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本分》 1 《替身本分/玩物本分》作者:寒山茶灼 文案 表面温柔实则无情攻x小可怜卑微痴情受 商亦纣从夜总会救下了顾止,于是一个为人一个为钱,顾止当了赵纣七年的情人。 不仅是情人,还是替身。 商亦纣把顾止捧成了一个不温不火的明星,顾止一直以为自己是商亦纣的替身预备役第一名,直至另一个小玩物的出现,他猛然惊醒。 原来在他的金主心里,他也是随时可被替换的。 狗血虐文 受不是传统好东西,但是传统渣贱。 后期必有追妻火葬场 标签: 虐恋 狗血 豪门 第一章 夏,临城,新秀时尚夜。 红毯环节结束,扛著长枪短炮的记者鱼贯而入。 今天与往日有一丝不同,各家娱记的摄像头不是对准了当红演员,也不是瞄向了顶级流量,而是统统围住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而这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演员,名唤顾止,出道七年,没红过一天。 分明是惊若天人,媲美潘安的面容,却永远在演得不到女主爱情的悲情男二,这一点,引得无数观众吐槽,这女主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话虽如此,顾止出道至今,确实从未掀起过波澜,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剧火人不火,每个人见到他都是:“啊——你是——那个——” 那个半天,不见下文。 按道理说,顾止应是从未见过这等架势,可他却出人意料的沉稳,唇角一直挂著游刃有余的笑容,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孔,在璀璨灯光的映衬下,不输在座任何一个顶流。 “近日有狗仔拍到您从商影帝家中出来,是真的吗?”某果视频堪称飞毛腿的记者,率先窜到顾止面前。 他话音落,商影帝三个字一出,满堂哄然。 原来不是顾止一夜爆红,而是他蹭上了商亦纣。 提到商亦纣,在场的不论是顶级流量,亦或是当红小生,眼里不由地流露出艳羡。 毕竟商亦纣被誉为影圈神话,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十二岁出道,出道即封神,凭借一部【困在笼中的菟丝花】,横扫国内外各大影坛,一举夺下无数奖项,成为天朝影视圈内,史上最年轻的双金影帝。 顾止躲开几乎要顶到他脸的话筒,眉稍轻挑,不咸不淡问道,“那家狗仔啊?” 记者不答反问,眼里是浓烈地探究,“据知情人爆料,商影帝的性取向可与众不同哦。” 记者在暗示什么,顾止一听便之,他佯作惊奇,“谣言吧?我前两天还看到有女人进出商影帝家。” 众人:“!!!” 顾止轻飘飘的一句话,胜过深水炸弹,炸得各路人马头晕脑花,直呼这是个大新闻! 不少记者窃喜后,又暗自嘲笑,果真是糊作非为啊,这种话都敢说。 但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从未有过桃色绯闻的商亦纣家中出现了女人!这可远比顾止出入商亦纣家来得劲爆! 记者们深怕错失第一手消息,七嘴八舌的提问,“这是在帮商影帝公布恋情吗?” “是前些日子与商影帝一同搭戏的宋姓女星吗?”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顾止挺拔的身影上,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顾止嘴中的女人是谁? 顾止故作高深的轻笑,“大家对她应该也很熟悉。” 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睛快贴到顾止身上。 是明里暗里示意喜欢商亦纣的四大花旦之一的明瑶, 还是一起合作拿过无数奖项的赵影后? 每个人心中皆有人选。 顾止微勾唇角,报出了一个众人大跌眼镜的名字。 “周小小。” 沸腾的情绪猝不及防被周小小这盆冷水泼了下来,浇得凉透。 周小小跟商亦纣的名字一样响亮,但商亦纣是因为实绩无人可匹敌,而周小小则是靠花边新闻,常驻娱报头条,她是圈内出了名的放荡les,女友从圈内换到圈外。 那怕商亦纣跟周小小躺在在同一张床上,大家都会认为他们是在盖著棉被纯聊天。 再者,周小小是商亦纣唯一的圈内好友这件事众所周知,那出入商亦纣的别墅有什么好稀奇的? 记者们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被当猴耍的恼怒,又见问不出什么爆炸性新闻,便不在这个十八线小明星身上浪费时间,一瞬间各家娱记作鸟兽四散。 当然,还有几位深信商亦纣是gay的娱记,仍不死心的扒问顾止,岂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照您刚才的话,您是间接承认您从商影帝家中出来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顾止从容不迫地笑道,“我可没说,别瞎想。”他狭长的眼尾微微一挑,“只是碰巧住在商影帝隔壁。” 这一眼,看得不少女记者小鹿乱撞,面红耳赤。 “既然您和商影帝是邻居,想必两位很熟咯?” 顾止:“熟啊,当然熟,还一起抽过烟。” 问这个问题的娱记被顾止理所当然的态度,哽了一记。 商亦纣不抽烟,是圈内众所周知的。 他暗啐自己想屁吃,就顾止这么一个三流演员,别说当商影帝的邻居,怕是连商影帝家的一个厕所都买不起,他怎么还信了。 娱记凉嗖嗖地把这一常识告诉顾止,不无嘲讽道:“商影帝可不抽烟,您是认识了个假的吧?。” * 这一波操作,顾止收获了不少热度。 娱记们不屑浪费笔墨,营销号却坐享其成,捕风捉影发布了很多引战内容。 这一发可不得了,商亦纣的粉丝是出了名的战斗力爆表,有组织有团队性,他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这个月第几次了?某十八线小明星能不能要点脸?天天登月碰瓷,有意思吗?” “勿cue,影帝独美。” “某顾姓明星,只会当吸血鬼?怪不得都出道七年了,资源也烂的一批。” 一开始,顾止还有十来个粉丝跳出来反驳,可耐不住影帝粉人多势众,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到最后只剩一两个死忠粉,不甘心地顽固抵抗,但在声势浩大的影帝粉面前,不过是螳臂挡车。 * 后台休息室,助理出去了,空阔的房间里,只剩顾止一个人。 他嘴角噙著笑,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叉搭在化妆台,后仰靠著椅背,网上骂声一片,他丝毫没有反应,甚至有一搭没一搭地划著影帝粉抨击他的评论。 不时摇头晃脑,细想一下,这些个粉丝说的对不对。 他百无聊赖地翻著,倏地被一个叫【高举商顾大旗】的id吸引了。 孤伶伶地夹在辱骂顾止的腥风血雨中,极为显眼且不合群。 高  2 举商顾大旗:就我一个人萌这对cp吗? 顾止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稍轻挑,可能真就你一个人。 他顺手点开高举商顾大旗的主页,正准备好好一览这位万里独一的cp粉微博,一个电话接了进来,金主两个硕大的字眼,占在手机最显眼的地方。 这个电话号码,足足有半个月没打来过了。 顾止挑起的眉毛垮了下去,唇边淡淡笑意敛去。 食指一划,切回微博页面,他用了两秒钟思考,终究是接还是不接。 最后耐不住铃声叮铃咣当地实在扰人,用小号给高举商顾大旗点了个关注。 从容不迫地切回通话,按下接通。 他敛下眼睫,无声数著数。 一、 二、 三。 出来。 “出来。”电话那头跟他同时道。 啧,金主真是万年不变。 * 暮色四合。 顾止绕过人多眼杂的秀场,穿到明星专用道,道路尽头,寥无人烟,一辆黑色迈巴赫,无声停留。 他熟稔地拉开后座车门。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慵懒斜坐在真皮座椅上,闭眼小憩。 他脱下沾满香水的外套,弯腰坐进去,唤了声,“哥。” 商亦纣嗯了声,眼皮子没掀。 顾止等了一会,商亦纣仍没什么反应,他抿了抿唇,起身跪到商亦纣腿边。 司机面不改色,沉稳地踩油门,似是司空见惯了,他把车开到秀场最偏僻的角落,确保旁侧无人,掏出烟盒子,下车锁好门,靠著车门抽起了烟。 一车春色,不泄半分。 作者有话说:新文开啦~ 喜欢的朋友推荐票月票来一点噻~ 常规狗血虐文。 第二章 商亦纣收回手,轻笑道,“想我了?” 声音低低哑哑,回荡在车厢里,大提琴乐般浑厚丰满,其中还蕴著情事过后的性感。 顾止腰肢陡然变软,他向来对商亦纣的嗓音没抵抗力,何况商亦纣还故意用著调情的语调,他仰头,咬住商亦纣透白的指尖,含糊说:“还成。” 商亦纣没多大反应,似是习惯了,“那勾我勾得这么紧?” 顾止讨好地笑笑:“今天蹭了点哥的热度。” 商亦纣笑意不减,丝毫不在意顾止口中说的蹭热度,顾止能蹭的无非是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动真格的,在消息刚发出来的那一瞬间,就会被他的公关部压得滴水不漏。 年薪百万,不是吃干饭的。 当然,顾止也不会这么蠢。 他抽回手,“起来吧,地上凉。” 顾止没推脱,坐到了真皮座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金主不喜欢跟人靠的太近。 顾止做了个夹烟的动作,“哥,我能抽根烟吗?” 那个记者说的没错,他这金主不抽烟,也不喜欢别人抽烟。 按周小小的话来说,商亦纣是这个不喜欢,哪个也不喜欢,毛病多的一批,除了张脸好看有点钱,别的一无是处。 对于这一点,顾止表示极度赞同。 他跟了商亦纣七年,什么习惯都改干净了,唯独有一条抽烟,他实在改不了,当初真心实意地为了金主戒了一年,后来嘴痒犯瘾,又复吸了,再戒也戒不掉了。 商亦纣指了指车窗,“开窗。” 这意思就是允许了。 可能是当金主的说话都得言简意赅,让人琢磨不透,这样显得比较有逼格。 顾止也是琢磨了好久,才琢磨清楚金主这意不著调的说话方式。 他从口袋掏出烟,掀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右手按下开窗,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散去车厢里一直郁结在一块的淫靡味道。 陈叔当了商亦纣十年的司机,业务能力涵盖颇广,其中躲狗仔的能力最绝,所以顾止完全不担心窗户打开后,被狗仔拍到这种事发生。 浓厚的烟草味一入口,把盘踞在嘴里迟迟未消的腥膻,冲刷地一丝不剩。 他抽了两口,就停住了手,他只是为了消味,毕竟又不好当著金主的面漱口,多伤金主自尊。 顾止在心中暗咂了一句,世界上不可能还有比他更贴心的情人了。 像是为了让顾止认清自己,他脑海里蓦地响起了记者嘲讽的话语,眼睛不由地往商亦纣的嘴唇上看。 “在看什么?” 做为最贴心的情人,顾止在商亦纣这,还是有一点特权的,譬如说—— 他抽了一口烟,攀著商亦纣的胳膊,跌进他怀里,仰头吻住商亦纣的唇,浓厚的烟草味,在两人唇间弥漫。 商亦纣眸色一沉,反客为主,抱住顾止的身体。 顾止爬杆而上,扶住商亦纣的肩膀,用舌尖描绘著商亦纣的唇形。 漂亮,弧度恰好,商亦纣的嘴唇是他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也是亲上去最舒服的。 商亦纣暖味的划过顾止的屁股,鼻音轻哼未语。 顾止熟悉商亦纣所有的动作意味,“明天还有戏,哥可饶了我。” 他点到即止。 商亦纣不恼,“那你还勾引我?” “不是,今天我说我跟你很熟,经常和你一起抽烟,有个记者非说我认识了个假的。”他眼角斜斜瞟过商亦纣的唇边,香烟在嘴里渡了个圈,又给商亦纣喂了一口,商亦纣没拒绝,含笑吞了,“我不服气,你看,你这不就抽了?” “调皮。”商亦纣宠溺道,拍了拍顾止的屁股,“下去。” “不下,哥身上坐著舒服。” 商亦纣眸色见沉,嗓音蕴著沙哑,“明天戏不想拍了?” 顾止一听就知道,再玩要过头了,立马从商亦纣的身上爬下来。 “把烟掐了。”商亦纣一手开窗,一手点了点顾止夹著手指间,燃到烟尾的香烟。 顾止照做。 商亦纣满意地揉著顾止的头顶,顾止跟了他七年,乖巧听话有分寸,所以偶尔出格一点,诸如故意被狗仔拍到进出,他也都能接受。 但—— 商亦纣想到了他来的目地,眉心细不可见地轻拱,“别有事没事找小唐麻烦。” 顾止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垂著头小声嘀咕,“我没有…” 商亦纣口中的小唐,是他新养的金丝雀,脾气骄纵,一言不合甩人一巴掌,皆是常事。 顾止跟他在同一个剧组,金丝雀是男一,他男二,不知道金丝雀从拿搞到的消息,知道他是商亦纣包养的情人,背地里给他下了不少绊子,他不过就是反击了一下,转眼商亦纣就知道了。 顾止在心中暗骂,MD,是不是玩不起。 怪不得,消失了半个月的金主,今天会来找他。 新欢就是香。 顾止忍不住泛酸。 “小秋,你之前弄走了我多少情人 3 ,我没管过你。”商亦纣笑意未减,手上力道却见重,顾止吃疼地嘶了一声,“但小唐不一样,别乱来。” 顾止忍痛,温驯的垂眼,“知道了。” 商亦纣收回手,温柔地问,“回那?” “回家。” 商亦纣:“那个家?” 顾止不解地望了商亦纣,他不就一个家,商亦纣的别墅。 他被商亦纣包养后,便一直住在商亦纣的别墅里。 商亦纣无论在外面有多少情人,也绝不会带回来的别墅。 商亦纣似笑非笑的回望著他,顾止猛地想起昨日唐霜生格外的嘲讽他,他恍然大悟,看来从今天开始,要不一样了。 他扯出一个漂亮的笑容,“算了,还是回剧组旁边的酒店吧,明天戏多要赶早,我怕来不及。” 迈巴赫消失在茫茫黑夜。 顾止买了瓶矿泉水,坐在大马路牙子上,点燃一根烟,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剧组附近人少,加上他又不出名,所以连形象也懒得顾忌。 顾止越抽越想不通,掏出手机,打开自拍。 灯光下,相机里的自己,漂亮精致,皮肤保养地好,通透白皙,二十六岁了,眼角连一点细纹都没有。 他又翻出相册里一张被隐藏的照片,照片是商亦纣和另一个人的合影。 他紧紧盯著那个人的脸,切回相机,又看了看自己的脸。 有时候,连顾止都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照片里长得与他几乎无异的人,叫徐郁秋,商亦纣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能当商亦纣这么多年的情人,也多亏了这个徐郁秋。 所以他才想不通,唐霜生没一个地方,长得像徐郁秋,是怎么迷住商亦纣的。 商亦纣不喜欢徐郁秋了? 顾止在心里下这个猜测,一瞬间,只道五味陈杂,比吃了黄连还苦,高兴既难过的情绪弥漫心头。 他等商亦纣不喜欢徐郁秋等了七年,终于盼到了。 可世事无常,那个人却不是自己。 顾止起身,把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嗵地响声在寂静黑夜里格外刺耳。 “大好青春全给别人作嫁衣了,真他m的亏本。” 第三章 发泄完一通,顾止恢复平静,吃完药躺到酒店床上,正打算睡觉,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 他看了眼备注,打起精神接通,“周姐,这大半夜的怎么有功夫——” “得得得!”周小小止住顾止的虚假奉承,“兔崽子,你又拿我当挡箭牌,你说说这都第几次了。” 顾止心虚笑道,“第…五六七八次吧。” 周小小骂,“我风评被害就是你们两个狗男人的锅。” 顾止忙不迭保证,“绝无下例!” 周小小在那头冷哼了一声,“那群记者也是够蠢的,这都能被你给忽悠过去?” “可能是觉得我人帅不会说假话。” 周小小翻了个白眼,“小孩,你这不要脸的劲,到底跟谁学的?商亦纣那狗东西不管管你。” 顾止笑出声,“实话实说,怎么能叫不要脸。” 周小小跟著笑了,而后咳了两声,倏而严肃起来,“行了,跟你说正事。” 顾止也跟著一道坐直了身体,“您说。” “你跟狗东西的合同,还有一年吧?” 顾止掰著指头算了下,“准确来说,376天。” 周小小嗯了声,“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没?” 顾止面色一僵,复尔笑嘻嘻问道,“啊…什么事?我这脑子最近不太好使。” 周小小沉默了。 半晌,她轻叹了一口气,“…顾止,没必要。” 顾止靠在墙壁上,认真回道,“姐,我是真忘了,要不你再说一次?” “你就装,到时候别来我怀里哭。” “那能啊,我铁血硬汉。” 周小小乏了,“算了,你那天回心转意了,随时来找我。” “我流浪街头了,一定去姐家蹭吃蹭喝。” “可滚蛋,我这不收无用人士。” 顾止跟著周小小聊了半天,最后周小小被另一道清冷女声喊走了。 顾止进演艺圈,算场意外,天赋不足,但好在肯用心琢磨,有一身好皮囊,加上脾气温和,待人处事有一套,无论在那个剧组都吃得开。 在【江山雪】这个剧组也一样,上至导演,下至场工,每一个提到顾止,都会不约而同地给一句夸赞。 当然,除了一个人,唐霜生。 唐霜生自第一天进组,便格外瞧不上顾止,对著顾止不是横眉冷眼就是颐指气使,态度嚣张跋扈。 但剧组没一人敢站出来开口。 【江山雪】原定的男一本是年前大红的选秀节目出来的小偶像,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合约一签,却被唐霜生半路截和。 剧组人人在传,唐霜生背后有个大金主,连导演也不敢开罪他。 所以,顾止受气了,大家也只能等著唐霜生走了,再来安慰他。 顾止倒没什么反应,还反过来帮唐霜生说好话。 “小孩子嘛,脾气大点,正常,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一番话下来,可谓高下立判。 “顾哥,”顾止的助理徐妻捧著剧本小跑过来,“等会那场戏,要不找替身吧?” 顾止正在补妆,双眼阖闭,细长的睫毛垂落在眼敛,化妆师见过的俊男美女不再少数,可顾止在她见过的里面,算顶尖的,她动作不由地轻上加轻,生怕惊了眼前美景。 “先停一下吧。”顾止闻声,温和开口,止住化妆师的手,朝著她笑道,“可以耽误你一会吗?最多五分钟。” “可…可以!”化妆师被勾得心神荡漾,也明白顾止是要单独和他助理说话,不带耽搁地放下手中的化妆刷,晕乎乎地走出化妆间。 随著化妆师的身影消失,顾止的笑容淡了点,“不用,到时候让琛哥拍清楚点就行。” 琛哥,剧组的场工。 徐妻担忧,“可…我看那唐霜生手劲大得很,上次一巴掌把他的小助理脸都抽肿了。” 顾止微微蹙眉,那一巴掌他也有印象,足足一个礼拜,他才看到那个小助理的脸消了痕迹。 他马上要拍的一场戏,是男二沈穆背叛了师门,被罚于祠堂,男主宋观把沈穆当成亲弟弟,却惨遭背叛,一气之下给了沈穆一巴掌。 一般来说,有扇巴掌的戏,对戏双方心中有数,下手都会留几分余地,也可以找替身,或者借位。 毕竟不是电影,不会一帧一画,放大细节展现在观众面前,自然有巧可钻。 但以唐霜生的性子,很难不会以公报私下狠手。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顾止吁了口气,劝慰徐妻,“总不可 4 能毁容,大不了到时候,我请几天假。” 徐妻还是不放心,“那这万一孩子也没了,狼也没套著呢。” 顾止无所谓地笑笑,“那就算我倒霉。” 徐妻知道自己劝不动顾止了,恹恹地跑出来找化妆师。 出了化妆间,唐霜生还没化好妆,导演组已经就位了,导演秦尉远远看到顾止,便招呼他过来。 顾止:“秦老师。” 秦尉在圈子里不出名,但对演戏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对现在流量当前的世道,嗤之以鼻。 秦尉常言,演技才是立根之本,皮囊名气皆为虚妄。 顾止合他眼缘,平日里颇为照拂他,经常给顾止开小灶,教他怎么提升演技。 所以顾止尊称秦尉一句老师。 “不找替身?”秦尉问。 顾止:“戏是自己的。” 秦尉眼露赞赏,而后惋惜道,“你生不逢时,不然早该火了。” 顾止进演艺圈时,正是强者如云,神仙打架的时候,新旧四大影帝齐坐镇,实力派数不胜数,如今三大流量之一的何慕,在当初连挤进来的资本都没有,更何况是演技平平无奇地顾止。 顾止倒不遗憾,“不火也好,少了许多麻烦事。” 秦尉笑,“也亏得你想得开。” 顾止佯装无奈,“想不开也没辙了,国民男二深入人心,现在递给我的剧本,除了男二,就是男二,我演不了男一,凭这张貌美如花的脸,我反串演个女主也行啊。” 秦尉大笑。 唐霜生出来时,一眼看到顾止同导演笑在一块,气氛好不融洽。 他眼神暗了暗,走了两步,从商亦纣别墅出来的得意,加上今天要拍的这场戏,心情又好上了几分。 他嘲讽地望向顾止,真是饥不择食,连秦尉都勾搭。 主角到齐了,其他人也纷纷就位。 雪顶,凌山观。 宋观问,“沈穆,你可知错?” 沈穆挺直腰板,一言不发。 宋观一手带大的师弟,却离经叛道,投身邪道残害忠良,宋观既难受又愤怒,“你可知错!” 沈穆垂了垂眼,双膝在祠堂中,跪了一夜,早已发麻,“我没错。”他不想再跪,跌跌撞撞地起身,同宋观对视,“我没错,错的是这世道,错的是你们!一群老不死的,天天满嘴仁义道德,其实呢?没一个好——” “啪——”宋观气极,难以遏制地甩了沈穆一巴掌,力道之大,沈穆被扇得头偏,嘴角鲜血直流。 “卡——” 声未落,徐妻抱著冰袋冲了上去。 顾止的左脸被扇地高高肿起,五个指印浮现,徐妻光看著都痛,“顾哥…” 顾止耳窝嗡嗡作响,他擦掉咬著口腔嫩肉,流出来的血,眼神扫到外圈,与一人对视。 他看到那人在身前比了个OK的手势,才收回目光,接过冰袋,往脸上敷。 唐霜生好整以暇地迈过来,“不好意思啊,我入戏了,没控制好力道,顾哥不介意吧?” 徐妻气得牙痒,顾止拉住他,却道,“没事。” 唐霜生耸耸肩,云淡风轻地望向秦尉,“导演,我觉得我刚刚演的不在状态,再来一次吧?” 秦尉脸黑得堪比锅底。 要不是投资方钦定这个人,秦尉恨不能马上换了他。 而唐霜生确实演得不在状态,除了那一巴掌格外入戏,别的简直是一塌糊涂。 秦尉向来对戏苛刻,但现在却松不下这个口。 “不用了,我觉得可以。” “行吧。”唐霜生过了手瘾,他回身望向顾止,笑眯眯地指了指顾止的右脸,“就一边,怪不对称的。” 顾止这次没再理他,越过他,径直走出去。 接下来没顾止的戏份了,他这脸也没法往下拍了。 秦尉无力叹息,大手一挥,放了顾止四天假,让他好好回去养脸。 刚出片场,“顾止。”唐霜生喊住他。 拍戏取的实景,周围没什么人,徐妻生怕唐霜生再犯浑,挡在顾止身前。 唐霜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别跟条狗一样,缠著商亦纣了。” 作者有话说:先排雷: 顾止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四章 徐妻好些愣,商亦纣这三个字仿佛是天书,在他脑子里拼拼凑凑,怎么也没办法和他身后的顾止凑在一块。 一个双金影帝,一个十八线演员。 顾止神色微变,瞧了眼护在他身前的徐妻,见徐妻一脸不信,他默默松了口气。 这个助理挺好,他还不想换。 “唐先生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我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怎么可能认识商影帝。”他动一下唇角,左脸就火辣辣地刺痛,“你认错人了吧。” 顾止被商亦纣包养的事,唐霜生知道归知道,但顾止从未承认过。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除了商亦纣的经纪人陈逐外,再没别人知道了。 至于唐霜生是怎么知道的,顾止猜是商亦纣自己说的。 但也只能猜猜,他总不能去质问金主。 唐霜生高傲地微抬下巴,“你承不承认,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奢求高攀不起的人,最后竹篮打水,落得一场空。” 顾止神态自若的笑道,“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唐霜生被顾止的笑容刺到,他从见顾止的第一眼起,就无比讨厌这个人,仿佛这个人就长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特别是顾止笑起来的时候,与那个人如出一辙,一样的伪善,令人作呕。 唐霜生冷哼一声,转头回去,他警告的目地已经达成,自然懒得继续理会顾止。 “神经病!”徐妻看著唐霜生消失在视线里,低啐完后,又问道,“顾哥回工作室吗?” 顾止虽然是个小演员,却没签任何一家经纪公司,有自己的工作室在维持日常。 说来徐妻跟了顾止快一年了,其间不是没好奇过,顾止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是那来的闲钱闲资源支撑一间工作室的。 顾止没说过,他也不敢问,只能任由好奇在心底弥漫。 但今天唐霜生这话,让他忽然发现了一些端倪,他刚进来的时候,好像见过商亦纣的经纪人陈逐。 他相信顾止和商亦纣肯定是没一腿的,且不说商亦纣没有同***好,单凭商亦纣的身家长相,倒贴的都有,那还论得到他家顾哥。 而陈逐是圈里出了名的gay,难不成是… 陈逐包养了顾止!? 徐妻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偷偷打量顾止,面容精致,身型挺拔,一双腿又长又直。 虽然他喜欢大奶萌妹,但有一说一,如果顾哥娇喘吟吟,躺他身下… 在刹硬之间,徐妻理解了为什么有些男人  5 会喜欢男人。 他的鼻血差点流了下来,幸好顾止及时止住了他的肮脏思想。 “你回去吧。”顾止瞧著徐妻不正常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徐妻抹了抹鼻子,讪讪地挪开视线,“那顾哥我先走了。” 顾止嗯了声,把片场小姑娘给他的口罩戴好,走向停车场。 坐进车里,打开冷气,顾止仰头沉思,直至一声微信提醒音,唤回了他的神。 他把对方发来的几张照片转手发给了另一个人后,点开了商亦纣的头像,他刚准备打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划了出来,打开相机。 他频频调整角度,自拍了好几张,但怎么都没有自己想要的效果。 顾止点著手机背面,突然灵光一闪。 取下口罩,指腹使劲搓著左眼眼尾,皮一动牵引著脸一块,疼得顾止呲牙咧嘴,眼泪不由地落了几滴。 他顾不上擦泪,抓起手机连拍了好几张。 每一张都楚楚动人,眼尾含泪卷红,白皙面孔上指痕清晰,任谁看了都得心疼。 他重新戴好口罩,挑了张最我见犹怜的发上了朋友圈,一字一字斟酌著敲打配图语言。 【工伤了】 选择了仅商亦纣可见,发送。 当然这条朋友圈大忙人金主指不定什么才能看到,顾止立马又点开了商亦纣的微信。 他原本想打字,但想了想,换成了语音。 “哥,导演放我假了,今天我能回家吗?” 回的自然是商亦纣在城南金域的别墅。 语音刚发出去,他顺带著发了个可怜的猫咪表情。 商亦纣一时半会肯定回不了了他,他收起手机,慢悠悠地往城南金域开。 可还没到五分钟,一时半会回不了他的金主,竟然回他了。 【金主:好。】 顾止单手握住方向盘,往边上停车,另一只手按下语音键。 “哥没在忙吗?” 金主没回了,顾止在马路边上等了十多分钟。 顾止悻悻地收起手机,估摸著是凑巧。 等他开到城南金域,已经临近傍晚。 城南金域住的皆是名流,通行来往的无一不是豪车,唯独顾止开的四个圈与这的氛围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朴实无华。 他按开门锁,走了两步,却又噔噔倒退回门口。 输入密码,管理者。 他的手忽然有点颤,带着无限的不确定,他点开了管理指纹。 这个动作仿佛比开彩票还让人紧张,他不由地呼吸屏紧。 屏幕上弹出两个用户指纹。 一个是他,一个是商亦纣,没有第三个人。 顾止瞬间松了口气,唇角止不住往上扬,腰板更挺直了一些。 “你在干吗?” 本该无人的别墅,有了声响。 顾止挺直的背蓦然僵住,呆滞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此时应该不在这的商亦纣,下半身裹了件白色浴布,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 水珠贪色地攀附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俊逸面容被水气蕴出红晕,但一双眼却古井无波。 既欲又静。 他手指正好点到了顾止半小时前给他发的语音。 他望著顾止,道,“没在忙。” 第五章 顾止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眨眨眼喘了口气,生怕眼前的商亦纣,是他的幻觉。 不是,是真的。 他摸到了商亦纣犹带水气的手背,微温,细腻,真实。 商亦纣反手握住他的手,反复揉捏,“怎么戴著口罩?” 顾止一怔,商亦纣还没看到他发的朋友圈。 他不想直接告诉商亦纣他被唐霜生打了的事。 有些东西,自己说的,远没有他无意间发现,来的效果好。 但他没想到商亦纣没走,还待在家里,他只要一取下口罩,商亦纣就会发现,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岂不是显得多此一举了。 顾止在心里唉声叹气,人算不如天算。 他在商亦纣探究的眼神中,摘下口罩。 顾止的左脸高高肿起,指痕明显,一看就是被人下狠手扇的。 商亦纣平静的表情蓦地有了裂缝,他温声问,“小唐干的?” 顾止捏了捏鼻尖,躲开商亦纣的视线,微垂脑袋,低声娓娓道来,“今天有场扇巴掌的戏,小唐年轻没经验,下手没控制好力道。” 商亦纣沉默未语。 顾止捧起商亦纣的手,忍痛展出一丝笑容,望向商亦纣,“他不是故意的,你别怪他。” 一番话温和宽容且真挚。 要不是顾止现在心里恨不得商亦纣立马替他扇回来,他自己都要信了。 商亦纣脸色的却没因为这些话变好,反而更差了,那张温柔的面具,快要掩不住他的戾气,他揉著太阳穴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转身去了后院阳台。 去给谁打电话,不言而喻。 顾止松了口气,他还在想,万一商亦纣真的不去找唐霜生麻烦,他该怎么委婉的绕回去。 他自嘲地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右脸,这张脸就是好用。 商亦纣不爱他这个人,却足够爱他这张和徐郁秋一模一样的脸。 商亦纣会因为唐霜生扇了他不高兴,说明徐郁秋在商亦纣的分量,依旧是最重的,商亦纣得不到正品,那他这个赝品,也依旧是无可替代。 顾止慢悠悠地踱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等他人回到客厅,商亦纣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还披上了外衣,戾气被藏尽,先前的样子,仿佛是顾止的错觉。 “哥,喝水吗?”顾止摇了摇水杯。 “不喝。”商亦纣对著顾止招手,“过来,我给你上药。” 茶几上静静地摆了一支,商亦纣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来的药膏。 顾止乖巧地坐到商亦纣旁边,仰头任由商亦纣给他上药,鼻间萦绕著一股清晰地沐浴露香气,是橙花。 商亦纣不爱喷香水,在他身上,最长停留的就是沐浴露的气味。 家里的东西是专人采购送过来,唯独沐浴露是顾止自己买的。 他喜欢橙花,更喜欢商亦纣身上有橙花香。 “好香。”顾止深嗅了两口空气,脑袋不老实地凑近商亦纣。 下腹窜起一股热意,他想商亦纣了。 “别乱动。”商亦纣止住他乱动的脑袋,抽了张纸把不小心蹭出来的淡黄药膏擦掉,“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不能碰水。” 顾止点点头,勾住商亦纣的脖子,“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商亦纣放下药膏,揉了揉他脑袋,“是有点丑。” 顾止往商亦纣的怀里蹭,“那哥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商亦纣低头吻了吻顾止的唇角,“在我眼里,  6 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顾止痴痴笑出声,抽出一只手,解开商亦纣的外衣扣子,商亦纣呼吸一沉,外衣遮挡住的地方隆出一道弧线。 “哥,我明天休息。” 他凑到商亦纣的耳边轻声道。 商亦纣反手擒住他的下巴,“天还没黑。” 顾止挣开,伸手捂住商亦纣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描绘著商亦纣的唇瓣。 “现在黑了。” 商亦纣除了呼吸重了点,别的没什么反应。 两人僵持了一会,顾止见商亦纣好像真的不想做,讪讪地正要退回来,商亦纣却反客为主,大手扣住顾止后脸勺,发狠地吻住顾止的嘴唇。 满室旖旎。 顾止清醒过来时,天真的黑了。 客厅一片狼籍,商亦纣踢开顾止的裤子,大手一捞,抱起顾止。 下腹硬邦邦地顶著顾止,顾止心头一慌,但浑身没一点力,他攥住商亦纣的胳膊,求饶道,“哥,受不了了。” 唐霜生是多没喂饱你。 虽然这个想法不合时宜,但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顾止。脑海里只有这个了。 商亦纣要再来一次,可以直接打120了。 商亦纣轻笑,拍了拍顾止光溜溜的屁股,“我像是那么禽兽的人?” “不是像,就是。”顾止在心里默默道。 他无辜地眨巴眼。 商亦纣噙著笑,抱他踏进浴室,顾止脸上不变,心底却更慌了,商亦纣最喜欢在浴室里折腾他,每次结束,他都得请两天假。 顾止弱弱道,“哥…还差半小时才四个小时。” 商亦纣:“我会小心点。” 得,躲不过去了。 顾止自暴自弃地瘫进浴缸里。 哗哗水声响,商亦纣迟迟没进来。 顾止疑惑地望向商亦纣,商亦纣拎著花洒,调著水温,似乎…是要给他洗澡的样子。 “哥…你不是要…” 商亦纣抬手敲了敲顾止的脑门,“你脑子里一天天尽想什么?” 敢情是他想多了。 顾止讪讪地转过脑袋。 洗完澡,商亦纣贴心地给顾止换好睡衣,抱回主卧。 顾止临到床前,视线触及到了床单,猛然从商亦纣的身上跳了下来。 他双腿发软,猛地一跳,差点崴到脚,脚踝骨一阵刺痛,他无意识得咬紧下唇,一步不想往前踏,似乎前面有什么肮脏的东西。 “我去客房睡。”顾止闷声道。 先前与商亦纣的温情,此刻烟消云散,仅剩悲凉。 他怎么忘了,唐霜生昨天来过,睡的肯定是他的主卧。 他是不是也和商亦纣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 商亦纣是不是也会在他耳边低声唤他宝贝。 顾止心头一瞬间堵的厉害。 他知道商亦纣有很多情人,他只是其中一个。 可这幢房子,从未有人踏足,他缩在这一片天地里,不闻不问不看,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商亦纣盯著顾止看了一会,没阻止没挽留。 “砰”地一声关门响,如无底深渊,隔绝了两人。 第六章 商亦纣不知道是几点走的,深晚亦或是早晨,反正当顾止醒来后,空荡荡没一丝生气的别墅,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四天小长假刚开始半天,顾止已经闲得头顶长蘑菇,百无聊赖地躺床上看天花板。 虽说他只是个小演员,但托商亦纣的福,他堪称全年无休片场狂魔,偶尔还会有连轴转的情况。 他不喜欢闲下来。 抬眼看了眼日历,不知不觉临近下半年了。 除了商亦纣的别墅,他还有个真正的家,挨著临城的新安,车程两个小时便能到,足够近,但他上一次抽空回去,还是在年初。 过完年后,他一直待在剧组里,想回去看看都没有机会,这下倒是有了机会。 顾止捯饬完自己,开车回新安,过收费站时,手机响起了两次,一条是银行支出,一条是银行收入。 支出50。 收入——1后面跟著五个零,顾止特意停了车,仔细数了两次,才确认没数错。 谁打的,顾止都不用去想,因为这张卡只有一个人会往里面打钱,那就是他的金主。 他从车内镜中看到了自己指痕未消的左脸,一瞬间明了。 一巴掌换十万块,划算! 顾止后悔了,早知道该让唐霜生多抽几巴掌,不吹虚的,他能抽到商亦纣破产。 这股肉疼的劲到了家门口才缓缓消下去。 阴暗窄小的巷道,昏暗无光的楼层,拐角是垃圾废屑,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如影随形。 顾止习以为常地往楼上走,他一身名牌浮华,与这格格不入。 没走几步就到了,生锈的铁门两边是褪色的对联,顾止抬手敲了敲门。 敲了三下,他便停了,静静等著人开门,丝毫不担心家中没人。 没过一会,伴著一声旧铁门独有的声响,一个女人缓缓拉开了门。 女人年过半百,个矮体瘦,一身旧衣服洗得泛白,但五官端正,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只可惜被生活压得满目愁苦。 “糯糯。”女人惊喜的唤道,她擦掉手上多余的水,连忙把门拉的全开,去抓顾止的胳膊,“要回来怎么不跟我打电话?” 糯糯,顾止的小名,说是小时候长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女人没见过顾止小的跟糯米团子时候的样子,却异常喜欢这个小名, 顾止把买的保养品放到桌上,“正好休息,光想著回来了,就忘了打电话了。” “你先坐,我给你倒点水。” 顾止听话的坐了下来,家中的样子没多大变化,老旧的天花板挂著摇摇晃晃的灯,客厅中的木桌边角斑斑驳驳,一看就知道用了十几年,他卧室门边的木柜缺了个角,到现在也没换新。 顾止劝赵淑仪好多次,让她换掉,赵淑仪都以还能用搪塞他。 就像他的父亲,赵淑仪怎么也不肯离婚,永远再等著他回头是岸。 “妈,你别忙了。”顾止接过水杯,扶著赵淑仪坐下来,他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顾强的身影,“老东西呢?” 赵淑仪似乎听习惯了顾止叫他父亲老东西,对这个称呼没多少反应,她闪烁其词道,“出去…上班了吧。” “是又去赌了吧?”顾止脸色冷了下来,掏出手机作势要给顾强打电话,赵淑仪连忙抓住他的手,“没有,没有,真的出去上班了。” 顾止不信,“真的?” 赵淑仪点头。 顾止脸色缓和,“他今晚回来吗?” 赵淑仪摇头,“他最近都睡厂子里了。” 顾强在附近工厂当保安,混个日子,顾止知道,也没多过问。 “放心, 7 他答应你不再赌了。”赵淑仪拍拍顾止的手背,“家里的帐好不容易才要还完了,他没那么混蛋。” 顾止很想嗤笑一声,顾强要是有这个觉悟,他当初也不至于去走那条路,但当著赵淑仪的面,顾止不好发作,只笑笑不语。 “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赵淑仪见顾止脸色好了许多,松开手往厨房去。 顾止不再去想顾强,撑在木桌上点菜,“想吃宫保鸡丁,毛血旺。” “好好好。” 赵淑仪厨艺顶好,就算凉拌个鱼腥草,顾止都能就著吃三碗饭。 “吃慢点,”赵淑仪夹了一筷子肉,放到顾止碗里,“瘦——” “脸被谁打了?”赵淑仪扫到顾止的左脸,瞳孔忽然紧缩,声音拔高,顾止先前进来戴著口罩,她还没看到,“下手这么重?” “没,”顾止不以为然的笑笑,“拍戏的时候弄的。” 赵淑仪翻箱倒柜找药膏,给顾止涂,她下手极轻,生怕弄疼了顾止,“这拍戏怎么还真动手呢?” “小伙子年轻下手没轻重,导演已经骂过他了,放心。” “再年轻也不能——” 赵淑仪话到一半,紧闭的铁门猛地被推开,打断了她。 高大身影逆著光走进来,他随性地把书包丢到粗布沙发上,冷漠地瞥向餐桌上的两道身影。 当他目光触及到顾止被扇肿的脸时,他有一时间的震怒,接著被恶心鄙夷占满。 顾止仿若看不到,和这个比他小八岁的弟弟打招呼,“小宣,快过来吃饭。” 赵宣予置若罔闻,眉心紧蹙著望向赵淑仪,“下次他回来,提前和我说一声。” 赵淑仪脸色一僵。 顾止笑笑,“不用想著给哥准备礼物。” “我没这么恶心的哥哥。”赵宣予似乎真的被恶心到了,拎起书包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关门声大得能零碎玻璃。 赵淑仪顿时尴尬又难过,手足无措地晃了两步,跟著钻进赵宣予的房间。 顾止挂在唇角的笑也维持不住了,好在赵淑仪已经进房间了,他看著那扇木门,思考著从什么时候开始,像跟屁虫一样粘著他的赵宣予,变得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赵淑仪进去没多久,争吵声就传了出来,老房子隔音差,尽管赵淑仪压著声音在说话,顾止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能这么说哥哥?” “他不是我哥,我没这种买屁股的哥。” “你…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你不信就自己去问,别来烦我。” “小宣!” “不敢了?我再说一次,他用过的碗筷都给扔了,指不定有什么病呢,别搞回来传染给我——” “啪——” 两人的争吵停止于一声清脆的巴掌。 顾止眨了眨眼,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赵淑仪打扫的很干净,尽管他一年只回来住个一两次,赵淑仪仍坚持每天进来给他打扫。 他没坐一会,响起敲门声。 “妈进来吧。” 赵淑仪端著一盘水果走进来,眼角泛红。 “吃点水果吧。” “好。”顾止不客气接过。 赵淑仪无措地攥衣角,“小宣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客厅里说的那些话啊?”顾止笑道,“我都要忘了。” 赵淑仪不安:“他在房间里说的那些…” 顾止疑惑道,“他说什么了吗?” 赵淑仪微微瞪了瞪眼,似乎没想到房子的隔音什么时候变好了。 顾止顺起床边的耳机,“刚刚在听歌,所以没听到,是怎么了吗?” 赵淑仪松了口气,顾止没听到就好,她连忙笑笑,“没事没事。” 第七章 赵淑仪端著空果盘出去了,顾止紧绷著的身体,骤然放松,他忽觉疲惫,吃完药后,倒入床铺卷起被子就睡觉。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滴敲打在窗面,宛如低沉悠扬的夜调,安抚旅人疲惫的身心,使人沉入深深梦境。 顾止亦不例外,卷入了一场斑驳陆离的梦。 会所走廊灯光昏暗,调情挑逗地话语隔著未关好的门,暖味横生往人耳蜗里涌。 但一道不符合这情调的身影,猝然出现,惊扰了幽静旎旎,身影踉跄地扶墙狂奔在宽阔走廊,身穿露骨的衣服被人撕得支离破碎,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空调的凉风直往衣服里灌,但他感受不到冷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惶恐至极喘著。 “妈的,被老子抓到,老子弄不死你!” “你跑不掉的,乖乖让我们大哥碰一顿,什么事都解决了。” “小美人跑什么啊?” 谁能来救救他,救救他! 伴著怒吼的脚步紧紧跟随,如同恶鬼一般,恨不得张著血盆大口生吞了顾止。 他拐过一道弯,前方有隐隐约约的亮光,欣喜若狂地往前狂奔,他只差一步就能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猛地被人一脚踹在了地板。 眼前骤黑,嘴里涌进淡淡的血腥味,他顾不上像是被踹断的背部,痛苦地扭著身体在地板上往前爬。 他不能被抓到,他会死在这的。 顾止脑海里仅剩这个想法,支撑著他拼命爬著,他爬了几步,头顶倏地撞到了一个硬物,接著眼前出现了一棕漆皮鞋,挡住了他前行的路径。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回过神后,他已经抓住这个人的脚肚了。 “救救我…”顾止狼狈不堪地抱紧这双腿,似抱紧了救命稻草。 身后的嘶吼停了,似乎所有人都在惧怕。 “你们的人?”皮鞋主人开口了,语调低沉。 顾止颤颤地回头,只见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早没了在他面前的嚣张跋扈,卑躬屈膝地讨好,“对对对。” “不是,我是被骗进来的。”顾止疯狂摇头,生怕被眼前这人交还回去。 顾强明明只是说…陪酒的… 顾强骗赵淑仪签下的数百万赌债,赵淑仪赔不起,顾强赔不起,他一个被退学的学生更赔不起。 他可以不管顾强的死活,但他不能抛弃赵淑仪。 他欠赵淑仪的。 要债的天天上门闹,他们走投无路,顾止才咬咬牙同意的。 但那些人扇他打他撕他衣服,跟饿狼看到了肥羊一样贪婪的眼神,分明是想要生吞活剥了他。 男人没有兴趣听顾止的解释,本欲踢开顾止的手,但当他的视线触及到顾止的脸时,瞳孔微微一缩。 他恢复神色,动作优雅地抬起顾止的下颚,薄唇轻启:“你叫什么。” 男人的眼眸如同幽幽深潭,轻易将人吸入其中,顾止害怕惶恐的情绪,被尽数安抚,他怔了几秒,缓声道,“顾止。” 男人轻笑,如是春风里挟著的  8 樱香,温柔动人,他扶起顾止,“他,我带走了,有什么问题找Anna。” 再后来的梦境,顾止记不清了,醒来时,掌心仿佛还有商亦纣的温度。 顾止干瞪著天花板,胸腔一阵阵的发闷。 八年前,他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唯一不同的就是商亦纣这个火坑,披著深情的外皮,骗得他万劫不复。 赵淑仪敲他房门,让他出去吃饭,顾强没回来,赵宣予不知何时出门了,饭桌上最后只剩他与赵淑仪。 “妈,你怎么不吃了?”顾止见赵淑仪动了两下筷子就不吃了,不由问道。 赵淑仪在顾止看不到的地方按了按腹部,稍微舒服点了,才回过身,露出一个别担心的笑容,“天热,吃不下。” 顾止不放心道:“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赵淑仪是典型的有病就拖著,怎么也不舍得花钱去医院看病,有一年,赵淑仪犯肠炎,拉得虚脱了,也不愿意去,要不是顾止发现不对劲,指不定赵淑仪就昏死在厕所里了。 “没有,”赵淑仪连摆手,拿出一张照片,放到顾止面前,“看看?” 照片里的女人甜美可爱,唇边酒窝若隐若现,瞧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顾止心中有数,却装傻充愣道,“这?” “你孙姨介绍的,小姑娘在临城有套房,父母亲都是老师,家里是书香门第,一家人脾气都好。”赵淑仪又道,“你马上都27了,工作再忙也该成家了。” 顾止接过照片,压在碗下,他指尖抖动,腾空作了个夹烟的动作,缓缓吐气,良久,他道:“我不喜欢女人,妈你是知道的。” 赵淑仪唇角的笑容僵住,她是知道,知道了七年,不能接受也早在时间的消磨下,变得可有可无了。 但男人那有不成家的道理?她急切问:“那孩子呢?你也不要孩子吗?” “从我选择喜欢男人那刻开始,我就做好不要孩子的打算了。”顾止笑笑,把照片递回赵淑仪,“帮我谢谢孙姨的好意。” 赵淑仪急得喘不上来气,“你不要孩子,谁给你养老,谁给你送终?我死了,谁…谁来照顾你。” 顾止不在意的笑,“那妈你一定得长命百岁,不然你扔下我以后,我一个人活著太没劲了。” “不准乱说话!”赵淑仪气得瞪了一眼顾止。 顾止讨饶,“好,我不乱说话。”他起身,走向破旧的阳台,“我出去抽根烟。” 尼古丁刺激著脑神经,顾止惬意地眯起眼吞云吐雾,胸腔中郁结的浊气随著烟雾缭绕,消失于空。 他把整个身体压在石围栏上,大半个身子似要腾空,仿佛自己是头飞鸟,自由自在地翱翔天际。 可一秒,香烟烧到了尾翼,灼伤了他的指腹,钻心的疼痛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把香烟燃烧的一头摁在指腹的伤口处,淡淡的糊味传来,他看也没看,径自收回手插进裤兜,面色平静地望向碧蓝成海的天空。 他看到无数鸟儿自由自在穿梭云间,无所束缚。 第八章 假期休完,顾止一早回了临城,直接赶往片场。 脸伤好了大半,余下的一些细微痕迹,遮瑕膏都能挡完。 自从做了那场梦,顾止连著两天没睡好,眼敛乌青显眼异常,徐妻一看慌的不行,“顾哥,你还好吗?” 徐妻在怕顾止没缓过唐霜生打他的那一荐。 顾止抿了口徐妻买的豆浆,淡淡道,“没事。” 徐妻不知真还假,只能点点头,跟著顾止往里走。 一路上,熟悉的工作人员纷纷同他们打招呼,热络不止。 顾止一一笑著回应,从容有度,仿佛全然不记得几天前发生的事。 他捧著豆浆,快要走到化妆间,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唐霜生和他的工作团队,浩浩荡荡十几个人,乍眼瞧去,比影帝的架子还足。 “早。”顾止扬起唇角,先开口打招呼,笑容和善,态度诚恳。 唐霜生脸色不善,直接无视了顾止,背后的工作人员也跟著噤若寒蝉。 顾止笑意更深,对著唐霜生扬了扬手里的早餐,“吃早饭了吗?” “顾哥…”徐妻吓得要死,小心翼翼地在身后揪他的衣角。 唐霜生不耐烦地蹙起眉,“你在跟我炫耀?” 自从他打过顾止后,商亦纣到今天也没理过他,除了让陈逐转告他老实点外,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把他一个大活人干晾在一边。 顾止不解道:“我只是在问唐先生你需不需要吃早饭,是我那里让你误解了吗?”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唐霜生像一个形走的提款机,至于唐霜生在想什么,他完全不在乎。 唐霜生冷冷地瞥过顾止,眼神充斥著嘲弄,他经过顾止身边时,用著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正品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看你个赝品还能得意多久?” 顾止闻言面不改色,伫留原地半刻,热风轻扬刮醒了他,抬脚进了化妆间。 进门的时候,脚忽然软了一下,他眼疾手快堪堪扶住门框,才没摔下去。 早餐洒了一地。 徐妻紧张地冲上来,“顾哥你怎么了?” 顾止摇摇头,“没看路,绊著了。” 接下来一天顾止状态不佳,一场戏卡了数回,虽然大家面上没说什么,但多多少少有点埋怨。 顾止一路道歉,直至结束,已经晚上八点了。 月亮破云高悬,顾止躺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数次打开了微信,一句话删删改改七八次,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发出去。 他懊恼地捂脸,有事没事跟金主置什么气,金主喜欢谁,带谁回来,金主高兴就完事。 现在好了,正品要回来了,赝品还不知死活的把金主赶跑了。 顾止咬咬牙,心一横,把消息发了出去。 【顾止:哥,过两天我生日,你回来吗?】 等消息的过程是漫长枯燥的,顾止没指望商亦纣当即能回,他忙起来是脚不沾地,等他回上消息,两天后也不是没可能。 洗完澡临睡前,顾止又看了一眼消息框,停留在他的问话。 果不其然,商亦纣看到,已经是一天后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顾止刚下戏,一看到备注,马不停蹄地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偷偷接了,“哥。” 商亦纣声音听起来有些倦,沙哑低沉,“今年第几个生日了?” 语气亲呢。 顾止倚著树干,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弄著树皮,他低低笑道,“第三个了,哥回来吗?” 商亦纣软硬不吃,唯独这件事,商亦纣不会拒绝,所以顾止一年得过个七八次生日,久而久之,这句话变相的就成了顾止讨饶的话。 “是今天,还是明天 9 ?” 顾止反问,“哥想今天还是明天?” “明天吧。”商亦纣说:“想要什么礼物?” “要哥。” 那头沉默了一小会,传来了一声低笑,“我就是你的,没办法再送了。” 听筒贴的近,仿佛是商亦纣温柔缠绵地贴在他耳边细语,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几乎要撞裂他的胸膛。 他知道是假的,商亦纣没有一刻属于他,可他仍为之悸动。 作者有话说:今天短小上线,明天补回来! 第九章 顾止故作遗憾的啊了一声,“那我没什么想要的了,哥随便吧。” “行。” 商亦纣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顾止逮著机会一连三问,“哥明天几点回来?回城南金域吗?我能去接机吗?” “七点。” “回。” “太早了,别来,好好睡觉。” 商亦纣耐心十足地一一回答。 “明早有戏,接完哥正好去片场。” 临城机场离这二十分钟的路程,顾止算了下时间,刚好来得及。 商亦纣揶揄道,“生日不休息?” “我已经跟秦导请过一个生日假了,”顾止捏了捏鼻子,些许心虚,“再请一个,我怕秦导砍我。” 他真正生日是那天,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连身份证上的日期都是错的,还往大报了两岁。 而所谓生日,不过是说辞,也难为商亦纣回回陪他闹。 商亦纣失笑。 顾止听到商亦纣助理再请商亦纣出去了,立马识趣道,“哥,明天早上机场见。” “好。”商亦纣利索地挂断电话,没再多废话劝顾止别来。 当晚,顾止又失眠了。 脑子里翻来覆去回荡著‘正品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看你个赝品还能得意多久’和‘我就是你的,没办法再送了’这两句话。 而这两句话,仿佛是一口油锅,他在里面左右翻面轮著炸。 他炸著炸著,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 唐霜生是怎么知道徐郁秋这个人的,甚至还知道他的形踪。 徐郁秋不是圈内人,他能知道这个人,还是出于一场意外。 那时候他已经被商亦纣包养了一年了,说是包养,但在顾止眼里却是正儿八经的在跟商亦纣谈恋爱,当然,只有他这么以为。 当时,商亦纣替他还清了债务,他跟商亦纣签了九年的卖身契。 他不傻,自然知道商亦纣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在被一群人当成畜牲凌辱,还是被商亦纣一个人包养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再说了,换个想法,商亦纣长得帅,又是个大明星,他怎么来都不亏本。 可商亦纣不按套路出牌,包养了他,却从不碰他,隔三差五挑著闲空带他出去玩。 那时候的顾止脾气不像现在温和,除了在会所的那晚被吓疯了,展露出了怯弱,其他时候完全像个孤僻症小孩,整天冷著一张脸,见到商亦纣来就脱衣服。 “你碰我吗?” “你碰不碰?” “你花了这么多钱,买我回来供著的吗?” “长得挺好看,结果阳痿吗?” 商亦纣不气不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小孩子不要整天把这些词挂在嘴边。” 顾止眼皮一掀,“你碰不碰我?不碰这钱我拿著心不安。” 他瞄了眼商亦纣,五官精致,眉眼笑起来,会有一道细弯,温柔地像邻家大哥哥。 难不成—— “你是下面的?”顾止道,“换我——”他思索了半刻,“也行。” 商亦纣一愣,继而笑得更开怀,狭长的双眸卷著湿意,他笑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亲了亲顾止的唇角,“你还没成年,拿这个先当利息。” 顾止僵著往后躲了一步,“我19了。” “报大了不是?” “还差半年而已。” 商亦纣微微正色,“这是我的底线。” “老古董。”顾止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你。” 商亦纣拿著手机晃到顾止眼前,“城中花园今晚有烟火秀,一起去看看?” 顾止迟疑了会,最后被绚丽的图片打动了。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商亦纣,在漫天绚烂的烟花下,用炽热的手掌牵住了他的手。 冬日风寒,却吹不散他心头无由来的燥热。 “你有小名吗?”商亦纣贴在他耳边问。 顾止摇头,糯糯这个软软萌萌的名字,不在顾止的范畴里。 商亦纣:“我们在秋天认识,我就叫你小秋,这个小名属于你和我的。” 如果这时候顾止抬起头,看一看商亦纣的神色,他兴许在后来不会跌得那么狠。 可顾止没有,他的耳根子被商亦纣呼出来的热气染红,脑袋紧紧垂著。 “随你。” 这场烟火带著这个小名,一丝一丝的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顾止的心里。 商亦纣待他是真的好,他生病商亦纣推掉了所有商务活动,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他不高兴商亦纣唱一晚上歌哄他开心,只因为顾止说过一句,你唱歌好听,听得人高兴。 除了赵淑仪,顾止没在谁那感受过温暖,商亦纣是第二个。 可商亦纣能给的有些东西,是赵淑仪永远给不了的,商亦纣一点一滴的,无法避免地成了顾止的独一无二。 但再温柔的骗局,再完美的骗子,也总有露馅的时候。 商亦纣的别墅里,有一间任何人都进不去的房间。 顾止好奇过,但商亦纣总能想著法避开这个问题,久而久之,顾止也知道商亦纣不想他进去。 他有一天,无意间经过那间屋子,却发现屋子门没锁,他的好奇心催使著他进去,但他的理智克制了他自己。 这个房间只有商亦纣有钥匙锁上,他强迫自己挪开脚步,去找商亦纣。 他在书房找到了商亦纣,正和周小小说著话,话里有他的名字,他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躲到了拐角。 他听到周小小说:“啧啧,你把人睡了?才十八岁你也下得去手,畜牲啊。” 商亦纣只笑了笑没回她。 接下来的内容是一些闲谈,顾止觉得自己听墙角不光彩,抬腿正打算进去,却被周小小的下一句话止住了步伐。 周小小:“你该玩够了吧?” 商亦纣问:“怎么,” 周小小说:“那小孩真动感情了,再玩下去就造孽了。” 商亦纣笑声见深,充斥著戏谑,“我逼他喜欢我了?” 周小小无语怒骂,“你丫的…” 商亦纣打断她,温柔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这是他情愿的,不是吗。” 顾止听到这,脑子一嗡,遍体生寒,怎么也听不下去了,他倏然脚软没稳住,踉跄地跌进书房。 书  10 房的人闻声看来。 顾止呆滞地望了望他们,翕动嘴唇,好半晌他才讲出话,“我…路过。” 三人一起沉默了。 商亦纣脸上浮现了一种顾止看不懂的情绪,似是遗憾,似是解脱。 他上前拉过顾止的手腕,动作一贯的温柔。 “你自便。” 这话是对周小小说的。 顾止跌跌撞撞地被他带到了那扇房间门口,房门大敞,“…我…没进去,我来…的时候,他就…” “我知道。”商亦纣打断他,“想进去看看吗?” “我…”顾止迟疑了,就在那一瞬间,顾止意识到了,这扇门背后藏著他无法接受的东西。 商亦纣打开了灯,没等他回答,带著他就走进去。 这是一间画室,常年封闭,许多地方落了灰。 画室只有一副画,挂在正中央,被遮尘布盖得严实。 商亦纣的目光一刻不离的望著那副画,“想看看吗?” 顾止抬眼看了看商亦纣,他的眼里充满了眷恋,是顾止没看过的神色。 不想,他不想,他要出去,顾止在心里嘶喊,大脑却替他做了主。 “想。” 商亦纣掀开了遮尘布。 是一张栩栩如生地人像素描图,边角泛黄,瞧著有些年头了。 而画中人的五官与他一模一样。 顾止五雷轰顶,耳窝嗡嗡作响,他瞪圆了眼,这不是他吗? 不—— 不是。 顾止瞧到了画纸右下角的几个字。 【挚爱徐郁秋】 唇边有湿意划落,他身体难以遏制地开始颤栗,“…这是谁?” 商亦纣未语,淡淡的望著他。 “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这个人?” 商亦纣回他了,“嗯。” “你在会所…” 商亦纣仿佛猜到了顾止想要问什么,“对。” “…你”顾止失神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牙齿咯咯磨著。 商亦纣扶起他,“出去吧。” “…商亦纣,”顾止推开商亦纣,双眼赤红,他强忍著眼泪,不允许再多落下一滴,“你他马的有毛病吧?” “你喜欢他,你他马的找他去啊,你为什么来招惹我?” 商亦纣轻皱眉,“是你求我救你的。” “我他马的当时让你碰,你怎么不碰!” “小秋,冷静点。” “小你马的头,你还挺全套的…连名字都给我换好了。” “你情我愿的事,你现在跟我闹什么?”商亦纣揉了揉他的头发,“别闹了,乖。” “滚开——”顾止抄起椅子砸向商亦纣,商亦纣轻松躲开。 一句你情我愿彻底点燃了顾止。 去他马的你情我愿! 他气疯了,朝著商亦纣挥拳,商亦纣自小练过,顾止这身板怎么可能是他对手,商亦纣反手把他按在墙上,紧紧压著他。 冰凉的墙壁咯得顾止生疼,眼泪沾湿了墙纸。 “放开我!” “操你马的商亦纣!” “你他马的有病,放开我!” “骗子,你脑子有病!” 顾止翻来覆去骂的都是这两句,又哭又喊的,嗓子哑得冒烟了,商亦纣也没松开桎梏。 顾止终于喊不动了,商亦纣问,“你冷静点了吗?” “滚——”顾止眼皮肿的掀不开,哑著嗓子骂道。 商亦纣低叹一声,细细密密地吻著顾止的鬓角,温声道,“是我错了,不要哭了。” 温柔缠绵的话,往往比开过刃的刀还要锋利,顾止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流的更为凶猛,他死死咬紧下唇,把呜咽声吞了回去。 商亦纣抹他的眼泪,“你不想当小秋,那就不当了。” 顾止瞪著双眼望他。 “只是觉得没意思了。”商亦纣松开顾止,他似乎乏了,“我以为我找到了一个和小秋一样的人,可你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像小秋,除了这张脸。 你就像一个表面完美,但实际充满了瑕疵的赝品,那怕做的再真,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赝品。” “回去吧,顾止,我们的契约到这为止了。” 第十章 商亦纣说结束了,便是结束了,倘若不是后来还发生了一些意外,他与商亦纣就该是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 他把自己从回忆里摘出来,翻开手机一看,凌晨四点了。 消了继续睡的打算,起床收拾自己。 到机场时,天微微亮,一抹橙色缓缓而升。 顾止换了一身黑衣长裤,口罩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泛著乌青的眼敛,他涂了几层遮瑕都没遮住。 他个高腿长,身材一等一的好,往旁边一站,比走时装秀的模特还抢眼,不少小姑娘偷偷拿出手机拍他,有个别大胆的红著脸,跑上来要微信。 “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顾止刻意压低声线。 他只是不太红,但也不至于没人认识他。 “好…好…”小姑娘羞著脸退开,夹在胳膊下的白色板子一同掉了,小姑娘一点没发现。 顾止捡起来,他腿长,没两步就追上了她,“你东西掉了。” “啊…”小姑娘惊慌失措,脸红得冒烟,接过后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没事。”顾止眼尖,瞧到了白板上的内容。 万里挑一,唯亦独纣。 是商亦纣粉丝团的应援语,他想到进来时,看到出站口,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不少扛著长枪短炮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来的也没多早了。 最贴心的情人还没粉丝来得早,合理吗?? 顾止决定下次凌晨一点就来蹲著。 “你也是哥哥粉丝吗?”小姑娘见他一直盯著应援板,不由问道。 商亦纣男粉不少,但接机这种事,一般只有她们这些精力旺盛的小姑娘热衷。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男粉来接机,还这么帅,不愧是哥哥,再帅的男人都得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顾止想了想,缓缓点头。 小姑娘眼睛骤亮,手指点著人群,“一起等吧,那边能近距离看到哥哥!” 顾止欲拒绝,这些人不认识他,睡了他八年的商亦纣还能不认识? 但小姑娘一脸热络,眼睛里直冒星星,饶是顾止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他压低帽檐,跟著小姑娘一起混进人堆。 “你粉哥哥几年了?” “…八年吧。” “老粉啊!”小姑娘惊。 “嗯…还行。” 小姑娘旁边的女孩子悄声问,“阿果,这谁啊?” 阿果笑眯眯地回她,“哥哥的粉丝。” “虽然看不到脸,但总感觉好帅啊啊啊!” “是吧是吧!他还是哥哥的八年老粉!果然帅哥才能吸引帅哥!” 顾止在口罩后的唇角微扬,要是  11 她们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吸血怪,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啊——” “哥哥出来了——” “哥哥——” 人群倏地躁动,宛如煮好的开水,沸腾不已。 顾止望向出机口,耳边全是粉丝兴奋的呼喊。 先是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走出来,围住沸腾的人群,商亦纣长腿阔步在后,似乎没休息好,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高低。 顾止想退出去,但人群围得他寸步难行,只能被迫随著大部队走动。 他后悔了,老老实实待在车里不香吗? 他艰难地掏出手机, 【顾止:哥,我可能要晚点,等等我?】 【顾止:可怜.jpg】 商亦纣正回著导演,被顾止这两条消息分了神。 他勾起唇角,点开顾止的微信框, 【金主:等多久?】 “啊——哥哥笑了!” “我死了——” 【顾止:十多分钟吧。】 【金主:有补偿吗?】 顾止手一顿,在拥挤的人群里思考著,补偿什么呢。 他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商亦纣走的快,顾止只能看到他修长挺直的背影,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孑然独立,宛如高岭之上不可亵渎的圣洁。 【顾止:哥等多久,给哥咬多久,行吗?】 顾止不知道商亦纣有没有回,他在手机第三次差点飞出去时,老老实实地收了起来。 但他清楚地看到商亦纣的脚步停顿了,在他的消息发出去之后。 人群趁这机会火速涌到商亦纣前方,顾止也从商亦纣的后面,被挤到了右前方一点,跟商亦纣隔了大约五六个人。 粉丝接机偶尔会有福利,譬如现在,商亦纣挑了个角落,耐心地给粉丝们签名。 一直紧挨著顾止的阿果,怨念道,“好可惜,不能合影。” 顾止耳朵里已经听不进她的话了,他本来想遁走的,结果阿果先一步抓住了他,排进了签名长龙里,他们离商亦纣近,前方再过几个人,就轮到他了。 他要怎么说? 嗨?我是你睡了八年的粉丝? 顾止还没想好措词,前面就只剩一个人了,他硬著头皮往前走。 而商亦纣早在顾止排进来时,看到了他。 他原本签得极快地速度放缓了,终于又签完一个人,下一个是顾止,懵懵地被挤到前面。 商亦纣问:“签那?” “啊?”顾止一愣,抬起头,发现前面早没了人,只剩商亦纣唇边含笑,静静看著他,他没有纸,穿的还是黑衣服,根本没地方能供商亦纣签。 “手…手心吧!”顾止急中生智,在后面的粉丝著急的目光里,他忙不迭把手递到商亦纣面前。 商亦纣细长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像抚摸珍宝般,点到生命线中间的位置,顾止的手在颤,他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这里可以吗?” 顾止咽了口水,被商亦纣点过的地方在发烫,“可以。” 他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下和商亦纣打情骂俏的错觉。 笔尖一笔一划在掌心,痒痒麻麻地,心尖一道跟著颤。 商亦纣最后一笔落下,顾止落荒而逃。 顾止是最后一个幸运儿。 排在他后面的阿果哭死了,“我悔了,我错了,我不该拉你进来!哥哥碰到了你的手!而我!什么都没了!没了!” 阿果哭诉完再一转身,“啊嘞…?人呢?” 顾止早不见了。 他趁乱遁回了车里,喘著气摘下口罩,商亦纣摸过的掌心热意难消。 上面没有商亦纣的签名,只有一个数字。 三十二。 商亦纣在告诉他,等了三十二分钟。 作者有话说:?这文可能走得又甜又虐风? 第十一章 机场人多眼杂,顾止开车停到了离机场四五公里远的偏僻公路。 约莫五六分钟,车窗“嗵嗵”响。 随后一个男人熟稔地拉开车门坐进来,挟带著橙花香,淡淡一缕,不仔细闻不出来。 顾止:“哥。” 商亦纣嗯了一声,摘下墨镜,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 他连续工作了十九个小时,拍完最后一组杂志照片,就直接飞回来了,飞机上的闲空拿来挑了几个能入眼的剧本,到现在他还没休息过,一坐下来,被压抑住的疲倦,难以遏制的铺天盖地扑过来。 顾止瞧了瞧他,想到自己的承诺,解开安全带,就要弯下腰,但他还没碰到,就被商亦纣五指并拢,抬起来了。 他不解地望过去,商亦纣深邃地眼眸,正盯著他,毫无情欲。 还没看清,商亦纣又略弯腰,他身长,不需要废多大力,轻而易举地亲到了他的唇边,声音有些嘶哑,“欠著。” 语气里浓浓的疲倦让人无法忽视。 顾止心头一紧,“哥没休息好?” “时差没倒过来,没事。”他指尖擦过顾止的侧脸,光滑细腻,宛如上好的瓷器,“伤是好了,气消了吗?” 顾止:“什么气?” 商亦纣笑笑,“朋友圈我看到了。” 他点顾止微信框时,无意点进资料页了,那张泫然欲泣的照片,就直接摆在了他的眼前。 顾止讪讪,他怎么忘删了。 但他金主的反射弧未免太长了吧,这一个星期了! 商亦纣没看朋友圈的习惯,但陈逐是朋友圈狂魔,一天能刷十几遍,谁的都不会落下,可顾止发了这张照片,陈逐到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 很奇怪。 除非陈逐看不到。 “受了什么委屈,直接跟我说,不需要转弯抹角的让我知道。” 商亦纣语气很淡,喜怒不详。 顾止心虚地扯动唇角,斟酌半刻后问,“什么都行吗?” “嗯。” “哥会替我出气?” 商亦纣眼皮子一掀,一脸你说呢。 “很过份也行?” “看情况。” 顾止迟疑了,“比如呢?” “杀人放火不行。” 顾止笑了笑,他刚一瞬间是真怕商亦纣说出一句小唐不行。 “那这也欠著吧。” 商亦纣眉稍轻挑,“怎么?真想杀人放火?” “是气已经消完了。”顾止凑近商亦纣,学著商亦纣的动作,亲呢地亲在他的唇角,“刚消完的。” 他扫了眼外面,没别的车了,“陈叔呢?” “让他先走了。”商亦纣重新靠了回去。 顾止抿了抿唇,猜测道,“哥是要送我去片场?” “嗯。”商亦纣挑了一下眉,“不乐意?” 乐意自然是乐意的,只是—— “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商亦纣看了眼手表,“来得及?” “我跟秦导请半  12 天假。”顾止掏出手机,翻找联系人。 商亦纣按住他的手,“不用,直接去吧,我想多陪你一会。” 顾止考虑了会,直踩油门,窗外风景变幻万息。 车里空调打的太低,顾止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他空出一只手,开了一丝车缝,微热的风裹挟泥味,窜满车厢。 “哥——” “嗯?” 顾止翕动嘴唇半晌,最后摇摇脑袋:“没事。” 有些话。 不能问,问了就没回头路了。 —— 顾止掐著点到的片场,商亦纣自然不能与他同进同出,快到片场时,陈叔已经在路口等著了。 “晚上陈叔来接你。” “好。” 【江山雪】是部大女主戏,男一的戏份不多,男二的就更少了。 顾止算了下,照这样下去,他这个月就能杀青了。 上午的戏准点拍完。 顾止坐在休息室给商亦纣发消息,商亦纣没回。 他没事干,登上了自己快半个月没上的小号。 小号里关注的人不多,商亦纣的粉丝占了一大半。 一刷新,全是商亦纣今天早上机场图。 [商亦纣的腿毛]:让我看看是谁的老公这么帅?哦,原来是我的![图片][图片] [甜不过哥哥]:啊!!!受不了!!哥哥这笑!鲨我! 配图上的商亦纣,下颌线连著脖颈,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唇角微扬,下边的一颗小黑痣,都被拍得清清楚楚。 饶是顾止看到的第一眼,也情不自禁呼吸紧窒。 [躺在我床上的男人是商亦纣]:这个男粉!我[柠檬]了!呜呜呜我也要哥哥签名签在我的手心![图片][图片] 顾止一张一张保存了,然后点开,底下不少评论。 [不吃香菜]:我酸的吃饺子不用沾醋了。 [一颗小软糖]:我当场魂穿这位男粉! [逆我西皮者死]:u1s1,这男有点帅,我先嗑为敬了。 他被逗笑,刷了半天,唇边的笑意一直没落下来,时间快到了,正准备关掉微博,一个略眼熟的id蹦了出来。 [高举商顾大旗]:就我觉得这男粉像固执吗?我嗑的CPszd![图片][图片] …不是?这都能认出来?顾止认真看了看图上的自己,除了一双眼睛,别的连一根发丝都没露出来。 高人。 顾止在心里为她竖大拇指。 他不担心这个言论散出去,这位CP粉,除了他就俩关注,最主要是连他名字都打错了。 淦,假粉。 顾止心里骂著,手却诚实地点了个赞。 下午是一场落水戏。 女主角被人追杀掉进河里,男二英雄救美。 没什么难度的一场戏,却拍到了晚上六七点。 女主的演员叫宋玉,是新一代小花,公司给的人设是美貌又敬业,这位新小花一夜爆红,没什么经验,胆子又小,自己不会游泳,也不肯找替身,就害怕被人拍到,传出去崩人设。 于是一场戏折腾到了晚上,才勉勉强强拍好。 敬业是挺敬业的,脑子轴也是真的轴。 她也没想想,要真这么容易随随便便被人传出去了,那唐霜生一直走的邻家可爱弟弟路线,早崩到天边去了。 宋玉耽误了大家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提出请大家吃夜宵。 一群人饥肠辘辘,虚假奉承一堆后忙不迭答应。 顾止不想去,宋玉缠得紧,是真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顾止。 两人纠缠之际,顾止的手机震动了。 他走到一边去看信息。 【金主:有事走了,礼物在桌上。】 旁边正巧迎来a组的剧场人员,顾止错身挡住他面前,问:“我有件事想找一下小唐,他还在A组片场吗?” 剧场人员:“啊,那你得明天了,他下午有事,早就请假走了。”他跟顾止打过交道,对顾止印象颇好,忍不住跟他八卦道,“豪车来接的,车牌号我都看到了,三个八呢!” “911 Speedster ?” “顾哥怎么知道!” 顾止:“凑巧看到的。” 城南金域的车库里停著一辆,车牌正好是三个八。 顾止跟剧场人员告别,缓缓勾起唇角,收起手机,走向宋玉。 宋玉:“算了,你不想去,我——” 顾止:“去。” 宋玉漂亮的小脸上是大大的疑惑:“你不是有事吗?” “没事了。” 他笑容见深,却无笑意。 第十二章 宋玉选了一家圈内人开的火锅店,隐秘安静,不必担心被狗仔拍到。 酒足饭饱,众人作鸟兽散,只剩下宋玉顾止及一行助理。 宋玉换了一身鹅黄及膝连衣裙,称得娇俏玲珑,站在顾止的旁边,更显小鸟依人。 她眉眼低垂,脸颊两边染了几缕绯红,在黑夜中并不明显,做贼般地看了一眼顾止,又急急收回视线,动作里是少女独有的娇羞,“今天谢谢顾哥了。” “应该的。”顾止一晚上都心不在焉,手机没电了,连消遣的东西也没了。 他捏了捏虎口的嫩肉,目光稍一转,瞥到宋玉细白的脖颈上有几道红痕,印子新鲜,估摸著是今天拍戏刮蹭出来的。 “有时候别为难自己,用替身不代替不敬业。”他劝道,“又不是扣图轧戏。” 宋玉点点头,这事吃火锅前,经纪人还为这事专门训了她一顿。 两人在等著车来,宋玉好奇地问,“顾哥你进圈子多久了啊?” 顾止:“七年了。” “啊,这么久。”宋玉选秀出道,半路被拉去把电视剧,公司有心捧她,蹭上了当时大热的IP,一夜爆红,算起来到现在,她真正进圈子的时间才三年,她想到了顾止的外号,“都一直演男二吗?” 顾止笑道:“对啊,男二专业户。” “好可惜…”宋玉憾声道,顾止的长相是当下最吃香的,面容精致,可A可软,冷脸是酷哥,笑起来又当三月春花。 要不是接不到好剧本,早该火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人糊事少,乐得清闲。” “也是。”宋玉赞同,“但…”她望著远处的明珠高塔,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深沉,“谁不想站在顶峰。” “你想吗?” “想。”宋玉认真地望向他,“说真的,我最羡慕的人就是商影帝了。” 顾止揶揄道,“没人会不羡慕他吧。” 出道即巅峰,十年了从未跌下神坛。 宋玉笑笑,又问:“说话顾哥真的认识商影帝吗?” 她刷微博刷到过前些日子的采访。 顾止想了想,“认识,”他轻抿唇,“一起抽过几根烟的交 13 情。” 宋玉噗嗤一声,“顾哥,你露陷了,商影帝不抽烟的!” “好吧,我开玩笑的。”顾止无奈地摊摊手,“要是我真能搭上商影帝,那至于是男二专业户啊。” 宋玉深以为然。 两人的车很快到了,虽然住同一家酒店,为了避嫌,自然不能一起回去。 顾止让司机沿著河多绕了两圈,掐著时间宋玉差不多到了,他才让司机慢悠悠地开回去。 下了车,顾止没回酒店,径直去了停车场,开上自己的四个圈,往城南金域的方向开。 回到城南金域,已经凌晨一点了,灯火寥寥,残月高挂。 推开大门,熟悉的橙花香若隐若现,他没开灯,靠著冷亮的月光往里走,客厅桌上有一方型纸盒,孤伶伶地摆放著。 他抿紧唇,没有去拆礼物的心情,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在静寂的房子里,格外清晰。 自从唐霜生来过,主卧他再没回去过。 他埋头往客房走,他其实认床,酒店他住不习惯,客房他也住不习惯。 但一想到唐霜生碰过主卧的那张床,顾止打心底的不舒服。 想到这,他蓦地停在半路,盯著那扇避之不及的主卧房门,倏然笑了,非常嘲讽。 他嘲讽的笑还没收下去,主卧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顾止的笑僵在唇边。 那人没有任何意外,门口怎么会站个人。 他音色浓厚,卷著一丝疲倦,直勾勾地望著顾止,“怎么回来了?” “…拆礼物。” “喜欢吗?” “还行。” “那怎么不戴?” “没来得及。” “现在去戴?” “不太想…”顾止摸了摸口袋,抽出一根烟,“哥,抽烟吗?” 商亦纣眉稍微弯,一个非常温柔的弧线。 “用嘴喂?” 顾止的视线穿过商亦纣,月光洒满的主卧里,没有别人。 他点头,“嗯。用嘴喂。” 商亦纣笑著揉了揉顾止的脑袋,“不问问我怎么没走?” 他抬手间,浓郁橙花香如同入侵者,肆意扑杀掉顾止身上的辣油气味。 顾止觉得自己是该问,“哥不是有事吗?” 商亦纣不回反而问道,“手机没电了?” “嗯?”顾止拿出口袋里此刻作用跟板砖一样的手机,“哥怎么知道。” 商亦纣不回话,温柔地牵起顾止的手往里走。 顾止轻微挣扎。 “他没睡过这里。”商亦纣宠溺地叹了一口气。 顾止不信,站在门边缘同他僵持。 商亦纣挑挑眉,失了耐心,猛地弯腰抱起顾止,他大步流星把顾止丢在床上。 顾止翻身想起来,商亦纣更快一步,单腿压住他的膝盖,手掌又快又狠地攥住顾止乱动的手腕。 他温柔缠绵地吻上顾止的嘴唇,低声骂道,“小气鬼。” 作者有话说:好困好困,这章写的不是很有状态。 今天短的明天补回来。 这文写著写著,感觉就要开起车来。 想要评论嘤嘤嘤!走过看过的朋友,留下评论支持一下孩子! 第十三章 顾止近来多梦,杂杂絮絮的梦境,一醒了犹如水过无痕,唯独无力的缠附感如蛆附骨。 再醒来,吞吐白露鱼翻肚,薄薄一层暮光在天边缓缓升起,缝隙里悄无声息的钻了些光点进来,似根根透明泛光的触手,四处肆意蔓延。 有一根搭在了顾止的眼睫上,他轻轻一眨,薄光趁虚而入,洒进他的眼中刺眼难耐,他迷迷糊糊地翻身躲开光亮,胳膊却不经意碰到了温热的皮肤。 经了一夜,空调的冷风吹出来,让人顿起鸡皮疙瘩,顾止大脑仍在沉沉熟睡中,依著本能他攀住暖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脑袋,宛如一只奶猫软趴趴地窝在猫窝里,又短又茸的小尾巴直晃。 趴了十来分钟,顾止晕沉的大脑蓦然清醒,他睁圆眼睛往上瞧,一截光滑的下巴印入眼眶,喉结细微地颤动,更增性感。 “…哥?”顾止的嗓子昨晚叫的过头了,这会跟冒烟了似的,说一个简短的字扯得他嗓子疼。 商亦纣不留夜,这个习惯有多久顾止不记得了,商亦纣要他要的凶,每次结束,他连抬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回回再醒来,商亦纣的人影早没了,留一席冰凉。 “嗯?”商亦纣早在顾止乱动的时候就醒了,一直在闭眼假寐。“醒了?” 顾止浑身乏酸,“哥今天没工作吗?” “休息一段时间。”商亦纣惯性的揉了揉顾止的脑袋,没了睡意,他掀开薄被起床,四肢纤长薄薄一层肌肉恰到好处,腰腹肌肉线条透著健美,无一丝多余的赘肉。 靠著床边,回了好一会消息,才缓缓捡起衣服问,“我去晨跑,你再睡会?” “一起吧。”顾止跟著起床。 清晨多凉爽,加上城南金域林深荫茂,更添阴凉。 天生吃不胖,又工作繁忙,顾止几乎不锻炼,这刚动了几步就不行了,他气喘吁吁地停在路边,直摆手,“歇会。” 商亦纣倒著原地踏步,发带束在额前,他气定神闲,仿佛是散了个步,跟顾止的气喘吁吁比起来,可谓高下立判。 “再跑完一圈,我陪你去吃饭。” “不…”顾止跑不动,他现在只想瘫在路边,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废物。 商亦纣无奈地摇摇头,踱到顾止身前,手掌递到顾止眼前,“别耍赖,起来。” 顾止讨价还价,“再歇五分钟。” “一分钟。” “一分半!” 商亦纣抬手看表,“还剩一分二十秒。” 时间到了,顾止没动的意思。 “哥给抱抱,我才起得来。”他无辜的瞅商亦纣。 商亦纣失笑,蹲下来跟顾止平视,“小朋友几岁了?” “哥哥猜呢?” “不猜。” “不猜我就不起——” 顾止话到半截,换成了一声惊呼,头轻身重再晃眼已经离地了。 商亦纣拦腰抱起了他,他措手不及,连忙勾住商亦纣的脖子。 “哥,放我下来!”顾止尴尬的耳根子泛红。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公主抱算怎么回事。 商亦纣一本正经:“不是要抱抱?” 直至晨跑结束,顾止耳根子的红一直没消下去。 他换衣服,顺手拿过充了一晚上电的手机。 【金主:陈叔来接你。】 【金主:少喝酒。】 顾止算了一下时间,一条是他出剧组时发的,一条是他进那家火锅店。 临出门前,顾止把放在桌上的礼物盒,收进了房间。 他换了一身行头,干净利落,随便一站便是一道风景线。  14 “哥,你那辆888呢?”顾止倚在车库石柱边,看著灰印出一块方型的地方,好奇问道。 “朋友开走了。”商亦纣随口道。 顾止哦了声,没再问下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打趣道,“这代驾费我可付不起。” 商亦纣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接受肉偿。” “那倒是要多少有多少,”顾止眼角泛著薄红,唇角扬出一道弧线,手指若有若无地划过方向盘,不经意间撩过商亦纣的尾指,“司机师傅下午还接单吗?” 商亦纣攥住顾止的手,送至唇边,轻轻印下一吻,“二十四小时竭诚为你服务。” —— 商亦纣的代驾服务,顾止没体验到第二次,当天是陈叔来接的他。 陈叔人冷话少,唯一的爱好是抽烟,两个人靠著车窗抽了半天烟,临下车前,陈叔说,“小少爷这几天不会回来了。” 顾止没多大反应,他本来也不指望商亦纣能待几天。 倒是有件事情,顾止挺好奇的,“陈叔,你怎么管哥叫小少爷?” 陈叔:“一直喊,改不过口了。” 顾止又给陈叔递上了根烟,想了想后问道,“这么说,陈叔你也认识小秋了?” 陈叔没接烟,沉默著盯看顾止好一会,他才道,“你不像小秋少爷。” 顾止奇了,他勾出一道温和的笑容,“这样不像?” 陈叔摇头,“不像。” 顾止不服气,他试著做了好几个,最像徐郁秋的动作,陈叔都一一摇头。 “得了,不跟您闹了。”顾止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解开安全带下车,“麻烦了叔。” 空阔的别墅,唯有冰冷月光长伴。 顾止被陈叔的不像刺激到了,翻出尘封已久的收纳箱,找到了他的宝藏。 打开投影仪,顾止安静地像个玩偶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著上面的内容。 是徐郁秋,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做过他从没做过的动作,说著他永远不会说的话,很奇怪又新鲜的感觉。 徐郁秋弯著眉在笑,他也学弯著眉在笑。 他仿佛是一个小偷,靠著拙劣的演技,偷著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他似乎又回到了,商亦纣把这些西丢到他面前的时候。 “学的像一点,你才有留下来的意义。” 那时候,商亦纣逆著光站著,顾止根本看不清商亦纣的表情,但顾止却知道,商亦纣一定是冰冷的,脸上没一点笑意,看他就像看一个死物。 他心甘情愿地套进了一个叫徐郁秋的壳子里。 万劫不复。 第十四章 顾止越看越难受,一难受他就想喝酒,但商亦纣这人毛病真的多,烟酒全忌。 不仅自己忌得干净,身边人也不许碰。 他翻遍了公寓,别说酒了,连瓶酒精都没有。 顾止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药,干嚼著吞了下去,自暴自弃地套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他差点没起得来,幸亏徐妻夺命连环call,不然他的杀青大戏就要沾上迟到的污点了。 天赋不足,后天弥补,顾止的演技算不上拔尖,几年的打磨下来,倒算得上可圈可点。 最后一场杀青戏,可谓轻车熟路行云流水,没有一次NG。 秦尉特地从A组赶到B组来指点顾止,看完后也禁不住连连夸他。 夸完一大通,秦尉道:“周奉康,你知道吧?” 顾止:“知名大导演,谁能不认识。” 周奉康早年出名,奖项拿到手软,不说别的,商亦纣的成名作【困在笼中的菟丝花】,就出自这位名导之手。 秦尉:“他年后要拍部个文艺片,你有兴趣吗?” 能和周奉康合作,简直求之不得,没人会拒绝,顾止不客套,干脆直接道,“有。” 秦尉犹豫了会,又道:“片酬不高,国内也上不了映,是奔著拿奖去的。” 文艺片没有市场,是众所周知的,拍的好了也只是在履历上踱层金。 顾止自然明白,他仍点头道,“我想试一试。” 进演艺圈是个意外,但顾止对这份事业感情斐然,他享受在戏中沉沦的快/感。 秦尉满意地笑了,“男主已经定好了,你没戏,但男二还在找,我跟周导有点私交,能给你搞来一个试戏的机会。” “谢谢老师。” “到时候我再通知你。”秦尉拍了拍顾止的肩膀,“恭喜杀青,前途无量再接再厉。” 顾止感激地抱住秦尉,“借老师吉言。” “得了。”秦尉实在喜欢这个不出名的演员,不愿跟他来虚的一套,“晚上一起喝个杀青酒?” “行。” —— 订了一家离剧场最近的KTV,隔音效果不算太好,隔壁在唱出卖我的爱,唱的撕心裂肺,没离过几次婚绝对唱不出来。 来了不少人,原本以为宋玉是最后一个,但出乎意料的是唐霜生也来了。 唐霜生瞧起来是刚结束,头套没来得及卸下来,随意套了件白t。 “他怎么来了?”徐妻躲在顾止身后小声嘀咕。 顾止倒不介意,温和的笑了笑,说了几句杀青感言,让大家玩得开心。 不少人跑过来敬酒,顾止来者不拒,一圈下来,头有点泛晕。 唐霜生也来了,举著酒杯不冷不热地道,“恭喜啊。” 嘴上说的是恭喜,却没几分恭喜的意思。 “谢谢。”顾止轻轻跟他碰了个杯,一口饮尽,“你随意” 唐霜生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指著坐在顾止旁边的人,“我们换个位?” 那人尴尬不已,看看顾止又看看沉著脸的唐霜生。 “我跟你换个位吧。”顾止解围道,看著他旁边有一个空位,换过去了,唐霜生自然也能坐到他旁边来。 “好好好。”那人连忙答应。 “有事吗?”顾止没看唐霜生,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耳边是吵杂的音乐。 唐霜生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波动,“聊聊天,别紧张。”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聊的吗?” “当然有。”唐霜生凑到顾止耳边,语气低沉暧昧,“譬如,怎么让正品滚蛋?” 顾止不动声色挪开,耸耸肩,“我不懂你的意思。” 唐霜生嗤笑了一声,“徐郁秋回来了,昨天下午三点到的临城。” “是吗?”宋玉在唱歌,顾止与她对视了一眼,极为捧场的鼓掌,趁著闲空,他问,“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害怕?” “怕什么?”顾止无辜地眨眨眼:“你嘴里说的是那号人物?” “呵,”唐霜生眉头皱了起来,不耐烦地道,“你跟我装什么劲?” 顾止无奈地摊开手,“ 15 我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唐霜生说不出来的气闷。 他还想说什么,秦尉走了过来,“小唐也在?正好一起喝一杯。” 顾止知道秦尉是过来替他打圆场,怕他被唐霜生欺负的,立马识趣的拿起酒杯。 宋玉正好唱完了歌,一道走下来。 唐霜生脸色更沉了,但这么多人在,他也没办法发作,捏著酒杯一饮而尽,阴著脸坐到了旁边去。 宋玉接替了唐霜生的位置,“你跟他结过梁子?”她之前略有耳闻,但圈子里的事,虚虚实实,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是耳闻。 今日一见,倒是应上了几分。 顾止见她穿的裙子短,坐著不方便,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腿上,“没梁子,就小朋友脾气大点。” “他背景不一般。”宋玉抹著鼻子道,“尽量别招惹他。” 顾止笑笑。 “他不是大家嘴里说的靠什么金主,”宋玉怕顾止吃亏,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自己要是想,他就是个金主,能包养起他的人,还没几个。” “这么厉害?” “嗯。”宋玉眸色沉了点,斑斓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晦涩难懂,“我有个朋友惹到他了,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扔到精神病院去了。” “…然后呢?” “然后,”宋玉嘲讽地笑,“人进去前好好的,进去后就真成精神病了。” “…”顾止抿了抿嘴,“那你朋友现在呢?” “出来了,被爸妈接回老家了。” 顾止深吸了口气,“没人管?” “管啊,赔了不少钱呢。”宋玉道,“一千万呢,他爸妈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当下私了了,还感恩戴德的。” “…”顾止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到了顾强,他第二次被顾强卖掉的时候,顾强也是这么感恩戴德的。予。溪。笃。伽。 宋玉以为他被吓著了,安抚地拍拍他肩膀,“也没这么吓人,这些有钱人的心思,你看不懂的,离远点就好了。” 顾止回过神,被一小姑娘安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失笑道,“没,想到了别的事。” “行。”宋玉多叮咛了几句,转身混进人堆里。 顾止五音不全,只能百无聊赖的喝著酒,像是要把昨晚没喝到的酒,一块喝回来。 他喝的上头了,双颊红的赛猴屁股,手机这时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金主:在那?】 顾止存了一丁点理智,步履不稳地跑到了外面厕所,锁上门。 但外面的风一吹,把他仅有的理智吹的干干净净。 在那?在… 你管我在那…不陪你的正品… 他颤著手打了好几次都没打出来字,烦躁地放弃了,按著语音键说话。 一晚上堆压的躁郁,在这一刻释放了。 “在…你/妈/的坟头。” 第十五章 点开语音,嚣张跋扈地语气蹦了出来,商亦纣手顿了一秒,眉稍轻挑,望了望微信的对话框。 商亦纣又发了一次。 【金主:在那?】 “在你妈坟头…”顾止眼前模糊成一片,认出这几个字,费了他老半天劲,他烦躁地按语音键,“你要我说几次?” 语音刚发出去没过半分钟,电话切了进来。 顾止看也没看,挂断。 挂断了五秒,又响了起来。 挂断。 响。 挂断。 响。 反反复复七八次,顾止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往地上一扔。 嗵地一声响后,手机扰人的铃声,终于消停了。 “舒服…”他咕哝一声,靠著厕所门板,昏昏欲睡。 包厢里。秦尉见顾止出去了许久,正打算出去找他,一直扣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秦尉挂断了一次,又接著打过来了。 秦尉:“你好,那位?” “你好,我是华乐天纪的陈逐。”那头响起热络客套的声音。 秦尉愣了几秒,复又看看这个陌生的号码,第一直觉是他打错了。 如果说陈逐这个名字不够响亮,那华乐天纪四个字,在娱乐圈里是如雷贯耳。 如今在三大巨头娱乐公司里,华乐天纪凭殷实的家底,雄厚的背景,遥遥领先其余两家,让其望尘莫及。 而陈逐是华乐天纪的资深的经纪人,带出来的红人数不胜数,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商亦纣。 秦尉皱了皱眉,问,“你打错了吧?” 他和华乐天纪毫无交集,跟陈逐更是。 陈逐:“这不是秦导的电话吗?” 秦尉:“是啊,有什么事吗?” 陈逐笑了起来,“听说您以前专职是编剧,我这边有一个剧本,想聘请您当编剧顾问,您有兴趣吗?” 秦尉是当过一阵的编剧,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疑道:“什么本?” 陈逐:“剧本还没定下来,但总导演是周奉康先生。” 周奉康三个字一出,秦尉那怕满腹的疑问,被轻松化解,天大的馅饼砸头上了,饶是沉稳的秦尉,也禁不住头脑发昏。 他与周奉康是有点私交,但也只是点头之交,他准备向周奉康推荐顾止,到时候也只能厚著脸皮去的,那敢屑想和周奉康合作同一部作品。 “秦导?”陈逐半天没听到响动。 “哦在在。”秦尉忙不迭答应,“是我的荣幸。” “好的,具体事宜,我回头拟好了再通知您。”陈逐顿了几秒,又道:“我想再问一下,您和顾止熟吗?” “怎么吗?” 陈逐不慌不忙道,“这部片子男二的候选人有他,但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他,所以想问问您。” 秦尉解释道,“我们在一起喝酒,他可能手机没电了。” “试戏剧本,今天就得给他了,您方便报一下地址吗?我让助理送过去。” “好好。”秦尉报了一长串地址,挂断了电话。 秦尉喝的也有些上头了,根本没想到,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再急的剧本,也不带这么著急的。 陈逐收起手机,啧啧道:“为了找个小情儿,这代价…” “我看过秦尉的作品,还不错,有真材实料。” 陈逐揶揄道,“顾止呢?” 商亦纣懒散道:“一个机会而已,又不是直接内定了。” 陈逐:“你推荐过去的人,还能被刷下来?” “老师那边我会再说的。”商亦纣分轻重,给机会无伤大雅,内定他做不出来,细长的手指敲在手机背面,透出几分不耐烦,“地址。” 陈逐:“我让人去接他,您老好好歇著吧。” 商亦纣垂著眼把玩手机,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他重复了次,“地址。”  16 陈逐按捺住翻白眼的欲望,“你小情人不是小孩子了,喝醉个酒还需要家长去接。” 商亦纣淡淡道,“他酒品不好。” 陈逐脸几乎要皱到一起了,“祖宗,你要是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商亦纣勾起唇角,依稀是个嘲讽的笑容,“华乐天纪已经落魄到这点钱都付不起了?” “…”陈逐无语凝噎,“反正是您自家的,您爱咋咋地。” —— KTV门口,商亦纣包裹得一身严实。 陈逐被过河拆桥,惨遭半路下车。 陈叔问:“小少爷,要不我去?” 商亦纣双指并拢在空中挥道,“不用。” 他跟著秦尉报的地址到了七楼,往包厢走。 “便秘都不带上一个小时的,爷服了。”一黄毛洗著手跟同路的人抱怨道,“要不是旁边的人先出来了,爷都要拉在裤子里了。” 商亦纣的脚步顿了顿,侧身往厕所看去。 地板上有零碎的手机残渣。 厕所里有两扇门,一扇半开,一扇紧闭。 待黄毛和同伴离去,商亦纣把维修中的牌子立在门前,反手关上了门。 空气中弥漫著烟臭,其中夹杂隐隐约约的尿腥,商亦纣把口罩边缘压紧,他循著痕迹,捡起被摔得稀烂的手机后盖。 是顾止的。 手机后壳随意地扔在垃圾桶里,他蹙眉抬手轻扣门板,“…小秋?”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像是要把胃给吐出来了。 商亦纣隔著口罩掩住鼻子,“开门。” 等了五六分钟,门缓缓而开,一个狼狈的身影扶著门踉跄走出来。 顾止醉意朦胧,说话打著结,“哥…哥?”他摇了摇头,避开商亦纣,往门外走,自说自话,“是幻觉…” 商亦纣捡起剩下的半边手机,快步上前,拉住顾止的胳膊,开门,转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待好。”他把顾止摁在自己怀里,“不要乱动。” “不要…”顾止挣开商亦纣的桎梏,“我要喝酒。” “…回家喝。”商亦纣无奈地重新去扶顾止,又被顾止一巴掌扇开。 “别碰我…” “不要闹了。”商亦纣沉声道。 若是平日的顾止铁定被唬住了,但现在的是个醉鬼,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滚蛋。”顾止晃起身子,揪住商亦纣的衣领,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凶我?” “…”商亦纣沉了口气。 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他强行抱起顾止,疾步往安全通道走。 “陈叔,来一趟七楼安全通道。” 他扣住顾止,边跟陈叔打电话。 “…疼。”顾止乱动中,脑袋嗑到了墙壁上,很轻的一下,按道理说,这么轻的一下,醉酒的人不会有任何痛感,但顾止却疼极了,眼泪滚珠似的直落,嘴里喋喋不休地嚷嚷,“好疼。” “我好疼。” 商亦纣用手捂住他的额头,盯著他看了良久,最后发出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 第十六章 翌日。 顾止浑身酸疼,跟被车碾过似的,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呼吸间是熟悉的气味。 …他怎么回来的? 没人知道他住在城南金域啊。 晕晕沉沉的脑袋给不出答案,额头还闷痛不已,眼皮乏如千斤重,直往下压,他喉咙干得冒烟,准备起床找水喝。 按开床头灯,黑暗厚重的房间霎时明亮。 目光所及之处,内裤,袜子,衬衫等衣物,散落各处遍地狼籍。 其中一条深色裤子,让顾止瞬间醒了神。 这…这不是他的啊! 他是酒后乱性把谁给带回来了吗!? 顾止嗓子眼发紧,左手无意间触碰了温热的皮肤,烫得他一哆嗦,眼睛根本不敢往旁边看。 他抽空感受了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不舒服。 没,还挺清爽的。 这么说,是他把人家给上了? …还行。 没亏本。 他后悔莫及地捂住额头,触到了伤肿,嘶了一声。 这要被金主发现了,他不得凉凉。 顾止背对著那人,拉开床头柜,娴熟地抽出一根烟,点燃。 他吐出一口白雾缭缭,“兄弟,醒了吗?”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被褥响动。 顾止心脏跳得厉害,背著金主跟别人搞上的感觉,极其微妙。 他想掏手机看一下余额,但怎么找不到,只能估摸著道,“开个价吧,多少能封住你的嘴。” 那人默了半晌,轻笑一声,嗓音低沉性感,“你能开多少?” 莫名耳熟。 但顾止的脑子里现在乱成一锅粥,根本没瑕心去思考别的问题。 他猛吸一口烟,咬咬牙道,“十万。” 这笔钱还是金主给的巴掌补偿费。 那人没回声。 顾止侧身斜瞟,那人一截白皙的腰肢露了出来,肌肉线条恰到好处,该是赏心悦目的,却被七八条红痕横布,破坏了美感。 操… 他也太生猛了。 “嫌少?”顾止眼睛闪躲开,心里是过意不去,狠狠心道,“十五万。” 那人还是没说话。 “兄弟,做人不要太贪。”顾止以为他还不满意,声音冷了些,“二十万,我就这点了。” 顾止见他半天没响动,正要说话,一只胳膊伸到了他的肚腹间,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贴了上来,胸膛紧贴在他的背部,炽热滚烫,暧昧地凑到顾止耳边。 “出手这么大方?老板。” 那人贴上来的一瞬间,熟悉的香气窜满鼻腔,这宛如大提琴般的声线,点醒了顾止。 “…哥?”顾止懵了。 除了商亦纣,还能有谁? 但商亦纣怎么会在这,他不该陪在正品身边吗? 还有,他是怎么找到他的。 顾止脑袋里瞬间十万个为什么。 商亦纣环著他,嗯了一声。 顾止嗑嗑巴巴地问,“我…怎么回来的?” 商亦纣回他,“抱回来的。” “从那…?” 商亦纣反问,“你觉得呢?” “…KTV?” “回头好好谢谢陈叔,”商亦纣松开他,“没陈叔,我还真没办法把你从七楼弄下来。” 顾止闷闷地应了声好。 他一年内都不想见到陈叔了。 商亦纣起床,当著顾止的面裹上睡衣。 “…哥,”顾止目光瞥到了商亦纣身上的红痕,有些在他动作间,渗著血迹,心里分明有答案了,但还是不死心的去问,“我…挠的?” 他酒品不好,喝醉后容易发疯,醒了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他上一回喝醉还是三年前,唯一的印象就是第二天醒来,商亦纣的俊  17 脸上顶著鲜艳的指痕。 为这,商亦纣休了一个星期,不知道推掉了多少活动。 商亦纣眉稍微微一挑,“不然呢?” 顾止目光慢慢挪到商亦纣脸上,白皙俊朗,没一点伤痕。 万幸。 他松了口气,诚恳地道歉,“哥,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商亦纣指尖轻点著顾止额头的青紫,“还疼吗?” “疼。”顾止顺势攀住商亦纣胳膊,讨好道,“哥给吹吹就不疼了。” “起床吃饭。”商亦纣情绪不高,没理会他,淡淡地抽出手,往外面走。 得。 金主不高兴了。 顾止颓废地挠头发,从衣帽间里拿出干净的衣服套上,慢悠悠地往楼下走。 桌上摆好了三菜一汤,冒著热气。 顾止抽出椅子,问,“哥,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他找了一整圈,那里都没有。 商亦纣瞧了他一眼,把手旁的白盒子推倒他眼前,“你旧的摔坏了,手机卡拔下来了。” “谢谢哥。”顾止拆掉包装,把卡按进去,旧手机里重要的东西,他全都存云盘了。 微信一登上去,几十条消息占满了视线。 秦尉的宋玉的小助理的。 顾止一一回完,十分钟就过去了。 他胡乱扒了两口饭,咬著筷尖,试探性地问,“哥,你怎么知道我在ktv的?” 他其实是想问,正品都回来了,怎么还有空搭理他这个赝品。 但想了想,这种话不能问。 商亦纣掀了眼皮,漫不经心道,“猜的。” “哦…” 商亦纣不想说,顾止只能自己瞎猜。 他打电话给金主了? 不对啊… 他最近一丝印象是他收到了商亦纣的消息。 “顾止。”商亦纣突然喊道,像是一声极无力的叹息,带著不舍与留恋。 这声唤像无形的手快而准地攥紧了顾止的心脏,有点疼。 他疑惑地,不明所以地望向商亦纣,他跟了商亦纣八年,商亦纣喊他顾止的次数如凤毛麟角,少得一度他都以为自己就该是小秋了,可幸好商亦纣会时不时提醒他。 他是顾止,不是徐郁秋。 “你为什么越来越不像了。”商亦纣淡淡道,喜怒不详。 他像是在看一个赝品,一个充满了瑕疵的赝品,那眼神刺得顾止如坐针毡。 不像了? 顾止的职业精神陡然拔高。 不应该啊,是他怠惰了,还是金主要求变高了。 顾止扯出一道温和的笑容,“哥,我改。” 这是他学的最像的。 商亦纣深如寒潭的双眼盯著他。“别笑了。” 他的脸上没一丝笑意,这个模样刹那间让顾止想到了,他发现徐郁秋这个人的存在,商亦纣对他说结束的时候。 是一样的冰冷无情。 顾止的笑顿时敛住,指尖颤抖著扣在桌面上。 正品回来了,所以他这个赝品该退场了吗? 他紧盯著桌面,轻声问,“哥,是不想要我了吗?” 第十七章 周小小手头上工作忙完了,携着女伴一道回国,落地后不负众望的上了热搜。 “小孩,这!”周小小修长的双腿翘起,懒懒散散地跟进来的人打招呼。 顾止摘下口罩,对著吧台里的人要了杯酒,径直走向周小小。 这里是一家私人静吧,没预约进不了。 周小小在这入了股,算半个老板,故而他们来去轻松。 顾止唤道,“姐。” 周小小把桌上的礼盒往前推,“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顾止落座拆礼物。 一对袖扣闪著钻光,躺在绒布上,小巧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他往身上试戴了一下,没过半分钟,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喜欢,谢谢姐。” 周小小抿了口酒,指尖在膝盖上敲打,“狗东西呢?怎么没来?” 顾止收东西的手一顿,他垂了垂眼,继续手上的动作,待袖扣被他完整的放回去了,他才笑笑道,“不知道,哥最近好像挺忙的。” 他是真不知道。 他问完那句话后,商亦纣跟他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十多分钟,最后,话也没留一句,起身出了门。 “他忙个屁。”周小小翻白眼,“你又跟他吵架了?” “不对,”她纠正道,“他又欺负你了?” “没有。”顾止摇摇头。 周小小:“算了,他欺负你,你也不会跟我说。”她望了眼外面,起身道,“我老婆后天生日,过来吃饭,地址到时候发你。” 她看到顾止点了头,指了指外面,表示还有人在等她,拎起精致手包,“走了啊。” 顾止冲她挥手,顺著她的方向往外看,一个身著白西服的女人,挺直地站在门口,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但看到周小小走过来时,神情瞬间柔软了起来。 —— 傍晚,陈逐给他发了份剧本,让他准备准备,下礼拜去试戏。 顾止打开一看,竟然是秦尉口中说的那部文艺片。 他惊喜之余,不忘给陈逐道谢。 陈逐过了半晌才回。 【陈逐:这功劳我可不敢担,要谢就谢你哥去。】 后面跟了个坏笑的表情。 …是哥吗? 顾止愣了愣。 他僵著手点开商亦纣的微信消息框,空白一片,从换了新手机后,他没跟商亦纣发过一条消息。 心里弥漫起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犹豫了半天,开始缓慢打字。 【顾止:谢谢哥给的机会。】 顾止没指望商亦纣能回,去厨房找吃食。 倚在水台旁,顾止蓦地想起了件事,匆匆从列表里翻出了一个黑白脸头像,手指一划,微信通话拨了出去。 这人叫汪程,是顾止几年前,机缘巧合下认识的,汪程本职是娱记,副业是狗仔,偶尔兼职一下营销号。 顾止提供一些汪程想要他内幕消息,汪程负责帮顾止发他想发的营销内容。 两人常合作,关系不错,偶尔还能约出来喝两杯酒。 汪程很快便接了。 “照片先别发了。”顾止开门见山道。 汪程回:“嗯?为什么?” “唐霜生背景你调查过吗?” “没啊,”汪程促狭地笑道,“我只负责写东西。” 顾止拧了拧眉,“他不简单,照片发出去了,也不一定有用。” 顾止本打算好了,把唐霜生扇他巴掌的照片发给营销号,造一波势,让他人没崩塌。 但如果唐霜生真如宋玉所言,他这点动作,连跟唐霜生挠痒痒都不如。 到最后别吃力不讨好,还惹得自己一身骚。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 18 口哨,“怕什么,我手底下七八个工作室轮著发,让他知道什么叫网络暴力。” “得了,我怕你被起诉。”顾止微弯嘴角,“这件事先停在这吧。” “那你这一巴掌不就白挨了。” 顾止耸耸肩,“算我倒霉。” “行吧。” “对了,你能帮我调查件事吗?” “查什么?” “谁得罪过唐霜生。” 汪程揶揄地笑,“这还用查?你不够得罪他?” “…除了我。” “行,但先给你透个底,不一定能查出来什么。” “好,谢了,回头请你喝酒。” 汪程吁了声,“不用,商影帝的内幕消息多给我来点,我就谢谢您了!” 汪程是圈内少数知道他和商亦纣关系的人,时不时想引诱顾止套点内幕出来。 顾止笑骂道,“滚蛋,没有。” 作者有话说:今天短,明天补哈哈哈。 太困了呜呜呜,没存稿好惨。 第十八章 跟汪程絮叨了几句,顾止想到陈逐送来的剧本,他喝水边问,“周奉康新戏的男一号,你知道是谁吗?” 这戏捂的严实,说是定好了男一号,但网上到现在没任何风声。 汪程似乎在吃东西,嘴里含著东西,咕哝回他,“不清楚,周导习惯闷声发大财,在班底没全部确认下来,一般不会有什么消息。” 顾止哦了声。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好奇。” “你不会收到试戏邀约了吧?”汪程猜道。 “…没。” 八字没一撇的事,顾止不打算先公布出去。 汪程松了口气,“我跟你说啊,周导这次玩的大,拍的是禁忌题材,国内肯定上不了映的,而且这戏一拍下去,没个半年出不了组,片酬还不高。” 顾止笑道,“你知道的还挺清楚。” “那必须的,界内小灵通。”汪程吹嘘道,“得,我去忙了,再联系。” 手机黑了屏,在指缝中翻转,冰凉的水台被顾止倚久了,变的温热。 透过落地窗,夕阳余晖铺满了地板。 他心里有了个猜测,但不敢确定。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周小小女朋友生日当天。 周小小生性风流,女朋友换的比衣服都勤。 这个女朋友是顾止认识周小小这么多年,换的第十几任了。 餐厅在临城最高的一幢大厦顶层,站在上面,可俯瞰整个临城,环境优雅舒适。 集私密,情调,高奢为一体。 当年刚营业时,被娱报戏称为最适合泡妞的餐厅,没有之一。 周小小一掷千金,直接包场了,顾止踏进去时,悠扬地钢琴声绕梁不息。 他随著服务生往里走,视线逐渐开阔。 一片露天阳台,挂满了粉色气球,满地的花瓣层层叠交,中间有几个硕大的彩灯字样。 纪韵宝贝,生日快乐! …极其浮夸。 顾止忍不住扶了额头。 这直男审美是真的没救了。 纪韵坐在花瓣中央,面对著惊喜,一整张脸看起来,只剩下了惊,没半点喜。 “小孩。”周小小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过来,个头跟顾止齐平,“好看吧。” 顾止违心夸道,“嗯,好看。” 两人一起落座,粉白的花瓣沾到了裤腿。 纪韵神色复常,淡淡地跟顾止打招呼。 周小小靠在椅背,往门口的方向瞅了几眼,“狗东西没跟你一起来吗?” “没。”顾止把买好的礼物递到桌上,“纪韵姐,生日快乐。” 纪韵道了声谢,大方收下东西。 周小小翻了个白眼,“我催他一下。” 她手机刚掏出来,商亦纣的身影便出现了,手里拎著一个礼物盒子。 他把礼物递给纪韵,神态自若地坐到顾止旁边,“抱歉,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商亦纣落座,身上是熟悉的香气,极淡一缕。 顾止有些僵硬,他前两天给商亦纣发的消息,到今天仍没回。 这些日子商亦纣一直晾著他,整个人就像被扔到了密闭的空间里,透不过来气。 可一看到商亦纣,他的心脏就忍不住的跳。 没救了, 他才是真的没救了。 顾止揉揉僵住的脸,低声唤道,“哥。” “嗯?”商亦纣切著牛排,手没停。 他低声道,“我认错。” 商亦纣目不斜视,音量仅他俩能听到,“认什么错?” “我不该喝酒,不该麻烦哥。”顾止垂眼,思考著徐郁秋委屈起来是什么样。 似乎会睫毛半盖住眼睛,嘴唇微微往下压,瞧上去既可怜又委屈。 他跟著记忆里的样子学了个七成像。 商亦纣扫过他,变得些许凝重,微不可见地抿紧嘴唇。 “你们背著我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周小小手肘撑起下巴,好奇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轮流转著。 商亦纣压下情绪,翘起唇角道,“说纪韵年纪轻轻,怎么瞎了眼看上你。” 周小小一听不乐意了,骂道,“呵,我和宝贝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懂个屁。”她殷勤地朝纪韵抛媚眼,“是吧,宝贝。” 纪韵抿了一口酒,淡淡道,“嗯。” 神色未变,耳尖却泛起了红。 商亦纣笑著瞥了眼纪韵,不再回话。 他和周小小连著纪韵,在大学就是同学,纪韵性子冷,不像周小小人来疯,跟他们玩不到一堆。 但纪韵就像是周小小的跟班,周小小走到那,纪韵跟到那,久而久之,他们一圈朋友也逐渐认识了纪韵。 这情况持续了三年,直到周小小交了女朋友。 之后,纪韵就开始跟他们淡了,连著周小小一起疏远,周小小为此还怨念了一段时间。 顾止插不上话,埋头吃菜。 商亦纣中途离席,去接了个电话。 他一走,周小小立马问,“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她从商亦纣一进来就看出来两个人不对劲。 不对,是顾止单方面的不对劲,商亦纣还是万年的老狐狸,深藏不露。 顾止咽下嘴里嚼了半天的肉,笑著回道,“没事。” 周小小根本不信,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劝你的,你就没听过。” “但我还是要再劝你一次,你图他钱图他权图什么都行,就是别图他感情。” 这话,就算商亦纣在她旁边,她也敢说。 指不定,商亦纣还会赞同一下她。 “我会听的。”顾止讪讪地抹鼻子,唇边的笑意不减。 “你听个屁。” 她真想让顾止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活似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19 ” “你比小孩子还不如,至少小孩子掉坑里摔疼了,下次就会乖乖地绕开走,你呢?越摔越起劲——” “行了。”纪韵按住周小小的胳膊,让她别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周小小在乎这个比他小的弟弟,可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周小小如同被顺毛的猫,哼哼了两声,“吃饭,吃完喝酒去。” “喝什么酒?”商亦纣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周小小:“你又不喝。” “你要拐我家小朋友去喝,我还不能问问了?”商亦纣的胳膊,压在顾止的椅背上,语气宠溺。 “…哥。”顾止被商亦纣判若两人的态度弄懵了。 出去接了个电话,怎么就换了个人似的。 周小小眨眨眼说:“那你能放你家小朋友,跟我出去喝酒吗?” “不能。”商亦纣宣示主权似的搂住顾止的肩膀。 “不问你了。”周小小转向顾止,“小朋友要学会长大,摆脱烦人的家长。所以,小朋友去吗?” 顾止脑子还懵懵的,没转过弯来,他只听到了商亦纣说不能。 所以他说,“不了姐。” —— 周小小带着满腔怨念,被纪韵拉走了。 商亦纣松开手,起身,“回家。” 顾止没动,咬了咬下唇,轻声问,“哥,不生气了吗?” 商亦纣揉揉顾止的脑袋,发丝柔软,触感甚好。 “你认错了不是?” 温柔,宠溺,仿佛晾了顾止许多天的那个人,不是他。 顾止心里闷的慌,但面上不露分毫,亲呢地握住商亦纣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他眼睛里闪著光,“不回了吧。” “这里楼下一层就是酒店。” 第十九章 商亦纣没拒绝亦没同意,只问了一句,“不怕被人拍到?” 顶楼是被包圆了,所以不担心这个问题,但底下楼层是酒店,人多眼杂,保不齐就被谁认了出来。 顾止拍落裤腿上的花瓣,眉眼弯得恰到好处,“哥怕吗?” 商亦纣很轻的挑了一下眉。 他自然不怕。 “我也不怕,”顾止站定在商亦纣的面前,跟他算了笔帐,“能跟影帝传绯闻,今天传了,明天我就火了。” “后天我就能躺在床上数钱了。”顾止笑得眉眼弯弯,“到时候,换我包养哥。” “包养我?”商亦纣捏了捏顾止的鼻尖,轻声笑道,“你不担心被口沫星子淹死。” “担心啊。” 商亦纣的粉丝一个赛一个能打,跟商亦纣传过绯闻的女明星,没一个能完好无损地微博超话里出来。 如果那一天真发生了这事,他怕待不到第二天,就能被群起而攻之,逼的删微博保平安。 商亦纣唇角微挑,眼神充斥玩味,“那还包吗?我还有机会不劳而获吗?” “包。”顾止没犹豫,肯定地点头,“到时候我就把哥藏起来,只能让我一个人看到。” 商亦纣的笑没停下来过,抬腿往外走,“那你努力,我等著。” 顾止跟上商亦纣,试探的问,“所以,哥是答应跟我睡觉了吗?” 手指按下电梯按键,商亦纣进了电梯,戴好口罩,没回他话,只按下了到酒店大厅的按键。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临城深夜依旧灯火通明,无数个散发出暖色的路灯,汇聚成汪洋星海。 * 雨停了,满室旖旎也熄灭了。 商亦纣披上外套,坐到落地窗前,笔直地双腿翘起,一派慵懒。 顺了一支顾止口袋里的烟,垂头点燃,猛吸了一口,狭长的眼眸一同安逸地眯起。 凌晨四点了,街道上昼夜狂欢的人群逐渐开始被背满枷锁的辛劳者替换。 商亦纣指尖夹住的烟头微微变形,他忽然想到了顾止问他的那一句话。 “哥,是不想要我了吗?” 其实在顾止说出那句话前,他确实打算和顾止断了。 原因简单,徐郁秋回来了。 还有,他腻了。 顾止的皮囊确实很像徐郁秋,做出相同的动作时,就算徐郁秋的双亲,也不一定能分得出来。 但赝品之所以是赝品,因为骨子的气韵无法被复制。 他永远不会被骗到,无论叫顾止多少声小秋,他心里都无比清楚。 这是顾止。 所以他腻了,自欺欺人的游戏玩的太久了,他不想再玩下去了。 但—— 顾止问出那句话时,他竟然动摇了,以至于后来,他给不出答案,落荒而逃。 顾止半趴在柔软的床褥里,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商亦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商亦纣主动抽烟,而且动作异常娴熟,根本不像是一个没抽出烟的人。 他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商亦纣此时就像一只潜伏在黑夜里的豹子,性感美丽且危险。 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情。 “哥,原来会抽烟啊?”顾止的声音带著性事过后的沙哑。 商亦纣轻轻笑了一下,眯著眼想了会,瞥向他,“戒了很多年了。” “为什么?” 商亦纣包养他的时候,不过二十三岁。 那个年代,没几个年轻人会戒烟。 这是一种潮流。 “想知道?” 商亦纣的笑容里夹杂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顾止警觉地摇摇头,商亦纣每次说完这句话后,接下来的内容不出意外都是他难以接受的。 他是真怕了。 毕竟不知道才能装傻。 厚重浓烈的烟草气息,勾得顾止烟瘾直犯,心里麻麻痒痒的,他撑起半个身子,在床的边缘,眼里流露出渴望。 商亦纣自然看到了,顾止与他的距离不过半米,他只需微微探过身子,就能亲到顾止泛著潮红的嘴唇。 “想抽?” “嗯。” 商亦纣盯著他看了半晌,看的顾止有些发毛,他正准备退回身体,自己去拿烟,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他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浓郁的烟草味灌了进来。 他能从商亦纣的眼睛里,看到惊愕住的自己。 怪傻的。 心脏嗵嗵跳的更傻,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商亦纣贴著他的唇瓣厮磨了几个来回,微微退开半个指头的距离,声音蕴著沙哑,“还要吗?” “…要。”顾止舌尖擦过商亦纣的嘴唇,手指夺过商亦纣指缝夹著的烟,他低头吸了一口,歪头吻了上去。 濡沫相交,气氛陡然暧昧。 商亦纣力道放轻,额头抵著顾止,问道,“那里想要?” 顾止喘了几口气,身体忍不住地发软,不得已只能靠双手攀住商亦纣的肩膀,保持平衡,炽热滚烫  20 的凝视著商亦纣,“心里,脑子,身体,都想要哥。” 商亦纣难得怔了几秒,他轻声谓叹,“顾止——” 顾止指尖按住商亦纣的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是小秋。”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缓慢坚定地说,“哥的世界里不需要顾止。” 人不能贪得无厌,他决定了做徐郁秋的替身,那顾止就不再被需要。 正所谓一物换一物,明码标价。 他不能一边靠著徐郁秋得到商亦纣的温柔,一边不断要商亦纣接受自己是顾止。 商亦纣眸色见沉,他深吸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里,把剩下半截的烟抽完。 “如果——” “我想要你做回顾止呢?” 第二十章 “如果——” “我想要你做回顾止呢?” 听到这话的瞬间,“嘣——”的一声,顾止脑子里的弦断了。 一片空白。 他怔怔的看商亦纣,手指不争气地颤栗。 商亦纣没催促他,唇边常有的笑意,也一直挂著,像极富耐心的猎人,等待猎物落网。 “…我没听懂。”顾止想笑又笑不出来,一整张脸看起来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十分滑稽,他抖著手摸出了根烟,按了好几次打火机,才终于点燃。 尼古丁是最好平复心情的东西,那怕再这种时候,效果依旧卓越。 顾止空白的大脑稍微有了些色彩,他吐出一口烟,眼睛不自觉地往下垂:“哥,别开玩笑了。” 他不做小秋了,他还能留在商亦纣身边吗? 这个玩笑不好玩。 他快窒息了。 商亦纣敛起笑容,淡淡地盯著他好一会。 顾止的反应出乎意料,但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他该猜到的,但—— 有些不舒服。 胸口闷闷的,像是塞满了棉花,呼吸难以通畅。 半晌,他嗯了声,上床拥住顾止的腰,夺走他指尖的烟,碾灭在烟灰缸。 “就当我在开玩笑,”他拉过柔软的被子盖至两人的腹部,亲了亲顾止的鬓角,“睡觉吧。” 顾止僵硬地像个提线木偶。 这句话并没让他好受。 一把锋利的刀斧仍在他头顶高高悬挂,不知何时会落下来,把他劈的四分五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止缓缓睁开眼,相对而睡的姿势,他能轻易看清商亦纣的面容。 形状皎好的眉形,高耸挺拔的鼻梁,不笑却天生带一股笑意的嘴唇。 商亦纣长的真的很好看,是顾止这些年来,见过最好看的,特别是当他轻轻笑起来时,宛如四五月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舒服,恨不能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可明明是这一付温柔多情的皮囊,骨子里却尽是无情寡恩,说不要了便不要了。 “哥。”顾止悄声唤。 商亦纣阖著眼,睡相极好,一动未动,似乎是真的睡熟了。 顾止胆子大了起来,不再满足用眼神,动作轻柔地伸出手,一点一点从他的额头,划至眉毛,鼻梁,最后落在了嘴唇上。 柔软触感在指尖起舞,他摩挲了几下后,轻轻贴了上去。 动作间,是虔诚,是眷恋。 许是商亦纣今天的话刺激到了他,让他不由地生出了幻想。 如果—— 他真的能不当小秋了,那他是不是能有机会,让商亦纣爱上一个叫顾止的人。 顾止声音压的极低,犹如梦呓。 “如果我真的不当小秋了。” “你能不能试著喜欢一下顾止。” “就一下下。” —— 次日醒来。 商亦纣已经走了,床铺一半开外的地方全是冰凉,他穿戴整齐后,也离开了酒店。 赶往工作室的路上,顺便看了下自己的行程表。 工作室在临城颇有名望的一幢大厦里,顾止熟稔地按下电梯上升键,手里捏著陈逐发过来,徐妻打印好的剧本。 剧本边角泛卷,但纸面上却干净清晰,没一点污垢,看得出来剧本被翻阅过无数次,但剧本的主人还是努力地在爱惜著。 这部戏他相当看重,一部分因为商亦纣,一部分因为周奉康,还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剧里的男二仿佛是他的人生的另一个照面。 剧本暂定名是【光与影】,光指男主沈继光,影是男二秦孤。 沈继光家庭优越,父母感情和睦,他自小在鲜花掌声中长大,顺风且顺水,在他二十岁之前,遇到过最大的挫折便是暗恋的女孩子拒绝了他。 而秦孤是沈继光的反义词,父亲死了,母亲改嫁常年被家暴,因为性取向被学校强制退学,成了一个流浪在街头的小混混。 一次意外,沈继光遇上了秦孤,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开始交叠。 全篇没有女主,出场最多的女人,还是秦孤被家暴的母亲。 “叮”的一声脆响,是电梯提醒楼层到了。 顾止把墨镜收了起来,卡在衣领上。 “顾哥,早~”前台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唇边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甜美可爱。 “早啊小楚。”顾止把口罩拉下来,对著小楚温柔一笑。 一大清早的,谁能经受的住顾止的美貌冲击,小楚涨红了脸,又快又羞地说,“连姐让你来了,直接去找会议室找她。” 连拢,他的经纪人,名字取得霸气,实际上却是个斯文没脾气。 “好,谢谢了。” 整个工作室,拢共加起来不超过十个人,名下的艺人也只有他一个,每次来了,就仿佛回家了。 顾止轻扣会议室的玻璃门,里面有一道身影,隐隐绰绰地伏身在写东西,听到声响,动作缓慢地抬起头。 “进来。”声音也是慢悠悠的。 顾止关好门,坐到办公桌的另一边,“连姐。” 连拢抬了抬往下掉的眼镜,直奔主题,温声问道,“有个网游想找你代言,你有兴趣吗?” 按道理来说,工作代言这些事,除了大明星,经纪人可以不必过问艺人的想法,但顾止不一样,这整个工作室只为了他一个人运作。 说是艺人,更像是老板,虽然幕后老板另有其人,但连拢从没见过。 她原先只是华乐天际的一个小经纪人,有一天,突然被人挖脚了,聘请她去当顾止的经纪人,开到了二线经纪人的薪资,需要做的事却只有二线经纪人的十分之一。 不仅如此,顾止脾气好事还少,比她之前带的那些个小网红,强了千百倍。 这等美差事,连拢一直觉得,一定是她那个祖坟冒青烟了,给她求来的。 顾止:“那家?” “剑仙情缘。”连拢把资料递到顾止面前。“他们在稳定发展期,规模不大,但市场还可以,给的代言费也不低。” 21 顾止翻了几页,“为什么想找我?”他之前也接过一些小代言,但没一个跟游戏能靠上边。 “嗯…”连拢习惯性的又去抬眼镜,“漂亮。” 顾止一愣,“啊?” 连拢:“他们选你的理由,因为你漂亮。” “…这什么破理由。”顾止无语地拧了拧眉,“接吧,有钱不赚是傻瓜。” 他叮咛了一句,“但要尽快。” 万一他试戏过了,进组后,肯定没功夫抽出来拍代言广告。 连拢:“好。” 第二十一章 广告代言很快谈下来了,只差造型图与广告方案在洽谈,这些连拢都会处理好,顾止没再过问。 商亦纣从酒店离开后,两人又开始了互不联系的模式,顾止有好几次打算主动找一下商亦纣,但一想到几天后的试戏,担心自己分了神,只好咬咬牙放弃。 二十号上午十一点,顾止如约抵达了扬名大厦。 下车前,他远远看到好几个狗仔窝在偏僻角落里,他特意戴好墨镜口罩,叫司机避开狗仔,绕到大厦后侧的货梯下了车。 这些狗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来拍他的。 看来今天是场硬仗,不知道对手是什么来路。 他也不想当狗仔的边角料,自然能避则避。 台词已经熟记于心,但顾止仍不放心,频频拿出手机复习,直出了电梯,快到门口时,他才收起手机,取下口罩墨镜,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一众人闻声望来,其中夹杂了几个眼熟的人,陈逐也在其中,顾止看到他时,微不可察的愣了几秒,但很快恢复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各位前辈好。”顾止径直走向室内靠后的一张办公桌,周奉康,制片人,编剧齐齐坐了一排。 顾止心里冒出几丝疑惑,只是面试一个男配,陈逐在这,已经够奇怪了,怎么制片人编剧来了个齐全。 比他以前试戏主角的阵仗还要声势浩大。 周奉康双鬓如霜,笑起来一抖一抖的,他翻阅手下的文件,指了前面的椅子,“先坐。” “好的。” 顾止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板直,额前微微冒出细汗。 周奉康察觉到他的紧张,笑了笑,“别紧张,放松点。”他望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才开始,我们先等个大忙人。” 声音里是浓浓的揶揄,一听就知道是相熟的人。 还有人要来?顾止咂舌,不愧是周奉康的剧。 周奉康望著顾止,他其实不满意顾止,若不是商亦纣推给他,顾止决不会在他的候选人名单里。 他太漂亮了,像精心呵护出来的花卉,风雨轻至,便足以将其摧毁,和他心目中的秦孤截然不同,秦孤是长在阴沟湿缝的杂草烂泥,没见过太阳,也不向往光明,尽管所有人都在践踏他,他也不会停下脚步。 没过五分钟,周奉康嘴里的大忙人到了。 “不好意思,楼下的狗仔太难缠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就你麻烦!”周奉康骂道,但声音全然没有怒意。 顾止愣了一会,一句哥差点脱口而出,临到嘴边被他死死吞了回去。 来人是商亦纣。 商亦纣一改往常风格,穿了一身白色休闲装,额前头发垂落堪堪盖住了眉眼,唇边的笑不再是温柔的,反而肆意张扬,像烈阳下奔跑的少年。 莫说周奉康,就连顾止都被商亦纣的新造型惊了满眼。 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他与影帝之间的差距。 一身衣服,一个笑容。 商亦纣便成了沈继光。 顾止确信,【光与影】的男主定是商亦纣,因为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更符合贴切。 他轻轻一笑,站在那,他就是沈继光。 商亦纣只瞥了一眼顾止,就挪开视线,落座到周奉康身边。 周奉康:“人齐了,那就开始吧。”他随意道,“自由发挥。” 顾止嘴唇轻轻抿住,自由发挥,听著简单,做起来却难上加难,挑那一段,演那一截,都是致命性的选择,没有回头路,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深呼吸,站了起来,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发圈,扎了个发尾,鬓角散发被撇至耳后,这下大家才发现,顾止左耳打了个耳洞,是刚打的,还泛著红,戴著黑色劣质的耳钉,突兀又和谐。 眼睛半垂,再睁开的一刹那,浑身温和的气息消失殆尽。 周奉康的眼里流出了惊艳,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秦孤。 顾止抬脚踢歪了椅子,力道不重,却足够有威慑力,秦孤在这片区域没人不认识,凶狠蛮悍地小混混,没什么背景却相当难缠。 顾止懒懒地蹲下,指尖撑住脸,似笑非笑,“跪下,给我嗑两个头,今天我就放过你了。” “不嗑?”顾止神色未变,左手却陡然用力,按著人的脑袋往地下砸,动作凶狠至极,一下比一下重,面上仍旧是似笑非笑,“啧。” 拍拍手,起身,“自己嗑,不好吗?非要麻烦我。” 抬腿走了几步,顾止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他猛地把手往身后一藏,怕被看到什么,发圈也在一瞬间扯了下来。 仿佛是另一个人从这具躯体里钻了出来。 浑身戾气没了,他在背后死劲擦著手,眼睛微微弯起,“妈。” 这一声停留了十几秒。 顾止敛起情绪,呼了口气挺直身体,向著办公桌躬身。 他指尖在颤动,在等著下刑书,余光无意间瞟到了商亦纣,撑著手腕,专注地在看他,目光里是顾止看不懂的神情。 “不错,有几分秦孤的感觉。”周奉康身旁的制片人压低声线道。 周奉康轻扣著桌面,顾止的表现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但感觉差了点。 过于刻意,少了几分秦孤的挣扎。 他侧身问商亦纣,“你觉得呢?” 商亦纣笑道:“我觉得不行。” “嗯?”周奉康微微惊讶,“这么直接?这可是你推来的人。” 商亦纣道,“实事求是。” 周奉康挑挑眉,既然商亦纣都这么说了,“行吧,那先——” 刷下去吧。 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商亦纣轻声道,“既然是我推来的,老师让我跟他对一段戏,不过份吧?” 第二十二章 周奉康一愣,随即笑出声,他看了看商亦纣的一袭休闲装,好整以暇地往靠,嘴里啧啧道:“原来在这等著我呢。” “得。”他合起手中的文件,“那让我看看,你们俩能给我什么惊喜。” 商亦纣全当听不到周奉康言语里的调侃,笑了笑,“回头请老师喝酒。” 周奉康:“行。” 顾止抿嘴站在中央半晌,他看著商亦纣同  22 周奉康说了几句话,起身往他这来。 他清楚地闻到了商亦纣身上传来的香气,不重,是阳光般的味道,符合他这一身装扮。 难以遏制地咽了口唾液,他和商亦纣从没在公开场合,离得这么近过,心脏嗵嗵跳地剧烈,仿佛只要看到商亦纣,他就开始不受控制。 “秦孤和沈继光第一次决裂,记得吗?”商亦纣却语气淡淡,客套疏远,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来试戏的陌生人。 嗯? 顾止手指攥住腿边布料,略带不解地望了望商亦纣,又把目光转向周奉康,周奉康对著他轻笑,没有阻止商亦纣动作的意思。 他虽疑惑,但仍点头,“记得。” 商亦纣:“好,那就演这一段吧。” “…嗯?”顾止怔住,试戏的环节还有这个吗? 商亦纣朝他伸出手,指节细长,掌心略带薄茧,“发圈给我。” 周奉康催促道,“要开始了吗?” 商亦纣:“周导要等急了。” “好…”顾止看了一圈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此,他从口袋里摸出发圈,递到商亦纣手上,“哥…商哥,是要干什么吗?” “扎头发。”商亦纣轻声道。 他靠近顾止,温热的指尖擦过头皮,被碰过的地方仿佛著了火,迅速滚烫,商亦纣的手灵动,柔软的头发更像有了灵魂,没废多少功夫,一个小揪揪就乖巧地在顾止后脑勺定了型。 商亦纣的指尖若有若无碰到顾止左耳耳垂,“耳钉很好看。” 他在顾止没反应过来前,往后退开一大步,双手插进裤兜里,唇边勾出一道肆意的笑容,“秦孤,准备好了吗?” 顾止指尖倏地抖得不成样子,是紧张,还有一股想喷涌而出的澎湃。 眼前的人,不再是商亦纣,是沈继光,肆意张扬,秦孤生命中唯一的一束亮光。 顾止敛尽情绪,呼了一口气,声音陡然低了几个度,“准备好了。” 霎时,剧本里的人透过纸张跃了出来,大厦房间,一瞬间似乎变成了地下室,秦孤与沈继光决裂的那间阴暗潮湿的屋子。 家道横生变故,从云巅之上跌落的沈继光,拖著淤泥里深陷的秦孤,悲凉绝望,他本是一道光,却再也照亮不了秦孤。 制片人望著两人一来一回,叹息道,“顾止被压得太狠了。” 他先前还认为顾止有几分秦孤的感觉,可一搭上商亦纣的沈继光,光芒尽数被商亦纣夺走。 周奉康蹙了蹙眉,专心地看著,未说一语。 戏要结束了。 周奉康摇摇头,看来他这个得意门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正要喊停,顾止突然自暴自弃地瘫进椅子,无力地喘息著,“沈继光,走吧。”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椅子的把手,指甲盖裂出了一条血缝,鲜血从缝中汩汩而出。 抓住椅把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句台词,是剧本上没有的,秦孤该沉默的望著沈继光,逼沈继光自己走。 一句简单的话,却吸引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要沈继光走,可他的眼里,他的动作,都在说,沈继光,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没有人不为之动容,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发出泣血悲鸣。 现场一片寂静。 “好!”周奉康率先回过神,紧接着众人掌声四起,有几个泪点低的小姑娘偷偷抹起了眼泪。 顾止似劫后余生,大喘了一口气,捂住胸口弯腰鞠躬,想要平息如雷鼓的心跳声。 “咳,小顾去把手处理一下吧。”周奉康恢复神色。 被这么一说,顾止这才有了痛感,周奉康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让他回去等消息。 他不再多逗留,余光轻轻瞟过商亦纣,商亦纣已经坐回位置上,在低头玩手机了。 他垂了垂眼,收起东西,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商亦纣在旁一至沉默著,直到顾止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开口说话,“我也该走了。” 周奉康喝了口水,“不留下来看下一个了?” 商亦纣轻笑,“老师做决断就好,我也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周奉康挑眉,“替别人找戏感,也算走过场?” 商亦纣:“举手之劳。” “你这举手之劳,未免举得太长了。”周奉康狐疑地瞥了一眼商亦纣,“你是对人有什么想法吧?” 又推荐又帮忙的。 他认识商亦纣十余年,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他确实从没见过商亦纣对谁上过心。 要不是偶然得知,商亦纣有个初恋,他都要开始怀疑他这个徒弟是不是性冷淡了。 商亦纣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望著顾止离开的方向,低低哂笑一声,“老师介意片场恋爱吗?” 第二十三章 出了大厦坐上车,顾止狂乱难停的心跳才稍微收起来了几分。 受伤的指尖粗糙潦草地裹了一圈卫生纸,除了不让血迹到处滴落,没半点用处。 眼尾角洇著红,他惯性的咬了咬唇,掏出手机,想要给商亦纣发信息。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是为了帮他吗?是故意的吗? 他有数不清道不完的疑惑,可等真正点进商亦纣的微信框时。 【顾止:哥,能见一面吗?】 所有的疑问都比不过他想见商亦纣的渴望。 他扯下发圈捧到鼻尖,鼻翼翕动,似乎还能闻到商亦纣身上阳光般的香气。 淡淡的,勾人的。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溺死在了他的肆意张扬里,他反复翻阅了剧本数回,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秦孤会视沈继光为心中渴望。 直到沈继光真正站在了他面前,他才知道,没有一个深陷淤泥的人,能不被沈继光吸引。 就像—— 无论是十八岁的顾止,亦或是二十六的顾止,都离不开满眼温柔的商亦纣。 沈继光是秦孤的孤注一掷。 商亦纣是顾止的飞蛾扑火。 手机在掌心震动,顾止稍稍回神。 【金主:今晚有事。】 顾止咬住唇,快速地回道,“就占用哥一个下午。” 那边半晌没回。 顾止心绪止不住地下沉,他收起手机,正准备让司机回去,手机又响了。 【金主:回家。】 —— 司机把顾止送到了工作室楼下,刚想提醒一句小心,顾止推开车门拔腿就跑,转眼连影子都没了。 他直奔车库,开上自己的车,一路狂飙,平时半小时的路程,他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站在大门前,手指在轻颤,他竭力克制著呼吸,打开了门。 正值下午,阳光明媚,金箔般的光影铺满一地,商亦纣靠在沙发椅背,闭眼假寐,炽热的光线打在他的 23 侧脸上,染了层淡薄的金色,优雅的弧线自高挺鼻梁落至精巧的下颚,像是名师手下精心绘制而成的油画。 顾止脚步呼吸放轻了,怕惊扰了眼前美景。 可动静再细微,也逃不过商亦纣的耳朵,他缓缓睁开眼,唇边弧度渐起。 “比我想像中快。” “嗯。”见商亦纣醒了,动作不再小心翼翼,他靠近商亦纣,那股阳光的香气未散,引得他呼吸滚烫。 他半卧在商亦纣脚边,以仰望的姿态凝视。 “怎么了?”商亦纣指腹摩挲著他的侧脸,手感细腻柔软。 顾止没法从商亦纣的嘴唇上挪开,商亦纣的唇色大部分时候偏淡,可今天许是为了显得有少年的朝气,涂了些口红,但在顾止的眼里却像是无端诱惑,蛊惑著他。 他眼神充斥著炽热滚烫,嘴唇翕动,“哥,做吗?” 嘴里说著下流的话,身体也不由得跟著一起沦陷,他没等商亦纣回答,直接攥住商亦纣的衣领,倾身向前,吻住了一直在勾引他的薄唇。 那淡淡的阳光香气在刹那间化为实质包裹住了他,舌尖若有若无的划过商亦纣的下唇,他如愿地听到商亦纣呼吸声见沉。 他退开一些,眼眸发亮,似盛满了星辰,“做吗?” 商亦纣捆紧顾止的腰,把他带向自己,反身把他摁在沙发上,嗓音沙哑,“还是白天。” 顾止低喘了一声,手指紧紧攥住商亦纣的衣领,“白日宣淫,我喜欢。” “回房间?” “不回,我喜欢这。”他抬手,吻著商亦纣的唇边,“沙发上有哥的味道。” 商亦纣目光瞥向落地窗,“窗帘没拉,会被人看到。” 似是警告,可语气里没半分担心。 窗外是一片林深,无人可过。 顾止眨眨眼,笑,“那就当我心善,免费送他们一场活春宫。” 商亦纣嘴唇动了动,被顾止手快按住,“哥,你再说下去,我要看不起你了。”温热的气息扑在商亦纣的下颚,嘴唇密密麻麻调情般地细嘬着商亦纣柔软的皮肤,顾止的声音里蕴满了情动,“还是说,哥愿意换我来?” 商亦纣眸色一沉,低头吻住不安份的顾止,“…如果你等会还有力气的话。” * 肆意狂欢在沙发,地毯,餐桌,落地窗前,每一处都留下了暖味的气息。 最后消停于浴室。 “哥。”顾止趴在浴缸的边缘,浑身软得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可双腿仍有些不老实的在乱动。 商亦纣的呼吸还有些沉,手掌热的发烫,抓住顾止的脚腕,似是烫到了他,脚腕轻颤想往回缩,他低声制止道,“别乱动。” “不继续了吗?”顾止半敛著眼,尾处泛红洇著潮气。 “…没吃够?”商亦纣指尖撩过顾止的脚踝骨,如愿以偿地感受到手下的身躯在颤栗。 顾止嗓子哑了,说起话来扯著疼,“嗯,想哥。” 今天的商亦纣与往常的不一样,那穿插过他发间的手指,带来的触感犹在,离他千万里的人,突然落到了他身旁,叫他怎么舍得放开。 商亦纣低叹,“水凉了。” 他也该走了。 顾止抿了抿嘴,眸色黯淡了些,“哥…” 别走行吗? 剩下的几个字他吞了回去。 商亦纣弯腰抱起他,顾止微微挣扎,他轻声谓叹,“你乖一点。” 顾止忍不住问,“我乖会有奖励吗?”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希翼,像渴望著糖果的小孩子,商亦纣心底的柔软就这么猛地一下被触碰到了,顿时既酸又麻。 算了。 随他吧。 今晚的事也不是非去不可。 他揉了揉顾止的脑袋,“我不走了,算奖励吗?” 第二十四章 卧室。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跟条软虫似的是顾止,他眼睛里的亮意,快过去一个小时,还没消停下来。 商亦纣真的没走,他望著阳台上那道挺拔的身影,心里泛起糖丝。 所以,商亦纣一回来,便看到这样的顾止,他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无意间地瞥到了几缕血丝,唇边的笑僵住,换成了一声叹息。 他坐到顾止身边,牵起顾止的左手,无名指的指尖隐隐渗出血迹,瞧起来碍眼,另一只空的手拉开床头柜,除了顾止藏了一包烟在里面,别的尽是药物,胃药,感冒药,退烧药,应有尽有。 在一盒胶囊下,商亦纣找到了消毒酒精,他往顾止的指甲盖上擦,刚碰上顾止就轻声嘶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想要缩手。 商亦纣动作一顿,“疼?” 顾止吃疼地小幅度点头,“有点。” 商亦纣安抚道,“我轻点。” “好。” 果然,商亦纣给他上药的动作更仔细温柔了,白皙细长的手指夹著的镊子,泛著银光。 顾止微微抿紧唇,呼吸不由地放轻了,指尖上的疼痛早感受不到了,此刻只能感受到商亦纣掌心传来的温度。 “想什么呢?”商亦纣收起东西,见顾止怔怔地垂著眼,问道。 顾止脱口而出,“想哥。” 商亦纣笑笑,“我不就在你面前?” 是啊,就在他面前,可他仍想的不行了。 今天的商亦纣美好的比一场梦还虚浮,他根本不敢去细想,生怕是泡沫轻轻一触碰,崩碎在空气里。 “哥,我好像在做梦。” 商亦纣:“为什么?” 顾止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不知道,就觉得像。” 兴许,在梦里的商亦纣才会对他这般百依百顺。 * 面试的结果尚未可知,剑仙情缘的广告方案已经下来了。 一大清早,顾止便赶往剑仙情缘的公司。 广告在后,现在需要先拍一套平面图做营销。 他半靠在车座上,偷偷地揉著泛酸的腰,跟商亦纣在家厮磨了三天,商亦纣跟没事人似的,他可大呼遭不住了。 “顾哥,怎么了?”饶是他动作再轻微,旁边挨得近的徐妻也还是发现了。 顾止脑子里在浮想联翩,被徐妻这么一喊,耳尖迅速滚烫,但面上却神色未变,咳了一声,“没事。” “真的没事吗?”徐妻担忧地问,他瞅到顾止的耳根,惊呼道,“顾哥你耳朵好红。” 顾止被口水呛住,“可能…太热了吧。”伸了伸脖子,朝前面道,“温度再打低点。” 热吗?徐妻摸著起鸡皮疙瘩的胳膊,不敢苟同。 剑仙情缘的规模不大,但公司却相当阔气,在临城湖景区边,包了一排连幢别墅当工作室。 刚下车,工作人员已经在门口等著了,态度非常热络,“你好,我是anna,今天您的工作由我负责。” 她边说话边带著顾止一行人 24 往摄影棚走。 “豪气啊。”徐妻看著摄影棚里的配置,瞪圆了眼。 好家伙,这能比上专业的了。 anna得体的笑著,左手指向旁边的一间屋子,“顾先生先换衣服吧。” “好的,麻烦了。” “我份内事,”anna推开门,打量了几圈顾止,真心实意地夸道,“顾先生比电视上还漂亮。” 顾止应下这句夸,开玩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被夸漂亮,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我没别的意思。”anna担心顾止误会,连忙又道,“单纯的漂亮,无关性别。” 顾止笑了两声,“别紧张,我也觉得我很漂亮,而且贵公司不是因为我漂亮才找我代言的吗?” “是的,”anna想了想道,“我们老板一眼就相中了您,非要我们签下您。” 关上门前,顾止微微勾勒出一道笑意,“你们老板眼光不错。” anna呼吸一紧,被顾止的笑钉死在了原地。 温和而又肆意,像拔了刺的玫瑰,锐利不在,唯余艳丽。 她浑身轻颤,回过神来,紧赶著去处理别的问题。 剑仙情缘是款仙侠游戏,所以顾止拍的广告图需要cos其中的角色,游戏中角色众多,剑仙情缘这边看好花涧这个角色,妖媚绝艳的男性角色,一亮相就抓住了许多女性玩家的眼球,给顾止定下的角色也是花涧。 顾止没穿过这一类衣服,废了半天劲,幸好有徐妻在旁边协助。 他扯了扯领口,看著自己漏了一大半的胸膛,和几块布料怎么遮都遮不住的大腿,脸不自觉的发红,这衣服著实有些暴露。 衣服弄好了,还要上妆,零零碎碎一番弄下来,已经临近中午了。 徐妻在一旁等得险些打起嗑睡,他迷糊中看到顾止结束了,正要爬起来,目光触到顾止时,整个人霎时呆愣住了。 顾止一袭紫衣薄衫,银饰坠发,面容精致却不显女气,眼尾点了一颗红痣,风情万种,嘴唇翕动间,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怎么了?”顾止看他神色不对劲,微退几步,看向镜子,不确定地问,“很奇怪?” “…顾哥,”徐妻回过神,忙不迭掏出手机对著顾止一通狂拍,“下凡辛苦你了!” “这照片发到微博上!准火!” 顾止无奈地让他收起手机,时间不早了,他还想早点收工回去。 但照片里的自己,确实还不错,顾止考虑了会,“照片发我一份。” 徐妻动作快,他才刚说完,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一看,二十三条信息, “…你当助理太屈才了。” 徐妻嘿嘿笑。 顾止保存了几张,转手发给了另一个人。 那边,商亦纣打开手机,这么一组图,瞬间占满了他的视线。 他呼吸一滞,眼神变得锋利,他没再看第二眼,给顾止拔了个电话过去。 顾止还没踏出化妆间,被这一个电话打的措手不及,他窜到偏僻的角落,“哥,怎么了?” “违约金多少?” “啊?”顾止不明所以,“什么违约金?” 商亦纣沉沉的吐了口气,低声道,“给我换下这身衣服。” 第二十五章 商亦纣语气很淡,淡得同他今早出门,轻飘飘说的一句早安一样。 顾止却平白生出一股冷意,他扣紧手机,“…哥不喜欢吗?” 商亦纣回的很快,没有间隔,“没。” “…” 顾止抿了抿唇,确定了。 商亦纣不高兴了。 隔着屏幕,他都嗅到了商亦纣不悦的情绪,商亦纣素来脾气温和,当然,只是表面。 可他这个表面维持的相当好,轻易掉不下来,世人尽被糊弄过去,皆认他秉性温柔,还给他弄了一个最温柔影帝的称呼。 但顾止门清,假的,全是假的。 他敲着手机背面,心里异常后悔,把照片发给商亦纣这个举动。 造型做好了,说换就换,未免太大牌了,就算对方脾气好到天上去,也遭不住这样做事。 那头,商亦纣蹙起的眉渐缓,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说出那句话,有多么不妥。 “去忙吧。” … 顾止听着对面传来的忙音,一阵迷茫。 所以,他是拍?还是不拍啊? “顾哥,好了吗?”徐妻寻了过来,anna已经在催了。 算了,金主心思琢磨不透。 顾止收起手机,当什么事没发生过,随著徐妻出化妆间。 拍摄过程,繁琐重复且枯燥,好在顾止先天优势够强,随便摆出的几个姿势,足以秒杀一大片。 结束的很快,anna这边直叹意犹未尽,那厢顾止已经换回了常服。 anna:“广告的部分,我们会尽快定下日期通知您的。” 顾止点头,道了声谢。 出去时,外面是夕阳余晖。 绕了一圈,回到城南金域,天色已晚,残月缓升。 顾止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屋里黝黑黯淡,了无人烟,他斜瞟到门口,发现摆放整齐的鞋架,空出了个位置。 拿出手机,微信还停留他发的那一组图片。 哥,今晚还回—— 删掉。 哥,我马上到家了,要吃点什么—— 删掉。 他按熄屏幕,一天的工作,加上狂奔回来的激动,让他乏极了,疲倦地瘫进沙发里。 这几天的缠绵,让他误以为他和商亦纣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商亦纣总能一瞬间打破他所有幻想。 但—— 人总是不甘心的,特地是当欲望放大时。 顾止拔通了商亦纣的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顾止的气息尚未平息下来,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温柔低沉的喂。 这一声喂,刺激的顾止心跳加快,他按住胸口,像是没想到商亦纣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敢打。 顾止稳住神,轻唤,“哥。” 商亦纣声音平平,喜怒不详,“结束了?” “嗯,到家了。”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他眼睛盯著指尖上缠著的一圈创口贴,脑子里忽然飘到了今天早上。 那时,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商亦纣晨跑结束,刚冲完澡出来,身上是浓郁的橙花香,他神没醒清,就被橙花香裹了个实在,温热的手指灵活地穿插在他指尖。 “创口贴不能一直戴,隔几个小时就要换下来。”商亦纣看着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记住了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 顾止记不清了,只记得商亦纣掌心的温度,以至于指尖上的创口贴被撕下来,重新贴上去,翘起了个边,他都舍不得取下来。 他声音压  25 的低,宛如喃喃自语,“想哥了。” 说完了,他莫名地臊住了,眼睛乱瞟,根本不知道往那放。 电话里倏地出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亦纣,别忙了,过来吃饭吧。” 清亮悦耳,光听声音便知道该是个清雅的人。 “好,你小心点,那边有水。”商亦纣朗声应道,声音瞬间温柔了好几个度,其中还掺杂浓浓的关心。 他想到了电话还没挂,“你刚刚说什么?” 顾止说的轻,他没听见。 顾止如坠冰窖,刺骨寒意扎进四肢百骸。 “…没,”他僵硬地说,“哥忙就先挂了吧。” “好。”商亦纣没犹豫,干净利落地挂断。 顾止捂着手机,久久回不了神,嗓子像是突然失音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徐郁秋的声音,除了视频里的。 其实音色差了许多,视频里徐郁秋的声音犹带著矜贵盛气,完全不同电话中的斯文平和。 可顾止还是在那一瞬间,认了出来。 因为无论过了多少年,商亦纣的语气没变过,视频里的,电话里的,温柔地能掐出水的,全是对上徐郁秋。 他低头痴痴地笑了一声,指尖上的创口贴陡然碍眼了起来,他没留力,猛地扯掉。 鲜血崩了出来,一点一点滴落在地板上。 疼。 顾止敛眼,把创口贴扔进了垃圾桶。 疼点好,疼过了才不会生出莫须有的幻想。 * 试戏通过的消息,在一个星期后,隔天签合同。 合同一签,所有行程便快马加鞭起来,较之前,仿佛开了二倍速。 而周奉康的怪癖颇多,自己一拍起来戏来查无此人就算了,也要求所有演员,无故不得离开剧组,拍戏期间不接任何活动通知。 顾止倒没什么,他就一个剑仙情缘的广告压在身上,签合同前,连拢一改往日风格,跟周奉康据理力争了半天,终于让周奉康答应了下来,在拍戏期间,偶尔出组,但不得超过三次。 但商亦纣的代言广告,多的数不过来,也一并推了,当真豪气。 自那天后,顾止没再敢联络商亦纣,商亦纣亦没找过他,不意外,那有陪正品,陪到一半来找赝品的。 离进组还有半个月,剑仙情缘的工作人员,突然联系他,说需要再重新拍一次平面图,之前的那一套用不了了。 顾止问原因,工作人员含含糊糊,说话跟鬼打墙一样,说不到重点上,但合约摆在那,顾止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再回去拍一次。 这次的角色换成了太虚,人设背景是道教,一身蓝边白袍裹得严严实实,半点皮肉露不出来。 顾止给他们的评价,“还挺极端。” 一个小插曲,来快去快,不影响到任何进度。 因剧本里有不少露身材的戏,顾止趁近些日子的闲空,特地办了个健身房套餐,锻炼一下身体,避免上镜难看。 健身结束了,坐电梯人多麻烦,顾止惯性的走楼梯,却在三楼拐角,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唐霜生。 他旁边还站著另一个人,气氛紧张。 顾止没看清那人,眉头一跳,在唐霜生没看见他前,匆匆忙忙躲了回去。 他可不想碰上唐霜生,正准备爬回去坐电梯,避开唐霜生,却被唐霜生开口说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徐郁秋,你都要结婚了?还缠著商亦纣干吗?”唐霜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你贱不贱啊?” 第二十六章 徐郁秋? 结婚? …? 顾止怀疑是自己健身完,脑子不太清醒。 徐郁秋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平和斯文的,跟唐霜生的气势汹汹,大相径庭。 “多大人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 “你他妈滚,别在我这充长辈。” 顾止微微侧过身,正好能看到徐郁秋,同他异常相似的脸上,挂著温和的笑容:“算起辈份,我是你小舅,确实是你长辈。” “…呵。”唐霜生嘲讽地瞟了徐郁秋一眼,“你跟你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要脸。” 徐郁秋很轻的蹙了下眉,但不经意看,根本看不出来,“你找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些话吧?” 唐霜生懒散地靠在背后的墙上,“都逃出国这么多年了,回来是为了什么?” 徐郁秋不想谈这个问题,语气稍冷,“与你无关。” “啧,我也不是很想听。”唐霜生换了一付玩世不恭,逼近徐郁秋,“离商亦纣远点,除非…” 剩下的几句,唐霜生贴在徐郁秋耳边说的,顾止听不到了,只见徐郁秋的脸色呈断崖式下滑,左手在腿边成拳,眉头跳动,像是在竭力克制着怒气。 气氛陡然凝固,徐郁秋卡著嗓子,骂出一声滚。 接著是唐霜生肆无忌惮的笑声。 顾止凝住神,往楼上撤。 再不走,被唐霜生发现了,事情就大发了。 他戴紧口罩,等楼道里彻底没了声响,才缓缓下楼离开。 唐霜生竟然和徐郁秋认识,这一点倒是让顾止大吃一惊。 还是金主会玩,心里想的是徐郁秋,手边还套了个徐郁秋的小外甥。 他摇摇头感慨,贵圈真乱。 顾止往停车场去,他刚下负一层,就被斜倚在柱子上的一道身影,逼停了脚步。 “听墙角好玩吗?”唐霜生口罩墨镜裹了个严实,懒洋洋地开口,语中尽是嘲讽。 顾止抿紧唇置若罔闻,绕过他,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手腕,唐霜生瞧起来秀气,力道大得惊人,像一道烙铁紧紧焊住了顾止的手腕,顾止吃疼的嘶了一声。 他不想同唐霜生纠缠,耸耸肩道,“小唐,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唐霜生眼皮子一掀,讥讽道:“啧,一天见着两个虚伪的人,怪让人烦的。” “先请你放开我,可以吗?大庭广众下的,被人拍到可不好。” 唐霜生无所谓,“你觉得我怕吗?” 顾止无奈讨饶道,“我怕。” “怕就好好回答我问题。” “…您问。”顾止笑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霜生被顾止转换之快的态度哽了一记,不耐地放开顾止的手腕,“你——” 他话还没说完,顾止拔腿就跑,唐霜生根本来不及反应。 说个头—— 顾止窜的拉开车门,隔著车窗,与气急败坏的唐霜生遥遥相望,他用口型说著。 再见。 开出车库,皮椅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唐霜生:你厉害。】 上面显示著对方正在输入中… 顾止靠边,潇洒地把人拉进黑名单。 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唐霜生的好  26 友。 江山雪的行程已经结束了,娱乐圈这么大,他不相信他还能跟唐霜生碰上。 就算碰上了,唐霜生也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对他做什么。 —— 进组的日子,一晃眼,便到了。 拍摄取得实景,地点在一个四线小城市,离临城有四个小时的飞机行程。 顾止到剧组定的酒店时,已经凌晨了,随他来的只有徐妻。 舟车劳顿,一碰到床,顾止就睡了过去。 临睡前,他给商亦纣发了微信,不出意外,在他闭眼前,都没回信。 掐著指头算,商亦纣晾了他快一个月了。 说不联系便不联系,顾止时常在想,商亦纣该不会是个精神分裂症,不然怎么能做到,见到的时候温柔至极百依百顺,见不着的时候,比陌生人还不如。 还是说,果真是影帝,演技贯彻进了生活里。 翌日,周奉康找了一众人开行前会,顾止来得早,进去时,除了一道身影懒懒地坐在沙发上,闭眼小憩,再无他人。 灰衣长裤身型挺拔,眉宇间温柔沉稳。 除了商亦纣,没别人了。 “…商哥好。”顾止低声唤了声,避嫌地坐到了偏远处。 两人的关系不是摆在明面上的,靠的近难免让人瞧出端倪。 商亦纣淡淡地掀眼皮,瞥了他一眼,未语。 周奉康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这种情形,眉稍轻挑。 片场恋爱?谈成这样? 他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对这一方面周奉康没有要求,亦不介意,这些年来,看过假戏真做的人不再少数,片场夫妻更是常事,一场戏拍下来短则三五月,长得年字起步,日日相对,生点情意出来,都是兵家常事。 在周奉康进来没多久,人陆陆续续齐了。 其中演秦孤母亲的女演员,让顾止吃了一惊。 被誉为国家一级演员的如凤毛麟角,秦芝玉是其中一位,早年演过的戏,数都数不过来,后来网络剧占了主流,这位女演员才逐渐退离人们的视线。 秦芝玉保养的极好,快六十岁的人了,和旁边三十来岁的女助理,宛如姐妹。 会议结束,人散完了,只剩秦芝玉同商亦纣。 秦芝玉捋着耳朵碎发,“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商亦纣:“还好。” 秦芝玉轻笑,眼底是化不开的惆怅,“好久没见过你母亲了,模样快忘光了。” “秦姨。”商亦纣淡淡地瞥了眼秦芝玉,“当初您做出那事后,就应该做好,不见我妈的准备了吧。” “…”秦芝玉笑容僵住。 “我没想到老师会找您来。”商亦纣往后靠,模样慵懒且不屑一顾,“希望除了演戏外,我们别再有什么交流。” “当初…” “当初的事,我不想再提。”商亦纣起身,不欲多留。 “那小秋呢?”秦芝玉急急问道,“听说小秋回来了。” 商亦纣脚步一顿,“小秋姓徐,您姓秦,他跟你没有关系。” “外面那孩子,叫顾止是吧,跟小秋长的有些像。”秦芝玉攥紧自己的衣裙,“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到小秋,所以才想找你问问,你知道的,小秋他——” 商亦纣听不得她絮絮叨叨,挂断她,甩下一句,“那不如您让他当你儿子,也省得您去找小秋了。” 旋即快步而出。 作者有话说:时刻默念:这是本狗血文 第二十七章 推开门的一刹那,薄光泄入,在一片零散光芒中,商亦纣看到了一道微弯的身影。 苍白,羞愤,以及一抹商亦纣看不懂的情绪,混夹杂在了身影的脸上,但转瞬即逝。 商亦纣神情微动。 “…我剧本没拿。”顾止抬起薄薄的眼皮,目光往里面探,没逗留地与商亦纣擦身而过。 在余光里,商亦纣见到顾止捡起掉在地板上的剧本。 而秦芝玉僵在了原地。 “我耳朵不太好使,上高中那会被同学扇破过耳膜,”顾止揣起剧本,对着秦芝玉轻笑,温和不带任何攻击意图,“但我嘴巴很严实。” 意思不言而喻。 秦芝玉老江湖一个,片刻又恢复常色,“都是老八卦了,说出去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波。”她冲顾止回以温和笑容,拎起剧本,神态自若的走了出去,“片场见。” 她这一走,只剩下了商亦纣和顾止,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面面相觑。 一片死寂。 半晌,顾止率先打破沉闷的氛围,他往上勾唇,指着门,“听到了两句,一句她说的,一句商哥说的,然后,门就推开了。”他垂眼,似笑非笑,“就算听到了,商哥也不用担心。” 他最近是捅了墙角窝吗?走那都能听到点东西,下次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不然那天因为听到的太多,被人趁黑一闷棍解决了,可太亏了。 顾止在心里盘算。 “你不高兴了?”商亦纣盯著他看了一会,阔步走进,反手锁上门。 顾止指尖微颤。 得,现在的角色要转换成金主与被包养的小情人了。 他被商亦纣逼退到沙发角,退无可退后,才扬起眼笑着回,“哥,怎么会呢?” 一秒变脸,功底深厚。 商亦纣垂眸扫了他一下,评价道:“笑的很假。” “还行吧,”顾止搓搓脸,唇边弧度扩大,“这样呢?” 商亦纣没认真看,重复问:“你不高兴了?” “…”顾止有一瞬间的想骂娘。 你管一个情人高不高兴? 不高兴了是***还能倒退,还是咋的? “没,挺高兴的。”顾止舔了一下起皮的嘴唇,“一物两用,这钱得加点吧?” “或者合约到期了,我问问她,缺不缺儿子?”顾止掰扯着指头算,“我还年轻,演技的话,这么多年您看下来,是有目共睹的,跟她签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到时候我一定不忘您这个上东家的好。” 商亦纣脸色垮了些,掐起顾止的下巴,强硬地让他仰起头,与之对视。 顾止难得的没讨饶,梗着脖子望他。 说望不太准确,更像是瞪,浅琥珀色的眸子倔强的一动不动,眼眶边缘逐渐泛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对不起。”商亦纣轻叹,先败下阵来,惯性地吻至顾止的唇边,“我不该说这种话。” 其实顾止最烦商亦纣这一点,给你一顿毒打,把你打的哇哇乱哭,然后呢,他也不走开,搁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跑过来,问你怎么哭了啊,这样也就算了,还非要死乞白赖的把你哄好。 一般人吧,这种套路来个两三次,也聪明了,也不往坑里掉了。 但他不一样啊,贱的慌,  27 看到点希望,又吭哧吭哧地往上蹦哒,上赶着给人揍。 可再贱的人,偶尔也会生点脾气。 “哥,我就是你包养的一个小情人,”顾止咧着嘴干笑,“你犯不着跟我说道歉,你今天就算把我送给秦芝玉了,赶明人家不要我了,我还得屁颠屁颠的滚回来。” “合约在那呢,一千万,我赔不起。” 气氛陡然凝固。 商亦纣叹了口气,伸手去揉顾止的脑袋,揉了个空,他无奈道:“真气着了。” 气没有,但顾止是真难受了,一团气堵在他的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一时间手足无措地在原地乱晃,“哥,咱能不这样吗?” “我,”他点着自己,“你包养的情人。” “你说什么,我得听什么。” 又一阵沉默。 片刻后。 “嗯。”商亦纣点头,像是听进去了,“那我说,你别气了。” … 点燃的火药桶成了哑炮。 顾止倏地哑口无言。 商亦纣若无其事的问:“吃饭了吗?” “没——”顾止下意识回话,刚吐出一字,立马转口,“吃过了。” 他暂时不想跟商亦纣待在一处。 “我还没吃。”商亦纣朝外迈步,“陪我吃点。” “我有拒绝的机会吗?” “没有,你得听我的。” 顶层餐厅。 餐桌上满满当当摆了甜品,品种繁多,琳琅满目。 “吃甜的。”商亦纣把一块缀满杏仁片的蛋糕放至顾止眼前,“心情会变好。” 顾止垂了垂眼,“商哥,我不饿。” 在外面,嫌得避好。 话音落,顾止的肚子特别不客气的叫了两声。 “…” 商亦纣唇角按捺不住的勾,语气也十分配合的疏远客气,“偶尔吃一点,不会胖的。” 一点? 这一眼数过去,不下十来种,你管这叫一点? 肚子又叫起来,顾止恨其不争,略带怒气的挖蛋糕吃。 商亦纣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冷不丁问道,“你耳朵?” 顾止手一顿,很快继续挖奶油,语气平淡,“假的,顺嘴编的。” 商亦纣瞥了他一眼。 “不过,倒是真被人扇过。”顾止抬起头,冲他一笑,“但不是同学。” “嗯?” 他对顾止的过往印象,仅在几页薄纸间。 眼前的美食顷刻间索然无味,顾止放下银勺,“老东西扇的,下手挺重,耳朵鸣了快一个星期。”他跟说笑话一样,“当时我百度一查,全是什么癌症,吓得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就差给自己看个风水宝地了。” 讲笑话的人不笑话,听笑话的人也笑不出来。 商亦纣:“疼吗?” “疼。”顾止想了想,用仅他们能听到的音量道,“哥,给吹吹吗?吹吹就不疼了。” 语音落地,顾止有些恼悔。 蛋糕确实要少吃点,这心情一好,他就忍不住想说骚话。 商亦纣轻笑,靠了回去,“看来是不疼了。” 第二十八章 甜品时间一晃而过。 顾止躺在酒店的床上,捋完了一遍徐郁秋的关系。 直叹,世界小不愣等。 怪不得,他偶尔在电视上看到秦芝玉,总觉得跟自己长的有点像。 弄的他偶尔都怀疑,别自己是秦芝玉失散多年的儿子。 开机仪式一过,隔日下午,正式开拍。 先拍室内戏,占比不多,但每一幕皆是名场面。 一上来就弄重点戏,搞得顾止难免心慌。 “吃一颗?”商亦纣的妆快,加上他底子好,几乎可以纯素颜上阵,他掌心里摊着一颗糖,糖纸是锡纸样的,泛着薄光。“糖解压” 按说,顾止的化妆间该和商亦纣区分开的,可周奉康嫌麻烦,不高兴让底下人在这种地方费工夫,加上商亦纣没这么多的讲究,就直接把他们的化妆间弄一块了。 顾止接过,剥开,塞进嘴里,一气呵成。 甜味迸开在舌尖,紧接着溢满唇齿,心底密密麻麻的紧张,似乎真的有被驱散到。 眼皮向上轻抬,坐在他旁边的商亦纣,早收回了手,漫不经心的刷手机。 那天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又开始变得奇怪。 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但总归发消息,不会再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了。 他习惯性的把糖纸往兜里塞,塞到一半停住了。 这个捡破烂的习惯,怎么改不了了。 “没地方扔吗?”帮他上妆的化妆师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好心问道。 “没,”他双指夹住这薄薄一张糖纸,“挺好看的,想收起来。” 化妆师轻笑,揶揄道,“我小侄子也有这种习惯,他囤了一整个铁盒子。” “…嗯,同道中人。”顾止抹着鼻子道。 他也有一个铁盒子,囤满了零碎。 化妆师跟他随便聊了两句,又把话题扯到了商亦纣身上。 “十年前,给商影帝化妆的时候,他长这样,”化妆师满目羡慕,“十年后了,我眼角皱纹长了一圈,他还是长这样。” 商亦纣客套的回了一句,顾止顺着目光看,他碎发垂到眉,嘴唇红润有朝气,一身白衬衫,把他扔到学生堆里,也不会出戏。 可见岁月不饶人,但待商亦纣分外留情。 化妆师被人叫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商亦纣撑住手肘,余光瞟到顾止正瞧着他,他大大方方地转了过去,让顾止看的更清楚。 顾止同他对视片刻,耳尖不自觉地发烫,下一秒,匆匆撇开视线。 商亦纣轻笑,“你这么容易害羞,第一场戏怎么办?” …凉拌。 顾止忍不住在心里回道。 但确实是让人发愁,第一场戏是秦孤带着沈继光去酒吧,大冒险输了,去吻沈继光。 刚拍就拍吻戏。 搁谁谁遭得住。 片场。 周奉康在跟两个人讲戏,其实主要说给顾止听,“秦孤是同性恋,所以这个大冒险,秦孤本身是抗拒的,但因为第一次带沈继光来,他不能露怯,而他本身的自卑,也不允许他露怯,这个点要抓好。” 顾止听的头头是道,剧本上记了一长串。 商亦纣歪着头在看他。 耳尖上的红,怎么还没下去? “看什么呢?”周奉康瞥他。 商亦纣若无其事,“在听老师讲戏。” 周奉康起身,喊上了商亦纣,“跟我来一趟。” 两人一同到了偏僻处。 “你注意点你的眼神。”周奉康没等他站定,直接劈头盖脸道,“别有事没事盯着人家小顾,我不介意你们谈恋爱,但在片场你得收敛。” 商亦纣老实极了,“好  28 的,老师我会注意的。” 虽说商亦纣态度是好的,但周奉康忍不住道,“…我怎么就不信呢?” 商亦纣解释道,“刚才只是在提前找找感觉。” “…” “你演一个直男,找什么感觉?” “找直男为所欲为的感觉。” 俗话说得好,深柜战战兢兢,直男肆无忌惮。 开拍后,商亦纣把他的为所欲为,表现的淋漓尽致,结果就是,顾止频频NG。 周奉康的脸黑成锅底,他压下怒气,“再来一条,不行今天就到这了。” 顾止尴尬地抿紧唇,商亦纣说的那句话应验了。 而更惨的是,他找不到秦孤的感觉。 “深呼吸。” 吵杂的声音堆里,商亦纣的嗓音格外清晰。 “看着我。” 顾止跟着做。 商亦纣那张精致的脸在他面前放大了无数倍。 “化妆师说,我跟十年前差距不大,那跟八年前,肯定也没什么区别了。” “想一想,你第一次进城南金域见到我的样子。” 商亦纣凑近他,“只会问我操不操你的样子,记得吗?” 顾止唇一抖,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是一段藏于箱底,可笑至极的记忆,顾止一般不会去回想,因为这段往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片段,回想起来,都是对他的嘲讽。 固执,孤僻,愚蠢,可笑,唯一的优点,就是那时候的他,还是顾止。 商亦纣笑着退开,顾止的反应一目了然,“想起他,你就找到秦孤了。” 第二十九章 在商亦纣口中,说的轻飘飘,就像这段沾满滑稽的记忆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室内光线不明朗,零星灯光缀落在顾止的面孔,他垂着眼,神情晦涩难明,唇角轻轻一扯,从旁人的角度,看起来有几分嘲讽意味。 商亦纣却没发现,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太多在顾止身上。 “知道了。”顾止忽地抬头,咧唇露出几颗白牙,笑得略有一丝憨气。 他状似不在意,可颤动的指尖泄露了他真实情绪。 “周导,我可以了。” —— 酒吧,沈继光是第一次来,酒池里是晃动的人影。 斑驳陆离妖魔鬼怪,是他的第一反应。 秦孤驾轻就熟,招呼着几个朋友,其中男男女女皆有。 十来个人中有个平头男从秦孤一踏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 他跟秦孤关系最差,明里暗里灌了秦孤不少酒,秦孤不是傻蛋,一眼看了出来,不动声色的给他使了几个绊子。 平头男见弄不动秦孤了,便把主意放到了秦孤带来的沈继光身上。 沈继光与这里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天生自带一股光芒,明亮且干净,跟他们这群沾满了酒腥阴湿的人,那怕坐在了一处地方,也融不尽一个世界。 平头男也同样看不惯他,能跟秦孤玩到一块的,会是什么好东西,装什么清高?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平头男横倒酒瓶,在玻璃平面桌上转了圈,“玩游戏?” 秦孤翘起腿,唇角玩味地低垂,“玩什么?” 沈继光倚在角落沙发,静静盯着秦孤。 平头男:“真心话大冒险?” 秦孤翻白眼:“…什么年代了?你可有够土的。” 几个女生却有了兴趣,跟着起哄,她们对秦孤有兴趣,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游戏,一能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二能光明正大的跟人有亲密接触。 平头男轻蔑道:“怎么?不敢玩?” 秦孤呵了一声,戾气缀满眉宇,他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玩、死、你。 “来吧。”秦孤转动瓶身,“谁先?” 一片沉默,没人想先当第一个。 半晌,一直没动静的沈继光有了动作,从秦孤手里接过瓶身,“我先来。” 指尖不经意擦过秦孤的手背,秦孤像是被烫着了,哧溜一下缩回手。 “咳、”秦孤眨了眨眼:“行。” 几轮下来,酒瓶转到了每一个人,除了秦孤。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平头男不乐意了,他玩大冒险玩的就差脱光了,阴鸷地挥开沈继光的手,“换我来!” 挥开的动静有点大,秦孤坐不住了,呵道,“你他妈轻点。” “他是你小情人啊?这么护着?” “我他妈是你爹!” 眼见两人要冲起来,众人纷纷打圆场,沈继光也说没事,秦孤才抿紧唇作罢。 秦孤消了几分气,沉声,“转。” 这一次,酒口稳稳当当的对准了秦孤。 “啧,”平头男得意的扬眉,整一脸的小人得志,“我也不为难你,在场的选一个舌吻个三十秒。” 在场的一阵沉默,不少女孩子脸挂薄红,低声碎语。 秦孤阴沉着脸,“吻你妈。” 沈继光跟着皱眉道,“不适合吧?” 平头男选择性忽略了秦孤的话。 “有什么不适合?又没让他亲陌生人,大家同意玩这个,说明都是玩得起的。”平头男不怀好意的笑,凑近秦孤,猥琐道:“没女朋友吧?挑个好看的,今晚隔壁酒店,哥花钱给你开房间。” “…滚远点。”秦孤拿脚尖抵开平头男。 平头男激他,“怎么,怂了?” 秦孤嗤笑,“我怂了?名字倒过来给你写。” “那亲吧。”平头男摊开手臂,躺回沙发。 “…”秦孤抿唇扫了一圈众人,最后把视线定在沈继光的脸上。 沈继光喝了几杯酒,唇色被酒气薰染的深红,一双眼在昏暗暖味的灯光下,明亮清透。 秦孤一瞬间心如雷鼓。 他靠近沈继光,“…我还不想找女朋友。” “好兄弟帮个忙?” “你出门前刷牙了吗?”沈继光挑眉问。 “口香糖嚼了仨。” “滚!” “别啊,见死不救?” 平头男不耐烦了,“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 秦孤骂道,“舌吻不要酝酿感情?催你妈呢?” 他又转身对沈继光道:“你衣服我洗一个星期!” “…”沈继光不为所动。 “半个月!” 沈继光讨价还价,“一个月。” “操!二十天!” “一个月,不能少。” “…”秦孤咬牙切齿,“算你狠,行。” 他话音刚落,沈继光猛地摁住他脑袋,贴了上来。 柔软温热,秦孤瞪圆了眼。 两个人没一个会接吻,就干巴巴的贴在一起,像两块硬石头互相碰撞。 周遭起哄声顿起,吵杂喧闹,可秦孤耳里只剩下心脏卟嗵卟嗵跳如响雷。 “过!” 只有十几秒,但顾止宛如过了三秋,在周奉  29 康喊过的一刹那,商亦纣微不可察的咬住了他的下唇,很短,很快,不过几秒钟。 微痛触感别样清晰,像一根羽毛在挠脚心,又麻又痒。 顷刻间,生疏明朗的沈继光霎时抽离,变成了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不错,”周奉康走了过来,拍拍顾止的肩,“有几分样子了。” 顾止沉在秦孤的皮囊里,怔怔的还没回神,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被周奉康这么一拍,才醒了过来。 “…谢谢周导。” “今天就到这了。”周奉康没仔细看顾止的脸色,转眼瞥向商亦纣,“晚上一起吃夜宵?随便聊一下明天的戏。” 商亦纣没拒绝的理由,“好。” 周奉康又问,“小顾一起吗。” 听著像询问,其实不然,当然顾止亦没打算拒绝。 “行了,回去先休息会,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第一天周奉康不想太过劳累,他喜欢演员以最饱满精神的状态来拍戏,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别人拍一部戏需要六个月,他却要一年的原因了。 好几次陈逐都忍不住当着商亦纣的面,吐槽他这老师真是财大气粗,有钱烧得。 第三十章 “一起回酒店吗?”商亦纣披了一件浅灰色的风衣,碎发仍垂在额前,显得年轻且矜贵。 他问的随意。 顾止滞了几秒,想到那个略带情色的吻,了然的笑笑,接过徐妻递上来的外套,“好。” 同组演员,一起回酒店,没什么不对。 他低声又对徐妻道:“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房间不在同一层,而徐妻在片场跟了他一天,脸上颇显疲惫,他不是娇气的人,用不着事事助理处理,干脆直接让徐妻回去休息。 再说,他与商亦纣同行,徐妻在旁侧,多少有些不便。 徐妻知道顾止的习惯,没多想什么,在酒店大厅,与他们分道扬镳。 商亦纣的助理也早被商亦纣打发了。 踏进幽闭静默的电梯里,商亦纣问,“几楼?” 顾止故意离商亦纣较远,“十二。” 酒店人多眼杂,他不敢乱来。 商亦纣却没这个觉悟,他扫了扫与顾止之间,空的能再站五六个人的距离,大步一阔,两人瞬间贴在了一起。 一股阳光的气味霎时涌进鼻腔。 顾止僵着脸,想往旁边去点,但旁边已经是电梯门了。 商亦纣抓住他的胳膊,低笑了一声,“你在怕什么?” 怕? 他有什么好怕的,当然是怕金主被拍到,金主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 顾止警惕地抬眼瞥向上面,道,“这里有监控。” 他和商亦纣在大庭广众下,同行的次数寥寥可数,怪不得他行事紧张。 “我们是在偷情吗?”商亦纣唇边笑意见深,他惯性的想揉揉顾止的脑袋,但这个动作,在这确实不合适,他抬到一半就放下去了。 顾止掀了掀眼皮,琥珀色的眸子盛着光,望向商亦纣,默默地抿紧唇。 他们回来不是做那档子事吗? “不是,”顾止轻挑唇角,说的特别认真,“我们是准备夜读剧本。” 空气陡然静默。 这个答案猝不及防的,商亦纣笑出声来,狭长的眼眸弯得像条老狐狸。 在笑声中,十二楼到了。 顾止先踏了出来,商亦纣似乎在考虑什么,约莫五六秒钟,也随后跟了出来。 余光瞄了一眼,顾止发现十六层的电梯按键还亮着。 他记得,商亦纣的房间订在十六层。 两人腿长行路快,出了电梯,不到一分钟就走到了房间。 顾止刷卡开门一气呵成,他锁上门,给自己和商亦纣倒了杯水,递过去。 商亦纣接过,随手放到桌上,打量了好几圈房间,眉头微皱。 他能想到顾止住的应该也不会太好,却没想到这么不好,房间只有一扇嵌在墙里的窗,只能半开。 顾止拿出徐妻今早刚换过的一次性浴巾,问道,“哥,要先洗澡吗?” “不用。” 顾止略吃惊,这么急? “那我先洗一个?” 商亦纣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给陈逐发消息,“好。” * 担心商亦纣过于性、急,顾止在浴室了给自己弄好了润滑。 出来时,商亦纣仍坐在沙发上,沙发偏小,商亦纣一个人坐上去,足以占满,顾止没去挤那个狭小的位置。 他下半身只裹了一件浴巾,紧实不瘦弱的胸膛上挂着水珠,热气把他的皮肤熏出绯色。 房间里开了空调,许是商亦纣觉得热,温度打的低,洗完澡的热气,没一会就被冷风吹干净了。 他打了个寒颤,想去裹件衣服,但想想一会又要脱下来,又作罢了。 “欠哥的三十二分钟,”半蹲在商亦纣脚边,顾止仰头,眼睛湿漉漉的,“今天要还吗?” 商亦纣凝了片刻,而后双指抬起顾止的下颚,目光长久地逗留在他的面容上。 专注,犹带些慑人。 “哥,怎么了?”顾止仰得脖子酸,商亦纣又迟迟不回话。 商亦纣收回手,“没事。”他观到顾止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把空调关了,丢给顾止一套衣服,“先继续欠着。” 就着半裸的姿势,顾止攀进商亦纣的怀里,沐浴露气味一道涌满怀抱,“不做吗?” 说实话,他有些想。 “晚上要和老师吃夜宵,”商亦纣亲呢地捏了捏顾止的鼻尖,“你想下不来床?” 行吧。 金主拒绝的话都说成这样了。 顾止讪讪地下来,把上衣穿好。 他拉了把椅子,手里捧杯温水,坐到商亦纣对面,“哥,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不来夜读剧本,那肯定是有别的事。 商亦纣盯着掌心躺着,泛著冷光的手机,沉默半晌后,倏地一笑,目光挪到顾止脸上,“我们提前结束合约吧。” “嗵”,水杯掉落在地毯上,咂出一声闷响,水花四溅,大部分洒在了顾止光裸的脚面上,他却像感受不到,瞳孔紧缩,肩膀不停地抖动。 “为…”什么?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瞬间就不要他了? 他的嗓子像是被浓稠的胶水粘住了,嘴唇翕动,怎么也吐不出字来。 水杯骨碌碌滚了一圈,滚到商亦纣的脚边。 商亦纣无奈地拉过他,“怎么哭了?” 顾止没想哭,可眼泪跟止不住的水龙头似的,拼命的往外涌。 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扣住商亦纣的手掌,“…哥?” “我错了,我改。” “别不要我。” 商亦纣没推开他,反问:“你做错什么了?” …对啊,他做错什么了?  30 为什么商亦纣不想要他了? “…我不知道。”他呐呐地开口,“是我不够像小秋了吗?” 他似是抓到了问题所在,急切的跟商亦纣说,“我回去看视频,我去学,还是视频里的不像了?没关系,徐郁秋不是回来了吗?我偷偷的去看他,我不让他发现我,我…” “我能像的,我能学会的,哥你信我。” “别离开我…” 被顾止扣住的手掌,泛出几道白痕,可见他用力之深,商亦纣低叹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 倏地,他空闲的一只手猛然扣住顾止的脑袋,低头攫住顾止的唇。 安抚般的唇舌纠缠,顾止气喘不过来,商亦纣意犹未尽地退离半刻,厮磨着他的唇瓣,声线里蕴满暖味,“顾止,呼吸。” “…”顾止瞪圆了眼,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商亦纣没吻够,一下一下啄着顾止柔软的唇瓣,“从今天开始,不做小秋了,好不好?” “那我…唔…做谁?” “做顾止。”商亦纣深邃的眼眸,专注认真地与他对视,“做我的顾止。” 作者有话说:!前几天好忙!都没空更新!孩子吐了! 狗渣男要开始蛊惑人心了!呵tui! 第三十一章 破碎散光贪婪地附在商亦纣的脸上,勾勒出他优雅的面部弧线。 一如既往的温柔,掺杂着零星的炽热。 顾止怔怔地看着他,气没敢多出喘一口。 做顾止? 做他的顾止?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顾止心底海潮翻涌,嘴唇被商亦纣摩擦的渐生绯色。 “嗯?”商亦纣不急,手指穿插在顾止的发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揉着。“考虑一下?” 顾止被动极了,眼底充斥着迷茫,“我不懂…” 答案也许很简单,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可顾止不敢赌,不敢信。 他当了七年的小秋,没奢望过做一天的顾止。 他知本分两字怎么写,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更何况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他面前,徐郁秋已经回来了。 商亦纣笑了一下,“不做小秋,不好吗?” “…好。”顾止滞愣地回。 怎么会不好?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做的事。 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是踩在云端,稍有不慎,便会跌的粉身碎骨。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顾止了。”商亦纣敛起些许笑意,重新坐回去,把水杯捡起来,放置在桌上,“晚点把行李送到十六楼。” “啊…?”顾止还没从做回自己中回过神,一听商亦纣这个吩咐,当下被呛住,“哥,不太好吧。” 这还在酒店,明目张胆的住在一屋子里,万一被人拍到了,可不是小事。 商亦纣失笑,“想什么呢?这里太小了,我让陈逐给你换到十六楼了。” “…哦。”顾止耳根悄然钻了红。 气氛安静了几秒。 有一件事压在顾止心底,隐隐作祟。 他想不通。 顾止颤颤地抬起眼皮,谨慎小心地离商亦纣更近,双手落在他的膝盖上,眼角犹带水痕,像一只可怜胆小的奶猫,颤巍巍地寻找安全的地方,“哥,我能知道原因吗?” 为什么不需要小秋了? 商亦纣闻言眯起眼,在思考着什么,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顾止的下颚,微凉,但手感细腻。 他想了多久,顾止就屏住呼吸等了多久。 他歪了小半边头,瞥向顾止,“想听实话吗?” 语气低沉,没多余的情绪。 顾止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脊梁骨霎时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这个语气他太熟悉了,每一回,商亦纣用这种腔调跟他说话,背后往往伴随着的,都是他无法接受的现实。 他直觉性的想要拒绝,可在不想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不字被舌尖没收了。 “想。” 字出口的同时,顾止觉得自己胸口被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来气了。 他惴惴不安地仰头凝视商亦纣,如同一个死刑犯,在等着最后的一声令下,等着刀光闪过。 然后,嗵,头掉了。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如约而至。 “这里,”商亦纣弯腰,牵起顾止的手贴上自己的左胸,他动作随意,但又带着几分认真,隔着一层薄衫,能感受到心跳的律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住进了一个叫顾止的人。” “这里叫嚣着,让我不准再委屈他了。” “没办法,我斗不过他。” “所以,我同意了。” 他垂头吻了吻顾止的指尖,“你同意吗?留在这里陪着我。” 顾止嘴唇微张翕动,“我…” 掌心的心跳在平缓的跳动,可他胸膛里的那颗,却像是嗑了药,跳的比谁都狠,搞得他惊慌失措。 他觉得他中了一千万的彩票。 不,比这还要更让人激动。 他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拼命的眨巴眼。 “我说的不够明白?”商亦纣见他沉默,怀疑是自己讲的废话太多,失了本来意义,他捏了捏顾止的左脸,蛊惑般的道,“那我说明白点。” “我喜欢你。” “你愿意喜欢我吗?” 短短几句话的威力不亚于深水炸弹,顾止头皮在一瞬间炸开,大脑直接当机。 商亦纣说的拐弯抹角时,已经让他遭不住了。 他怎么能把这两个字搬到台面上来? 这简直是想要了他的命。 顾止仍不回话,商亦纣唇角的笑微不可察的僵硬了几分。 商亦纣轻叹了声,声音里掺杂进了一缕委屈,“我有这么不好吗?需要让你考虑这么久?” “没——”顾止什么都来不及想,满脑子里都是商亦纣略带委屈的话,他口不择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好,非常好,特别好,比谁都好,就没人——” 商亦纣盯着他紧张的模样,嘴唇一直在不停的翕动,绞尽脑汁的在说他好,格外动人,引诱着人来采撷。 所以他没受住,甘愿被诱惑驱使,低头堵住顾止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唇。 炽热,迷乱,滚烫,所有触觉在肢体相交中,一触即发变得敏感刺激,顾止被他压在沙发角,吻得气喘吁吁,眼角换上了湿意。 用手撑住自己大半身体,以免压到顾止,他哑声催促道:“你还没回答我,” “愿意吗?” 顾止一怔,旋即勾住商亦纣的脖子,抛弃所有理智,“愿意。”他咬住商亦纣的下唇,细细磨着,“我愿意。” 那怕前方深渊万丈。 作者有话说:还是一千万更让人激动,小顾还是年轻。 这几天,有个ppt要赶,QAQ所以更新会慢点!到下个月就恢复正常了!  31 第三十二章 准备的东西还是派上了用场。 两人缠绵清洗完,顾止的肚子尴尬的叫了起来,商亦纣轻笑,不以为然地套上衣服,余光瞟了眼时间。 八点,不算早也不晚,离周奉康约下的夜宵时间,有三个小时。 商亦纣扣完最后一个纽扣,问道:“出去吃点,还是叫外卖?” 顾止犹豫了,他不喜人多吵杂,能有机会窝在房间里,他绝不会往外多踏一步,可如果点外卖,依商亦纣的性子,十有八九就会走了。 “出去吃。”他匆忙穿好衣服。 商亦纣瞟了他几眼,无奈地摇头,“急什么?” “没。”顾止准备披上外套,商亦纣止住了他,倾身靠近。 商亦纣比他高上一些,顾止抬头正好能望上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宛如一潭秋水,轻易使人沉醉其中。 顾止迷惑的轻唤,“哥…” 商亦纣没回,慢条斯理地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他动一下,顾止的呼吸跟着重一点。 房间里灿白的灯光陡然变得暖味。 他腿有些软,再来一次,明天的戏肯定会有困难,理性告诉他,要阻止商亦纣继续点火,可他的理智在对上商亦纣后,薄弱的如蝉翼,轻轻一碰就烂了,他颤颤地阖眼。 但过了许久,商亦纣的手也只在他的衣服上做停留,他不解地睁开眼,商亦纣正巧退开,“好了。” “啊?” “所以在着急什么?”商亦纣笑道,“衣服扣错了,都不知道。” “…” “饿了。”顾止脸色未变,耳根子却暴露了他,红的滴血。 “我不走。”商亦纣没揭穿他,掏出手机,翻开外卖递到他手里,“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出去吗?” 商亦纣笃定,“你不喜欢出去。” 顾止有些惊讶,“哥怎么知道?” “猜的。”商亦纣笑,“我猜得准吗?” 在听到出去吃点时,顾止脸上短暂的闪过了排斥,商亦纣敏锐,尽管只有一瞬间,也很快被他捕捉到。 “准!”顾止心里跟倒了热汤,暖的不行,连说出的话都带着股热意,他想把手机还给商亦纣,“我用自己手机点吧。” 他害怕看到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东西,几百g的手机在他手里,不亚于千斤重。 商亦纣没接,眼神温柔地望他,“给男朋友碰手机,也是一个好对象的必修课。” 男朋友…? 好对象…? 顾止不可避免的被这两句话冲击懵了。 “我…哥…你…” “睡了我就不认帐了?”商亦纣噙着笑,捏了捏顾止红得彻底的耳垂。 顾止大口大口的呼气,但怎么都觉得呼吸紧窒,“我们…” 在谈恋爱吗? 余下几个字,顾止没问出口,他不敢问。 商亦纣喜欢他,和跟他谈恋爱是两码事,他已经拥有的很多了,他怎么敢再去奢求别的。 这是他做白日梦都不敢去屑想的。 可商亦纣却说了他不敢去想的事,“我们在谈恋爱。”他垂头,吻在顾止的唇侧,“我的男朋友,是要不认帐吗?” 顾止喘了好大一口气,眼睛盛满亮光生辉,眨啊眨,过了半晌,他才勾住商亦纣的脖子,“认,不认是傻瓜。” * 商亦纣的手机很干净,连多余的软件也没有,顾止也不敢乱翻,点完外卖就还给商亦纣,他接过,没说什么收起来。 但顾止刚收回眼神,商亦纣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 顾止余光瞟到,莫名生出心慌,为什么他不看了,哥就拿出来了。 眼睛克制不住的想要去窥探。 不能看。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强迫转过视线,去看别的东西。 他还在与大脑作抗争,商亦纣突然道,“手。” “嗯?” 什么手? 商亦纣不打算重复,直接牵过他的手,抽出他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屏幕正下方。 “录指纹。”商亦纣见顾止不动,笑着提醒他,“手要动的。” 那一瞬间,指尖冰凉的触感,手背覆盖的温热,清楚地告诉他,他是真的在和商亦纣谈恋爱。 不是假的。 不是随口一说。 外卖来得很快,徐妻拿上来的时候,顾止已经在门口等了,满面春风。 徐妻不由地问是发生了什么好事,顾止道没什么,但眼角唇角根本掩不住喜意。 “顾哥,难道谈恋爱了?”徐妻在回去的路上,疑惑的自言自语。 临近十点,顾止与商亦纣一道出门,电梯里没有他人。 顾止按捺不住的扬着唇,就差哼个小曲。 “在笑什么?”商亦纣左手按下电梯按键,余光瞟到顾止偷摸勾起来的唇角,问道。 “在笑…”顾止指尖避开监控的视线,轻轻划在商亦纣的手背,压低声音,“我怎么能这么幸运,牵到这只手。” “好好牵紧,”商亦纣轻笑,反过掌心,把顾止不老实的指尖攥紧,指腹摩挲着他的指甲盖,动作暖味,低声叮咛,“不要弄丢了。” “不会的,我会小心的藏起来”顾止眼睛亮的好似装进了星星,他的声音里掺杂进一缕惶恐,“只要…哥别松开我。” 商亦纣温柔地笑了笑,没作回答。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松开了手。 “走吧。” 作者有话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QAQ工作忙死我算了!害! 最近更新不定,但我不会弃坑!大嘎放心!可以囤一囤再看。 第三十三章 小城市空气清新污染少,不像临城一到晚上,天黑的似遮了幕布,夜晚更为悦目,遥遥一片星河璀璨。 顾止拢紧外套,与商亦纣并肩而行。 被商亦纣松开的手余温尚存,商亦纣双手插兜,顾止余光不经意扫过,发现他神情淡漠,早些的温柔,像一场假象。 他看得出神,差点撞到门柱,商亦纣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发什么呆呢?好好看路。” 语调宠溺,顾止回过神再看眼前的人,又是唇边含笑,温柔动人至极。 秋风刮过,他忽的打了个寒颤,汗毛被吹起一片。 “哥,”顾止垂眼,犹犹豫豫了半刻,突然喊住商亦纣。 商亦纣脚步没停,只是缓了些,“怎么?” “…徐郁秋。”他深吸了口气,一吹风,心底的旖旎烈火被扑灭了不少,俗话说的恋爱脑同样清醒了大半,有些问题在一瞬间浮出海面。“要结婚了。” 他没用疑问的话,唐霜生都知道的事,商亦纣不可能不知道。 这件事压在他心底有段时间了。 在酒店时,光顾着激动了,脑子乱成了一锅粥,那还想得起来这  32 荐,但现在稍微一清醒,才发现有多么不对劲。 商亦纣喜欢上他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嗯。”商亦纣脚步顿了几秒,下一刻若无其事地停住,侧身望顾止,“你怎么知道?” “无意间听到的。”顾止抿唇,跨了几步,落到商亦纣左侧,“我…” 支支吾吾半天,不见下文。 “上车慢慢说。”商亦纣倒不着急,带着他往停车场去。 顾止点了点头,他现在还有些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问。 “想问什么,”商亦纣坐进驾驶位,扫了眼时间,还算充裕,平淡道:“二十分钟。”予。溪。笃。伽。 平淡的甚至有些冷漠。 问什么? 他有一肚子想问的,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车沉寂。 半晌,顾止终于有动静了,他抬头目光灼灼对上商亦纣,“哥,伤心吗?” “…”商亦纣脸色僵滞,温柔的表像没绷住,碎成一片一片,但很快被他隐藏,他伸手按住顾止咬出齿痕的唇,“我要伤心什么吗?” 顾止垂眼,“你等了他这么多年,他却要结婚了。” 商亦纣收回手,突然笑了一声,“谁说我等他了。” 答案出乎意料,顾止愣在当场。 如果不是为了等徐郁秋,商亦纣这些年来养他的意义是什么? 商亦纣又抛出一个惊雷,“他不喜欢男人。” “很惊讶?”他睨着顾止一脸的目瞪口呆,手指轻抬他的下巴,“嘴都要合不上了。” 也是… 是出人意料可又在情理之中。 倘若徐郁秋喜欢男人,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商亦纣。 顾止忐忑地问:“他知道吗?” “你猜呢?”商亦纣似乎想到了什么,觉得好笑,勾出一道弯弧。 徐郁秋出国近十年,从来没回来过,是什么理由让他不回来呢。 而又为什么一结婚就要回来了。 顾止觉着自己猜到了。 商亦纣没等顾止的回答,冷不丁道,“你跟小秋不像。”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陈叔嘴里。 “所以,不要担心我是因为小秋才喜欢你。”商亦纣凑近他,湿热的气息圈住他,他的声线低沉性感,轻而易举地撬开顾止的心扉,“试着相信我,也试着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 “对。”温热的唇落到了顾止的额前,一声谓叹,“我的顾止啊,是个值得让人喜欢的人。” * 说是夜宵,还真的就找了一个大排档,灯光幽暗,饶是商亦纣这种大明星,也无法展露光芒,只能随之黯淡。 但总归人多眼杂,周奉康留意挑了个偏僻的角落,招呼他们。 “吃什么自己拿。”周奉康拎了几瓶啤酒,径直坐了下来。 而商亦纣找来了开瓶器,撬开瓶盖,手间动作轻车熟路的,一看便知,不是第一次来。 上午被周奉康凶了顿,顾止不会记仇,但难免面对周奉康时生成拘谨,屁股落凳后,就没敢再挪过了,视线倒一直跟着商亦纣转,恨不得整个人粘在他身上。 我的顾止啊,是个值得让人喜欢的人。 才刚消停一会,顾止脑海里又响起这句话。 他满腹的疑问遇上这句话,统统不战而败,消失的干干净净。 就算。 商亦纣骗他,他也认了。 反正他一穷二白,除了一个人,也没什么能骗的了。 周奉康瞧他这样,只笑不语,接过酒给面前三个塑料杯满上后,也没动作了。 到最后,一堆烧烤串都是商亦纣一手包办。 矮木桌,一边坐着顾止,一边是周奉康。 周奉康推动面前的塑料杯,“喝酒吗?” 顾止闻声顿了一下,而后急急收回目光,手快地捏起塑料杯,拘谨地脸红脖子粗,“我敬您,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他矮上半分碰了个杯后,一饮而尽,喝得急差点呛住。 周奉康笑了声,他挑挑眉,视线转向正在拿串的商亦纣,“要谢啊?可不用谢我,谢他去。” “咳、”周奉康说的相当暖味揶揄,听一耳就能听出来,顾止当即咳了一声,这下是真被呛住了,半晌缓过神,垂眼才道,“谢过了。” 耳根子的红简直是从下午到现在没消停过,尽管灯光昏暗,一眼也能瞧出来。 周奉康瞧住他,一脸小白兔落进狼窝的神情。 这长得精明不像个省油的灯,结果老实成这样,逗一下就脸红,落在一肚坏水的商亦纣手里,那简直不要被吃的死死的。 周奉康抿了一口酒,大咧咧地往后靠,一身灰t黑短裤与这一水的烟火气息,融合一体,根本看不出报道上的名导气质,他问道,“多久了?” 顾止疑惑了一声。 “谈恋爱啊!”周奉康拍大腿。 “咳咳咳、” 顾止呛得眼泪直流。 他连连摆手,梗着脖子解释,“周导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商影帝没什么的。” 他自认和商亦纣的距离保持的非常好,进退自如,但怎么才第一天,就被周奉康看出来了。 周奉康:“我可没说是亦纣。” “…” “真的不是您想的这样。” “我想那样了?” “我和商影帝没关系。” “哦,是吗?”周奉康拉长声调。 顾止:“是的,绝对没有,商影帝是我的前辈!” 周奉康摇摇头,越过顾止,看向他背后的人,“啧,亦纣啊,看不出来你是单相思啊?” 单…单相思? 顾止猛一回头,商亦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灯光,神色不明。 周奉康又补了一刀,“也是,换我年轻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三十岁的老男人。” 顾止简直是有口难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脸红的发热发烫,“我…我没有…” 商亦纣揉了揉顾止的后脸勺,坐到他旁边,“老师别逗他了。” 周奉康大笑,“小顾太老实了,你得精点!” 接下来,周奉康跟商亦纣聊起了剧本,顾止插不上嘴,便默默坐着旁听。 吃到一半,周奉康酒喝多了上厕所,他刚走,商亦纣就撑着手肘问,“我老吗?” 他碎发垂额眼落星辰似二十出头,跟老那搭得上一个字。 顾止当即否定。 商亦纣满意的笑,“那就是喜欢我咯。” “嗯。”顾止认真地望他,“喜欢。” 他只是想逗一逗顾止,反被顾止诚恳的模样哽住了嗓子。 他感慨低叹,“你啊。” “还真是太老实。” 作者有话说:  再甜一甜就该虐了,嘻嘻。 第三十四章 在片场的日子如白  33 驹过隙,一个月的时间从指缝匆匆流走。 进度却才不过十分之一,连拢来过几次,饶是她这么淡定的人,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急切。 按周奉康这进度走,拍完这部戏至少得明年了,商亦纣家大业大底子雄厚,那怕歇业两三年,都不成问题。 但顾止不一样,三流小明星,前段时间靠商亦纣掀起来的水花,早熄火的无影无踪,等拍完这部戏,在娱乐圈岂不是直接查无此人。 顾止却不急,唇边挂着温温柔柔地笑意,说不是还有一个游戏代言吗?何况【江山雪】已经定档在明年三月了,到时候电视剧开播,热度自然来了。 说的极其佛系,连拢只好跟着一道佛下来。 “行吧。”连拢瞥了一眼顾止,正望着手机出神,手机贴了防窥屏,看不到内容。 连拢奇了,她之前以艺人隐私重要为由劝顾止贴过防窥屏,顾止丝毫不为所动,现在又是那股风,吹得他贴上了。 “谈恋爱了?” 顾止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地上,幸好眼疾手快接住了。 “…你怎么知道?” “防窥屏,眼睛没离开过手机,”连拢一一说过,最后手指着顾止的唇边,“没落下来过,这样子跟我早恋的表妹有的一拼。” 顾止讪讪笑了两声,“这么明显?” “不信,”连拢从随身包里掏出一面镜子,放到顾止脸前。“自己看看。” “这就不用了。”顾止手快,把镜子摁了回去。 他不用看也差不多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痴态。 “谈恋爱不是问题,”连拢抬了抬眼镜,慢条斯理地道,“但对方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 顾止:“圈内。” 连拢跟他共事了好几年,嘴巴严实做事踏实,于她没什么好瞒的,但也只能说到这一步。 连拢眉头轻蹙,圈外人无所谓,但圈内的就不一样了,一举一动都会牵扯进互相的利益里。 她想了一圈,问道:“宋玉?” 【光与影】这个剧本里,女性角色少的可怜,撇开戏份不多的,演员表从头数到尾,一双手能数过来,其中一半年纪能比顾止大上一轮。 而【江山雪】虽然女性角色多,但能跟顾止搭上戏的,同样寥寥无几,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宋玉符合。 她突然想到,宋玉的经纪人前段时间还联系过她,商量江山雪开播后,炒一波宋玉和顾止的绯闻。 连拢想没想直接拒绝了,炒女一和男二?他怕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当她傻了。 顾止匪夷所思,他和宋玉怎么能扯到一块的,他失笑道:“连姐你怎么不猜是唐霜生。” 连拢狐疑地掠了他几眼,“你喜欢男人?”她思考了会道,“赶紧分手,脾气太臭了,不适合你。” 顾止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连拢想到徐妻跟他说的关于唐霜生干过的事,眉头皱的死紧。 连姐是真听不得玩笑啊。 顾止按住额头,“我眼睛应该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那就好。”连拢缓缓点头,继而叮嘱道,“看你也不想说是谁,我也不问了,但你自己要注意点分寸,艺人谈恋爱不是件轻松的事,特别是你刚刚那些神态,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止清楚,他只是跟连拢太熟了,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真实情绪。 连拢又道,“剑仙情缘的广告方案确定下来了,定在这周五,我已经跟周导那边打好招呼了。” “行。” 时间不早了,连拢交待完几句,快步离去。 她刚走,顾止的手机响了起来。 划开手机,顾止贴近听筒,低声缠绵地唤,“哥。” 那头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过了有一会,一道男人的声音才缓缓问道:“忙完了吗?” 顾止嘴角忍不住上扬,“刚结束,我去找哥?” 他和商亦纣的房间,中间隔了三个套房。 “不用。” 满腔的雀跃被这简短的两个字,弄得跌了大半,他垂眼,“…好。” “不高兴了?” 顾止抿唇,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手机背面,“没有。” 近几天没有对手戏,加上过几天要拍一场重头戏,周奉康担心顾止入不了戏,明令禁止他们在剧组里,不拍戏的时候见面。 算下来,他已经三天没见过商亦纣了。 商亦纣轻轻笑了一声。 顾止正要开口,房门突然笃笃地被敲响,“有人在敲门,我去看一下。” “好,那我挂了。” 话音落,商亦纣干脆利落地挂断,没一丝犹豫,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搞得顾止心里一阵一阵发闷,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期盼想念。 脚步变得沉重,敲门的人还特别不识趣的一直在扣,笃笃地声音,扰得顾止更加闷气,他发泄怨气似的拉开门,语气难以遏制地变差,“那位——” 走廊的灯光偏昏黄,犹如夕阳余晖,挟着暖意点缀在男人的半边脸上,勾勒出优美的弧度,红润的嘴唇微扬,迷人且温柔。 顾止瞳孔紧缩,耳根子像变魔术,一秒红透,“哥,你怎么来了?” “不先让我进去吗?” “进,进。”他侧身让路,心跳声如雷鼓,明明才三天不见,他却像过了三年,视线贪婪地流连在商亦纣的面孔上。 商亦纣关上门,一把扯过顾止,把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力道很大,仿佛要把他融进身体里。 浓郁的橙花香包围住了顾止,他愣愣地眨眼。 商亦纣垂头,贴在顾止耳边道,“还说没有不高兴。” “小气鬼。” 顾止滞了会,反手拥住商亦纣,“我刚刚说谎了。” 商亦纣亲了亲顾止的耳垂,微凉柔软,洗发水是跟他沐浴露一样的橙花香,他煞有其事的嗯道,“所以我来哄你了,有高兴一点吗?” 磁性地声音直往耳涡里钻,顾止红着赤脸,推开商亦纣,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不已,抓起桌上的水瓶,大口大口地喝水。 灌下去大半瓶,他终于觉得干到失音的嗓子好上了一点。 那能只高兴一点,他高兴的直想打滚。 但面上却不显分毫,“嗯,一点点。” 第三十五章 周五上午。飞机划出一道白影,准点落地临城机场。 出机场门,顾止眼皮仍在打架,神情恹恹,口罩拉到了眼敛下,堪堪盖住一圈乌青。 昨天的戏差个十几分钟拍到凌晨,回酒店洗漱完后,已经凌晨两点了。 刚闭上眼,闹钟就响了起来。 他眼皮困倦轻掀,在人群中搜索来接机的工作人员。 早机的通道口人少,剑仙情缘的工作人员来了三四个,其中anna化着  34 淡妆,清丽可人,在人群中犹为扎眼,特别好认,所以一眼就望到了她。 anna保持着得体,遥遥挥手。 顾止温声道:“麻烦了。” “不麻烦,”anna引着他们往公司派过来的车走,“一大清早就能欣赏到美人,是件幸事。” anna跟顾止互加了微信,除了工作外,偶尔聊点日常,称呼也从顾先生变成了顾美人。 他们坐一辆车,anna在副驾驶,后座给了顾止和他的助理徐妻。 “你还好吗?”anna把今天拍摄的大概流程跟顾止捋了一遍,顾止在听,但眼皮能看出来在往下掉。 “没缓过来。”顾止摁住大阳穴,反复揉捏,“开到拍摄场地,大约需要多久?” annna估了个数,“一个半小时。” 顾止道:“那介意我先睡一会吗?” anna抽出眼罩,“当然不介意,你快多睡会,”她调侃道:“今天小老板会来,要是看到你这样,指不定以为我虐待你了。” 顾止笑笑,又好奇道:“还有小老板?” anna道:“大老板的儿子,就是小老板啊,听说出国留学才回来,大老板让他来接手这个游戏公司,练练手。” “我运气挺好,第一天上任,就让我赶上了。” “可不是。”anna把眼罩递到后座,“到地方了,我叫你。” 顾止道完谢,戴上眼罩,耳边的音乐变成了轻缓舒适的纯音乐,渐入梦乡。 * 拍摄场地未变,人却比上一次多了十来个,每个人都沉着脸,一丝不苟的模样,严肃认真几个大字仿佛就刻在脸上。 顾止瞧见,压低声音同anna道:“你们小老板架子挺足啊。” anna香肩轻耸,“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心为妙。” 把人送到了化妆室,anna便先去忙别的了,顾止这次比上次有经验多了,不需要徐妻帮忙,自己便把繁琐的戏服穿好了。 仍是那套严实的蓝白仙袍。 广告的剧情简单,除了要吊一道威亚,没什么难度,演技方面,在光与影的剧组里待了一个月,被周奉康磨练的,堪称是质的提升,拿来拍一段广告,简直手到擒来,毫无挑战。 未至下午,结束了,工作人员给他解开威亚的安全绳,门口处倏地躁动起来,像是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冒出大泡。 顾止看过去,七八个人围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前呼后拥,这等架势,估计就是anna嘴里说的小老板了。 他准备换完衣服,再去拜访一下这位小老板,谁想小老板挥开众人,昂首阔步朝他走过来。 小老板长得皓眉星眸,称得上一表人才,只是他唇边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左耳戴了三个蓝钻耳钉,一手插兜,一手甩着耳机线,看起来不像是来接手公司的,更是像玩音乐的弄潮儿。 有些眼熟。 顾止默然抿紧唇,脚步略略往后退了几步,心里莫名地生出慌乱。 没等他开口,小老板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插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他眼皮轻抬,眼神迅速的掠过顾止整张脸,唇边玩味的笑容,越来越深。 “你好。”顾止礼貌握住他的手。 小老板反手握住,力道颇大,顾止不舒服的想要抽出来,但被小老板紧紧攥住,无法动弹。 小老板沉沉地笑,“该是好久不见。” 周围人都在看,顾止只能保持着微笑,但内心的不安,早已如海啸般肆虐。 眼前的这个人,和他年少记忆的某个人,渐渐开始重叠,无论是向下微弯的眉,浓绯偏薄的嘴唇,都像极了那个人的成熟版。 而且…眼尾角那颗淡色的痣,也长到了同一个位置。 *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初恋,顾止亦不例外。 大多数人对初恋或是遗憾,或是惋惜,或是甜蜜,但顾止不一样,初恋于他而言,是背叛,是把他推向深渊的恶魔。 他全心全意相信那个人,那个人却轻而易举的毁掉了他。 那个年代,同性恋是病,谁沾染上了,脊梁骨能被戳断。 他们谈恋爱的事,如纸包不住火,没过几天,就被同学捅到了老师那。 他义无反顾,可那个人却松开了他的手,说是他缠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仿佛前些日子,陪着他在天台望星许愿的是另一个人。 于是,他被退学,被顾强打的差点进了医院。 这些年少的记忆,一幕一幕浮来。 顾止心跳停了一拍,手脚顿时冰凉,胃里止不住的翻滚。 他嗓子发紧,半晌才找回声音,“…费钦。” 费钦笑了,“我以为你都忘记我了。” 作者有话说:不是好东西.攻二出场。 第三十六章 失神只在一瞬间,转眼顾止恢复常色。 若是在九年前,费钦出现在他面前,他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把他摁在地上打一顿,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 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深的仇恨也被时间润得褪尽了颜色。 他弯唇问道:“可以先放开我了吗?” 费钦挑眉,眸光变得锋利,大有一付我不放你奈我何的样子。 anna赶过来,便瞥到两人僵持着,她不知其中曲折,只道两人看起来像是旧相识,“费总你认识顾先生?” 顾止:“老同学。” 费钦:“前男友。” 两人异口同声,答案截然不同。 “?”anna瞪圆眼,脑子里嗡嗡响。 …顾止是gay?小老板也是? 还是老同学? 这是什么诡异的剧情发展。 anna抓狂。 不过在刹那间,她醒悟了,为什么公司要求她们,不论花多少钱都要找顾止来代言的原因了。 敢情是霸道总裁追爱啊。 anna在心里默默举了大拇指,有钱真好! 她明显感觉到空气里的成份都不一样了,留在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明智之举,目光立马挪到旁边,脚底抹油,“两位慢聊,我去看一下成品。” “我们当时算不上在谈恋爱吧,”待anna离远了,顾止才略带嘲讽地望费钦,“费总以后还是不要这样说话,容易让人误会。” 费钦耸肩:“我不介意。” “…我介意。”顾止礼貌地冲他皮笑肉不笑,抬了抬自己的手腕,“我已经结束拍摄进度了,现在是下班时间,如果费总想握我的手呢,需要另收费的。” 他是对费钦没多少爱恨纠葛了,但不表示他愿意在大庭广众下,随意被费钦握着。 费钦闻言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笑眯眯地道:“多少钱?支付宝还是微信?” “  35 …”顾止眉头跳动,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素质,他怕自己忍不住去揍费钦,深吸了口气,“一分钟十万,您刚才握了我五分钟了,麻烦到时候打款到我的公司帐户。” “再来五分钟,凑个整吧。”费钦说完,干握了顾止五分钟,任顾止怎么反抗,他都八风不动。 五分钟一到,他终于松开了手,道:“如果我还想请你吃一顿晚餐呢?” 顾止的耐心也被磨尽了,他甩脏东西似的挥动手腕,眼皮轻掀,眸光冷意森然,“你请不起。” 而后,他不再看费钦,边阔步往外走,边掏出手机给正在外面放风的徐妻打电话,让他把机票改签到晚上。 费钦站在原地未动,耳机线缠满了食指,唇角深勾笑意吟吟,看顾止像看一件称心如意的玩具。 坐上车后,顾止给anna发消息,拜托她保密这件事。 anna回得极快:“明白,懂的都懂。” 他沉沉地吐了口气,没再回消息,疲惫地往后靠,待情绪稍平,他翻开商亦纣的微信,最后一句消息,停留在他前天上午发的表情包。 删删减减半天,一条消息才嗑嗑巴巴的发了出去。 到他上飞机,商亦纣都没回。 他没多大意外,但偶尔总会期待着有不一样的结果,可总无例外。 垂了垂眼,收起手机,一时间无所事事,干脆阖上眼休息。 * 回到酒店,靠近凌晨一点了。 商亦纣依旧没回消息,顾止望着手机,嘴唇慢慢抿紧。 还没吃晚饭,但酒店附近的餐馆全关了,外卖能点的寥寥无几。 他只好跟着记忆去了,周奉康约他去的那家烧烤摊。 入秋了,烧烤摊的生意受到影响,大棚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 老板眼尖,一眼瞅到顾止,热情地招呼着他坐。 他擦着桌子,热络问道:“还点前天那些?” 前天? 顾止猜他是认错人了,但懒得解释了,反正烧烤没什么区别,也省得他去挑了,“好的。” 但烧烤上来时,顾止却后悔了。 花菜、青椒、香菇… 十来样,尽是素的,还没一个是他爱吃的。 “…再加两串鸡翅,一瓶啤酒,谢谢。” 这顿烧烤吃的分外不是滋味。 结帐时,老板望着他一口未动的素食,满腹疑问暗自嘀咕,“是我盐放多了?” 他明明记得这位长相漂亮的客人,上次吃的十分开心,一点没剩。 他看向顾止独自一人的背影。 不过——那个长得特别像大明星的男人怎么没陪着一起来。 * 在飞机上睡的太多了,导致凌晨四点了,顾止仍旧没睡意,连拢给他请的假到后天,所以他能肆无忌惮的熬夜。 洗完澡,他走到阳台,抽出好久没碰的烟,点燃了一根。 晚上的风很凉,洗完澡的那丁点热气,很快被吹干净。 有些冷,但顾止脚下生根,一步不高兴挪,空着的手翻开微信,消息列表空空如也。 没回。 十个小时了。 嘴里的烟像是假货,又苦又涩,抽得他嗓子疼。 他其实可以去敲商亦纣的门,大大方方的去拥抱他去亲吻他。 可是,内心无穷无尽的不安,让他迈不开腿。 他从未松下过心防,无时无刻都在担心推开那扇门,看到他不愿看到的人。 于是,这些不安如蛆附骨的缠绕着他,只要商亦纣不在他身边,甚至不回消息时,他便开始陷入漫无边际的惶恐。 叮—— 沉寂已久的手机响了一声。 顾止指间的烟差点掉了出来,手快地翻开手机。 结果大失所望,消息列表依旧空空如也,通讯录的图标上亮了个红点。 【费钦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 顾止毫不犹豫点拒绝,就差补上句滚。 第三十七章 烟灰缸几乎满了。 顾止许久没抽得这么狠过了,一方面是商亦纣的冷落,一方面是—— 傻逼费钦真他娘的烦人。 他的脾气比早年温和了许多,但也禁不住被傻逼从凌晨四点一直烦到七点。 月亮都知道挂累了,回家休息了,但傻逼仍孜孜不倦的在骚扰他。 在这三个小时里,顾止的电话微信甚至微博都不断响起。 他动动手指,拉黑了第…不知道第几个电话号码。 终于忍受不了,通过了费钦的好友请求。 【费钦: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顾止眼皮轻掀。 【顾止:滚。】 打完这一个字带一个标点符号,行云流水般的把人扔进了黑名单,然后删除。 费钦可能欠的慌,被他当面拒绝才能消停。 发完这句话,顾止也不担心被穿小鞋,反正代言费已经打在他帐上了,就算费钦一怒之下想换游戏代言人,也无所谓。 果不其然,接下来半个小时,世界一片安静。 至于费钦为什么一直在骚扰他,顾止一点不想去思考。 傻逼做什么?正常人能懂吗? 当然不能。 解决完费钦,顾止松了口气,肚子饿起来,昨晚的烧烤仿佛吃了个寂寞。 徐妻一般会在九点多,给他送早餐,但他胃液在翻滚了,是等不到徐妻了。为了不让他跑空,在换衣服出去觅食前,顾止给徐妻发消息,让他多睡会,今天不用管他,就当放一天假。 那边徐妻似乎刚醒,打出来的字都透着一股困劲。 【徐妻:哦…好好。】 早上八点,大多数人还沉在梦乡,而且十六层住的人本来就少,铺着软毯的走廊静悄悄。 关门声音,在走廊里极为清晰。 一声刚响过,又响一声。 顾止随意地望向跟他几乎同时出来的人。 嚯。 还不是一个人。 是两个,而且其中一个还是他男朋友。 “…早啊。”顾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待他回过神,这两个字脱口了。 相比顾止的滞愣,商亦纣的反应显得过于平淡了。 “早。”他扫了眼顾止,“刚回来?” 手扶在把手的徐郁秋也有些愣,毕竟一大清早看到一个跟自己长的九分像的人,多少感觉怪异。 徐郁秋疑道:“这位是?” 顾止的情绪立马被这句话勾住了,目不转睛地望向商亦纣。 他脑子里现在是一片乱,连去想徐郁秋为什么会在这的功夫都没有。 他是谁?哥会怎么回他? 商亦纣顿了几秒,扫了几眼顾止,面不改色道:“顾止。”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这个答案比顾止想象中好的多,至少不是什么同事,朋友。 顾止却没高兴  36 ,他浑身细胞都在渴望着商亦纣,想再跟商亦纣说点话,可商亦纣的视线已经转回去看徐郁秋了,他温声道:“以后再介绍你们认识,登机时间快到了,我先送你去飞机场。” 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仿佛是个多余的人。 徐郁秋了然的点头,他看看顾止,又看看商亦纣,轻笑:“好。” 与顾止擦肩而过时,徐郁秋特意停留了一步,“有缘再见。” 顾止眼皮颤了颤,他隔开徐郁秋,去看商亦纣,商亦纣的眼里却好像只容得下徐郁秋。 他抿唇,张嘴,呐了半晌,待徐郁秋离开了,他才回:“有缘再见。” 其间,商亦纣没看他一眼。 过拐角处,商亦纣终于像是记起了顾止这号人,余光瞟向他。 他正安静地站在房门口,垂着头,好比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瞧不出喜怒。 这一幕瞧得商亦纣心口倏地发闷,他抿紧唇,考虑着是不是该给顾止发消息,让顾止等他回来再说。 但指尖刚触到手机的背面,商亦纣又收回了手。 * 打扫卫生的阿姨,见顾止站在这有好一会了,唇色又白的不正常,不由停下来询问:“客人,你还好吗?” 顾止微微勾唇,“…没事。” 阿姨见到他这付模样,不禁抖了个寒颤,这客人长得挺好看,但怎么笑起来这么慑人。 手指在发抖,掏了好几下门卡,才推开门。 他关上门,走到客厅坐下,拿起遥控器,随便选了一部喜剧电影。 是部老片子,很搞笑。 所以,顾止看着看着笑了起来,他捂住脸,零零碎碎地笑声从掌缝中流出来。 电影结束,顾止嗓子快笑哑了,情绪恢复一些。 哥的回答没什么毛病,他确实是顾止。 再说了,徐郁秋是个直男,这两个人能有什么? 而哥就十几个小时没回他消息而已。 哥很忙,他是知道的。 没什么的,他该相信哥,恋人之间,信任最重要。 对,信任最重要。 顾止自我疏解的很成功,他拿出手机,给商亦纣发消息。 【顾止:哥,我饿了。】 这次,商亦纣回的很快。 【金主:想吃什么?】 顾止咬住下唇,想了几秒钟。 【顾止:你。】 第三十八章 消息发过去,不到五分钟,房门被人扣响。 顾止趿上拖鞋,塑料底踩在地板上哒哒响,显得密而集。 门开,商亦纣拎着一袋吃食站在门口,热气从塑料袋里氤氲飘出。 “馄饨,面条,粥。”商亦纣进顾止房间,跟进自己的一样,熟稔地把东西放到茶几上。“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我就都买了。” 顾止踱了两步,从背后抱住商亦纣,下巴嗑在商亦纣的肩膀上,眼眸低垂,语调拉得又绵又长,“想吃哥啊。” 熟悉清雅的橙花香随着呼吸灌了顾止一鼻子,仿佛是一针镇定剂,他忍不住翕动鼻翼,拼命汲取这一股淡淡的香气。 “别皮。”商亦纣把吃食一一摆出来,温声道:“坐下来。” 顾止不甘不愿的坐回沙发,他确实饿了,肚子都没力气叫唤了。 “感冒了?”商亦纣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拿手捂住他的额头,捂了一会,又摸了摸自己的。 顾止吸溜着面条,支吾道:“没…吧。” 商亦纣:“没休息好?” 顾止咽下最后一口,是真饿惨了,面汤都没放过,“还行。” 商亦纣伸手捏向他的耳垂,摩挲着那颗顾止没取下来过的黑色劣质耳钉,“脸色太差了。” 脸白唇白,不见血色,扔到病人堆里,指不定还没人家瞧起来有气血。 “想哥想的。”顾止望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商亦纣闻言手指微顿,一抹异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认真地去看顾止,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丝埋怨。 可顾止浅琥珀色的眼眸装满了商亦纣,眼尾狭长,太干净了,只有炽热浓烈的爱意。 “你,”商亦纣眉头轻拱,眼神里难得带上了一丝疑惑,“喜欢我什么?” 他从没对自己的魅力质疑过,可刚刚那一瞬间,商亦纣产生了一段他从来不会有,也不需要的疑问。 顾止喜欢他什么?以至于明知道自己是替代品,也义无反顾的留在他身边八年。 得知徐郁秋结婚了,第一反应是来问他伤心吗? 就连他十几个小时没理会他,推开门见到他和别的男人一起出来,最后也只会说他饿了。 从头到尾无一点怨言。 商亦纣试问自己,如果换成他是顾止,徐郁秋是他,他能做到这份上吗? 答案连考虑都不需要,他不能。 “哥呢,”顾止垂眼,哂笑一声,“哥喜欢我什么?” 这句话埋在他心底,是他不安的源泉,不断渗出毒液,岂图吞噬了他。 正如商亦纣想不通顾止喜欢他什么,顾止同样搞不明白商亦纣为什么喜欢他? 或者可以说,商亦纣为什么不喜欢徐郁秋了? 他不敢问,所以没得到过答案。 可就在刚才,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商亦纣抿紧唇。 顾止舔了舔唇,对答案并不执着,他洒脱轻笑,问道:“哥还记得那场烟花吗?” 商亦纣嗯了一声。 “很漂亮。”顾止回想到点缀满夜空的灿烂烟火,唇角的笑意都更深了,“在那之前,没人带我看过烟花,没人会唱歌哄我开心,没人会为了照顾我特意推掉重要的事。” 费钦靠一夜星空,短暂的住进了他心里,但商亦纣为了这场骗局,哄了他数百个日子,他如何不心动。 他想清醒,他想怨念,他想离开,可一个从未见过太阳深陷黑暗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放弃烛光,尽管只是微末。 “哥,”顾止凑到商亦纣身前,伏低垂在他肩膀上,轻声道:“只要你不松开我,我不会走的。” “我不在乎你喜欢谁,徐郁秋也好,唐霜生也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 作者有话说:顾止=固执。 他真的是卑微痴情受那一挂的! 虽然我短,但我日更了,大家原谅我的短小呜呜呜 第三十九章 一阵沉默。 顾止心底泛苦水,他从商亦纣肩膀上抬起头,想看看商亦纣是什么神情,却被商亦纣一巴掌摁住后脑勺。 “别瞎想。”商亦纣低沉悦耳的声音落在耳侧。 顾止感觉苦水泛滥成灾了要。 这句别瞎想就跟情侣吵架了说的‘我错了还不行吗’,一样的作用。 就是毫无作用。 他无声笑了笑,低声应:“好。”  37 商亦纣嗯了一声,“下午有戏,我先回去了。”安抚地揉他后脑勺好一会,才缓缓收手起身,“好好休息。” 顾止垂眼又回了句好,待商亦纣转过身,他才抬头目送商亦纣离开。 一扇门,隔开了他们,仿佛也把前些日子缠绵一道隔绝了。 商亦纣说他值得被喜欢,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喜欢他什么。 他承认他说那段话,有卖弄可怜的意思。 他在乎,他在乎的要死! 什么徐郁秋唐霜生,他恨不得他们滚的远远的,让商亦纣身边只有自己。 只是—— 在失去商亦纣的大选题下,他只能逼自己不在乎。 * 赵淑仪生日快到了,趁下午无事,顾止出门买礼物。 路过家潮牌鞋店,想给赵宣予买几双,却突然想到赵宣予长个了,脚不知道长没长,不知道该穿多少码了。 他掏出微信问赵宣予,消息刚发出去,喜获一个红色感叹号。 …这臭小子。 顾止无奈地拧了拧眉,本就发闷的心情,雪上加霜,他叹了口气,给赵淑仪打电话。 “糯糯啊。”电话一接通,就是赵淑仪惊喜的声音,混着喧闹的杂音,似乎是在医院里。 顾止耳尖,医院电子屏喊号的声音清晰可闻。 问码的事立马被抛之脑后,“妈你怎么了?” 赵淑仪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没什么啊。” 顾止不信,赵淑仪的性格他太了解了,永远的报喜不报忧。 他找了个偏僻角落,温声问:“是不是身体那里不舒服?我听到喊号的声音了。” “老毛病了。”赵淑仪见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胃有些不舒服,医生让我做个胃镜看看。” 顾止问:“结果怎么样?” “刚预约完,要下个星期了。”赵淑仪望着外面乌泱泱的一片人,“放心没事的,估计就是吃错东西了。” 顾止还是不放心,赵淑仪连连保证结果出来了,第一个通知他,顾止才作罢。 “老东西没陪你来吗?”聊了这么久,他一直没听到过顾强的声音。 赵淑仪:“…他忙。” 顾止蹙紧眉,想到顾强的累累前科,沉声道:“他最近还有去赌吗?” “没…没了,就偶尔跟朋友打麻将。” 赵淑仪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有种心虚,但顾止又问了一遍,赵淑仪仍这么说。 赵淑仪转话题,询问道:“糯糯,我生日你回来吗?” “回,”提到这个,顾止的语气柔软了许多,“对了,小宣现在穿多大的鞋子了。” 顾止回回给赵宣予买的鞋,都价格不菲,但赵宣予从来没穿过,她没法直说,只能拐着弯道:“不用给他买鞋!他脚磨地糟蹋鞋!” 顾止轻笑:“妈你不说,我就凭着印象买了。” 最后,赵淑仪还是妥协了,买完东西回到酒店门口,已经傍晚了。 蔚蓝天空与夕阳橙海拼接在一起,格外绚丽。 顾止拎着大包小裹,正要踏入酒店大厅,却被坐在大厅休息沙发的一个人,逼停了脚步。 …费钦。 阴魂不散。 费钦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顾止,耳机线在指间晃啊晃,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迈着漫不经心的步伐走向顾止,露出一口大白牙。 “晚上好啊。” …好你妈。 顾止决定视而不见,径直往电梯间走。 费钦二三步追了上来,“不问问我怎么在这吗?” “我帮你拎点?” “去几楼?” “啊,十六楼啊。” 眼见费钦要跟到房门口了,顾止停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费钦靠墙:“你初恋。” “…” “苍蝇,嗡嗡乱叫的苍蝇。” 费钦不恼,笑眯眯地问:“那你知道苍蝇喜欢围着什么嗡嗡乱叫吗?” 他用口型说了一个字。 九年义务教育要阻止不了顾止了,“…滚。” 费钦捧腹大笑,“你怎么跟上学那会一样,一点都不经逗。” 顾止冷冷道:“你也跟上学那会一样傻逼。” 费钦这个人仿佛就长在了顾止的易燃点上,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让顾止心烦不已。 费钦换了个话题,“不请我去你房间坐会?” 顾止掀了眼皮,俨然没了耐心,“是让我请保安把你架下去,还是你自己滚。” “恐怕不行,我办了入住在十五层。”他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 眼见顾止脸色愈差,费钦消了逗他的心思,“既然你不欢迎我,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见,小止。” 小止两个字,被他拉得格外长,调中卷着浓浓的暖味。 费钦消失在视线里,电梯屏显示停在了十五层。 顾止肩膀骤然一松,无力感挟裹疲倦扑面而来。 想见的人难见。 不想见的人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说:准备写本恐怖无限流小说,然后书是还没开始写,人先被自己吓傻了,脑子里全是女鬼在我眼前晃荡的样子。 第四十章 顾止回房睡觉,再醒来时,房间黝黑幽静,晕乎乎地爬起来,口干舌燥,特别想喝水。 一推门,客厅灯光明亮,他被晃得用手背挡住了眼睛,依稀看见个身影坐在沙发上。 “哥…?”他迟疑地喊了一声。 商亦纣手里捧着一本书,翻了八九页的样子,看样子来了有段时间了,“醒了?” “嗯,”他适应了灯光,走到餐桌上给自己倒上杯水,喝了几大口,待干得冒烟的嗓子好上些,才抹抹嘴问商亦纣,“哥要喝水吗?” 商亦纣散漫地翻着页,“不了。” 顾止嗯了声,缓步坐到商亦纣身旁,不是他熟悉的橙花香,而是一股淡雅清透的雪松香潜入鼻息,他睫毛半垂,轻声问:“哥喷香水了?” 商亦纣勾唇,目光从淡米色的书页挪到顾止脸上,语气低沉温柔,“鼻子挺尖的。” 顾止抿唇,“哥以前不喷香水的。” 商亦纣低笑,微抬手腕,“朋友送的,喷来玩玩。”他没再给顾止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接着道:“睡够了吗?” “嗯。” 顾止情绪不高,商亦纣低笑着摇头,安抚般揉向他的头,发丝在指间穿梭,他哄道:“穿件外套去。” 窗户未开,客厅温度穿件单衣刚刚好,完全用不着外套,“要出去吗?” 商亦纣道:“这附近有个观夜景的好地方。”他凑到顾止耳边细喃:“男朋友,一起出去约个会。” 他唤顾止的男朋友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回回都能逗得顾止耳根透红。 先前升起的一点小情绪,这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顾止被商亦纣勾得手指发颤。 38 商亦纣迟迟没等到回答,“不想去?” 顾止想回是,比起出去,他此刻更想和商亦纣共赴云雨,但这显得他未免太过猴急,他舔了舔下唇,“嗯…想去。” 商亦纣看透了他的想法,却没戳破,他撤回身体率先站起来,“去穿外套。” 顾止去穿了件外套,去年买的,今年穿却莫名大了一圈,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但徐妻只给他带了这一件,再空也只能穿它了,幸好天气不算冷。 他收拾完出来时,商亦纣已经到停车场等他了。 停车场空旷安静,商亦纣靠在车边,眉眼低垂,嘴唇绷成一条细缝,瞧起来冷漠寡情极了。 他翻出烟盒,熟稔地抖出了一根烟,点燃,放至唇边,没一会云雾缭绕。 顾止脚步微滞,哥什么时候开始又抽烟了。 商亦纣也看到顾止了,手指顿了顿,而后朝他招手,“愣着做什么,过来。” 顾止走了过去,嘴里干巴巴,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哥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商亦纣轻笑:“小烟枪还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啊?” 顾止:“我戒,哥也戒。” 商亦纣把剩下半根烟,递到顾止唇边,顾止想也没想,特别自然的***,抽完一口,就见商亦纣揶揄地看着他。 “你啊,怕是戒掉我,都比戒烟简单。”商亦纣抽完最后一点。宠溺地捏了捏顾止的耳垂,“上车。” 商亦纣说的地方不远,在半山腰建得露天观景台,他们到时已经十一点了,观景台上零零星星有几对情侣在亲热。 他们没去观景台,靠边拉开车后备箱,直接坐在后面。 夜空星河璀璨,山下灯火阑珊,微风裹挟秋霜,不急不躁吹得刚刚好。 半山腰的风可比山下的风凉多了,直往顾止单薄的外套里灌,情不自禁地裹紧衣服。 商亦纣瞧见,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顾止身上。 顾止怕商亦纣冷到,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他摁住,他把自己的手伸到顾止掌心里,哄道:“我不冷。” 如商亦纣所言,他的手掌温暖极了,甚至还有些烫手,烫得顾止心尖发颤。 “哥,”顾止轻声。 “嗯?” 戒不掉的,怎么可能戒得掉啊。 他脑子里嗡嗡响,一股难以遏制的欲望陡生。 “我们结婚吧,去国外。” 作者有话说:我胡汉三叕回来了! 我不会弃坑的!只是最近工作真的好忙,社畜的悲惨人生。 接下来可能会稍微好一点,不会一消失就半个月!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第四十一章 风声喧嚣,吹动树叶喧嚣,扬起的灰尘喧嚣。整个世界像被噪声污染了。 商亦纣在看他,唇角是浅浅淡淡的笑,笑意却未及眼底,他既没说好,也不说拒绝。 顾止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下唇,一时的脑热被风吹一会就吹凉了,紧接着被羞耻与不安钻满了脑袋。 他微扬首欲开口,猝不及防撞上商亦纣的眼睛,无一丝波澜,平静到冰冷。 他的一腔热血随之变温,直至冰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多么可笑,多么不切实际的问题。 顾止浑身轻颤,松开商亦纣的手,想要起身,却被商亦纣半个身子挡住,他垂下眼,商亦纣一连的沉默,让他最后一点的蠢蠢欲动,以及不死心,统统消失殆尽,他抽回了手,低声道:“哥,我们回去吧。” 这次商亦纣应得很快:“好。” “…嗯。”顾止掌心里那点微弱的暖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回到副驾驶上,望着窗外的风景瞬息万变,明知道商亦纣不可能会答应,但没想到他连拒绝都不屑于说出口。 顾止拉紧安全带,轻声问:“哥,你喜欢我吗?” 他的音量不大,但足以让商亦纣听清。 商亦纣稍滞,很快消失,他空出手,轻轻的搭在顾止头顶,指间穿插过发丝,指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发旋。 顾止看到商亦纣狭长的眼连带着唇微微弯起,“喜欢啊,我的小男朋友。” 他说的驾轻就熟,仿佛这一句连脑子都不须过。 “嗯。”顾止望了有好一会,连商亦纣的手什么时候抽回去的,他都没注意到。 他转向车窗,低低笑了,“我也喜欢哥。” 很喜欢,这就够了。 烟花足够璀璨明亮,尽管是一瞬间也就够了,他不需要拥有。 一路无声。 开到山脚,商亦纣嫌车里闷,按开车窗,挟杂着山间木香的风,肆意灌满车厢,他余光划过顾止,只有一个沉默的后脑勺在对着他。 他唤道:“小止。” 顾止沉默。 他又唤了一声,顾止才应了声嗯。 他唇角轻勾:“小止。” “…在。” “小止。” “哥,”顾止声音发闷,“怎么了?” 商亦纣干脆把车靠边停了,“小止,把头转过来。” 顾止慢吞吞回头,目光低垂,这个角度,商亦纣正好看到他微红的眼边。 “不高兴了,”他松开安全带,倾身靠近顾止,手指抚上顾止的眼角,低低笑了,“眼睛都气红了,像个小兔子。” 顾止任由商亦纣动作,“没有。” 商亦纣指腹摩挲到顾止的唇边,“小兔子在强颜欢笑。” 顾止僵硬的扯动唇角,“哥,别逗我了。”他躲开商亦纣的手,咧开嘴,“我们快回去吧,哥,我困了。” 商亦纣沉默的望了他一会,顾止仍在笑,仿佛是个假面玩偶,商亦纣倏地觉得胸闷,他轻叹,“别笑了。” 他抖开烟盒,熟稔的含了一根,点燃吸气,“来一根吗?” 顾止敛起笑容,抽出夹在指间,没等掏出打火机,商亦纣就着他冒着火光的烟头替顾止点燃了烟。 温热的气息落在顾止的手指上,烫得他手差点缩了回去,幸好商亦纣未久留。 在烟雾缭缭中,顾止听到商亦纣说:“你想要结婚,” “那我们便结吧。” 他说的轻松,随意,仿佛在跟顾止叙述明天的天气是如何的。 第四十二章 “…哥,”顾止嘴唇翕动,话语在唇边滚了好几个圈,“…你认真的吗?” 商亦纣眯起眼轻笑,“我看着很像在开玩笑吗?” 何止是像,顾止在商亦纣的声音里听不到一丝认真,就好像这件事无关痛痒,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能做好。 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在商亦纣的眼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以前他对商亦纣从未抱有过希望,所以只要商亦纣在他身边,他就满足了。 可人一旦尝过甜头了,欲望便会无  39 限放大,不断不断的想要更多,甚至会出现占有欲,嫉妒,这些他不配拥有的情绪。 他脑海不停的冒出和徐郁秋比较的想法,如果是徐郁秋呢? 这想法一起来,便如山火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将草木树林烧为灰烬。 “哥,”顾止垂眼,僵硬的扯开唇角,“如果是徐郁秋说这种话,你也会是这种反应吗?” 这种散漫随意无所谓的态度。 商亦纣微滞,而后伸手揉住顾止的耳垂,“是我的态度不对,我给你道歉。” 他显然是猜到了顾止的心思。 顾止侧首微微躲开,抿紧唇淡淡道:“哥,如果是小秋,或者是唐霜生,你也会是这种反应吗?” 商亦纣微不可见的拧了拧眉,若是顾止看上一眼,就知道他开始不耐烦了。 可顾止没看,仍固执的等着回答。 “有些事情,我只解释一次。”商亦纣敛起笑,温柔的表像顷刻间收得一干二净。 他收回手,踩下油门,风声瞬间呼啸而起,目光淡淡的直视前方,“唐霜生是一个朋友的弟弟,托我照顾,我与他的关系仅此而已。” 商亦纣不待顾止回话,指尖点着方向盘,继续道:“至于小秋,你不该吃他的醋。” “你一直很懂事,不要让我失望。” 不要让我失望。 这句简单直白的话像一场及时雨,把顾止的山火扑的干干净净,连点火星都没放过,徒留满地荒凉。 “我错了…”顾止敛起满身的执着,把自己缩回那个铁壳子里。 他转向车窗外,零星灯光一闪而过,不敢多看商亦纣一眼,他受不起那一句失望。 顾止闭了闭眼,绝望悲凉从心底泛滥,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与商亦纣之间难以抹灭的鸿沟,可这一次,商亦纣的态度真真切切的告诉他,商亦纣或许是喜欢他,但这种喜欢不值一提。 他在商亦纣心里,永远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 回去的当晚,顾止发起了高烧,若不是徐妻联系不到他,怕是烧傻了都没人知道。 送到医院,挂了一个小时的水,才稍稍好了一些。 “几点了…?”顾止嗓子冒烟,说一句话都仿佛有把毛躁的木尺在刮磨他的喉咙。 徐妻捧了杯热水,“顾哥,十一点。” 顾止脑袋仍旧沉得慌,他撑了半天起来,手背上几个针眼被他这一动,咝咝冒出血丝,徐妻连忙放下水杯,小跑过来扶起他。 顾止摇摇头,稳住身体推开徐妻,拿起披在椅子上的外套,“回片场。” 徐妻急了,“顾哥,你现在这情况怎么拍啊。” 顾止不理会他的阻拦,拖着虚弱的身体往外走,“我可以。” “不行,真不行,”徐妻劝不住顾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好一步一步跟着顾止回去。 没成想,刚走到医院门口,不知道从那冒出了一堆长枪短炮,怼在顾止脸上,徐妻势单力薄,被推到边缘,想挤都挤不进来。 娱记七嘴八舌的再问问题,顾止只道耳边嗡鸣,被围了五分钟有余,他终于听清这些娱记在问什么了。 “昨天晚上有路人拍到您和商影帝深夜约会,请问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问的极其直白。 倘若是平时的顾止尚有余力同他们周旋,可此刻顾止头疼的快要炸了,根本没闲瑕理会。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商影帝果然是gay!”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呢?” 顾止无力的挥开他们,“不是…都不是…” 周遭的路人围观渐起,顾止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来气了,幸而医院的保安见形势不对,冲过来驱散了娱记,徐妻这才逮到机会,把顾止带回了病房。 顾止气喘吁吁,半天缓过来,朝徐妻要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他只好用徐妻的手机,刚一点开,铺天盖地的消息涌了进来,全是连拢的。 【连姐:接电话!】 【连姐:速接!】 徐妻余光瞟到,连忙惊叫一声,“我开了静音…忘关了…” 他只顾着照顾顾止了,那来得及看手机。 顾止默然抿紧唇,给连拢发了条消息。 【徐妻:我是顾止,我没事。】 他发完消息,转手点开微博,热搜都不需要点开,徐妻关注的营销号,路人po主几乎都在刷同一个话题。 商影帝恋情曝光底下配了张图。 是他跟商亦纣在山腰同坐后车厢的照片,异常清晰,他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顾止脑子几乎停止运转了,旁边的徐妻刚给顾止的手机充上电,转头望过来,自然也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瞪圆双眼。 “连姐…打电话进来了…” 顾止喘了好几口气,失魂落魄般的接起电话。 “你在那!”急切紧张丝毫不像平日里的连拢。 顾止:“医院。” 连拢慌道:“你怎么了?” “发烧了,没大事了。”顾止问:“热搜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许是终于联系上了人,连拢的声音平复了许多,“你之前说的谈恋爱,是和商影帝吗?” “嗯。”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连我都瞒着。” 要是她早知道,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顾止眼皮掀了掀,不置可否,“热搜有办法撤下去吗?” 连拢在那头差一点翻白眼:“…你觉得呢?” 顾止也在说出口的一瞬间,知道了自己说了多么白痴的问题。 能闹得这么大,商亦纣的工作室不可能不知道。 最早一条是凌晨四点发的,但到现在事情还在发酵,那只要两种可能,一是商亦纣的工作室压不下来,二是商亦纣不想压。 “我自己处理,连姐,我先挂了。” “你怎么——” 连拢的话还没说完,顾止就挂断了。 徐妻显然还没消化过来,“顾哥…” 顾止无力地揉了揉眉心,“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 徐妻有满肚子问号,但现在肯定不是问的时机,他拿起手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病房。 第四十三章 手机开机的一瞬间,消息如海浪,铺天盖地的涌了进来。 连拢、宋玉、秦尉、赵宣予、汪程… 所有人都在疯狂的问候顾止,导致他一点进微信,手机差点宕机了。 他一个一个翻过来。 就连被拉黑的唐霜生、费钦都换了个小号来质问他。 可里面独独没有商亦纣,甚至连陈逐也不在其中。 他找到汪程的头像拨了过去,那头仿佛就在等着他,没响两秒,汪程的声音透了出来。 “…兄弟。”汪程在抽烟,咬着烟头含糊不清地  40 道:“你是怎么还有空来找我的。” 顾止垂着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膝盖上,事情发酵到这种地步,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所以干脆全不管了,他开门见山道:“帮我个忙。” 汪程:“撤热搜可别想了,娱乐圈里顶流的工作室全下场了。”他恨铁不成钢的接着道,“你说你还不如早点让我曝光,肥水尽流了外人田,我连屎都没赶上口热乎的。” “…你胃口挺好。”顾止被他冷不丁的这句话逗笑了。 但很快又低沉过去了,他沉声道,“我知道热搜肯定撤不下来。” 汪程嗯哼了两声,“那你是要做什么?” 顾止:“帮我添油加把火。” 汪程惊了,“什么意思,你还嫌自己不够火?程序员都快哭了,凌晨四点起来修服务器,我呢!他妈刚睡着就被老板逮起来写稿子。” “行吧,”顾止淡淡道:“你不想贪这口肥水,我找其他人去。” “嗯?谁说我不想了,”汪程一听就知道顾止是要找他曝什么料,他嘿嘿轻笑,“独家揭秘你和商影帝的恋爱过程吗?” “不是,”顾止头疼的越发厉害,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点燃吸上一大口,尼古丁瞬间削弱了疼痛,才继续道:“我这里有几份文件,是关于商亦纣包养我的。” 那头汪程倒吸了口凉气,他自然知道顾止和商亦纣之间肯定不是单纯的恋爱关系,但怎么也没想到,顾止想把这个曝光出去,“你想要干吗?” 顾止轻笑:“玩玩。”他拔弄着烟头,“找一些流量差的小营销号发。” “你是疯了吗?”汪程骂道:“华乐天纪的高层会活撕了你的,想被封杀吗你!” 他跟顾止相处了好几年,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但也不忍心当把他推进火坑的推手。 “所以才要你找小营销号发。”顾止目光沉沉的望向窗外,“我猜,你这些号发出去,没过半小时,一定会被炸号。” 汪程:“不可能,现在你们这事这么火,华乐天纪压不下来了。” 顾止:“那试试吧。” 汪程不解:“你的目的是什么?” 顾止唇边弧度渐深:“好玩而已。” 汪程知道他不帮顾止发,顾止一定会找别人,既然如此,不如他自己发,至少能控制住一些。 顾止挂断后,从云网盘里翻出了几年前拍的照片,发给汪程。 他躺回病床上,跟周奉康请假,周奉康回的很快,顺便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 顾止的心情却因为周奉康这句关心,沉入水底冰凉透顶,周奉康都知道他生病了,商亦纣就更不可能不知道。 半小时后,汪程没找到他,陈逐先找过来了。 陈逐劈头盖脸就道:“你在犯什么傻。” 语气里全然不复往日的热络。 顾止听完这段语音,汪程的电话同时切了进来。 “操,全炸了!” 顾止毫不意外,“嗯,别发了。” 汪程的疑惑更深了,“你到底是想要干吗?” 顾止笑笑,“想要一个结果罢了。” 一开始发照片的只是个路人,粉丝十几个,一夜之间,发酵到这种程度,背后没有推手,谁都不会信。 而且既然能在风口上把包养他的事压下去,那商亦纣的工作室不可能没发现,干等着事情进一步扩大。 说明商亦纣根本就没想过压下来,甚至背后推手有他一份。 他跟汪程交代了几句,让他等着收钱,挂断了电话。 他翻开陈逐的聊天框。 【顾止:陈哥,我不犯傻可以,但你得给我交个底,哥到底想做什么?】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商亦纣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怕是想毁了他,都不至于用曝光恋情这一招。 陈逐过了一个小时,才回他。 【陈逐:…你上微博看看就知道了。】 顾止疑惑的看了半晌,才打开微博,他没登大号,怕消息能把他给直接给他淹没了。 进去第一条就是当初他关注的CP粉转发的一条微博。 【高举商顾大旗:我的cp是真的啊!!!信女愿一生吃素!】 转发的内容是商亦纣发的一条微博,时间在半个小时前。 商亦纣的微博名字极其简单,一个商字。 【商:男朋友@顾止胆子小,大家不要吓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顾止:?男人的心我看不透。 第四十三章 换今天之前的任何一天,商亦纣发这条微博,他一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溺死在商亦纣的怀里。 那怕明知道一旦商亦纣不要他了,他的演艺生涯会随之崩塌,他也在所不惜。 点开这条微博的评论,前排全是明星的祝福,紧接着是粉丝在控评,还算强颜欢笑的说会尊重哥哥的选择。 再往下翻翻,不堪入目的辱骂接踵而至。 【我可说不出恭喜的话了,吸血鬼那里高攀的起哥哥?】 【说实话,你说有男朋友我信,但你说自己选择的男朋友是这个糊逼,我不信。】 【真心不喜欢顾止啊,同意的举手。】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吸血鬼离哥哥远点啊!!!操!长得又丑演技又垃圾!哥哥你醒醒啊!你闭着眼睛挑男朋友都比这强!】 【对不起,我收回明瑶不配哥哥的话,[微笑]至少明瑶百花影后,吸血鬼他配吗?】 再往下顾止看不下去了,饶是他心脏再强大,也接受不住如此多的恶意。 但凡商亦纣把他放心上一些,在照片曝光后,发这条微博前,不说商量,至少知会一声,可什么都没有,连一句关心,顾止都没等到。 “哥,”顾止颓废的捂住自己的双眼,“你的喜欢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傍晚,医院附近蹲点的娱记纷纷散去。 顾止窝在病床上,护士刚测完温,落日余晖遍散在地板上。 他把每个人的消息回了个遍,仍没等到商亦纣的,最后一点期待被踩在脚底碾碎。 可不甘心的种子又从碾碎的灰尘中发芽,他颤颤地翻到通讯录,摸到了金主两个字上。 半晌,他终于点了下去。 听筒里嘀—嘀—的声音,仿佛是凌迟用刑的刀子在他心头反复剐蹭。 “嘀——” 一阵忙音,无人接通。 顾止没拔第二个,这些年,只要他无意或有意触到了商亦纣的怒点,商亦纣便会把他扔到一旁,对待空气般的对他。 他回想昨天的种种,心中大概有了数。 他翻开微信,找到商亦纣微信,在输入框缓缓打上几个字。 【哥,你真不是个东西,我们分手吧,我累了。】 顾止沉默的望着这段字,突然低低笑  41 了会,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我提过分手了,既然你没同意,那我就勉强再坚持一下。” 【顾止:我生病了,头有点疼,想哥了。】 【顾止:你的粉丝骂我是吸血鬼,气的我头更疼了。】 【顾止:哥,对不起,我不该吃小秋的醋。】 在最后一句发完,没出五分钟,商亦纣回了。 【金主:在路上。】 看,商亦纣就是这么好哄,顾止突然乐了,不知道从那生出了点自豪。 好哄的商亦纣在余晖尽数消失前出现了。 他似乎刚结束拍摄,平日一丝不苟的头发垂在额前,温柔成熟的面孔显露出几分少年气息。 “哥,”顾止迎着商亦纣伸出了双臂,毫无芥蒂的模样。 商亦纣顿了顿,而后大步跨上前,拥住了顾止。 雪松清冷的香气随着动作灌进顾止的鼻腔里,他低嗅了几下,哥是真的喜欢这个香水。 “对不起,我来晚了。”商亦纣抬手揉了揉顾止的后脑勺,语气愧疚,让人怎么也舍不得再生气。 顾止嗑在商亦纣肩膀上,问,“外面没人蹲点了吗?” 商亦纣:“有。” 顾止:“那哥怎么进来的。” 商亦纣哂笑:“保镖是摆设吗?” 顾止笑了笑,这确实触及到了他这个糊逼三线小演员的知识盲区,“我这些日子出门,估计也要斥巨资,请点保镖保驾护航了。”语气里含了些自嘲。 商亦纣拥住他的胳膊微微发僵,他退开,深邃的双眼紧紧睨向顾止,“小止是在怪我吗?” 顾止摇头,“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哥。” “是我做的不好,没顾虑到你。”商亦纣吻住顾止的唇角,他解释道:“你想要结婚,我们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既然都曝光了,不如直接公布了,等这部戏拍完,我们就去国外。” 这下换顾止僵住了,他望着商亦纣,从他的神色里,顾止看不出一丝在开玩笑的意思,商亦纣说的极其认真,仿佛下一秒就敢拉着顾止的手踏进民政局。 “哥你昨天…” 明明是那般随意。 顾止这才发现他是一点看不懂商亦纣。 “我昨天的态度过于随意,是我不对,但我是认真的。”商亦纣扣紧顾止的手掌,拉到自己的唇边,湿热的气息呼在指缝,“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 “小止,我喜欢你,没掺一点假。” 第四十四章 他想要什么呢?热气扑得顾止指尖发烫,他想抽回来,却被商亦纣攥得紧紧的,仿佛一松开,他整个人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哥,”顾止嘴唇翕动,苍白没一点血色,浅琥珀的眼眸微垂,“我昨天只是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 倘若是以前,顾止指不定还能再信上一信,可这几天商亦纣的态度,已经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商亦纣根本不爱他,他短暂的被拎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踹下去。 顾止不是个蠢货,他只是把所有感情放在了商亦纣身上,这些感情就像一片叶子,挡住他所有的视线,让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一度沉沦。 “你还是在怪我。”商亦纣轻叹,指尖用力揉着顾止的掌心,“我要怎样道歉,我的小男朋友才肯原谅我。” 商亦纣生得一付好皮囊,做起委屈的表情,也比旁人更来得生动,顾止何曾见过这样的商亦纣,几乎当即丢盔卸甲,可他最后一点理智令他清醒得站住脚。 他生在一个婚姻不健全的家庭,童年生活并不快乐,更像一张阴暗的巨网兜得他喘不过气来,酗酒、赌博、家暴占满了他整个童年,还有赵淑仪的遍体鳞伤。 他需要的婚姻是互相牵伴到终,是不欺骗,是真诚,是因爱而生,是永不关闭的避风港。 这些商亦纣都做不到。 “嗯?”商亦纣见他沉默,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温柔的抬起顾止的下颚,细细吻着他的唇角,“理理我。” 顾止微微偏头,错开商亦纣的唇,“哥,我爱你就够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被婚姻束缚不是吗?” 商亦纣退开,仔细的观察顾止,他肯定道:“你在害怕。” 顾止无力地闭了闭眼,和商亦纣的交谈让生病的他更感到心力交瘁。 商亦纣永远像个不知进退的孩子,要不到答案便一直不肯罢休,但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一面,他的温柔表像把这一切掩盖的滴水不漏。 于是,顾止成了他这个坏毛病的唯一受害人。 “哥你呢?”生病的人都易怒,顾止也无法避免,他抽回手窝在胸前,“我想要的你愿意给,那你愿意吗?这场婚姻是你想要的吗?你真的想要和我结婚吗?你真的能放下徐郁秋吗?” 不出意外,商亦纣沉默了。 他唇边的笑意敛了几分,像是被顾止戳到了痛处,半晌,他回道:“这和小秋没关系。” 看,又是和小秋无关。 顾止自嘲的哈了一声,“哥,你看看我。” 他悲凉的望着商亦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这个问题,他从没得到过答案。 商亦纣淡淡地看了顾止好一会,“你累了。” 顾止止住商亦纣起身要走的动作,“给我个答案,就这么难吗?” “随便给个理由,我都信,只要哥你开口。” 商亦纣挥开他的手,居高临下,垂下的眼睛不带半分情绪,“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说:老商也算渣得明明白白了? 第四十五章 商亦纣离开病房后,走着人少的通道,保镖护送他到达停车场后,便各自散开。 他未急着上车,拉开车门,拿出一顶鸭舌帽,斜靠在车边,将鸭舌帽压在头顶微微倾斜,挡住大半容貌,顺手掏出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烟头燃的快,商亦纣心不在焉,差点烫到他的指尖才堪堪回过神。 他眉头轻蹙,似有恼怒,手机此时更不识时机的响了起来。 商亦纣不耐的情绪渐起,但瞥到联系人的名字时,情绪很快被压下来了些,他掐灭烟头,语调沉稳的唤:“妈。” 他以余光瞟了一眼手腕,临近十点了,温声问道:“怎么了吗?” 前几年他母亲林秀婉得过一场大病,得以现在身子骨都见虚,稍微风吹一会,头便会疼,加上年轻时留下的老毛病,林秀婉不敢多糟蹋身体,日常作息极为规律,每晚九点必入睡,这个点来找他,肯定是有要紧事。 “我看见新闻了。”林秀婉说起话来温声细语,宛如春风抚面。 商亦纣没想过瞒林秀婉,“过些日子,我带他回去看您。” 他在年少时便同林秀婉坦言过自己不喜欢女人,因为  42 这林秀婉差点与他断绝关系,但后来见他是铁了心,久而久之只能被迫接受。 接受了倒不介意了起来,盼着商亦纣身边能有个人照顾他,可商亦纣这些年没找过一个伴,让林秀婉暗自上火。 林秀婉哀哀的叹口气,这下倒好,盼是盼到了,可这模样… “他和你秦姨的孩子,倒是长的想像,若非一个姓徐一个姓顾,我都要以为是一个人了。” 秦姨两字从林秀婉嘴里蹦出来时,商亦纣的眉毛便立即不悦的耷拉,连伪装都没心情,似是极为不想听到。 商亦纣淡淡道:“脸是像的,脾气却大相径庭。” 说到这,顾止倔强坐在床边,红着眼问他要答案的模样,霎时浮现脑海,商亦纣只觉心中烦闷更盛。 “既然和他在一起了,”林秀婉的声音更柔了,像是在劝诫商亦纣,但又担心他不悦,只好语气再温和些,“以前的事,该忘的都该忘了,一边想着旧人,一边念着新人,对谁也不公平。” 商亦纣揉了揉眉尾,“我知道。” 他的语气实在敷衍,林秀婉叹息更甚,她忽然想到另一件事,问道:“小秋这孩子的婚礼日期定下来了吗?” 商亦纣回:“定下来了,这个月十八。” 林秀婉算了下时间,“这可没几日了,我身子虚就不去了,到时候你替我备份礼,一起送去。” “好的。”商亦纣早已想到林秀婉不会去,所以她的那份礼,他同样早早准备好了。 “你那位知道这事吗?” 商亦纣:“没告诉他。” 林秀婉:“那你之前的事,他知道吗?” 商亦纣掀眼皮,不咸不淡道:“知道,他不在意。” 林秀婉清楚商亦纣的秉性,连声道:“是你不在意,还是他不在意?” 商亦纣沉默,半晌才道:“我心里有数。” 林秀婉重重的叹了口气,“虽然他和小秋没关系,但作为你的对象,小秋的婚礼你不同他讲,独自去参加,总归不好,日后他知道了,心里多半不舒服,难免要吵架。” 商亦纣:“我没想瞒他。” 林秀婉:“但你也没主动想和他讲。” 商亦纣捏了捏眉心,轻叹口气,“我知道了。” 母亲说的话,商亦纣非是不懂,而是不愿去做。 顾止是他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人,顾止什么脾气秉性,他一清二楚,倘若同他说了,指不定顾止心中更不舒坦。 更何况,有些事情他不愿去解释,同样觉得没必要去解释。 林秀婉倦了,不再多说挂断电话。 * 许是白天睡的多了,顾止躺在病床上,怎么睡怎么睡不着。 掏出手机玩了大半天的游戏,终于有了些睡意,才刚刚闭上眼,病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风声呼啸穿堂过。 顾止一开始以为是那家狗仔溜进来了,连忙用被子捂住脑袋,结果等了半晌没动静,才伸出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站,左耳三颗蓝色钻钉异常夺目。 冤孽。 顾止脑海里登时冒出这两个字,他指了指费钦旁边的门,冷冷道:“关门,滚蛋。” 费钦听了一半的话,把门给关上了,大步流星的坐到顾止床边,修长的双腿叠起,“你生病了,商大影帝不来看你?” 顾止不耐,“出去。” 费钦不为所动,嘲讽地勾了勾唇,“我倒是说,你怎么格外瞧不上我,原来跟姓商的勾搭上了。” “放心,没商亦纣,”顾止皮笑肉不笑道:“我也瞧不上你,滚!” 费钦倾身扣住顾止的双手,压在他身前,脸上零星的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变得阴沉至极,“顾止,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你想过我吗?” 他本想慢慢追回顾止,可今天这一出,打乱他所有计划,让他彻底慌了神。 “想你什么?想你怎么把我推出去,想你怎么说我骚扰你吗?”顾止体虚,挣不开费钦的手,只能恶狠狠的瞪住他,“你但凡有点良心,就滚远点。” 费钦攥紧他的手,“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可以道歉。” 他说的情深意切,顾止只觉握住他的手恶心至极,“不必了,你我早没关系,还是说费大少爷有上赶着当人小三的爱好?” 费钦:“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甩了商亦纣,我就不算小三,撑死是挖墙角。” 顾止像看神经病般的望费钦,“有病就赶紧滚回去吃药。” 费钦视而不见,继续道:“你当初多喜欢我,宁愿被退学,被你那个混蛋父亲打,你都不舍得拿出那张照片,就怕伤害到我。” 黑暗如海潮的记忆纷至沓来,顾止胸口如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是有一张照片,是费钦偷亲他,悄悄拍下来的照片,只要他肯把这张照片给老师看,就没人会相信是他在骚扰费钦。 可他不忍心,不舍得,那怕被顾强扇坏了耳朵,他也没想过把这张照片拿出来。 他知道那些嫌恶嘲讽看不起的目光落在身上是多么痛苦,就算费钦背叛了他,他仍旧狠不下心。 可费钦他怎么还有脸提当年的事,还这么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顾止咬着牙根,恨声道:“我当年倘若有现在一半清醒,我一定会把照片甩到他们脸上,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在纠缠谁!” “你不会的,”费钦提到这荐,心情好转了许多,“你不舍得。” 顾止被费钦的不要脸气得眼前一黑,“滚!” 费钦不恼,松开顾止的手,坐回去,“商亦纣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你考虑一下?” 顾止此刻只想给费钦一拳,让他连滚带爬的滚出自己视线,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另一道不属于他二人的声音响起。 “他不考虑。” 第四十六章 “哥,”顾止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转向病房门口,分明商亦纣走时,他的心情低落至谷底,可商亦纣一出现,这些顽疾不医自愈。 顾止的一举一动,包括瞬间的欣喜,都落入费钦的眼底,费钦恼得想用手挡住顾止的视线,叫他只能看见自己,商亦纣却强势的走了过来,俊朗温柔的面上没一丝笑意,让人无法忽略他。 他居高临下,深邃的眼睛里仿若千里深谭。 费钦笑笑,立起身来,左耳的蓝钻耳钉泛散着薄光,“商亦纣?百闻不如一见。” 商亦纣直接无视了费钦,弯腰把散了半截的被子捡起来,盖住顾止的腹部,“天冷,病还没好别再冻着了。” 顾止眼睛眨啊眨,一动不动的看着商亦纣,仿佛只装得下他,旁边站着的费钦,登时成了烁亮无比的电灯泡。 而费钦脸上的笑意险些挂不住,他自然知道留下来,只能是自讨没  43 趣,“想通了欢迎随时找我。” 若是按顾止往常的性格,非得送给费钦一句滚,但商亦纣在旁边,他不由得温和了许多,默然把那句滚咽了回去。 待费钦人影消失了,他才眼巴巴的问,“哥怎么回来了?” 商亦纣脸上仍没多少笑容,他抽开椅子坐了下来,“担心你。” 顾止用脚趾想都知道,这句话肯定是在忽悠他,可那怕是这样,他也不由心尖发颤。 “那哥别走了,”顾止翻开被子,拍着床边,“床给哥睡,我去睡椅子。” “你不问了?”商亦纣淡淡的扫了一眼顾止。 眼尾的红意还没消干净,可先前发生的冲突却了无痕迹了。 顾止笑眯眯道:“问什么?” 商亦纣默了几秒,淡淡道:“没什么。” 顾止情愿装傻,他何必揭穿。 “哥留下来吗?” 商亦纣伸手把被子再度给他盖好,另一只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不了,过来是要给你讲另外一件事。” 顾止舔了舔干得起皮的下唇,一付我听着的神情。 “小秋的婚礼在这个月十八号,你陪我一起去。” “十…十八号?”顾止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回望商亦纣。 他做梦也想不到商亦纣会愿意带他一起去,之前在徐郁秋面前,商亦纣都不会主动承认他们的关系。 这是不是代表哥真的有把他放心上,顾止难以遏制的生出窃喜,可下一秒对上商亦纣冷冷淡淡的神情,这几分喜悦连几秒都撑不过去。 顾止嘴里弥漫起一股苦涩的味道,你看这个人,是他让去的,可不高兴的又是他自己。 “人生地不熟的,我就不去了。”顾止赔上一个笑容,小心翼翼观察着商亦纣的神色。 他主动找台阶下了,商亦纣却不领这个情,“没关系,走个过场。” “…好。”顾止笑笑坐正身体,“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商亦纣:“不用。” 说到这份上了,顾止除了乖巧的点头,他也想不到别的做法了,“嗯,好。” 商亦纣目的完成了,自然不打算多留,“早点休息。” “好,”顾止眼睛仍弯,唇角浅浅淡淡的笑意,“哥晚安。” 隔天,顾止回了片场,微博上的热闹纷杂,影响不到片场,所有剧组人员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的,瞧见他个个神态自若,想必是周奉康特意吩咐过了。 下午结束后,顾止径直回了酒店,临到房门前,徐妻再三道,千万别刷微博。 顾止满口应是,倒回床上后,却一把打开微博,直接点进顾止超话。 [柠檬酸不啦:祝福吸血鬼一生平安合掌,对不起,我装的。] [吔屎了你:求求了,丑逼能不能离哥哥远点。] [今天谁家房子又塌了:我家微笑] [syyyyyy:吸血鬼真恶心,呕,长得跟你妈人妖似的] [阴阳怪气第一名:吃瓜,yxh爆料吸血鬼以前夜店头牌?] … 顾止翻了十几分钟,一条正常的评论,也没翻到,他消了继续翻的心思,关上手机睡觉。 再醒来,已然凌晨三四点,他拿起手机看时间,一条短信落在屏幕正中央,一串陌生的号码。 “顾先生你好,我是徐郁秋,明天方便见一面吗?” 第四十七章 下面附带着地址。 顾止瞥到徐郁秋三个字时,立马清醒了,用地图查了一下,离这边距离三公里不到。 若是他人,顾止当是不屑一顾,把这条消息直接删掉,可徐郁秋不一样,这个名字长在了他的理智线上,随便拔动一下,便理智全崩。 翌日拍戏结束已经晚上七点了,顾止妆也未卸,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后,匆匆赶往徐郁秋发来的地址。 地址所在地是一家低调隐秘的小众调香馆,藏在深巷中,还未临近,一股揉杂万千的香气飘浮在空气中。 他踏进去,门动牵引着风铃响,叮当清脆,环形香台里,坐着位长发及腰的男人,正专注着手上功夫,若非顾止瞧到他的喉结,光他雌雄莫辨的侧脸,指不定得以为是个妖媚的女人。 对于他的到来,男人似乎早有预料,连一眼都没瞧过来,只随意的指向二楼。 顾止低声道谢,绕过环形香台,走往二楼,到二楼时,视野开阔许多,一大面落地窗,印出一道坐在茶台旁的身影。 身影听见响动,转过身来,“好久不见,顾止。” 顾止瞧见他,眉毛登时皱起来,“怎么是你?” 唐霜生正笑眯眯的望着他,露出一侧虎牙,看起来清秀且可爱,但顾止知道,在他这人善良温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一颗暴戾恣睢的心。 “怎么不能是我?”唐霜生手指敲在茶台上,随意的指向临着楼梯口的沙发,“坐啊,别干站着。” 顾止不为所动,“约我来的人是你。” 唐霜生知道以他的名义来约顾止出来,顾止一定会无视,但以徐郁秋就不一样了,顾止一定无法拒绝。 唐霜生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顾止自认与唐霜生没什么话能聊,转身打算下楼,却被唐霜生的下一句话止住动作,“你就不好奇商亦纣怎么和你在一起了吗?” “你什么意思?”顾止僵硬转回身,双眼半眯望向唐霜生。 唐霜生慵懒的翘起双腿,“我不喜欢抬头跟人说话。”见顾止落坐沙发上,唐霜生满意的笑了笑,“在热搜上久居不下的感觉,爽吗?” 顾止冷冷道,“这和你刚才说的有关系吗?” “脾气见长啊,”唐霜生嗤笑一声,“不装你那付温柔和善的模样了?” 顾止作势要起身,“既然你不想说,我就走了。” “无趣,”唐霜生止住他的动作,翻开手机,从茶几的一边甩到顾止面前,“自己听。” 一段录音静静的躺在文件夹里。 “这是什么?” 唐霜生好整以暇的往后靠,“听听不就知道了。” 三十秒不到的录音,却像一颗能炸穿顾止的炮弹,他望着唐霜生的手机,久久没有动作,最后他忽然笑了,似是想通什么。 “没兴趣。”顾止将手机推出去,起身理了坐皱的衣角,往楼下走。 唐霜生怎么也没想到顾止做番举动,他奔到楼梯口,喊住他,“你是不好奇,还是不敢听。” 顾止余光瞟向唐霜生,双手插兜,倚在墙背,“装傻充愣,很考验演技,我自认演技不好。”他微勾唇角,“谢谢唐先生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再见。” “啧,”唐霜生恼火的嗤声,他怎么也没想到顾止是个胆小鬼,“你可以装傻一时,你能装傻一世吗?商 44 亦纣迟早会扔掉你的,跟扔掉没用的垃圾一样。” 他话音落地,顾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环形香台里的男人终于停手,若有所思的望向缓缓归来的玻璃门。 “有趣。” 再回到酒店,顾止敲在商亦纣的房门。 他垂着眼等了半分钟,房门发出一声清响,从内被拉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随之浮动出来。 商亦纣刚洗完澡,发丝湿着水落在额前,纯白浴巾围在下半身,健硕的腹肌泛起水光。 “哥,”顾止摘掉口罩,无意识的舔了舔下唇,“做吗?” 作者有话说:转折快来了! 【兴奋搓手】 第四十八章 在粗重的喘息下,顾止压抑着自己,他死死瞪住花白的天花板,吊顶泛散的薄光,落在他眼里,成为破碎的光点。 “哥…” “哥…” 像是溺水的幼猫,扑腾着嫩爪,发出最后的惨叫。 * 情事过后。 “我是老烟枪,”顾止吐出一口白雾,透过烟雾,商亦纣倚在落地窗边,嘴里叼着根细烟,堪堪盖住下唇侧的一处咬痕,半个指甲壳大小,边缘隐隐渗着血丝,显得野性又贯穿着破碎美感。 他看着那处伤口,越看越满意,唇角住上勾了勾,“哥就是小烟鬼。” “你不是烟枪,”商亦纣轻笑,略略侧头,“是齿爪锋利的野猫,扑上来就咬人。” 顾止咬着烟头,不置可否。 商亦纣慵懒地朝他招手,“过来,小野猫。” 他就像一只吃饱了,懒懒窝在平原上的豹子,优美的健肢随意逗弄着猎物,顾止呼吸轻滞,回过神他已经光着脚,走至豹子的身前。 商亦纣压住顾止的左手,把他抵到落地窗面,轻而易举的攫住顾止的嘴唇,缠绵的细吻,待吻够了,心满意足的才挪动身体,放开气喘吁吁的野猫。 他额头轻抵着顾止的额头,呼吸纠缠交织,“晚上去那了?” 顾止气息未平,手脚还有些发软,后背攀住玻璃窗,才稳住脚跟,“在房间里待的发闷,随便找了个地方去透透风了。” 不知为何,他第一反应便是撒谎,他不想让商亦纣知道他和唐霜生见过面。 表面上他们又亲密无间了,可顾止心里的隔阂却如冰裂深渊与日俱增。 商亦纣仿佛信了他这套说辞,不再往下深问,继续抽着夹在指间燃到尾翼的香烟。 待最后一口抽了,他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抹上顾止的嘴唇,反复按压,力道不轻不重,声音平而无波的叙述,“你喜欢过费钦。” 这件事商亦纣会知道,顾止一点不奇怪,当年他退学的事在学校被闹得人尽皆知,随便拉出他一个老同学,都能添油加醋的说上一大通。 顾止不仅不慌张,反而胆大包天的凑近商亦纣,“哥是吃醋了?” 商亦纣思考了会,猛地锢住顾止的腰,贴向自己,低头附在顾止耳边道:“有点,我以为我会是你初恋。” “他不算,我们没谈过,”顾止勾住商亦纣的脖颈,埋头深嗅,“哥就是我初恋。” 是他想与之牵手共渡,死后埋进同一个墓里的初恋。 只可惜,商亦纣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顾止靠在商亦纣的肩膀上,轻声问:“哥,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难过吗?” 商亦纣揉着他的脑袋,轻笑:“说什么傻话。” 顾止不再出声,跟着一道笑了。 * 赵淑仪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顾止原本的计划是请两天假回新安,但他和商亦纣的这一通绯闻,把一切统统打乱了。 绯闻愈演愈烈,长居微博头条不下,国民的八卦热情攀至高峰,他那怕出个酒店门,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剧组请了好几个保镖,才使顾止的日常出行不受打扰,但这范围仅限剧组周边。 这个时段,他想回新安,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他这一回去,赵淑仪那边便要开始不得安宁了。 于是,赵淑仪生日前一天,他特意对给赵淑仪打电话。 “妈,对不起,今年回不去了。” 给赵淑仪过生,是顾止万年不变的行程,从未缺席过,连不怎么打交道的街坊邻居,都晓得顾止这个习惯,提起这个无不羡慕,这个继子比亲生的还孝顺。 赵淑仪的声音仍是一贯的轻柔,“没关系,今年不过了。” “礼物寄回去了,明天估计就能到。” 赵淑仪应道:“好。” 他同赵淑仪闲聊了两句,就准备挂电话,却突然被赵淑仪喊住,“糯糯啊。” 顾止问:“怎么了?妈。” “最近天气冷,你要多穿点,你老头疼,吹不得风受不得凉。”赵淑仪碎碎念着,“你那个对象,我从新闻上看的,特别俊,就是不知道对你好不好。你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认定就不改了,就像当年,你非拉着我喊妈妈,一步也不肯让我走。” 提到拉着赵淑仪不肯让她走这件事,顾止心里顿时难受得直泛酸水。 若不是他,赵淑仪可能有另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而不是被他拖进了无底深渊。 当年,顾强嫌弃带着他这个拖油瓶麻烦,想找个女人回来操持家务,他找人相过无数亲,可他没房没车又没钱,那有人能瞧得上他。 赵淑仪是最后一个,她的前夫***抢劫被判了死刑,家里的钱财又被前夫赔的净光,前夫死后,她孤身一人刚生下孩子没多久,连工作都不好找。 这时有邻居找上了她,给她介绍了顾强,她跟顾强吃了一顿饭,觉得顾强长得太过秀气,不像是好好过日子的人,正要拒绝,却被小顾止拉着不让走,抱着她的腿,声嘶力竭的喊妈妈别走。 她刚生完小孩,那能受得了小顾止这样哭喊,回到家后,心疼得难以入眠。 想着反正也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也没大所谓了,而且人家也没嫌弃她刚生完孩子。 可她没想到,顾强是她人生的另一道枷锁,而顾止是这个上锁的人。 但那怕如此,赵淑仪待顾止有如亲生更胜似亲生。 这让顾止更没办法原谅自己,对赵淑仪可谓有求必应,商亦纣是他的独一无二,那赵淑仪便是他的致命底线。 “当年要不是我——” “不准再往下说了。”赵淑仪打断他的话,她并非故意提出来让顾止难受,在她心里这件事反而是件好事,她想过如果她没嫁给顾强,那顾止的命该多难,指不定都活不到这么大。 她甚至庆幸自己当年心软了,“你是个好孩子,能当你妈妈,是我的幸运。”她温声细语道:“只要你和小宣好好的,就算我死了,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一定会长命 45 百岁的,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他突然想到前段时间,赵淑仪去过医院,“你的检查报告怎么样?” 赵淑仪愣了几秒,“没…没大事,不用担心。” “真的?” 赵淑仪:“真的!放心吧。” 顾止仍不信,但他没继续往下问,如果赵淑仪要骗他,就一定不会说实话。 跟赵淑仪打完电话后,他又立马找徐妻借手机给赵宣予打电话,询问他赵淑仪身体到底怎么样。 赵宣予听到顾止的声音,就不耐的挂断电话,顾止又重新给他打过去,直到他满口保证赵淑仪确实没事后,顾止才放心的挂断,看来是他多想了。 第四十九章 日子并不消停,商粉在微博上对顾止口诛笔伐就罢了,私生粉们不知从那搞到了他的行程。 顾止从车上下来,猝不及防被漫天扑来的菜叶砸个正着,酸烂腥臭的味道直冲鼻腔,大部分叶子挂住了头发,狼狈不堪。 “你们谁啊!”徐妻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像老母鸡护鸡崽般的,挡在顾止身前。 顾止扒拉掉菜叶,望向罪魁祸首。 是三个女孩子,瞧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丝毫没被徐妻唬住,反而更嚣张跋扈的瞪向顾止,“离哥哥远点,不然下次可就不是菜叶子这种小玩意了。” 顾止挥开徐妻,唇角边是温和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你们这种行为是犯法的,我有权起诉你们。” “为了哥哥好,我愿意!你来啊!”为首的女孩朝着顾止啐道。 顾止朝徐妻道:“报警。” 后面两个女孩听到报警两个字,明显慌了,“走吧,闹大了对哥哥也有影响。” 顾止双指夹住菜叶,拎到为首的女孩面前,“说好听点,你们是私生粉,还带个粉字,往难听了说,你们就是群没有规矩,肆意妄为的人渣,为了喧泄自己的欲望,随意伤害他人。” 为首女孩被顾止吓住了,她显然没想到顾止还敢对她放狠话,明明是他的错,是他纠缠哥哥,不要脸! “走吧!”后面的两个就是来凑数的,一见事情闹大了,连忙拖着人就跑。 徐妻见她们仨走后,才问道:“顾哥,电话还打吗?” 顾止挥挥手,恶臭随着动作翻涌,他蹙了蹙眉,“不用,我瞎说的,吓吓她们而已。” 剧组的保镖只负责在酒店周边活动,没办法时时刻刻跟着他,看来他还真的需要请两个保镖了,这次是菜叶,下次可能就是排泄物了。 徐妻骂道:“这群粉丝真可怕,跟疯狗一样。” 前几天徐妻帮顾止拆快递,其中一个快递,里面放着只死老鼠,皮肉腐烂,白色的蛆虫蠕动在灰红的肉里,恶心得他晚饭都没吃好。 顾止疲倦的揉着眉心,坐回车厢,“时间还来得及,先回酒店吧,不然一身臭菜叶子,没法见人。” 窗外景物飞逝。 顾止围住了脸,但盖不住周身的恶臭,进入酒店后,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而视,目光里是嫌恶。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以至于稍微感受到些许,便开始难受,止不住的难受。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八年前。 “就是他,好好的男人不当,会非要去个女人,到处勾搭男人。” “好恶心啊,同性恋是不是病啊,会不会传染。” “学校怎么还不开除他,我才不要和这种人一起上学!” 这些淬毒的刀子在他脑子里千滚万翻,时至今日,回忆起来都能将他扒皮抽骨。 他难受的捂住脑袋,躲进了电梯里,缩在角落。 徐妻被顾止的反应吓到了,“顾哥你怎么了!” “…没事…”顾止咬住嘴唇,被闷得脸色发青,勉强扶住电梯边缘站了起来。 脚刚站稳,叮的一声,电梯播报十六楼到了。 他踏出去过拐角,长长的楼廊映入眼眶,有两个人正并立而行,朝他的方向走来。 其中一人身姿颀长,温柔俊朗,低声同旁边的人说着话,似乎说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眉眼尽是笑意,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并肩的人。 眼看两人近了,顾止连忙拦住走过来的徐妻,拖着他走向电梯,旁边的安全通道。 “顾…!” “嘘。”顾止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等会再出去。” 徐妻点了头,他才放开,筋疲力尽的靠在白墙上。 原来,哥满眼都是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啊。 他闻着自己满身的臭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跟阴沟里的老鼠并无多大区别。 躲着人偷吃一点东西,还要担心会不会被抓住打死,人们心情好的时候,发现了他,便要踩住他的尾巴,看着他害怕的四处逃命却不能,以此取乐。 “亦纣,”安全通道的门没关严,声音便飘了进来,从远到近,“玩够了就该收手了。” 紧接着是一片沉默,不知道是商亦纣没回话,还是电梯来得太快。 徐妻听得一脸雾水,顾止却心如明镜。 这句话他听到过两次,一次是从周小小嘴里,另一次便是现在,从徐郁秋嘴里。 从周小小嘴里时,他只感受到愤怒,伤心,可这相似的话是徐郁秋说出来,他就只剩下了悲哀,漫无边际的悲哀,活似要淹没了他。 玩够了,该玩够了。 顾止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第五十章 换完衣服洗好澡,赶到片场,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顾止脸色苍白如纸,给他上妆的化妆师,看不下去,特意多给他上了两层腮红,才让他整个人瞧上去有些气色。 “没睡好吗?”化妆师摆弄着手里的粉底刷,随意问道。 “还好,”顾止温和地勾了勾唇角,指尖在频率极低的颤抖,倒不引人注目。 他洗了个冷水澡,如今的天气,足以让他缓了半天仍没缓过来。 冰冷的水浇透他整个身体时,连带着思绪一道冷静下来了,他不是故意虐待自己。 但他怕自己走不出徐郁秋的那一句玩够,耽误了拍戏进程。 幸而冷水效果绝妙,到现在他的感官无一不在朝他喧嚣着好冷,让他根本抽不出精力去思考。 化妆师好心建议道:“睡眠不好,可以尝试一下褪黑素。” 顾止点头,“好的谢谢你。” “你…”化妆师顿了顿,在考虑接下来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顾止听出她话犹未完,抬眼望她,“怎么了吗?” 化妆师道:“网上的流言蜚语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嫉妒。” 她跟顾止谈不上相熟,但二三个月相处下来,她能看出来顾止脾气温和,和网上说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什么借商亦纣炒作,背景深,营销号为了火,真 46 是什么都编的出来。”化妆师抱不平道:“要你是这种人,早在剧组里拿商影帝说事了,那至于我们和你朝夕相处,都看不出来你和商影帝在一起了。” 顾止笑笑,无所谓极了,“我不会放心上的。” “啊…”化妆师看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猜错了,尴尬地笑了笑,她还以为顾止是被是网上的人恶意中伤,才气的睡不好。 “不过,真幸福啊,”化妆师转眼又羡慕起来,“商影帝人帅多金还温柔,跟这种人谈恋爱,是不是特别爽啊!” 顾止眼神微黯,他想起商亦纣的满眼温柔,轻笑,“嗯。” 如果他是徐郁秋的话。 说到这,顾止突然感叹起老天多不公平。 明明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可世间的好运,只光顾徐郁秋一人,他捡点剩下的,都要担心会不会随时被没收。 * 【光与影】这部戏里,秦孤与沈继光对戏的场景,比起一般的双男主电影来得少的多,但正如片名,有光便有影。 沈继光承载了美好和光明,秦孤蜷缩在阴影里仰望沈继光。 秦孤不是一个好人,他是地痞流氓,却对沈继光足够好,沈继光不忍他身陷囹圄而不自救,一心想要带他脱离。 他们不断的争吵摩擦,终于在沈继光带着女朋友出酒店,被秦孤看到后,化为火山爆发了。 今天的商亦眉柔眼含笑,嘴唇被女演员吻得发红,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个词,漂亮。 是的,漂亮,于是顾止看着,忍不住的嫉妒,占有欲爆发。 他嫉妒女演员的气味沾染到了商亦纣的唇上,他嫉妒徐郁秋让商亦纣的眉眼都变得温柔。 “你怎么在这?”沈继光没松开女朋友的手,反而牵着她的手,快步挪到秦孤面前。 秦孤心里恨极了,但表面却不能露出分毫,他不敢让沈继光发现他的龌蹉心思,他只能装作不在意:“路过。” 沈继光果然没发现秦孤的异样,“既然这么巧遇见了,一起去吃个饭。” “不了。”秦孤躲开沈继光热络的手。 沈继光以为他还在为前两天的争吵生气,“格局小了啊,都几天了,还犯沤。”他松开女朋友的手,勾上秦孤的肩膀,“走走走。” 秦孤不自在的甩开沈继光,重复道,“不去!” 沈继光悄声道:“我女朋友在呢,给点面子。” 女朋友三个字瞬间扎疼了秦孤,他陡然爆发,“我说了不去就不去,你要我说几遍!” 他转身就走,留下沈继光跟女朋友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沈继光气性也起来了,跟女朋友说了一声,让她自己回去,便大步冲上前,试图找秦孤理论。 沈继光攥住秦孤的胳膊,“你犯什么病?” 秦孤冷冷道:“放开。” “秦孤你有意思没,我不让你去那些地方,是为你好,你反而来怪我是吗?” “我不想跟你吵,放开。” “那我想跟你吵,我把你当兄弟,才和你说这些!” 秦孤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沈继光的手,他冷冷的,眼睛里不带丝毫温度,“我没把你当兄弟。” 沈继光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把、你、当、兄、弟。”秦孤恶意地笑了起来,“听懂了吗?能滚了——” 话音未落,沈继光一拳砸到了秦孤脸上,力道大的秦孤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奉康拿着喇叭道:“卡——” 可顾止却攥住商亦纣的胳膊,反手给了商亦纣一拳,他显然还没出戏,“沈继光你王八蛋!” 商亦纣被他摁在地上,左眼骨红了一片,周围的工作人员被顾止这出其不意的一拳,个个吓懵了。 好家伙,这揍得! 商亦纣的助理第一个反应过来,想要冲上来,却被商亦纣抬手止住了。 更让人没想到,顾止给完这一拳后,仿佛被打的人是他,浑身剧烈颤抖。 商亦纣躺在地上,叹了口气,环身抱住顾止,温柔的轻拍着他的后背,“结束了,结束了。” 半分钟后,商亦纣感觉到顾止的颤栗平静了下来,才轻笑道:“回过神了?”他扶起顾止,让徐妻过来,接走他。 进了休息室,顾止才真真的醒过了神。 没过一会,商亦纣跟了进来,徐妻识趣的溜了出去。 “疼不疼?”商亦纣拿着冰袋,半蹲在顾止跟前,敷在他发红的左脸上。 商亦纣下手有轻重,顾止脸上的红肿,没一会就能消。 但顾止的一拳给的实在,商亦纣的眉骨这会肿起一大片。 顾止看着心揪在一块,他做梦都想不到,他有一天能对商亦纣动手,尽管是因为入戏太深,“哥,对不起。” 商亦纣不在意,“没事,不疼。” “我自己来吧。”他伸手想要接过冰袋。 “别动。”商亦纣止住了他。 顾止又闻到了商亦纣身上有雪松清冷的香气,这味道让他难受的紧,像一只巨手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我可以自己来,”他垂着眼,“哥,你出去吧。” 商亦纣揉了揉顾止的脑袋,调笑道:“谁又惹我们小顾止生气了?” 顾止躲开,“哥,我想一个人静会。” 商亦纣静静盯了他一会,顾止仍没改口的意思,他把冰袋递到顾止手里,淡淡道:“你看到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顾止却第一时间明白了。 商亦纣是在说他在酒店看到了徐郁秋。 干净无遮挡物的长廊,他能看到商亦纣,那商亦纣自然能看到他。 只是他把自己裹的严实,商亦纣或许在那一瞬间没认出来。 顾止沉默未应。 商亦纣却突然有些暴躁的起身,“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我…没有。”顾止被吓了一跳,双眼瞪圆了,不知所措的看向商亦纣。 他看过商亦纣所有样子,独独没见过他暴躁起来的模样。 有时候,顾止都怀疑商亦纣是不是没有暴躁这种情绪。 “我给你的还不够吗?”商亦纣拧紧了眉,他仿佛特别看不懂顾止,“就连你想要结婚,我也同意了,你到底在不满足什么?” 作者有话说:商.钢铁.直男.冷暴力第一名.亦纣 第五十一章 这话问的着实可笑,顾止却笑不出来,他此刻的身体比被冷水浇透后,更加冰凉,连着心尖一片刺骨寒意。 他不满足什么? 是啊,他到底在不满足什么,在奢望什么! 早不该心存侥幸,心有妄念。 被商亦纣的一句喜欢哄得神魂颠倒,全然忘了,倘若商亦纣真的在意他,就不会十几个小时不回他消息,就不会随意打发他的希望,连喜欢他什么都回  47 答不上来,就不会明知道公布恋情后,他会被黑得体无完肤,却一个字都没同他商量过。 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啊? 顾止低低笑出声,指尖颤抖地攥住商亦纣的衣角,“哥,我什么都不要了。” 商亦纣从暴躁的情绪中脱身,瞧见顾止脆弱的模样,瞬间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想碰一碰顾止,却怎么下不去手,因为顾止颤栗着,仿佛随时会支离破碎。 他们无声僵持着。 此时,助理打破了休息室里的静谧。 商亦纣指尖微动,最后什么也没做,收回手,先一步转身,“出去吧。” 由于商亦纣的脸伤着了,遮瑕盖不住,周奉康只好大手一挥,宣布今天到此为止。 顾止万分抱歉的跟周奉康道歉,万万没想到,到最后他还是影响了进程。 周奉康拍了拍顾止的肩,“没关系,回去休息吧。” 到酒店时,天己晚,月色寂寞。 被换下来的衣服堆在浴室门口,顾止打电话给前台,让人来收拾,约莫十分钟后,衣服被收走了。 左脸的肿胀已经消下去了,唯剩淡淡的痕迹。 他坐在阳台边上,夜风寒凉,从十六楼望出去,灯火辉煌,万丈通明。 翻开手机,他从好友添加里找到了唐霜生,通过添加。 【顾止:。】 唐霜生回的极快,仿佛就等在手机面前。 【T:啧。】 【顾止:…】 他眉毛皱起,对于主动问唐霜生要录音的行为,他实在是不想做。 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装傻充愣时,可以不管不顾,可现在,他只想死的明白。 【T:叫声爸爸,爸爸给你。】 … 果然,问唐霜生要录音的行为,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顾止直接把人送进黑名单。 没一会,好友添加处亮起红点。 【T:你真的很无趣,真没搞懂商哥选你的理由是什么。】 顾止没理会他,转身进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屏幕上的内容变了。 【T:明天晚上老地点。】 翌日,商亦纣请假了,在片场顾止没能看到他,但正合他意,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商亦纣。 结束后,顾止打车去了那家调香馆,远远的就看到那位疑似调香馆的老板,搂着唐霜生的腰,动作极其暖味。 唐霜生余光瞟到了顾止,推开长发男子。 “…远点。” 顾止走近了,只听到这两个字,极其的不耐烦。 唐霜生上了二楼,顾止跟着他,临到拐弯处,他看到长发男子随意的倚在门边,左手微抬同他打招呼。 目光触及到他手腕时,顾止忽地惊住,男子左手手腕处有一道极为狰狞的伤疤。 …他干过傻事? 顾止缓缓扫到男子的脸上,五官精致得像个古董美人,但他眼尾上挑,唇角扬起来时,便没了韵味,变得极具侵略性,完全不像是一个会干傻事的人。 唐霜生站至高处,眼睛半眯,“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顾止收回眼神上楼。 二楼的设施,与他前几日来,并无多大差别,唯独不同的是,那面咖啡色的桌子上,多了几道痕迹,像是有人有指甲划出来的。 唐霜生从包里翻出录音笔,甩到桌上,正好压在几道白痕上。 顾止拿了起来,这件最多不过上百克的物品,此刻却沉甸甸的,似能把他手压断。 他把东西揣进兜里,问道:“你想要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唐霜生也不可能是什么做好事的善人。 唐霜生支着下巴,眼神里充斥着恶意,“好玩啊。” “好玩…?” “你想想,一个走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瓶水,正当他万分惊喜的想要喝下去时!”唐霜生眼睛都亮了,清秀的脸上透出几分狰狞,“结果是瓶毒药,你说,他还会喝吗?” 唐霜生睨着顾止,深深地笑起来,“到底是选择渴死,还是被毒死呢?” 顾止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一眼唐霜生,转身就走。 唐霜生丝毫不在意,他望着顾止的背影道,“对了,后天你会去的吧。” 后天?十八号。 顾止想起来了,是徐郁秋的婚礼。 唐霜生没等顾止回答,“你可一定要去,不然该少了多少趣味啊。” * 顾止回到酒店,静静坐在沙发上,同那支录音笔对峙。 他无数次拿起来又放回去。 抽根烟,抽完了就听,顾止这么想的。 结果阳台上落了一地烟头,顾止还在吞云吐雾。 “最后一根…” 待烟头燃到了尾翼,顾止终于拿起录音笔,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 表情凝重,根本不像是在听录音,而是像死刑犯在等待着一声枪响。 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啧,你真是情痴啊,徐郁秋这么多年,就没对你动过心。” 紧接着是商亦纣的声音,“…没有。” 那人问,“他不回国外了?” 商亦纣嗯了声,“马上要结婚了,两头跑辛苦。” “呵,这个胆小鬼,怎么突然胆子肥起来了,他不是一直怕你对他心存不轨吗。” 商亦纣淡淡地,“我找了个人谈恋爱。” 那人惊道:“你疯了?” “没疯,这样挺好,他也不用处心积虑的避着我。” “不亏是你,那你现在处的小情儿是谁啊,可真够惨的。” 商亦纣不以为然,“大家各取所需,他喜欢我,我需要他。” “他知道你拿他当挡箭牌吗?” 商亦纣轻笑,“你觉得呢?” “你就不怕他万一那天知道,把这事闹出去?” “他喜欢我。”商亦纣稳操胜券,自然不必担心,“他做不出这种事。” “…靠。”那人骂了一句,“你这人真是有够缺德,玩弄感情没好下场的,你别最后拿刀捅自己了。” 商亦纣对此不置可否,他道:“所以让你的宝贝弟弟离我远点。” 那人闻言,远远喊了一句,“霜生听到没,别缠着这缺德玩意,他吃人不吐骨头。” 再往下的全是一些闲聊。 顾止也听不进去了,他手指一软,录音笔砸在地面上,边角嗑出了好大一道裂缝。 他喜欢我,我需要他。 八个字如雷霆万钧,砸得顾止脑袋嗡鸣难息。 商亦纣不该演戏的,他该当个商人的,多会算啊,连他的感情都能被当成筹码。 他说的没错,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他能跑到大街上,去告诉每一个人,商亦纣在玩弄他的感情,甚至玩弄他这个人吗。 不  48 说这件事有多难办到,就算真的有办法能让商亦纣受万人唾弃,但他能做到吗? 答案是很简单,不能,他做不到。 明明这个人根本不把他放心上,可他连一句冷嘲恶语,都不想让他受到。 “没用的玩意。” 顾止捂住脸,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支离破碎。 他曾经以为只要商亦纣不松开他的手,他便能一直牵下去,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商亦纣太厉害了,他终于把顾止最后一点希望踩灭了。 终于亲手杀死了深爱他的顾止。 作者有话说:快乐搓手 第五十二章 月落参横,遥远天边暮色渐起,顾止在阳台坐了一夜。 他清算了自己所有的存款,除却给赵淑仪的,商亦纣这些年给的,余下的钱,刚好还清当年的债。 他本来打算,等【光与影】的片酬下来,有些闲余散钱了后,才去还这笔帐的。 只是现在,他想离开商亦纣了,自然要断得干干净净,就算商亦纣并没有要他还过,甚至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可他仍不愿带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钱财离开。 手指轻轻一划,数百万债款,连着这些年商亦纣给的包养费,一道还了回去。 光看著,还有些肉疼。 袖口被风吹得鼓胀,顾止想,他现在是真的两袖清风了。 他给徐妻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一份早饭上来。 徐妻工作效率高,没到十分钟,就出现在了房门口。 “顾哥,你怎么醒这么早?”徐妻拎着早饭,走进来时边问道。 “昨晚睡得早。”顾止收起所有悲伤的情绪,他是个演员,只要他想,没人能看出来他的异样。 他这些年,学得最多的就是伪装,开心与否,难过与否,没有一样能摆在明面上。 顾止让徐妻坐下一起吃,他喝了一口豆浆,淡淡道,“下个月去SK公司,当宋玉的助理,她正红脾气也好,工资开得不比我低。” 徐妻咬了半口的包子掉在桌上,“顾…顾哥!我是那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你很好。”顾止轻笑,咬着吸管道:“只是工作室要倒闭了,我请不起你了。” 他的工作室,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全是商亦纣的手笔,既然要离开了,工作室自然也不属于他了。 在圈内待了这些年,人脉算不上广,但至少能把这些人安排稳妥。 徐妻瞪圆眼睛,“怎么会?” 顾止:“其中原因复杂,没办法跟你说,但不用担心,宋玉人不错,肯定不会亏待你。” 徐妻摇了摇头,眼睛都要红了,“我不走,我要跟着顾哥!” “跟着我喝西北风吗?”顾止轻笑,戳了一下徐妻的脑袋,“你不想着自己,那你得想一下你爸爸,他怎么办?” “我…”徐妻想反驳,可正如顾止所言,他父亲瘫痪了,母亲手脚不便,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他。 想到这,徐妻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当初,顾哥知道他家里情况后,虽然明面上没给过什么帮助,但逢年过节的红包不仅翻了一番,就连每个月都会多不少补贴。 顾止道:“行了,就这么定了。” “那顾哥呢?”徐妻眼泪哗哗的问,“你怎么办?” 顾止随意极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徐妻抹着眼泪嘟哝,“商影帝不管顾哥你吗?他那么有钱,养我们这个小工作室,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顾止低声笑了笑,没回他,时间要到了,他换好衣服赶往剧组。 一路上,许是要离开顾止了,徐妻显得异常沉默。 顾止下车望到徐妻肿起来的双眼,无奈地笑了起来,“回去休息吧。” 徐妻倔强的扒在车门边,“不要。” “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了,”顾止揉着徐妻的脑袋,“我可不想明天头条新闻上写着,某演员耍大牌欺负助理。” 这么一说,徐妻才松动了,不情不愿的回去。 虽然没有徐妻在,一些事情只能亲手操持,但剧组工作人员多,倒也没出岔子。 结束拍摄后,顾止找到周奉康请假,他想当面好好跟商亦纣说分手,尽管是一场虚情假意,但他想有个好聚好散,可商亦纣今日又不在片场,估计只能在明天徐郁秋的婚礼上碰到了。 虽然时机挑得不好,但徐郁秋婚礼结束后,他这个挡箭牌也该没什么用途了,料想商亦纣应该不会介意。 顾止坐在回去的车上,无声嘲讽自己,他这个挡箭牌当的可真是物超所值,那怕都这样了,他仍在下意识为商亦纣考虑。 机票一早就订好了,婚礼地址在霜城的某个顶级游乐园里,据说是新娘喜欢童话世界里的城堡,徐郁秋便为她包下了整个游乐园。 飞机落地后,有司机专程来接,酒店就在游乐园旁边。 翌日,婚礼现场。 婚礼并未宴请许多人,但门口的安保却多得连根针都插不进。 踏进城堡的大厅,一眼扫下来,顾止看到了不少熟人,唐霜生,秦芝玉,陈逐,这些人在例倒不稀奇,但明瑶,赵影后竟也都在。 这那是婚礼啊,简直是小型的娱乐圈社交会。 直到顾止的目光扫到主位上时,他便不奇怪,为什么有这么多圈内人在了。 那里站着一位五十出头,面容严肃的男人,顾止有幸在几年前见过他一面,华乐天际的董事长,徐津。 徐郁秋,徐津… 莫非… 顾止眨了眨眼,把自己的好奇收回肚子里。 唐霜生老远就看到他了,慢悠悠踱过来,“怎么样,这两天还睡得着吗?” 顾止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低头抿了口道,“多谢关心,睡得还行。” 唐霜生讥笑,“你倒挺沉得住气。” 顾止摇了一圈酒杯,未语,目光沉沉的扫视周边。 他进来到现在,一直没看到过商亦纣。 “别找了。”唐霜生瞥了他一眼,“商哥今天是伴郎,徐郁秋面子可真大,当年我哥结婚,让商哥当伴郎,都被拒绝了。” 顾止闻言轻轻一笑,果然不再乱瞟,找了一处角落,安静地等着婚礼开始。 但唐霜生显然不想他安静,跟了过来,他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人分享些什么,但又找不到人,只好屈尊降贵跟顾止聊,“你讨厌徐郁秋吗?” 顾止淡淡道,“不讨厌。” 徐郁秋与他无冤无仇,往深了说,他最多就是嫉妒。 唐霜生啧啧道:“那太可惜了,今天这场好戏,只能让我一个人快乐了。”他指向前方,顾止顺着看过去,指的方向是秦芝玉。 顾止记得秦芝玉是徐郁秋的母亲,除了在【光与影】的行前会上,顾止再没见 49 过她。 “秦芝玉,你认识吧。”唐霜生舔着下唇道,“别看她现在这一付假正经的样子,当初勾搭徐津的时候,别提多风骚了,满脑子尽想着嫁进徐家,结果呢,就算生下徐郁秋这个小杂种后,徐津照样不让她过门。” 果然,顾止暗道。 他对这些豪门秘辛丝毫不感兴趣,但唐霜生愿意说,也懒得去阻止,就当饭后八卦听来玩玩。 唐霜生说完一通后,顾止突然道:“你为什么讨厌徐郁秋?” 唐霜生眉稍微挑,“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可以,这很唐霜生。 顾止默默闭上嘴,他望了眼手机,吉时要到了。 果不其然,他刚挪开视线,人群忽然躁动起来,聚光灯在顷刻间落到了礼台中央。 徐郁秋一身纯白西服,身姿颀长,眉眼精致,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极了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但顾止的目光无瑕光顾他,不止他一个,几乎场中大半的人,都被另一个人吸引走了。 有些人站在聚光灯下,便是舞台的中心点,顾止以前还不信这句话,但商亦纣用他得天独厚的容颜告诉他,他只需要站在那,世间所有美貌都会失去颜色。 他想,徐郁秋经过今天,一定会后悔,为什么要找商亦纣来当伴郎,他站在商亦纣的旁边,仿佛他才是那个伴郎。 顾止正欲收回视线,商亦纣却突然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本来表情淡淡的,瞧不出喜怒,但在触及到顾止的一瞬间,他忽然勾起了唇角,像是在万人中,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顾止一愣,紧接着也笑了,却是说不出的悲凉。 你看这个人,做戏也要做得全套,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脱戏。 作者有话说:我花了三个半小时,才写出了2600个字,我…真是太fw了!!啊!气! 第五十三章 “好戏要来了。” 唐霜生隔空朝徐郁秋举杯,琥珀色液体在灯光映照下泛起鳞光。 “你要做什么?”顾止站在他身边,加上唐霜生说话时,似乎也不担心他听到,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来得及等到唐霜生的回答,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踏着花路,身穿洁白的婚纱,走向她的白马王子。 而徐郁秋背后的巨幕此时亮了起来,没有人在意为什么没有相应的音乐响起,在座的人们都在等着新人们甜蜜的合影出来,秀翻全场。 可出乎意料的,没有甜蜜的合影,只有暖味刺激的***率先响彻整个大厅,紧接着巨幕里是白花花的肉体纠缠着。 所有人都惊呆了,回过神的开始小声低语,这…玩得太开了吧。 可没一会,有人发现不对劲了,纠缠的肉体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其中没有新娘。 ***粗喘绵绵不断,徐郁秋精致的面孔上尽是情yu,拍得清清楚楚,连毛孔都能清晰的看到。 当事人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巴大张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商亦纣先反应过来了,他动作敏捷的抓起就近的椅子,狠狠地砸向巨幕。 巨幕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屏幕黑了下来。 一阵沉默。 徐津看完这一场闹剧后,面色竟还如常,他踏上台,抬手甩了徐郁秋一巴掌,声音冷漠,“自己处理好。”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芝玉被徐津这一巴掌吓得魂飞魄散,待新娘又冲上来把手捧花丢到徐郁秋脸上后,她才回过神,惊慌失措的奔到徐郁秋身旁,心疼万分的摸着自己儿子被扇肿的脸。 商亦纣扶住徐郁秋,他环扫了一圈,声音不轻不重,却正好能叫所有人听见,“希望在座的各位能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他眼神陡然阴沉,“结果是你我,都不会想要看见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想到,好好的婚礼突然成了一场闹剧。 商亦纣说的他们自然懂,混在这个圈里,闭嘴不语是必修课,但在场这么多人里,华乐天纪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你干的?”顾止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 唐霜生对这样的结果满意至极,愉悦大方的承认,“是啊,怎么样精彩吗?” 顾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回什么,最后才骂了句,“疯子!” “你闹这么大,不怕徐郁秋弄死你吗!” 唐霜生不屑一顾,“凭他?再来十个,也休想碰我一根汗毛。” “那徐津呢!商亦纣呢!你都不怕吗?” “徐津根本不会管这个私生子的死活,他能来参加,估计都是秦芝玉求了半天,唯一麻烦的就是商哥…啧,”唐霜生皱了皱眉,“看来得出去躲些日子了。” 顾止不寒而栗,徐郁秋到底对唐霜生干过什么,以至于唐霜生恨他恨成这样。 这已经不在讨厌的范畴了,唐霜生搞这一出,简直是把徐郁秋往死里整。 但顾止没问出口,这些东西不是他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能知道的。 人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惨。 “好了,”唐霜生收起笑容,把酒杯丢进垃圾桶,“好戏结束了,该走了,今天我心情好,需要带你一起走吗?” 顾止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跟这个疯子能离多远就多远。 盛宴华庭在顷刻间沦为门可罗雀,只剩下了徐郁秋,秦芝玉,以及商亦纣,还有几个面若死灰的婚礼策划人员。 显然继续留在这不是明智之举,同理,商亦纣今天肯定也没功夫来敷衍他这个挡箭牌,所以顾止准备走人。 腿刚迈开一步,身后扑来一阵雪松清冷的香气,紧接着温热的手掌紧紧锢住了他的肩膀,“在酒店等我。” 顾止没来得及回话,他转过头,只能看到商亦纣急步而去的背影。 “…” * 回到酒店后,顾止窝在沙发里,一直思考着措词,他该怎么说,才能既不激怒商亦纣,又能达到好聚好散的结果。 翻来覆去,推翻了无数腹稿,顾止放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咋咋地。 他瞄了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凌晨了。 应该不会来了,顾止念头刚冒出来,就响起了扣门的声音,仿佛就等着这一刻。 顾止直接光着脚去开门。 门外,商亦纣神色疲倦的站着,手里仍不停的在回着消息,直到看见了顾止,他才将手机揣回衣服。 他与顾止互望了片刻,相互沉默,最后他轻声叹了口气,像是认输了般的长臂捞过,顾止登时被他拥入怀中,他低头蹭了蹭顾止的耳边,似疲惫的旅人找到归途。 “…哥。”顾止双眸微微瞪圆,受不得撩拔的心脏,瞬间响如雷鼓。 他幸好没打什  50 么草稿,商亦纣是他的劫数,遇上了便方寸大乱。 顾止手忙脚乱推开商亦纣,“我们先进来。” 明明是他的房间,他却是那个局促不安的人,“哥,喝水吗?” “不用,”商亦纣勾了勾手,“过来。” 顾止摇头拒绝,他差点忘了他今天的主要目的,虽然时机挑得是烂上加烂,但顾止不敢再拖下去,商亦纣的一个拥抱,就几乎让他前功尽弃。 “就这么坐着吧,挺好。” “还生气呢。”商亦纣掩却倦意,温柔的笑道,“我错了,男朋友别气了,好不好?” 短短的一句话,却惹得顾止忽然红了眼眶。 明明已经知道是假的了,可他仍难以遏制的为之悸动。 “怎么又成小兔子了。”商亦纣无奈中含了些宠溺味道,起身想要抱住顾止,却被顾止坚决的止住了动作,他终于发现顾止的不对劲,“怎么了?” 顾止退后,退得商亦纣碰不到他,他才抬起头,商亦纣正望着他。 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商亦纣时,商亦纣停步在昏暗的长廊里,那一刻商亦纣像是撕开黑暗,拯救他的神袛,耀眼得不可直视。 这些年来,顾止把商亦纣放在最安全,最隐秘的密室里,供他一人供奉。 而如今,顾止终于明白了,救他的不是神,是另一个骗子。 他笑了起来,带着解脱与绝决,“哥,我们结束吧。” 作者有话说:小止终于站起来了! 【剧情狗血我知道的,我都懂!大家别骂我!】 第五十四章 顾止用的是结束,而非分手,他与商亦纣之间,配不上这个词。 商亦纣小愣片刻,然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遥遥招手,“饿了吗?出去吃饭。” 他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顾止仍在闹脾气。 顾止又一次拒绝了,商亦纣的唇边的笑容僵住,他听见顾止一字一句,坚定认真的同他重复,“我们结束吧。” 仿佛此刻泰山崩于前,顾止皆当面不改色。 “别闹。”商亦纣轻叹一口气,抬起的手落了下来,沉声道:“我今天很累,不要再耍小脾气了。” 顾止垂眸充耳不闻,平声问道:“哥,你喜欢我什么?抛开这张像极了徐郁秋的脸,你还喜欢我什么?” 商亦纣闭上了嘴,眉头跳动。 “哥也说不出来。”商亦纣会沉默在顾止的意料之中,但这不妨碍让他难受的心如刀绞。 商亦纣拿所有的一切来骗他,唯独不拿这件事,可他却宁愿商亦纣连这一起骗了,至少… 至少他能留一点妄想。 “…小止。”商亦纣揉着眉心,岂图把自己躁郁的情绪压下去,“你还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不要这样拐弯抹角的,好吗?” “好。”顾止坦然的对上商亦纣。 商亦纣嗯了声,“你说。” “当年欠哥的钱,我已经打到你的帐户上了,城南金域里的东西,随便哥处理,要扔就扔,工作室的人我也安排妥当了,哥不用——” “够了,”商亦纣打断顾止,温文尔雅的面具皲裂,碎成满地细渣,额前青筋隐隐跳动,“我不是要听这些。” 顾止低声,小心翼翼问,“哥,希望我说什么呢?” 商亦纣被顾止的语气,刺得胸口闷痛难忍,他闭上眼,良久才将这股子难受劲缓过去。 他疲惫的绕过顾止,“你累了,好好休息。” “我就当哥同意了。” 商亦纣脚步顿停,他缓慢的回过身,目光沉如深渊,落在顾止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你确定要和我结束吗?我给你一个机会,明天想好了再回我。” “不用明天,”顾止摇了摇头,在商亦纣能剐死人的目光下,他道:“我累了,哥,日复一日追着徐郁秋的影子跑,太难了。” 商亦纣拧紧眉,“我说过你不用做小秋了!” 顾止自嘲般的望向商亦纣,他问:“如果有一天,必须要牺牲我或徐郁秋其中一人,哥会选谁?” 商亦纣不假思索道:“不会有这个如果。” 顾止不肯罢休,“一定要选一个呢?” 他并非要与徐郁秋一争高下,他只是想让商亦纣明白,在他的心里,他无时无刻都是徐郁秋的倒影。 徐郁秋是商亦纣的第一选择,而他从不被选择。 商亦纣隐隐不耐道,“小止,不要得寸进尺。” 顾止指尖猝然颤抖,商亦纣一句话就能戳中他的死穴,他连寸都没得过,那来的尺呢,他放弃追寻答案了,低声哀求道,“就当看在这八年我恪守本分上,放了我吧,哥。” 放了他? 商亦纣被顾止这句话,气得眼前骤然一花,当初死活求着留在他身边的人,是他顾止,不是他商亦纣,这下倒成了他缠走顾止不让他走了,真是好啊。 商亦纣怒极反笑,连说了好几声好,甩手转身,“你不要后悔才好。” 关门声响得震耳,足以看出商亦纣的怒气冲冲。 顾止僵硬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他拖着发软的身体,坐到沙发上,突然口干舌燥,抓起水杯就往嘴里灌。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胸口忽然剧痛难忍,玻璃杯砸到地面上,摔出一地残渣,他难受得蜷缩进沙发,眼泪克制不住的狂流。 好疼,好疼。 他狼狈地拿起手机,给徐妻打了个电话。 “徐妻…”他声音在发颤,像是沉疴难医的将死之人,“我心口好疼,该吃什么药啊?” 徐妻在电话那头被吓得半死,正准备打120了,就听见顾止压抑住的呜咽声。 “顾哥…”徐妻瞠目结舌。 顾止脾气温和,但性格却很要强,一年前,有个导演特别难搞,经常把人骂得狗血淋头,顾止也在其中,动辄被骂就算了,有一场下水的戏,导演死活觉得顾止演的不到位,大冬天的让顾止在冷水里待了三个小时,人上来时,嘴巴都发白没色了。 这还不够,导演拉着人又是一顿臭骂,饶是这样,徐妻都没见顾止落一滴泪。 徐妻被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怎么了?” 除了压抑住的声音,徐妻没再听到顾止发出一个字。 没一会,电话就被挂断了。 翌日,徐妻去机场接机,只见顾止捂得严实,脸上挂了一架银边墨镜,明明与前日没差多少的身型,今天一看,却像是风吹就倒。 顾止一路上没说话,安静地看着车窗外。 徐妻不敢问昨天发生了什么,车内沉闷的气氛让他头都不敢抬,他只好默默刷起微博。 刚打开微博,铺天盖地的豪门私生子yin乱生活婚礼被曝三人行,火速上了热搜,营销号纷纷下场。  51 【干啥啥不行:狗头有一说一,身材都还挺好。】 【某某某、:呕了,新娘实惨,渣男去死!】 【SINCEFKKKK:保佑在座的各位姐妹儿,远离此等渣男。】 【世间美好唯你无关:有钱人都是各玩各的,新娘也不一定是什么好货色。】 【喝奶茶不长胖:就我一个人觉得这位豪门私生子长得有点像最近频繁上热搜的那个谁谁谁吗?】 徐妻鬼使神差的点开了这条的楼中楼。 【商亦纣的夫人:附议。】 【吃草莓不吃屁股:不只你一个,太像了,果然长成这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gz以前还是夜店头牌呢。】 【原来是阿虞啊:抱走我家小止,小止独美。】 【漫漫思纣:呦,还独美呢,蹭我们家哥哥的热度起来的糊逼,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豆浆拼油条:你家没出道前是什么玩意,大家心里都有数,建议糊逼脑残粉心里有点b数。】 再往下全是跑题的骂战,徐妻没兴趣继续看,他返回点开附图,一瞬间,他以为他看到了顾止。 这、这眉眼也太像了吧。 徐妻默默看了眼顾止,把想跟顾止分享的话咽回肚子里。 第五十五章 “徐妻,几点了?” 正值旅游高峰期,回酒店的高速公路堵车严重,一个小时才动了一公里,顾止闭眼睡了一觉起来,外面天色都昏黄了。 “五点了。”徐妻回道,“过了这截路,下面就不堵了。” 顾止淡淡应了声。 徐妻趴在背椅上,鬼头鬼脑的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顾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顾止家里的杂乱事,徐妻知道一些,但也仅止于零星半点。 一个老赌鬼,一个温柔继母,一个叛逆弟弟。 顾止掀眼皮,平声道,“没有。” 徐妻见顾止面色尚可,胆子大了些,又问道:“那是跟商影帝吵架了?” 家里没出事,那肯定就是恋情出问题了啊。 顾止抬手敲在徐妻脑门上,很轻的一下,“胆子肥了,八起我的卦来了。” “没有,”徐妻往后一缩,露出憨厚的笑容,“我这不是关心顾哥吗?” 顾止避重就轻,“微博上又出什么新鲜事了,看得眼睛都放光了。” 徐妻一提到这,立马来精神了,举着手机在顾止眼前晃荡,“豪门八卦,今夜我们都是豪门人!” 他晃得厉害,顾止只捕捉到几个关键字,豪门、私生子、婚礼三人行,其他也不需要看了,昨晚的闹剧重映在脑海里。 对于这件事上热搜,顾止一点不惊讶,在场泱泱数百人,除掉宴请的宾客,还有不少是侍者,工作人员,商亦纣和华乐天纪能堵住圈子里的嘴,但圈外人的嘴可就难了。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酵的这么快,才短短一夜就全网曝光,连给徐郁秋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甚至在怀疑,唐霜生在背后动手脚了。 徐妻把手机收回去,欲言又止的望了望顾止,顾止正巧瞟到,问道:“想说什么?” “顾哥,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流落在外啊。” 他话音刚落,顾止的脸色倏然苍白,他吓了一跳,连道:“顾哥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要不要打120!” “不用。”顾止摆了摆手,“胃里不舒服。” 他以前多庆幸自己拥有一张和徐郁秋像之八九的脸,现在就有多厌恶。 一提到徐郁秋,他又无法自拔的想起商亦纣,嘴里顿时蔓延苦涩,比吃了黄莲还苦。 他眼眸低垂,无声地望向窗外。 徐妻目光落到顾止脸上,清楚得看到,一道水痕顺着眼角落至下颚,“顾哥,你怎么哭了…”徐妻慌神了,逮住司机师傅的胳膊,“我们不回酒店,直接去医院!” 这得多疼啊,顾止以前腿摔折了,徐妻都没见他流过泪,这么一想,徐妻更急了,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医院门口。 “回酒店,”顾止擦掉水痕,跟徐妻解释道,“昨天没休息好,眼睛有点发炎了而已,没多大事,别大惊小怪的,买点眼药水就好了。” 徐妻仍不放心,“真的不用去吗?”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顾止扬起唇角强撑出笑容,“刚刚说到哪了?豪门人。” 徐妻的八卦分享欲被勾起来了,但他还是担心顾止,后来见顾止脸色确实好上大半,才继续跟他说:“有网友扒出来,说这位是华乐天纪董事长的儿子!”徐妻瞅到面色如常的顾止,奇怪道:“顾哥你都不惊讶吗?” 他听到这消息时,嘴里能塞下俩拳头。 “惊讶,太惊讶了。”顾止配合的露出惊诧,“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作什么表情好。” “好假,”徐妻撇嘴。 “你继续。” “还有人说,秦芝玉估计就是这位主的母亲,当年秦芝玉跟徐津有一腿,把徐津的原配都挤兑走了,在巅峰的时候隐退了一年,所有人都在猜秦芝玉是去生孩子了,但秦芝玉那边死活不承认,按时间算下来,年龄正好对得上。” 顾止感叹,这届网友厉害啊。 “不过,真真假假,谁知道呢!” 下午刚感叹过这届网友厉害的顾止,晚上又狠狠地被上了一课,什么叫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微博上的风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燃到了顾止身上,一条顾止夜店头牌的热搜,隔空拔起,一跃蹦到热搜第七位。 等他知道这件事时,微博超话已经掀翻了天,两拔人吵得不可开交,其中被单方面压在地板上摩擦的是顾止寥寥无几的活粉。 [吃草莓不吃屁股:呕呕呕,我就嘴巴上说说,但没想到某人真的是鸭子啊?] [心心念念是哥哥:让我先吐为敬,好恶心啊,某人滚出娱乐圈!]予。溪。笃。伽。 [sgggggg:羡慕哥哥的美貌吗?拿眼睛换的微笑] [柠檬海一片:为什么这种人还能进娱乐圈啊?他之前资源那么多,不会全是靠潜规则吧?] [扶苏苏不起来:路人非谁的粉,但真的无法接受娱乐圈里出现这种人,简直污染了圈子,靠出卖肉体就能火的人,这让辛辛苦苦认真演戏的人,心得多寒,请求封杀顾止。] 顾止点开热搜,刹那间遍体通寒,恶心又绝望的记忆如潮水浸出,照片是许多年前的,画质不清晰,但仍然能认出来是他,身着暴露,被几个男人压在包厢沙皮上的样子,但凡有人能认真的看一下这张照片,都能看出顾止当时的绝望,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多看一眼。 他们凭这一张图,便开始肆意辱骂,将所有语言暴力倾泄于他。 还没翻到下一  52 页,一条微信通话跳了出来,是汪程。 汪程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就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谁了?” 顾止手抖得不行,恶毒的文字像一把淬满了剧毒的刀子,剐得他鲜血淋漓,毒发入骨,他心力交瘁地捂住额头,想了半天,没能想到一个人,“不知道。” 汪程急得直薅头发,“我查了,几乎是一瞬间,上百个营销号一起发的,其中还有一个百万大v,他这头一发,没出十分钟,就万转了,这背后没推手,鬼都不信。” 没等顾止回答,汪程又道:“不应该啊,按说有商亦纣这尊大佛在,没人敢动你啊。” 顾止却因这句话,瞬间脊梁骨寒透,他像是抓紧救命稻草般的紧扣手机,“…我上热搜了后,豪门婚礼那件事的热度有下来吗?” 没有,没有,不要有,求求你了,求求你! 可上天永远听不见他的恳求。 汪程惊叹,“还真是!” 顾止登时无力,脆弱不堪的手机摔在地板上,屏幕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汪程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机是商亦纣送他的,虽然只是随手,但顾止一直把它保护的很好,平日里嗑了个小角,他都能心疼半天。 可现在,碎成这样了,顾止却无动于衷,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捡起这部手机。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把另一个人糟蹋成这样,连死了都不肯放过,还要附上来吃肉扒骨。 商亦纣拿他当了徐郁秋八年的替代品,骗他的感情当挡箭牌,他都认了!可如今为什么还要拿着他沾满血泪的过去,替徐郁秋平息热度。 他想去问问商亦纣,在他眼里,他到底算个什么?是不是连个人都不算! 作者有话说:商老贼追妻之路必将漫漫其修也。 商亦纣:????我还没出场,就被安排得稳稳当当了? 第五十六章 顾止窝在房间里,托徐妻重新去买了个新手机,,酒店楼底下蹲了一圈娱记,他怕是刚出去,就被那群人生吞活剥了。 把手机卡插进卡槽后,将手机随意的扔在沙发上,回房间睡觉。 这两天发生的事,足够跌宕起伏,让他身心俱疲,除了睡觉,顾止现在任何一件事都不想去做。 什么绯闻,什么热搜,都去他妈的。 他睡得迷迷糊糊,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烦躁得捂紧耳朵,可声音越来越响,不让人消停。 顾止黑着俩眼圈,起床开门。 他正迷糊着,连从猫眼看看是谁,这种该有的警惕性都忘了。 门一开,冷风穿堂而过,一股橙花香扑了他满怀,味道像极了,他给商亦纣准备的沐浴液的气味。 他该忘的,不该悸动的,可香气灌进他鼻子时,他控制不住的红了眼圈。 可下一刻,来人左耳的蓝色耳钻,无情地给了他一个巴掌,嘲讽他在幻想什么? 费钦左手把人抱进怀里,右手关上门,他不知道是怕极了还是冷着了,周身冒着寒气还抖着颤,“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顾止头痛欲裂,挣扎出费钦的怀里,眉毛紧紧皱成一团。 这酒店的安保工作做的未免太差了,怎么能让人随意进出各楼层。 顾止既没心情也没耐性同费钦周旋,连基本客套地笑容都懒得挂在脸上,他手指向门口,冷声道,“出去。” 费钦双眼里尽是愧疚,他一遍又一遍的用目光描绘顾止,似乎终于确定顾止如今好好的,才停下过于露骨的窥视。 “对不起,当初…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想到我会害得你…” “不必。”顾止扬手打断费钦,“这和你没关系,别上赶着道歉。” 费钦根本没听进顾止说的话,他谨慎地抬眼,轻声问,“顾止,你恨我吗?” 该恨的,如果不是他,顾止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方去,被一群人侮辱,他看到那条新闻的瞬间,恨不得能冲进屏幕里,将那些人撕碎。 顾止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他知道费钦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同费钦阐述:“我没被人强jian,我也没去当鸭子,后面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半毛钱关系,拜托你,收起你那付怜悯的模样,我不需要。” 费钦解释道:“我不是在可怜你,我是在心疼你。” “谢谢,我不需要,”对于费钦抓不到重点这一点,顾止已经懒得给他重复了,他只想这个人立刻滚出他的视线,“出去。” 费钦被顾止的一再拒绝,弄得伤心,他甚至有些委屈,“你都可以接受商亦纣,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都可以接受商亦纣,顾止在这句话里嗅到了奇怪的味道。 费钦反问:“你不知道?” 顾止:“我到底需要知道些什么?” 费钦眼里流露出一丝喜悦,他似乎找到了将商亦纣一击致命的法器,“你第二次被卖掉,是商亦纣做的局,你不知道吗?” 顾止猛然抬头,一张脸惨白如纸。 他嗓子发紧,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是顾强死性不改,又去赌了,结果输得净光,欠下了一大笔帐,把他重新卖给了那伙人,怎么会和商亦纣搭上关系。 费钦道:“我前几天在新安的一个私人赌场碰到了你父亲,他被人按着打,是我救下了他,当时我还没认出来他,后来认出来回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听到赌场里人说,他当年被人下圈套,欠下一屁股帐,靠卖儿子才还得清帐。” 费钦深深看了一眼顾止,才继续道:“做局的人,我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他们才肯告诉我是谁。” 剩下的答案不言而喻。 顾止头昏目眩,若不是撑住了桌子他恐怕站都站不住。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难过商亦纣设局骗他,还是气愤顾强出现在赌场。 他有无数个答案想知道,可他又什么都不敢问。 这些年来,午夜噩梦惊醒时,商亦纣是他唯一的安眠良药,可原来,商亦纣才是把他推下水的人。 看着自己狼狈得跟条狗一样,求着商亦纣来救自己的时候,他是不是很得意? 还有他的父亲,把他卖了两次的父亲,三指举天,发誓绝不再赌了的人,为什么又出现在赌场了啊!还想再卖他第三次吗! 顾止喘不过来气了,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手机此时在沙发里响了起来。 费钦想去扶顾止,被顾止一把推开,他哀求道:“让我一个人待会,求你了。” 费钦的得意在一瞬间凋零,“…好。” 顾止只听到声好,费钦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完全没注意到。 他捡起手机,来电显示是赵宣予,把  53 他拉入黑名单己久的弟弟。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顾止的背后陡然发凉,甚至盖过了他满心的悲伤。 “…喂。” “哥…”赵宣予的哭喊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我妈杀人了…” 他在说什么? 明明客厅里安静极了,没风声,没人声,可顾止怎么也听不清赵宣予在说什么。 “…你…”顾止一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在说一次。” “妈把顾强杀了、” “客厅里全是血、” “该怎么办,我、我、警察马上要来了、” “妈会不会被抓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哥救救妈,快回来、” 第五十七章 赵淑仪很温柔,实打实的温柔,顾止从没见过她脸上出现过愤怒。 他小时候闹脾气,把赵淑仪辛苦绣了半年的十字绣泼了半瓶墨,照别人家亲生父母的养法,早该拎起棍棒教他做人了。 可赵淑仪没有,她把小顾止圈在怀里,拿布一根一根的擦干净了小顾止的手,温声细语地问他:“我最近是不是那里让我们糯糯不高兴了?” 小顾止撅着嘴,窝在赵淑仪面前,低头玩手指,一句话不跟赵淑仪说。 赵淑仪揉着小顾止的脑袋,特别认真地同他说:“妈妈也会犯错,但妈妈有时候会很笨,不知道错在那了,糯糯如果一直不告诉妈妈,妈妈就会一直犯错了。” 小顾止的眼睛唰地红了一圈,他揪住赵淑仪的衣服,眼泪顺着鼻子糊了满脸,“…你跟弟弟买糖吃,不、不给我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小顾止擤着鼻子,似乎觉得因为这个原因闹脾气,显得特别丢脸,又不甘示弱般的吼了一句,“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孩子是脆弱的,心灵更为敏感,何况小顾止不是赵淑仪的亲生孩子,他更加害怕赵淑仪不喜欢他,所以他只能事事去看一个公平。 只要赵宣予有的,赵淑仪也会给他,他就安心了。 赵淑仪知道了原因,既没恼,也没笑他,换作平常的父母,一定会说这孩子心眼真小。 但赵淑仪却松开了顾止,弯腰同小顾止对视:“对不起,是妈妈没考虑到糯糯的心情,但是糯糯长蛀牙了,不能吃糖了,等小蛀牙没了,我再买给糯糯吃,好不好?” 小顾止抽着泣,别扭了半天。才回了个好字。 赵淑仪又道:“但是你把妈妈辛辛苦苦绣好的东西弄脏了,你该怎么办啊?” 小顾止立马红着眼道歉:“对不起,妈妈。” 赵淑仪没接受他这个道歉,要他想别的法子,不然她也会生气。 小顾止愣了好一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淑仪笑了笑,指向卫生间。 小顾止心神领会,抱起十字绣,冲进卫生间,洗起十字绣,虽然最后,十字绣还是毁了。 过往种种,如在眼前。 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杀人呢? 顾止崩溃了,他甚至觉得是赵宣予在骗他。 他不在乎顾强的死活,可他不能失去赵淑仪,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了。 徐妻在楼底打电话,突然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光脚从酒店里冲了出来,差点撞上他。 他没看清楚人,正想让男人小心点,一堆蹲点的娱记冒了出来,团团围住男人。 “滚开——” “滚开——” 撕心裂肺的吼叫在黑夜里响彻。 “顾哥——”徐妻这才认出来是顾止,他吓了一跳,连忙冲进人群想要把顾止救出来,可人满为患,他连根手都插不进去。 娱记七嘴八舌的问着话,像是嗡嗡乱响的苍蝇,烦人至极。 顾止听不见,他只想着冲出去,像是走进死胡同的饿狼,不断拿头去撞墙,那怕血肉模糊了也不停下来。 闪光灯照得顾止眼睛生疼,眼泪不知道是被刺激,还是内心的绝望,流了满面。 他出不去,每个人都围住他,如同恶鬼趴附在活人身上吸食鲜血,不把人吸干了绝不停下来。 突然,人潮裂开了一条缝,逐渐扩大,变得一人宽,七八个保镖涌了进来,把顾止和娱记隔开。 顾止猛地想冲进去,却被人拦腰抱住,他对人拳打脚踢,但那人仍把他抱得死死的。 “没事了,”那人温柔地安抚地拍着顾止的后背,岂图让他平息下来。 如果疯狂是一种特殊的防御机制,那商亦纣一定是顾止的破防。 顾止渐渐醒过神,如同河里漂流的浮萍,终于停留靠岸了,紧紧攥住商亦纣的胳膊,“…我要回新安。” 他顾不上别的了,他现在心里只有回新安这一个念头。 商亦纣应了声好,目光落到顾止的双脚,一路没穿鞋子,脚底和边缘被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鲜血直流,鲜艳得颜色直往商亦纣眼睛里扎,他看着不舒服极了。 他朝身边的助理道,“去拿双鞋子来。”顾止攥住他的手用劲了,勒得他有点疼,“很急?” 顾止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方法,飞机没有直达新安的,打车他没带手机,商亦纣如果一走,娱记指不定又要围住他,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商亦纣身上,“可、可不可以快点,对不起,我又麻烦你了,油费车费我出双倍,求求你了。” 商亦纣叹了口气,弯腰抱起顾止,往车里走,扔下了一句,“不用去拿了,别让记者跟上来。” “去新安。”商亦纣把人放到后座,跟着一道坐了进去。 他余光瞟向顾止,顾止全身在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飘忽不定,心神根本不知道飞那去了。 商亦纣没去问顾止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以顾止现在的状态,什么也问不出来。 何况回新安,估计又是顾止的父亲犯浑了,商亦纣没放心上,他处理完徐郁秋的事情,从霜城飞回来,连着一天一夜没闭眼了,现下颇觉疲惫。 等到新安时,已经凌晨四点了。 破旧不堪的小区透露着腐朽,顾止形同走尸,踉跄地走在昏暗的巷道上,临近楼底大门时,一滩液体遗留在门口,这滩液体正上方,是他家的阳台。 不过顾止没在意,他的思绪已经让他没办法去注意这些了。 他往楼上走,直到看见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他才停下步伐。 以前回来时,他只需敲三下铁门,赵淑仪便会过来开门。 可他今天连敲都不需要,大门敞开,腥臭的血腥味灌得整个楼道都是。 黑暗中,顾止看见一个人坐在血泊中。 “哥,”血泊中的人听见响动,头也没抬,嘶哑着道:“我没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真是边哭边写。 不知道有没有写出那个氛围来。 害。  54 第五十八章 小区门口。 昏黄裹挟阴暗,白烟雾缭,商亦纣靠在车边,深吸了一口烟。 他平素不喜气味浓烈的香烟,可今日他脚下落得尽是一口吸尽,灌满肺腔的浓烈。 许是没有旁人在,商亦纣的眉角皱得紧凑,眼睛里的神色全是不耐。 “想办法把热搜撤下去。”商亦纣把烟头碾灭在脚底,语气冰冷地朝电话里道:“查清楚,谁在背后做的推手。”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商亦纣脸色好转了许多,挂断电话后,他拧了拧眉心,手指敲在玻璃上,“陈叔,进去多久了?” 陈叔盘算着,“要快一个小时了。” 商亦纣嗯了声,坐回车厢,他疲倦地撑住头,斜靠在椅背,平声道:“回去吧。” 陈叔没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家少爷的脸色,“不等小顾少爷了吗?” 商亦纣阖眼回道:“不等了。” 陈叔抿了抿唇,犹豫半晌,才缓缓道:“小顾少爷看着不太对劲。” 商亦纣自然知道顾止不对劲,所以他本想同顾止一道进去,可他刚碰上顾止的手,就被顾止避如蛇蝎般的挥开。 他睁开眼,深暗的老巷空荡荡,风刮过时,卷起几个垃圾袋,嗖嗖响着,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紧紧皱在了一起,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疑惑。 “他到底不满足什么?” * 悲伤到极致时,反而感受不到悲伤,顾止从前不信这句话,可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明白了。 他走进客厅,把赵宣予拉起来,拿抹布擦出了一块干净地方,平静地坐了下来。 他问,“妈呢?” 赵宣予眼睛红肿,几乎睁不开了,听到顾止这一句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奔腾而下,说出来的话语变得稀碎,难以拼成完整的句子。 可顾止听懂了。 赵宣予说,他回来时,顾强人已经死了,被赵淑仪砍得血肉模糊。 他给顾止打完电话后,赵淑仪交给了他一叠东西,赵宣予恐惧地望着赵淑仪,他记忆中温柔的母亲和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的疯女人,扯不上一丝关系。 赵淑仪擦掉手上的血,想再碰一碰赵宣予,赵宣予却害怕的直往后缩。 “对不起,以后的路妈妈没办法陪你走下去了。”赵淑仪低声同赵宣予道。 她收回手,慢慢朝阳台走去,喃喃自语,“老天爷,这辈子我吃够苦了,下辈子,给我一条好命吧。” 赵宣予后背发凉,他直觉赵淑仪要做不好的事,窜起身想要拉住赵淑仪,可赵淑仪比他更快。 他只看见一道残影从阳台一跃而起,紧接着是一道肉体砸在地面上发出的闷响。 赵宣予崩溃的捂住自己的头,“我、我为什么要躲、” “如果我不躲,妈是不是就不会跳楼了啊?” 顾止回答不上他,空洞寂寥的情绪灌满了他整个人,他看着那扇阳台,似乎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不断地在诱惑他。 “你要干吗!” 赵宣予一声惊吼,突然抱住了他,他望着黑黢黢的楼底,平淡而又冷静地道:“我想下去。” “…哥,”赵宣予死死抱住顾止,生怕他一个松手,顾止也在他的眼前,变成一瘫烂肉,“我就你一个亲人了,我求求你,别做傻事,我求求你!” “我不做傻事,”顾止轻声道,“妈在下面喊我,她一个人害怕。” “不要!啊!”赵宣予生出一股力,把顾止横抱了回来,把他按在沙发里,顾止的脸都被压歪了,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痛楚,眼睛轻轻眨动,“小宣,妈在喊我。” “妈已经死了!”赵宣予崩溃大哭,“她死了,她喊不你了!” “好,我知道了,”顾止艰难地点头,“你放开我吧。” 赵宣予摇头,“我不放。” “我不会跳楼的,”顾止望着前方,眼睛里空洞洞的,“我去把妈接回来,她在太平间里,会难受的。” 赵宣予哭着仍在摇头,他不敢信顾止。 “你绑着我的手,把一头放你手心里,我想做傻事,也没办法了。” 顾止确实没做傻事了,他领回了赵淑仪与顾强的尸体,操办后事,赵宣予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顾止身后。 他们没什么亲戚,葬礼办得简陋,他把顾强埋回了老家,和祖坟一起。 赵淑仪的没有,顾家配不上赵淑仪。 他想给赵淑仪置办一块好墓地,可他竟然连买一块墓地的钱都没有了,他只能找人借钱。 重新买了个手机,一开机,无数个人找他,在外人眼里,他已经失联了好几天了。 他一一回完后,还没来得及提借钱的事,送钱的人就找上了门。 徐郁秋约他见一面,地点就在新安医院附近。 那怕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徐郁秋仍旧光鲜亮丽,顾止坐在他对面,蓬头垢面的,更是跌得尘埃里。 但再光鲜亮丽,也盖不住徐郁秋被丑闻缠身的窘迫,他连客套的话都没说:“只要你肯认下视频里的人是你,明年常匪导演的男一号就是你了。” 顾止眼都没抬。 徐郁秋:“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顾止平淡地看他,“我认下后,就是身败名裂了。” 徐郁秋温润的脸上透出狰狞,他急道:“你已经身败名裂了,前些日子的丑闻足以让你万劫不复了,没有人会再找你拍戏了,但我可以助你东山再起,只要你肯认下。” 顾止轻轻摇头。 徐郁秋怎么也没想到,顾止拒绝得这么快,他正要开口劝他再想想,顾止突然道:“两百万。” “啊?” 顾止掀了掀眼皮,“太多了?” 徐郁秋瞠目结舌,“你只要两百万?” 两百万,他随便睡个女人,给的都比这多。 “嗯。”顾止抿了口咖啡,“两百万。” 徐郁秋仍不敢置信,“…你认真的?” 那怕顾止再开口加个零,他都不会眨下眼,商亦纣到底是怎么亏待他这个小情人了。 “钱打到我卡上,我立马上微博发公告。”顾止掏出零零碎碎的钱,压在桌上,起身走人,扔下一句,“咖啡钱,AA。” 作者有话说:我最爱的环节要来了,大家猜猜是什么?】 第五十九章 光与影的拍摄已经过一半了,临时换男二,不是明智之举,但投资方制片人与周奉康连开了好几场会,最终还是决定换人,顾止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大过换人的成本。 得到这个消息时,顾止毫不意外,他敢答应徐郁秋,也是提前预料到了这一点。 钱到帐,顾止也履行承诺,登上微博洋洋洒洒发了一大篇文,言下之意,视频里其实是他,但被有心之人拿  55 来污蔑徐郁秋,他对于自己做出的荒唐行径感到抱歉,但更谴责拿视频出来冒用的人。 这条微博一发,全网炸了。 [爱吃草莓不吃屁股:what?什么剧情发展?这个人喜欢女的,还和我哥哥搞在一起,给我一双没看过他的眼睛,球球了!] [棕榈色卷发:???路人震惊] [ryyyyyy:年度大瓜来了,商影帝被拍到恋情,公然出柜秀恩爱,不到一个月,其男友接连被爆出丑闻,私生活yin乱,商影帝惨,实惨。] [雪花勇闯天涯:粉转黑,喜欢过这种人,眼睛瞎了真是!!!!] 顾止没功夫管网上的舆论发酵,他拿到钱后,把赵淑仪的骨灰安葬了,在新安的私人墓地里,一块小小的地方,顶大半套房子。 剩下的钱,他转进了赵宣予名头下的一张存折,不过,他没让赵宣予知道。 赵宣予仍旧像个跟屁虫,一步不肯远离他,他们一道回到了老房子,血腥味已经散去了,但留下的血迹足够触目惊心。 赵宣予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到现在仍无法接受赵淑仪已经离去的事实,“哥,我们出去住吧。” 顾止摇了摇头,他越发的沉默寡言,光坐着就能是一天,这个状态也是让赵宣予不敢放他一个人的原因。 他太平静了,像一瘫死水,无论领回赵淑仪尸体,举办葬礼,还是骨灰下葬,顾止的情绪一直平平淡淡的,连眼泪都没流过了。 顾止动起来了,他拿着水盆和布,一点一点擦去客厅的血迹,有些地方不好擦,顾止就一遍又一遍,一点又一点,擦到干净为止。 客厅擦干净了,他走进赵淑仪的房间,收拾赵淑仪留下的东西。 他翻到了许多东西,他与赵宣予小时候的照片,得过的奖状,每一张都被赵淑仪视若珍宝的收藏好。 拉开抽屉,一张化验单突然掉了下来,摊开在他眼前。 顾止嘴唇抖了抖,捡起来,折好,放回抽屉,他没再看第二眼,继续收拾别的东西。 “哥,”赵宣予走了进来,把一叠东西递给他,“这是、”他回忆到了当时的场景,顿时哽咽住了,“妈临死前给我的,我看了一下,是留给你和我的。” 顾止默了半晌,才道,“放桌上吧,我等会看。” 赵宣予咽下哭声,“我、我先出出去了。” 赵淑仪留下的东西是两封信,和几张银行卡。 他拆开了那封属于他的。 [等我们糯糯读到这封信了,妈妈应该变成星星了。 在天上,糯糯想我了,抬头就能看到我。 这是我能为你和小宣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以后没有人会再伤害到糯糯了。 我没一天后悔过,做你的母亲,但当妈妈有点累,如果糯糯因为这个内疚难过,那下辈子我们糯糯跑快点,让我当糯糯的女儿,换糯糯来照顾我,好不好啊?] “好…” 纸张被泪水晕染,字体变得模糊,顾止连忙拿卫生纸擦干,可水越来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了。 * 赵宣予不敢留在老房子里过夜,死活要拉着顾止去酒店,他本以为顾止会反对,但顾止出乎意料的顺从他。 已经是半夜了,老小区的多数是老年人,路上难见人影。 他们刚走到门口,一辆黑车突然停了下来,挡住他们的路。 顾止瞟见熟悉的车牌号,低声道:“小宣,你先去。” 赵宣予开口就要拒绝,但顾止的表情异常认真,他张了几下嘴,最后一言未发的离开。 他一走,车门就开了,顾止弯腰坐了进去。 商亦纣眉眼间裹着一层淡淡的倦意,他没等顾止坐稳,倾身扣住他的肩膀,语气低沉,“你疯了吗?” 他这头刚把顾止的热搜撤下去了,结果顾止转头又把自己送了上去,还是替小秋顶罪名,他是真不考虑后路啊? 商亦纣连温柔都表像都装不出来了,他捏紧顾止肩膀的手用力,顾止却仍没什么反应,就低头沉默着。 “说话。” 顾止眼皮颤了颤,终于有反应了,呐呐道,“疼。” 商亦纣此刻的心情比看到徐郁秋的视频,还来得复杂,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你还知道疼?你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你是想干什么?拿自己报复我?你以为你的丑闻,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吗?只能毁掉你自己。” “哥,我们已经分手了。”顾止垂眼道,“我做什么和你没关系。” 一拳打在棉花上,恐怕就是这个感觉,商亦纣愠怒的神情逐渐换成了无力,“小止,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止却问,“哥还有别的事吗?” 商亦纣忽然察觉到了,以前看着他双眼既是眷恋的顾止,怎么变成了一滩死水,仿佛丢什么东西下去,都不会激起一层涟漪。 他疲惫地收回手,揉了揉眉心,“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他回去后,一堆事要处理,等他弄完了,也就是现在了。 顾止抬眼望了商亦纣,他分明是平淡的,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他张了张嘴,憋出一句,“没事。” 商亦纣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抹了抹顾止的眼泪,他伸手拥过顾止,安抚地顺着顾止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的,像在安慰受伤的孩子。 刹那间,顾止所有被深藏的情绪被商亦纣这个动作点燃了,悲伤无助淹没他整个人,无人诉说的悲痛在这一刻倾洪而出。 “我…”顾止表情未变,但眼泪却止不住得往下淌,“没妈妈了。” 第六十章 在照片里,商亦纣见过赵淑仪一次,模样已经模糊了,但那一双温柔的眼睛,让人经久难忘。 顾止的眼泪滴湿了他的衣服,分明是凉的,却让商亦纣觉得滚烫无比,似乎能将他那一块皮肤灼伤了。 他拥紧顾止,贴在顾止耳边,用唇细细地蹭着他的鬓边,此时说什么,虽然都显得苍白无力,可商亦纣觉得自己还是该说一句。 “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止未应,良久,他推开商亦纣,动作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他单手擦去残留的泪水,低声道,“哥不用道歉,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如果不是顾止眼睛还通红着,商亦纣甚至怀疑刚才脆弱不堪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不生气了,好不好?”商亦纣低声叹息,扯过顾止,把他紧紧拥在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把顾止揉进身体里,“以后的日子,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动听至极,比珠落玉盘,婉转音律,来得更为扣人心弦。 无人能拒绝商亦纣的情话,以前的顾止不能,如今的顾止仍无法逃脱,他的心脏依旧会因商亦纣而悸动, 56 可他却再也没办法坚定的相信他。 他可以在夜深人静倾诉自己深爱他,却无法在每一个清晨亲吻他。 * 商亦纣让他再考虑,把他送到了酒店。 赵宣予跟望夫石一般,坐在酒店大堂里忘川秋水,他看到顾止立马跟上,顾止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散发着疲惫,赵宣予顿时将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一路沉默。 赵宣予始终担心顾止想不开,连房间都是开的双人床。 “哥,睡觉吧。”赵宣予给顾止倒好水铺好床,一米八九的大个,小心谨慎地缩在一旁,像个强娶回来地小媳妇似的,瞧起来分外滑稽。 但顾止垂着眼,无心去看这一幕。 赵宣予又唤了一声,顾止怔怔地回神,眼神空洞地望他,“怎么了?” 赵宣予滞了一瞬,痛苦弥漫心头,他强撑出笑容,道:“睡觉,哥。” 顾止应好,身体却没动作,良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银行卡,“这些,你收好。” 赵宣予一看,全是赵淑仪留下的,“我不要。” 顾止指腹温柔地摩着银行卡面,似乎上面还残存着赵淑仪的气息,“我用不着这些钱。” “我也用不到。” 顾止劝道:“你以后成家立业娶媳妇,那一样都需要钱。” 赵宣予不接受,他道:“我会自己挣,我能养活自己。” 顾止难得的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赵宣予的头,“嗯,我知道,小宣长大了,但是身上总要有点钱,万一以后突然发生了什么,至少不会因为钱而束手束脚。” 赵宣予微弯腰,让顾止能更舒服得摸他脑袋,“有哥呢,我出什么事了,哥会在的。”他试探地看向顾止,“对吧?” 顾止却没回应他,只温柔地顺着他的发顶。 赵宣予莫名地心慌,他又重复道:“哥,你会在的,对吧?”他能感觉到顾止的手顿住了。 “小宣,睡觉吧。”顾止收回手,躺进柔软的床里。 一躺进去,呼吸立马平稳了下来,宛如电量耗尽的机器人,让赵宣予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他。 顾止的睡容很平静,眉毛舒展,唇角微扬,仿佛再做一场不为人知的好梦。 但不知为何,赵宣予觉得顾止就差一根稻草了,似乎只要再来一根,顾止就会被无数根无形的稻草压死了。 翌日清晨,顾止先醒过来,被手机不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了。 强撑起精神,回完所有人,正打算洗漱时,一个奇异色彩头像亮起红点。 【徐郁秋:有时间见一面吗?和上次同一个地方。】 顾止抿紧唇,他和徐郁秋没什么可聊的了。 叮的一声,又有新消息。 【徐郁秋:你和亦纣还有一年的合同,在我手里,见我一面,我把东西给你。】 顾止指尖轻颤,当年的契约合同。 他不知道徐郁秋是怎么搞到这份文件的,但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徐郁秋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来威胁他。 【顾止:钱,我已经还清了。】 【徐郁秋:还清了,可合同还在,违约金你是知道数字的,不需要我重复说给你听吧。】 【顾止:你想干吗?】 【徐郁秋:见一面,见到了东西就给你。】 【顾止:好。】 地点依旧是上次的咖啡店,徐郁秋的脸色却比上一次好了许多。 顾止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被徐郁秋压在桌面上的文件夹,坐到徐郁秋对面,他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把文件给我吧。” 徐郁秋唇角微挑,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咖啡,细细品尝完,才露出一丝挑剔的神色,“你知道这里的咖啡,和世界上最顶级的咖啡有什么区别吗?” 顾止神情冷淡,似乎没接他话茬的意思。 徐郁秋不在意,他好整以暇地拔弄银勺,碰到瓷杯边,撞出一声脆响,嘲讽而又轻浮地道:“这里的咖啡廉价,好处是容易得到,所以喝不到顶级咖啡的人,尝到廉价的速溶咖啡,也会觉得还不错,但当他们一旦尝试过了顶级咖啡,就再也无法对廉价的产生欲望。” 顾止没被他的讽刺扎伤,他只淡淡道:“你喜欢女人。” 徐郁秋唇角弧度渐深,“是啊,但你不觉得亦纣很漂亮吗?比绝大多数女人还漂亮,偶尔尝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顾止忍住恶心的感觉,冷声道:“有时候不得不说,商亦纣眼光真的很差。” 对这么一个人用情至深,看起来,倒霉的也不只他一个。 徐郁秋唇边的笑意敛了几分,精致的眉眼间卷了一层阴郁,“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再见你一面吗?” “我没兴趣知道,按你所说,我人来了,你东西该给我了。” 徐郁秋把文件压在掌心,“别急,我今天是想和你做另一笔生意,昨天晚上,我答应了亦纣,和他在一起试试,但你这个赝品,让我看得很不舒服,所以亦纣把这份文件给了我,让我处理你。” 徐郁秋顿了顿,眼含怜悯道,“听说你父母刚刚都去世了,看在你陪了亦纣这些年的份上,我会再给你一笔钱,能让你下辈子衣食无忧,条件呢,就是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顾止听着听着就惨白了脸,指甲难以遏制地掐进掌心里。 徐郁秋说得每一个字,都像沾满了毒液的荆棘,凶猛利落地扎进顾止的五脏六腑,疼得他所有器官都仿佛移位了。 他以为他感觉不到疼了,可商亦纣太厉害了,在他已经被戳得体无完肤的心脏上,找到了最后一丝完整的皮肉,干净利落的戳了下来。 商亦纣说,以后的日子,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一转眼,他又被弃如敝履。 他沉沉地望向玻璃窗外,午后的阳光明媚,照耀在身上是淡淡的暖意。 他可以走出去,晒一晒太阳,指不定心情会好上几分。 可他太累了,他已经走不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下面我最爱的虐点,要来了… 大家估计也能看出来了吧… 第六十一章 新安盛产桂花,其中晚桂最佳,临冬初时,桂香浓郁窜满大街小巷,赵淑仪犹爱桂花,回回到这时季,家里便充斥着馥郁甜香的气味。 顾止捡了一枝被路人折下来随意丢在草坪的桂花,粗糙的枝桠磨在掌心,顾止轻嗅,他记起来了,赵淑仪也喜欢捧着桂花枝,坐在阳台边,晒着阳光,像今天一样灿烂的阳光。 沿着记忆,不知不觉间,他走回了老房子,腐烂发臭的味道,在土地里生根发芽,但因桂花香被掩盖住了许多。 擦肩而过的邻居,嘴里都带着一句节哀。 顾止沉默未应,他从楼道的窗台望出去,不由地想,赵淑仪跳  57 下去的时候,疼吗? 回到家,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把收起来的花瓶拿了出来,把桂花插了进去,娇艳欲滴的花穗为这个房子里,带来久违的暖意。 文件他没看,他坐了半刻钟,便走进了厨房,打开煤气灶,没一会,烟灰飞满了整个厨房。 纸灰燃着火星,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明亮后就凋零,就像人的生命,不停地在燃烧,光芒极盛后,便逐渐走向衰败。 他翻开柜门,一排泛着银光的刀具在最底层。 他回到阳台,席地而坐,冰凉的触感在手腕划过,带着解脱。 所有的钱,他给赵宣予了,足够赵宣予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徐妻去了宋玉的公司,连拢在陈逐手下,日子不会比现在差,他们所有人,顾止安排得妥妥当当。 至于,商亦纣… 这就当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并不想死,只是,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阳光很温暖,花香很动人,可他没有想要去触碰这一切的yu望了。 他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睡醒后,也许就能再见到赵淑仪了。 赵淑仪会温柔的抱住他,嘴里轻轻喊着糯糯,他会陪赵淑仪坐在阳台上,吹一下午的暖风。 指不定他会遇到另一个人,愿意拉着他的手,陪他去看一场属于他的烟火,他们会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走入圣洁的殿堂。 顾止勾起了唇角,慢慢地闭上眼。 如果有机会,他希望他的墓碑前,会有一束橙花,朋友来祭奠他时,风会裹着花香替他轻抚他们。 当然,如果世上有神仙,他最希望的是让他死在四岁那一年。 他不会认识商亦纣,他不会再叫那一声妈妈。 作者有话说:这章很短… 因为接啥都奇怪。 明天有机会再长一点。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梗,所以一直努力让文看起来压抑一点,[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让大家感觉点,害,文笔方面仍需努力。]这样,就不会显得很突兀,但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也是因为大家的评论让我坚持了下来!我曾经一度差点就太监了… 感谢大家! 接下来会更狗血,因为我另一个巨喜欢的点要上线了! 第六十二章 赵宣予发现不对,冲回老房子时,顾止已经失血过多,晕在阳台了。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紧闭地手术室大门,宛如巨兽狰狞着面孔。 他缩在冰凉长椅,绝望地抱住头,双眼快流不出泪水了。 明明知道顾止精神状态不好,他为什么没有在发现他不见的第一时间去找他,他为什么要抱那一丝侥幸。 从小到大,他生活在赵淑仪与顾止建起的港湾里,从未经历过风雨,顾强虐待不到他,他所有的暴戾在赵淑仪和顾止身上发泄干净了。 他曾说厌恶顾止出卖肉体,可他知道,顾止是被顾强连哄带骗,弄进了那里,他害怕顾强对自己下手,在心里无数次庆幸过顾止不知道从那搞回了钱,还干净了赌债。 他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过这样龌龊的心思,他只能把这一切强压在顾止身上,是顾止自甘堕落,与他无关。 他踏着顾止的血肉身躯,过着安稳平静的人生。 “哥,你别死…”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不能再失去顾止了。 不知等了多久,长廊来来往往换过无数拔人,头顶的灯终于熄灭了。 赵宣予起身一个脚软,差点直接跪到医生脚边,旁边的护士连忙扶住他。 “我哥…!” 他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瞪着医生,生怕医生嘴里吐出一句我们尽力了。 医生按住赵宣予,他读懂赵宣予的表情,语气严肃,“再来晚点,人就真没了,病人失血过多,短时间里醒不过来,接下来几天,需要陪床照护。” “好、好,谢谢医生。”赵宣予鼻子一酸,劫后余生般的坐回长椅。 到次日清晨,顾止仍没醒,赵宣予守了一夜,眼没闭过,这会布满血丝,瞧起来颇有几分嚇人。 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卷着寒气,把赵宣予吓了一跳,以为是顾强死前的债主找上门来了。 结果,冲进来的男人,非但没有想像中的凶神恶煞,反而成熟俊朗,只是他脸色阴沉,折杀了几分温柔气息。 赵宣予认了出来,这个男人是商亦纣,他哥的男朋友,他知道这件事,得亏于班里追星的女孩子。 商亦纣身后跟着三五个人,陈叔也在其中,他目光触到顾止时,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上前请走了赵宣予,把房间留给商亦纣。 商亦纣低垂着眼站在床边,过了半晌,才伸出手去触摸顾止的脸,冰凉一片,呼吸羸弱。 顾止惨白如纸,左手手腕被白纱布缠得严丝合缝,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个易碎的瓷偶,叫人连碰上一碰都不敢。 商亦纣说不清他听见这个消息时,心里那一瞬间的感觉,只道整个人仿若沉入万丈深渊。 他赶了一夜的飞机,连眼都没敢闭过,只怕再见到顾止时,留给他的是一具尸体。 幸好,幸好,他弯腰握住顾止的手掌,放至自己的唇边,细细亲吻着,顾止还活着。 商亦纣待了一晚上,陈逐就哭爹喊娘得让他回去工作,而且现在风雨未平,祖宗你继续待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商亦纣疲倦地捏捏眉间,见顾止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他才离开。 第三天下午顾止醒过来了,准确说是身体醒过来了,但人没醒,他双眼无神,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赵宣予唤了他十来遍,顾止一点反应没有,赵宣予连忙去找了医生,医生说病人在***前,可能受到的刺激过大,导致精神上出了问题。 商亦纣得到这个消息时,他正拍完戏,陈叔匆匆忙忙打电话过来,说他去医院没看到顾止,问了人才知道,已经转入疗养院了。 他休息都没来得及,驱车赶往新安,到疗养院,是凌晨三四点了。 惨白的月光从窗口落入,铺散在米色地板上,一团人影缩在床边,剧烈地抖动身体。 商亦纣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样的顾止,他呼吸僵滞,几秒后破门而入。 “别、别打我、”顾止嘴唇干得起皮,闻见响动,惊恐地望着门口,“爸爸、别打我,我听话的!” 商亦纣的手刚伸出去,顾止猛地往后一缩,短短几日,他就瘦得皮挂在肉上,空荡的衣服在动作间被气体鼓胀。 他走时,顾止明明还躺在病床上,安静地宛如瓷美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番模样。 商亦纣喘了口气,把心底弥漫的闷痛压回去,他弯腰拥住顾止,温柔地在他耳边细语,“小止不怕  58 ,没人会打你,他已经不见了,不会再伤害你了。” 顾止眼睛惊恐地瞪圆了,他似乎不能接受被人这么抱着,可他不敢反抗,牙齿拼命地咬紧了下唇,陷进唇肉里,鲜血顺着唇角往下滴。 等商亦纣发现时,顾止已经满口鲜血了,他抬手想要弄开顾止的唇,可顾止害怕地浑身颤栗,根本没地方使劲。 “陈叔,找人来!”商亦纣朝门口高声喝道。 值班医生给顾止打了一针镇定,才使人平静下来。 商亦纣望着满手的血,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头问他,人是怎么了。 医生抬了抬眼镜,阐述道,他在第四天出现了幻觉,并带着强烈的***倾向。 商亦纣掌心攥紧,他闭了闭眼,问,“能治好吗?” “可以的,但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漫长,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到时间漫长时,他特意瞧了一眼商亦纣,这个大明星不可能会有空把人带回去调养的,所以他直接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商亦纣看着脆弱得仿佛一张单薄的纸,轻轻戳一下就会破的顾止,“人我能带走吗。” 他像是在问,但语气里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作者有话说:快乐搓手。终于!写到!这一环了! 肯定会虐老商的啦!大嘎放心!我心里已经默默把虐老商的十八般招式盘算好了。 第六十三章 “小顾少爷好像有点怕您。” 陈叔缓慢地驱车,平均时速不过60码,生怕惊吓到顾止,可就算如此,醒过来的顾止,第一时间就缩在了角落,离商亦纣远远的,仿佛商亦纣身上沾了刺。 商亦纣目光低垂,在顾止身上巡视了一圈,默然抿紧唇。 “陈叔,我对他…”他眉头轻蹙,“不好吗?”语气里裹着浓重的疑惑。 顾止想要什么,他便给什么,他公开,他同意和顾止结婚,他愿意带他回去见母亲。 陈叔从后视镜睨了一眼商亦纣,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默了半晌,陈叔道:“小少爷,我不懂。” 他只知道,如果小少爷对顾止好的话,顾止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可这种话,他没办法说出口,这逾距了。 商亦纣吐了口气,把心头的浊气吐净了,手伸至顾止的眼前,温声唤道,“小止,过来。” 顾止充耳不闻,他理解不了商亦纣吐出来的话,组出来是何意思,他只知道他害怕极了,四周潜伏地皆是危险,紧紧抱住自己,头埋在怀里不敢抬。 他把顾止送到了剧组外的一套房子里,是他早年买下来的,房子里长期有人打扫,进去时,淡雅的雪松香氛盈满客厅。 在门口时,还稍显正常的顾止,在进入客厅的刹那,猛然失常了,他死死攥住电子门,一步不肯再往里迈,嘴里是支离破碎的语言。 商亦纣疲惫地拧着眉心,“进来,小止。” 顾止不为所动,惶恐地缩在门边,像是被人扔弃的幼猫。 被商亦纣连夜叫来的心理医生,在一旁等了许久,他观察着顾止的动作,同商亦纣道:“他可能在害怕这屋子里的某一样东西。” 商亦纣环视完一圈,他让底下的人把客厅里能搬掉的东西,尽数挪开了,可顾止仍旧缩在门口。 心理医生皱了皱眉,他余光瞟到客厅边缘的香氛,“气味?” 商亦纣瞟向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连声道:“病人可能是在惧怕这种气味,导致出现应激反应,商先生您可以尝试捂住病人的鼻子。” “好。”商亦纣抬腿朝顾止走开,但他走一步,顾止往后缩一步,等他走到顾止眼前时,顾止只剩一只手指头在门边勾着,他把电子门当成护身符,可商亦纣让他更为惧怕。 心理医生:“病人…好像有些怕您。”他犹豫不决地道:“或者让我来吧?” 商亦纣心头闷得紧,目光冰冷地扫向心理医生,心理医生顿时打了个颤,这位商影帝不是以温柔出名吗,怎么眼神如此吓人。 他识趣地快声道,“或者把香氛先撤了,让房子通风,味道淡了,病人可能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商亦纣嗯了一声,底下的人立马把香氛撤走,将客厅两端的窗户打开,深夜的寒风吹进来,将满屋的香气冲淡了大半。 果然味道一轻,顾止的惊恐就平复许多,心理医生粗略诊断后,把一些注意事项记在纸上,递给了商亦纣,他最后特别叮嘱了一句,“病人精神状态极差,需要二十四小时看护,决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陈叔当即把差事拦下来,“小少爷,我来吧,您辛苦一天了。”商亦纣接连两天没合过眼了,眼底乌青浓重。 商亦纣挥手,搬了把椅子坐至门边,幸而这层只有他一户,不然这大晚上的,动静不断,指不定被邻居投诉。 “你们都回去。” 陈叔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商亦纣打断了,“明天请护工来,找个嘴严实的。” 陈叔欲言又止,但最后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楼层寂静空旷,刹那间,只剩商亦纣与顾止隔门僵持。 商亦纣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特别是在顾止面前,他弯腰想要碰一碰顾止,又被顾止惊慌失措地躲开,他眉毛蹙起,最后一点耐心没了,他强硬地拉起顾止,不顾他剧烈地挣扎,双臂如桎梏锢住了顾止的身躯,跌跌撞撞地进到客厅,大门被他一脚蹬闭。 “你到底怕我什么?”商亦纣把顾止放进沙发里,抵着他的额头,强迫他正视自己,他声音疲惫到嘶哑,“顾止,嗯?你怕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今天下班后给朋友过生日去啦,所以只能短短短了~QAQ 第六十四章 以前围在他身边寸步难离,会低声喊哥,眼角挂着绯的人,如今躺在沙发上,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半分光芒没有,只会害怕地往沙发深处缩,恨不得整个人埋进沙发里,看他像看凶猛恐怖的怪物。 他的手指不知在什么时候掐上了顾止的下巴,高高抬起,顾止红着眼眶,惊恐地流着泪,嘴里一句完整地话拍吐不出来。 温热的眼泪滴到商亦纣指腹,他触电般的收回手,被情绪控制的身体,终于恢复理智。 商亦纣沉着脸起身,跑到阳台边,摸了半天摸出烟盒,他是在做什么?顾止疯了他也跟着一道发疯吗? 一根烟结束,商亦纣把身上的烟味吹干净了,才重新回到客厅,顾止仍在沙发的旮旯角,双臂缠住双膝,紧紧缩成一个团。 “小止,”商亦纣吐了口气,半蹲在顾止面前,一下接着一下地顺顾止的背,隔着一层衣服,商亦纣也能感觉到掌心的背骨硌手,“我们回房间睡,嗯?好不好?” 顾止闭着眼,睫毛颤颤地挂着泪, 59 他虽然精神不正常了,但至少还能感受到一些情绪的波动,譬如刚刚的顾强很可怕,现在的顾强却足够温柔。 约莫顺了半小时,顾止的肢体终于不在紧绷,他颤颤地勾住商亦纣的手,浅琥珀色的眼睛,惊恐又小心翼翼地看商亦纣,他开口了,声音干涩嘶哑,“爸爸别打妈妈了,糯糯听话,妈妈也听话。” 这句足够讨好的话,让商亦纣心脏像是被人猛捶了一记重拳,闷痛难忍,他顺着顾止背的手停下来。 顾止却因为这个,敏感地几乎要跳起来,后背猛地撞向沙发背,他以为顾强又要打他了,双手抱住头,呈防备的姿势,“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我不说话了。” 手停在半空,商亦纣怎么也伸不下了。 他对顾止的成长环境知道的片面,印象里,顾止父亲只是一个视赌如命的老赌鬼。 他忽然想到十八岁的顾止,孤僻且自闭,他以为是顾止的性格就是如此,可他如今才了解,是他的家庭造就了当时的顾止。 “他不见了,”商亦纣抬手抱住顾止,把他摁在怀里,“他…”他学着顾止喊,“不会再欺负糯糯了。” 听到糯糯两个字,顾止的恐惧明显平复许多,商亦纣也立马意识到这点,他试探地喊道:“糯糯?” 顾止没回应,但一直在颤抖的身体停了下来。 商亦纣松了口气,他胳膊往上抬,让顾止整个人能被他圈在怀里,他温声哄道:“糯糯,我们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顾止在商亦纣怀里僵硬了半晌,直到商亦纣喊到第四次,顾止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红着眼尾,蹭了蹭商亦纣的脖子,像孩童撒娇般在蹭母亲。 这让商亦纣想到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奶猫,脆弱胆小,感受到善意时,便会拿头去蹭蹭他的掌心,这种感觉异常奇妙,像是被无条件的信任,把所有的勇气地放进这个动作里。 后来,那只猫死了,商亦纣再没养过这类弱小而又脆弱的东西。 他可以任由顾止在疗养院自生自灭,可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没办法把顾止交付给任何人,就如同他冲进医院时,只庆幸顾止还活着。 当初照顾奶猫是出于年少对弱小动物的怜悯,他低头望了一眼顾止,那他愿意照顾顾止是为什么?是喜欢这个人吗? 商亦纣否决了这个答案。 谈不上。 或许只是舍不得,毕竟顾止跟了他那么多年。 把顾止弄回卧室,已经接近天明,晨光熹微。 商亦纣拥着顾止睡了三四个小时,便动身赶往片场,他让陈叔留下来照顾顾止,直到护工来。 中途,他让陈叔打电话给疗养院,让他们通知赵宣予,说人已经被他接走了,如果他担心可以找陈叔。 上午的戏,商亦纣难得有些不在状态,连着NG数条,周奉康在外圈皱了皱眉,及时喊停,近些日子的腥风血雨,虽然没一件与商亦纣直接挂钩,但也没一件和他无关,周奉康瞅见他眼底遮瑕都挡不住的乌青,直接挥手,让他滚回家休息,找到状态再来。 商亦纣没推脱,他确实力不从心,勉强坚持也只能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他接过助理递上来的外套,大步一阔往停车场去,身后的人想跟上,都被他赶走了。 拉开车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商亦纣系上安全带,空出手掏手机。陈叔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顾止不太对劲,商亦纣就连下一句都没耐心听完,猛踩油门冲出停车场,尾气荡出一道白痕。 等到家打开门,商亦纣手心里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客厅里乱作一团,顾止缩在桌子边,手边有何物,就朝躲在边缘处的男人砸,又凶又怕的,宛如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幼崽亮出獠牙哈气。 陈叔在一旁束手无策,他和护工一进来,顾止就成这样了。 “糯糯。”商亦纣停在门口喊。 顾止懵懵地抬起头,脚挪了两步,看样子是想找商亦纣,可护工堵在中央,他绕不过去。 商亦纣朝门外指,让他们走,陈叔见他回来,踏出门前,灵机一动,问道:“要不找个女护工来试试?” 商亦纣已经走到顾止脚边了,微微朝陈叔颔首,以示同意。 门被陈叔带上。 商亦纣把外套脱下,随手扔到沙发,动作流利却格外轻柔,厚重的衣物落上去,几乎没什么响动。 猫儿胆,怕吓。 他弯腰伸长胳膊,想把顾止抱起来,顾止眼皮垂了垂,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是紧张完了就该乏困了。 商亦纣道:“起来,回房间睡。” 顾止不理他,眼皮垂啊垂,快垂到底了。 商亦纣又道:“糯糯,起来。” 顾止终于掀起眼,把一只手放到商亦纣掌心,商亦纣一手攥住他,一手捞过他的腰,把人从桌下拎了出来。 以往顾止是知分寸的缠人,每一个动作,眼神,都在商亦纣能接受而又舒服的范围里。 可精神失常后的人,不可能懂分寸,只凭本性行事,商亦纣喊他糯糯,他便把商亦纣划分到安全,便也缠着商亦纣。 这种感觉很新奇,商亦纣倒不讨厌,比起顾止避他如洪水猛兽,他更能接受顾止粘着他。 肚子闹动静,顾止自己没反应,但商亦纣却听了个实在,他问,“吃完饭再睡?” 顾止消化不了商亦纣在说什么,狭长的一双眼,本该是温润平静,但现在只沉满了空洞。 商亦纣心尖被刺了下,麻麻涨涨,说不上的难受,他揉了揉顾止的脑袋,把人按在椅背上,不再等回答,走进厨房。 翻开冰箱,有昨晚来之前,阿姨准备好的食材,他不会下厨用不着,只从最底层掏出一盒酸奶。 出来时,顾止是老实地窝在长椅上,但脸贴在玻璃桌面上,呼吸平缓绵长睡着了。 他把酸奶置在桌面,翻开手机点外卖,准备点一个顾止喜欢吃的,可翻了半天,琳琅满目的品项,他没决定下任何一个。 因为,他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顾止喜欢吃什么。 作者有话说:小顾止还得再疯个几天,我…太喜欢疯的感觉了。 想写点寒武不能放的内容。 眼神迷茫根本不懂的小止被商渣摁床上哼哼唧唧,商渣再说点骚话,小止啥也不懂,只能红着眼圈喘气。 想想就热血沸腾,诶嘿嘿! 第六十五章 最后商亦纣随意点了些东西,手机扔到一边,空出手去抱顾止。 指尖刚碰到顾止的肩膀,隔着一层衣服,这点轻微动作竟然也能把顾止惊醒了,他条件反射,蹬腿往桌子下躲,腰还没弯,商亦纣眼疾手快捞住,附在顾止耳侧轻声细语的哄,“不怕,不怕,没事。”  60 顾止眼睛瞪得抡圆,挣扎了好几下,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才停下动作,他怔怔地盯着地板,嘴里细碎地念着。 商亦纣轻而易举地把人抱起来,短短十来天,顾止瘦了十多斤,本就消瘦的身体,这下更像个皮包骨了,胳膊弯被顾止的骨头硌得慌,商亦纣微微蹙了蹙眉,问道:“还睡吗?” 顾止缩在商亦纣怀里,慌张地咬住下唇,眼睛四处乱瞟,商亦纣说什么,他显然没听进去。 “那吃完再睡。”商亦纣自顾自下了决定。 他把人放到沙发上,走到厨房倒水,回来时,左手握着瓶药,他坐到顾止身边,把乱蹬的双腿压在怀里,倒出两颗药,放到顾止唇边。 “张嘴。” 顾止眼神涣散,只觉着腿被压住不舒服,不断地想抽回来,他一动商亦纣压得更狠,最后商亦纣干脆翻身用腿摁住顾止,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捏着他的双颊,逼迫他张开嘴,但这样他也没手可以去喂顾止药。 跟顾止干瞪了会,他泄气般松开顾止,顾止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俩指印,看着碍眼极了。 商亦纣脸色黑了些,他从没照顾过人,也不知道照顾一个人和照顾一只猫的区别大了去。 幼猫只需要把食物放到它面前,饿了自己就会吃,可人不一样,不仅不会自己吃,还会不听话。 他捏捏眉间,顾止因为刚才的一番举动,变得又有些怕他了,胳膊和腿缩在一块,挤到沙发角去了。 僵持半天,商亦纣认输了,他叹了口气,伸手去勾顾止的脚,冰冰凉的,他顺着脚踝揉到小腿,再从小腿揉到胳膊,最后像挠猫下巴的去挠顾止,“还疼不疼?” 他以为顾止不会回他,一个翁声翁气的声音响了起来,“…疼。” “我错了,”商亦纣把手伸到缝里,轻轻抬顾止的下巴,抬起来时,顾止眼睛已经红了一圈,明明可怜得紧,却有种引***诱的味道。 他凑过去,轻柔地吻了吻顾止的唇角,“我下次轻点,好不好?” 顾止垂着眼,鼻翼翕动,伸手推了推商亦纣的肩膀,却被商亦纣牢牢攥进掌心,顾止想抽回手,但被攥得动弹不得。 商亦纣另一只手捏起药,试探地碰了碰顾止的唇瓣,“吃下去,我就放开你。” 顾止不动,商亦纣也不急了,就着这个姿势。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顾止终于张开嘴,嫩红的***扫过商亦纣的指腹,把药吃了进去。 商亦纣眸色沉了沉,看到顾止嗓子动了,确认药吃下去了,他才低头吻住顾止的嘴唇。 顾止反抗不了,呜咽的声音尽数被堵了回去,被吻得整个人气喘吁吁了,商亦纣舍得放开他了,“真乖。” 外卖很快到了,放在门口,商亦纣听到脚步声没了,走过去把外卖取进来。 喂顾止吃饭倒比吃药容易,他喂一口顾止吃一口。 吃完饭,他牵着顾止回卧室睡觉,一觉睡到傍晚,陈叔找好的女护工来了。 女护工年过半百,瞧着慈眉善目,她搓了搓手,站在客厅里有些拘谨,“要做什么,陈哥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叫顾有芳,商先生可以叫我芳嫂。” 商亦纣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把她带进卧室,顾止躺在床边也醒了,神情里有迷茫,但没有见到男护工的那般惊恐。 见到顾止不怕她,商亦纣就把人留下了。 商亦纣道:“陈叔有给你安排住处吗?” 芳嫂连声道:“有的有的。” “我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你打陈叔电话。” 商亦纣不放心地望了眼顾止,临出门前又特地跟芳嫂叮嘱道:“再过两个小时,要给他喂药,他胆子小,动静要轻一点,睡着后你就可以走了。” 出去时,陈叔还在车里等着,商亦纣报了个地址,便阖起眼养神,手机间歇性地在响动。 他要去见徐郁秋。 地点在某个会所。 一进去,浓郁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商亦纣眉毛快揪成一团了,跟着照片上的包厢号,他推开了相对应的门,徐郁秋正垂头喝着闷酒,矮桌上摆了一排空酒瓶。 他听到响动,登时抬起头,眼神里流露出委屈,“亦纣你来了啊,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想见我了。” 商亦纣关上门,给自己倒了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动,他看着,却没想喝的意思。 “顾止的事…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他会干傻事。”徐郁秋把手搭在商亦纣手背上,眼角低垂,颇为可怜。 以往商亦纣看到他这付模样,定是会心软他,可今天商亦纣难得生出几分厌烦,他挪开徐郁秋的手,声音里不复温柔,“如果是要说这件事,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徐郁秋:“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动你的人。” 商亦纣冷眼瞧他,抽身站起来,“我们确实没什么能谈的了。” 徐郁秋触及了商亦纣的底线,他可以私生活混乱,但他不能自己做错事,拖他人下水,那怕不是顾止替他背了这个黑锅,商亦纣也不能接受他这种行为。 徐郁秋连忙拉住商亦纣的手,“亦纣我错了,我只是怕顾止抢走你,我才去找他的,我真的没想过他会出事!” 商亦纣脚步一顿,他顺着手望向徐郁秋。 徐郁秋与他记忆里的人,不知在何时,已经发生了偏差,再怎么重合,也合不到一起了。 他拉开徐郁秋的手,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怕他抢走我?小秋,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不爱我,却要我像条狗一样围在你身边,这不合理。” 徐郁秋颤声道,“我没有这种想法,真的,亦纣!” “到这为止吧。”商亦纣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利用我在徐家已经站稳脚跟了,别让我记忆里的你,变得更难堪了。” 作者有话说: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我艰难的写出了这一章 第六十六章 陈叔在车门边抽完一支烟,浑身烟味,商亦纣就出来了。 知道商亦纣不喜烟味,陈叔正打算把外套扔后备箱去,被一句陈叔给我一根,止住了动作,他有些呆愣地抖出一根,待商亦纣点燃了,倚在车头轻吐云雾了,他才回过神。 陈叔问:“小少爷,怎么又抽起烟了?” 商亦纣戒烟许多年了,具体原因,陈叔不清楚。 “偶尔抽一根,不碍事。”商亦纣狭长的眼微眯,穿过白烟,高楼大厦夜灯迷离,透出寂寞静寥。 他忽然有些想顾止了,没疯前的。 陈叔哦了声,他寡闷嘴笨,跟谁都聊不来。 “走吧。” 陈叔问:“回酒店吗?” 商亦纣拉开车门,“不回。” 陈叔闭上嘴了,既然不回酒店,肯定就是  61 回另一个地方了,他透过车内镜,看到商亦纣在打电话,神情冷淡,唇边常挂的笑,敛得干净。 “去查一下顾止出事前,见过谁,做过什么。” 商亦纣目光沉沉,他以为徐郁秋只让顾止替他认下视频,但从今天的话里来看,可能不止于此。 时光飞逝。 芳嫂照顾人有一套,顾止在她的照顾下,逐渐圆润了许多,不再像刚接回来那般硌手。 其间,赵宣予来过几趟,生怕商亦纣把他哥怎么了。 而商亦纣回来的次数不多,半个月也就四五趟,每次回来顾止都在睡觉,看完两眼,就匆匆走人了。 今天,难得顾止还醒着,状态比上次商亦纣看到的时候好上许多,已经会自己吃饭了,就是人不太清醒,嘴里时常冒出几句胡言乱语。 商亦纣把外套递给芳嫂,让芳嫂可以回去休息了,晚上他在,不需要她留下来看夜了。 半个月不见商亦纣,顾止对他明显陌生了,看见他的人,忍不住往后躲,狭长漂亮的眼里是空茫茫一片。 “糯糯。”商亦纣不恼,坐得离顾止远远的,温柔地唤他。 顾止抬了抬眼,素白指节勾住桌角,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安心的感觉。 他近些日子里脑子中冒出了许多画面,他理不清,没办法把这些画面组成有效的信息。 其中有无数画面是关于眼前这个人,回回触及到,顾止便觉得自己难受。 现在这个人搁他眼前了,他更难受了。 但商亦纣又唤他糯糯,这个可以入侵他安全区域的通行证,这让顾止既痛苦又迷茫。 最后,他还是走了过去,碰了碰商亦纣的手。 “…是谁?”顾止问。 商亦纣拉过顾止,把他圈在怀里,“是喜欢糯糯的人。” “喜欢…?” 是什么? 顾止微瞪双眸,在竭力消化这个词。 商亦纣回他,“看到会开心,就是喜欢。” 开心,这个顾止知道,芳嫂告诉他,他想笑的时候,就是开心了。 他看到芳嫂,会笑,那他喜欢芳嫂,看到小宣也会笑,他也喜欢小宣。 顾止半懂不懂的点头。 商亦纣伸手揉了揉顾止的发顶,声音低沉,蛊惑般的问,“糯糯喜欢我吗?” 顾止极快的摇头,嗑嗑巴巴地道:“不、不喜欢。” 商亦纣的手连带着唇边的笑意一道僵住了,熟悉的闷涨感又堵住嗓子眼了,他缓了缓,拥紧顾止的胳膊收力,“为什么不喜欢我?” 顾止说过爱他,说过喜欢他,说过累了,说过结束。 可他从未说过不喜欢。 顾止被锢得有些疼,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毛,天真极直板地道,“我难受、看你、不开心、” 他说得散碎,但商亦纣还是很快组织成完整的一句话。 顾止看到他会难受,他不开心,所以不喜欢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弥漫上心头,商亦纣微微蹙眉,低头咬了咬顾止的指尖,“不可以,你要喜欢我。” 顾止喘了一声,他疼得直眨眼,“不、不要。” 商亦纣把顾止摁在怀里,“你得喜欢我,只能喜欢我。” 他对这个答案极其固执,他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跟一个神智不清的人较劲,反正他不想从顾止嘴里听到不喜欢这句话。 顾止挣扎不开,气急败坏地动嘴了,一口咬在商亦纣的肩膀上,商亦纣痛哼了一声,血腥味迸发在***间,咸腥的味道让顾止立马松开了口。 挥之不去的腥气在嘴里肆意冲撞,顾止难受极了,而商亦纣就算这样也不松开他,气得顾止眼圈噌一下就红了。 商亦纣瞥见顾止可怜的神情,无奈又好笑地松开了他,转手去捏顾止的脸,“被咬的人是我,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顾止窜地逃开了,他缩到沙发角,这个地方似乎是他觉得最安全的,他眼神空洞咬住下唇,低声执着道,“不、不喜欢你。” “好,”被顾止一口咬清醒了,他不再跟顾止纠缠这个问题,看了眼时间,起身倒水拿药,随便给自己处理伤口。 “过来,吃药。” 顾止闷在角落不理会商亦纣。 商亦纣轻笑,骂道:“人傻了,脾气倒大了。” 顾止已经能明白傻这个词了,他反驳,“我不傻。” 商亦纣敷衍地应了声,把药放到顾止跟前,芳嫂说顾止可以自己吃药了,不需要人哄着喂了。 果然,药放下,顾止就自己拿起来,囫囵吞枣般咽下去。 看他连水一起喝干净了,商亦纣收起玻璃杯,锁进厨房,一切能造成危险的东西,都不能放在顾止能接触到的地方。 他弄完回来问道:“睡觉吗?” 药里有安眠的成份,顾止吃完后,眼皮就往下掉,晕晕糊糊地往卧室走,“睡觉。” 商亦纣伫在客厅,看着顾止裹紧被子入睡后,才疲倦地走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顾止已经睡熟了。 他上床一把圈过顾止,顾止低声咕哝了几句梦语,没睡过来,他趁着灯光,细细打量顾止。 顾止眼睫耷在下眼敛,淡色的唇微微翘起,安静温润。 这付模样蓦地戳到了商亦纣心底某块柔软的角落,酸酸麻麻的,他顺从内心的欲望,低头吻住顾止。 小片刻后,他微微抽开,垂下眼,磨着顾止的唇瓣,低语道:“你喜欢我,小止。”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顾止听的,还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下次有空就写,发微博上,写了会说,嘿嘿。 然后,大家不要急!小止会白回来的,但不可能一下子就白了对不对! 徐白莲也会自食恶果的,一步一步来,放心放心。 第六十七章 商亦纣一早走了,再往后,又许久不来了。 芳嫂收拾完,回头撞见顾止蹲在落地窗前,耀眼阳光在他身上披了一层暖意,他贴在冰凉地玻璃,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楼底花园,满是渴望。 “小顾先生,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芳嫂于心不忍,好好的一个人,成天关在屋子里。 顾止愣住,等芳嫂问了第二遍,他期待地点了点头。 这里像一个监狱,他除了在这百平方米的地方转悠,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芳嫂解下围裙,转身去拿手机,“我跟陈哥说一下。” 虽然商先生没禁止过,但芳嫂觉得还是得先跟陈叔打一声招呼。 她发完消息,给顾止套上了件黑绒大衣,带着他出门了。 顾止手心攥得紧紧的,既惶恐又憧憬,他垂头跟在芳嫂身后,出了楼底大门,灿烂阳光化为实质包裹住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芳嫂夸他:“小顾先生,你笑起  62 来比女娃娃还好看。” 顾止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偶尔已经会出现正常意识了。芳嫂经常夸他好看,他回回只空洞地看着芳嫂。 但今天许是接触到了自由的空气,顾止难得张嘴回了句谢谢。 要不是他的眼神仍是空洞涣散,芳嫂都要以为顾止精神正常了。 芳嫂叹息,“可惜啊。” 她拉住顾止的衣角,把他带到花园晒太阳。 晒了约莫一个小时,天色渐阴,芳嫂正准备带顾止回去,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姑娘,举起手机对着顾止一顿乱拍。 顾止被闪光灯晃得眼疼,惊恐地捂住脑袋,芳嫂也回过神了,连忙挡在顾止身前,挥手阻止她的行为,“你干什么!” 女孩态度嚣张,“阿婆,你走开!”她似乎是开着视频,一边朝手机说话,一边把镜头瞄准顾止,“姐妹们,你猜我蹲到谁了?” “恶心渣男!” 芳嫂见阻止无用,便拉起顾止回去,她刚迈出一步,女孩敏捷地攥住顾止的胳膊,动作粗鲁,显然已经丧失理智了,“你跑什么啊?缠着哥哥不放的恶心玩意,啊,你是不是知道哥哥会来这,所以故意住到这的!” 如果顾止是清醒的,定能认出来她是当初扔菜叶中为首的少女。 芳嫂回身,岂图扯开女孩的手,女孩一下子把手机怼到芳嫂脸上,恐吓她:“你别乱来,我直播着呢!你碰我一下,你就完蛋了!” 芳嫂那遇到过这种事,一下子就慌了。 女孩见芳嫂怂了,又把手机怼回到顾止脸前,语速跟机关枪似的,“你上次不是很厉害吗?你说话啊?装什么傻呢!渣男,一脚踏三条船,你怎么不怕掉河里淹死你呢。” 顾止惊恐地想缩起来,可周遭空荡荡一片,没地方供他隐藏。 弹幕上纷纷附和,这让女孩油然而生出正义感,仿佛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就是正义的使者,来制裁这个肮脏的男人。 联想到关于顾止另一桩新闻,她嘴里的话变得越来越难听,“你继母死的时候,你不会还在和别的女人厮混吧,你继母跳楼怕是被你气的吧,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死呢?” 跳楼,去死,这些字眼像是无比锋利地钢针cha进顾止的脑袋里,他唇色苍白,额前冷汗频生,身体开始发颤。 漫无边际的血色,占满了顾止的视线。 他去收停尸间收赵淑仪尸体,赵淑仪的面部已经模糊了,四肢伤痕累累,新伤旧伤叠加在一块,凄惨难言。 顾止不敢再看第二眼,就连回忆都不敢。 可他现在脑子里满是赵淑仪的惨样。 赵淑仪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地朝他道:“你怎么不跟着我一起死呢?” “你怎么不跟我一起死呢?” 我该死的,该的,我怎么还能活着呢? “…我,”顾止瞪向了女孩,眼神不再空洞,反而被疯狂蕴满了,“该一起死的。” 他甩开女孩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冲,芳嫂惊叫了一声,拔腿跟上顾止。 女孩被顾止疯狂的神色吓住了,她僵硬地看着顾止奔向小区马路,那里正有一辆正常行驶的汽车。 芳嫂腿慢,只看到一道身影如脱弦的箭直冲汽车,她根本来不及追上顾止了,她发出一声绝望长嘶,身体软在路边,仿佛下一秒顾止血肉横飞的模样就将出现在她眼前。 万幸,千钧一发之际,汽车堪堪急停在了顾止身前,司机探出头破口大骂,“神经病啊!要死回家死去,出来祸害什么人!” “对不起…!”芳嫂连忙爬起来,护在顾止身前,她双唇发白,手脚软得几乎抬不起来,“小顾先生,你可不能出事啊!” 淤泥般的混浊被一刀劈开,无数理智的神思终于重见天日,顾止嘴唇难以遏制的抖动,他低头看着护住他身前的中年女人,仿佛看到了赵淑仪,心中哀恸,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妈、” * 商亦纣得到消息赶回来时,顾止已经恢复神智了,但是人还有点不灵活。 “糯糯,”商亦纣喊惯了这个称呼,一时之间难以改过来。 顾止闻声从沙发里抬起头,他嘴唇微动,客套且疏远地回道:“商先生。” 这些日子的记忆很模糊,像无数打满了马赛克的画面,他窥探不清,便放弃了,至于商亦纣收留他的举动,顾止一时半会也想不通。 商亦纣前进的脚步顿住了,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欣喜的情绪一瞬间跌荡谷底。 “芳嫂。”商亦纣收回手,平淡地同芳嫂道:“你先回去吧。” 芳嫂嘴唇张了张,她瞥见商亦纣渐差的脸色,默默把话咽回去,起身离开。 “…我脑子现在还不是很清醒。”顾止眉毛蹙在一起,似乎在嫌弃自己,“但这段时间,好像…是又麻烦到你了,对不起。” 商亦纣从没觉得顾止说话这么气人过,他每一个字都仿佛沾着刺,直往商亦纣心口上扎。 商亦纣深吸了一口气,“你不用说对不起。” “那我给钱吧,”顾止揉了揉脑袋,他想不到别的感谢方式了,“医药费和芳嫂的钱,我一块给你。” “顾止…!”商亦纣咬紧牙关,气得眼前一花,凶狠地瞪向顾止,“我图你钱?” 顾止被商亦纣这难得一见的暴戾模样唬住了,他垂眼轻声首:“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顾止挠着头,拼命组织合适的语言,“不想欠你的。” 商亦纣可怜他吧,不然为什么会找人来照顾他呢,这样一来,万一徐郁秋误会了,岂不是他的罪过,顾止越想内心越混乱。 作者有话说:不要深究哈! 小止正常了,老商的追妻路就要开始了!快乐快乐! 第六十八章 商亦纣在望他,尽管顾止垂着首,他也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好似要将他拆骨剖腹。 他本就是寡闷的人,以前在商亦纣面前说得出那么多骚话,不过是因为喜欢,想多跟商亦纣说上几句话。 现在他也喜欢,商亦纣是刻在他心底的瘢痕巨印,时光冲不散,岁月带不走,可谎言欺骗,如层层深渊,阻挡他奔向商亦纣的前路。所以,他变得沉默。 商亦纣闭了闭眼,把喷涌而出的躁郁压回去,“你才刚好身体还虚,我们不说这些,饿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遇到了自己不想解决的事情,商亦纣便会找另一个话题来掩盖,顾止深谙商亦纣这个习惯。 他摇头,“我该回去了。” 这个房子不是他的家。 “你又想做什么!”谁想商亦纣听到这句话,神情霎时紧张起来,快步而来,捏起他的手腕。 那有一道肉瘤凸起的伤痕,泛着粉白的新肉被商亦纣  63 的指腹压红了。 顾止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商亦纣在紧张什么,“我…不会了。” 再悲痛的情绪也会随着时光消散,恐惧死亡的念头便随之复苏。 商亦纣将信将疑地打量他,顾止低声喊疼,他才松开如铁钳般的手指,他揉了揉眉间,沉声道:“外面不安全,可能还有狗仔在蹲点。” 他显然忘了几分钟前,他说要带顾止出去吃饭。 “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商亦纣敷衍地回:“过几天。” 顾止又问:“今天不行吗?” 商亦纣扫了他一眼,嗓子发痒,烟瘾犯了,他转身去阳台抽烟,扔下一句不行。 顾止掀了掀眼皮,狭长的眼露出一丝困惑,他睨着商亦纣的背影,轻声问:“商先生是要囚禁我吗?” 商亦纣脚步僵滞,掏烟盒地手顿了顿,但就一瞬间,下一秒,他低头把烟夹在唇间,噙着薄光的眼眸缓缓扫向顾止,“叫哥。” 商先生这个称呼太刺耳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目光定在顾止泛白的唇上,眼眸微眯,“如果你想换个叫法,叫老公也可以,嗯?试试?” 顾止嘴唇张了张,半晌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我们分手了。” 他当时说的极其坚定,他不相信商亦纣听不出来,当他在开玩笑。 商亦纣把烟碾灭在阳台边缘,信步绕过来,浓郁烟草气息裹住顾止,他唇角微微翘起,“我同意了吗?” 顾止往后倒退几步,直到身体贴到墙面,睁圆了眼,“这不需要你同意。”又不是离婚,需要双方签署文件。 商亦纣轻笑,他刻意扭曲了顾止的意思,“我没同意,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恋爱关系。”他倾身靠近顾止,扣住他的肩膀,顾止睁圆眼有些惊恐的样子,让商亦纣有些情动,这使他想到疯了后,刚回来时,只敢缩在他身后的顾止。 这是他养得奶猫,连路都没走利索,他怎么可能放开手。 “我想你了,顾止。”他嗑在顾止的肩膀,低头嗅着他细白纤长的脖颈,一股淡淡的橙花香萦绕在鼻尖,是和他身上一样沐浴液的味道。 顾止脖子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商亦纣的想他,并不能让他感到喜悦,反而像利刃在他的肉上反复凌迟,他垂眼,在思考该不该推开商亦纣。 最后,他淡淡地问:“是徐郁秋没办法满足商先生吗?” 做为一个男人,尽管是弯的,也不代表他一直想被人操,以前认为是和商亦纣谈恋爱的时候,也想过碰商亦纣,但后来知道自己地位后,这些胆大包天的想法就被抛之脑后了。 更何况徐郁秋,他是直男,商亦纣也不是愿意曲于人身下的主,在这方面谈崩了,不是没可能。 热意在刹那间被一盆冷水浇得凉透,商亦纣起身,目光阴沉地望住顾止。 顾止浑然不觉,他甚至更体贴地道:“如果商先生单纯为了泄火,可以去找以前的情人,有些联系方式我还有,他们很喜欢您,也一定会愿意的。”他蹙了蹙眉,“但是,肉体出轨也是出轨,您可以和…” 顾止话未了,被商亦纣抬手捂住,不知在何时,商亦纣的脸色已经阴翳一片,风雨欲来。 商亦纣怒不可遏,反倒笑了起来,“你倒挺好心,那何必麻烦别人,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让我舒服,你不应该更清楚。” 他伸手去扯顾止的衣服,单薄的布料在商亦纣手里瞬间成了一堆烂布,松松垮垮地挂在顾止身上,他把人按在桌面上,撞出一声闷响。 顾止腰椎剧痛,痛感消散点后,商亦纣已经要抬起他的腿了,他不知那生出点了力气,推开商亦纣,一拳揍到他的脸上。 商亦纣踉跄倒退了几步,趁着商亦纣吃瘪时,顾止起身想跑,刚迈出两步,一双大手锢住他的腰,凶狠地把他面朝桌面,摁了下去,炙热的身躯贴紧他的后背。 “放开我!”顾止难以动弹,只剩一张嘴能说话。 商亦纣充耳不闻,发泄怒气般地咬在顾止的脖颈,另外一只手去扒顾止的裤子。 “不要!商亦纣!”顾止嘶声,他扭动身体,不肯让商亦纣得逞。 “小止,乖,乱动会更疼。”商亦纣声音分明温柔极了,但里面却充斥满了冷漠。 顾止破口大骂,“混蛋,商亦纣!你他妈混蛋!” “这么多年过去了,”商亦纣贴在顾止的耳边,戏谑问道:“怎么翻来覆去还是这两句。” xia身一凉,顾止挣扎地更凶猛了,他眼泪都被刺激出来了,他难以遏制地带着哭腔骂商亦纣。 “你他妈骗我,你搞我这么多年,你把我当挡箭牌,你现在还要拿我当发泄玩具!商亦纣你不是个人!你他妈放开我!” “叫哥,”商亦纣不为所动,咬住顾止的脖子,细细地磨,“叫了我就放开你。” 他是有欲望,但顾止才恢复神智,自然不可能真的拉着他做,只是被顾止气急了,吓唬吓唬他,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说话这么让人来气。 作者有话说:写这章让我很慌,感觉下一秒就要上演寒武不能写的场景 第六十九章 最后,商亦纣没得逞,顾止颤抖得越发剧烈,他长臂捞过外套,盖在顾止身上,低声喟叹,“我放你走,不气了。” 几分钟后,顾止裹了衣服,把自己上下捂紧,一丝皮肉地露不出来,双眼倔强地瞪着商亦纣,“开门” 房间被落了锁,没商亦纣的指纹打不开。 商亦纣倚在桌台前,唇角噙着漫不经心地笑,他烟瘾欲发重了,顾止进去了不过几分钟,指间的烟已经见尾了。 “开门可以,”商亦纣倾身凑近顾止,“我们先谈谈。” 顾止退开两步,到达安全范围后,他沉声道:“没什么好谈的。” “那你有两种方式可以选,一是跟我在这间房子里共度一晚,二是…”商亦纣朝着顾止晃了晃自己细长的食指,“把它剁下来,去开门。” “…”一团闷气七上八下的窜,他既不想留,也不可能去剁,只好蹙眉坐到椅子上,“要谈什么?” 商亦纣满意地敛唇,他沉思想了会后,忽然改变了主意:“但我突然不想谈了,隔壁客房很干净,如果你想和我一起睡,我也不介意。” 房子里所有危险物品,都被上了锁,商亦纣可以放心地扔顾止一个人在外面,语毕,他状似疲倦地揉着眉间,回了主卧,没一会,水声渐起。 顾止像头困兽,四下无门无路可走,最后只好自暴自弃的去了客房。 他神智刚清,所有东西都迷雾雾地一团,塞在他脑袋里,他同样颇感疲惫。 而商亦纣不肯放他走,他只好再待一晚,躺进床里睡觉。 天一亮,  64 顾止去敲商亦纣的门,“可以放我走了吗?” 门开,商亦纣己经穿戴整齐了,他笑了笑,低头想亲一亲顾止的唇角,顾止一下子躲开,他不甚在意,“可以,我送你回去。” 顾止蹙眉拒绝,“不用、” “你有钱吗?你有车吗?你怎么回去?” 商亦纣一连三问,句句问的顾止哑口无言。 他没钱没车,连手机都没有。 “你——”借我点钱。 余下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商亦纣截断他的话,“不借。” “走吧。”商亦纣解锁,倚在门边回望他,见他不动,他道:“不舍得走了?” 怎么可能,顾止被迫跟上商亦纣的步伐,商亦纣丢了一顶帽子和口罩给顾止,“外面狗仔多。” 一路上,商亦纣没怎么开口说过话,顾止只顾着看车窗外风景,也不去搭理他。 他脑子还是很乱,最后清楚的记忆停留在了老房子。 商亦纣没带他回新安,反而去了一家私人医院,“看完我就带你回去。” 顾止抿紧唇,不知道这是不是商亦纣的缓兵之计,但正如商亦纣所言,除了依靠他,顾止竟然想不到别的方法回家,他只好妥协。 一番检查下来,临近中午了,商亦纣的脸色自从进了医院就不太好,顾止觉得他在紧张,但又觉得自己在瞎想。 直到医生说他没事了,商亦纣才缓和了脸色,抬手惯性地去揉顾止的脑袋。 出了医院,顾止跟在商亦纣的身后,“你是在担心我吗?” 商亦纣侧身望他,唇角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你觉得呢?” 顾止沉默,商亦纣也不继续等回答,两人重新回到车里,顾止关上车门,嘴唇蠕动半晌,他终于把闷在心里半天的话说了出来,“不要给我错觉,让我以为我是被爱着,这样太残酷了。” 商亦纣太擅长给人错觉了,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可以表达出爱意。 那怕,他并不爱着。 顾止说的极低,商亦纣果然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但无人回他。 商亦纣不可能一直关着顾止,回去后,他把手机和一张银行卡摊在桌面上。 “密码是我生日。” 顾止低声,“我会尽快还你。” 商亦纣笑,“看来是还记得日子。” 当然,虽然商亦纣没有一年的生日是和他一起过的,但他每一年都不会忘记。 顾止揣上东西要走人,商亦纣忽地从背后拥住顾止,温热的胸膛紧紧贴住他,垂头温柔地蹭着顾止的鬓角,“今年,我还会有礼物吗?” 顾止抿紧唇不语。 商亦纣笑了笑,放开他,看着顾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顾止这一走,他这一辈子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商:会有生日礼物吗? 会有哦,眼一闭,老婆不见了啦! 今天太忙了,没空码字QAQ只能短点了。 第七十章 回到家,盘旋难消的血腥味己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潮湿阴暗地霉味。 开窗通风重新清扫完后,他打开了新手机,手机号仍是旧的号码,不知道商亦纣从那给他搞回来的。 算下来时间,他病了快小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临近过年了。 登上微信的一刻,铺天盖地的信息差点把手机弄得宕机了,所有人的消息都大同小异,从惊讶到节哀再到注意身体,偶尔个别的,例如徐妻,还会发点日常给他。 他给赵宣予发了信息,告诉他已经痊愈了,但不需要回来看他。 赵宣予在临城读大学,一时之间还真回不来,但听到顾止好了,高兴得在宿舍里跟顾止说了半天话,后来怕顾止累了,才挂断电话。 顾止确实累了,他随意收拾完,便上床睡觉了,一觉醒来是翌日中午了。 他把银行卡的金额看了一圈,数字加起来不到五位数,还掉动用商亦纣的钱,直跌四位数。 顾止揉了揉眉,他这些年除了演戏没干过别的生计了,可他黑料在身,问了好几个导演,不是含糊推辞,就是果断拒绝。 他生出悔意,但当时发澄清视频微博时,他已经有求死的念头了,自然没考虑过后路,这下可好,真是自己把自己玩脱了。 其实,他也并非全无门路,譬如周小小秦尉,只要他肯开口,这两个人一定会帮他,但顾止不想拖累他们,连想都没想,直接把这两个选项划掉了。 但没想到,周小小先找过来了。 周小小着一身艳红长裙,在冬日暖阳下,像一条鲜艳的尾鱼,与破旧腐朽的老小区格格不入。 这么冷的天,她只披了件皮草外套,堪堪盖过臀骨,顾止瞧着都替她冷,连忙让她进屋。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周小小先是瞪了他一眼,而后又难过得细长的弯往下压,眼里流露出心疼。 顾止出事时,她正在国外某个小岛上陪女朋友度假,等她知道了,事情已经发酵到收不住手了,她找到商亦纣,商亦纣却不肯让她见顾止。 商亦纣知道,如果让她看到了顾止,她一定会把人带走。 她昨天再去问商亦纣时,商亦纣说,顾止已经走了,她要到地址,这才赶过来。 顾止温和的笑了笑,把袖口往下拉,盖住狰狞的疤痕,“姐,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好什么好!”周小小眼尖瞥到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扯过他的胳膊,一把撸开袖口,肉瘤凸起的瘢痕往周小小眼里扎根,她呼吸一紧,眼眶霎时红了,“你——” “别看了姐。”顾止知道会这样,他叹了口气把手抽回来,弯腰找纸递给周小小。 不想去找周小小,另外一部分原因就在这,一不愿周小小难过,二怕周小小替他报不平。 他跟了商亦纣这些年来,周小小为他跟商亦纣吵过许多回,周小小真心待他好,所以他更不想把周小小丢到两难的境地里。 周小小背过去哭了半晌,等情绪平复下来,才回过身问顾止:“你打算做什么去?” 她今天来主要是为了看一下顾止,让自己放心,顺便问一下顾止的想法。 “还在看呢,”顾止挠头回道。 周小小:“我朋友投资了一部真人秀综艺,里面还缺个人,你肯去吗?” 顾止摇头,“我没什么综艺感,更何况现在我…”余下的顾止没说,但周小小肯定能明白。 周小小微微扯开唇角,“没关系,他人傻钱多不在乎,而且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给搞来了这么一个名额。” “…行。”周小小说到这份上了,顾止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识好人心了,况且他需要钱来支撑生活。 “合  65 约我回头发你。”周小小撩过长发,满意地笑了,她挽过顾止的胳膊,“小孩我饿了。” 跟她出门太招摇过市了,顾止选择点外卖。 周小小吃饱喝足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合约在她走后没多久就发来了,顾止翻到酬金时,吓了一跳,这比他拍一部戏的钱还多。 顾止想,这朋友真.人傻钱多。 签完合同是两天后,顾止特意看了下,进组时间在两周后,其他嘉宾他还不知道有谁。 他上网查了一下,关于这个真人秀的消息真真假假,其中假大于多,今天营销号说是这个明星,明天又说是另一个偶像,真板上钉钉的一个没有。 他无所事事,发现营销号鬼扯还挺有趣,便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翻了三四条后,他看到一条商亦纣工作室起诉私生粉的微博热评转发极多。 他却无心再继续看下去,商亦纣这三个字,是致命的毒液,窥视一眼都会流脓发烂。 他准备关掉微博,却一个手滑却点进了商亦纣的微博主页。 [商:男朋友@顾止胆子小,大家不要吓到他了。] 转发百万,评论十万。 顾止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地上,幸好他手快接住。 商亦纣竟然没删掉吗? 那…外界岂不是还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可商亦纣为什么不删掉呢? 在他出了那么大的丑闻后,商亦纣为什么还把那条微博留着。 顾止百思不得其解,眼睛怔怔地望着屏幕,商亦纣想什么,他真的看不懂。 作者有话说:二更…会晚一点。 第七十一章 微博上的事是插曲,顾止没往心里放,无论商亦纣怎么想,与他都无半点关系。 徐妻见他回了消息,嚷嚷着要请他吃饭,他挑了空,约他在临城某家餐厅见面,宋玉的公司在临城,真人秀拍摄地点也在临城,他顺便带了些衣服,在临城找家便宜旅馆住下了。 到餐厅是傍晚了,暮色四合,橘灿阳光划分出黑蓝与白云,一道绚烂斑斑的分界线。 跟着服务员到了指定的包厢,一进去,徐妻朝他招手,旁边还坐着连拢。 顾止解下厚重外套,同他们打招呼,一晃小半年未见,徐妻没多少变化,连拢的无名指上却戴上了一枚钻戒,“连姐要结婚了?” 他记得连拢之前连男朋友都没有。 徐妻抢着回答,“刚订完婚,年后就结。” 连拢斯文的脸上红了一圈,顾止替她高兴,声音都蕴满了愉悦,“恭喜啊,连姐,我得赶紧准备大红包了。” 连拢跟了他几年,大小事没少操心,他之前老打趣连拢再忙活下去,男朋友都没空找了。 “还早呢,”连拢抿口茶,笑眯眯道,她扫了眼顾止,温声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工作室解散后,她重新回到华乐天纪,在陈逐手下,听了不少风声,包括顾止出面澄清视频的内幕消息,她也有不少耳闻。 顾止家中横生变故,消失了小半年,这期间没人知道他去那了,她旁敲侧击问过陈逐,陈逐回答的含糊不清。 “出国外度假散心了。”顾止夹了口菜,慢条斯理地咀嚼,“这不,钱花完了,又得回来赚钱了。” 徐妻附和点头,连拢却不太信,但她看顾止神色具佳,倒像是好好养出来的。 顾止擦干净唇角的菜汁,“你们呢?” 徐妻狗腿子地说:“连姐回华乐天纪了,我在宋玉跟前当助理,除了好想顾哥外,都还挺好。” “那就好。”顾止点头,看着这些工作室的旧人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完后,连拢先被男朋友接走了,徐妻喝完酒,胆子大了不少,在餐厅门口,像个八爪鱼一样粘着顾止,顾止喝了不少,身体发飘,差点撑不住徐妻这个大活人的重量。 徐妻双眼朦胧地扯起顾止的左手腕,醉醺醺地问:“顾哥,你怎么带起腕带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带这些东西啊?” 顾止嗓子一紧,面不改色地胡扯,“带来玩玩的,”他扶住徐妻,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人塞进去,报了个地址,“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徐妻撑住玻璃窗,朝顾止遥遥挥手。 被风一吹,酒劲起来了,顾止脑袋开始昏沉,他随意拦下了一辆车,司机问他去那,他趴在后座,口罩闷声,司机听不清。 问到第三遍,司机就要把人请出去了,顾止蓦地喝了一句,“城南金域!” “得,”城南金域离这三十里路,是个大单,司机乐了,不再嫌弃顾止是个酒鬼。 城南金域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司机把顾止送到大门口,见人付完钱,油门一踩,剩一道车尾气了。 顾止胃里翻腾,跑到垃圾桶,吐了半天,狼狈的扶墙坐下。 晚饭吐干净了,神智了回来了些,他望着周遭熟悉的绿化建筑,以及门口轩昂大气的四个字,默然抿紧唇。 他怎么回这了。 他打开叫车软件,准备重新叫辆车回旅馆,车刚叫好没几分钟,一辆黑色迈巴赫从他眼前开过,不出几秒,又倒退了回来,停在他面前。 顾止看着眼前去而复返的迈巴赫,心想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闲了?开着迈巴赫跑网约车。 他脑袋昏沉,也没多想,拉开后座车门就往里钻,他难受地闭上眼,准备小憩会,怕司机闻到他满身酒味,同司机道:“我吐干净了,不会弄脏你车。” 司机没说什么,沉默地开车。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橙花香,兜里的手机蓦地疯狂响动,顾止摸索了半天,没摸出来,突然有只手像是看不去了,伸到了他口袋里,替他拿出来,放进他掌心。 顾止惊了一跳,掀开眼皮,眼前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道身影,坐在他身侧,瞧着些许眼熟。 “我叫的不是专车吗?司机怎么还擅自搞成拼车了。”顾止小声嘟哝,他转过视线,去接电话,“喂,那位?” “你好,是尾号3443吗?” “对,”顾止揉着发胀发晕的脑袋,回道。 “我到地方了,您还没出来吗?” 顾止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那头的人又重述道:“我到城南金域了,您出来了吗?” 顾止迷惑:“我走了啊。” “你怎么能走呢?你好歹——” 手掌里的手机被人抽走了,顾止只听到这几字,紧接着另一道声音在他旁侧响起,温柔低沉,略带嘶哑,“不好意思,他点错了,你直接开到目的地,行程照算。” 电话被挂断了,连带着一起被挂断的是顾止的理智,他嘴唇微动,眼睛怔怔地望向声音来源。 仍是模  66 糊的一片,但大脑擅作主张给安上一张脸,属于商亦纣的脸。 顾止回过头,“不好意思,停车,我上错车了!” 商亦纣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车已经停了。” “嗯、好。”顾止僵着脸,拉开车门起身就要走。 背后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勾住了他的腰带,他重心不稳,跌回车里。 手的主人顺势圈住他,紧贴在他的后背,“小止要去那?” 顾止懊恼地瞪着车顶,“回家。” “到了,”商亦纣笑着道。 熟悉的车库,他现在是在城南金域里,不出意外是商亦纣的别墅。 “我不住在这。”顾止尴尬地皱眉,他抻开商亦纣的双臂,摇摇晃晃地想要起身,但他脚软得不行,刚一站进来就跌倒。 “那你想住那?”商亦纣问。 顾止:“跟你没关系。” “是吗?”商亦纣低声问了句,重新把人圈回怀里,“小止为什么把我拉黑了?” 顾止眼皮沉重地掀不起来了,“我们分手了。” 商亦纣回他:“我没同意。” “这不需要你同意,这么说吧,”顾止翻身起来,朝着商亦纣咧嘴笑了下,指着自己,“是我,”又指向商亦纣,“不要你了,丢掉一个东西的时候,没人会去征求这个东西的意见。” 商亦纣眸色渐沉,他捏起顾止的手腕,顾止先一步用手堵住商亦纣的唇,不让他说话。 喝酒壮胆,这个词的诞生不无道理,倘若是完全清醒的顾止,一定不会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就像你擅自拿我当挡箭牌一样,你没问过我,所以,我不要你,也不需要你的同意。”顾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星辰,“但至少我不骗你。” “商亦纣,我不骗你,”顾止痴痴地笑起来,“你其实要拿我当挡箭牌,我也可以的,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怎么可以把喜欢我说的那么真啊?你明明一点也不喜欢我。” “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亲自把我推下去啊?” 说完这一通,顾止松手想要离开,商亦纣却拉住他,声音阴沉,“你怎么知道的?” 倘若上一次他只是迷惑,那顾止酒醉后的这番话,他彻底听懂了。 他跟唐霜泽说的话,顾止怎么会知道? 他思考了会,笃定道:“唐霜生跟你说的。” 顾止甩开他:“谁说的有意义吗?这些话难不成是别人逼你说的?” “我、”商亦纣哑口无言,他沉默片刻后道:“我可以为我当时的行为道歉。” 顾止一滞,而后铺天盖地的悲哀淹没了他,“好,”他笑了笑,随意轻松道:“我接受了。” 顾止的语气很不对,商亦纣能感觉出来,但他不甚在意,他惯性地想要去揉顾止的头,却被顾止躲开,商亦纣的手僵在半空,“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不,”顾止摇头,坚定地跟商亦纣说,“我只是接受了你的道歉,但我不会原谅你。” 商亦纣的道歉永远都是缓兵之计,他从来没真正为他的行为付出过代价。 就像顾止跟他说了这些,他到最后只会回一个对不起。 因为他知道顾止想要的就是一个道歉,只要说了这句话,什么都不用做,顾止就会像以前那样重新原谅他,继续爱他。 “哦对了,”顾止挣开,从口袋里翻出银行卡,“这是你的,一分没少,我们两清了。” 作者有话说:商:直中渣男典范。 商亦纣终于要知道老婆是真的不要他了,不是再跟他闹脾气了。 第七十二章 商亦纣没伸手接,细长眼睫半垂,嘴唇抿成一条细缝,冷淡中透出凌厉。 他目光里,顾止手腕戴了条白灰腕带,两厘米左右,堪堪盖住狰狞的伤痕,指缝夹着通体黑色的银行卡。 缓缓抬起,他扫到顾止的脸,嘴唇是一样紧紧抿住,浅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很漂亮,可里面仿佛再也装不下他。 顾止把银行卡放到车座上,弯腰拉开车门,一股冷风吹进来,满车浓郁的香味被吹得七零八落。 商亦纣这次没拦着顾止,他冷冷道:“如果你走了,以后我们之间便没有关系了。” 顾止微停,嘴里呼出来的气在空中形成白雾,“再见,商先生。” 他循着记忆走回大门口,重新打车回到旅馆。 商亦纣被留在寂静空荡的车库,他在猜顾止会隔多久回来。 半小时?一个小时? 他不急,像富有耐心的猎人,静待着猎物落网。 可直到天明,他被遗忘了,顾止没回来过。 他脑海里回荡起顾止含着酒气的一句话,我不要你了。 闷痛的感觉越发剧烈,商亦纣几乎承受不住的弯下了腰,胸口被巨石压住般的难以喘息,他掏出烟盒,双手竟然有些发颤,打了几次火才点燃。 脑子里不断地再重复,顾止的那一句,我不要你了。 一遍又一遍,不停歇地魔咒。 * 顾止在旅馆里住了一周,除了必要出门,他几乎没出去过,天天抱着手机看各种综艺。 日子临近,通告的消息发到了他微信上。 他把老房子拿去银行抵押,贷了些钱,在网上发了招聘助理的信息,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应聘,顾止从中挑了个比较合眼缘的去面试。 顾止包得很严实,到咖啡厅时,面试者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顾止坐到来人对面,“不好意思,来晚了。” 他打量几眼眼前人,和照片上没多少差别,还更显英气。 “没关系,”面试者英俊阳光,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顾止微微蹙起眉,他问道:“你有二十三吗?” 他怀疑对方谎报了年龄,这样子瞧起来跟上高中的小孩一样,他招的是助理,年纪太小可不合适。 “有啊,”对方对于顾止的怀疑没什么抵触,掏出身份证指给顾止看,“凌则,97年。” 顾止对比了一番,身份证上的照片显得更成熟些,但从眉眼能看出来确实是他。 “工资方面——” 凌则没等顾止说完,期待满满地道:“我很满意,什么时候能上班?” 顾止愣了下,“…下周。” 凌则冲着顾止又亮出大白牙,道:“明星还自己面试吗?” “一般不会。”顾止尴尬地笑了笑。 他这种属于特殊,他穷。 凌则哦了声,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本子,翻到第一页,“能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啊,”顾止执笔,洋洋洒洒地签下自己大名。 凌则小心翼翼地收起本子,生怕弄皱了纸,他举起手机,“能合个影吗?” 顾止:“…也可以。” 他仿佛不是在面试人,而是在 67 粉丝见面会。 凌则快步挪到顾止身边,举止亲密地贴近顾止,顾止不喜与人靠得近,往旁边挪了挪,凌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不小心,胳膊半撑在顾止右边,这样看起来,他像是把顾止圈在怀里。 凌则:“看镜头。” 拍完照,倒很快起身了,他掏出微信二维码,递到顾止面前,笑眯眯地道:“老板,加个微信啊?” 顾止扫他,边道:“今天就到这吧,下周我会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 他本以为和凌则的交流就到这了,没想到他刚上车,凌则就发了一条微信来。 [凌则:老板,我钱包被偷了,哭泣] 顾止眉头跳动,他隐隐觉得这个助理不像个省油的灯。 [顾止:报警了吗?] [凌则:金额太少了,立不了案,委屈,但我身份证银行卡全在里面,今晚要流浪街头了。] [顾止:你家不在这吗?] [凌则:我今天刚到的,一下车就来面试了。] [顾止:你有朋友吗?] [凌则:举目无亲大哭] [凌则:老板,我能跟你挤一晚吗?我睡地板也行。] 两个大男人,自然没什么问题,但顾止总觉得那不对劲,未免太巧合了,他瞥着屏幕里,凌则连着发了好几个委屈的表情包,又感觉是自己多想了。 他给凌则发了个定位,又到旅馆换成了双人床,由于小旅馆管得不严,前台阿婆也没问顾止要第二个人的身份证。 “当明星这么不赚钱吗?”凌则把挎包放下,扫视了一圈房间。 “我是演员。”顾止回道,他瞥见凌则脚上穿的潮鞋,是某个大牌的限量款,如果是真货的话,不低于五位数,他眼睛微眯,喝着水随意地问:“你怎么会想来当助理?” 凌则笑着道:“因为喜欢你啊!” 顾止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他猛地咽下去,嗓子被水呛住,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啊?” 凌则翻出手机,打开微博,翻到某个页面展在顾止眼前,“我是你粉丝。” 顾止敷衍地点了点头,略感尴尬地让凌则收起手机,他差点误会了。 凌则没看出来,热情洋溢的跟顾止诉起他的粉丝心路历程,直到顾止说天色不早了,早点睡觉吧,他才停下长篇大论。 顾止先洗完澡,躺回床里,打开一部综艺看。 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凌则的声音扬出来,“老板,我衣服忘拿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好。”顾止揉揉眉间,起身从挎包里掏出衣服,他轻叩响门,“开个门?我把衣服递你。” 话音落,浴室门就被推开,凌则探出半个身子,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挡住了大半面容,余有嘴唇绯红的露了出来,胸膛麦色健硕,腹肌薄而有力,不同与他面容的那般俊气,充斥著性感的野性美。 顾止呼吸骤然一紧,眼光连忙往旁边挪,这一挪,让他瞥见凌则的左腹侧有一道纹身,是一个简体字和一个繁体字。 繁体看不太清,简体却是一个止字,他想再确认一下时,凌则已经缩了回去。 第七十三章 “老板,”凌则侧躺在床边,薄被堪堪盖住腹部及纹身,“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止斜斜瞟了他一眼,“什么问题?” 凌则露出他标志性的大白牙,一脸无辜且正直,“你是不是单身了啊?” 顾止指尖微顿,面色如常,淡淡道:“私人问题,不回。” “没直接否定,”凌则笑眯眯地转着手机,“那就是单身啦。” “不是。”顾止掀了掀眼皮答道,毕竟商亦纣的微博还挂在首页上,这个助理的底,他没摸清,冒然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商亦纣多少会受到影响。 顾止思及此处,眸色忽地黯淡,他们已经这样了,他的条件反射仍是以商亦纣为先。 “啊,”凌则扬眉,语气里有些嫌弃,“商影帝那么有钱,还让你住这种地方?” 顾止把视频关掉,淡淡道:“他有钱和我住这,没有直接关系。”他侧身关掉吊灯,“睡觉吧。” 对于这个助理,顾止没多少恶感,但总觉得这人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黑暗中,凌则忽然道:“老板,有没有人夸过你很漂亮啊?” 顾止刚酝酿出来的丁点睡意被他这冷不丁一问,摧散的干净,顾止疲倦地瞪住天花板,“夸我的人能从这排到国外了,还有什么问题吗?一起问完。” 凌则低笑了两声,像是终于玩够了,把自己窜进被子里,他闷着声音道:“老板你脾气太好了,容易被人欺负。” 顾止:“你应该感谢我脾气好,不然你早被我扔出去了。”他低声恐吓道:“但你再多问我一句,我就真要把你扔出去了。” 凌则长声哦了一句,消停下来。 翌日,一大清早,顾止被敲门的声音惊醒,敛着眼底乌青,疲惫地去开门。 门一开,凌则俊朗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手里拎着两袋包子,“老板,吃早饭!” 顾止抬眼扫时间,七点四十,他怎么起得来的,顾止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回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你吃吧,我不饿。” “不行,”凌则把包子扔到桌上,翻身掀开顾止的被子,“要有正确的作息。” 顾止被逼无奈,洗漱干净起来吃饭,刷牙时不禁想,到底谁是老板? “好吃吗?”凌则凑近顾止,满脸写着求表扬,就差屁股后面甩个尾巴了。 包子是普普通通,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味道,但顾止还是很赏脸地夸道:“好吃。” 凌则:“那就好,不亏我走了四十分钟才买到的。” “四十分钟?”顾止惊讶。 “对啊,”凌则耸了耸肩,不以为然,“这附近最近的就是这家了。” 顾止愣了愣,而后温声问道:“这是你第一份工作吗?” 凌则点头。 怪不得,看来他很重视这份工作,顾止对于昨晚想要辞退凌则的想法,生出几分愧疚。 “你不用做这些,虽然是当助理,但不需要这么辛苦。” “没关系,”凌则咬着包子,含含糊糊道:“我喜欢!” 顾止想再劝两句,凌则蓦地起身,拎起挎包,嘴里嚷着:“完蛋,车要开了,老板我回去办个身份证,过几天就回来,你记得好好吃饭!” 语音没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顾止望着他逐渐缩小的身影,不由感叹,二十出头就是年轻有精力。 可他也才二十六岁,怎么就快腐朽地像根老木头了。 叮一声,微信有消息。 [凌则:离开老板的第五分钟,想他,想他。]随后跟了一个哀怨的表情包。 顾止噗嗤笑了  68 ,随手回了个路上小心,盘旋心头的哀愁被冲散成一团薄烟。 接下来几天,顾止看了一档综艺叫演员就位,各路青衣花旦同台拼戏,精彩纷呈。 戏瘾被勾起来了,但无戏可演,只能干看着眼馋。 他遗憾地关掉手机,难得生出点后悔,商亦纣给过他不少资源,但他骨子里还存着傲气,认为这是走后门,大手一挥,统统拒绝了。 现在看来,跟钱过不去,他当年多少是有些不识好歹。 打开电视,正播着一档吐槽向采访式节目,主持人是前几年一夜爆红的女演员莫珍珍,长相甜美,但一出口就是梗,靠着强烈地反差萌,圈了不少粉。 不过,汪程曾跟顾止扒过这位女演员,说她想爬商亦纣的床,结果不知道触到商亦纣那根神经了,差点被华乐天纪封杀,要不是后来有了热度,尚有利用价值,恐怕娱乐圈早没她这号人了。 听着莫珍珍软软的声调,顾止忽地想到,营销号画的真人秀饼里也有莫珍珍,不过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凌则回来的当天,正巧是真人秀拍剧照的日子,他跟凌则约在拍摄地点见面。 一下车,远远地,他就看到凌则朝他小跑过来,“老板,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他表情略带委屈。 “没空。”顾止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 凌则接过顾止的行李箱,哼声道:“骗人。” 偌大的摄影棚,除了工作人员,其他受邀嘉宾一个还没来,综艺名字叫《挑战不可能》,光听名字就知道,铁定是一款松筋动骨的真人秀综艺,而且连台本都没有,顾止已经能想像到这款综艺,到底有多累人了。 化好妆出来,受邀的嘉宾陆陆续续来了,两男两女,其中还真有莫珍珍,她一袭米白长裙,端坐在椅子上,像极了童话片里的公主。 其余人分别是新出道的男偶像陆决,出演过好几部大热ip的慕星尘,还有顾止熟悉的宋玉。 宋玉瞧见他还有些激动,连忙朝他招手,几个月不见,胆子倒大了许多,丝毫不害怕顾止身上压着的黑料,可能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顾止不显冷淡,但也未过多热情的同宋玉颔首打招呼,宋玉不在乎,顾止却不能,他不想连累到任何一个人,虽然节目开拍后会有接触,但至少现在他的分寸要拿捏好。 宋玉自然懂顾止的意思,她还没化妆,转身跟莫珍珍一道进了化妆间,陆决慕星尘随后。 顾止本以为邀请的嘉宾就这些人了,毕竟除了他外,每一个都算得上是当红流量,这个阵容几乎能碾压近几年的所有真人秀节目,还没开播,他已经能预料到这款节目带来的热度了。 但摄影棚门口倏地传来极大的动静,工作人员一窝蜂跑了过去,刹那间门口变得水泄不通。 一个男人众星捧月般的走了进来,宽肩长腿,容貌俊朗,唇边是常挂的笑意,但眼底却是冷冷一片,他越过茫茫人群,目光准确得落至顾止身上。 视线接触地一瞬间,男人的唇角缓慢地扬了起来。 如果说,这个节目一开始有85%的可能会火,那在商亦纣走进来的一刻,直接攀至高峰,除非这档节目被横刀腰斩,不然明年的收视冠军非他莫属。 顾止算清楚了,周小小的朋友到底是多有钱,给他的这个饼是有多大。 作者有话说:高亮:不换攻! 这是狗血虐文最后的倔强! 第七十四章 合同上的天价数字,让顾止关掉手机,彻底打消违约念头。 商亦纣进来后,径直去了化妆间,紧接着去拍了宣传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一个地方拖沓,不像顾止,已经被晾了半天了,他坐在椅子上,偶尔有工作人员过来说一些注意事项,其他时候,几乎拿他当个透明人。 “老板,”凌则站在顾止身旁,担心顾止冷到,把暖手宝塞到顾止怀里,他悄声问道:“你是不是被甩了?” 顾止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凌则瞧见顾止的反应,压低音量同他道:“还是单方面被甩吗!” 顾止觉着好笑,低低笑了几声,问道:“怎么说?” 按道理来说,是他甩了商亦纣。 凌则用看老年人的眼神瞅顾止:“商影帝把你们官宣的微博删了啊!老板你都不刷微博吗?这件事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了。” 顾止指尖一顿,暖手宝的热度直跌谷底,他垂下眸,“不怎么看,但确实是分手了。” 既然商亦纣都删掉微博了,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这事不出乎意料,他跟商亦纣话都说成那样了,商亦纣何等傲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还把那条微博留着自取其辱。 照这么说,商亦纣应该也不会愿意继续和他在同一档节目里待着,商亦纣不可能走的,走的人只可能是他。 对此,顾止除了遗憾,心里更多的是辜负了周小小的一番心意。 不过这样也好,顾止自认没那个演技能在商亦纣面前表现的泰然自若。 “顾老师,”工作人员像是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顾止,哈着腰走过来,“到您了,”他一手引路,一边跟顾止讲解,“要拍三组单人照,一组合照,其他老师的单人照都拍完了,所以我们先拍合影可以吗?” 这话一出,凌则年轻气盛,险些跟工作人员吵起来。 敢情要不是拍合照,都想不起来,还有顾止这号人啊? 顾止压住凌则,把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凌则顿时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蔫巴下去,他愤愤不平地用眼神跟顾止示意,他们这是在欺负你! 顾止轻笑着摇头,娱乐圈红了才有话语权,不红都是垫脚石,被踩在脚底,再委屈的哭嚎,也不会有人停下脚步来聆听。 一进去,其他人已经站好位置了,商亦纣C位毋庸置疑,左边站着慕星尘,右边是莫珍珍,再旁边一侧宋玉,一侧陆决。 商亦纣身着浅灰冲锋服,额发自然垂落,狭长的眼似笑非笑,动作透出懒散随意,可就这么简单一站,便将其他人的光芒压得分毫不剩。 他似乎没注意到顾止,目光没挪动过。 顾止抿紧唇,不知道商亦纣在等什么,难不成要让他拍完剧照了,再请他滚蛋。 他从摄影棚边上绕到陆决身边站定,陆决是走暖男形象出道的爱豆,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堪称甜美的梨涡,却不显女气,他低声跟顾止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动作指导人员开始发话了。 “莫老师,您可以再向商老师靠近点,中间空得太开了。” “好哦,”莫珍珍弯眉软软地应道,“商老师我可以搭着你的肩膀吗?这样好像会更好一些。” 语气,态度,自然至极。 这一刻顾止有些  69 许佩服莫珍珍,能站至圈子风口的人,戏里演技过不过关另说,但这种时候的演技一定是轻车熟路的。 拍了几个动作后,商亦纣喊停,他半开玩笑道:“一直是我站中间,未免太抢戏了,大家轮着来吧。” 平常的拍宣传照,都是以咖位来定最后的主宣传照,何况有商亦纣,其他人谁敢妄想自己站主位,让商亦纣当陪衬,欣喜的同时,对商亦纣可望难及的敬仰之心更加浓厚。 顾止却暗暗地蹙紧眉宇。 既然商亦纣都开口了,工作人员也不敢多说什么,位置瞬间被打乱,慕星尘站到中心位,商亦纣换到侧边,顾止瞄着他的位置,见他站定了,旋即换到离他最远的另一边。 他刚松了口气,身侧的莫珍珍,忽然被工作人员换走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旁边是谁,熟悉的橙花香先一步盈满他的鼻腔。 动作指导扬声道:“接下来的动作,需要老师们表现亲密些,搭肩搂腰都可以。” 顾止还没反应过来,商亦纣自然而然的退后半步,动作亲呢地搂住顾止的腰,下颚搭在顾止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抚面。 摄影师面上浮过异色,他透过镜头,喊道:“顾老师,您太僵硬了,笑一笑?” 耳边响起戏谑的声音,商亦纣低声轻笑学着摄影师唤道:“顾老师,是在怕我吗?” 顾止不愿被商亦纣看不起,他压下密密麻麻布满心头的异样,侧身与商亦纣对望,唇角肆意上扬,是不甘示弱的气势,两人做着亲密的动作,却反而像是宿敌,一触即发。 摄影师捕捉到这极具层次感的一幕,“漂亮,几位老师状态都非常好。” 商亦纣神情微动,他在摄影师停下手的一瞬间,附在顾止耳边细语道:“我的小止,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顾止敛尽笑意,挣开商亦纣的胳膊,压低音量,淡淡道:“商先生,注意言词,这里人多眼杂,跟我这么一个浑身黑料的人挨得太近了,不是好事。” 商亦纣眉稍微挑,这与他记忆里的顾止确实不一样了,他印象里的顾止是温润平静宛如一块良玉,眼前这个沾满了冰刺,似屋檐下倒垂的冰棱,漂亮却有极具危险,倒像是他刚认识时,没有套上徐郁秋枷锁的顾止。但他竟然觉得这样的顾止更为顺眼。 接下来的几组照片拍完后,顾止去拍了单人照,但不知道为何,本来看他跟透明人似的工作人员,突然多了几分殷勤,顾老师长顾老师短的,弄得顾止格外不自在。 结束拍摄已经临近凌晨了,后天开始录制节目了,旅馆离这几十公里,再回去不现实,他选了就近的酒店办入住。 第七十五章 夜色溶溶漫无边际,临城繁华,凌晨照旧是灯火通明。 “老板,”凌则拎着夜宵敲门。 顾止洗完澡,裹着睡衣出来开门,刚走到门口,就闻到阵阵香气,一开门,凌则把烧烤晃在顾止眼前,卖乖说道:“饿了吧。” 顾止忙了一整天,根本没功夫好好吃一顿安稳饭,香气扑鼻,饶是他意志坚定,也不由得临阵倒戈,当然凌则也没给顾止拒绝的机会,他一米八几的大个,身手却极为灵活,窜得一下缩进顾止的房间。 麻利地把夜宵拿出来分类摆样,辣油混着肉香,让人津液顿生,顾止喜辣,但因为服药的原因,需要忌口,已经许久没碰过辛辣的食物了。 他眼睛不由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 凌则颇为骄傲,挺胸抬头道:“了解你啊。”一会儿又回归本性,朝着顾止挤眉弄眼,“今天的我,有没有让老板更喜欢一些?” “别皮。”顾止笑着敲了下凌则的脑袋,他越看凌则越觉得他虽然幼稚,但不失可爱,围在他身边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粘着他的赵宣予。 “疼,”凌则貌似很疼的捂住脑门,委屈得望顾止。 脑门连红印都没起,一看就知道是凌则在忽悠他,顾止不搭理他,他更来劲了,“老板,好疼好疼!” 顾止忍笑,斜斜瞟了眼凌则,“那你打回来?” 凌则极快晃动脑袋,眉眼皆弯殷勤道:“老板哄哄我,我就不疼了。” 顾止失笑,眼角扬起一道温柔弧线,“你怎么跟个小屁孩似的。” “对啊,我就是。”凌则不害臊得承认,“老板快哄我,不然小屁孩要闹脾气了。” “好,”顾止揉了揉后,温柔的吹向凌则的额头,凌则眼眸微怔,几秒后,他听到顾止温声道:“可以了吗?” 凌则退后几步,“可、可以了。” 顾止没注意到凌则细微的僵硬,目光在夜宵里搜巡了圈,挑中一串鸡翅尖,慢条斯理地享用起来。 “愣着做什么?” “没、”凌则如梦初醒,他舔了舔下唇,问道:“老板——” “叩叩” 木制门板又响起闷重的响声,顾止左手拿着签,右手捏着翅尖,凌则见状咽下话,主动去开门。 “那位?”凌则没看猫眼的习惯,大大咧咧地拉门把。 敲门的男人头戴鸭舌帽,口罩将脸捂得严实,唯剩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露出外面。 男人手僵在半空,他眼微眯打量了几眼凌则,而后怀疑地扫向门牌号。 704。 他没走错。 凌则蹙眉问道:“你是?” 男人正要开口,顾止的身体从墙半边探出来,“是谁——” 目光触及到男人时,他的话戛然而止。 凌则认不出来,可顾止却只消一眼,便是他挫骨扬灰了,都能知道他是谁。 他感受到商亦纣投过来的目光,既沉又冷,清楚得闻到了商亦纣不悦的气息。 凌则问:“老板你认识他?” 顾止紧了紧腰带,低声嗯了句,他对凌则道,“你先回去吧。” 商亦纣屈尊降贵来找他,一言两语肯定打发不走,万一他和商亦纣一言不合再争吵起来,场面定是难看至极,这种闹剧,就不要有人围观了。 凌则觉得眼前的男人很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是谁,顾止又说了一次,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顾止垂眼,平声问:“有事吗?” 商亦纣摘掉口罩帽子,反手锁门阔步而入,他沉眼上下打量着顾止露出来的脖颈胸膛,光洁白皙,没有暖味的痕迹,“他是谁?” “有事吗?”顾止重复问道,他皱了皱眉,“三点了,我要休息了。” 疏远,客套,不耐烦。 商亦纣抿紧唇,巡视着顾止,岂图在他平静的面容里,找到一丁点以前眷恋的痕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在推开门,见到凌则的一瞬间,甚至开始怀念疯掉的顾止,他除了自己,谁都依靠不了。 商亦纣沉声质问:“三点  70 了,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房间?” 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可仍谁都能看出来,他已经不悦到了极点。 顾止一愣,而后缓缓勾唇,略带嘲讽挑衅地看向商亦纣,“你在拿什么身份质问我?” 他在商亦纣开口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商亦纣在质疑什么,可他凭什么质疑?他们之间已经一刀两断了。 顾止轻笑道:“商先生,是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了吗?” “……”商亦纣自然没忘,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顾止宁愿和他再无瓜葛,也不肯回头。 他揉了揉眉间,把漫无边际的躁郁尽数压制,抚手摸向顾止的脸侧,他低哑着道:“我做错了事,我可以道歉,但小止得给我机会。” 顾止挥开他的手,果断坚决道:“不需要。” 手僵在半空,商亦纣颇为受伤地垂眼看向顾止,“小止,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说的委屈求全,字字哀怨。 “对,”顾止扯动嘴角,不吃他这一套,“所以你能滚出我的视线吗?” 商亦纣怔住,受伤的神情在顷刻间退散,他眸色黯然,“是因为他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顾止推开商亦纣,刚踏出去一步,又被商亦纣大力拽回怀中,商亦纣贴在顾止的耳边沉声道:“小止,别这样,我不能接受任何人碰你,也不能接受你碰任何人。” 狂妄自私,这才是温柔表像下,真正的商亦纣。 顾止受够了,他冷声道:“我那怕和他在一起,上床了,也和你没一星半点的关系!” 商亦纣眼微眯,他的理智向来占据高点,从不曾动摇,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顾止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全然崩盘。 他撇过顾止的身体,暴戾地钳住下颚,用唇堵住这张今晚除了说他不爱的话以外,什么都不说的嘴。 他压住顾止所有的挣扎反抗,不给顾止一丝喘息的机会,待顾止被闷得满面通红,他才退开,用指腹摩挲着顾止的唇瓣,哑声道:“宝贝,你偶尔说不了话的样子,比你能说话的样子可爱多了。” “滚、”顾止气急败坏,挥拳扫向商亦纣。 商亦纣轻松地化解了顾止这漏洞百出的恼怒,他摁住顾止,状似温柔地亲了亲顾止的耳廓,“别打脸,其他地方随你打,打到你消气都可以,然后原谅我,好不好?” 顾止难得吐出几句脏话,得到的只有商亦纣不以为然的笑声。 他咬紧牙关,“商亦纣你是不是有毛病,还是得到徐郁秋后,发现还是我这个赝品,更加逞你心意,所以才死活纠缠我?” “我没和小秋在一起过。”商亦纣向来讨厌解释,可眼下这情况,容不得他继续坚持他奇怪的行为。 况且他调查到了徐郁秋找过顾止,给过顾止一份文件,但文件内容,商亦纣不得而知。 顾止嗤笑,“行,我信了,你可以滚了吗?” 商亦纣哑声道:“你明明不信。” “信不信重要吗?无论你和徐郁秋在没在一起过,都和我没关系了,你懂吗?我不喜欢你了,拜托你能认清现实吗?” 商亦纣垂了垂眼,不吱声了,动作却暖味了起来。 半晌,顾止难以遏制地半弯了腰。 “你明明还喜欢我,”商亦纣贴着顾止低声道:“你有反应了。” “这说明我是个正常男人,”顾止咬牙切齿:“换任何一个谁,我都能硬起来,难不成我是喜欢他们所有人吗?” 他顿了顿,嗤声道:“如果你愿意被我操,我可能会硬得更快,要试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熬夜猝死码字冠军非我莫属。 第七十六章 不出意外,商亦纣沉默,温柔弧度的眼睫半盖住眼,不外露情绪。 顾止上唇轻碰下唇,冷冷吐出两个字,“滚吧。” 他从商亦纣的桎梏中挣脱,睡衣在无意间被刮落到胳膊弯,他抬手欲整理,指腹却碰到不属于他的皮肉,下一刻,睡衣回归原处,商亦纣顺着衣边,抚至顾止腰间。 “我同意。” 商亦纣抬眼朝他笑,浅色唇瓣敛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既温柔又禁欲。 “你同意?”顾止瞳孔微睁,他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商亦纣真的会点头。 “对,”商亦纣低声轻笑,灿白灯光勾勒出优越的面部线条,骨节分明地手指,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在《困在笼中的菟丝花》有一幕极为出名,被誉为演艺圈20年来最经典镜头,载入教科书,那一幕很简单,被掳的女大学生,在绝望挣扎的淤泥里,爱上了智力有缺陷的青年,她让傻子穿上女人的衬衫长裙,站在公家祠堂里,一颗一颗地解开纽扣。 傻子无谓而又天真,他为心爱的女人解开纽扣,憨傻面容下隐藏着的是虔诚。 顾止看过电影,看到这一幕时,也难以自拔的为之动心,他试图去猜测过,站在这样商亦纣面前的女主角,心里该任何感想,但他匮乏的想像力无法给他带来答案。 商亦纣亲自给了他体会的机会,他呼吸骤然停滞,扑面而来的是强烈的震撼感,他仿佛不是在邀请顾止zuo爱,而是带他一起沉沦深海。 “别、别解了。”顾止按住商亦纣的手,下唇在颤动,眼睫一道在颤,他下腹涨得厉害,口干舌燥,连话都说不圆乎。 “果然硬得很快。”商亦纣漫不经心地扫过顾止,他抬手扯住顾止的手腕,头微垂咬住顾止细白的指尖,湿热柔软占据了顾止所有的触感,他技巧熟稔地挑逗顾止,眼尾覆上一层层渐红。 先败下阵来的是顾止,他神都慌了,说操商亦纣时的狠劲消失的无影无踪,噔噔连退好几步,指腹在发烫,尖端覆着水色,一抬头,目光所及全是商亦纣被压得泛红的嘴唇。 商亦纣突然笑了,眉眼卷着笑意,他慵懒得往后靠,诱哄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顾止嘴唇蠕动,他连喘好几口气,才把沸腾难消的欲望忍住了,他沉沉地看向商亦纣,声音有些哑气,他问:“你喜欢我吗?说得出来原因的喜欢。” 商亦纣眉心微拱:“这之间有影响?” “有,”顾止咧唇,“我只想碰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 商亦纣沉沉地看他:“我喜欢你。” 顾止:“原因呢?” 商亦纣不解:“我喜欢你不够吗?原因不重要。” “不够,”顾止顺势掏出一根烟,他低垂着眼,“你的喜欢太廉价了,不值得我相信。” 商亦纣说过无数次喜欢他,在床上,在床下,在阴天,在晴天,在酒店,在城南金域。 商亦纣的脸色在廉价两字时极速变差,顾止看见了  71 ,可他不在乎,他继续首:“你的喜欢,可以给任何人,今天可以是我,明天可以是别人,只要发现了一丝类似于徐郁秋,就会被瓜分掉,可我要的是百分百,不是百分之一。” 顾止在商亦纣蹙眉欲反驳时,截住他的话头,“你是想说我太贪心了,对吗?” 商亦纣脸色凝住,顾止知道他猜对了,他没有任何的不悦,也不觉得可笑,他抽着烟,眼睛微眯,“其实,你也不喜欢徐郁秋吧,你喜欢的只是一个被你无限美化的虚影,如果你发现徐郁秋和你心里的虚影对不上了,你就会立马抛弃他。” 商亦纣恼怒了,他没有愤怒的神情,但他嘴唇平直紧抿着,这就代表着他开始不悦了。 顾止点到即止,趁还没失口把更难听的话说出来,他拉开门,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商亦纣看着他。 顾止深吸一口气,回房间把拿出来的几件衣服,塞回行李箱。 车轮咕碌地在地板上划走,他指尖划动在屏幕上,去找其他就近的酒店。 商亦纣眯眼问道:“你要去那?”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只好我走。”顾止绕过商亦纣,淡淡地道:“祝你好梦。” 说着祝福,但语气全然是无可奈何。 商亦纣拦住顾止,盯着他许久,顾止坦然的回望他,以为他们要这样僵持许久,商亦纣却抬手捂住了顾止的眼,随后,一声低沉的叹息落在顾止耳边,“我们确实结束了,对不起,是我叨扰了。” 下一秒,顾止眼前恢复光亮,伴随着的是商亦纣阔步而去的背影。 他嘴里弥漫起一股苦意,从舌根到喉底,再蔓延至四肢百骸。 期待结束的是他,可难过的也是他。 商亦纣离开没多久,凌则咋咋呼呼的回来了,“那个是商亦纣!” 顾止脸色不太好,嗯了一声,“很晚了,睡吧,晚安。” 哐得一声,门就关了,连给凌则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第七十七章 隔日,顾止进组了,第一期是熟悉并破冰,节目组特意把地点,定到了海边,临城靠海,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飘荡着白帆。 但他们可不是来欣赏美景的,第一期的任务是打工赚取过夜费,如果没有赚到足够的金额,今晚就将露宿街头且饿肚子。 顾止是第一个到地方的,导演及工作人员已经到齐了,比上次拍宣传照时的不闻不问,他刚下车,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了,他让凌则先回去,自己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 到准备室后,没过多久,人陆陆续续来了。 第二个到的是宋玉,她看见顾止,眼睛立马一亮,嘴里甜甜地唤着顾哥,坐到顾止身边。 顾止没前几天的谨慎了,节目要录制了,就不需要过份保持距离了,他跟宋玉闲聊了几句,陆决与慕星尘也前后脚进来了。 大家随意打过招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顾止话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他们聊,偶尔插一句嘴。 商亦纣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一到,节目组即刻抽签,分发任务。 宋玉率先举起手里的彩签,“我抽到蓝色了!” 一共三色,每色两个,同色既为同组。 陆决:“白色。” 莫珍珍侧过头,问商亦纣,“商哥是什么颜色啊?” 商亦纣笔直地站着,随意拔开包裹用的白纸,“红的。” 与此同时,顾止撕白纸的手一顿,他清楚地看到裂开的缝透出一缕艳红。 莫珍珍拔开自己的,遗憾的啊了声,“我是蓝色的。” 所有人抽完签,宋玉慕星尘,陆决莫珍珍,顾止商亦纣,暂时被分到了一起,为什么说暂时呢,因为导演在看完分组后,立马让摄影师停拍,他面上浮现一些尴尬,问向商亦纣:“商老师需要重新抽吗?” 话里的意思,在座的人都懂,他们分手的消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双方没人站出来承认结束了,但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几乎是坐实了这件事。 所有人,包括顾止都认为商亦纣会选择重抽时,商亦纣却淡淡瞥了一眼顾止,平声道:“不用。” 无人会考虑顾止的感受,既然商亦纣不介意了,导演让摄像师继续,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到达任务地点。 早上八点,路上没多少行人,但这一路过来,也招惹了不少目光,路人纷纷掏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起来。 导演对麦道:“任务截至下午四点,赚到1000块的,可以住顶级海景房。” 陆决问道:“那没赚到1000呢?” 导演往海边一指,那里扎了几个帐篷,众人顺着望过去,当即苦下脸,这个天气住帐篷,又是海边,半夜人都被冷没了。 “一组1000块,不会太难的!”宋玉给大家打气。 导演冷不丁插刀道:“是一人1000。” 众人:“…” 好家伙,帐篷预定了。 莫珍珍:“如果我有罪,法律会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半夜住帐篷。” 她话一出,宋玉噗嗤笑了出来,凝固的气氛瞬间活跃。 气氛活跃完,众人也开始寻思该怎么赚钱了,白组是陆决与慕星尘,两个男孩子看到附近有海鲜市场,准备去海鲜市场找找有没有活可以干。 莫珍珍点子多,拉着宋玉,手挽手跟好姐妹似的也走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商亦纣和顾止站在任务点,没半点头绪。 顾止勾唇问道:“我们去附近看看?” 他和商亦纣闹得再僵,在节目里,他也必须得表现出一付相敬如宾的模样。 商亦纣的温柔人设立在那了,自然不可能落顾止面子,他跟上顾止,“好啊。” 顾止说完开头的一句话后,接下来几分钟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什么大型尴尬现场! 好在商亦纣没打算让场面继续尴尬下去,他环顾四周,目光忽然定到海边的露天舞台上,而后缓慢地扫向顾止,唇边扬起一道温柔弧线,“我记得,你很会唱歌。” 顾止:“…” 他会个屁,还记得? 他怎么不记得他在商亦纣面前唱过歌。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所以顾止硬着头皮道:“还行。” “走吧。”商亦纣笑了笑,长腿一迈,往露天舞台走。 顾止微微一怔,“去那?” “去赚钱。” 商亦纣看了一圈,发现露天舞台装备齐全,音响话筒都有,还通着电。 他丢给顾止一个话筒,手掌撑着舞台边缘,动作流畅地坐上舞台,“靠这个赚钱。” 冰冷的话筒落至手心,顾止懂了商亦纣的意思,敢情卖艺呗。 可路人又不知道他们卖艺,难不成要像古人一样,拿着响锣敲。 商亦纣像是猜到了  72 顾止的想法,他把外套一脱,丢到舞台前面的空地上,又问摄影师借了几个硬币,铺在上面。 路边已经有不少人驻足观望了,来清海的大部分是旅游的,有足够多的时间看热闹,有几个小姑娘还没等到商亦纣卖艺,就先往衣服上丢了十来块钱,眼睛里直冒光。 商亦纣瞥到小姑娘的动作,温柔地朝她们一笑,“你们想听什么?” 小姑娘们没想到商亦纣会问她们话,嘴里控制不住的啊成一团,其中一个差点晕过去,“哥哥在跟我说话,我是在做梦吗?” 她们闹了小半天,终于把想听的说了出来,是一首老歌。 商亦纣侧头问顾止:“会吗?” 这首歌顾止会,但他却摇了摇头,跟商亦纣分到一组,最大的好处就是镜头会足够的多,但同时这是把双刃剑,他只想好好录完节目,不想出风头。 商亦纣不强求,他掏出手机,随意的丢给顾止,也不担心万一顾止没接住怎么办,顾止手脚灵活,连忙接住。 商亦纣微微侧头,勾唇道:“那就麻烦…小止帮我放伴奏了。” 手机仿佛是个烫手山芋,烫得顾止指尖发颤,他正想开口问商亦纣要密码,可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指摁了下去。 锁屏,开了。 他瞳孔紧缩,强作镇定的去连音响,眼睛四处瞟,幸好镜头都给了商亦纣,没人注意到他。 他的指纹,商亦纣没删掉。 而那句情深意切的男朋友,犹在耳边。 顾止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可能只是商亦纣懒得去删掉。 婉转悠扬的前奏随着海风飘荡,商亦纣随意而又慵懒地坐在舞台边缘,额前碎发被风微微吹动,堪堪盖住眉眼,他开口的一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他低沉性感的嗓音。 伴奏逐渐到了尾未,商亦纣缓缓朝顾止看去,隔着海风,他们相望。 “说不爱你是假,说不想你是谎。” “你不曾信过我,全当我在说谎。” 作者有话说:突然给大家避个雷:本文节奏是缓缓来,火葬场也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煮着来的。 如果想一次性爽的,可以先囤囤。 第七十八章 众人沉醉在商亦纣迷人的嗓音中,没有人察觉到歌词有细微的变动。 一旁当背景板的顾止觉得最后几句,有些不对劲,但这首歌实在有点年头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印象是对的。 曲终,外套上零零散散被扔了不少钱,照这样下去,不用到下午四点,商亦纣再唱个几首,钱就赚够了。 但他却不继续唱了,他撑着边缘,朝顾止勾手,声调懒懒的,听起来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唱到结束,自己偷懒吧?” 他说的自然至极,仿佛他们还没分手,仍旧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顾止心头微颤,抬眼冷不丁撞进商亦纣的眼底,却是冰冷一片毫无笑意。 他忽然清醒过来,商亦纣是影帝,假装爱意这种事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怎么还会傻到为之触动。 还好,他清醒了。 顾止阖了阖眼,拎着话筒走过去。既然商亦纣都cue到他了,他再装死的话,节目一播出,他不得被商亦纣粉丝以不识抬举为名,问候祖宗十八代。 他坐到舞台边缘时,点歌的几位小姑娘脸色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但碍于商亦纣在顾止身旁,她们再不想哥哥跟吸血鬼挨到太近,也没有法子去阻止。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青年少女围出一堵人墙,顾止不是没在人多的前演出过,可今天他格外的紧张,攥紧话筒的手心张开全是汗水。 他看到不少人眼里是奚落,跟同伴交头接耳,更有甚者低声嗤笑起来。 “这不是玩3p的那谁吗?” “怎么还没被封杀啊?要是我,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嘘,录影呢!” “怕什么,他自己做的,还不让群众发言了?” 恶意在人群的缝隙里伸出魔鬼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岂图吞没舞台上的人。 顾止嘴唇渐渐泛白,心里刹那间打起了退堂鼓。 “我想听,”商亦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跳下了舞台,从小指上扒下一枚戒指,放到外套上,他站直身体,颀长挺拔的身影恰好能挡住碎语的观众,他道:“小桥明月,可以吗?” 这首歌跟商亦纣唱的说谎一样久远,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商亦纣有意为之,小桥明月是顾止最拿手的一首歌,因为赵淑仪爱听,他听得久了便会了。 可他从没在商亦纣面前唱过,他唯一一次唱这首歌,还是在拍完第一部 戏后,众人在ktv庆功时,众人起哄他,被迫唱的。 再望下去时,说闲话的几个人,已经被商亦纣的身影替代,顾止攥紧话筒,如果他连这一步都胆怯,踏不出来,那他还演什么戏,拍什么综艺,回家当鸵鸟算了。 他道:“可以。” 商亦纣笑了起来,恰似春风抚面,退开去拿手机放伴奏。 顾止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踩着拍子,缓缓开口。 “七月晚风凉,小城明月亮…” 顾止歌声不同商亦纣的低沉性感,他带着独有的清亮,仿若雪间青松,又似珠落玉盘。 歌声里仿佛描绘出一幕温柔而又宁静的景像,夏日傍晚的小城,微风不躁,摇椅蒲团扇在挥动间轻响。 吵杂的声音逐渐平息,原本面露不忿的小姑娘,突然羞红了脸,低声对同伴道:“他…唱歌也太好听了吧,我…我有一点被迷到!” “我也是我也是!”另外一位纠结的直跺脚,“他其实长得也挺好看的,啊!我竟然觉得他有一点配得上哥哥了,你快打醒我!我怎么能对这么一个渣男心软!” “u1s1,我刚刚竟然也有这种想法。” “呜呜呜,我们真是见脸思迁的坏女人。” 伴随着尾音落地,顾止终于睁开眼睛,他怯怯的扫视了一圈人,众人表情各异,虽然没人叫好,但至少没有嘲弄的出现。 他紧张的***了***下唇,正要下去,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起掌,紧接着是稀稀拉拉的鼓掌,在几秒后,如潮水般声势浩大。 顾止愣住了,他受到过嘲讽、白眼、侮辱,但他从不曾被喝彩过,所以他不知道被人叫好喝彩,是一种多么美妙,慷慨激昂的感觉,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竟一瞬间难以遏制的红了眼眶。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外围一圈已经水泄不通了,眼看群众的情绪欲发高涨,在控制不住的前一刻,商亦纣上前猛地攥住顾止的手,拉起他就跑,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捡。 “走了!” 咸腥的海风迎面,他们狂奔在沙滩上  73 ,阳光踱上一层薄金。 商亦纣与顾止腿长跑得快,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差点跟丢了他们。 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了下来。 顾止喘着气往后望,已经看不到人影,但他还是担心,“不会有事吧?” “不会,”商亦纣气定神闲,跑这一截路,跟散步似的轻松,“备了很多安保,何况我们一走,人就消停下来了。” “外套没拿上!”顾止这时才记起被遗忘的外套。 商亦纣不太在意,“现在回去捡也来不及了。” 顾止挠了挠鼻子,遗憾道:“白唱了。” 商亦纣眼角微扬,扫向顾止,“但有别的收获,不是吗?”他仍牵着顾止的手腕,“走吧,我们去找找别的致富道路。” “…好。”顾止也注意到了,忙不迭把手抽回来。 商亦纣垂着眼,掌心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收了回来。 走了几步,顾止忽然停止了脚步,“你的戒指!” 商亦纣脚步未停:“不值钱,随便买的小玩意。” 顾止没仔细看那杖戒指,但能戴在商亦纣的手上,肯定不会是他嘴里,所说的不值钱小玩意。 那么小的东西,落在沙子里,找到的机率不亚于大海捞针,可毕竟落掉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顾止内心难安,苍促间决定回头找商亦纣的助理要品牌型号,到时候买个相同的还给他。 第七十九章 临近中午,顾止的收入12块。 商亦纣随意地倚在冰柜前,挑了一瓶玻璃瓶的水,拆开,仰头饮用,几滴水从下颚划到脖颈,最后落入锁骨处的布料。 他擦了擦嘴,指着远处走来的顾止,抬睫对老板娘笑道:“他结帐。” 老板娘被迷得一阵恍惚,待商亦纣走开后,才回过神。 顾止刚拉开柜门,小卖部的老板娘便冲他笑,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二十二块。” 顾止懵了,“我…还没拿东西呢。” 老板娘朝商亦纣的方向努嘴,“那位帅哥说你结帐。” “……” 36块。 其中2块,顾止买了一瓶矿泉水。 尽管是冬日,中午太阳仍旧毒辣,商亦纣走至阴凉处,看到顾止走上来了,问:“去看看他们?” 顾止点了下头。 两人开始往海鲜市场走,无论表面多和谐,但到了这种并肩走路该闲聊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裂缝就隐隐展现出来了。 商亦纣不说话,顾止亦沉默寡言,三四个摄影师在后面跟着,要不是肩上担着设备,估计能哈欠连天了。 编导助理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喊停摄影师,虽然商亦纣和顾止不是走搞笑路线的,但这一路尴尬算怎么回事啊。 编导助理好声好气道:“两位老师要交流,聊聊天啊,这么干走路,到时候节目出来没素材啊。” 素材是不可能没素材的,只可能是没有商亦纣的素材。 顾止微不可见的抿紧唇,他一路走来,神经没一刻松懈过,跟商亦纣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已经能让他心力交瘁了。 商亦纣既没同意,又没拒绝,他抬手摁掉收音器,对编导助理道:“大家走了这么久,估计都累了,先休息会吧。” 他左手指了指顾止腰侧的收音器,示意他关掉,而后,率先走到阴凉处。 顾止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商亦纣正把玩着一支打火机,瞧得出来是烟瘾犯了,但碍于在公共场合。 他淡淡地瞥向顾止,先前温柔情深的模样,消散得不见痕迹,“不用觉得尴尬,圈子里分手后合作的不再少数。” 他似是已经坦然接受了与顾止分开的事实,并好心劝慰他。 顾止抿唇,而后道:“我知道。” 商亦纣闻言却笑了起来,“你脸上简直就差写上,‘我被甩了’这几个字。” 他垂眼盯向顾止,“死缠烂打不是我的作风。” 顾止指尖在大腿处细摩,“所以,”浅琥珀色的眼眸与商亦纣对视,“你是要和我合作?炒作?” 他刚说出口,没等商亦纣回话,先自己蹙紧了眉头。 他在说什么傻话,商亦纣需要炒作吗?跟他绑在一起,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商亦纣看了顾止一会,温声却道:“嗯,可以吗?” 顾止不解,商亦纣根本没理由也没必要做这种事,他眉宇蹙得更紧,“你是要做慈善吗?” 除了这个,顾止想不到别的。 商亦纣笑了笑,打火机在拇指和食指间转了几圈,“算…送你的分手礼物吧。” 要不是眼前站着的人是商亦纣,顾止必定送他一句毛病,可换成商亦纣,顾止竟然觉得,没毛病,这像是商亦纣能干出来的事。 当初,他不过是无意间抱怨过经纪公司一句,商亦纣直接让陈逐给他弄了间工作室,从上到下的人马,全是陈逐亲自掌眼的,没一点马虎。 商亦纣从不曾吝啬,除了感情以外的任何东西。 顾止站直身体,逆着光他看不清商亦纣的神情,他几乎一瞬间感到可笑,“你可怜我吗?还是觉得对不起我?拿自己跟我捆绑,然后洗白我?” “你不高兴了?”商亦纣盯着他,片刻,淡淡地问道,他眉间微皱,似乎没想通顾止为什么会不高兴。 “你到底…”顾止胸腔闷得他无处宣泄,商亦纣到底把感情当做什么? 他不需要和商亦纣假装情侣换来的洗白,倒不是故作清高,只是他的感情是真的,这些年付出的爱意也是真的,他做不到去伪装,去踏着自己的感情往上爬。 顾止甚至清楚,他自己亲口认下的视频,除非徐郁秋愿意站出来说是他收卖了自己,不然最快洗白的方式,就是攀附着商亦纣。 可替徐郁秋认下视频,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后果他愿意背负,他用不着商亦纣来可怜他。 “无论答案是那一种,我都不需要,我们分开了,就该是分开了,如果你真的认为有愧于我,离我…远一点。” 编导助理没想到休息完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差了,若说先前只是尴尬,这下直接跌至冰点。 她正欲开口,无意间瞥见商亦纣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翳,收住了嘴。 一行人沉默不语地到了海鲜市场。 陆决和慕星尘刚搬完蟹,俊气的脸上满是汗水。 他俩坐在码头边上,一人拿着根冰棍,陆决在大块朵颐,慕星尘却盯着手上的东西下不了口,陆决属于自来熟,自己的吃完了,见慕星尘还没动口,歪头趁着慕星尘不注意,一口咬掉半根。 慕星尘脸都青了:“……”他把剩下半根塞到陆决手里,“你吃吧。” 陆决见状,哈哈大笑,丝毫不客气地开始啃,这一抬眼就看到了远处来的 74 顾止。 他小跑到两人跟前:“商哥,顾哥,你们赚完过夜费了?” 顾止与商亦纣将真实情绪都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顾止挠挠头,苦着脸道:“没,还负了。”慕星尘此时也走了过来,他又问:“你们呢?” 陆决:“我和星尘都赚了400。” 慕星尘接着道:“但早市已经结束了,下午得去看看别的。” 这时,商亦纣开口了:“旁边有花卉市场,你们可以拿这笔钱去批发鲜花。”他跟两人简短地说了一下成本和利润,陆决瞬间眼都亮了。 “商哥机智!”陆决冲着商亦纣竖大拇指,“我们怎么没记起来明天是情人节。” 陆决刚出道时,就被誉为暖男中钢铁直男,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的大型空调,所以不记得还算正常,可听明天是情人节时,顾止也一阵恍惚,去年的今天,他还在精心准备着一场无人来赴的生日宴。 二月十四,商亦纣的生日,也在这一天。 第八十章 “顾哥?”陆决在顾止眼前晃手,“想什么呢?” 顾止回神,“没什么。”他一抬眼,与商亦纣视线交汇,商亦纣笔直地站在檐阴下,神情晦暗不明。 —今年我还会有生日礼物吗? 顾止挪开眼,不会有了。 他们跟陆决和慕星尘去了花卉市场,陆决买了一堆鲜艳的红玫瑰,迫不及待的去展露身手,慕星尘对于这个上窜下跳的队友,毫无办法,只能跟着他。 等顾止和陆决说完话,各自分开后,商亦纣已经在花卉市场转了一圈,停留在一家偏僻的鲜花店,他跟老板说了半天,顾止离得远没听清,走上去时,商亦纣已经怀中抱着一大把的鲜花走出来了。 中午的争执,又被深埋在平静的海面下,他们默契的没人再提。 顾止微微睁圆眼,露出惊讶的神情,很好的把不自在掩盖,他上去替商亦纣分摊掉一半,“这花?” 商亦纣的态度仍旧温和,和上午并无多少区别,但他的动作却疏远了几分,在顾止上来接花时,肢体一点也没触碰到,他边走边道:“我跟老板做了个交易,他投资鲜花,我们负责卖。” 顾止:“要是卖不出去呢?” 商亦纣眉稍轻挑:“那我就要留在老板那,给他削一晚上花枝了。” 但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商亦纣还特意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但他和顾止两个人往那一站,长腿细腰容貌出众,就连买菜路过的阿姨都要驻足观望一会。 不出二十分钟,周边围满了人,安保把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围住,放了小部分人进来买花。 短短一小时,他与顾止怀里捧着的花售尽了,只剩了一枝断了半截的香槟玫瑰。 顾止把玫瑰揣到口袋里,和商亦纣往回走,突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追了上来,她气喘吁吁地道:“可以把那枝花卖给我吗?” 顾止抬眼望了眼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摇头,表示不是他们找来的托。 顾止认为她是商亦纣的粉丝,侧身对商亦纣轻声道:“我再去买一枝,你送给她吧。” “不是不是…”小姑娘耳尖,听到了顾止说的话,连忙摇头,“我就想要你手里那枝。” 顾止掏到手心,展开给小姑娘看,玫瑰剩了个花头孤零零地摊着,“已经坏了。” “嗯!没关系,可以吗?”小姑娘眼睛亮亮得,充满了期待,“多少钱都没关系。” 顾止笑了笑,把花杆上的利刺掰掉,递给小姑娘,“送你了。” 小姑娘欣喜地握在手里,仿佛得到了千万珍宝,她兴匆匆地跑了,扑进了三五个女孩子的人堆里。 顾止跟商亦纣朝她们挥手说再见,她们个个兴奋的直剁脚。 其中一个突然扬声道:“哥哥,我们相信视频里的不是你,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的微博,我们都相信你!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们,”顾止愣住了,半晌才指着自己道:“是我粉丝吗?” 商亦纣惯性的想抬手揉顾止的脑袋,手到半空却僵住了,转了圈拔掉顾止肩膀上的枯叶,“对,你的。” 这段肯定不能播的,顾止后来特意去问工作人员要了原片。 到了下午四点,众人集合,只有陆决和慕星尘成功赚到了2000块,由于商亦纣引起的躁动过大,导演组不允许他们再用同样的方式,最后除去还给老板的本金,赚到1600块,但最惨的还是女生组。予。溪。笃。伽。 莫珍珍秀眉轻皱,跟导演们求情,“只差80块,不能通融通融吗?” 宋玉搭腔:“对啊对啊,才80块,我俩平摊下来每人40,四舍五入下来就是0啊!” 陆决竖大拇指:“数学鬼才!” 导演铁面无私:“不行。” 莫珍珍:“鲨了我算了,今天我从这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屈服于你们的!” 莫珍珍说的极其认真,但莫名的让人觉得搞笑,众人笑作一团。 顾止收住笑声,朝导演道:“导演,我愿意分给她们80,你就让她们住海景房吧。” 反正他也住不上海景房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了。 导演考虑了会,“可以是可以,但是得1:10的给。” 宋玉和莫珍珍异口同声:“黑心商人!” 也就是要补齐到这80,顾止需要给800块,相当于一天白干了,而且这笔钱关乎到明天的生存。 宋玉:“顾哥算了算了。” 莫珍珍附和。 顾止也纠结了一下,但话都说出口了,再说钱没了可以再赚。 商亦纣摁住顾止上前交钱的动作,把四百块放到他掌心,“小止是忘了我们是一组的了吗?” “虽然很感动,”莫珍珍看着他们的动作,忍不住补道:“但我有被秀到。” 陆决:“谢邀,刚下飞机,突然就被狗粮扣了头。” 刚到的时候,众人见他们气氛不对,都以为是分手了,但看现在分明相当融洽,那分手谣言不攻而破,自然而然的就会把话题挪到这上面。 顾止闻言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 商亦纣倒不在意,他单手搂过顾止的肩,“谢谢大家给我们一个过两人世界的机会。” 第八十一章 顾止缩在夹缝中的手掌暗自握紧,他脸微转躲过镜头,生怕露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神情。 不知道商亦纣是在顺水推舟,还是故意为之。 既然海景房分好了,众人一起去吃饭,花的是今天赚来的佣金。 一番下来,商亦纣与顾止两人的金额跌至加起来600块。 吃饱喝足了,就开始往晚上睡觉的地方走,为了节目效果,商亦纣和顾止也一道跟着他们走,到了海景房适当流露出 75 艳羡的神情,让节目组收集素材。 洗漱折腾结束后,回到海边帐篷,已经临近十一点了。 夜晚气温骤降,海风迎面是刮人的刀子,顾止跟商亦纣先后踏进帐篷,摄影师已经结束工作了,帐篷里只剩固定机位在工作。 帐篷足够大,塞了两张床,顾止先一步坐到靠里的一张床上,幸好有两张床,不然让他和商亦纣挤一张床的话,他宁愿睡地上。 商亦纣环顾了一圈,掀帘走进来,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四面的摄影机关掉。 顾止瞧见他的动作,惯性的想要劝阻,但嘴巴张了一下,又默默闭上。 就算商亦纣把摄影机砸了,节目组都不会说什么,他何必多管闲事。 但摄影机一关,顾止觉得更为不安,有摄影机在,商亦纣可能还有所顾忌,但关了后,无论做什么,都没人知道。 商亦纣似是看出了顾止的担忧,很轻的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顾止默默地抿紧唇,掀开被子缩了进去,忙活了一天,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疲倦,他垂着眼,思索了会道:“这次拍摄结束后,我会在微博上宣布,我们分手了。” 只要他放出消息后,下午的举动一定会被节目组砍掉,那怕节目组不砍,商亦纣的工作室,包括华乐天纪也不会允许流露出去的。 他不需要担心这个,只是他宣布分手后,剩下的路会更举步维艰,他一直在等商亦纣主动的去公布这个消息,但看商亦纣下午的举动,他恐怕没这个意思,那只好由他自己来。 商亦纣叹了一口气,“小止,何必对自己这么狠?” “我不想欺骗观众。”更不想欺骗自己。 他做不到和商亦纣在节目里假装恩爱。 “中午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商亦纣神情略微凝固,他低声道:“一点机会也不愿意给我了吗?一定要这样和我划清所有关系?” 他的声音低沉,诉起委屈来,丝丝缕缕地更入人心,让人难以遏制的为之心软。 顾止指甲掐进手心,一股刺痛让他缓过神来,他闭了闭眼,咬紧牙关道:“对。” 顾止语气里的绝决,像根针一样往商亦纣的心口里扎,又疼又酸,一直留在他身边,怎么欺负都不会走的人,忽然就不见了。 商亦纣盯紧顾止,“再试一下,不可以吗?” “我试过了,”顾止惨淡的笑出声来,“结果我也承担了。” 他满心的期望换来只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骗局,他不敢再试了,跌入过深渊过的人,怎么还敢临于悬崖边。 作者有话说:啊…烦…到瓶颈期了,所以这章有点短,对不起大嘎。 我竟然卡在虐攻上面了,我fw本f。 老商太游刃有余了,太卑微了又崩人设了,呜呜呜呜,还是隔壁沈渣好虐一点。 最近天冷,大家多穿点衣服,感冒的我痛苦难过! 第八十二章 顾止起身拿出放在衣服夹层里的药,直接干吞了下去,没避讳着商亦纣。 “哥,”他轻声唤道,这个称呼他很久没唤过了,但这个字就像刻在他骨头里的印记,忘不掉,“在城南金域,在酒店,关于结束这个话题,我说了不只一次了,你每一次也都接受了我的说法,但一回头,你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微抬眼睫,“你了解我,知道我对你是无底线的心软,只要你肯一次又一次的装傻充愣,我一定会先一步败下阵来,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你打我一巴掌再给我一个枣,我就像条被训服的狗,围在你身边转,连丁点脾气都不敢有,因为我知道,你不要我了,就是真的不要我了。” 商亦纣听着,下颌崩得紧紧的,狭长的眼噙着光,脸色欲发的差,顾止说的每一个字,都戳中他的要点。 如顾止所言,他敢把顾止一次又一次的往外推,是他心中有把握,顾止会心软会回头,可顾止已经不一样了,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商亦纣:“你可以往前走,这一次换我来追着你。” 在顾止清醒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商亦纣想过很多,过去未来纷纷杂杂,他试图不去窥查顾止的行踪,接受他已经不会再出现的事实。 但这个事实,他接受不了,他不清楚自己这到底算不算喜欢,他只道他无法接受他的未来人生,和顾止再无交集,更没办法接受,顾止会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顾止并不心动,他轻笑了声,“可我不想再过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生活了。” 商亦纣上前几步,扣住顾止的手腕,贴近他的胸口,“再试着相信我一次,一次也好。” 顾止垂眼,望着商亦纣的手,他并未挣扎,商亦纣的胸膛散发着热意,仿佛能将顾止的手烫坏了。 他细声道:“哥,七年前你设计骗顾强,逼我求着你救我的时候,想过要我再相信你吗?” 商亦纣浑身僵住,连着血液都透出刺骨寒意,不待顾止挣脱,手先失力松开了。 “你…”他嘴唇翕动,吐不出一个字。 顾止不在意,他道:“其实回过头来,我还挺好奇的,明明是你要结束的,为什么又要去骗顾强?” 当时,是商亦纣亲自带他看的画像,是商亦纣亲口说的要与他这个瑕疵品结束。 商亦纣躲开顾止的目光,不吭声。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原因,因为你想要一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赝品,对吗?” 他发现了徐郁秋的存在,必定不肯再留在商亦纣身边,商亦纣便先下手为强,先一步跟他结束,再设计来救他,届时他一定会死心踏地的跟着商亦纣。 商亦纣闭了闭眼,“这件事是我错了,但当时我没想到…” “但你没想到,顾强会再卖我第二次。”顾止替他补完了下一句话,“如果,那天你没接电话,我可能被那群畜生玩死了。” “这些你都没想到,还是根本就不愿意去想。” 商亦纣握紧拳头,唇色逐渐泛白,顾止说的透彻,他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苍白无力地吐出一句,“现在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没关系。”顾止坐回床上,浅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弯了下来,“做为代价,我也不会再信哥了。” 商亦纣嘴唇翕动,话还没到嘴边,就被顾止的下一句话堵得死死的。 “我死过一次了,”顾止笑得温柔,但眼底却是刺骨的冰凉,他轻描淡写的道:“哥,不会再想逼死我第二次吧。” “……”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商亦纣唇彻底白了,差点没稳住身体,他不敢置信的睨向顾止,“你…已经讨厌我?讨厌得要拿这个来威胁我了吗?” 顾止很轻  76 的嗯了一声,他躺进床铺阖上眼,翻身朝里不再看商亦纣。 留给商亦纣的只有一个后脑勺,他扶住床边,才堪堪站直了身体。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连绵起伏,帐篷里没有其他声响。 过了一会,杂乱的脚步声透露出狼狈,从内至外越来越轻,直到听不见了。 商亦纣走了。 顾止蓦地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没半点睡意。 他没想拿死逼商亦纣,可他不把话说到这份上,商亦纣就不会死心。 他赌不起第二次了,商亦纣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利刃,他那怕只是碰一碰,都会落个遍体鳞伤。 接下来,商亦纣一直没回来过,帐篷内能听到外面呼呼作响的海风,顾止在疲倦中,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忽然,一连串细微的动静接连响起,他的睡眠浅,一点声音足以让他醒过来,他的耳朵能清楚地听到有脚步在逐渐靠近,可眼皮却沉重地怎么也睁不开。 “这枚戒指,竟然还被我找到了。”商亦纣回来了,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裤腿上沾上了沙土,他把口袋里另一只戒指掏出来。连着掌心中的,一起放到顾止的枕边,他压低声音,“本来打算送你的,但好像没机会了。” 他疲惫地坐在地上,后背倚着顾止的床侧,“今天是我生日。” “我应该可以许个愿。” “那我希望,你明天还爱我。” 作者有话说:写了四个小时… 瓶颈期…太苦了。 然后,我昨天忘了说,书名换了,因为原本的名字不太ok,年底审查可能过不了。 第八十三章 翌日,阳光甚好。 顾止是被导演的大喇叭吵醒的,帐篷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个人。 商亦纣没回来过? 顾止垂眼扫向枕边,素白的布料上似乎留有一圈浅印,但仔细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难道昨晚的动静是他再做梦。 他穿戴整齐,撩起幕帘,咸腥微凉的海风迎面,裹了裹外套,赶往海景房,帐篷附近没有供他洗漱的地方。 化妆洗漱区在一起,宋玉与莫珍珍仅靠一晚上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互相给对方化妆。 慕星尘漱着口,跟顾止打招呼,“早。” 顾止环顾一圈,边刷牙边问:“小陆呢?” 慕星尘眼底乌青一片,听到小陆两个字,眉毛都皱在一块,“赖床呢。” 顾止笑了一声,把嘴里的水吐干净,听慕星尘问道:“商哥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动作缓了一瞬,顾止拉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商哥起得早,我醒来就没看到他了。” 慕星尘不疑有假地点头。 这时,赖半天床的陆决终于被导演组弄醒了,他顶着个鸟窝头,丧尸走路般得荡了过来。 他有气无力地挥着手,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去,“早啊,顾哥,星尘。” “不早了,”宋玉从化妆间走出来,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商哥都在任务点等咱们了!” 陆决哀嚎,“那我搞快点。” 他们一路朝任务点走,个个肚子开始叫,陆决肚子叫得最响,饶是他脸皮再厚,也遭不住了,尴尬地红了个大赤脸。 陆决苦巴巴的问:“导演,我们不先吃个早饭吗?” 顾止也饿了,但以导演组昨天的种种恶劣行径来猜,他们想吃上一顿早饭,估计难上加难。 果不其然,下一秒导演乐呵呵地道:“早饭是有的,但吃不吃得到,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不是吧阿sir!” “早饭都不给吃,天理难容啊。” 连一向话最少的慕星尘都忍不住反抗了两句,但众人再怎么哀嚎,导演亦无动于衷。 导演:“很简单的,大家别紧张。” 莫珍珍抬着临时戴起来的眼镜,“我把头押这了,要是真简单,我给大家当场表演一下头踢皮球。” 宋玉喝着水,差点一口喷出来,“珍姐,算了算了,这种flag不能立!” 等导演介绍完,众人惊呼,“两人三足还跳绳!?” 游戏说起来简单,就是把一个人的左脚和另一个人的右脚绑在一起。 可这样一来,就极其容易失去平衡,就连走路都废劲,更何况还要跳绳。 导演诱惑道:“第一名海鲜大餐哦。” 陆决:“怎么办,我突然有了动力!” 众人饿得快眼冒金星了,一听有海鲜大餐,不由得疾步冲向任务点。 任务点选在海边,摆放了好几张方桌,诱人的香气扑鼻。 众人的目光都被方桌上的海鲜吸引住了,只有顾止走在最后面,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绕过了方桌,定在商亦纣身上。 商亦纣换了一身灰衣长裤,脖子上戴了一条长项链,挂着两枚戒指,其中一个款式颇像昨日商亦纣小指上戴的,顾止忍不住想去看清时,却被慕星尘挡住了视线。 再下一秒,工作人员拿着道具走了过来。 游戏组别跟昨天的一样,顾止仍是和商亦纣一组。 顾止昨天跟商亦纣说清了,整个人显得自在了许多,他拿着布条,弯腰去绑他和商亦纣的腿。 商亦纣从听到游戏,再到现在,一直是安静沉默着。 顾止刚弯下腰,商亦纣也一道蹲下身子,他狭长的眼眸半垂,被细长的眼睫盖住眼中情绪,声音又低又沉,“需要换个组吗?” 顾止手上动作轻滞,而后很快地绑好了,顺便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不用。” 商亦纣嗯了声,先站起来,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跳绳,他握住一头,另一头交给顾止,他们挨得近,能感受到各自的体温。 其他人也弄好了,个个蓄势待发,等着一饱口福。 “在最短时间里,跳到五十个的,胜!” 导演一声令下。 陆决急吼吼地甩起绳子,结果他跳了,慕星尘没跳,两人直接摔在一块,莫珍珍瞧见了,无情嘲笑他,没想到轮到自己时,也躲不过摔到的命运。 有了他们的前车之鉴,顾止这组虽然没好到那去,可至少嗑嗑碰碰地跳了起来。 他没去看商亦纣,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地面,埋头苦跳,他盯着盯着,发现商亦纣的脚腕很细,比他都细上了一圈,踝关节处的裤脚随着跳动,会时不时撩起,那本该是片白净的皮肤,却有了一片刺青,图案似乎是一圈枷锁。 他眼眸微怔,他记得,商亦纣的身上是没有刺青的,这个是在什么时候纹的? 他还没想到答案,脚下的动作却因为分神,乱了分寸,顿时重心不稳,紧跟着是一个天旋地转,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 但在接触到地面的上一秒,他先落入了商亦纣的怀抱,随着是商亦纣的一声闷哼。  77 熟悉的橙花灌满鼻腔,他跌在商亦纣上方,嘴唇正好嗑在商亦纣的肩膀上,不疼却有些麻,但商亦纣整个人承受住了他,肯定摔得够呛。 商亦纣忍痛喘了声,开口第一句不是质问顾止发什么呆,也不是让他起来,而是抬手搂住顾止的腰,问道:“摔疼了吗?” 顾止还有些惊慌未定,他连忙想从商亦纣身上起来,因为脚上绑得布条,又跌了回去。 商亦纣低笑了一声,“急什么,慢慢起来。” 顾止抿了抿唇,翻身坐到旁边,“对不起,撞疼你了吧。” 商亦纣应道:“嗯,有点疼。” 顾止没想到商亦纣会回他一句疼,一时愣在当场。 他又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起身欲把商亦纣拉起来,动作间再也没有往昔的紧张与在乎。 商亦纣望着伸到眼前的手掌,眸光忽地黯淡,唇边的笑容沾上苦涩,“我疼了,你已经不会在乎了吗?” 第八十四章 商亦纣说得轻,像一阵风,顾止只来得及捕捉到只言片语,其余全消散在空中。 顾止微微抬睫,逆着光,他并不能清楚地看清商亦纣的表情,“你刚刚说什么?” 商亦纣扯唇,顺势抓住顾止的手,借力站起来,他比顾止高了半个头,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五官,他轻轻垂眼,不知为何看起来既冷淡又委屈。 “没什么。”商亦纣把绳子重新攥回掌心,“继续吧,”他抬下巴朝向宋玉一组,“她们已经过半了。” 商亦纣说得平淡,但顾止却从中闻到了一些低沉的气息,他多年来的直觉告诉他,商亦纣不开心了,他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没想通,他又触到这位商大影帝那块逆鳞了。 但这点不足为道的迷惑很快就被顾止抛到脑后,商亦纣开心与否,再也不是他的必问选项。 这一次,他们虽然嗑嗑碰碰的,但没有失误的顺利通过,刚跳到五十个时,宋玉与莫珍珍发出一声惊呼,“完成了!” 顾止道:“慢了一步。” 商亦纣嗯了一声,弯腰解开绑住两人的布条。 而陆决和慕星尘像是天生的克星,陆决跳,慕星尘就不跳,陆决不跳。慕星尘跳得起劲。 陆决仰天哀嚎:“星尘,你是游戏黑洞吧?” 慕星尘皱了皱眉,像是想不通这个游戏怎么会这么难。 顾止见状,忍不住笑道:“你俩彼此彼此。” 莫珍珍打趣:“要不然星尘你背着陆决吧,指不定还更快点。” 陆决瞪眼不服:“要背也是我背星尘,他瘦胳膊瘦腿得,那能背得动我!” 慕星尘丢下绳子,绕到陆决身后,“好。” 陆决:“?” 慕星尘:“你背我。” 众人猝不及防地被慕星尘的认真逗笑,海边的空气里都充满了笑声。 最后,陆决背着慕星尘跳了十个,导演放过了他们。 陆决上一秒还气喘吁吁的,下一秒就欢快的朝方桌跑,“海鲜大餐!” 顾止跟随在后,商亦纣一个人走在最后面,宋玉绕到顾止身边,把她和顾止的麦都关了后,她低声问:“你和商哥吵架了?” “没有。”顾止笑眯眯地回。 “那就好,”宋玉点了点头。“我昨晚睡不着,在阳台玩手机的时候,看到商哥一个人,”宋玉朝着露天舞台的方向努嘴,“喏,坐那抽烟,我玩了多久,商亦纣差不多抽了多久,还以为你们吵架了,他不高兴呢。” 顾止嘴唇翕动,嗓子发紧,他侧目扫过商亦纣,很快又转了回来,“…没。” “以前你说商哥抽烟我还不信,”宋玉回想起了在【江山雪】剧组跟顾止无意间聊到过这荐,“没想到是商哥真能藏。” 顾止笑了一声当作回答,重新摁开麦,这一会功夫里,陆决已经跑到海鲜大餐前,拿着筷子翘首以盼着他们。 陆决眼巴巴地催促他们:“快快快,要凉了都。” 当众人都拿起筷子,正准备大块朵颐时,导演发话了,“海鲜大餐是第一名的,二三名你们的早饭在这。” 话音未落,几位工作人员端着塑料盘,放到了空着的桌面上。 白粥,馒头,榨菜。 顾止、陆决、慕星尘:“…” “哦,榨菜和白粥是第二名的。”导演笑眯眯地看向陆决,俨然似个老狐狸,“你们只有馒头。” “……”陆决:“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吃完早饭,新的任务下来了。 “今天是情人节,为了迎合这个节日,我们节目组想了个任务,就是要在晚上七点,在大剧场里成功出演这三段剧本,剧本由大家抽签决定。” 除了顾止,其余人不约而同的盯向商亦纣。 陆决第一个冲上去抽剧本,“我拿阳寿抽签,我要和商哥抽到同一个剧本!” 一一抽完后,所有人都像在开宝箱一样,等着商亦纣打开信封。 商亦纣撕开,抽出被夹在底层的一张纸,他扫到名字,“是我的成名作。” 陆决:“我的阳寿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慕星尘和宋玉相继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不仅仅是为了赢,能和商亦纣一起演同一部戏,是一个求都求不来的学习机会。 顾止拆信封的手顿住,不会这么凑巧吧,又是他和商亦纣。 但下一秒,莫珍珍兴奋的扬声道:“幸运之神眷顾我了。” 顾止松了口气,连信封都没拆完,直接揣进了口袋,宋玉和陆决抽到了一组,那就只剩下了慕星尘。 他这口气还没松完,视线与商亦纣对上,商亦纣淡淡的望着他,把他的神情尽揽眼底。 排练的大剧场在三公里外,节目组安排的车已经在等了。 大家异常默契,把第三辆车留给了顾止与商亦纣。 顾止还没来得及跟上他们,商亦纣直接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上了车。 商亦纣抵着顾止,垂眼道,“不和我在一组,你很开心。” 商亦纣这样,让顾止感觉像是做错事被人抓包了,他无措的抿了抿唇。 “可我一点也不高兴。”商亦纣眉毛蹙紧。 顾止扶着椅背往里面缩了缩,“我们——” “我知道。”商亦纣打断他,“我们分手了,你不要了我,这些话,我已经能背下来了,你不用再提醒我。” 顾止嘴唇翕动,被堵的哑口无言。 商亦纣低声道:“我反悔了。” 顾止退无可退,浅琥珀色的眼眸无措地望向商亦纣,“什么意思?” 商亦纣:“我不会死缠烂打,这句话,我反悔了。”他从口袋里一把钥匙,强硬的塞进顾止的掌心,把锋利的边角抵住自己的手腕,“如果,你想死第二次,我一定会先死在你面前。” 顾止瞳孔紧缩  78 :“你疯了吗?” “嗯,差不多,”商亦纣狭长深邃的眼眸盯紧顾止,他不像在恐吓顾止,更像是在神圣的殿堂宣讲誓词,“我想了一个晚上,我以为我能放手,但你刚刚仅仅只是想逃离我,我就已经受不了了,如果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可能真的会疯掉,既然结果都一样,我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让我更舒服的。” 作者有话说:那啥…虽然已经八十来章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再跟大家说一次,这文真的狗血,就是那种集狗血而大成的那种,写完这本,可能短时间里都不搞狗血文了。 大家想吐槽我也行,就是希望能温柔点吐槽,谢谢大家,爱大家么么哒。 最后,年纪轻轻的我,可能因为深夜码字而提前头秃。 第八十五章 商亦纣向来是温柔成熟,举动间是无可复制的雍容淡定,可现在顾止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换了一个灵魂。 他疯狂,偏执,随时随地能拉着顾止共同坠入深狱一般。 顾止双唇微颤,通体生寒,连指尖都泛着冷意透着白,他把手挣扎出来,心虚地望向窗面。司机正戴着耳机,倚在车边目不转睛的刷视频,仿佛对车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压低嗓音,平素温润的腔调带几分刻薄,“你要发疯,去找别人疯,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商亦纣垂眸看他,弯了弯唇角,“可我是为你发疯的,顾止,你不能不管我。” 这句话换个地方,换个场景,换个人,或许能称得上是一句动人的情话,可说这话的是商亦纣,听这话的人是顾止, 他们之间早是欺骗与隐瞒,无数缝隙堆积矗立的巍峨高峰,再动听婉转的情话都无法越过。 “……你是贱得慌吗?”顾止唇色偏白,说这句话时,更是白若宣纸,他往后缩了缩,商亦纣把他教得好,不,该是训。 除了少年时,这般刻薄的词汇,他没再说过,顺口之下说出来,他倒更不自在, 商亦纣眸光微冷,陡然沉默,半晌,他才掀了掀眼皮,“这个词我不喜欢,但你要这么认为,也没什么不行。” 确实贱得慌,顾止像只被扒光利爪与尖牙的野猫,只能攀附着他时,他不在意这个人,认为他可有可无,用够了要换一个也无所谓,反正有的是前赴后继的围着他转的人。 可等顾止聪明了,吃够苦头了,一点不敢再触碰他了,他却不肯罢休了。 “但我贱够了。”顾止抿紧唇,往昔种种,一幕一幕往上翻涌,车内空调足,睡意阵阵,可怎么也暖不了顾止冰冷发寒的身体,“凭什么你要发疯,我就要奉陪,我不欠你的!” 他不欠商亦纣。 他凭什么要拿后半辈子的人生去陪他发疯。 他凭什么这么自私,说不要他就不要,可发现舍不得他了,又要求他回来。 商亦纣握紧身侧的手,青筋冒在手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沉声道:“你不欠我,是我欠你,可你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去弥补,而不是直接给我判死刑。” “我不需要,”顾止直勾勾地看他,“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需要,你能做到的最好补偿,就是离我远一点,听懂了吗?我厌倦了日复一日的跟你纠缠不清,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我!” 商亦纣牙关紧扣,“我没有想过伤害你。” “你现在就是在伤害我,你离我越近,我就越难受,”顾止声音压得很低,但他的情绪却逐渐高亢,“就越觉得我他妈的像个傻逼,你把我当个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的时候,我在想和你结婚,想和你一辈子走下去,甚至在想我死了,我都要葬在你身边!” 风口散出的气是暖的,手放过去,是热透掌心的暖意。 商亦纣嘴唇微抿,他的偏执疯狂好似在一瞬呼吸间,悄然消逝。 顾止眼眶红着,嘴唇疯狂地在颤动,呼吸紧促,一抽一抽的,他似乎在拼命克制着怒意。 作者有话说:今天在聚餐,QAQ所以只能短一点了,对不起大家 第八十六章 司机上车时,觉得车里气氛异常奇怪,他从后视镜往后窥探,只见两人隔得远,各自在看窗外。 一路沉默。 十分钟后到达大剧场,恢宏气派的建筑印入眼眶。 顾止眼睛仍有些泛红,他抿紧唇先一步下车,其他人已经先到了,在门口等他们。 三个组,分了三个练习室。 慕星尘和顾止都属于不争不抢的类型,练习室等别人选完了,他们直接选了被挑剩下的那间。 他俩选到的剧本是幽梦,需要演绎的是其中被称之名场面的一幕,女主角为父报仇,杀了男主角并殉情。 按剧情来说,实在狗血不入流,但奈何幽梦的导演是周奉康,愣是把这部狗血大戏,拍得唯美又悲凉。 慕星尘眼皮跳动,试探地问道:“…你选宋梦棠吗?” 宋梦棠是幽梦的女主角。 顾止情绪平复了许多,但仍旧颇显低沉,他未经思考,直接道:“行。” 听见答案,慕星尘松了一口气,他的长相偏阳光英气,反串女性就略微显得有一些不伦不类,不像顾止,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容。 同样,顾止也是想到了这荐,所以干脆果断的应了下来,而且他不答应的话,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看到,说他耍大牌拒绝慕星尘。 慕星尘出道三年,资源颇丰,演过不少大热的ip,演技跟商亦纣是比不上的,但放眼这一辈新生代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顾止亦不容小觑,他只有刚对戏时,略显苍白,等找到状态后,慕星尘的每一个动作、眼神,他接得从善如流。 慕星尘怎么也没想到,顾止演技与他竟不相上下,眼里流露出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喜悦,但面上却未多大变化,仍旧平淡,只认真夸道:“顾哥,很厉害。” 顾止弯了弯唇角:“缪赞了。” 他俩排练了半天,慕星尘歇息喝水,他顺手丢给顾止一瓶,顾止接过,慕星尘道:“我们对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顾止第一反应是不,但马上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录综艺的,不是真的来演戏的,排练得差不多就可以了,一直死嗑的话镜头会少掉大半,他不在意,但慕星尘不可能真的是来这节目里混眼熟的,自然要找机会搏镜头。 他和慕星尘现在是一组的,慕星尘去那,他也该去,不然到时候指不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 他点了点头,“行。” 离商亦纣远点就可以了。 踏出门,脑子里闪过不合时宜的画面,脚步猛地踉跄。 他又记起了,车上让他惊愕的一幕。 商亦纣狭长深邃的眼,该是冷静或温和的,但在车上时,他与  79 顾止无声对视,顾止一点一点看着他眼眶渐渐泛红,嘴唇抿得死紧,宛如一条白线。 最后,他如同支撑不住了,先退开几步,缓慢地转过身体,面朝窗外,宛如失去了生命力的枯朽。 脆弱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在空气里。 慕星尘及时扶了他一手,“小心!” 顾止一下子回过神,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罢着手道:“没事,脚打滑了。” 他一心沉浸在对戏时,感觉不到什么,但无事可做了,商亦纣便像缠人的恶鬼,盘踞他的脑海,让他半点放松不得。 他们先到宋玉这边,她正在和陆决吹胡子瞪眼,单方面的,一看有人来了,双眸气乎乎得瞪更圆,宋玉本身就长得温婉清秀,做这这种动作,平添一份可爱,她奔到顾止跟着,像找到了救星,撒娇似的告状道:“顾哥,陆决他欺负我!” 撇开商亦纣,顾止是一众嘉宾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宋玉和陆决在心底都把顾止划分为可以照顾他们的老大哥,虽然还有个更年长的,但商亦纣于他们而言,中间隔着遥遥长河,可望不可及。 这种话铁定不能当真,顾止笑了几声,问:“他怎么你了?” 宋玉:“他竟然——” “啊——” 一声猝不及防的呼喊冲破屋顶,甜美的嗓音由于过于惊吓,变得狰狞刺耳,瞬间打断了宋玉的话。 是莫珍珍的声音,方向是她和商亦纣的训练室。 众人不约而同的朝那边望去,但隔着一道白墙,只能闻其声。 宋玉挠了挠头,“他们演得好入神啊。” 陆决的表情差点被莫珍珍这一声喊崩了,好在他的表情管理还算过关,他凝了凝神,附和道:“确实。” 顾止却觉奇怪,仅仅是对戏,不至于入戏成这样,与此同时,门外的脚步声明显多了起来,并且声音重叠响动,似乎是许多人一起涌了起来。 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还没开口,慕星尘先道:“我觉得有点不对,我们过去看看吧。” 吵杂声越来越响,宋玉与陆决互看了一眼,跟随慕星尘走出去。 顾止留在原地,他的理智一半在说别去你不想见他,一半在说去看看又如何。 最后,他还是迈开了步伐。 走廊涌出了不少人,嘴里都在喊着话。 “商哥受伤了,” “医务呢!” “散开!” “流了好多血,你们快让开!” “让医务进来!” “救护车呢!打救护车!” 顾止瞳孔紧缩,一股电流击过心脏,等回过神,他已经扒开人群,一眼望到了商亦纣。 他额头上满是鲜血,从额顶流到下颚,再至素白的衣服上,狭长的双眸微微垂着,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让医护人员给他止血。 旁边的莫珍珍手足无措,唇色被吓得惨白,宋玉拍着她的手背,在低声安抚。 伤口从左顶侧额前划到了鬓角,血肉翻了出来,犹为可怖。 莫珍珍小声抽泣,商亦纣闻声,看向莫珍珍,温声道:“不用担心,小伤。”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伤口跟小伤可搭不上边,若是再歪一点,划到了正额前,可就算毁容了。 顾止自然也看清了伤口,他似乎被电流击过的心脏,到现在仍是麻麻涨涨得,视觉上一瞬间的冲击,更是刺痛了他。 导演赶过来时,脸都白了,这才拍第二天,主咖就受伤了,传出去这个节目还要不要做了。 救护车很快到了,鸣声响彻云霄,商亦纣捂着被简单包扎过的额头往外走,他早看到了顾止,除了一开始的些许失神,接下来没再看顾止一眼。 他与顾止擦肩而过。 但马上要到门口了,商亦纣却停下脚步,他像是不甘心,往后走了几步,定在顾止跟前,顾止脸白唇白,双瞳闪烁着慌张担心。 他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用仅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下次心狠一点,不要来看我,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没办法放过你,所以你不要给我一丁点妄想。”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去上海培训了,累死了15551 让大家久等了,对不起对不起! 第八十七章 由于商亦纣受伤,任务暂时延迟到明后两天,具体看商亦纣的情况来定。 莫珍珍坐在排练室里,甜美可爱的面容上布满了云愁雾惨,声音发着抖,“我不是故意的。” 宋玉安抚地拍着她肩,其余一众是男人,也没办法上手安慰,只能口头上让她别太担心。 待莫珍珍情绪平复了些,宋玉才问道:“你们不是在排练吗?怎么商哥还伤着了。” 莫珍珍眼眶渐红,她又开始低声抽泣,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没站稳,撞到了商哥的背上,然后商哥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倒了下去,”莫珍珍颤颤地抬起手,指着旁边的一张铁桌,铁桌边缘有一块铁片微翘,上面有零星血色,“撞上面了。” 所有人朝那处,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嘶’,这光看着就知道有多疼了。 顾止眼神有些许涣散,他说不清现在心里的感受,但铁片上的血迹,像无数根牛豪,从嗓子灌进胸腔,密密麻麻的刺疼。 傍晚,陆决提议去医院看商亦纣,反正节目暂时录不了了。 慕星尘,宋玉都同意,莫珍珍情绪未平,先被人送回酒店了,顾止在一旁听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陆决却连过问他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问节目组要了辆车,拉过他上了车,毕竟恋人受伤了,还需要问顾止这个男朋友要不要去看望吗? 答案肯定是去啊! 导演组担心商亦纣受伤的事引起轰动,把人送到了一家隐秘性极高的私人医院,他们费了半天功夫才进得去。 到病房时,商亦纣刚缝完针,躺在病床上小憩,傍晚余晖散落,略显苍白的面容上,踱了一层薄金,听见动静,他睁开眼,朝他们看去,一个接着一个扫过,目光最后落到了站在边缘的顾止身上,他眸光蓦地幽深,似沉了一潭寒泉。 陆决先走了进去,把从路边买的水果篮放到桌上,买这果篮时,慕星尘还嫌他low,说什么年代了还送果篮,陆决不服气,直言这是心意! 顾止随后跟进来,他只想隐在角落里,但众人极其识趣地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他,嘴里异口同声地道:“顾哥,坐这!” “……”顾止骑虎难下,“谢谢。” 他一屁股稳扎稳打的坐了下来,身前是商亦纣的筋骨分明的手掌,静静地卧在病床边缘。 他们算不上多熟,寒暄几句过后就没话说了,场子一下子冷下来,陆决看看顾止绷住的脸,又看看商亦纣喜怒不详的模样,忽然挤眉弄眼道:“商哥,我跟  80 你说,你走后顾哥都快哭了。” 顾止嘴角抽动。 不,我没有,你别瞎说。 商亦纣缓缓弯了弯唇,他侧头盯着顾止,似笑非笑:“是吗?” “必须是!”陆决捅了捅慕星尘,“星尘可以做证。” 慕星尘:“好像…”陆决暗地掐了掐慕星尘,侧身又快又低地道:“好像你个der,说是!” 慕星尘:“…是。” 宋玉心思敏感,一下子就看出陆决的意思,“刚刚护士让做登记,我们好像没写,星尘陆决我们去弄一下吧。” 顾止跟着道:“我跟你们一起。” 陆决连声道:“不用,我们三个帮顾哥你写了,你留这陪会商哥吧!” 随即拉着慕星尘就往外去,慕星尘一脸没搞懂状况。 “我们为什么不让顾哥一起?”慕星尘能看出来,顾止不想留在那。 陆决:“你傻啊,看不出来他俩闹矛盾了。” 中午从车上下来后,他俩的气氛就不对,除了慕星尘这个神经大条的,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陆决说那番话也是故意的,就希望能缓和一下他俩的状态。 这三个人一走,病房里顷刻安静,针落闻声。 没一会,顾止先忍不住了,商亦纣的目光像化为实质,紧紧地缠着他。 他抿了抿唇,垂眼道:“我出去看看他们。” 商亦纣收回目光,淡淡道:“他们三个估计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顾止动作一滞,商亦纣这话的意思是,他出去了,他们就尴尬了。 气氛又凝固了下来。 顾止如坐针毡,半分不得自在,他掏出手机试图找点乐子,缓解这种难受,等着三人回来。 手指刚划了一下,他就听见商亦纣道:“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故意想折磨我?” “……”顾止不解地望他,“什么意思?” 商亦纣掀了掀眼皮,冷冷道:“你不允许我靠近你,那你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露出这种表情。” 顾止蹙眉:“我什么表情?” 他觉得商亦纣脾气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商亦纣道:“要我找面镜子给你看看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止语气也掺杂了几分不悦。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 顾止眉尖蹙得更紧,夹出三四条细缝,“我为什么要知道?” 商亦纣笑了声,隐含嘲讽:“……行,你不知道,你走吧。” ……不可理喻。 顾止本就不想待在这里,商亦纣还赶他,他二话不说,当即起身就往门口迈。 他刚走一步,病床上的动静就大了,下一秒,手腕仿佛被烙铁禁锢住了。 商亦纣压抑着,“你想逼疯我是吗?” 手腕被捏得疼,顾止抽不出手来,他也不由得冒出火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出于礼貌过来探望你,请你放开我。” “我说过,你不要来看我,不要对我心软,不要让我觉得我有机会,你为什么还是要来,想给我希望,再亲手一点点毁掉吗?”商亦纣另一只手,抚向顾止的眼,“你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仿佛都在说爱我吗?” 顾止嗓子发紧,他哑声道:“错觉。” 商亦纣眸光黯淡,指尖眷恋地划过顾止的眉间,“那你不要再给我这种错觉了。” 顾止鼻尖忽然发酸,他轻轻扯动唇角,道:“我会离你远远的。” 商亦纣看着这样的顾止,想到近日来的一幕幕,都在让他心如刀绞,他攥紧顾止的手腕,难以遏制地弯腰,把埋在心底,碰都不敢碰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我发现我爱上你了,”他声音又低又哑,语气里既痛苦又迷惑,“可你怎么就不爱我了,你怎么就不等等我?” 第八十八章 “我不等了…”顾止浅琥珀色的眸里倒影着商亦纣,右手指尖摩擦着左手腕间的狰狞伤口,嗓子眼似被浓稠的胶水灌满,他张了张嘴,终于把余下的几个字说出口,“不想等了。” 短短的八个字,其中深蕴着解脱与放弃。 清楚,清晰,在相当安静的病房里。 而商亦纣心脏犹被巨掌握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竭力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露出脆弱的模样,可一瞬间湿润,猩红的眼眶,出卖了他。 在这一刻,商亦纣终于清晰明确意识到了,顾止是真不要他了,他心如磐石,任他百转千回,决计不肯再回头了。 “如果…”商亦纣的声音不再浑厚性感,嘶哑地如同迟暮老者,他眨了眨眼,把湿意锁在眼眶内,“我在你发现前,告诉你真相,你会原谅我吗?” 顾止晒笑,温润的双眸微微弯起,一如这么多年来的模样,“不会。” 所以,商亦纣拿顾止当挡箭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亲手斩断了他与顾止之间所有道路。 * 节目照常拍摄,跟商亦纣与莫珍珍的工作室沟通过后,导演组决定等商亦纣伤好再进行补拍。 于是,剩下的四人在第二天都拍摄完成,第一期也在此正式落下帷幕。 顾止一踏出剧院,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蹲在路边,他腿长手长,面容英俊有朝气,惹得不少小姑娘驻足观望,个别胆大的,直接上前要微信。 凌则弯了弯眼角,把手机揣回口袋,“上班时间,老板不让玩手机。”他余光瞥见顾止,跟女孩说了声拜拜,大步跨上前,左手握着杯奶茶,小指还勾着杯,顺势递给顾止,“茶和鲜奶不加糖的,不会长胖,放心喝。” 奶茶留有余温,传到掌心,还是一片温温的暖意,顾止低声道谢,他戴着口罩,遮挡了部分面容,不方便饮用。 凌则站在顾止旁边,边走边道:“老板,明天有事吗?” 下一次拍摄在十天后,表示在几天间,顾止将非常悠闲且无聊,他道:“没事,你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有事我会联系你。” 他不赶通告,凌则就相当于放假。 凌则眼睛一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张烟花秀门票,展开在顾止眼前,“那明天一起去看烟花。” 顾止短暂的扫了眼就拒绝了,“我不太喜欢看烟花。” 凌则兴致挎了,“我抢了好久才抢到的。” 这模样像极了一只没啃到骨头的奶狗,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尾巴,时不时观望主人。 顾止被他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但烟花于他而言,是欺骗的开始,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找朋友一起去呢。” 凌则幽幽地望了顾止一眼,“老板你又忘了,我没朋友在这。” 顾止顿觉尴尬。 “没事没事。”凌则很快又恢复过来,他乐呵呵道:“我自己去,反正每年生日也是一个人过的,都习惯了。”  81 顾止愣了愣,“你明天生日啊?” “对啊,”凌则垂眼道:“原本以为老板你会愿意陪我一起过。” 顾止哭笑不得,“生日和老板一起过,你也太敬业了吧。” 凌则侧头望他:“因为喜欢老板啊。” 顾止身体微僵,凌则是第二次说喜欢他了,这次远比上次认真的多,让顾止不禁也开始猜测凌则会不会是gay。 他脑子里刚浮现过怀疑,下一秒就听凌则道:“生日如果能跟喜欢的偶像一起过。”晚风抚过他额前碎发,“想想就很开心。” 顾止揉了揉眉角,他不擅长拒绝他人的好意,更难以看着别人难过,不管凌则说这些话是不是苦肉计,但在顾止这很有效。 果不其然,他心软了,“门票几点的?” 咬到骨头的奶狗尾巴直甩:“老板是愿意陪我去吗?” 顾止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是几点的?” 凌则:“晚上七点,湖心公园!” “行。”顾止示意自己记下了。 翌日,清晨。 顾止给赵宣予打电话。 赵淑仪的生日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三,临近除夕,在拍摄的前两天,他准备回去给赵淑仪上香。 赵宣予嗯了两声,他想跟顾止多说些话,但话到嘴边,一个字蹦不出来,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顾止最近身体还好吗? 顾止温声道:“挺好的。” 头疼的状况越来越少了,晚上也很少梦到赵淑仪了,再过段时间,药就可以停了。 “你和……”赵宣予有些难以启齿,“他,分手了?” 最近班里的女生跟过年了似的,个个兴高采烈,他一问原因,都在说这件事。 比起赵宣予的扭捏,顾止显得大大方方多了,“嗯,对。” 他昨晚编辑的微博还在草稿箱里,他打算再润色一下,便发出去。 赵宣予认为自己该安慰一下顾止,但嘴里只蹦出了个哦。 顾止失笑,“行了,我先挂了,回头我去接你,一起回去。” 挂完电话没过多久,顾止翻出微博,把长篇大论删减得只剩四个字。 “缘有散时。@商” 发完,他关掉微博,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再一次醒来,是被铺天盖地的消息吵醒的,商亦纣宣布恋情时有多轰动,他公布分手时便有多轰动。 汪程大骂他没良心,这种肥水又不给他留点。 徐妻、连拢安慰了他几句,周小小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你和狗东西真分了?” 顾止刚醒来睡眼惺忪,他微微正色,“分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电话那头,周小小干脆的声音异常认真,“不回头了?” “嗯。”窗外阳光明媚,晒在身上定是惬意,顾止扬唇:“不回头了。” 周小小沉默了一会,紧接着笑出声,“好事,你啊,终于长点脑子了。”她在赶行程,说了没两句就要挂了,“后天我回临城,再好好聊。” 时间飞逝,顾止洗漱完离和凌则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拿上礼物匆匆下楼,打车直奔湖心公园。 遥遥就见凌则站在湖心公园的门口,身高体长,满脸笑容朝他挥手。 他将礼物递给凌则,两人迈进湖心公园。 烟花秀在湖心公园的湖中亭上,他们只能在对岸观看,他们来得算早的,但人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岸边。 凌则不知道从那知道了有条小路,带着顾止一路穿行。 最后,停在偏僻的河岸,只有零星五六个人。 他们时间掐得紧,到地方只差几分钟就要开始了。 凌则盯着时间,“一、” “二、” “三、” 话音刚落。 “咻——” 满天灿白,犹如繁星坠银河。 凌则兴致勃勃的带他认烟花的图案,手指在天空比划着,顾止其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手,他的目光看向天空。 凌则在笑,眼尾挂着暖意,大声问道:“好看吗?” 顾止侧头望他,被他的笑容感染,一道笑了起来,“好看。” 作者有话说:友情提醒:不建议大家入股凌则哈 第八十九章 烟花表演在九点准时结束。 晚风夜凉,凌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物件,往顾止手里塞,是一个暖手宝。 “谢谢,”顾止被凌则的贴心程度惊讶到,与凌则相处下来的大半个月,他发现凌则虽然说话幼稚,但做事却出乎意料的贴心。 “不用谢,”凌则唇边笑意愈深,“份内工作。” 顾止低低笑了两声,跟着他一起往外走,来时走得是小道,本就没什么人经过,回去时更是荒无人烟,但一路风光却好,顾止生了些兴致,打算拿手机拍。 一摸口袋,手机还在,房卡却不见了。 顾止猜是看烟花时,不小心掉出来了。他跟凌则道:“房卡好像落在河边了,我回去找一下,你在这等我一会。” 他转头,准备回去拿,却被一人挡住了路,那人脖间挂着相机,不知道在拍什么,见顾止突然回头,似乎还被吓了一跳。 顾止不好意思的冲他颔首道歉,大半夜突然转身,确实有些吓人,那人也没说什么,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凌则拦住顾止,“我去找吧。” 顾止:“要不一起吧。” 凌则:“没事,我去就行,我马上回来。”话毕,凌则抬腿朝原路返回。 顾止追不上他便作罢了,但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凌则刚才有些不自然,具体那里不自然,顾止也说不上来。 凌则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一来一回五分钟不到,他把房卡擦干净了,才给到顾止。 这段小插曲消了顾止拍照的心情,他与凌则在湖心公园门口分道扬镳,凌则本来要送顾止回去,但顾止坚持不要,他拗不过顾止,只好作罢。 顾止回到酒店洗完澡,把手机调至静音,他的睡眠质量格外的差,原本他吃药后,待药性发作,便会晕晕沉沉的,就没什么影响。 但他现在准备断药了,所以在不吃药的情况下,房间就必须足够安静。 可那怕这样,顾止半夜仍惊醒四五次,回回醒时,手机屏幕都是亮着的。 凌晨五六点,顾止终于渐渐熟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下午一点,温暖的阳光穿透厚实的窗帘,在木色地板上留下数以万计的灿白光点,汇聚成暖流星河。 揉着泛酸的肩膀,顾止从柔软的床铺里爬起身,睡眼惺忪地去刷牙,他习惯性的掏出手机,看有没有消息。 屏一亮,通知栏上密密麻麻的消息列到最底下,手指划了一下才到头。 顾止瞬间清 82 醒了,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他随便点开了汪程的消息框。 [汪程:这口屎,我一定要吃上热乎的。] [汪程:甩了商影帝还劈腿。] [汪程:哥,牛逼克拉斯!] [汪程:带你揭开污点艺人顾止的传奇一生看到这篇文章,我都以为你人没了,还传奇一生?牛啊!] [顾止:……什么意思?] 顾止眉宇微蹙,他劈那门子的腿? [汪程:祖宗,你可算醒了。] [顾止:?] 汪程甩了一条微博链接过来,[恭喜你又火了。] 顾止满头雾水,他点了进去。 [九组吃瓜大赏:上午刚宣布分手,晚上就与小鲜肉同看烟花秀并激吻,吃瓜这速度惊人啊,大家怎么看?] 下面附带了几张偷拍到的照片,是顾止与凌则在湖心公园,其中一张被冠上激吻名头的照片,是凌则在与他对视,乍看之下确实像在亲吻。 但顾止很清楚,当时明明是凌则在给他递暖手宝。 [顾止:我能说脏话吗?] 汪程邀请您加入[天南地北骂骂群]。 [顾止:……] 他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眼前的路本就坎坷不平寸步难行,现在可好,直接陨石天降,把路砸得稀巴烂。 [汪程:说你甩了商亦纣我信,但劈腿,我相信你肯定不可能做这种事,但…我信也没什么用,这事闹得比当初商亦纣公开恋情还大,还有人扒出来你半个月前和小鲜肉在咖啡厅的照片,这几乎坐死了你出轨的言论。] 顾止的指尖落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他可以去解释,但顾止也清楚,没有人会去听。 人们只关注自己想听到的言论,臆想他所认为合理的事情发展,根本没人会在意掩盖在言论下的真相。 他一句未回,汪程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汪程:你和商影帝撕破脸了吗?] [顾止:差不多。] 当日,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跟撕破脸没多大区别了。 [汪程:……我还想说,如果商影帝愿意发条微博,说你们早就分手了,这件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 [顾止:没事,虱子多了不怕痒。] 他身上莫须有的黑粉多的都快数不过来了,再加一件,也掀不起风浪。 这时,凌则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过来。 顾止点开一看,全是可怜委屈的。 [凌则:老板,对不起我害了你,都怪我,为什么要找你去看烟花。] 顾止叹了口气,这件事凌则也是一个无辜受害的人,甚至因为他的原因,在网上被人抨击的不堪入目。 [顾止:别想太多,和你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了,应该多戴两个口罩,把脸捂得再严实点。] [凌则:我去跟网上的人解释,他们不能这么冤枉你!] [顾止:几十万张嘴,你一个人怎么解释得清?清者自清,不必去理会他们。] [凌则:可他们明明不了解你,却张口就来,你那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咽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顾止望着屏幕上的短短几行字,心脏忽然像被羽毛刮到了,麻麻痒痒的。 他不由感叹,真是小孩子。 作者有话说:老商缩在病床上,嘤嘤直哭:老婆不要我了,还要和小鲜肉看烟花,我把自己炸成烟花得了! 第九十章 暮色四合,金箔似的余晖铺了一地。 商亦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垂,神色淡如凉水的翻看着微博。 划过一张昏暗的照片,指尖蓦地停留在半空,傍晚偏凉的风穿过屏幕与他的掌心,连带着胸膛一道发冷。 照片拍得不甚清楚,但胜在数量多,他一张接着一张找过,发冷胸膛直坠冰窟,可那张成熟精致的面孔上,仍是淡淡的,唯有颤栗的手指出卖了他。 并肩而入,相赠礼物,同赏烟花,幽道亲吻。 这些照片里的顾止,始终弯着唇角,眼睛里好似有光,是他许久没看到过的模样了。 他吝啬至极,照片的另位主角只配得到他匆匆一眼,但他记性犹佳,只消这一眼,便认出了是当日出现在酒店的那个男人。 商亦纣从通讯录里翻出陈逐的电话,“查一下照片里,另外一个男人的底细。” 陈逐:“祖宗,我是你经纪人,不是你的私人侦探。” 商亦纣充耳不闻。 等不到回应的陈逐默默叹了口气,他斗不过这位主,只能顺着他,但他想到这位主的小情人,也是个消停不了的,他眉头锁得更紧,语重心长地道:“祖宗,我可以帮你查,但这件事的浑水你可不能再蹚了。” 商亦纣嗯了一声,瞧不出来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陈逐从商亦纣刚出道就跟着他了,是一路磨合打拼至此,商亦纣心思重,面上从不显山露水,遇到谁都是温柔体贴的模样,但偏偏栽在这个小情人手里了。 陈逐放心不下,他又叮咛道:“你跟徐董闹得太僵了,要再出事了,华乐天纪不一定会出手帮你。” 商亦纣目光微冷,嗤了一声,指尖颇有节奏地敲在手机背面。 “你说你,”陈逐唠叨的性格又起,他忍不住多念了几句,“要打人就背地里打,你非把人拎到人爹面前欺负,你这不是明着打徐董脸吗?你又不是人家亲儿子,他能——” 商亦纣打断陈逐:“过了。” 陈逐戛然而止。 电话那头传来微脆的一声啪,陈逐:“没收住。” 商亦纣敛唇道:“我心里有数。” 这句话却让陈逐来气,他想到商亦纣近日来的失智行为,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下去,“你要是心里有数,你就不会往一个综艺上投那么多钱,你……” 陈逐无话可说,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钱是你的,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 商亦纣道:“嗯,记得帮我查。” 陈逐自暴自弃:“查查查,我现在就去查,把他祖坟搁那都给你查出来。” 商亦纣:“行。” 陈逐哽了一记,“……滚。” “嗯,我挂了。” 话毕,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 没过几秒,手机微信提示音疯狂的响动,商亦纣掀了掀眼皮,他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陈逐发来的。 [陈逐:祖宗,记得别蹚浑水] [陈逐:祖宗,记得别蹚浑水] [陈逐:祖宗:记得别蹚浑水] [商亦纣:顺便查一下,爆料的是那家公司] [陈逐:……] [陈逐:你微博的帐号密码给我一下,我觉得有必要替你保管一段时间。] 最后的这句话,  83 商亦纣权当没看见,他重新点开微博,翻到关注列表,他关注的人寥寥不过十几个,一点进去,顾止就在首位。 [顾止:缘有散时@商] 他头侧的伤口缝了十几针,部位不适合上麻药,他是硬撑过来的,可这样的疼痛,竟也比不上他看见这条微博的十分之一。 他只要坐视不理,顾止走投无路之下,兴许会来求救于他,毕竟只要他动一动手指,随便说两句话,这场绯闻便可以刃不见血的落场,他便还有靠近的机会,那怕是用这种方式。 * 顾止出去打包了一份阳春面,小面馆偏僻,却做得一手正宗的阳春面,葱香油亮,浓汤鲜香。 他哧溜着吃面,发闷发涨地胸膛似乎随着吞咽的动作,好上了许多。 在今天看到汪程消息的那一瞬间,顾止差一点就萌生了放弃的想法,甚至想说回新安开个小卖部,浑浑噩噩空渡余生算了。 但高额的违约金及时敲醒了他这不合实际的想法。 他替徐郁秋背锅,再想复出后,都不曾有过这类念头,毕竟他没干过这种事,那怕网上的人骂得再凶,他也感觉不到什么。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他,牵扯到了无辜的凌则,是他不愿看见的。 面吃到一半,周小小来找他了,电话里,她的声音仍旧是清悦脆响,“小孩,我到临城了,来你纪韵姐家吃个饭?” 顾止把剩下半截面条咽下去,擦干净唇边的面汤,应道:“好。” 他全副武装后,打车赶往周小小发来的地址,是一连排的高级公寓。 公寓临于市中心,却幽静隐秘,一天中最热闹的傍晚,有临街的人声喧哗,车辆奔涌,但这些统统被隔断,不仅如此,公寓对出入管理异常严格,一位穿着打扮极似管家的男人让他先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待核实了他的身份才能放行。 顾止没有异议,他坐到了最偏角落的位置,正准备戴上耳机,却被一道从远至近的声音,止住了动作。 “嗯,弄好了,放心他没有起疑。” 声音平淡甚至有些冷漠,顾止却觉耳熟,但一时之间对不上是谁,他疑惑地探出头,只窥探到背影,还没看清,管家挡住了他的视线,做了一个引导的动作,“顾先生,这边请。” 顾止皱了皱眉,抛下过盛的好奇,跟随管家往电梯间走。 “叮”的一声,电梯大门缓开。 公寓是单户单梯,他一出门,就是周小小与纪韵所居住的地方,而周小小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姐。” “快进来,饿死我了,”周小小挽过顾止的胳膊,没穿高跟鞋的她,堪堪到顾止下颚,她熟稔地往顾止肩膀上靠,没靠一会,周小小不满地抬起头。“瘦了,硌得我脸疼!” “小…小止随便坐。”纪韵跟顾止不熟悉,算起来只见过两面。 顾止应好,把带来的见面礼放到桌上,周小小好奇地拿起来,“让我看看我的小宝贝给我带了些什么?” 纪韵从厨房不断的端菜出来,她无奈瞟向周小小,打断她的动作。“周小小,先把你的汤解决了。” “好吧。”周小小恋恋不舍的起身,“小孩你随便玩会,我去把给你熬的爱心烫弄出来。” 顾止认识周小小这么多年,有幸见她下过两次厨,一次水漫金山,一次火炸厨房,对这个汤能不能入口,顾止默默打了个问号。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周小小被纪韵赶了出来,她优雅地摸掉鼻尖沾染的锅灰,万分遗憾地道:“汤炸了,下次再喝。”她拉开冰箱,拿出瓶冰啤酒,“喝吗?” “好——” “不对,”周小小把啤酒换成了奶制品,丢给顾止,“生病的小孩子,是不能碰酒的。” 顾止:“我已经断药了。” “那也不行,老实喝奶。” 顾止弯了弯唇角,既然抗议无效,那只能老实服从。 周小小坐到他身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光洁的双腿半翘着,“有新男朋友了?” 顾止被呛了一口,“不是,只是助理。” “瞧你激动的,”周小小回忆了一下照片里的样子,笑着道:“小助理还挺帅。” 顾止就事论事道:“确实。” 周小小抿了一口酒,她悠悠地问“真放下了?” 顾止微怔,而后弯下眉眼,一派温润,“放下了。” 周小小:“万一他跪下来抱着你大腿哭求你,也不回头?” 顾止想像了一下周小小说的场景,一阵恶寒后竟还有些快意,他半开玩笑着道:“那我也骗骗他,然后再不要他。” 周小小大笑,“好想法。” 不过,商亦纣不可能做这种事,他与周小小都心知肚明。 大笑过后,周小小忽然上前拥住了顾止,她低低哑哑的道:“恭喜你,逃离苦海了。” 第九十一章 晚饭过后,周小小亲自开车将顾止送回酒店。 在楼底偏僻角落抽了根烟,待烟味散干净了,顾止才戴起口罩,缓步回房间。 他不是很有睡意,但洗完澡就忍不住地想要睡觉,可躺床上了,脑子里又是一片清明。 翻来覆去,约莫一个小时后,他终于进入梦乡。 他许久没做关于商亦纣的梦了,不成想偶然一次,竟梦回了八年前。 灿白似繁星的烟花,人潮涌动,商亦纣眉眼稍有青涩,炽热的手掌攥住他。 冬日风寒,却吹不散他满心的***。 他瞧见商亦纣嘴唇微张,“你有小名吗?” 顾止该回没有的,可鬼使神差下,他回了,“我有。” 商亦纣的脸蓦地阴沉了,变得狰狞,“不,你没有!” 顾止甩开他的手,惶恐地,往后连退好几步,拥挤的人潮在刹那间消散了。 可他仍不改口,“我有。” “你没有!” “我不会叫小秋的,我不是他——” 商亦纣狰狞地扑了上来,双手如桎梏禁锢住他的脖颈,然后一点一点收紧,“你该是小秋的,怎么会不是呢?” “不…”顾止脸被闷得涨红,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我不要——!” “那你去死吧。” 他的身体猛地弹起,房间一片昏暗,没有烟花,也没有商亦纣。 额前后背冷汗连连,顾止踉跄着下床,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冰凉的液体穿过他的喉咙,他恍惚的精神这才恢复了些。 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疼痛感。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药,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 这下,彻底没了睡意,他披上睡衣,走到阳台边,掏出烟盒,熟稔地吞云吐雾。 凌晨三点,万家灯火熄灭,夜风凉凉。 ‘叮’的一声,微信提示音响  84 起。 顾止蹙眉,这么晚了还有谁找他? 消息列表最顶上是汪程,旁边亮了个红点。 【汪程:你不是和商影帝闹翻了吗???】 顾止眉头锁得更紧,回了句是。 【汪程:我操,那商影帝是失智了吗?哥,别回我消息了,立马看微博!】 顾止指尖一顿,把微信划上去,翻开微博。 明明是凌晨三点,但热闹得堪比过年,而这一切都源于商亦纣转发的一条微博。 【商:早己分手,并无劈腿,网络所传皆无来由。】 微博炸开了锅。 粉丝闹翻了天。 【爱哥哥的第一百天:我操,哥哥你睁睁眼!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 【柠檬恰:哥哥脸美眼瞎实锤了。】 【Awsl:就捏马离谱!】 然而这还不是粉丝真正炸锅的原因,紧接着另一条微博,在十五分钟后发了出来。 【商:他很好,分手原因在我。】 顾止划到这条时,指尖都在发颤,商亦纣似乎是在维护他,并把一切责任往他身上揽,可他看不懂商亦纣这么做的意图。 汪程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才堪堪把顾止的魂唤回来。 【汪程:兄弟?清醒着不?】 【汪程:商影帝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顾止:没有。】 【汪程:?真爱无疑了】 不说汪程,就连顾止自己都傻了,如果说商亦纣只是为了替他解决这燃眉之急,发第一条微博就还说得过去,第二条完全是画蛇添足,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所有人。 是他的原因导致了分手,于顾止毫无关系。 而这句话也毫不留情地打了他一众粉丝的脸。 顾止低声自语:“疯子。” 他抿紧唇,正欲关掉微博,商亦纣第三条微博出现在首页。 【商:有轻松一点吗?这条仅你可见,不用担心。】 【商:我在想你。这条也是仅你可见。】 【商:伤口又在疼了,但又觉得是心脏在疼,你以前喜欢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商:照片里的你,看起来很开心,眉眼都在笑,就当我这一次帮你的报酬,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你也笑一笑,可以吗?】 【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上微博,能不能看到,但,除了这种方式,我竟然找不到第二种能和你说话的方式了。】 【商:顾止,我很想你。】 【商:晚安,梦里不要有我,不然我梦里就没办法见到你了。】 顾止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他捂住自己的唇,把弥漫喉间的苦意,活生生压了回去。 “疯子,” “神经病,” “混蛋,” “你他妈的——!” 你他妈早一点,但凡再早一点! 他都还能接受,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他死心了,不敢再爱了,再跑过来说爱他!有什么用! 第九十二章 覆满一地的白灰,两三个纸盒,烟头在脚底围了一圈。 顾止夹住烟的食指与中指在发颤,他难以遏制地咬了口烟头,把最后一口烟,灌入肺腑。 疼—— 双侧太阳穴在抽疼,一跳一跳的,仿佛里面塞了个弹力球,不断冲撞着皮肉。 天色渐露白,如鱼肚翻面。 微博上舆论风暴的中心点已经从顾止换成了商亦纣,众多营销号下场,瓜分这碗鲜羹。 然而,商亦纣不再回应,工作室亦静默不语。 一瞬间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不曾落地的模样。 但粉丝与黑粉皆不是善茬,一场铺天盖地地撕咬在深夜角落里滋生触角,渐渐伸向平静地满面。 【?行,哥哥眼瞎我认了】 【u1s1,哥哥估计是对吸血鬼真动感情了】 【呜呜呜,哥哥万年好男人,试问娱乐圈有谁会把这种事自己身上揽】 【+1,只有哥哥了,QAQ哥哥你别再这么傻了】 【笑了,商亦纣的粉丝真的是一群疯狗,天天逮着人就咬,商亦纣自己没什么本事,天天啃当年的老本,现在还出来立深情人设,真是呕了,他要是真这么喜欢顾止,当初顾止被曝出来照片的时候,他怎么就安静如鸡啊,屁话不敢说】 【附议,商亦纣的粉丝是脑子都被屎堵了吧,把这么一个懦弱的男人捧得这么高】 【xswl,楼上是那家披皮黑啊?有种开大号说话,拿小号算什么东西?偷偷摸摸不敢见人的傻逼玩意】 陈逐把一张又一张的截图发给商亦纣。 【陈逐:祖宗,说好的不蹚浑水?】 商亦纣看两眼,随意切出去。 【商亦纣:知道了,没下次。】 他出院了,在赶往【光与影】的片场,周奉康因为他接综艺的事,气得够呛,给他定下死规距,一个月必须拍满二十五天,不然他就换人。 他预留了一天给综艺补拍镜头,今天必须回片场了。 侧额的伤缝得线还没拆,所幸沈继光的装扮,是碎发遮额,只要动作放轻,伤口隐在头发下,便看不出来。 窗外景物飞逝,幻若虚影,商亦纣指尖划在屏幕边缘,屏幕亮着,界面在某条微博的评论区。 【米米:商影帝就是商影帝,捡个烂鞋还当宝,听说破鞋被四五个人轮过哦,那天去医院挂个号吧,指不定有什么病呢?】 他狭长的眸微垂,想到答应陈逐的没下次。 摁下了关机键。 * 傍晚 补了一下午觉的顾止,被一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临睡前,他给商亦纣发了一条微博消息,希望他不要再插手微博上的事情。 他感谢他做的这一切,但仅限于此,也止步于此。 “老板,”凌则的声音虚弱,说一句话咳三声。 顾止当即清醒了,他问凌则怎么了。 凌则剧烈地连咳了好几声,声音又低又委屈,“我好像感冒了,头好疼,但我不认识医院怎么走,我迷路了,钱包还忘带了,手机里也没钱,老板,你能来救救我吗?” 顾止火速下床,一边套衣服一边安抚凌则,“你开个定位给我,我马上来。” 他挂断电话,没一会定位发到微信上了,离酒店不远,顾止戴上口罩帽子,叫了个车往楼下狂奔。 凌则的状态听起来很差,顾止怕这小孩出什么事,到地方时,握紧手机的掌心满是虚汗。 小孩窝在路边,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瞧上去既可怜又可笑。 “起来,”顾止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他伸出一只手,推了推凌则趴在肩膀圈里的脑袋,又气又无可奈何地道:“我带你去医院。” 凌则闻声抬头,眼角微微泛着红,“老板…”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出门还  85 能迷路。”顾止扶起他,一手探向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凌则垂眼,低声道:“我想去医院,可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条路上来了。” 顾止无奈道:“这条路前面就只有我住的……” 酒店。 顾止陡然止声。 “老板,”凌则低低唤了声,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顾止揉了揉眉角,把这小孩是不是喜欢自己的猜测置到了顶。 倒不是顾止自恋。 从初中开始,他的爱慕者就能从班级门口排到门尾,其中不泛男生。 要不是他脾气臭,脸臭,也不至于初恋摊上费钦那个傻逼玩意。 更不会因为恋爱经验全无,被商亦纣骗得团团转。 而且凌则表示的太明显了,几乎不给顾止装傻充愣的机会。 “你喜欢男人吗?” 顾止没凌则高,问这句话时,他需要微微仰头,而凌则正好能瞥见他形状姣好的唇瓣。 凌则本就偏红的俊脸,在顷刻间恍若涂上层极红的颜料,他嘴唇翕动,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顾止没等他回答,一边打着车,一边同他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论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是正确的。” 凌则嗑嗑巴巴道:“我、我知道。” 顾止收起手机,站直身体,他浅琥珀的双眼里噙着薄光,“只是,你不要喜欢上我。” “…为什么?”凌则的脸白了一度。 顾止温声道:“我没办法回应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他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他只想收起来,藏起来,他接受不了任何人的爱意,亦无法反馈。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但顾止不想吊着凌则,明知对方喜欢自己,再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带来的好,顾止做不到。 既然他无法喜欢凌则,就干脆让凌则早点死心,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走吧,车到了。” 一路上,凌则像瘪了气的球,缩在车后座。 到医院了,只能挂急诊,凌则幸好把身份证揣在衣服夹层里了。 顾止本想替他去挂号,但凌则刚要把身份证递给顾止时,却突然收回了手,“没、没事,我自己来吧。” 在身份证被凌则收回去的一瞬间,顾止无意间瞥到了一串数字。 19970913。 顾止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不是前两天生日吗?” 凌则回望他,他愣了一下,紧接着回道:“上户口的时候,我妈报日子报错了。” 他说的坦坦荡荡,反倒让顾止不好意思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在这等会我。” 顾止去了医院门口的粥店,要了一份粥,收银的小姑娘在刷微博,收钱收得十分漫不经心。 粥要现熬,没个十几分钟下不来,顾止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傍晚了,粥店没生意,小姑娘叽叽咕咕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姐妹们,你们看微博了吗?” “我淦!哥哥好顶!” “傻逼黑粉人都傻了吧!” “只可惜是给吸血鬼出头,唉……” “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才能摆脱吸血鬼。” 顾止耳尖,句句听得真切。 哥哥,吸血鬼? 怕不是在说他和商亦纣。 顾止默然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在口罩后的唇紧抿,商亦纣又发什么微博了吗?他不是让他别再插手了吗? 他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打开微博,不出意外第一条就是商亦纣,而这条微博在他给商亦纣发私信前,已经发了,不过他没看到。 【商:网络并非法外之地】 配图是一张律师函,第一条评论是: 【商亦纣工作室:@米米】 来龙去脉,评论区的网友早就写得一清二楚。 顾止嗓子发紧。 这些年来,网络上骂商亦纣的人并不少,各种难听辱骂的言论,是家常便饭,层出不穷,商亦纣从未搭理过。 顾止以前问过他,为什么不回应,白白被人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当时,商亦纣嘴角噙着笑,指尖有意无意地抚过顾止的眉眼,“和这些人计较,就是在拉低自己的位格。” 而如今,他为了顾止,做了他最不屑去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想要推荐票票和月票票[脸红] 感谢以渡天鸦的长评 第九十三章 “客人,你粥好了!” 收银小姑娘一手把粥放到桌上,一手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刷微博。 被这一声吆喝,顾止回过神,拢紧外套拎起粥,踏入夜风。 回到医院,凌则在挂水,人已经睡着了,头歪在靠椅,呼吸绵长,睫毛盖在眼敛,安静而又俊朗。 顾止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担心吵醒凌则,然而他的动作再轻,也敌不过凌则睡眠浅。 他眼睛忽地睁开,眼底冷色一片,神色全然不复平日展现出来的开朗坦率,但很快,不过在顾止的一眨眼间,他弯眸敛唇笑了起来,阴翳的气息消散的无影无踪,让顾止怀疑,刚才不过是他的一场错觉。 凌则声音仍虚,他轻声唤道,“老板。” 顾止把粥放到旁边,“醒了就起来吃点。” “好,”凌则眨了眨眼,“老板你会留在这陪我吗?” 他眼眸一层薄雾,恍如摇着尾巴的奶狗,明知主人不允许他靠近,可他难以遏制地迈着短腿,期盼能靠得再近一点。 顾止微滞,而后笑笑道:“又不是小孩子,挂水还要家长陪。” “我生病了,”凌则抬了抬手腕,输液管随着晃动,“生病的人可以任性一点。” 生病的人可以任性一点。 顾止思绪忽然被这话带回八年前。 那是冬日的某一天,顾止着凉发高烧,整个人被烧得稀里糊涂,但他不想麻烦商亦纣,这个大明星忙得很。 吃了一片退烧药,窝在床上睡了一天,谁成想,药没起作用,等商亦纣回来,他人都快烧傻了。 商亦纣陪他在医院待了一整晚,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顾止催促他回去,商亦纣隔日要去拍广告,前一天就要赶飞机过去,顾止担心他身体受不了。 但商亦纣不为所动,他撑在床边,狭长深邃的眸微弯,“这么不想看到我?非把我往外赶。” 顾止苍白的脸透出薄红,话都说不利索,“不、不是,怕你吃不消。” “撇开这个原因,你想我留下来吗?”商亦纣唇角弯了一下。 顾止想了想,他对上商亦纣鼓励般的眼神,缓缓点头,“想。” 但下一秒,他立马矢口否认,“但是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快回去吧,我这 86 么大人了,没问题的,挂完水我就回去了。” 商亦纣轻笑了一声,手掌安抚地揉着顾止毛茸茸的脑袋,嗓音又低又沉,“生病的人拥有任性的权利,你在我这里,永远可以当个小孩子。” 他漂亮极了,说这句话时,更是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可顾止再没等到下一次任性的机会。 “老板,”凌则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止登时回神,“嗯?怎么了?” 凌则扬唇,露出一口白牙,“想跟你说,粥很好喝!” 顾止点头,“那多喝点。” 凌则望了眼顾止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刚刚是不是在想前男友啊?” “……没。” “可你脸上简直写满了‘我再想前男友’这几个字。”凌则撇嘴,“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我会生气的。” 这话说得暖味。 顾止怀疑这小孩根本没听进去他之前说的话。 凌则自然窥到了顾止的神情,他微微坐直身体,表情难得认真,他似乎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说出来,“老板,喜欢不是说你不让我喜欢,我就可以不喜欢的。” 顾止蹙眉,他刚要反驳,凌则抬手堵住了他的唇,“我年轻,我愿意赌,赌你一次动心,你不回应也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我来应聘你助理就是喜欢你,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他另只手掀开自己的上衣,健硕的腹肌暴露在空气中,同时腰腹的一侧纹身也清清楚楚地展示了出来。 一个繁体的顾。 一个简体的止。 顾止双眼微瞪,他…怎么还把名字纹在了身上。 这小孩! 顾止呐呐地道:“我不会喜欢你,你这样只是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我愿意。”凌则双眼坚定,“是我心甘情愿,只要老板你别赶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 “你这种想法不对,”顾止噔的一声站起来,他在凌则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只要商亦纣不赶他走就好,他什么都愿意,当个替身,当个可有可无的容器。 可这是错的,彻头彻尾的错误。 “怎么会不对,这是我愿意啊,代价我承担,”凌则单手拉住顾止,“而且你不试试,你怎么会知道没办法喜欢上我呢?” 顾止被凌则堵得哑口无言,向感觉到无力,“我……就是不会喜欢你啊。” 凌则问:“那你还是喜欢商亦纣吗?” 顾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当然不!” “那为什么不能试试我呢?” 顾止理解不了凌则的思维,“感情怎么能拿来试?”但他不欲再与凌则过多的争论,“这个话题就到这吧,不要再提了。” 凌则却不愿罢休,他起身,不给顾止一点反应的机会,猛地攥过顾止的手腕,低头吻住他的唇,温热的气息相互纠缠。 在柔软的触感接触到的一瞬间,顾止就反应了过来,推开凌则,精致的面容上一阵青一阵白,手背擦过唇角,破了一块皮,隐隐泛着疼意。 他望向凌则,声音冷了下来,“凌则,你越界了。” 第九十四章 顾止力气颇重,凌则噔噔连退好几步,输液管难堪折腾,针口渗出血色,凌则张了张唇,翕动半天。 最后,他委屈地抬起手腕,“流血了。” 顾止一腔怒意被这一声含怨带屈的话,散尽大半。 算了,年轻人冲动。 但他面上冷意不减,戴好口罩帽子,转身去找护士。 护士重新给凌则插好针,临走前,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站在旁边的顾止。 “老板,对不起,”凌则仰头怯怯地望住顾止,顾止眼神很淡,透露着一股子锋利。 他没见过这样的顾止,冷漠,不近人情。 “你只是比我小,但不是小孩子了。”顾止揉了揉眉角,“如果我是女孩子,你刚才的行为,我已经可以报警说你性骚扰了,你知道吗?” 凌则耳尖透红,他抿了抿唇,迟缓地点下头,“我知道,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没控制住自己…” 顾止拉了把椅子坐下,同凌则对视,他把凌则在心底当成弟弟,那怕任性又幼稚,但如果真的要去斥责他,顾止又于心不忍。 他态度稍稍放软,声音算不上太温柔,但至少比前几句温和了不少,“喜欢不是你随意冒犯别人的理由,你能懂吗?” 凌则望了顾止一会,嘴唇微张,眼睛里流露出憋屈,极低的应了声我懂,然后身体缓慢地转了过去,拿背朝向顾止,“老板你回去吧。” 被冒犯的人是他,到最后怎么是凌则不高兴起来了。 顾止简直又气又好笑,这小孩子还挺难搞。 但顾止不打算哄他,起身走人,但还没踏出去两步,生闷气的小孩先委屈的喊住了他,“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顾止疲倦地拧了拧眉心,把转身回去跟凌则吵一架的怒意压下去,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回身看向凌则。 一个‘你’字刚出口,剩下的全被嘴唇没收了。 凌则红着眼眶,鼻翼抽动,嘴唇死抿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号啕大哭起来。 看着这样的凌则,顾止那还能有心思跟他吵架,他既心疼又无奈地走回去,把纸巾递给凌则,“小朋友今年多大了?哭得这么伤心?” 凌则接过纸,双眉耷拉着,他拉住顾止的手腕,吸着鼻子,翁声翁气地道:“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讨厌我。今天的事我不会再做第二次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喜欢你,行不行?” 顾止叹了口气,应好。 在医院陪凌则挂完水,顾止把他送回去,再到酒店,又接近凌晨了。 他洗完澡就睡了,而此时的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又上热搜了。 一张接吻照被营销号铺天盖地的转发,程序员纷纷表示头快秃了。 顾止知道这事,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盯着凌则强吻他的那张照片,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现在的狗仔已经无孔不入到这种地步了吗? 可顾止总觉得有那不对劲,太巧了,就跟有人等着在拍一样。 傍晚,周小小突然约顾止出来吃饭,让他小心外面狗仔多,穿严实点再出来。 顾止听话,给自己弄得全副武装,他担心再被狗仔逮到,特意坐电梯去了负一楼,打算从安全出口绕出去。 这个方法,还是商亦纣教他的。 他按照路标往安全通道的走,在偏僻的角落,还没走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先钻了出来。 顾止皱着眉推开门,他沿着楼梯向上走,烟味愈发的重。 绕过拐角,一道身影倚在墙边,正好挡住了他的路。 那人帽子压住了半张脸,指缝夹着一根烟,白雾缭  87 绕,模糊了他的身影,顾止温声道:“不好意思,可以让一下吗?” 那人迟迟未响应,顾止正要重复一遍,他动了,他指尖顶开帽檐,狭长深邃的眼眸在烟雾中,朝顾止瞥去,“不能。” 商亦纣—— 顾止微滞,身体猛然僵硬,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跑。 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他跑什么? 商亦纣把顾止的反应照收眼底,他勾了勾唇,“我猜你会走这条路,是不是还挺准的?” 顾止蹙眉微退,他看了眼手机,离和周小小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商亦纣掀了掀眼皮:“不用去了,消息是我发的。”他看到顾止眉头锁得更紧了,顺便解释了句:“她的密码一猜就猜出来了,放心,不是她跟我合起来骗你。” 顾止倒没想这么多,得知了不是周小小约他,他转身就准备走。 “糯糯,”商亦纣在他身后唤,声音又低又嘶哑,“我在这等了你七个小时,陪我说两句话,行吗?” 这一声糯糯,成功逼停了顾止,他掌心攥紧,“别这么叫我。” “行,”商亦纣原地坐了下来,“我快三十个小时,没闭过眼了,要是你转身走了,我可能就得一个人昏死在这了。” 像是威胁,又像是在陈述事实。 顾止抿了抿唇,试探地望向商亦纣,“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商亦纣喃喃自语般地重复了几遍,最后,他弯了弯唇角,“他对你好吗?” 顾止知道这个他指得是凌则,商亦纣想必是因为微博上的那几张照片,误会了他和凌则。 他生硬地道:“这不关你事。” 顾止的生硬,在商亦纣的眼里,更像是一种警惕,一种害怕。 商亦纣笑了一声,“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只要他不会伤害你。”予。溪。笃。伽。 顾止抿紧唇往后退,他不知道商亦纣那来的脸说这种话,“会伤害我的只有你。” 这句话,又快又准地扎进了商亦纣的心脏,他身体虚晃了一下,唇色白了一圈,他竭力克制住奔涌而出的悲哀,他强撑出笑容,“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可以来找我…” 我会保护你。 剩下几个字,商亦纣说不出口了,他怕,他再一张嘴,会是破碎的呜咽。 顾止撇开头,死死攥紧掌心,“我不需要。” 商亦纣捂住脸,声音从掌缝中泄露,“……好。” “我要回去了。” 顾止掉头就走,他不敢再多看商亦纣一眼。 没踏出两步,一串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炽热的怀抱拥住了他,他条件反射的就要挣开,但商亦纣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停止了挣扎。 他明明说的平淡,可里面的悲伤却浓稠得仿佛能埋没了顾止。 “别推开我,就一下。” 第九十五章 楼道昏暗,节能的白炽灯提供不了明亮,反而让周遭的一切显得雾朦朦,两道身影交错在地面。 商亦纣胸膛抵住顾止的后背,他比顾止高上半个头,所以他需要微弯背骨,才能将下巴嗑在顾止的肩膀上。 顾止很僵硬,胳膊都在微微颤栗。 而他没推开商亦纣,不是不想,只是周身力气仿若在顷刻间消散,只留了一具软骨。 商亦纣却很诚信,他抱了一下后,便依依不舍的松开怀抱,他问道:“我可以送你回去吗?” 顾止缩了缩身体,他侧头望了眼商亦纣,垂着眼,精致温柔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瞧不清神情。 “不用了。”顾止不自在地抿紧唇,对刚才没有推开商亦纣的行为,打心底唾弃自己,他抚着手腕,指节无意识地划摸着皮肉,“还有,不用再为我澄清任何事。” 他不想欠商亦纣的,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彻底退出对方的生活。 商亦纣嘴唇翕动,温声应了声好。 顾止躲开商亦纣炽热的注视,侧头盯着地面,“也不要再拿周姐的微信给我发消息。” “……我只是太想你了。”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除了这样,我找不到别的方式见你。” 空气里有熟悉的橙花香,伸出无数细枝勾缠住顾止的四肢,仿佛要向他证明,商亦纣说想他是真的。 顾止眼睛微垂,他很轻地扯了一下唇。 “商亦纣,我放过自己了,你也放过我吧。” 他说的每一句想他,如同在剐他的肉,拆他的骨,他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在他眼前,可他连伸出手去碰一碰的勇气都没了。 既然如此,不如不见,不闻,不听。 顾止不再停留,原路返回。 商亦纣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唇边苦涩的弧度愈深。 他一闭上眼,脑子里满是凌则亲吻顾止的模样,那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已经挪了人。 那谁来放过他呢? * “照片是那家公司爆料出来的,你能查到吗?”顾止收拾好心情,给汪程打电话。 上一次如果是巧合,但这一次未免太过于凑巧了。 他出门前,本就准备问一下汪程,但担心耽误时间,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汪程嘴里咬着烟,声音不算太清楚,只能零散地听到几个字,合起来的意思差不多是,行,过两天给答复。 顾止道了声谢。 跟赵宣予约好的日子,很快到了,快得恍如一眨眼。 坐了最早一班的飞机,不到中午,两人抵达新安。 许是重回旧地,两人情绪皆不高,一路沉默着。 赵宣予坐在出租车上,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忽地开口,“哥,我昨晚梦到妈了。” 离墓园越近,周边越荒凉,人烟稀少。 顾止嗯了声,他眼睛微垂,“我也梦到妈了。” 他梦到赵淑仪抱着年幼的他,一遍又一遍的唤他糯糯。 赵宣予笑道:“她是不是怕我俩忘了,所以提前来梦里提醒我俩。” “她是想我们了。” 墓碑常有人清理,干净敞亮,连落叶也瞧不到一片。 顾止把买好的捧花放到墓碑前,缓缓坐了下来。 赵宣予祭拜完后,情绪有些崩溃,跑到一边去冷静了。 “我…很好,都还不错,参加了综艺,情况好可能不久就有戏接了,什么拍好。”顾止头靠在冰凉的墓碑上,仿佛靠在了赵淑仪的肩头,“就是…好想你,妈,最近你为什么都不来梦里看我了?我快…” “我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糯糯快记不清你了。 日落西山,他和赵宣予才离开。 山腰无风,可不知为何,在他们下山的那一刻,山风忽然至。 晚上,汪程来电。 顾止避开赵宣予,绕到阳台接电话。 “这么快  88 ?” “那可不,”汪程得意扬扬地道:“我是谁!汪程!” 顾止笑了声,顺着他的话夸他,“不愧是你汪程。” “别夸,要飘。”汪程指节敲打在桌面上,“资料发你邮箱了,是家小公司,叫晟星娱乐,明面上看来没什么不对劲,不过有件事挺好玩的。” 顾止倚在阳台边,夜风吹散他的额发,“嗯?怎么个好玩法?” 汪程道:“你给背黑锅的那个豪门私生子,你还记得吧?” 顾止神情凛住,“徐郁秋…?” “对,就是他。”汪程语气揶揄道:“晟星娱乐的老板是他情人,视频里的主角之一。” 顾止瞳孔紧缩,难道他这几次的事情,跟徐郁秋有关? 他凝神,没让汪程发现他的不对劲,“这你都能调查出来?” “害,纯属意外,正常查还真查不到这事,我知道还是因为晟星娱乐之前跟我们有过合作,这娘们看上了我公司里的一个小鲜肉,跟人搞上的时候时自己说的。”汪程嗤笑,“估计那豪门私生子还不知道被戴了绿帽。” 顾止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汪程手头忙,跟顾止掰扯了两句,就匆匆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说:本文又叫:为什么顾止遇到的全是坏人 第九十六章 翌日,顾止跟赵宣予回了临城,赵宣予学业紧张,一下飞机,连吃饭的空档都没有,直接打车赶往学校。 一直在酒店住也不是事,顾止在网上约了好几个中介,看了四五套房子,最后选中了靠近郊区的一套,便宜又安静,性价比很高。 他没多少行李,而房子是精装修的,家电齐全,拎包入住即可。 在十七楼,顾止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晚霞余晖,犹如油画重彩,艳丽至极,让人挪不开眼。 这也是顾止选择这套房子的另一个原因。 吹完风,顾止开始收拾房间,等收拾结束,时钟已经拔到了数字十二。 后天,【挑战不可能】的第二期要开始录制了,节目采取的是录一期播一期,也就是第二期录完,第一期就会播放了。 顾止心里没底,彷徨与怯懦反复翻涌,这部综艺于他而言,不仅是复出的起点,更是他之后路程的打响炮。 可近来他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让他本就不堪的形象在大众眼中,更是惨不忍睹。 顾止就水服完药后,把晟星娱乐的资料看了一遍。 是家小公司,创建不过三年,可在娱乐圈这片大鬼吃肉,小鬼挨饿的残酷环境下,晟星娱乐却活得如鱼得水,这显然不合理。 但如果真如汪程所言,晟星娱乐的老板跟徐郁秋有一腿的话,这一切又情有可原了,毕竟徐郁秋背靠华乐天纪,养活这么一家小公司,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徐郁秋和这些事会有关系吗?那理由呢? 商亦纣吗? 顾止越想头越疼。 算了,他把手机关上,起身回房。 如果徐郁秋真想动他,想再多也没用,他一没背景,二没钱,跟粘板上的鱼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都是任人宰割。 第二期开录当天,凌则一大清早来接顾止。 自此医院那次后,凌则老实多了,不再随随便便给顾止发消息,除了一些日常工作需要,凌则没怎么联系过顾止。 而顾止更不用说,能回一个字的,连个标点符号他都不回,一切回复都在客套且有礼的范围中。 一下楼,顾止便看见一道高挺的身影,笔直地站在花坛边,凌则听见脚步声,回身露出了个极大的笑容,朝气十足,“老板,早啊!” 坦然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顾止嗯了声,他正要回声好,目光触及到凌则唇角时,愣住了。 那块地方乌青一片,显然是被人打的,眼角也擦破了一点皮。 顾止问:“你跟人打架了?” 虽然不是特别亲切,但语气里难掩关心。 凌则反射性地舔了下唇角,眸光忽地晦涩,但下一秒他扬唇笑道:“没事,小打小闹。” 顾止不赞同凌则这种随意对待自己的态度,他微微蹙眉,道:“都青了,你抹药了吗?” “抹了,放心吧!”凌则笑得更开心了。 “你还笑!” “你关心我,”凌则眼角上扬,似乎高兴得难以自抑,“我开心,自然就笑了。” “……”顾止觉着自己跟这小孩的脑回路,回不到一个地方。 他微叹,“处理好了吗?有什么需我帮忙的吗?” 凌则笑容敛住一些,他重重的嗯了声,“处理好了。” 既然处理好了,这也是凌则的私事,顾止点到即止,不再过问,弯腰坐进节目组安排好的车里。 这次的拍摄地点在临城的游乐场里,节目组一掷千金包场了,预算看得人眼睛都红了。 顾止依旧嘉宾中最早到的一个,快要过年了,游乐场的路灯,景观,路栏,都增添了不一的装饰。 许是被环境感染到,凌则语气欢快,他问:“老板,你回家过年吗?” 顾止眸光黯淡,他轻轻扯了个笑,“不回。” 他没家了。 工作人员把顾止带到游乐场的中心点,导演组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你一言我一语,架势跟吵架似的。 其他嘉宾在半小时里,陆陆续续到齐了。 商亦纣跟顾止就是鲜明对比,一个最早,一个最晚,一个众星捧月,一个无人问津。 顾止望了眼商亦纣,视线很快挪开了,商亦纣却一直看着他,目光不经意扫到顾止身边的凌则时,眼底冰冷一片,既不屑又厌恶。 凌则自然察觉到了,用手碰了碰顾止的肩膀,面露惧意,“老板,商影帝这样瞪着我,我好害怕,我是不是那里得罪他了?” 顾止闻言,把目光挪了回来,果不其然,商亦纣面上是温柔的,但眼睛里却是阴郁一片,他侧身挡在凌则身前,无声与商亦纣对峙。 不过,他确实得想个法子,让商亦纣不再误会他和凌则,他倒不是担心商亦纣难受,只是怕万一商亦纣发起疯来,牵扯到无辜的人。 商亦纣却收回了目光,他嘴唇翕动,肩膀微不可见的在细颤,仿佛难受到了极点。 “商哥,”莫珍珍离商亦纣不远,自然能看到商亦纣的脸色,她还记着商亦纣的伤,心有余悸,“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商亦纣的低沉,但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会把失恋这个词往商亦纣身上套。 毕竟娱乐圈里的感情,能有几分是真?不过就是看对眼了,消遣消遣而已。 更何况,商亦纣缺人吗?只要他肯招招手,有的是大把人往他身边挤。 商亦纣闭了闭眼,“没事  89 。” 节目还没开始录,宋玉找顾止寒暄,几句过后,顾止问了徐妻的近况,听到了满意答案,也就放心下来。 宋玉瞧了几眼凌则,她从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人,到现在亦然,“顾哥,你不打算换助理吗?” “暂时…”顾止顿了下,笑道:“暂时不。” 宋玉皱了皱鼻子,“你们不会是真的吧?” 顾止无奈地笑看了一眼宋玉,“照片是假的,我可是刚分手。” 宋玉了然的点头,“我就说嘛,都尝过商哥这种绝世佳肴了,普通的肉包子那能入口啊。” 此时,宋玉口中的绝世佳肴,正在和导演商讨着什么,暮光薄薄的给他踱了一层金,勾勒出优越的侧脸弧线。 宋玉忍不住道:“我算是懂了,网上的人说的但求一睡商亦纣,此生无憾,是为什么了?” 顾止眨眼,似乎觉得这个言论很好玩,“为什么?” “睡了个神仙,换谁换不心动。” 说完后,宋玉又扯住顾止的衣角,往四边看,确定没人能听到她声音了,她才低声问道:“商哥大不大?活好不好?” 第九十七章 顾止猛咳了两声,浅琥珀色的眼眸,瞳孔放大,瞥向宋玉。 只见宋玉小脸俏生生的,粉透白净,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半点羞怯也无。 好家伙,他跟宋玉在同一个剧组半年有余,愣是没看出来她这放荡不羁的一面。 “不问了不问了,”宋玉拿肩轻微撞了下顾止,侧过脸扭怩娇嗔道:“瞧你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调戏你呢。” 她这撞的一下,动作轻,但动静大,惹得旁边的几个人纷纷侧目,陆决莫珍珍没什么反应,似是司空见惯了,慕星尘面上划过一丝异色,但不一会头就转走了,凌则被人叫走了,身为助理,有的是事让他忙。 这时,还将视线停留在他俩的,只有商亦纣了,他薄唇轻抿,耳边导演的声音,比一阵风还轻。 心脏一阵一阵地泛疼,所有人都能亲近顾止,除了他。 顾止失笑,倒没注意到商亦纣的视线,他能躲远点就躲远点,综艺拍完后,他和商亦纣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昨晚,他躺在床上缴物业费,缴水电,眼看着卡里的金额,一点一点的变少,从六位数跌到五位数,眼看着在消耗下去,直奔四位数,顾止幡然醒悟。 什么恩恩怨怨情情爱爱的,全是狗屁,搞钱才是正道。 不过…… 顾止朝凌则望了去,没看两眼,他又转回身,导演在招呼他们了。 今天的任务,说难也难,说不难也还过得去。 比手划脚,分为两组,规定时间里,猜出来最多的一组即为胜。 嬴的坐观光车,输的玩跳楼机。 其实这惩罚,遇到了顾止这种不恐高的人,就没什么问题。 但倘若是莫珍珍,问题就大发了。 莫珍珍小脸惨白,声音跟嗓子眼挤出来似的,不断地往旁边的跳楼机瞟。 跳楼机顶点似是没入云霄,瞧得莫珍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欲哭无泪,“我…恐高。” 宋玉安慰她:“珍珍别怕啊,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会输!” 众人附和,更有甚者如陆决,拍拍胸脯同她道:“没关系,你输了我替你上。” 莫珍珍这才松了口气。 没人注意到,在最边缘站着的商亦纣,唇色隐隐发白。 导演:“那大家抽签吧,三人为一组,两个比,一个猜。” 顾止在心里默念,千万别和商亦纣在一组。 这一次,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他。 他看着手里白签,和商亦纣的红签,眼角都压抑不住的往上扬,但很快,他就掩盖了下去。 万一被镜头捕捉到,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正巧这一幕被商亦纣瞥到,心中郁气更盛。 “顾哥,我肢体动作不行,比划就交给你和珍珍啦!”陆决拿着签跑过来,自顾自的做了决定。 好在顾止和莫珍珍都没什么异议,顾止不在意,而莫珍珍被跳楼机吓得这会魂都没唤回来。 游戏开始,宋玉刚做了半个鸡打鸣的动作,慕星尘动作刚起,商亦纣薄唇轻启,“鸡飞狗跳。” 而另一头,莫珍珍快飞秃噜皮了,顾止就差摇尾巴了,可陆决嘴里一会一个鹤立鸡群,一会一个鸡飞蛋打,每一个都出其不意的避开正确答案。 “不是,”顾止比划着,要不是‘汪’算违规,他恨不能汪个一百声,看能不能让陆决的脑袋清醒点。 许是顾止卖力的表演,让陆决终于有了点眉目,他自信满满,“鸡鸣狗盗!” 工作人员笑作一团。 顾止:“……答应我,这辈子都别再玩比手划脚了,好吗?” 有了陆决这个黑洞,他们这一组不负众望的输了。 而且是80的绝对碾压式惨败。 莫珍珍掐着自己的人中,可怜巴巴地望向嬴了的一组,“救救孩子吧。” 顾止和陆决已经坐上了跳楼机,三个座一排,顾止在中间,陆决在边上不好意思地挠头,“说好了替你上,结果咱们是一组。” 莫珍珍表情夸张地道:“陆决我恨你——” 宋玉也想替莫珍珍上,但她也怕得恨,离远了看还好,走到跟前,才能感受到巍峨的气势直面扑来。 慕星尘刚想说我来吧,只见商亦纣沉声道:“我替她上。” 若仔细听了,这声音还夹着一缕细颤。 商亦纣闭了闭眼,在顾止微怔的眼神里,跨步上前,坐到他身边。 “替是可以替的,”导演开口了,笑眯眯地道:“以三抵一。” 莫珍珍只差挂两根面条泪,“导演你不是人——”她怯怯地看向商亦纣,“商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商亦纣只温柔地勾了勾唇角,“没事。” 他瞧起来神态自若,可顾止在他身边,能清楚地看到商亦纣的手掌在颤,颤得厉害。 一个疑惑在心底蔓延,商亦纣恐高? 可商亦纣以前把他摁在落地窗前欺负时,可没见他有这毛病。 他侧头在望,商亦纣的唇愈发的白,像没了血色的白纸一张。 商亦纣似是有感觉到,略略歪头,狭长的眸扫向顾止。 他声音略带嘶哑,“小止,怕吗?” 顾止不回他,收回眼神,像个小学生一样的坐直身体。 商亦纣的手搭上座椅之间,再往旁边伸伸,便能碰到顾止的手。 跳楼机缓缓启动了,悠哉游哉的升到了二层楼高,商亦纣脸色更白了,但脸上仍是八风不动,他往里靠了靠,用仅让他和顾止能听到的音量道:“嗯,小止不怕,好勇敢,但我有点怕,你能让我扶一下吗?”  90 声音又低又沉,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怯意。 商亦纣露怯了这个认知让顾止难以遏制的晃了神。 他从没见商亦纣怕过什么,就好像这个人没长恐惧这根神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浅浅淡淡的一付温柔模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商亦纣害怕,还…… 他连忙打住发散的思绪,语调颇冷,“你怕还逞什么能?” 商亦纣似乎没想到顾止会回他,他一愣,接而道:“我逞什么能,小止不知道吗?”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怕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商亦纣肯定不是觉得莫珍珍可怜啊,他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他。 顾止抿紧唇,打定主意不再理他,此时,跳楼机运作了,一瞬间,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极重的失重感遍布全身,刺骨的寒风刮得生疼。 “哇哦!飞起来了!”陆决也不是怕的主,兴奋的喊叫起来。 眼前高楼大厦犹如积木,低低的薄雾云层,整个人就像飞起来了一般,毫无拘束。 这种感觉,顾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害怕。 他余光瞟到商亦纣握在椅座的指节发白,甚至因为太过用力,透出青色,薄唇死抿着,额前青筋乍现,和身侧的陆决,简直是天壤之别。 怕成这样还上来? 这不是自讨苦吃。 顾止竟没因为商亦纣的失态而高兴,反而涌现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喜欢时,商亦纣不珍惜,他不愿喜欢了,商亦纣又死皮赖脸的缠上来。 商亦纣擅长什么,顾止或许能说出一二,但自讨苦吃这一项,顾止确信,商亦纣一定是信手拈来。 作者有话说:如果有请假一般会在十二点前在评论说,爱大家么么哒。 第九十八章 三遍下来,顾止面带常色,陆决兴致勃勃,大有再来一次的念头,而商亦纣唇白脸白,成熟温柔的面孔多了几分憔悴。 自讨苦吃,顾止忍不住在心里又嗤了遍商亦纣。 商亦纣似有感应,深邃的眼眸沉沉的望向顾止,顾止瞥见,视若无睹的挪开。 他们结束,另外三人的观光车之旅恰巧到站,一行人重新汇合。 导演瞧见商亦纣不妙的脸色,提议中场休息一下,节目一拍拍两天,不急在一时。 话一出来,众人紧绷的皮骤然松了,虽说是拍综艺,但行言举动没一处能轻松着来,稍有差池,微博热搜欢迎你。 “前面有休息室,老师们可以先休息回,我们半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待其他人先进去了,顾止才缓步踏入,休息室分了好几间,他进去时,只有一间是空着的了,他没多想,甚至没看商亦纣在那,直接进去了。 于是,他刚坐下,休息室的门便被推开,一截瘦长的手腕抵在门板,紧接着一张面含憔悴的俊脸出现在门后。 顾止抬眼,“……” 我出去。 他脑子里连第二个想法都没。 “休息室挺大,”商亦纣沉声,“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屁股则抬起两三公分,商亦纣的下一句话又让他落了下来,“还是你心虚,不敢跟我待在一间休息室里?” 他有什么好心虚的,顾止垂了垂眼,余光瞟见商亦纣在离他偏远的位置落座后,若无其事的刷手机。 他登的是小号,关注了无数商亦纣粉丝的,其中还有一个CP粉。 一个一个取消关注太麻烦,反正顾止也不看他们的动态,便任由这些人留在列表里了。 偶尔登进去,总是能看到一两条的,譬如现在。 【商亦纣的小娇妻:淦!这竟然是吸血鬼!苍了个天!】 附了一张图——商亦纣执着他的手,在掌心签字, 顾止微怔,这不是他去接机,混在粉丝群里的照片吗。 已经过了大半年了,炒冷饭都不带这么炒的。 而这条微博,被转发了无数次,一时之间霸占了微博前几,底下评论各异,有骂的,有劝的,更有甚者悄悄的嗑了起来。 顾止无瑕去关心,他猛地抬头,看向商亦纣,“你买的热搜?” 他遮得严实,图在不少粉丝手里轮着转,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他是谁,没道理过了这么久,又突然有人认出来了。 何况这件事,只有他与商亦纣清楚。 商亦纣神色平复,唯独唇色仍淡,他供认不讳,丝毫隐瞒的意思都无,“是。” 这热搜买来干吗?好玩?倘若他俩没分手的时候,还能搏个秀恩爱的名头,现在呢?屁用没有,还可能惹一身骚。 “你……有病?”顾止没忍住。 商亦纣勾了下唇,“嗯,有病。” “……”顾止被堵的哑口无言,他无力的揉了揉眉心。 他不再打算理商亦纣,商亦纣却自顾自开口了,“你和、”商亦纣自动消音了两个字,“挂在微博上,看着不舒服。” 顾止的眉毛快纠成一团了,因为这?就因为这? 他顿时想爆粗口,但无从下口,转眼,他忽然想到早上的考量,抿了抿唇,思考该怎么说。 商亦纣又道:“他不是一个好归宿。” 顾止一愣,接着反讽道:“怎么?你是?” 商亦纣好不容易恢复点血色的唇,又彻底白了下去,但他却目光异常坚定的望向顾止,“我可以是。” 顾止低嗤了声,“下一句话,是不是又让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说不腻吗?”他神情冰冷,“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回头了,你又不是黄毛小子了,这么幼稚的事情,你怎么还做的出来?拜托我的大影帝,你清醒点,不要再给我待添麻烦了,可以吗?” 顾止从未跟商亦纣说过如此刻薄的话,可一旦话出口了又是无比的爽利。 他一直在克制恶意,于是对商亦纣他每每都好言相劝,但商亦纣就像听不懂一般。 果不其然,商亦纣的脸色瞬间青了一片,嘴唇翕动半天,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顾止问:“你的内心是不是觉得我还爱你?” 商亦纣眼神闪烁,顾止便知他猜对了。 顾止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我不爱你了,拍完这部综艺,我们就不会再有交际了,我会有新的人生,新的……爱人。” “别再说了,”商亦纣咬紧牙关,似是再拼命压抑着。 他声音低,顾止压根没听见,“他会很爱我,在我回来时给我一个拥抱,在每一个……” “别说了,”商亦纣几乎是低吼着道,他眼睛快成了血色,“求你了…顾止,别说了…” 他快痛死了。 这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利刃,准而狠的刺穿他的心脏。 他何尝不知道顾止不爱他了,可他总得给自己留一点妄想吧,万一呢? 91 万一顾止还爱他呢? 可顾止怎么就狠成这样了,连这最后一点的妄想都不愿意留给他了。 “换我求你,”商亦纣痛苦的闭起眼,声音里蕴满绝望,“骗骗我也好,别再说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双更果然太难了,休息一天除了睡觉,啥也没干,我真是fw本f 第九十九章 休息室空旷,窗户封紧,风声漏不进来一丝一毫,以至于商亦纣压抑住的声音,变得足够清晰。 绝望,痛苦。 无数根细若牛毫的棘刺滚作球,在顾止心头来回打滚。 手心紧攥,指甲压进肉里,勒出一道又一道的白痕。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该变得冰冷,不会再为之而触动。 可…为什么他还是难过? “商亦纣。”顾止声音嘶哑,仿佛巨石压住了他的喉咙,“别在我面前一付可怜的模样,你骗我玩弄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哑着嗓子轻声嗤道,“别说什么爱不爱我,你不配。” 语罢,顾止转身离开了休息室,直奔厕所。 他把隔间的门板锁上,后背猛地撞向门板,左手死死握住嘴唇,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得以解脱,顺着手背流淌。 接下来的录制,顾止与商亦纣皆不在状态,特别是商亦纣,唇白脸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来了,吓得导演频频问他,需要中止吗。 商亦纣拒绝了,他让化妆师给他上了点妆,让状态看起来不那么差,继续拍摄当个背景板。 上一期下来,各自的定位都摸清了,陆决莫珍珍——搞笑担当毋庸置疑,慕星尘智力担当,宋玉邻家妹妹,而顾止和商亦纣光往旁上一站就够了,天赐的容貌,让他们不需要过多的动作,便可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晚上,导演善心大发,不搞幺蛾子了,痛快的放众人回酒店睡觉。 顾止一进房间就去洗澡了,一天下来,身上出了不少汗,里面衣服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 酒店的阳台望出去,是灯火阑珊的游乐园,风景极佳,顾止却无欣赏的瑕心,这节目录得他身心俱疲。 累极了,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喧着休息,可神智却清醒的不得了。 他从衣服里掏出药,干咽了下去,他阖上眼,耳边安静一片,渐渐地睡意涌起。 “叮——” 刺耳的微信提示音,将睡意驱散的干干净净,顾止疲倦的揉着眉心,另只手伸到床边取手机。 屏亮刺眼,顾止摸索着打开灯,缓了几秒才适应。 他点开,给他发消息的竟然是陈逐。 和陈逐的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大半年前。 【陈逐:有空吗?聊一聊。】 顾止盯着信息框,有些出神,他与陈逐关系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陈逐间接或直接的帮过他不少忙,虽然都是看在商亦纣的面子上。 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是赵淑仪教他的。 【顾止:您说。】 消息过去没两秒,陈逐一个电话拔了过来。 顾止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方,陈逐找他无非就是为了商亦纣,对于商亦纣,他自认没什么好和陈逐聊的。 他抿了抿唇,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按下了接通。 “……” 长达十秒的沉默。 顾止:“您——” 陈逐:“你知道商亦纣不能坐刺激项目吗?”他没打算等顾止回答,自顾自接了话,“你不知道,商亦纣为了跟你拍同一部综艺,差点弃演了【光与影】,你知道吗?” “你还是不知道!”陈逐又气又急,“这部综艺,他投了多少钱你知道吗?你肯定也不知道!” 顾止抿紧唇,默默的等陈逐发泄。 “你至于吗?你逼死他算了,他养你那么多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知道吗?啊,顾止?你非得把他往死里弄?” 陈逐在商亦纣套房客厅里,气的团团转,要不是助理给他发消息,他都不知道商亦纣拍了这一期。 他到的时候,商亦纣窝在阳台上,抽了一地的烟,烟味闻得他差点呕出来。 陈逐当即把烟夺了下来,“祖宗,你肺不要是不是?医生说什么,你他妈是忘了?” 商亦纣神色平淡,唯独指尖颤得厉害。 他只抽过两次这么猛的烟,一次是徐郁秋接受不了他,害怕的逃出国时。 一次便是现在。 徐郁秋走后,他便戒了烟。 可顾止又重新让他染了回来,甚至戒不掉了。 他向来放得下,徐郁秋怕他逃离时,他就放下了这段感情,可他不甘心,所以不断的找跟徐郁秋相似的人,在他们身上获取慰籍。 顾止也该一样,在顾止一遍接着一遍的重申,不要他时,他就该跟放弃徐郁秋一样,放弃顾止了。 但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他就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他不敢回城南金域,沙发、客厅、厨房,每一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沾满了顾止的气息。 一闭眼,门铃就会响,顾止便会轻轻推开门,上来拥住他,“哥,我回来了。” 可他眼再睁开时,眼前一片虚无。 商亦纣:“陈逐,还我。” 陈逐来气,“祖宗,你喜欢你就去追回来,你在这抽个什么劲的烟?” 商亦纣扯开唇,眼睛里破碎的光芒,“……他不要我了。” “不要?”陈逐皱了皱眉,颇有自家的白菜这么好,顾止竟然嫌弃不肯拱的意味,“他疯了?” 陈逐越想越气,把所有烟没收,扔商亦纣一个人在阳台,跑到客厅给顾止打电话。 发泄完了,陈逐的怒气消了大半,但久不闻顾止说话,陈逐还以为他挂了,把手机拿开耳边,屏蓦地亮起来。 没挂。 没挂还不说话? 陈逐冷静下来,是不是他说的太狠了,把人吓着了。 “你说你当初喜欢成那样,好不容易盼到他喜欢你了?还作什么呢?在一起快乐大结局不好吗?” 他俩的事,陈逐没怎么掺合过,细枝末节的他一概不清楚,唯独知道,顾止是真喜欢商亦纣。 有一年除夕,商亦纣在拍广告,顾止那时候刚进娱乐圈,拍完戏就跑来探班,在场的工作人员没一个认识他,直接把他归在烦人的私生粉一例,拦在摄影棚外,不让他进。 数九寒月,小孩一个人套了件算不上厚的棉服,缩在摄影棚外的大树下。 商亦纣出来时,已经凌晨了,小孩快冻傻了,一问保安,才知道他整整等了七个小时。 小孩被冻得脸红耳红,一看到商亦纣脚都站不稳了,但一点怨言都没有,把捂在怀里的小玩意递给商亦纣。 一支小巧的烟火棒。 顾止眼睛亮堂堂的,仿佛倒映了星河,“哥,新年快乐  92 。” 充满期待与爱意的声音,陈逐至今未忘。 “我需要知道吗?” 以至于淡薄冰冷的话语从听筒里传出来时,陈逐怀疑是不是自己打错了电话。 第一百章 “我需要知道吗?” 顾止语调颇冷,浅琥珀色的眼眸低垂。 陈逐被他的语气噎住。 “如果你真的为商亦纣好,那请你转告他,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顾止疲倦的拧了拧眉心,“麻烦您了,再见。” 顾止麻利的挂断了电话,反倒陈逐拿着手机发起了呆。 这他妈是顾止?那个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语调柔和,简直能是翻牌商亦纣的人?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商亦纣的房间,商亦纣是对顾止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把人气成这样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商亦纣推开了门,站在门口,沉沉的看着他,深邃狭长的眼眸仿佛没了魂。 商亦纣问:“他说什么了?” 陈逐抿唇,默然退了一步,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把顾止的原话说给商亦纣听,不然商亦纣铁定要疯,他打马虎眼,“他?什么他?谁啊?” 商亦纣自嘲般的弯了弯唇。“他是不是让你转告我,离他远点。” 这…… 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他说的。 陈逐心脏吊得紧,嘴里仍不说实话,“我都没给他打电话!刚刚是在和……”他绞尽脑汁,“和王导!我觉得你明天不能再继续弄那些刺激项目了。” “他听到你说那些话,”商亦纣眸光黯淡,细不可闻的笑了一声,“声音里有一点点心疼吗?” 有个屁,巴不得我赶紧滚。 陈逐这下彻底回不出来了,他不敢回有,更不敢回没有,你说他都听完全程了,还非来问个什么劲。 他做了一件人类最擅长的事,保持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哥,”商亦纣挺直的站在门口,给人一种轻易能被折断的感觉。 这句陈哥一出口,激得陈逐寒毛顿生,冷气灌顶,他是被商亦纣大了几岁,但商亦纣从没老老实实喊过他一句陈哥。 他绷紧神经,“祖宗,你说。” 是要他去把顾止绑过来,还是绑过来。 商亦纣声音极淡,一阵风刮过来,都能给吹散了,可又仿佛蕴藏着数不尽的痛苦,压在商亦纣的肩膀,快把他压塌了,他问:“他怎么就心狠成这样了?” “这……”陈逐沉默。 陈逐也是气急上头才去找顾止说了一通,可这会冷静下来,他可能做错了。 顾止的性子他不清楚,但这么多年。他跟在商亦纣身边,看着商亦纣新欢来新欢去,一句怨言都没说过。 能让他说出‘我需要知道吗’这种刻薄无情的话,陈逐猜想不到,到底是要顾止多心灰意冷了,才会变成这样。 商亦纣痛苦的拧紧眉,“他怎么说不要我了?就不要我了?” 他可以去改,可以去学,顾止喜欢什么样子,他都可以去做到,可为什么就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陈逐回答不了他,他把烟尽数扔进垃圾桶里,隔着灯光,陈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手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对顾止而言。” 仅刚刚的那一通电话,陈逐都能明白,顾止是铁了心不回头了,他不相信商亦纣到今天还不清楚这件事。 答案无非是商亦纣不肯去懂,他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 商亦纣眼眶逐渐猩红,放手这两个字,犹如致命的毒藤纠缠住他的心脏,渗出腥臭的液体,让他的灵魂深处发出绝望的颤栗。 他敢都不敢去想的事,就被陈逐轻而易举的搬上了明面。 “我放过他,我也想,可——”商亦纣嘴唇翕动,俊逸的面孔上浮现狰狞,他又低又沉地道:“谁来放过我呢?” “爱不能拿来当饭吃,这个道理你还要我说给你听吗?你为了一个顾止,难道还要去寻死觅活吗?你可以放不下他,可你不能拖着顾止一起死啊。”陈逐表情逐渐凝重起来,“如果拖着他有用,不需要你,我马上就把他绑回来,一天二十四小时锁你身边!可有用吗?这样的顾止你要吗?” 灯光映照出商亦纣苍白的面孔,狰狞在陈逐的话语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唯剩悲凉。 陈逐说的没错。 他瞬间颓废,挺直的背弯了下来,恍惚间陈逐仿佛觉得他老了十几岁。 商亦纣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嘴里是支离破碎的笑声。 “我……放过他。” 他的顾止很好,不该陪他一起死在以爱为名的枷锁中。 第二期的录制结束。 由于要过年了,再下一期被排到了三月份。 顾止离开拍摄现场时,游乐园的门口蹲了各家的粉丝,手里举着灯光牌,其中商粉浩浩荡荡的灯牌,宛如星河。 他压紧帽檐,正欲快步离开,一小簇人在浩大的粉丝群里,显得孤苦伶仃,但又格外显目,她们拉着长长的横幅,生怕别人瞧不见。 [无论时光更迭,还是岁月变迁,固执于你。] 顾止怔住,心底骤然蔓延炽热,犹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他被期待着,也被喜爱着,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总有人奉献着爱意供养着他。 顾止抿紧唇,眼眶忽地温热,他快步离去,连一个眼神的交流也没留给那一簇人。 因为他知道,他需要做的是给他们一个能拍着胸脯,大声说出来,我喜欢的偶像是顾止。 而非粉着他,还要小心翼翼的,甚至被打上渣男粉丝的检签。 替徐郁秋认下视频,是他的选择,所以他不曾后悔过,可刚刚那一刻,顾止悔不当初,他让一群真心喜欢他的人,因为他的一念之差,而心灰意冷,可能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被人肆意嘲讽。 “老板,”凌则追上来,“你怎么了?” “没。” 顾止把帽檐压得更低,傍晚,夕阳余晖,橙色晕染天光。 他从前只是想着在娱乐圈里混口饭吃,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想要成为能配得上她们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商渣:决定了!在老婆身边默默守护老婆! 顾止:?爬开!别影响我发光发热成为顶流! 第一百零一章 临近过年,街上人烟明显少了,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意。 他放了凌则长假,日期直至下一期的录制时间。 原本,赵宣予是要和他一道过年的,但突然支支吾吾的告诉他,过年有事来不了了。 顾止笑着问,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赵宣予词不达意说了半天,才嗑嗑巴巴的承认。 于是,过年注定一个人的顾止,去超市囤了两大袋子的年货,准备窝在家  93 里专研演技。 其间周小小发消息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国外旅游,顾止推辞了。 一是他护照过期了,二是不愿当电灯泡。 除夕当天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铺了一地素白,从窗外望出来,周遭银装素裹。 他倚在阳台,窗户未关,雪花挂了他满头白霜,隔着朦胧的白点,他看到对面的住宅楼,一户接着一户亮起灯光,映照出一片星河。 在外飘荡的人们,赶着年尾,迎着盛雪,千里迢迢归家,他们或是人子,或是丈夫,或是迟暮老者。 而他身后静寂空寥,更显孤苦伶仃。 他伸出手,一片雪花颤颤巍巍的落到掌心,没一会被掌心的热意,烘化成了水珠。 “妈,”顾止弯起眉,将又一片落在他掌心的雪花,在没化前吹回空中,承载着思念,“新年快乐。” 他在阳台待了多久,楼底就有辆黑车停了多久,车顶蒙了一层雪。 电视机里正放着春晚,临近尾声了,随着女主持人的倒计时,窗外零星的烟花声,猛地变得密集噼里啪啦的,黑漆漆的夜空像是块黑布被璀璨的烟花泼上了白墨。 新的一年到了。 摆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一条短信卡在屏幕中央。 陌生号码发来的,很简短。 【新年快乐】 时间却卡得刚刚好——00:00,就仿佛是守在屏幕前,掐着点发来的。 顾止指尖落在屏幕上,垂着眸思考,良久,删掉,拉黑。 大年初一,【挑战不可能】在微博宣发,火速登上了热搜,官微评论前几十条,全是粉丝在控评。 不知是巧合,还是节目组有意为之,他和商亦纣的单人宣传照挨在了一起,合照用的还是那张商亦纣半搂着他的。 拍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看来,拍的暖味极了,光看照片,商亦纣眼底的柔意快溢出来了。 他是最后一个转发的,配了几句官方发言。 底下零零散散的有粉丝在说新年快乐,但没过一会,评论区涌进了一大批黑子,和谐的气氛转眼消逝。 【房子全塌:新年第一口区,送给渣男了。】 【吃草莓不吃屁屁:吸血鬼真是阴魂不散,追哥哥都追到综艺里去了,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 【xdddddd:祝渣男和小白脸百年好合哈,可千万别来吸我们哥哥的血了。】 【吃上第一口粮:前两天还买热搜?今天就岁月静好了?呕呕呕,如果早知道照片里的是你,我第一个呕!】 顾止蹙紧眉,他眼看着评论区的言论,越来越不堪入目。 算了,算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 半小时后,一条微博以极其夸张的速度直登热搜第一名。 【顾止:我接下综艺时,并不知道商先生也在,所以并不存在的追商先生追到综艺里一说,摊手何况我没这么大本事,至于看不惯我上综艺的各位,眼下有两种解决方式。 一、众筹违约金,了解一下 二、闭上你们高贵的眼。】 去他妈的,忍一时风平浪静。 既然所有人都在说他蹭商亦纣热度,好啊,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的蹭热度。 黑子个个人傻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转发。 【我操,好久没见过这么刚的人了】 【打起来打起来】 【SOS救命,新年第一乐,作威作福的商粉终于踢到铁板了】 【上一个硬刚商粉的是谁来着,大家还记得吗?】 但事情还没完,顾止发完这条微博,十几分钟后,商亦纣另一条微博,直接两人混合双打,把黑子的脸都快抽肿了。 【商:是我追到综艺里去的。】 【星期四不睡觉:???这是什么剧情?】 【asdbbbbb:黑子的脸还健在吗?】 【小寒山茶灼:正主分手了,我却嗑起了他们的cp】 【能不能改名成功啦:鲨疯了鲨疯了,这两个人一起鲨疯了!】 【我摘星无敌:我不差这点流量,请你们火速复婚,我要看现场!】 【泡芙奶油:你好,这是我配看的东西吗?要不我吃口屎,就当交份子钱了】 然而,微博上的喧嚣,半点没影响到顾止,他发完那一条微博,便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我耳鸣了,耳朵里一直狂风大作。 所以只能短点了,要早点睡觉。 这本书写的我也有点累,文笔倒退的太厉害了,原本是初中生文笔,现在直奔小学生。 第一百零二章 大年初三,秦尉给顾止发消息,约他喝酒,地址直接甩了过来,一点没给顾止拒绝的机会。 秦尉于他有师恩,在【江山雪】剧组时,多番照顾他,所以就算秦尉给了他拒绝的机会,他也不会拒绝。 约在晚上七点,市中心的对面,有一片矮旧的老楼,秦尉定的地方,就深藏在巷中,一家安静极具格调的酒馆。 他在微博接连着上热搜,粉丝数量没跌,反而暴涨,到了出门需要全面武装的地步,不然指不定就被谁认出来了。 遇到自己的粉丝没什么,就怕碰到失了智的商粉,过往种种顾止记忆犹新。 他照着秦尉给的台号,找到了指定位置,酒馆在隐私方面,做的极好,每一个酒台两侧都隔了幕帘,入座区被一排绿竹遮掩,只要没人伸头进来故意窥探,顾止便可以放心脱下武装。 位置临窗边,酒馆贴了反光片,从里可看到外,却不能从外看清里面是何景象。 酒馆是预约式的,秦尉在没来前,便已经把酒定好了。 酒上齐,秦尉挟着风霜到了,他脱下围巾,把左胳膊夹着的文件夹递到顾止跟前。 顾止起身相迎,“秦老师。” “坐!”秦尉周正的面孔上挂上笑意,他抬手把顾止摁回去,“大半年不见,认生了这是?” 顾止是感动,他现在的处境,挨上他的人都能染一身腥,秦尉不是愣头青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在这种情况下,秦尉没顾着避嫌,还主动找顾止,更显得这份感情难能可贵。 顾止道:“没有,怎么会!” “行了,”秦尉洒脱一笑,给顾止和他倒上酒,“上次喝还是在KTV,没尽兴,今天势必要不醉不归。” 顾止出事时,他没帮上忙,秦尉一直怀揣着一份愧疚,他应顾止一句老师,便担这一份师生情。 顾止没推脱,与秦尉碰杯,浅金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碰撞,一口抿尽甘甜留齿,他上一次喝还是同徐妻,但也只是喝了些啤酒,不像今日,光闻上一闻这浓香的酒味,仿佛就快有醉意了。 94 秦尉就欣赏顾止这个干脆不拖拉的性子,他点了点文件夹道,“看看?” “这是?”顾止翻开文件夹,看清了上面写的字时,双眼不由地放大,“常匪导演的新戏?” 周奉康是电影圈的双子塔,那常匪便是电视圈的东方明珠,分别代替着圈子的顶端。 当初徐郁秋让他认下视频,开出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让他当常匪新戏的男主角。 “男一号我没本事给你弄到,”秦尉笑眯眯地道,“但这男二稳了,我给常导看过你之前的戏,他很满意,觉得你和这部戏的男二契合度很高,连试戏都直接免了,五月初进组,你可以吗?” 顾止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就大喇喇的放在他眼前,考虑都是多余,他脱口而出:“可以!” 秦尉沉声道:“这部戏的男二人设非常好,比起男一都不遑多让,演好了,这就是你的翻身戏。” 顾止眼眶温热,不用多想,他都能想到秦尉为了这个剧本,下了多少功夫,他举起酒杯,敬道:“谢谢老师,我一定不负所望!” 秦尉应下他这一杯,两人推杯换盏,半晌,酒桌边空了两三个酒瓶,秦尉好酒,说喝得不醉不归,就真的打算一醉方休。 顾止酒量不佳,陪秦尉喝到这,头已经开始昏了。 秦尉随口问道:“你和商影帝分的挺突然?” 顾止扶着额头,面颊双侧染上酒晕,眼带迷离,“早分了。” 秦尉:“性格不合?” “不、不是。”顾止摇头打了个酒嗝,平时说一句掂量三句的他,在酒精的催发下,连脑子都不过了,口直心快道:“他不是东西!” 秦尉哈哈大笑,“你是第一个这么骂他的。” 商亦纣在娱乐圈风评极好,待人处事圆滑世故,简直没一个地方能让人挑得出刺。 “真不喜欢了?” 顾止忙不迭摇头,生怕晚了一秒,让秦尉觉得他还余情未了,“不喜欢了。” 话毕,顾止‘啪’的一下,倒在桌上。 秦尉也有七分醉意了,眼看顾止喝不下去了,他消了继续喝下去的念头,准备扶顾止走人。 只见顾止趴在桌上,双眼直勾勾的看向窗外,嘴里小声呢喃着什么,他离得远听不清。 顺着顾止的目光看出去,是市中心购物大厦的广告投屏,一家高奢珠宝的广告,代言人正是商亦纣。 投屏上的商亦纣修身玉立,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弯,珠宝给他增添了数不尽的贵气,仿佛他就该站在顶端,俯仰众人。 他再看顾止,他的眼角不知在什么时候红了一片,秦尉伴着酒意叹息,感情最为磨人。 他翻开手机,醉意醺醺的下了决定,又醉意醺醺的给通讯录的某个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秦尉的老好人特质在酒精下无限放大。 看看,这那能是不喜欢了呢?喝醉了看到广告都在哭。 于是,凌晨一点,还在陪商祖宗的陈逐,被这一通电话拯救了。 陈逐盯着手机,脑袋迟缓的看向商亦纣,“我去吧?” 商亦纣愣了一瞬,他呐呐道:“我说过,要放过他。” “是的,”陈逐感动,商亦纣终于不任性了,“所以我去,祖宗你最近不能再被狗仔拍到了。” 商亦纣点头,但手却顺过外套,大步往外跑,“……就一次。” 陈逐:“……” 凌晨两点,喘着粗气的商亦纣,到了秦尉所说的酒馆。 他绕过无数障碍物,如同披荆斩棘的勇士,在他的王子面前停了脚步。 月光溶溶,顾止伏在桌面,细长的眼睫在下敛投下一片阴影,双颊微红呼吸平缓,安静而又温润。 他不能趁人之危。 商亦纣在心底反复提醒自己。 可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向顾止,像触摸易碎无比的珍宝,他小心谨慎,指尖从顾止的眉毛,再落到鼻尖,最后停在了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在指尖蔓延。 空落落的心脏在一瞬间被填满,他情不自禁的发出谓叹。 “小止,”商亦纣蹲在顾止身边,克制着呼吸,“我送你回家,你家在那?” 顾止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回答不了他。 他低声,不知是在骗自己,还是骗其他人,亦或是找个理由,“我找不到你家,所以,我带你回家,可以吗?” “你同意的话,”商亦纣弯了弯唇角,“就不要睁开眼睛。” 他等不到顾止睁眼,又低又沉的笑了声,起身弯腰抱起顾止,拿外套盖住他。 临出门前,他给了酒保一笔钱,请他照顾好秦尉。 月光泼满深巷,商亦纣步伐稳健的穿梭其间。 顾止在怀中,仿佛全世界跌入他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商.兴奋的想睡觉.亦纣: 第一百零三章 顾止酒品差,喝醉了回回闹腾得不成样子,这可一次却老实温驯的像个刚出生的小猫崽,窝在沙发里呼吸绵长,若非一身消不散的酒味,任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个喝醉了的人。 商亦纣没将顾止带回城南金域,就近放到了市中心的公寓里。 他没照顾人的经验,顾止精神出问题时,全程照顾他的也是芳嫂,轮不到商亦纣上手,但这下捡了个大酒鬼回来,一时之间,商亦纣竟有些无从下手。 “小止,”商亦纣低声唤了声,而顾止没半点反应,长睫盖目睡得沉稳。 没反应好,倘若顾止醒来,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商亦纣吐了口气,在沙发边上,就地坐了下来,他微微一侧头,嘴唇便能擦过顾止的额头。 酒味混杂着顾止身上的沐浴露的香气,一道涌入商亦纣的鼻腔,鼻翼翕动,他竟无酒自醉了。 他稍侧身,垂眸看着顾止的睡容,半晌,他动了,嘴唇轻抵在顾止的发顶,喃喃自语道:“我二十二岁遇到的你,一晃,我已经三十一了。” 他低低的笑了声,“你说,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结局会不一样吗?”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想了很多,”商亦纣从发顶吻至顾止的额头,不带***,虔诚至极,“我……待你真的不好。” “所以,现在你才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了。” “也是,”他自嘲般的笑了一声,“脾气差又骗你,换我我也不要这种人。” 他渐渐往下,顾止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鼻尖,眼睛里难以遏制的掺杂进了悲哀,“我可以改,不在骗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如果…”他歪头,吻上顾止微凉的唇,“那天你不喜欢凌则了,就回头看看我,行吗?” 浅尝辄止的吻,商亦纣没敢久留,转回身来,捂住自己的双眼,情绪骤然  95 崩塌。 求而不得的是什么滋味,他终于一点接着一点的尝到了。 翌日。 顾止是被一阵糊味刺激醒的,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酒后余感遍留全身。 他家厨房炸了? 等他掀开被子,准备起来时,才发现周遭的环境不对。 这不是他家。 他细想了下昨晚发生了什么,但记忆只停留在和秦老师喝醉了,之后是一片空白。 难道是秦老师把他带回去了? 毕竟秦尉不知道他家的地址,倒也说得通。 顾止看了下自己,昨晚穿的衣服,此时还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还好还好,没那么尴尬了。 他穿上拖鞋,推门而出,那股糊味更重了,直往鼻子里窜,呛得顾止连咳四五声。 ……这跟周小小可真有的一拼。 顾止走进厨房,“秦老师,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正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闻声回头。 顾止:“……” 谁能告诉他,这一个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菜铲,狼狈不堪的男人,为什么不是秦尉,而是商亦纣? 他没睡醒,顾止退了回来,怔怔的往回走,再睡会,肯定还在做噩梦。 五分钟后。 顾止看着一桌子黑不溜秋的,或许能被称之为早饭的东西,再看一旁努力把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的商亦纣,脸难以遏制的青了。 顾止:“你……为什么在这?” 不对。 显然这肯定不是秦尉的家了。 “我为什么在这?” 商亦纣逆着光,隐在暗处,眼敛泛着青,仿佛一晚没睡,他温声道:“你喝醉了。” 废话,他当然知道他喝醉了,他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商亦纣的房子里! 如果不是衣服还好好的,身体没什么异样,他都要怀疑商亦纣是不是趁他不备睡了他。 顾止面容扭曲了一瞬,像是不愿意这么问,但又没办法,“……我给你打电话了?” 不可能是秦尉打的,秦尉不认识商亦纣,他们并无交际。 而且他以前喝醉有给商亦纣打电话的毛病,那怕他把商亦纣的电话拉黑了,但那串数字仿佛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算了,”顾止不忍听到答案,他抿了抿唇,返回房间拿起手机,准备离开,“谢谢你收留了我一晚上,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下次我再给你打电话,你直接挂掉。” “我做了早饭。”商亦纣站在门边,半截身体有意无意的拦住了出口,“吃点再走吧?” 明明说的平淡,但顾止却在其中听到了一丝哀求,心脏猛地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顾止婉拒了。 商亦纣却像不明白,温声道,“这边下去没什么卖早饭的地方。” 顾止眉尖轻蹙,商亦纣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用了,谢谢。” 被接二连三的拒绝,饶是商亦纣再厚皮老脸,也克制不住的流露出难堪。 “我弄了很久,你赏个脸,就当、”商亦纣狭长深邃的眼眸低垂,颇有讨怜的意味,“感谢我收留你一晚上。” 顾止:“……” 若是商亦纣来硬的,顾止还能跟他刚一刚,但商亦纣尽挑软的来,说的委屈又确实照顾了他,顾止怎么也没办法拒绝了。 “……谢谢。” 顾止宛如被逼迫的良家妇女,束手束脚的坐到了饭桌边,眼看着一堆不知道能不能入口的东西。 商亦纣把黑不溜秋的黑暗料理拔到一旁,从厨房端出了碗粥,和一盘瞧上去尚能入眼的荷包蛋,放到顾止跟前。 他眉间难得沾了层笑意,“小心烫。” 顾止却先扫到了商亦纣的手,他的手被养的极好,筋骨分明白皙纤长,十指间半点伤疤未曾有过,可现在却伤痕累累,食指边破了个口,血迹犹在,虎口细嫩的肉被油溅红了一片,手背上还被烫出了四五个水泡。 商亦纣没下过厨,十指不沾阳春水,说的就是他这种养尊处优出来的大少爷。 可他如今却愿意为了顾止窝在厨房,鼓捣半天的早饭。 顾止胸口发闷,避开商亦纣的视线,端起那碗没什么特色的白粥喝了起来。 平常,甚至还有点寡淡。 商亦纣弯了弯唇角,“还行吗?” “嗯。” “第一次弄没什么经验,如果下一次——”商亦纣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那会有什么下一次,他眸光黯淡了些,“你先吃。” 起身去了卫生间。 “吃完你…”他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门未关半掩着,“直接走吧,我回头来收拾。” 顾止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商亦纣在做什么,他在笨拙的给自己上药。 顾止看了会,蓦地叹了口气,他放下碗,走到卫生间门口,把手伸了出去,“给我。” 商亦纣涂药的动作一顿,迟缓地,怔怔的看向顾止,“什么?” “药。”顾止直接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怎么会有人涂烫伤药,把泡戳烂了涂的。 “涂好了我就走。”顾止拿棉签沾了药膏,往他伤口上抹,声音颇冷,但动作却轻柔,“不要多想什么。” 他只是看不下去商亦纣糟蹋他这一双漂亮的手。 商亦纣盯着顾止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好。” 顾止就是这样,嘴巴上脸上再冷硬,骨子里是永不褪色的温柔。 第一百零四章 涂完药需裹一层纱布防止感染,顾止在卫生间瞟了一圈也未看见,便问商亦纣。 商亦纣沉浸在顾止的动作间,愣了半瞬,才回道:“在桌子旁边的柜子上。” “嗯,”顾止应了声,“不要碰水,我去拿。” 他照着商亦纣形容的地方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有一个医疗箱在柜子上放着。 纱布放在医疗箱靠里的位置,需要把其他药物拿出来,才能掏到,柜子颇高,堪堪到顾止胸前,这般拿不方便,顾止便准备把医疗箱拎下来。 不成想商亦纣的手机,就在医疗箱的侧边,他没注意到,手机划出一道亮白的弧线,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他眼疾手快的接住,拇指与食指夹住机身下半段。 “叮。” 清脆的解锁声。 屏幕大亮,他恰巧碰到了指纹解锁的地方,而商亦纣竟还保留着他的指纹。 顾止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弄,心跳还未平复,又看到他的指纹竟还能打开商亦纣的手机,心跳更急剧的跳动。 他眸色黯淡了瞬,正欲摁关机键,把手机放回去,余光却在无意间扫到了屏幕内容。 是顾止的照片,在超市买东西,裹得极为严实的模样,若不是熟悉的帽子,把这张照片扔到他面前,他指不定都认不出 96 来。 他指尖颤了颤,明知道不该这么做,但他难以遏制住内心的欲望,把这张图点了回去,跳出来的是和另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全是他的照片,角度刁钻有近有远,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皆是偷拍的。 他在其中还看到了几张凌则的照片,以及凌则和类似狗仔的人站在一起的样子。 “小止。”商亦纣在身后唤他。 他背后一阵发凉,寒意从头顶直窜脚底板,紧接着怒意如山火般蔓延。 商亦纣找人跟踪他? 他久不转身,商亦纣心底冒出不好的预感,他心有所感的望向柜顶。 手机不见了!? “你……”涂着药的手背在发凉,凉意顺着胳膊直达心脏,他嘴唇翕动,嗓子眼像被胶水粘住了,好半晌才道,“你看到了。” “多久了?”顾止攥紧手机,他回身,声音冷的掉冰渣。 “我只是——” 顾止打断他,“多久了?” 他的眼神看得商亦纣冰冷刺骨,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跌。 商亦纣闭了闭眼,声音里掺杂进一股颤意,“从你病好了离开我开始。”他如鲠在喉,“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顾止嗤了声,“那你为什么要拍凌则?”那几张照片仿若沾满了毒液,顾止不忍再看第二眼,他看着商亦纣,心底的恶意难以遏制的涌现,忍不住去揣测商亦纣看到这些照片的反应。 “看着他骗我,你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在营销号接二连三的曝出新闻后,顾止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他不是傻子,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可他不愿意去相信凌则是这样一个人,他怀揣着最后一点善念在试探凌则。 所以宋玉问他,为什么不换助理,他才会跟宋玉道,暂时不会。 可他还没等到试探出凌则的真实用意,商亦纣已经先一步知道了这件事。 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比他先知道凌则在骗他,可商亦纣不行,这仿佛就是在提醒他,他到底是多愚蠢!从一个坑里跳出来,又傻不拉几的跌进另一个火盆。 商亦纣攥紧掌心,嗓音发哑,“我没有。” 顾止全然不信,他逼近商亦纣道:“那你在想什么?既然不想看我笑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商亦纣被顾止既嘲又讽的神情逼得心脏快裂成两半了,在顾止眼里,他到底变得有多不堪。 “你喜欢他,”他哀哀的轻笑,“我不想你难过,他不敢再骗你了,只要你还喜欢他一天,他就会老实本分的在你身边一天。” 不敢?顾止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他猛地想到凌则嘴角的淤青,“你找过他了?” “……嗯。” 顿时,难以言喻的愤怒直冲顾止的大脑,他眼前一花,“我需要吗?商亦纣!你凭什么做这种事情!你是在可怜我吗?啊!要靠着你的威逼利诱,才、才有人肯留在我身边?” 顾止话都说不圆乎了,眼睛在一瞬间被气得冲血,内心滔天的怒意就死死的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他就算真喜欢凌则,也不需要商亦纣用这种方式,商亦纣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商亦纣你他妈真有病!” 商亦纣被骂有病,却没什么反应,他低着头笑了声,“对,我也觉得我有病了,”他阔步上前,拉住顾止的手腕,眼睛透着猩红,“你以为我想吗?啊!我一边忍不住求你回头,一边还要替你警告你的小情人别乱来!我不是有病是什么!可顾止…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我告诉你,再让你痛苦一回?” “你放开我!”顾止根本无心听商亦纣说话,他只觉得这只攥住他的手恶心极了! 他是疯了才对商亦纣心软! 商亦纣却牢牢抓住,一放不肯放,“顾止,你会原谅他吗?” “放开!”顾止气疯了,见挣扎不开,干脆用空着的另只手挥拳而上。 随着一声拳头撞击而出的闷响,商亦纣倒退了几步,嘴角渗出血丝,可他仍牢牢的攥住顾止的手腕。 指节在发麻,顾止愤怒到极致的情绪,竟随着这一拳发泄出去大半。 商亦纣像感受不到疼痛,他擦了擦血迹,重复道:“你会原谅他吗?” 顾止咬紧牙关,“与你无关!” 这个时候的一句与你无关,更像是恼羞成怒的变向承认。 所以,顾止会原谅凌则,得到这个认知的商亦纣如坠冰窖,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他不甘又而绝望,眼眶蕴了一层温热,“如果他骗你,你能原谅他,那你为什么不能再试试我?” 他颤抖着手抚上顾止的脸,“你再试试我,好不好?” “不可能,”顾止甩开他的手,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沾了满指的滑腻,“我宁愿原谅凌则千万次,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他不会原谅凌则,但嘴巴上却言不由衷的这么说话了,仿佛内心无尽的恶意也知道该怎么让商亦纣痛苦。 一阵沉默。 忽地,一颗小小的水珠滴落到了顾止的手背上,紧接着两颗,三颗… 恶意在刹那间消退的无影无踪,顾止瞳孔紧缩望向商亦纣。 商亦纣痛苦的扭曲了面容,他松开了双手,放在耳边呈投降状。 顾止看着成串的水珠从商亦纣的下颚划落,隐入领口。 “我认输了,小止,我……” “放弃了。” 作者有话说:我爽了!写这本书!最爽的一刻!!! 鞭炮给我放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窗户未关紧,冷意顺着缝隙灌入。 手背上已然发凉的水珠,却比岩浆来得更滚烫,嗓子被浓稠的胶水粘住,顾止怔住久久回不过神。 商亦纣脸色极差的扶住桌边,摇摇欲坠,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又狼狈又难看,可他已经无瑕去关注这些了。 他指着门边,“走——” 余下一字还未说出口,‘嗵’的一声闷响,商亦纣高大的身体如山崩轰然崩塌。 顾止就这么看着商亦纣倒在他眼前,双手双脚在顷刻间被寒意占满,他踉跄的奔到商亦纣身边。 等他真正回过神,急救电话已经打完了。 商亦纣双唇苍白躺在地上,宛如一具尸体。 顾止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他弯腰去触碰商亦纣,一手滑腻的药膏在商亦纣的衣服留下痕迹。 “商……”他喘着气,一个字冒出头,剩下的被喉咙堵的严实,半个音节发不出来。 手指颤颤巍巍的抚上商亦纣的鼻翼,感受到细微的气息后,顾止颤抖着的双唇才略微好转。 急救车很快来了,接下来的过程如走马观花,在空白的脑子里一晃而过,半点不留痕。 他紧绷着坐在急诊室外,眼神空洞的望着雪白的 97 地板,地板反射着灯光,冰冷而又残酷。 陈逐到的时候,商亦纣被送进了病房,顾止跟游尸似的,亦步亦趋跟着医生身后,生怕一个没着落,商亦纣就出事了。 他满腔的愤怒在扫到顾止惨白憔悴的面容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起出去抽根烟?”陈逐斜眼瞥了病床上的商亦纣,又见顾止丝毫没有动的意思,“放心,他死不了。” 他率先走到了吸烟室,约莫几分钟后,顾止拖着步伐也到了。 “来一根?”他抖开烟盒,递到顾止跟前。 顾止神回了大半,但脸色仍没见好,他抽出一根,熟稔的夹在双指间,陈逐给自己点火,顺势给他一道点了。 陈逐背过去,倚在栏杆边,问道:“医生怎么说?” 顾止把烟放进嘴里,狠狠抿了一口,透着白烟缭缭,“劳累过度加上情绪过激。” 陈逐嗤了声,“我猜也是,”他双眼微眯,“顾止,你恨他吗?” “……有点吧。” 能不恨吗?被一个人耍成这样。 可要说多恨,商亦纣倒在他眼前时,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商亦纣不能有事。 他恨,可他不要商亦纣死。 陈逐睨向顾止,情绪极淡,“你知道,他初恋是谁吗?” 这个问题问的顾止一怔,他抿了抿唇,“徐郁秋。” 陈逐吁了口气,“他就没和徐郁秋在一起过。”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顾止,“是你。” 顾止张了张唇,心底翻涌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觉得不合理,又仿佛就该这样。 陈逐点了点自己的小指,“你见过他这戴的戒指吗?” “没……” 可话刚出口,顾止猛然想到了在拍第一期综艺时,从商亦纣小指上扒拉下来的那枚戒指。 “见过吧,那是给你的。”陈逐道:“我不清楚他对你到底做过什么,但——他是真的想和你结婚。” 顾止攥紧掌心,一句话回不了。 回什么呢? 商亦纣想和他结婚,却从没一刻对他说过真话。 其中曲折陈逐不知道,顾止也没打算让他明白。 陈逐疲倦的拧紧眉,“我也不是想劝你,你愿意原谅他也好,不愿意也罢,只是这些事我觉得你该知道。” 顾止哑着嗓子道:“好。” 一根烟燃尽到头,陈逐拍了拍烟灰,阔步往外走,临到门前,陈逐平声道:“如果你真的原谅不了他,就再狠一点,不要给他一丁点可以妄想的机会,连病房都别去了,直接回去吧。” 能原谅吗? 顾止在心底反复询问自己。 他不知道,给不出答案,可最后他听了陈逐的话,拢紧外套踏出医院的大门,再没回头过。 天光正盛,商亦纣醒了过来,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周遭是一片白。 空荡荡的病房,只有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 陈逐推开门,恰巧看到商亦纣睁开眼:“醒了?” 商亦纣目光忍不住往陈逐背后探,试图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别看了。”陈逐反手关上门,“没来。” 让他走别回来,还真就走了。 陈逐也是到这一刻才发现,顾止是真狠啊。 商亦纣收回视线,低声哦了句,便转头看向窗外。 陈逐无情揭穿商亦纣的妄想,“他不会来的。” 商亦纣嘴唇颤抖,悲哀的阖上眼,“我知道了。”他低声道:“去办出院手续,我想回去。” “你想回那?”陈逐干脆把窗帘拉上,“回去看看你的小情人还在不在?” “我的纱布还没裹。”商亦纣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我想回去问问他,能不能裹完了再走。” 陈逐在原地剁脚:“祖宗,你换个人喜欢,不行吗?非得搁一棵树上吊死?上赶着回去犯贱?他来都不肯来了,什么态度你弄不明白?” 商亦纣半天不回陈逐话。 最后,陈逐都要以为商亦纣又昏过去了,听到商亦纣又轻又飘的回了句,“我明白。” 陈逐叹了口气,去找医生了。 他回来后,商亦纣已经坐了起来,既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神色淡漠的仿佛一座雕塑。 他听到商亦纣问,“那个人弄妥了吗?” 陈逐蹙紧眉,他极为不赞同,“他都这样了,你还要做那件事?后果你想过吗?” 商亦纣勾了勾唇角,一道极微的弧度,“想过,当我送他的最后一份礼。” 作者有话说:我竟然在这卡文了,我…乌鱼! 第一百零六章 陈逐牙疼般的嘶了一声,他嗤道,“真是一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大礼。” 商亦纣垂眸未语。 陈逐自知拗不过这位大爷,一了百了的道:“随你,反正最后倒大霉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急个屁。” 他金牌经纪人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他与商亦纣更像是合作关系,离了商亦纣他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 商亦纣被这么一通说也不恼,真情实感的同陈逐道:“谢了陈哥。” 陈逐身体略僵硬,良久,他长长一声叹息,“回了,你好好休息。” 到家时,已经下午四五点了,天色渐暗。 一身的酒味被春意寒风吹得支离破碎,手心里的汗明明早就干了,但他轻轻一握,滑腻的感觉犹在,商亦纣倒在他眼前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在脑子里重映播放。 进门,满身的防备尽数卸尽,他颓废的靠在门板上,额发散垂着盖住精致的眉眼。 就这么一个动作,他保持了十来分钟,最后脖子弯酸了,他才动了起来,略显痛苦的捂住面容,佝偻着蹲了下来。 废物。 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动摇了,在陈逐那番话后。 他见过那枚戒指,原来是给他的,所以,商亦纣在骗他的那段时光里,是不是也曾动过心,在满是徐郁秋的房间里,有一块狭小逼仄的空间,是不是属于他的。 可下一秒,他瞥见腕处狰狞的伤口,所有动摇烟消云散。 他死过一次了,他不能再在商亦纣身上跌第二次,喜欢商亦纣是一场豪赌,他已经输的倾家荡产了,没有什么筹码,可以让他再输了。 收拾好沉重的心情,顾止起身,一天的惊心动魄,他疲倦不堪,从抽屉里拿出药,干咽着吞了下去,倒上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再清醒过来,是第二天清晨,他把秦尉给他的剧本拿出来翻了又翻,完整阅读完后,谨慎小心的放在床头柜上。 他给凌则发了条消息,询问商亦纣是不是对他动过手,凌则含糊其辞的回了几句,大概意思是商亦纣恐吓他了,他很害怕,但不敢跟顾止说。 顾止眸色暗了暗,凌则  98 留在他身边做的那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件事仍是一团迷雾。 他有两个猜测,一是凌则是私生粉一类的极端粉丝。 二是他背后有人在授意他做这些事。 如果是一倒还好吗,第二种猜测让顾止无端生出凉意,他疑惑间忽然想到汪程说过,曝光他与凌则照片的都是跟徐郁秋有挂钩的娱乐公司。 徐郁秋?凌则?这两个人之间或许有他不知道的关系吗? 顾止抿紧唇,盯着手机发呆,直到肚子乱响才吵回他的神。 算了,他没什么证据,先走一步看一步,好在第二次照片出来后,他对凌则这个人已经起了防备心。 顾止点了个外卖,看了两部电影,时间就如同细沙在指缝流逝,一天的时间晃晃悠悠便结束了。 临睡前,顾止登上小号,看一圈娱乐圈实事。 明瑶绯闻疑似曝光 小鲜肉在片场耍大牌 陆决新歌上榜 华乐天纪高层包养嫩模 …… 一条又一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顾止同是局中人,恐怕也要被唬弄过去, 不过,刷到华乐天纪高层时,顾止不由多看了几眼。 包养情人在娱乐公司高层屡见不鲜,不少漂亮年轻的为了上位为了资源,甘愿被潜规则,这种事大家司空见惯了,被曝光出来的可能性甚微,除非是被对手下套。 顾止瞟了几眼就划过去了,一时的热度,没过多久就会被压下去。 他点到【不可能的挑战】,发现官微在十分钟前发了一条微博,宣布第一期提前放送,播出时间更改为三月六号,大年初六,他扫了眼日历。 明天…? 这么快。 短短十分钟,转发过万,评论比过年还热闹,无一例外,前几都是各家粉丝在控评,划到几十条开外,才能看到路人的评论。 【今天嗑cp了吗:u1s1,原本对这节目没什么兴趣的,但看了商影帝的那条微博后,我有了!节目组真的敢!大型分手后修罗场你们也敢录】 【我王者必上荣耀:悄咪咪说,我是来嗑cp的。】 【诚风:我淦!你们有人刷到顾止的游戏宣传照,我怒***了,我理解商影帝为什么要追到综艺里去了,是我我也追流鼻血】 【搞凰我是认真的:楼上求直通车!】 【天朝第一lsp:剑仙情缘的宣传照涩爆了啊姐妹看这!】 顾止一怔,手指顺势点了进去。 剑仙情缘的广告他拍完已经大半年了,当初游戏官宣时,是火过一小波,但也没掀起什么波浪来。 可被曝出来的竟然是他被半途换掉的花涧造型,图片里他紫衣薄衫银饰坠发,面容精致却不显女气,眼尾点了一颗红痣,跟前段时间大火的异域风情不谋而合。 【急中生色:这句老婆我先喊为敬!】 【wrg_yuyu:都他妈给我***!】 【一千零一个小号:这他妈什么神仙下凡了!】 【昨日如梦:你好,我看上你了,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立马想办法来追我】 【恐同既深柜:?你们是忘了他3p吗?】 这条评论下迅速被占领。 【大郎吃药了:姐姐可以,为什么妹妹不可以?】 【瓜田李下:他还3p吗?我有机会报个名吗?】 【有1吗:我愿为他做1,鸡叫】 【给你爹爬:点赞好家伙大型鸡圈现场,你们能矜持一点吗?我老婆都被你们吓到了,是吧?顾止小老婆】 顾止被这空前盛大的热情吓住了,但冷静下来,他立马给徐妻发微信。 【徐妻:顾哥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当然知道不是徐妻,以徐妻的胆子干不出这种事。 【顾止:我是想问你,给其他人发过吗?】 【徐妻:哭也没有啊】 既然不是徐妻,还有他这套造型的只有剑仙情缘官方了。 可官方不是否定了他这个造型吗?突然曝出来是为什么? 他脑子里刚想完,蓦地想到还有一个人也有他这套照片。 商亦纣……? 不解和迷茫占据了顾止的大脑,他好似看到了齿轮一节一节在运作重合,可齿轮的源头是什么,被迷雾重重围住。 一夜涨粉近百万,顾止的微博评论被声势浩大的老婆党占据,随便点开一条,底下全是喊他老婆的人。 有粉丝有黑子有跟风的有看热闹的,一时之间,像是大染缸,乱七八糟的颜色混杂其间。 作者有话说:我:老婆!!! 第一百零七章 晚上八点,【不可能的挑战】上线国内知名视频网站,短短一小时,播放量破千万,话题无数热搜不断。 顾止挂断赵宣予的电话后,打开了视频,几个动作下来,手心里全是汗。 视频网站现在皆有弹幕模式,也就是观众可以一边看一边发出评论。 他刚点开一个头,立马按下暂停,胸膛里的心脏嘭嘭直跳,比吃了兴奋药还来得夸张。 缓缓吐了口气,他才下定决心般的重新按下键。 弹幕异常的多,密密麻麻占满了整个屏幕,他设置了密度后,才稍稍能看清人脸了。 节目里轮到他出场后,他神经绷得贼紧,紧张的看着弹幕发言。 【我老婆出来了啊啊啊啊】 【老婆prprpr!】 【?前面那几个,我尿黄保证能滋醒你们】予。溪。笃。伽。 【呜呜呜老婆好可爱,老婆你怎么在那么后面】 满屏的老婆,把零星划过的3p、渣男遮的严严实实。 攥紧的沙发布,快拧出水了,顾止认真的看过每一条划过的弹幕,除了看热闹的,跟风的,也有不少真情实感在夸他的。 【我宣布,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小桥明月】 【啊啊啊啊他为什么会是渣男啊,明明那么干净漂亮】 【球球了,好好演戏,回头是岸我还能粉你!!】 【就我一个人觉得不好听吗?】 【对,就你一个,一枝独秀,您开心了吗?】 【你们有人发现,商影帝唱的说谎最后几句歌词不对吗?】 【前面说歌词不对的朋友!我刚从微博回来,已经有太太扒出来了!妈的,嗑死我了!】 【嗑死+1】 【嗑死+2】 顾止指尖微滞,他退出视频网站,换上微博,迅速就找到了弹幕上说的东西。 一个电视剧大v博主发出来的。 【原词是:我说爱你是假,我说想你是谎,你曾那么信我,我却全在说谎。 可商影帝唱的是:说不爱你是假,说不想你是谎,你不曾信过我,全当我在说谎 啊  99 啊啊啊啊!!!我嗑到了! 还有一个小细节你们看到了吗,拿去放伴奏的是商影帝的手机!但商影帝没和顾止说密码啊! 说明什么?说明顾止有商影帝手机的解锁指纹啊!!! 分手了却没删指纹,呜呜呜这是什么追妻综艺啊】 评论下网友嗑疯了。 顾止也疯了,心脏跳得剧烈,从看到这条微博的第一个字开始。 商亦纣怎么敢的,在综艺上唱那么露骨的情歌,而且节目组怎么没删掉这一幕! 博主配了一段视频,顾止不经意间点到,顿时,商亦纣低沉性感的嗓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他怔怔的看向视频,里面的商亦纣,狭长深邃的眸半垂,慵懒倚在舞台边缘,微风吹起他的额发,温柔到了至极。 他在看着顾止,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 “……你不曾信过我,全当我在说谎。” 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炙热的爱意,如一张蛛丝密网,无法规避无法逃脱。 原来,商亦纣真的动心了。 他知道一回事,可亲眼看到是另一回事,他梦寐以求的那双眼里终于容进了他。 就连商亦纣在他眼前落泪,也不敌这一段视频来得冲击大。 他难以遏制的抚上胸膛,把手机反扣在沙发垫上,鼻翼翕动,把翻涌的情绪压制住。 短短几天内,顾止火得令人瞠目结舌,仿佛全世界都给他开了VIP通道。 但热度起来了,黑料也跟着热度一起水涨船高,3p的事件,会所的照片,在营销号上轮着发。 可没等黑料铺天盖地的宣传出去,另一件事天降而下,一瞬间把顾止的热度压得死死的。 华乐天纪高层聊天记录爆出这一条微博一经发出,热度登顶。 营销号说的有声有色,华乐天纪高层潜规则不成便雪藏某女星,多年来受牵连的明星数不胜举,到这稍还能控制住,可不成想另一位网友称在华乐天纪内部工作,得到的内幕消息,高层曾威胁顾止替华乐天纪太子爷顶包视频,不然则让他在娱乐圈查无此人。 这消息一出,全体哗然,一夜之间火起来的老婆粉们揭竿而起,要求华乐天纪出来公布此事,还顾止一个公道。 网络盛况,容不得顾止不知道,汪程在第一时间便给顾止通气。 汪程声音难得带了点严肃,“不要发声!你这时候安静就好了!” 顾止嘴唇翕动,仿佛世界一下子颠倒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替徐郁秋顶包了,可什么华乐天纪高层,他一无所知,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号人,又什么时候被这人威胁了。 汪程道:“不用管发生了什么,这事到最后,你只要渔翁得利就够了。” “可……” 太奇怪了。 火得莫名其妙。 照片,综艺,华乐天纪高层,就仿佛被人在背后排好了序,按着节奏一个一个推到了台前。 照片的曝光让他迅速收割了一波人气,综艺又提前放送,节目里的商亦纣简直就像是为了被他捆绑吸血,营造而出的,商亦纣不少粉丝嗑起cp,连带着对他添上一层滤镜。 紧接着华乐天纪高层出事,本该被压下去的事情却愈演愈烈。 如果这时候华乐天纪的高层再站出来说明,那他真的是无伤而大获全胜。 “我操,”电话那头的汪程突然爆了句粗,好半晌他才道,“……兄弟,你 是不是背着我去拜菩萨了。” 顾止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汪程倒吸一口凉气,“华乐天纪的高层站出来承认了。” “……你说什么?”顾止瞳孔紧缩。 “他发声明承认了,还自愿卸去华乐天纪职务,并说是被太子爷威胁的,对这件事受到伤害的人,他深感抱歉。” 顾止久久说不出来话来。 汪程:“你觉不觉得……” 剩下半句话汪程没说出口,顾止替他补上了,“这一连串仿佛是为我量身订做的洗白计划。” “对,太他妈凑巧了。” 这其间每一步都少不了,环环相扣。 顾止却高兴不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果……如果这是人为的?” “这个人一定完蛋了,这事一出,华乐天纪的动荡不是你我能想像到的,那造成这个局面的人……嘶,光想想我都怕了。”汪程一顿,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商影帝?不可能不可能!这代价太大了。” 顾止咽了口水,他闭上眼,“我也这么觉得。” 可等电话一挂断,他便给陈逐拔了过去。 听筒里嘀——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打在顾止的心脏上。 商亦纣不是这么愚蠢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他,去得罪整个华乐天纪,这种行为简直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陈逐接的极快。 一阵沉默。 电话通了,顾止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陈逐:“不要问,问了我也无可奉告。” 这一句话,将顾止认为不可能的事,直接盖棺定论了。 顾止嗓子眼被浓稠的胶水粘住,半晌,他才不可置信的道:“他……是疯了吗?” 陈逐嗤了声,“谁知道呢?” 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顾止都不知道,脑子乱得比一团浆糊更甚。 疯子。 这个疯子。 商亦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翻开通讯录,找到被拉黑的商亦纣,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顾止厉声道:“你是疯子吗!” 那头沉默了半晌,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笑。 “小止,这份礼还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打个广告:新abo文求收,禁欲大美人x暴戾疯狗攻。 大美人被疯狗欺负的狗血虐文,大家不想看吗!只需点开作者的主页即可收藏。 一样的狗血!一样的虐心! 第一百零八章 华乐天纪高层的自愿请离,并未让事态朝好的方向发展,揭竿而起的粉丝们,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咬紧华乐天纪,毕竟高层口中所谓的太子爷,到现在也没露过脸。 “徐郁秋算是完了。”周小小一身开高叉红裙,在洁白素雅的病房里,格外引人注目。 商亦纣淡淡嗯了声,半躺在病床,继续着手里工作。 周小小坐到病床边,“啧,你说你早点清醒,多好?” 商亦纣斜瞟了她一眼,“说我风凉话就赶紧回去。” “怎么能行,我还没说够就让我走?”周小小完全不顾商亦纣现下算个养病的人,句句往商亦纣的痛处戳,“不仅要成穷光蛋,小孩也不要你,晚年生活恐怕得住桥洞了吧。” 商亦纣在听闻‘小孩也不要你’这句 100 时,眸色暗了暗,但很快他就敛起,薄唇微扬,“没关系,我就往你家门前一倒,赖上你了。” 周小小啐道:“做梦,你有这脸皮,不如去找找以前合作过的制片,看能不能给你留条活路。” 商亦纣微嘲,“那不如我去求求徐津。” “好方法,”周小小附和,似嘲似讽,“只要你肯弯下身段去求求徐津,他说不定心情大心就放过你了,毕竟他又不在意他那个便宜儿子。” 商亦纣嗤了声,不再言语。 于徐津而言,徐郁秋只是他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子,这样的孩子在外面不知还有多少。 “不过,你真狠啊,”周小小抬眼看商亦纣,“连自己家的产业都不放过,徐津该被气死了。” 不在乎徐郁秋,但不代表乐意商亦纣在背地里动手脚。 商亦纣狭长深邃的眸冷意沉沉,“那不是我的,二十年前,我就同徐津没关系了。” “行行行,”周小小顺手拿起苹果,去水池里洗,完事递到商亦纣跟前,“吃吗?” 见商亦纣不吃,她送进自己的嘴里,“你把徐郁秋往死折腾,不怕白眼崽子跳起来咬你。” 商亦纣:“他不敢。” 但—— 商亦纣揉了揉眉,徐郁秋不一定不敢,他婚礼出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拉顾止下水,拿他曾在夜总会的照片分热度,紧接着利诱顾止替他顶包视频,倘若没有会所一事,恐怕还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视频里是顾止,一环扣一环的,倒是好心计。 “帮我去提醒一下小止。”商亦纣指节在键盘上轻敲,“徐郁秋惯会挑软柿子捏,他连唐霜生都不敢动,自然没那个胆子碰我,但现在我和华乐天纪闹翻了,他指不定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行。”周小小擦却唇边的汁水,望了眼商亦纣惨白的脸色,细不可闻地逸出一声叹息,“小孩知道吗?” 商亦纣平淡嗯了声,气极的一句疯子犹在耳边,但电话挂断后,他仍在黑名单里。 小没良心的。 看他的反应,周小小猜出大概,“你也别怪小孩心狠,你当初做那些事,换谁谁能受得了。” “嗯,我懂。”商亦纣晒笑,“他高兴就好了,我怎么样,他不需要在乎。” 做这些事是他的一厢情愿,本来也没指望顾止会怎么样,所以结果如这般,他倒没多少难过。 狠点好,在他身上吃够了亏,便不会在别人那再受欺负了。 周小小提到这茬,就想到过往种种,忍不住骂道:“活该你遭报应。” “嗯,”商亦纣垂眸,“确实活该。” — 网上的事情发酵的愈演愈烈,顾止虽是事件的中心点,但这又是华乐天纪与商亦纣的双方博弈,他是连半点插足余地没有。 汪程劝他,咱们这些人就是海浪掀起一个花,都能被扑死的小鱼小虾,除了静待事件落定,什么也干不了。 接完周小小的电话,顾止打算就近几天窝在家里,安全且安静。 坐在客厅里看剧本,但脑子里却什么也记不下来。 周小小无意提到,商亦纣还在医院里,他身体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不会是他那天骂了他一顿,刺激到他了吧? 顾止越想眉心蹙得越紧,手里的剧本更看不下去了,烦躁的把剧本反扣在桌面,起身倒水喝。 这时,急促的门铃忽然响起。 顾止拐了个弯,透过猫眼,发现是凌则笑脸吟吟地站在门口,他正好奇凌则怎么会来,忽地想起前几日凌则说要来他家拜年,他当时在忙着处理别的事,就敷衍了个好的,事后也忘了再去跟凌则说不行。 他懊恼的挠了挠发顶,人都到门口,总不好把人赶走。 要不就装不在家。 他刚有这个打算,手机倏然响起,铃声高亢响亮,怕是隔壁也能听到。 ……行吧。 顾止打开了门,正欲开口,一道白雾带着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骤然间,手脚无力,他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凌则的笑脸在顷刻转换成了阴沉,他弯腰去看四周,无人经过,弯身捞起顾止的上半身,往房间里拖着走。 他把顾止丢到床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道再给谁打电话,“好了,上来吧。” 顾止双眸紧缩,身体该反射性的缩起,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除了眼睛嘴巴能动外,别的地方一点知觉也没有。 “你要做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凌则阴狠的笑了声,跨上床去扒顾止的衣服。 “你要干吗,别动我,犯法的你知道吗!”顾止嘶声阻止凌则。 “啧,放心,”凌则慢条斯理的把顾止的上衣脱光,白皙的身体裸露在空气里,“我不喜欢男人,我不会碰你的,只是你得罪了我老板,原本他也只是想让我搞臭你名声而已,但现在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你老板是徐郁秋吗?”顾止冷静下来,强作镇定,“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门外忽然传来好几声脚步,凌则遗憾的摇头,“嗯,听着还不错,但可惜人到了。” 顾止面容绷紧,“你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四五个男人推门而入,满身散发着肮脏的气息,他们一眼扫到床上的顾止,面上不约而同的浮上猥琐淫邪的光芒。 “摄像机带了吗?”凌则起身,冷冷的靠在床边问。 为首的一个男人哈腰点头,目光一刻不离顾止,“带了带了。” 凌则扫了眼顾止,“拍好点,脸一定要拍清楚。” “好嘞,”他吊三角的眼里噙满色yu,双手不停地在胸前搓弄,“真是个大美人,你们看那小胸膛白的,妈的,老子鸡儿硬了。” 身后的人呼吸跟着一道粗重。 顾止抿紧唇,冷汗从额前淌进床里,“你们这是犯法的,知道吗?我可以给你们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猥琐男嘿嘿笑了声,“进去蹲两年而己,***这个小骚pi股,划算。” 男人们一步一步逼近顾止,顾止再强作的镇定也崩如碎屑,他想逃离可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只指甲盖里尽是黑泥的手抚上顾止的身体,顾止厉声:“滚开!” 五六只手摸上了他的四肢,他知道这群人不会罢休了,绝望的闭紧眼,“凌则你他妈的,我如果活下来,一定弄死你和徐郁秋!” 凌则捋了把头发,“可惜啊,我今晚的飞机,飞往国外,你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了。”他朝外走,“好好玩,我在外面等你们!” 作者有话说:我狗血强者 第一百零九章 就在凌则即将合上门之际,一声巨响在门边响起,伴随着是凌则一句暴躁的怒骂,“操,你们他妈是傻  101 逼吗,不关——” 剩下半句没来得及话出口了,紧接着卧室门被蛮力撞开,为首的猥琐男裤子刚脱,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惊得手都停了下来。 在身上乱碰的人消失了,兵荒马乱的声音接踵而至,顾止只能干瞪着眼睛,在麻醉的效果下,他逐渐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操,什么东西!” 拳拳到肉的打斗声与脏话连天,徘徊在耳侧,混夹着熟悉的闷哼,仿佛被人伤到痛处,克制不住逸出的声响。 商亦纣…?! 顾止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清声音,所有骚乱始于一声巨响,终于一声巨响。 一件带着橙花香的外套盖住了顾止裸露在外的胸膛,紧接着是温暖的怀抱,“没事了,小止。”商亦纣贴在顾止耳侧,轻声安抚着顾止,可他的声音中难以遏制的蕴满了后怕,“没事了,没事了。” 又低又颤,像是在安抚顾止,可更像在安慰自己。 顾止看不到商亦纣的脸,视线只能堪堪落到商亦纣的侧脑勺上,可他触感薄弱的颈部,感受到了湿漉漉。 四五个人被商亦纣打倒在地,脸上嘴里全是痛苦的哀嚎,血迹散了一地。 而凌则昏倒在卧室门边。 湿意的触感愈发明显,顾止从喉咙里硬挤出了一句话,“你…让…我看…看…” 商亦纣的手在颤,他温柔的抚上顾止的后脑勺,“我没事,不用看,救护车和警察马上到了。” 话音刚落,大批脚步声涌入,商亦纣用外套盖住顾止的视线,先行起身,没一会,医护人员接替了商亦纣的位置。 在离开屋子的最后一秒,他听到了陈逐失控的嗓音。 “他怎么了?”顾止被拦在VIP病房外。 陈逐热络客套的脸上再没了笑意,“他怎么你在乎吗?” “……对不起。”顾止指尖在颤栗,他恢复体力的那一刻,摸到颈边是满手干掉的血迹,“他伤的很严重吗?” “怎么?不严重,你在进去补两刀?” 尖锐刻薄的话刺得顾止脸色惨白,他没想到商亦纣会来救他,更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受伤。 “我只是担心他,我…” 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到现在都像是一场噩梦。 陈逐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你不是挺狠心的,担心他死活做什么?大门一出,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你继续过你的潇洒日子。” 顾止嘴唇翕动,哑口无言,“对不起……” 他这样陈逐更来气,说话跟机关枪一样扫射,“为了200万?你就去替徐郁秋顶视频。而为了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他搭人脉,投综艺,那该死的高层,你知道他花了多少钱买通他吗?他现在和华乐天纪已经闹崩了!被雪藏,他马上就是个穷光蛋了。” “……”顾止眨了眨眼,把湿意锁在眼眶,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哦,不仅是个穷光蛋,还是个毁了容的穷光蛋。”陈逐仍嫌不够,直接往伤口处补了两刀。 “他伤到脸了?”顾止闻言,彻底呆滞住了,指尖以极高的频率在颤动。 “对,是真丑,”陈逐冷讽道,“顾止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别搞什么——” 一道冷漠声音从病房处传过来,止住陈逐的喋喋不休,“陈逐,过了。”下一句却猝然变得温柔平静,甚至还捎上了些许宠溺,“回去吧,我没事。” 作者有话说:虽短,但勉强算双更了。 今天晚上可能会不更,就先不贴假条了。 第一百一十章 陈逐青着脸退至旁侧,嘴里嘟哝了几句后,狠狠瞥了眼顾止,气不过甩手走了。 “……你让我看看。”顾止没功夫去在意陈逐的情绪,他伫在病房外,保镖拦着,他连靠近一步都会被死死挡住。 病房处安静了半刻,商亦纣道:“回去吧。” 顾止指尖的颤意仍没消,他鼓足气朝里喊道:“我看完就走!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待着,你什么时候同意了,我什么时候走。” 商亦纣为他受的伤,甚至伤到了脸。 于演员而言,演技是一部分,脸有多重要,也毋庸置疑。 商亦纣让他回去?怎么能?他心底翻涌难平的愧疚已经要把淹没了,而其中混杂的怪异情绪,更让他心绪难安。 他作势一付就要坐在这过夜的模样,保镖们面面相觑,病房处逸出一声叹息,妥协道:“让他进来。” 离病房口不过三五步,可顾止走得异常缓慢,他害怕一推开门,看到令他无法接受的画面。 ‘吱哑’一声,门开了。 余晖披露在素白的地板,一道身影落在病床边,商亦纣背对着他,左边影影绰绰的裹了层白纱布,顾止呼吸骤然紧促。 “看到了?”商亦纣温声道:“回去吧。” 顾止屏着呼吸,轻声道:“你转过来。” 商亦纣不动了,半晌,他的声音里掺杂进一缕可以被称之为拐扭的情绪,“……回去。” “我不回去。”顾止摇头,抬脚往商亦纣走去。 商亦纣:“停下。” 顾止充耳不闻。 眼看他就要走到商亦纣面前了,商亦纣却忽然起身,大手一捞,圈住他的腰身禁锢住,另一只手顺势盖住了他的双眼。 顾止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便一片黑暗。 “……很丑。”商亦纣哑声,附在顾止耳边,贪婪的嗅着他的气息,“别看了。” “没关系,”湿濡的热意,烫得顾止脊骨发麻,他稳住神,低声道:“现在的医疗发达,可以修复的,你让我看一看。” 商亦纣似有动摇,但下一刻,他又重复道:“别看了,小止。” “就一眼。”顾止摸瞎般的用双手抚上商亦纣的脸,右脸光滑细腻,左脸偏上入手尽是纱布的触感。 商亦纣喉结滚动,“你会难受的。” 顾止吸了吸鼻子,把酸涩的情绪压抑下去,“我已经很难受了。” 商亦纣的脸怎么能毁掉呢?这个男人明明很在意自己的外表,可现在却只害怕让他看到了难受。 商亦纣招架不住,他叹息着,松开了圈住顾止腰间的手,揉上顾止的头顶,“受不了就出去,没关系,不要担心我难堪。” “……好。” 手缓慢的被放下,光线从缝隙中逐渐渗透,直至眼前一片明亮。 右脸如顾止所想,依旧俊美无俦,可左脸从眼角到下颚被一块纱布盖住,到现在仍有血迹渗出。 顾止颤抖着手抚上商亦纣的侧脸,“不丑。” 纱布遮住的地方,反而给他添上了一层病态的美感。 “是吗?”商亦纣弯了弯唇角,侧过脸,不愿再让顾止看到。 102 顾止察觉到了商亦纣敏感的心思,他先一步捧过商亦纣的脸,忘了这个动作过于亲密逾距,“是,”他把话在嘴里滚了几圈,极为认真的道:“哥,最好看了。” 缠绵悱恻的一声哥,让商亦纣瞬时恍神了,仿佛回到了他和顾止还未闹翻的时候。 “小止,”商亦纣闭上眼,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顾止误会了商亦纣的意思,以为他在怀疑自己嘲讽他,他口不择言,字里行间满是着急,“哥,真的最好看了,没有人比你更好看——” “唔——”一根手指摁住了唇,顾止瞪着双眼看向商亦纣。 “别再说下去了,”商亦纣微扬唇角,眼底浓稠的郁气,他自嘲般的道:“我会以为你还爱我。” 顾止一愣,紧接着退开几步,他动作一出,商亦纣眸色猝然黯淡。 “回……”商亦纣敛却情绪,温声道:“回去吧,天色不早了,酒店我让助理订好了,家今天就先别回去了,保镖会在隔壁,害怕就给周小小打电话。” 顾止干巴巴的应了声好,眼神闪躲落荒而逃,“我、我明天再来。” 商亦纣明知顾止再来的可能性甚微,可他仍旧郑重其事的应了下来。 “好。” 离开病房后,顾止没跟着保镖回酒店反而在偏僻的花园走廊坐了下来。稍稍抬头,便能从花木的缝隙看到商亦纣的病房窗口。 伸手摸向胸膛,里面跳动的心跳声,剧烈而又彭湃,仿佛在拼命喧嚣着。 他再一次心软了,甚至在商亦纣堵住他的唇的一瞬间,他在想,如果商亦纣这时候求他回头,他该不该同意。 ……烦。 顾止躁郁的捂住脑袋。 别跳了,别跳了! 如果商亦纣没为他做这些事,他还可以对着商亦纣横眉冷对,可如今商亦纣为他成穷光蛋了,还差点毁容。 他想原谅,又迈不出这一步,可想继续恨,也做不到。 怎么办啊,顾止揉着头发,想不出所以然来。 他颓废极了,起身准备回去,冷不丁和陈逐打了个照面。 顾止:“……” 陈逐:“……”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陈逐先开口了,“我今天话说的过份了,我道歉,你别迁怒到亦纣。” “嗯。”顾止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能理解陈逐的护短行为,但不能接受,也没办法再如之前一般唤他一句陈哥。 陈逐叼了根烟在唇间,低头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白烟,“说实在的,亦纣能喜欢你到这程度,我真的没想到。” 顾止张了张嘴,又默然抿紧。 “你差点出事前,私家侦探在你家楼下蹲点,照片发到亦纣手机上,他觉得不对劲,想都没想单枪匹马就过来了。”陈逐笑:“我到的时候,他差点把凌则那恶心玩意掐死了。” “满脸是血,妈的,跟个厉鬼似的,”陈逐抖了抖烟灰,啐道:“鬼都没他可怕。” 顾止想像不到那样的画面,商亦纣从未失控过,没有空间由他发挥。 “他的脸很严重吗?” 纱布裹住顾止无法清楚到底伤成什么样。 陈逐:“怎么?嫌弃?” 顾止:“在考虑卖掉我的房子,够给他治吗?” 等综艺的酬约下来,老房子的抵押就能清了,到时候再卖出去,应该不是难事。 陈逐一愣,神色复杂接着道,“你就想这个?” 顾止抬眼,“那不然?” 陈逐:“不以身相许?” “……”顾止:“现代文明社会。” “考虑一下吧,顾止。”陈逐掐灭烟,往反方向走,声音被风捎带过来,“你再遇上任何人,可能都不敌他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陈逐:我很烦人我知道,但我是助攻王。 打个小广告,新文第一章 更了,大家看看给个个试阅评论咩! 第一百十一章 在出事没久后,凌则供出了徐郁秋,在临城机场被逮捕。 顾止在凌则定刑入狱前见过他一面,凌则一点愧疚也无,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活似骷髅架子披了层皮。 “我为了钱做缺德事,跟你为了钱被包养是一样的,不过,我更倒霉。”凌则俊朗的面容被阴沉布满,他盯了两眼顾止,缓缓道:“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劝你一句,别那么善良,这个社会吃人的恶鬼太多了。” 华乐天纪全然没保徐郁秋的意思,在徐郁秋被逮捕的前一刻,华乐天纪官方发声明,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意思概括——徐郁秋同华乐天纪并无半点关系,对徐郁秋的所作所为,华乐天纪感到震惊并谴责。 “徐津这老头,倒真是无情无义。”周小小打着方向盘,嘴里叼了根棒棒糖。 顾止不置可否,他目光沉沉的望向窗外。 商亦纣出院了,在家休养,由于伤到了脸,【光与影】的拍摄无限期拉长。 那天后,他回去过看过商亦纣四五次,不过没每次匆匆去匆匆回。 每次见面都是尴尬,不自在,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姐。”顾止收回目光,温声唤道。 周小小挑眉问:“怎么?” “我、我有个朋友。”顾止挠了挠头,在脑海里反复组织语言,周小小噗嗤一笑,挂断了他。 周小小连忙收笑,“不好意思,你继续,然后呢?” 顾止尴尬的侧了侧身子,“就是……他现在有点迷茫。” “迷茫什么?” 顾止拧紧眉,“就一个人骗他,骗的很惨,可…” “可偏偏这个人后来又对他很好,你朋友觉得自己该恨他的,可又忍不住心软,现在就一边觉得不能回头会被骗,又一边想万一呢?万一这次真的会有个好结果呢?” 顾止啊了一声,最后迟缓的点头,“嗯。” 周小小指尖在方向盘上颇有节奏的敲动,“问问你朋友,还喜欢吗?” 顾止闭了闭眼,沉声道:“如果……还喜欢呢?” 周小小深吸了一口气,“无论想再试试,还是彻底放弃,不如交给时间做选择,在这之前先去试着接受他的好,如果觉得还是不能接受,那就再试过后彻底放弃,这样也不会有遗憾了。” “这样…”顾止犹豫道:“不会对那个人不公平吗?明明在尝试着接受了,可一旦发现不好就立马抽身走人,这样会不会太残忍。” “小顾止啊,”周小小抽出一只手捏了捏顾止的脸,叹息,“你就是吃了没怎么谈过恋爱的亏,感情不是做慈善,都觉得不适合了,当然要分开!不然彼此硬撑就是在互相折磨。” “再说了,狗东西以前那么骗你,你如果肯给他一次机会,他都该感恩戴德,谈什么公平不 103 公平,残不残忍。” 顾止涨红了脸,“不、不是、” “哦哦哦,”周小小连忙收回手,“说错了,你朋友你朋友。” “既然说到这了,”周小小打转方向盘,调头往反方向开,“狗东西出院我还没去看过他,一起去看看?” “……行。” 顾止一直打算去探望商亦纣,但独自一人去总感觉奇怪,如果周小小一起去,倒是让他不那么不自在了。 熟悉精致的绿化建筑印入眼眶,接着是城南金域气宇轩昂的招牌。 把车停入车库后,周小小与顾止驾轻就熟的朝商亦纣家走去。 站到门口,顾止仍有点发愣的同时,周小小摁了几下门铃,见半天没反应,周小小道:“小孩你拿你的指纹试试。” “啊?” 周小小懒得重复,抓起顾止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摁过去,摁到第二根,‘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里窗帘拉得严实,黑朦朦的,需要仔细看清,才不至于被东西绊倒。 周小小按开灯,霎时明亮,“人呢?”她皱紧眉头,“我去给陈逐打电话,你上他卧室看看?” 擅自去他人卧室这个行为,顾止认为不好,周小小看出他的犹豫,她道:“不是,我担心狗东西状态不好,万一他晕倒了,或是怎么了,是不是?” 这么一说,顾止神经都绷紧了,顾不得其他了,轻车熟路的往卧室去。 卧室在二楼尾端,走廊尽头的窗户同客厅被厚实的窗帘遮住所有光源。 顾止叩了几下门,仍是一点反应没有,他后背蓦地发凉,干脆不敲了,握紧门把朝下旋动。 门未反锁,轻脆一声后,半个指头宽的缝隙露了出来。 他屏紧呼吸,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房间里依然黑黢黢的,比客厅更甚,空中还飘着一股浓郁的橙花香。 他刚走两步,脚忽然踢到了一个硬物,发出骨碌骨碌的滚动声,捡起来一看,是个酒瓶子,他再细闻,发现橙花香里果然夹杂了酒味。 顾止的唇不自觉抿紧,靠着薄弱的光线,看到了床上有一团凸起。 “商……商亦纣?” 靠得近了,酒味是全没了,但橙花的气味浓郁的直呛人。 顾止摁开床头灯,商亦纣像是被光线刺激到,蓦地睁开眼,狭长深邃的眸里是涣散一片。 他低哝了两声,伸手猛地拉过顾止,顾止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弄得重心不稳,跌进柔软的床铺。 他像是滚进了一片春意盎然的橙花林里,连气息都被沾染上了。 他与商亦纣面朝面,刚想开口,在视线触及到商亦纣的左脸时,蓦地失声了。 那是一道颇长的伤口,在靠近耳侧,尾端隐入头皮,正脸瞧时,看不出来,可只要稍稍侧脸,连针缝的痕迹,也能看到一清二楚。 顾止是第一次直观的看到这道伤口,他回回去,商亦纣不是不让他看,就是被纱布遮挡的严实。 他颤着手指,轻柔的抚上伤口,声音难以遏制的蕴上颤意,“疼吗?” 商亦纣伸长身体关上灯,疲倦的阖上眼,头埋进顾止的颈边,他的酒劲似乎还没醒,嗓音又沉又哑,“不疼了,糯糯别怕。” 在灯没关前,顾止扫到了商亦纣肩膀上已经长出新肉的咬痕,伴随着这声糯糯,一些被压抑着的回忆,在一瞬间涌现。 “你……”顾止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是不是在我疯掉前,就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说:沐小爷打赏的三叶虫*1 第一百十二章 商亦纣的呼吸绵长,温温热热的气息如羽絮拂在顾止的颈边,痒痒麻麻的,他等不到回答,挪开商亦纣的脑袋,从浓郁的橙花香中脱身。 弯腰把几个酒瓶子捡起来,归置到一旁,他拉开厚实的窗帘,刺眼光线犹如破碎的玻璃片,崩溅的到处都是。 借着阳光,他看清了卧室,与他离开前无多少变动,蓦地,一幅多出来的画框印入眼眶,猝然间勾走了顾止所有目光。 他难以遏制的被吸引住了,脚步放轻走到画前,仔细看了起来,这是一幅简单的素描,在漫天烟花下互相依靠的两道背影,一瞬间,心底某个角落被触动到。 顾止目光往下挪,发现左下角有细小的标记,似一圈荆棘禁锢住飞鸟。 顾止瞧着,觉得有些眼熟,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没来得及细想,周小小踩着高跟鞋进来了,‘咚咚’脆声如响铃打乱顾止的思绪。 周小小嫌弃掩鼻,“什么味这么香?” 顾止微晒,“沐浴露吧。” 橙花气味如此纯正的沐浴露,世面上流通的不多,而房间里散发的味道,他太熟悉了,是他亲手挑的,藏了许多心思。 周小小哦了声,余光扫到酒瓶,秀眉微挑,拎了瓶起来在手里随意把玩,“还好度数不高,不然还以为他嫌自己命长了。”她见商亦纣没醒过来的意思,悻悻的往门口走,“看来我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顾止微微附和,随着周小小往外走,临到客厅,周小小却转了个弯,快步挪向厨房,“小孩,我饿了,我们弄点吃的,吃完再走。” 随着话音落地,窸窸窣窣的翻动声从厨房传来,周小小跟商亦纣二十多年好友,到商亦纣家跟回到自家一般自在。 看周小小的动作,顾止拒绝的话此刻说了,显然也是没成效的,他把窗帘拉开,让客厅显得明亮些后,走进厨房。 拉开冰箱,食材塞满了保鲜层,没动过的痕迹,顾止挑了些好弄的食材,给周小小做了碗面,结束后,他看着空着的灶台,沉默了会,忽然叹息一声,轻车熟路的找出砂锅,洗米煮粥。 周小小吃的慢条斯理,差不多四十来分钟,他煮好粥,她恰好吃完。 “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忙碌,粉丝蹭蹭的往上涨,有几个代言找到了他,但顾止一没工作室二没经济公司,一时间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连拢找了过来,原本的工作室一直被保留着,旧人员也在连拢的手下,只要顾止愿意,她们一溜人立马可以回归原地,当即开工。 顾止窘迫的挠了挠头,“我…现在没钱。” 连拢掏出一张存折,压在顾止的眼前,她斯文的抬了抬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难得透出了几分野心勃勃,“我当你的合伙人,我出钱你出人。” 顾止感动的无以复加,连拢温声道:“别觉得我占你便宜,你现在火了,跟着你是我占便宜了。” 连拢的工作效率无需多言,短短几天,积压在顾止身上的重担迅速减轻。 又一日,顾止终于能久违的好好休息,在工作室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顾哥,”前台面色古怪的小跑进来,看  104 起来又激动又紧张,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顾止把盖住脸的杂志扔到一边,声音略带嘶哑,温声问道,“怎么了?” 前台颇为扭怩,“有人来面试助理…” 顾止好奇的望她,这种事不该找人事吗。 “不是,来面试的人是商影帝……” 顾止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前台:“要我把他请进来吗?” 顾止敛却惊讶的神色,让前台去把人请进来,前台闻言迅速小跑出去。 他发愣了半刻,而后扫到稍显凌乱的茶几,立马动手收拾干净。 他上一次去探望商亦纣,却被商亦纣拒之门外,算下来,他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惊讶之余,更多是松了口气,尽管听过周小小的一席话,但顾止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变味至极的关系。 谈不上恨,说不下爱,卡在中间,不上也不下。 他在思考的过程,商亦纣已经推开了门,高大的身影伫在门边,抬手轻叩了几下门。 顾止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一句请讲,下一秒却怔住不知该说什么。 反观商亦纣倒自在多了,他把文件夹置放在桌面,往顾止的方向推了推,筋骨分明的指节透出弹奏乐器般的雍容。 他的左脸靠耳边部分被头发略微盖住,但顾止稍微挪视线看向他,能看到深色的肉痕。 上一次拒而不见,那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呢?顾止自然不信商亦纣是真的为应聘什么助理。 商亦纣掀开文件夹,密密麻麻的字写满了纸张,细看下来,俨然是一份漂亮至极的简历。 顾止瞳孔紧缩,“你这是?” 商亦纣双手交叠,脊骨挺正,“应聘。” “你——”疯了吧。 余下几个字被顾止硬生生吞了下来,但顾止是打心眼里认为商亦纣疯了,就算和华乐天纪彻底闹翻了,但凭商亦纣的实绩地位,那怕他想不开了不当演员了,去转做幕后,也不可能比他当助理差,尽管顾止没当真,但也不由的被商亦纣这一句应聘惊的够呛。 “没疯。”商亦纣温声道,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弯,“你应该听说了一些,我被华乐天纪封杀了,在能接到剧前,我总得找份工作,维持生计。” 助理的工资还不够缴城南金域的水电费吧,顾止腹诽,他合上简直在闪光的文件夹。 顾止没打算和商亦纣探讨应聘,他转了个话头,他缓声问道:“你的伤医生怎么说?” 如果代言下来,他能比预计更早拿出钱。 商亦纣微微侧了脸,他道:“我是来应聘的,看一下我的简历?” “……”顾止盯着商亦纣看了好一会,发现他出奇的认真,他把文件夹推了回去,“不合适。” 商亦纣不恼,“为什么不合适?”态度谦逊,仿佛他是真的在问其原因。 顾止揉了揉眉角,“庙小容不下大佛,这个原因算吗?” “勉强。”商亦纣嗯了声,他把文件夹翻开到了最后一页,“那我来应聘别的可以吗?” “什么?” 商亦纣点了点最后几页,“这是我的资产大概,有些零碎的没有含在其中,最未是我的体检报告。” 顾止懵了,给他看这些做什么? 商亦纣危襟正坐,“我想应聘您的追求者,您看可以给一个就业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是我的碎碎念。 就唠点小嗑,我觉得我一直给大家避雷,避错了方向。 这本书是狗血虐文,而且是为虐而虐的那种![这句话才是重点避雷,回头我会给写文案里] 我理解的狗血虐文和大家可能不一样,我喜欢为虐而虐,在我这,这是爽点,不是雷点,所以难以避免的就是我写文,也会为虐而虐。 我真的是个大俗人,狗血烂俗梗的忠实拥护者。 如果我没这么俗,在五十多章,赵淑仪跳楼的地方,就是顾止的生命终点了。 如果有让小可爱看文不悦的地方,我自罚三杯,山水有相逢,期待有缘再见。 第一百十三章 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被拒绝了,商亦纣神情未多变,弯了弯唇角,收起文件夹,坦然自若的走了出去。 脑子里仍有点发懵,顾止怔怔的看着窗外,黑云遮天乌沉沉,瞧起来快要下雨了。 一晃,晚上七八点了,大雨忽至,敲打在玻璃窗面。 大厦的停车场满了,他把车停到了离大厦不远的一个临时停车场中,但走到门边,才想起没带伞。 这一下午,他过得浑浑噩噩,不着四六。 冷风卷着雨水扑面而来,顾止退了两步,正欲回工作室拿伞,突然,一股橙花的味道先来到他的身旁,紧接着冷风细雨被遮挡。 他怔怔的望过去,商亦纣穿的是上午那套衣服,口罩帽子挡住面容,眼底卷着淡淡的疲倦,但握住伞柄的手却有力坚定。 商亦纣温声道:“我送你过去。” 顾止愕然,“你怎么在这?” 离上午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了,商亦纣不会一直在这待着吧,这人来人往的,大明星是真没想过,万一被认出来了围观怎么办? “等一个求职的契机,”商亦纣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似乎心情颇好,“天公也作美,正巧下了雨。” 他瞥到雨水快要淋到商亦纣的脸上了,手快的把伞推回去,深怕商亦纣的伤口沾到雨水感染,他抿了抿唇,“你快回去吧。” “好,”商亦纣应道,“把你送过去了,我就走。” 顾止生硬的拒绝:“我不需要。” 商亦纣看着顾止面色逐渐凝重,眸色暗了暗,轻吐了口气,把伞塞到顾止手里,“好,我回去,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顾止愣了下,极快回道:“我没要生气。” 不珍惜身体的是他商亦纣,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想把伞推回去,商亦纣却转身走了,欣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势里。 伞柄握处明明是温热一片,却让顾止觉得烫手。 他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不成想,翌日清晨在他家楼下,他又看到了商亦纣。 商亦纣把手里的早饭,递给顾止,“早。” 入手的早饭是温热的,但商亦纣的指尖却泛着凉。 顾止嘴唇翕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先走了。”商亦纣没执着等顾止的一声回应,仿佛他就是来送个早饭,送到了任务完成了就可以走了。 一连几天,无论顾止出门早也好,晚也罢,商亦纣总会在楼下,明知道他家的门牌,可他也不上去,就站在大门口等,好在清晨都是赶着上班的人,竟没一个认出来他。 “你别来了。”顾止第三次说这句话。 商亦纣温声应道:“好。”他把怀里的东  105 西递到顾止手心,是个保温盒。 顾止觉得自己该心狠点,不去接,商亦纣就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可入眼是商亦纣新伤叠旧伤的手,他顿时像被大锤砸胸,闷痛不已。 “明天温度会骤降,”商亦纣似在笑,露出外面的唯有他一双狭长深邃的眼在微弯着,“多穿点,如果没工作,就尽量别出门了。” 顾止却道:“你明天不会来了吧。” “好。”商亦纣微滞着点头,“我先走了。” 当晚,寒潮就来袭,一向温度徘徊在78度的临城,首次跌破零度。 顾止看了眼行程,恰巧明天空白一片,可以在家好好歇歇,他把阳台窗户关紧,吃完药睡觉。 临睡前,他不由在想,商亦纣明天应该不会来了吧,他点头了,说明他也清楚知道了。 而且那么冷,商亦纣不会是个傻子。 翌日清晨,还没过八点,顾止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他瞪了会天花板,猛然翻身起床,披了件厚外套,快步往楼下去。 商亦纣不是傻子,他不会继续来的,他心里不断在重复这句话,可脚底的步伐更快了。 入眼是空荡荡的门口,顾止骤然松了口气,却难以遏制的有些空落落的。 他盯着外面的景色看了会,转身准备回去,却与来人迎面相撞,豆浆似的液体带着滚烫的温度泼了别人一手,迅速烫红一片。 顾止惊住,连忙找东西给他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来人把手缩了回去,安抚道:“我没事。” 熟悉低沉的嗓音让顾止彻底怔住了,他鼻间除却浓香的豆浆味,果不其然还掺杂着橙花。 “你……怎么在这?” 不是答应好不来了吗? “外面有点冷,我就在里面躲了会风。”商亦纣以为顾止在问他为什么从里面出来。 “不是,”顾止瞪圆了双眼,要是他今天不下来,商亦纣岂不是要在这等一天? 他余光瞟见商亦纣已经起水泡的手背,呼吸骤然一紧,他抿了抿唇,“我先送你去医院。” 商亦纣笑了声,“我又不是瓷娃娃,这点小伤还跑医院,我自己回去弄就可以了。” 言罢,他把没被豆浆殃及到的包子递到顾止手上,“我重新买的,还是热的。” 顾止简直被商亦纣这不在意的语气,弄得头晕目眩,他沉声道:“你知道怎么弄吗?” “就——”商亦纣瞧着顾止,忽然转了话头,“不太会,你能帮我处理一下吗?” “……”尽管知道商亦纣可能是在唬他,可顾止确实没办法把商亦纣这么扔在这,“跟我上去。” 一进门,顾止随意的指着沙发道,“你先坐会。” “好。”商亦纣显得格外乖巧,坐在沙发上就不乱动了。 他目光四处打量,扫到紧闭的主卧时,脸色忽的沉了下来,噩梦般的回忆压的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而顾止似乎也颇有阴影,他睡的地方已经改至次卧了。 “手。”顾止没注意到商亦纣的脸色,拿着医药箱,放到茶几上,从里面掏出纱布和烫伤膏。 商亦纣闻言伸出了手,他垂眼看着顾止谨慎轻柔的动作,心底跟倒了热汤似的,连呼吸都变得炽热。 “这?”顾止疑惑的皱起眉,他戳了戳在指节处,红肿成疙瘩的地方,“会痒吗?” 商亦纣瞥了眼,这是莫名其妙长出来的,除了痒还会有些痛,但商亦纣没怎么在意。 “会。” 顾止有些语塞,“……你这是长冻疮了。” 他相信在商亦纣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可能只听过这个东西,但肯定没长过。 商亦纣倒不在意,他问:“严重吗?” “严重,”顾止涂好药,松开他的手,顺便恐吓道:“不好好养着,会开裂肉会烂,指不定还能看到骨头。所以你——”他忍不住沉声,“别来了。” 商亦纣若有所思,好半晌他才回道:“这双手不好看了,你会嫌弃吗?” 这问题问的奇怪,顾止锁紧眉,“我嫌弃什么?”又不是他的手。 商亦纣点点头,“那就好。” 被他扯开话题,顾止有些急了,“不是,我是让你别来了。” 商亦纣痛快的应下来,“好。” 可顾止却没办法信他,这个人昨天也是这么答应他的。 “我是说认真的。” “我知道。”商亦纣忍不住碰了碰顾止的手背,“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嗯?”顾止抬眼望他。 商亦纣深吸一口气,他低声,“你还恨我吗?” 一阵沉默。 顾止挪开视线,“不知道。”他又道,“不恨了吧。” 恨一个人很难,要反复把他的做的事拎出来加深记忆,不断告诉自己,要恨这个人,他对你做过这些无法宽恕的事。 可这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去扯裂伤口。 所以,顾止不想恨了,商亦纣也不算全无所失,他被封杀,左脸那道伤痕,同样明晃晃的在告诉他,他付出过代价了。 在听到不恨时,商亦纣长长的松了口气,悬在头顶的巨石,仿佛被人悄无声息的挪开了。 倏地,他一只手轻柔扣住顾止的脑袋,低头攫住顾止的唇,他未深入,仅用唇瓣摩擦着顾止的唇。 顾止惊愕的神情倒入他的眼眶,他略分开,哑声道:“小止,闭上眼。” 他颇有技巧的在顾止身上点火,顾止手足无措的推开了他。 他脸上泛起羞愤,紧忙起身,远离商亦纣,他指向门口,“你出去!” 商亦纣垂了垂眼,攥住顾止的手,仰头张唇咬住指尖,他生得精致,这一番动作,像极了勾人的海妖。 同样,顾止是个正常男人,他呼吸不由得粗重了起来,商亦纣太漂亮了,特别当他做这般臣服的动作时,更是昳丽的让人挪不开眼。 “你对我还是有反应的。”商亦纣温声道,“在你没找到新的喜欢的人之前,需要疏解的时候,我可以,如果你不想让我碰,那你碰我,我也可以。” “不要急着拒绝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归会有yu望的,与其用手,或者出去找陌生人,不如试一试我,就把我当成一个物件儿,不需要多负担考虑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交易?”顾止嗓子发紧,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动。 “对。”商亦纣扯唇笑了笑,示弱般的从顾止的指尖吻到手背,“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你的感情,如果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我可以立马就走。” 顾止闭了闭眼,“既然是交易,你要什么?” “这个沙发,”商亦纣拍着沙发柔软的布料,“我想睡在这  106 。” “不行。”他没办法和商亦纣天天在同一个屋檐下相见。 “好,没关系。”商亦纣不强求,他用唇蹭着顾止的手背,声音既低又软,“那给我一把钥匙,你家的,我不会天天来,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让你看到我,可以吗?” 照他这么说,拿到钥匙也毫无用处,“那你要这个钥匙干吗?” “留个念头。”商亦纣靠近顾止,试着圈住他的腰,见顾止没有拒绝的意思,他把下巴压在顾止的上腹处,狭长深邃的眼眸潋着水色,“我怕我一不经意间,又被你关进小黑屋了,这个钥匙权当交易的筹码,如果你不需要我,就把钥匙收回去,这样我也懂了,我会老老实实的滚出你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谁能想到,我大清早更新了呢哈哈哈哈 所以今天晚上就不会更了哦~ 第一百十四章 钥匙细长孤伶,顶部套了个泛锈的铁圈,廉价的感觉油然而生,商亦纣却抓得很牢,怕一不留神,小小一串的东西,就从掌心溜走了。 他把钥匙放置外套内侧,感受到硬物妥帖的靠着内侧衣物,而顾止也无反悔的意思,他才如释重负。 但心理活动再曲折,面部表情始终是温柔平静的,他抬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曲线流畅的脖颈延伸而出,他哑着声道:“要吗?” “不、不用!”顾止落荒而逃般的起身,尽管下腹涨疼的他呼吸不稳,但也敌不过眼前这一幕让他更难以呼吸。 商亦纣极轻的笑了一声,“真的不要吗?”狭长的眼眸在炽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黑沉深邃,像深而潮湿的淤泥紧紧缠缚着。 顾止顿了顿,调整好呼吸,拒绝他,“不用。” 他是心动了,但立马就和商亦纣滚到一起去,是两回事。 商亦纣嗯了声,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他慢条斯理的把扣子再扣回去。 被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至少有了个好的开端,如愿以偿的拿到了钥匙,在顾止眼中这可能只是一次你情我愿,不含感情的交易。 可在商亦纣这意味着,他还有一丁点的机会,最后靠近顾止的余地。 而这好不容易拾起的勇气,源于炉灶上的粥,让他意识到了,顾止尖锐冷硬的外表下,隐藏的是那颗永远柔软不可摧折的心脏。 气氛在无声中凝固,顾止不适应这种氛围,古怪难喻,他认为商亦纣该走了,但经过刚刚的事情,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赶人,只好溜进厨房喝水并逃避现实。 进去没两分钟,外面传来沉闷的关门声,很轻,一听便知关门的人留了力气,顾止盯着手里的玻璃杯,低低的喘了口气。 他站得有点久,待回过神,微温的水已经凉了。 放下水杯回到客厅,本略显凌乱的茶几被商亦纣收拾的干净,医药箱规整的放置在侧边。 他翻开医药箱,里面被他翻到东倒西歪的药品,也被整整齐齐的码好了。 在懵懂间,顾止忽然意识到,商亦纣好像变了,但具体那变了,他说不出来。 就好比以前这么被拒绝,商亦纣会不乐意,但现在他却能收拾干净东西,并不让顾止难为,悄无声息的离开。 给商亦纣钥匙的后悔之意,被这个举动冲淡了些。 他缓缓坐下来,侧身望向窗外,正值中午,风冷云厚,依稀有破散的阳光从云层中穿透而出。 恍惚间,他想到了周小小同他说的话。 或许,试一试,结果也不会那么糟糕。 由于商亦纣的事,综艺被临时叫停,而顾止接下代言后,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于是,他和商亦纣之间所谓的交易,一次也没进行过。 但商亦纣倒是履行了他的话,在顾止没主动开口想见他前,他不会出现在顾止眼前。 开灯,客厅里留着淡淡的饭香,顾止没意外,脱下外套换上拖鞋,倒了杯水,慢悠悠的走向餐桌。 两道菜和一道汤,摆在餐桌中央,水煮肉片的瓷碗底压了张便利贴。 [饭在保温,不要喝冷水,菜凉了再加热一下。] 字迹不同于他的主人,锋利中透出股傲然。 顾止瞥见不要喝凉水时,不由自主的把冰冷的水杯放下了,转身端起菜放进微波炉,在叮的同时,忙了一天的精神不由地开始涣散。 他没见过商亦纣,但商亦纣的影子却无处不在。 比起第一次看商亦纣下厨的手忙脚乱,现在做出的菜,已经颇有大厨手艺了,也不知道是烫伤了多少次才换来的。 一回家就有饭菜的情况持续快一个月了,从一开始的惊愕到现在的淡然,顾止也花了不少时间适应。 他打算被动的试一试,所以,他也没制止商亦纣这种行为,毕竟制止可能也没用,总不好拿不准给他做饭,不然就收回钥匙的行为来威胁商亦纣吧。 吃完饭,把盘子收进厨房准备洗,余光却无意瞟到了垃圾桶边缘有一抹深色的印记。 他顿了顿,弯腰拿起垃圾桶,印记呈暗红,是干涸掉的血迹,有一部分***垃圾袋。 而垃圾袋刚换过,血迹在边缘,想必是换的人没注意到。 他抿了抿唇,放下垃圾桶,把盘子洗完,转身回了客厅。 “来我家。” 没多余废话,顾止把电话挂断。 他静静坐在客厅,从城南金域到这,最快也要五十分钟,可差不多半小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顾止多了个心眼,看清来人,确实是商亦纣后,他才开了门。 门口,商亦纣敲门的手在空中顿住,深色呢子大衣称得他修身玉立,俊美精致的面容,那怕在轻喘着气,也不显半分狼狈。 商亦纣问:“我能进来吗?” 顾止点了点头。 商亦纣跟在他身后,轻车熟路的换好鞋子。 “坐。” 算下来,他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到过商亦纣,难免生出几分不自在。 顾止不是来找他交易的,商亦纣一眼明了,他坐至对面,心绪忍不住往下沉,深吸了口气,他把口袋里的牛奶掏出来,递到顾止手边,“还是热的。” 这个动作,惹得顾止愣了愣,他是怎么做到半夜了,还能带来一瓶热牛奶的。 但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反复打量递牛奶的手,除了有点烫伤的痕迹,没有其他了。 他接过牛奶道:“另一只手伸出来。”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 商亦纣呼吸紧了紧,他垂眼,“怎么了吗?” 但手还是老实的给了出去,顾止一眼就看到了他食指侧边有道横切的伤口,血痂凝在伤口处,而如他所想,商亦纣敷衍的连创口贴都没舍得贴一个。 他不由地觉得有点发闷,唇角抿得更紧。 107 顾止闷声道:“你别来给我做饭了。” 而后起身去找医药箱了。 他没意识到,这句话于商亦纣是何等威力。 他找了有一会,回来时,商亦纣仍保持着手停留在半空中的动作。 僵滞,宛如失魂了的精致人偶。 顾止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商亦纣缓缓抬头,眼睛里没什么神,他僵硬的收回手,“……好。” 顾止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慌,但他更在意商亦纣没处理的伤口,“手拿出来。” 商亦纣应:“没事。” 顾止懒得跟他废话,强硬的攥住他的手,但商亦纣却固执的握紧了,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手背青筋乍起。 伤口那经得住这般折腾,很快崩开,血迹渗出来,从指缝滴到顾止的掌心。 顾止连忙松开手,斥道:“你跟我较什么劲?不疼吗?” 商亦纣回过神,他瞟到顾止手上的血迹,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他伸长手拿纸,动作急切又凌乱的想要给顾止擦干血迹。 “你不要动了!”眼看血越流越猛,顾止也急了起来,给他擦什么,他又没受伤。 商亦纣怔住,果然不动了。 顾止叹了口气,拿出纱布碘酒,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伤口,伤口崩开了,顾止深吸了口气,他才发现伤口颇深,再往里一点都能看到骨头了,他蹙了蹙眉,“先简单包扎一下,明天去医院缝个针。” 商亦纣道:“好。” 看着顾止的动作,冗长而又沉闷的痛苦席卷,连呼吸都带上了苦涩。 他干笑了声,嗓子发紧,“最近还好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顾止虽疑惑但还是回答了,“挺好。” “那、是碰到了什么有趣,还不错的人吗?” 这个问题更奇怪,“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一下,可以吗?” 顾止想了想,合作方的助理倒还挺幽默风趣的,“是有一个。” 商亦纣的呼吸都要暂停了,他嘴唇翕动,半天才憋出下一句,“脾气好吗?” “还行。”顾止疑惑的抬头看商亦纣,“你今晚有点奇怪。” “是吗?”商亦纣动了动手指,碘酒消毒带来的疼,快钻进心窝了,他眨了眨眼,声音柔的不像话,像是在哄小朋友,“他会不会没你觉得那么好?” 顾止被商亦纣问的莫名其妙,“没,都挺好的。” 一瞬间,商亦纣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就……” 顾止皱紧眉,“你到底怎么了?” 下一秒,眼前猝然一片黑暗,嘴唇是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瞪圆了眼,伸手就要推商亦纣,却被他压抑至极的一句话逼停了动作。 “……你再试试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本俗人又爽了。 呜呜呜卑微的老商我太爱了。 虽然老商看起来很美味,但正文里是不可能反攻的哈哈哈哈 无关剧情的番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第一百十五章 商亦纣吻他的力道很轻柔,仿若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可就是这么温柔的浅吻,更浅显易见的透出压抑悲伤。 “真的,”商亦纣的手在颤,唇在颤,可说出来的话,仍旧温柔克制,“不能再试一试吗?” 顾止怔住,不自觉间推开了他,按道理说这点力道该推不动的,可或是商亦纣已经摇摇欲坠了,他就这么被推开了。 商亦纣的神情,顾止不忍再看第二遍,所幸,再抬头时,商亦纣已经收拾好所有情绪,唯独眼底是化不开的浓稠,但他未在纠缠,退开几步,“对不起,我逾距了。” 顾止发闷的胸膛,这会更严重了,他有些别扭,默了半天,最后在商亦纣快支撑不住时,他开口了,“我没有要收回你钥匙。” 在感情方面顾止的经验,可谓聊胜于无,对于商亦纣这种转弯抹角式的询问,他是迟钝的。 可再迟钝的人,在天降巨物砸于脸前时,也无法视若无睹。 回归到开始,从他说‘别再来做饭了’,商亦纣就误会了。 他的意思很单纯,无非是认为商亦纣粗手粗脚,容易弄伤自己。 可他没想到,这句简单的话在商亦纣的耳朵里,味道却变了个彻底,以至于接下来每一句,皆牛头不对马嘴。 这句话出口,商亦纣愣了,他反复看了看顾止,紧接着他懂了,死里逃生的人该笑的,他是这么想的,可面部神经猝然间失灵了,止不住的往下垮,最后他自嘲般,失控的捂住自己的脸,破碎的笑声从指缝中流出。 “哈哈哈…” 笑声支离破碎,顾止听得难受,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笑,而是充斥着自嘲悲哀。 他看着商亦纣,炽白灯光勾勒出他的身型,单薄略呈佝偻,肩膀在轻微耸动。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在心底泛滥成灾。 他与商亦纣纠缠到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 而骄傲如商亦纣,怎么会有一天,也伏身落进尘埃中,因他一句话方寸大乱。 “我让你别来做饭了,”顾止没去触碰商亦纣,反而拆开他带来的牛奶,插上吸管,小口啜饮着,稍有余温的液体从喉咙滑到胃里,略有奶腥味,可更多的是甜,“是怕你再受伤。” 他垂了垂眼,灯光落在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在炽白映照上柔和了边缘。 不疼了,只是样子有点丑,出门拍广告上节目都要带腕带。 精神状态在药物的控制下,已经很少复发了。 如果这些再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会死。 “我可能……”顾止皱眉缓缓道,“没办法像以前那么爱你。” 一百分的爱,他能给商亦纣的可能只有二三十了,而这些,兴许还会在日常相处中日渐减少,只要商亦纣做出让他不适的行为,他便会无法克制的去放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顾止捏紧手中的纸盒,“我也可能随随便便就喊停。” “我并没有完全原谅你,只是不想再互相折磨下去了,”他望向商亦纣,而商亦纣此刻也正凝望着他,眼角洇着红。 周小小说的对,既然喜欢,不如再尝试一次,如果商亦纣对他不好,他立马就走,至少这一次再走,他就完完全全放下了,不会有一丁点的不舍。 商亦纣说不出话来。 顾止蹙紧眉,“你考虑一下,如果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们可以先试一试。” 温热的指腹抚上顾止的脸侧,他看到商亦纣的脸逐渐靠近,商亦纣呼吸都带上了谨慎克制,仿佛怕这是一场深梦。 “不用,”商亦纣轻声道:“不用考虑,你可以不用爱我,你肯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温热的气息抚在顾止  108 的鼻尖,商亦纣问,“我是在做梦吗?” 很快,他自己回答了。 “不是。” 那怕是梦里的顾止也从未原谅过他。 复合两字说起来轻松,但投射到现实时,却异常复杂。 商亦纣依旧每天来做饭,偶尔留下来陪顾止吃,吃完后,默默起身收拾洗碗。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如今做这些事已经熟稔至极了。 他从没留下来过夜,顾止不提,他依旧保持着分寸,早来晚归。 这一日,倒春寒来得猛烈,雨又下得大,那怕屋子里开了空调,但看着外面的情势,仍旧忍不住的生冷意。 商亦纣穿上外套,把热牛奶放到床头柜前,准备回去。 雨势实在太大了,玻璃窗面蜿蜒着痕迹,狰狞恐怖。 顾止考虑再三,最后在商亦纣临出门前喊住了他,“雨太大了,别回去了。” 商亦纣脚步微滞,他应了声好,重新挂好外套。 “我睡觉了。”气氛逐渐胶着,顾止不自在,他先一步开口,打算溜回房间,他眼睛往地上瞟,一时间没找到拖鞋,正要光脚回去时,商亦纣蹲在了他的面前,左手拎了双绒布拖鞋,放置在他脚边,“地上凉。” 这下,顾止更尴尬了,他耳尖火速飞红,连忙穿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走。 回到卧室,这种感觉才消退。 他颓废的倒进床铺里,在柔软的布料里深陷。 和商亦纣复合了快半个月,他们什么都没干过,比相敬如宾还有礼。 倒也不是他想做些什么,只是怎么这么尴尬啊! “叩叩”的敲门声响。 “小止,我能进来吗?” 顾止略有一些躁郁的蹬了蹬腿,然后翻身坐起来,“进来。” 一进来,商亦纣便察觉到顾止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把遗落在客厅的手机递给顾止,“有人给你打电话。” 顾止接过,翻开一看是连拢的。 “需要我回避吗?” 顾止眼也没抬,“不用。”旋即给连拢回拔过去。 他忙了一天,其实已经颇为疲倦了,这会坐到床上,酸疼感更明显了,他不由的揉了揉肩膀,刚揉两下,旁边的床传来陷入的动静,紧接着一只手接替了他手的位置。 “你打电话。”商亦纣附在顾止耳边,极轻的道,“我来。” 湿热的气息烫得顾止脊骨发麻,连拢说的话,他险些没听清。 “咳、推掉吧。” 他跟连拢聊的越来越专注,一时之间都忘了商亦纣还在旁侧,一通电话结束,四十分钟过去了,而肩膀上舒适有力的按摩,一直在持续着,他猛然回过神叫停。 他曾给商亦纣按过,十几分钟手就酸的不行,这四十多分钟下来,他简直不敢想。 他一抬头,商亦纣俊挺的鼻尖挂上汗珠,正垂着眼望他。 顾止有些内疚。 商亦纣似乎看出了,他微微倾身,猝不及防的亲了亲顾止的唇角,他温声道:“算报酬了。” 他意犹未尽,可不敢再深入。 灯光有些迷离,顾止的眼前也呈现出朦胧,眼前的人嘴唇好看的不像话,泛着淡淡一层红。 他咽了咽口水,拉住商亦纣的衣领,欠身吻了上去。 商亦纣愣了瞬,很快被顾止毫无章法的吻技弄醒了,又啃又咬的,像个贪吃的猫崽。 他低低笑了声,顾止躁红了脸,正欲推开商亦纣,商亦纣却反客为主,扣住他的后脑勺,给顾止演示了一次什么叫深吻。 他与顾止十指交扣,顾止被吻得气喘吁吁,浅琥珀色的眸子洇出水色,商亦纣哑声问道:“学会了吗?宝贝。” 作者有话说:卑微的老商虽香,但不能章章都搞哈哈哈哈 要开始收尾啦~ 预计一月底或二月初完结吧! 第一百十六章 卧室的光线偏暗,迎合着交缠的呼吸,顾止略有些难耐的往后退。 他和商亦纣赤裸相对过无数回,可眼下这般,他竟生出了几分青涩少年初次时的羞耻,也不能算羞耻,更像是太久没做了,导致两人身体间的默契逐渐硬钝。 而商亦纣更先一步,感受到顾止腿间的炽热温度,指尖顺着裤腰潜入,他略微将身体压在顾止身上,嘴唇若有若无的擦着顾止的耳廓,“会不舒服吗?” 他是在指这样亲密的举动,顾止能接受吗。 顾止反应过来,热气薰得双颊微红,眼里迷离的神色转化为纠结。 他的身体叫嚣着想要,可他却无法点下这个头,他觉得还没到这一步。 商亦纣声音沙哑,蕴着情动,但他克制般的吻了吻顾止唇侧,“没事。” 他体贴细微的观察到了顾止一切情绪,支起身体,随后半蹲下来,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盘踞在顾止腿边,他低头,隐含凶意又万般温柔,虔诚的接受顾止的yu望。 顾止失神的盯着天花板,剧烈贯彻大脑的快意,让他一阵又一阵的空白,完事之后,他看到商亦纣喉结滚动,流出一截性感弧线,然后弯腰吻了吻他的唇角,才起身去刷牙。 略腥的气味似乎在空气中飘浮,顾止鼻翼翕动,他猛地拽过被子盖住脑袋。 他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被口了,绝对臣服占据高点的滋味,没人能够拒绝。 “闷坏了要。” 捂在被子里的顾止,猛然被商亦纣掀开了,一双泛红的眼,直勾勾的对上商亦纣,准确来说,是商亦纣的嘴唇。 商亦纣一直唇色偏淡,可这会红得滴血,在说话一张一合的,让他无法自抑的想到那档子事。 顾止想挪开视线,发现商亦纣也在盯着他,狭长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只顾着自己爽了,全然忘了商亦纣应该也有反应了。 顾止捌过眼,“你让我起来,我给你弄。” “不用。”商亦纣把手指按在顾止的嘴唇上,肆意摩擦着,“我忍一会就过去了。” 他视线往下,商亦纣脖间青筋乍起,呼吸也在竭力克制,而腿间鼓起大包,顾止窒了一瞬,他有些慌张的挪开视线。 他很少给商亦纣口,一是废劲,二是太累了。 “不行。”顾止闭了闭眼,痛下决心道,“我不能一个人爽。” 商亦纣猝然笑出声,他亲呢的吻了吻顾止,“不用,真的,今天很累了吧?睡觉。” 顾止却固执的攥住他的手腕,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味道。 商亦纣说:“那我换个要求?” 顾止犹豫了,他确实累了,如果这时候商亦纣提要和他做,他可能会受不了,但他还是咬咬牙嗯了声。 商亦纣瞧出他的念头,极轻的敲了敲他脑门,“和你睡到一张床上,我不会做任何事。” 要求  109 纯情的过份。 “……行。” 都给他口过了,在旁边睡一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留商亦纣下来,总不好让他睡沙发,所以他原本打算自己睡沙发的。 顾止应允后,商亦纣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子,铺了上来。 盖同一床被子也行,顾止本想这么说,但见商亦纣已经自觉的弄好,便闭上了嘴。 这样也好,不自在的感觉少了大半。 商亦纣:“我关灯了。” 顾止的别还没说出口,房间骤然黑暗。 他还没吃药。 算了,一晚上而已,应该没什么事。 顾止躺在床上,耳侧是平缓有力的呼吸,仿佛潺潺流水,幽静安宁,让人不经意间沾染上困意,眼皮沉重的往下掉。 意识沉睡前,他似乎感受到了唇角被温柔的抚过。 他很久没梦到赵淑仪了,或许是雨势猛烈,像极了赵淑仪出殡那日,乌云遮日,天黑的快塌下来了的模样。 他又见到赵淑仪了,她面容温柔,坐到阳台边,哼着小桥明月,该被血染尽的粗布长裙,仍是泛着黄白。 她看到了顾止,布满细纹的眼角弯了弯,“糯糯啊…” 顾止颤巍巍的想靠过去,但他与赵淑仪间似隔了无穷无尽的距离,明明看起来只有两米多远,可他怎么也无法走到赵淑仪身边。 “妈,不要…” 话一出口,黄白的布料散了一地。 他还没来得及失声痛哭,画面骤然变化,面目全非的顾强抄着木棒,在手中挥动,伴随着是痛惨了的哀求声。 顾止捂紧唇,这一幕太熟悉了,身体自动给了应急反应,他抱起头瑟缩起来,“爸爸、不、不要打了。” 可失智的顾强,完全听不到顾止的哀求,他狰狞着脸,举起如胳臂粗的木棒,狠狠挥动下来。 顾止绝望的等着疼痛,下一秒,世界寂静了。 不怕了—— 一声声从远至近的不怕了,扰乱了梦境。 顾止猛然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双耳在翁鸣,他踉跄翻下床,从床头柜里翻出药,由于动作过于粗鲁,放在床头柜上的牛奶被打翻,洒的床头柜和地板上全是。 但他没功夫去在意,颤抖着手把药干咽了下去。 翁鸣散去,等他回过神,他已经落入了满是橙花的怀抱。 商亦纣涩着嗓子,哄道:“不怕了,糯糯不怕了。” “我……”顾止失神的攥住商亦纣的胳膊,后背是温热的胸膛。 “做噩梦了。”他喘了几口气,“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商亦纣没回他,一直在抚着他的背,像是想安抚下他惊恐的情绪。 一下又一下的,顾止的惧意倒真的好上了许多。 商亦纣收紧胳膊,语气里流露出痛苦,“你还在吃药?” “嗯。”顾止把手背上沾染到的牛奶擦干净,“不吃容易睡不着。” 商亦纣沉默了,好半晌,他像无法承受了,把头埋进顾止的颈间,“对不起。” 顾止拉住商亦纣回身,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商亦纣的表情。 他平淡的道:“我们做吧。” 倾身吻上商亦纣的嘴唇,双手凌乱的去扒商亦纣的衣服。 在极度痛苦时,xing爱与尼古丁是最好的良药。 他的痛苦需要找另一种方式宣泄。 过程中,商亦纣想吻顾止,但顾止不算过于刻意的避开了。 商亦纣一滞,但更多的快意与炽热淹没了他与顾止。 这是一场无关爱情的行为,是肉体间的触碰,没有灵魂的撞击。 “来一根吗?” 顾止腿盘在椅子里,双眼微眯,欣赏着大雨敲窗。 “好。” 商亦纣却没接过顾止递过来的烟,反而就着他夹在指间的抽了一口。 两人没再说话了,一口接一口的抽干净了烟。 顾止忽然道:“对不起。” 这句道歉来得莫名,商亦纣却明了其间的含义,郑重其事道:“我很乐意。” 顾止怔住,而后斜瞟他说了一句:商亦纣,你好爱我。 商亦纣温声道:“嗯,我好爱你。”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顾止的脚踝,“所以,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伤害我也罢,欺负我也可以,你不需要感到负担,不需要道歉,只要是你的,我全盘接收。” “你不怕我被你惯坏吗?” “不怕,”商亦纣低身吻了吻顾止的脚踝,如强大的骑士在拥护他的王,“我把权利交付于你,允许你对我肆意妄为。” 第一百十七章 雨在半夜停了,天朦朦亮,顾止醒了,起床穿衣服时,商亦纣也醒了,轻车熟路的做早饭,待顾止洗漱完,冒着氤氲热气的白粥,配着焦边金灿灿的荷包蛋,已经摆上桌了,气氛不算亲密,却也融洽。 顾止咬着蛋边,“什么时候开始去?” 商亦纣抬手给他递了张卫生纸,“明天。” 陈逐联系好了一家业内顶尖的激光去痕医院,在国外,一去就得一个礼拜。 顾止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他赶着点出门,“碗留着,我回来收拾。” “好。”商亦纣收碗的动作一顿,而后慢条斯理的拿进厨房,出来时,顾止正在找东西。 商亦纣问:“腕带?” 顾止嗯了声,弯着身子翻柜子,他记得是放这的啊,怎么不见了? 倏地,手腕被商亦纣抓起,微凉的东西穿过手掌,服帖的附于狰狞疤痕处。 “你的太旧了,我收起来了。”商亦纣道:“忘记跟你打招呼了,对不起,你会介意吗?” 一条腕带而已,顾止自然不在乎,倒是商亦纣事事小心谨慎的模样,让他颇为不自在。 顾止抚着腕带,侧边有段纹路,质地尚好,比起他随便买的,不知好上多少,他顺势樊住商亦纣的胳膊,欠身吻了吻他的嘴唇,“谢谢,我很喜欢。” 复合以来,这是顾止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商亦纣呼吸骤然紧促,他狭长的眼眸微垂,温柔的把顾止推在门边,手掌垫在门与头之间,加深了这个吻。 “不用对我小心翼翼的。”顾止被吻的有些喘,他直起身体,坦然且真挚的凝视商亦纣,“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彼此之间就是平等的,你可以有脾气,可以不高兴,无需事事迁就我,更不用把对不起挂在嘴边。” 经过昨晚,顾止意识到了,商亦纣是在无条件的迁就他,甚至可以达到忍受服从的地步。 可他却不需要,而商亦纣会有这种想法,顾止想可能是商亦纣没有安全感。 该怎么给人安全感,顾止也不懂,但现在既然打算重新在一起试试,那自然要向着好的地方去,在端着也没什么意思。 “嗯,好。”商亦  110 纣揉了揉顾止的头发。 顾止狐疑的眯起眼,“我怎么觉得你不太懂?” 商亦纣弯了弯唇角,“瞎想。”他给顾止理齐弄皱的衣领,“不早了,我送你出门。” 这么一说,顾止才发现他快来不及了,他丢下一句不用了,匆匆出门。 坐到车上,他给连拢发消息,不去工作室了,直接去拍摄场地。 他编辑着文字,另只空闲的手惯性的去摸腕带,摸着摸着他发现腕带的纹路似乎是一串英文,好奇的侧过来看。 一看才发现不是英文,而是法语,顾止并不会法语,但扫到时,他脑子里的记忆自动帮他翻译了——永恒与不败的爱。 商亦纣曾代言过高奢品牌的香水,当时这句法语就在侧边,他看着犯迷糊,还说怎么一个词也不认识,差点闹了个大乌龙。 后来,他发挥了不懂就问的精神,缠着商亦纣教他。 在城南金域的顶层,夏日风爽,商亦纣低头抿了口啤酒,风稍过他的额发,声音沙哑低沉,显得他整个人性感又漂亮,顾止脑子一热,满脑子色yu,干脆学到了床上,商亦纣也乐得在床上教他。 最后,一个肯学,一个肯教,顾止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句。 腕带似乎卷了层滚烫,顾止挪开眼手,耳尖不自觉红透。 “幼稚。” 他点评了一下,商亦纣的小心思。 忙碌到凌晨到家,碗筷已经收拾干净了。 便利贴从桌子上贴到了厨房,连卧室都被临幸了。 [不要喝冷水。] [冰箱里有吃的,热一下就可以。] [少点外卖,嫌麻烦就出去吃饭。] [……] 诸如此类的生活琐言。 顾止一张一张看过来,忍不住打趣道:“是不是年纪大了。” 他翻出手机,问商亦纣要不要他去送机。 商亦纣拍了一张在VIP登机室的照片。 [马上登机了。] 顾止愣了,他记得不是明天的吗?他没来得及问,商亦纣下一条消息回答了他的疑问。 [换了一班,可以早回来。] 但顾止算下来也就早一个晚上而已,还更辛苦,简直得不偿失。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商亦纣。 [不想浪费能见到你的时间。] 顾止的呼吸跟着这句话微滞,他眼睛轻眨,在考虑怎么回时,商亦纣道他登机了。 他把打出来的几个字默默删掉。 电视里在放着戏剧,咿咿呀呀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有些寂寥。 接下来几天,顾止忙着工作,商亦纣给他发消息,他偶尔回两句,但他一回,商亦纣必秒回,好似就等在手机边上。 这一天,顾止下午四点回的,按时差算,商亦纣那边正是深夜三四点,他寻思着这该不能回了吧,没成想,没出两分钟,商亦纣便回了。 顾止蹙了蹙眉,[你不睡觉吗?] [刚醒。] 他正打着字,语音通话切了进来。 “结束了吗?” 商亦纣的声音沙哑,卷着温柔。 顾止道:“刚结束。”他走到阳台边,垂头点燃烟,楼底人来往去,“你不继续睡吗?” 商亦纣回:“睡醒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在抽烟?” 顾止盯着还没开始抽的香烟,“你怎么知道?” 他往左右看看,难不成商亦纣偷偷装监控器了? 商亦纣笑,“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了。” 顾止干笑了声。 商亦纣:“我后天下午回来。” 顾止切出来看了眼行程。 空白。 “我去接你?” “不用。”商亦纣道:“回去要见一趟老师。” “嗯。”顾止吐了口烟,既然不需要他去,干吗跟他说。 不过,顾止倒没不高兴,单纯的好奇。 “差不多十点结束。” “好,要我去吗?” “也不用,要去见个人。” “……”顾止手指一顿,“好。” “见的人是徐津,你应该也认识。” 徐津,华乐天纪的董事长,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至于商亦纣为什么要见他,顾止没打算问。 他开玩笑道:“你去见什么人,都告诉我,感觉像是我不信任你在查岗。” 这句话出口,瞬间安静了,顾止捏了捏腕带,准备说的别的时,商亦纣开口了,沙哑的嗓音从听筒里逸出,像是鼓棒,一下又一下在顾止的心脏上敲击。 “不是你在查岗,是我在给男朋友汇报行程。” 一瞬间,顾止眼神慌乱了,还好没人在旁边,看不到他狼狈的模样,而商亦纣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两人闲聊了几句,顾止要去忙了,便挂断了电话。 他刚要把手机揣回口袋,掌心传来震动,抬眼一看,商亦纣发了一张图。 是一份手写的英文文档,顾止凝了凝神,仔细看下来,可刚读完第一行,顾止就怔愣住了,满眼的字母,转化成一句话 ——亲爱的顾止先生,您愿意娶商亦纣先生为妻吗? 第一百十八章 商亦纣回来那天,临城又下起雨,整个城市被牛毫般的雨丝拢上一层皮,白雾雾的,朦朦胧的。 在家收拾了一天,浑身弄得酸软,虽然外面在下雨,但顾止还是准备出门透透风。 念头刚起,手机响了,顾止翻开一看,连拢约他吃晚饭,地点在她家。 顾止应了声好,估摸着连拢回家的点,驱车赶往她家,到地方时,商亦纣下飞机了,给他发了张照片。 他一手按门铃,一手回了个好,接下来商亦纣似乎还说了什么,但连拢拉开门了,当着人面玩手机不礼貌,他没来得及看,就把手机揣回兜里。 “顾哥!”徐妻的身影从连拢背后窜出来。 顾止笑眯眯的打了一圈徐妻,“胖了。” 工作室的旧人都回来了,除了徐妻,宋玉待他不错,反正都是当助理,在谁手底下没什么区别。 连拢揶揄似的附和:“可胖太多了。” 徐妻啊了声,“没吧没吧,本来就不高,再胖了还得了。” “逗你玩的。”予。溪。笃。伽。 顾止话音刚落,厨房处传来轻响,他循声望去,是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个很高,微胖,鼻梁上挂了付眼镜,笑起来颇为老实,顾止虽然没见过他,但看他自如的进出厨房,想到了连拢无名指上的戒指,也差不多猜出来了。 顾止随着连拢往里走,调侃道:“不介绍一下?” 连拢斯文秀气的脸红了一片,惯性的抬了抬眼镜,“梁杰,我未婚夫。” 他们走到餐桌边,梁杰顺手给连拢拉开椅子,侧首熟稔的亲了亲连拢的发顶,连拢耳朵根一道红了,  111 她低声同梁杰道:“朋友在呢!” 梁杰没说话,友善的跟顾止点了点头,笑着回厨房端菜。 连拢细声道:“坐。” 顾止坐到徐妻旁边,看着一桌子菜,道:“连姐好福气啊。” 连拢笑了笑,很快,梁杰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 吃饭间,徐妻一直在说他前些日子回去相亲遇到的奇葩对象,连拢偶尔说一两句,但梁杰坐在她身边,除了给她夹菜,就默默的吃饭,整个过程一句话没说过。 顾止有些奇怪,后来梁杰特别主动去洗碗了,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仨,顾止才低声问道:“梁哥是不是不爱说话啊?” “不是,”连拢瞧了眼厨房,眉毛弯了弯,尽是温柔,“他是哑巴。” 顾止略有些惊讶,但很快收起,徐妻见状道:“顾哥是不是也很吃惊?” 他看了眼连拢,见连拢似是不在意这些,他才道:“是有点。” 但不是惊讶连拢找了个哑巴男朋友,而是连拢家里出了名的规距多,从连拢成年开始,就给她定下找男朋友的众多条例,一不准是外地,二有房有车,三不能有兄弟姐妹。 顾止问:“你家里能同意?” 连拢摇头:“不同意。”她抬着眼镜,目光柔软却又坚定,“但我不会放弃。” “你回来找我合作,也是因为他?” 连拢点头。 徐妻插话:“我要为你们的爱情歌颂!” “别歌颂连姐了,”顾止失笑,“你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你的十八个相亲对象吧!” “啊!顾哥你不要提了!”徐妻哀嚎连天,还没嚎两句,手机响了起来,他苦巴巴的看了眼手机,“我去接个电话。” 徐妻一走,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考虑好了?” 连拢选的这条路可算得上是困难模式了,顾止不是打算劝她放弃,只是希望她能想清楚,结婚不是谈恋爱,靠三分热度就能维持。 “嗯,人一辈子动心不了几次,也疯狂不了几次,”她捋着垂下来的额发,别到耳后,“我前面的人生平淡够了,我想为他疯狂一次。” “疯狂一次吗?” 他蓦地想到了商亦纣的求婚书。 不,是求嫁书。 商亦纣跟他说,这是他去的那个国家独有的誓词,他很喜欢,所以手抄了一份给顾止,其余也没多说什么。 事后,他去搜的时候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个国家既开放又封建,他们支持一切相爱的人,他们又认为妻子是丈夫的所有物。 商亦纣是在告诉他—— 我愿意成为你的所有物。 又病态又疯狂。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梁杰出来了,虽然梁杰不会说话,但连拢说他游戏打的特别好,正好他们闲来无事,就扎堆一块打游戏。 时间一晃而过,顾止再抬起头,已经要凌晨了。 这么晚了,不好继续留下来,他开车了,便先送徐妻回家,回自己家途中会经过工作室所处的大厦,他余光瞟了眼,却不想看到了一道熟不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身影。 商亦纣?! 顾止人都傻了,急忙把车停到路边,空中还飘着细雨,他撑着伞匆匆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 许是深夜了,周遭没人,商亦纣连口罩都没戴,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前颇显狼狈,狭长深邃的眼眸里黑郁沉底。 商亦纣望着他,却不言一语。 顾止被盯的有些发毛,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猝然间被扯入潮湿的怀抱。 商亦纣仍不说话,把他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顾止就会不见。 “你怎么了?”顾止被勒得难受,商亦纣很不对劲,他能直观的感受到。 僵持了好一会,商亦纣终于开口了,一说话,嗓音沙哑至极,“你不在家。” 顾止:“我是出门了。” 商亦纣沉声道:“你不回我消息。” “我……忘了。” 不是故意,是真忘了。 但顾止觉得这些都不是重点,“你怎么大晚上在这?” 商亦纣抿了抿唇,垂眼看他,“散步。” 散步? 从他家开车到这要二十分钟,从城南金域要两个小时,试问他散那门子的步,散这么远? “你不是见周导和徐津了吗?” 商亦纣松开顾止,接过伞,“没去。”他看着顾止湿了一大片的胸前,眸光黯淡,“回家吗?” 顾止见商亦纣兴致不高,也消了继续问的心思,商亦纣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他原本打算送商亦纣回城南金域,但又想到路程遥远,商亦纣坐了一天飞机,可能吃不消,便直接回家了。 商亦纣去了浴室,顾止去给他找衣服穿,结果走到衣柜前,发现柜门没关,里面空荡荡的,他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他嫌衣柜里的味不好闻,把衣服都拿出来塞箱子里了,敞开柜门袪味,结果忘记把衣服挂回来了。 浴室水停了,没一会传来门被拉开的声音,顾止把衣服递给商亦纣,他回头想把剩下的挂起来,刚走两步,脚步忽然滞住了。 他转身望向商亦纣。 商亦纣的神色恢复正常,他温声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止蹙了蹙眉,凑近商亦纣“你……” “我?” “是不是以为我跑了?” 商亦纣反问他:“跑什么?” 顾止叹了口气,他可以肯定商亦纣在装傻充愣,心里浮现既无奈又心疼的情绪。 “我不会走。” 商亦纣轻笑:“走去那?” “商亦纣,”顾止唤他。 商亦纣的笑略略僵住。 他重复了一次,“我不会走。”瞥到他眼底的乌青,忍不住问道:“你这几天好好睡觉了吗?” 商亦纣点头:“睡了。” 他想到无论何时的秒回,嗓子眼发紧,“是只睡了,但没好好睡吧?我消息一响,你是不是就会醒?” 商亦纣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示意他别多想,但还是解释道:“我睡眠浅。” 顾止好久没有这种又来气但又无处发泄的感觉了,“上次临走前,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没听进去?” 商亦纣手微顿,而后他弯了弯唇角,“听进去了。” 听进去个屁。 “算了。” 顾止泄气,转身回房间,拿起睡衣去洗澡,其间没在看商亦纣一眼。 待他回来,商亦纣已经躺上床,双眼紧闭,瞧起来是睡着了。 床头柜边摆了一杯温牛奶,顾止就着奶吃完药,利索的钻进被窝。 他们依旧是一人一床被子,互不打扰。 顾止睡了一上午,所以到现在不是很困,他闭着眼躺了快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 忽然 112 ,被子掀了个小角,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他的腰间,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似乎确定他是睡着了后,呼吸落在他的后耳根。 就这么保持了许久,久到顾止真的快睡着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到了他的脖间,犹如羽毛抚过,炽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第一百十九章 翌日清晨,商亦纣做完早饭就走了,关门时的动作都足够轻柔,几乎没发出一点响动。 洗漱完,顾止才发现了压在盘子下的一张便利贴。 [十点约了老师,晚上七点约了徐津,结束就回来,想吃什么,发微信给我?嗯?] 最后的‘嗯’,仿佛带着商亦纣独有的气韵,又低又沉的在脑海响起。 明明可以发微信说的事,商亦纣却偏爱使用便利贴,这种感觉就好像他试图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留下他的印记。 顾止低头咬了口三明治,松软香甜,色拉酱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头上划过,下一秒呼出的气卷了层香气。 他的脑袋空飘飘的,无数想法接连而至。 商亦纣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干脆转行当厨师算了。 昨天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他的脸,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最后他想,商亦纣是怎么起得来的,连闹钟都没定。 他知道没定闹钟是因为他的睡眠也浅,一点音乐声便能将他吵醒。 早饭吃完,顾止结束了奇怪妙想,戴上腕带出门。 冰冷的触感贴到肌肤的那一刻,他蓦地想到昨晚半睡半醒间炽热克制的吻,这个吻像极了现在的商亦纣,无时无刻不在表露他的爱意,可又每分每秒的遏制自己的内心。 昨晚在工作室楼下,商亦纣是不高兴的,甚至生气了,可最后,他压抑住所有情绪,换成一句散步。 顾止觉得有些累,替商亦纣累。 到晚上结束,顾止也没给商亦纣发他想要吃什么,倒不是他有意晾着商亦纣,确实是没想法。 回到家,商亦纣还没回来,顾止有些倦,早早洗完澡,吃药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床铺另一边冰凉凉的,没人睡过的痕迹。 顾止眸光微垂,没停留多久,掀开被子起床。 客厅的餐桌也空荡荡的,往日的氤氲热气,今日全不见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示意着,商亦纣昨晚没回来过。 顾止抿了抿唇,没高兴,但却有点不适应,他从冰箱翻出吐司,随意抽出一片,塞进嘴里,另只手去翻开手机,十几条微信与未接来电把锁屏占满。 这么多消息都没把他吵醒?顾止眸光扫到上面,一个响铃的图标上有根斜线。 静音了。 他有些懊恼的点开微信,除却几条是工作有关的,吆吆其余的全是商亦纣,他从上往下翻。 [结束了。] [在回家路上。] 再下一条,隔了二十分钟。 [睡着了?] [小懒鬼。] 最后一条,接近凌晨二点。 [家里出了点事,回去一趟,可能几天,可能很久。] 他翻到未接来电,从他睡着开始数到凌晨一点,零零散散七八个,想必是商亦纣打不通他电话,发了最后那条微信。 他正准备给商亦纣打过去,心有灵犀般的手机先响了。 电话里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丝毫没被昨晚怎么也打不通的事情影响,“在吃早饭?” 顾止盯着手里被啃了大半的吐司,用鼻音嗯了声。 商亦纣轻轻笑了声,嗓音低低哑哑的,卷着倦意,“是冰箱里的吐司?” 顾止又嗯了声,心里却想商亦纣怎么什么都知道。 “少吃点,是冷的,楼下有早餐店,现在去还来得及。” “不了,”顾止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吃饱了。” 商亦纣笑了声,没作答了,他不说话时,两人就变成了空拿着手机,却互不开口,沉默一片。 顾止其实是想问问商亦纣家里出了什么事,但商亦纣从没跟他提及过,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让他掌握不好分寸,不知道该不该问。 半晌,商亦纣又开口了,他问:“急着出门吗?” “不急。” 今天是难得的空白,他不出门都行。 “没打算问问我家里怎么了?”商亦纣顿了顿,“还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顾止挠挠头,“嗯。” 商亦纣似乎在抽烟,有缓缓的吐气声,“嗯是指那一个?” 这声音听得顾止烟瘾犯了,他舌忝了舌忝下唇,答道:“第二个。” 商亦纣道:“单亲,没亲生的兄弟姐妹,私生的不算,有个喜欢的人,在想和他结婚的阶段。” 顾止却被商亦纣的一连串话弄糊涂了,他呆滞的啊了声。 商亦纣哑声道:“现在你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了,可以问了。” ‘在想和他结婚的阶段’余威甚重,顾止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顺着商亦纣的话道:“家里怎么了吗?” 可他这句话出口,商亦纣却沉默了,久到顾止怀疑电话是不是没信号挂断了,商亦纣才低沉着出声:“我外公去世了。” 顾止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嗓子眼半天,挤出了一句节哀顺变。 他不擅长安慰人,何况是这种生离死别的大事。 商亦纣有些像自言自语的道:“我有跟你说过我外公吗?” 顾止摇头,“没有。” 商亦纣提及家人的次数太少了,他跟了商亦纣这么多年,就连过年这种全家团聚的好日子,他也从没回过家。 商亦纣吐了口气,“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他认为我是我妈生下来的祸害,害了我妈一辈子,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我恨不得他快点死,不过,到如今我还是不喜欢他,估计是他指着我鼻子骂我杂种,拿烟灰缸砸我的样子,让我怎么也忘不了吧。” “他现在死了,我一点也不难过,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顾止抿了抿唇,他想到了顾强,他去领顾强尸体时,仿佛就在领一堆无关的死肉,他没有难过,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自己在补两刀。 他淡淡的回:“没有。” 商亦纣隔了好一会,又问:“如果是你恨的人死了,你会难过吗?” 顾止连犹豫都没有,“不会。” 紧接着是更长久的沉默,商亦纣的呼吸越来越轻,轻的顾止快听不到了。 “宝贝,”商亦纣声音更低了且更飘了,仿佛飘在空气里,怎么都落不到地,“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如果商亦纣单问这个问题,顾止可能还发现不了什么,但联系到上面那个,顾止一瞬间明了。 商亦纣认为他还在恨他,可他记得商亦纣明明问过这个问题,而他  113 回过了。 他转念一想,或许商亦纣是在拿这个问题试探他,试探他有没有反悔那一句不恨。 顾止眸光低垂,昨天那张便利贴他还留在桌面上,纸面上字迹锋利,隐隐有笔势破纸的味道,有这样字的人,该是骄傲的。 “会。” 第一百二十章 商亦纣不回来,日子得继续过,但习惯了早起的氤氲热气,晚归时无处不在的便利贴,一天,这些统统没了,顾止难以遏制的萌发了几分不习惯。 从冰箱里掏出最后一片吐司,把包装袋塞进垃圾桶里,他想,他得改改这个容易习惯的坏毛病。 ‘叮咚——’ 门铃扰乱思绪,顾止踱步到门口,猫眼里看出去,是一个快递小哥,他嘴里咬着吐司,含糊不清的道:“就放门口,谢谢。” 待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消弥了,他才拉开门,把快递拿进来。 小小的快递盒,不重还有点轻。 这是本月的第九个快递了,他扫了眼寄件人——商。 十二天了。 从商亦纣离开第三天起,每天早上七点五十准有快递上门,时间掐的极准,早晚不差五分钟。 他从柜子里找到美工刀,刀片尖凛着银光,随手一划,盒顶微微弹开,他顺着裂口打开,两张烟花表演的门票躺在盒底,日期是四月二十九,距离今天还有五天。 柜顶被塞满了好几排小玩意,明信片、幼猫玩偶、橙花蜡烛… 每一样都不贵,但都极具心思,譬如那个幼猫玩偶,是第七个寄过来的,是网上特别火的羊毛毡戳戳乐玩偶,需要用细长的戳针,一针一针的把羊毛戳进去戳严实了,从极大一团戳成巴掌大小的玩偶。 顾止光是想像商亦纣戳这玩意的模样,就乐得受不了了。 把烟花表演的门票收好,他坐进沙发里,挑了部老电影看。 行程渐渐空了,接下来就等着五月初进组了,这段时间就当放假了。 热度也随着时间渐渐平息,但短短一两个月,他已经从过街老鼠到小有名气,随便转个微博评论随随便便就能破万。 不过,顾止不喜欢发微博,上一条原创的还停留在反击黑子的言论。 对此连拢很不赞同,经常跟他说,趁热度高要多营业,这样才能固粉,别看现在这么多人喜欢他,但十个有七八个都是三月粉,新鲜感一过去,转眼就去喜欢下一个了。 这个言论放到现在而言并无毛病,但走这条路,更多的是把自己圈进了流量的枷锁里,而在某种程度上,顾止与秦尉是一路人,他们更想以演技见人,他更愿意当在网络上沉默寡言,在作品里大放异彩的演员。 电影略吵的背景音,让顾止的心思没办法跟着剧情一道进行,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那张烟花表演门票。 五天后… 他浅琥珀色的眼眸略微涣散,是出神的表现。 也就是商亦纣要回来了? 指尖在膝盖反复敲击,膝盖处的布料被戳出浅印,放在腿侧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瞥了眼,动作温吞的接通。 “收到了?” 顾止问:“嗯,你要回来了?” “还没确定。”商亦纣温声道:“但应该是这几天了。” 顾止想了一下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事。没有,空白的。 “到时候我去接你?” 商亦纣低低笑了声,似是愉悦,“好,确定下来,我把航班信息发你。” 顾止嗯了声,视线彻底从电视机挪开了。 “想我了吗?”商亦纣倚在阳台吹风,凛冽的风声从听筒传到顾止耳边,让他不禁颤了颤。 顾止眼睫微颤,“还行。” 商亦纣性感低沉的嗓音,蕴着调笑,“还行是比较想了?还是不够想?” 顾止道:“挺想的。” 商亦纣对这个答案,算不上满意但也不能说不满意,他知道这是顾止能回答出来最好的答案了。 他望着昏了一片黄的天边,缓慢的道:“这里春天很冷,让我老是担心在临城的你,会不会被冷到,但每每看天气预报,天气又很好,于是总是我在多忧虑,所以更情不自禁的想回去了,可又回不去,只能更想你了。” 商亦纣说的淡声音也淡,但透露出来的情绪却深不见底。 许是被商亦纣的情绪感染到,顾止脱口而出一句那快回来吧,话中的急切,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等到意识了,顿时整个人臊住了。 商亦纣似乎也被惊到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极轻的笑了声,满含喜意,“好。” “我……只是…” 顾止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可下一秒又觉得太多余了。 既然他想和商亦纣好好走下去,那想他回来的心情自然是正常的。 就如同商亦纣问他会难过吗,他回会一样,他不恨商亦纣了,所以他会难过。 现在,他的爱意残存,他便渴望见到商亦纣。 他握紧手机,又低声重复道:“嗯,你快回来,不然柜台上都快放不下你送的小玩意了。” 商亦纣那头却是长长的沉默,直到顾止耳根的红快消了,他才听到商亦纣的声音又响起。 “顾止,你真是快要了我的命了。” “我那里说的不对吗?” “没有地方不对,”商亦纣声音哑哑的,仿佛压抑着无尽yu望,“幸好你现在不在我身边,不然…我可真怕我把你拆吃入腹。” 话中的意味顾止懂的,所以他刚消下去的红意,顷刻卷土重来。 顾止垂着眼,他想或许他该多给商亦纣一点甜头,就不至于被一句简单的快回来,引得心头澎湃。 他轻声道:“我等你。”顿了顿,他唤了声那个许久没唤过的称呼,“哥。” 商亦纣回来的那天,阳光正盛,原本说好的去接机却被突然而来的工作扰乱了所有步伐。 等到顾止忙完,商亦纣已经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了。 风尘仆仆。 顾止望着他有些愧疚,低头绞尽脑汁想找个合适的解释。 商亦纣没什么动静,顾止正要抬头,一张漂亮的脸登时在眼前放大,唇上温暖柔软。 他意犹未尽的咬了咬顾止的下唇,温声道:“这个补偿,我很满意。” 临近半个月没见,商亦纣没多少变化,只是眼底柔意浓稠的快化不开了。 “如果能再亲会,我可能会更高兴点,”商亦纣扣紧顾止的十指,“同意吗?” 掌心的热意快把顾止整个人烫化了,他呼吸紧了紧,紧接着倾身向前,重重的吻向商亦纣。 这个吻漫长,呼吸在互相纠缠,熟悉的橙花香交融,蓦地,顾止感觉到无名指处被戴上了什么东西,他想去看,但商亦纣却不满他的分神,捧住他的脸,不允许 114 他将注意力瓜分他处。 一吻了罢,他喘的不成样子,商亦纣从鼻尖吻到额前,一下比一下温柔,仿佛在触摸易碎珍宝。 “我爱你。” 商亦纣说过不少次爱他,但这次却显得很突然,于是顾止有些好奇的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商亦纣凝视着他,“这句话本想等到回家后再跟你说,但见到你了,满脑子好像只剩下这句话了,一开口,它就溜了出来。” 顾止臊得慌,眼睛乱瞟,指间的银光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一枚素戒,刚刚好圈住他的无名指,在亲吻时感受到的凉意应该就是这个。 他抬起手,仔细看了一圈,跟商亦纣遗失的那枚很相似。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一对。 “本该换种更浪漫的方式给你,可当你在电话里让我快回来时,我想你立马戴上它。”他牵起顾止的手,无名指处是另一枚。 “这算求婚吗?”顾止心脏声震耳,他觉得突然,可又觉得还好,他想到了他跟商亦纣说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临时起意。 “不算。”商亦纣吻了吻他的唇角,“这只是定情信物,在等等。” “等什么?” “等你觉得不突然了,觉得我的爱配得上你了,心甘情愿嫁给我。” 商亦纣竟还记着他的那句不配,顾止抿了抿唇,思考要不要收回那句话,商亦纣却抬起他的下颚,温柔缠绵的望他。 “如果你不想嫁给我,那换我当你的顾太太。” 顾止忍不住笑了,他道:“我可能付不起你的彩礼钱。” “我自备。” “你这算倒贴吗?” “嗯。”商亦纣狭长的眸里隐含着一丝温柔,“你要吗?顾先生。” 作者有话说:应该…还有一二章就完结了。 突然吗?不突然吧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傍晚,周小小从国外度假刚回来,约顾止吃饭,电话聊到一半,她猝然间听到商亦纣的声音,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发现还真是,她揶揄的笑了一声,“我准你带家属。” 到周小小家,月亮破云高悬,饭菜香气自门缝中偷偷溜出来,周小小照旧一袭红裙,腰细臀俏曲线优越,慵懒的倚在门边,嘴角含笑,她眼尖,一眼就瞥到了两人无名指上的同款戒指,顿时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商亦纣垂眼看向顾止的手掌,还在思考要不要牵的时候,顾止竟然先一步牵起他的手,从他的角度看去,顾止嘴唇轻轻抿住,有些紧张拘谨,他愣了一瞬,而后弯眸笑了起来。 “空气中这是什么味啊,”周小小啧啧两声,棉拖在地板上哒哒响,她跑向厨房,娇声道:“宝贝!他们恋爱的酸臭味把你饭香都要盖住了!” 顾止羞赧的想松开手了,商亦纣却握得更紧,指腹在他手背安抚的轻刮,领着顾止往里走。 他低声道:“握了就不准松开。” 顾止捌过脸,应了声好。 纪韵在厨房忙活,顾止进去帮忙,一时之间,客厅里只剩下商亦纣与周小小。 周小小瞟了眼厨房,走向宽阔的阳台,同时对商亦纣道:“一起去抽根烟?” “好。” 月光泼散满地的银碎,把两人身影拉得细长,白雾从周小小的红唇里逸出,她道:“复合多久了?” 商亦纣心情大好,唇角一直挂着笑,“一个多月了。” “挺能瞒啊!”周小小笑着捶了商亦纣肩膀一拳。 商亦纣道:“没打算瞒。” 在顾止那,他一直是留守待看,万一顾止不满意了,他随时可能被替换,所以他如履薄冰,一步不敢走错。 周小小摇头:“小孩就是心太软,换我来,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任前任了。” 商亦纣被这么说,却没不高兴,他低低笑了声,“是啊。” 语气里是无法忽视的庆幸。 幸好顾止还会心软,幸好顾止对他还留着最后一点爱意。 天知道,他在电话听到顾止让他快回来时,他几乎***了,如果不是母亲不准他回来,他可能当即就买机票,回到他的顾止身边。 从那一句话中,他窥探到了爱意,被他深深受伤过的幼猫,终于不在对他露出獠牙哈气,而是尝试着接近他,收起利爪,把柔软的肉垫谨慎的放到他掌心。 他对婚姻并无期待,婚姻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形式。 所以,他不曾想像得到,有一天,他甘愿被形式所缚,他渴望那一纸薄本带来的满足感。 “听说你去找过徐津了?” 商亦纣眉稍轻扬,“嗯。”他没好奇周小小是怎么知道的,周小小在华乐天纪的耳目不比他少。 “打算回去了?” 商亦纣很快回她:“不打算。” “为什么?” “徐亦纣太难听了,”商亦纣嗤了声,“我不喜欢。” “……”周小小一脸‘你有病吗’的望向商亦纣,“怎么真打算让小孩养你?” 商亦纣弯了弯唇,“不挺好,年纪大了,就想吃吃软饭。” 周小小呵了声,“你不要脸!” 她把烟头摁灭,“说认真的,你就真打算这么着?演了这么多年戏,不演了,退休回家养老?” 商亦纣双眼微眯,“你觉得呢?” 周小小:“我觉得你脑子应该还没坏。” 商亦纣低低笑了声,他拍拍周小小的肩,“放心,那天你唱不动了,我肯定还在演戏。” 他转身回客厅,周小小跟上他的脚步,“听你这口气是解决好了?” 商亦纣没再回她,把顾止换了出来,自己去给纪韵打下手。 一顿饭吃完,他俩没久留。 还没到在车上,商亦纣把顾止按在车门边,重重的吻了下去,旁侧蓦地的闪光,商亦纣斜眼瞟了眼,动作迅速的拉开车门,半拥着顾止倒进去。 “停——”顾止趁着空隙气喘吁吁的喊停。 商亦纣低声问:“压着你了?” “没、” 就是商亦纣太热情了,他有点遭不住。 “回家再、”顾止拐扭的挪开视线。 商亦纣笑了声,温柔的咬着顾止的下唇,“脑子里净想什么?” 语里是深深的揶揄,顾止燥得脸热,他推开商亦纣,坐了起来。 商亦纣顺势把顾止拥入怀,“牵我手的时候在想什么?” 嘴唇轻轻抿着,又紧张又谨慎,那模样就跟男朋友回家见家长似的。 顾止耳根子火辣,“你猜呢?” 商亦纣吻了吻顾止的耳垂,“不想猜,你告诉我,嗯?” 顾止逃开,“不想。” “好,”商亦纣不强求,拉开车门,换到驾驶位,“回家?” “  115 嗯,回家。” 到家已经凌晨了。 一进门,商亦纣便看到他寄过来的东西,被整整齐齐的摆在柜面上,旁侧贴了一圈防掉胶。 顾止顺着他的目光看,一共寄了十件东西来,只有烟花表演的门票被他放进了柜子里。 顾止弯腰拿拖鞋,随嘴问道:“你怎么会想着天天给我寄东西?” 商亦纣道:“怕你忘了我。” 顾止没当真,“那最后几天怎么又不寄了?” “因为你让我快回来,”商亦纣牵过顾止的手,拉他坐进沙发里,“实在没办法从这句话里分神出来,只想着赶紧把自己寄给你。” 商亦纣会说情话得紧,顾止是清楚的,可尽管他一清二楚,也没办法从话中如蛛丝密集的爱意中逃脱。 他向来说不过商亦纣,也向来抵抗不了。 以前他听听就过去了,一点不敢往心里放,因为那些话就是泡沫,看着美丽却一触就破碎在空气中 而如今,他可以把这些情话放进心里,偶尔想念了再拿出来回味。 洗漱完,顾止躺进床里,眼睛微垂,看着与他一被之隔的商亦纣,商亦纣也在垂眼望他,他倾身在顾止的额前吻了吻,哑哑的道了声晚安。 顾止没回他,他看着被子,忽然掀开自己的,缩进商亦纣的怀里,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低低的,“一起睡吧。” 商亦纣瞳孔紧缩,“…好。” 半夜,顾止被渴醒,他动作轻柔的从商亦纣怀里溜出来,打开了一盏小灯,正要下床,余光却瞟到商亦纣左耳戴着耳机。 忘取了? 他担心耳机咯到商亦纣,便抬手给他取下来。 耳机里没有一点声音。 他随手放到枕边。 喝完水又睡了,再醒来却是被刺耳的铃声吵醒的,他迷糊的去拿手机,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去关闹钟,却半天无果,他半撑起身体睁开眼,发现他根本没订闹钟。 那是那来的声音?顾止循着声源找到了罪魁祸首,是那一枚放在他枕边的蓝牙耳机。 他再看时间,七点。 是商亦纣平常起来的时间。 他歪过头看,商亦纣闭着眼呼吸绵长。 在那一刻,他知道了为什么商亦纣可以准点醒过来了。 不是不订闹钟,而是他戴着耳机,吵醒的只会是他。 他伸长身体,捞过商亦纣的手机,关掉闹钟,一番动作结束后,他重新躺回床里,轻轻的吻上商亦纣的唇。 一吻罢了,刚要退开,商亦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啄着他的唇。 商亦纣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几点了?” 顾止伸出手,抱住商亦纣的腰身:“还早,再睡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完结 中午,一条营销号发的微博又把顾止顶上风口浪尖。 他与商亦纣在车门前拥吻的照片被拍的清清楚楚,图片里商亦纣侧脸弧线优越,狭长的眸深邃幽沉,被他摁在车门的顾止,精致漂亮的脸上浮着薄红。 后来,这张图被CP粉誉为结婚照,逢人安利必掏此图。 但现在,商亦纣的唯粉与顾止兴起的老婆粉在热搜超话里撕得不可开交,剩下的cp粉躲在角落里大肆狂欢,直呼过年了。 “真复合了?”连拢问,她在电话那头抬了抬眼镜。 商亦纣来过工作室两次,一次应聘,一次直奔顾止的区域,她虽然没碰上过,但都知道。 只是,这两人什么时候重新好上了,连拢摸不着头脑。 但单看照片,若不是顾止脸上没什么抗拒,连拢都要认为他是被商亦纣截到强吻了。 顾止窝在沙发上,低头啃了一口,商亦纣先前递过来的苹果,“嗯。” 连拢对私事不欲多过问,她平声道:“放着不理还是官宣?” 他抬头望了眼在阳台看书的商亦纣,阳光给他踱了层薄金,“不理吧。” 商亦纣现在被华乐天纪雪藏了,如果这时候再官宣,只会使商亦纣的处境更加艰难。 “行。” 连拢得到答复就挂断了电话。 阳光自玻璃窗穿透,投射到地板散发出温暖的气息,客厅里开了空调,却没阳光给人的感觉更舒适,顾止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光着脚走向阳台。 阳台有一把躺椅,旁边铺着软毯,他赤脚坐了下去,半边身子靠在商亦纣腿边,微阖眼,享受阳光的沐浴。 他靠过去的一刻,商亦纣看书的动作未停,但翘起的腿却放了下来,放到一个正好能让顾止靠着的位置。 顾止随口问道:“烟花表演是几点的?” 他只记得日期是今天。却忘了看几点。 商亦纣温声道:“晚上七点。” 他空闲的一只手,惯性的伸到顾止的后颈,力道适中的给他揉起来,平缓有力的动作,加上温暖的阳光,让人止不住的生出困意,顾止打了个哈欠,思考回房间睡会,还是就在这。 在这吧,他懒得动了。 他调整坐姿,欲寻个更舒服的姿势,商亦纣却捞起他的上半身,“会感冒,回房间睡。” “不要。” 商亦纣又道:“太硬了,睡着不舒服。” 顾止:“还行。” 商亦纣低低笑了声,拿他没辙,松开手去拿毛毯。 回来时,顾止已经半卧在地毯上了,细密的眼睫半盖着眼睛。 他正要把毛毯给顾止盖上,一只手却抚上了他的脚踝,把裤子往上剥了剥,商亦纣身体僵硬了一会,垂着眼,没阻止他。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商亦纣的脚踝有一圈黑印,他之前在录综艺时无意间便看到过,这下就更好奇的想看清,但完全扒开了,他却愣住了,“这是…什么?” 并非黑印,而是刺青,图案像极了在商亦纣卧室见到的那幅画下面的印记,唯有不同的是画下印记是一圈荆棘,而商亦纣的脚踝是一圈锁链,在关联细微处,有五个字母,GUZHI。 商亦纣半蹲下来,眼神难得生出几丝躲闪。 顾止怔怔起身,与商亦纣齐平。 “好像有点幼稚。”商亦纣弯了弯唇角,他拉过顾止的手,放到掌心细细摩擦,“你走之后我去纹的,虽然不是一时冲动,但细想下来,还是太幼稚了,所以一直没给你看过。” “是……有点。”顾止还没回过神,顺着商亦纣的话应道。 商亦纣倾身吻了吻顾止的唇角,“嗯,不过,我很喜欢。” “不是、”顾止这才反应过来他顺嘴之下回了什么,“不是幼稚。” 是深藏的浓烈爱意让他无法想像,商亦纣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了,他没有那么多的一时冲动,把爱人的名字纹在自己身上的动作,他认为幼稚,可他还是去做了。  116 顾止抬眼看他:“万一,我们没和好,你以后有了别的人,岂不是还得去洗掉?” “不会有别的人,纹的那一刻,它就会伴随我一生了。” 商亦纣说的笃定,顾止难以遏制的颤了颤身体。 “一生那么长…” 商亦纣点头,他攥紧顾止的手,贴向他的胸膛,“我犯了太多罪,想申请无期徒刑,一辈子为你赎罪,我的法官大人,你看可以吗?” 语气里的深情厚意,让顾止嗓子一哽,他瞥到商亦纣侧脸的伤痕,已经淡了许多,他忽然想到之前商亦纣再渴望和他复合时,他明明知道他是心软的,但他也没拿这道伤来说过事。 他伸手抚上那道伤痕,商亦纣是认为这道伤是在赎罪吗? “已经不疼了。”商亦纣不准他再摸,拉开他的腕带,低头用唇蹭了蹭手腕上的狰狞疤痕,“比起我的伤,我更害怕这道,更害怕你的噩梦,这些都是我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 这些伤痛可能会伴随顾止一生,同样,也将是商亦纣无法规避与逃脱的恐惧。 顾止涩着嗓子道:“会很累。” 他知道商亦纣不安的来源了,是他的过去,是他的伤痕,可这些已经无法改变了,甚至连弥补都显得苍白,所以代表着,只要商亦纣选择和他在一起,那他终其一生都要活在不安的日子里,难以逃避。 商亦纣弯唇笑了,“我愿意。” 他会惶惶不可终日,但他甘之如饴。 烟花表演在城中花园。 他们到的时候,城中花园除了工作人员外,一个游客都没有。 顾止看着眼前空旷的观景台,奇怪的喃喃自语,“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半晌,他回身看向商亦纣,“不会是你包场了吧?” 商亦纣牵起他的手,笑眯眯的嗯了声。 顾止脸红了大半,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你怎么……” 怪不得出门的时候,他想戴上帽子口罩,商亦纣说不用。 商亦纣指腹揉住顾止的无名指,感受着戒指在指间变得温热,他缓缓道:“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年了。” 顾止瞪圆眼,“今、今天吗?” 他记不住日子,而且他和商亦纣也从来没有过纪念日这一回事。 蓦地,他想到了摆在柜台上的小玩意们。 加上这场烟花,正好是十件。 不会… 商亦纣瞧出他的想法,温声道:“因为实在不会送礼物,不知道该补你些什么,只好自己去做了些小东西。” 送的东西再好,也敌不过自己做的心意。 密密麻麻的暖意从心底弥漫,泛滥,到掌心,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他弯着眼,软声喊道:“哥,我很喜欢。” 商亦纣抬手把顾止揉进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着顾止的发顶。 ‘嘭——’ 灿烂绚白的烟花绽放在空中,乍亮一方的天色。 十年前,商亦纣靠一场不属于顾止的烟花,骗的顾止义无反顾。 而今。 迟了十年的烟花,刻上顾止的名字。 在春日冬寒,暖足了人心。 商亦纣牵起顾止的手,在不经意间,拍了张照片。 他打开微博,登上许久没上过的号,发了一条简短的微博。 【商:追到了。】 底下是一张无名指相扣的照片。 顾止瞥到,随意问道:“哥你在看什么?” 商亦纣把手机揣回口袋,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垂看向顾止,满耳的烟花声,在一刹那间,消弥得干净,他低头吻了吻顾止的唇。 “在看我追了好久,终于追到的意中人。” 作者有话说:完结了! 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本书写的不是很好,但又是一次学习,希望下一本会更成熟一点。 虽然是结局,但没有那么完美,小止的伤痛我没有去抚平,因为这些需要日积月累,一点一点,十年,二十年,甚至要老商终其一生去完成。 而老商也将在无限的不安里去爱小止。 有所得,便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