其然,端王听刘得贵说人醒了,顿时一喜,就想立刻过去看她,可想了想却又作罢,只说她好几日没好好吃饭了,让刘得贵准备点清淡的送过去。 刘得贵心里纳闷,明明王爷前几日一直守着她,盼着她醒来,怎 分卷阅读20 么今日人终于醒了,王爷却不过去看了?正想着,就听端王似想起什么,“对了,多准备些糕点,她喜欢吃。” 刘得贵听了愈加惊奇,怎么王爷连她的喜好都这么清楚?这芸娘,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王爷对她如此用心?他不敢耽搁,赶忙亲自去吩咐厨房准备。 芸娘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见到那个叫做春雨的丫头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打开后,里面放着些清粥小菜,看起来十分清淡,她有些没胃口。春雨见状,笑了笑,打开另一层,里面放着些精致的糕点,闻着都能觉出香甜的味道。 芸娘见了,笑道:“这个我爱吃。”随即,便拈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口中轻轻咬了一口,清香甜蜜,她不禁又想起了三郎。若知道前几日见到三郎,只是一场梦,那她宁可不要醒,一直在梦中,多好。 这几日,她一直在自己屋内歇着,偶尔也会到院子里转转。可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屋外竟然有两个侍卫,而这两日也没有见到白露和秋霜。她问春雨,但春雨听了她的话,都是一问三不知,她愈加觉得奇怪。 那日,她因惧怕胡侍妾,往后退了几步,便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就掉进了湖里,那么,后来自己是怎么得救的呢? 第15章 过了几日,芸娘的身子全好了,便听刘得贵说让她去端王身边伺候。 这是她第一次进端王的书房,进去后,便见到端王正立于案后低头写些什么,一身月白色长袍,愈加衬得他芝兰玉树,高大英挺。芸娘看着他,便想起前几日在梦中见到的三郎,不禁有些不自在。 他抬头,见她站在门口,脸颊微红,眼波盈盈望着自己,便觉得心里一动。 他已有好几日没看到她了。 那日听说她醒了,他压抑着自己的念头,不去见她。可只要一闲下来,眼前便浮现出她的模样。只是今日看她,似有些清减了。 前几日,他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十分后悔。若她再也醒不来,是不是永远不会再知道,她苦苦等待着的人,其实一直就在她的身旁? 芸娘见端王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于是便问道:“奴婢替王爷磨墨吧?” 见端王点了点头,她便走上前去,轻挽衣袖,拿起桌上的青墨,莹白的手腕缓缓转动着,腕上的镯子也随之轻轻晃动。 这时,她突然听到端王轻咳了一声,接着问道:“你可会写字?” 芸娘愣了一下,红了红脸,“奴婢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旁的字不会写。”这名字,还是当时三郎教她写的。 端王闻言轻笑道:“无妨。我教你。” 芸娘只得拿起了笔,可握着笔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端王站在她的身旁,见她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个“芸”字,不禁笑道:“怎么还是没有长进?” 芸娘听后愣了一下,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还来不及细想,却突然见端王握住了她握笔的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芸娘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惊得下意识便想挣脱。 可无奈对方握的太紧,她的力气太小,挣脱不了,于是急道:“王爷,我自己来!” 端王见她本来好好的,不知为何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得放手,说道:“罢了,你出去吧。” 芸娘见状,以为端王这是不悦了,于是赶忙说道:“王爷口渴了吧,奴婢去斟茶。”说着,转身退了出去。 刘得贵看芸娘出来,手微微抖着,眼中似有泪光,觉得奇怪,于是便上前小声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芸娘沉默了一瞬,“我可能惹王爷不快了。” 刘得贵心想,王爷这么在意这个芸娘,她做了什么事,会令王爷不快呢? 明明方才看上去还心情不错。难道说?刘得贵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于是便对芸娘说道:“王爷要做什么,你顺着他的意便好,何必违拗呢?” “可我原是有夫君的,我怎能,怎能……”芸娘想起端王方才的举动,便觉有些难以启齿。 刘得贵愣住了。心道王爷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这后院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却非要喜欢有夫之妇,这真是……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但想到王爷确实是难得有个中意的女子,于是便劝道:“这是你的福分,旁人想要还没有,你看这后院多少人巴巴的盼着也盼不到呢。王爷身份尊贵,想要什么东西,会得不到?我劝你啊,还是尽早想明白些,免得惹恼了王爷,到时候你那夫君,也会受你连累。” 刘得贵的话给了芸娘当头一棒,她一直以为端王喜欢男人,所以此前种种,她都没往那方面想,谁知事情竟会是这样!现在该怎么办? 若她告诉他,自己已心有所属了,他会不会就此放弃?再退一步讲,若他知晓后,还要强迫她,那她便一死了之。 只是,这样会不会连累了三郎? 芸娘再次进去奉茶的时候, 分卷阅读21 就见端王已然正襟坐在书案前,手拿一本书在看。 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疏离,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芸娘捧着茶,静静走到他的身旁,想将茶放在他手边的案上,就默默的退下。 却不想端王突然看了过来,她心里紧张,手一抖,茶水便洒在了端王下面的衣袍上,湿了一大片。 她惊慌中赶忙掏出一块帕子跪下擦拭,刚擦了几下,便听到头顶传来轻笑。 她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的这个姿势太尴尬了,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手像被炭火烫了一般,马上从端王的腿上拿开。 这时,她听到端王说道:“你这帕子上绣的是什么?” 原来他在笑她的帕子吗?!自己方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是……鸳鸯。”芸娘犹豫了一下说道。 一阵沉默之后,她便听到端王说道:“绣得还不错。” 听他说绣得不错,她有些诧异,便抬头看去,却见他似强忍着笑看着她。 这时,芸娘听到端王说要去更衣,只得跟了去。 她一边娴熟的解开他的衣带,一边问道:“王爷要换哪件衣裳?” “你看着换便好。” 芸娘点了点头,这时,突然见他的袖中掉落了一条帕子,上面赫然染着几点殷红,这不就是她落水那日绣的帕子吗? 那上面的血迹还是自己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染上的。怎么这帕子会在端王的身上? 那日,白露和秋霜来找她一同去园子里逛,她走的急,随手便将这条未绣完的帕子搁在了一旁的桌上。 再后来,她就落水了,醒来后也没留意这条帕子,不知怎么竟到了端王身上! 端王见芸娘盯着落在地上的帕子看,脸上有惊讶之色。 他弯腰捡起了那条帕子,只道:“这条帕子绣到一半,有些可惜了。不如这几处红色,便绣成梅花,如何?” “不知这帕子怎会在王爷这里?”芸娘疑惑地问。 “捡的。”端王淡淡答道。接着想了一下又说道:“绣好后记得还给我。” 芸娘顿时有些无语……这端王平日看着甚有威严,谁知私底下竟这般……无赖。这帕子明明是自己的,怎么绣好后,还要还给他? * 芸娘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他是怎么拿到自己的帕子的? 难道……他来过自己住的屋子不成!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在自己昏迷的那几日来过。 这时,芸娘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花木后面有人在小声说话,听声音似是两个小太监。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那白露姐姐,平日待人和气,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可不是吗?王爷已派人审问,听说她也亲口承认想要谋害芸娘一事。还好秋霜这次救人有功,逃过了一劫。”另一人闻言说道。 “唉,听说昨日不止是她,便连胡侍妾,也被王爷下令……今日尸首已从角门拉出去了。” 芸娘惊了一身汗,原来…难怪这几日没见白露和秋霜。 可白露与自己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呢? 这么说,自己那日落水并不是意外,而是白露暗中绊了自己一下? 不,也许胡侍妾的出现也不是偶然,或者说,白露早就知道胡侍妾会去湖心亭,这才邀自己前去? 但秋霜的所为,却有些令她意外。 本以为秋霜存了害她的心思,原来却只是嘴上凶些罢了?要不是秋霜,恐怕她此刻,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 但醒后的这几日,她都没见到秋霜,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有没有受到责罚? 芸娘想着心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门口的侍卫尚未撤掉,春雨见她回来了,笑道:“姐姐累了吧?先歇一歇。”说着,便要过来扶她。 芸娘看着春雨问道:“春雨,你老实告诉我,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见春雨的目光有些闪躲,她继续问:“是不是王爷来过这里?” 春雨咬着下唇,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姐姐昏迷的那几日,王爷一直都亲历亲为,守在这里照顾姐姐。” 端王照顾她?!芸娘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般不可置信。 自己只是这王府里的一个丫鬟,端王待她的这些举动,太奇怪了。就算是像刘得贵所说,他看上她了,可那也完全不必这样待她,毕竟二人的身份太悬殊了。 除非……她猛然想起今日在端王书房时发生的事情,当时端王说了一句话,有什么念头在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可后来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没来得及深想。 当时自己在纸上写了名字后,他说了句“怎么还是没有长进?”,这么说,他从前见过自己写字? 可自己上次写字,还是三郎教她写她的名字。当时他还笑她写的歪歪扭扭,让她多练。 结合端 分卷阅读22 王的种种奇怪举动,她越想越不对劲,只有一种解释可以说的通:端王便是三郎!而且,她直觉十有八九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两人不仅容貌一样,便连在家中的排行也是一样,对了,当今的国姓是“刘”,就连姓氏也是一样。她怎么,就没有早点想到呢! 可是,那他为什么不承认呢,难道真的有什么苦衷?芸娘心想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第16章 夜凉如水,院外的池塘不时传来一两声蛙叫,一弯新月挂在树梢上。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端王书房内的灯火却还亮着。 刘得贵进去的时候,便见端王提笔站在案前,浓黑的墨汁顺着笔尖滴了下来,落在案上压着的宣纸上,洇了开来。 “王爷,事都办好了。”刘得贵看了看端王的脸色,“只是那秋霜,毕竟是她救了人……” “你看着办吧。”端王依旧盯着案上的宣纸,没有抬头。刘得贵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办事自然是可靠的。 “是。”刘得贵低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端王将方才洇了墨汁的纸张拿开,手中的紫毫在砚台上蘸了蘸,落笔写下了一个“芸”字。 他素来写得一手好字,铁书银钩,似行云流水,却别有风骨。 想起日间的事,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 * 晚上吃过饭,芸娘见春雨低头拿着针线在做鞋,一针一线甚是仔细。可看样式却是男子穿的,便觉得有些好奇。 “你在给谁做鞋啊?” “给我哥哥啊。”春雨轻轻咬断一根线头,“我平日闲来无事,便做一些衣衫鞋袜,自己做的,总比旁人做的用心些,穿着也舒适。” “你还有个哥哥啊?”芸娘还是第一次听春雨提到她的家人。 “嗯,说起我哥哥,姐姐想必也见过的。他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叫吴风的。” 芸娘有些诧异,没想到吴风竟是春雨的哥哥。 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吴风,还是她从前替柳侍妾来这里送秋梨膏的时候。 当时,看他姿容俊美,再联想到外面传言端王喜欢男色,她还以为……想到当时自己对他的误解,芸娘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你哥哥,他跟在王爷身边很久了吧?” 春雨点了点头,“我们当年逃难到京城谋生,要不是王爷救下了我们,我和哥哥早就饿死街头了。” “那你们后来又跟着王爷从京城来了端州?” 春雨闻言摇了摇头。 “我是后来才来这里的。我哥哥当时和刘公公他们走大道,王爷另带了人走小道。可谁知道,竟还是遇到了贼人。跟着王爷一起走的那些侍卫,全都死光了。就连王爷,也受了重伤,晚了半年才到的端州。” 想起这些事,她至今还有些心惊,若是哥哥当年走小道,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听了春雨的话,芸娘终于理清了头绪。 三年前他在祈州逢难,她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他,带回家中养伤,后来两人成了亲。半年后,他恢复了记忆,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来了端州。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他临走前说过,等安顿下来,会派人来接自己,可为何一直都没来?如今,她误打误撞又遇到了他,而他,却为什么不与她相认? 若说是嫌弃自己的身份卑微,倒也不像,若真的如春雨所说,自己昏迷的那几日,他一直守在她身旁照料她,显然往日的情谊依旧。 她不禁想起他那日曾说过的话。他说,她的夫君还未归家,定是有什么苦衷。 那么,他应是有什么身不由己的原因吧? 第二日,端王用膳的时候,依旧让芸娘坐在他的身旁。 往日她坐在他的身旁一同吃饭,总是禁不住紧张拘束,但今日心里莫名却有些期盼。 他吃饭时的样子,总是这样慢条斯理的,拿着筷子的手指白皙修长,很是好看。 芸娘看看身旁的人,夹了一块雪冻杏仁豆腐到他的碗里。她记得,他最不喜欢吃的,便是豆腐。 果然,他先是有些诧异,接着皱了皱眉头,可出乎意料的,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那块雪白嫩滑的豆腐送入了口中。 看着他的样子,芸娘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忍不住又夹了几块到他的碗中。“这个豆腐清爽好吃,王爷多吃点。” 端王看了看芸娘,没有说话。他总觉得她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与平日有些不同。 平日里,她见了自己时,要么是畏畏缩缩,要么是冷冷淡淡,可从没主动给自己夹过菜。莫非她认出自己来了?可随即他又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吃过饭,芸娘便去院子的小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自从证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后,她就满心都是喜悦。 虽说三郎现在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只要每日能看见他,同他一起吃 分卷阅读23 饭,她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个小厨房,是端王专用的。只有身边伺候的人知道,王府膳房备下的饭菜,送到端王处的那份,必是弃之不用的。 而端王所用的饭菜,皆是在这个小厨房内单独做好,由专人试吃后,才送到他的面前。 因他年幼时曾中过毒,得了眼疾,虽后来侥幸治愈了,可从那之后,他在饮食上,便十分谨慎。 如今正是夏秋之际,有些天干气燥,芸娘便想煮些银耳雪梨汤,送去给他喝。 自从上次落水后,整个院子的人便都知道王爷对芸娘不一般,小厨房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若说平日,旁的人是万万进不了这里的,可如今,刘得贵听说芸娘想要煮汤水送给王爷,于是便跟小厨房的人打了招呼,随她去煮。横竖都有人试吃,应也无大碍。 芸娘很快就备好了食材,放入锅中炖煮。 她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耐心的等。食材在水中咕嘟作响,蒸汽升腾,传来一阵阵甜香。 芸娘刚坐下一会儿,便见春雨来了,说是端王有事找她。芸娘看了看煮着的东西,有些犹豫。 这时,便有一个小太监过来笑着说道:“姐姐去歇着吧,这里我看着便好。” 芸娘认得这个小太监,知道他平日里是在小厨房打下手的,于是便笑了笑,“那就有劳小公公了,我一会儿便过来。” 芸娘到了书房,便见端王还是如昨日一般,正在低头写字。 他抬起头见她来了,便唤她过去。只听他说道:“昨日说过要教你写字的,今日得空,便再教你一个字吧。” 芸娘点了点头,见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虽她不认得,却也觉得他的字甚是好看。 她拿起笔来,想照着他的样子写,无奈写出来的还是歪歪扭扭,不禁有些脸红。 这时,他走到了她的身后,握起她拿笔的手,可这次,她却没有躲闪。 他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又写了一遍方才的字,“这个字读‘暄’,可记下了?”两个人靠的很近,他温热的气息呵的她耳朵痒痒的。 云娘有点窘迫,“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名字。”他的声音隐隐有笑意。 第17章 芸娘不禁想起,从前他教自己写字时,两人也是靠的这么近。那时,写完字后,他便从背后抱着自己,埋在她的脖颈处…… 想到这些,她的心跳个不停,呼吸也有些紊乱。 偏偏这时,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问:“芸娘,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此时有些低沉沙哑,听在她的耳中,便觉得似轻声呢喃,缱绻不已。 她猛的挣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在他面前会更失态。 端王见她脸色通红,连耳垂都是红的,心想莫不是病了?她落水才醒过来没多少日子,怕是没有全好。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可他的手还没有触到她,她便后退了一步,“没什么,许是有些累了。” “累了便去歇着吧。”端王盯着她看了看,没有再留她。 * 芸娘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只觉脸上发烫。 她的皮肤原本就白皙,这变得一红,就更加显眼。通红的耳垂上,一对雪白的珍珠耳坠子在阳光下晃晃悠悠。 刘得贵见芸娘进去半天才出来,再看她此刻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这情形也能猜个大概。 他心里暗喜,看来王爷的子嗣有望了。这王府里,很快便能有小主子了吧? 王爷的几个兄弟,除最小的五皇子外,其余都已娶妻生子了。若不是因着那件事……刘得贵想到这里,不禁又叹了口气。 不过他看着芸娘离开的背影,心里终是有了丝安慰。 刘得贵正出神的想着,便听到端王叫他。 他应了一声,急忙进去,便听端王说道:“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叫良医正今日再去瞧瞧。” 刘得贵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说的是芸娘后,忙答道:“是”。 接着又偷偷看了一眼,见端王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于是便问道:“王爷,芸娘现在还住在下人房里,似有些不大合适,是不是给她换个地方住?” 端王笑了笑,“你倒是会揣摩心思。”接着想了想又道:“不必了,那里她住惯了。只是,吃穿用度不要委屈了她。” 刘得贵方才还以为自己猜得没错,可这回听了端王的话,却又变糊涂了。 王爷对芸娘到底是什么心思呢?若说不喜欢吧,可王爷待她却十分特别。若说是喜欢,可为何……迟迟不收了房? 倘若怕委屈了她,等生下个一男半女,再请封个夫人,也不是不可啊? * 芸娘从书房出来后,便一路回了小厨房。 午后时分,院子里寂静无声, 分卷阅读24 便连小厨房外的花木上的小虫子,仿佛也都睡着了。 芸娘走进了厨房,见那小太监坐在凳子上,正支着肘打盹。 她赶忙去看灶上煮的东西,掀开盖子,顿时甜香四溢。 还好,她回来的正好,若再晚了一刻,这汤应是会熬干吧。 她找了一只六瓣的青白釉小碗,盛了一碗出来,放在了食案上。银耳雪白,梨子水润,汤汁清澈,看着甚是诱人。 芸娘转过身,看到一旁的小太监还睡得香甜,便也没有叫他,拿起托盘径自往端王的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门口,刘得贵见她走了不久又折返回来,再看她手中的托盘,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于是朝她笑着道:“王爷还在里边呢,快进去吧。” 芸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缓缓走了进去。 端王见她刚走,不到一刻钟,便又回来了,颇觉有些意外。 待看清她手里拿着的食案,及上面放着的小碗,他顿时明白了过来,嘴角弯了弯,“这是什么?” “天气有些干燥,我煮了些银耳雪梨汤。”芸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这时,便听到刘得贵说道:“王爷,奴才叫小顺子过来吧。” 小顺子是平日专门试吃的小太监,凡是要呈给端王用的饮食,都要他先试过方可。 “不必了。” “王爷,这……有些不妥。”刘得贵有些不放心。 “无妨。” 刘得贵听得出,端王的声音似有些不悦,于是便也没再多劝,默默的退了出去,虚掩了门。 端王拿着勺子,若有所思。 芸娘有些奇怪,“王爷怎么不吃?可是不喜欢?” “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典故。”端王抬头看着她笑道:“你可听说过‘举案齐眉’这句话?” 芸娘疑惑的摇了摇头,“没听过,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舀起一勺,尝了一口,真甜。“小的时候,我娘也给我煮过。” 那时,她总是温柔可亲,笑得眉眼弯弯,将他抱在膝上,讲许多趣事给他听。 只是后来,她就忙着争宠,忙着让自己在父皇跟前出风头,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了。 芸娘见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她有些不忍心,于是便说道:“王爷若是喜欢,我明日煮了再送来。” “好。”端王微微笑了笑。 芸娘看着他,有些出神。他平日总是神色淡漠,但她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十分好看,仿佛春风拂在了心上,令人心悸不已。 这时,突然听到刘得贵在外面回禀道:“王爷,傅先生来了。” 芸娘见状,便忙将用完的碗勺,收回托盘中,又拿了出去。 刚出去,就见外面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他见了芸娘的脸,神色诧异,可只是一瞬,脸色便又恢复如常,朝芸娘点了点头,进了书房。 芸娘有些奇怪,他方才一看到自己,明显脸色变了变,虽只是一瞬,可她却看的清清楚楚。 她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见过他。 刘得贵将傅年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是十分惊讶。 傅年是王爷的亲信,十分受王爷的器重,他怎么会对一个丫鬟,如此客气呢? * 傅年进去后,见端王看上去心情不错,不禁想到方才见到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王爷命人暗中寻找了半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府呢? 难怪上次刚有了线索,查到她往端州来了,王爷却说不必再找了。原来如此! 可看她的衣着打扮,只是一个丫鬟,这难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端王见傅年有些心不在焉,知他定是方才见了芸娘,心下奇怪。他看了一眼傅年,只问道:“京里可传来什么消息了?” 傅年敛神,将京中传来的密信交予端王。 端王拆开密信,扫了一眼,“父皇到底还是不忍心。看来太子的位置暂时保住了,我们暂时也可放心了。”说着,又静思片刻,“科场舞弊的案子,暗中查到些什么了吗?” “查到了一些与益王有关的,但是不多。” “够了,不用太多,剩下的就让太子去查吧。叫慕之找个机会,露一些口风出来。”他笑了笑,“太子此刻应是正恨着四郎吧。” * 芸娘刚回到自己的屋子,便见良医正来了。 她正觉得奇怪,便听他说道:“王爷担心姑娘的身子有碍,着我过来瞧瞧。” 芸娘想起今日在书房里,自己随口说了身子不舒服,没想到他却当真了。她不禁有些好笑,“没事了,现在好了。” “还是把把脉吧,否则,王爷问起了,我不好回话。” 上次她落水昏迷的时候,也是他医的。芸娘想了想,不欲让他为难,于是便笑道:“既这样,那便有劳医正把一把脉吧。 分卷阅读25 ” 良医正闻言,拿出了一块青色的垫子,芸娘伸手放在了上面。 他仔细把了把脉,沉吟片刻,“姑娘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上次落水,受了些寒气,我开个方子,好好调理即可。” 芸娘点了点头。良医正的年纪,看上去与她爹差不多,已是两鬓花白。 她的爹爹也是个郎中,医术自是不能与良医正相提并论,可她看着他,无端就想起了爹爹,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想当初,爹爹在,三郎也在,日子虽是过的紧巴巴,可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其乐融融。 后来,三郎离开了家,再后来,爹爹也没了,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好在,现在三郎找到了,她在这世上,又有亲人了,不再是孤身一人。 春雨进屋的时候,看到芸娘的眼圈有些红红的,担心她又遇到了什么事,于是便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事,想起家里人了。” 春雨怕勾起她的伤心事,没再多问,只道:“对了,方才我在园子里遇到了一个叫碧微的,她知道我是王爷院子里的,便问到姐姐。姐姐可认得她?” 柳侍妾之前被罚禁足,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不过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以后还是离她们远一些。 那碧微,自己刚来王府的时候,她便让自己去去送珠花,不想却误闯了端王的院子,被关了起来。后来经了这么多事,她觉得,那次应不是偶然。 而且她总觉得那柳侍妾,不像看上去那么柔弱,她先前曾见过她说变脸就变脸,让人捉摸不透。 第18章 因着昨日答应端王的事,芸娘今日早早的便去了小厨房。 她备好要用的食材,将银耳撕成小朵,又将雪梨去了皮、核,仔细的切成小块。 想到昨日的事,她的嘴角不由上扬,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将切好的雪梨放入了锅中。 “好香啊。姐姐又在煮东西吗?” 芸娘听声音觉得有些耳熟,转过身,原来还是昨日的那个小太监。 她点了点头,“昨日多谢了,不知小公公怎么称呼?” 那小太监挠了挠脑袋,迟疑了一下,说道:“姐姐叫我小豆子便好。” 他看起来不过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瘦小,看着有些孱弱。 “小豆子,我今日煮的多,等下也给你盛一碗吧。”芸娘看着他,笑着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刘得贵来了,脸上的神色似有些着急。 他一见着芸娘便说道:“你怎么一大清早跑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说着缓了口气,“王爷急着找你呢,快跟我走吧。” 芸娘见他找的急,回头看了看灶上煮的东西,才刚刚放上去,这会儿水都没开呢。 她有些犹豫,“刘公公,昨日王爷说还想喝我煮的汤水,这才刚刚煮上,没人看着,我担心……” “姐姐别担心,交给我就好。” 刘得贵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一个小太监,有些眼熟。 可他似有些顾虑,上下打量着那小太监,“你成吗?”毕竟是王爷的饮食,可马虎不多。一个不慎,就会惹出□□烦来。 “昨日也是我看着的,不信你问这个姐姐。”小太监似完全不怕刘得贵,大着胆子说道。 刘得贵看着小太监,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就带着芸娘走了。 走了两步,芸娘回头看了看,见小豆子已然搬了张凳子背对着外面坐下了,她稍稍放下了心。 “刘公公,王爷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啊?”方才走的急,也没来得及问。 “我也不知,王爷没说。” * 两个人走得快,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端王处。 端王见芸娘来了,笑了笑,唤她坐下。她刚坐下,便有人捧来了茶点。 芸娘的目光,立刻就被桌上的糕点吸引了过去。一只青釉莲花纹盘上,摆着几块精致的糕点,每一块都各不相同。 一眼看过去,有桂花糕,玫瑰酥,梅花香饼还有海棠酥,甚是好看。 端王见芸娘看着桌上的糕点发呆,不由笑了笑,“你喜欢吃?” 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芸娘也不拆穿,“嗯,从前夫君在时,也常买给我吃的。” “那你觉得哪个更好吃?” 芸娘想了想,“还是从前的更好吃。” 端王原想逗一逗她,却没想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语噎。 她拿起一块海棠酥,轻咬了一口,突然想起方才刘得贵说他有急事找自己,于是问道:“刘公公说王爷有急事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端王闻言,轻咳一声道:“上次的帕子绣好了吗?” 芸娘愣了一下,自从那日猜到他的身份后,她就心里欢喜,不想竟把这事给忘了。 可他这么着急叫自己过来,竟只 分卷阅读26 是为了问这个吗? 她有些心虚,小声道:“还没绣好。” “那便回去接着绣吧。” 芸娘闻言,一不小心被海棠酥噎了一下,忙拿起手边的茶杯,灌了一大口茶。 “这茶是去年化的雪水沏的,你觉得如何?”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这只兔毫盏,是端王平日里惯用的。 其实,她并没觉出与平常沏茶用的水,有什么不同,可心下有些动容,于是点了点头:“味道……还不错。” 端王笑了笑,她还是这个样子,一说谎就会脸红。 吃了几块点心,芸娘惦记着小厨房里还在煮着的银耳雪梨汤,于是便告退出来了。 端王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到了小厨房,却没见着小豆子,芸娘赶忙到了锅边,掀开盖子,松了一口气。 已经快煮好了,她又重新盖回盖子,在小豆子方才坐过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耐心的等。 待煮好后,盛在了一只甜白釉印花小碗内,放在托盘上。 她想了想,将剩下的又另盛了一碗,放在了灶台上。小豆子这两日这么热心,想着他过会儿应会回来,她想留一碗给他。 芸娘怕久了会凉,于是走得快了些,可到了后,却看到刘得贵朝她远远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及到了跟前,便见刘得贵摆了摆手,小声说道:“王爷正在里头议事,特意吩咐过,谁都不得打扰。你交给我吧,我过会儿找个机会呈上去。”端王议事的时候,都命他守在外面,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可过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芸娘有些犹豫。 “那这样吧,我先替你禀告一声,若王爷允了,你便进去悄悄的放下出来吧。”刘得贵想了想,瞧着王爷平日对芸娘的态度,若知道是她,或许会叫她进去也说不定。 刘得贵小心翼翼的进去禀告后,果然,便听端王说让她进去。 芸娘手拿托盘,走了进去,见里面除了那日见过的傅先生外,还坐着几个人。 那几人似有些好奇,用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看了看,若有所思。 往日奉茶常见的两个丫鬟,近日却不见了身影,端王身边伺候的人,已全换成了内监。 虽他们知道外头的那些传言是空穴来风,荒唐至极,可王爷平日里确实是从不近女色,这一点他身边的人也都是知道的。 今日突然见到有个丫鬟,却显然不是来奉茶的,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小碗,莫不是……一时间大家都心照不宣。 端王坐在上首,见底下的众人都盯着芸娘看,顿时心中不悦。 他轻咳了一声,那几人方才收回了视线,齐齐看向了端王。只见端王神色莫辨,说了声:“放下吧。” 芸娘闻言,走到端王身旁,将碗轻轻搁在了案上。方才那些人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于是放下碗后,她赶忙转身就出去了。 刘得贵见她出来了,笑着朝芸娘小声说道:“快回去歇着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芸娘果然在王爷心里的位置不一般,指不定以后是个有造化的。 芸娘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想起他今日问她帕子的事,于是便从柜子里找出那日未绣完的那方帕子,坐在床边绣了起来。 她想了想,拣了红色的线,想将那几点殷红绣成梅花。虽然有些蹩脚,但她还是尽量一针一线绣得仔细。 待绣好后,她拿起帕子放在眼前看了看,觉得今日绣的比往日的精进了一些。她一下子有了些信心,想趁着今日得闲,再多绣一块帕子出来。 可绣什么好呢?她有些犯了愁。鸳鸯吗?会不会太露骨了一些……再说了,也不好绣,她从未绣的好看过。 那么,绣些花呢?可梅花的已经有了,再绣些花,不是有些重了? 仔细想了想,他的窗外种了不少竹子,应是喜欢才种的吧?那就绣竹子。 定了下来,芸娘便找了青色的线,将白色的帕子夹在了方才用过的绣绷上,开始绣了起来。 她绣得仔细,一直到晌午时分,才绣得差不多了,抬起头,觉得脖子有些酸,于是便站起身来想活动一下。 这时,却见春雨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姐姐,不好了。” 芸娘见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似是惊恐万分,刚要问是怎么一回事,便见有几个内监来了,笑着说道:“奴才奉刘公公的令,请芸娘过去。” 他们来之前,刘公公特意吩咐过,虽是让她过去问话,可态度必得恭敬,轻慢不得。 芸娘上前一步,“可是有什么大事?” 她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刘得贵这么兴师动众的让她过去,而且春雨平日里做事稳重,看她方才惊慌失措的样子,必是出了大事。 还未等那太监说话,春雨便急道:“听说王爷用了姐姐送的汤,当下便中了毒,昏迷不醒。左长史要拿了你去问话,让刘公公给压下来 分卷阅读27 了。” 当朝惯例,各王府都设有正五品的长史官,总管王府事务。当时,侍卫吴风在场,忙寻到了妹妹春雨,叫她赶快告诉芸娘,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春雨不知哥哥为何那么关心芸娘的事,但念在平日同芸娘相处的情分,便也一口应了下来。紧赶慢赶,终于在芸娘被带走前,赶到了这里。 芸娘听说端王中毒昏迷不醒,当下心里是又急又怕。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脱不了干系,实是担心他。 爹爹已经不在了,若他再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他还是吃了自己送去的东西,才中的毒,想到这里,她又内疚又心痛。 擦了擦脸上的泪,她颤声说道:“我们快过去吧。”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一刻都不想等,想要马上过去看他。可自己身上还有嫌疑,他们,会让她靠近他吗? 第19章 端王的卧房外面站着的侍卫,个个带刀肃立,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芸娘知道,这只是明处的,在暗处应还隐着不少的暗卫。 因她第一次来这里被抓的时候,抓她的人便是凭空出现,衣着打扮也与这些带刀的侍卫大不一样。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这个院子的外面,也有许多侍卫把守,凡是出入者,都是严加盘查。 可她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却是把她引到了另一间屋子。 进去后,见到里面只有刘得贵一人,芸娘颇觉得有些意外。 刘得贵原本背着手,站在屋内,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过身,看见是芸娘来了。 他的眉头皱了皱,“想必你也知道了。” 芸娘闻言点了点头。 “找你来只是问一问事情的经过,你莫要多想。” “王爷怎么样了?府里的医正怎么说?”芸娘急着想要知道端王的情况。 刘得贵看了看她,叹了口气,“王爷……此刻还是昏迷不醒。你还是把你知道的先说一说吧。” 听说端王此时还是昏迷不醒,芸娘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子晃了晃,有些不稳。 她扶着身旁的桌子,仔细想了想,颤声说道:“我还是和昨日一样,准备了食材,后来开始煮的时候,王爷找我有事,我就离开了一会儿,叫小豆子帮我看着火。” “这些我当时也在场,是知道的。后面呢?” “后面我又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小豆子不在,接着我就把汤盛出来,送到了王爷那里。” 芸娘苦苦回想着昨日的情形,“对了,因着今日煮的多了些,我还另盛出了一碗,放在灶台边上,想着留给小豆子喝。” 刘得贵苦笑了一声,“厨房已经查过了。灶台上是还有一只碗,不过,却是空的。”他顿了一下,“小豆子已经死了。” 他后一句话说的波澜不惊,可听在芸娘耳中不啻惊雷。 “什么?小豆子死了?!”早上还和她有说有笑的一个人,现在却已变成了尸首,芸娘有些接受不了。 会是小豆子投的毒吗?可是,若是他投的毒,那他自己又怎么会喝了那剩下的一碗汤呢? 刘得贵似看出了她的疑虑,“如今小豆子一死,这件事便是死无对证了。” “刘公公,良医正怎么说?我能过去看一眼王爷吗?”芸娘的眼圈红了,声音也还是发颤的。比起是谁投的毒,她现在更关心的是端王的状况。 刘得贵看着芸娘,面上似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我先带你过去吧。” 有刘得贵领着,门口的侍卫也没有多问,就放她进去了。 屋内气氛肃静,除了良医正,还有两位着官服的人,芸娘猜测应是王府的左右长史等人。 他们看到芸娘进来了,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个个紧锁着眉头,看着一处动也不动。 芸娘循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便看到端王此刻正躺在床上。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了床边。 这时,屋子里的人仿佛才察觉了她的存在般,小声呵斥道:“你是何人?” 刘得贵见状,忙上前说道:“这是王爷身边的丫鬟,我叫她进来伺候王爷饮水的。” 良医正闻言说道:“王爷刚服了药。长史大人可先回去,卑职守在这里,有什么情况即刻派人去回禀二位大人。” 可两位长史听了他的话,却还是不放心,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天大的事。若是圣上震怒……他们不敢深想。 刘得贵见他们不说话,于是说道:“医正大人说的极是,人多嘈杂也不利于王爷的病情。不如二位大人先回去,王爷这里有奴才伺候着,若有什么事,奴才即刻去回禀。” 两位长史见他这么说,只说他们去隔壁厢房候着,就出去了。 这下子,屋子内只剩下了良医正、刘得贵及芸娘三人。 分卷阅读28 只听良医正说道:“我出去吩咐他们再熬一副药。” 刘得贵也说:“我也要去查小豆子的事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芸娘心里有些奇怪,她还没洗清投毒的嫌疑,他们就这么放心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不过她此刻的心思全在端王身上,也就没有再多想。 她在白瓷碗倒了半碗温水里,拿着碗走到床边,见他紧闭着双目,盖着一床薄被,一动也不动,于是便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了下来。 她轻轻的替他掖了掖被角,拿起匙羹,小心的吹了吹,喂了几口温水,又拿帕子轻轻的拭了拭他的嘴角。 自己莫非真的像小时候遇到的算命先生所说,会克死至亲?一出生娘就难产没了,后来爹爹也去了,现在就连他……也是被自己带累的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圈禁不住又红了,若她早知道会是这样,一定离他远远的。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俯身靠在他的胸前,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心跳的有点快。她不禁想,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离他这么近了吧。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惊得赶忙坐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见是刘得贵走了进来。 刘得贵看了看里面的情形,小声说道:“待会儿良医正还要再给王爷把把脉,你先回去吧。” 可他还没有醒,她哪里放得下心来。“刘公公,就让我在这里守着吧,就算回去,我这心也是一刻也放不下的。” 刘得贵叹了口气,似有些为难,“你说想看一眼王爷,现在看也看了,还是先回去吧,你守在这里也无益。” 芸娘见刘得贵确实为难,只得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看,终是轻轻掩上了门。 芸娘就这么一路神思恍惚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远远的就看到春雨在那里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的朝这边张望着。 春雨见她走近了,忙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姐姐,他们没为难你吧?” 芸娘摇了摇头,“我不碍事。只是王爷还没醒过来。” 春雨见她脸色煞白,眼圈发红,忙拉着她进了屋内,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后,又倒了一杯水递给芸娘。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她。 过了片刻,她见芸娘一直都是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劝道:“姐姐多想想好的。王爷是天潢贵胄,是有大福气的人。从前经了那么多事,王爷不也好好的过来了。这次也一定没事的。” “他从前……经了很多这样的事吗?”听了春雨的话,芸娘才想起,他的许多过往,自己并不了解。 “王爷幼年曾遭人下毒,眼睛看不见了,遭受了许多非议,就连婚事……也受了影响。后来总算医好了眼睛,可在来就藩的路上,又遇到了贼人,受了重伤。再后来,也遇过不少刺客,不过好在都躲过了。所以,这次也一定没事的,姐姐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 原来他的处境竟这么难吗?可她从未听他说过。不过,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本就不记得原先的事了。 那么,这究竟会不会,就是他所说的苦衷呢? 春雨见她默然不语,知她还在担心端王的安危,于是便说道:“姐姐莫要急。我再去打听一下消息,一得了王爷醒过来的信儿,就立刻过来说与姐姐知晓。” 芸娘点了点头。虽然她与春雨相处的日子并不久,但也看得出她是真心着急,看着春雨离开的背影,她的心里有些感动。 芸娘心里乱成一团,什么事也无心做了,只坐着等春雨的消息。 到了晚饭的时候,竟是连一点胃口也没有。 一直到天黑了下来,春雨才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她见屋里也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于是便唤道:“姐姐?” 只听黑暗中一个焦急的声音问道:“可是王爷醒了?” “嗯,我方才听我哥哥说的,消息应是确切。”春雨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喜悦。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点了灯,方看到芸娘还是坐在原处。灯一亮,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芸娘可在里头?”这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刘得贵的声音,两人俱是一惊。 芸娘忙起身走了出去,“刘公公,可是王爷醒过来了?” 刘得贵犹豫了一下,“王爷是醒过来了,不过身子还有些虚,需要将养。我特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着急。”说着又顿了一下,“王爷说,他无事,让你先吃点东西。” 芸娘闻言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还没有吃晚饭?是他让刘得贵来告诉自己他没事了吗,他是怕自己担心? 不管怎样,他现在醒了就好。那自己……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刘公公。” 刘得贵都已转身走了,可突然听到芸娘在背后叫自己。转过身去,就听她接着说道:“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刘公公能帮帮我。”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若是 分卷阅读29 帮得上的,我尽量帮。”刘得贵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要求他,但想到王爷十分在意这芸娘,便也想卖她个人情。 第20章 只听芸娘说道:“刘公公,我想……我当初进府的时候签下的,是三年的活契。能不能提前赎身?” 刘得贵万万没想到,她想求自己的事竟是这个,当场呆住了。 这哪成啊?王爷好不容易有了个中意的人,哪能就这么让她走了,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他有点后悔方才答应她了,可转念又一想,好在自己没有把话说死,于是便又笑着道:“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了。” 芸娘闻言着急道:“刘公公,我是有原因的。我真的是为了王爷好,你相信我,就帮我这一回吧?” 为了王爷好?刘得贵有些懵了。 既是为了王爷好,就该留在王爷身边啊,怎么要走?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可见芸娘脸上的神色认真,也不像是闹着玩的。于是想了想便道:“这样的大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还是亲自跟王爷说吧。” 春雨也有些惊讶,待刘得贵走后,看着芸娘道:“姐姐怎么好好的,就说要走呢?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芸娘摇了摇头,“没人了。只我一个人。” “那为什么要走呢?” * 刘得贵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回禀,便听端王问道:“怎么样?” “回王爷的话,奴才已将王爷说的,都一一转告了。”刘得贵小心回道。 这是何必呢?他有些不解。王爷既这么在乎她,又为何要瞒着她,得知她担心得吃不下饭,却又心疼了,派自己去劝解。 “那她有没有说些什么?” 她说了什么?好像说了要走……刘得贵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了。 “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奴才,三年的活契,能否提前赎身。”他偷偷看了看端王的脸色,发现他的神色平静,看上去没有波澜。 可刘得贵知道,端王的脸色越是平静,心里压着的怒气就越甚。 沉默许久,就听端王说道,“你再去一趟,叫她过来吧。” 端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刘得贵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叫芸娘,便又听他说道:“罢了,还是等明日吧。” 等明日?刘得贵在端王身边伺候了多年,只呆了一瞬,便立刻明白了,王爷这是怕扰了她吃饭。 第二日一大早,芸娘刚起床,正在梳洗,就见刘得贵来了。 她忙起身问道:“刘公公,王爷今日怎么样了?” 刘得贵心想,她既这么担心王爷,那为什么又急着离开王府?莫非是被此次的事情吓到了,怕担了干系? 他于是便说道:“昨日的事已查明了,与你无关,你也不用担心了。”说着,又顿了一下,“王爷命你现在过去呢。” “现在吗?”芸娘有些意外。 刘得贵点了点头。心想原本是昨晚的,能有耐心等到现在已是不错了。 芸娘也想快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昨晚想着刘得贵说他虽是醒了,可身子还没恢复,她悬着的心只放下一半。 只匆匆梳洗了一下,芸娘便急急忙忙跟着刘得贵走了。 到了端王处,外面还是如昨日一般,守卫森严。 芸娘进了屋,见到端王果然醒过来了,不过可能因着身体虚弱,依旧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看起来还好,与平日似乎没什么两样。 芸娘轻声唤道:“王爷?” 这时,就见端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芸娘,却是对着刘得贵说道:“这时辰,是不是该喝药了?” 刘得贵见状忙说道:“药应是快熬好了,奴才这就去瞧一瞧。” 待刘得贵退下后,芸娘见端王唤她过去,于是便走到床边,却看到他指了指身旁道:“坐吧。” 她只得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样一来,两人便挨得很近,近得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见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便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过了片刻,就听他突然问道:“为什么要走?”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因为她不想带累他? 这时,门口传来了刘得贵的声音:“王爷,药好了。” “进来吧。”‘ 芸娘见刘得贵端着药走了进来,一下子松了口气。 刘得贵看了看屋内的情形,见芸娘就坐在床边,于是便将药交到她的手上,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芸娘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了端王的嘴边。 她不禁想起,他当初养伤的时候,她也是每日熬了药这样喂他喝。 “方才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走?” 芸娘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都怪我,要不是我……” 分卷阅读30 “就是因为这个?”端王笑道:“我无事,你也用不着自责。” “我想早日赎身出去,还请王爷……允了吧。”芸娘不敢看他,低头说完这句话,却半天都没听到他开口。 她的心里有些忐忑,他会答应自己吗? 正低头想着,却突然听他说道: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她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他不是有苦衷不能与自己相认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说? “我不懂王爷的意思。”她躲闪开他的眼睛。刚说完这句话,便感觉身体一倾斜,猝不及防被他拉入了怀中。 “芸娘”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已认出我来了。” “王爷说笑了。”她想要挣脱,可无奈他的手臂抱得太紧,挣脱不了。 他沉默了一瞬,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 她靠在他的怀里,感觉既熟悉,又有些陌生,还是和从前一般的温暖,宽厚,只是身上多了熏香的味道。 她有些意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事情变得不可收拾,那她就更走不了了。 一想到自己在他身边,可能会害了他,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将边上搁着的空药碗推到了地上。 屋子里原本静得只闻呼吸声,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清脆刺耳。 她趁他分神的时候,一下子挣脱开来,几步退到了地上。草草行了个礼,就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刘得贵见芸娘突然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也没打招呼,脸上神色慌张,径直往前走了。 他觉得奇怪,往屋内望了一眼,却见药碗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他暗道一声不好,便听端王淡淡说道:“收拾了吧。” 刘得贵闻言,立刻进去跪了下来,小心的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放在袍子的下摆兜着。 他低着头不敢看端王的脸色,刚想起身默默的退出去,便听端王问道:“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刘得贵想了想,小心翼翼回道:“已查出一个叫小其子的,那两人藏得真深,若不是这次的事,叫他们以为得了空子,咱们还发现不了身边有这样的人。奴才这两日想趁着此事,将这院中伺候的人里里外外再查几遍,凡是可疑的,都一律打发出去。” 端王点了点头,“院外的侍卫先不要撤,派人这两日盯着柳氏。” 既然都千方百计想让他死,那他就中一回毒给他们看看,顺便也给父皇看看。 刘得贵从里面出来后,擦了擦头上的汗。 芸娘第一日送汤水的时候,就有暗卫来禀告端王,说是有个小太监行迹有些可疑。故此第二日,那小太监已被暗卫盯上,一举一动都没逃得过他们的眼。于是他们便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王爷为什么要瞒着芸娘,又叫他带着她过来,并支走长史。难道是想让这出戏演得更逼真吗?可是完全没有必要啊,芸娘也不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还有,方才那碗又是怎么碎了的?若说是失手打碎的,看芸娘出来时的情形也不像。可若说是故意摔碎的,那这芸娘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而且王爷竟没怪罪?! 芸娘出来后,低着头径自走路,不想却撞到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端王身边的侍卫,吴风。 与妹妹春雨柔和清秀的眉眼不同,吴风生得是剑眉星目,一身劲装,端的是英姿飒爽。 芸娘想起春雨平日待自己温柔悉心,这次出了中毒的事,也是替自己着急,忙前忙后的打听消息,吴风应也没少帮忙吧?她心内感激,于是说道:“多谢吴侍卫帮忙。” 吴风心知她说的是此次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眼前的女子眼若秋水,笑起来尤为好看。他不禁想起自己初见她时,她拿着秋梨膏,在阳光下站着,看着自己发呆的情形。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脸红。 芸娘见吴风红着脸不说话,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她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笑道:“吴侍卫,那我先回去了。” 直到芸娘走远了,吴风还没有回过神来。 “哥哥,在想什么呢?” 吴风转头一看,原来是春雨,仿佛怕被看穿心事,他说了声“没什么”便要往前走。 春雨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望了过去,“哥哥可千万不能糊涂……。” 见他没有说话,她咬着唇,想了想又道:“依我看,王爷对她……” 吴风苦笑了一下,“我明白。” * 端王立在窗边,望着芸娘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的烦乱。 原想让她远离这些纷争,平静地过日子。可直到她说要走,他才发觉自己的私心,竟是不想放她离开。 他想了许久,终是下了决心。 刘得贵原本出来后,就一直守在外面,突然却听到端王叫他。 他忙进屋,却听端王说道:“那个叫秋霜的,还有点用处,你把她找来吧。” 分卷阅读31 刘得贵听得一头雾水,“找她来,还在王爷身边伺候吗?” 可端王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惊得呆若木鸡。 第21章 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芸娘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发现眼圈有点黑。她平日都是睡得香甜,一挨着枕头便会入睡,可不知道怎么了,昨天晚上心里乱糟糟的,翻来覆去一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才朦朦胧胧半睡半醒。 这时,却听到门外传来刘得贵的声音,“芸娘可起身了?王爷请你过去呢。” 芸娘闻言愣了一下,刘得贵今日说话格外客气,往日里都是说“命”她过去,今日却难得的用了“请”字。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刘公公,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不能过去了。劳烦回禀王爷,请王爷恕罪。” 刘得贵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着急了。他今日来的时候,王爷命他一定要叫芸娘过去,说有要事要和她说。所以他此次来,态度十分客气,却没想到她竟不肯去。这可叫他回去如何交差? “王爷说是有要事同你说,你还是跟着我过去吧。”他见芸娘无动于衷,于是又说道:“若是你执意不肯去,惹了王爷不快,要是怪罪下来……” “就算是王爷怪罪下来,那也没有办法。我确实是去不了,刘公公不要为难我了。”刘得贵不知道,可她却心里清楚,三郎怎么会怪罪她呢?就算是他生气了,那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她就要干脆些,不能再与他有什么瓜葛。 刘得贵见她执意不肯去,也没有办法,只得一个人回去复命。 端王见只有刘得贵一人回来了,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人呢?” 刘得贵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她说……今天身子不适,来不了了。”说着,跪了下来,“奴才没有办好差事,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端王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个人带回来了吗?” “回王爷,已带来了,院子也收拾妥当了。” “把人带过来。” “是。”刘得贵起身,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又带了个人进来。 端王坐在上首,神色淡漠,周身的气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之感。 “王爷,奴婢可是救了她一命的,看在救人的份上,可否饶过奴婢这一回?”秋霜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白露已经死了,王爷现在又命人把她带回来,莫不是是要同她算旧账?她心里怕极了。 “救人?”端王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白露怎么会那么快对她下手?”他从小长于宫中,这些借刀杀人的阴私手段见得多了。 “可奴婢并不想害死她,最后还是奴婢救她上来的呀。”秋霜颤声说道。她此时仿佛已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在了地上,可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仍抱有一丝幻想。 端王冷声道:“若非这样,你以为自己此刻还能在这里吗?” 秋霜有些不解,端王既然不是想杀她,那今日让人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时,便听他说道:“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秋霜似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只要王爷饶奴婢一命,奴婢愿意全都按王爷的意思去做。” “起来吧。本王会给你一个名分,但除此之外,不该想的,就不要肖想了。你可明白?” * 芸娘一整日都在屋子里绣花,她心里烦乱,只想找些事情做,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到了饭点,便有小太监送来了饭菜。刘得贵自从得了端王的令,便吩咐了下去,给到芸娘这里的吃穿用度皆是用好的,生怕委屈了芸娘,令王爷不满。 今日摆在桌上的饭菜,有胭脂鹅脯,雪霞羹,清炒枸杞叶,芙蓉莲子汤,还有一碗粳米饭,都是她素日爱吃的。她拿起碗来,刚夹了一块鹅脯,便见春雨走了进来,“姐姐还没吃饭呢?” 芸娘笑了笑,“你吃过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吧。” “那我过会儿再来吧。姐姐先吃饭。” 芸娘见她的样子,好像有话要说,便笑道:“没事,你坐吧。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闻言看了看芸娘,迟疑了一会儿,“我说了,姐姐可不要多想。” 看着春雨欲言又止的样子,芸娘有些疑惑,能有什么事情,让她既想告诉自己,又这么犹豫呢? 只见春雨犹豫着说道:“秋霜回来了。” 秋霜回来了?芸娘有些惊讶,自她落水后,就再也没见过秋霜了。后来得知是她从水里救起了自己,她也曾打听过秋霜的下落,可其他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最终也没能问出个什么来。 “王爷给她分了个院子。”春雨停了一会儿又道:“她现在的身份,是王爷的侍妾了。”她虽没见过秋霜,可刚来这里的时候,便听说因为芸娘落水的事情,王爷身边原有的两个丫鬟,白露和秋霜,都被关起来了。因此,今天听到有人 分卷阅读32 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十分惊讶。 芸娘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是他找了她回来的吗?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可又转念一想,自己都要走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既然自己不能在他身边,那还不许他找别人了吗?那样也太过自私了。 她压下心里的酸涩,笑道:“这样也好。这样也是两全其美了。” 春雨看着她的样子,有些难过。她心里应是不好受的吧,可脸上却并不显出来。 从前几日的事情,她看得出来,芸娘是真的关心王爷的。不过话说回来,像王爷那样光风霁月的男子,对她又那么上心,有哪个女子会不心动呢? 春雨年纪虽不大,可却心思通透,也正因如此,刘得贵当初才央吴风带了她来王府。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姐姐,你还是想要走吗?” 芸娘点了点头。 “可王爷不会让你走的。” 她苦笑了笑,“他现在身边也有人了,应也会答应放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芸娘: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端王:是什么意思? 芸娘: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22章 既然想开了,芸娘便觉得,这往后的日子,即便是自己一个人,也得畅畅快快的过下去。 她向来不是纠结的性子,打定了主意,到了晚间,她便早早的洗漱完,只穿了一件秋香色的中衣,靠在床上绣起花来。 因前一日晚上没有睡好,这天晚上她一夜无梦,到了光线从窗纱上透了进来,方才醒了过来。 没过多久,便见到刘得贵又来了。 他见了芸娘,满脸堆笑道:“王爷派奴才过来,说是请姑娘此刻过去呢。”若说昨日他的态度是十分客气,那么,今天就可以说,是恭敬至极了。 可他也是没有法子,不知为什么,昨日芸娘拂了王爷的意,可王爷非但没有怪她,今天一大早起来,又令他来请她过去。 芸娘想了想,索性早点跟他说清楚也好,于是便道:“既这样,那烦请公公等一会儿,我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梳洗。”她今天比往日起得晚,还没来得及梳洗,刘得贵便来了。 刘得贵看了看芸娘,虽然他心里急着带她过去,好向王爷复命,可脸上却丝毫没有半点的不高兴,仍旧笑着说道:“姑娘请便,慢慢来,不急。”说着,便退了出去。 芸娘闻言,掩上了门,转身回去梳洗了一番。 她往日里因着底子好,所以即便略施粉黛,也是皮肤白皙,眉若含黛,再加上一双明澈的眼睛似盈着秋水,也是十分水灵。 可今日她特地对着菱花镜,涂了胭脂,描了描眉,擦了些口脂。接着,又梳了发髻,换了一身海棠色的衣裙。因她平日甚少穿鲜亮的衣裙,今日这么一打扮起来,瞬时多了些娇俏清丽,妩媚动人。 刘得贵见芸娘开了门走出来,微微有些呆住了。这芸娘,平日里总是规规矩矩,穿衣打扮都是不出挑,因此只是觉得她生得好,却因王府里的美人实在是太多,她也并不算的出众。 可今日只略打扮了一下,换了身鲜亮点的衣裳,便像换了个人,气色精神了许多。这模样,即便放在王府里,那也算得上是打眼的。 芸娘见刘得贵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便叫了声:“刘公公?” 刘得贵这才回过神来,“既收拾好了,那我们便过去吧,王爷还等着呢。” 端王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抬起头便看到芸娘已走了进来。见她今日颜色分外明媚,他不由有些看呆了。 自那日起,他便已有几日未见过她了。 前几日,她待自己的态度与平日里大不相同,那时,他便猜想,她许是已认出了自己。 后来,就出了投毒的事,他原想借机试一试她。果然,她以为自己昏迷着,那日她俯身靠在自己胸前时,他心里便已经了然。 他原本下了决心,待此事一过,就与她相认。可不知为何,她却一直佯装不认得自己,一味的要走。 “刘公公说王爷找奴婢有事相告,不知是什么事?” 端王回过了神,“不急,你先坐吧。” 刘得贵见状,识相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芸娘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早饭,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一起用。可她等不了了,既已打定了主意,便一刻也不想再在王府呆下去。她怕自己再久一点,便会改了主意。 想到这里,她便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眼神坚定,一字一句说道:“王爷,求您放奴婢走吧。” “为何?我看你即便出去,也是不可能找到你的夫君了。”端王的神色微冷。 虽他平日看起来威严,不苟言笑,可芸娘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色。 “那我便当他已不在了。从此一个人过活。” 端 分卷阅读33 王冷笑了一声。 “哦?你一个女子,无依无靠,靠什么过活?” 芸娘认真想了想,“我可以给人缝补浆洗,养活自己也勉强够了。再说了,隔壁的张婶子,是看着我长大的,大壮哥也待我像亲妹子一般,有他们在,可以互相帮衬着点,我也不算是无依无靠。” 她说完这些,见端王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冷若冰霜,令人看上一眼,便觉打心底里生寒。 端王看着她,却是没有说话,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就说她怎么决意要走,原来是还想着这些呢。这么说,她是想回祈州找她的那青梅竹马? “既是忘不了你那大壮哥,当初为何要进王府?”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芸娘心想。“当初祈州水灾,庄稼颗粒无收,闹起了灾荒。奴婢和爹爹在来端州的路上,爹爹他…突发了急症”说到这里,芸娘触到了伤心事,语气沉了下来,“等到了端州,便只剩下奴婢一人,身上的银钱快用光了,后来…还被无赖缠上了。没有办法,才卖身进的王府。原想着借机摆脱那无赖的纠缠,再攒些盘缠,等祈州的灾荒过去了,便要回去的。” 见端王默不作声,她又恳求说道:“所以,求王爷放奴婢走吧。” 听了她方才的话,端王良久不语。 他当初到了端州以后,便派人到祈州暗中保护他们父女。可后来,祈州闹起了灾荒,流民四起,乱中却不慎将人跟丢了。他得知后,加派了人手四处寻找,可仍是音信全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王府遇见她。他以为她是身上没了银钱,为了生计才卖身进的王府,却不想还有这样的事。 “纠缠你的那人……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长久的沉默之后,芸娘意外的听到端王竟问了她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芸娘摇了摇头,“只是看他衣着富贵,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听街上的人说,他是太守家的公子,在端州有权有势,得罪不起。” 第23章 “哦,在端州有权势?”他冷声反问道。 他就是这端州的天,还有谁的权势能越过他去呢? 芸娘见话题绕得有些远了,于是又提了一句:“恳请王爷放奴婢走吧。” 端王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子,“你的奴籍早就消了。起来吧,地上凉。” 芸娘刚入府那时,他那次见过她后,便让人把她的奴籍消掉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芸娘愣住了。她的奴籍早就消了?那这么说,她现在是自由身了? 可他方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答应让她走的意思吗? 她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待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打开箱笼看了看,当初进王府时,外面的东西多余的一律不许夹带进来,再说她当初也没有几件东西,所以现在也只几件衣裳,一些月钱罢了。 这些月钱已攒了有段日子了,柳侍妾也赏过她几件首饰,拿去当了,应也够她回祈州的盘缠了。毕竟她这次回去是孤身一人,虽说祈州离端州不远,可靠两条腿走回去,明显不太现实,也不安全,还得雇辆车才行。 “姐姐在收拾东西?” 芸娘闻声抬头,原来是春雨来了。 “嗯,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等明日一早就走。” 春雨有些惊讶,“王爷准了?” 芸娘点了点头。 “那也得好好准备两日再走,怎么走得这样急?”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春雨,这些日子谢谢你。”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春雨摇了摇头,“对了,姐姐听说了吗?昨日夜里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她昨晚早早便睡下,夜里睡得香甜,一觉到了天光,什么也不知道。 “府里的柳侍妾……没了。”春雨小声说道。 芸娘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春雨的意思是,柳侍妾死了?她平日虽有些病弱,可也看着没什么大碍啊。 “不是病死的。”春雨顿了一下,“是被赵侍妾,给活活打死的。” “赵侍妾?”她没听说过王府里有这样一个人啊。就算是有,既然她没听过,那往日必也是个安分低调的,怎么突然间就这么张狂,竟敢打死人呢?那柳侍妾,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端王的人。 “嗯,就是原来的秋霜啊。”春雨见芸娘不解,又说道。 这下子芸娘更加惊讶了,昨日她才刚听说他把她找来了,那秋霜回来的第一日,便做下了这样的事,她不怕端王怪罪吗?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打死柳侍妾?那王爷,有没有说什么?”往日也没听说过秋霜与柳侍妾有什么过节。 春雨想了想,“好像听说是柳侍妾昨日带了些补品过来求见王爷,说是担心王爷的身子。可这事不知怎的,便传进了秋霜的耳朵里,她恨柳侍妾去王爷跟前献媚,夜里便找了个茬子,竟叫人将柳侍妾拉下去 分卷阅读34 杖责。也不知为什么,王爷事后竟什么也没有说。” 王府里的人都说,看来这赵侍妾当真得王爷宠爱,就连做了这样出格的事,王爷都没有责罚。可那些话,她没有当着芸娘的面讲。 芸娘听后心里了然。那柳侍妾的身子,平日里娇养着尚且时常受不住,更何况是下了死手的棍棒呢? 不知为何,她有些唏嘘。虽说柳侍妾曾利用过她,可她的眼前却浮现出那日的场景。那日,她倚在榻上,问她有没有心悦的人。那时,柳侍妾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光亮。 柳侍妾心悦的人,会是他吗?她觉得不像。她在柳侍妾身边也呆过一段日子,她总觉得,她对他其实是不上心的。反而是胡侍妾,像是对他极为在意。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又有些酸酸的,那么自己呢,自己在意他吗? 春雨走后没多久,芸娘便见到有个小太监提着个食盒来了,说是王爷让送来的。 打开后,却见到里面放着各色点心,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正好她今日还没吃饭,正觉得有些饿了。她看了看,拿了一块桂花糕,只觉香味扑鼻,但咬了一口,她却觉得吃起来无味,好像没有平日香甜了。 到了午后,她拿衣裳的时候,却不小心带出了一样东西,落在了地上。 看过去,却见是那方没绣好的帕子,上面的翠竹已绣了大半,但还有一些叶子没有绣上去。 她弯腰捡起了那块帕子,看着上面绣的竹子,想了想,自己明日就要走了,走之前怎么也得把这块帕子绣好吧。到时候留给他,也好有个念想。 于是,她找来了针线,坐在床边绣了起来。 这次,她绣得格外用心,低着头,没一会儿就绣好了好几片竹叶。 “在绣什么?” 芸娘正低头绣得专心,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她没留意有人进来,却突然听到身旁有个声音,吃了一惊。 抬头看去,竟见他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她身旁。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自己一直低头专心绣帕子,竟没有察觉。 她忙放下了手中绣着的帕子,站起身来说道:“没什么,闲着无事,绣着玩的。” 却没想到端王径自在她身旁的床边上坐下,拿起那块帕子仔细看了看,笑了。 “是绣给我的?” 芸娘有些脸红,伸手拿过了帕子,藏在袖中。 这时,又听他笑道:“去把门关上。” 把门关上?芸娘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大白天的要关门?她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王爷……” 端王愣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有些涩,咳了一声说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芸娘忽觉得有些尴尬,原是自己方才想多了。 还有,她有些好奇。 早上的时候,他就说有事情要告诉自己,后来因她提了离开的事,他便撂下那句话转身走了。 现在又特意来了这里。那他,究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自己说呢? 第24章 她转身过去关了门,便见端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吧。” 想到前日的事,她摇了摇头,“我还是站着听就好。” “可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时,我曾问过你,愿不愿意一辈子留在王府吗?” 芸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时,隔着屏风,她并未看到他的样子,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还记得她那时心心念念要去找三郎,生怕被留在王府里走不了了。 可如今,她总算是找到他了,却也还是得离开王府。 “如今我就在你的眼前,你还要走吗?” “王爷……” “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三郎。“ 芸娘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继而有些感动。 “可是我也是有苦衷的。” “若是我愿意告诉你我的苦衷,你是不是也能告诉我,你的苦衷?” 芸娘突然听他这么说,有些惊讶。 “你坐过来,我慢慢说与你听。”他指了指身旁。 她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尽量离他远了一些。 只见他笑了一下说道:“前几日你也看到了,有人想置我于死地,若稍有不慎,便会着了他们的道。三年前,若不是遇到了你,我早就死在祈州了。” “是什么人这么恨你?你是有什么仇家吗?”芸娘有些不解。 “仇家?”他顿了一下,“也算是吧。我原想着等一切都过去了,再接你来。” 芸娘有些意外。原来,这就是他的苦衷?因为不想连累自己,所以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 过去两年多,他一直没有音信,有人说,她的夫君定是在外有了新欢,所以抛下了她,她不信。也有人说,她的夫君八成已死在了外面,回不来了,她虽口上说不信,但这心一直 分卷阅读35 都悬着,担心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然一走两年多,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呢,哪怕是找人捎个消息来啊。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若是我不怕呢。”芸娘的眼角有些湿润,“我怕的是一点音信也没有,都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这个世上,过去的那两年多,我一直都在担惊受怕,这些你可知道?” 他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替她擦去腮边的泪珠。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该早些告诉你的。”继而又笑道:“不过,你终于肯承认认得我了?” 芸娘靠在他的怀里,突然感觉过去几年的委屈心酸,以及前几日的心酸,一起涌了上来,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走了吗?” 芸娘抬起了头,发现他胸口的衣裳已被她的眼泪浸湿,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微低下头,踌躇着小声说道:“我也是不想连累你。” 不想连累他?端王倒是没想到她要走的原因竟是这个。 “你知道的,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没了。那时,便有人说是我克死了娘。爹爹说那些话当不得真,我也就没信。可后来,爹爹也没了。再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结果你也……”说到这里,她没有再说下去。 他当是什么事,原来就是因为这个?端王想了想说道:“我说过,你不用自责。因为……我并没有中毒。” 芸娘猛地抬头,“什么?你没有中毒?” 只见他点了点头,“那个小太监在汤里投毒的事,早有暗卫报与我知道了。” 她早该想到的,这个院子里里外外布下了许多暗卫,这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 “不这样,怎么能引出其他的暗桩呢?也好让他们暂时安生一些。”其实,他还有一些私心,想试探一下她的。 “原来是这样。”芸娘点了点头,信息量有点大,她一时半会儿有点转不过弯来。 “你跟着我,怕不怕?” 芸娘摇了摇头。 “若我有一天死了呢?”他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她伸手捂住他的口,“可不许乱说。”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唇边碰了碰,“下个月是父皇的千秋节,各地的藩王都要奉旨入京为他祝寿。到时,我去向父皇求一道旨意。” 她是他拜过堂的妻子,他不想委屈了她。他不确定父皇会不会同意封她做他的正妃,但他想,不管怎样,总要想法子试一试。可现下却不能告诉她,若到时候此事不成,又免不了令她失望。 “什么旨意?”芸娘有些不解。 方才他的举动,令她,不由把手抽了出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芸娘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听说柳侍妾昨日夜里……死了?” 端王想了想,怕她多想,于是便说道:“秋霜的事,你不要多想。我找她来,是有原因的。有些事情,我不便亲自动手,她比胡氏要聪明一些,留着她也有些用处。那柳氏,明面上是我的二哥燕王送来的,可背地里,却是益王的人,若是留着,后患无穷。” 原来是这样,难怪秋霜动手后,他什么也没说,原来这件事本就是他示意的。那么胡侍妾的那些所作所为,也是他默认的吗? 端王见她不说话,知她是被吓到了,也是,她哪里经过这些事? “若是对他们心慈手软,那便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患。益王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若是有朝一日,他坐上了那个位置,第一个想要除去的,便是我。到时候,我们都活不了。这就是皇家,为了权力,哪有什么骨肉亲情可言?”他苦笑了一下,一直以来,这些事都藏在心里,可不知为何,今日却对着她说了这么多。 芸娘闻言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一直想要他性命的仇家,竟是他自己的兄弟吗?不过想一想也能明白,她连一般人家,尚且为了家产闹得兄弟不和,更何况是天家呢? 端王见她默然不语,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也不能有事,否则,她怎么办呢? “你收拾一下,搬过去我那里吧。” 芸娘惊了一下,搬过去他那里?她看了看窗外,说了半天话,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了。 第25章 芸娘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有些坐立不安。 端王用过膳后,刘得贵便来回禀,说是傅先生他们来了,于是他便起身去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回来。 芸娘看了看外面,夜已经深了,她的眼皮也有些打架,重重的有些抬不起来。 可看着这屋内的高床软枕,绫罗锦被,她却是极不习惯。 按理说,这屋子她以前也进来过,谈不上陌生。可若是让她将这当成自己的屋子般自在,她却是 分卷阅读36 做不到。 她坐下来,自己倒了杯浓茶喝。这茶,已是喝了一整壶了,却还是不济。 实在困得不行,她最终还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不觉睡了许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摇她的肩膀,她有些不耐,可突然一个激灵,不会是他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她瞬间清醒了,抬头一看,果然见他站在自己身旁,手还放在她的肩上。 “三郎,你回来了?”她有些尴尬。 端王看着她笑了笑,“你不必特意等我的。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她‘特意’等他回来睡觉?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存了什么心思一样,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微动,“已经是三更天了,早些歇下吧。” 她有些不知所措,就见他突然弯腰抱起自己,往床边走去。 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觉得自己的脸似被火烤着一般滚烫。 待他已放下了帐子,她仍未回过神来。 虽说他们曾经同床共枕半年多,可毕竟时隔几年了,又换了个地方,她便觉得窘迫得浑身都不自在。 刘得贵一直守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却是心里暗喜,王爷这是终于开窍了,看来这回是真的,这府里不久便会有小主子了。 第二日,芸娘觉得身上酸痛,仿佛快散架了似的。以前总听人说,久别胜新婚,这还真的是……她新婚那阵子,也没这么累过啊。 昨晚太累了,她睡得太沉,等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已是日上三竿了,身旁空空如也。 她刚下床,便听到外面隔着门有人问道:“主子醒了?” 这声音太耳熟了,一听就知道是春雨,可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芸娘却是愣了一愣。 “外面是春雨吗?快进来。” 话音刚落,果然见春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依次捧着水盆及胭脂水粉等物。 “奴婢先伺候主子梳妆吧。” “春雨,你这样我有些不习惯。还是像以前那般称呼便好。” 春雨听芸娘这么说,笑道:“主子现在是王爷的人,若还像以前那般,那便不只是对主子不敬的问题了,往深里说,是对王爷不敬。情分是情分,称呼是称呼,奴婢心里分得清。” 芸娘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是,虽称呼变了,可往日的情分没变。 经春雨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了,众人面上对她恭敬,实际上是对端王恭敬,若她举止言行被人看轻,那便是损了他的颜面。 想通了,她也便不再纠结称呼的问题。 “主子,看看想换哪身衣裳?” 芸娘看过去,这些衣裳,每件都是上好的料子缝制,款式也是时下年轻的夫人小姐最喜欢的。她看了看,指着一件颜色素雅些的,“就这件吧。” 春雨依言伺候她更衣完,又问:“主子想梳个什么发髻?” “随便吧。你看着梳就好。”以前都是自己动手,突然被人伺候着,她有些不好意思。 待梳洗完后,芸娘照着镜子,有些不大认识自己了。 春雨也看着她打趣道:“从前竟没发现主子这么美。这么一装扮,我都快有些认不出了。” 芸娘有些不好意思,“王爷去哪里了?” “王爷在书房与人议事。” 与人议事?昨夜便议到了三更,今日一早又去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忙啊。 * 书房。 “王爷此次奉旨回京,机会难得,当寻个由头,暂时留在京都,以静观其变。”说话的人,是傅年。 按照本朝律令,藩王无旨不得入京,若私自离开藩地,视同谋反论处。因此,此次恰逢皇帝的千秋节,奉旨入京,实属机会难得,更何况,听闻圣上自今年年初以来,便龙体抱恙。 只见有另一人道:“不可。若王爷留在京都,万一生变,端州的人马到时鞭长莫及,可如何是好? ” 端王沉吟片刻,“待我想一想。” “圣上的千秋节就在下月,还有几日便要动身,王爷可得早做打算啊。” * 芸娘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往日里还会当差做一些活,可如今,别说是替人干活了,就连自己的事情,都不需要亲自动手了,这一闲下来,便觉得有些无聊。 她想了想,便叫人拿来了笔墨。上次她写的字,被他笑话了,她心里却是有些不服气。 她拿笔尖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了一个“暄”字,笔画虽没有错,可终归还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待要重新拿张纸写过,又觉得自己太过浪费,于是第二次写的时候,那字便小了许多,这样,一张纸上就可以练多一些。 “主子写的是什么字啊?”春雨也不认得字,但看她费力写的样子,有些好笑。 芸娘红了脸,“随便写写的。”这是他的名字,若是春雨知道她一直在纸上写他的 分卷阅读37 名字,定会笑她的。 “你终于想起来练字了?” 芸娘抬头便见端王走了进来。“在写什么字?” 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忙乱的将桌上写字的纸,用白纸盖了起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端王已走到她的身旁,他将她方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笑了笑,从一叠纸的底下翻出了写满字的纸张。 芸娘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听到他轻笑了一声,她愈加不敢抬头看他。 “竟把我的名字,写成这样?”他忍着笑,“看来你还得再多练练。” 说着便将笔放在她手中,走到她身后,握着她的手落笔。 芸娘看着重新写的字笑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写成这样就好了。” 他凑近她的耳朵,“多练练,你也可以的。” 春雨见状默默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 夜里,芸娘洗漱完后,只穿了秋香色浣花锦的里衣,靠在床上绣花。 这时便听到门响,抬头看去,见端王这么早回来,她微微有些惊讶。 “今日怎么这么早?” “我有事与你商量。” 端王径直走到床边,撩了袍子坐了下来。他今日穿了身紫色的亲王常服,愈加衬得他丰神俊朗,英武不凡。 第26章 只见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过两日便要启程前往京都,但留你独自在这里,我有些放心不下。” 上次他只出府了一两日,她便出了落水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这次去了京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你要去多久?” 他沉默了片刻,“还不知道。不过此行有些凶险,带着你去,我也是不安心。” 他有些左右为难。 芸娘想了想,“只要和你在一处,我不怕。”她怕的是他像过去那样,一走几年,没有音信。 他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方才说道:“那这几日着人收拾一下路上带的东西,三日后启程。” “那去了京里,我们住哪里?” 端王不禁笑了,“各藩在京中都建有府邸,奉旨回京的时节,可以住在自己府中。” “常听人说京都热闹,有许多吃的玩的。” 芸娘有些憧憬。她唯一的一次出远门,便是从家乡祈州来这相邻的端州了。 “我从小在京中长大,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了,到时带你好好逛逛。” * 三日后,端王带着亲随侍卫启程。 芸娘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她本有些坐不惯马车,可这辆马车却是十分稳当,不怎么颠簸。里面的靠背坐垫也软和,坐着不累。 只是从端州到京城要大半个月的路程,路途遥远,有些无聊。 “过了前面,就到祈州的地界了。” 芸娘正挑着车窗的帘子,便听端王这样说道。 说起来,她离开祈州已有一段日子了。 朝廷发粮赈灾,听说祈州的饥荒已过去了。 芸娘心里却是有些感慨,若是爹爹……她不禁叹了口气。 端王见她叹气,以为她是近乡情怯,于是便说道:“要不要去家中看看?” 芸娘摇了摇头,“爹爹已不在了,哪还有家?” 端王见触到了她的伤心事,于是说道:“那里不是还有你的大壮哥吗?” 他笑了笑,“这么久没见了,你不去看一看?” 芸娘见他又这么说,既好笑,又有些无奈。 这时,便又听他说道:“等出了端州,就到了别人的地界,须得小心行事。我们换身行头,我会让其余的人分成两路,咱们走第三条道,不与他们一起。” 说罢,便叫人拿来衣物。芸娘见这衣物瞧着十分普通,与寻常的商贾人家所穿并无二样。 两人换了衣裳后,又换乘一辆普通的马车,带着几个随从,扮作普通人家赶路。 就这样,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好在并没遇到刺客,于半月后平安抵达了京都。 马车在街上走走停停,芸娘好奇的撩起窗上的帘子,往外张望。 果然是京都,熙熙攘攘,比别处都要繁华热闹百倍。 街上有许多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两边更是开着酒楼茶肆,一家挨着一家,挂满了招牌酒旗,食客络绎不绝。 “三郎,我们下去逛一逛吧。”芸娘一边向外张望,一边笑着说。 端王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不急,先回府里安顿下来,有的是时间,到时我陪你一起。” 走了半天,马车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有人打起帘子,端王下车后,扶着芸娘下了马车。 她抬头看,见这府邸建的十分气派,上书“端王府”三个漆金大字,庄严肃穆。与端州的王府一样,门口俱是有兵士把守。 分卷阅读38 快到京都的时候,端王已派人先去报信,因此,早有人迎候在正门前。 芸娘跟着端王走了进去,见这里不愧是建在京中的府邸,到处都是金碧辉煌,雕龙画风。可由于京都地少府邸多,从规模看,倒是没有端州的王府占地大。 这时,便有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说道:“王爷路途劳顿,奴婢先伺候王爷沐浴更衣吧。” 端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到了屋内坐下,便有人奉上了茶。 “这是明前雪芽,你尝尝。”端王啜了一口说道。 芸娘依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确实清香,但她也不大懂这些个,有些不好啥意思道:“我不大尝得出来。” 端王闻言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方才那丫鬟进来红着脸问道:“王爷,奴婢服侍王爷沐浴吧?” 芸娘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她楚腰嬛嬛,眉目含情,别有一番袅娜的风姿。 端王见芸娘脸上似有些不高兴,便冷声说道:“我这几年不在,这府里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下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 那冬雪犹欲说些什么,可看了看端王的脸色,终是退了下去,转身掩上了门,只是在那一瞬,抬头飞快的看了芸娘一眼。 “三郎,不是要沐浴更衣吗?”他素来喜洁净,方才明明点头应了的,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你不是也要沐浴吗,正好一起。反正在端州,不也是这样吗?” 芸娘的脸涨得通红,便听他接着又说道:“明日我带你一起进宫,去见我母妃。” “进宫?见娘娘?!”芸娘愣住了。 皇宫对于她来说,原是个十分遥远的存在。宫里的娘娘,更是高高在上不似凡人。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进宫去见贤妃,心里忐忑了起来。 第27章 端王沐浴更衣完,又与芸娘一起用了午饭,便进宫面圣去了,一直到夜里才回来。 待端王走后,便有一位周嬷嬷说是奉了端王的令,来教芸娘习宫中的礼仪。 这周嬷嬷原是端王的乳母,年岁大了,出宫后端王便将她安置在京都的王府中颐养天年。 她虽是看着上了年纪,却教的甚是认真,芸娘也跟着学得仔细,才半日,便已学得有模有样了。 到了夜里,端王方才回到王府。 芸娘替他脱了外袍,挂在了一旁的架上,便听他说道:“今日父皇留我多说了会儿话,在宫里用了晚膳才回来。因此回来晚了。” 他这是在同自己解释吗?芸娘心里有些感动。 “三郎,我有些怕。”她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 “无妨。明日去了宫里我与你在一处的。” 芸娘摇了摇头,她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担心,娘娘她……”天底下的女子,第一次见婆母哪有不紧张的,更何况要见的是宫里的娘娘。 端王闻言先是愣了愣,继而便明白了,于是笑道:“来京都前,我已修书给了母妃。我们的事情,她都已知晓。”说着,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即便她说了什么……那也不打紧,你不必往心里去,一切有我在。” 他说完这些话,便将芸娘轻轻揽在了怀里,将脸挨在她的发髻上轻轻蹭了蹭,“相信我。”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娘原是我父皇的表妹,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可因着她是家中庶女,我父皇在潜邸时,只纳了她做侧妃。后来入了宫,虽晋了个妃位,可上头还有皇后及贵妃压着。因此,她心里头一直不大痛快,平日里脸上也没甚笑容,你见了不要多想。” “我想娘娘许是因为在意圣上,这才心里不痛快吧。” 端王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芸娘见他有些惊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就像我,最初没认出你来的时候,便是你有一院子的侍妾,我也没有在意过。可后来,我知道了秋霜的事情,心里却难过,只因那时我已认出你来了。” “所以你吃醋了?”端王捏了捏她的脸。 听他这么问,她便想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为什么……”可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才好。 端王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她想了想,硬着头皮问:“外面的人都说,你喜欢……”喜欢男人。后面的话,她却是说不出口。 他当她要说些什么,原来是这个。此刻听她这么说,不禁笑出了声来。 “你是想问,我先前为什么没碰后院那些人?”他忍住笑意,“那些人都是来路不明,里面有不少旁人的眼线。” 原来是这样吗? 不知为什么,她听了这个回答,心里有少许的失落。 “可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他见她好奇的抬起了头,又说道:“从前你不是说过,不许我多看旁人一眼的吗?” 芸娘突然想起来, 分卷阅读39 她是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 端王见她似在出神,笑道:“放心吧,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这时,芸娘忽觉得脚下一轻,就见他抱起自己往床边走去,“明日还要进宫请安,早些安置吧。” …… 因想着进宫的事,芸娘一整晚都睡得不太踏实,一早便醒了。 她见外面天色已有些微亮,便推了推一旁的端王,“三郎?” 端王微睁开眼,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不用急,待会儿我替你好好装扮一下。” 芸娘还以为他是说笑,待坐到镜前时,竟见他真的走到自己身后。 她正有些惊讶,便见他缓缓执起玉梳,轻轻的替她梳起发来。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轻轻抚在她的一头青丝上,另一只手握着梳子,小心翼翼地从上往下梳着。 芸娘见状笑道:“我竟不知道,三郎还会梳发髻?” 只见他沉默一阵,“不会。” “还是□□雨来吧。”芸娘说着,便叫了春雨进来。 但他仍是站在一旁看着,待芸娘的发髻梳好后,他仔细盯着她看了看,从妆奁中拿起一支点翠珠钗,轻轻的斜插在她的云鬓上,方对着菱花镜中的人笑道:“这样好看。” * 自从跟着端王进了皇宫大内,芸娘心里的弦便一直紧绷着,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她只觉得宫殿巍峨,仪象万千,心里紧张便也没有心思去看沿途的景物,只是规规矩矩的跟在端王身旁。一路行来,遇到的宫人俱是驻足对着端王行礼,待他们走后才起身。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宫殿,便见端王停下了脚步。 “这里便是我母妃所在的永福宫。” 芸娘闻言,顿时愈加紧张了。这时,却见他突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旋即又松开。 她心下稍安了些,跟着他走了进去。 方进入殿内,芸娘便看到上座坐着个珠翠环绕的妇人,远远望去便觉得甚美,但她不敢直视,规规矩矩的低着头,依着昨日周嬷嬷所教,朝着贤妃行礼。 这时,便听一旁立着的宫女笑道:“娘娘从昨日起便念叨着王爷呢。” 端王闻言道:“昨日儿臣进宫请安时,父皇留我多说了些话,后来又陪父皇一同用了晚膳,见天色已晚,想着母妃应已就寝了,故此今日一早才带芸娘一同进宫请安。” 这时,便听贤妃“嗯”了一声说道:“这样才是,你该多往你父皇身边去。四郎比你早到几日,便日日去你父皇处请安,听闻陛下赞他学识骑射都大有长进,赏赐了许多,更是连着几日都去了淑妃那里。” 端王闻言面色淡漠,也不答话,只看了看身旁。 芸娘一直没听到贤妃命她起身,因此也不敢动,这时便听端王说道:“起来吧。”说着,便拉着她起身。 贤妃这才好似察觉到她的存在,缓缓说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芸娘只得依言抬起了头,眼睛却仍旧不敢往贤妃面上看去。 贤妃往芸娘脸上瞥了一眼,却是愣了一下,神色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新文求收藏:《先皇后重生后放飞自我了》 上辈子沈清媚身为公府千金,本本分分做人,兢兢业业做事,最后坐上皇后之位,眼看走上了人生巅峰,却不想一夜之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重活一世,她决定安于享乐,随心所欲,顺便凭借先知的优势虐虐渣。 第28章 贤妃虽是微微有些诧异,但再怎么说也是在宫中多年,见过的风浪不少,因此只是一瞬,神色便已恢复如常。 她看着芸娘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模样还说得过去”,说着便从腕上褪下一只润白剔透的玉镯,“好好服侍王爷,若是能早日生养个儿子,本宫再另行赏赐。” 芸娘听着这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但想到昨日夜间三郎说过的话,她还是低着头谢了恩。 贤妃见她看起来还算温顺,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对着端王说道:“说起来,你的婚事也耽误许久了。眼看着你那些兄弟们都已成婚,别说是太子与二郎,就是四郎膝下都已有二子一女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父皇的千秋宴,我已与你父皇商量好了,到时……” 可话还没说完,便见端王突然转身对着芸娘说道:“你今日起得早,此刻怕是也累了,我让人送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着,便着人先送芸娘出宫回王府。 芸娘闻言,点了点头,朝着贤妃又郑重地行了礼,方退了出去。 待芸娘出了殿,走远了,端王才又在贤妃的身旁坐下。 “芸娘的事,母妃早已知晓了。如今却是叫儿子停妻另娶不成 分卷阅读40 ?” 贤妃似是已料到他会这么说,叹了口气, “可她的出身,实在是太低了些。若你实在喜欢,念在她曾救你有功的份上,待她生下个一男半女,便册封她个夫人,你看如何?” “娘,舅舅家不是没有女儿吗?将她记在舅母的名下,如何?” 贤妃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的娘家,是承恩侯府。 他的意思,竟是要给那芸娘一个侯府嫡女的身份。 “这样一来,娘便不觉得她出身低了吧。”端王笑道。 贤妃蹙着眉头,久久没有点头。 端王见贤妃不应,便道:“娘若不肯去说,那我明日自去和舅舅说。”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时,忽然有个宫女急急忙忙进来回禀,“娘娘,圣驾到了。” 贤妃闻言略微惊讶,但旋即脸上有了平日少见的喜色,忙起身迎驾。可是刚站起身来,却见皇帝已走进了殿内。 “三郎多年未回京,你们母子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朕这一来,不会扰了你们吧?” 皇帝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仍是龙章凤姿,依稀看得出当年的如玉风姿。说起来,端王的样貌,比起贤妃,其实更多的随了当今圣上。 只是他虽还是春秋鼎盛,但却因着日夜忧心操劳朝中的事务,从年初以来,身子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三郎昨日回京竟是不先来看我这娘亲,一回来便去陛下那里请安。可见在他心里,是更亲近陛下的。”贤妃难得的脸上含笑,连眉眼也柔和了起来。 “朕方才依稀听到三郎说要去找承恩侯,所为何事啊?” 说起来,承恩侯府也是皇帝生母的娘家,只因当年他生母去得早,便被先太后接到中宫抚养。 “也没什么,三郎说他多年未回京了,想着去侯府看望老夫人。”贤妃笑着扶了皇帝坐下,“今日陛下难得过来,便留在这里用膳吧。” 皇帝闻言却道:“朕等一下还要回去批折子,坐下喝杯茶便走。你几年未见三郎了,正好与他一同用膳,说些体己话。” 言罢,竟是真的喝了茶,坐了片刻,便要起身离开。 贤妃见状,神色有些落寞,也顾不得儿子在场,上前拉着皇帝的袖子唤道:“表哥……” 皇帝干咳了一声,“朕真的还有折子要批,晚上再来看你。” 他临走前看了一眼端王,“三郎来送送朕。” 端王起身恭送圣驾至殿外,却见他难得看着自己笑了笑,眼中有些许慈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越是在意的东西,越要藏好。你可明白?回去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 端王心里一惊,他的事情,父皇竟全都知晓。不过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各个王府,怎会少了父皇安插的人呢? “父皇。”端王撩起袍子跪在了皇帝面前,“求父皇先不要给儿臣赐婚。” “起来吧。好好陪你娘吃顿饭。”皇帝不置可否,说完这句话,便乘着御辇走了。 * 端王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午后了。 芸娘正坐着绣花,便见他走了进来。 她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他今日早上还好好的,现下脸色却是看着有些不豫。 他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半晌没有说话。 芸娘知他心里应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这时便听他说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她愣了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今日在贤妃宫中的事。不过她心里倒是早就有准备了,贤妃出身显贵,却只因是家中庶女,便做不得正妻。更何况是她呢? 端王将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过了片刻又道:“过几日我带你出趟门。” “去哪里?”芸娘有些好奇。 昨日刚到京都的时候,三郎便说日后有空带她在京中好好逛逛,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雀跃。 “承恩侯府。” 芸娘不知他为何突然要带自己去承恩侯府,但闻言却多少有些失落。 端王见她方才眼睛还亮晶晶的,此刻却黯淡了下来,不禁有些好笑。 “先把正事办了,改日我再带你上街。” 说着,他倒是想起了今日圣上所说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芸娘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问道:“三郎在想些什么?” 他回过神来,笑了笑,“我还没有同你讲过我幼年时的事吧?” 芸娘愣了愣,点了点头。 “我小的时候,父皇政事繁忙,再加上儿女众多,许久才来我母妃宫中一趟,因此,我难得见他一面。那时,我母妃说,只有我足够出色,父皇才会在众多的儿女中,多看我一眼。为此,我每日里发奋读书,练习骑射,力求比几个兄弟都要出色。可没想到,我越是努力,父皇却越是对我冷淡。直到有一天……” 他顿了一下,“我中了毒,什么也看不见了,父 分卷阅读41 皇才肯时时来看我,我知道,他只不过是可怜我罢了。不过即便是那样,我也希望我的眼睛一直不要医好,这样父皇就会时常来看我了。” 讲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可没想到,父皇竟派人遍寻名医,后来还是医好了我的眼睛。” 父皇说,越是在意的,便越要藏好。可是他却不想藏。 他想,他定是可以护好自己在意的人,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 芸娘听他说起宫中之事,倒是想起今日她独自回来时,在宫里遇到的一件蹊跷事,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第29章 端王见她蹙起了眉头,轻轻在她脸颊上碰了碰,柔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芸娘犹豫了半晌,不知该不该说。 他甚少见她这样踟蹰的样子,不禁愈加奇怪。 “有我在,你怕什么?” 芸娘想了想,嗫嚅道:“我今日从宫里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他挑了挑眉。遇见了一个人?不会是圣上吧?这么说来,似乎她刚走了没一会儿,父皇便来了。 “你遇到圣上了?”他以为她是遇到了圣驾,心里害怕。 她摇了摇头,“是太子。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口中说着什么‘太像了’。接着,他问我是何人,我看他举止有些奇怪,便没有告诉他。” “他没有再为难你?” 芸娘点了点头。 这下子,端王也有些不解了。 太子虽说是有些庸碌懦弱,但却并不好色。那么,他为什么会盯着芸娘看?他口中所说的“太像了”又是什么意思?莫非芸娘长相肖似什么人? “三郎?”芸娘见他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你方才所说,确实有些蹊跷。”他看着她,神色似有些犹豫,“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听听你的意思。” “什么事?”他做事一向有决断,现下却神色犹豫,芸娘不禁有些好奇。 “你愿意……”他顿了一下,“若让你做承恩侯府的嫡女,你……可愿意?” “三郎,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她低下了头,“可我是爹爹的女儿,他辛苦抚养我一场,我又怎能认旁人做了爹娘?” 虽说是做侯府的千金,可芸娘心里头却有些不大愿意。 端王闻言笑了笑,“我就猜到你八成会不愿意。我只是想,这样能快些。罢了,你既不愿意,那我便再想别的法子吧。”他顿了一下,“对了,我听说你今日没怎么用午饭,可是身子不舒服?” 芸娘见他这么问,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没什么胃口,许是刚来这里,有些水土不服。” “那也不能大意了。”他说着便命人请良医正过来。 此番进京,顾虑到路途中可能有什么意外,故此也带着良医正一道前来。 须臾,良医正便带着药箱到了。他皱着眉把了把脉,不一会儿,脸上竟浮现出笑意。 端王见状问道:“如何?” “无碍。”良医正起身行礼,“恭喜王爷,这是……喜脉。” 喜脉?芸娘闻言惊呆了。 当初他们成亲半年,她也一直没有动静。怎么现在不过月余,便有孕了?! 端王先是一愣,继而便弯起了嘴角,盯着她看了又看,笑道:“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三郎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他凝神想了想,“从今日起,你的饮食须得小心,大意不得。” 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见过不少意外,担心她不明白,故此又道:“周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凡是入口的饮食,都要经她查验过方可。不只是这些,便连香料之类,都是要慎用。” 芸娘闻言,心里有些感动,难为他想得周全。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宫里来了人。 芸娘不认得来人是谁,可端王却认得,那人捧着一道圣旨,正是皇帝身边的宣旨官。 待两人接了旨意后,俱是吃了一惊。 原来,圣旨竟是说因芸娘救人有功,特册封为端王侧妃,并着二人千秋节那日一同进宫。 端王有些意外,不禁又想起圣上今日在宫中对他所说的那些话。 这些年,他原以为父皇更属意四郎,若非这样,他为何总是夸赞四郎样样出色? 如今看来,倒是他想错了。 不过,尽管如此,做个侧妃还是委屈了她。 只是父皇既答应了他,应也暂时不会给他赐婚。那么,他还有时间再想法子。 * 永福宫内。 贤妃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 “锦绣,你有没有觉得那芸娘,瞧着像一个人?” 锦绣是她当年进潜邸时,从侯府带去的丫鬟,这么多年一直在她身边。 “奴婢 分卷阅读42 原也瞧她有些眼熟,娘娘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那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竟是像极了那位。” 第30章 芸娘自从知道自己有孕之后,得空便坐在屋子里做一些小的衣服鞋袜。 端王除了偶尔进宫外,都是在王府里。 因此,她做针线的时候,他便拿着一本书,坐在她身旁看。 芸娘做针线做得有些累了的时候,间或也会抬头看一眼他。 她见他看着书,或凝眉若有所思,或微微一笑的样子,便觉得心里暖暖的,这大约就是岁月静好了吧。 他发现她在呆呆看着自己笑,于是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小衣服笑道:“这些事太费神,交给府里的绣娘去做便好,仔细累着。” 芸娘听他这么说,回过神来,刚有些感动,便又听他说道:“再说了,你做的针线又不好看。” “那哪能一样?自己做的总是有一番心意在里面。” 她这次想着自己亲手给孩子做衣服,也是想起从前春雨说过的话,自己做的总是比旁人做的用心,穿着也舒适些。 “那你都没给我做过。” “方才你不还嫌弃我针线做的不好吗?”芸娘笑道。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三郎,昨日你进宫后,冬雪来找我了。” “冬雪?”他挑了挑眉,似有些意外,“什么事?” 芸娘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说,我如今有孕在身……”说到这里,她却是说不下去了。这种话,她说不出口,也不想对他说。“算了,她也没说什么要紧的。” 端王看她的样子,只疑惑了片刻,便想明白了。 “冬雪,她原是宫里给我的司寝。”他顿了顿说道:“不过你不要多想,我与她没什么的。” “司寝?”芸娘有些不明白。 却见他的脸微红了一下,似有些不自在,“就是皇子大婚前,宫里安排教导人事的宫女。不过我那时心情不好,便没有碰过她。” 听他这么说,芸娘想起来了,她听春雨说过,他那时眼睛还没医好,原本定了做王妃的许氏又自尽了。那段时间,他应是很难过吧。 “冬雪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她是心里难过,想了想便道:“其实昨日我进宫请安时,母妃因着得知你有孕了,便要赐几个人叫我带回来,我也没有应。我怕你多想,便没有告诉你。” 他执起她的手,“我现在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那么做,你以后也不要管别人说什么。” 芸娘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昨日冬雪说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其实是不想对他说那些话,也不想劝他那样做。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伸手抱着他,只觉得十分安心。成亲那日,他曾对她说过,此生会待她好,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她信他。而他后来,也是这样做的。 * 几日后,便到了千秋节。 这一日,因是皇帝的寿辰,圣上特颁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宫里也不例外,早在多日之前,便已开始着手准备宫宴。 到了这一日,宗室,朝中百官,有封诰的命妇,以及番邦使臣,皆是早早的进宫朝贺。 芸娘一大早,便起来梳洗,盛装打扮后,随着端王一同进宫。 虽说上一次已到过一次宫里了,但是圣上的千秋宴,这样隆重的场合,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心里禁不住有些紧张。 端王似看出她心里紧张,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心,看着她笑道:“别怕,有我在。”接着,便将大致的礼仪规范以及宫宴安排粗略给她讲了讲。 原来,众人甫进宫时,先是朝贺,接着才是宫宴。 宫宴因着人数众多,是分在不同的殿内进行。而宗室近亲,自是与圣上在同一殿内同饮共乐。 “等一下朝贺及宫宴的时候,你是与宗室命妇在一起,到时候看着她们怎么做,你跟着做便好。”说着,他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只是,燕王及益王的那几个内眷,你须得多留点心,提防着点。” 芸娘刚稍稍放下些心来,此刻听他这么说,不禁又紧张了起来。 他见她蹙着眉,似是有些担忧,便又道:“我自会护着你的。不过,你现在有孕在身,自己也得多留点心。” 芸娘闻言点了点头。 待进宫后,朝贺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反正跟在人堆里,也并不显眼,别人怎么做,芸娘便照着做。这样做下来,虽是有些累,但好在也没有出什么纰漏。 可宫宴的时候,她却是有些犯了难。她被安排与太子及几位藩王的内眷在一处。她们对芸娘也是有些好奇,却是不与她搭话,只不时拿眼偷偷看她。 芸娘觉得坐在这里,有些不自在。身边的人说的话,她完全插不上嘴。 眼前各色佳肴陈酿琳琅满目,歌声舞乐 分卷阅读43 不绝于耳,笑语盈盈,觥筹交错,她却是没什么胃口。 这时,突然有个小太监来她身边,悄声说端王找她过去。 她抬眼望去,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再加上她坐在这里确实有些拘束,便也没多想,跟着那太监离开了宴席。 宫里的路,她完全不熟悉,只觉得跟着那小太监,七拐八拐走了半天,到了一处阁楼。 及至上去,里面的确是坐着一个人,然而那人,却并非端王。 第31章 只见坐着的那人俊秀清雅,文质彬彬,身着储君冠服,不是太子又是何人! 芸娘心下一惊,方才那小太监不是说端王找她吗?怎么在这里的人,竟是太子?! 太子见芸娘走了进来,站在那里看着他发呆,便道:“这里没有旁人,不必行礼了。” 芸娘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慌张之下,竟忘了向太子行礼。好在太子并没有怪罪她。 “方才有个小太监,说是……” “是孤……命人带你来这里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子打断了。 芸娘听他这么说,心内更加惊疑。 太子为什么要派人带自己来这里? 他知道自己不肯来,便谎称是三郎找她。可她离席之前,并没有看到三郎的身影,难道也是太子故意把他支开了? 想到那日在宫里,自己独自出宫时遇到太子,他的那些奇怪举动,芸娘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可待要立刻离开,又担心触怒了太子,到时太子怪罪起来,若连累了三郎,可怎生是好? 太子见她面露惊恐之色,温和笑了笑,“你不要怕,孤只是想看看你,与你说说话。” 可芸娘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害怕起来,身子有些微微发抖,背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打湿了。 她从窗户往外看了看,不知是这里地处偏僻,还是太子有意安排,四下里竟看不到一个宫人。 若是此刻太子真对她做什么,那她便是叫破了嗓子,也无人听得到。 不,若是被人听到了,那事情只会更糟。 皇家若出了这样的丑事,到时候,她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恐怕都活不了。 见状,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是储君,妾是臣妇,又是殿下的弟媳。这样独处一室,恐会招人闲话。” 她见太子不为所动,想了想又说道:“再说了,端王若是见妾不在宴席上了,定是会着人来找,要是他误会了什么,那到时可就说不清了。” 再怎么说,三郎是他的弟弟,他应是会顾忌一二吧,芸娘心想。 太子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芸娘摇了摇头,依旧站着,与太子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就这样,她站在屋内不言语。太子也一直看着她不说话。这情形,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殿下?”芸娘实在受不了这样怪异的气氛,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太子终于回过了神,朝着芸娘笑道:“你不必怕,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对了,你是哪里人士?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芸娘只想快些回去,便道:“妾是祈州人,家里并无其他人了。若殿下没有别的事,妾先告退了。” 这时,却听太子叹息了一声。 “自那日在宫里见着你,孤便想每日都能见你,只是苦于无法。”他的语气似有些哀求,“你能……再陪陪我吗?” 他说想每日都见自己?还想让自己陪他?芸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竟是从太子的口中说出的?! 于公,他是储君,而她是臣妇;于私,他是三郎的兄长,而她是他的弟媳。一国的储君,怎会说出这样罔顾人伦的胡话?! 她见太子越说越不像话,也不等他应允,便要退了出去。 只是,从方才起,芸娘便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初时只觉得清幽,可是这阵子却觉得这香气似有些缠绵悱恻。 待她要抬脚走的时候,便只觉头晕,脚底下轻飘飘的,竟是有些站不住了,要往旁边倒去。 这时,忽然听到太子叫了声“小心”,几步急至她的身前,堪堪扶住了差点跌倒在地的她。 “我听说你有了身子,小心着点。”太子依旧扶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 芸娘只觉得此刻身上热得慌,脸颊滚烫,口干舌燥,意识也有一些不清,好似看到眼前的人是端王。 她不禁口中喃喃道:“三郎?”说着便向他的身上靠去,“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惊叫道:“不好!” 只是这声音,不是三郎的,倒像是……太子的? 第32章 待芸娘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在旁人怀里,她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急着挣开,却 分卷阅读44 听到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不要怕,是我。” 她抬头看去,见果然是他,想到方才的惊恐、委屈,她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三郎,你怎么才来?” 他觉出她在抽泣,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擦了擦眼泪。 “别哭。等一下被人看到了,定是起疑。若是你实在想哭,等回王府再哭个够,可好?” 芸娘见他脸色阴沉,似有怒意,小声道:“方才……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你不要多想。” 他闻言冷声道:“我自是相信你。”他的眼里似结了冰霜,让人看一眼便觉得遍体寒凉,“只是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他们?” 芸娘有些疑惑,便见他点了点头说道:“等一下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延春阁,离你方才你所在的坤明宫不远。” “坤明宫?”难道说她方才所在的那处阁楼,就在坤明宫内?可坤明宫,又是什么地方? 端王见她不解,便又说道:“坤明宫原是先皇后所居之处。元后殁了后,便一直空着,少有人来。” 说着,他方稍有些缓和的神色又冷了下来,“只是,太子时常会来这里。” 他见芸娘有些缓过了心神,便道:“走吧。现在坤明宫那边应是正热闹着,我们也过去看看。” 芸娘有些不明白,怎么他方才还说坤明宫冷清,现在却又说热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惊魂未定跟着端王出了延春阁,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宫殿外。 只是方才这里还人迹罕至,现在看起来却正如端王所说,甚是热闹。 宫殿外围着有许多宫里的侍卫,见端王来了,纷纷行礼,也没有阻拦,放他们进了里面。 待走到方才的那个阁楼,从下面往上看去,隐约可见阁楼上人影憧憧,但却是寂静无声。 芸娘觉得奇怪,随着端王行了上去,便见小小的屋子里站满了人,虽说只有帝后以及几个藩王、王妃等人,可因为这屋子小,便显得格外局促。 然而这么多人,圣上不发话,却是没有人敢出声,一个个皆是凝息屏气,神色沉重。 芸娘看了过去,便见太子捂着胳膊,衣袖上已是沾满了血迹,触目惊心。 “是何人行刺,你可看清?” 问话的,是圣上。 太子遇刺了?芸娘有些惊讶。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她猛的心内一凛,难道是方才三郎见着那样的情形,气急之下刺了太子一刀? 想到这里,她朝端王脸上看去,却见他面色平静,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便见太子摇了摇头,“儿臣没看清。”他想了想说道:“方才千秋宴上,儿臣心里高兴,多饮了些酒,不想却有些不胜酒力,就到坤明宫内想小憩一会。却没想到,刚闭着眼养了养神,便被人刺了一刀。” 他顿了顿又道:“待儿臣察觉后叫人时,那人却已不见了踪影。” 皇帝闻言沉吟片刻道:“今日进宫的人不少,难免有些杂乱。朕会令人彻查此事,若找到真凶,定当严惩不贷。” 行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太子。显然,是与储位有关。故此,他这些话也是对着在场的几个儿子所说。 他不喜太子是一回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可以藐视储君,没了纲常。 芸娘起初还有些担心太子举止异常,可这回,太子却是自始至终未往她身上看过一眼。 只见他面色如常,与方才的他,竟是判若两人。 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出,眼前这行为端方的储君,怎会说出方才那样一番胡话来。 这时,却见益王突然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芸娘心道不好,便听他开口说道:“方才在宴上没见三哥,怎么这会子却是这么快得了消息,与我们前后脚到?” 众人听他这么说,齐齐看了过来。 方才的事,益王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否则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芸娘紧张得手心有些出汗,腿也有些发抖,却见端王闻言神色平静,却是没有看益王,也没有看众人,只是含情脉脉看着她,眼神温柔至极。 “芸娘有了身孕,方才殿内有些气闷,我便带着她出来散散心。却没想到在这附近看到许多侍卫,方知是出了大事。” 芸娘看着他的眼神,不禁红了脸,微微低着头。 众人见他们恩爱的样子,虽心里都是各自思量,可到底都是见惯了世事,因此仍是脸色如常,并不显出什么来。 只有太子,眼里似乎有一瞬的失落,却很快又掩了下去。 皇帝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目光却是在芸娘脸上停留了片刻。 第33章 芸娘见圣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心里一惊。 但好在他只是瞥了自己一眼,目光并没有停留多 分卷阅读45 久。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应是自己方才眼花看错了吧。 只是,当皇帝再次往太子脸上看去时,神色却是多了些探究,甚至还有一丝……嫌弃? 只见他看着太子说道:“好了,你先在这歇着吧。只是你往后行事,可莫要再任性,以免出了什么事,追悔莫及。” 只是,他这次的声音,明显与芸娘初进来时不同,竟是带了些冷意,令人听着有些心里发寒。 言毕,便领着众人又回了宴席之上。 经了这样的事,表面上众人仍是其乐融融,一片喜庆祥和,可暗地里,却皆是各怀心思,没有了饮宴的心情。 千秋宴之后,芸娘便随着端王回了王府。只是在回去的马车上,气氛却是有些凝滞。 芸娘见端王一路都是神色淡漠,并不言语。与他在一起久了,她知道,每次他盛怒时,便是这样的神情。 她见他不说话,自己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两人便这样一路默然回到了王府。 然而,到了王府,他却并不回屋歇着,而是去了书房。 芸娘觉得有些诧异,按理说,他最近这些日子,没有什么要紧事处理,更兼自己有了身孕,他便时常陪在自己身边。 可今日不知怎么了,在宫里累了一整天,眼看天色已晚,他却不回房休息,而是独自去了书房。 她见他这样,便也没有开口留他,只独自回房,早早歇下了。 可躺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屋里没有点灯,但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从窗户投进些朦朦胧胧的光影。 她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帐子,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一切,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 宫宴前,三郎明明提醒过她,要小心提防的。都怪她大意了。 那个小太监她明明看着眼生,为何自己就轻信了他的话,跟着他走了呢。 正出神的想着,突然听到有人推门,她心知是他回来了。 但她此刻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于是便翻了个身,面朝内侧躺着,闭着眼装睡。 他轻轻在她身边躺下,侧身从背后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后颈。 他的气息有些灼热,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芸娘”他轻轻唤她,“都是我不好,我早该想到的。” 他叹了一口气,“是我大意了。” 她心里有些动容,原来,他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在自责吗? 这时,便听他又说道:“我原想着,一则太子平日里并非好色之人,再说……”说到这里时,他却是突然顿住了。 “怎么不说了?”芸娘有些好奇。 “再说了,你的样貌虽是好,可这样的样貌,在东宫却并不算少见。因此,我也就没有多想。” “……”他的意思是,自己长得安全?芸娘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不想接话。 他见她半天不说话,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笑道:“样貌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可能够与自己情投意合的人,却是世上难寻。” 芸娘想了想他方才的话,“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他今日叫人带了我过去,却只是盯着我看,也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后来,我闻到了一阵奇怪的香气,便觉得浑身无力,没有了意识。你说,那香,会是太子燃的吗?” “不会。”他的语气甚是肯定。 芸娘有些疑惑,“为什么?” “太子应还没有那么蠢。”他顿了顿,“再说了,后面其他人是怎么得了消息,去的坤明宫?” 这分明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想要趁着此事浑水摸鱼。 芸娘闻言不禁觉得一阵后怕。 若是当时,他没有及时赶到,那等到众人到了坤明宫......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太子手上的伤?当真是遇到了刺客吗?” “是他自己弄的。”端王的声音有些冷。 “那他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这次,他却是半晌没有答话,过了片刻方道:“太子有没有问你什么话?” 她想了想,他除了盯着自己看,也就说了些胡话罢了,好像没说什么要紧话? “他问我家乡在何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除此之外,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太子说的那些混账话,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说了也无益,只能让他心里有疙瘩。 * 东宫。 太子只着了里衣,背对着门坐在寝殿内,一言不发。 明灭的烛火跳动着,无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夜已深了,殿下身上还有伤,早些歇下吧。”说话的,是太子妃张氏。 旁人只道是储君风光无限,位高权重,可她却知道,他这些年来如履薄冰,似走在刀尖上。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太子,原就是个烫手的位子,实是难做。 更何况,他自幼便不得圣上喜爱,兄弟们又个个 分卷阅读46 文武双全,这样的太子,更是难做。 “孤想一个人静一会,你先歇着吧。” 太子重又命人更衣,竟是往书房去了。 他独自一人进了书房,反身关门,上了门闩。 借着月色,他走到书架旁,取下书后,打开了藏在壁上的暗格,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卷轴。 这卷轴从外面看,有些泛黄,似是有年头了。 但不知是因着藏于暗格,还是时常把看的缘故,却是纤尘不染。 他轻轻的将卷轴置于案上,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展开,月光照进窗户,洒在了画卷上。 那卷中的女子,温柔清丽,眉目含笑。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一泓秋水,顾盼生辉。虽隔着画纸,却极为有神,仿佛言说着些什么。 他默默盯着案上的画,轻轻的抚着画中人的脸庞。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的眼圈有些发红,“父皇不喜欢我,谁都知道,四郎才是他最喜爱的儿子。不过,我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庸,样样都被他们比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低落,“我不过是占了个嫡子的名头罢了。” “这世间,当真有轮回吗?” 他的眼中忽有了些光亮,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画中人。 今日他原只想看看她的,却不想差点害了她。 便连三郎也因着此事,对他生了误解。 可他对她,怎可能会存那种心思?! 第34章 第二日,端王一早就进宫请安了。 芸娘想着,此次上京是为着千秋节,既千秋宴已过,自是要返回端州了。只是这次没来得及在京中好好逛逛,心里略有些遗憾。 她这样想着,便叫人收拾路上要带的东西。 虽只来了京中没几日,但宫里的赏赐却是来了许多,尤其是她有了身孕后,贤妃也赏下了不少的东西。 正收拾着,便见端王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喜色。 “三郎,你来的正好,现下比来京时多出了许多东西,有些大件的带着不方便,我想着要不就先放在这里,不带回去了?”她看着他笑着说道。 “不用收拾了。” “啊?”芸娘闻言有些惊讶。 他走到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我们暂时不回端州了。母妃说,念在你刚有身孕,路途劳顿多有不便,父皇特许我们在京中多呆一阵子。” 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原以为这两日就要走的,一时有些愣住了。 “你不是一直想在京中逛一逛的吗?待用了午膳,我便带你出去,怎么样?” “真的?”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回事。 * 用了午膳,芸娘便跟着端王,坐上马车出了府。 她坐在他的身旁,车外人声鼎沸,听着都觉得十分热闹。 她忍不住挑开帘子往外看,“三郎,你不是说京中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吗?今日我们是要去哪里?” 他闻言笑道:“若说京都有名的酒楼,当属望月楼。可你如今有了身孕,在饮食上,须得留意些。若你喜欢什么,叫府里的膳房去做,也不比外面的差。” 芸娘虽有些小小的失落,想了想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自从上次在端州时出了投毒的事,她便在饮食上多留了心。 至于京中王府里的厨子,也有原先在宫里做过的御厨,手艺确实不错。只是她如今害喜,胃口大不如前,吃什么都觉着没什么味道,便是那日的宫宴,也没尝出些什么滋味来。 “那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前面便是京里最繁华的街市,有不少卖东西的小贩,还有杂耍艺人,甚是有趣,我带你去瞧瞧?”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但总归是喜欢热闹的吧。 其实他从前多半时间也是在宫里,因此虽是在京中长大,却也甚少有机会到宫外逛上一逛。 小时候,他倒是也常常好奇宫外的世界。但后来,他出了事,什么也看不见了,便也没有了这些心思。 他们下了马车,往前走了走,果真见到两旁有许多小贩卖些小东西。也有几处围着人,听那叫好声,便知是在看杂耍。 走到一处,见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梳着双髻,手上挎着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里放着些鲜花。 本朝的习俗,女子喜欢在鬓上戴鲜花,京中尤盛此风。 芸娘往篮子里看了看,见每一枝都是新鲜可爱,上面还依稀带着清晨采撷时的露珠,晶莹剔透。她一时没有了主意,不知该选哪枝才好。 端王见状,想了想,从篮子里拿起一枝红色叠瓣的牡丹,轻轻别在了她的发间。 “好看吗?” “好看。”他笑了笑,眼底尽是藏不住的温柔。“娘子比花更好看。” …… 待回到王府,已是黄 分卷阅读47 昏时分。 刚坐下喝了口茶,便有人呈了帖子上来,说是承恩侯府送来的。 端王翻开看了看说道:“过两日,是侯府的世子娶亲。说起来,侯府也算是我的外家。到时,我带你一同前去,如何?” 芸娘闻言点了点头。 * 三日后,承恩侯府,锣鼓喧天,阖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芸娘随着端王到了后,便见承恩侯已带着夫人在门口候着了。 见他们从马车上下来,便即刻满面笑容迎了上来。 芸娘听端王提起过,承恩侯是贤妃的嫡兄,因着世荫,袭了爵位,却是在朝中领着闲职。 “王爷与侧妃今日屈尊降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话从长辈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听着有些别扭。 不过,端王却浑似不在意,似是已习以为常了。 “舅舅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子人,表弟成婚我岂能不来。” 说起来,承恩侯府的爵位,传到这一代,算是有些有名无实了。 近些年来,族中没有出过有出息的后生,若不是出了两位后妃,承恩侯府的门庭,早就冷冷清清,无人问津了。 只是如今宫里的贤妃,却不是承恩侯嫡亲的妹妹。 因着不是一个娘生的,这亲疏上,到底是隔了一层。 待进了侯府后,端王自是在前院的上座落座,芸娘则是跟着承恩侯夫人杨氏到了内宅女眷处。 杨氏带着她进了待客的厅堂,一走进去时,众人见着她,纷纷起身行礼,芸娘顿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她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便被杨氏带到了上座。 待坐下后,她往厅内看了看,下首坐着的,是几位上了些年纪的夫人。再过去,便是一些年轻的姑娘,看模样穿着,应也是显贵人家的女儿。 杨氏心知她不熟悉京中的这些夫人贵女们,便一一说与她知晓。 芸娘听后,大约明白了,今日来的大多是与承恩侯府有着往来的公侯之家。 这时,便见宁安伯夫人笑道:“那日在宫宴上看着时,便觉得侧妃娘娘姿容甚美,今日近了看,这样貌品格,果然是天仙般的人物。” 她说的这人是自己吗?芸娘虽知她这是恭维的话,可听在耳中,实在是令人脸红心虚。 她笑了笑,转头对杨氏道:“怎么今日没见老太君?” 她听端王说起过,侯府的老太君依旧健在,可为何世子成婚,却没见她的身影呢,这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杨氏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康健,精神有些不济。” 芸娘闻言,想了想说道:“那我等一下去看看老夫人吧。” 看样子,老夫人应是病得不轻,否则,世子成婚,她哪能缺席? 难道说,世子成婚,原本也是为了冲喜? 杨氏似有些疑虑,“其实也没什么大碍,等改日吧,侧妃娘娘如今怀着小皇孙,若是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芸娘心想,只因世人都道儿子金贵,杨氏方才这样说的。可她却觉得,只要是她和三郎的孩子,她都喜欢。他那日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她笑了笑,“那我改日再来看望老夫人。” 说了会儿话,她不觉也有些口渴,于是拿起了手边的茶杯。 刚要喝时,却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忙拿帕子掩了掩口鼻。 这时,方才说话的宁安伯夫人笑道:“我当初刚怀了身孕时,也是这般害喜得厉害。后来我便吃些梅子,竟是好了许多。” 芸娘忍着恶心,问道:“真的吗?那我回去也试一试。” “何须等到回去呢,我现下便叫人拿来。”杨氏说着便命身旁的丫鬟去取了糖渍的青梅来。 那丫鬟闻言转身要走,却是状似无意瞥了一眼芸娘手中的茶杯。 好巧不巧,这一眼恰好落在了芸娘眼里。她见那丫鬟眼神有些躲闪,不禁有些起疑。 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也不会多想。 可在端州时,经了几次那样的事,再加上自从她有了身孕,端王便时时提醒她。因此,方才那丫鬟的举动,才令她生了疑心。 但手里这杯茶到底有没有问题? 若是真有人想害她,那会是谁,又为什么想害她? 她在明处,别人在暗处,如果不查清楚的话,这次是她命好发现了,可保不住下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运气。 会是承恩侯府的人吗? 可马上,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承恩侯府是端王的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可她现在只是有些怀疑杯中有毒,却不敢肯定。若是贸然告知了承恩侯夫人,到时候虚惊一场,岂不是让他们以为三郎无端疑心侯府,从而心里生了嫌隙? 她思忖着,假装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手中的帕子上。 “当 分卷阅读48 心。”坐在她身旁的杨氏下意识叫道。 芸娘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并没有洒到身上。” 她不动声色将帕子藏到了袖子内。 一整日,承恩侯府内都是喜气洋洋迎娶新妇。 可芸娘的心思,却是一直在今日那杯茶上。 好不容易待到新人拜完天地,入了洞房,她终是见着了端王。 他见她神色似有些焦急,笑道:“只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 “三郎饮酒了?”她看了看周围,见除了几步之外的刘得贵外,没有旁人,松了一口气。他平日一向沉稳,今日却不知为何说出的话,叫人有些脸红。 他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只饮了两三杯。” 芸娘心里不禁有些好笑,他这是怕自己不喜他饮酒? 不知道是因为饮了酒,还是旁的原因,他好像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上了马车,离了侯府,芸娘便从袖中拿出了方才洒了茶水的帕子,将今日在侯府中的见闻,以及自己的疑心都告诉了他。 只见他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继而说道:“谨慎些没错。待回了王府,令良医正仔细辨识,看看可有什么蹊跷。” 待回到王府,端王便命人去请良医正即刻过来。 良医正思忖着天色已晚,端王这个时候命他过去,定是有要紧事,于是便一刻也不敢耽搁,赶了过去。 良医正查看了半天方道:“启禀王爷,这帕子上确有剧毒,若是服下,只消一炷香的功夫,便可叫人毙命。” 端王闻言,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说起来,这样的事,他从前遇过不少,但从来都是镇定自若,只因见得多了,便已习以为常。 可这回,换到了芸娘和孩子身上,他却是惊怒不已。 是什么人,会在承恩侯府,对她下手呢? 芸娘听了,也是十分惊讶,原只是见了那丫鬟的神色,有些疑心罢了,却不曾想,那杯茶果真是有问题。 “你方才说,那斟茶的婢子有些可疑?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人,或者是事吗?”端王道。 她仔细又将今日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好像也没发现其他可疑的。 “对了,好像懿德侯府的三姑娘,我总觉得她看着我时的眼神有些奇怪,瘆得慌。但我今日应是第一次见她,你说怪不怪?” 这么说起来,懿德侯府这个名字,今日听承恩侯夫人提起时,她倒是觉得有些耳熟,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端王沉吟片刻,问道:“今日在场的,除了懿德侯府的人,还有哪些人,你一一说来我听。” 芸娘回想着今日承恩侯夫人告诉她的,重又说了一遍。但当说到辅国公府的时候,却见端王的脸色微变。 “你是说,辅国公府的人也在场?” 她点了点头,“嗯,好像是辅国公府的二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过了半晌,方听端王说道:“辅国公府,乃是太子外家。” 又是太子?!难道此事,与太子有关? 芸娘正暗自思量,便听端王说道:“我想,此事八成是与太子有关。你也不要心焦,我即刻命人去查。” 第35章 虽说辅国公府是太子外家,想到上次太子奇怪的举动,难免有些让人疑心。可懿德侯府的三姑娘,也不免令人生疑。 想到这里,芸娘问道:“那懿德侯府,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有,那三姑娘看着我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奇怪。” 端王的神色突然有些不自在,“父皇原是给我定了那懿德侯府的嫡长女的。” 这么一说,芸娘一下子想起来了,她听春雨说过那许氏的事情。自尽的许氏,乃是今日所见的懿德侯府三姑娘的长姐,所以她看自己的眼神才有些异样? 但是总觉得,好像哪里还有些说不通。 她担心他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难受,于是便道:“对了,今日你好像……看起来心情不错?” 闻言,他从回来后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些,眼神也柔和了些许。 不知怎的,他今日在侯府的婚宴上,有些触景生情,不由便想起了三年前他与芸娘成亲时的情形。 她与他拜堂时,没有绫罗锦缎,也没有金钿珠环,更没有像样的宴席,满门的贵客。 那日,她穿着自己缝制的嫁衣,再普通不过的料子,头上也没有几件像样的钗环。 可她却脸颊微红,盈盈的望着自己,笑得甜似蜜糖。 那段日子,他原本一直为想不起从前的事而苦闷。 可成亲那一日,他突然觉得,从前的事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以后若是能一直与她在乡间相守终老,其实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芸娘见他一直在出神,不禁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初我们成亲时,太委屈你了。” 她没想到他 分卷阅读49 是在想这件事。 其实,今日在承恩侯府时,她也曾想起自己当初与他成亲时的事。 那时,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离开祈州,更没有想到有一日会到京都,甚至进宫。 她那时想,自己这辈子就与他相伴相守,虽平淡却也甜蜜。 * 辅国公府是钟鸣鼎食的公卿世家。 往前数二十年,张太后临朝,作为外戚的张家,可谓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然而,自从当今圣上即位以来,渐渐的,便收回了张家手中的权柄。 如今的张家,虽是太子的外家,但却已然势微,不复当年盛况。 只有门口的石兽,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以及曾有过的荣光。 松涛堂内,老夫人曹氏端坐在上首。 她已年逾古稀,白发苍苍。此刻正微合着眼,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发白的指节一下下拨动着珠子。 这么看上去,端的是一位虔心礼佛,怜贫惜弱的老人家。 堂下立着的,是他的次子张怀及儿媳陈氏。 张怀已年逾四十,至今仍在工部领着闲差,可就这差事,也是靠着家荫才得来的。 “母亲”张怀站的十分端正,语气极为恭敬,他顿了一下说道:“儿子觉得,其实留着她也还有些用处。传闻端王对她极为宠爱……” 曹氏闻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吓得张怀哆嗦了一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张怀此人,平日里见了生母曹氏,便似那老鼠见了猫一般,更兼十分惧内,实在是胆小懦弱得不像个男人。此事已成未了同僚中的笑谈。 “怎么,舍不得了?” 曹氏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却锋利,似一把刀子,插在了张怀的心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虽是庶女,可也是他的骨血,他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不忍。 可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小火苗,便被曹氏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只见她将手中的佛珠掷在了地上,珠串一下子散开,跌落在地上跳了几跳,最后咕噜噜滚了一地。 她的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出息的,否则,国公府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一门两后,何等煊赫!太后在时,哪个敢把他们不放在眼里? 便连当今圣上,也得看他们张家的脸色行事。 可惜啊,这些年,眼看着国公府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养的那个女儿也是个不中用的,就算让她做了皇后,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心机手段俱是连太后当年的一丝半点也比不得。 好在还有太子。 这样一来,张家总算还有点希望。 “太子万不可有事。”她又重合上了眼睛。“她不能活着。” 那日,在千秋宴上,虽隔得远,但她也将那个女子的样貌看了个大概。只不过,当时仅仅是暗自称奇罢了。 后来出了太子遇刺的事,她便着人去查。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大吃一惊。原来,千秋宴那日的事竟是因着那女子而起。 这还了得,倘若此事被圣上得知,他心里会怎么想?!恐怕对太子的嫌恶,又增了几分。 圣上正愁找不到废太子的由头,在这节骨眼上,万不可有什么意外。 就算此女得端王宠爱又如何,若她没生了那张脸,尚可将她认了回来,以笼络端王,助太子一臂之力。 可她那张脸,留着就是个祸害。 再说了,既然那日在承恩侯府已动了手,若她事后察觉出什么,必会对张家心生恨意,到时又怎会帮着张家呢? 因此,事到如今,那便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第36章 这几日,芸娘哪里也没有去,只在府里做些针线。 那日的事还没查清楚,她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到底是什么人想害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又为什么将动手的地方,选在了承恩侯府呢? 她觉得,自从来了京都后,总遇到蹊跷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端州。 正在出神的想着,忽听到门响,她抬头望去,见是端王走了进来。 他平日里有什么事,总是不大轻易显在脸上。然而,今日不知为何,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凝重。 芸娘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似有所感。 “是不是已查到那日承恩侯府的事了?” 他点了点头,走到她身旁坐下,沉默了半晌,道:“此事果然与辅国公府有关。” 虽在意料之中,可芸娘还是有些好奇,自己与辅国公府从未有过瓜葛,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何想毒害自己呢? 可又转念一想,莫非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把手放在了肚子上。 “那他们为何这么做?” 分卷阅读50 端王有些踌躇。 其实这件事,今日一早他便得了消息。 可要不要告诉她,却是让他为难了一整日。 他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接受得了那样的真相。 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摇摆不定,可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还是改了主意。无论如何,她该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吧。 索性今后有他护着她,定是不会让她再受苦。 “其实,这件事与你的身世有关。”他沉默了半晌,方道:“你是……张家的女儿。” “张家?”芸娘惊讶极了,她一直都姓陈,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张家的女儿? 端王点了点头,“张家就是辅国公府,太子的外家。你原是辅国公府二老爷张怀妾室所生的庶女。” 既然决定了要告诉她,他便索性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这下子,芸娘更加惊讶了,她有些恍惚,“这怎么可能?我生在祈州,长在祈州,爹爹有名有姓,怎么好好的就变成了张家的女儿?” “你那日在宫里第一次遇到太子时,不是听到他口中说着什么‘太像了’么。说起来,元后算是你的姑母,你与她长相肖似,原也说得通。这么一来,太子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举动,便都有迹可循了。” 说着,他喝了口茶,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提起那日宫宴的事,他便忍不住来气。太子的行事,太没有些章程,从未考虑过后果。 “太子幼年丧母,又不得父皇喜爱。因此,他应是见你与先皇后容貌肖似,这才有了那些看似荒唐的举动。其实,不过是对生母的孺慕之情罢了。”其实,太子心里怎么想,他也不清楚,这些只不过都是以己度人,猜测出的而已。 芸娘心下似有所感,她从小就没有了娘亲,若是这样,她倒有些能理解太子的所为了。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是张家的女儿?那我娘……还活着吗?我又是怎么跟爹爹一起到的端州?” 端王有些踟蹰,显然下面的这些话,才是真的难开口对她说的。 “二十年前,张家正是权势煊赫的时候,当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当时,张家的次子张怀还未成婚,便纳了个良妾。” “那妾室,便是我娘?” 端王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后来,张怀娶了正妻陈氏。原本,那张怀未成婚便纳妾,本就是理亏,再加上陈氏是个颇有些狠辣手段的,于是便在那妾室生产时,买通了接生的稳婆,想要个一尸两命。” 听到这里,芸娘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好在那稳婆尚存一丝良知,在看到呱呱坠地的女婴时,却是有些下不去手了。于是,她便使了些手段,谎称那女婴已是没气了,偷天换日将她带了出府。好在陈氏见那妾室已死,便也了却了心事,没再留意那女婴的去向。” “那后来呢,又是怎么去的祈州?” “那稳婆也不想带个拖累在身边,恰好你爹爹与她有过几面之交,他见你实在可怜,便从稳婆那里将你抱走抚养。” “三郎,你说我的娘亲,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从前她每次问爹爹,他都是含糊其辞。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娘亲,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告诉自己。 端王见她眼泪流个不住,心知任谁有这样的身世,一时半会也会有些难以接受。 他拿出帕子,轻轻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这帕子还是在端州时,她送给他的,在一角上绣着竹子。平日没见他用过,不想他竟一直带在身上。 他过了半晌方道:“若你过得好,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至于张家……”他眯了眯眼睛,“已是穷途末路了。” 芸娘有些不解,“张家不是太子的外家吗?” 端王见她不明白,于是便又道:“当年外戚专权,权臣当道,父皇费了半生的精力,好不容易才将权柄收回手中,岂会眼看着张家再一次坐大?” 因此,圣上才几次三番起了废太子的心思,就是担心太子懦弱,权柄再一次落入外戚手中。 他接着道:“其实,这次张家想要下毒谋害你的事,反而厘清了你与张家的关系。你的长相,酷似张家女,父皇已见过了你,不可能不起疑心。想必那日千秋宴后,便已命人去查你的底细了。若是父皇知晓了你是张家的女儿,定是不会让你在我身边。毕竟,先太后给朝政留下的阴影,足足十多年才消弭。”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现在不能告诉她。那就是,圣上不会看着张家再出第三个皇后,而太子妃,正是张家女。 然而不巧的是,芸娘也是张家的血脉。 第37章 芸娘坐在食案旁,看着桌上的饭菜,依旧没什么胃口。 这些菜,都是她有孕之前喜欢吃的,可现在却是味如嚼蜡。 她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自从前些日子听三郎说了她的身世,她最近一直都有些恍惚。 分卷阅读51 没想到到了晚间,却是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便是,辅国公府被抄家了! 辅国公府是太子的外家。这可不是件小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事像一声惊雷,震得京都人心惶惶。 那与辅国公府平日里有些往来的,俱是胆战心惊,生怕牵扯到了自己。 更有甚者,猜测圣上此举是否意在废储。但想归想,却是没有人敢议论。 要说事情的起因,其实是件小事,可不知怎么,就越牵扯越大,竟到了抄家的地步。 原来,辅国公府三房的一个庶子名叫张遂的,因着在秦楼楚馆与人争一个妓子,不慎将对方给打死了。 辅国公府原想着用银钱私了,却不想那死者的家人不依不饶,一纸诉状将此事告到了京兆府。 那京兆府尹在官场混迹多年,见犯事的是辅国公府的公子,便有心断了个糊涂案,想着能在太子面前卖个好。 可万万没想到,死者的家人四处喊冤,此事竟在前几日被言官得知,奏到了天子面前。 圣上震怒,令将人犯张遂立即下狱,京兆府尹也被撤职查办。可谁都没有想到,在审查此案时,竟又牵扯出了辅国公府谋反的事情。 “主子,你是不知道,听外面的人说,今日从辅国公府抄出来的东西,足足运了百车。古玩玉器,字画珍宝,不尽其数。张氏一族,也俱是下了大狱。” 春雨替芸娘斟了杯茶,接着说道:“真是想不到,那么大的公卿之家,一夜之间,说倒便倒下了。” 芸娘默然。 哪里是一夕之间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按端王前几日所说,辅国公府的祸根应是埋了十多年了。 “对了,听说今日是王爷奉了圣上的旨意,带兵士去抄的家。” “是王爷带人抄的家?”芸娘有些意外。 难怪他昨晚一直到了半夜,才从宫里回来。今日一早又出了府。 原来是为着此事。 可为什么,他没跟自己说起呢,是因为她与辅国公府的关系吗? 可转念一想,这样的大事,事前自然是走漏不得一点风声。 这么一想,心里倒也释然了。 话分两头。却说端王今日一早便领了旨意,带人将辅国公府围了起来。 老夫人曹氏及辅国公张慎见端王一大清早就带人进了府,顿感大事不妙,惊慌不已。 曹氏至少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可几个儿子俱是吓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欲站不住。待要走,却是无路可走,府外已是围得铁桶一般。 端王径自进了正堂,宣了圣上口谕之后,便自在上首坐下,喝着茶,冷眼看着底下的人动手查抄。 兵士四下里走动查抄,府内已是乱作一片。 须臾,便有底下的人来报,查出了僭越违制的物品。 片刻,又有人来报,说是在书房内抄出谋逆的信件。端王便命呈上来。 只见他拿着信扫了一眼,便下令将一干人等皆都锁了,等候发落。 这时,便连老夫人曹氏闻言,也是急火攻心,一头栽倒了下去。 她再清楚不过,谋逆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眼下证据确凿,已是铁板钉钉了。 二老爷张怀也吓得瘫倒在了地上。惊恐中,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厚着脸皮颤声道:“殿下,还望看在小女的份上……”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却被端王命人堵上了嘴。他只能急得口中发出“呜呜“声,却是无人能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就这样,足足查抄了一整日,端王下令将查抄出来的东西一一登记造册,并将一干人犯都锁起来。这才入宫去复旨。 * 等到夜里,芸娘见端王依旧还没有回来,便先睡下了。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有人从背后抱着自己,她心知是他回来了。 想起今日辅国公府的事,她顿时清醒了,翻了个身唤道:“三郎?” 她听到黑暗中他应了一声,便接着说道:“我今日听说……辅国公府被抄家了。” “嗯”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些,“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父皇正愁没有把柄,益王的人便将此事捅了出来。” 至于益王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自然少不了他暗中命人透了些风声出去。 “父皇命我彻查张氏谋反一案。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要忙于此事,不能常在府里了。” 芸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今晚说话的声音格外温柔。难道他是担心自己为了辅国公府的事情难过吗? 刚这样想,就又听他问道:“你想去看看他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是谁。 “不想……拼了性命生我的,是被他们害死的娘亲。辛辛苦苦将我养大的,是爹爹。与他有何干?” 更何况,她 分卷阅读52 刚出生,便差点死在了她们手里。前几日,他们想下毒害死自己的时候,哪里顾念过一点骨肉亲情? 虽说她不想把这些恨意记在心里,只想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可要她以德报怨,她却是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谋逆是灭族的大罪,这样看来,你反而因祸得福,逃过了一劫。” 芸娘叹了口气,“那张家的女眷,也要砍头吗?” 只听他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倒未必。大约会充作官婢。” 他将她揽入怀中,“早些睡吧,我抱着你睡,可好?” 如今已是冬日,她只觉得有他在身边,暖了许多,靠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意正浓,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声,芸娘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如今已是三更天了,更兼他们已经歇下,按理说有什么事,也不会挑在这个时辰来禀告。 她心中一凛,除非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第38章 见这么晚了,有人来禀告,端王亦是闻声坐起。 “何事?”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少见的紧张,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寻常。 只听门外的人慌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启禀王爷,走……走水了!” 走水了? 芸娘一下子坐起来,“是不是府里着火了?” 端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他起身,披了件衣裳,开门走了出去。 门一开,一阵北风就灌进了屋里,他皱了皱眉头,转身将门掩上,方问道:“是何处着火?” “是……好似是宫里。” 他抬头往大内的方向望去。 端王府的所在,在京都的东北角,离皇宫大内不远。 此时往皇宫的方向望去,便见火光已映红了上方的天空,今夜又刮着北风,可想见今夜的这场火烧得不小。 原本静谧的冬夜,此刻,却有北风裹挟着隐约的厮杀声,从皇宫的方向传了过来。 端王眯了眯眼,沉吟片刻,传令下去命底下的兵士严阵以待守好王府,接着便派亲信持兵符,快马加鞭去京郊二十里处调动兵马。 待做好了安排后,才转身回去。 此刻,芸娘已是披着衣裳下了床,正一脸忧心站在门后。 他反手关了门,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方才听到外面的人说宫里着火了,正在惊疑,便见他又走了进来。 她正在诧异,忽见他已走到她的跟前,低头定定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指腹在她的脸上摩挲着,继而俯身碰了碰她的唇。 她感觉唇瓣间传来温软的触感,只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耳边传来他极轻的声音,方才回过了神来。 “我要出去一趟。无论出了何事,你切勿出府,在府里等我的消息。”说着,他的眼神忽有些黯淡,“若是我回不来了,太子……应也不会为难你,你往后带着孩子好生过日子。” 门又开了,一阵寒风灌了进来,芸娘觉得入坠冰窖,从头凉到了脚,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她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见今夜的情形,她的心里慌极了,方才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有可能回不来了么?! 她再也没有了睡意,穿好衣裳后,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一直到了四更天,宫里的火光才暗了下去。 这一夜,芸娘毫无睡意,等撑到天光微亮时,突然有人求见。 及至那人到了跟前,她的心里一惊。眼前的人神情疲惫,身披的铠甲闪着寒光,隐隐似有血腥。 她紧张得呼吸一窒,站起来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只见那人抱拳道:“殿下无事,此刻正在宫里侍奉圣上。特遣小将回王府报平安。” 听了这话,她终于松了一大口气,缓缓坐下。一夜未睡,她又怀了身孕,实在是有些体力不支了。 待那人走了后,芸娘才又躺回了床上,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了许久,醒了后,却见端王不知什么时候已回来了,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他的脸色看起来疲惫至极,连衣裳都没换,看样子应是回来没多久。 “你一夜都没合眼吧?我替你更衣,你躺下歇一会。”她坐起身来说道。 他按了按她的手,“不用,我自己来,你歇着。” 说着,便脱了盔甲,只着了中衣,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他显然已是累极,躺下后很快便睡着了。 她看着一旁熟睡的他,剑眉入鬓,却是微微皱着,神色似乎有些痛苦。 ......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端王才醒了,沐浴更衣完,便陪着她一同用晚膳。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夹了块茄鲞到她的碗 分卷阅读53 里,说道:“昨夜父皇受了些惊,旧疾复发,我等一下还要进宫侍疾。你不用等我,早些歇着。” 她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他……” “昨夜太子带人逼宫,见事败,已自戕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芸娘听着却不啻一声惊雷。 原来昨天夜里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难怪他临走时,说了那样的话。这么说,是他带着人进宫救了驾? 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太子的样子,那样斯文儒雅的人,竟会做出逼宫谋反的事吗? “辅国公府被查抄,他以为这是废太子的兆头,情急之下才铤而走险。只可惜,他没有料到,我手中有父皇给的兵符。”他好似看出她在想什么,便解释道。 芸娘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舍不得你那表哥?” 芸娘闻言一愣,正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见他叹了口气道:“一旦做了储君,便只能进,不能退,倘若被废,则鲜有善终。也许,这便是他的命吧。你也不必替他难过,他昨夜既做了逼宫的事,那便已想好了事败的后果。” 第39章 用过晚膳,端王便叫人备马,往宫里去了。 他今日是从朱雀门进去。这里的禁军与别处一样,俱是换了防。 待到了宫里,一切都已是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宫人面色平静井井有条,地面石板上的血污已冲刷干净。若不是几处被火烧毁的宫殿,以及被火熏黑的宫墙,任谁都想不到昨夜在这皇宫大内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大事。 端王路过无极殿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殿前的白玉阶上,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暗红,虽已经过宫人洗刷了半日,但瞧着仍是刺目。 昨日夜里,太子,他的长兄,便是在这里自刎。 温热的血一直溅到了几尺外的雕栏上,随即便在彻骨的寒风中冷却了,一同冷却了的,还有尸首。 端王闭了闭眼,待继续前行时,眼中已没有了任何的情绪,面上也恢复了平素的淡漠。 不觉已到了皇帝的寝殿,殿外的宫人望见端王来了,俱是远远的行礼。 昨夜火光冲天,叛军见人便砍,宫里一片悲声。后来他们却见端王带着许多人马,似神兵天降。 一阵厮杀后,叛军丢盔弃甲,便连太子见大势已去,也引颈自刎了。 “陛下服药了吗?” 一旁的宫人见端王问起,忙回道:“今日殿下回去后,陛下又睡了一阵子,眼下刚醒。药已煎好了,奴婢这就让人呈上来。” 他点了点头,进了殿内。 殿内燃着的龙涎香,混着药味,令人有些气窒。 他走到明黄色的床帐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听到皇帝有些口齿不清的命他起来。 昨夜,太医说父皇是受了刺激,以致气血逆乱,内感风邪。整个太医院,俱是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看着眼前的圣上,很难将他与自己幼时的那个父皇联系到一起。那时的父皇,正值盛年,俊秀英挺,龙章凤姿。在他的印象中,父皇一直是端肃的,是威严的,是无所不能的,有时,甚至是冷酷无情的。 但他绝不可能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自从昨夜以来,他便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有时,便连自己也认错。 皇帝见他站着发呆,便口中有些含混道:“四郎,你怎的不在封地,无诏入京了?这里无事,你速速回去吧。” 端王见状在床边坐下,俯身将他扶起坐下,方道:“父皇再看看,我是三郎。” 皇帝闻言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果真是三郎。”接着又问:“你母妃怎么样了?她素来胆子小,昨夜必是吓着了。” 这时,宫人呈上了煎好的汤药。端王从宫人手中接过汤药,舀了一勺。 “父皇,该服药了。”他顿了顿又道:“她无事,父皇不必忧心。” 待服了药,皇帝看样子是清醒了些,便即刻命人传几个重臣过来病榻前。 昨夜的事,震惊了朝野上下。众人还没从查抄辅国公府的事中回过神来,到了夜里便又出了太子逼宫的事,众人俱是惊惧不已。 昨日夜里,京中的官宦之家,显贵府邸,俱是关门闭户,生怕那把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有位赵御史,甚至因此犯了心疾,一命呜呼了。 圣上如今的样子,糊涂时多过清醒时,显然一时半会处理不了政事。再加上储君又出了事。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 在这节骨眼上,有大臣今日就上了奏折请立新储,以安抚人心,稳定朝政。 朝中各藩王的人,皆是蠢蠢欲动。 因此,表面上看风波已过去,实际上则暗流涌动,一触即发。 端王见皇帝要宣大臣议事,便告退往永福宫贤妃处去了。 昨夜端王进宫时,便派了一队人去了永福宫护卫 分卷阅读54 。乱军是冲着帝后而去,因此,实际上还未及到永福宫,便被端王带来的人马剿灭了。 可饶是这样,贤妃依然受了惊吓病倒了。 贤妃见端王来了,抚着胸口道:“昨夜真是吓死了。还好有三郎你在,否则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恐怕我们这些人都已死在了刀下。”说着又道:“如今你父皇就就你一个儿子在京中,你就该片刻不离在他身边侍疾,过来这里做什么?眼下最是要紧的时候,你该趁着四郎不在,多陪陪你父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端王沉默了片刻道:“母妃也不问问我,父皇的病情有没有好一些?” 贤妃闻言愣了一下,继而面上有些讪讪的。 “反正他也未将我们母子放在心上,你又何苦……” “若是他放在心上了呢?” 贤妃愕然,接着便自嘲的笑了笑。 他从前对她说过,他心里唯有她一人,还说此生定护她周全。可笑自己那时,竟还傻傻的信了,天真的以为,他待她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可后来呢,在宫里,莫说皇后与贵妃,便是淑妃,风头也压过了她。 起先,她还伤心难过,可是后来,便也渐渐麻木了。帝王之爱,太过虚无缥缈,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还不如实际些,多替自己和儿子打算。 不过好在因着不得宠,倒是也少了许多嫉恨,避过了不少祸事。 第40章 接下来的日子,端王依旧是每日进宫请安侍疾,芸娘则在府里做些女红针线。 不想圣上却是下了一道诏书,册端王为皇太子,并令钦天监择吉日,临轩册立皇太子。 芸娘听说后,心里却是十分忐忑。 她不由得想起端王先前对她所说,一旦做了太子,便只能进,不能退,否则难以善终的话,再联想到之前太子自戕的事,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端王见她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问道:“有心事?” 芸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心里的顾忌告诉了他。 他闻言笑了,“原是为着此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她解释清楚,以免她又胡思乱想。 “虽说储君这个位子难做,可事无绝对,时势不同,结果自然也大相径庭。你不必忧心,我自有计较。” * 皇宫。 端王自皇帝病后,便每日进宫侍疾。 圣上的病依旧没有什么起色,下肢麻木,动弹不了,整日只能躺在病榻之上。 他今日神智难得清明了一阵子,看向端王的眼中满是慈爱。这是他与盈儿的儿子,自幼便像他。不止是样貌生得像,便连性情也是随了他。 想他自登基以来,面对的便是先皇留下的烂摊子,自己大半生,都是在想法子平衡朝中的各方势力,如今外戚已除,权臣不复当道,待他的儿子即位时,便要比自己当年轻松许多吧。 “朕将这江山交给你,总算是可以放心了。朕这半生,太累了,也该歇歇了。”皇帝叹了一声说道。 端王闻言,犹豫了半晌,终是说道:“父皇瞒过了众人,却不想连母妃都深信不疑。” 皇帝的眼神黯了黯,“她心里应是有些怨朕的。不过朕不后悔,她这么些年能在宫中安稳度日,如今你也堪大任了,往后,她应会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可人是有感情的。”自从他记事起,母妃脸上的笑容,便一日少似一日。“父皇有没有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父皇那日曾对儿臣说,越是自己在意的,越要藏好。可儿臣却不想藏,自己在意的,便不想让其受半点委屈。” 皇帝冷声道:“就像你对那张家之女?你是不是还想让朕册她做太子妃?” “父皇。”端王起身,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求父皇成全。” “此事休要再提。”皇帝似已有些不耐。 “为何?是因为她的出身低?还是因为她是张氏女?” “跪安吧,朕累了。”皇帝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 端王从皇帝寝宫出来后,心情有些不佳,可想了想,还是在出宫前去了趟永福宫。 贤妃原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此时已大好了,正靠坐在榻上喝茶。 见端王来了,她的眼角眉梢俱是掩不住的笑意。 “三郎快坐下。你不知道,这两日我这永福宫可是门庭若市,听说那淑妃都气病了。”自从册封太子的诏书下来后,莫说宫里的妃嫔上赶着来奉承她,便连皇后与她说话时,都是客气了许多。她多年的夙愿得偿,别提有多舒心了。 贤妃身旁的大宫女锦绣也是即刻捧了茶上来。“太子殿下,请用茶。娘娘也算是苦尽甘来,扬眉吐气了。” 端王看着眼前的情形,只觉得一阵头疼。 “母妃以为这储君是好做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可知有多少人等着拿我的错处 分卷阅读55 ?儿臣劝母妃约束好底下的宫人,谨言慎行方是。” 贤妃连连点头,“三郎说得极是。是我一时高兴,大意了。” “母妃这两日有无去探望父皇?” 贤妃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似有些恍然道:“我前几日病着,便没出门。这么说来,是该去看看圣上,毕竟你这太子之位,还未坐稳。” “我说的不是这个。”端王有些无奈,“我是说,母妃难道还不明白父皇的心思吗?母妃觉得这么多年,为何在宫中能平安度日,又为何我今日能被册封,这一切,难道只是我们母子命好吗?” 贤妃显然是惊讶到了极点,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 他点了点头,“这么些年,实是父皇在护着我们周全。淑妃母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贤妃看着端王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方才他说的都是真的? * 册封太子大典,原定于半月后。这已是钦天监能定下的最早的日子了。 因着册封当日,要谒太庙,祭天,仪式甚是繁缛,一应器物及准备,所需时日较多。 可就在一切都在筹备的当头,却传来了一个消息,燕王反了! 原来,燕王乃是当今圣上的次子,远在燕州。 前段日子太子被废,圣上又无其他嫡子。燕王便自然而然认为,如今自己为最长,按照祖制,应是册封自己为太子。 本来一心欢喜,却不想被册封端王为太子的诏书,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哪能咽下这口气,便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于燕州起兵了。 第41章 刘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与芸娘用膳。 他闻言倒也没有太意外。平心而论,若是换做是从前的自己,若是自己不像如今这般知道父皇的心思,那么他,是否也会如燕王般这么做? 他放下筷子,看着芸娘道:“我要即刻进宫一趟。” 芸娘也心知事关重大,她有些担心,可话到嘴边,却只道:“小心。” 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便进了宫。 圣上闻听此事,气得不轻。他的身子原就不好,受不得刺激,现下得知自己的儿子在燕州反了,病情较之原先愈加重了。 原本一日里还有半日清明,如今大半时间却是神志不清,竟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了了。 如今,虽册封典礼尚未举行,但圣上已命太子监国。因此,刘暄即刻召来几位重臣商议后,命驻守云州的武靖侯带兵平叛。 云州紧邻燕州,武靖侯原是沙场老将,得了令后,带着二十万人马,没过几日便拿下了燕州的大部分郡县。 那燕王手下的人马,死的死,逃的逃。原跟着燕王反叛的人,眼见大势已去,便将燕王幽禁了起来,派人向朝廷投诚。 如是,一场叛乱未过多久便平息了下来,燕王亦是由武靖侯押解进京,削去王爵,贬为庶人,幽禁于京中,几年后病殁,此是后话了。 燕王之乱后,皇帝下了退位诏书,并昭告天下,传位于太子刘暄,是为新帝,于翌月举行登基大典。 芸娘至今都有些晕乎乎的,原本以为只是在京都住一段日子,等胎象平稳后再回端州,过自己的小日子。怎想到他先是被册封了太子,如今竟是要登基即位,继承大统了。 既然诏书已下,再住在王府,便有些不大合适了。芸娘收拾了几日,自是跟着新帝住进了宫里。 芸娘住进了永春宫。其他的宫殿,暂时还住着太后及太妃等人,尚未搬去宁寿宫,这里离乾清宫较近,又一直空着,所以她便被安排住进了这里。 芸娘看着宫里的陈设,虽久未住人,但显然这几日已重新布置过了,已是焕然一新。 她刚将这里看过一遍,坐着歇一会儿,便见到他来了。 待要唤他,却突然想起今时不比往日,却是不能直呼名讳了。 想到这里,她马上起身便要行礼,却见他上前来扶着她坐下,方才问道:“觉得此处的布置可合心意?宫人们服侍得可还尽心?” 芸娘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动。她知道这几日他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忙极了,可却还能想到这些小事。 刘暄闻言笑道:“那就好。” 他的神色似有些疲惫,这几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燕王之乱留下的烂摊子要善后,益王那边最近也有些不安分,更兼冀州大旱,他已是好几日没怎么合眼了。 偏偏那些老臣请奏立后的事宜,更是令人心烦。他知道,朝中不少重臣盯着后位,个个憋着一股子劲,想将自己的女儿扶上那个位置。 更有甚者,奏言新帝的后宫空虚,应尽早选秀,以充盈后宫,繁育子嗣。 刘暄捏了捏眉心,他终于知道父皇当初为何那么为难了。后宫向来与前朝密不可分,其中的牵扯与制衡,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斩断的。 他拉过她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膝上。 分卷阅读56 芸娘见春雨还在殿里,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春雨见状,面色平静退了出去,关上了厚重的殿门。 他见她仍旧站着一动不动,便叹了口气,起身拉着她坐了下来。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才见他笑了一下,继而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见了我,拘束了许多?” 芸娘闻言低下头,正不知该怎么答时,便又听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往后没人的时候,我们还似从前那般相处,如何?”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三郎,我见你今日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他沉吟片刻道:“这几日,宫里若有什么传言,你切勿放在心上。我从前许诺过你的,不会变。” 芸娘愣了一愣,他许诺过她的事?好像有许多。记得他曾说过,此生会待她好,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还有……不多看旁的女子一眼?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若说从前还有可能,可现如今……她从未听说过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人的。 * 这几日,宫里有许多传言。 有说李宰辅家的女儿要入宫为后的,也有说武靖侯家的千金要入主中宫的,各种说法都有。 春雨见芸娘似是没将那些传言放在心上,暗暗松了口气。 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新帝竟然颁诏,册封陈氏芸娘为后,并在登基大典的同一日,举行封后仪式。 芸娘也是惊讶极了。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他好几次,想问问为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暄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你是不是想问册封的事?” 芸娘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我前几日,听说李宰辅家的……” 可话还没说完,便见他蹙了蹙眉道:“虽说后宫与前朝密不可分,可我不想用那些制衡之术。”他想了想又道:“父皇当年即位时,太后临朝,权臣与世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他那时是身不得已。可如今的形势,却是与当年不同。我不想再重蹈当年父皇的覆辙,我在意的人,必会大大方方护着,不会藏着掖着,让他们受委屈。” 芸娘的眼眶有些红,鼻子莫名有些酸酸的,“三郎,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些后怕。当日我刚到端州时,曾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死了。若是我当初没有进王府,可能已经死在端州了吧。” 刘暄闻言,神色冷了下来,“不用怕。”继而又道:“那人已是生不如死了。” 芸娘听了心里一惊,突然想起,自己在端州的王府,曾对他说过那件事。她早该想到的。 他见她面上有些惊惧,叹了口气,温声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对了,你那日不是说武德侯府的三姑娘神色有异吗,当时我派人去查辅国公府时,便顺便查了查武德侯府。还真被我查到了些东西。” 芸娘见他突然停下了,便好奇道:“查到了些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猜怎么着?” 芸娘有些着急,“三郎,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据说,她曾经做了一个可怕的梦,醒来后便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了。我猜着此事与她长姐自尽的事有些什么干系。不过具体如何,也只有她们本人知道了。” 娘听后不禁陷入了沉思,这时,便又听他说道:“不要再多想了,就算与我们有关,也是过去的事了。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伤得了我们半分,也再没有人,能将我们一家人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文《先皇后重生后放飞自我了》已开,如感兴趣,请点专栏哦~ 重生后,沈清媚决定安于享乐,随心所欲,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至于渣男贱女?自有老天收拾。 李昀:要不我替你收拾? 沈清媚一开始觉得,她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想要嫁给他。 是图他无趣透顶呢,还是图他上辈子比她还惨呢? 是瓜子不好嗑,话本不好看,还是酒不好喝? 可后来,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