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公主不吃回头草》 分卷阅读1 《好公主不吃回头草》作者:有锦鲤 文案: 李沅公主不求别的,只求: 一、弟弟不要英年早逝。 二、父皇不要磕药飞升。 三、母妃不要抑郁而亡。 四、驸马不要一心修佛。 为此,她愿意成长为一个支撑皇室的栋梁。 后来,她果然成为了大唐“最强”。 ~。 ~ 薛涧:李沅很好,我喜欢她。 薛涧:若要在佛祖和李沅之间选一个,当然是选她。 李沅:本殿能止小儿夜啼,但本殿知道自己是个好公主。 李沅:吾曾经说过,若要吾喜欢上薛涧,除非脑子进水。但是… 内容标签: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沅/字观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甜爽不要来一波? 鸩酒(修改) 朱红宫墙间行走着一顶青皮小轿,坐在轿中的女子恍然醒了过来,她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一双若凤尾般的眼睛此时猩红如血,仿佛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太监的声音犹在耳畔,“长公主,喝了这杯清酒吧。奴才送您上路。” 太监的声音温柔和缓,仿佛她三弟从小到大一声声的呼唤,“阿姐~” 此时想来,却仿佛魔鬼的呢语,正是这个她始终珍之重之同父异母的弟弟,把她送往了地狱。 她一手把他推向了皇位,却换来了这样的回报。她知道民间是怎么说她的,清河公主嚣张跋扈,暴戾凶残。她原本是不在乎这些流言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流言是被人引导的。正是这些流言导致了她最后的孤立无援。 最后关头,她的夫君一把夺过酒杯,饮尽了毒酒。她一时呆在了那里,她重视的人,想杀她,而她一直忽略的人,却想救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始终一身白衣的男人慢慢滑下轮椅。为何……为何要救她? 驸马的愿望落空,已经坐稳皇位的李霖岚手持一把长剑走进朝凤殿,一把刺穿了她的胸膛。 “为何?”她不甘问道。李霖岚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温柔笑容,在她耳畔呢喃道:“你挡了我的道,姐姐。” 李观澜喘匀了气息,着急忙慌的从座椅的夹缝中取出一面小镜子,镜子中的稚嫩面孔吓了她一跳,没有血污,没有泪痕,粉嫩的面颊,微嘟的双唇,正是她真正无忧无虑又嚣张跋扈的十八岁。 难道真是一场梦,李观澜并不这么认为,她经历了一场场的宫斗,早已把心智磨的异常敏锐,她更倾向于时光倒流了,她重新回到了十八岁。 轿子外大宫女杏儿的声音传来,“公主,您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十八岁的她正是不羁跳脱的性子,平日最喜欢叽叽喳喳,也难怪杏儿有此问。 “无事。”李观澜安抚道。杏儿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公主,还出宫吗?” “出!”李观澜斩钉截铁道。 此时的朝政还算清明,皇帝恩威并施,御下有方,各部官员虽不是各个都清廉,在这种清正的氛围下私下也不敢有大动作,因此百姓安居乐业,庶民也无忧。尤其是在皇城脚下的京城,十分繁华。 轿子停在一栋酒楼前,李观澜还未出轿,就听见里面似乎有了争执,她停住欲迈出的左脚,又坐了下来。 听声音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他口若悬河的夸赞着三皇子李霖岚,直赞的此子天上有地上无,三岁能诗文,五岁能作赋,惊才绝艳的不世公子。 李观澜听的心中微梗,更让她气结的是,酒楼中围观的人群纷纷附和,说是诗圣钦点的才子,错不了啊。李观澜心中暗暗唾弃,所谓的诗圣,也不过是李霖岚养在府外的一条狗罢了。 而与他针锋相对的是一个粗犷的声音,他力挺的是宰相薛墨的长子薛斌。证据就是他在十五岁时写的一部兵书,十七岁率兵破敌,实乃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才。 薛斌是不错,李观澜微微颔首,前世她看中薛斌的将才,将他争取到了三皇子的阵营,其后果然不负她所望。她争取到薛斌靠的不是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而是,薛斌是驸马的长兄。她的那个一直不受重视的驸马,不知为何,一家子都对她忠心耿耿。 国风清正,皇帝与庶民同乐,因此百姓们讨论起皇子皇孙世家子,是肆无忌惮的。此时,双方唇枪舌剑,似乎是想争个高下,评出谁才是京城第一公子。 正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女子声音道,“你们都不对,我另有人选。” “谁?”一文弱一粗犷的声音同时道。 女子道:“薛宰相的小儿子,薛涧,薛明溪。” 书生讽刺笑道:“是他?五年前 分卷阅读2 或可参评,如今嘛~”粗犷大汉声音沉痛道:“薛公子文武双全,可惜是个瘸子。” 众人闻言纷纷感叹:“可惜是个瘸子啊!” 不知为何,李观澜心中沉闷,仿佛暴雨前的闷雷。她刷的一下打开了帘子,杏儿担忧的向她看来,“公子?” 走进酒楼的是一位玉面朱唇俊秀无双的公子,一手执扇,星眸轻轻扫过酒楼中众人,众人顿时息声。 李观澜一眼看见了被众人围起来的书生和大汉,她径直走上前去,一折扇下去就要敲在书生的脑袋上,惹得杏儿在一旁捂住了嘴。李观澜想到自己差到不能再差的形象,生生住了手。 书生脑袋一缩,梗着脖子道:“你……你想干什么?!” 李观澜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他肩膀,似在拂去微尘,“放轻松,本公……子不会拿你怎么样?不过……”她凤眼微眯,嗤道:“虽说拿人钱财与人办差,但这种颠倒黑白的事,还是少干的好。损阴德!” 书生的眸子瞬间睁大了。李观澜一把放开了他,转身面向众人道: “薛涧虽然跛了,但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她无视众人惊诧地目光,娓娓道:“五年前他名动京华,其后虽遭逢变故仍不改初心,一心想为黎民做些什么,潜心研究农书、黄河水务,废寝忘食,通宵达旦,这样的人,才配称为京城第一公子吧!” 薛涧走下酒楼楼梯的时候恰好听见了这句话,他本是来替兄长买他爱吃的桂花糕的,没想到听见了清河公主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一个趔趄,手中的点心差点掉了下去,身边的书童梓舒连忙扶住了他,“公子,小心呀。” “无事。”薛涧摆了摆手,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清河公主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潜心研究农书、黄河水务的?还知道他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只有一个可能,公主在宰相府安插了探子,想到这个可能,薛涧不由微微苦笑。 他扶着楼梯慢慢向下走去,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一眼就看到了锦绣长袍的李观澜,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眸中带了几分贪婪,复又隐忍的垂下眼去,缓缓向门外走去。 “站住!那边那个穿白衣服的,你来说说薛涧这个人。”李观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薛涧嘴角勾了勾,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走出酒楼,阳光洒满大街,街道两旁鳞次栉比,薛涧提着桂花糕,阳光刺的他眼睛眯了眯。 李观澜跟着追了出来,她莫名的觉得刚才的背影有些熟悉,热闹喧哗的街道景象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恍惚。她有多久没有逛街了,就在她陷入那波云诡谲的宫廷斗争,陷入她虚情假意的皇弟的骗局中,一世的繁华悲惨在她的心中渐渐如云烟般的消散,而前方那个白衣的身影愈发清晰。 “等等。”李观澜向前追去。前方的白衣身影缓缓的行着,就在她的手将要触碰到他的肩膀的时候,前方的人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注视着一个角落,她不由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看不清眉目的脏脸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倔强的光泽,他头上插着草签,身前用着工整的字写着“卖身葬父” 李观澜皱眉盯着他,感觉这稚嫩的笔迹有些熟悉,正在她疑惑不解时,从街道拐角走来一个青衣绶带的人,这个人,李观澜却认识,正是三皇子的得力手下。她猛地一个激灵,她想起来这个男孩是谁了?! 秦非,十年后朝堂上的风云人物,也是三皇子李霖岚的左膀右臂,世人将他传的当代韩信似的,他和李霖岚一番君臣相识于微末的故事更是一番佳话。 李观澜快步走上前去,将那青衣侍卫撞的一个趔趄,一把握住了那男孩的手,以十二分的热忱注视着他,“小兄弟,本公子出钱为你安顿亡父,跟本公子回去吧。” 男孩疑惑的看向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你……你是女人……” 李观澜不禁感叹男孩的敏锐,正要开口,听见身后尖锐的声音道:“谁?谁这么不长眼撞了老子?!” 李观澜回头,一双凤目微转,直看的青衣侍卫缩成了一只鹌鹑,“大……大……”他似乎意识到清河公主是男装,不便开口道破身份,大了几声,苦着脸道:“大公子安好。” 李观澜微笑颔首,“三弟在附近?” 青衣侍卫低头小声道:“三公子在附近吃酒,因看中了这孩子,让奴才带回府□□一番。” 李观澜打量了一下男孩,笑道:“可怜见的,三弟可是看走了眼,这孩子一无才二无德,哪里能入三弟的府?” 男孩握了握拳头,有些困惑的看向李观澜,这个人先前对自己这么热情,如今为何又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那玉面朱唇的公子,啊不,是一位清秀佳人,用她那灿然星眸冲自己眨了眨,秦非心中一跳,却听她缓缓开口,仿佛拖着强调,带着一种贵族式的傲慢,“这么一个乞丐似的小孩儿”她摸了摸他脸上的黑灰,露出隐藏的白皙皮肤,露齿一笑道:“长得倒是挺俊俏。不如跟我回去当个烧火的小侍吧。” 分卷阅读3 青衣侍卫同情的看了一眼男孩,清河公主如今还住在宫中,跟她回去,岂不是要进宫当太监。哎,也是这孩子命苦,清河公主嚣张跋扈,他是争不过了,如主子实在中意,不如亲自去向公主讨要。青衣侍卫欠了欠身,离去。 李观澜喜滋滋的领着男孩往回走,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耳畔,一只修长的手拦在了她身前。 “不可。”白衣的袖子飘飘,仿佛仍带着春风的缱绻。 她熟悉这个声音,但她现在回想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却是最后那刻他滑下轮椅却始终注视着她的眼神,她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抬起了眼,正对上了那男人的眸子。 薛涧猝不及防的撇开脸,收敛起眼中的深情,坚持道:“清河公主,不可。” 李观澜疑惑的打量着他,她嫁于薛斌之前,从未与他见过面,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清河公主的?她暗自思量了一会儿,心中升起一个无耻的想法,原来薛明溪从现在就在暗恋自己啊。 做戏 薛涧伸出五指,无奈的在发呆的李观澜面前晃了晃。 李观澜回神,一眼看见了自己眼前五根修长白皙常年握笔的手指头,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住。她马上反应过来,放开了薛涧的手,但是对面的人已经红成了一个柿子。 李观澜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薛涧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前世两人相见已经是成婚以后,薛涧在她面前一直是那种白衣翩翩,端庄大气,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让她误以为薛涧对她,应该只有责任感。 对面的人轻咳了一声,垂下眼,不再看李观澜。 “公主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孩子跟你回去,可是让他入掖庭?” 小秦非听到这,挣开了李观澜的手,“公主,我不要做太监。”李观澜见他一脸认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谁让你做太监。是我考虑不周。” 薛涧道:“清河公主若是放心,不如将这孩子交给我,等公主出宫建府,定会将他毫发无损的归还。” 以薛涧的忠心程度,李观澜当然放心,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秦非再和三皇子有什么牵扯。她示意薛涧上前,附耳低声叮嘱了几句,薛涧一一应下。 李观澜笑看向小秦非,“这位是薛丞相的二公子,字明溪,你先跟他回去,等我有了自己的府邸,再接你回来。” 小秦非眨了眨黑曜石般的眸子,“好。我等你。” 李观澜目送两人离开,白衣公子拉着小男孩的手,慢慢向前走去,这场景莫名的和谐。旁边的宫女杏儿打断了她的幻想,“公子,该走了。” 李观澜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上了轿子。轿子驶回宫墙,杏儿在一边道:“公主何必收养一个乡下孩子,您只要吩咐一声,那些皇亲朝臣哪个儿不争着把孙儿辈送到您殿里。” 李观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杏儿立马闭嘴。 此时的朝凤殿还叫做丹阳宫,是她少女时的住所,李观澜出嫁后,搬出宫去,但这丹阳宫一直未改名,直至三皇子李霖岚登位,改丹阳宫为朝凤殿。后来,她死在了这儿。 因此,当她看见那通明的宫殿时,心里还是复杂了一下。水榭桥梁,荷花灯火,斜飞向湛蓝夜空的屋檐上立着辟邪铜兽。 檐下停着一辆仪车,这是有人来看望她?她掀开轿帘,便看见了立在殿门前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年身姿挺拔,一副俊逸无双的样子,冲她挥了挥手。 跨过桥梁,李观澜走下轿子,一把接住撞进她怀里的少年,为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晟儿,不可莽撞。” 少年仰脸撒娇的看着她,“阿姐,你又偷溜出宫玩儿,又不带我。”这少年正是五皇子李晨霜,大名李晟,是李观澜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上辈子十六岁时不知为何溺水而亡,这时,李观澜想来,才觉得事有蹊跷。 “阿姐?”少年晃了晃李观澜,他觉得今天晚上的清河公主有些奇怪,一直在发呆。李观澜再次看见早夭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颤抖的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细细的描绘着少年的轮廓。 少年扑哧一笑,缩了缩脖子,只看见李观澜用一双黝黑的凤目注视着他,认真道:“晟儿,今生我定会护你周全。” 李晨霜不满的反驳道:“是我保护你才对。”他挽起李观澜的手走进殿中,靠近李观澜的耳朵叮嘱道:“下次出宫一定要带上我。”李观澜笑着应道:“好。” 丹阳宫中,宫女们掌起了灯,二人穿过重重锦帐,进入内室,简单用过晚饭。李晨霜捧着一杯清茶看着他姐,两只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眨啊眨的。 “怎么了?”李观澜问。李晨霜皱起眉头,“今天太子和汤学士又起了争执,汤学士一气之下告老还乡,直言‘这个太傅不做也罢’。哎,幸得三哥调解,才暂时平息下来。” 李观澜挑起一边眉毛,“太子和太傅争执,你叹何气?”李晨霜两眼咕噜咕噜看向四周,李观澜屏退宫女,他才凑上前,低声道:“太 分卷阅读4 子如此不争气,后面几个兄弟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呢。” 李观澜用扇子狠敲他脑袋,低喝道:“这些事儿,父皇自有定断,你个小孩儿操什么心?” 李晨霜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阿姐,你作何打我,我也是父皇的儿子。” 李观澜冷冷的看着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想当那出头鸟?” 李晨霜委屈道:“我没想那么多。”李观澜叹了口气,循循道:“比之太子,你当如何?” “强于他。”“那比之大皇子呢?”李晨霜垂头道:“不如久矣。”“比之三皇子呢?” “三哥?他……怎么会与太子相争?” 李观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李晨霜若有所思。 宫中的蜡烛爆了个烛花,李晨霜喜道:“七月七芙蓉园里宴集,姐姐要参加吗?” “可是诸世家嫡女要来,都有谁?”“颍川崔家的崔莺,关陇京华上官家的上官婉,燕城陆家的陆辛夷,江南来的柳昭容……” 李观澜乐道:“这么多名门闺秀,难道是要为太子选妃?”她起身转了一圈,冲少年挑了挑眉,“你看我怎么样?” 少年嘴巴抹了蜜,夸道:“姐姐比之那些世家女,可谓是花中牡丹比之路边野草,天上皓月比之诸天星辰。” 李观澜刷的一下打开了扇子,“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比之于世家公子怎么样?” 少年疑惑不解的眨了眨眼,“胜之良久。”“那比之于京城第一公子呢?” “薛斌?”少年不知道他阿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她穿着一身男式曲裾深衣,身姿挺拔,银冠束发,面如冠玉,眸若星辰,不觉道:“更清俊些。” 李观澜笑眯眯的轻敲手心道:“那就好。”她可是记得上官左相家的千金上官婉,后来成了三皇子的正妃,而这次芙蓉园雅集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三皇子的后来居上,与他的岳父有着莫大的联系。 李观澜站在金桥上目送李晨霜离开,直到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宫墙那边,她才收回了视线。晨霜在她心中有多重要,估计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幼弟早夭之时,李观澜大醉了三天三夜,浑身酒味,连母妃都对她蹙起鼻子,如今想来,倒是有一人不离不弃的照顾她,就是驸马薛明溪,可惜那时她一直忽略了那人。 也许后来她对于三皇子李霖岚的颇多照顾,也有着一些移情的作用。她想起上辈子三皇子眨着一双潋滟凤目软糯喊自己阿姐的样子,颇为头痛的按了按额角。 月明星稀,宫女上前为李观澜披上了锦袍,李观澜沿着金桥走下,逛起了花园,这园子还是父皇特意为她修建的,请了京城第一园艺大师,不过再好的园子看的久了也就淡了,她离宫久了,此时看去,重新焕发了一些美。 绕过一座假山的时候,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向前走来,也不看路,一头撞进了李观澜怀里。李观澜一个反推,那宫女跌坐在了路边,愣在了那里。身后杏儿上前喝道,“怎么回事?冲撞了公主殿下,该当何罪?!” 宫女此时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丹阳宫嚣张跋扈的清河公主,吓得一个哆嗦跪在了那里。李观澜此时看去,宫女穿着普通的鹅黄窄腰宫袍,模样倒是很美,小脸巴掌大,泪盈于睫,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见犹怜。 李观澜上前两步,捡起落在草丛中的一个荷包,收入袖中,冷冷道:“贬去浣衣局吧。” 待宫女被人拖走,李观澜取出荷包,若有所思的看着上面的绣线。上一世,她没见过这个宫女,但她似乎见过这种样式的绣线。 第二天,李观澜照例去给母妃请安,李观澜的母妃是已逝皇后的亲妹,如今贵为皇贵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担着皇后的责任。皇帝据说是一个很痴情的人,第一任皇后去世后再未曾立新后,可惜皇后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现任太子不争气。 皇贵妃对李观澜很是疼爱,让她坐下一起用了早饭,照例催了催婚,临走还吩咐大宫女黄芽往杏儿怀里塞了几匹雪缎,几罐御贡新茶。 李观澜在前面走着,杏儿在后面吭哧吭哧的跟着,李观澜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小宫女替她分担些,杏儿往旁边跳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不用,娘娘的吩咐,奴婢一定能完成。” 李观澜看着杏儿傻兮兮的笑容,心中给了个评价,傻叉。杏儿是皇贵妃赐给李观澜的,忠心自是不必言说,唯一的缺点就是死脑筋了。李观澜看着杏儿,嘴角不自觉的弯起,“既然你不让别人帮忙?那我呢?!” 李观澜取下一匹雪缎,如一阵清风向前跑去,杏儿在后面急的跺脚,“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啊。” 一群宫女叽叽喳喳的向着李观澜追去。李观澜跑过华盛门时,一道清越的男声喊住了她,“阿姐?” 李观澜浑身一个激灵,这个声音,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青年缓缓靠近,偎在她身边,疑惑道:“阿姐,你跑什么?” 李观澜抬头,凤眼弯弯笑看向李霖岚,“在和宫女们玩 分卷阅读5 啊。你今天进宫,是做什么?” 三皇子抬了抬袖子,手中拢着一卷书,“来听汤先生讲学。按父皇的意思,陪太子读书嘛。”他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初看温润,细究却无解。 李观澜皱了皱眉,一把攥起了李霖岚的袖子。 “阿姐?” 李观澜露出温和的笑,“你袖子上有灰,我替你擦擦。” 清洗 雪庐书斋的钟声敲起,李霖岚匆匆离开。 李观澜若有所思的盯着李霖岚的背影,原来真的是他。通过辨别袖子上的花纹,李观澜认出了被贬去浣衣局的宫女的荷包正是出于三皇子府。 没想到他如今就已经在自己宫中安插了探子,真是,李观澜又恨又怕,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直到杏儿追到她身边,轻轻晃了晃她的袖子,“公主?” 李观澜回过神,看见杏儿担心的看着自己,拍了拍她的额发道:“无事,回宫吧。” 今天,脚下的青色宫砖不知为何有些硌脚,李观澜走了两步,向旁边崴了一下,杏儿连忙扶住她。杏儿正要开口,却听见耳边的低语。她点了点头,大声道:“今天吃什么好呢?是清风玉露羹还是茯苓榛子糕?公主,你选哪一个?” 李观澜笑嘻嘻道:“都不好,杏儿,我要吃芙蓉蛋。” 杏儿头痛的按了按额角,似乎拿她的公主没办法,不过她还是点点头道:“行吧,就这个了,公主,可不许再变卦。” 到底是没有吃上芙蓉蛋,回到丹阳宫,李观澜联手杨杏儿进行了一场不动声色的大清理,共逐出丹阳宫十四人,其中确定来自三皇子府的有五人,另外的八人,都不能确定身份。可笑的是,一个小太监不等严刑逼问,已经自招了,原来是太子派来的。李观澜摸了摸下巴,没想到傻太子还有这等心思。 杏儿,原名杨杏儿,出自皇贵妃的母家杨家,是从小培养的暗卫,当她被皇贵妃领到李观澜面前,两人都不过是比膝盖儿高的小女孩,一身白色襦裙的杨杏儿背着一把剑,提着裙摆正正的行了个礼,眼神清亮的盯着李观澜。皇贵妃指着她,对李观澜笑道:“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大宫女了。” 整顿了丹阳宫,天色将黑,李观澜累的瘫在椅子上,抿了一口清茶,开口道:“今日如此大动作,怕是会惊动皇贵妃。也会惊动他吧。” 杨杏儿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娘娘疼爱公主,只怕丹阳宫不够干净。至于三皇子,终将撕破脸皮,不如趁他羽翼未丰,现在就撕。” 李观澜嗤了一声,“羽翼未丰?你怕不是还不了解他吧,这个时候,他已经能驱使诗圣,并在民间大力笼络民心,如今,民间的士子,尤其是南方的那些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官员,有多少是向着他的?” 杏儿随手剪了蜡烛,温柔道:“公主,不怕,有娘娘在。” 李观澜叹了口气,她哪里是怕,她是担心,尤其担心他会对五皇子李晨霜出手。 “杏儿,你说,我要是现在就找人废了他,父皇会不会……” “公主!!”杏儿瞪了她一眼,“娘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李观澜摊了摊手,“我就是说说嘛……” 杏儿突然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嘘……” 李观澜好奇的看去,却见杏儿指了指门口,此时房门紧闭,透过窗户能够看见一弯明月,一汪碧水映着鹅黄雪柳,分外静谧,李观澜却发现了异样,虫鸣不见了。 正是盛秋时节,虫鸣鸟叫一日不绝,李观澜身上无端的发冷,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 杏儿上前打开了门,李观澜屏住呼吸看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特眼熟。男人冲着李观澜弯了弯腰,毕恭毕敬的递上一封书信。“清河公主,这是陛下给您的。” 李观澜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侍卫长黄崠。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沅沅吾女,见字如晤。不日将归,勿再挂念。 这熟悉的笔迹,看的李观澜眼眶一热,前世,正是皇帝和皇贵妃的宠爱,将她一步步推上了权力的巅峰,她作为皇帝的长女,是他捧在手心的明珠,十五岁之前,她一直和皇子们一起进学,不管这些文韬武略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作用并不大。十八岁之前,她一直住在宫中,被保护在宫墙之内。即使出嫁,也是选择了留在京中的世家子,将公主府建在了皇宫不远处,只为着能时时的看着他的女儿,守护着她。 当今陛下,作为一个父亲,对于李观澜来说完全合格。作为一个君主,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更是难得的贤君。 黄崠递给了李观澜一个锦盒,离开。“这是什么?”杏儿好奇的凑近。李观澜同样很好奇,她打开来,发现是一个木头小人。“公主,这个木头人很像你哦。” “不过是民间的小玩意儿罢了。”李观澜垂眸道。杏儿撇了撇嘴,“说不定是皇帝陛下亲自刻的呢。”李观澜心中一暖“好啦,出去,本公主要歇下了。”杏 分卷阅读6 儿福了福身子,轻轻带上了门。 也许是白天太过劳累,李观澜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梦中,她好像坐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手边放着一盏烟气袅袅的香炉。她不耐烦的理了理身上的锦袍,颇为盛气凌人的问道:“三皇弟怎么还没来?” 角落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的规劝,“你该称他为陛下,毕竟他是皇帝。” 李观澜凤眼带着锋锐的光芒扫过,淡漠道:“看你的书吧,管我作甚?”角落里身影微顿,翻书页的手也停了下来。半晌,终究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翻书的声音配合香炉,竟意外和谐。 李观澜忽视心中的异样,看向守在门口的大太监,心中略微烦躁。大太监抬头瞥了她一眼,尖声道:“长公主,您再等等,陛下怕是被朝臣绊住了脚。” 李观澜点点头,她坐下后,抿了几口茶,心中好像揣了个兔子,一上一下的。半晌,她起身走到了门口,“杏儿呢?怎么没看见她人!杨杏儿呢!!”门口的侍卫闻声向她看来,那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悯和恶意。 角落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看透了结局,也看透了世事悲欢。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如同一幕折子戏,无尽凄凉哀婉的唱词下,金銮殿上太监奉上毒酒,白衣公子替她喝下,蓄谋已久的皇帝举剑刺来,一剑刺中了公主的心脏。 李观澜握着那柄金剑,胸口被鲜血染红,皇上李霖岚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金剑上的鲜血,口中喃喃道:“阿姐,你为何是长公主呢?如果你……” 他没说完,李观澜也不想再听,她眼前旋转着一世的悲欢,是啊,她是长公主,父皇母妃牵着年幼的她走在宫墙中,笑看着她,沅沅啊,你要平安健康长大,我们许你一世快乐无忧。 “不……你不能死……阿沅!”这谁啊?好吵,不要吵了,我要和父皇母妃一起走了,李观澜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浑身是血的白衣公子躺在她身侧,努力的从怀中取出一个明珠,送到她的嘴边“吃了她,阿沅,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为什么啊?”李观澜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为何要救她,她一向待他不好。 “阿沅,你救过我的命。”白衣公子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往日里淡漠清澈的眸子里迸射出浓厚的情感“你忘记了。” 原来是这样啊,李观澜心中无奈的想,原来是为了报恩,多么俗套的一个故事,薛明溪,原来你是白蛇姑娘啊,或者是海螺姑娘?李观澜脑子里闹哄哄的走马灯为之一停,整个人清醒过来。 “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你了。”春雷惊醒,万物复苏。 明珠顺着李观澜的喉咙滑下,一道奇异的金光闪过。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躺在丹阳宫的寝殿之中,后背被汗水浸湿,原来是一场梦,这场梦,却让自己想起了一些细节。 自己这条命,竟是被薛涧救的。薛涧身怀能够回溯时间的重宝,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不管什么来历,她都必须把这件宝物抢回来,顺便再次将小瘸子收入公主府,当她的驸马。 她将小木人紧紧握住,仿佛要汲取什么力量。 再次入睡,却是一夜无梦至天明。昨天丹阳宫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清洗终于是惊动了很多人,李观澜去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一路上遇见无数躲躲闪闪的眼光偷窥她,她一律不管,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睛朝天,鼻孔朝地,偶尔传入耳中的“看啊,清河公主更加嚣张了”也被她一笑哂之。 待进入皇贵妃的宫中,还未开口就被她拉着手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看清她无事才出了一口长气,“沅沅,到底是怎么回事?”皇贵妃听完李观澜的讲述,若有所思,“竟然是他?” “可是他对付你做什么?他要对付的应该是晟儿啊?!”她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女孩略微蜷曲的长发用一个玉冠束起,面上未施脂粉,却轻灵俊秀惹人注目,一双狭长凤目带着女子少见的威仪,墨色瞳仁散发着魅惑的光泽。皇贵妃眨了眨眼睛,仿佛才刚刚意识到一直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并且有着一个帝国长公主所应该有的气度和姿容。 “看来他是误会了。”皇贵妃淡淡的笑道,“你虽然的确拥有一国之君该有的品质,又是我们的长女,不过,你父皇并无此打算呐。”李观澜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皇贵妃刚才说了什么,她心中一惊,翻身拜倒在地,“母妃。” 皇贵妃拍了拍她的头顶,“无事,这只是我们母女俩的体己话,不会传出去的。”她轻扫了一眼黄芽,黄芽抱剑冲她点了点头,看来这宫殿之中并无外人存在。 “黄芽姐姐好帅!”李观澜两眼放光的盯着她,黄芽不自在的侧过身去,皇贵妃一手亲昵的打在李观澜的脸蛋上,“小坏蛋,看什么看,我是不会把黄芽给你的。你祸害杨杏儿一个还不够吗?” 李观澜捂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的母妃,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一只小动物。 皇贵妃别过脸,轻抿了一口清茶,“不用看了,看也没用,已经决定了,过几日就把你嫁出 分卷阅读7 去。” 李观澜:呜……呜呜……呜……我是不是被嫌弃了? 绒花 “当啷”一声,李观澜手中精致的汤匙再次掉进了碗中。皇贵妃看了她一眼,笑道:“想什么呐?” 李观澜苦兮兮的回看她:“母妃,能不能不嫁人啊?”皇贵妃疑惑道:“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只要是你看中的,本宫一定为你说成。”说完,她揶揄的看了一眼埋头扒饭的女儿,“沅沅,你可是大姑娘了。本宫在你这么大的年纪……” 李观澜摆手道:“已经生了我啦。三年后又为我添了五皇弟晟儿。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李观澜想说,可是她还没准备好,她要怎么才能让薛明溪再次主动要求尚公主? 皇贵妃笑了一下,“是不是没有好人选?本宫倒是有一个。”她看见闺女的头顶小发旋,趁李沅没有注意,偷偷摸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右相薛墨的长公子,薛斌。这个人你中意吗?本宫可是听说他被选为了京都第一公子,连世家嫡女手中都收藏着他的画像。” 噗!李观澜嘴里的芙蓉汤吐了出来,连连摆手道“不可。”皇贵妃连忙示意身边的宫女为长公主换一碗汤,“沅沅,你没事吧?” “无事。母妃,儿臣已饱,先行告退。”李观澜逃也似的离开了皇贵妃的寝殿,只觉得乌云罩顶。她该怎么解释,她看中的正是薛斌的弟弟薛涧,右相的次子薛明溪呢? 薛涧身有残疾,早早的就被排除在了驸马的人选之外,前世若不是她嚣张跋扈的声名在外,又清闺名誉受损,天下没有男人愿意娶她,驸马的名衔是怎么也落不到薛明溪身上。如今,想要将小瘸子再次收入府中,就得动一番心思了。 沿着宽阔的青砖路走来一少年,看见少女皱紧眉头低头走路,朗声道:“阿姐!阿姐!” 李观澜抬头,对面之人正是五皇子李晨霜,此时他穿着一身蓝色直缀长袍,一双比猫儿还要大的眼睛清澈有神,好一个俊秀少年。 李观澜看着他,心情就舒畅了不少,问道:“晟儿,你这是去汤先生那儿听讲吗?” 李晨霜点头道:“是啊。阿姐,汤先生还提起你呢,说他想你了。” 李观澜咂咂嘴,“汤先生哪是想我了,是想念我做的菜了。” 李晨霜嘻嘻笑道:“哪能呢?你可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女弟子。” 说起唯一的女弟子,李观澜再次想起了曾经和皇子们一起进学的日子,每日闻鸡起舞,披星戴月,因此,有时候李观澜十分感激父皇和母妃把自己生成了女孩儿,自从她年满十五,行了及笄礼,就远离了雪庐书斋,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一步。 倒是雪庐书斋的主人汤若海,还不时的念起李观澜,倒不是因为这个女学生如何聪慧,能够继承他的衣钵,而是因为,李观澜做的菜,让他至今念念不忘。 李观澜贵为公主,当然没有人教她做菜,只能说,一切都是天赋啊。大雨倾盆的一天,九岁的小小李沅忐忑不安的站在书斋后面,等待着被先生打手心,汤若海还没抽出尺子,小女孩的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先生,可不可以不要打我,我给你吃点心。”汤若海顺势下坡,他怎么会真的打长公主,不过是教训教训这个孩子,让她好好听讲嘛。 小李沅摊开绢帕,露出一块儿晶莹剔透雪花状儿的糕点,散发着阵阵荷花香,汤若海点点头,取出一块儿点心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带着丝丝清凉,甜味很淡,却又回味无穷。当小李沅说出这是她亲手做的时候,汤若海简直惊为天人。 在这之后,每当李沅受罚的时候,都会拿荷香点心贿赂汤若海,因此,当李观澜离开雪庐书斋,汤先生十分想念她。 李观澜瞥了一眼五皇子,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是想念荷香点心了。” “什么?”晨霜眨着纯洁的大眼睛看着他皇姐。 “没什么,你不是要去书斋吗?阿姐陪你一起去。顺便探望一下汤先生。” 雪庐书斋位于皇宫偏僻一角,周围种满了竹子,远远的还未走近,就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观澜挑起一边眉毛,推开了竹门。 满院子的桃子李子,从草屋里走出一个老人,看着他半头斑白的头发,不知为何,李观澜心中突然有些酸涩。 老人瞬间睁大了双眼,“沅……沅沅……” 李沅跟着老人走进草屋,一众小萝卜头纷纷站了起来,齐刷刷喊道:“皇姐!” 李沅微笑着点头,看着她的一众或温文尔雅,或轻灵俊秀,或清疏出尘的弟弟们。这其中,坐在前排的分别是太子,三皇子,还有未归位的五皇子,剩下的都是不过五六岁的男孩儿,坐在后排的小蒲团上背诗经。刚才的“关关雎鸠……”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汤先生拍了拍李观澜的肩膀,“先坐下” 结果,李观澜找了个蒲团坐在了一众小孩儿之中。 汤若海指着她道:“清河公主,是我的得意 分卷阅读8 弟子,她不仅聪慧无比,而且学业出众,你们都要以她为榜样,精进学业,不负皇上和百姓的期待。” 对上身边弟弟们孺慕的眼神,李观澜:“……”说好的调皮捣蛋不爱学习呢? 噗嗤一声。 汤若海竹棍一敲地面,“李承德,你笑什么?” 太子拍了拍身上歪歪斜斜的长袍,挑眉道:“我笑夫子你是个傻子。阿姐她的确是个混世魔王,连我都不得不承认这点,夫子何必装傻呢。试问天下有哪个男人敢尚公主呢?” “你……你……!”汤先生气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他一向知道太子不肖,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他教了太子九年了,无论诗书还是治国之略,他都倾囊相授,只为着他能成长为一个贤明的君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太子是一块儿扶不上墙的烂泥。 汤若海叹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安静坐于一旁的三皇子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李观澜,“阿姐,二哥他不过一时戏言,当不得真,您千万别怪他。皇姐温柔贤淑,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的。”汤若海欣慰的看着李霖岚,他的弟子当中,也不是全部都是渣滓嘛。 李观澜微笑点头,“你说的很是。我一定会觅得如意郎君。” 随后,李观澜随着汤老先生去院儿里聊了会儿家常,当听说皇贵妃逼嫁李观澜时,汤先生的神色古怪起来,他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说起来,臣家中倒有一儿郎,与公主年岁相当,如今在户部当职。不知沅沅可看得上?” “汤先生。”李观澜跺了跺脚,面上一片绯红。 汤若海笑了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可害羞的。” 李观澜娇怯的看了他一眼,“先生,其实我有一个意中人……” 汤若海是龙阁大学士的首席,曾经为皇上出谋划策了二十年,与皇上情谊深厚,由他来当说媒之人,替薛明溪说话,再合适不过。 汤若海看着他唯一的女学生,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他看着李观澜取出一个小绢帕,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荷香点心,眼中竟然有水珠闪烁,“小沅沅也要出嫁了,我真是老了。” 李观澜离开雪庐书斋时,老人一直将她送到了竹门口。 老人冲着远处的公主挥了挥手,“真的不再考虑我家儿郎啦?” 李观澜脚下一个趔趄,身后传来老人疏朗的笑声。 李观澜刚走到竹林的尽头,身后追来一个少年,“阿姐!阿姐” 李观澜回头看着她气喘吁吁的弟弟,“什么事儿?晨霜你把气儿喘匀,慢点说话。” 李晨霜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猜猜这是什么?” 李观澜白了他一眼。 李晨霜笑嘻嘻道:“今年刚上供的绒花,我课业得了表扬,特意向父皇讨来的。” 捧在少年手心的绒花雍容华贵,栩栩如生,色泽艳丽,彰显着皇家的大气和美丽。 李晨霜小心翼翼的把绒花插在了李观澜的发髻上,得意道:“好看的很!” 李观澜摸了摸头发,笑道:“是啊,好看的很!” * 薛府一角,正坐在檐下擦拭佩剑的薛涧心中一暖,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一个隐约的笑意。 左边柱子后突然闪出一个男孩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脸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薛大哥,你别笑了,怪瘆人的。” 薛涧瞪了他一眼,突然,愣住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男孩一步步向后退去,“呵……呵呵……没什么,不过是后院的花。我把池塘的荷花都拔了,一部分喂给了你养的驴子,一部分插进了琉璃瓶里,如今就在你床头摆着呢。” 薛涧整个人呆掉了。 “秦非,你这个混世魔王!!!” 吉祥 李观澜回到丹阳宫,拔下绒花左看右看,心中甚是欢喜。礼物倒不是很贵重,她的妆奁里一堆比这还要耀眼精致的首饰,只是,这是弟弟的心意啊。 晨霜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李观澜在他身上费了不少心思,好在小孩儿脾性好,不仅学业上争气,也和她亲近,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有些过于天真了。由五皇子,李观澜突然想起了几天前收养的男孩,不知小秦非在薛府过的怎么样儿。心念一动,她决定出宫去看看他。 李观澜换了一身男装,头戴青玉冠,足下乌皮靴,玉面朱唇,一双狭长凤眼神采飞扬。杏儿为她束紧了腰带,埋怨道:“公主,你天天这样打扮,可不把那些世家子都吓跑了。” 李观澜点点她的鼻子,“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转身走出房门,那里停着一辆青皮小轿。 杏儿小声嘀咕道:“有什么打算呐……难道想效仿姑姑怀熙长公主去道观当女观啊?也不见你看上哪家公子哥,说不定就是这个打算,我要提醒贵妃娘娘……” 李观澜扶着轿帘,回头冲杏儿点点头,“蹲在墙角嘀咕什 分卷阅读9 么呐?该走了。”她摸了摸下巴,吩咐道:“把桌子上的点心捡几样带上。”想来小孩子都喜欢好吃的点心。 杏儿用一方锦帕包裹起几块金丝糕、面果子、春饼,系了个如意结,扶着李观澜上了轿子,“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啊?” 轿子缓缓的行着,李观澜打开竹扇,摇了摇,眼睛微微眯起,“前天救下的小孩子你还记得吧,去薛府。” * 小男孩一手拿着一朵大荷花,嘴里还叼了一朵,一步步后退,他似乎咧着嘴在笑,但被花挡着了,谁也看不清。 薛明溪一步步慢慢向他走去,他行动不便,脚步缓慢,但气势却一步步将小男孩逼到了廊道的末端。 小男孩噗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荷花,“薛大哥,你就应该多生气,这才像个人嘛,整天拿着佛经,话都不多说一句,看着就像一尊神像,公主看见了肯定不喜。” 薛明溪脚步一顿,清澈的眸子眨了眨。小男孩哧溜一声,从栏杆下的空隙滑了出去,却不想没有控制好方向,啪叽一声摔在泥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小男孩抬起头就看见了薛涧一身白衣的身影。“你说什么……”清淡的嗓音。 小男孩面无表情的吐出了嘴里的脏土,“我说你喜欢清河公主……喂,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他整个人被薛明溪提溜了起来,小小的一只无甚分量。 薛涧提着小秦非,慢慢走向了后院的池塘,当亲眼看见原本满池风光秀丽的荷花只剩下几片残叶飘在水面上,一股怒火从丹田中升起,他恨不得教训一下这个小孩儿,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但秦非究竟不是薛府的人,他也只是代李观澜照顾他,严格地说,秦非是薛府的客人。薛明溪低下头,正对上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若不是它的主人是个熊孩子,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他环顾了一遍破败的荷塘,心情颇为沮丧,荷塘的一头是一个木头马厩,里面原本养着三匹枣红大马和一头小驴子。如今只能看见三匹枣红马的身影,而那头名叫阿福的驴子早已不见身影。 “我的阿福呢?”薛明溪低头审视的看着秦非。小男孩犹豫了下,不情愿的回答道:“今天早上,它吃饱了荷花,硬拉着我出去消食,结果看上一公里外磨豆腐的小母驴,不愿意回来了。” 小男孩的大眼睛十分诚恳,却看的薛涧怒火中烧,“秦非,我今天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李观澜跨过薛府大门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急躁,一个不慎,被门槛绊住了脚,“公子小心。”杏儿连忙扶住她。李观澜站稳,摸了摸胸口,奇怪,今天怎么了? 她未想明白,也不再多想,大踏步向里面走去。薛府的门童在前边引路,一脸微笑,“公主,二公子正在书房读书呢。小公子也很乖,估计在莲塘边扎马步。”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后院传来一声怒吼,“秦非,我今天非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接着,小秦非在前边边跑边回头做鬼脸,薛明溪在后面举着一个苕帚追的身影便映入了三人眼帘。小秦非一头撞进了李观澜怀里,李观澜稳稳的扶住了他。 李观澜:“…… ……” 薛明溪:“…… ……”他默默地放下了苕帚,身姿僵硬的站成了一株挺拔的榆木。 小秦非抬起头,正对上李观澜的眸子,男童的嗓音软软道:“公主姐姐,你可来了。他……他要打我!”他恶人先告状,试图混淆是非。 李观澜看了一眼男孩,又看了一眼薛明溪,找个地方坐下来,缓缓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薛涧虽不爱说话,但口齿清晰,他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李观澜憋住笑,面无表情的看了秦非一眼,小男孩犹豫了一下,上前握住李观澜的手,“……我错了。” 李观澜拍了拍他脑袋,“如今那小母驴在何处?” 一群人在秦非的带领下,走了差不多一里路,来到一处篱笆围成的小院儿,墙头上插了一个迎风招展的旗子,旗子上写着“浆” 浆,就是豆腐,看来就是这里。李观澜敲了敲门,无人应声。她推了推门,门没锁,院子里种满了莴笋、大白菜,正中是一个石磨,一头皮毛黑白的小母驴正哒哒的拉着石磨,跑的欢快,它的旁边站着一头青色小驴子。 “阿福!”薛涧招了招手,小青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小母驴,最后决定站在那里。 薛涧:“…… ……”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一个淳朴的农家妇女吃惊的看着院子里的一群人。她听了众人的解释,脸上浮现一个温暖的笑意,“原来你们就是主人啊。这头小驴,从早上就来了,一直不肯走。我还担心它的主人会着急呢。” 薛涧笑着道了声谢,上前去拉小青驴,驴蹄子一动不动,薛涧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胡萝卜,诱惑道:“阿福,跟我回家,这个就是你的了。” 小青驴两眼放光的盯着胡萝卜,趁薛涧放松警惕,一口叼走了胡萝卜,放在了石磨上,巴巴的看 分卷阅读10 着小花驴。小花驴继续欢快的磨豆腐,看也没看它一眼。 薛涧:“…… ……” 农村妇女:“…… ……我家阿花比较爱吃大白菜。” 最终,阿福还是被强制拉回了家。临行,农村妇女坚持要送每人一颗大白菜,李观澜:“大姐……这个不好带吧?” 农村妇女想了想,没有坚持,从屋檐下解下来一串小葫芦,分别交到每个人手中,李观澜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葫芦上写着“祥”,薛涧的葫芦上写着“吉”,加在一起就是吉祥,寓意还是不错的,便收下了。 小青驴一步三回头,十分悲切,薛明溪无奈地拍了拍它的驴脑袋,牵着回了马厩。趁着薛涧离开,李观澜带着小秦非视察了荷塘,当看见荷塘的惨状,淡定如李观澜也忍不住给了秦非一个爆炒栗子。 本着不能浪费的心态,李观澜吩咐秦非收集所有摘下的荷花,一起抱着进了厨房。等再次出来,李观澜双手端着一个银盘,盘子里摆放着晶莹剔透的糕点。小秦非一脸黑灰,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甜香,手指忍不住往嘴里塞。 “秦非!”李观澜严厉的制止了他的行为,小孩子啃手指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她从盘子里取出一块儿点心,放在他的手心儿里,小秦非三两下将点心咽下肚,眼巴巴的看着李观澜手中的盘子。 李观澜弯下腰,正对上小男孩大眼睛,她揉了揉他的脑袋,耐心道:“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过会儿和公主姐姐和明溪哥哥一起吃好不好?” 小秦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观澜的眸子,半晌,回答道:“好。” 李观澜欣慰的微笑,“吃了点心,秦非就和明溪哥哥道歉,好不好?” 小秦非犹豫了一下,道:“我没错!”咦?李观澜疑惑地看着他。 秦非表情严肃道:“公主姐姐,你不知道,明溪哥哥他整天拿着佛经,也不说话,也不笑,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木头人,因此我是故意逗他生气的。” 李观澜拿银托盘打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调皮捣蛋你还有理了?必须道歉。”小秦非委屈的捂着脑袋。李观澜心里盘算,上辈子也不见薛涧喜欢佛经啊,难道自己的重生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些变化? 晶莹剔透的点心被摆放在了茶几上,薛涧面色微红的拿起一个尝了尝,夸道:“好吃!” 点心不一会儿就被众人分食而尽,小秦非眼疾手快的夹了最后一块儿,得意洋洋的正要放进嘴里,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了筷子。他转向薛涧道:“明溪哥哥,对不起。”把点心放进了他的盘子里。 薛涧听了他的道歉,点了点头,正当李观澜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清淡温和的嗓音响起,“秦非。虽然你还小,但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他的限度,在限度之内,你可以为所欲为,但超出了这个限度,就会受到他人的排斥和攻击。” 秦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多谢明溪哥哥指点。” 李观澜拍了拍薛明溪的肩膀,笑嘻嘻道:“不要这么严肃嘛,听说,你最近在研读佛经?” 这回,白衣公子连耳朵尖都红了。他的嗓音依旧很清淡,只是尾音微微上翘,“是。前几天,有一位山僧拜访父亲,与我甚是投缘,送了我几本佛经。” 李观澜一双凤目蓦地睁大了,“薛明溪,你是要出家吗?” 白衣公子犹豫了一下,“这几日研读佛经,觉得佛理甚是玄奥。……” 李观澜马上打断了他,“不……你不想……你不能,薛墨大人还等着抱孙子呢!” 白衣公子疑惑道:“阿沅……?”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一张脸由红转白,他忐忑的看了一眼李观澜,后者面无表情。 李观澜寻思,薛涧怎么这么亲密的喊自己,嗯,果然还是暗恋自己吧,身染红尘,贪恋情爱,看你怎么出家! 鸿鹄 宽阔的街道上,走来两个美丽少女,一个端庄大气,一个清丽灵秀,其中一个正是上官左相的千金上官婉,另一个乃是颍川世家的嫡女崔莺,这次崔莺来京,为的是参加七月雅集,暂时住在了闺中密友上官婉家中。 节庆将至,京都更加繁华热闹,崔莺性格活泼好动,在颍川老家被长辈约束的紧了,这次来了京城,身边只跟着一个兄长,因此,整日里撺掇着上官婉出去玩儿。 今日,上官家只剩下两个少女,上官婉便答应下来。为了体验地道的民间节庆风味儿,两个贵族少女轻装简行,身后只跟着两个婢女。 为了七月的节日,家家户户早早的悬起了灯笼,想来,在夜晚,万家灯火星星闪烁,应该是很好看了。京都周边的郊区农户,也趁着节庆,将养了一个夏天的鸡鸭鹅猪带来了街区,与商户们讨价还价。街边,来自西域的喷火僧,从深山中出来的耍蛇人,知名的杂耍戏班,围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圈子,人潮熙攘,叫好声不绝于耳。 崔莺拉着上官婉来到一个五彩缤纷的布摊前,却失望的撇撇嘴,“远 分卷阅读11 看还好,走进就觉得粗糙了。” 上官婉温柔笑道:“莺儿,这些不过是民间普通布坊染出来的布,哪能入你的眼呢。你若想看布匹,我带你去京都第一的玲珑坊。” 崔莺一摆手,“不去啊。上官姐姐,我还想在街上多玩会儿呢。咦,那边有耍猴的。” 两人一路逛来,看了猴戏,观赏了杂耍,身后的婢女都一人抱着一堆小物件。崔莺边咬着糖葫芦,边回头冲上官婉笑。 上官婉温和的看着她,叮嘱道:“莺儿,好好走路。” 崔莺不管不顾的咬着糖葫芦,灵动的眼睛四处张望,当她看见远处一个戏楼时,顿时眼睛一亮。 上官婉原本正无奈的看着崔莺,防止她撞到人,突然,她的眼睛惊恐的睁大了,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驶来,马儿似乎失了控制,四蹄夹着雷霆之势向着二人冲来。 “莺儿!!”上官婉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四肢瘫软,连脚步都挪不动,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可是,崔莺,她才十五岁啊。她猛地一推,将崔莺推了出去,自己紧紧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耳边听得不绝的喝彩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锦衣公子坐在马背上,狠狠拉住了马缰,将狂暴的马儿安抚了下来。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不住的向他道谢。 因为逆着阳光,上官婉看不清他的眉目,只听得他的声音清婉,带着淡淡的磁性。周身的气势绝非普通百姓,甚至在世家公子身上也比较少见。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跳下马背,向她走来,这回,上官婉看清了,玉面朱唇,凤眼修眉,论容貌,竟然在京都第一公子薛斌之上,而且周身有着淡淡的熟悉的气息。 李观澜离开薛府,打算去长乐坊看望自己的奶娘和奶兄弟,没想到就在街上看见了行走的上官婉和崔莺,更凑巧的是,还救了她们。李观澜看见上官婉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这小姑娘小时候来为她做伴读,当时她不过八九岁,上官婉更小,被李观澜当小妹妹养了两个夏天,因此,李观澜还能记得她,而隔了十年,上官婉早已不记得她了。 上官婉看着走进的李观澜,脸颊微微的红了,这位公子好生熟悉,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而李观澜看着上官婉,心中笑成了大尾巴狼,上官婉小时候,非常可爱,小小的一只到自己胸口,穿着新鲜的粉黄小襦裙,雪白的小襟子,脸颊粉嘟嘟的像一只包子,给了点心会笑,逗急了会哭,软软糯糯,特别好玩儿。 见到久违的小妹妹,李观澜身为公主,决定送些见面礼,而且不能寒酸了。眼见上官婉没事,她打开竹骨扇,风流倜傥的摇了摇,凤眼弯成了月牙儿状。“两位受惊了,在下请二位姑娘去浮生阁挑一两件珠玉,压压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崔莺瞪大了一双灵动鹿眼,“浮生阁?你出手好阔绰,你是谁家的公子?” “在下乃燕王李慎。”不好意思堂叔,借你的名号用一下。李观澜摸了摸下巴,“近日刚回京都。” 崔莺狐疑的看着她,“燕王?不是远在边陲吗?”李观澜笑道,“所以是刚回京都。” 崔莺想了想,正要拒绝,被上官婉拉了一下,“公子前边带路吧。” 浮生阁位于御贡街的高地,坐北朝南,庭院宽阔,全名“定海浮生阁”,是京都唯一一家生产御贡品的珠宝店,门旁悬挂着一副飘逸出尘的字,“蓝田日暖玉生烟”,还未进门,掌柜的已经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可见李观澜是这里的常客。 她为上官婉挑了一对儿羊脂玉手镯,为崔莺买了一支莹光闪烁的珠钗,玉质细腻,宝珠光华,俱是上上品。随后,她将两位姑娘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店门,向北而去。 她没看见的是,上官婉站在浮生阁的门前注视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 “上官姐姐,这个人是燕王吗?”崔莺重新从身后拿出糖葫芦,没心没肺的吃了起来。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见过他。” * 长乐坊是乐府的别称,在宫外另建了一座庭院,由乐正大人统领。 李观澜的奶娘在她十五岁时被放出了宫,结婚生子,夫婿早死,如今仅剩一儿子,精通音律,被乐正看中,编入了乐府,李观澜怜惜奶娘命苦,因此,经常去看望他们娘两儿,免得他们被人欺负。 奶娘的儿子名叫晏彤,敲得一手好编钟。李观澜还未靠近长乐坊,便听的钟鸣、笙箫起,看来他们又在编排曲目了。 李观澜静静的站在大堂空旷的中央,一曲完毕,她冲着大型编钟前的蓝衣少年喊道:“彤哥儿。” 名叫彤哥儿的少年回头笑了笑,向她走来。“公主殿下。” 李观澜关切的看着瘦弱的少年,“你娘她身体怎么样了?” 晏彤有着一张娃娃脸,年纪尤其显小,其实比李观澜要大上那么几岁,晏彤温和的笑了笑:“春天生的病,如今将养了整个夏天,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李观澜冲他眨了眨眼,调侃道:“最 分卷阅读12 近乐府有什么喜事?乐正大人穿了一身红带紫。” 晏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啥事,就是为了七月雅集,乐正大人和琴师大人通宵达旦的研究音律,编出一曲惊才绝艳的琴曲,名为求凰,乐正大人十分得意,打算在雅集上演奏。刚才,就是在排练曲目。” “求凰?”李观澜眼睛瞬间睁大了,这首曲子的寓意不言而喻,乐正直通圣心,这是要为太子求妃啊! “晏彤,来排练了。”有人招呼晏彤过去,看来雅集将至,休息的时间十分短暂。晏彤歉意的回头笑了笑,整了整衣袍,重新站在了大型编钟前。他手中拿着一柄玉锤,敲击在钟身上,发出一段悠扬旷远的乐声,仿佛九天之上的云彩飘落到凡尘。 钟声之后,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箫声,仿佛一只雄凤孤独的梧桐树下徘徊,形单影只,求偶不得,接着是玉笛清脆的声音,暗示事情有了转折,一段恢弘壮丽的笙歌,仿佛有一只羽翼华彩的雌凰从天而降,热烈的琵琶混合着清淡的古琴,暗示着一段热情而又高雅的恋情。 李观澜突然眯起了眸子,那个弹琵琶的是个高鼻深目的胡姬,穿着七彩的罗裙,静静坐在众人之中,她的琵琶弹的很娴熟,然而一瞥一笑之间,却有些熟悉。 排练结束,李观澜将自己带的补品和首饰交给晏彤,询问道:“弹琵琶的女子是谁?以前没见过。” 晏彤接过东西,温和道:“你说的是胡姬吧,她没有名字的,刚从龟兹过来,在这儿不认识旁人,被乐正大人赏识,收入了乐府。” 刚从龟兹过来,这个也许是真的,但不认识旁人,就未必了。她越看越觉得那个女子身上,浑身充满了违和感。“晏彤,你帮我盯着她些。” * 薛府,薛涧觉得秦非再这样调皮下去,不是办法,决定教他读书,陶冶心性。 没想到,诗经一遍他就记住了,战国策读过一遍,竟能与他讨论辩解。薛涧豁然开朗,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啊,怎么能以寻常的规矩约束他呢? 如今,薛府常见的景象,已经从荷花满天飞,驴子不回家,变成了幽静书房中,一大一小两位公子看书的样子,有时,那小少年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神情睥睨,若有鸿鹄之志。 刺杀 “阿姐。”门外传来五皇子李晨霜的声音,清河公主正在束发,闻言招手道:“晟儿,来。” 李晨霜推开门走了进去,饶是他经常看见清河公主,也被公主的容貌所吸引,“阿姐,你真美。”李晨霜搬了个胡凳,坐在梳妆台旁,看着李观澜梳妆打扮。 李观澜心里明镜儿似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少油嘴滑舌,是不是合计着怎么找个比阿姐还美丽的女子当王妃?”李晨霜羞愧的笑了笑,阿姐总能猜中他的心思。 李观澜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几日课业如何?” 李晨霜眉目露出点得意之色,“汤先生夸我呢。说我对政事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李观澜道:“只是初步了解,还差的远呢。骑射功夫有进步吗?” 李晨霜咧了咧嘴笑,“不行。比不上三哥,更比不上大哥。” 李观澜道:“你大哥自小弓艺娴熟,如今又驻守边关,哪是你能比的。我朝祖上马背上得的天下,你虽不擅长,也要尽力去练习。但,切记,万不可出风头。” 李晨霜拱手笑道:“好的阿姐。我的脾性你还不清楚?我的梦想就是找一座小城,安安静静地当我的小王爷。” 李观澜看了他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命运,命运,变化莫测,岂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她摸了摸弟弟头上的束发金冠,心里百味杂陈。如果可以,她愿晟儿永远这么天真,这么无忧。 “阿姐,你是要去参加七月雅集吗?怎么做如此打扮?” 眼前的李观澜一身男装,美得雌雄难辨,惊心动魄。 “你不是想相看一个王妃吗?阿姐替你把把关。” * 大唐芙蓉园,贵女云集,随处可见飘舞的绸带,和薄纱制成的绢花,更美丽的是裙裾飘扬的青春少女,或在溪水边赏鱼,或在凉亭里品茶,或逗着来自波斯的雪白猫咪,或踏着秋千飞向高空,或姿态娴雅,或活波可爱。 李观澜走了一路,收获了无数爱慕的眼光,她穿过一片竹林,来到皇子和世家子聚集的竹亭,这些人表面上在吟咏诗词,其实眼睛无不往竹林外女子聚集的地方瞟去。 哼,极其虚伪,李观澜吐了口气,拱了拱手,自称燕王李慎,与诸世家子一一见礼。燕王久不在京都,这些人也都不知道燕王到底长什么样儿,很轻易的就相信了她。诸皇子表情各异,但他们已经习惯了长姐的时不时男装,只是暗地里吐槽下阿姐要扮成燕王那个大胡子皇叔。 “满园春色惹人怜啊”一个油头粉面的世家子感叹道。众人纷纷点头。 从一众芳丽中缓缓走出两个女子,一个鹅黄宫装,大气端庄,容貌仿若天上皓月,一个青色长裙,清丽可爱,仿佛竹 分卷阅读13 林中走出的精灵。她们相伴着离开人群,往桃林里去了。李观澜看见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女子,正是上官婉和崔莺。 而这次桃林相遇,正是上一世三皇子李霖岚与上官婉的初次见面。 李观澜撇了一眼三皇子的神色,心中了然,她转过头,装作不小心碰洒了酒,一壶上等贡酒倾洒在三皇子的月白丝袍上。“皇叔?”李霖岚向着清河公主看去,满身酒味儿。 李观澜拍了拍他的肩膀,“霖岚,实在是对不起,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袍子。”她转头吩咐道:“来人,扶三皇子下去更衣。” 李霖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太监离开了。 李观澜心中送了一口气,转头瞥见五皇子李晨霜两眼放光的盯着上官婉的背影,叹了口气,认命的向诸位公子、皇子辞别,世家子们见少了个强劲有力的对手,纷纷击掌相庆。而皇子们也松了口气,毕竟在姐姐的注视下看女孩子也太奇怪了些。 李观澜离开竹亭,径直往桃林而去,当她来到上官婉和崔莺面前时,两位贵族少女正在聊悄悄话。 “上官姐姐,我听说这次七月雅集是为了替太子选妃,而且,其他皇子和诸世家公子都有来。不知姐姐看上了哪个?” 上官婉摇了摇头,崔莺继续叽叽喳喳道:“太子人长得一般,品行也一般,听说被皇上指着鼻子骂‘朕如虎,生子如犲。’姐姐可不要选他。” 上官婉点头道:“诸成年皇子中,唯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品貌俱佳。莺儿,你看上了谁?” 崔莺挥舞着一根桃树枝,点着地上的青草,“我才不要嫁皇子,我心中的良人是薛斌!总有一天,他会骑着白马,挥舞着宝剑来娶我。那个时候,我要在京都铺下十里红妆,清河公主都会对我羡慕不已。” 上官婉失笑,点着崔莺的脑袋道:“你这小脑瓜儿里都在想啥呢?也不害臊。” 李观澜轻咳一声,从树后显了身形,两个贵族少女惊慌失措了一会儿,马上镇定下来,向她行礼,不过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暴露了内心。 上官婉偷偷看了一眼李观澜,发现她正饶有趣味儿的盯着自己,脸色更红了,心底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勇气,支持着她回看过去。 上官婉看着看着,心中一阵跳,今天的燕王似乎更加俊美了,银冠束发,白色抹额,眉眼间有着依稀的熟悉感觉,清秀俊雅无双,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柄竹扇,那一双笑嘻嘻的凤眼,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 燕王磁性优雅的声音传来,“小婉,看啥呢?你还没认出我来吗?” 这熟悉的称呼勾引出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记忆,她已经不记得那个男装小女孩的面容,但仍清晰的记得那句歌谣,“小婉,小碗碗,装完果子装蜜饯。”她曾气恼的掉眼泪,发誓再也不理她,但那人总有法子哄的自己回心转意,从而跟在她屁股后面在皇宫跑来跑去。 “你是……”上官婉迟疑道:“清河公主?!!” 李观澜拍了拍姑娘的额发,笑道:“小碗,好久不见。” 上官婉心中哇凉哇凉的,没想到两次看上的都是女扮男装的女孩儿,还是同一个人。 李观澜:“小碗……” 碗什么碗,上官婉翻了个白眼,狠狠踩在李观澜的脚背上,挟着崔莺扬长而去。 李观澜:“…… ……”原来兔子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上官婉走出不远,就听得身后磁性的声音喊道:“今晚灯节,长雀桥上汇合,我有话和你说。” 上官婉脚步顿了顿,毅然的走了。身边崔莺小心的扯着她的袖子,“原来传说中嚣张跋扈的清河公主长得这么好看啊。” 上官婉望着远处一个个拇指大的小桃子,略微出神。 离得远了,两人逐渐放慢了脚步,这时,突然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以为清河公主追了上来,上官婉狠狠瞪去,却发现是一个一身竹纹袍书生气质的男子。 男子向两位贵族少女行了个礼,自称是当朝三皇子,对上官婉一见倾心,势要娶她做王妃。 李霖岚满眼期待的注视着少女清澈的眸子,等待着自己的答复,他看见少女檀口轻启,缓缓吐出一句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顿了一下,“女人也是!!” 李霖岚心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 长雀桥上,站着一位一身朱红纱衣的女子,眉飞入鬓,凤眼潋滟,手中提着一盏微亮的宫灯。 上官婉来到长雀桥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似乎早已预料自己会来,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上官婉上前,别扭的喊了一声,“沅……姐姐。” 李霖岚温和的点点头,“好不容易盼来一场花灯节,你不陪我去逛逛?” 两人并肩走在热闹的灯市上,两边的花灯,有兔子,有小鹿,有龙,有麒麟,上官婉很快的投入了其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偶尔回头望向李观澜的眸子,仿佛里面隐藏着星子。 “我们可以和好 分卷阅读14 吗?” 少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李观澜嘴角出现了一个释然的笑。 “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五皇子……”她话未说完,突然一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她的脑袋上。 是晏彤!李观澜展开信,待看完,嘴角勾起一抹笑,“婉儿,请你看一场戏。” 京都隐蔽一角,昏暗灯光的映衬下。 三皇子李霖岚与一名肤白貌美的胡姬抱在一起。此时,李观澜才想起,为何她会觉得这名胡姬如此眼熟,原来她就是李霖岚未来宠冠后宫的异域宠妃啊。 是的,李霖岚从来不是一个专情的人,未来他有三千后宫佳丽,而他之所以在前期表现的对上官婉一往情深,很大的原因是看中了这位贵族少女身后的背景。 他筹谋深远,心思深沉,未来又有着众多能人异士、文臣武将的辅佐,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与上官婉分手后,李观澜独自一人走在灯市上,上官婉临别时的神色,已经彰显了她今生绝不会再与李霖岚有任何瓜葛。李观澜点了点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能让曾经在她庇护之下的小妹妹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再重蹈覆辙,她已经很满意了。 砰地一声,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被人从赌馆里扔了出来,正扔到了她的脚下,大汉一把攥住了李观澜的裙角,“小姑娘,借个钱呗。” 李观澜透过他浓密的胡须,看见一双清澈的大眸子,“好。”她随手扔给了他一锭银子。没想到,他转身冲进了赌场。 李观澜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未走远,身后又再次传来砰地一声,大汉再次被人扔了出来,这次连上衣都被人扒了。 他一眼看见不远处的李观澜,两眼放光的再次扒拉住了李观澜的裙角,“小姑娘,不好意思,能再借我次钱吗?” 李观澜无语的看着他淳朴的笑容,扶了扶额角,再次丢出了一锭银子。 “小姑娘,你真是个大好人。” 李观澜注意到周围看着自己的人都两眼放观,趁着还没引起骚乱,赶紧离开了这里。 穿过前边的巷道,就是皇宫了,巷道有些窄,看着有些阴沉,但这是一条近道,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皇贵妃和五皇弟,李观澜握紧了手中的糖葫芦和风车。 一阵风吹过。李观澜听见一声细微的刀鸣,她感到脖子有些刺痛,伸开手,几乎吓了一跳,一手的鲜血。 李观澜晕血,扑通一声,她倒在了地上。 山谷 要死了,要死了,李观澜眼睛还未睁开,心里一阵紧张,自己这是被刺杀了。 不知为何没有死成,自己如今这是在哪? 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漂浮在四周的轻雾,带着淡淡的花香,这里是仙境吗?哎呦,她试着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没劲,眼睛往下一瞟,肚子上一个血窟窿。 这…… 李观澜恢复了平躺的姿势,听天由命的看着天空。大概自己就是在弥留之际了,能够在环境这么好的地方甍,也是一种享受。只是,不知薛涧如今怎么样了?自己死了,他会想念吗? 应该会吧,毕竟他一直暗恋自己……李观澜想。她的心情好了一些,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谷中种满了梅树,不知为何,本不应该是梅树开花的季节,这里的梅树却开满了花。 “姑娘,你还好吧?”突然出现在上空的大胡子脸,吓了李观澜一跳。 “不好!”李观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没看见我肚子上还有一个窟窿的吗?你就算不会医治,也不能说这种风凉话吧! 大胡子咧开嘴笑了笑,从背后筐中拿出一把草叶,放在嘴里嚼了嚼,将嚼烂的碎叶子糊在了血窟窿上。 一股辛辣从李观澜的肚脐眼直窜到了天灵盖,辣的她直哆嗦。 你谁啊你!知不知道随便医人会医死人的好不好!李观澜气的想骂他,但一股睡意突然在周身弥漫开来,她忍不住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屋中,肚子上缠着纱布,大胡子正坐在一边关切的看着自己。 “小师妹,你醒啦,有没有好受一些?”他关切的问道。 李观澜皱眉看向他,很显然这个人救了自己,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竟然是自己被刺杀当晚见到的那个沉迷赌场的男人。“你……究竟是谁?……为何称呼我小师妹?” 大胡子男人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笑呵呵道:“我是萧百,梅归先生的亲传弟子,至于你,既然被我捡回来,就是我的小师妹了!” “为何被你捡回来,就是你的小师妹?”李观澜满脸写着不解。 突然,一个穿着布衫的青年人推门进来,“因为他和师父打了一个赌,只要他完成师父布置的五项任务,他就可以出师了,去赌场赢钱是第一项任务,为师门骗来一个小师妹是第二项任务。” 这什么奇葩的任务,有这么当师父的吗?李观澜十分无语, 分卷阅读15 她好奇问道:“那另外三项任务呢?” 青年微笑道:“自然是逛…… ” “李良!!你敢说!!!”大胡子男人突然暴喝,青年微笑着后退一步,错过劈来的拳头。 “小师妹,我先去山上采药了,有啥事你问他就好了!”名叫李良的青年脚步迅捷的拿起屋中一个药篓,转身上了山。 李观澜看着大胡子嘿嘿凑近的笑脸,撇过头去。 大胡子:“…… ……”想他萧百也是名士一枚,未来能影响一国气运的人物,怎么就被嫌弃成这样。 萧百坐在竹椅上,拿起一卷书简看了起来,李观澜撇了一眼,发现书名是《均田》,她头痛的按了按额角,竟然是这种不世出的治国之书,这个萧百,她还是小看了啊。 《均田》,作者佚名,清平二十八年出,先是在民间流传,后被宰相薛墨举荐入朝,编纂入府库,其中的很多政论被选为科举进士科的题目。 果然是这一脸蓬松的大胡子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吗?萧百看书之际,还从胡子后打量着李观澜,见她一脸沉思,颇为赞赏的点点头。 李观澜哎呦一声,萧百果然担心的看着她,“小师妹,你没事吧?” 李观澜一张俊脸都皱成了团子,“我疼,而且我饿了。” 萧百转身去了厨房,李观澜其实觉得自己好了不少,自从涂了那未知草药,睡了一觉,身上也有力气了,疼痛也减轻了。她趁着屋里没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步步向山谷走去。 漫山遍野的梅花,李观澜迟疑了一瞬,查看四周,发现面向山谷的都是半隐在白雾中的峭壁,李良说上山采药,也不知去的哪座山,难道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 李观澜呆呆的站在梅林中,四顾茫然,她遇刺了,但是母妃、幼弟还在宫中,父皇不日将归,若是他们得知自己出事了,或是受到同样的刺杀,该怎么办? 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姑娘,别白费力气了。寻常人是出不去这个山谷的。” 李观澜回头,发现是一个样貌普通手持竹杖的老人,老人满脸苍髯,脸色红润,神色祥和,看向李观澜的眼神透着慈爱。 “你就是梅归先生?”李观澜问道。 老人笑道:“是啊,是个聪明的女娃。”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观澜,温和道:“已经死过一次了,怎么还这么不爱惜生命?” 李观澜震惊的张开了嘴,“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老人淡定的转身向屋中走去,李观澜紧跟在他身后,前方老人淡泊的声音传来:“红尘不过一场幻梦,我不过是洞察了先机。我非仙非鬼,不过是一截半入土的老朽罢了。” 李观澜不知,梅归先生却是和当朝有着莫大的联系,他不知活了多少年月,教出了多少的徒弟,曾经他的一个徒弟不忍黎民战乱受苦,助当朝开国皇帝平定了天下。 “丫头,我和你倒是有些缘分。不如你安心留下,机缘到了自然就出去了。”老人神秘一笑。 李观澜无语望天,什么叫机缘到了,这老头明显在忽悠自己。但她没有办法出去,只得暂时答应下来。 李观澜回到床上躺下,正好大胡子萧百端来了米粥,李观澜没滋没味的吃了粥,看老人和大胡子下棋,大胡子棋艺精湛,但老人明显更胜一筹。不知为何,李观澜觉得这两人远远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寻常的打发时间的手法。 若是两人真在战场上运筹帷幄,针锋相对,这场战会是何等的耀眼。 “丫头,看棋不如下棋,不如陪老头子我下一盘怎么样?”老人捋了捋苍髯,眯起眼笑道。 “我可是个病人!”李观澜嘴上抱怨,但到底心里不服气,已是将手伸向了黑子。 几个来回,李观澜明显感觉吃力,“下这里。”老人点拨道,一脸的飘逸若仙、神秘莫测。 萧百颇为不尊师重道,急的搓手道:“别听先生的,他明显在诈你,你放在这里,你就死了。” 李观澜想了想,还是按照梅归先生的指点下了子,结果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感觉非常神奇,李观澜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丫头,想明白自己要走的路了吗?想不明白没关系,慢慢想,总有一天你就会醒悟,最珍贵的是什么?自己最想得到的是什么?”梅归先生的声音渐行渐远,等李观澜抬起头,已经不见了身影,只余门外白雾中隐隐绰绰的梅树、梅花。 随后几天,经山谷主人梅归先生允许,李观澜去往山谷中的疗伤圣地昱华泉泡澡,这一泡就是五天,每天辰时去亥时归,泡着泡着就睡过去了。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了,甚至肌肤也更加白皙。 等她好的差不多,就被一句“山谷中从不养闲人”给打发了去劈竹子,这里的竹子坚硬似铁,一斧头下去只能留下浅浅的印痕,李观澜往往废了半天劲儿,才能砍断一颗竹子,而此时太阳就快下山了。期间,她不断的寻找出去的路,但是毫无线索。 砍了几天竹子,李观澜感觉到 分卷阅读16 自己明显精神更加集中,心态也愈发平和。这天,她正挥舞着斧子劈竹,不远处的草地上传来一声响,她好奇前去观看,却看见一个人影脸朝下摔在草地上。 李观澜抬头望了望峭壁,这是跳崖啦? 小心翼翼的翻过来,看见人脸的那刻,李观澜就呆住了。 李观澜将薛明溪连拖带抱的拖到了昱华泉,拔了他的衣服,直接扔进了泉水里。薛涧哼了一声,但没睁开眼。 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看着像是树枝划的,最严重的是腹部的摔伤,他眼睛上蒙了一圈白布,李观澜为他解下,发现眼睛倒是没受伤。 “你怎么了?”李观澜自言自语喃喃道。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声音,那双泉水样的眸子短暂开阖,注视到她身上,眼神温柔静默,淡淡的低语消散在空气中。 “终于找到你了……” “喂喂,你醒醒!……”李观澜晃了晃他,可惜他睡的太沉,仿佛累极了,始终不愿醒来。 不醒就不醒吧,她就在这里陪着他,等他醒来,定会告诉自己原委。 醋吻 如玉的公子躺在泉水中,纤尘不染的样子,白雾在水池上翻腾,在光洁的□□胸膛上又凝结成水滴,往上是一段修长的脖颈,精致的喉结。 李观澜猛地转过身去,奇怪,上一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心跳的这么快。上一世的李观澜心比天高,甚至想效仿前朝女帝自己登上皇位,与自己的驸马该做的都做了,就是没有谈情说爱的时间。 李观啦蹲下身,划拉着眼前的车前草,车前草尖尖的叶子在风中摇摆,戳着李观澜的少女心。 她精致的红裙被露水沾湿,头发上落了几片竹叶,一双凤目未垂,若有所思的落在草尖上,仿佛一只蝴蝶的翅膀。 “小师妹。”身后突然传来低哑的男声。 李观澜回头接过萧百手里的汤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萧百离去,李观澜手持汤勺,一勺勺将汤药喂进薛明溪的口中。 “咳……咳……”好听的男声响起,李观澜看向那双将开未开的眸子,转身离去。 薛涧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潭中,周围空谷无人,数百亩的梅林落英缤纷,而岸边只有一个空碗。奇怪,他怎么好像看见李沅了? 薛涧从潭中走出,披上衣服,重新用白色布条系住了眼睛,两只手在虚空中抓了几下。 这几天他就是封闭视觉,凭着天地间一种莫名的联系寻到了这里。有时候,他甚至能把握到一丝李沅的喜怒哀乐。当然,这要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时候。 于是,在他走到悬崖边上时,毫不犹豫的迈出了脚步,结果一脚踏空,摔了下来。空中时,他的脑海中闪过的,仍是十三岁那年那个男扮女装小孩儿明媚的笑颜,仿佛一团火焰,闯进他寂静如山雪的世界里。 一滴清泪从这个九世修佛人的眼中流下,他想,自己终究是错过了。 幸运的是,山谷中长着一层又一层的车前草,厚厚的车前草接住了他,让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也受了伤。 薛涧伸出手向前探去,他感觉李沅就在附近,他坚定的迈出步子。 李观澜不知为何就躲了起来,此时她靠着一棵梅树,看着那个蒙着眼睛的白衣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咦?蒙着眼睛也能看得见? 此时的白衣公子狼狈不堪,早已不见往日的云淡风轻,一双玉雪一样的脚腕上布满了划痕,伸在虚空的素手越发瘦削,白衣拖泥,步伐却仍如往日般的坚定稳重。 李观澜看向他渐渐渗出血珠的腹部,很想告诉他,别走了我就在这里。很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告诉他,自己没事。却一步也迈不动。 薛明溪一把攥住了一根桃枝,笑道:“找到你了,阿沅。” 李观澜站在桃树边,看向近在咫尺的薛明溪,“是啊,你找到我了。”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脸大胡子的萧百咬着手绢,“呜呜呜~太感人了!这就是爱情啊~” 蹲在一边的李良不忍的撇过头去,“师兄,你咬的手绢是师父的!” “阿呸呸呸——!”萧百连吐了几口吐沫,“我说怎么有股酸味,这就是师父常常揣在胸口的手绢啊!” “臭小子!!”突然出现的梅归先生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爆栗,“拿你师娘的遗物擦鼻涕,对得起你师娘吗?!” 两人抱着脑袋蹲在一边儿反思,梅归先生瞅了一眼对面的红衣女子和白衣公子,叹了口气道:“嗬!孽缘!!” 何为孽缘?孽缘就是不该有的缘分,就是在一起就会受罪,重一点的会引发山崩海啸,轻一点的房倒屋塌。反正就是会经受很多磨难就对了。 薛明溪嘴角绽开一个笑容,身子已经软软倒下去。李观澜正要接住他,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梅归先生抢了去,回首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男女授受不亲。小沅沅。” “先生……” 分卷阅读17 “嗯??” “师父!!”李观澜急的直跳脚,心里直骂老毒物,“你要带他去哪儿?” 老人眯起眼笑了笑,“小东西,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李观澜连连摇头,一双凤眼睁的溜圆儿。难道这老头还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那就好。”老人点了白衣公子身上几处穴道,“再不医治,他就要死了。” 李观澜小脸煞白。看着梅归先生将薛涧扶回了屋中,默默跟了上去。 两位师兄在她身后,互相推诿谁去上前安慰小师妹,最终萧百被推了出去。身高两米,一脸大胡子的名士期期艾艾的凑到少女身边,温声道:“师妹,坠崖不代表一定会死,跳崖也不代表就是脑残……” 呔!萧百收获了一个大白眼,看着他的师妹扬长而去。果然,女人心就是海底针,还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小花好,淳朴! 隔着老远,李良也给了他师兄一个白眼,背着药篓上山去了。 李观澜进屋,发现梅归先生正在给薛明溪敷药草。薛明溪上身□□,盘坐在竹床上。见她进来,脸上闪过一抹红。 梅归先生叹了口气,看着这对小男女,心里百感交集,一个是已经是修了九世的沙弥,今生注定步入修行,一个是气运缠身的长公主,如果真要纠缠在一起,她们彼此的命运都会被改写。 更让他纠结的是,一人丹田中有另一人的舍利,注定了他们要纠缠不休。 他指着薛明溪问李观澜,“此子伤势颇重,这几日需要静养,不可来打扰他。”他把李观澜撵出了屋子,“去去去,砍你的竹子去,什么时候能并指如刀,再来看他。” 李观澜一脸疑问的被推了出来,看着屋门在她面前关闭,她记得梅归老头对她挺好的啊,怎么薛明溪一来全都变了。难道是他想把女弟子换成男弟子,萧百,很快你就要有一个小师弟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观澜每日上山砍竹子,只有在每日清晨能隔着窗子远远地看薛明溪一眼,听师兄萧百说,梅归先生的确看上了薛明溪的天赋,想要传授他医术。 薛明溪倒是很淡定,和梅归先生热烈的讨论着药草,只是偶尔抬头看向窗外红衣少女的眸子里,积压了深深的情绪。 他看着红衣少女在车前草和梅林中跑来跑去,像一束和煦的光。她少见的笑声在这里到处倾洒,有时挎着满满一篮子不知哪里摘来的果子,头上戴着萧百给她编织的花环。每次,她从竹林回来,头上都会沾满了竹叶,腰间挎着一壶不知从哪里骗来的酒,脚步轻盈,眼睛弯的像月牙。看着看着,少女的身影就和小时候的身影融合了,一样的快乐无忧,一样潇洒恣意。 这才是他心中的阿沅,被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小人儿,不是那个高高在上被权势堆砌出的长公主,而是这个无忧的少女。 可是,她终究是长公主,她是翱翔于天际的鹰,是被皇帝捧在手心的明珠。而他只是一介残废之人,他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薛明溪心中始终明了,也一直把心思藏的很好。 薛涧再次向窗外看去,这次,却是心中一梗,手中的山参落了下去。车前草上,红衣少女和她的师兄依偎在一起,似乎在说悄悄话。 梅林之下,车前草前,李观澜一把扯下身上的药篓,指着远处的李良道:“李师兄甚是奸猾,很会躲懒儿。”此时李良已经转过半个山谷,向后山去了。 萧百点头道:“是啊,他一向如此。”师弟的秉性他最清楚,凡事偷奸耍滑,能躲即躲,因此跟随梅归先生这几年,他学了满肚子学问,而师弟则练就了一身坑蒙拐骗的本事。这不,把自己的活儿交给了小师妹,自己不知道去哪里玩儿去了。 李观澜扯了扯萧百的胡子,凑近低声道:“认真的,萧师兄,你是不是被梅归先生骗来的啊?” 萧百认真道:“当然不是,当年我还是村中放牛的普通的牧童,是看中了梅归先生的学问,自愿跟他来的。”哀怨道:“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和青梅竹马的小花好好道别,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在这世间?” 李观澜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又不是战乱之年,你的小花当然活着。只是……”她揶揄地看了大胡子一眼,“只是可能嫁人了。” 萧百欲言又止。转移话题道:“小师妹,你看那白衣公子是不是在看你。” 李观澜回头,正对上薛明溪的眼神,她晃了晃脑袋道:“师兄,你看他是不是饿了?” 萧百:“…… ……很像。” 李观澜背着一篓果子推开了门,梅归先生不在,白衣公子神色不明的□□着手中的小草。 李观澜推上门,把怀中的果子一一拿了出来,“你爱吃熟的还是青的,熟的又香又甜,青的有点酸,不过别有一番滋味。” 白衣公子缓缓上前,李观澜感到一阵闷热,往旁边闪了一下,却被牢牢禁锢在了门前,接着下唇一痛,接着嘴唇一阵温热,什么东西覆了上来,一股清冽的气息交缠在鼻翼间。果子撒了一地,熟的果子磕在桌角,果汁四溅。 分卷阅读18 李观澜整个人呆住了,果香混合着薛明溪如雪山青松的气息整个笼罩了她。等她反应过来,用手推了一下,白衣公子后退,垂眸端坐在一地的药材中,静默如一尊雕塑,好像在等着她的裁决。 “薛明溪……你!!!”李观澜气极反笑,“你不爱吃果子,我就拿走了…… ……” 薛明溪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清澈如少年,看的李观澜心中火气消了一半。“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李观澜点点头,鄙视的看着他单薄的身板,道“可是你是个病号。” 白衣公子脸上绽开一个宛如明霞一样的笑容。 梅归先生推门而入,警惕的看着李观澜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出去,出去。” 李观澜踏出屋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脸颊烧的厉害,可不敢让人看出端倪。 不知过了几日,梅归先生把李观澜和薛明溪喊进屋中,道:“时机已到,你们该出谷了。” 李观澜撇撇嘴,能出她早走了,这儿四下环山,根本就没有路,她狐疑的看了一眼梅归老头,“你能让我们出去?” “什么你啊我的,没大没小,一点不尊重为师。”梅归先生一掌敲在李观澜头上,喝道:“当然能送你们走。跟我来。” 李观澜看着眼前的木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玩意儿能在天上飞? 结果证明,木鸟果真能在天上飞,不过这木鸟有个名字,据梅归先生说,是叫做飞鸡。 李观澜是不懂,好端端的木鸟怎么就成了鸡,但当她坐在木鸟之上,翱翔于云雾之间,渐渐飞离山谷的时候,那股畅快感还是让她忍不住放声长啸。 “沅沅啊,替我向天子问好!!”山谷中传来梅归先生的喊声。 李观澜下了飞鸡,就看见了满眼含泪激动看着她的李晨霜,他身披铠甲,身后跟着百十个将士。 李晨霜上前,一把抱住了红衣女子,“阿姐!还好没事!!跟我回家。” 义庄 “阿姐,几天不见,你瘦了。”李晨霜重新见到清河公主,又回到了那个委委屈屈的孩子状态。 李观澜看他一眼,笑一下,直看的五皇子浑身发毛。 “阿姐,作何这么看我?” 李观澜揉了揉李晨霜头上的呆毛,笑道:“几天不见,我家晟儿倒是长大了不少。” 仔细一看,李晨霜的确有所成长,脸上褪去了不少稚嫩,神色坚毅了不少。 “父皇未回京,你从哪儿调的兵?”李观澜打量着他一身澄黄铜甲和身后跪了一地的将士。 李晨霜支支吾吾道:“是……是……来自东宫六率。” 东宫六率?这不是太子的侍卫亲兵?她的太子弟弟倒是在京中坐镇,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来寻她? 这时,这些侍卫中领头的亲兵跪上前两步,道:“清河公主殿下,我们归属东宫六率右卫率,是薛斌指挥使座下轻骑。” 原来是他。薛斌,薛仲英,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又是新调入京中,为何会来救我?不会是假公济私出来寻找你亲弟,顺便为了本公主吧? 李观澜回头看了一眼薛明溪,薛涧挑起一边眉毛,一脸无辜。 “阿姐,你身后这些人是?”李晨霜警惕的看着三个男子。“不会他们就是害你的元凶?!阿姐,不要怕,到我身后去,我来保护你!” 李观澜轻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呆小子。” “这位就是宰相薛墨的次子薛涧,不用看了,就是借你兵的那位的弟弟。” 李晨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笑嘻嘻道:“薛公子好。你大哥还向我提起你呢,说要带你回去。” 薛明溪看了一眼笑的傻兮兮的五皇子,从袖袋里取出一棵山参,温和道:“见面礼。” 李晨霜:“…… ……??”他还是收下吧,免得薛二公子下不来台。不过,薛二公子的眼神太诡异了吧?他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在窥伺我什么宝贝?!! 李观澜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互动,她指着身后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说。 “这两位是梅归先生的高徒,我的师兄萧百和李良。咳,……据我观察,他们都是名士。” 萧百和李良行了个正经的礼,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清风明月,颇有气质风度。但李观澜心知,他俩也就表面上正经一下,私下里还会偷吃梅归先生私藏的梅酿。 至于他们为何会跟来,据萧百说,他出来是为了早日完成梅归先生的五个任务,早日出师。据李良说,他出谷是为了回家探望乡亲。不过据李观澜对她两位师兄的了解,萧百师兄很大几率是为了他的小花,而李良师兄应该是为了出谷躲懒儿了。毕竟只剩他一个徒弟在谷中,会承包所有的杂活。 “啊?阿姐……你失踪一次怎么还认了一个师父啊?!”李晨霜不满的嘟囔,“还带出来两个师兄。” “母妃知道我失踪的事吗?” 分卷阅读19 李晨霜愁眉苦脸道:“瞒着她呢!我哪敢儿告诉她。只说你回了清河姨母家。” 李观澜沉思道:“以母妃的聪慧怕是已经猜出来了。无事,回宫我就去请罪,怪不到你头上。咦,你怎么还带了两个姑娘出来?” 一身雪缎扎着双丫髻的姑娘正是杨杏儿,一双美眸谴责的看向李观澜,似乎在说怎么现在才注意到我,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主子?! “是杏儿啊。”李观澜打了个哈哈,尴尬道:“啊哈哈……最近砍竹子有点眼花,没认出杏儿实属正常。师兄,来扶我一下。头晕~~” 萧百配合的上前扶住李观澜,“好的,师妹。”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杨杏儿腮帮子气的鼓了起来,干脆转过身,不看她家的公主。 薛明溪上前一步,从萧百手中接过了李观澜,一双若水无波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半晌,小姑娘低哑的声音传来:“公主理应怪我的,是我没有保护好公主。” “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让你走开的,对不对?是为了与上官姑娘有些私人问题要解决嘛。乖!不怪你。真的!” 杨杏儿转过脸,一张小团脸上尤挂着泪痕,“以后我再也不离开公主半步了。公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另一位姑娘穿着鹅黄宫装,如图画中走出的精致仕女,大气端庄,正是上官婉。 李观澜颇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听见上官婉淡淡开口,“我来与你无关。” 咦?!! 却见李晨霜偷瞧了一眼上官婉,脸色微红,“阿姐,这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姑娘,她救了我。” 李观澜目瞪口呆,听李晨霜讲了他所经历的故事。原来,李晨霜发现长姐失踪,着急忙慌,却还是碰上了他生命中的劫难,掉进了宗祀太清宫旁的华阴池中。 若不是上官婉舍身相救,如今的五皇子李晨霜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晟儿。”李观澜后怕的拉起了弟弟的手,仔细上下查看了一下,没有丝毫伤痕,“真没事?” “没事的,阿姐。”李晨霜转了一圈,精神奕奕的样子,“倒是这位姑娘,因为救我,脚扭了。” “什么姑娘?这位是上官左相家的嫡长女上官婉!” 李晨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上的呆毛,脸色微红道:“婉儿妹妹。”原来她就是在七月雅集中出现的让他惊艳的女子,当时离得远,他没看清,如今…… …… 李观澜无语的看着他弟弟一脸娇羞,这小子在脑补些什么?不过,她若有所思,自从她重生,似乎一切都变得容易解决了,难道真是应了梅归先生那句话,长公主气运缠/身? 看小婉神色,对晟儿并不是无动于衷,难道上官婉就是晟儿的良缘? 一众人踏上了回京的路程。一路行来,唯三的三位姑娘坐在了马车中,上官婉脚受伤,杨杏儿本应在外骑马,可她为了贴身保护公主,也进了马车中。 三位姑娘面面相觑,李观澜,左看看右看看,试探的问了上官婉几句,这姑娘不愧是大家族嫡出的姑娘,回话滴水不漏。好吧,李观澜拍了拍大腿,年轻人自有他们的造化,她是管不着喽。 正在尴尬之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观澜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微黑的天色,“找个地方歇息吧。” “回禀清河公主,前方有一个村镇,五皇子和薛公子已经前去查看了。” 李观澜走出马车,天色微凉,她抱了抱双臂,看向前方黑黢黢的村镇,心里有点不安。 “走了多长时间了?” “已是小半个时辰了。” 为今之计只有等着了。李观澜立在马车一侧,从脚下拾了一片叶子放入口中,不一会儿,一首悠扬的小调传了出来。 “师妹,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大胡子萧百笑嘻嘻道。 李观澜挑起一边眉毛,“独门绝技!” 圆月之下,清扬的京邑小调飘向远方,帘子掀开,露出两张清丽的小脸。 上官婉:“沅姐姐,小时似乎听你吹过,你这是从哪儿学的?” 李观澜愣了一瞬,她脸上闪过一丝沮丧,“我不记得了。”重活一世,她还是没想起小时候丢失的那段记忆。 黑暗中缓缓行来两个男子,正是外出的李晨霜和薛明溪,薛明溪微跛,落在后面,手中拿着一只竹杖。 李观澜谴责的看了一眼身前的两位师兄。 待走进了些,李晨霜皱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这什么破地方,连个客栈都没有。” “寻了一圈,既无客栈也无庙宇,只有一家义庄,说是可以留客。” 寻常村镇哪里会有客栈,李晨霜不像她常年私服外出,不知人间疾苦。 “就去义庄。” 李晨霜苦着一张脸,“阿姐,那可是死人呆的地方。” “怕什么,你还是龙子呢!!” 一行百余人进了村镇,道路上寂静无比,这里家家户户紧闭屋门,马车 分卷阅读20 碾在路上吱吱呀呀的声音格外清晰。 在李观澜的示意下,一个小兵上前敲响了院门,“有人吗?路过贵地,讨口水喝!!” 无人应答,整个院子死一样的沉寂。 月亮被一阵阴云遮住,夜色愈发浓重,连敲了几个院子,俱无人应答。 李观澜心中觉得蹊跷,继续前行,只看见前方一个院子,在红色灯笼的映衬下,义庄两个字格外醒目。 进了院子,有个破旧的正堂和几个侧屋,院中荒草丛生,正堂中透出模糊摇曳的烛光。 众人将马车停在了院中,士兵们分批去了侧屋,李观澜观察了一会儿正堂,推开了屋门。 屋中赫然停着五口棺材。 “呜呜……”上官婉遮住眼睛躲在了李晨霜身后。 “无事。”李观澜率先走了进去,“义庄就是停棺材的地方,不过五口棺材,还是多了点儿,村子里应该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大家找地方歇下吧,今晚就在这了。”她看了一眼即欲昏厥的上官婉,“害怕的可以睡在屋外的马车中。不过人多力量大,外面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屋中的人可照应不到。” 一句话打消了上官婉的念头。她不自觉的贴近了李晨霜,两个人依偎着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 正中有个神像,李观澜和薛明溪一人占了一个角落靠在神像脚下的台案上。 昏黄烛火下,薛明溪看了一眼李观澜,眼睛眨也不眨道:“沅沅,我怕……” 李观澜:“…… ……” 李良突然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师弟,你去哪儿?” 李良头也不回,萧百尬笑道:”应该是出恭去了。” 过了一个钟头,李良没有回来。 一夜过去了,李良还是没有回来…… 吊诡 一夜过去,李观澜揉了揉眼睛,睁眼是一个香气扑鼻的桃子,被薛明溪拿在手中,举到他眼前。 “你在哪找来的?” “村子里。”薛明溪指了指外头。 村子里有桃树?那肯定生活着人家,为何昨夜敲门无一人应声。真是怪哉! 桃子是洗过的,李观澜咬了一口,唇齿生香,甜甜的汁液进入肚子,让人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薛明溪看她吃的香甜,自己偷偷的笑了。 “萧师兄,李良师兄还没回来吗?”李观澜转头看萧百。 萧百摇了摇头,笑着安慰李观澜,“不用担心,李良贯会偷懒,肯定是不耐烦和我们这群人一起上路,自己偷偷的溜了。” 李观澜皱眉:“可是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 “公主。”吱呀一声,杨杏儿推门进来,“我发现活的村民了。” 众人跟着她来到村子中,发现白天的村子依旧萧条,屋门紧闭。 杨杏儿指着一处窗子道,“你们看!” 众人看去,发现在黑洞洞的窗子里,躲着两个小脑袋,偶尔抬头看他们,是两个小孩子。 “你们看那里。”杨杏儿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众人看见村中每一扇窗户后面都躲着人,偷偷地观察他们。 李观澜身上无端的起了些鸡皮疙瘩,这些村民大白天这么诡异,她不禁要怀疑,这些人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去,抓一个村民出来。”李观澜暗暗嘱咐一个士兵。 士兵把一个农夫从屋子里拽了出来,他一路惨叫,“我不出去!不出去!!村子里有鬼!这儿有鬼!!” 等士兵把他抓到李观澜面前,他看了李观澜一眼,倒镇定下来,只是一个劲儿磕头道:“贵人!贵人,救救我们……” 李观澜看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我是贵人,不把话讲明白,我怎么救你?” 农夫深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起村子最近发生的事儿。 三个月前,村中无端的丢失壮丁,村民们起初不以为意,可是过了十天左右,这些人都会突然出现在义庄附近,只是再次出现,就已经是尸体了。 尸体也不是好尸体,原本精壮的男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两眼凹陷,体力衰竭。于是村子里便流传起了饿鬼食人精气的传闻,甚至有村民在半夜发现饿鬼的踪迹。 村民们吓得紧闭房门,夜晚不敢外出,白天也只敢在自家院儿里小范围活动。已经有个孤寡的老婆婆因为受惊去世了。 老婆婆埋进了土里,尸体也被掩埋起来,可是村中总会丢失男丁,再以尸体的形态出现在义庄里,如今义庄停着的五具棺材里躺着的,就是新近失踪的村民。 李观澜听完,叹了口气,她原以为父皇治下百姓都喜乐无忧,没想到在京都附近还会发生这种事。她身为公主,却是不得不探个究竟。 当下,众人在义庄安营扎寨,李观澜身为公主,却亲自下厨,在杨杏儿和上官婉的帮助下,做了几百张炊饼,熬了一大锅香气四溢的面片蔬菜汤。 分卷阅读21 众将士吃的满头是汗,看向李观澜的眼中充满了钦佩。他们心目中的公主就要是这样,出入庙堂仪态大方,又能俯得下身子关心黎民戍卒。 原来京都关于清河公主的传闻都是无稽之谈,她实在称得上贤明的公主,当得一声天子之女! 萧百咬着炊饼,偷眼看李观澜忙碌的身影,正经道:“没想到小师妹还挺贤惠,谁娶了她还真是好福气。” 说完他被薛涧瞪了一眼,萧百摸了摸脑袋,有些莫名其妙。 “公主,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好了。上官小姐,你也歇着去吧。”杨杏儿实在不忍李观澜受委屈,一直劝说。可是李观澜不听她的,笑眯眯的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丝毫不觉得累。 上官婉分发着炊饼,有些出神。李沅,她从小就是这样,仿佛永远兴致勃勃,永远笑眯眯的,身上的气质自是无可比拟,但好像从心里就没有高下尊卑之分,连长盛街扫地的婆婆,她都能和别人聊的起劲儿。她对自己,也是无比的好,但却从来没有进心里吧。 当时吸引着她的,就是这个,而让她认清现实的,也是这个,无关乎她的性别,只是,自己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心。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呼噜噜吸溜面片汤的李晨霜,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个笑,五皇子到比她更可爱些。 众人吃饱喝足,三三两两的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乘凉散心,男人多阳气就足,上官婉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她和杨杏儿收拾了杯子盏子,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高高的圆月,聊起天来。 李观澜独自坐在神像下,皱眉看向窗外。薛明溪走到她身前,手里拿了个坐垫。 “这里铺的青石板,小心着凉。” 李观澜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接过坐垫。薛明溪正要离开,却猝不及防的被拉了一下,跌倒在坐垫上。他与李观澜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薛明溪脸上一片红,双手抱膝,缩成了一只鹌鹑。 李观澜转眼看他,心里有点想笑,这人曾经是他的夫君,如今亲都亲了,这人现在却如此害羞。父皇治下民风开放,男女/互/通/友谊/情/爱在民间不为少见,薛墨大人真是教子有方,教出一个小古板。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诱/惑/僧侣/还俗的妖娆/女妖,眼波流转,弯出一个魅惑的弧度。 正待说些什么,窗外无端响起一声空旷的男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 沉闷的锣声仿佛敲开了什么危险的序幕,村子里白雾弥漫开来。 “这白雾来的蹊跷,大家小心,捂住口鼻,小心有毒!”薛明溪到底学了些药理,此时发挥作用。 不过半夜,村子里却寂静无比,连狗叫也听不见,众人都提高了警惕,以李观澜等为中心围了内外三层。 锣声渐行渐近,众人透过远门,能够看见街道上行走的灰扑扑的身影,白毛汗都起了一层。这些人可不像村中的村民,他们身影模糊,面目模糊,脚步虚浮,仿佛飘在半空中,更像是阴魂。 真的有鬼?李观澜紧皱了眉头,她拨开了人群,向前走了两步。 “公主,不可。”将士们阻拦。 “阿姐,我去看看。”李晨霜一身铠甲,英姿勃发,向前走去。 李观澜紧盯着李晨霜的身影,看见他走进黑影中,那些黑影将他包围,却没有伤害他。 李晨霜回来,脸色奇异,“果然不是人,但也不是鬼。” “那是什么?” “更像是道家的傀儡术。” 本朝开国皇帝尊崇道教,甚至将宗祀修进了道观里,也就是如今的太清宫。很快,民间就多了很多道观,修道之风盛行。但同时,道术中一些杂术也流传了出去。 李晨霜欲言又止道:“我刚才在白雾中听见了笛声,应该是有人用笛子控制着傀儡。不过笛声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萧百道:“我出去会会他,在下不才,学的正是正统道学。” 咦,萧师兄,原来你是学道的吗? 一盏茶过去了,白雾和黑影渐渐消散,萧百提着一个人影回来。 来人头上梳着发髻,身上穿着一身赧黄色袍子,手持拂尘,脸上留着一缕须,尖眉鼠目,毫无仙风道骨之风,尽是猥琐小人之态。 李观澜一眼认出了他身上的袍子,“你是太清宫的道士?” 那人眼珠转了转,“不关小道的事,我是奉太子之命在此抓人。” “太子奉命修建太清宫,徭役不足,便命太清宫的道士在这里抓些村民充数。小道也是迫不得已。”这里地处偏僻,离京都不远不近,寻常不易被发现。 李观澜怀疑的看着他,“仅仅是傜役,这些人怎么死了?” 那道士眼珠咕噜噜的转,“不仅是修建太清宫,这些人还会被派去修建皇陵,都是累死的。” 对于他说的话,李观澜是心存怀疑的。不是她相信太子的人品,而是她觉得蹊跷,这道士怎么这么容易就把太子供出来 分卷阅读22 了。说是推脱责任,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即便是帮凶,也是要做一辈子大牢的。也就是说,他供与不供,其实罪名相差不大,而他的急切解释,反倒让人觉得虚假。 李观澜点了点头,“暂时收押,回京在处置。” 搜了整个村镇,也没有发现李良,也许他是回师门了吧。 一行人再次上路,心情都有些沉闷,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太子做的,京中都要起变故了。 走了一天,终于回到了官道上,道路平坦了不少,马车也不在颠簸,李观澜长舒一口气,道:“还是官道舒服。” 薛明溪路过,“累了就歇歇再走,离京都还有些路。” 李观澜点点头,突然前方尘烟四起,一匹快马奔驰而来,直到众人队伍前,骑手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五殿下,请速回京都,贵妃娘娘病了。” 什么?李观澜心中顿时揪了起来,“走!现在就出发!!” 队伍也不休息了,一路快马加鞭向京都赶去。 酸味 急着回京 ,顾不上再寻找李良,李观澜便与里正约定,寻到了人,便传书到薛府。 她心里有个隐隐的预感,那就是李良已经不在这儿了。李观澜心心念念的都是,皇贵妃身体一向康泰,这次怎么会病倒?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没有片刻休息。到了京都,已是黄昏。 李观澜遣散了众人,与李晨霜先行回了皇宫。 薛涧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在宫门外站了良久。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个桃子,递给了身边的萧百。 “兄弟,你是南极仙翁转世吗?哪儿来的桃子?”萧百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猜……”薛涧眼也不眨道。 李观澜一路疾行,红色纱衣穿在身上却给她增添了几许凌厉之色。“阿姐,你慢点儿。”李晨霜在她身后喊道,清河公主置若罔闻。 皇贵妃这儿,往日里是绝没有这么多人的,如今生病,这后宫中的女人也不知是怎么了,都聚集在了这里,也不知是真瞧病人的还是幸灾乐祸的。 “清河公主来了!”……“清河公主?”……“呵~清河公主终于来了,好在贵妃没有白生养她一场。”……“你懂什么?清河公主这么大架子,也就皇贵妃能请得动她,也不知以后找个什么样儿的驸马?”…… 李观澜目不斜视,穿过花红柳绿的女人堆,一个粉衣女子摇着团扇立在门口,斜眼看向李观澜。这人正是最近得势的尚婕妤。 她轻摇团扇,檀口轻启,“我当是谁?原来是清河啊~”她正要长篇大论一番,李观澜从她身边挤过,眼神都没留给她一个,“你!!!”尚婕妤气的后槽牙咬的咯吱响。 推开宫门,皇贵妃宫里特有的熏香扑面而来。 “清河公主!娘娘,清河公主来了……”宫女们纷纷为她让路。 李观澜两三步上前,半跪在锦榻之前,握住了皇贵妃的手。 “沅……沅沅?”皇贵妃脸色略显苍白,却在看见李观澜时露出来一个笑容,“你没事就好。” 李观澜垂首,如丝的秀发垂在锦榻上,落在了皇贵妃的皓腕上,“儿臣害您担心了。” 皇贵妃招了招手,“晟儿,过来。”五皇子一直站在远处,两眼通红,似乎是不敢过来,他长这么大,母妃还从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如此脆弱之态。见母妃相招,他学着李观澜一齐跪在了锦榻前。 “你们两个啊,像什么样子?”她拍了拍两人的头顶,“我又无事。只不过是积劳成疾。” 李观澜眯起了眼,“积劳成疾?御医是这么说的?您一向心宽体胖,怎么会积劳成疾?” 皇贵妃轻咳一声,脸颊上泛出一抹红,“咳,你这小东西,还真是骗不过去。” “我是被太子气病的。太子原先在七月雅集看上了太师府殷家女子,我便与他订下了殷家嫡长女殷淑,此事已报于你父皇知道。” “没想到他看上的不是殷淑,而是殷家庶女,为这闹到太师府上,要求退婚,殷淑姑娘经此一闹出家了,老太师也生病了。” “太子这性子,只能顺着,我便做主退了婚。既然他看上了殷家殷梨,那便娶了,做一个侧妃也罢了。却没想到,太子坚持迎为正妃。她一个庶女,又无贤名,如何做太子的正妃?这可是未来的中/宫之位啊。” “娘,消消气。”李观澜心平气和道,“这事您管不了,只有等父皇回来定夺了。” 皇贵妃叹了口气,眼圈微红,“那毕竟是姐姐的孩子,我一向视若己出,只想为他觅得好姻缘,谁曾想这孩子如今这样的性子?” “说不得,骂不得……” 皇贵妃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娘自从代管后宫,谨小慎微,诸事萦绕于心不得出,也只有在你们两个面前,能诉诉苦,抱怨一下了。” 李观澜探手温柔摸了摸皇贵妃的脸颊,“娘,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清闲的日子。” 皇贵妃无 分卷阅读23 语的看着她,“你这孩子…… ……” 母子三人聊到了深夜,宫外聚集的后宫佳丽早散了个一干二净,李观澜看着宫殿外一地瓜子皮,冷哼了一声。 “阿姐,我送你回去。”李晨霜在身后道。 “不用,你先回去,我随处走走。” 李观澜并未离开,而是去了皇贵妃宫中的小厨房,每个妃子/宫中都有自己私/厨,准备些日常爱吃的小菜,而御膳房则负责皇上的饮食和大型宾宴,例如新科进士的题名宴和接待外宾的国/宴。 皇贵妃私人小厨房里负责的是一位赵姓老宫女,跟了皇贵妃三十年了,李观澜进去,她慈祥的笑道:“清河公主来啦。想吃点什么?我去让人给你做……” “不用费心,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炉灶上蹲着一碗粥,李观澜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从菜篮里取出一根白萝,刷刷刷片成薄片,薄如月晕。 随后拿出一根猪排,用砍刀咔咔断成几截,过水,去血,动作利落潇洒。 水煮开了,放入猪排,过一会儿,放入白萝卜,稍稍调味,便鲜香无比。 清河公主亲手做了一碗萝卜排骨汤,赵厨娘看的目瞪口呆。 清河公主端着萝卜排骨汤就出了门,还回头吩咐一句,“这几天各宫里送来的东西,都不要给母妃吃。” 赵宫女脸上绽开了一朵菊花,“不消您吩咐,奴婢晓得。” 李观澜端着汤进了屋,远远的就看见皇贵妃蹙着鼻子在闻味儿,笑道:“母妃,您这生着病,鼻子还是这么灵。” 皇贵妃道:“这几天,见天儿的清粥,我这嘴里都要能养鱼儿了。沅沅,你这做的啥?这么香。” 李观澜温声道:“不过是一碗萝卜排骨汤,简单,实用。” 李观澜扶着皇贵妃喝了汤,扶她躺下。凤眼一转道:“您用被子蒙一阵儿,发发汗,保准好了。” 皇贵妃不觉有它,把被子拉过了头顶。不一会儿,被子里传来长长的一声响。 皇贵妃猛地掀开被子,脸上通红。 她对上清河公主清亮的凤眼,啐了一口,“小东西,连你娘都骗。” 李观澜咧开嘴,露出八颗玉白牙齿,“母妃,有没有好点儿。” 皇贵妃愣了一瞬,半晌,缓缓道:“似乎,好些了。” “您这是肝气郁结,吃点萝卜,把气理顺了,就好了。” 皇贵妃奇道:“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李观澜讲了梅归谷的事,皇贵妃点头道,这世间奇人异事数不胜数,你这是遇到隐居的高人了。李观澜想到谷中所见所闻,心中也暗暗称奇。 李观澜让皇贵妃继续装病,趁此时机,她想要看看宫中是否有人作妖。 第二日,李观澜走在前,杨杏儿捧着一罐蜜桔跟在后,两人向皇贵妃那儿走。走到半道儿,就碰见了妖娆的尚婕妤。 “呦~这不是清河吗?你…… ……” 李观澜趁她歪歪调调欲要长篇大论的时候,一步横跨过去,杏儿连忙跟上。 尚婕妤气急,一把抓向杏儿手中的罐子,杏儿一个翻身,似一只蝴蝶翩然落在玉栏之上,垂眸而立。 尚婕妤气的嘴都歪了。清河公主她奈何不得,还对付不了一个宫女吗? “你!给我下来。” 杏儿闻言,一个翻身落在李观澜身后,罐子里的桔子一个不掉。“好!”李观澜看的精彩,欣然鼓掌。 尚婕妤冷静了一下,眉毛挑起,正要开口。 李观澜道:“您训也训了,是不是该放我们离开了。您再站下去,肚子里的孩子也该不乐意了。” 尚婕妤微愣,自己怀孕了?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是从一个黄毛丫头嘴里听见的。 她眼睁睁看则李观澜和杨杏儿从她身边走过,正要上前询问,却听前方传来一句,“您还是回宫查一下吧,不要饭菜里被人加了附子都不知道,最后后悔莫及。” 尚婕妤如坠冰窟,有人在自己菜里加了附子?如果自己真是怀孕了,这简直是一尸两命的节奏。她顾不得再管李观澜,急匆匆的回宫。 杨杏儿好奇道:“公主,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 “你看她那慵懒的神态,她刚进宫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样子。而且,有变大……” “什么变大?”杏儿见她说的含糊,一头雾水。 李观澜眼神撇了撇,“就是那里啊。” 杨杏儿双手环住自己,满脸通红,“公主,你这个大流氓。” 半晌,”您怎么知道有人在她饭菜里加了附子?” 李观澜嘿嘿道:“我编的,没想到这么好骗。” 杨杏:“…… ……”她家公主就是个大猪蹄子。 进了宫门,李观澜的笑容僵了一下,锦榻之旁,坐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听见推门声,看来,一双眸子若上好的翡翠,笑了一下,李观澜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人正是三 分卷阅读24 皇子的生母,后宫妃子中最独特的一个,倾妃朱颜。 她独特在,有倾城之姿,却不去争宠。更独特在,皇上始终对待她,很特别。 或者说,她是除了已故皇后,皇帝第二个爱上的女人。 对付不同的女人自然要用不同的办法,李观澜举了举手中的桔子,“母妃,朱颜娘娘,过来吃桔子了,很甜呦~” 朱颜接过她递过来的桔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立马脸颊变形,酸的人要升天而去,狠狠瞪了一眼李观澜。 皇贵妃咬了一口手中的桔子,“明明很甜啊~” 朱颜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桔子,皇贵妃温和道:“要不你吃我的吧。” 李观澜一脸惋惜,又捡了个桔子递给母妃,“吃这个。” 朱颜再次咬了一口桔子,拂袖而去。原来这母女二人都是没有味蕾的。 表白 “桔子真不酸?”李观澜狐疑的看着皇贵妃。 “不信你尝尝。”皇贵妃委屈巴巴道。 李观澜不信她连女儿都坑,咬了一口,额,她还是小瞧了皇贵妃,这女人是真腹黑。 她捂着腮帮子四处找水喝。 “黄芽,给她水。” 李观澜抱着一壶菊花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壶,好了,舒坦了。 “朱颜娘娘过来干嘛?冷嘲热讽?假意慰问?” 贵妃娘娘脸色红润,剥着一个甜津津的桔子,头也不抬道:“你不要把后宫中的女人都想的这么坏,她来不过是和我聊聊天。” 那你还把人家赶跑啦?李观澜目瞪口呆。 “不过,我始终看不惯她,你父皇对着我姐姐杨洙意说的话,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又看上了她,可见,男人都不是什么从一而终的。” 她点了点李观澜的鼻子,“你以后找了驸马,也要多留些心。不要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李观澜歪了歪头,一双清澈凤眼波光潋滟,“我是那样儿的人吗?母妃,我是您生的小狐狸。” 她鼓起腮帮子的时候,还真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她眼珠转了转,“母妃,看您身体康健,后宫事务也处理的如鱼得水。我就不打扰您兴致了。” 皇贵妃眉头微皱,“你这小东西,刚回宫,又往外面儿跑。难道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皇贵妃一语中的! 李观澜脸上挂不住,边敷衍边后退,“不是,是朋友啊。从梅归山谷带来的朋友。” “那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李观澜得了命令,向宫外走去,路过芙薇宫的时候,被一个不明物体吓了一跳。 此不明物体身披铠甲,下身穿着利落的骑装,身披长弓,做开弓射箭状,摆了一个潇洒的造型。 “呔,何方妖物?”李观澜喝道,待她看清,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是小九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九公主放开弓弦,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向着李观澜射/来,直直的戳进了李观澜脚前的土地中。李观澜浑身一激灵,吓得起了一身白毛汗。 “你……你……你……!!”李观澜指着九公主说不出话来,为何要射你长姐,不满你可以说出来,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以动粗呢?! 十三岁的九公主脸蛋如一块儿冷玉,眉毛正要得意的扬起,又被她刻意的压下,两只眼睛中含着星芒,淡漠开口道:“孤近来欲要射鹿,因此时时练习,宫中皆传阿姐乃是最厉害的公主,不知可否与玉莲比试一番?”一双大眼睛含着隐隐期待。 李观澜眉毛直抽抽,“小九啊,你为何不找与你年龄相仿的同辈之人,我觉得五皇子就很好。” 九公主眉毛一挑道:“小儿之辈,孤不屑与之共处。” 可是你也不大啊?李观澜真想抓着她的肩膀晃一晃,把她晃清醒些,你只是个小姑娘啊喂!不要装成熟的大叔啊喂!! 李观澜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头顶的软毛,弯下腰,平视小姑娘的眼睛道:“小九儿,阿姐出宫办点儿事儿,回来就和你比试,好不好啊?” 九公主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迟疑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李观澜离开的时候,心里有点淡淡的愧疚,她这一出宫,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这孩子要是傻等着,可不要等到天黑。 * 李观澜径直去了萧百下榻的客栈,当她看见萧百的时候,却不免吃了一惊。 眼前的士子长身玉立,比旁人略高,宽袍广袖,面白无须,一双眼睛神光内敛,一身书卷气。 此士子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小师妹。” “萧百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是天太热了吗?……还是胡子遮住了你的眼睛?”李观澜有些语无伦次,任谁身边熟悉的人突然来个大变活人,都不会比她更淡定。 萧百竖 分卷阅读25 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竟然说不出的帅气。“都不是,我去了平康坊。见了花魁如意,她对我说,我这满脸胡子的样子,连她的扫地婢女都配不上。” “于是你就减去了胡子,只是为了讨得花魁的欢心。” 萧百冷清一笑,“这就是我的第三个任务,夺得花魁的芳心。” “你今天晚上,还要去平康坊?算我一个。” 萧百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当啷一声,李观澜回头,却见到薛涧正坐在角落里,一脸铁青,身前的茶洒了一桌。 李观澜心突突一跳,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薛公子,要不要一起。” 薛明溪的脸色更青了。 京都最繁华的是朱雀大街,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当属平康坊,这里无论白天黑夜,日日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比不上太乐府的钟磬高雅,更比不上太清宫的道号缈缈,这里是普通人的温柔乡。 三位公子乍一出现在朱雀大街,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其中一人光彩夺目如珠玉,一人清峻秀雅,手中紧握着一根竹杖。 公子装扮的李观澜扯了扯身边清秀俊雅的薛涧,“你不是不来吗?怎么又跟来了?” 薛明溪缓缓而行,嘴角挂着一抹古怪的笑,“自然是来看着你。”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男子?” “你说呢?”薛明溪一脸你明知故问。他深知清河公主魅力非凡,而且老是挂上莫名其妙的女子桃花,他若不看着,这朵随意的云不知又飘到哪里去了。 李观澜撇撇嘴,“你这张脸,要不要遮一遮?要是被人看见,传到你父亲耳中,那我就罪过大了。” “怎么遮?”薛明溪看向她。 “就这样……”李观澜抬了抬衣袖,却见对面毫无动静只是笑看着她,气急跺脚道:“哎呀,你别只看着呀。” 薛涧抬起竹杖哒哒哒走到了李观澜前边,“不用遮,父亲不会管我的。” 李观澜拍拍薛明溪的肩膀,以她上世的所见所闻,薛墨大人对于薛涧可是关心的很,可她却不知怎么开口。 前方传来淡淡的的低语,“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薛涧:“清河公主不想做明溪的家人吗?” 李观澜愣了一瞬,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薛涧清澈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惆怅,“我等你的答案。” 李观澜:“不用等。我想。” 前方的脚步突然顿住,昕长的公子却不敢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我想做你的家人。”李观澜上前一步,按在了白衣公子握着竹杖的手上,“不是妹妹,而是娘子。” 薛涧神色一怔,反应过来自己说了有歧义的话,却更在意公主所说的后半句话。 李观澜神采奕奕的一摇竹扇,点在白衣公子肩膀之上,“薛明溪,这次换我问你,你愿意做我的驸马吗?” 薛涧正要开口,前方大步走在前边的萧百回头招了招手,“你们两个,磨蹭什么呢?在这么墨迹下去,天都要黑了!” “我也等你的答案。”李观澜甜甜一笑,大步追上萧百,“黑了好啊,黑了就有胡旋舞看了!” 一进平康坊,温暖的气流如春风一样吹到人身上,绣着大朵大朵牡丹的屏风到处都是,锦幔低垂,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充斥着耳朵。 萧百招来这里的管事,点名要见如意,却被告知,如意姑娘今晚不见客。萧百执意要见,管事道:“一会儿雪舞姑娘要来表演,如果你们作出她满意的诗词,就可以见如意姑娘。” 为何要见花魁还要作诗?被美色迷住的众人竟然没有反对,欣然应允。 一会儿,一众胡姬上演了胡旋舞,平康坊中叫好声不绝。 舞毕,一女子抱琵琶上前,坐于灯光之下,咿呀开口,唱的确是当朝大诗人的名句。众人听的心驰神往,一会儿眼前出现纵马驰骋的游侠,一会儿是琼楼玉宇,一会儿是广漠边陲…… 曲毕,众人拥挤着上前作诗,名叫雪舞的女子一双盈盈秋波含笑,聆听着众人的诗句,一直摇头不语。 轮到萧百,他上前文质彬彬行了个礼,“姑娘,在下乃潭州萧元载,这是在下的诗句。” “梅竹居士谪仙人,隐居深谷三十春…… ……” 雪舞姑娘听了眼睛一亮,道:“萧元载通过。”声音清脆宛如出谷黄莺。 她转向李观澜,眼睛一亮,“这位小哥儿,你的诗作呢?” 李观澜本在神游,听闻此言,竹扇轻摇脱口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雪舞盈盈一欠身,“公子,请入青绮门。” 其他人低语纷纷,皆道不公平。雪舞姑娘连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薛涧跟着进入,雪舞拦了一步,“这位公子……” “他是我的人。”李观澜用竹骨扇挑起了雪舞的下巴,姑娘脸色一红,“请进。” 等两位 分卷阅读26 公子进去,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句话的含义,我的人?那明俊公子竟然是分桃/断/袖吗? 三人挑帘而入,如意姑娘正倚着窗户看着朱雀街上往来的人群,听见响声回过头来。 李观澜心中一震,这眉眼,这口鼻,不就是那谁谁谁吗?她怎么来当花魁了?!! 猴儿 “公孙姑娘?”李观澜道。 人她是真的认识,曾经有天天降大雪,李观澜出宫看望奶娘和晏彤,顺便去相熟的羊肉馆吃一碗羊肉汤,便在大街上看见了这姑娘。 她穿着一身布衣,眉目冷艳,在表演剑舞,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表演,剑影若漫天飞舞的雪花,刹那就迷了李观澜的眼睛。 有一段时间,李观澜特别迷武术和高人,四处搜寻武林人士拜师,找了一些人,学了一些皮毛,就被她抛在了脑后,不过是三分钟热度。 公孙如意就是在那段时间与李观澜相遇了。与她往日搜寻的武术师父不同,很明显公孙如意是有真本事的,因此格外受李观澜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大雪之下送貂裘,大暑之天亲自撑阳伞,最后公孙姑娘的确有些感动,但是她说,“我不能收你为徒。” 为何呢?原来公孙如意是受师父所托,出来历练的,自己还没出师门,怎么收徒?而且公孙如意自称武艺浅薄,不足以为人师。 但是十三岁的李观澜怎么会信呢?那时的她是真刁蛮啊,一个身高才到别人腰部的玲珑小丫头,仗着皇帝宠爱,随意差遣十几个壮汉毁了公孙如意的卖艺摊,刀枪剑戟撒了一地。 欺负了人家姑娘几次,李观澜就厌倦了,再没关注过她。上一世也再没遇见过。 谁知她后来竟然流落到了平康坊,李观澜上前一步,满眼歉疚,“公孙师…… ” 公孙如意一眼就认出了李观澜,脸色微黑道,“不要叫我师父。我没你这个徒弟。” 李观澜上下一摸索,找出了一块玉佩,一只金钗,束腰玉带,靴子上挂的金鱼,扇子上的玉坠,“这些够不够你赎身,不够我回家再找找。” 公孙如意神色微缓,“小沅,我来这儿与你无关。我是自愿来的。” 李观澜执拗的一把抓住公孙如意的袖子,“跟我走。我带你离开回师门。” 公孙如意武功似乎又精进了,很轻松的就挣脱了李观澜,“我在这儿卖艺不卖身,不过是每个月要表演一次剑舞。” 李观澜道:“以你的本事,本可以上阵杀敌,为国效力。” 公孙如意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哪是这么好相与的。” 一瞬间,李观澜自觉抓到了什么线索,但是念头转瞬即逝。 “师门有规定,不到大师级不得结束历练,擅自回去者,死。” 这又是哪个变态师门的规定?她回头看了一眼萧百,发现他也若有所思的盯着公孙如意。 接下来的时间,李观澜又重新把她那一套丁零当啷的贵重玩意儿又挂了回去。薛涧站在一边,看不过去帮着她一起挂。 “薛明溪你是不是牙疼?” 薛涧一脸古怪,“我是替你牙疼。你是哪里招来了这么多烂桃花。”他小声嘀咕道。李观澜恰好听见了,戳了戳他肩膀,“你是不是吃醋了。” “并不。”薛涧清雅一笑。 萧百试探着和花魁如意交谈,似乎是有着相似的经历的缘故,他放松了不少,但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如意姑娘的神色都怏怏的,丝毫提不起兴趣,哎,这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直到他们离开平康坊,萧百还是毫无进展。 “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先进行师门任务第四项吧。” 李观澜好奇道:“第四项是什么?” “编写一首名满京都、万世流芳的曲子。”萧百点点头,似乎颇有成竹,“话说,李良师弟究竟去了哪儿?我飞鸽传书回师门,他并没有回梅归谷。” “那太清宫的道士盘问的怎么样儿了?” “并无多少有用信息,不过,我倒是知道了,太清宫的首席道长贾南衣,倒是我的同门。” “同门?”李观澜睁大了眼睛。 萧百一笑,“师门名为白虚门,乃是上古真人所设的门派,流传至今,逐渐没落,只剩下两个分支,一曰道,一曰儒,师父和我们这一脉是儒道双修,而贾南衣那一脉,已经专修道了。” “那李良师兄现在会不会正在太清宫?!” “我们在这里怎么推算都是无用功,不如一探究竟。”薛明溪道。 萧百摇了摇手指,“不算是无用功,我来算一卦。”他从怀里取出四枚铜钱,随意向上一抛,铜钱落在地上,看了一眼,他突然愣住了。 空挂,意味这无论所求为何事,都无定论,前路茫茫,自求多福。 “薛公子说的不错,我们还是去一探究竟的好。” 分卷阅读27 太清宫位于皇城一角,分为外殿和内殿,外殿寻常百姓都可以进,而内殿供奉着李家的祖祀,只有皇亲可以进入。在太清宫的一侧建设有崇玄馆,负责教导小道士们《老子》《庄子》等道学经文。贾南衣是崇玄馆的馆长,而宰相薛墨同时兼领着崇玄馆大学士。 当今皇族对道学的推崇可见一斑。 传说,贾南衣出行,骑白牛,手执拂尘,衣袂飘举,宛若謫仙。百姓对其行跪拜之礼,尊贵如同皇族。 三人来到玄清宫门口,只见宫殿建造的恍若仙宫,随处可见的玉石和檀香木,连地面都是汉白玉铺成。外殿游人如织,既然进了道观,免不了要上一炷香。 李观澜三人买了香,去了正殿,正殿供奉的正是三清,当中一人骑青牛,正是老子李耳。 三人并排跪拜上香。李观澜跪在垫子上,偏头悄声问薛明溪:“薛二公子,皇爷爷说李耳是我的祖宗,你看我俩长的像吗?” 薛明溪认真看了看神像,又看了一眼李观澜,后者一双凤眼含笑,带着三分揶揄,三分调皮,三分调戏。薛涧咬了咬下嘴唇,“据我看来,是不像的。” “老子仙风道骨。而你……” “我?……”李观澜歪头。 “你是个猴儿。” 被评为猴儿的李观澜凤眼一眨,正襟危坐,好一副翩翩公子样儿。附近几个上香的女子都在偷偷打量她,薛明溪脸色黑了。 只有一个姑娘仿若未见,她跪在大殿的一角,虔诚的上香,嘴里念念有词,李观澜耳朵尖,就听见了“殷梨”二字。 她就是殷梨,那个把太子眯的三荤二素的狐狸精?不像啊。 眼前的殷梨姑娘不过及芨,身高略矮小小的,神色温婉,容貌只能说中等偏上,并无特别突出的地方。如果说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双大眼睛,水汪汪一团清澈,并无多少心事。 李观澜突然耳朵一疼,回头就看见薛明溪大胆揪着自己的耳朵,声音有点儿阴阳怪气。 “看见美女就转不开眼了?嗯?!!”李观澜感慨,颇有后宅正房的架势。 “疼疼疼!”李观澜连连求饶,低声辩解道:“她哪里算得上美女,她是殷梨!” 薛涧脸色一黑,“殷梨?!好!又是老相识?” 李观澜来不及辩解,拉着薛涧的袖子出了大殿,留下萧百一脸尴尬解释“不好意思,师兄弟玩闹!不好意思……” 出了大殿,李观澜立马道:“她是太子的人。” 薛涧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放了手,“太子的人?” 李观澜脑袋上出现黑云,“你都不关注时事的吗?京中传开了啊,太子与殷家姐妹的纠葛。这就是迷住太子,让他非卿不娶的殷梨啊!!” 薛涧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平常不关注这些。”尤其是别的女子。 “那你每天都干嘛?” 薛涧脸上一红,“看看经文,读读古籍。”想想你。 李观澜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你的佛经过一辈子吧。”说完,她傲娇的嘴巴一撅,转过了身,招呼萧百“师兄!师兄!快过来。不要在那儿磨嘴皮子了!” 薛明溪哪里是想青灯古佛一辈子,他想了李观澜十几年了,只是有些患得患失。以李观澜的性子,她很大可能只是随口说,爱调戏人,被她调戏的女子也有过江之鲫那么多了。特别的是,自己是个男子而已。 他不敢应诺,只能往后拖,拖到清河公主对他没了兴趣,不再新鲜,转头将他抛之脑后,去寻找更多的美人。在薛涧眼中,她是翱翔于天际的鹰,展翅于九天的凤,京都乃至大唐最骄矜耀眼的牡丹。 而他只是个无用又残疾之人,无论如何是配不上她的。 李观澜招呼了萧百,回头,“那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当我的驸马?” 薛明溪迟疑,“容我再想想。……” 李观澜脸色沉了下来,隐隐的察觉了对面白衣公子的拒绝,心中仿佛落下一滴水,整个心都潮潮的,“那你还亲我。” 薛明溪眼神飘忽,“冲动…… ……” “揪我耳朵?” “顺手…… ……” 李观澜快哭了,顺手?!你当本殿下的耳朵是饺子皮啊? 幸好此时萧百过来解围,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小师妹,你为何关注那位青衣小娘?”萧百狐疑的看着李观澜微红的眼睛。 李观澜深吸一口气,硬憋回去了眼泪,“她就是殷梨。” “原来她就是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殷家小女,这相貌,难道太子对她是真爱?” “这个就不知道了。” 第十五章 殿外一阵喧哗,有人嚷道:“贾道长出来啦!大家快来拜神仙啊!” 李观澜一行人看去,就见后殿浩浩荡荡走出十几个道士,为首的穿着一身精致八卦衣,手执雪白光艳狐尾拂尘,眉目绮丽,目下无尘,正是贾南衣。 分卷阅读28 周围的香客们纷纷对贾南衣跪拜,李观澜避让不及,如同鹤立鸡群般显露了出来。 贾南衣一眼就认出了对面女扮男装的少女,他拱了拱手,道:“清河殿下,别来无恙!” 隔着一地香客,李观澜遥遥回礼,态度疏离。 贾南衣知情识趣,没有打扰李观澜一行,而是登坛举行仪式去了。远远的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自从见到贾南衣,萧百的眸子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师兄?” 见他离开,萧百淡淡道:“出身白虚门,身上却带着邪气,贾南衣很不对劲。” 李观澜挑眉一笑道:“怎么,你不承认他是师叔吗?” 萧百扫了一眼高坛,冷冷道“我可没有身染邪气的师叔。小师妹,你最好也离他远点儿。” 李观澜点头:“我自是晓得。” 突然,她指着台上一角,问道:“你看那个小道士是不是很眼熟?” 萧百看了一眼,愣住了,是李良。 三人等了两个钟头才等到拜坛结束,贾南衣离开,其他的小道士们也纷纷离开去休息。 萧百一把扯住了疑似李良的道士,“师弟。” 那小道长身着月白色丝质道袍,闻言眼睛一亮:“远远的看见你们,还不敢认,没想到真是你,师兄。” 萧百迟疑道:“你怎么会在太清宫贾南衣这里?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 李良闻言一笑,看起来有些违和,“师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前尘往事恍如幻梦,几人真心几人假意?” “你真的找过我吗?” “你什么意思?”萧百心下一沉,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师弟变了。 “若是我不再回梅归谷,师父的传人只剩你一个,他会把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你吧。哦,对了,还有个白捡来的师妹。”他头一歪,冲李观澜眨了眨眼。李观澜只觉得头皮发麻。 “李良!!” “在我被人太阳下毒打的时候你在哪里?师父在哪里?在我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真的找过我吗?师兄?!” 萧百感到一把刀子割着自己的心,“不过是三天的时间。” “是啊,短短三天,一切都变了。不过我不怪你,贾南衣救了我,收我做弟子,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萧百,你要不要来陪我?” 萧百:“你疯了?!张梅归才是你的师父,梅归谷才是你的家。” 李良悠悠一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你们,我都不再留恋,从今儿起,我就是太清宫贾南衣的亲传弟子。” 李观澜拉了拉萧百的袖子,低声道“师兄,这里人多口杂,先离开这里。” 三人离开太清宫,在一处亭子处落脚。 李观澜道:“萧师兄,李良师兄他心意已决,你劝不动他。” 萧百失魂落魄道:“仅仅三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薛涧拍了拍他肩膀,“世事难料,你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将信息传送回师门。” “也许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谎言,因为看中了贾南衣带来的权势和地位,找个借口脱离梅归谷。”薛涧分析道。 萧百沉默不语。李观澜回望了一眼重重楼观组成的嵯峨宫宇,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出现在心里。 薛涧清风明月般站在亭子一角,衣袂在风中轻扬,他眉眼弯弯看向李观澜,“阿沅,你渴吗?” 说着他从袍子中摸出一只桃,向李观澜递去。 啪,桃子被打翻在地。 “你……”薛明溪淡淡看去,李观澜将脸鼓成了一只桃子。噗嗤一声。 李观澜彻底生气了,伸出爪子掐向薛明溪的脸,却见对面公子一脸无辜,脸上被掐出了一个红痕。 再次噗嗤一声,这次李观澜看清了,薛明溪根本就没有张开嘴。她向旁边一望,发现是一个背着箩筐的老太太。 老太太豁牙笑看着他们,“小郎君,小娘子,消消火,送你们个瓜吃,这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也就床头吵架床尾和。” “谁和他是夫妻!”李观澜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好好好,不是夫妻,小娘子,别害羞,老婆子我可是过来人。”老太太一脸笑呵呵。 薛明溪呐呐接过瓜,道了声谢,回头道:“阿沅,你要吃吗?” 吃你个头!李观澜一把攥住了他的领子,盯向他的眸子,这小子如此温文,实在欺人太甚! 不要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啊。 薛明溪怀抱瓜回望去,眸子中一团清澈。 半晌,李观澜败下阵来,她发现薛涧现在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她一脸沮丧的靠在亭柱上,“阿媪,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脚啊,寻常男子的脚哪有这么小,这分明是个女娇娘的脚。” “老婆子歇够了,该走了。小郎君,小 分卷阅读29 娘子,有缘再见!”老太太重新背起箩筐。 “萧百师兄!来吃瓜!!”李观澜并指如刀,向瓜砍去,卡擦一声,四分五裂。 “小师妹,你这才砍了几天竹子,就有了这般功力?” 薛明溪看了一眼,手中的桃子,默默地塞回了怀里。伸手去拿瓜。 “没你的份!”李观澜打开他的手,一脸挑衅。 薛明溪默默收回了手,什么也没说。 李观澜:本来就是个瘸子,现在又成了哑巴,无趣极了。就算你现在求着尚公主,那也是不可能的,今生都不可能的。 她抬头,发现薛明溪正含笑看着她,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好啦,这还是个傻子。 萧百埋头狠吃瓜,仿佛将满腔不忿都投了进去,没有大胡子的下巴显得空荡荡的,粘了几颗西瓜籽。 他抬起头,嘴唇周围一圈红,“小师妹,我得回师门一趟。” 李观澜点点头,“要不要派人跟你一块儿?” “不用。”萧百摆手,这一回去还能不能出来还两说。 回去的路上,三人竟然又遇见了卖瓜媪,只是她这次身边跟了一位姑娘。 “阿媪,这位是?”李观澜好奇道。 老太太笑眯眯道:“这位姑娘人美心善,看不过去老婆子独自背瓜,来帮我忙。” 人美心善的姑娘撩起刘海儿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李观澜嘴巴微张,竟然是殷梨。 “小娘子,歇一歇吧。”老太太去接殷梨背上的箩筐。 殷梨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酒窝儿,“才走几步路,哪里就累了,我又不是那些从小娇养的小娘儿,这点事还是做得的。” 身边两个男人,一个失魂落魄,一个是瘸子,李观澜无奈亲自上前,“姑娘,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殷梨后退一步,脸上微红,“公子,您看起来可不像做粗活的。” 李观澜无奈了,展颜道:“虽说我金尊玉贵,但到底是个男子,不比你有力气?” 殷梨呐呐寡言,终是将箩筐交到了李观澜手中,李观澜背了一路,到分岔路口将箩筐还给了卖瓜媪。 “公子,就此别过。”殷梨福了福身子,与众人分开。 李观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姑娘外柔内刚,心地良善,根本不像是传闻中描述的那样儿,这几天,市坊间将她塑造成了狐媚惑主的女子,把她和太子的故事编成了一部艳/情折子戏。因为这个,皇贵妃的病情加重,多吃了几个萝卜。 这样看来,太子才是配不上她的那个。 “多谢!”李观澜回身拱了拱手,薛涧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托着箩筐,让她轻松了不少。 薛涧温柔望去,李观澜道过谢,就回过头,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他,薛明溪无奈苦笑。 三人在皇宫门口道别,李观澜匆匆回宫,她可是记得还有个九妹妹在等着她。 一直在她身后充当背景板的杨杏儿开口,“公主,您是看上了薛家二公子吗?” 李观澜闻言脸黑了,“不是。” 杨杏儿:“您明明……” “闭嘴。”李观澜没好气道,“别提他了,这人就是个大猪蹄子。” 杨杏儿:明明,您才是大猪蹄子。我看薛公子是被您的桃花吓怕了,不敢答应您吧。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能暗中腹诽,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宫女,她谨守了沉默是金。 李观澜来到芙薇宫,却不见小九的影子,一问才知道,小九生病了。 九公主的房门前守着两个大太监,是芙薇娘娘的手下,看见李观澜,纷纷上前行礼。 李观澜竖起一指,示意他们安静,推开房门,只见不大的闺阁中燃着沉沉的熏香。 屏风之后,小公主躺在层层锦被中,小脸苍白的有些透明,连嘴唇都是无色的。 李观澜心疼起来。 第十六章 “九儿……” “九儿……”李观澜温声唤道。 旁边侍奉的宫女福了福身子,“殿下,小公主溺水至今昏迷不醒。” “溺水?”李观澜心中一惊,怎么会是溺水?“何时发生?在何地找到的?” 宫女道:“小公主辰时外出游玩,午时才被发现在太液池中找到,小公主脚部被水草所缠,又身披铠甲,故自己游不出。” 李观澜脸色铁青,“辰时出,午时才找到?你们干什么吃的!” 宫女道:“小公主是个调皮的,奴婢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着……” 啪,她脸上被李观澜狠狠扇了一巴掌,“奴大欺主!” 李观澜转头去看小九苍白的脸,心中怜悯,这孩子的娘亲是浣纱宫女婢,虽有出色姿容,但出身卑微,九公主自出生就被抱给了芙薇娘娘收养,如今才不满十三岁。 宫人仗她年幼,多欺辱行为,也是可以猜想的。 “御医呢?御医 分卷阅读30 什么时候到?!” 宫女捂着脸小心翼翼道,“殿下,御医大人已经来过,开了方子,娘娘已经派人去熬药了。” 李观澜心中稍定,她摸了摸九儿的额发,手心发凉,叹了口气。 取过御医开的方子,却大都是些滋补之药。 “药几时熬好?” “回殿下,还需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李观澜攥紧了手心,手心汗水滑腻,她提起了一颗心。 就在众人焦急等药的途中,屋外传来鹤鸣之声,一道士执拂尘缓缓行来,来人进屋,问道:“哪个是九公主。” “床上躺着的就是。”宫女道:“你又是何人?” 道士一甩拂尘,“吾乃太清宫弟子,奉观主贾南衣之命来送灵丹。” “灵丹?”李观澜瞬间睁大了眼,“灵丹是何用途?” “可医疾病。观主听闻九殿下染疾,特命弟子送来。” 看来贾南衣并不知道小九是溺水才病,他送的灵丹…… 李观澜表明身份,接过灵丹一观,颜色朱红,无色无味,她到底是不敢给小九服下。只虚应下,谢了贾南衣的好意。 道士离去,李观澜转手就把灵丹扔进了袖袋里,宫女看见了欲言又止。 李观澜一直守在九公主的床前,心如刀绞,过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一个宫人捧着一碗药进来。 给小九儿灌了药,躺在床上的小人儿依旧毫无动静,半晌,突然浑身发热,接着身上渐渐凉下去,眼见的气息愈发微弱了。 “御医呢?九公主出了事我让他陪葬!” 宫女吩咐门口的大太监,“快去喊御医过来,小公主不好了!” 一个玉枕劈头砸了过来,“你说谁不好了?” “殿下赎罪,殿下赎罪!”宫女跪地磕头。 李观澜看着眼前不住磕头的宫女,乱成一锅粥的芙薇宫,一阵一阵的后悔若潮水般涌来,若是她今日不出宫,一直陪着小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 她恼恨宫女,又何尝不是在恼恨自己。 啪地一声,李观澜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跪地的宫女看见,愈发惊惧,颤颤地不敢说话。 李晨霜是她的弟弟,李玉莲又何尝不是她妹妹,她平时疏于照顾,在关键时刻,竟连一个好大夫都请不来吗?一颗泪水从眼中滚下,扑簌簌地湿了前襟。李观澜仿若未觉,痴痴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小姑娘。一时,她看见的是小公主的脸,一时又变成了五皇弟李晨霜的脸。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晟儿在床上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大醉一场,仿佛自己也跟着离开了这个世界。皇贵妃因思念晟儿几天后也走了,最终只剩下李观澜孤家寡人一个,出宫嫁人,建立公主府,与薛涧相敬如宾的过了半辈子敷衍的日子,最终死在了新皇手中。 她想起薛涧,心中闪过一丝亮光,薛涧跟着梅归先生在谷中学了医理,也许他能够救小九。 “杏儿,马上出宫,传薛明溪进宫!” 杨杏儿拱手称诺,“薛家二公子?” “就是他!”李观澜斩钉截铁道。 等待的时间无比的漫长,李观澜守在九公主的床前,心中默念,小九,你一定要坚持住,阿姐还等着带你射箭,带你出宫游冶,带你吃遍大唐所有好吃的。 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小九。 太医赶来,却被李观澜挥退到角落里,他静静地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若是九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他的仕途也就算到头了,性命也很难保住。不过当了御医,他就有了这种觉悟,只是可怜了家中一双儿女和七十岁老母。 “你开的到底是什么方子?”他跪伏在地,听见清河公主冷冷问道。 “微臣开的是一些正统的滋养疗伤的补药。” “不是溺水的专用药方?” 御医拱了拱手,“恕臣直言,溺水之人,无药可医。” 李观澜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是治好了呢?” 御医道:“微臣愿归还官册于天家,携妻老还乡。” 片刻,薛明溪跟随杨杏儿而来,从大明宫到长盛街,走路都需要一盏茶时间,他来的委实过快。 薛明溪来到寝殿,二话不说,上前掀开小公主的眼皮看了看,探了探鼻息,一愣。 “小公主气绝了。” 什么?李观澜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阿沅!!”薛涧情急之下喊道,“还能治。” “你骗谁呢?气息绝了还能治?你又不是天上的神仙。” 薛明溪吩咐道:“立刻去灶房取灶灰两石,快去!” 两个大太监吭哧吭哧抬来了两石灶灰,“小郎君,这……这……要放在什么地方?” 灶灰肮脏,与金碧辉煌的宫殿格格不入。 薛明溪拿手一指院中空地,“挖坑,埋人!” 挖好坑,李观澜死活不愿放九公主下去,她咬牙道: 分卷阅读31 “薛涧!我妹妹还没见父皇最后一面呢,你就把她埋了!我不答应!” 薛明溪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阿沅,不是埋她,是救人!” 他好说歹说劝了李观澜放手,将小公主抱起放在坑底,吩咐道:“将灶灰覆于其上,每半个钟头换一次。” 这不还是埋了吗?李观澜蹲在坑边,呆呆的看着灶灰坑,这里面躺着她的小妹妹,她刚答应了她要带她一起玩儿的。 有宫人寻来了九公主李玉莲的亲娘,她来了以后呆呆的跪坐在坑边,两眼微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坑底传来微弱的呻/吟,李观澜吩咐太监宫女一起挖灶灰,自己也上手挖去。 灶灰变得湿漉漉的,坑底小九翻身坐起,看着一圈儿的人们,大哭了起来。 “玉莲啊!玉莲啊~”她娘一把扑了上去,用自己黑乎乎的手紧紧抱住小女孩,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御医跌坐在地上,冲着薛明溪道:“薛家二公子,你真是天上的神仙啊。” 李观澜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揉了揉太阳穴,与薛涧相视一笑。 薛涧抬起袖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 “薛涧……”李观澜迟疑道。 薛明溪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温文笑道:“溺水之人,气绝不足半日,心尚暖,可活。” 李观澜长出一口气,“谢谢你!” 薛涧这么快赶来,许是早就等在了宫门口,九公主生病的消息既然传到了太清宫,他也一定听到了。 “无事,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他脸上笑容甚甜美,惹得李观澜情不自禁摸去。 当探到脸颊一侧浅浅的红痕,李观澜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耍了流氓。 脸霎时烧了起来,清河公主摇了摇头,心道,我不管,这人明明是我的驸马,我想摸就摸,想掐就掐,哼! “阿沅……”薛明溪担心的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嘤~李观澜害羞的捂住了脸。 因着九公主落水一事,皇贵妃重新思量,将九公主养在了自己宫中。芙薇娘娘也因此受到了皇帝的书信斥责。这一来,众人也知道了,皇帝不日将回宫,举行中元节祭祖大典。 小九躺在床上,一张小团脸只剩下一个下巴尖,愈发显得眼睛大,她说起射箭,还是神采飞扬,“阿姐,说好的你要与我比试一场。” 李观澜哪里敢拒绝她,“好好好,等小九好些了,阿姐就带你去芙蓉园箭场,咱们比试半晌。” 小九蹙了蹙眉头,“不好,阿姐,要比就比大的,咱们等父皇去秋猎的时候再比试,我倒要让他们那些看不起女子的人看看,女子也能弯弓射箭。” 李观澜笑弯了眉眼,“你这小东西,心气儿真高!” 小九得意道:“那是!我可是大唐公主!天下女子的表率,若是我们都服了软,那些普通女子又该如何处身,怕不是要被男子看轻了去。” 李观澜哼了哼,“鬼灵精。” 小九小脸上咧开一个笑,“阿姐,过几天可是中元节了,外面热闹的很,你带我去看嘛~” 李观澜皱眉,“你的身体……” “还有好几天呢,那时我早好了。对了,当时不是有个公子救了我吗?让他一起出来,我要当面感谢他。”小九冲李观澜眨了眨眼,眸子里一片揶揄。 “好……先把药吃了……”李观澜执起药碗,亲自喂妹妹。 “好苦啊~”李玉莲吐了吐舌头。 河灯 中元节祭,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至时,皇家全体成员汇聚在太清宫为先人祈福。 这不仅是皇家的节日,也是民间一年一度的祭祀祖先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这几天在路边点燃蜡烛,为先人烧些纸钱。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养成了去河边放花灯,寄托祝福的习惯。 “阿姐~阿姐。”九公主久不出宫,看什么都透着一股新鲜劲儿。 李观澜连忙拉住她,“不要乱跑。” 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小心拍花子把你卖进平康坊,到时哭都没地儿哭。” 小九吐了吐舌头,“姐姐,我拉着你袖子,这下不会丢吧~” 朱雀大街两边人家门前都挂着红灯笼,路边一簇簇的莲花状儿的小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檀香味儿。 长雀桥下,一白衣翩翩的公子站在杨柳树下,手中一枝竹杖,修长的身姿倒影在水中,不禁让人想起月下美人这个词。 他转身向两人看来,眉眼弯弯,狡兮撩兮,如披月华。 李观澜一向知道薛明溪长得好,若不是跛足,京中多少女子争着抢着想嫁给他。如今……她看了看对面公子,身有残疾,只能配自己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唐公主了。 “阿姐,你笑了。”小九指了指李观澜的脸颊,那里刚刚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瞎说什么!”李观澜敲了敲小九头上的团髻,冲着对面吊儿郎当的打了个招 分卷阅读32 呼,“薛二公子,等久了吧!” 她如今仍是一身男装打扮,不过是在额上系了块儿洁白无瑕的美玉。 “不久。”薛明溪略颔首,伸手扶着两位少女走下河坡。“小心些,路滑。” “好美啊!”小九对着河面上无数的荷花灯赞叹。 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两个荷花灯,“这个漂亮的是我的,阿姐,你和薛公子放另一个。” 李观澜好笑的瞅了一眼小九,看她小心翼翼的蹲在青石阶上,将荷花灯放进水里。荷花灯在水里打了一个旋儿,顺着水流向前漂去,汇入了无数的河灯里,再也分不出了。 小九闭目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许什么愿望。 “殿下,我们去那边。” 二人并肩站在另一面青石阶上,起风了,水波涟漪,李观澜刚放下的荷花灯被风吹到了浪尖,眼看要翻。 李观澜一颗心提了起来,接着荷花灯稳稳的落了下来,汇入了灯流里。 两人对着璀璨的灯流许了愿望。河风吹的两人的衣袍扬起,远远看去,仿佛神话传说里的湘君和湘夫人。 “你许的什么愿望?”李观澜好奇道。 “我的阿福早日追到阿花。”薛明溪淡淡笑道。 “啊?”李观澜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福是他家里的驴子,阿花是另一头驴子。 “你许的什么愿望?”薛明溪问。 “阿黄早日吃上它心爱的肉骨头。”李观澜挑了挑眉。 “阿黄是我宫中养的大黄狗。” 薛明溪:“…… ……” 九公主身子刚好,李观澜不敢让她在河边久吹风,三人回到了市坊。 因着节日,市坊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更有许多伪装成道士的江湖杂耍艺人,在表演斋醮。黄纸漫天,人群结对。又有带着鬼面具扮演修罗的舞者在跳舞。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吃,各种小吃摊子散发着香气。 李观澜看见街边的胡人在叫卖羊肉串,一股孜然混合烤肉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心中馋虫蠢蠢欲动。 小九已经凑到了摊子前,盯着样貌奇特的胡人看。 胡人棕黄头发湖蓝眼睛,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操着蹩脚的官话喊道:“卖羊肉串嘞!羊肉串嘞!香香的羊肉串儿嘞~” 小九回到李观澜身边,仰头道:“原来这就是胡人啊,我以前从没见过。” 李观澜压扁她头上的团髻,觉得手感甚好,忍不住多捏了两把。 恍然听见小九问话,温声答道:“你一直在宫中,哪里见过。胡人来唐,已经有些年了,说起来,还是皇爷爷与番邦建立商贸往来的时候开始的。” 小九点了点头,“那是有些年头了。你说他们来唐久了,就不会想家吗?” 李观澜笑道:“此身安处便是吾家。他们在这里娶了妻,生了子,大唐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唔……”小九点头。 “来五串羊肉串儿。”李观澜冲卖羊肉串的胡人道。 李观澜咬了一口羊肉,发现烤的刚刚好,肉质紧致,带着滋滋的酥油,浓郁的香味儿在嘴里炸开。 李观澜举着一串肉串在薛明溪鼻子底下晃了晃,“想吃吗?……哦~我忘记了,你正打算修佛。” 薛明溪眉眼弯弯的盯着李观澜的眸子,眼中对面女子调皮的笑颜。 对他来讲,清河公主的笑容比烤肉更香甜。 他早坠入了旖旎红尘,修佛成了义正严辞的幌子,而他在拿起佛经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她。 “阿姐,我想吃……”九公主欲哭无泪。李观澜拒绝道:“等你彻底好了再说。” 突然从黑暗处跳出一个带着修罗面具的人,好像是那些舞者中的一员。 他张牙舞爪的向着九公主的脸蛋抓去,“好可爱的小美女。” 啪地一声,他的手被李观澜用折扇隔开了。 他转头向李观澜看去,眼睛却瞬间亮了,嘿嘿笑道:“还有个大美人儿。” 李观澜挑起一边眉毛,“你看好了,我是个男子。” “男子好啊!爷我就好这口儿。”他说话,邪笑着向李观澜扑去。 薛涧瞬间冷下了脸色,厉声道:“秦非!!”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小少年,一身束身白袍,眉目俊朗如星辰。那少年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一顿狠揍,瞬间他娘都不认识他了。 那人捂着缺口的豁牙,胆战心惊道:“你们给我等着,我爷爷……我爷爷可是京都府尹。” 李观澜仰天长笑,“让他来!本殿下在这里等着他……” “殿下?你是……” 小九做了个鬼脸,“这位是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嚣张霸道的名声誉满京都,那人听见清河公主的名字,预感自己命不久矣,瞬间晕了过去。 李观澜摸了摸鼻子,“我有这么可怕吗?”她不仅猜想起自己在京都百姓心中究竟是什么形象?能止 分卷阅读33 小儿夜啼的那种? “不……不可怕……”薛明溪笑了一声。 白衣少年上前,“见过清河殿下和滇华殿下。” 小九学着李观澜的语气道:“咳……不用多礼,你救了我们,想要什么赏赐?” 李观澜拍了一下小九头上的团髻,“就把你上次从皇贵妃得的那一对儿玉蝶给他吧。” 小九崛了撅嘴,无奈道:“好吧,只给你一只。其实,不用你出现,我也打得过他。” 少年接过玉蝶,收入了怀中。 李观澜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秦非,你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功夫。” 小少年赧赧的摸了摸脑袋,白衣公子笑着替他答道:“兄长见他体格上佳,便收了他做弟子。” 李观澜揶揄道:“我可是听说你课业进步神速,如今,又在武艺有进展,只怕,未来这京都第一公子的称号,薛斌都要让与你了。” 薛明溪摸了摸他脑袋,“这孩子是少有的人才。可惜……” 是啊,很可惜,若秦非生在世家之中,必是族中被寄予厚望的晚辈,一路仕途平顺官至拜相。而他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李观澜笑了笑,盛世牡丹开满园,芳华弗加。“有我在,保你一世富贵无忧!” 秦非眨了眨眼,冷漠道:“不用。” 小少年淡淡道:“功名我自己挣。” 李观澜摇扇的手一顿,心道,不愧是后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秦非。 小少年嘴角展开一抹笑,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亮,“不过,谢谢公主姐姐的好意。” 这小子,李观澜拍了拍小少年的头。小九有样学样,也向秦非的头上拍去,却被白衣少年回头瞪了一眼,吓得连忙收回了小手。 空中传来了太清宫道士的诵经声,在明月之下,婉转悠扬。 “萧百师兄,应该已经到了吧。”李观澜望着月色下巍峨的太清宫,有些惆怅道。 “他走的急,并无和我道别。不过,临走前却交给我一个锦囊,让我转交给你,叮嘱我不到关键时刻不得打开。” 锦囊?李观澜好奇接过一个素色布袋,摸了一下,里面似乎是一张纸。 “师兄既然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那我就不打开了。”她将锦囊藏进了袖袋中,和那颗圆溜溜的灵丹作伴。 “殿下……”薛明溪无奈,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他也好奇了很久锦囊中究竟是什么,等着她拆开,没想到李观澜竟能按捺住好奇心。 李观澜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觉得我的名字挺好听的,你觉得呢?” “阿沅……” 薛明溪开口,原本他以为李观澜生了气,他便按捺住心中感情称她为殿下,如今…… 他按捺住心中雀跃的小兔子,他终于又可以叫她的名字了。 月宫 天子不日将归,宫中已经打扫了起来,各个宫苑将自己宫中蒙尘的幔帐、门帘俱清洗了一遍,珠玉器皿擦拭的光泽明亮,桌椅板凳书籍拿到太阳下翻晒。 就连花草树木也都经过了精心的打理,修剪出了最合适的形状。百花争妍,芬芳袭人,各位娘娘别出心裁的吩咐宫女在枝头、廊下挂上了彩色的编带,调制熏香将宫殿熏制的异香扑鼻。 这宫中最淡定的妃子,就是皇贵妃了。她早上一碗小米粥,晚上一碗萝卜汤,悠哉悠哉地继续她的养生日子,在她眼里,李家三郎虽然当了皇帝,但仍是那个死皮赖脸缠着她姐姐的泼皮。 她一向不愿意理他,只是谨守自己为人妇为人母的本分罢了。 另一位与众不同的妃子就是倾妃朱颜了,冷若冰霜望月长坐,但她一向如此,皇帝只以为她是思念故土,其他妃子则是暗自腹诽她矫情做作。 清晨,李观澜在杏儿的服侍下,换上一件藕荷色交领襦衣,下着黛色罗裙,额系白玉,腰间缠着一条珍珠带,披着一件雪缎披风。 出了宫,就遇见了向宫门赶去的李晨霜。 五皇弟:“阿姐今日的装扮好不养眼,我还以为你会穿胡服去见父皇。” 李观澜笑了笑,“我也想穿胡服,胡服多自在。” “不过今天有盛宴,必须隆重打扮啊。” 二人来到丹凤门,发现一众朝臣已在宫门口翘首以待,太子率诸皇子立于宫门旁,见到李观澜一行人,纷纷上前行礼。 “长姐。” 李观澜摆了摆手,挑眉笑道“尔在这儿等着,我去门楼上一观。” 太子来不及阻止,就见他阿姐转身上了门楼,他也想上去,可是这儿这么多朝臣盯着他,半点错儿都出不得。 门楼上远望去,笔直的官道直通到天际,道旁十里杨柳绵绵呈黛色,天边一弯俏冷的残月。等冷月西坠,旭日初升,官道上起了烟尘,一行人自天边驰来,当先一人正是皇帝陛下。 群臣匍匐于地,李观澜急下门楼,与众皇 分卷阅读34 子半跪于丹凤门下。太子当先高呼道:“恭迎父皇回宫!” 群臣高呼:“恭迎陛下还都!” 皇帝陛下下马,向众人走来,眉目冷峻深邃,威严不可侵。 他先扶起了右相薛墨,再扶起了太子,对朝臣和皇子们说道:“起来吧。朝露清冷,不易久跪。” 李观澜和众人起身,眼中点点泪花闪烁,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此时的他,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样,正当盛年。 “沅沅。”皇帝一眼瞅见了她,向她走来,两臂张开,似乎想把她抱起,却又想起了眼前的少女,已经不是自己一只手就可以举起来的小女孩儿,改为拍了拍她头顶。 皇帝陛下关心的看着她,“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宫中有人欺负你,告诉父皇,父皇替你教训她。” “呜呜呜~”李观澜摇头,在皇帝的手心哭的像个孩子。 皇帝陛下慌了,“怎么了?怎么了?嘘嘘,我的闺女儿,别哭了。父皇心疼。” 他转头训斥太子道:“是不是你欺负了你姐姐?” 太子摇头,“儿臣哪敢,应该是长姐久不见父皇,心生想念罢了。” 皇帝陛下小心翼翼地托着女儿的小脸,“是这样吗?沅沅。” 李观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儿臣想念父皇,这是其一。父皇竟然没有带回书信中的白鹿,想来必是独自享用。儿臣不得尝到白鹿滋味,这是其二。” 皇帝陛下放声长笑,“沅沅,你可真是一个馋鬼,朕的女儿,也只有你,敢明着和朕要吃的。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黄棟!” 听他一声吩咐,侍卫长黄棟吩咐人抬着一头白鹿出来。 “这是朕从泰山所获,吩咐下去,今晚夜宴众人皆有份品尝。” “谢陛下!” 皇帝从丹阳门入,上宣政殿,与众臣商议国事。 夜宴,外宴宴群臣,内宴宴皇亲。 内宴也称家宴,皇子皇孙公主嫔妃都会参加。李观澜坐于公主的首位,对面就是太子殿下。她看见太子的装扮,心中一顿。 太子一身皮裘,帽子上悬挂着雉鸡羽,雍容华贵,虽说是符合宴席的要求,但是堂堂太子,穿着一身皮裘,也太不成体统。 此时,皮裘多为商人所穿,商人地位低下,他们的衣着也为人们鄙夷。 李观澜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女,宫女心领神会,悄悄来到太子身后,低语了几句。 太子不耐烦的猛掼桌子上的酒杯,酒液倾洒。宫女吓得一个踉跄后退几步。 李观澜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对面的五皇弟,这小子浑然不觉,在和自己桌子上的烤羊腿作斗争。 皇帝先是去了外宴,而后来到内宴落座。殿堂之中,舞女跳起宫廷舞,彩衣翩跹。长歌夹杂着短歌,如珠玉落进盘中。 太子起身道:“儿臣恭祝父皇福寿延年。” 皇帝先还笑着捻着自己蜷曲的胡子,看见太子的服饰面色一冷。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太子,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冷哼了一声。 太清宫道士贾南衣上前道:“臣愿给陛下献上月戏之舞。” 皇帝一听,来了兴趣,“爱卿请演示。” 贾南衣走到大殿正中,从袖中掏出一个银盆,盆中装有两只蟋蟀。 蟋蟀攒须触觝,张腿伸爪,围观的年幼皇子公主看的乐出了声。 “嘘。”贾南衣竖起一指,他继而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三两下剪成一弯明月。 将纸覆于银盆之上,从中殿突然升起一轮皎皎圆月,清晖洒满了整个室内。 光影倒映在人脸上,惹得人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光影中忽起歌声。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动听婉转的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随着歌声逡巡,终于在头顶的明月中发现了两个怀抱琵琶的神女。 说她们是神女,因为衣着、饰品、容貌绝非寻常女子,肌肤若冰雪,身披薄如蝉翼的青纱。在他们身后,是重重楼宇宫阙,和一株巨大的月桂树。 月桂树下散养着许多洁白的玉兔,其中一只,闻到宫殿中宴席上菜品的香味儿,竟从月亮中蹦了下来,落在了空旷的大殿中央,引发了一阵尖叫。 俄尔,一阵风过,轻云遮月,再看去,神女、宫殿、月桂都不见了踪影。 耳边尤残留着袅袅歌声,绕梁三日而不绝。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继而,月影暗淡,终隐没于烛光之中。而银盆中的蟋蟀犹自聒噪。 皇帝愣了半晌,突然从座位上站起,“爱卿真乃神人也。” 他看了一眼大堂之上的玉兔,吩咐道:“抱来与朕详细观看。” 大 分卷阅读35 太监连忙上前,抱起玉兔。 皇帝抚摸着玉兔的皮毛,触手温热,竟是个活物。他看了一眼眼巴巴瞅着这里的皇子、公主,吩咐道:“抱与众人都看看。” 赞叹声此起彼伏,有那调皮的小皇子伸手掐了掐兔子的耳朵。 兔子叽了一声,亮出了雪亮的板牙。 小皇子不知天高地厚,对自己兄弟笑道:“你看他冲我笑呢,是不是喜欢我啊。” 半晌,兔子重新回到皇帝怀中,皇帝看了自己一众子女,道:“听闻小九最近落水,父皇没在身边,实在是抱歉,这只玉兔就留给你作伴吧。” 小九闻言眼睛一亮,她垂涎这只兔子很久了,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和长姐呆久了,她也似乎从一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向吃货转变了。 只是,她瞅了瞅自己的小肚子。阿姐微胖那是丰腴,是正经的大唐美人。自己呢,小猪儿,胖头鱼?额,谁让自己长得矮呢,还是控制一下好了。 小九抱着软绒绒的兔子,心道,暂且饶你一命。 兔叽不知道自己大难不死,犹自敌视的冲着小皇子叽叽叫着。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连女孩子也喝了不少葡萄美酒。 李观澜晃着自己的夜光杯,透过夜光杯看着对面的太子,恍然间,太子的脸换成了薛涧,冲着自己露出一个清雅无双的笑颜。 “阿沅……” 月光中的神女也没有他好看,李观澜想到。 突然,薛涧的脸不见了,太子突然站了起来,环顾一圈,冲上座的皇帝嚷道:“儿……儿臣,为父皇献舞。嗯,献……”众人皆知他是醉了。 无人应答,他兀自大咧咧走到中庭,冲乐师喝了一声,“起。” 他兀自轻摆袖袍,转身折臂,跳了起来。 众人凝神细看,却俱是脸色一变,太子跳的竟然是番邦舞。 他边跳边道:“若我将来做了皇帝,一定要将良田变为草场,户户都养牛马,家家都吃得起奶酪奶饼!娶来他们的公主,到时候可汗就是我的父汗!” 咣当一声,皇帝直接把自己手中的酒杯摔了,大喝道:“李明成!!” 太子看了看皇帝,恍然回神,软倒在地。 “二哥。”三皇子李霖岚连忙上前扶起了他。 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太子,“着太子禁足东宫,五日不得出!!晋王……负责看守。” 说完,拂袖而去。 吃醋 太子被禁足东宫,对于李观澜来说,似乎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但她心中却无来由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心里压抑,那就用吃来解决吧,顺便叫上那个人。 东来客栈,雅间,李观澜点了一大桌子菜,身边跟着杨杏儿。 薛涧进来,就看见了一身男装打扮的少女正在一盘子龙井炒虾仁里捡花生豆吃。 沅沅挑食,他是知道的,爱吃的也就那么几样,点这一桌子菜,大概是为身边的姑娘点的。 他放下手中的竹杖,缓缓上前,落座。就看见李观澜抬起头露出一个明媚笑颜,“薛涧,你来了。尝尝这桌菜合不合胃口?” 原来是为自己点的吗? 李观澜不知为何,只是埋头找花生豆吃,许久不说话,薛涧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疼。 “阿沅……”薛涧按住了她拿筷子的手。“你怎么了?” 少女抬头,眼圈微红,“不知为何……我,我有点心慌。” 这没头没脑的话,若是换做别人,肯定不理解,可薛涧一听,就明白了,“你是担心太子?” 太子被禁足的消息虽然没有传到百姓中间,但世家大族俱是知道的。 “不仅仅是这个。就是……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她脸色苍白,嘴角跳起一抹笑,无奈而又自嘲,“女子的直觉。” 前世,太子被废发生在冬猎,而今生,所有事情发生的过于巧合,让她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近日太子就会被废。 太子被废,三皇子就会上位,形势会对她非常不利。 而这时,她兵不强马不壮,只有被吊着打的份儿。 对面的白衣公子咬了咬下唇,“阿沅,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话中的意思,不仅是他薛明溪,他身后的薛斌和宰相薛墨都是站在清河公主这边的。 李观澜心中疑惑,“薛涧,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你……你不是要去当和尚吗?” 神他/妈的和尚。薛明溪脸黑了一下。 “谁告诉你我要去当和尚?”他一字一顿道。 李观澜撇了撇嘴,你啊,整天看佛经,不是要出家还是什么? “那你看佛经……” “修身养性。” “前段时间的拒绝……” 这回薛涧变成了据嘴的葫芦,怎么也不出声了。 李观澜眼眸低垂,翩跹蝶翼般的眼睫 分卷阅读36 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似乎要哭了。 杨杏儿在一旁看的着急,扯了扯李观澜的袖子道:“公主,薛二公子可没有拒绝啊。” “那他是……” 杨杏儿急的直跺脚“薛二公子是担心!你是天上的凤凰,而他只是个瘸子,他是担心你不要他啊!!” 李观澜心中一震,看向薛涧:“她说的……是真的吗?” 薛明溪脸上一白,杨杏儿将他心中的顾虑血淋淋的揭露了出来。 “阿沅……” 李观澜直视着他的眼睛,“是真的吗?” 薛涧点了点头。 李观澜心中尘埃落定。半晌,脸上露出两个梨涡,笑道:“这可真是误会了,我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呢?!” “阿沅?”薛涧两只眸子起了波澜,修眉紧蹙了起来。 李观澜温声道:“我,清河公主,嚣张跋扈,咳,能止小儿夜啼,京中男子畏我如虎,人人不愿做驸马。难得,你不嫌弃。” 薛涧两只眼睛淡淡的直视着李观澜,似有千言万语,“你在我心中……” 李观澜竖起一指,“嘘,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凤凰,是长鹰,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不要说出来,我会骄傲的。”说完,她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两只眉毛高高挑起,眼神清亮似有柔光。 窗外似有人在放焰火,惹得杨杏儿一阵尖叫。 漫天的灿烂火花刹那迷了人的眼睛。火光映得两人的脸颊特别精致,远远望去,仿佛两位公子同窗共饮,然而他们两眸相望,眸子中倒映的不是焰火,而是彼此。 窗外有人喊道:“单王李进为筱汝墨姑娘燃放烟花,一表衷肠。” 李观澜探头看去,发现在不远处站在比武高台上的是一位墨色衣衫的女子,女子体质纤弱窈窕,然而束发,穿着一身魏晋风格的宽袍,眉目淡淡,仿佛写意画上的那一笔。 那女子抬头看着烟花,面无表情,嘴角扯着一抹冷笑。 李观澜看了一眼,就准备收回目光,单王李进,是个人尽皆知的风流王爷,红粉知己无数,看来这位墨姑娘并没有坏了脑子,准备泥足深陷。 突然,她关窗户的手停了下来,因为,她在台下发现了两个熟人。 五皇子李晨霜和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婉。 李晨霜时不时的看向上官婉,略显稚嫩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心事。 这孩子真是大了,都有喜欢的人了。李观澜心中一阵身为长姐的失落,仿佛那些看着女儿要出嫁的爹娘,哎,不对,是自家养的猪要去拱别人家的好白菜了。 她看了一眼上官婉,真是好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 薛涧好奇她盯着窗外看了这么久,一眼看去,脸黑了。 “上官姑娘很好看。”薛涧道。 咦?咦?咦?薛涧突然夸别的女人? 李观澜半天摸不着头脑,顺着道:“是很好看。” 薛涧丧道:“而且与你是青梅竹马。” 薛明溪你到底想说什么,李观澜仔细打量对方,发现对方薄唇紧抿,眼中似有波光。 难道……他是在吃醋?李观澜捡起自己的下巴,睁大一双无辜的凤眸看着薛明溪。半晌,她确定,薛涧他真的是在吃醋,而且是一位姑娘的醋。 她温声道:“你……你最好看。”她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比她有男人味儿。” 薛涧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自己在吃谁的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李观澜转移话题道:“这次,父皇不过是禁足太子五天,京中世家已经蠢蠢欲动,筹划着站队,若是太子被废了,这京中,可要变天了。” 薛涧:“太子被废。最后收益的是三皇子和五皇子。” 李观澜疑惑道:“为何不是大皇子?”难道薛明溪也是重生的,知道未来事情的发展走向。 薛涧敲了敲桌子,“一来大皇子出身低微,母家不显;二来,他来不及。” 李观澜脸色微变,她明白薛涧指的是什么,大皇子久不在京,缺乏人脉支持,也来不及重塑人脉,太子被废,首先,群臣就会进谏重立太子,那时,皇帝也会身不由己。 “父皇不会那么做的。”李观澜笑道:“再说,我那个太子弟弟,哪有那么蠢,再次惹怒父皇。” 薛明溪苦笑道:“但愿如此。” 桌子上的花生豆都被李观澜挑拣了干净,她拿起桌子上的银壶,往杯中倾了一杯美酒。端起一饮而尽。再次倒酒,却被薛涧阻止。 “阿沅。”薛明溪摇了摇头。 李观澜嘟起了嘴,“你这呆子,自己不喝酒,又不让我喝,是要我跟你一起念佛经吗?” 薛涧无奈道:“喝酒伤身。” 李观澜哼了一声,“李白还说过,斗酒诗百篇呢。”她盯着对面公子的眼睛笑了笑,“我就在喝一杯。” 她举起酒杯,往自己嘴中灌去,酒液顺着修长的颈项流下,滑入深衣之中。b 分卷阅读37 r   薛明溪错开眼,胸/膛缓缓起伏,喉结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 “痛快!痛快!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她念着李白的诗句,偷摸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对面的白衣公子炸毛了,“李观澜!!” 李观澜啪嗒放下酒杯,一双凤眼眨啊眨的,“不喝,听你的。” 薛明溪:“…… ……”我看你就是皮痒。 这时,包间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位轻柔婉转的女子声道:“清河公主,小女子殷氏求见。” 李观澜示意杨杏儿打开房门,看见那个女子的时候,愣住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布衣,带着遮面的斗篷,身姿娇小,我见犹怜的感觉。她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清水芙蓉的素脸。 李观澜一眼认出了,来人是殷梨。 “你是想问太子的事儿?” 殷梨点点头。 李观澜神色一冷,“太子无事,姑娘请回吧。” “无事?”殷梨拍了拍胸口,“无事就好。” “太子已是自身难保,姑娘若是想求荣华富贵,还是早点息了这心吧。” 殷梨闻言,倒是笑了一声,“起先,他来求我时,我不理他。如今,他落了难,我倒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李观澜皱眉道:“太子注定一生嫔妃无数。你……你是个好姑娘。何必将自己的青春耗在深宫中。” 殷梨洒然一笑道:“清河公主,你错了,在我心里,一直把太子当弟弟,就算是关心,也毫无男女之情。” 桃谷 女子眼神清澈,言辞恳切,李观澜看着她,叹了口气。 太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殷梨道:“殿下,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你把这个拿给太子,就说,我和阿媪回老家种地去了。让他别想我,也别来找,收收心,未来做一个贤明的君主。” 李观澜接过,发现是太子随身携带的圭璋,是悬挂在朝服之上的。手一抖,圭璋差点儿落地,被薛明溪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李观澜心中大骂她的太子弟弟,再怎么混帐怎么能把随身的圭璋交给外人呢?这可是太子身份的象征。 “姑娘何时出发?”李观澜问 殷梨笑道:“殿下放心,过了中元节祭,殷梨就已经不在京都了。” “殷家肯放你走?你姐姐她……” 殷梨晒然道,“嫡姐殷淑不过在京门寺小住,不日将回殷家,老太公已经为她择了门亲。” “你呢?” “我……我自幼热爱山野田园,母亲也不过一村中女子,如今能够回到外祖母家。自是称心。” “殷家,外祖母用母亲的妆奁做抵,已是肯放我离开。” 李观澜紧握手中的圭璋,眼看着少女重新披上斗篷,离开了酒阁,明明是艳阳之下,却浑身清冷,与热闹的京都人格格不入。 李观澜看着杯中同样清冷的酒液,心道,姑娘,我就替你劝他一劝,若是他时运未绝,听了我的劝,痛改前非,成为了一名贤明的君主,这一切我会算在你身上,为你立一座功德碑,合了你这太子妃的缘法。 可是这圭璋,暂时不能还给他,若是他知道你要离京,只怕拼着再次触怒父皇,也要去找你。 “世间痴男怨女,因缘际会,如是缘法。色即是空,应作如是观。”薛明溪双手合十,默默祷祝了一下国运。 前方男装少女回眸一笑,“薛明溪,你在那嘀咕什么呐?” 薛涧抬头,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少女身上,“无事。给太子一个祝福。” 李观澜:“好哒。”你开心就好。 两人走在朱雀街上,路过平康坊时,被热情的女子拉住了。 “好俊的两位小郎君,进来瞧瞧嘛~” 李观澜回头看了一眼薛涧的脸色,呸呸呸的摆手道:“去去去,我是那种逛青楼的人吗?什么眼神!” 薛涧:“…… ……” 拉客的女子神色一僵,“哟!这小郎君,怎么说话呢?看你俊俏年幼,姐姐不与你计较,今儿告诉你,庭院里花魁如意在表演剑舞呢?可不要后悔。” 公孙如意!李观澜眼神一亮,脚步已经不自觉的跟着女子进了平康坊,反应过来回头,不仅薛涧脸色微黑,连杨杏儿都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 李观澜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公孙师父,本殿来了。 甫进院,刀光剑影如雪雨,映得中庭都亮了几分,漫天飞花落叶犹自缓缓落下,未曾被剑影触到分毫,可见剑法的精湛。四厢中观看的人群凝神屏息,未敢出一语。 剑影中的女子一身布衣,铁冠束发,眉目冷艳若一朵狂风暴雨犹自绽开的白牡丹,清丽不可方物。 刹那,李观澜心中早已熄灭的武道魂重新燃了起来,师父父…… 李观澜踏前一步,却生生止了脚步,原因无他 分卷阅读38 ,并不是有人拉住了自己,而是有人先一步迎了上去。 莜汝墨身着一身黑色衣衫,手执一直翠笛,从剑影间隙进去,与公孙如意战在了一起。 笛来剑往,起先还能分辨的出人,到后来竟成了一团黑和一团白,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若太极图的两极。 未过一盏茶,只听见砰地一声,众人再看去,却发现墨衣女子单膝跪地,被一只雪剑抵在脖颈,犹自抬头笑道:“师姐,总算找到你了。” 两人竟是师姐妹,众人哗然,公孙如意环视一圈,在李观澜身上顿了一下,道:“此地不便说话,与我进屋。” 眼见两人离去,李观澜上前一步,“借过。借过。”穿过人群,一把扯住了公孙如意的袖子,一双凤眼愣是被她睁得溜圆,仿佛充满了天真的味道。 “师父父~” 公孙如意身子一震。莜汝墨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李观澜,笑道:“师姐,你收徒弟了?” 公孙如意冷道:“…… ……”呜呜呜,她扒拉开捂在嘴上的小爪子,怒视而去。 李观澜:“小师叔,外面人多眼杂。咱们进屋说。” 室内,一室馨香,莜汝墨打量了一下四周,犹自不敢确信,“师姐,这可是花魁娘子的房间。难道你……” 公孙如意点了点头,“不错,我现在就是京都的花魁。” “师姐?”莜汝墨道。 “因为赚钱容易。”每月一剑即可。而且,她谁都没告诉,她想找一个人,一个十几年前消失的人。而京都平康坊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 莜汝墨:“…… ……”师姐你开心就好。在她的心中,师姐是无比英明的,既然是她决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位小师侄,初次见面,汝墨身无长物,唯有这柄小飞剑,送与你防身。”莜汝墨自怀中掏出一把暗器。 公孙如意冷哼道:“什么师侄?她是个骗子。” ”骗子?”莜汝墨好奇看去,只见少女身边跟随的白衣公子和青衣侍女都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 李观澜摸了摸鼻子,嘀咕道:“什么骗子?学武的事儿能叫骗吗?” 她一撩下摆,跪在了公孙如意面前。 “师父在上!昔年因今日果,五年前,您嫌弃我年幼,不肯收我为徒,如今我已长大,您还是不肯收我吗?” 说起来,公孙如意和李观澜的确有些缘分,五年前,两人街头相遇,小鬼对她嘘寒问暖,又天赋极佳,其实她也有几份心动,只是那时她还未练成问剑九章,无心收徒。如今,这小鬼再次拜到了自己门下,再不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连莜汝墨都抹了抹眼角,“师姐,五年的师徒缘啊,收了吧。” 收了吧。公孙如意正要开口,想到这小鬼的恶劣行径,冷哼了一声,“收你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需替我办件事。” 李观澜和薛涧走出平康坊,手里开心的把玩着小飞剑。 薛涧:“你连她求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了,是不是有点草率?” 李观澜笑嘻嘻的,”公孙如意这个人,我曾经那么对她,她都不曾恼恨我,可见是一个十分大度宽厚的人。这样儿的人,能有什么要求?也就让我替她找找人,寻寻物罢了。” 薛涧:“…… ……”你看的到很清楚。 薛涧从怀中掏出一个桃子,递给了李观澜。 李观澜正好口渴,接过桃子啃了一口,汁水饱满,又香又甜。 “你从哪儿来的桃子?”李观澜向他腰间望去,怀疑那里系了一个布口袋。 却见到薛涧冲着她微微一笑,“想知道?跟我来。” 李观澜从来不知道京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站在十里桃林中,落英缤纷。 薛涧:“桃林和山谷,都是我的。” 咦?原来薛家这么有钱,不对,宰相薛墨素有清名,做了一辈子的清官,怎么会…… 薛涧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然道;“这里是我娘亲留下来的。”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们就隐居于此吧。” 李观澜恍恍惚惚点头,半晌,惊道:“你娘就是有名的桃源仙?” 盛世有桃源仙,隐居深谷之中,常出谷贩桃,姿容甚美,所售之桃,世人食之已饥,目明。 世人传之为仙人,更有人说,这些桃源人乃是前朝忠信侯的后裔。 薛涧点点头,他上前一步,拉起李观澜的袖子,牵着她一步步跨过无数桃树,停在一方青石前。 李观澜嬉笑道:“这青石倒是挺平整,可以靠着歇一歇。” 说着,她就要躺上去。不曾想,一只竹杖敲在了腿弯。 哎呦~她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薛涧沉沉道: “这是我娘的坟冢。” “不好意思啊,薛明溪。你……”耳边只听得扑通一声,她歪了歪头。身边的白衣公子一头墨发低 分卷阅读39 垂,遮住了半边脸颊,跪在她身侧。 他沉声道:“阿娘,我带李沅来看你了……” 一阵凄冷入骨的寒风吹来,李观澜瑟缩了一下。 桃谷中桃林枝叶摇晃,扑簌簌地饱满桃子自枝头坠落,正好落在了李观澜怀中。 李观澜看着怀中的大桃子,看了一眼一眼望不到边的桃林,山谷中风声呜咽,仿佛鬼魅私语,她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祭祖(修改,捉虫) 李观澜哎呦一声,头很晕的就要倒下,突然她倒进了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好了,这下不晕了。 抬头,薛明溪仿若黑曜石般沉沉的眼眸,四目相对。 李观澜:“我怕……” 薛明溪:“…… ……”他低喝道:“起来。” 李观澜拍了拍衣摆,从怀中起身,四下张望,“我发现,这里的确是一块儿风水宝地,我以后就在这里隐居了。” 薛明溪笑道:“刚才还在怕……” 李观澜一撩墨发,白玉在额头莹莹闪烁,“那是我还没发现玄妙之处。” “前有溪水,后有青山,中间一片广阔桃林。乃是藏风聚气,收福纳财的宝地啊!” 薛涧笑弯了眼,“阿沅,你还真是涉猎广泛。” 李观澜得意一挑眉,“那是,本殿小时候那可是博类旁通,礼贤下士啊!” “你外祖家占着这么块儿风水宝地,肯定是福泽绵延,子孙兴盛。怎么不见你舅舅婶婶出来相迎?” 薛涧转头看向青石,“外祖家传到母亲这一代,只有一个女儿。” 怎么会这样?那桃源仙这一脉不就是断绝了。 李观澜脸上露出一片失望神色,忽而振奋道: “莫伤心,等以后我闲下来,就隐居到这桃林里,将这里的桃子都做成果子酒。咱们两个引觞卖酒,潇洒于山林间,岂不快哉!” “阿沅。”薛涧出神的看着她。“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东宫,太子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的长姐。 “阿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不去陪着皇贵妃吗?” 李观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该称她一声母妃。” 太子摸了摸下巴,一脸认同道:“阿姐教训的是。”他转而寻了个八仙椅坐下,半垂着眸喝茶,一脸无所谓。 “李明成!”李观澜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地位多么岌岌可危!” 太子仰脸看他,“阿姐,你急什么!父皇一日宠着我,这太子之位就一日是我的。” “若父皇不宠你了呢?”李观澜冷冷道。 太子撇嘴,“我可是皇后的儿子,其他皇子,最贵不过嫔妃所生,哪里比得上我!父皇清楚着呢。” “我好言劝你一句,收收性子,莫去试探父皇的底线。努力学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李观澜:“你再这样下去,父皇容不得你,朝臣容不得你,百姓更容不得你。” 太子傲然道:“孤是储君,孤之所作所为即是纲常。不需要任何人认同。” 李观澜凤眼带着惋惜的光芒,半晌,灰心道:“李明成,你好自为之。一位姑娘翘首企盼你做明君,可惜你执迷不悟。” 太子眼眸一眯,“姑娘?……” 李观澜不语,起身向殿外走去。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三皇子李霖岚,他穿着一身儒雅的直裾深衣,左手拿着一只玉骨扇,右手捻着一串佛珠,眉眼含笑,温文儒雅,如同画上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阿姐,来看望兄长啊?” 李观澜看了他一眼,“起风了,怎么还拿着扇子,小心中邪。” 李霖岚:“…… ……” 他凤眼一眯,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看见长姐已经扬长而去。 “清河公主似乎变了。”以前他可是除了五皇子之外最受清河公主喜欢的皇子,如今。 想到最近长姐独宠的小九,长叹一声,弟弟都是昨日黄花,妹妹才是心头所爱。 * 中元节祭。 皇家祭祖,何等隆重,皇室宗亲几乎全部参与了进来。 祭祖在太清宫举行,由贾南衣主持,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和盛宠。 皇亲国戚们要在这里呆满三天,一时这里人满为患,贾南衣吩咐道童们将所有的厢房都收拾了出来,供皇子皇孙们居住。 李观澜住在东厢房,换上了一身洁白的道士服,手持拂尘,身披鹤氅,一头青丝梳成一个团髻,用如意带牢牢固定在头顶。 因着一副好皮囊,乍一看,仿佛仙宫中偷跑下来的小仙官。 东厢的女眷俱是如此打扮,也只有李观澜能将这身服装穿的这么好看。 李观澜一走出厢房,就被宫女嫔妃们围住,打量个没完。 她心中不耐,向皇贵妃行礼告辞。自己偷偷的跑到了别处。 分卷阅读40 小九在后面跟着她,怀中抱着一只兔子。 “阿姐,你要去哪?” 李观澜神秘的笑了笑,“上次中元节祭,我正好生病没参加,这次正好逛一逛太清宫。” 小九撇了撇嘴,“太清宫有什么好逛的。我猜这些道士正在做午饭,不如我们去摸两个素斋回来。” 李观澜点了点她头上的道髻,笑道“小贪吃鬼。” 此时的太清宫已经封/锁,禁止百姓进入,两人来到前殿,看着殿上供奉的三清道尊。殿中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人。 李观澜找了一个蒲团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道:“素斋有什么好吃的,我这里有荷香点心,你要不要?” 小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找了另一只蒲团坐下,津津有味的吃起点心来。 小兔子从她怀中蹦下,在殿中跑来跑去。 “小玉,快回来!小心神仙把你抓跑了!”小九边吃点心边威胁她的小兔子。 名叫小玉的兔子根本不理她,依旧欢快的蹦来蹦去。 “这里真清净啊。”李观澜伸了个懒腰,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三清塑像。 太清老子一脸严肃,玉清元始宝相庄严,上清灵宝一脸慈悲。 可是这些仙人,脸上都没有笑意。李观澜想了想,还是做凡人好,便把那点刚萌生的求仙问道的心思丢到了脑后。 小九吃完了点心,满地找小兔子,却没找到。 ”阿姐,小玉不见了。”小九一脸沮丧。 “无事,慢慢找,也许是跑出去了。”李观澜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 两人在殿中找了半天,终于在三清塑像脚下听见了叽叽叽的兔子叫。 转眼,却看见小玉正趴在老子的脚上,一副不愿意起来的样子。 “哼,你是不是想回月宫了?”小九点着它的小脑袋,把它抱了起来。 “奇怪,刚才怎么没看见。”李观澜疑惑道,她已经将整个大殿翻找了一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角落。 “阿姐看走眼了吧。” “不会的。”李观澜摇头。她确定自己检查过这个地方。 小九垂眸,突然语出惊人道:“那就是这里有密道。” 殿外突然传来钟声,“开饭了!”小九欣喜道,拉着李观澜向殿外走去。 “阿姐你一定要尝尝他们的素斋,别有一番风味儿。” 李观澜无语的看着被小九称作别有风味儿的素斋,竟然是萝卜。 大大小小的雕花萝卜摆在精致的盘子里,点缀着炸面丝,和酱汁。但再怎么精致,也不能改变它就是一盘萝卜的事实。 现在李观澜是无比庆幸,自己去年生病没来,不然,非让她吃三天的萝卜,她非得饿瘦了不可,那就不是正经的大唐美人儿了。 “阿姐,你尝尝呀。”小九眨吧着一双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李观澜夹起一片萝卜放进嘴中,入口甘甜爽脆,一股清凉流入肺腑,整个人精神为之一爽。 的确很特别,李观澜在以往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 太清宫中负责掌勺的道士看见清河公主喜欢,凑到贾南衣跟前耳语了几句。 贾南衣上前道:“这些是从鲁地,一个名叫廊坊的小地方运过来的,殿下喜欢,我让他们每月送些进宫。” 李观澜哼了一声,也没答应。 贾南衣眸子一闪,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用过饭,众人齐聚后殿,举行祭祖大典。 皇帝身着朝服,为太/祖皇帝上香,皇子皇孙们在他身后跪了一地。 读祝文,献玉帛,进胙肉,求福佑。 李观澜跪在第三排,跟着诸人三跪九叩,巡礼三遍,换了三件衣裳。 袅袅青烟下,李观澜打量着皇爷爷的面容,这位开国皇帝如此威严,面上似乎还残留着战场的杀伐之气。 礼毕,殿外传来阵阵乐声,原来是众道士羽冠宽袖,在悦神祈福。 只见他们长袖飘举,足下踏着七星步,嘴里念念有词。拂尘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弧度。 礼毕,道士们齐声道:“恭祝吾皇河山永宁,岁晏无忧!” 自祭祀开始,一直守在太清宫外院儿的朝臣刷刷跪了一地,齐声道:“恭祝吾皇河山永宁,岁晏无忧!!” 中元节祭几乎是一年之中皇室最重要的一个活动了。它彰显着皇室的威严,也凝聚了皇族的人心。 夜晚,李观澜正要入睡,突然听见院子里吵嚷。有人道:“不得了,不得了。” “太子这是何等胆大包天,竟在三清殿私/会女子,行那苟/且之事。” “抓了现行,这回辩解都无法辩解……” 李观澜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来。 “公主。”杨杏儿连忙扶住了她。 李观澜凌厉的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些皇叔皇伯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低声道:“走 分卷阅读41 ,去前殿。” 她倒要看看,她这太子弟弟,到底是行了怎样的苟/且之事! 废太子 一袭白衣惊鸿照影般行走在太清宫中,遇见之人纷纷向她行礼,“殿下安好。” 李观澜两只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她的太子弟弟,到底是长了个什么脑子,在这种关键时刻惹是生非,是嫌自己还不够惹父皇生厌吗? 前殿不过离这儿百步,她却觉得有千步之遥,心急如焚。走了两步,却又心生疑窦,太子虽然蠢,但真的有胆子在中元节祭做出这种事吗?太子若真是昏聩至此,早就被废了,哪会等到今天。 去前殿的路上遇见了贾南衣,他穿着一件贴身道袍,发丝凌乱。看起来刚刚从床榻上爬起来,两只眼睛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遇见李观澜,恭恭敬敬的行礼。 “见过清河殿下。”礼数周到,让人扣不出半点错。 “贾上师,你也听说了?” 贾南衣苦笑,“臣惶恐。” “陛下呢?” “如今与群臣在太液池宴饮。” 最好在皇上过来之前,替太子遮掩一二。李观澜心想,她走在后面,狐疑的偷瞧贾南衣的背影,见他步伐沉稳,丝毫不慌,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观澜暂且按捺住心中怀疑。 两人穿过中殿,来到前殿,前殿前围了许多太监宫女,殿门紧闭,透过白纱窗,能隐约看见太子和一个女子搂在一起,殿中不时传来不堪入耳之声。 成何体统!李观澜当下就想提起脚向门上踹去,皇室的颜面简直被太子丢尽了! 但这时最要紧的是封锁事情的传播,尽量减弱影响力。 李观澜立即转向贾南衣,请他出面驱散一下众人。 贾南衣颔首,命身后的小道士上前驱散众人。 李观澜正要上前劝阻太子,就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回首,李观澜眼睛瞬间睁大了。皇帝陛下率群臣停在了自己身后。 皇帝陛下脸色漆黑,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神色恐怖极了。 眼睁睁的看着窗内两个人影向地面倒去,群臣跪地,“陛下息怒。” 皇帝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来个人,把门踹开。” 大太监闻言小心的觑了眼皇帝的脸色,小心的上前推开了门。 殿中突然寂静下来,太子赤身裸体躺在青石地面上。 一桶冷水迎面泼来,太子迷迷糊糊的醒来,只听见自己父皇冷酷的声音道:“太子失仪” “废除储君之位,关进碧华宫。” 群臣跪俯于地,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父皇啊!!”太子哭的声嘶力竭。有太监上前为他披上外袍,却被他一把推开。 “父皇,父皇!儿臣不肖,原谅儿臣……” 他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扯住了皇帝的袍角。 皇帝后退一步,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是殿中的三清塑像,无悲无喜。 “与太子苟合女子,立即处死。” “诺……” 众人将整个大殿翻了一遍,也没找出第二个人影。 “近日与太子纠缠不清的,乃是殷太师的小小姐,名叫殷梨。” 皇帝沉思道:“想来那女子有些机警,已经逃走。现着人去殷太师家守株待兔,应能找到她。” 太子看起来有些神智不清,此时听见殷梨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挣脱开抓着他的双手,匍匐到皇帝的脚下,“父皇,不要抓梨儿。儿臣愿代她死,儿臣愿意代她……”他话未说完…… 皇帝眸子一沉,一脚踢在了太子身上,将他踢的一个趔趄,喝道:“孽畜,竟为女子所迷,朝政交到你手上,不日将亡,朕有何面目面见列祖列宗。” “梨…… ……”太子再次陷入迷惑,只口中喃喃的叫着女子的名字。 李观澜看着哭的一脸鼻涕眼泪的李明成,回头看了看气息恐怖的皇上。觉得事有蹊跷,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人了陷害了。 电光火石间,李观澜措不及防被推了一把,整个人向前摔去,下巴磕在青石地面上,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袖袋里滚了出来。 皇上看着从清河公主袖子里滚出的太子圭璋,双眼瞬间睁大,不敢置信的看向李观澜。 半晌,眼中闪过失望神色,向前伸出欲搀扶的手收回握紧成拳。 “贵妃,择日为清河公主选婿吧。” 李观澜睫毛微颤,她紧盯着地面的青石板,不敢再抬头看去。 皇贵妃担忧的注视着李观澜,但在此时却不能驳了皇帝的话语。 “敕命工部侍郎单梁修建公主府。”他咳了一声,眼神掠过趴在地上李沅的身影,“就在皇宫东北角吧。” “诺”…… …… …… …… 清河公主被禁足在宫殿里,已经三日。 这几天她一直在关心着外面 分卷阅读42 瞬息万变的局势。 太子被废,皇帝陛下雷厉风行,将宫中朝里太子的势力连根拔起,一时间皇城里下的雨都是血红色的。皇宫中每个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云。 群臣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为太子发言。 “公主,薛家二公子已经在皇宫外跪了三天了。”杨杏儿从外面走进来。 “父皇怎么说?” “皇上还未松口。” 李观澜点点头,只是三天时间,脸蛋瘦的只有巴掌大了。她转身寻了个椅子,刚要坐下,又顿住了身,准身吩咐道:“杏儿,外面是不是下了小雨,你去把那件母妃赏赐的鹤羽青鸾斗篷翻出来,给薛二公子送过去。” 杨杏儿应诺,再次迈出了门。 李观澜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杯香茶,眸子忽闪忽闪的盯着门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门外有侍卫把守,有宫人按时送饭过来。 李观澜看着她将饭盒放在地上,收回了不曾动过的旧饭盒,低头写字。 那宫女似乎心有不忍,“公主,多少吃点饭吧。” 她已经三日不曾着一粒米。一双手纤瘦可见骨,执着一只笔,闻言头也不抬,只默默的写着宣纸上的字。 “多谢好意。”公主的声音淡淡而有磁性,仿佛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的声音。 宫女听的脸上一红,抬头只看见公主低垂的发髻乌云一样遮住了半边脸,仿佛轻云遮住了半边牡丹花。她福了福身,告退离开。 “已是三日了……”李观澜叹了口气,她算了算,太子师汤若海正好今日回朝。 希望事情有转机吧。 时间过的如此缓慢,周围又如此安静,几乎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几时了?” 屋外守着的侍卫回道:“殿下,已是申时了。” 申时了啊,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不知他在宫外怎么样了?是否淋了雨。 她向着门口走了两步,惊讶的发现雨已是停了,空中悬着一道美丽的彩虹。 从金桥那头穿过莲花池,杨杏儿冲着她跑来,“皇上他应允了。沅沅。” 冲到近前,她猛的捂住了嘴,醒悟到自己说出了一直以来在心中的那个称呼。清河公主不仅是她的主子,还是最好的玩伴,更是她心底承认的亲人。她是真心的为李观澜高兴。 “应允了?”李观澜喃喃道,犹自不敢相信。 杨杏儿扯着她的袖子摇了摇,“是啊,是前太傅为薛二公子说了情。” “前……太傅?”李观澜心中一顿,有了不好的预感。 杨杏儿低垂着小脑袋,“汤大人以年老为由还乡了。” 汤若海一生可谓传奇精彩,年轻时辅佐当今陛下登基,其后平番邦,治水灾,削诸侯,十几年如一日的伴在陛下身侧,助他开创了一个清平盛世。如今他选择了离开,也许是怀着对陛下的愧疚,还有对太子的心灰意冷吧。 只是他走了,太子就再无翻身之路了。 “汤大人没有为太子求情?”李观澜还是问了一句。 杨杏儿摇了摇头,两弯烟柳似的隽眉蹙成了八字。 “那清河杨氏呢?” “没听说有人来。” 李观澜长叹一声,尘埃落定。 太子倒霉透顶了,这次的事件直接让太傅和清河杨氏同时放弃了他。 “公主。”杨杏儿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别担心,陛下他答应了。” 杏儿道:“薛二公子在丹阳门下跪了三天三夜。陛下终于答应将您许配给他,择日成婚。” 李观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若菡萏花开。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 —— 繁星之下,李观澜坐于中庭之中,身畔是荷花池,不时有浅绿蜻蜓飞过。 她手中是一件红色的嫁衣,清河那边的规矩,姑娘们都是自己绣嫁衣的。她虽没有到过清河,但听外祖母家的表姐提起过,心向往之。 不过…… …… 杨杏儿看着清河公主双手上的点点红印,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恕奴婢直言,您绝不是做绣娘的料。” 她也是纳了闷了,怎么同样一双手,做点心吃食绝妙无双,怎么到了绣衣服,怎么成了三行错两行,若要一直进行下去,这件嫁衣就会长袖改短袖,短袖改肚兜了。 她惨不忍睹的看着李观澜在衣服裙摆绣上了图案。 “这,是鸭子吗?”杨杏儿不确定的问道。 李观澜白了她一眼,“什么眼神?这是蝴蝶。” 呵呵……原来是蝴蝶吗?这粉坨坨绿坨坨的东西,任谁也看不出来是蝴蝶啊。 皇贵妃派人取走嫁衣瞧了一眼,立即吩咐请来京都最好的服饰匠人,为清河公主殿下制作嫁衣。 并委婉劝说公主道:“吾女沅沅,千金之躯,不下绣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 分卷阅读43 清河公主欣然应允。但却坚持在一边指导。 尚衣局的人们连夜赶制,玲珑坊老板亲自设计,清河公主亲自监制,历时五天,这件嫁衣终于做好了。 整个京都张灯结彩,铺下十里红妆,单是嫁衣,就惊艳了整个皇城,清河公主的出嫁拨开了废太子以来一直笼罩在皇城之上的阴云。 谈心 养心殿,李观澜匍伏在殿中,紫檀香炉散发着宁神的清香,一双乌靴在前方不停踱步。 半晌,那人开口,“清河……”他顿了一下,“吾女阿沅。” “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嫁给薛家的那个小瘸子?” 李观澜梳了一个飞云髻,看着比平时多出了几分温柔灵秀,她脸上现出浅浅的梨涡。 “儿臣已决定了。” 皇帝长叹了一声,“你是在与朕置气?婚姻大事,怎可儿戏!” 李观澜摇了摇头,“父皇,您还记得您亲手做的小木人吗?” “那木人就放在儿臣的枕畔,若您还念着儿臣,就许了儿臣这个愿吧。” 皇帝盯着这个他最宠爱的女儿,小时他愿意趴在地上,供她骑大马,为她做小弓小剑,让她和皇子们一起进书塾读书,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对她的喜爱一点不曾减少。他愿意纵着她成为大唐最刁蛮任性的公主,为她铺一个锦绣未来。 太清宫中的话,不过是一时冲动,但皇帝一言九鼎,不可反悔,更何况她确实到了年龄,再不出嫁,恐招人非议。 不过,他原本是要为她挑选新科状元做夫婿的,没想到她却看上了薛墨家瘸腿的二小子。 薛涧幼时确实是个人才,名声盖过了兄长,只是…… …… 他沉思良久,“朕再考虑考虑,你且回去。” 李观澜拜了拜,正要起身离开,却被皇帝扯住了袖子,皇帝摸了摸她的头,拍了拍她衣摆上的灰,“咳……父皇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该怀疑你……” 他声音忽然转冷,“这几日不要出你的宫门,朕……要清洗一下这个皇宫了!” 这就是李观澜被□□三日的真相。 —— 结束回忆,李观澜没滋没味的吃着手中的芝麻椒盐饼。 皇贵妃一口口品着白瓷盏中的小吊梨汤,不时拿眼瞅向对面没精打采的闺女。 “要出嫁了,怎么这么不开心?要不要娘去你父皇面前说说情,替你将这门亲事退了。” 皇贵妃纳闷,这嫁衣都做好了,她的宝贝女儿不会是反悔了吧? 也是,她的女儿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薛家的那小子却身有残疾,沅沅看不上他情有可原,不知李三郎怎么想的,订了这么一桩婚事。 李观澜拍了拍身上的碎饼渣,“不是,这桩婚事儿臣挺满意。”不仅是满意,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她求来的。 “挺满意?沅沅你是不是傻?薛家那小子可是个残疾之人。哪比得上今年的新科状元,仪表堂堂。” 李观澜笑弯了眉眼,“仪表堂堂哪比得上从小的青梅竹马?” 皇贵妃惊诧的看向她,“你……想起来了?” 是啊,她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她和薛涧从小就认识,还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小时,她扮演新郎,给眉清目秀的薛涧戴上花环,打扮成新娘子,并承诺要娶他。 十三岁那年,他意外落水,她急切的想要救他,却不幸被水草缠住了脚踝,在最后一刻,她猛地将薛涧向那块凸出于水面的青石撞去,自己却沉入了水底。 最后两人获救了,薛涧脚受伤,治好后成了瘸子。 而她却因为窒息时间过长,失了忆,忘记了这段青梅竹马的经历。皇帝为了防止她郁闷,招了上官婉家的嫡女进宫陪伴公主。 只是,她偶尔看见池子里的荷花,会有一瞬的恍惚,有一日,她拿着花环戴在上官婉头上,寻着熟悉的感觉道:“未来做我的新娘子吧?” 上官婉的芳心错许,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李观澜曾经做过的这些混账事吧。 皇贵妃抿了一口茶,“哦,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何事烦恼?” 李观澜瞅了一眼优哉游哉的皇贵妃,“父皇这些天,这么大的动作,您就一点不担心?” “担心什么?” 李观澜恨铁不成钢道:“担心晟儿啊?这太子之位若是落在他头上,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若落不到他头上…… ……”只怕到时她们都会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活着,就算那样也不保证能避免新皇的猜忌。她的上一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什么也没做,且是辅助新皇登基的功臣,还是被皇帝忌惮,欲除之而后快。 皇贵妃白了她一眼,“你四不四傻!立太子?你父皇身子康健着呢。这太子之位,肯定要空悬。” 咦?还可以这样吗? 她试探着又加了一句,“依父皇对朱颜娘娘的宠爱之情,三皇弟还是很有希望的。 分卷阅读44 ” 皇贵妃冷哼了一声,“你父皇虽然是个花心萝卜,但脑子却不糊涂。你仔细想一想,就明白了。” 李观澜一头雾水,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看见桌子上放着葡萄,伸手取来吃,这葡萄是从西域引进来的,以前大唐可不产出这样的水果。 说起来西域番邦真是好,物产丰富,还专产美人,像朱颜娘娘那样的美人,也只有在西域才孕育的出。 李观澜猛的一顿,她想起来了。朱颜娘娘出身西域,她所生的儿子,有着一半的番邦血统,父皇就是中毒了,就是神经错乱,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他。 毕竟皇室血脉的纯净和大唐的安危才是最主要的。 上一世,父皇因为嗑仙丹过早离世,而在他离开之前,就没有设立太子。那时五皇子早甍,大皇子因为陷害太子,被贬去边陲。朝中只剩下三皇子,而且还在朝臣和士子中很有威望。 就这样,父皇还是没有将太子之位传给他,可见父皇的态度。而自己因为被三皇子蛊惑,硬是拽着清河杨氏和薛家扶持他上位,如此想来,自己可不就是个傻的。 皇贵妃抿了口茶,“你既然想起了往事,那应该明白本宫为何不让你选择薛涧。” 李观澜抿了抿唇,倔强道:“您是说昔日那异僧的话,儿臣认为不可信。” 昔日薛涧幼年聪慧无比,且体弱多病,时人谓之仙童,实属早夭之辈。右相府日日提心吊胆,直至一日一位异僧云游而来,登府门拜访,并赠送给小公子一本佛经,自此,小公子的身体才渐渐好了起来。只是,那僧人留下一句话,或者说是一句预言。 这预言颇为艰涩难懂,但经过众人推敲,大致意思如下:薛涧这孩子,谁嫁给他谁倒霉。 后来不知怎么的,传言已经发展成他看上哪个姑娘,哪个姑娘倒霉。以至于京中人家,远远的看见薛家的小公子,就会喊着自家的姑娘婢女连带粗使老妈子都避开,甭管他长得多么玉雪可爱。 也只有李观澜,远在深宫大院,不曾听闻传言。又被皇帝宠得上了天,后来听到只言片语,也不过一笑晒之,一直不曾远离这个她第一次出宫认识的小伙伴。 后来,就发生了溺水事件,李观澜失了忆,皇贵妃听闻了传言,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有意的隔绝了李观澜和薛家的接触。前一世,直至大婚,两人再没见过面。 五皇子溺水早夭,皇贵妃伤心离开人世,清河公主失了名节,大婚之日,清清冷冷的月光下,两位新人相对而坐,李沅满脑子的懊悔,满身的酒味儿,对面的公子专注的看着她,笑的清雅如仙,却没有映入那罩着冷霜的眸子分毫。 上一世,她让那人痴心等了十几年,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这一世,她不会辜负了。 “阿娘”李观澜脸上显出两个甜甜梨涡,“就让女儿做一回主吧。” 皇贵妃怜惜的看着她,伸手点向她的鼻子,“你啊……” * “阿姐,阿姐,不要嫁人嘛~”李晨霜腻在清河公主的怀里撒娇,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呜呜呜……我不要你嫁人。” 李观澜好笑的看着那双委屈的大眼睛,温声道:“不是长大了吗?怎么还撒娇?” 李晨霜扭股糖似的晃着他的小身板,紧紧拽着阿姐的衣袖,似乎怕自己一眨眼,姐姐就不见了。 一张脸鼓成了包子状,“没长大……哼唧!”他原本想傲娇,但却没傲娇起来,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声音,像小猪。 李观澜扭过头,偷偷笑成了菊花状,回过头板脸道:“堂堂皇子,像什么样子!阿姐即使嫁人,也会回宫检查你的功课,四书背的怎么样了?政论写的怎么样了?” “我……我……”五皇子渐渐声弱,委屈道:“我又不考状元,学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李观澜耐心道:“女子无才便是德,皇子无才呢?……你二哥就是下场。” 李晨霜猛的一个激灵,“阿姐,你可不要吓我。” “谁吓你?”李观澜板着脸道,“你二哥已被废,这太子之位,你若想要,就必须去争,去抢,你若无才无德,甘心做一个傀儡,李明成就是未来的你!” “阿姐……” “明日,就去校场练箭,要让父皇看得到你,要让父皇眼中有你。” 李晨霜眉宇间浮现出英气,“好的,阿姐,若这是你的希望,我定不遗余力。”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愿望是做一个闲散王爷,只是看着对面女子宁静的眼神,就莫名的答应了下来,他毕竟是个男子,虽然年幼,也渐渐明白了自己肩上挑负的重担,为了给予娘亲和阿姐一个安宁的生活,他也必须成长坚强起来。 大婚 碧华宫宫门紧锁,门前守卫森严。李观澜只远远的绕道看了一眼,并不曾上前。 宫中传来废太子的哭号,朱红宫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莫名的有些阴森。 听着哭声,李观澜心中一凄,她 分卷阅读45 不相信废太子有这么蠢,在皇家最重要的祭典上犯忌讳,事情肯定有蹊跷,而且八成是有人在陷害太子,不过现在她想不出原因。 她默默的望了一眼碧华宫,总有一天,本殿会还你清白。她总觉得殷梨是个关键人物,她已经派杨杏去京都搜寻,却至今无消息,最好不要落入坏人手里啊。 敌方在暗,清河公主在明,如今她虽然有重生的助力,也不敢托大,万事小心谨慎,只希望早日找到殷梨,抓住事情解决的关键。 前世并没有这一出,废太子还是发生在鹰扬围场秋猎的时候。那时候龙体微恙,欲返回京都之际,就发生了太子谋反,此事不仅涉及了太子,还涉及了大皇子,当时成年还健在的皇子几乎都被牵连,太子直接被处死,大皇子被贬边陲。 三皇子因为发烧生病,在自己的帐篷中躲过了一劫。 若说父皇的身体,因着常年的求仙吃药,早就不好了,那一年秋猎却病的格外厉害,而贾南衣因为兼着御医的身份,秋猎时伴在君侧。 是什么,让躲在暗处的人等不及了,这么早就对太子下了重手。 李观澜回想了一下自己重生后发生的事,只有一件关键之处,那就是五皇子没死。 一双凤眸光华流转,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将你找出。 * 婚礼仪式过,丹阳门拜别了父皇母妃,一身大红嫁衣的李观澜坐上了马车,马车前有八匹神俊异常的马,车身采用上好檀香木,刻成八宝玲珑的样子,车身八个角悬挂着玉章、玉圭、玉玦、玉佩。 马车后跟着几十箱的金银珠玉,俱是皇帝的赏赐和百官的贺礼。 车身行驶在红毯上,异常平稳安静,鼻子中嗅到花的芬芳,李观澜偷偷掀开盖头,却看见夹道百姓人人举着鲜花。 噫~清河公主出嫁了,京中特别是未婚配的男子该不会人人称庆吧。 不会的,看来本殿还是有几分人气的,李观澜正得意,却听见百姓中一个小男孩奶声奶气道:“娘,清河公主出嫁了,阿悠是不是不用读书了。” 只听见他娘严厉的看着他,“不读书,就把你送给清河公主做面首。” 小男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周围人哄堂大笑。 李观澜默默放下盖头,心中赧然,看来本殿还是这么威风八面啊。 算了,流言止于智者,只要薛明溪不嫌弃就好。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公主府门口,李观澜听见有人掀开车帘,皇贵妃送给她陪嫁的老宫女崔氏温声道:“公主,已经到了。” 她被人扶下了马车,被人牵引着走向另一个更早下马,此时等在门口的人,直到她看见一双皂底乌靴,停了下来。 “你来了……”好听的男音一如既往的温润。 “我来了。”盖头下的李沅笑了笑,可惜没人看得见。 李沅察觉到那人向着自己的手伸来,十指紧扣。一起向中庭而去。 两人前后不过一步之遥,清风吹的两人衣带相缠,已是拜辞了皇帝和皇贵妃,已是在昨日宴饮了群臣,已是去薛府拜见过宰相薛墨和长兄薛斌,此时诺大的公主府,除去仆妇下人,只有李沅和薛涧两个人。 走了两步路,李沅一把扯下了头上闷热的盖头,对上薛涧明亮含笑的眼睛。 她牵着薛涧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其实她也是第一次来公主府,却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在这里生活过。老宫女崔氏见此,含笑挥退了丫鬟仆人,独留给两个新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你看那里,是新修的池子,到时候在里面养上几头锦鲤,养肥了就炖了做鱼汤。” 薛涧看了看远处种满荷花一派风雅的池子,含笑点头道:“好。” “还有那里,光秃秃的假山多难看,宫中御花园不是有几颗兰草,到时候移植过来,肯定别添景致。” “好……” “那里开辟一方空地,给秦非做武场,不至于让他来了公主府,反倒荒废了武艺。” “……好……” “那里……” 李沅还未说完,突然感觉身前的人停住了脚步,他要干什么。 新郎官俊眼含笑,缓缓俯下身,李沅蓦地睁大了眼睛,唇瓣一热,她听的耳畔那人含糊不清道:“这些都不急……” 是啊,都不急,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一起完成这些事。 但是,薛涧你在干什么?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啊?!!李观澜心中的小人愤愤的跺了跺脚。 “呜呜呜……”李沅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意外的,薛明溪的怀抱很是强硬。 唇齿相扣,李观澜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渐渐占了上风,薛涧双腿发软,当啷一声,手中竹杖掉落在地。 李观澜趁他还未摔倒马上扶住了他,薛明溪满脸通红,低垂下眼眸不敢看她。 李观澜刮了刮他的鼻子,“害羞什么,你我是夫妻,以后这种事儿,经常……” 薛明溪突然抬起眼 分卷阅读46 眸看她,目光如同一汪清可见底的水潭,反倒把李观澜看的不自在了。 李观澜心中的小人搓了搓手指,鼓起脸。 李观澜一双凤眼同样无辜的看去,“怎么,明明是你……” 她话未说完,就被重新覆上来的唇瓣堵住了话语。 “继续……” 原来薛涧不是害羞,而是在酝酿怎么反击。 * 月明星稀,清风拂帐,帐子中的两人盖着一张锦被。 李观澜不自在的往里面挪了挪身子,“薛明溪,你有什么愿望吗?” “说了就会实现?” 李观澜轻轻的笑了,“看本殿心情。” “给我唱首歌吧。” 李观澜看了一眼头上的锦帐,“好啊~”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 …… 薛涧的眼眶渐渐湿润,“你想起来了?” “嗯。”李观澜嗓子干涩,“那时,我很烦人吧?” 小小的人儿,天不怕地不怕,那一种唯我独尊的劲儿,估计让这个常年白衣心性淡泊的公子吃了不少亏。 薛涧低笑了声,“不,很可爱……” “哼……骗人!” 薛涧笑道:“没骗你。我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如此的生气勃勃,不像我……” “后来,得知你是个女孩子,我就……” 他就芳心暗许了。 李观澜脸颊通红,她翻过身道:“睡觉!” * 第二日,李观澜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眸子,她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又嫁人了。 薛涧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李观澜看了看天光,哪儿早了。 她起身,披衣,薛涧为她递来外袍,李观澜一看,手中一顿。 “女装?” “嗯,女装。”薛涧含笑点头。 李观澜无奈应下,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衣柜里自己各式各样的男式衣袍,换上抹胸,外罩流金纱袍,齐腰罗裙。 “阿沅……”薛涧呆呆的看着女装的李观澜,一时愣在了那里,他从来没想到清河公主会美成这个样子,突然有些后悔,不想让她女装的样子被人见到。 李观澜咧了咧嘴,“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这幅打扮很美喽。今日就这身吧。”不经意的回眸,看见薛明溪半敞的衣袍,李沅脸上一热,“你且整一整衣冠,今日还要上朝叩谢陛下。” 薛涧回神,发现自己还穿着大婚时的大红嫁衣,脸色微赧。 两人装束齐备,走出新房,外面景色宜人,路上洒扫的仆妇看见两人纷纷行礼。 未走几步,就听见前方吵吵嚷嚷,李观澜上前一看,见是个公子哥跪在地上,有老妈子上前拉他,他也不起。 “我要见公主。” 仆妇鄙夷的看着他,“公主刚刚大婚,与驸马爷新婚燕尔,哪有空见你。” 那人委屈道:“我也是来伺候公主的,与那薛涧同属公主僚属,怎么就见不得了?” 本朝的公主非常特别,不仅与皇子享有同等继承权,而且成婚之后出宫建府,朝廷还会设置专门的公主幕府,有专有的僚属,驸马官封三品,在公主幕府当职。 仆妇斥道:“你个不知哪里的乡野草民,怎敢直呼驸马大名。” 李观澜上前,那公子哥抬头,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 好一个相貌,色如春花秋月,唇不笑先弯。 “你是谁?” 那公子哥拜了拜,道:“在下是韩翎,自荐枕席。” 李观澜神色一冷,“乱棍打出去!” 她倒要看看,经过这一出,谁还要往她府里塞人! 远处传来鬼哭狼嚎之声,薛明溪担忧的看着她。李观澜上前一步,在他腰上扶了一把,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 老虎不发威,就当本殿是病猫吗?这个韩翎,她当然认识,这个人,是三皇子培养的暗卫,来她府中当了十几年的卧底,好几次置她于死地,可笑的事,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却对自己的驸马冷言冷语,疑窦丛生。 “野心不大,有你就拥有天下。”这一世,本宫专宠你一人。 这回,不仅薛涧的脸红了,周围跪在地上的老妈子丫鬟的脸也都红了。 没想到清河公主这么撩啊!!! 殿上直怼 清河公主夫妇二人下了马车,携手穿过丹凤门,耳边听的钟磬长鸣,早朝已是开始了。 穿过金水桥,李观澜看着面前巍峨的含元殿,像是一座盘桓在皇城中的巨兽,象征着无上的皇权。 她弯身替薛涧正了正腰间的环佩,问道:“紧张吗?” 薛涧没入仕途,这还是第一次来举行早朝仪 分卷阅读47 式的含元殿,他身上穿了一身平民白衣,神色淡定道:“有点儿……” 李观澜看着他半垂的古井无波的眸子,“骗谁呢?” 她挽着他的手,拾级而上,金水渠倒映着两人迤逦背影,是一对儿极般配的伉俪。 “清河公主到!”太监传唱。 李观澜走进含元殿,朝中诸臣俱向她看来,她目不斜视,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 华丽的金色纱衣拖拽在地,高耸的云髻,衬得公主殿下端庄大气,气度不凡。 身边相陪的驸马,反倒一身白衣,有些出尘缥缈之意。 有臣子小声议论,似乎在讨论关于公主和驸马是否般配的问题。 李观澜凤眼环视,群臣刹那失声,慑于她的皇室公主威仪之下。 “儿李沅见过父皇。” 皇帝半起身,笑道:“好好好,清河,起来吧。”他眼风扫过匍伏在地的薛涧,却并没有叫他起身。 一刻,两刻,更漏的声音在无比安静的大殿中显得异常清晰。 群臣面面相觑,皇上这是对驸马不满意? 过了大概半盏茶时间,殿上响起皇帝威严的声音,“你可知朕为何让你跪这么久?” “清河公主乃是陛下掌上明珠,臣一定会珍之重之,一生一世,绝不辜负。” 用清淡的嗓音说出如此庄重的承诺,也许不会让人信服,但薛涧就是有这个能耐,他飘然若仙的外表下透着一身正气,让人不由得相信。 “好!不愧是薛家公子,明白通透,薛大人,你给朕教了个好女婿啊!”皇帝抚掌大笑。 右相上前,“臣愧不敢当。” “封薛涧为驸马都尉,官封三品,履职清河公主衙署。”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上前宣旨。 薛涧弯腰拱手,身型端正如画卷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臣谢恩!” 皇帝点了点头,这回再看向薛涧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慈爱。 大太监冲李观澜眨了眨眼,长声唱诺道: “加封清河公主为镇国公主,封地清河、余杭。” 李观澜一时愣在了那里,父皇要给自己加封地,还是比较富庶的南方?身旁薛涧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李观澜回过神,立马拜倒在地,“谢父皇赏赐。” 皇帝点了点头,含笑看着一双小儿女,“都起来吧。” “以后要互敬互爱,早日为朕生几个金外孙。” “诺。”李观澜面不改色干脆利落应道,一边眉毛高高挑起斜睨向薛涧。 薛涧面色端庄如常,只是微弯的嘴角泄露了少许内心。 其后讨论了几项政事,李观澜百无聊赖的听着,众臣商讨着,不知怎么的把话题转到了立太子上。 “为国家长治久安计,陛下还是早立太子为好。” “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陛下,愿早建储,以安社稷!” “陛下啊…… ……” …… 眼看着父皇的脸色越来越差,李观澜心中叹了口气。 这些臣子,不过是想为自己找棵大树好靠着罢了,又哪个是真心为社稷百姓着想的。 “依诸臣意,这太子该立谁?”皇帝终于受不住群臣围攻,蹙眉问道。 礼部尚书拱手道:“臣认为,三皇子是上佳人选。三皇子贵为皇子,却能礼贤下士,在民间甚有佳名。且有经纶满腹,德才兼备。” 兵部尚书冷笑了一声,“刘大人,你一向和三皇子走得近,这么说,岂不是有偏颇之意?” 吏部尚书反问:“那依你只见,该立谁?” “大皇子忠孝骁勇,已是有军功在身,当然要立大皇子!” “匹夫之见!哼,徒有勇武之人,只可为大将!” “五皇子乃皇贵妃所生,当然要立五皇子!” “立三皇子!!” “立大皇子!” “立五皇子!!” …… …… 群臣纷纷嚷嚷,将个含元殿吵得如同一锅粥。 李观澜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黑,胸口不住起伏。 李观澜:“大皇子久在边陲,不通政事,立他为太子,不妥。” 她清亮略带磁性的声音一出,大殿中安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新婚的长公主会发言,不由向她看去,看她有什么高论。连皇帝脸上都出现了几许兴味。 李观澜接着道“五皇子年幼不通世事,立他为储君,更不妥。” 站在大殿右侧一直沉默不语的三皇子闻言突然抬起头,向着李观澜看去,眼中闪过几许惊喜。 李观澜:“…… ……” “三皇子虽表面上文武双全,但是大家不要忘了,他可是有着一半异域血统。”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静了三分,那些想要为三皇子发言的南方士子出身的官员也缄默起来。 一位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大将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大嗓门 分卷阅读48 粗声粗气道“这也不妥,那也不妥,成年的皇子就这么几个,被您数落个遍。公主殿下,你是想效仿前朝,自己当太子?” 李观澜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不知将军可有发现,陛下头上是黑发还是白发?” 那将士疑惑道:“黑发啊。” “这就对了。”李观澜环视一圈,“陛下正当盛年,如今各位大人这么急切的想要立太子,置皇上于何地?” “公主殿下,话不是……” 李观澜:“更何况立谁为太子,何时立太子,都应该由皇室决定。既然现在没有合适的太子人选,那就当作罢,等待陛下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带头匍伏在地,高呼万岁,带动群臣不得已跪下,等他们起身,皇帝已经离开回太合殿批折子去了。 李观澜起身,和驸马一前一后的离开含元殿,三皇子侧身而过,将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一笑道:“今日阿姐在殿上好不威风。臣弟却不知阿姐是何意思。” 李沅垂眸擦了擦白净的手指,姿仪风雅如一枝高傲的花中之王牡丹花。“无甚意思,你就当你阿姐突然抽风,想效仿前朝女帝当太子吧。”若是把李霖岚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那么晟儿就会安全很多,这正是她希望的。 李霖岚笑弯了眸子,愈发衬得人静如玉,“若是阿姐的话,臣弟很是期待。” 李观澜一双凤眸轻扫过他的眼睛,懒懒道:“哦,那就好。” 李霖岚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李观澜注视了他的身影良久,直到听到薛涧竹杖点地的声音,她才收回心神。 薛涧在前方走的不疾不徐,清淡的声音如一汪泉水,“你在怀疑他。” 李观澜失笑道:“明溪哥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前方人脚步明显一顿,“你啊…… ……现在这样太冒失了,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不怕”李观澜上前一步,扯掉他手心的竹杖,亲自充当了支撑物,低语道:“你要嫌累,就靠在我身上,出宫门就坐车,左右不过几百步。” 薛涧嘴角一抽搐,无语的看着她。 李观澜眨了眨眼睛,“最近想拜拜祖师爷呢!” 薛涧:“好,我陪你去。” 太清宫,李观澜给三清祖师爷上了香,拱手拜了拜,道了声得罪。 她在大殿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突然想起当日小九的白兔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她来到道祖脚下,蹲下敲了敲,咚咚咚,是中空的。 她向着薛涧做了个手势,示意出去说。节日刚过,这时来上香的百姓不在少数,太清宫外支了很多摊子,汇集了京都各个地方的小贩。 李观澜叫了一碗馄炖,大剌剌的坐了下来。浓郁清澈的猪骨汤,翻滚的小虾米,翠绿的芫荽叶,雪白如云的大馄炖。看起来还是很有食欲的。 “坐啊。”李观澜笑睨了一眼薛明溪。自己埋头吸溜起馄炖皮,吃的不亦乐乎。 薛涧看她吃饭的样子,肚子也响了一声,同样叫了碗馄炖,坐于对面吃了起来。 李沅抬起头,看见薛涧头上细密的汗珠,抬起袖子为他擦了擦。薛涧低头噙着一只馄炖笑了笑,刚觉吃下去的馄炖突然比蜜糖还甜了。 两人吃完结账,才不过十三个铜板。 老板看着眼前贵气逼人的女子,坚持不收钱。 “这位姑娘如此气度不凡,想来应非常人,这少许小钱,小老儿就不收了。” 李观澜摸遍了身上,只有银子,没有铜板。她拱了拱手,“那就多谢老板了。” 李观澜携手薛涧向大道走去,却听的身后小老儿道:“姑娘若是官家女子,烦请告知令尊,南门近日有难民涌入,京都尹瞒报消息,实在是有违陛下圣德。” 李观澜心中咯噔一声,“怎么在京都街道上没有看见难民?” 小老儿愤恨道:“将人都拘在义庄,每日只给喝浆水,还说要去修皇陵。不说那些老弱妇孺,就是男子也瘦的皮包骨。真是造孽啊!” 又是皇陵,上次义庄闹鬼事件也是跟皇陵有关,不是说是太子下令抓人的吗?如今太子被拘禁,怎么还有这种事儿? 薛明溪罕见的主动出手握住了李沅的手,凝视向她的眼睛“阿沅,这件事必须管。” 李观澜笑看向他,“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溪哥哥。” “不过今晚,我要先探一探太清宫。” “我陪你。” 救人 “明溪哥哥。”李观澜拍了拍薛涧的手,一跃上了墙头,明月之下一身全黑夜行衣格外瞩目。 站在墙下的薛明溪:“…… ……” 他挥了挥手,做了个口型。 “什么?你也要去?!”李观澜歪了歪头,却不忍心拒绝。 既然他要陪着,自己就舍命陪君子了,谁让他是自己的驸马呢。 李观澜从墙上跳下 分卷阅读49 ,牵起薛涧的手,两人大剌剌的从正门而出。 “哟!公主和驸马这是要去哪儿啊?”看门的王婶好奇道。 “出去吃扁食。” 王婶摸了摸脑袋,吃扁食穿着一身黑,公主的品味真是越来越怪了。 沿着墙角走了一里路,李沅突然脱下了身上的夜行衣。塞到薛涧怀中。 “穿上。” 薛涧看着夜行衣下仍旧是黑黝黝的纱裙,“…… ……”所以您穿夜行衣的意义呢? 薛涧套上夜行衣,两人远看活像两只烧火棍,漆黑的那种。 李沅走到半路闻到扁食的香气,走不动路了。强烈要求吃一碗再走。 薛涧知道李观澜很挑食,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食欲大增,连路边小摊也不挑了。不过以她的性子,只能顺着。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圆润了些?”薛涧委婉道。 “并没有。”李观澜摸了摸鼻子,她就是觉得饿嘛。 两人最终在扁食摊前坐了下来,叫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扁食。 李观澜吃完自己那碗,眼巴巴看着薛涧。薛涧把自己那碗也给了她。 吃饱喝足,两人继续上路。路过卖面具的小贩,她又买了个面具,戴在脸上,笑嘻嘻道:“好不好看?” 薛涧看去,发现是个年画娃娃面具,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悸动。 夜晚的太清宫就像一只神秘的凶兽,背靠大山,面朝皇城,静静蛰伏。 既然是夜探,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于是两人来到太清宫的背面,打算偷偷潜进去。 李观澜跳下墙头,发现脚下是软软的青草,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夜晚看不清,但她恍恍惚惚似乎看见许多黑影在不远处一蹦一跳。 薛明溪跳下,“哎呀。”却不小心撞到了李观澜,两人向着着身后的草地倒去。 “痛吗?”李观澜抱了松香满怀,捂着额头问薛明溪。 “不痛,你呢?”温润如玉的男声缓缓在耳边响起。 当然啊,她被撞到了额头,但是英勇如她怎么会承认呢。龇牙咧嘴笑道:“也不痛。” 突然,她感觉脸上一暖,被什么舔了一下。一个激灵,绯红从脚趾头蔓延到了头发丝。 薛明溪,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头在被什么啃咬,酥酥麻麻,不对劲儿,他咬我的手指头干吗? 李观澜看去,顿时呆住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正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的手指头。 侧过脸,正对上一只吐着舌头的小白兔。 李观澜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两人适应了棚子里的黑暗,薛明溪一眼看出她额头的红肿。默默无语的身手替她按着额头。 薛涧的手指温润清凉,缓解了额头的疼痛。 李观澜定眼一看,四周蹦来蹦去的黑影,竟然是数不清的小白兔。自己这是到了兔子窝了。 她提溜起一只,和一只红眼睛的小白兔大眼瞪小眼,小兔子使劲儿登了下腿,努力摆脱禁锢。 李观澜手上使劲儿,凑近了看,发现兔子的额头,印着一只好看的梅花印,显得很特别。 与小九儿宫中的小仙兔一模一样。 李观澜心中如同被人拨开了一层雾气,原来,当日贾南衣在夜宴上所表演的,不是仙法,更不是道法,而是戏法。 两人从兔子窝爬出来,月上中天,把四周照的更加明亮了。 四周静悄悄的,两人小心翼翼的来到前殿,推开了门。 黑暗中的大殿显得空落落的,鼻子中依然能闻到白天檀香袅袅的余留香气。 点燃一只手提宫灯,放在香案上。 李观澜径直走到祖师爷塑像脚下,撩起裙摆蹲下身,用食指扣了扣塑像的脚背,咚咚咚,仿佛是在敲击石钟,其中必定是中空。 李观澜起身,后退一步,正撞进了一人温热的怀抱,那人的眼睛在昏暗烛光中闪闪发光。 薛涧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抱了她一下,沉声道:“让开。” 咦,薛明溪是吃错药了吗? 李观澜见他上前俯身,在石像周围敲敲打打,似乎在寻找什么,不久,只听得吱呀一声,石像脚下突然显出一个黑黝黝的通道。 李观澜惊讶的上前一步,却被薛涧拉住,“小心。”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无数飞箭从洞中射出,刚刚点燃的烛灯噗的一声就被打灭了。 声音停止,李观澜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点燃了宫灯。 灯光照亮了洞口,是一个直通向下的阶梯,里面会有什么呢? 二人沿着阶梯而下,越走越宽敞,最后几乎是一个房间的大小,里面摆着三面靠墙饿柜子,柜子里摆满了瓶瓶罐罐。在往里还有几庭深,不过李观澜止住了脚步,因为她在通道阶梯旁的桌子上看见了一个东西。 一个一半虎符。 分卷阅读50 纹路精致,闪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太子掌管的东宫六率,兵将贵精不贵多,几乎可以与御林军相抗衡,而号令这只精兵的就是这只虎符,一半在太子手中,一半在统领薛斌手中。 李观澜身形有些摇晃,她几乎确定了,李明成是被人陷害的,贾南衣牵扯其中,他是最后的主谋吗?他想要什么? “阿沅。”薛涧扶了她一下。 “这是太子的虎符,你应该认识,薛大公子手中也有一半。” 薛涧点点头。他摸了一下虎符,细嗅了嗅,“有一股药味。” 难道太子是被人下药了?那也说不好,这里这么多药罐,说不定是这里的气味。 李观澜凑近柜子的瓶罐,上面都是一些难懂的名字,例如混沌丸。 李观澜想起自己怀中也有一颗出自太清宫的药丸,还不等她拿出来,地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呻/吟。 李观澜向深处走去,等她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突然身上打了个激灵,一阵恶寒从脚底心升到了天灵盖。 一个人被悬挂在十字架上,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他仅剩的血液顺着一根竹管流进了桌子上的被子中。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瓶子,装满了未知名的褐色物体,有的半凝固,有的结块,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房间的周围散落着堆积如山的白骨。 正中央是一个大鼎。 李观澜突然明白了,贾南衣用人体去炼丹,丧尽天良。 比妖还邪,比魔更坏的,是人心。魔鬼来自人间。 薛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冰冷的内心带来了少许温暖。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到来,他微弱的□□道:“救我……”声音越来越弱 李观澜上前,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李观澜抹了抹鼻尖下垂着的水珠,上前将他放了下来,为他将不蔽体的衣衫拢了拢,阖上了他不瞑目的眼睛。 “一把火烧了这里吧。” “不要打草惊蛇。我们一步步来,他终会付出代价。” 轻柔话语仿佛汩汩溪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 “谢谢姑娘,谢谢公子!” 难民们拖家带口在门前向李观澜、薛明溪行礼道谢。他们知道自己要被拉去修皇陵,一个个都满心的不愿意,如今得脱困,常年吃不饱的脸上也露出了喜意。 “姑娘好心,却不知天大地大,我等还能去什么地方?”脸色菜青的青年惆怅一声长叹。 “是啊。我等要是再去街上乞讨,被那府衙衙役抓住,不是又要被抓去修那劳什子皇陵吗?” “天杀的皇帝老儿……” “狗屁的府衙……” …… …… 李观澜摸了摸鼻子,道:“我正是你们说的皇帝老儿的长女,清河公主。” 鸦雀无声。 “这件事是京都尹自作主张,父皇并不知情。” “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为你们安排工作。” …… …… 一位老者走出冲李观澜拜了拜。“公主殿下。” “谢谢公主殿下!”拉着老者衣摆的小男孩怯生生道。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 李观澜看向那些不再躲闪,闪着希望光芒直视着她的眼神,心中安定了下来。 难民中的青壮年被薛涧引进了京郊军营,妇女进了李沅名下的衣坊。 老幼妇孺具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各安其居。 不久,京都最热闹的酒楼,一群人围着个说书的,在那里说笑。 那说书人得意洋洋道:“说到最近京都的事儿,那可真是一波接一波。最火的应该就是公主殿下开办育幼院的事儿了。” “清河公主殿下真是慈悲心肠,用自己的嫁妆开办的这育幼院,收留了京都多少孤儿、流浪儿。连带着各地州府也纷纷效仿,开办官办育幼院,造福了整个大唐的孩子啊。” “是啊,豫章郡发大水,造成了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这回不仅孩子有了着落,连那些逃难妇女,因着各地育幼院招人,也有了落脚点。” “这公主殿下到底是公主殿下,以前京都百姓还误会公主跋扈,如今,只怕家家户户都念着公主的好了。那豫章郡的人怕不得将公主供奉在香台上!” “是啊,咱们皇上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一位貌美心善的公主殿下。” “这位公主,我听说,是天上的仙女转世呢……驸马小时候不是有仙童的称呼吗?他们两个,怕不是宿世的缘分,天定的姻缘!” 众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一位青衣书生往嘴里倒了口酒,笑道:“说书的,你这消息有点落后啊,公主殿下开办育幼院的事儿,已经是一个月前了,现在京都,最火的可不是这个。” “那是?”众人好奇道。 青衣书生打开折扇摇了摇,“最近道举开科了,这第一名,乃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 分卷阅读51 人。群臣倾慕,陛下降座相迎。这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书生喝了一口水,看见大家都看着他等待下文,眼睛一眯道:“这真是位不落凡俗的隐士,当场拒绝了陛下提出的国师之位,只提出了一场比赛,与太清宫观主贾南衣的比赛。” “切。”众人纷纷翻白眼,“这和我们普通百姓有何关系?” 书生微微一笑,“是和大家无关联。但他写的一首歌,想必大家都听过吧。” 眼见大家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他一字字说出:“清平居—古诗十九首。”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书生。 众人诡异热烈的低声讨论着。 “原来是他,是萧百大人。我们全家都喜欢他。” “不,我媳妇不喜欢他,因为听不懂,但我哥,我阿爷都爱死他了。” “是啊,真是男子中的男子,如此着落不群,气度不凡。” 有少女不解问道:“你们在说谁?” 男人们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狐死必首丘,越鸟巢南枝。” 少女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在说大唐歌神啊!” 说书人晃了晃手中的尺子,正要开口,却看见街上飞奔来一人,竟是一向喜欢四处打探消息的酒店老板的侄子。这小子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看见大家都向他看来,深吸一口气道“好……好了。” “殷梨被抓住了!” “殷梨?”有人不解道。 “就是那个害了太子的太师府二小姐啊!” 斗法 酒楼中的众人一窝蜂的向菜市场涌去。 只见那女子双膝跪地,披头散发,被缚于刑台之上。 那屠夫朝着手中的刀吐了口吐沫,“小娘子,这是圣上的命令,你若做了鬼可不要来找我。” 手起刀落,一颗圆溜溜的头颅滚落下来。 众人唏嘘不已。 天边一道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翻身而下,却是一位年轻将领。 他看见滚落刑场的头颅,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颤抖道:“末将……有负公主所托。” 血液顺着砖缝留到了他的脚下,他抬起头,看了监刑的京都府尹一眼。 原来李沅向皇帝请旨暂缓施刑,皇帝已然答应。 却不想京都尹已经命人将殷梨处刑。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晚了。 * 听闻这个消息,李沅神色黯然,终究是没有救下那个心善的少女。她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摘星楼,今日萧百与妖道贾南衣的比试就在其上。希望师兄他能够战胜妖道。 这场比试,不仅皇帝和诸臣观看,各大世家也纷纷派人来。可以说,这场比试之后,两人就会有云泥之别,只是谁会成泥,谁会是云,还未可知。 李沅和薛涧并肩登上摘星楼,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摘星台不愧是大唐第一高台。 站在其上,上眄群星霄汉,下睹整个京都,云霞飘渺,霓光万千。 仿佛自己就成为了神仙一般,怪不得大唐上至皇帝,下至黎庶,人人崇尚道教。 贾南衣一身白色道袍,立于高台的一侧,衣袂飘举,手执拂尘,真的宛如仙人降世。 他挥了挥手中拂尘,一片花瓣突然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的落在人们的上空,引起周围一片惊叫。 一阵清脆笛音,青衣青年长身而立,眉目磊落,带着一股侠士的不羁。 笛音让人们心中一阵清明,花瓣似乎也失去了应有的魅力。皇帝陛下笑道:“这个萧百,有点儿意思。” 贾南衣眼波流转,周围突起云雾,他身影忽隐忽现,突然一甩拂尘道:“陛下,你看谁来了。” 皇帝疑惑转身,却看见从阶梯上走上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上尽是斑斑血迹的人。 那人一步步向皇帝走去。 皇帝大喝道:“你是谁?你不要过来!” 那人撩开头发,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是我啊,您最疼爱的太子。” 皇帝心下稍安,不耐道:“明成吾儿,今日诸臣都在,你看看你是何样子?!” 太子脸色僵硬,嘴角却牵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这一切都是您造成的。你杀了殷梨,我要你偿命!!” 说着,他脸上露出可怖的神情,径直举剑刺了过来。 “左都尉!”皇帝大叫,可他回头,哪还有什么左都尉。这空落落的摘星台上竟然只剩下了他和李明成两个人。 这边李观澜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冷的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这场大雪非比寻常,自己此时出门寻找师父,实在是不明智。 她按着自己来时的足迹返回,看见一片竹林,竹林后是一间木屋。 李观澜进了木屋,脱 分卷阅读52 下了身上的鹤氅,凑在炉边烤了烤火,待到身上暖和,起身装了一壶雪,放在了炉子上。 等水烧开了,就可以泡新出的茶叶了。 师父啊师父啊,你这一走就是百年,您留下的书,弟子也都看完了。您走时留下的话,不过一杯茶就回来,这茶弟子已经泡了几百次了。您可会回来尝尝它的味道。 李观澜百无聊赖的抱着一杯暖茶,坐在檐下看雪景。 风声雪声混着萧萧竹叶声,似乎是在李观澜面前表演着一场热闹的戏剧。 她想起这百年来,曾经有个采诗人误入了这里,问她有没有什么诗歌要上达天听。 她摇头,反倒央求采诗人为她演唱诗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动听的诗歌在她百年如一日的枯燥心境中投下了一颗石子。她似乎也在幻想有一日某人会称她伊人,会为她上天入地。 采诗人离开前,答应还会回来看她, 但她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凡人一生大概只有一次入须弥境的机会。 此时此景,她因为太过孤单,哼唱起了这首蒹葭,歌声混进风雪里,打着弯儿向山谷中飞去。 山谷那边,走来了一个沙弥,他脚步缓慢,满头满脸满身的雪。 他走到木屋前,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雪地里。 李观澜放下手中的茶杯,跑到竹林中,捉了一只来觅食的雪兔。 回去的路上,却不小心踩到了沙弥的脚,小沙弥闷哼一声。 李观澜挠了挠头,有些愧疚的咧了咧嘴,她将兔子别在腰间,伸出一只手将他拖回了廊下。 等雪化开,露出沙弥的脸,李观澜不经意看见,心中却是一惊。 这沙弥虽然脸上冻的青紫,但依稀能看出眉目。李观澜不由自主的靠前,这眉这眼,好像自己一走百年未归毫无责任心毫无爱心毫无慈悲心的混账师父啊。 但她一眼就能看出区别,还是太年幼,眉眼的轮廓略显稚气,这年龄,大概也就和自己修成之前的年龄差不多,十八九岁。 李观澜忍不住手痒,在他平坦的前额上敲了下,用力不大,扣之有声,额头上留下了一抹红痕,小沙弥睁开了眼睛。 好清澈的一双眼睛,仿佛世间万物都不曾投射进去。 李观澜无聊的起身,转身去杀兔子。 兔子拔毛,去皮,放血。放在炭炉上烤着,不一会儿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小沙弥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但他并没有转头看兔子,而是看起了屋外的大雪。 李观澜哧了一声,在烤兔子上刷了一层酱汁,气味更诱人了。 不一会儿兔子烤好,李观澜见小沙弥不回头,自顾自拿起烤兔子,坐在廊下正对雪景吃了起来。 她的身旁放了一壶师父临走前埋下的女儿红,经过岁月的熏陶,气味芬芳醉人。李观澜就在这大雪的天气里,吃着烤肉,喝着美酒,把自己的小日子过的美哉。 待她吃饱喝足,心情变好,为小沙弥拿来一个馒头。 小沙弥沉默的咬着馒头,半晌道了个谢,声音清澈如山谷的风声,李观澜听的愣了一下。 连声音都很像,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这小东西不会是师父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小沙弥被她盯的不自在,也回看了过来。 “我吃不下了。” 李观澜笑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小沙弥双手合十,“小僧法号明溪,从东海而来,要去西山昆仑。” 李观澜点了点头,“去昆仑啊?听说那里有两只开明兽守着山门,山脚是黑水岩浆,路途有万里之遥。你真要去?” 明溪笑了笑,脸上两只酒窝若隐若现,“小僧意志坚定。” “那你就在这等着吧,须弥境的雪一年只有一次,但下一次却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等雪停了,我送你出谷。” 明溪垂眸双手合十,“谢谢小施主。” 李观澜扯了扯嘴角,心道,你要是知道我实际年龄,不得吓死。 第二日,李观澜煮了一壶姜茶,与明溪分享。 两人盘坐于屋前廊下,吃着花生米,聊着天。 “你父亲叫什么?是哪里人?”李观澜眼中透出诡异的光。 “父亲?明溪从小出家,并不知家父是何人?” 李观澜叹了口气,师父他老人家真是一个绝世混蛋了,生了娃,不管不问也就算了,连姓名都不曾告知,怪不得这小东西摒弃尘情,索性出家了。 “李小姐是一直呆在这须弥境中吗?父母又是何人?” 李观澜翻了个白眼,“是啊,我从小就在这儿了,把我养大的就一个混账师父,哪来的父母?” 明溪扯了扯嘴角,“那我们倒是有着相似的经历。” “你师父呢?” “死啦!” 分卷阅读53 “死啦?” “丢了……” “丢了?” “跑了。”李观澜蹙了蹙鼻子,觉得有些委屈。 “不哭不哭。乖啊。给你吃桃子。”李观澜感觉到一双手揉着自己的头发,她抬起头,看见明溪睁着大大清澈的眼睛。 眼睛中透出关切,一只手顺了顺她头上凌乱四处乱翘的毛,一只手捧着一只桃子。 他哪来的桃子 ?李观澜好奇的止住了欲掉不掉的泪花。 小沙弥神秘的笑了笑。 一只桃子三两口就下了肚。 第三日,李观澜冒雪去竹林中砍了一根竹子回来。 明溪眼见她将一只竹子做成竹笛,放在嘴边,不一会儿,一首悠扬的小调吹了出来。 他愣了一瞬,竟是如今民间正流行的小调。 他合着笛声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一曲合作完,李观澜脸色微红,她觑了一眼小沙弥,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诚不欺我。 第四日,李观澜新练了首曲子,拉着明溪一起排演。 两人从清晨排演到晌午,李观澜放下笛子,倒头就呼呼睡了起来。 明溪将她拖回屋里,见她袖子里掉出一只锦囊。 …… 第十五日,雪势渐小,李观澜穿上披风,打着伞,踏出了屋门,准备去西山谷采些药草,回来泡脚。 西山谷靠近须弥境的入口,李观澜路过的时候,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温润如玉的书生站在入口的大榕树下,打着青油伞,伞上落满了雪。 他略有些茫然的看着这儿,在他的眼中,只看见一片结冰的湖波。 李观澜只看了他一眼,就挪不动脚步了,是曾经的采诗官又找来了?可是百年已过……他为何如此年轻,她一步步靠近入口。 书生似乎看见了她,招了招手,从身后的背篓中取出了一本诗词。等念到“蒹葭”时,她终于忍不住,一只手伸出了湖波。 等她半个身子露出湖面,凌波而立,宛如水中仙子,书生痴迷的看着她,嘴角牵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道破空之声,等李观澜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返回了境内。明溪一只手搂着自己,一只手无力的垂着,被一只箭矢贯穿,不住的往下滴着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 而这只箭矢原本是朝着自己的。 等她再看往境外,只见不知何时,书生的身后出现了一群人。 这是群服饰鲜明的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 “王七,你说来这儿可以找到仙丹的?怎么现在连根毛都没见到?” 书生撇了撇嘴,“你们没看见吗?刚才那个女人,就是境中的人,跟着她就能找到仙丹。我祖父就是吃了仙丹,才能长命百岁无疾而终。” 那群人对视了一眼,冲书生道:“那就对不住了。” 无数的拳脚冲着书生而来,不一会儿,他就鼻青脸肿,看不出一丝清隽之气了。 李观澜方才明白过来,这是采诗官的子孙。 那书生高声呼道:“仙人,你救了我的祖先,为何不救救我?” 李观澜叹了口气,一条白绫从境内飞出,卷住书生,将他带了进来。 书生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冲李观澜笑道:“谢谢!这本诗集就送给你了。” 李观澜伸手去接,却见书生手腕一翻,一柄银刀刺向了她。 她摸向自己心口的那柄刀,眼睁睁看着书生消失。 明溪不会武,李观澜受伤,两人一合计,不敢回木屋,在山谷中找了个山洞,暂时安养。 养伤第一天,李观澜支使明溪满山谷找药草,自己懒懒躺在蒲团上,望着山外大雪,静静思考人生。 幸好明溪找回了药草,又生火,熬出了药汤。 李观澜嫌药苦,非要别人唱歌哄她吃药。 明溪无奈垂着眼眸唱“蒹葭”,脸上分毫不显,耳朵却通红。 养伤第二日,面临食物断绝的危险。明溪面对着满池的锦鲤道了声罪过,捉了一条上来,烤了给李观澜吃。等她睡下了,却对着一地的鱼骨头念了一遍又一遍的往生经文。 养伤第三日,李观澜身上体温流失,她预感自己命不久矣,笑着对身边的小沙弥道,临死还能有一个人陪着她,再好不过了。却见到明溪脱下了衣衫,紧紧的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体。 两人在薄薄的衣衫下瑟瑟发抖。李观澜对上他大大清澈的眸子,心中跳了一下。 外面风雪依旧,李观澜突然就不想死了。 …… 王七找遍了整个须弥境,他发现了木屋,翻到了一屋子的草药,但是依然没有找到心心念念的仙丹。 他依稀记起爷爷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我永远忘不了,永远忘不了,那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喂我吃了一颗仙丹,我立马就活过来了。我永远也忘……” 分卷阅读54 难道祖父骗了自己?还是年纪大坏了脑子,记错了地方? 天仙?难道只有那个姑娘才知道仙丹的具体位置? 王七回过头,就看见了那个仙女,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拎着扔出了须弥境,再也进不来了。 独自进入须弥境的王七让兄弟们在外面等了十天半个月,如今他再说自己没有得到仙丹,谁也不相信了。被众人胖揍一顿,捆着手脚扔上了车。直说搜不出仙丹,就拿他去练丹药。 李观澜自从把他扔出须弥境,就没有再看那里一眼,自然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悲惨遭遇。 李观澜回到木屋,蹙眉看着被翻的一片杂乱的药草。 无奈道:“说是来找仙丹,看见真正的仙丹,却不知道珍惜。” 小沙弥拿着扫帚帮她扫地,李观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安宁。 暂别 第四十九日,雪停,明溪却绝口不提离开的事。 李观澜听见敲门声,她打开门,就看见百年不归的师父站在门外,一身不羁的宽袍大袖,腰间系着个酒葫芦,长发凌乱,但眉眼依旧清俊的如同謫仙人。 她眼眶一热,扑上去抱住了那个男人的大腿,哭了起来。 那男人拍了拍她的头,转头就看见了明溪。 低喝道:“出息,枉你修行了百年,如今却被魔所惑!” 魔?那不是你遗落人间的儿子吗?李观澜回头,却看见小沙弥眼下一片青黑,嘴角牵扯着向她看来,却说不出的怪异。 但更让她感到怪异的是这个让人感到陌生的师父。 “师父,你凭什么说他是魔?” 男人冷哼了一声,掏出一把剑道:“杀了他!” 李观澜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那种心中有大爱的人,什么时候会这样轻易的说杀一个人。 李观澜倔强的握紧了拳头,“我不,除非你能证明他是……” 冷冽的剑意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他呵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还真是……死不悔改。这点倒一直没变。”他拂袖挥了挥。 小沙弥身上的僧袍变成了一件红莲焰甲,清澈的褐色瞳眸变成了宝蓝色,发丝突然到达了腰际,变成了红色。奇怪的是,气质却没有大变,依旧温柔沉静,垂眸而立。 蓝眸红发,魔族的象征。 “用你的剑杀了他。”冰冷的话语回荡在李观澜耳畔。 她迟疑了,迟迟没有动手。小沙弥抬头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眸如同温柔的湖水。 她的眼前回想起这一个半月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一直随身的宝剑芳华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废物!”男人低喝一声,抽出了佩剑,向着小沙弥刺去。 扑哧一声,剑身入心,这回,谁也救不了她了。 李观澜不知自己为何会挡在他身前,她一向最是惜命不过。 红发蓝眸的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天上的大雪不知何时回光返照,羽毛般飘飘洒洒落了下来。 “阿沅,坚持住!坚持住……”他喃喃自语,此时却不顾再次刺来的剑,而是念起了一句道诀:“……灵台明澈……灵台明澈……急急如律令!” “谁是阿沅?”李观澜想到,突然眼前的屋子变了形状,竟然渐渐从她眼前消失了,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恍然忆起,自己竟然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大唐的公主殿下。 眼前仍是琼楼玉宇,月亮西垂,这四十九天的经历,在现实中,不过一夜。 明溪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心口。 李观澜垂眸,发现自己的心口并没有真的流血。 不远处,贾南衣一身白衣与萧百对峙在观星台的中央。贾南衣的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 萧百一指竖在嘴前,声音如钟磬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保命护身,灵台明澈……”不知何时,身边人纷纷从幻境中醒来。 皇帝陛下险险的站在栏杆前,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他抹了抹一脸的汗水,一眼看见了中央的两人。 长吁一口气道:“贾南衣谋逆刺杀,其罪当诛!!” 李观澜轻扯薛明溪的袖子,“你怎么会有出幻境的口诀?” 薛明溪将一只锦囊放到了面前,锦囊滑腻,被汗水浸透,可见主人的紧张忧心。 “师兄的锦囊?”李观澜好奇的打开,立刻明白了。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萧百就已经提醒了自己,贾南衣会幻术,而解幻术的法门就是这句白虚门特有的口诀。 贾南衣次日被斩于掖庭,太子被放了出来。 可是他已经疯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么疯的,只能叹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却出痴情种。 * 李沅重新回到 分卷阅读55 公主府,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不过,这里,是她的家啊。 崔氏带着一众大小仆役来给她请安。 “崔妈妈,辛苦了。”李沅连忙去扶她,崔氏是皇贵妃赐予她的忠仆,这种人才,李沅可半点儿不敢怠慢。 “不幸苦,不幸苦。公主想吃点什么,我去厨房里备着。”崔氏一张胖脸上笑呵呵的,看起来很是和气。 李沅摸了摸肚子,的确有点饿了。自己在那冰天雪地里呆了那么久,虽是幻境,但也消耗过度,急需补充营养。 “那就……桂花烧蜜鹅,燕窝炖雪蛤,清蒸白鲈鱼,再来一道芸豆煲鹿蹄……” 崔氏吃惊的睁大了眼,她担忧的看了李沅一眼道:“公主,这么吃会发胖的。” 李沅豪气一挥手,“就是要胖,不胖不美。” 崔氏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李家皇室那诡异的审美,点了点头。 好在是公主,再胖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说不定还能引领一段儿审美潮流。 不大的演武场上,束身打扮的少年正一丝不苟的练武。 他的额头滑下晶莹的汗水,浸入衣衫。 他看见了演武场外的李观澜,“沅姐姐……” 走进,他脸颊微红,胸膛微微起伏。李观澜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累吗?” 少年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不累。”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跟姐姐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少年低头想了下,抬头眼睛明亮道:“暂时没有,如果有一天我想起什么,会告诉姐姐的。” “好!”李观澜摸了摸他的头发。 奇怪,薛明溪去哪了,李观澜回头问杨杏儿,“驸马几时出的门?” “辰时。” 辰时,那就过了两三个时辰了,他又不在朝中当值,能有什么事儿出门这么久。 李观澜摸了摸手腕的玉环,她正胡思乱想,门房回禀道:“驸马回来了,还带了公主的朋友。” 她转身去了客厅,就看见萧百一身布衣,背上背了个包袱,身旁站着一位清丽冷艳的女子。另有一位灰衣男子正坐着低头喝茶。 薛明溪看见她过来,笑着招了招手。 “我可能要出门一趟,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李观澜疑惑不解的看去,只见萧百打开折扇轻摇,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我上次回师门,收获了两个好消息,其中之一,就是驸马的腿疾有得救了!” “师兄!!”李观澜一颗心都要跳出了胸膛,她急切的看着萧百。甚至忽略了站在他身侧的女子。 女子叹了口气,“小沅,你这性子,我真放心不下啊。” 李观澜恍然发觉,原来站在萧百身侧的竟然是公孙如意。 公孙如意从腰间掏出一把秋水莹莹的宝剑,递给李观澜道:“这次去梅归谷,估计就不出来了。你我虽无师徒之名,但终究有着师徒之实。这柄剑是师尊所赠,如今给你用吧。” “如意师……” 那女子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叫什么师父,叫姐姐。” “如意姐姐……”李观澜心中一片酸涩。“你为何……会和师兄……” 公孙如意脸上一晒,摸了摸鼻子道:“这个……说起来话长。” “萧师兄前阵子不是出过一本风靡京都的诗歌集吗?就是那本被乐府、教坊、太常寺争相演唱的清平乐古诗十九首。” “我听了后觉得诗风与家父相似,偶尔与萧师兄聊天,才知道原来萧师兄的师父就是阿父。我从小与家父失散,这次出来,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公孙如意一脸的喜极而泣,看的李观澜心中感慨,人生真是比那折子戏还要精彩。 “师妹。”一道毫无特色的声音响起。 李观澜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陡然睁大了眼睛。 “你……” 是他,二师兄李良! 萧百笑呵呵道:“师妹,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好消息。上次我回山谷,经师父告知,才知道李良是奉师父之命去探师叔的底。这次观星楼之战,还多亏了师弟帮忙。” 他一叫师弟,李良就不好意思了,可见师兄弟两个平时互称都是很随意。 李观澜这才反应过来,大家这是商量着要一起离开了。她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阿沅。”薛明溪晃了晃她的拖拽在地的锦袍,“一月之内当归。” “当真?”李观澜拉回自己的衣袍,扶正头上的凤钗,柳眉高挑,一脸高傲。可谁知她内心是如何的忐忑呢。 薛明溪笑的像个孩子,“当真。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两人小指相触,相视一笑。 周边三个单身人士不由得浑身一激灵,起了一身白毛汗。 公孙如意与萧百对视了一眼,苦笑摇头,这公主驸马撒糖撒的真是不 分卷阅读56 分地点场合啊。 正在两人甜甜蜜蜜,众人摇头苦笑时。 门房当值的小魏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公主!府外有众学子求见公主!” 小魏子一脸有话要说。李观澜见他憋得厉害,好奇问道:“到底怎么啦?” 小魏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道:“公主,那些南方学子和北方学子打起来了!” 李观澜一撩衣袍,长身而立,率众走了出去。 取士 李观澜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外边无比的嘈杂。夹杂着南方的吴侬软语还有北方的俺咋你妈,吵得人耳朵痛。 “哎呀妈呀,和他们废话干嘛?干/他娘的。” “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读书人,怎么能动手呢?” “表废话,你四不四傻,这些瓜娃子敲开个脑壳壳。” …… …… 李观澜扶了扶额,从雕花木门后现了身,门外的声音顿时消了。 “见过清河公主!” 李观澜环视一圈,发现这些人衣冠博带,看起来各个斯文的不得了,谁曾想骂功了得。 “刚才争吵的都是谁?站出来。”李观澜一双凤眸扫过,人群中细小的声音也不见了。 “自己站出来……” 李观澜话音未落,三个书生从众人中走出。 李观澜打量了他们一下,痛心疾首道:“有辱斯文!” 三人脑袋垂的更低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书生愤愤道:“我们都是太学里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前几日进士榜出来,又是他们这些南方学子拔了头筹,这会试的学政乃是浙江湖州人,这中间多少猫腻,明眼人都知道啊!” 另一人道:“什么猫腻?难道是说我们向学政大人行贿?!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前十名都被你们江南包圆了,这怎么没有猫腻了!就算是没有行贿,那也是学政大人有心偏袒。不然我们北方学子怎么一个上榜的都没有?” “你还有脸说了,肯定是平常学习偷懒,这时候怨天尤人!不服气咱们考场上见真章!!” “哼!!” 一娃娃脸的青年见众人又要吵起来,转向李观澜道:“清河公主,您给评评理。” 李观澜弯了弯唇角,“为何来找我?” 那娃娃脸青年脸上一红,清澈的眸子担忧的看着自己清瘦的同伴,“您有清河、杭州南北两块儿封地,又素有贤名。” 李观澜摸了摸鼻子,“你是南方人?你们不是一向亲近二王爷吗?” 娃娃脸青年不好意思道:“小……小生已经找过二王爷,却没见到人。” 薛涧在李观澜身后悄声道:“近日皇上颇为倚重二皇子,想来他也没空理会这等事。” 李观澜心中咯噔一声,颇为倚重?难道父皇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李观澜清咳一声,“大家安静,既然来找本殿,就听本殿好好把事情捋一捋。” “这次会试,录取进士三十二人,无一北方人?” “是。” “前十名皆为江南人,学政大人为浙江湖州人?” “是。” “往年取士也是南多北少?” “……是。” “你们有没有想过,南方学子科举胜过北方,不是因为他们徇私舞弊,乡党勾结,而是他们师资优渥,学风良好。而北方学子在科场上的败北,并不是他们不思进取,而是北方连年向边疆输出人力物力,本身在学业上的投入就不足,而北方的风气不尚文,尚武!” “我就说嘛!这些人也真是的,科场上比不过就开始闹,真是乡野鄙夫。” 娃娃脸青年回头怒喝道:“住嘴!没有这些人驻守边疆,哪来的你这现世安稳!长公主,你这一席话,要是让大家都听见,就好了。” “怎么?” “如今各地都闹起来了……” …… 景和十三年,常制进士科取三十二人,无一北人,北人暴/乱,围堵主考官府邸和吏部尚书府,北方官员罢朝。 太宗大怒,次日处斩会试主考学政,三十二人进士俱下狱,彻查科举舞弊案。 长公主进献《均田册》,龙颜大悦,长公主请赐三十二进士出狱,并进良言。 自此,南北分试,依次取士。 …… “阿姐,你这可是赚足了士子们的心,这回,若是二哥不曾推脱,那大放异彩的可就是他了。现今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晟儿,莫瞎说。” 李观澜懒懒的坐在秋千架里,望着天空。萧百一行人已经出发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今你的功课怎么样了?新来的师傅我还没见过。教的怎么样?” 李晨霜扁嘴,“新来的师傅是新科状元李纯, 分卷阅读57 不过这性格,着实古板。”他砸了砸嘴,“古板的很呐!” 李观澜笑了笑,“晟儿,不好好听学尽说师傅的坏话。李姓?难道这还是个皇室宗亲?” 李晨霜翻了个白眼,“那倒没听说,就算是那也是流落民间不知传到第几代的。阿姐,今儿怎么问起这个?” 李观澜凤眼微眯,“晟儿大了,嫌弃阿姐管东管西?” “怎么会?阿姐。你管我我开心还来不及。”晟儿一脸苦相,挤眉弄眼显示自己的话不由心。 李观澜凤眼轻扫过他, “你不愿我管你。你可知你阿姐也没空管你,不过,哎~。” 她叹了口气,将对面人的心提的高高的,接着道:“我从小将上官婉养大的,我自是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儿的男子?” 眼见的对面少年支起了耳朵。 她心中暗笑,抿嘴道:“绝对不是不学无术之人!” 晟儿眼中亮了一下,匆匆告辞而去。 李观澜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日,李观澜正在公主府院子里练剑,突然听闻门房报来,新科状元李纯来访。 李观澜转了个剑花趁势收剑,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丝缎擦了额头的汗,心道,也不知这新科状元是何方神圣,自己还没有查明他的底细,他到自己上门了。 转进前厅,发现新科状元早已等在那儿,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等他抬起身,李观澜惊讶的发现,眼前气质温润和煦的新科状元竟然是当日的娃娃脸青年。 “你…… ……” 李纯道:“谢公主的救命之恩!” 李观澜恍然大悟,“你是景和十三年进士!”也是,状元本就是进士之列,不过是进士的头名罢了。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青年的神色,果然已经不见了曾经的意气风发,眉目间多了几许沧桑。 “正是在下,侥幸夺得头魁,不幸触犯圣威,锒铛下狱三月余,蒙公主进贵言,才得以出狱。公主大恩,学生铭记在心。” 被人如此当面感谢,李观澜颇为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额,你无需如此。本殿只是顺手为之。” 李纯起身,再次恭敬鞠了一躬,“公主大恩,纯自当永生不忘。” “既然如此,咳。”李观澜打开折扇遮住了嘴角,“听说你们江浙一带多美食。特别是太湖鲈鱼,听说味极鲜美……” 李纯识趣的拱手笑道:“纯改日亲自垂钓以奉上佳肴……” “不知新科状元钓鱼技术如何?” “略懂……” 某日,李观澜大眼瞪小眼的和竹筐中四条肥美硕大的鲈鱼四目相对,心中无语,这叫略懂? 吩咐了厨子宰杀后以备午馔。因为怕公主府的厨子技艺不精可惜了这新鲜鲈鱼,还专门从京都最富盛名的酒楼请了专门做江浙菜的厨子。 等到中午菜肴上桌,李观澜已经等的眼睛冒星。 入口,的确是鲜嫩无比,可是吃着吃着,突然就觉得嘴里没味了起来。 想起来,还是驸马在的时候,吃饭最香。 不知不觉,有点想他了…… 投壶(一) 清晨如水的宫道上,一男子着月白衣衫,缓缓而行。光看背影,端的是温文尔雅,似乎是陌上花开缓缓而来的良人。行至太子废宫,他停了一下,两只狭长眸子眯了眯,听见废太子的哀嚎,嘴角勾起一抹笑。明月高悬,透过月亮,似乎能看见成群结队的狼群呼啸而过,带着他的渴望向着草原奔跑而去。 然后,啪嗒一声,他就摔了一下。 低头,就看见一只滑溜溜的竹笛,而不远处,他的好阿姐正满面春风的含笑看着他。 “哎呀,真是不小心,没摔坏吧?”他的长姐眨巴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眼角微翘,似乎是无辜的。 他连忙行了个礼,脸上挂起守拙的憨厚笑容,“不妨事。长姐,不用担心弟弟。” 对面女子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是担心那竹笛。” 他心中顿时被什么刺了一下。明明,明明不是这样的,长姐明明一直护着他,爱着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并非父皇的皇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样的呢? 他蓦然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竹笛,向她走去,“阿姐就不担心我吗?” 对面女子似乎有一瞬间的退缩,眼睛飞快的闪过一些什么,快的他看不清。 但很快她却又淡定下来,轻笑道:“阿岚,你已经长大了,哪里还需要长姐替你担心呢?” 是啊,他已经长大了,离她越来越远,曾经的温暖仿若隔着万重山海,模糊的看不清了。 他牵起女子修长纤细的手,将竹笛还于她手中,沉声道:“下次可不要再弄丢了。” 那手飞快的抽离,握了握拳头,似乎在酝酿些什么。 他嗤了一声,率先向前走去。女子 分卷阅读58 随后跟来,二人并肩而行。 “我小时候因为母妃受人欺辱,还是阿姐救的我,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 “那你可曾后悔?” 女子迟疑了一瞬,并不曾回答,只是向前走去。 李霖岚的眸子急剧的收缩,他顿住了脚步,看着女子出了宫门,消失在了未央道上。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 …… 李观澜走进公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这每天上早朝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 见她进门,一众丫鬟仆役连忙迎了上来,取下她身上披着的外袍,换上更加舒适的便服,散开发髻,取下了玉佩金钗,微热的巾帕擦去了脸上些微的尘土。 李观澜一边任由人们忙活,一边迫不及待拿起桌子上的玫瑰糕往嘴里填。 身后杨杏儿执起她的头发梳着,埋怨道:“不过是上了个早朝,怎么回来就变成了快饿死的猴儿?” 李观澜吐舌道:“你是不知道,这早朝上必须站着不能坐着,一站就两个时辰,等宫漏漏尽,那年迈些的大臣都腿肚子打转啊,像你家殿下我这样的,不过饿坏了肚子馋些点心,算是挺不错的了。” 杨杏儿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手指头戳了一下李观澜的额头,“公主你真是强词夺理。” 李观澜委屈道:“我又怎么了?” “走之前开荷妹妹是不是给你准备了装点心的锦囊。” 李观澜笑了笑,她怎么好意思说在路上把点心给了路上衣衫褴褛的小孩儿呢? 杨杏儿叹了口气,“公主不耐这些礼数也就罢了,在驸马面前还需做足了样子。” 李观澜眼睛迷离了一下,轻笑道:“薛涧?你不懂,他从来不在乎礼数的。” “怎么可能,薛宰相家世代钟鼎之家,子弟皆是公子中的典范,世间男子的楷模,怎么会不注重礼仪。” 李观澜笑道:“他极豁达,他说只要我愿意,就与我做个乡下的夫妻,耕田贩履为生。” 杨杏儿目瞪口呆,“薛公子这是……这是……”她心道,这是爱惨了您啊。 旁人递来香茶,李观澜漱了口,踏踏实实陪着刚从武场晨练回来的小秦非就着腌制的八宝菜、香菇虾仁小包子,喝了一小碗碧玉梗米粥。 杨杏儿适时的递上来一方锦帕,有些不忍直视的道:“公主,您……最近有没有感觉什么异常?” 李观澜不解的摇了摇头。 “您不觉得您最近更加圆润了些吗?” 噗嗤一声,秦非嘴里的粥喷了出来。李观澜回头看他,少年瞪大双眸作无辜状。 李观澜一头黑线,“不觉得。” 她一向不是纤瘦型的美人,自然不觉得自己多了几磅有什么不好。 杨杏儿抬头望天,当我没说。 侍候在一旁的开荷惊讶道:“呀,公主,那可是餐前开胃的酿梅果,您怎么一直在吃呢?快吐出来,会酸坏的。” 李观澜后知后觉发现筷子上正夹着一颗梅子,额,牙开始酸起来了。 秦非递过来一杯水,上下打量了一眼李观澜,伸手探向她额头,“没发烧吧?” 李观澜气呼呼的看着他。 秦非感觉手下的温度,松了口气,“没发烧,那就是吃多了,公主姐姐,你不如出去散步消消食去吧。” 消食?还是免了。陪小少年出去散步,可以可以。 还未出公主府,就有人递上拜帖,李观澜打开一看,原来有人邀请自己前去投壶。 再看帖子落款人,平阳。 李观澜蹙眉,平阳……平阳公主!怎么突然想起来给自己发帖子,虽说自己以前倒是经常与她狼狈为奸,为祸京都,可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如今的自己,早已经今非昔比。 不过去看看她想做什么,倒无不可。 平阳公主安排的宴请之处位于骊山,乃是在京都东北面郊区,若从公主府出发,坐马车少说也得半天时间。 在杨杏儿收拾马车的时候,李观澜从马厩牵来一匹照夜玉狮子,从下人手中接过大红披风随意披在身后,翻身上马道:“杏儿,孤先行一步,在骊山华清山庄等你。” 秦非骑着一匹通体墨玉的宝马紧随其后,二者出府呼啸而去。 初秋的风刮在面颊上,带来淡淡的凉意,出得城来,就见层林尽染,深浅不一的黄色铺满了起伏的山峦,不闻人声,只听见高空中飞鸢的鸣叫。 投壶(二) 平阳公主不愧是大唐数一数二的纨绔,以前清河还不曾重生前,自是压她一头的魁首,但如今,大唐京都的女流氓,就剩下平阳公主李月娥一枝独秀了。 整个华清山庄绵延数十里,占据了大半个骊山,山庄前是半个山头的柿子树,高耸入云的柿子树上都系着引路的华彩。 山庄后还有着一整片湖泊的天然 分卷阅读59 温泉湖,可谓奢侈至极。 守在山庄迎接贵客的侍者远远的看见柿子林中飞来一团玉雪白马,马上红影由远至近渐渐清晰。 是清河长公主殿下!! 两位侍者连忙跪地,只听见好听的女声道:“起来吧。” “阿大,阿二,你们主子呢?” “回禀殿下,平阳公主如今正在飞霞苑待客呢。我这就去通知主子。” 李观澜摆手道,“知道她在哪儿就行,不用通知了,我自去找她。”李观澜曾经常年和平阳公主混在一起,对她的这个华清山庄可谓是了如指掌。 阿大、阿二连连点头,打开了山庄大门。 一路走来,不时能碰见端着盘子往来穿梭的侍女,远远的还能听见丝竹管弦之声从院子后方传来。 李观澜回头,看见阿二还远远的跟着自己,可见是得了平阳公主的吩咐,怕自己拆了她的山庄。 “阿二,你靠近些来。” 被发现的阿二满脸委屈,“殿……殿下” “我问你,平阳她都请了些什么人?” 阿二绞了绞手,嗫嚅道:“有琅琊王,鲁王,状元爷,禁军统领薛将军,长裕郡主,诗圣……” 李观澜听得一愣,怎么他也来了? 李观澜和秦非踏进飞霞苑的时候,发现众人正围坐于一条小溪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 平阳公主穿着一身曲裾深衣,头梳灵蛇发髻,长眉入鬓,眼角画着一朵艳丽白梅,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坐于高处。 看见李观澜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长姐,这儿,这儿!” 李观澜看去,平阳公主扯着裙琚半起身向着自己招呼,脸庞带笑,仿佛仍旧是往日的亲密。 李观澜上前,坐于一旁,立即有侍者从溪水里取来酒和果盘。 一杯下肚,酒还是温热的。 对上李观澜的眼神,平阳公主得意笑道:“从后山温泉湖引来的活水。” 李观澜砸了咂嘴,“如今你是越来越会玩了。” 平阳笑道:“人到齐了,吃过酒大家就去投壶,好不好啊?” 众人纷纷应和。李观澜抬眼看去,见众人吃酒吃的意兴高昂,有人就直接倒在了光滑的巨石上,衣襟尽敞,还在往嘴里灌酒吃。熟不知酒液顺着胸膛撒了一地。 这其中倒是有三个人仍旧是正襟危坐,恪守礼节。 一个是薛家大公子薛仲英,一个是状元爷李纯,另一个就是一身青衣身姿神态无可挑剔的诗圣。 李观澜心中嗤了一声,若不是上一世已经见识过这小人的真面目,自己只怕也只会以为这是个无可指摘的正人君子吧。 “今日宴席正好,听闻诗圣剑舞一绝,可与当世剑术第一的公孙大娘一争高下,不如今日……” 不知是谁提议诗圣舞剑,听闻此言众人纷纷起哄,连平阳公主也表示想要欣赏一下。 诗圣捂着额角一脸无奈,执起一旁侍者奉上的宝剑,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两位公主,尤其是李观澜。 李观澜心中咯噔一下,看我做什么?心中警铃大作,连忙不动声色的把小秦非拉到身前保驾护航。 剑起,矫若游龙,剑气如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配,不配,李观澜虽没有见过公孙大娘舞剑,但从这首诗也能猜测出一二,诗圣的剑舞固然精妙,但远不及矣。 一场剑舞,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诗圣收势,举目见众人神色,心中升起几许得意。他收剑,清了清嗓子,向着清河公主走去。 青衫曳地,发丝轻扬,停在李观澜一步之地,声音低哑道:“久闻清河公主大名,今日一见,令吾倾心。” 李观澜深吸一口气,倒退了半步,被身侧的秦非拉住。 诗圣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公主在害羞,遂跟上半步,露出脸上两个酒窝道:“月上柳梢头,今晚小生在兰亭备下薄酒等待公主大驾。” 说完他径直离去,却没看见身后李观澜起伏的胸/膛。 李观澜攥起拳头,强忍住暴揍这人一顿的冲动,不行,本殿下要淡定,不能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经营的形象。 身旁的小少年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咳,他是不是……在勾引你。” 李观澜攥起拳头,恶狠狠道:“必须给点教训!” 小少年一脑袋问号,只听她道:“勾引人没错,但丑就不对了。” 咳,小少年脚下一滑。这诗圣虽说长得比不上驸马,但还真称不上丑。 投壶的地方在华清山庄正堂前,前有香案,左右两列乐师手捧琴笙,正演奏着一曲鹿鸣。 众人分主宾落座,司射上前宣读了下投壶注 分卷阅读60 意事项。 薛斌首先上前,他弓箭了得,这小小的投壶自是不在话下。 薛斌,平阳公主互相作揖行礼,跪坐于主宾蒲团之上,有司射的使者捧来八只箭矢,每人身前四只箭矢,一只铜质投壶。 平阳公主掩嘴一笑,“薛将军,请。” 薛斌执起一只箭矢,对准投壶微眯了眯眼,只听得当啷一声,箭矢如流星一样飞入壶中,赢得满堂喝彩。 “平阳公主,该你了。” 平阳执起一只矢,嘴角勾起,“听说薛将军还未娶妻,不知平阳可还入眼?” 当啷一声,平阳公主的箭矢入壶,喝彩声起。 薛斌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薛某武夫一个,不配公主玉质。” 他重新取来一只箭矢,对准投壶用力掷去,当啷啷一声,箭矢在投壶中滴溜溜转了一圈。 “薛公子说笑了”平阳公主笑道:“薛公子如此这般推辞,可是嫌弃平阳?” 她接过司射递来的箭矢,展臂一轮,向着投壶掷去,只听当啷一声,箭矢触在壶口,确是弹开了。 “非也。薛某立志沙场,今生不会娶妻。”话音未落,箭矢已经飞入投壶,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平阳公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司射道:“不比了,我认输。” 司射高声唱诺道:“第一局,平阳公主对薛斌将军。薛斌将军胜!” 主宾互敬酒一樽,离开蒲团。 李观澜耳边隐隐听见诸人在小声议论,薛将军竟然不愿结婚,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甚至有人偷偷看了一眼李观澜,嘴里腹诽薛斌弟弟驸马爷薛涧是不是也是有隐疾,不然公主成婚这么久,怎么不见有孕呢? 李观澜听的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这群人,怕不是忘了自己混世魔王的名头了。只要自己愿意,不费一兵一卒,本殿就能让你们打碎了牙和血吞,后悔今天的言论。 李观澜凤眼一扫,不知是不是气场太强,众人讨论的声音立刻不见了。 这是只听见胆大包天的男声轻笑道:“清河公主,不知这下一局可否陪苏某下场?” 李观澜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苏公子,你可要想好了。” 诗圣苏卿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天,“到底是立秋了,这天也凉起来了。” “当然想好了,我苏卿从不说虚言。” 李观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了转手腕,“苏公子,请!” 投壶(三) 李观澜挑了挑眉,端坐于蒲团之上,目视前方,神情肃穆,眼神冷冽如水。 苏卿看了眼身侧的身影,一双桃花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他苏公子拿不下的女子。更何况他已经向二殿下打了保票,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旗开得胜。 李观澜优雅欠身,双手合十于胸前,“苏公子,请。” 苏卿身为一代大才子,对于六艺都有很深的研究,对于投壶自然是十拿九稳,不过他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比赛获胜。 一身青衣的公子身高八尺,略显蜷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在头上插了只木钗,一双潋滟桃花眼眼角微勾,眼下一点朱砂痣,鼻如玉柱,唇若涂朱,不笑而令人如浴春风。 他略松了松领口,执起一只箭矢,翠竹色的箭矢映衬的双手白如玉佩。略瞄了瞄投壶,转头一笑道:“清河,若这次你我分出胜负。小生胜出,你允我的邀约。殿下胜出,小生任你处置如何?” 说着他征求过平阳的同意,吩咐司射侍者将两只投壶放在了三丈之外。 李观澜眼角微颤,两只手抖啊抖,一般我是不揍人的,除非忍不住,这次不揍你那是天理难容啊。 当啷一声,箭矢入壶,毫无疑问的结果。苏卿还是有些底蕴内涵的,并未表现出任何骄傲神色,而是温柔看向李观澜,“殿下,该你了。” 李观澜平复下心中波澜,她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早已经不应该如此容易被影响才对,这个苏卿,也许真有点本事。 不过,本事再大,在她心中也就只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少许涟漪之后根本掀不起大风大浪。 李霖岚想要利用大唐第一才子令自己吃亏,想的太简单了。虽说自己年少时曾经恋慕过苏卿,不过那些早已经是过眼云烟,如今自己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薛明溪。 李观澜整了整额上的美玉,两眼平视前方,这投壶如同弯弓射箭,讲究的是一个力量和准头,大唐女子从小射艺功夫都有教习,力量和准头都不缺。 投壶与蒲团足有七米之遥,壶口有碗面大小,为了防止箭矢弹出,壶中盛有红小豆,两侧的《鹿鸣》之声正奏到激昂之处,李观澜执起箭矢,气势迸发如同弯弓射箭。 她的性格,其实与薛明溪如此不同,若为男子,定是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军,即使是女子,也是翱翔万里的雄鹰。 当啷一声,箭矢入壶,平阳带头喝彩 分卷阅读61 ,小秦非也眼光奕奕的看着自己。 “苏公子请。” 苏卿脸色微沉。长臂一伸,从竹筐中捻出一只箭矢,笑道:“公主好准头。” “看来苏某这次要吃亏了。不过能败在清河手上,苏某心甘情愿。” 他看向三丈之外的投壶,眼睛一眯,当啷一声,箭矢再次入壶。 众人纷纷叫好,司射上前用竹片记录下二人比试的分数。 “清河,到你了。” 李观澜执起箭矢,心如止水,睥睨的看了一眼瞧热闹的众人,随手掷出,当啷一声,箭矢入壶。 “好!”状元郎顾不得礼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道:“公主不愧为大唐英雌,” 司射摸了摸头上的虚汗,记录下这一笔。 “苏公子,请。” 苏卿看了看周围,心中升起几许烦躁,这位清河公主,心性之坚韧,出于别的女子,难道这次自己真要铩羽而归?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李观澜,道:“清河,吾真的心悦于汝。” 说完,他执起箭矢,如表忠心般,身姿端正神态从容,当啷一声,箭矢入壶。 “归心向汝,如此箭矢。” 李观澜嘴角勾起,回了两个字“已阅。” 她不待苏卿再三求请,自己从箭筐中取来一只箭,不待众人反应,已经箭入壶中。 这时,众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已经赶到山庄的杨杏儿挥舞着双手,还不忘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家主子,清河公主。文武双全,箭术无双!” 被介绍的人一头黑线,他当然晓得这是清河公主,这次,只怕清河公主文武双全的名头,要在京都贵族圈传开了。 李观澜远远听见杨杏儿的吹嘘,眼角抽搐,杏儿,你这是在盲目吹捧你知道吗?本殿又不需要你拍马屁,用得着这么尽力吗? 苏卿的脸色已经黑了,他虽然心绪不定,但是到底技艺在身,手拿着箭矢颤啊颤,终于下定决心掷出,箭矢在壶口滑了一圈,众人的心都被高高的吊起,不少人低声念叨“进……进……进” 而杨杏儿,秦非他们则小声念叨“不进……不进……不进” 李观澜一头黑线,感情你们在玩赛马啊?是不是还出资了? 当啷一声,箭矢终究滑进了壶中。喝彩声和嘘声同起。 “殿下,该你了。” 李观澜执起箭矢,两眼微眯,对准投壶的中线,正要投掷,只听见苏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幽幽道:“公主在这里春风得意,不知驸马薛涧从梅归谷回来的路上会……” “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李观澜手中一颤,心中如遭重击。她回头怒视道:“你敢!” 苏卿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不行,不能自乱阵脚,薛明溪那儿有师兄和公孙如意,没那么容易就着了李霖岚的道儿。 虽然她心中明明知道,如意师傅一旦回了梅归谷,就不会再出来了,而萧百师兄会陪着她吧。 捏着箭矢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显露。 “你错了,我信任薛涧,就像他信任我一样。他承诺过不会先我而去。” 苏卿愕然的看向李观澜,只见女子长眉微蹙,端正的额头莹润过美玉,两眼中射出的坚定光芒比那箭矢还要锐利。 当啷一声,箭入壶中,满堂喝彩! 李观澜展目望去,见薛斌,状元李纯,杨杏儿,秦非都笑看向她,令她心中安定不少。 李观澜向他们走去,等到众人散场,平阳邀请众人留宿华清山庄,明日兰亭再叙。 晚上可以在后山温泉湖中泡温泉,厨中早已备下茶点佳肴,从京都各大酒楼请来的厨子,南北肴馔珍馐一应俱全。 李观澜告别了众人,在去平阳安排的寝苑的路上,拉过秦非躲在假山后嘀嘀咕咕。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罗网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苏卿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惹上了一个怎样恐怖的角色! 对,恐怖,从此以后,清河公主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青面獠牙,再也不敢惹的人了。 李观澜看着被秦非套进黑麻袋,扔进竹林里的诗圣,淡淡的只说了两个字“开打。” 小少年一咧嘴,露出两颗顽劣的小虎牙,“好嘞!” “啊~” “唔……” “嘿” “哎呦~” 李观澜狠狠一挑眉,磨了磨牙道:“叫这么难听,继续打!” 秦非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拎起一块竹板向着地上的黑麻袋狠狠削去。 专挑肉厚的地方,例如,臀部。 “哎呀我的妈呀!!” “公主饶命!” “公主饶命啊!!!” …… 足足 分卷阅读62 打了一炷香,李观澜掀开麻袋口,露出一张五彩缤纷的猪头。身边拄着棍子的小少年立马乐了。 李观澜回头喝道:“严肃点,这是在刑讯呢。” 转头看向苏卿,李观澜沉下脸,“我问你,今天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苏卿迷迷糊糊道:“我不知道啊,我也就听二殿下那么一说。” 李观澜牙齿咬得咯嘣响,“你不知道,好啊,秦非继续!!” 苏卿吓得连连磕头,“公主,小人错了,二殿下曾派人前往刺杀驸马,但是听闻并未得手。” 听闻此言,李观澜心中猛地一松,有些无力的跌坐于地上。 “公主姐姐。”秦非连忙扶住她,担忧的看向她。 “我……”苏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非一个手刀劈在颈侧,晕了过去。 “薛涧他没事。”李观澜喃喃道。这时才发觉原来自己的一颗心一直高高的提起,此时方才落地。 小少年拍了拍李观澜的肩膀,“这个人怎么处置,要杀了他吗?” 李观澜睥睨的看了眼地上的身影,“先留着,也算二弟的一个把柄。” * 夜晚的华清山庄愈发显得葳蕤动人,树枝上都悬挂着彩带和绸缎制成的绢花,道路两旁每隔两三步就放着一盏八宝琉璃宫灯,往来穿梭的侍女衣袂飘飘,比白天里还要热闹。 有侍女上前行礼,“长公主殿下,前方就是华清池,请问殿下要入浴吗?” 李观澜奔波了一天了,想想泡个温泉,挺好。 侍女为她前方引路,越往前走,周围越发湿热,浓郁的白雾在脚下汇聚,如同行走在云端。 前方是一个用锦幔围出来的浴场,湖水清澈,靠近岸边都是平滑的大青石。 侍女放下白色浴袍,退了出去。 李观澜伸手解下外袍,伸了伸腰,她身材比例很好,宽肩窄腰,四肢修长,两臂和大腿上都有着薄薄的肌肉,蕴藏着不俗的力量。 浴场中只有她一个,她换了浴袍,站在温润的大青石做了个弯弓射雕的造型,然后缓缓向着深水区走去。 温泉水没过胸/脯,带走了一身的疲惫。皎洁的银色月华洒在露出水面的光洁面庞上,衬托的肌肤如玉,眉眼如一副飞扬的画。红润的嘴唇勾出一个迷人的弧度,眼中神光照人。 若有人看见这幅画面,只能长叹一声大唐公主当如此。 李观澜正惬意的泡着温泉,突然腹中一痛,脑中顿时一黑。 不好了,腿抽筋了。 她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双腿已经疼得没了知觉,她浑身湿漉漉的趴在岸边的草丛中,脑中一阵一阵的犯晕。 突然,她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艰难的转头,入目的却是苏卿那张已经被揍成猪头的脸。 不好,着了他人的道儿了!她心中警铃大作,欲挣扎着起来,却浑身无力。 这时,她鼻子中才闻见隐隐的香味儿,不是熏香的檀香,不是衣袂上的花香,香气入鼻,冷入骨髓。 一双纤尘不染的乌皂靴出现在眼前,李观澜艰难抬头,顺着这人的腿向上看,却最终没有看见这人的脸,眼皮已经睁不开了。 那人影蹲下,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随后收手,站起身退后一步,高声道:“天啊!清河公主怎么和诗圣苏卿……” 李观澜的脑袋垂在潮湿的草丛中。耳边回荡着无数嘈杂的声音。 “伤风败俗!!” “罔顾人伦!!” “皇室的耻辱!” 不要,不要骂这么狠,我又没有吃你家的米,偷你家的鸡,我是父皇的女儿,是大唐长公主。 李观澜用尽一切力量想要睁开眼,却感到眼皮重若千斤。 “薛家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 “也是薛涧残废一个,不然也不会同意尚公主。” “清河公主如此风流,薛涧头上怕是早就变了颜色。” “也是,若非贪恋皇家权势,谁愿意娶这样的女子?” …… 不要再说了,骂我可以,不要骂薛涧啊,有什么都冲我来吧!一行清泪从李观澜紧闭的眼中流下。 腹中愈发疼痛,她感到一股热流正顺着双腿流下。 “大家积些口德,不要再说了。”李纯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暴风雨前夕,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地上女子的身上。 “我说的是事实……卧槽!薛仲英你怎么打人啊?!!” 杨杏儿一下子扑到了地上,将半裸的公主抱在了怀中,回头厉声道:“安阳殿下!这就是您对长姐的待客之道?还不速速屏退闲人!!” 安阳慢悠悠的应声,不情愿地环顾四周,“诸位,热闹看够了,还不离去,难道还等着这清河公主家的狗咬人呐?!” 说着她眼风轻佻的扫过杨杏儿和拔剑出销的秦非。 众人慢悠悠的离去。杨杏儿紧紧 分卷阅读63 将李观澜抱在怀中,口中喃喃道:“公主,没事了,没事了。” 突然,她心中一颤,嗓音尖锐道:“秦非,你帮我看看,我手上是啥?” 秦非沉声道:“是血。” “沅沅!”杨杏儿差点儿晕了过去,“快宣太医,快点儿去请太医!!” * 李观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公主府床上的锦帐,鼻尖萦绕的是自家房内独有的熏香,令人心安。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浑身无力,两只眼睛对着锦帐上的蝙蝠花纹转了转,肚子饿了。 “吃……吃……”细若蚊吟的声音响起,惊得屋内的人立马赶到了床前。 李观澜对上薛涧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几乎不敢认,这是薛涧吗?张嘴,却说不出话。 那双眼睛深情的注视着她,带着几许心疼,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喜悦? 她都成这样了,他还这么高兴,薛明溪,你是要造反吗? “你……你……”你混蛋!! 薛涧吧唧一下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李沅???!!! “沅沅,你要当娘了!” 李观澜一时愣在了那里,彻底的傻了。 等她回过神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外面的流言。” 薛涧亲昵的抵了抵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信你。” 风雨前夕 薛涧在回来的路上的确遭到了伏击,但是他身边有着萧百和公孙如意这两个高手保驾护航,自然是有惊无险。 至于萧百,他因为完成了师门的三个任务,已经出师了,他考虑再三,打算出谷闯荡一段时间,顺便找一下自己幼时家中唯一的小驴子小花。 公孙如意与萧百情投意合,经父亲梅归老人做主,嫁给了萧百为妻,自然跟着他一起出了谷。只可怜梅归老人才见到女儿没几天,就又要面临着分别。 幸好还有个二弟子李良陪着他,李良虽然天资不佳,喜欢偷奸耍滑,但是居然在采药炼药上颇有天赋,梅归老人决定把自己的毕生医术都传给他。 而这二人的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薛涧。经过各种稀奇古怪的试药,薛涧他,腿疾终于治好了! 薛涧腿疾治好的第一个晚上,西望京都,难得的失眠了。一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了,不知李沅在京都怎么样了。 第二天,他就启程准备返回京都。顺便带走了大弟子萧百和小女儿公孙如意。 梅归老人在谷口挥泪送别。 返程的第一天,他们就遭遇了埋伏,刺客据说来自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血罗刹,听名字就挺恐怖的,但却被萧百和公孙如意轻松解决,注意到刺客恐惧疑惑的眼神,公孙如意淡淡笑道:“我姓公孙。” 刺客了然,甘心闭上了眼睛。 公孙家的剑术天下无双,光是一个公孙大娘就已经闻名于世,现在又出了一个公孙如意。 三人一路行到离京都还有两公里的偏僻县城,就已经听闻了有关清河公主的流言。 初听见,薛涧想的不是事实真相,而是李沅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伤害。 于是三人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歇的赶往了京都。 薛涧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李沅,心中一疼,却在听闻接下来的消息时,却愣在了那里。 “公主有孕了。”杨杏儿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但是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驸马?” 薛涧回过神,眼睛温柔的弯了起来,仿佛盛放着星光的月牙,他半蹲在床前,执起李观澜冰凉凉的手指头,放在唇上吻了吻。 “这个消息,我亲自告诉她。” 杨杏儿正要退出去,却听见驸马问道:“李沅,现在的身体情况,能……” 杨杏儿一下想到了薛涧想要问什么,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公主只是中了迷香,于身体无碍。” 寻常男子听闻妻子怀孕,最关心的就是腹中生命,而驸马关心的却是公主的身体情况,是否允许现在生育。 杨杏儿心道,这薛涧,竟是个不走常规的男子,与李沅甚是相配也。 薛涧松了一口气,他将那冰凉的五个手指头攥进手掌心,用心捂着,期待能早点儿捂热乎,而她也能早点儿醒来。 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他粒米未进,伏在床脚睡了过去。却恍惚听见微弱的声音。 李沅终于醒了,这是他第一个反应,他睁开眼睛,向床头看去,李沅原本微丰的脸颊瘦了些,巴掌大的小脸显得可怜兮兮,一双平常让人不敢直视的凌厉凤目睁的圆溜溜,眨巴眨巴,带着几分无辜茫然和对食物的渴望。 两目相对,他不觉得就笑了起来。 李沅看见他脸上的两个笑窝,磨了磨牙,“吃……吃……” 吃什么?当然是吃饭啊!没听见她的肚子一直在打鼓吗? 薛涧啪唧亲在了她的额头上,“沅沅,你要 分卷阅读64 当娘了。” 啊?李沅的反应比薛涧还要傻,她愣了一会儿,终于清晰的说出:“什么?我要吃饭。” 薛涧无奈扶额,满头黑线,“你……要当娘了。” “呀!”李沅惊呼一声,“快帮我拍拍肚子,太激动了,感觉有东西在动。” 薛涧哭笑不得道:“沅沅,才三个月,他就算天生神勇,现在也是不会动的。” “哦。”李沅表示理解,“没想到我要做娘了,不过还好我有经验,上官婉和杨杏儿就是很好的例子。” 薛涧想说,她们二人的成长其实跟您毫无关系,但是他好歹知道这时候不能惹李沅生气,“我去帮你端饭。” “好嘞。”李沅的眼睛亮了,亮的如同刚下山林饿了一整个冬天的吊睛白额虎。 刚进门的杨杏儿就被吓了一跳。公主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捏。 待驸马离开房间,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床头,“公主,你没事吧?” 李观澜摇了摇头,轻眯了眯眼,“如今,这外头都是怎么说我的。” 杨杏儿低垂下头,不语。 李观澜拍了拍她的手,“无事,你尽管说。” 杨杏儿抬起头,脸颊憋的通红,愤愤道:“都是平阳公主在煽动,而那些无聊的贵族子弟跟风,他们这些纨绔早就看公主不顺眼了,这次不过是借势发泄出来。” “他们说公主风流成性,圈养面首过千人,独宠……独宠诗圣一个!” 噗嗤一声,李观澜一口水喷了出来,这也太荒谬了吧,这都有人信?! “公主!”杨杏儿连忙递上帕子,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观澜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皇贵妃可是气的脸都青了。” 李观澜沉吟了一会儿,“这事儿却不一定就是平阳的主意,且看着吧。” “那诗圣可有何动作?” 杨杏儿皱眉道:“自从那日,诗圣一直闭门不出,自称生病。” 李观澜淡淡道:“他是想坐等流言发展的越来越大,且撇清自身的干系。” “杏儿,你去找人放个消息,就说诗圣……”李观澜凑到杨杏儿耳边,笑道:“断袖,不举,选其一散布出去。” 杨杏儿应下,“平阳公主那?” 李观澜笑道:“还不是时候,先盯着。” 杨杏儿沉默半晌,看向李观澜,“公主似乎更狠了。” 李观澜温润看了一眼杨杏儿,半开玩笑道:“自古最毒妇人心。” 她轻抚了一下肚子,“女子柔弱,为母则刚,我总得为他考虑。” 杨杏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杏儿,记得向母妃说一声,我无大碍。” 薛涧捧着一碗粥进了屋,远远的闻见粥香,李沅的小鼻子翕动不停。 “这什么粥?” 薛涧笑道:“好想你粥。” 李沅眼神漂移,脸色微红道:“为何叫这个名字?” 薛涧:“这是用新郑的好想你枣熬的,这种枣有补中益气功效,对你身体恢复颇有帮助。” “哦”李沅瞬间淡定了,伸长脖子去够碗。 “我喂你吧。”薛涧捧起粥碗,坐在床侧,用青瓷勺舀了一勺清淡的甜粥,细心吹了吹。 李沅啊呜一声吞下了肚子,差点儿把勺子也吞下去。 “慢点儿。”薛涧说道,喂了几勺,他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 李沅狐疑的看着他,“你几天没吃饭了?” 眼前的白衣公子愈发清瘦出尘,淡然温和的眼波仿佛一汪清泉,微弯带笑。 “三天。” “那我们一起吃吧。” 李沅刚醒,肠胃萎缩,吃了半碗其余就全便宜了薛涧。 她眼神明亮的抚着肚子,“你说宝宝什么时候会学会走路?” 薛涧“我是半岁就可以走了。” 李沅龇牙笑道:“我半岁就可以跑了,想来宝宝也是这样,到时候就可以让秦非带着他习武了。” 未出生的小宝:我好难。 凤阳击鼓 常德茶楼内,一群闲的无聊喝茶唠嗑的京都男人照例聚集在一楼打发日子。 负责送茶的小二忙的脚不沾地。 “小德子,再上一叠醋溜花生。” “好嘞~” “两碗粗茶,一碗豆干。” “好,两位爷里面请!” “小二,给我上一盘云片糕。” …… 小德子忙不迭的送上茶点,他在这破茶楼里当了两年的茶博士,觉得茶楼真是个好地方,这里聚集了京都形形色色的人,也汇聚了各种各样的消息,简直是个大型八卦阵地。 男人八卦起来可是要比那些镇日无聊的婆姨还要厉害。 小德子边送茶点边竖起耳 分卷阅读65 朵去听八卦。 一身长衫儒生打扮的孙姓青年摇头晃脑,一脸感慨“最近这南边饥荒,北边打仗,可真是不太平啊。” 他旁边坐着的三位同窗闻言纷纷感叹不已。 一人道:“好在圣上派了钦差大人去赈灾,近日传来的消息是,九江那边的蝗灾都有所缓解,国库下发的粮饷粒米未少的进了江西地界。” “那这位钦差大人可真是一个有本事的。俗话说,天高皇帝远,九江离京都足有万里之遥,这层层盘扣下来,不得了啊!钦差大人能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护下赈灾粮,了不起!!” “话说这钦差大人姓甚名谁?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那孙姓青年得意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钦差大人为了安全起见,一路装成了护镖的镖队,直到进了江西地界才亮出身份。如今,他的大名也不是秘密,皇子教习所的师傅,新科状元李纯。” 一桌子人惊叫道:“就是去年三十二进士‘科考舞弊案’牵连的状元李纯?!” 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去年那场“舞弊案”牵连之广,影响之深,在广大学子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提到这场案件,不得不提一个人,清河长公主殿下,不同于一月前的极力吹捧,如今这位殿下在民间的声誉可谓是毁誉参半。 众人想起清河公主,有的不屑撇嘴,有的心生疑惑,这位公主的人生操作让人看不懂,先是京都乃至大唐数一数二的纨绔,一转而赈济灾民、力荐分科取士,接着就风流之名天下闻了,这不止是看不懂了,简直是骚操作! 这位公主接下来的人生轨迹会是怎么样的?竟然隐隐的有几分期待呢。 众人一路沉默,心中百转千回。突然听闻窗外喧嚣,孙姓青年靠窗而坐,无意间向窗外看去,却是一声惊呼。 “那是!!”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京都宽敞的街道上,从城门处驶来一匹玉雪狮子马,马上一抹红影如同燃烧的烈焰,二者如离弦之箭向着凤阳府而去。 京都又称凤阳府,凤阳府尹为四品官员,统管京都的司法和民生。 “清河公主!!” 众人反应过来,再看,哪还有清河公主的影子。 朱雀街上只剩下滚滚的烟尘。 “咳,吃茶,吃茶。”众人心魂未定,托起桌上的茶盏遮住了疑惑的面孔,可那洒落桌面的茶水还是透露出他们的内心。 不一会儿,隐隐的鼓声仿佛闷雷从凤阳府那边传来。 “咚!” “咚!!” “咚!!!”…… 一声比一声惊心动魄,战鼓生生敲击在每一个人心上。 众人再也坐不住,蜂拥而起,向着凤阳府涌去。 李观澜手持鼓槌,站在长梯之上,面前一面足有一人高的凤阳鸣冤鼓。她敲的肆意,晶莹汗水顺着额角滑下,眉眼飞扬,见之忘俗。 杨杏儿在下面扶着梯子,担忧的看着上面的清河公主,“殿下,您悠着点儿啊。” 这么激烈的鼓声,若是惹恼了皇帝陛下,她家殿下不还得吃苦头?自从那次华清山庄之宴,皇帝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有召见殿下了,连带着贵妃娘娘也不准召见殿下。 她家殿下却意外的沉得住气,只是吩咐驸马和秦非一直在打探些什么。 如今这一出,只怕诸事咸备,她家殿下要翻身了! “什么人吵嚷?!!”凤阳府门大开,一溜儿衙役大摇大摆走出,横眉怒目四下一扫,看见了站在梯子上的清河公主,当下双腿一软。 “清……清……”他这是走了什么霉运,一大早的就看见了曾经惯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京都霸王。 “你家大人呢?”李观澜蔼声问道,眼睛弯弯笑成了狐狸样。 衙役愈发胆战心惊,“大人正在梳洗,随后就到。” “不知公主状告何人?”他抖着声音问道。 李观澜手下战鼓不歇,随意道:“我要告二皇子李霖岚。” 当下不仅众衙役,连围观的人群都倒吸一口气。 骨肉相残,皇室操戈。 正要踏出府门满腹疑惑的胖府尹闻此,啪叽绊倒在门槛上,摔了个嘴啃泥。 “大人!”众衙役连忙去扶他。 胖府尹慢悠悠的爬起来,捋了捋胡子,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道:“不妨事。清河殿下,您说要告谁?” “二皇子李霖岚!” 胖府尹那颗晃晃悠悠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您说的可是户部当职的二王爷?” “正是!!” “不知公主有何冤辞要陈,请细细道来。” 李观澜瞥了眼胖府尹那晃晃悠悠的胡子,开口道: “一告他李霖岚勾结妖道贾南衣,密谋陷害太子,为炼丹药抓取普通百姓,割肉放血,致使活人变成僵尸,残忍至极!” 众人为之哗然,原本站在人群之后一身便服,但衣角袖 分卷阅读66 口绣有五爪金龙的人闻言脸色一白。 当时的太清宫案闹的沸沸扬扬,直接导致了废太子的发生,听闻有隐情,众人心中不禁恻然,如今这太子已疯,是再也翻不了身了。若真是二皇子所为,到真的说得通了。 凤阳府尹一张胖脸颤颤巍巍,“你可有证据?” 李观澜道:“本殿师兄曾在太清宫当值,他可以做证人。李师兄?” 李良上前一礼道:“在下奉师尊之命潜伏进太清宫,无意间发现太清宫正殿密道,密道中有活人炼丹的铁证。并且在下在其中发现了太子的玉佩。” 凤阳府尹摇了摇头道:“妖道果真如此歹毒,那也不能证明二皇子与其相勾结啊?” 李良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盒道,“此中有二皇子与妖道的书信往来。妖道狡诈,没有销毁这些书信,是为了留待明日要挟二皇子。” 凤阳府尹沉默半晌,“清河公主,你可还有何要说?” 李观澜上前,道:“有!二告李霖岚勾结吏部侍郎苏誉,卖官鬻爵,并涉嫌科场舞弊!” 闻言,众人已是窃窃私语不休,前者只是皇室内部的勾心斗角,这已经涉及大部分读书人的利益了,在场的文人,哪怕只是个举人,也是寒窗苦读几十载,头悬梁锥刺股,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七月酷暑,都要在那里伏案苦读,熬红了眼睛,熬白了头发,闻此哪里忍得住,咬牙切齿的要李霖岚偿债。 却有那清醒的问道:“吏部侍郎苏大人一向清廉,其弟苏卿更是闻名于大唐的诗圣,你有何证据说苏大人卖官鬻爵?” 李观澜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温声道:“景和十三年主考学政大人曾被苏誉拉拢参与科场舞弊,但学政大人秉心公正,严辞拒绝了。至于卖官鬻爵,需要我点名道姓指出来吗?” 凤阳府尹汗如雨下,“殿下,殿下,不用了。” 李观澜厉声道:“三告那李霖岚利用手中官职便利,勾结地方官盘扣赈灾粮饷,驱赶无辜灾民!”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钦差状元李纯的书信!” “四告李霖岚勾结平阳公主陷害亲姐,败坏本殿名声!” “五告他畜养杀手血罗刹,涉足江湖纷争!” “六告他私通外域,密谋反叛!!”…… 李观澜环视一圈,高声道:“秦非,带长乐坊胡姬!” 到这里,围观众人基本看明白了,清河公主李观澜是有备而来,不仅有证物,还有证人,这二皇子当真如此可恶,真是死有余辜。 “哎,让让。”一个少年拖着一个金发碧眼的乐姬穿过众人,来到凤阳府门前。 那乐姬瞥了眼凤阳府,眼中蒙生了一层阴翳。她嘴里喊了一句众人听不懂的外语,突然挣脱开秦非的禁制,一头向地上撞去。 血溅当场。 众人脸色顿时煞白,连李观澜脸上都多了几分不自在。 凤阳府尹抹了抹一头汗水,笑道:“殿下,这证人已死。仅凭您片面之词……”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阵嘘声。 他笑嘻嘻的看着李观澜,胖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虚伪。 突然,一道威严清朗的男声从人群之后传来,“凤阳府尹,传朕旨意,捉拿二皇子李霖岚归案,着大理寺审讯。朕,亲临旁听!!” 李观澜闻声,心中如一只兔子般猛烈跳了起来,是父皇! 皇帝走到凤阳府门前,摸了摸李观澜的脑袋,一脸慈爱,“沅沅,受委屈了。” …… 酥梨 皇帝走到凤阳府门前,摸了摸清河公主的脑瓜,一脸慈爱。 “沅沅,委屈你了。” 李观澜一行热泪当场如宽面条般流下。 “我可以进宫看我娘了吗?” 闺女眼中亮晶晶的星星闪花了大唐天子的眼睛。 他轻咳一声,用扇子遮住自己因处事不当而委屈了自家掌上明珠尴尬显露的脸上一抹绯红。 温声道:“当然可以。” “父皇你脸红了。” 黑里透红,红里透黑,颇为凸显大唐天子的朴实。 “咳,别瞎说。赶快进宫瞧你娘去!少在这儿和为父贫嘴……” “清河遵命!” …… 一天之内,二皇子所犯之事传遍了整个京都。可惜的是,衙役前去缉拿的时候,却发现王爷府已经人去楼空。 二皇子他跑了,皇帝震怒,着禁军统领薛斌率羽林军搜查整个京都,奇怪的是,二皇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经不在京都了。 整个京都锁的跟个铁桶似的,他能在半天时间突围出去,可见在京都还有其他帮手。 皇帝气的浑身发抖,其他官员不方便审查,但有一个官员,那是铁板上的钉钉,跑不掉了。 结果吏部侍郎苏誉就被皇帝拿来开了刀,抄家!! 分卷阅读67 抄家抄出了八百石胡椒,举国震惊!! 胡椒这种硬通货,一旦私藏那就是犯罪,更何况藏了八百石之多,那就相当于私藏了几千吨黄金啊。 这下再说苏誉是个清官,别说吃奶的娃娃,路边的狗子也是不信的。 皇帝选了个中庸的做法,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部下,没有砍了他的头,而是把他连带着他全家贬到了远在天边的海南,去给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看守椰子林。 苏誉含泪拜谢皇帝不杀之恩,带着全家老少去了海南岛,独独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弟,吩咐来自川蜀的乳母将幼弟带去了川渝眉州,算是给苏家在中原留下了一缕血脉,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 自从得知公主怀孕的消息,皇贵妃是十分上心,流水似得各样儿糕点水果从宫中直接送到了公主府,还派了两位可靠的婢子前来照顾。 一位婢子年纪颇长,跟着贵妃的时间也较长,不仅十分擅长照顾人,而且精通医理,日常就陪护在公主身边,照顾公主起居和饮食。 另一位婢子是个小胖丫头,身高刚到李观澜腰那儿,皇贵妃说她长得喜庆,有福气,希望能给清河公主带来运气,便也被皇贵妃塞进了公主府。 自从来了公主府,小胖丫头尽职尽责,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正是贪嘴的年纪,却每天将各色各样精美的糕点端给公主,自己却不偷吃。李观澜十分喜欢她,也尤其喜欢逗她。 胖乎乎的小丫头端着一盘雪白的醍醐饼蹦蹦跳跳的来到枣树下,枣树下的躺椅上躺着晒太阳的李观澜。 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李观澜懒洋洋的,胳膊都懒得抬,冲小丫头眨了眨眼睛,撒娇道:“子阳啊,你喂我吃。” 子阳踮起小脚尖,将一块儿奶酪似的醍醐饼往李观澜嘴巴里塞,小胖手颤微微的,还不忘弹掉落在公主衣襟上的饼渣,十分尽职尽责。 看的不远处儿正在喂水鸭的杨杏儿直摇头,她这殿下的德性啊,真是看的人头痛。 “公主,这醍醐饼香不香呀?”小胖丫头两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两边脸颊各有一个粉色笑窝。 “香啊。”李观澜尽管逗她。 小胖丫头笑嘻嘻的,“公主喜欢就好,但高姐姐说,做人尤其是做女人不能只吃一种食物,娘娘送来的还有七宝甜包子、杏仁糕、红绫馅饼、麻团、栗子糕……公主喜欢那样儿,吩咐子阳去拿就是了。”高姐姐就是跟她一块儿来的年长婢子。 她说着说着,咬起了手指头,晶莹的口水顺着手指若隐若现。 李观澜心里笑的直捶墙,面上却淡淡的显出几分忧伤,“子阳啊,这不知为什么,自从怀孕了,嘴里总是淡淡的,吃什么都没味道,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小胖丫头闻言慌了,拍了拍小胖手道:“我这就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殿下等着我。” 她端起小盘子,双手合十行了个福礼,迈动两条小短腿向着厨房走去。 李观澜在她身后拍着躺椅无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杨杏儿谴责的看了她一眼,一把把小胖丫头揽进了怀里。 “别听殿下瞎说,她胃口好着呢。” “啊?”小胖脸上一脸困惑。 李观澜:噗哈哈,憋不住了! “公主。”小胖脸上皱成一团,颇为委屈。 李观澜亲切的看着她,“来……过来……” 小胖丫头满脸不情愿的蹭了过去,瘪着嘴看着李观澜。李观澜指了指怀里的盘子,“这些都归你了,吃吧。” 小胖丫头道过谢,拿起小盘子和盘子里的醍醐饼,安静站在躺椅边儿吃了起来。 李观澜看她吃的斯文秀气,和她的小胖脸十分不搭,心里又憋了一肚子笑,只好没话找话道:“你爹娘为何给你取名叫子阳?这可是个男孩儿名。” 小胖丫头咽下口里的糕饼,文静回道:“公主殿下,如今民间崇尚阳刚之气,爹娘都争着给女孩儿取男名,说是好养活,也是盼着咱能巾帼不让须眉,更加有出息。” 李观澜心里憋笑,点头道:“不错。是这个说法,所谓士农工商,女子虽然不能做官,但是做工匠,行军打仗,往来经商都是允许的。你有此志向,可见不是寻常女子。” 小胖丫头愣了会儿,胖乎乎的圆脸上突然放光,半晌,扭捏道:“公主,你真有眼光。” 李观澜心里直捶墙,脸上严肃道:“如今我府中尚有祭酒一职,不知子阳可有意向?” “公主,祭酒是做什么的啊?” 李观澜咳了咳,心道,祭酒就是陪本公主我说笑解闷的啊。 “祭酒啊,就是军师,是出谋划策的智囊,诸葛亮听说过吗?他就是刘备的祭酒啊。” 小胖丫头眼中一亮,“这么厉害啊!” 突然,小胖脸黯淡下来,闷闷道:“公主,你虽然看得起我,但子阳自知学识有限,您还是找别人做祭酒吧。” 李观澜笑眯眯的摸了摸她 分卷阅读68 的头,“人都是成长的嘛,我看好你,明日就跟着秦非公子一起进学吧。” 小胖丫头一时惊呆在那里,半晌却摇了摇头道:“不了,这样就不能陪在公主身边了。” 李观澜心下一动,温声道:“本殿就在这里,又跑不了,你下了学,想什么时候来看本殿都行。更何况你杏儿姐姐、高姐姐在呢,放心吧。” 小胖脑袋歪着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儿,就应下了。 李观澜心道:这小孩儿,真好骗!噗哈哈哈…… 秋风乍起,吹动的满池残荷飘飘荡荡,鸭子的叫声此起彼伏。 “殿下,该进屋了。”高嬷嬷上前,为李观澜披上一层雪白的兔绒披风,李观澜怀揣着玲珑剔透的水晶骆驼,向着内室走去。 说起这水晶骆驼,乃是前几日皇帝因为清河公主检举有功,而赏赐下的。 李观澜见它圆润剔透可爱,便时时揣着,将之把玩的更加油润。 进的内室,抬眉见薛涧正在读书,便吩咐众人安静一些,不要吵了驸马。 薛涧见她进来,展眉一笑,“沅沅,炉子上煨了酥梨,过会儿就能吃了。” 这是怎么了,自从怀孕了别人都把她当猪养,不过,真香! 酥梨什么的,最美味了! 想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冬天的一大爱好,就是等着父皇用暖手暖脚的炭炉为自己煨梨子吃,梨皮像层纸一戳就破,内里酥软绵甜,别提多好吃了。 李观澜让婢子们搬来个小胡床,盘腿坐在上面,眼睛放光的盯着蹲在炉子上滋滋冒烟的可爱梨子。闻着香甜的气息小鼻子翕动不已。 薛涧眉眼带笑的瞥了她一眼,突然放下书走了过来。 嗯?李观澜懒得说话,挑了挑眉毛。 薛涧温声道:“沅沅,你眉毛是不是该修了?” 好像是该修了。“怎么?明溪哥哥,你想给我修眉?” 薛涧点了点头,从李沅的梳妆台里找出了修眉刀。三下五除二,刷刷几刀落下。 李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吃惊,修长的眉型更加突出自己的气质,意外的很好看呢。 李观澜一把揽下薛明溪的脖子,吧唧一声亲在了脸蛋上,“谢谢!” 婢子们都羞得转过了身。 薛明溪当场石化,过了好大一会儿,发现,手中的书拿倒了。 说书 重阳将至,府中下人们忙着打扫庭楣,将雕花门窗重新擦洗干净,弹去悬梁上的灰,拔去青瓦上的细草,将各房各屋的衣服被褥拿到园中趁着艳阳秋风晒一晒。 满园的翻开摊晒的书籍让人没有下脚的地方。李观澜见大家不是忙着洒扫,就是忙着栽花种草,没有人理她,便悄悄的扯了杨杏儿和子阳出了门。 李观澜走两步,就觉出自己的体重了,暗自下决心,趁着重阳节要出门登高一番,消耗些脂肪,锻炼些体力。 果真是到了节庆日,这大街上的百姓也是忙忙碌碌,为了应景,李观澜买了三朵菊花,一人一朵分发给众人。 素手挽菊,携美同游。 想象很美好,但现实很操/蛋。 一双小朋友的胖手很快将一朵艳丽的□□□□的只剩下三两瓣挂在花盘上。小朋友明显心不在焉,在走神。 “喂,醒醒。子阳,你在想什么?”李观澜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手中的□□。 小胖丫头反应过来,愧疚道:“回殿下,子阳在想昨日师父教的算筹。” 这么用功?难道这孩子真是可塑之才?李观澜不忍心再予以责怪。 只温声道:“别忘了看脚下的路,仔细摔着。” 反观杨杏儿,性简直,一身素净白衣,身后背了把双股剑,通身没有一件配饰。她接了菊花,转手就收进了袖袋里,面对李观澜的眼神,淡然处之。 “这菊……” 杨杏儿泰然自若道:“累赘!” 李观澜无语凝噎,她是怎么想到“携美同游”这个词的?! 结果只有她一人挽着朵粉色菊花走在前面,不过倒是和她一身淡蓝襦裙很是相衬。不知不觉,她也觉得累赘起来,便将其收在了袖袋里,拿出水晶骆驼把玩。 李观澜没有带帏帽,又是女装打扮,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眼光,只是看了一眼身后侍女背上的双股剑,那些想要搭讪的人都默默的退下了。 三人一路游逛至茶馆,吩咐小二上了三碗茶,便津津有味的听起了说书。 这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吐沫星子远在三尺之外都能看到。只听他说的就是最近又在京都刷屏的清河镇国公主李观澜。 “话说这位公主殿下,那真是称得上是有勇有谋!她受了委屈,却按兵不动,暗自搜寻叛贼犯法的证据,然后选了一个吉祥如意的好日子,登高台,鸣冤鼓,鼓声响彻京都三日三夜不绝!” 有那嗑瓜子喝茶的闲人道:“张铁嘴,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这凤阳鼓 分卷阅读69 大家都见过,哪能响三日三夜呢?” 那张铁嘴捋了捋颔下三缕长须,“客官,这您就不知道了,咱们大唐京都三面环山,声音大了自然能在山峦间往返传播。在下并非虚言。” “您接着说!” “话说那清河公主鸣冤鼓,上高台,向凤阳府尹历数叛贼二皇子的罪证,罪证一共六条,上犯天威,下干黎庶,真是闻者惊心,听者动魄啊!” 李观澜正端起茶盏要喝茶,冷不丁被那张铁嘴一尺敲在桌上的声音震慑住。 只听他道:“可恨那凤阳府尹与二皇子暗中勾结,本想糊涂结案,没想到啊!!” “当今圣上,亲临府门,雷厉风行,敕令捉拿叛贼归案!” 有人问道:“后来呢?” 张铁嘴摇头晃脑道:“可惜啊可惜,这朝中养了诸多蠹虫,走漏了风声,这二皇子啊,早早的逃了!” “哎呦,那就是没逮到呗!” 张铁嘴摸了摸鼻子,“逮是没逮到,不过,您猜怎么着!圣上派出去的铁骑是没找到此人,倒是张贴出的画像起了作用,那燕然州的州郡传回消息,说是看见二皇子渡黄河、过燕然,往突厥辖地去了。” “嘘~”众人一片嘘声。 李观澜心中也生不快,原来她只想到胡姬是龟兹人,朱颜娘娘也是典型的龟兹女子,却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是突厥与龟兹的混血。 张铁嘴长吁一口气,“二皇子虽然逃了,但好在捉住了大贪官苏誉和穷奢极欲的安阳公主。” 有人好奇道:“苏誉家藏八百担胡椒这世人都知道。可这安阳公主,怎么穷奢极欲了?” 张铁嘴不屑道:“这大理寺派去的差爷,去缉拿安阳公主的时候,你道她身上穿的什么?” “什么?!!”众人好奇道。 “一件千种羽毛汇集而成的霓裳裙,光华灿烂,流光溢彩。当今贵妃娘娘,衣裙上的鸟羽装饰也不过十几种,这寻常贵族家的妇人,衣裙上也不过几种。而这安阳公主……” “哎呦我去,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有人起身问道:“跑了这么大的叛贼,这朝堂上就没有什么动作?” 张铁嘴歉然弯了弯腰,作揖道:“这个,就不是在下能够得知的了。” 旁边桌子上坐着三四个书生,闻言起身道:“这个我们倒略知一二。” “圣上着右相薛墨大人彻查了官场,凡是与二皇子有过交情的官员,都让大理寺审讯了一番,确定无事的才会放回。就怕这朝堂之上再出第二个叛国的贼子。” 众人纷纷点头。却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扬声撒泼道:“您可甭二皇子二皇子的叫了,这哪是什么二皇子啊,分明是突厥派来的探子!!” 众人哄堂大笑。 李观澜轻咳了咳,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噗!”这是茶吗?又辛又辣,阵阵怪味刺激着喉咙。 “您小心些……”杨杏儿忙取了块儿帕子,擦拭着李观澜的前襟。 看着李观澜那狼狈样儿,她不禁弯起了唇角。 轻声道:“这可和府里的茶不一样儿,府里的茶是用蜂蜜、枸杞、茶叶、牛奶煮出来的,而这外面的茶却是加的花椒、胡椒、陈皮、细盐。” 李观澜点头道:“我有所耳闻,仔细品品还是有点味道的。毕竟这方子是从父皇那里传出来的。” 杨杏儿心中憋笑,点头称是。 三人喝过茶,准备在逛会儿街就打道回府。太阳已西斜,想来,府中的满地书籍也是收拾的差不多了。 未想到,三人刚转过一个巷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口音浓重的异域腔调。 “站住,三位土妞儿,人可以走,水晶骆驼留下!!” 什么?! 大唐振国公主李观澜呆立当场! 竟然有人想打本公主的劫!还是外国友人?! 水晶骆驼 李观澜回头,看见一群胡人,簇拥着当中一个锦帽貂裘之人。 发声的就是中间之人。 “宵小……”眉目恍若冰雪的杨杏儿长剑出鞘,却被李观澜按了下去。 李观澜自觉这几日的修身养性,还是有几分成效的。 温声道:“几位有何贵干?” 那中间之人见对面女子温文尔雅,遂收了性子,上前抱拳道:“这位土妞,可否将手中的水晶骆驼割爱,这好像是我国之物。我曾经在祖父的寝殿见到过。” 土妞儿?李观澜呵呵冷笑。给你一个土妞儿的眼神,自己体会。 对面的外国友人摸了摸脑门儿一脸不知所措,怎么了?自己怎么惹了这位天仙似的土妞儿生气了。 他咧嘴一笑,“在下土谷诨,是大突厥王子,颉利可汗长子。” 管你是什么王子?这里可是大唐! 李观澜转而一想,“你说你来自突厥?” 对面的男子 分卷阅读70 一张摊饼脸上挂起憨厚的笑容,猛点头。 李观澜仔细打量他,摊饼脸,月牙眼,黝黑朴实的皮肤,果然是突厥人。 她诡异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土妞儿什么意思吗?” 他憨厚笑道:“俺的大唐老师说,土妞儿就是大唐美人的意思!” 他顿了顿,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看你就是大唐最土的土妞儿!” 噗哈哈哈,这下连子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观澜扯了扯嘴角,“我可当不起,大唐多的是比我还土的人。不过你这句话最好别轻易出口,在我们大唐,这样儿的人略显轻薄。” 土谷诨不好意思了,“晓得晓得,没想到你这么谦虚,为人还这么好。” 李观澜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土谷诨不舍的看了她手中的水晶骆驼一眼,“不知可否割爱,某愿意以千金相换。” 李观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这可是我心爱之物,而且是父亲所赐。” 土谷诨沉了沉脸色,突然吹出一声口哨,宛若鹰鸣,“给我上,夺回我国国宝!” 他周围那一群突厥人像一群狼一样围了上来。 李观澜也沉下了眉目,她这几天修身养性,但不代表她从此转行吃素了。 “杏儿,下手重些,专挑脸打。” 路过的路人不禁一哆嗦,连忙护着自己的脸仓皇而逃。 不一会儿,李观澜面对地上横七竖八的一群猪头,挑了挑眉。 土谷诨勉强睁着一双肿成一条缝儿的眼睛,吃力道:“美人!留下你的名字!来日……” 来日再来报复?李观澜冷哼一声,本殿等着。 “李观澜!” 路边走过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儿,听闻李观澜的名字两眼兴奋的看来,当看见地上躺的七八个猪头后,小脸一瘪,哇哇哇的哭着跑开了,连滚落地上的糖葫芦也顾不上。 躺在地上的众突厥:“……”他们现在到底有多丑? 李观澜带着两位侍女扬长而去。 公主府焕然一新,府门两侧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大门青油油的散发着阵阵清香,踏进门来,花草布置错落有致,一条青石砖铺就的主道上看不见一片落叶。 “公主好!” “公主辛苦了!”路边还在洒扫的侍者连忙向她行礼。 李观澜穿过几道回廊,径直往书房而去。果然,书房烛火炳然。 “明溪哥哥还在看书呐!”李观澜推开门。 烛火下的白衣青年抬起头,玉柱般的鼻梁下唇角微微弯起,“回来了。” 李观澜猫儿样儿偎了过去,拿薛明溪身后的大氅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 薛明溪好笑的看着她,温声道:“累不累?” “怎么不累,我可是从朱雀街的南头走到北头。还教训了一伙突厥人。” “突厥人?你见到的可是突厥来访的土谷诨王子?” 李观澜吃惊道:“你认识土谷诨?” 薛明溪凝视着火烛若有所思道:“今日圣上在朝堂上说了此事。突厥此次派人前来,绝不简单。” 李观澜不满哼道:“难道父皇还怕了他们不成。” 薛明溪微笑,握了握李观澜的手道:“大唐自是不怕突厥,但是一旦开战,已经饱受战争骚扰的燕云十六州百姓,只怕会……” 他长叹一声。 李观澜凝望他的侧脸,平静道:“明溪哥哥,我倒觉得,早打晚打都要打,还不如先发制人掌握先机。我相信肯定有办法让边陲百姓渡过难关。” 薛明溪没有回应,将裹着大氅的李观澜揽入怀中,轻声道:“饿不饿?” 回应他的是李观澜腹中一阵咕噜噜。 李观澜一阵羞窘,薛明溪起身一把抱起李观澜,就这样一路公主抱到了前厅。 高麽麼已经命人备下了晚饭,前厅共有烛盏十台,将整个内室映照的如同白昼。 李沅蹙起鼻子闻了闻,眼露惊喜,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式。 薛涧将她放到高椅上,自己坐在一侧。 李观澜招呼杨杏儿、秦非、子阳、高麽麼,“都别站着了,家里又没有外人。” 薛涧温声道:“坐下吧,一起吃。” 众人唱了个诺,方才坐下。 李观澜本不欲晚上多食,但看了一眼小胖丫头子阳吃的那么香,便也被勾起了食欲,忍不住多下了几次筷子。 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薛涧见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副难受样儿,眉眼带笑的携了她的手道:“陪我出去消消食。” 两人踏着月色,走在被月华照映的如水般温柔静谧的庭院中。 “沅沅,这辈子能娶你为妻,我很开心。” 李沅吃惊抬头,却被薛明溪裹着鹤氅往怀里按了按。 她听见头顶传来汩汩流水般的絮语,仿佛积蓄已 分卷阅读71 久的湍流,不可遏止。 …… 她听的心动,终忍不住抬头去寻找那双清如泉水、亮若辰星的眼眸,却不料额头撞在某人下巴上,她捂住额头欲哭无泪的蹲下了身。 “沅沅!”那人连忙蹲下身看她。 李沅龇牙咧嘴的看着她,终还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薛明溪扶起她,亮如星辰的眼眸盯着她。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李沅正要回应,却被咬住唇瓣肆无忌惮亲了一通。 “你是我一见钟情的女子。” “唔。”李沅趁他说话,抓紧时间呼吸,却又被捉住,吻住了唇舌。 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正要说话,却听见那温润如玉的声音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一时愣在了那里,却被某人彻底拥在了怀里。 唇齿相扣,抵死缠绵。 李观澜使劲儿推离他,轻声道:“回屋。” 虽说大唐风气是很开放啦,但公主驸马怎么能在露天月光庭院之中啵啵呢。她可是三观很正的。 薛涧咧嘴,露出一个略带邪气的笑容,“好嘞!”一把打横抱起了李观澜,大步走向了寝房。 往日喧嚣吵闹的侍婢小丫头们都不知跑去了哪里,寝房前静悄悄的。 薛涧一脚踹开了房门。将李观澜轻轻的放在了被褥之上。 房内的蜡烛爆了两个烛花,锦幔缓缓的放了下来,遮住了两个人影。 * 第二日,一早起来,李观澜梳妆打扮完毕坐于梳妆台前,有婢子端来一碗碧玉梗米粥。 李观澜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仍是少女的样子,眉如弯月,凤眼修长,唇不点而朱,笑了笑,两颊就露出两个可爱的笑窝。 “公主,再不喝粥就要凉了。”婢子提醒道。 李观澜心不在焉的去端粥碗,眼看一勺粥就要入口,门外急匆匆闯进一个人。 高麽麼。 “公主,粥里有毒”她脸色苍白,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 身后婢子就一把推开她,露出一把锋利匕首,向李观澜刺来。 天心公主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放弃杀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 李观澜一手握住了婢女握着匕首的手,深情道: “Намайгбал”【突厥语:不要杀我】 婢女:??? 李观澜继续道:“Бичинийахмадхн”【突厥语:我是你的前辈】 婢女紧皱眉头,说了一句:“Таны эзэнхэнбэ”【突厥语:你是谁派来的】 李观澜冷哼了一声,向着西北方向一拱手道:“БиТэхёнбайна”【大皇子吐谷浑】 女子仔细打量了她一下,眸子中神情疑惑,却没有收回持着匕首的手。 李观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问心无愧、赤胆忠心可昭日月的表情,她缓慢的从胸口掏出一个物件,水晶骆驼。 女子愣了一下,匕首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两手交叉置于胸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敬爱的天心公主,大漠和草原的玫瑰,你的臣民永远爱戴您!恕丽珠失礼了。” 李观澜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公主的威仪浑然天成。跪在地上的婢女不敢直视她,浑身瑟瑟发抖。 见震慑的差不多了,李观澜收回外放的气场,温声道:“不知者无罪,丽珠,是谁派你来的。” 丽珠垂着头,半晌,低声道:“是您的侄子,埃利弗。” 这是谁?李观澜一时摸不着头脑,但面上却是震怒,“竟然是他?!” 丽珠突然抬起头,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您十年前出嫁大唐,而埃利弗王子今年才认祖归宗,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李观澜心道不好,连忙闪避,却还是被一把短匕刺伤了手腕。 婢女正要再刺,杨杏儿却已经赶到,丽珠感应到高手的气息,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鹰鸣,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样窜向院子。 “小贼不要跑!”杨杏儿一声厉喝追了上去。 呼呼的风声带着嘹亮鹰啼降落至公主府,众人眼睁睁看着一只巨鹰从天而降,带走了刺杀未遂的丽珠。 从天边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狡诈的小姐,我们有缘再会!” 李观澜恨恨的挥了挥拳头,再也不要见了。 没想到今日两人是棋逢对手,李沅骗称自己为天心公主,而对面的婢女竟然是男子装扮而成。如今回想,却也不是毫无瑕疵,身高,李观澜一拍脑门,自己真是眼瞎。 “公主……”杨杏儿担心的看着她手腕上一 分卷阅读72 条血痕。 李观澜宽慰她道:“无事,只是割破了肌肤。” 手脚发软的高嬷嬷取来一条白布,杨杏儿手脚麻利的给李观澜包扎好。 高嬷嬷忍不住看向李观澜,“殿下,您什么时候学会的突厥语?”满脸疑惑,要不是她看着小李沅长大,还真的会怀疑她跟突厥有什么牵连。 李观澜咧嘴一笑,扳着手指数了数,“算起来我从小学会的技艺:突厥语、蒙汗药、烧瓦罐、摸□□、做印章、算八卦……本殿也算是百艺齐身了,不然真对不起这从小的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号!” 高嬷嬷和杨杏儿听了欲哭无泪,怪不得叫您纨绔,不亏,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咋不见您去认真学习君子六艺呢?! 众人回到内室,李观澜盯着那碗毒粥若有所思:“高嬷嬷,您跟着母妃时间长,可曾听说过天心公主?” 高嬷嬷听见这个名字,明显一愣,顾左右而言他道:“殿下,老奴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李观澜笃定道:“您认识天心公主。” 高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满面惊惧,“殿下,天心公主她已经不在了,其余恕老婢无可奉告,请殿下不要再问了。” 李观澜温声道:“嬷嬷,是本殿的不对,你去忙你的吧。” 高嬷嬷告退离开,李观澜心中却埋下了一根刺。 这个天心公主,到底是谁? 为什么高嬷嬷提起她,带着明显的惧怕,不在了,是回了突厥,还是,死了?! 薛涧听说李观澜受伤,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执起李观澜的手腕,仔细查看了一番,满眼心疼,好在杏儿包扎手法娴熟,此时血已经止住了。 “明溪哥哥今日不用上朝吗?” 薛明溪轻抚过纱布,“还没到时间。”随后叹了口气。 “那你去吧,含元殿的钟声已经响起了。你放心,我会让杨杏儿或秦非陪在我身边。” 薛明溪依依不舍的看了她一眼,离开前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李观澜不想让薛涧担心。乖巧的点头,眼睛笑成了月牙样儿,而暗地里却盘算着今日进宫一趟。 一来看望皇贵妃,二来打探一下天心公主的消息。 皇贵妃的殿中此时却是静悄悄的,李观澜吩咐杨杏儿在殿外等候,自己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袅袅檀香中,皇贵妃与另一位嫔妃正在下双陆棋。 两人兴致正浓,皇贵妃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沅沅来了。” 另一位嫔妃却是话多了点儿,笑道:“沅沅快来,为贵妃筹划一下,你娘可是快输了。” 皇贵妃啧啧有声,“话忒多,仔细你的棋。” 李观澜上前,见两人之间一长方形棋盘,皇贵妃执白马棋,嫔妃执黑马棋,白棋只剩五枚,黑棋还有十枚,心中了然,便也不多声,安静候在一边儿。 皇贵妃执起骰子,口中念念有声,等骰子落地,却是个二点,顿时气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对面嫔妃笑出了声,她一向与皇贵妃亲厚,此时不禁念起皇贵妃的小名,道:“颦颦,此时天不助你。” 两人你来我往,下了一盘又一盘,李观澜看的无聊,便要告辞离去。 临走前,冷不丁问道:“你们知道天心公主吗?” 嫔妃脸上并无异样,似乎并不识得此人,而皇贵妃却是脸色一沉。 但她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吩咐宫女取出一柄玉如意,赐予了李观澜,并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走出宫殿,李观澜看着手中的玉如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情形,皇贵妃是认识天心公主的,可是她又不愿意多说。 李观澜走在出宫的路上,不经意经过关押废太子的离宫,四周一片静悄悄,连废太子的哭号也听不见,李观澜久不见他,心下几分恻然,不知不觉来到了离宫门前。 废太子已疯,看守离宫的护卫自是离开了,也不知是多久没来人了,连门槛之上都生了荒草。 李观澜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李明成从这儿弄出去,怎么安置。脚步不停,却在碰到一座清幽大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原来她不知不觉偏离了大道,也早已离开了离宫,回头不见杨杏儿的身影,眼前却是一座荒废殿宇。 门前枯枝断木,杂草丛生。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要进入这座殿宇。 吱哑一声,青铜门打开,院子里的荒草足有半人高。 她径直穿过幽静曲折庭院,来到一座正殿门前,朱红的大门结着蛛丝,凄清的环境竟然透出一种幽怨感。 李观澜推开殿门,如同腐朽的老木头的声音响过,然后,一阵风吹迷了人眼。 等她再次睁开眼,见这是一座嫔妃的寝宫,破败的外表下可以看出昔日的繁华,顺着雕花木床,紫檀梳妆台,可以看见一副美人图。 图像惟妙惟肖,是一副美人月 分卷阅读73 下弹琵琶的画,画中女子国色天香,却带着异域风情。 李观澜不知不觉走进,却看见画图一角写着两字,月妃。 突然一阵异香扑鼻而来,风中缓缓送来极轻极轻的声音。 李观澜侧耳细听,琵琶声。 此时她心中大怖,急切想要回转,耳边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匆忙转身,慌不择路的逃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抹汗,跑了大概半盏茶时间,直到站在大太阳底下,才停了下来。 四下一望,原来是跑到御花园里来了,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不过她也反应了过来,最后那一声不过是发/春的猫叫。 暖洋洋的太阳照射在身上,眼前是浩瀚无波的玉和池。 李观澜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残荷香气的空气,心中渐渐平缓下来。 前头有一个老婢在垂钓,悠然自得的样子。 好不容易见到个人,李观澜上前站在她身边,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 却听那老婢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从月殿出来的吗?已经很久没有人去那里啦。” 李观澜一愣,“月殿?你是说月妃。” 老婢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叹了口气,“月妃,是她。” “刚来时还是个孩子,不过是父兄用来政治联姻的工具。” “后来……孽缘啊,孽缘!” …… …… 李观澜在玉和池边听这个皇爷爷时期留在宫中的老婢讲了一下午的故事,方才了解了天心公主的来龙去脉。 天心公主,就是月妃。 打马球(一) 天心公主就是月妃,处罗可汗之妹,土谷诨的亲姑姑。 因为政治联姻嫁给了父皇为妃,却在后宫倾轧中没有保存自身。 父皇因为某种原因封锁了月殿,至今那儿还是一片荒芜。 这次土谷诨来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要为天心公主之死讨个说法。 但其实这一切也不过是想要开战的借口。 是的,突厥现在兵强马壮,水草肥美,他们一再试探大唐的底线,蠢蠢欲动了。 李观澜从御花园回到出宫主干道,就看见了蹲在街道边的杨杏儿。 “杏儿?”李观澜疑惑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 杨杏儿一把抱住李观澜的大腿,哇哇大哭了起来,“公主,我以为自己又把你弄丢了。” 李观澜沉默半晌,安慰道:“对不起,下次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待她哭完,李观澜和她报备了一下自己的动向。 杨杏儿听闻月殿的故事,自己倒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你没事。” 回到公主府,第二日,一大早李观澜就收到一个请帖,邀请驸马和自己前去打马球。 薛涧一手托腮,一手执一本古籍,笑看了眼李观澜,“去可以,但不准上场。” 李观澜是个球迷,准确的说李观澜全家都是马球迷,父皇可谓是球场上的健将,几个成年兄弟是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泡在马球场。 李观澜笑眯眯回道:“好啊!” 二人一齐乘坐马车来到西郊的马球场,举目都是熟人。 “长姐!!”小九儿站在看台上冲她又蹦又跳,挥舞着双手。“这边!这边!” 二人来到看台上,小九口齿伶俐问候道:“姐夫好。” 薛涧点头示意,拉着李观澜寻了个位置绝佳之处。 李观澜有点儿幽怨,真的只看球,不下场吗?心里有点儿痒痒的,说起来自己也好久没摸马球杆儿了。 球场上的两对人马正纵横驰骋,激烈交战。 看台上的观众也气氛热烈,欢呼声不绝。 不过,在李观澜看来,球场上的两对人马太弱,简直弱爆了! 要是自己上场,应该半盏茶时间就能进三球,基本定胜负了。 没想到还有人和她又一样的看法,突厥来的土谷诨直接出言冷笑道:“这就是大唐的球技吗?真是不够看的。” 在场众人一听,都是浑身一激灵,公然挑衅大唐球技,这是要宣战吗? 土谷诨向着坐在上方的皇帝行了个礼,眼球狡诈的转了转,“陛下,我远道而来,原本希望能够见识到大唐的强大,如今却给我观赏这等儿戏,这场上的人,哪里是在打马球,我看不过是些玩闹的妇孺。” 坐在上方的大唐天子闻言捋了捋颌下之须,“呵呵,好个狂妄的土谷诨!不如你下场与他们比试一番。” 土谷诨仰天长笑,笑声回荡在整个观球场,“在下正有此意!”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袍,率领着一众突厥勇士走向球场。 抱拳道:“各位,请吧,请让在下见识一下大唐的厉害。” 球场上的队员见他三句话不离挑衅,早已经暗自握紧了拳头,发誓要给他个教训。 可是一上场,这些球员就发 分卷阅读74 现这些突厥人并不简单。土谷诨在球场上往来奔驰如电,挥动马球杆击球如同流星赶月,不一会儿,就洞穿了对手球门。 其他突厥勇士也表现不俗。 一场结束,果然土谷诨大获全胜,他嚣张的笑声在场上众人耳边是如此刺耳。 球场上的队员都垂头丧气的,连座下的马都垂着脑袋。 大唐天子看向场上的土谷诨,两眼微眯道:“世侄好生厉害!” 土谷诨笑道:“这些都是手下败将,不足挂齿!” 大唐天子手指微张,修长入鬓的眉毛蹙起,竟是被挑动了肝火,想要亲自下场挫一挫这黄口下儿的锐气。 李观澜见此,上前劝道:“父皇,您天子之尊,不宜与此人计较。” 球场之上的土谷诨看见李观澜双眸一亮,高声道:“可是大唐清河公主李观澜?听闻你球技绝佳,可否下场比试一番?” 比就比?!谁怕谁?!话说一年前,李观澜还是个混不吝的,从来不惧怕任何挑衅。如今虽然重生了,但要她改了那个臭脾气,难,比登天还难。 李观澜就要应战,被薛明溪和杨杏儿一人一边拉的死死的。 “沅沅……”薛明溪眨巴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看着她。 “公主!”脾气一样火爆的杨杏儿眉毛竖了起来,大有她敢下场,就此绝交的打算。 李观澜知道二人是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这口气还没出,就一下子蔫了。 场上的土谷诨见她有退缩之意,用言语相激道:“这……这……这!哈哈哈,这大唐无人呐!” 周围和他一起的突厥勇士一齐哄堂大笑,李观澜眼睛红了。 这时,突然一个一身劲装打扮,体型修长俊秀的女子单膝跪地,向天子道:“小九愿代长姐出战!” 看台上一时鸦雀无声,九公主才十五岁,竟如此英勇,看台上的贵族子弟纷纷坐不住,一一起身和小九站在一起。 大唐天子第一次认真审视了这个一向忽略的小女儿,温声道:“好!不愧是大唐公主!你去吧,尽力就好,勿要伤了自身。” 小九长揖到地,起身走下看台,选了一匹青马,利落翻身上马。 小小的人儿坐于马上,身姿笔直,眼神锐利,如同一只藏起王羽的鹰,将要用利爪迎上敌人的血肉。 土谷诨愣了一瞬,问道:“来者何人?” 小九扯了扯嘴角,“大唐九公主。你不是说大唐无人吗?今日就由我这小儿来给你这个突厥勇士一个教训。我长姐可是你这呆子可以匹敌的?” 土谷诨若有所思,看向这群新集结的贵族子弟,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这马球场可不是游戏之地,小心伤了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哦哈哈哈……” 突厥人再次哄堂大笑。 小九咬了咬牙,“是良是莠,战场上见真章,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 土谷诨看了她一眼,喝道:“给小姑娘一个面子,兄弟们,准备上场!” 黑衣打扮的突厥勇士和红衣半臂里衣雪白的贵族子弟对峙在球场两边。 土谷诨紧紧盯着对面坐于马上的九公主,露出狼一样的笑来。 打马球(二) 端坐于马上的小九何尝不害怕呢,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马缰,用力的四根手指头发白。 但是,她又不得不面对这次对战,这关系着大唐的荣耀。她不经意抬头,看见看台上长姐和父皇的笑容,心中就升起一股少年意气。 她想要让父皇和长姐为她骄傲,让整个大唐为她骄傲。 一身朱衣的小厮上前敲响了铜锣,当啷一声,比赛正式开始。 球杆挥舞,马球旋转前进。 小九驱动□□青马上前,抢先一步将马球拢在了球杆挥舞范围之内。数名京都贵族子弟环绕在周围为她保驾护航。 这一个五人组成的保护圈向着突厥的球门进发,眼看进球在望,有贵族少年出言不逊道:“突厥小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今日我们大唐公主是怎么打败你们的!” 土谷诨漫不经心对着两边看了一眼,数名突厥勇士突然上前与五人保护圈并行。 不一会儿,左右的贵族子弟纷纷掉队,与突厥人陷入对峙当中。 九公主停了下来,在她面前横坐于马上的就是土谷诨。 他漫不经心的笑道:“此时认输,还来得及。” 小九咬了咬唇,挥动着马球杆冲了上去,两马相遇期间,短兵交接,球杆碰撞在一起。 不过刹那间,两人已是过了数招。土谷诨惊讶看向她,“没想到小殿下如此厉害。” 不论是力气还是勇气,丝毫不属于他的那些突厥勇士,难道这就是大唐公主的实力? 滴溜溜的马球从土谷诨马下飞过,小九丝毫不恋战,驱动青马从侧边绕行,不过土谷诨也是反应敏捷,很快就再次挡住了小九的去路。 分卷阅读75 小九抬头,冲土谷诨一笑,挥舞着马球杆,道:“沈少爷!进球啊!到你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沈介是礼部尚书之子,自小生的瘦弱可怜,是个病秧子,走两步路就会咳两声,京都人士偷偷给他取了个绰号“病西施”,以形容其弱柳扶风之质,平时走在街上,即使身穿绫罗绸缎,穿金挂银,但其天生的弱气总是让人对他视而不见,是个天生的隐形作弊器。 但沈介却酷爱打马球,即使每场下来要吐上那么两口血,惹得老娘痛骂,也是非打球不可,因此和皇室的几个也酷爱打马球的殿下很是相熟,与小九更是熟络,因为佩服九公主的球技,曾经扬言任凭九公主驱使。 “沈介!上啊!”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沈介一个螺旋杆,将马球击进了对方的球门之中。 进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第一分竟然是由沈介取得的。 整个观球场上一片欢呼,这可是首分啊!看台上尤为激动的是沈介他爹沈尚书,他摸了摸左右,没有找到挥舞的东西,一把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 挥舞着高帽子道:“儿砸!爹为你骄傲!!” 高位上的皇帝看见沈尚书如此作态,非但没有批评,反倒笑道:“沈大人真是性情中人!”群臣称赞,把个沈尚书的老脸燥的黑里透红。 土谷诨一张脸整个阴沉下来,他手下的勇士一部分被他安排在九公主的大后方,准备抄底。一部分用来拦截九公主的保护圈。竟然没留神被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土谷诨嘴里发出一声鹰鸣,听闻此声的突厥勇士迅速撤退集结在他的前方,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城墙。 土谷诨变换哨声,队伍立马变换队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圈,将大唐马球队整个包围在了其中。 形势严峻了起来,小九的柳叶眉整个皱成了波浪形,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贵族子弟,娇俏声音喝道:“小侯爷,你领五人专攻右翼;王参军,你领一人破其左防;沈介!卫彬!你二人随我牵制土谷诨!” 土谷诨眼睛一亮,这个女人竟然有将才!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土谷诨一时不解,竟有些发愣。 直到九公主的马球杆击来,他险险侧身避过。 大唐马球队兵分三路,其中以小侯爷所领的人群最为庞大,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那里吸引,连土谷诨都不得不分神关注那里,生怕被对方攻破的防御。 而九公主与土谷诨互相牵绊,谁也不能前进半步。 此时马球还在九公主球杆之下,她与土谷诨你来我往,使出了精妙绝伦的球技,此时真是巅峰球王的对决,看的看台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瞬间。 一来二去,土谷诨不禁心中对九公主生了敬意。这么个小小少女,似乎身上藏着不败之魂,将燃的意志发挥到了极致,双眸中透露出的战意让人不敢直视。 小九抬眸,皎洁清透的眼睛中透出一抹恶意,唇角微勾道:“世子,不如我们打个赌,这局就定了胜负如何?你若是输了,不许再与大唐开战。” 土谷诨苦笑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这局若是输了,我愿意许你一个承诺。” 小九道:“好!就让我们一决胜负吧!” 土谷诨严阵以待,他看见九公主做了个假动作,却迅疾将球传给了左方。 原本还在懒懒散散与突厥勇士做样子的王参军,一瞬间冲破了对方的防御,带着马球向着对方球门疾驶而去,而原本不起眼跟在他身后的灰衣人,此时展现了完美断后,给他进球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唰的一声,马球带着疾风飞向对方球门。 球进,一杆定胜负。 这回,不禁突厥人愣了,连看台上的人们也愣在了那里。以最强将攻其最不备,示咽喉于对方以展现柔弱,以众杂兵乱其眼线,待时机一发入魂。 这……这……这哪里是比拼马球,这是军事策略啊! 众人不禁向着看台上的天子看去,李家的血脉真是强大,连这小小的少女也有着军事奇才。怪不得当其乱世,□□皇帝能够平定纷争,取得天下。 土谷诨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明白了小九的策略,看向小九的眼神就不同了。 这样的奇才,若是不能笼络,则必将成大患。 “陛下!”土谷诨在马球场上当场跪地,扬声道:“陛下,在下对九公主一见倾心!希望能够迎娶九公主为天妃!” 倒吸气声此起彼伏,众人都惊诧于土谷诨的大胆,但他们都不知道李唐皇室欠突厥可汗一份解释,一份人情。 “你想娶我们家小九?!”李观澜惊诧的站起,直想挥起马球杆打他。 皇帝陛下沉思良久,终究道:“此事再议,容我考虑一下!” 李观澜的心顿时七上八下起来,这是没有明确拒绝,父皇他在顾虑些什么。 不过,小九,长姐绝不会让你嫁去突厥。 鸣泉行宫 分卷阅读76 风吹杨柳,马球场上的比赛继续着,匈奴勇士们一改嚣张神态,安静垂首立于土谷诨身后。 九公主提着衣摆,蹬蹬蹬的一路小跑到看台顶端。 有些含羞的看向长姐和父皇。 “小九幸不辱命!” 李观澜看去,面前少女容颜正介于青涩与明朗之间,眼神明亮清澈,仿若初升的太阳。 这神情与晨霜甚至是秦非是如此的相似,这就是少年人啊,大唐的少年。 咳,李观澜回过神儿,发现自己想的比较远了,她神情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从腰间解下一柄随身佩剑,递给小九道: “这把剑已经跟了我十年了,如今我把它送给你。记住,它叫旭。” 小九接过这把剑,手指摩挲过剑身,触手寒若冷泉,却叫旭,真是怪名字,不过,真是把好剑,想来干将莫邪也不过如此。 “谢长姐!” 李观澜伸出手,本想摸一摸小丫头头顶的发髻,但临到头,却收回了手,改为拂了拂九公主的衣摆上的灰尘,温声道:“玉莲啊,你是个大人了,你要记住,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什么。” 高高坐于上座的皇帝眼睛眯了眯,叹了口气,对身边随侍的太监挥了挥手。 大太监扬声道:“天子摆驾回宫!!” 众人匍匐在地,恭送天子起驾,那突厥来的土谷诨单膝跪地,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皇帝没有明确拒绝他,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心中升起一丝窃喜。 本来以大唐天子的性子,他以为肯定会被拒绝,看来天心公主终究使他心中产生了愧疚。 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大唐天子尚余人情,是人,而他土谷诨和突厥父汉,则是一直潜伏等待杀戮的狼,看来这次战争,他们胜算很大啊。 马球赛之后,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人们几乎忘了马球赛上的风波,也对一直无声无息的土谷诨掉以轻心,直到了重阳节。 又到了登高郊游的日子,李观澜吩咐家中仆役准备马车,婢子收拾衣物食具,准备出个远门。 五日前,清河公主和驸马抓阄,准备了四五个纸团,纸团上写着太乙山,万花山,洪庆山,太白山,都是京都附近的山头,有远有近,薛涧抓了个纸团,李观澜也抓了个纸团。 摊开来,薛涧的纸团上写着太乙山,李观澜的纸团上写着太白山。 薛涧摸了摸下巴,“太白山虽是远了些,不过娘子想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李观澜神向往之,“听说山下有着不下于骊山华清池的汤峪镇温泉,山顶终年积雪,真想去尝试一下。” 薛涧看了一眼李观澜,笑道:“五日后就出发吧,正好在重阳节前赶到。” 李观澜欢快的站起来,“我去吩咐婢子们收拾衣服被褥。” 薛涧哭笑不得道:“不急,小心你的肚子。” 他一说李观澜若有所思的隔着衣物抚了抚肚皮,“你说小宝是不是太贪睡了?这都五个月了一定动静都没有。” 薛涧放下手中的书,来到李观澜身边,一手轻扶在腰侧,将之揽入怀中。 温声道:“莫担心,小宝他不是贪睡,只是性子沉静,不爱吵闹,此刻他定是在偷听着你我的言语。” “真的吗?”李观澜好奇道,“你能听见什么吗?” 薛涧弯下腰,倾听了一会儿,道:“嗯,小宝喃喃道,‘我有个天下最美丽的娘亲’,我以后要和爹爹一起去关心她,照顾她,陪伴她一生一世。” 李观澜心中一动,“这哪是他说的,这分明是你说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却是脸颊通红。 薛涧背过身去,如瀑发丝遮住了面孔,却传来了憋笑的声音。 “好啊,你还敢笑我!”李观澜上前扯过薛涧的胳膊,作意打闹起来。 门外执勤的左侧婢子闻声窃窃私语道:“这公主和驸马结婚有一年了吧,感情还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右侧婢子低声道:“那你是不知道了,咱们家这位公主,以前可是个混世魔王,不仅张扬跋扈,而且御下面首过千,自从遇见了咱们的驸马爷啊,这才回转了性子。” 左侧婢子唏嘘道:“也是,我若是公主,遇见驸马爷这么俊的人,也要收了心,我还从没见过比驸马更好看的人。” 右侧婢子啐道:“小蹄子,你想的倒挺美。” 蜿蜒马车队从京都出发,一路向西,沿途风景秀丽,越往西越是层峦叠嶂,到的太白山脚,已是五天后的半晚。 黄昏的汤峪镇有着一种别样的魅力,层层叠叠的青瓦房上冒着滚滚白烟,空气中飘着一种湿润而又沁人心脾的雾气。朦朦胧胧中,瓦房前高高挑起蓝底白字的布招牌,上面绘着梅花、白鹤、祥云。 李观澜不欲打扰此地官员,身边的人都是便服装扮,她自己则是一身青衿布衣,青玉冠束发,与驸马走在一起,倒像一对容貌不凡、举止亲密的兄 分卷阅读77 弟。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此地风情,在青瓦房外打扫的民间女子都偷偷的打量二人。 有那大胆的,直接将一盆撒满花瓣的温泉水泼在了一行人前方的路上,眼波流转看向领头的青衣少年和白衣公子,眼睛转了转,就将眼睛盯在了那少年身上,灵动娇笑道:“几位客官远道而来,不如进这汤屋沐栉梳洗一番,洗去身上风尘。” 李观澜微欠身拱手温声道:“这位小娘,多谢美意,我等急着赶路,就不叨扰了。” 女子听见这温润清朗的声音一怔,劝道:“前方就是太白山,要绕过这太白山,还有一日的路程,你们不如在汤峪镇休息一晚,明日在赶路。” 李观澜微微一笑,宛若花开,“我等就是要入这太白山中。” 一行人渐行渐远,女子握着手中被赏赐的银珠子,失神喃喃道:“汤峪镇何时来了此等贵客?” 旁边有那嫉妒的上前道:“我说霞妹子,你怎么不留下那伙人?那看起来可是有钱的主。” 女子摇了摇头。 李观澜虽是便服出行,不想过于扰民,但为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她还是没有选择留宿民居,而是选择了皇室设立在此的一座行宫,而这座行宫就在太白山脚,独占着一口天然温泉眼,专为皇子皇孙出行留宿所用。 而此时留在行宫中的不过是几个年纪颇大的宫人,日复一日的在这里负责洒扫和器具的保存。 李观澜看见了行宫的檐角,心中一喜,忽然觉得腰侧一痛,就看见外表风光霁月的薛明溪刚刚撤回手。 “明溪哥哥,你又掐我,你怎么老掐我,你又不是个老娘们?!” “不掐不长记性。”薛涧低语道。 “什么?”李观澜一脸正直的看过去。 “我是说,你是个女子,遇见女子,当端庄肃穆,不可调戏,懂否?” 噗嗤一声,李观澜破功了。 遇见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吃错的男人,她能怎么办! “好好,听你的!”李观澜举双手表示了投降。 薛明溪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盒酥饼,递给她道:“刚才在路上买的。” 好啊!打一棒子再给颗糖。薛涧,你学坏了!! 李观澜咬了咬牙,正要发作,却听见了吱哑一声,行宫大门洞开,从里面鱼贯而出一行年老婢子。 “恭迎振国清河长公主驾临!” 李观澜连忙上前,扶起前头跪在地上的女婢道:“您就是鸣泉行宫的掌宫女史吧,请起,今日我携驸马微服而来,不过是想在爬一下太白山,宫中事宜一切从简。” 女婢低头道:“一切凭振国公主吩咐。” 李观澜还是第一次来这鸣泉行宫,随着朱红宫门打开,里面出现的景色美不胜收,让她这个常年浸淫在美色中的皇亲国戚也不禁叹为观止。 引蛇出洞 朦胧水雾间,有一口泉水波光粼粼,近在咫尺巍峨的山峦,盛开败落洒满地的靡靡桃花,皎洁温柔的月色,都倒映在那一口泉中。 李观澜静静地浸在那口泉水中,闭目沉思。 旁边汉白玉栏杆上倚着一兰色布衣面目清冷的姑娘,吹奏着一首动人萧曲。 不远处一个胖胖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翻看着地上的花草,玩的自得其乐。 在远点儿,一位白衣公子手执一卷书坐于凉亭之中,趁着月色和烛火,翻看一卷医经。 炳炳烛火将他的侧颜映衬的恍若谪仙。 李观澜几乎都要睡着了,实在是因为温泉水太舒服了,温温润润,不仅把皮肤,甚至连骨头都浸润了。突然,她听见了鸟类振羽的声音。 刹那,两眼睁开,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 白鸽扇动着翅膀停靠在她的臂膀上,取下鸽子脚下的细竹管,展开里面的信纸。 看了一眼,李观澜嘴角勾起,敌人,上钩了! 她故意离开京都,就是要使土谷诨放松警惕,引蛇出洞。 果然,她前脚出了京都,后脚土谷诨就在朝堂上再次提出尚公主。 当下,她取来笔墨,修书一封寄与了父皇。 土谷诨想娶九公主,她就把水搅浑,她可是在京都留了个当代韩信般的秦非。 白鸽带着信筒飞进了夜色之中。 “公主,不要泡久了,小心着凉。”杨杏儿为她披上一匹锦缎披风。 夜晚,李观澜抱着薛涧的腰睡的香的很,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的山风透过窗子飘进来,清凉沁人心脾。 虫鸣鸟叫,还有宫婢们打扫的轻微声音。 李观澜睁眼,对上薛涧清澈明净的眼眸。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见她醒来,不自然地垂了垂,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你在想什么?”李观澜清晨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沙哑。 奇怪的是,薛涧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分卷阅读78 山顶寺庙的钟声传来,李观澜这时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把自己吵醒了。 薛涧披衣起身,立于窗前,凝望着远方的山峦。 李观澜上前,搂住了他的腰,轻声道:“明溪哥哥,你不会还想着出家吧?” 薛明溪轻笑道:“不是,只是忆起这山上有位名僧,据说能卜算人的前程,尽知前尘往事。” 他回身,回抱住李观澜,温声道:“你放心,今生我不会离开你们娘两的。” 李观澜喜道:“能卜算前程,正好请他卜算一下大唐的国运,和小宝的未来。” “你怎么不算算自己?” 李观澜捶了他一下,“我有什么好算的,今生贵为公主,又嫁你为妇,我已无欲无求。” 薛涧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还真是好满足。” 李观澜双手叉腰,双眉轻挑道:“说的什么话,君子立于世,万事求诸于己,何谓不满足?!” 薛涧震耳欲聋的笑声吵得屋外的鸟儿四处惊飞。 “沅沅,你可真是……” “不过,你可不是君子,你是只可爱的小狐狸。” …… 山道蜿蜒崎岖,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一路景色美不胜收。在山脚还是些寻常的草木,却有一条瀑布悬挂于山壁之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鸣珠碎玉,尽落银盘之中。 才到半山腰,就只见冷香沁鼻的松林。 来到山顶,满目只见不足半人高的山棉和铁线蕨,不知名的野花,苍茫山峦恍若巨蟒一样横贯在天地之间。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钟鸣声中,从庙宇间一步步走来一位缁衣老僧,直至来到众人前,向着李观澜行了个礼。 “贵人驾临,恕贫僧未曾远迎。” 李观澜惊诧的看着他,薛涧说这山中有异人,她还不信,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等前来?” 老僧笑的慈眉善目,“小僧远远的看见一团紫云从山下而来,俗话说紫气东来,这贵人的踪迹想忽视都难。” 旁边聆听的小子阳拍手笑道:“那你可猜对了,这位就是大唐公……” 杨杏儿横了她一眼,把小孩儿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补了一嘴道:“大唐李公子嘛,师傅可能没听过,但在淮西那一片儿挺有名的。” 老僧但笑不语,回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众人向前走去。 “不知师傅怎么称呼?” 老僧:“贫僧圆能。” 他突然看向薛涧道:“这位公子,与佛有缘呐。” 李观澜郁闷的轻轻将薛明溪挡在身后,“是啊是啊,我也这样觉得,我们一家都和佛有缘呢。” 李观澜偷偷瞪了一眼薛明溪,你还挺招佛喜欢。薛明溪叹了口气,隔着袖子牢牢握紧了李观澜的手。 圆能咧了咧嘴,将手中的念珠捻的如流水。 “这前方就是法显寺了。诸位施主不如随贫僧去厢房喝杯香茶。” 李观澜拱了拱手,笑弯了眼睛,“恭敬不如从命。” 李观澜、薛明溪、杨杏儿等人对着殿中的菩萨上了香,双手合十拜了拜,说实话,重生前李观澜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她的经历却告诉她,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薛涧礼拜的姿势极虔诚,惹得殿中的小沙弥不住的打量他,对着疑似主持的老僧嘀嘀咕咕了几句。老僧摇头,小沙弥转而看向薛涧的眼光充满了惋惜。 李观澜将他们的神情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挡住了他们打量薛涧的视线,接着她就看见小沙弥对着她翻了个大白眼。 李观澜心道,我还想翻白眼呢,小师傅你到底知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坏人姻缘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叮叮叮的铃声,和尚们都跑出去用午膳了,李观澜身旁爬了半天山的婢子都狠狠咽了口水。圆能善解人意的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李观澜便同意了。 这法显寺的大厨显然不怎么样,李观澜对着碗中的白菜豆腐自然是没什么胃口,圆能看着她含笑点头,吩咐小沙弥取来点心。 入口倒也清香,李观澜便吃了几块。 薛涧却不怎么挑食,随同其他和尚吃的碗中干干净净,引得那些和尚不住的打量他。 有和尚靠近他道:“这位公子,我看您与佛甚是有缘,不知一向可诵读些经文?” 薛涧颔首微笑:“不才只看过《心经》。” 和尚略有些失望,“观公子神色,不像只读这一种经文。公子佛缘深厚,当入我沙门。” 薛涧点头温声道:“不才愚钝,《心经》也是跟着家母所习,家母早逝,因此一日不曾懈怠于此。至于佛缘,不才已结婚生子。” 那和尚摇了摇头,叹气道:“愚顽,愚顽。” 李观澜屏息饮茶,只听得耳畔窃窃私语声,什么贪恋红尘,什么不忘色身,听的李 分卷阅读79 观澜心生不快。 这时,不知圆能是否察觉到了李观澜的情绪,笑呵呵的起身邀请众人前往厢房。 分主宾落座,圆能突然起身,对李观澜长揖到地,“见过公主殿下。” 李观澜吃了一惊。 圆能起身,笑道:“公主,请恕贫僧不行跪拜礼。我和尚自古有训,只拜天地神佛。” “无妨!” “您是不是吃惊我是怎么认出您的?其实在山道上我漏说了句话,的确所有贵人都有云气,而只有皇室血脉的云气才是紫色的。殿下云气蔚蔚纭纭,方圆五里皆是紫云,除了公主,我想不出其他人了。” 李观澜心中暗暗吃惊,自己身上真的有紫气? 杨杏儿和子阳丫头都是一脸惊叹的看着自己,眸中充满了不解。 反观薛涧,倒是一脸淡定,难道他早知道? 圆能和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公主是否有话要问我?” 李观澜抚了抚肚子,垂首看不清神色,“的确有,我想卜一下未来几年的皇室气运。” 圆能和尚两眼睁大,半晌道:“可以,请公主移步。” 这是一个帷幕隔出的一角,摆放着纸墨笔砚,签筒、龟壳和铜钱。 看见这些,李观澜心中生笑,原来大师占卜也是要用这些寻常物件。 圆能和尚让她手持签筒默念所求事物,借用签筒和龟壳,得出了答案。 和尚仓促一揖,“公主所求之事,应是和突厥有关。” 李观澜点头。 “有关此事,只一个字,战!” 李观澜心中一震,抬眸,只此一字,却与自己心中不谋而合。 “吾还有一事,请师傅为我算一下腹中麟儿。” 圆能和尚含笑看了看李观澜的肚子,只掐指一刻,笑道:“浴乎祁,风乎舞雩,咏而归,众人之师。” 李观澜一愣,这和尚怎么还唱起诗来了? “谢师傅指点。”李观澜拜谢过圆能和尚,转身就要离开帷幕。 却听见身后圆能用高深莫测的声音道:“殿下,贫僧斗胆问一句,您身边那位可是佛子?” 李观澜停下脚步。 “劝殿下放手,若拘着他,不让入僧门,必干天谴。” 李观澜未回首,冷淡下嗓音道:“若有天谴,我陪他一起受着!” 身后传来和尚的一声长叹,“殿下!!” 秦非 眼见李观澜掀帘而出,众人不禁好奇向她看去,不知圆能和尚和她说了什么。 李观澜看着那一双仿佛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勾起了唇角。 “殿下,这山中清净,不如在这儿住几天吧?”小子阳大起胆子道。 李观澜弯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看你是想在山中耍子。” 子阳低声嘟囔道:“山中哪有什么好耍的,明明是公主您想留下来。” 一路之上,李观澜多次表达了对太白山的赞美欣赏之意,没想到小子阳听在耳中,记在了心上。 “那就留下几天吧。” 小子阳眼中雀跃神色显露,看来小孩儿自己也是想在山中玩,这山上,光是虫鸣鸟叫,徐徐清凉的山风,就够让人欢喜的了。 “殿下。”杨杏儿扯了扯李观澜的袖子,提醒她不要忘了京都的紧张形势。 李观澜摇了摇头,“无妨。” 她心中自有筹算,如今回去,怕打草惊蛇。 薛明溪含笑看着她,一双眼眸仿佛看透自己所思所想。 李观澜不好意思地靠近他,“我身上真的有紫气?” 薛明溪点头。 “真的很大?” 薛明溪含笑道:“殿下,靠近您身侧如置身云雾。” 嗬,有这么吓人吗?李观澜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毒气源。 圆能和尚为众人安排了几间客房,李观澜便放心在山上住了下来。 其余跟随的婢子仆役车马则被留在了山下的鸣泉行宫。 清凉月色下,李观澜漫步山巅云端,青色锦裘随着山风猎猎做声。 她取下背上一弯弓,拉满向前射去,前方是一棵有着几百岁树龄的老月桂。 羽箭正中树枝,啪嗒一声,从树枝上掉下一只锦囊。 老僧背手上前,拾起地上锦囊,递给清河公主。 “殿下,这就是您的答案了,待一切尘埃落定,方可打开。” 李观澜轻笑了两声,“当然。” 老僧离去,月明星稀,有白鸽振羽而来。 李观澜眼中一亮,待取下脚下绑着的信筒,只见如同青玉一般光洁的岫岩纸上,只写着两个字。 “允诺。” 父皇这是答应了? 不知他会怎么撒下这张网,诱捕猎物一步步上前,落入网中。 李观澜收起信纸,正要回身,突然 分卷阅读80 被一重物击中头部。 地上传来唧唧的叫声,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小黄鸡,准确的说 ,是一只皱鹰。 小鹰晃了晃晕晕的脑袋,抬起头,两只黑豆小眼睛中都在转蚊香。 “唧唧” 李观澜无奈扶额,她认出这是只什么了,是秦非养的一只叫“山魈”的小鹰。 “魈魈,你怎么来了?” 小鹰兴奋的在她脚边蹦跶了几下,扑扇着翅膀晃晃悠悠的飞到了李观澜头顶,啪叽落地生根,满意的呼噜呼噜起来。 李观澜哭笑不得,我这一头壁玉翡翠玳瑁金钗,也不怕扎了你的小鹰腚。 她一把把小鹰抓了下来,和两只绿豆小眼互瞪了半晌,一把取下了它爪子上的小信筒。 “公主姐姐,见字如晤。天子近日于鸿胪寺招贴皇榜,广邀各国公子王孙同台竞技,意为九公主选婿。西突厥可汗之子阿史那周洛,龟兹王之子白姑墨,吐蕃王的幼子松赞伦布等均参与了进来,您是没看到,吐谷浑的脸都青了。我也已经按照天子的安排伪装成晁衡之侄,化名安倍庆轩,参与进去。您这一招棋可谓是……” 李观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晁衡是谁?不就是安培仲麻吕嘛。 她摸了摸小鹰的脑袋,秦非,小九就拜托你了。 * 大唐天子为九公主选婿,广邀天下青年才俊,且不限国籍。这下,整个鸿胪寺都沸腾了,那可是大唐公主啊! 唐朝无论是文化还是军事水平上都在各国之上,在这些异国公子哥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位置。 “听说这九公主李玉莲长的是花容月貌。” 阿史那周洛一头蜷曲短发,目光中露出些许希冀之色。 “那是,大唐第一美貌公主是清河公主,这位九公主与其长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白姑墨轻摇着手中绘着山水墨卷的纸扇,他是一点也不在乎九公主的长相,他在意的是她的公主身份,是她能够将大唐文化传到龟兹的身份背景。 当然龟兹只是突厥的一个属国,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阿史那周洛,揣测着他的心思。 松赞伦布比这些王孙公子长得都高大结实,他身穿一身大唐常见的袍子,那骨子里却透露出一种凶蛮和野性,两只眼睛中露出的神色如鹰隼一样。 “松赞兄,你怎么看。”白姑墨意图转移对象。 松赞伦布宽厚的嘴唇紧抿,眼中透出志在必得的光。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沉声道:“九公主,容貌倒在其次,另某敬佩的是,她有着不属于男人的勇气和智慧。” 在场所有人都深表同意,他们即使没有亲眼见到那场流传颇广的马球赛,也有所耳闻,能够战胜东突厥的吐谷浑,足以说明这位公主的本事。 倚在角落里的黑衣少年不屑撇了撇嘴,就你们这群人,还想吃天鹅肉。 他转了转手心的竹笛,四下扫了一眼,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这位公子,怎么没有见过你呢?”有外国留学生上前攀谈。 秦非一个标准的鞠躬,嘴里道:“こんにちは、私は新入生です”【你好,我是新来的学生。】 留学生见他虽容貌长得清俊,但满口听不懂的鸟语,心中不禁惋惜,拍了拍他肩头道:“少年,你要早点学会大唐的官话啊。” 不然回去可怎么交差哦,他就是来自新罗的留学生,因为天资愚钝,学大唐官方语言就用了两年,如今仍是不被允许返还家乡。 秦非点了点头,一脸礼貌的笑容。 新罗留学生见他一直盯着人群那边,笑道:“你也想娶公主吗?” 少年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新罗留学生咧嘴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听说天子设置了三关六卡等着你们呢,你们这是自投罗网,知道吗?” 他突然自顾自兴奋起来,拍了拍自己脑袋,“你听到了吗?我刚才成功用了一个成语?!” 秦非点点头,颇为好笑的看着他兴奋的差点要转圈圈了。 这时,一只皱鹰从天边飞来,如炮弹一样儿向着秦非而来。 “什么东西?” 新罗留学生惊慌大叫。 秦非快准狠的一把抓住了小鹰的翅膀,对上那双委屈的绿豆小眼。 嘴里嘟囔道:“让你送个信,三天才回来。” 小鹰委屈的在他手指上轻轻啄了下。 秦非打开信,上面是清河公主的笔迹,“务必护小九周全。” 秦非扯了扯嘴角,不用您说,我秦非也会尽全力保护她。 慧心 “圣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吐谷浑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暴怒。 大唐天子一脸和煦,微眯了眯凤眼道:“世侄,怒气伤身。孤为九公主择婿,言明是广邀天下青年才俊,世侄亦可参加。以世侄的实力,定会脱颖而出,到时世侄名 分卷阅读81 扬天下,岂不乐哉!” 吐谷浑握了握拳头,“圣上,我姑母……” 天子神色微暗,“是孤对不起月妃。世侄放心,若是汝不能迎娶九儿,我会赠与突厥粮种千担。” 吐谷浑眼中一亮,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不过,九公主他想娶,粮种他也想要。 至于大唐天子座下的天子宝座,他与父汗也已经觊觎良久。 他强忍下心中的激动,垂首道:“就依圣上所言。” 内心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天子见他神色,嘴角微勾,眼中明灭不定。 * 崇文馆中,前来参加选拔的青年才俊足有千人之多,大家熙熙攘攘,讨论起这次的题目。 第一场是文试,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崔彦。老头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看着这些来自五湖四海,异域边疆的公子哥,听说甚至有从印度远道而来的王子。 不过,他对这些人一点儿不看好,即使他们中最长的已经在大唐学习了将近十年。对于大唐文化,他们了解的还仅仅只是皮毛。 相对的,他比较看好安培仲麻吕的侄子,那个叫安培庆轩的黑衣少年。晁衡算是老牌的访唐留学使了,在大唐的臣子中都有很高的信誉。 他的侄子,至少不会差。 崔大人举起考卷,向着众人示意一下试卷的密封度。便用尺玉破开了火封。 看见题目的一刹那,崔大人笑了一下。 “君子得乎己,毁誉由人,有嘉。” 这句话考察的是诸人对于君子的理解,是说君子只在乎内心的操守,而不在乎外界的评价,是对于未来驸马品德方面的考察。 就这第一道题,十分见真功。因为对于君子的定义,只有大唐有,只有对大唐文化浸润已久,品德操守修行有成,才会在这一局脱颖而出。 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个案几,其上笔墨纸砚俱全。有人凝眉苦思,有人开始磨墨,有人开始润笔,有人舔毫,有人铺纸。 秦非一气呵成,他本就是才思敏捷的异才,此时却不急着交卷,眼珠转了转,嘴角勾了勾,在宣纸四角添上了梅兰竹菊四君子。 花草树木栩栩如生,秉然可玩。 待阿史那周洛,白姑墨,松赞伦布,土谷诨都交了卷,他才上前。 大概一盏茶过后,众人都交了卷。崔大人笑眯眯的起身,向着众人一拱手道:“辛苦诸位了,成绩会于三日后贴于朱雀门外。” 一众内侍捧着试卷跟随崔大人离开。 三日后,皇榜张贴,总共近千人参加考试,上榜的不过二十余人。其中,阿史那周洛,白姑墨,松赞伦布,土谷诨,秦非都名列前茅。 皇榜前,土谷诨恶狠狠的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阿史那周洛,“阿史那兄,你一定要和我抢九公主吗?” 阿史那周洛风度良好的回以微笑,捋了捋自己蜷曲卷发道:“大唐天子明言人人皆可竞争,怎么是和你抢呢?更何况,土谷兄未必能晋升到最后吧?” 土谷诨气的牙齿咬的咯吱响。 白姑墨两眼转了转,打算当和事佬,上前道:“两位都是草原的天之骄子,何必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 土谷诨一想到这家伙也要和自己竞争,虎目瞬间瞪圆了,一把揪起白姑墨的领子,低吼道:“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看不透,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就是想趁着东西突厥起乱,坐收渔翁之利!” 白姑墨垂下眉眼,啪的一声打掉了土谷诨的手,沉声道:“土谷兄,我尊你一声兄长,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土谷诨哈哈大笑,笑声震的整个皇榜前的考生都看了过来。 “看,这不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白姑墨眼中闪过一道暗纹,他看了一眼阿史那周洛,多方正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作为属国臣子,他十分清楚阿史那王子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 但是,土谷诨他是真的不值得可怜。 第二场比试仍是定于三日之后,乃是武试。这也意味着竞争愈发激烈与残酷。 好巧不巧的,土谷诨与阿史那周洛在比武场上再次相遇。 在战场上拼杀是生在草原死在草原的突厥人的天性,当即,双方战事就有些收不住。 阿史那周洛把土谷诨的鼻子打破了,鲜血正顺着他嘴角留下。 土谷诨把阿史那周洛的眼圈砸了一个乌黑的坑。 土谷诨似乎被鲜血激起了野性,当即双目赤红,凭着一身腱子肉欺身向前,一把掳住了阿史那周洛的头发。 他似乎颇为得意,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史那周洛扭曲的脸,鼻孔不住翕气道:“你这龟兹贱婢生的窝囊废,和我那新认祖归宗的王弟一个德性。你凭什么和我争?就凭你爹那皈依大唐的趋炎附势的小人样儿吗?”说完他伸出魔爪抓向阿史那周洛的脸,他早就看这张小白脸不爽了。 阿史那周洛脸都 分卷阅读82 气白了,眼中冷光闪过,一脚踹向了土谷诨的□□。 当啷一声巨响,铜锣过后,一个朱衣小太监从御座那里跑来,看向被震懵了的两人,轻咳一声道:“传圣上口谕,打人不打脸,踹人不踹裆,二位请住手,此为平局,两位世侄均可进决赛。” 两人重重冷哼一声,背对对方走下了比武台。 白姑墨自是听见了土谷诨那句龟兹贱婢,握扇子的手骨节突出泛白,眉眼却是笑弯弯的看向走下比武场的土谷诨。 “兄长果然不愧是草原英雄,在下期待赢的那一天。” 这句话颇为玩味,可能说的是希望土谷诨赢得比赛,也可能意味着其他。 土谷诨满脑子都是阿史那周洛那张欠揍的脸,自是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在土谷诨看不见的角落,阿史那周洛鹰隼一样儿犀利的眸子注视着他,心道,不愧是西突厥有名的勇士,实力不可小觑,不过,有勇无谋可不行。这大唐天子的女儿,他不一定非娶不可,但他土谷诨的项上人头和他身后的土地,他是志在必得。 接下来的几场,白姑墨,颂赞伦布,秦非纷纷从比试中胜出。 第三场,决赛,定于五天之后。 出人意料的是,白姑墨提前表明自己退出。 这下,最后的决赛只剩下四个人。 五日之后,白雪覆盖的太白山巅,李观澜正陪着法显寺的大小和尚在山门前的空地上练习拳法,小子阳自从上了太白山愈发的活泼,与山寺中新认识的小师傅一起去半山腰挑水去了。 杨杏儿武功高深莫测,环抱一把剑立于临崖的凉亭中,阵阵凉风袭来,吹的人心神摇曳,举目山河壮阔,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只要一直追随着小姐,哪怕她不是公主。 薛明溪正在禅室中陪着寺中主持圆能和尚下手谈。 棋局中黑白子你来我往,虽是在争夺地盘,但丝毫没有战场的肃杀之气。 圆能和尚垂眸盯着棋盘,“你真的不后悔?我想你已经记起来了。” 两道浓密的睫毛扇了扇,“既然已破戒,我总要为她负责。师兄!” 圆能和尚抬起头,目光炯炯如火炬,笑声在禅室中回荡,“几世修行说放下就放下,你倒看得通透!哈哈哈……” 薛明溪嘴角微勾,远远看去,倒有那么几分慈眉善目的修行者样儿。 “就因为有了宿命通,我倒明白了与她的因果纠葛,姻缘不过恩怨二字,这世,还了她的恩,来生再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停顿半刻,补充道:“和她一起。” 圆能和尚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悲悯,他知道薛涧接下来要走的是怎样一条艰辛的路,而他却绝不会回头。 但,幸好的是,他修行之心,却不曾消退。罢了,他人因果,非亲身经历者不能悉明其中滋味,他且住手,做一个旁观者吧。 也许,多年以后,二人会创造一个奇迹,留下一个传说。也许,是身陨坠道,万劫不复。 “师兄,你那是什么表情?李沅她身有慧根,并不是冥顽不灵的人。” 圆能和尚扯起一抹苦笑:“我沙门自创建以来,讲究的就是绝情摒欲,你走的,已经不是我沙门之道了。你我师兄弟因缘已断,愿你以后好自为之。” 薛涧脸上有一瞬间的苍白,但随后却露出一个微笑。 双手合十,温声道:“我相信……” 语声在禅香袅袅的斗室中消散。 李观澜打了几套拳,汗如雨下,只觉浑身舒畅,清风拂过她鬓角,吹散了些许发丝,长身而立,凤眼修眉。颇有当今陛下年轻时几分英姿。 忽有白鸽振羽而来,她一把抓住,迫不及待的展开信看了起来。 千里追妹 啪嗒,信件跌落了尘埃。 “怎么了?”薛涧下完棋,来寻李沅,就看见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失了魂魄。 “秦非赢了……”她顿了顿,嘴唇有轻微的颤抖,“但小九自请出嫁吐蕃。” 薛涧握住了她的手,从她手心一根根的扒出手指,看着手心的血印,心疼道: “今日启程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细碎的低语仿佛尘土落在脚下的积雪之上。 李沅一路快马加鞭,一路上她听闻了很多关于九公主的传说。百姓们将这位公主传得恍如神明,仿佛在她身上寄予了人们所有美好的祝福和对和平的期望。然而,却没有人去关注这个小女孩儿的内心世界,她是不是会从这次远嫁中得到幸福? “小九,你不该做这样的选择。” “你知不知道长姐的心犹如刀割?!” 李观澜赶到京都城门的时候,送亲的队伍已经走了三日了。据说,滇华公主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占满了整个朱雀街,其中的陪嫁品不光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还有五谷种子和连车累牍的诗书。 这一切都表达了大唐天子与吐番 分卷阅读83 交好的决心。 李观澜呆呆的站在空荡荡的朱雀街。 她再一次失去了视若珍宝的小妹。 不行!她得找九儿问个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抉择? “小九等我。” 她转身再次纵马疾驰向西而去,不愿意去探究心里早就洞悉的答案。 只留下一句,“你们先回公主府。”杨杏儿看着清河公主决绝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转身看了驸马一眼。 薛明溪没有丝毫迟疑,也纵马紧随而去。 越往西行,越是风沙漫天。等到看见连绵起伏的雪山,李观澜终于追上了。 “何方人大胆拦路”。守卫在送嫁队伍中的士兵阻止了李观澜的去路。 她拍了拍坐下白马的头,朗声道: “大唐长公主。” “阿姐!”小九听见声音,一把掀开了轿帘。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越发瘦削,更显得眼睛大了起来。 “李玉莲,你这是做什么?你就这么想当英雄吗?” 李观澜咬牙切齿,因为连日赶路,一双凤眸中遍布血丝。 小九低下头,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和难过。等她抬起头时,脸上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全神注目的看着她的阿姐,眼睛中仿佛盛着一汪清泉。 李观澜突然发现,她的小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那么美丽,那么温柔。 “进来轿子中说话吧,外面风沙大。” 李观澜叹了口气,依言脱下沾满风沙的披风,钻进轿子中。 轻咳一声响起,李观澜回头,见一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英俊男子,冲她点头善意微笑。 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吐蕃的新王,颂赞伦布。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李观澜和九公主坐在狭小的轿子中,小九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投进了阿姐的怀抱,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水一下子浸透了李观澜的衣襟,连带她的心也不禁柔软起来。 李观澜再次叹了口气,抚了抚小九蓬松光亮的发髻。 温声道:“既然这么委屈,为什么还要选择远嫁吐蕃?” 小九抬起头,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 “阿姐……呜呜……你知不知道大唐的处境有多危险?西突厥蠢蠢欲动,东突厥蓄势待发,大唐四面皆敌,若……若是吐蕃能助大唐一臂之力……” 她怎么不知,她设的这场局,就是为了引得东西突厥交恶,为接下来一场恶战赢得军备准备时间。而在这场局中,她从来没想把小九牵引进去,不然她不会让父皇暗中助秦非。 可没成想,她的一切盘算都抵不过人心。 李观澜握紧了拳,眉毛轻挑,眼中冷光闪烁,“这些……是父皇告诉你的?” 小九感觉到长姐的愤怒,软软道:“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身为父皇的女儿,我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我会尽我所能,充当大唐和吐蕃沟通的桥梁。将大唐的文化带给吐蕃人民,让那儿的百姓从心底里认同我们的国家。” 李观澜闭上了眼睛,痛苦道:“小九,你不必这样……”你还是个孩子。 李玉莲洒然一笑道:“既然都要有牺牲……为何是别人而不是我呢。姐姐你迂腐了!” 她掀开轿帘,望了远处掩映在雪山高原上的建筑,眼中神色莫名。“既然生为大唐公主,我别无选择,我会出色的完成使命的。” 前方端坐于马背上的颂赞伦布若有所感回头,看见小九,脸上露出两个憨厚的酒窝,一双鹰眼弯成了月牙儿形。 李观澜看着这个男人,心中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会对小九好的。 她再次摸了摸小九的发顶,柔声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一天,小九和李观澜说了很多话,仿佛要将两姐妹一生都未说完的话,在这一天都倾诉了。 李玉莲的娘亲并不是世家出身,而是出生于贫苦的农家。她的外祖战死在沙场之上,祖母无奈之下将唯一的女儿送进宫做宫女。 因此她格外的厌恶战争。 临别之际,小公主怀抱琵琶为长姐送上一曲离别之曲。 火红的斗篷下一张玉雪圆脸,清灵的大眼中含着笑意,铮铮琵琶曲散入滚滚黄沙之中。 李观澜看着车队渐行渐远,与天边的雪山融为一色。 薛明溪上前,轻笑道:“放宽心,九公主她肯定不会吃亏。” 李观澜转头看向他,凤眼中满是疑惑。 “你没发现有个人很眼熟吗?陛下册封秦非为吐蕃国相,兼领西海节度使。就是为了牵制颂赞伦布。” 秦非?! 李观澜眼中一亮。有他在,自己的确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她转头看向薛明溪,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薛明溪眨了眨眼睛,古井无波的脸上勾起唇角,“还有个好消息。” “土谷诨为防东突厥袭击, 分卷阅读84 转道青海湖,如今怕是与你我并不远。他手下押送的,是天子赠予的千担粮种。” 李观澜闻言眼睛弯了起来,笑的像个狼崽子。 “你说要是土谷诨在这里被贼劫了道,会怀疑到大唐身上吗?” 薛明溪环住她的肩,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此地乃吐蕃与突厥交界处,出了事还真算不到大唐身上。” “那就好……” 土谷诨刚出大唐边境,就遭遇了一伙盗贼,结果好不容易得到的千担粮种被一扫而空,他自己还损失两员大将,自己也深受重伤。 土谷诨气的几欲昏厥,转身想返回京都,向天子告状,却被身边一文弱文士劝了下来。一行人伤的伤,残的残,闷声不吭回了西突厥。 这边,李观澜纵马向京都驰去,身后一队黑衣铁骑,为首的两人说说笑笑,竟是公孙如意和萧百。 “公孙姐姐,我用飞鸽唤师兄前来相助,真没想到你会来,还带来了一队人马。” 李观澜眼中满是疑惑。 公孙如意笑看了她一眼,见李沅眼中骨碌碌的转着,知道她在打鬼主意,“你不用眼馋,这队人是借出来的,还得还回去。要不是家母担心公主的安危……” 李观澜眼中疑惑更甚,“家母?” 公孙如意叹了口气,“家母是征西大将军。” 李观澜的下巴掉了下来,征西大将军是公孙如意的娘亲,梅归谷主是公孙如意的父亲,那么征西大将军与梅归老人是夫妻。 公孙如意这是家学渊源啊!怪不得自己怎么看她怎么顺眼。 身侧薛涧声音仿若山谷流水,带着数不尽的慈悲之意。 “有了东突厥和吐蕃的牵制,西突厥半年内不会有大动静了。” 李沅侧头看去,望进一双温柔的眼眸。 “是生机还是杀机,现在谁也不知……” 婚宴 疯太子怯怯的扯着自己身上的锦袍,看向身边的女子。 “阿姐,我不要穿成这样子。麽麼,抱我回屋,我不要出门。” 男子稚气的张开双臂,朝向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宫女。 大宫女无奈的看向李观澜,福了福身子,“殿下……” 李观澜温和的挥了挥手,“你先退下。” 她半蹲下身,看向蜷缩成一团的李明成,他似乎回到了自己天真无邪的幼年时期,大睁着眼睛无辜的看向阿姐。 李观澜抚了抚李明成的脸颊,温声道:“明成乖,今天五皇弟大婚,我们去应个景,一会儿就回来。”她顿了顿,补充道:“阿姐亲自送你回夏宫。” 经过李观澜和无数人的游说,疯太子被接出了冷宫。自从出来,李明成就一直住在夏宫,皇帝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将他安排在已故皇后的宫殿,也许是出于愧疚,经常过来看他。因着与皇后姐妹的关系,皇贵妃也会来看他,并亲自更换了他宫中的大宫女和一应仆役。因着这些原因,废太子倒也没有被人欺负。 李明成忽闪着大眼睛,似乎是信了,他脑海中闪过五皇弟一团小脸,一脸困惑,不明白与自己一般大小的五皇弟怎么就大婚了。 他伸出手来,将它放到了阿姐的手中。 对着这么乖的李明成,李观澜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但她面上却挂着温柔笑意。将李明成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土。 “姐姐带明成去吃好吃的。” “真的?”男子的眼神亮晶晶的。 姐弟俩一前一后向着宴席所在地走去。路过浣衣局的时候,却看见一群浣衣局的宫女在欺负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的裙子还依稀看得出做工精良,但是却破破烂烂,一头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倾妃朱颜。 父皇还是念旧情,并没有杀她,而是将她贬到了浣衣局。但这对于一直锦衣玉食的朱颜来说,可能比杀了她还要痛苦吧。 这时,从外面缓缓经过一个众人环绕簇拥的贵人,她听见浣衣宫中吵闹,停下来脚步,向着宫中看去。 对上她的眼神,朱颜瑟缩了一下,然而那女子却径直踏进浣衣局。 随着她的进入,喧哗和吵闹声蓦然冷了下来。 女子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声音低沉而威严,“几日没见,还是这么没出息。” 刚刚还在欺负人趾高气昂的众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道:“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啪啪声响起,众女子竟然自我掌嘴了起来。 女子哧了一声,沉声道:“住手吧。”她半蹲下身子,从皓腕上脫下一串佛珠,放到朱颜的手中,“这浣衣宫中就是这样,别看她们都是奴婢,却最喜欢欺负比她们还弱小的人,尤其是那些失了势的主子,仿佛这样,她们就能做回自己的主人似的。” 跪倒在地上一圈的女人脸上蓦地红了起来。 朱颜嘴唇颤抖了几下,垂下眸,将佛珠收了起来。 分卷阅读85 那女子在众人簇拥下踏出浣衣局,正撞上李观澜和李明成,彼此行礼,告辞而去。 李明成扯了扯阿姐的袖子,问道:“那个女人是谁啊?” 李观澜笑道:“那是你九妹妹的娘。” 因着九儿的舍身忘我,德妃从一个浣衣宫女一举升至仅次于皇贵妃的妃位。而从前宠冠后宫的倾妃朱颜,却被贬至宫女。如今二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再次相遇,说不出的戏剧性。 “明成,宴席快开始了,我们要快点儿了。” 李明成紧紧抓住姐姐的袖子,“好的,阿姐。” 二人赶至御花园的宫宴,四处可见张灯结彩,往来穿梭的宫女太监捧着金盘玉箸,各种珍馐佳肴流水似的被送到宴席之上。 皇贵妃远远的看见她,笑眯眯的冲二人招手。 李观澜上前,皇贵妃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李沅不住挣扎,脸蛋通红,“阿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皇贵妃笑道:“我知道,今日你皇弟大婚,我好高兴啊。” 李沅蹙起鼻子闻了闻,皱眉道:“你喝酒了?”一身的酒气。 皇贵妃仿若未闻,笑嘻嘻的啪唧亲在了李沅脸蛋上。 李沅脸黑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一身流氓因子从哪儿来的了。 身后李明成纠结的一边看向这儿,一边看向宴席,一根手指塞进嘴里。 李观澜轻咳了一声,为防皇贵妃再次突袭,连忙拉着太子殿下告退。 李观澜拉着李明成坐下,向着宴席之上看去。 父皇正与群臣饮酒正酣,脸上一扫连日阴霾,络腮胡下透着红润,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李晨霜坐于圣上下首,身穿大红喜服,神采奕奕。不时应对着朝臣上前的敬酒和上座父皇的问询。 五皇子举止得体,风度翩翩颇有几分圣上年轻时的风采,几个老臣包括宰相薛墨都在暗中打量他。 薛墨拿出几个时政问他,没想到五皇子竟然都能侃侃而谈,而且颇有见解。 薛墨笑望了一眼上座的圣人,两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李观澜想,世事难料,她从来没想到李晨霜和上官婉有一天真成了夫妻,而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小女娃,变成了自己的弟媳。仿佛一夜之间,曾经稚嫩的五皇弟,真的长大了。 一声轻微的杯碟声唤回了李观澜的意识,却是薛涧拿剔除了骨头的鱼肉,盛在玉碟中,送到自己面前。 月光之下,鱼肉晶莹剔透。 一旁李明成扬起一张俊脸,憨笑道:“阿姐,香香,吃。” 李观澜头疼的抚了抚额,对这个弟弟,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薛涧坐于她身侧,白色衣襟在月光下依旧一尘不染,恍惚间像从来没有融入过这个皇宫。 李观澜心中一紧,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薛涧垂眸,明净的月光仿佛在他脸上遮上了一层面纱,“如果有一天……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说的不清不楚,李沅听的不明不白。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薛涧叹了一口气,却不在开口。李沅低下头,凝视向他的眸子,那里带着忧伤。 她心里隐隐的有着不好的预感。 风铃草和木槿花在御花园里静静绽放着,散发着谨慎的幽香。 李观澜细嚼慢咽的吃着碟中的鱼肉,轻声道:“真有那么一天,我陪你。” 仓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宴席,一风尘仆仆白衣轻甲的将军赶到御座前,轻声耳语了几句。 圣上沉下了脸色,丝竹管弦的乐声停下了,群臣窃窃私语声终止了,舞姬慢了脚步,鸣鸦歇了翅膀,乌云遮了明月。 圣上的声音反复来自遥不可及的天外。 “战争,提前了。” 碗碟摔碎在桌下的声音无比刺耳。 却也不比众人此时的心情更忐忑。 结尾 这一日,大唐边境起狼烟。 振国公主府,萧瑟梧桐树下,一白衣女子长身而立。腰侧配着一把银色长剑,剑穗朱红,华丽丽的垂在一侧。 她狭长双眸紧紧的盯着大门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连周围环境都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花草一动不动,匍匐在她的脚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从大门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李观澜长舒一口气,垂下了头。却从脖颈那儿传来一阵咯吱声,她无奈苦笑着揉着后脖颈。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神经紧绷,更别说睡觉了。天一亮,就派了情报组织去探查情况。 这会儿,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李观澜一颗心七上八下,也越来越紧张。 大门被推开,一身紧身黑裘的男子一眼看见了树下的人。他回身轻轻关上了门,向梧桐树走去。 李观澜听了他的汇报,心中五味杂陈,竟然是他。 李霖岚逃去东突厥后,与处罗可汗父子相认,很是安分 分卷阅读86 守己了一段时间,人人都以为他被大唐天子吓破了胆子,只敢龟缩在东突厥苟延残喘。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杀兄囚父,将整个东突厥掌握在了手中。鲜血侵染了整个东突厥,王室被替换成了他从大唐带走的那班人马。因此,他轻易的发动了战争,不顾后方来自西突厥和龟兹的威胁,整个东突厥无人敢反对。 “如今,突厥兵马已经过了玉门关了。”暗卫沉声道。 李观澜心中猛的一下坠入冰渊,没想到这么快。心脏如同擂鼓般的声音如此清晰,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玉门关,玉门关离京都足有千里之遥,突厥多为骑兵,一日最快不过80里,考虑到行军的睡眠时间、吃饭时间,从玉门关到长安城行军最快需要三十天,也就是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时间,足够大唐应对了。而且,有父皇在,父皇是军神,无论在大唐百姓心中,还是在草原人心中,都是不可战胜的英雄。 李观澜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隔日,天子病了,朝中动荡。整个京都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李观澜进宫看了他,天子躺在床上,一脸疲惫,她从没有见过父皇如此脆弱的模样,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天子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慈爱的笑,“沅沅。孤看见了皇兄,他来找我了。” 李沅哇地一声崩溃的伏在天子的睡榻旁哭了起来。 一双大手无力的揉了揉她发顶。她听见父皇用无力的声音温声道:“勿要哭了,听父皇说。” 李沅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 “去找小九,去求吐蕃出兵相助……” * 书房中,李观澜从案几上起身,看向天空,信件已经寄出一段时间了,却还是没有收到秦非的回应。她等的焦躁不已,墨笔在宣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突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屋中,李观澜呼吸一顿,浑身紧绷起来,“谁?” 原来是暗卫,他带来了一个消息,边境已被突厥封锁,想要送信出去,基本不可能。 李观澜手中的笔啪嗒一声落在了桌面上,她顾不得清理墨迹,转念思索起来,她想到了杨杏儿,想到了萧百,想起了公孙如意。萧百夫妇已经赶往边疆相助公孙将军一臂之力,而杨杏儿还小,此去多么危险,她心知肚明。最后,她决定,自己去。 天未亮,李观澜轻轻的从卧榻上起身,换上一身男装,她看了一眼仍旧在睡梦中的薛涧,终于忍不住,俯身向前,亲了亲他的唇瓣。 薛涧的嘴唇微凉,带着冰雪初消融的气息。李观澜恋恋不舍的砸了砸嘴,干净利索的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发梢扫过薛涧的脸颊,却被莫名的液体浸湿了。 黑暗中,薛明溪蓦地睁大了眼,眼中神情莫名。他眨巴了下眼睛,将眼中泪水逼回,起身穿好了衣物,看向已经走远的纤细身影,悄悄跟在了身后。 李观澜来到庭院中,杨杏儿已经备好了马,她见到公主身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沅……沅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李观澜看着这个素来冷静自持的少女,冷下了脸,“不行。” 杨杏儿垂下头不语,却固执的牵住了李观澜衣服一角,不愿放手。 李观澜心中一软,俯下身抱了抱她,“如果……我回不来了。为自己找个好归宿。” 她扯出自己的衣角,用力跨上白马,头也不回的驶向了黑暗中。 *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癛冬将至,持续了半年的战争使得所有人疲惫不堪。随着一座座的城池被攻破,大唐百姓的心也沉入了低谷。天子生死不知,已经多日不上朝了。整个朝堂由左相薛墨引领,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是总免不了私下的窃窃私语声,大家议论着,这个国家,是否已经无可挽回了? 但布衣尚余热血,蝼蚁岂能偷生,平民百姓家的儿孙也不能忍受被外族攻破家园,纷纷拿起长弓、剑戟,随着盔甲已经破烂不堪的大唐兵士去驻守城墙。 最后,突厥骑兵被阻在了京都城墙外,与城墙上的大唐士兵相望。 领队一人白衣轻铠,举手投足与周围的突厥士兵截然不同,仿佛天生的贵族,有人认出了他,低呼道:“三皇子!” 原来此人就是昔日被逐出京都的三皇子李霖岚,今日他重新踏足这里,却是带着一万铁骑,准备收割昔日蔑视于他的头颅。 城墙上一阵骚动,原来天子竟然扶着病体,登上了城楼,他望着满目战后的疮痍,一双尊贵无比的凤目轻阖上,他竟然后悔了,若是当初,没有将这个孽子逐出京都。 那么,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些战死的士兵和百姓,是不是就不会牺牲…… 若是为了天下臣民,他李家王朝换了姓氏又如何。 但是,一切都晚了。只怨造化弄人,让他生了一场大病,竟然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如同往昔般率领千军万马驱逐鞑虏,守护疆土。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心情,天空淅淅沥沥 分卷阅读87 的下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顷刻将整个天地笼罩起来,天地一片苍茫。 就在那苍茫无边的天际,一条黑线渐渐显现。 天子眼睛蓦地睁大。 黑线越来越近,越拉越长,哒哒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当先的一身红衣的女子与一身白衣的男子,俊美的仿佛不似凡尘中人。 铺天盖地的兵马将突厥骑兵整个包围了起来,双方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激战。 晨鸡三鸣,已是过了三日,战场上血流成河,突厥人的尸首堆积如山,就在如山尸首之前,红衣女子宛如玉面修罗,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神震颤,不敢直视。 只是那双凤眼中已是生了疲惫,嘴角已是生了倦意,白衣男子上前,将她轻轻的揽入怀中,“沅沅,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她终究是为大唐迎来了生机。她轻轻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见西突厥王阿史那周洛,生擒了李霖岚,正纵马而来。 男子朗声道:“长公主,今日我已捉住这突厥叛徒,择日就返回草原。今日我助大唐解围,不知可否允我一个承诺?” 李观澜闻声,皱起了眉头,不知他要提什么要求。 只见阿史那周洛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长公主不要误会,并不是什么难题,只是我西突厥未来想要与大唐互通姻泽,还请允诺。” 李观澜沉思一会儿,道:“允。不过我皇室公主尚小,怕是要让殿下多等待些日子。” 阿史那周洛抚了抚手中文剑,温文尔雅道:“可仿昭君之礼。” 李观澜眼眸瞬间睁大,她突然明白过来,令他折服的并不是大唐的公主,而是大唐的礼仪。 她眼睛微眯,顿时露出一副小狐狸样儿,“可以可以,我大唐别的没有,美女、美酒、书籍倒是很多,今日战胜之日,大家兴致高昂,不如对着这渭水,结个盟约可好?就叫做渭水之盟了!哈哈哈……” 夕阳之下,大家对着渭水拱手立下盟约。不远之处,白姑墨所率的龟兹兵正在扫荡西突厥的残余,而稳稳站在李观澜身后的,是吐蕃的新王,松赞伦布。一员银盔小将,从远方疾驰而来,扑入他的怀中,两人对视,尽是柔情蜜意。 城楼上的大唐天子终于支撑不住病体,顺着门楼墙壁缓缓滑下,盔甲上虽沾有血迹,但神情却温柔放松,他看着天边的夕阳,那群在渭水边立下盟约的人们,视线渐渐朦胧起来,那群人中,有他为之自豪的长女,有他深深歉疚的小女儿,有他放在心上的战士们。 大太监黄棟跪在地上,轻轻将皇帝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陛下,睡吧,长公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