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阴霾系列》 分卷阅读1 【现言】《冬日阴霾系列》作者:徐老板家的小飒 文案: 系列短篇合集,包括《看见你的幸福》、《假脸和面具》、《六言词》三卷。 《看见你的幸福》,男人的一生需要白玫瑰和红玫瑰,女人的一生需要一个沉默守护自己的人,一个热烈追求自己的人,和一个让自己真正快乐的人。对守护自己的人抱有虔诚的信赖,对追求自己的人保有天真的面容,对让自己的快乐的人张开透明的心扉。 《假脸和面具》,仇恨是会延续的一种东西,爱是一种让人幸福,也让人疯狂的感情。为爱,我愿意颠覆整个江湖。你们,请为我的爱人殉葬。 《六言词》,这是为频频发生的性侵事件而创作的一个故事。因为性侵,人生、家庭、理想、心态,一切都会改变。罪恶、救赎、侵犯、保护,每一个人的选择不同。但悲剧,总会带来另一个悲剧。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江湖恩怨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汉琴;戚红衣;董宵语 ┃ 配角:赵馨竹;郝连玉;周爵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冬日阴霾不自知。 立意:三卷三个故事,爱情、仇恨,和偏执。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 “小琴,这单成了,我放你大假,休息几天。高兴吗?”坐在张汉琴对面的男人正在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文件的牛皮纸袋上,印着“绝密”的红色戳子。 “啊?”张汉琴正在走神,突然被老板的话惊出半身冷汗,“不是开玩笑吧?”愣了半晌,张汉琴才开口问。 张汉琴不是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而是奉国潜伏在金融之都——岚城的金融情报员,更准确的说是商业间谍。主要的工作是将外国资本家的投资,引入奉国的金融市场。张汉琴做这一行的时间不长,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两年半,但却是周琦手下最得力的助手。 周琦,坐在张汉琴面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但事实上已经六十二岁。尽管老板周琦对自己十分亲近和欣赏,但是张汉琴一见到他总是像老鼠见了猫,避闪不及。张汉琴自从入行以来从未有过假期,所以当她听到周琦要放自己假的时候,更多的是惊讶和不解。 “小琴,你多大了?”周琦的话题来了个急转弯,张汉琴没有犹豫答道,“我是91年的,二十六。” “嗯,这就对了。你李叔让你见个人。”周琦已经把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清理干净,点了点桌子对张汉琴说。 “啊?”张汉琴张了张嘴巴。 李叔,李跃闻,张汉琴的叔叔,自从张汉琴的爸爸和妈妈从她小学离婚后,李跃闻逐渐成为家里的常客。这个表面上做生意,暗地里帮政府做事的精明男人迅速吸引了张汉琴的注意。这个和自己父亲完全不同的男性,让她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希望。而此时,张汉琴的绝望也是这个男人带来的。李跃闻居然帮自己相亲了! 张汉琴在周琦面前自然是有苦难言,便把苦水都倒给了自己的好朋友马欣欣,(微信聊天) 大马欣:快说说,这男的什么条件? 花:退伍军人,外科医生,好像三十六了吧。 大马欣:诶,有点老了。不过医生!你不是喜欢医生吗? 花:但是我不喜欢当兵的。听说他们在家里都特别懒。 大马欣:是吗?这个也不一定吧?你去看看吧,万一长得帅呢? 花:怎么可能!退伍兵,医生,又是老男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不想说话) 大马欣:哈哈哈,我还挺期待这人长啥样的。不过我更期待你脱单,我的母胎单身(狗头) 张汉琴扔了手机,大骂,“大马,亏我还拿你当好闺蜜,你居然耻笑我!” 接着张汉琴回给马欣欣一条微信:我坚决不向阶级力量屈服,也绝不让你称心如意! 约会当天,张汉琴叫了自己在岚城的一个朋友,在离目标地点两公里的咖啡馆里喝了一下午拿铁, 黄纪芸:“小琴,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人家来了,又看不到你,会不会向你家里人告状啊?” 黄纪芸是张汉琴的研究生同学,对张汉琴的了解显然没有马欣欣的深入,仅仅以为张汉琴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银行小职员加啃老富二代。 张汉琴:“没关系,正好借机查看一下他的为人。要是敢告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是张汉琴把黄纪芸拖来陪自己,于是她请黄纪芸喝了两杯咖啡,外加一个手工芝士蛋糕。熬到下午六点,才终于放黄纪芸离开。已经离约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到现在李叔和母亲也没有给自己来电话。看来对方并不是一个找事的人,这时,张汉琴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未读短信。没有显示发件人的姓名。张汉琴点开一看。 不好意思。下午临时有台手术耽搁了,刚下来。改天请你吃饭。 分卷阅读2 哦,敢情这个无名氏是相亲对象。张汉琴勾起嘴角笑了,点开电话号码保存了一下,备注就是三个字“无名氏”。这一下午又是紧张,又是惭愧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还好无名氏没有来,还好无名氏没有等自己两个小时,还好无名氏不是没有素质的人。张汉琴松了一口气,或许这个无名氏对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屁丫头也没什么兴趣。张汉琴一激动,又在前台点了一个蔬菜三明治。 隔着五彩玻璃窗,外面有个男人看着认真吃蔬菜三明治的张汉琴,笑出了声音。 张汉琴休息了五天,一转眼就把和无名氏相亲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她推测李跃闻一直没找自己麻烦,应该是无名氏坦诚了自己爽约的事。想到这事就这样没了下文,张汉琴也说不出自己的遗憾还是庆幸。马欣欣对没有看到老医生真容的现实感到万分悲痛,另外她催促张汉琴有时间的时候来凌通看自己。张汉琴哪说的准下一个任务在哪儿,多半根据地是岚城,于是只能打马虎眼。 马欣欣知道张汉琴的工作不只是银行职员这么简单,否则怎么每年送得起上万的礼物给自己进贡。只是,马欣欣从不过问,她知道张汉琴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就得了。至于这个人,她怎么生活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张汉琴和马欣欣的友谊比任何人都持久,她们亲密,但却有空间。 张汉琴休假回来的第一个工作在毗邻奉国的张京,其实整个任务还算得上顺利,三个月内完成。令张汉琴没有想到的是,□□的资本主义家竟然想让张汉琴当他的第十二个小老婆!吓得张汉琴从张京直接飞回了岚城,一分钟都没敢多呆,答应马欣欣的免税化妆品也跟着打了水漂。 微信聊天 大马欣:唉,小琴,你真应该找个男朋友了。要不然哪天被大老板硬上了都哭不出来。 花:擦,不许咒我。我已经回祖国的地界了。 张汉琴拖着箱子走出机场大厅,迎面走过来一个高个子,带黑色檐帽的男人。他没有说话,径直从张汉琴的手里拎过箱子。 “这次没带东西回来?”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戏谑。张汉琴一巴掌压在男人的帽檐上,男人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三,张汉琴穿着平底鞋,要踮着脚才能够到他的帽子。从远处看,二人很像打闹的小情侣。 “卧槽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差点就为国捐躯了。”张汉琴顺手摘下男人的帽子,戴在自己的脑袋上,“诶呦真合适,给我吧。” “我不会让你捐躯的,捐什么都不行。”男人笑了,在微弱的阳光下,坚毅的侧脸像是漫画里的剪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好看。 蒋御是张汉琴的牧羊人,张汉琴是蒋御的小羊。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员,行动任务都有一定的危险系数,张汉琴不是部队出身,即使经过一定培训,和专业人员也相差甚远,所以组织给她配备了合适的牧羊人。蒋御的工作就是在任何情况下保证张汉琴的人身安全。用蒋御的话来说,张汉琴是精英人员,少一个都是国家的损失。 “相亲的事怎么样了?”蒋御坐在驾驶位,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张汉琴。张汉琴一向不坐副驾驶,因为没有办法躺着睡觉。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就那样呗,反正他也没找我麻烦,相安无事,不用你出马了。”张汉琴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快睡着了。 “你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老板还有事找你。”蒋御从副驾驶扯了一条毛毯扔给张汉琴,虽然蒋御也坐了四个小时的飞机,但他一点事也没有。想到这里,张汉琴忿忿不平地把毛毯捞过来,盖在身上,摊在宽敞的后座上。 蒋御从后视镜里看着张汉琴不太雅观的睡姿,弯了弯嘴角,眼神温柔得一滩糊涂。如果不是知道蒋御喜欢男人,很多人都以为他喜欢的是张汉琴。 第二天,睡眠不足的张汉琴顶着青色的黑眼圈到周琦办公室的时候,居然意外收获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组织新加入了两个小朋友,张汉琴被周琦派去给她们上课,上课的地点正是凌通!她可以去见马欣欣了!张汉琴满口答应了周琦的指派,并难得狗腿地拍了周琦的马屁。周琦漫不经心地给张汉琴讲了注意事项,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和清澈的笑容,周琦也弯了一双黑色的眼眸。 张汉琴是自己的老部下李跃闻的干闺女,起初自己对张汉琴的能力也是摸不清头脑,但张汉琴做了一年多以后,周琦才发现这孩子绝对是干这行的苗子。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但既漂亮又可爱,还懂事的女人却绝对不多。张汉琴除了上述三个优点之外,还有一个很多可爱的女人没有的特点,有野心。张汉琴凭借自己超强的学习能力,出色的外表和身材,高人一等的判断能力和谈判能力,迅速成长为周琦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再加上李跃闻的这层关系,周琦对张汉琴的喜爱超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周琦知道张汉琴有一个好朋友在凌通,二人已经五六年没有见面了。平时张汉琴的任务很多,多半时间都在岚城。这一次能够到外地教学,这个美差,自己一定要讨给张汉琴。并把地点定在凌通,让她有机会和朋友聚会。 分卷阅读3 “谢谢老板。”张汉琴走出周琦办公室前,冷静了一下对男人说,“我会努力工作的。” (二) 凌通城里正在下暴雨,张汉琴原本想坐飞机到郊区,再坐大巴到指定的宾馆。结果当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飞凌通的飞机全部取消,张汉琴在机场睡了一晚上。睁眼的时候,蒋御正把自己的皮夹克披到她的身上。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梁平执行任务了吗?”张汉琴揉了揉眼睛,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三十。 “我听说你被滞留在岚城机场了,正好没什么事,我送你去凌通。”蒋御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张汉琴,“又没吃饭。麦当劳,很久没吃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薯条了?诶,蒋御你真好!你男朋友也太幸福了。”张汉琴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除了喝了几杯水,一点东西也没吃。她卷着餐巾纸吃起了薯条,一点也没留意到蒋御脸上闪过的精彩神色。 “蒋御,你有个假期也不容易,不用送我去凌通了。要是今天下午还没飞机,我就坐高铁过去。”张汉琴擦了擦手,喝了一口蒋御带来的咖啡。 “凌通雨下的很大。没的说,我送你过去。”蒋御摸了摸张汉琴乱糟糟的长发说。 “诶呦,别揉了,睡得一团糟。给我梳个辫子看看。”张汉琴撒娇似地抬起头,冲蒋御眨了眨眼睛。蒋御的手臂一僵,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一双丹凤眼眯了一下, “好。” 蒋御把张汉琴的身子扳到完全背向自己,然后认认真真地辫起了辫子。 张汉琴刚认识蒋御的时候,还是一头齐耳的短发。后来年底银行联欢会,二人一起在后台帮忙,张汉琴亲眼看着蒋御帮一个女孩辫了满头的蝎子辫,好看的不得了,她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从此,张汉琴坚定了留长发的决心。她也想让蒋御帮她编辫子,因为蒋御是她的人! 此时,张汉琴的辫子已经编好了,纯粹的三股辫,却一点也不俗气。蒋御把长辫子洒在张汉琴的左肩膀上。 “呀!真好看!比我妈编的好看多了!”张汉琴笑了,拿着手机屏幕照了照,前额散下来的几缕头发既自然又清新。张汉琴觉得自己一下小了三四岁。 “你适合。”蒋御抿着嘴笑了。 “你吃饭了吗?你肯定没吃饭,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肯定是连夜赶过来的。走,飞机不等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张汉琴拉着箱子,一把拉过蒋御,说走就走。 蒋御被拉了个猝不及防,也一点都不恼,只是看着张汉琴笑。他认识张汉琴之前,从来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女生。无论他任务完成得多么辛苦,他一见到张汉琴,疲惫和不安都会不见了。 张汉琴说机场里面的餐饮业都是暴利,贵的不得了,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后,便带蒋御到高铁站附近吃早饭。 张汉琴一个月的工资少说也有四五万,但是她很少用极贵的奢侈品,一是为了身份安全,二是她实在穿什么都像是在穿奢侈品。不仅如此,张汉琴多半的工资都会转给她母亲,另外还会再攒一部分钱,听说是旅游资金。每个月剩下的生活费其实并不多,她吃的基本是工作餐,用的是轻奢品。 蒋御除了张汉琴这只小羊,还有两个需要保护的对象。她们都和蒋御有一定距离感,基本不说话不交流,生活方式和蒋御隔了一个世界。所以蒋御这么多年来,也就只和张汉琴这一只小羊坐在一起吃饭。 “御哥吃咸豆花,这是你老家的特色,你应该喜欢吧?”蒋御比张汉琴大五岁,张汉琴一般都叫他“哥”。 “是啊,小花带我来吃的东西,我都爱吃。”蒋御盛了一勺豆腐花,塞进嘴里。那一丝不苟的姿势和模样俨然军人的架势。因为张汉琴的英文名和在组织的代号是一种花,所以很多人都叫她“小花”。 “御哥,你真会说话,你要是喜欢女人就好了。”张汉琴注视着蒋御的眼睛,只听心跳砰砰地快了半拍。蒋御顿住了拿着勺的手。 “小花……” “我买好高铁票了,我去买两瓶水带着。你先吃。”张汉琴拿着手提包,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什么和蒋御说这种话,他会不会生气?真是不好意思。都怪蒋御长得太帅了,人又温柔体贴,谁和他在一起真是有福气。 张汉琴买好水,又买了几块巧克力。回到摊铺的时候,蒋御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看神色,也没有因为她的话受太大的影响。张汉琴放下心。 “票是十一点半的,现在还不到九点。我们到附近走走?” “好。”蒋御把张汉琴手里的水接过来,拉上她的行李箱,付了钱二人就走了。张汉琴说附近有个教堂,想去看看,蒋御没有说话,点点头默认了。 张汉琴和外国的教父用英文聊了一会,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花。蒋御就在一旁看着,宛如她的保镖。不过仔细一想,蒋御的确算得上是张汉琴的保镖。 “呵,刚才那个uncle以为我们要在这儿办婚礼呢。 分卷阅读4 ” 蒋御愣了一下,“我想在教堂办婚礼。” “啊,是吗。你也是啊?那我要去参加。”张汉琴忽然停下来面对蒋御,于是跟在她身后的蒋御撞了个满怀。张汉琴的额头磕在蒋御带着胡渣的下巴上,张汉琴脚下不稳,差点往后跌倒。蒋御用右手揽住她的腰。张汉琴的手覆在蒋御的前胸,隔着白色的衬衫,张汉琴都能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膛。 蒋御的手心有点热,张汉琴突然紧张得动也不敢动了,小声说,“蒋御,你没事吧?” 蒋御的眉头微微蹙着,也是动也没动,听到张汉琴的话,微微低下头,像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望住张汉琴。张汉琴抬起头,几乎要踮起脚吻蒋御的嘴角。 “没事,我没事。”蒋御及时放开了张汉琴,张汉琴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打断尴尬的气氛,只听蒋御沉着沙哑的声音说,“你等我一下。” 张汉琴捂了一下脸,今天真是既说错话,又做错事。紧张之余,她点开大马欣的微信名片, 花:大马,我今天好像惹怒我的好搭档了,怎么办啊? 大马欣:你搭档? 花:就是我和你之前说的那个帅哥哥,不过他是gay 大马欣:怎么惹了? 花:诶,我好像有点喜欢人家。因为真的很帅,很体贴。我刚才差点亲了他,他好像生气了呢。 大马欣:啊!啊!啊!你怎么总是染指弯的?不过他对你应该也没反应,无所谓了。可能只是觉得尴尬吧,别担心。 花:唉,好吧。对了,凌通的雨还大不大?我的飞机全部都cancel了,只能高铁过去了。他会送我,你不用过来接了。 大马欣:大,真挺大的。他不送你过来,我还真有点不放心。那我今天不去接你了,你到了告诉我一声。等这阵雨过了,我去找你。 花:行,没问题,你上下班也注意安全。 大马欣:(发射爱心) 张汉琴撇着嘴笑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她点开新闻,看了看凌通大雨的报道,确实挺严重,好多地方都被淹了。张汉琴走了一下神,听到蒋御的声音才缓过神来。 “走吧,再转转,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花园。等转完,我们就回高铁站。”蒋御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张汉琴低着头说, “那个,御哥,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刚才听声音,你是不是感冒了?” “怎么会,你哥壮得和头牛一样。”蒋御笑了起来,张汉琴也跟着笑了, “那就好,不过也要注意身体。凌通因为下雨好像很冷,你都没带衣服,到了城里,记得去买几件。”张汉琴扯着蒋御的皮夹克上的拉锁说。 “好。”蒋御想要拉上拉锁的时候,手碰到了张汉琴的手指,“你的手好冷,走,去买杯奶茶暖一下。” “啊?好啊。”张汉琴和蒋御先买了一杯红豆奶茶暖手,后来又去了教堂旁边的大花园。张汉琴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天是蒋御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张汉琴前一天在机场耗了一晚上,完全没有睡好,一上高铁就昏昏沉沉地睡着。蒋御帮她盖好毯子,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也闭上眼睛。事实上,蒋御已经四十八个小时都没有合过眼睛。 九个小时以后,张汉琴和蒋御到了凌通。其间,张汉琴迷迷昏昏地醒过几次,不是找蒋御要水,就是蹭到蒋御的怀里找舒服的睡姿。蒋御只是笑,用毛毯裹着她,以防她被高铁的空调吹成感冒。还没下高铁,张汉琴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吓得从行李箱拿出一件外套把自己裹起来。之后拿出一条大围巾递给蒋御。 “御哥,外面肯定很冷,你快把围巾披在身上,要不会冻感冒的。” 蒋御看了看深蓝色的围巾,不由得笑起来,“成,还好不是大红色的。” “哈哈,没有,御哥你这么帅,穿什么都好看!”张汉琴把围巾披在蒋御的身上,二人一起走出高铁。高铁站不是露天的,但冷风阵阵,钻入人的骨髓,张汉琴缩成一团,恨不得把整个脸都藏起来。 “小花,我去外面打车,你在北门等我好不好。”蒋御拉着亮粉色的拉杆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哗,好大的雨。买个一次性雨衣吧,怎么样也稍微管点用。”张汉琴没等蒋御回话,便从小贩手里买了几个一次性雨衣,看这情况,凌通的雨怎么也要下半个月,存着备用吧。 张汉琴利索地给蒋御穿上雨衣,把箱子拉到自己身边,“虽然不管用,但是也总比不穿强吧。” “管用。”蒋御话毕,已经跑进雨里。 这种鬼天气,不排队想打到车的几率几乎是零。只是凌通这个高铁站的打车排队处,已经被大雨浇得漏了雨,没人在那里排队打车了。所以蒋御只能跑到高铁站的外围去找出租车,张汉琴把情况在微信里和马欣欣说了一下,又买了两杯热茶。等了大概四十多分钟,蒋御终于回来了。 张汉琴此时完全相信,一件一次性雨衣根 分卷阅读5 本无法阻挡一点这倾盆大雨,她摸着蒋御还在滴水的短发,“天啊,你快喝点热茶。” “没事,快上车吧。”蒋御接过茶的同时,也拉住了张汉琴的拉杆箱。 “师傅,谢谢您。就去刚才我给您看的地址。”蒋御把拉杆箱放到后备箱,拉开出租车后座的门,张汉琴进了出租车又拉住蒋御的衣角, “乖,我这样上人家车也不合适,我会坐公交车去的,去了我再联系你。”蒋御想了想,还是摸了摸张汉琴的头,张汉琴“唔”了一声,似乎要哭出来了。 “你到了一定要告诉我啊!”张汉琴看着蒋御在雨中的笑容,冲他大声喊道,眼泪混着雨水流了下来。张汉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蒋御这样好的男人。虽然不知道是军人的品质在作祟,还是出于二人长期以来的革命友谊,张汉琴只知道,如果蒋御喜欢女人,她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你男朋友真懂事。”开车的司机师傅把张汉琴的胡思乱想拉回了现实。张汉琴抹了一把眼泪,忽然想到她从未和蒋御一起旅行,每一次,蒋御都在暗中悄悄地保护她,坐飞机要一个人在机头,一个人在机尾;坐火车要买相邻的两个车厢,途中既不能交流也不能谈话;坐大巴也不能坐同一排。想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坐在蒋御的身边,真是安心。 “是啊,谢谢。”张汉琴想了半天,只说出这四个字。因为保密系统的原因,张汉琴没有蒋御的联系方式,她想蒋御可能用的是太空卡。不过,蒋御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分毫不差地出现在她面前。 张汉琴和马欣欣说自己已经到凌通了,让她不必担心。想到不下雨的时候,可以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张汉琴才终于放松下来。张汉琴在宾馆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便开始等蒋御的电话。但是直到凌晨一点,她都没有听到电话响,外面的雨声很大,张汉琴蜷缩在床上看着黑屏的手机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钻进被窝。 整个晚上张汉琴都没有睡好,当她在宾馆门口看到看到穿着皮夹克,牛仔裤的蒋御时,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抱住了他,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蒋御半晌都没有说话,张汉琴才发觉自己紧紧抱着他,可能吓到他了,连忙松开手, “不好……” “没有,对不起。现在打给你。”蒋御拿起自己只有按键和小屏幕的破手机。 “不好意思,我昨晚看到新闻,又有人被雨水冲走了,公交车都被淹了大半个轱辘。”张汉琴揉了揉眼睛, “不会的,你别忘了我是谁。”蒋御扬起嘴角,手指轻轻碰了碰张汉琴的脸颊,嘴角又抿成了一条线,“没睡好。” “啊,是啊,雨下得太大了。你住哪儿?”张汉琴和蒋御朝电梯走去,准备去吃早饭。 “我住这里,”蒋御指了指脚底下,“你在九层,我在三层。” “嗯,你,多久回去?”张汉琴看了看蒋御湿了的头发问, “还不知道,等通知。你明天开始工作?” “没有,两个小朋友被大雨堵住了,可能要耽搁一阵。”张汉琴顿了一下说,“御哥,你衣服都湿了,你拿上来我给你洗洗吧。” “好。”蒋御帮张汉琴挡着电梯门说。 张汉琴吃完早饭回房间补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有几条未读短信。所有的短信都只有三个字:我到了。张汉琴看了一眼收信时间分别是凌晨一点五十、凌晨两点二十、凌晨四点、七点半。 “傻瓜。”张汉琴的眼圈红了。 接下来的两天,张汉琴基本都在修改课件和教案,洗衣服烘干衣服,与马欣欣聊天,同蒋御吃饭。到了周末,雨终于停了。趁学员还没来,张汉琴当机立断约了马欣欣出来逛街吃饭。二人一见面,果然如同连体婴儿一般无法分开。先是马欣欣大吐苦水,聊了当下工作的事情,接着二人八卦了一番娱乐圈的大小事件,之后马欣欣谈了谈刚刚分手的渣男,最后张汉琴终于说到了蒋御。 张汉琴突然想起蒋御常穿的白色衬衣,和一件淡蓝色衬衫被自己洗了还没有烘干,加上他常年总是穿那身破旧的黑色皮衣。也该换换新的了。索性自己买几件新衣服给他吧,于是拉着马欣欣又杀回了大商场。 马欣欣还没有见过张汉琴出手这么阔绰的时候,先是买了两件名牌运动衫,又是挑了一件五位数的短款皮衣。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说你对他没意思,我用肚脐想都不信。”马欣欣咋舌道,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御哥我不定被人卖了多少次都不知道呢。再说了,我就喜欢给帅哥买衣服!”张汉琴抱着两袋衣服说。 张汉琴在展示橱窗里看到一款销量的棒球帽,想象蒋御戴一定很好看,但是价格太高了,蒋御不会要的。于是自己试戴了一下,美了美,拍了张照片。 “小琴,外面又下大雨了,一会怎么走?”马欣欣看着商场里兵荒马乱的人群说。 “又很大?”张汉琴放下帽子,和马欣欣走到商场门 分卷阅读6 口,“哗。凌通什么鬼天气,我一来就下雨。” “今年不是天气异常吗?我在这儿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打车回去?”马欣欣和张汉琴住的离都这里不近,坐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而且第二天二人都有工作。 “……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天我和蒋御在高铁站打车打了将近一个小时。”张汉琴微笑着说。 “好消息!?”马欣欣的脸拉成了长茄子。 “是啊,起码说明还是能打到车的。”张汉琴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和时间,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马欣欣试探着问,不想再听到“好消息”。 “现在七点半,雨预计会下到半夜两三点的样子。如果天气预报没有欺骗我们。”张汉琴裹紧了风衣。 “我去,真倒霉。”马欣欣看了看路上的积水,连退数步。 张汉琴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短信。 你在那儿别动,等我。 是蒋御。 张汉琴的手机有定位系统,所以只要张汉琴的手机不丢,蒋御永远都知道她在哪里。 “再等等。”张汉琴拦住要冲进雨里的马欣欣, “雨等会能小点?”马欣欣问, “不是,蒋御在路上。”张汉琴笑道。 “哦,怪不得你一点都不着急,你早知道他会来接你吧。”马欣欣挤了挤眼睛,张汉琴没有说话。 二十分钟以后,一个男人钻进人群中,出现在张汉琴面前。 全身湿漉漉的,雨水顺着黑色的头发滴答在他的脖颈里。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似乎也没有感受到天气的寒意,还是衬衫,皮衣,牛仔裤,黑色的靴子。在看到张汉琴的那一刻,失去焦距的黑眼珠忽然有了焦点,散发出一丝笑意。 “我来了。” “又湿透了。”张汉琴噘着嘴,似乎有些不开心。 “我买了衣服,给你的。你去换上我们再走吧,你这样会感冒的。”张汉琴摸了摸蒋御湿润的发梢。 “好。”蒋御的手都湿了,所以想拍张汉琴肩膀的胳膊还是放了下来。 “卧槽,御哥长得太他妈帅了……”马欣欣一激动,连爆两句粗口,把张汉琴吓了一跳,她赶紧拧了一下马欣欣手背上的肉, “对不起,对不起,御哥我错了,你快去换衣服吧。”马欣欣咽了一口口水。蒋御点了点头,拿着张汉琴的纸袋去了厕所。 “哇塞,真的帅。真是帅。”马欣欣喃喃自语道,刚才蒋御从雨里跑到张汉琴的面前,再加上那一句“我来了”,已经够她脑补一万字小说情节了。 “行了,别花痴了。”张汉琴拍了拍马欣欣的肩膀。 蒋御换好衣服再出现时,马欣欣又是一阵花痴,以至于蒋御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蒋御的车堵在三公里之外的交叉路口,他是从那里跑过来的,所以衣服湿透了大半。 “现在还在堵车吗?”马欣欣问, “现在已经疏通了,我去拿车,你们在这儿等我。”蒋御拿了张汉琴给他的雨衣和一把雨伞,走进暴雨里。 “你家御哥话一直不多吗?” “和咱们俩比话当然不多了。”张汉琴耸了耸肩膀。不一会儿蒋御就开车过来了,他在车里准备了两杯热姜茶,分别递给两个女孩。 “哇,还有我的,御哥真好。”马欣欣捧着姜茶说。 张汉琴让蒋御先送马欣欣回家,然后二人才返回宾馆。后来马欣欣再想起蒋御这个人的时候只说了两个词,美男,可惜。 (三) 张汉琴一连给小朋友上了十五天的课,忙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什么时间和蒋御一起吃饭。好不容易到了中期休息的时间,蒋御也接到任务要回梁平了。 “御哥,我们都没有好好一起出去玩过。”张汉琴送蒋御到机场突然开口说。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蒋御顿住了话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 “等你回来,我们找个机会和老板请假,一起去江源好不好?”张汉琴的鼻子一酸,看向蒋御。 “好。”蒋御的眼笑了起来,眯成弯弯的一个月牙。 “蒋御。我可以抱你吗?” 下一秒张汉琴被蒋御牢牢地抱在了怀里,她的胳膊紧紧搂在蒋御的腰上。 “小花,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回来。” 张汉琴从来没有想过,蒋御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一句谎话。 第二章 谁知他乡遇故人 (一) 忙完四十五天的集训,张汉琴得了两天的休息时间,周琦恩准她周一回岚城报道。于是张汉琴赶紧约了马欣欣出来聚餐。 马欣欣说城西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味道五颗星。虽然张汉琴对烧烤店的卫生一向不看好,但马欣欣极力推荐,二人还是赶着时尚去了。 凌通近一个星期来 分卷阅读7 终于放晴,张汉琴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唯一令她感到不安的就是她一直没有收到蒋御的消息。不过蒋御一般执行梁平方面的任务,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一整年没消息的时候以前也有过。所以张汉琴也没有因此询问周琦和吴跃闻。 马欣欣正在讲述她的办公室遭遇,张汉琴对此只能深表同情。聊到动情之处,二人多喝了两瓶啤酒。 吃完饭已经过了八点。 “回宾馆了,你也回家吧。唉,好不容易来一次凌通,先是下雨后是上课。咱们也没见几面。”说着张汉琴像是要哭起来了。 “小琴,你又喝多了。”马欣欣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没有,我还有一点清醒。”张汉琴付了饭钱,得意地说。马欣欣无奈,谁都知道张汉琴一喝多了就喜欢哭。二人坐在公交车站等车,还不忘聊天,眼睁睁看着车驶出了车站。 “诶,那是我的车……”张汉琴跑了一段想追上去。马欣欣一喝多就腿软根本跟不上她,只能大声喊, “张汉琴!别他妈跑了!”马欣欣也不知道张汉琴跑了多远,是怎么停下来的。反正等她追上去的时候,张汉琴一屁股已经坐在马路牙子上了。 “别折腾了,赶紧回去睡觉,打车,打车回去。”马欣欣想把张汉琴拉起来。 “我肚子疼……真的……你放心,不是怀了,可能是跑的……诶,我的阑尾可能保不住了。”张汉琴低着头说, “你还挺镇定……走,去医院吧。”马欣欣把张汉琴从地上拖起来,一摸她的额头,全是汗,还有点发热。这不敢耽搁,赶紧打车送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和普外科都是一号子的人,马欣欣也不认识医生,只能先去急诊挂号等着。 “医生,我们这个着急的,阑尾炎,能不能先给检查一下啊?”马欣欣一脸狗腿地拉着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们这都排队呢,别插队!都急着呢。”旁边的人不干了,扎堆在一起互相攻击,像是在比赛谁的声音更大。 “认识这两个字吗?”一个不太大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虽说不太大,却有一种命令的口吻,所以吵架的人声音瞬间都弱了下来。连疼得魂游天外的张汉琴听到这把声音,都打了个激灵。但她当下想的是,这声音真好听。 一个戴白色口罩,白色帽子,一身白大褂的男人从远处走过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着楼道尽头“肃静”两个红色的大字。 马欣欣看着一身雪白的男人,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男人一出来,在一旁偷懒的小护士突然变得勤快起来,殷勤地给张汉琴量和其他几个病人体温。 “赵医生,赵医生来了。” “赵医生,刚下了一台手术,累不累?” “赵医生,吃晚饭了没有?” “赵医生,我妈说想预约你的专家号。” “赵医生,这儿有一个阑尾炎的……” 赵馨竹终于转过了身子,他戴着口罩,马欣欣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她能想象得到这个男人对其他事情的冷漠,和对病人的关切。应该是个好医生。 “医生,我朋友阑尾炎,真的挺严重的,您帮着看一下,要不要做手术。就那个……”马欣欣的话还没说完,赵馨竹已经走到张汉琴身前。 “嗯……疼……哈……痒……疼,疼……”赵馨竹在她腹部周围按了几下,张汉琴小声哼着,“诶,你的手好暖和……” 在赵馨竹的手还没有收回去之前,张汉琴的爪子已经抚在了他的手上。 马欣欣一脸崩溃地解释,“医生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就这样,您别介意。” 赵馨竹却在口罩下面笑出了声音。然后站直身子说,“十分钟后送手术室。” “啊,赵医生,割阑尾是小手术,不用劳烦您吧……” “赵医生刚才是不是笑了,真是见鬼,我在医院五年了,都没见过他笑。” “赵医生,我排队在这丫头前面啊!”一个排队的病人抗议道。 “你还有力气抗议,你看她呢?”赵馨竹只丢下一句话就去准备手术了。马欣欣跟着小护士一起把张汉琴扶到手术床上。 张汉琴躺在手术台上,看到一双淡棕色的眸子, “医生,可以不打麻药吗?” “嗯?”赵馨竹轻声应答, “我想看着你的眼睛。真漂亮……”张汉琴的脸颊微红,说出这句话时,整个手术室的人都惊呆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赵医生说话,这是□□的调戏!马欣欣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张汉琴喝多了的时候确实挺能耍流氓的……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赵馨竹的回答, “睡吧,我保证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负责麻醉的医生听到这句话手一抖,差点多给张汉琴注射一毫升的麻醉…… 跟了赵馨竹十年的助理医生说,这恐怕是他印象中,赵馨竹做的最认真的一次阑尾手术。连最后的缝针都一点没假与他人之手, 分卷阅读8 还缝得颇为精细…… 马欣欣在手术后终于看到了赵馨竹的真容,她差点再一次爆了粗口。 “赵,赵男神。不,赵医生……我家小琴怎么样了?” “赵医生出手还能有问题。”旁边的护士骄傲地说。张汉琴此时已经被推了出来。马欣欣看着她苍白的脸说, “唉,我家小琴本来就瘦,这么一折腾还得了。对了,赵医生,阑尾呢?能看看吗?”马欣欣这急转弯把旁边的护士都逗笑了,赵馨竹也弯了弯嘴角, “你们两个小姐妹都这么有趣吗?” 有趣?没觉得啊。马欣欣愣了一下,“哦,是这样的,小琴来医院的路上说,如果阑尾保不住了,让我帮她看一眼……感谢多年来的同甘共苦。” “呵……”赵馨竹这一次是真的笑了。马欣欣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有梨涡,笑起来真是漂亮。 “今天也不早了,等看完了早点回家吧,我让医院的人帮你打辆车。明天……病人的麻药过了,你再来看她。”赵馨竹对马欣欣说,马欣欣当即差点泪流满面。这医生也太体贴了! “谢谢医生!”马欣欣跟着值班护士走出医院的时候还在问, “啊,赵医生对病人和病人家属都这么好吗?” “是啊,要不然赵医生怎么这么受欢迎。不过,不过今天赵医生是有点反常。” “怎么反常?”马欣欣偷偷问, “赵医生好像特别高兴……” 张汉琴觉得自己睡了一大觉,浑身上下都特别舒服,除了下腹有点隐隐作痛。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喝多了以后追了半里地的公交车,把阑尾割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床边坐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男人正盯着自己看,一双琉璃珠似的眸子带着淡淡的暖意。 “你是谁啊?”张汉琴显然已经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昨天,可是你握着我的手说很暖和,也是你说想看着我的眼睛不想麻醉,这么快就忘了。”赵馨竹笑了一下说,温柔的声音让张汉琴似乎找回了一点记忆。 “医生,不好意思,我这喝多了,口不择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吧……” “忘了?那不行,我这人从小就是记性好。”赵馨竹拿了桌上的药,又倒了水给张汉琴。张汉琴战战兢兢地接过来,安安静静地吃了药。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住了个单间,VIP病房啊! “医生,我朋友呢?”张汉琴可不相信马欣欣会舍得让自己住这么贵的病房。 “昨天太晚了,你的麻药还没失效,所以我让她先回家了。一会应该就来看你了。”赵馨竹从白大褂的兜里拿出一支笔,在张汉琴的病例记录上写写画画。这不不是护士的工作吗?这医生也太闲了。张汉琴暗暗想。 “那,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本来中午的机票回岚城的……”张汉琴想,这一次周琦得被她气爆炸了。 “一个月,身体不养好,我不会放你回去的。”赵馨竹忽然俯下身子,把双手撑在病床两侧。 “啊?”张汉琴一紧张,牵动了伤口,吸溜一声捂着肚子。 “怎么了?疼?”赵馨竹的手不由分说地摸到张汉琴的伤口处,又掀开她的衣服,查看缝合口。赵馨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张汉琴的皮肤上,张汉琴原本就很敏感,加上阑尾的伤口在下腹的位置,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赵馨竹原本还没发现什么,直到张汉琴全身都开始发热,赵馨竹连忙把手收回来。 “还疼不疼了?伤口没那么快长好,最近避免剧烈运动,我会把注意事项写给你的……嗯……”赵馨竹低着头,没敢再看张汉琴。 二人僵持了很久,张汉琴小声说,“我能打个电话吗?” “当然行,用我的手机吧。”赵馨竹把手机递给张汉琴,看着女孩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竟然有点心疼。甚至想抱抱她,把她塞进兜里。 张汉琴拨了周琦的电话, “诶呦,你小子……” “老板,是我。”张汉琴打断了周琦的话,因为她慌得根本没听清周琦前面说了什么。对面的人似乎反应了好一阵子,才恍惚地说, “小花?” “小花。我昨晚把阑尾割了,今天回不去了。老板,对不起,有负重托,我有罪。”张汉琴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周琦怎么听都觉得她像是要哭了。 “小花,你没事吧?声音怎么不对劲。好了,病了就病了,你安心在凌通吧。你把电话给主人,我和他说两句。”周琦虽然没说她,但张汉琴就是觉得委屈。委屈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思考,为什么周琦要和身边这个白大褂说话。 “怎么回事,你不会把小花怎么了吧。”周琦的声音很严肃。 “……手术是我亲自做的,没什么问题,但她身体确实不太好,在我这儿养养吧,养好了再给你革命。”赵馨竹拿手机到了屋外,低声说。 “馨竹啊,别欺负人家。”周琦说完话,也觉得别扭。 分卷阅读9 “司令,我挺喜欢她的。”赵馨竹的声音淡淡的,却很认真。 “哦,嗯,啊?”周琦一直以为赵馨竹是个性冷淡呢。 马欣欣兴高采烈地来看张汉琴,事实上她主要是来看赵医生的,但她在病房门口看到了一脸冰霜的赵馨竹。然后,她终于发现此时此刻的赵馨竹恰巧是最迷人的。 “你来了。”赵馨竹打断了马欣欣的审视,并不想和马欣欣多说话,于是马欣欣识趣地进去找她的好闺蜜了。 “小琴,你走桃花运了!除了蒋御之外,你看你碰上的这个主治医生多帅啊!”马欣欣一进门就大声说。但张汉琴一点也不开心,特别是想起蒋御。 “你怎么了?”马欣欣倒了杯水给她, “我也不知道……诶,我刚才是不是被那个医生占便宜了。”张汉琴摸着自己的伤口,想到了刚才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是啊,真漂亮。 “赵医生能占你什么便宜啊,再说了,这医院多少人都想被他占便宜。”马欣欣宽慰张汉琴说, “赵医生?他叫什么啊?”张汉琴漫不经心地问, “赵馨竹,好听吧!我觉得特别好听。” “好听,你入魔了吧!”张汉琴拿着杯子的手一滞,“你再说一遍,叫什么?” “赵,馨,竹。温馨的馨,竹子的竹。” 张汉琴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还好杯子够坚实,还没碎,但是这一声响,把马欣欣吓了一跳。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他是那百分之零点零一……”张汉琴轻声呢喃, “你怎么了?小琴?”马欣欣捡起杯子心有余悸地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退伍军人,医生,老男人,符合这三个条件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丑男人。” “记得啊,不是半年前你那个相亲对象吗,”马欣欣立马反应过来,“不是吧?是赵馨竹啊!我靠,不行,我得冷静一下……” “他长得不像是三十六岁的男人啊!” “你说这还不是缘分吗?你注定和他在一起啊!” 马欣欣在一旁试图冷静,张汉琴却当机了。她看到赵馨竹正在后门的窗口里望着自己,原来,他就是赵馨竹,传说中医生里最厉害的军人,军人里最厉害的医生。 (二) “我长得丑吗?” 张汉琴摇头, “我长得老吗?” 张汉琴继续摇头, “那就好。我怕我,配不上你。”赵馨竹正在给张汉琴准备药片。 “赵医生,对不起,那天……” “没关系,那天,我见到你了。你在附近的咖啡馆,我买咖啡的时候,你正在吃蔬菜三明治。我之前见过你的照片。”赵馨竹把药片放在张汉琴手心里,让她吃药, “但是你……” “我当时想吴哥大概是老了,糊涂了。你比我小十岁,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的老男人。即使你没来,我也不会怪你。你还是个孩子。”赵馨竹把杯子递给张汉琴,张汉琴的头低得更低。是的,她成年以来全部的幼稚行为完全展现在赵馨竹面前。耍小聪明爽约、撒酒疯到医院割阑尾、被男人摸到发情…… 张汉琴根本没有勇气在赵馨竹面前说,我才不是小孩子。她低下头把药喝了。 “但是,我喜欢你是一个孩子。”赵馨竹接过张汉琴手里的杯子。 “阿花,我们好好相处一下吧。” 张汉琴的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不是,赵医生,是我配不上你……我就是一小屁孩,说话喜欢带脏字,身体也不好,喝多了还耍流氓……” 赵馨竹笑了,张汉琴连忙又补了一条,“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配得上你……”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只要我喜欢就够了。”赵馨竹摸了摸张汉琴的后脑勺。 “赵医生……”张汉琴缩了缩脖子,赵馨竹已经把手收了回来, “你不愿意我碰你,我便不碰你。”赵馨竹端了一杯水果汁给张汉琴,张汉琴低着头,不敢看赵馨竹的眼睛。 “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别厌着我,好吗?”赵馨竹的声音温柔得像一股泉水, “怎么会……”张汉琴小声说,她不能想象一个像赵馨竹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说出“别厌着我”这样的话来。哪有人会厌着他。 “如果厌了,记得告诉我。”赵馨竹眼看要走出病房。 “赵医生。”张汉琴突然叫他,“是因为吴叔?还是我老板?你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了?” “阿花,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赵馨竹笑了,摇了摇头,“我也不信。但是,那一天,我见了你,我很开心。快乐到这半年来,只要想起你的笑容,我都很开心。” 赵馨竹果然每天都会按时来看张汉琴,亲自给她准备药片,帮她带能食用的流食,新鲜的果汁,喜欢看的漫画书,漂亮的花瓶,鲜艳的玫瑰花,好看的衣服和发卡。马 分卷阅读10 欣欣说,除了能伺候张汉琴上厕所这种事,赵馨竹不方便亲自动手,其他的事情,他算是做全了。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他们的冰山美人赵馨竹,赵医生正在追求一个女孩。 “恢复得不错,过两天就能正常吃东西了。”赵馨竹给张汉琴检查完身体说, “谢谢你,赵医生。”张汉琴低着头,她每次见到赵馨竹的时候似乎都特别紧张,一看到男人那双认真的眼睛,心跳就变得不太正常,“诶,赵医生,你帮我看看我心脏有没有问题?” “我不是内科医生,这个没办法帮你确诊,我推荐你去我朋友那里看看。要不,出院前做一个完整的体检。”赵馨竹看着张汉琴,给她盖上被子。 “不用了。我就是看见你紧张,可能你不穿白大褂就好了。”张汉琴随口说,谁知赵馨竹真的立即把白色的外套脱了, “还害怕吗?”赵馨竹问, “更害怕了,我以为你要脱衣服呢。”张汉琴笑出了声音,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赵馨竹的手搁着薄被握住了张汉琴的胳膊,张汉琴止住了笑声。看着赵馨竹掀开了被子,四目相对,赵馨竹贴了上来,张汉琴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赵馨竹已经抬起了身子。 “别害怕,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赵馨竹拿了病历本准备离开,一只手突然勾住他的小拇指, “赵馨竹,对不起啊,”张汉琴闷声说,“你说我喜不喜欢你,你这么好的男人,对我又这么好,我怎么会一点也不喜欢。但是,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我们认识都没有很久,我又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万一把你吓跑了怎么办。” 赵馨竹慢慢坐到病床上,拉起张汉琴的手,然后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可以吗?” “嗯。”张汉琴搂着赵馨竹,她想知道抱着赵馨竹和蒋御有什么区别。 “阿花,我们慢慢来吧。” 张汉琴的身体逐渐康复了,在回岚城之前,她和赵馨竹一起在医院吃饭。随着交谈的深入,张汉琴才知道,赵馨竹原本是凌通人,所以退伍之后,一直在凌通的部队医院工作,偶尔也会被急召到其他城市进行重大的会诊。半年前,正是一次会诊的机会,促成了那场相亲。 “如果你以后在岚城的时间多,我就到岚城去。”赵馨竹边给张汉琴夹菜边说, “那医院的小护士恐怕要跑到岚城去围攻我。”张汉琴看了看旁边围观的护士说。赵馨竹笑了,他认识赵汉琴以后,总算比以往笑的时候多了。 张汉琴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周琦,张汉琴紧张地拿起电话, “老板。” “你什么时候回来?”周琦的声音很低, “马上,晚上的飞机。”张汉琴的手心浸出了汗水, “叫馨竹和你一起回来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周琦像是叹了一口气,“蒋御的遗体今天被送到岚城,晚上就要火化,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我知道你一定想见他最后一面。” 第三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一) 张汉琴还是没有见到蒋御的最后一面,她和赵馨竹赶到的时候,蒋御已经变成一盒骨灰,放进烈士的梨木雕花盒子里。 “蒋御,你骗我,你竟然骗了我。”张汉琴把脸埋进膝盖里,坐在冰冷的青灰地面上,几乎无法呼吸。 “阿花,地上冷。”赵馨竹蹲在她身边,给她披上毛毯。张汉琴兀自哭了一会儿,脸哭得宛若一只小花猫。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到蒋御战友的面前, “御哥,御哥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张汉琴哽咽地说, “没,没有。”对面的男人皱了皱眉毛,终于还是回答没有。张汉琴似乎一下子崩溃了,她抓住对面的人,“他真的没有话对我说,他真的不想我,都不担心我。我说过要和他去江源看日出的,他答应过了的。他说他会回来的。蒋御不会骗我,他从来都没有骗过我。” “对不起,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蒋御的战友愣了半晌说。张汉琴抬起头笑了,好像是在笑自己的天真,赵馨竹从张汉琴的背后搂住她, “阿花,人死不能复生。跟我回去吧。” “原来,我是他的好朋友。是啊,好朋友,好朋友。”张汉琴转过身,被赵馨竹紧紧抱在怀里。 “人走了,别想那么多了。”赵馨竹拍着张汉琴的头,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就算属于另一个男人也好。”张汉琴带着鼻音说,赵馨竹打着拍子的手似乎慢了一拍。 张汉琴第二天还是正常到银行上班了,尽管赵馨竹说他会替她向周琦请假,但是张汉琴不想再麻烦周琦。赵馨竹拗不过张汉琴,于是打算自己会在岚城陪她几天。蒋御死后,有新人接替了他牧羊人的职位,继续在暗中保护张汉琴。很多年以后,张汉琴也记不起来这个人的模样,因为他从未出现在张汉琴的现实中。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张汉琴已经和赵馨竹在 分卷阅读11 一起半年,快到张汉琴已经改口在别人面前喊赵馨竹“大竹子”。 虽然张汉琴在岚城,赵馨竹在凌通,二人想见面至少需要三个小时的飞机,或者八个小时的高铁,但赵馨竹总会抽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从凌通到岚城。不为别的,只是和张汉琴见一面。马欣欣说,张汉琴的恋爱谈得很简单,什么都不用做,只等那人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于是,张汉琴请了两天的假,到凌通去看赵馨竹。到医院的时候,赵馨竹正在开会。隔着木门上正方形的小玻璃窗,张汉琴看到了赵馨竹一张板正的面孔。和平常不太一样。 “赵医生。”张汉琴在赵馨竹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叫住他。赵馨竹应声回头,嘴角已经弯了起来, “想我了。”赵馨竹凑过来拉住她的小手,张汉琴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停在了几步之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赵馨竹厉声说,围观的医生打着哈哈走了。 “大竹子,你好凶啊。”张汉琴贴着赵馨竹的耳廓说,赵馨竹偏过头,张汉琴软软的,带着温度的嘴唇沾在他的脸颊上。赵馨竹愣了一下,试探性地把自己的嘴唇贴在张汉琴的唇上,轻轻沾了一下。 “别害怕。”赵馨竹的手勾住张汉琴的后脑,在她耳边柔声说。 “嗯……不害怕。”张汉琴收紧搂着赵馨竹腰间的手臂, “这是医院。”赵馨竹咳了一声说。 “啊……”张汉琴像是触电一样收回自己的手,赵馨竹柔和地笑着,握紧她的手, “走吧,带你吃饭去。”一路上,赵馨竹牵着张汉琴,一点也没在意旁人的眼神。不少护士和医生朝赵馨竹打招呼,他都严肃地点头回应。 “赵医生女朋友啊!” “真漂亮。” “一脸配。” “赵医生都有女朋友了……” 到了食堂,张汉琴才发现一起吃饭的不是赵馨竹,还有他的同事。 “我战友和朋友。”赵馨竹对张汉琴说,张汉琴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落座的大叔们,内心有一种过年回家看亲戚的感觉。 “我爱人。”赵馨竹的下一句话让张汉琴小脸飞红,赶紧低下头。 “哈哈,馨竹这么多年总算开窍了。”坐在张汉琴对面,穿一身正装的男人笑着开口说, “我们院长。”赵馨竹补充了一下, “院长好。”张汉琴微笑着打了招呼,接着赵馨竹又依次介绍了其他的朋友,张汉琴一个名字也没记住,只记得这一桌子的人几乎把医院的科室都包圆了,以后看病倒是方便了。 赵馨竹送张汉琴回宾馆的路上,张汉琴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男人清秀的脸庞,暗暗想,我以后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生孩子……? “怎么了?”赵馨竹注意到身后的人专注而炽热的眼神, “没什么,我只是想在你会娶我吗。” 赵馨竹在路边停了车,回过头看着张汉琴, “阿花,到了我这个年龄,从不可能谈恋爱,我要的,只有一辈子。” “一辈子……”张汉琴仔细琢磨着这个词,她从未想过和谁过一辈子。而这个男人,和她说,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可是,你是因为爱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合适才选择了我。” “有区别吗?”赵馨竹顿了一下,“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是一样的,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一次。但是,我的一辈子,不是你的一辈子,你还小,我不想让你后悔。” “我们在一起,你的一辈子不就是我的一辈子吗。”张汉琴红了眼圈,赵馨竹心里一软,把她搂在怀里。 “阿花,那我娶你做老婆好不好?”赵馨竹用手轻轻理着她的发尾说, “再观察几天吧。”张汉琴悻悻地别过头去,推开赵馨竹。赵馨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还不开车。”张汉琴推了推他的胳膊。 “我在想是带你回家,还是去宾馆。”赵馨竹摸了摸她的耳垂,张汉琴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去了宾馆。 (二) “大竹子,你欺负人,我好不容易来凌通一次。我明天就回岚城。” 王累走进赵馨竹医院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于是加快了脚步,想去看看热闹,不料一进门,怀里就撞进来一个小人儿,像是只小兔子。 实在不能怪王累的形容,因为他又高又大,上高中的时候一直是篮球队的主力。身高一米□□,体重八十五公斤。活像一堵城墙。而一米六七,九十多斤的张汉琴现在正在揉自己的脑袋。 “你也欺负我。” “我……师母……”王累支支吾吾地说,看来师父是触了霉头,连累自己也一起受到暴风雨的洗礼。 “王,累(类)?”张汉琴抬头看着王累胸前的证件,惊讶地叫起来。 “师母,是王累,日积月累的累。”王累正色解释。他这个名字从小 分卷阅读12 到大都被人叫错,当然有些人是无意的,有些人却是成心的。但他相信,张汉琴绝对是无心之过。 “哈哈。”张汉琴挂着泪珠的脸上发出一丝微笑,“真有意思。还有,我不是你师母。”张汉琴擦了擦眼泪走出办公室。 “师父?这是怎么了?”王累走进办公室,关好门,问坐在办公桌前的赵馨竹。 “你先坐,病例都带来了?”赵馨竹点了点桌子,王累赶紧乖乖坐下,把病例拿出来。赵馨竹和张汉琴吵了架,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但王累觉得房间里气压低得要把他这个高海拔的人闷死了。等结束了学术讨论,王累小声说, “师父,怎么了?我给你出出主意?” 赵馨竹愣了一下,喝了一口菊花茶,终于说,“今天是她生日。” “啊?您给忘了?”王累心说,这女人真是麻烦,师父天天这么忙,还得哄她。幸好自己一直是留情不留人。 “算是吧。”赵馨竹难得皱了一下眉。 “嗯?” “阿花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今天。”赵馨竹顿了一下说, “那这不怪您。”王累松了一口气, “怪我,我应该问问她的。”赵馨竹淡淡地说。 “师父,您,真是好男人。”王累竖起大拇指给赵馨竹。 “不用你表扬我,明天替我去打个前站就行了。”赵馨竹闭着眼睛说。 “诶,得勒。” 第二天一早,张汉琴正准备出门,王累就在酒店门口把她拦下来了。 “师母,师母。”王累大老远地喊她,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母。”张汉琴拉着箱子准备走人,王累一下把箱子扛在自己肩上, “花姐等一等。” “花姐?你多大叫我姐?”张汉琴抬起眼看王累。王累其实长得极其一般,但是个高,身材好,看上去也人模狗样的。 “花姐,你生日不是92年昨天吗?我是后天的。”王累咧着嘴笑了。 “切,我身份证上的生日还是下个月呢。” “觉没觉得不对劲?”王累扭着脖子说,“师父清楚地记得你的生日是下个月呢。” 张汉琴猛然反应过来,她还真没和赵馨竹说过自己生日和身份证上不是一天。 “你师父呢?”张汉琴柔声问, “在这儿。”赵馨竹从张汉琴的身后走过来,张开双臂。张汉琴飞一样地钻进赵馨竹怀里, “对不起,你就当我是小孩子任性吧。” “怪我,走吧,去我家过生日。”赵馨竹搂着张汉琴说。 王累站在二人的对面,第一次看到严肃的赵馨竹笑容如春风一样和煦。而张汉琴可爱得真像一只小兔子,让人想揣进怀里揉两下。直到赵馨竹和张汉琴上车,王累还站在原地。他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那是他花姐。对,不能随便想。 赵馨竹给张汉琴做了三道她最喜欢吃的菜,还买了一个水果蛋糕。张汉琴哪里还会再责怪他,早就忘了。开开心心地和他一起过生日。 “大竹子,你家小累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的生日?他真的比我小?”张汉琴喝了几杯红酒后问, “比你小。和你身份证的生日是一天。”赵馨竹在张汉琴的胁迫下,破例吃了一块蛋糕。 “真的啊?这人怎么那么逗啊。”张汉琴忍不住说, “你看他没个正样儿,他是我这几年最满意的学生。”赵馨竹颇为得意地说, “比你还厉害啊?”张汉琴扬着嘴角, “再过二十年差不多。”赵馨竹坐到张汉琴的身边,用手指卷着她的长发说。张汉琴握住赵馨竹的手。 “馨竹,要亲亲。” 赵馨竹笑了,他知道张汉琴又喝多了。然后轻轻亲了亲她的嘴唇。 (三) 张汉琴回岚城的下午,赵馨竹临时有一台重要的手术,不能送她到机场。王累开着赵馨竹的大越野来接人了。 “花姐,我送你。”王累穿个花衬衫,红色大裤衩,一点也不像个医生,整个一个街头混子。张汉琴上车之后多欣赏了他几眼, “怎么了?帅?”王累一点没有自知之明。 “不是,你和馨竹的这架车太不配了。”张汉琴摇摇头说, “那我和什么配?”王累问, “也不是说你不配,主要是这身衣服实在是……哈哈,一言难尽。”张汉琴大笑。 “花姐,你真好看。”王累突然说, “开你的车!”张汉琴指着前方,脸却红了。被一个小男生调戏成功,真是糟糕。 送张汉琴到机场后,王累狗腿地帮忙换登机牌,托运行李,拎包。 “教官”王累瞥见张汉琴的记事本里夹了一张照片,拿起一角看了看,惊讶地看向张汉琴。 “怎么了?”张汉琴看到照片脸色暗了下来,“放回去。” “花姐,你什么时候认识我们教官的 分卷阅读13 ?”王累看着蒋御的照片,眼里尽是崇拜。 “教官?”这次轮到张汉琴惊讶。 “蒋哥是我们这一级学生的总教官,因为年纪和我们差不多,所以关系好的和兄弟似的。但是因为他经常执行任务,训练完了以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王累摸了摸照片上的蒋御,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张汉琴忘了王累也是军人,只不过是现役。 “他已经不在了。”张汉琴低声说, “我猜到了。我知道他的工作很危险,没命是分分钟的事,他每年都会给我们寄贺卡,今年我没收到。不过,没想到你们认识。”王累把照片塞回张汉琴的本子里。 “我们是,好朋友。”张汉琴深吸了一口气说, “好朋友啊?花姐,这个词很暧昧的。”王累撇着嘴说。 “是吗,你不应该误会,蒋御不会喜欢我的。”张汉琴愣了一下回答, “为什么?花姐不相信自己的魅力?”王累勾了勾手指。 “御哥是……”张汉琴不想提这件事, “什么?” “御哥不是不喜欢女人吗。”张汉琴凝着眉说,王累一巴掌拍向候机厅的椅子, “放屁,你听谁说的。” 张汉琴紧紧盯着王累,抓着他的手臂,“你说蒋御不是,不是同性恋。” “当然不是了。我们还见过蒋哥的女朋友呢,他肯定不是。虽然确实有男生喜欢他。”王累一头雾水地看着张汉琴。 “他不是,他不是。他为什么骗我。”张汉琴蹲在地上,紧蹙着眉头。 “花姐,你怎么了?”王累也蹲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张汉琴的后背。张汉琴拉住王累的手臂, “去梁平,我们去梁平,我要问清楚。” “我们?” “对,你陪我去。你带着证件吗?去找蒋御的战友。”张汉琴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王累看到她的模样,心猛然一揪,手不由自主地凑到张汉琴的脸上,用手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我陪你去。”王累把她扶起来,送回座位上。订了最快的航班飞梁平,然后发了短信给赵馨竹,说因为蒋御的事,自己会陪张汉琴去一次梁平,让他放心。 “花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论是老师还是蒋哥,都不想看到你这样子。”王累递了一杯水给张汉琴, “我想知道蒋御在想什么……” 或许,只是为了你。王累生生吞下这句话。 在梁平走关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花了三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张汉琴才终于见到蒋御的战友,杨方。他曾经和王累是一个军校的学生。 “怎么是你们。”杨方只听说有人想要见自己,却没想到是在他眼里完全搭不上边的两个人。 “学长。”王累敬了个礼,算是打招呼。杨方点了点头,或许没想起来王累的名字,所以没有说话。 “我们,是因为蒋哥的事来的。”王累单刀直入,杨方的脸色变了一变。 “杨方,你知道,御哥不是,不是……”张汉琴看着杨方,杨方别过头。 “你,知道了。”杨方抬头看了看天空,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事不应该瞒着你。如果你来问,我就告诉你。”杨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蒋御不是同性恋,他这么做,说白了,只有一句话,他喜欢你。” 蒋御是张汉琴的牧羊人,从组织的角度来说,他们两个人在现实中不应该有过多的交集,更不能存在特殊感情。但是,蒋御还是喜欢了张汉琴。他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他再也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当时有个漂亮的小男生正在追求蒋御,为了不在情感测试中暴露自己喜欢张汉琴的事实,蒋御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同性恋。因此,他避免了组织里的感情测试。 蒋御一直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因为他喜欢男人,所以他可以任意地照顾张汉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安慰她,陪她玩,陪她闹,一起聊天,一起吃饭而不受到别人的一点怀疑。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张汉琴的嗓音已经沙哑,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害怕令你为难。最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不能陪你到最后。”杨方把烟头扔到身旁的垃圾桶里。 “我说了,你来问,我就告诉你。还有两件事,我得和你说。蒋御对你就说过这一次谎话,他说他一定会回去见你,他做到了,只是他没见到你。” 听到杨方的话,张汉琴身子一震,拉着杨方的胳膊,“怎么会?他去找我了,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之前,那个时候你好像因为做了手术正在住院。”杨方又掏出一根烟,但是没点上,说话间夹在了耳朵上。张汉琴抓住杨方的手臂软了下来。 “我没见到他,如果我们见面了,结局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张汉琴喃喃自语。听到这儿,王累的心上犹如压了一块巨石,他从没有这样难受过,只因这个故事里的人,都是 分卷阅读14 他身边的人。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已经能想象到张汉琴的痛苦。如果蒋御还在,和张汉琴在一起的,不会是赵馨竹。 王累揽住了张汉琴,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颤抖,却没有哭泣。王累示意杨方不要再说下去,但杨方还是没有忍住, “蒋御的遗言。如果我没有回来,请不要告诉她,我爱她。” 张汉琴终于崩溃,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轻轻说,“我这里好痛。” 王累抱着她,胸前湿透了一片,他知道张汉琴不仅怪蒋御骗她,也怪赵馨竹瞒她。赵馨竹一直没有来梁平,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张汉琴哭累了就在王累怀里睡着了,王累送她回酒店以后,给赵馨竹打了一个电话,赵馨竹答复明天就会到梁平。王累看着张汉琴憔悴的面容,心上仿佛也狠狠地被开了一刀。老实说,他见过的女人很多,漂亮的女人也不少。但是张汉琴似乎是很特殊的一个,如果不特殊,为什么会让钢铁战士一样的蒋御,和严肃冷漠的赵馨竹都动了心呢。 王累摸了摸张汉琴湿润的黑发,似乎还散发着一丝清香。无论人多累,心多狼狈,张汉琴永远都是张汉琴。即使她受伤了,在泥里打滚,在雨里流泪;在男人的怀里哭泣,在女人的面前伤悲;她从未失去过她的一丝神韵,从未失去过她的一寸优雅。王累用舌头舔了舔张汉琴脸颊上的眼泪。 “蒋御。” “蒋哥已经走了。”王累叹了一口气说,然后直直地坐在张汉琴的床边,他想,他这次可能输了人。 第四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一) 赵馨竹在梁平看到的是一个很正常的张汉琴,如果不是王累提前和他打了招呼,他不会知道蒋御的事情。事实上,他对蒋御的了解仅限于,司令手下的特种兵,行动危险指数高,业务能力强,喜欢张汉琴。但他也从没想过蒋御对张汉琴的感情,张汉琴对蒋御的感情是不浅的。或许,蒋御和张汉琴自己都没有想到。 “阿花。”赵馨竹第一次在张汉琴面前有些局促, “你来了。”张汉琴正在收拾行李,王累一看赵馨竹来了,连忙退了出去。 “阿花,”赵馨竹又顿住了, “我知道,你们大概想到,即使我见了蒋御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觉得你能给我幸福;他觉得他只是个过客,始终不能陪我到最后。”张汉琴坐在收拾好的箱子上看着赵馨竹,赵馨竹原本想走上前摸摸她的头,把她搂在怀里。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停在张汉琴的面前,“你长大了,”赵馨竹说,“那你呢,你还觉得我能给你幸福吗?” “你能给我幸福,但是,我已经没办法给你幸福了。”张汉琴站起来,拉着箱子从赵馨竹身边走过去。二人背对着彼此。 “因为我爱的人不是你,我想了很久,如果换了你有一天不辞而别,我会伤心,但不会绝望。是你把我从绝望中带了出来,谢谢你爱我。” 赵馨竹没有敢回头看张汉琴,他害怕自己舍不得放她走。 “花姐。”王累站在门口,张汉琴把箱子递给他,“送我去机场。” “得勒。” 张汉琴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蒋御的事,但她向周琦申请到境外的张京常驻。周琦知道她和赵馨竹分开的事情,不敢多问,以为她想出去疗情伤,于是答应她先办三年的手续。去张京的时候,是王累送张汉琴到机场,张汉琴接过王累帮她带的吃的,踮起脚拍了拍王累的后脑勺, “别惹你师父生气。” “诶,花姐,你要是担心师父,干脆别走了。留在国内多好,不是还有我吗。”王累摸了摸鼻子说。 “我是挺担心赵馨竹的,但我要是这样和他过一辈子,才真的害了他。听你师父的话,好好学。他说了,你有机会超过他。”张汉琴省了前面“二十年”的条件。 “花姐,一路顺风。”王累展开手臂,“花姐,求抱抱。” 张汉琴温热的体温在王累怀里像是一把火。王累什么也没有说,看着张汉琴的身影消失在关口。 (二) 三年后,张汉琴没有像周琦希望的那样回到岚城,而是留在了张京。吴跃闻和周琦也大体知道了关于蒋御的往事,加上张京地区确实需要一个像张汉琴一样可以把控局势的人,因此没有人强迫张汉琴回国。赵馨竹偶尔还会和张汉琴联系,二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但赵馨竹没有去张京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害怕一旦来了,再也没有勇气放下。 晚上,张汉琴下了班,像往常一样回家,却在楼下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吓得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花姐!”一阵熟悉的声音,张汉琴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来人帮她捡起手机,并塞回她手中。 “怎么了?变帅了,不认识了?” “王累。”张汉琴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王累瘦了。连脸都小了一圈,显得一对单眼皮的眼睛似乎大了一些。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带着棒球帽,品味倒是比三 分卷阅读15 年前好了很多。 “你怎么在这儿?”张汉琴看了他半晌终于问。 “我来找你啊,你看,我已经拿到张京的工作签证了。在市中心的医院上班,离这儿也不远。所以我租的房子就在你家旁边。”王累兴致勃勃地掏出自己的签证,展示给张汉琴看。 “啊?”张汉琴没有想到,来张京找她的人竟然是王累,“你是顺便来看我的吧?” “不是,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师父想让我留在梁平我都拒绝了。”王累说得坦荡,张汉琴倒是想不出话来反驳了。 “到我家里喝茶吧。”张汉琴拿出钥匙说,王累一抬脚跟了上来。 进了屋门,王累人高腿长,窝在张汉琴的小沙发上,身子一歪,“花姐,你剪头发了。” “啊,是啊。”张汉琴正在厨房沏茶,原本齐腰的长发已经变成不到肩膀的短发。不一会儿,张汉琴端着茶杯来了大厅, “谢谢。”王累接过茶,没有喝,却拿在手里。 “我记得你家是梁平的吧,不留在梁平,到这里来,你家里没人管?”张汉琴坐在沙发面前的木质茶几上。 “嗯,我家里人是不会反对我追求幸福的。”王累看着张汉琴,放下来手中的茶杯,从沙发里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 “姐,我就是来找你的。让我看到你幸福,无论是谁。”张汉琴没有说话,王累有些急了,“你就当我是替师父和蒋哥来的。” 时间仿佛凝固了,过了很久以后,张汉琴说,“王累,你吃冰激凌吗?” “嗯?”王累愣了一下,没想到张汉琴会突然问这个。 “哦,没事,昨晚我想吃冰激凌,看到超市大桶的打折就买了,但是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所以问问你。”张汉琴好像没有听到王累之前说的话,轻巧地支开话题。 “吃。”王累连忙说,张汉琴一笑,跑到厨房给王累挖了一大碗的香草冰激凌。于是整个晚上就在王累艰难地吃着冰激凌,和张汉琴看着他吃冰激凌的尴尬中度过。 张汉琴再见到王累是在她常去的孤儿院,孤儿院长期招收志愿者和医生。周末有空的时候,张汉琴都会到这儿来陪小朋友一起读书,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王累提前做了功课,总之,张汉琴见到了他,王累彼时正在给几个生病的孩子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张汉琴当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怔在原地,“王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王累低着头,一米九的男人顿时间忽然有些害羞,他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请护士把病人送回屋里。走到张汉琴面琴, “花姐,那天晚上,我告诉你,蒋哥已经走了。你说,王累,陪我。那个时候我就决定,陪在你身边。” (三) 赵馨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有过一秒的失神,随即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必须要承认,他没有想到来客是一个身材笔挺,长相俊逸,气质冷肃的军人。 蒋御听到门响,立即起身,愣了一下道, “赵医生,你好。我是蒋御,张汉琴的朋友。”蒋御穿干净的白色衬衣,黑色牛仔裤。赵馨竹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当兵的。他走过蒋御身边,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你好,坐。”赵馨竹顺手倒了杯茶,蒋御闻言坐下。 “听说小花住院了。”蒋御抿了一口茶,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阑尾炎手术。问题不大,但需要修养一阵。”赵馨竹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手上拿着笔似乎在写什么东西,显得漫不经心。 “我可以看看她吗?”蒋御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医生面前,自己似乎格外紧张,他的气势不容自己有一丝喘息和放松。 “好。”赵馨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抬头看了一眼蒋御,“她和我提过你。” 听到这句话以后,赵馨竹感觉蒋御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小花,好吗?”蒋御低声说,并不像在询问赵馨竹,反而有点像自言自语。 “好,只是有些待不住,想吃的东西暂时也吃不了。”赵馨竹放下手中的笔,抚摸着桌案上的绿色植物。蒋御看到赵馨竹眼里的柔光,心一下提了起来。 “赵医生……和小花很熟吗?”蒋御幽深的瞳孔里折射出一丝亮光。 “张汉琴,是吴跃闻介绍给我的相亲对象。”赵馨竹淡淡地笑了,“我也没想到,缘分是这样的。” “原来是……”蒋御站起来,给赵馨竹敬了个礼,眼神严肃。 “坐下吧,我早不是军人了。”赵馨竹沉着声音说。 “赵医生,你的快递。”门口的小护士边敲门边喊,蒋御坐在办公桌外,靠近门的位置,看赵馨竹点了点头,于是开门接过了快递。小护士没注意开门的人是谁,跟着笑嘻嘻地说, “赵医生又给小女朋友买东西呀。” 然而她抬起头,看到一张陌生却帅气的面容, “对不起,对不起……”小护士看到蒋御苍白的脸,吓得手一抖,差点把 分卷阅读16 快递扔掉。 “小心。”蒋御的声音有点像山涧的泉水,清澈而细腻。他敏捷地接住快递,轻声道谢, “麻烦了。”语毕转身关门,礼貌却冷漠的回应和赵馨竹如出一辙。后来医院很多八卦的人都以为,这个陌生漂亮的青年男子是赵馨竹的远房亲戚。谁能想到当时的蒋御心情是多么复杂,他把快递放在赵馨竹的桌子上,说了一句赵馨竹意想不到的话。 “赵医生,小花喜欢你吗?” 他问的是,小花喜欢你吗,而不是你喜欢小花吗。这句话告诉赵馨竹,蒋御喜欢张汉琴,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他只在乎张汉琴的感受。 “如果没有你这句话,我会以为她总会喜欢我;但是,我现在知道,在自己出现之前,有一个人也很爱她。我只能说,我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赵馨竹黯然道。 “我希望,她爱你。”蒋御低下头,赵馨竹看不到眼里的神色,“赵医生,让我远远地看一看她吧。” “为什么来了,却不见她。” “如果我有来无回,让她多看一眼又是何必。赵医生,如果她爱你,我祝你们幸福;如果她爱的不是你,请你懂得放手。”蒋御抬起头,那双清冽的眸子有说不出的坚定。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张汉琴。与张汉琴无关的事,哪怕天崩地裂他都毫不在意;相反,只要这事与张汉琴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关系,蒋御都会追究到底。他眼底的炽热和真心只留给了一个人。 赵馨竹听到蒋御的话先是一怔,接着说,“蒋御,你要平安回来。” “我从不许无用的诺言。”蒋御的背影顿了一下,赵馨竹没有想到,这是他和蒋御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他和蒋御的最后一次见面。 第一章 爱几深恨几许 戚红衣,红泪山庄第十代庄主戚玉长之女,善长鞭长剑□□,出手之快天下人几无人能比。天真善良,美艳无双。江湖有名的奇女子,江湖之士,人人求之。 然戚红衣自小钟情于父亲的外姓首徒,郝连玉。郝连玉在江湖上号称“无双公子”,意为人品武功天下无双。郝连玉表面上孝敬戚玉长,宠爱戚红衣,欲成为红泪山庄的女婿。实则旨在图谋红泪山庄的财富和宝藏。戚玉长察觉郝连玉狼子野心,本想借戚红衣和郝连玉的成婚之时,将其铲除,但戚红衣不愿,宁死相信郝连玉,最终令其父惨死于叛徒之手。 原来郝连玉早有准备,他暗中勾结剑门的大小姐独孤眉,与剑门达成协议,要共同吞掉红泪山庄的财富和隐藏在其中的秘密宝藏。 戚玉长死后,剑门中人和郝连玉在红泪山庄鱼贯而入,戚红衣身中剧毒,才终于相信自己被心爱之人所骗。 独孤眉喜欢郝连玉,对戚红衣颇为忌惮,于是让郝连玉休了戚红衣,再娶她为妻。但郝连玉坚决不从,于是,独孤眉毁了戚红衣的绝世容颜,又废了她的武功,挑断她的手脚筋,把她偷偷扔到了遮霞山。 郝连玉得知后震怒。立即派人至遮霞山,却没有找到戚红衣的踪迹。遮霞山是墓水下游的一座被瘴气环绕的荒山,山上廖无人烟,草木俱衰。而墓水常年堆积死人的尸水,肮脏污浊,活人避之。 戚红衣中毒伤重,又被丢弃在遮霞山,众人皆疑其人已死。郝连玉斩独孤眉,并将她的骨灰撒在遮霞山,慰藉戚红衣的亡灵。自从郝连玉和剑门的契约撕毁,五年来一直纷争不断,互相讨伐。 至于戚红衣,世上再无红泪女,只见遮霞鬼宫主。 说书的人抚尺一震,端起一杯茶。 “这红泪女真是个可怜人。”台下听书的紫衣少女抹了抹眼泪。 “可不是,听说戚红衣被扔到遮霞山的时候,肚子里都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真的假的?” “可不是吗,怎么也和郝连玉成过亲,同过房了。” 几个人窃窃私语地说。 “哦?这位老兄道听途说的事,还是别乱讲。”说书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留下话以后,便扬长而去。议论纷纷的听者仔细一瞧,这说书人,还真是个俊公子,一下顿住了话头。 深夜,九福客栈。 “是我。”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客栈。门“吱呀”一声打开可以进入一个人的空隙。黑影一下钻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没有点蜡烛,几乎看不见人脸,淡淡的月光映在黑影的脸上,原来是白天那个说书人。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救白大哥?”这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但又带着迟疑和犹豫,透露着对对方的敬畏。 “时机未到。”黑暗中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低低的,听得出来是一个女声。 屋子里很静,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另一个人犹如幽灵一般,连呼吸都听不到。忽然,一根簪子掉在了地上,发出“铮”的响声。 再看说书的那位公子,这哪里是公子,分明是一个清秀明艳的小娘子。 分卷阅读17 高静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连忙伸手去梳理。直到这时,她方才发现自己的发簪已经在黑暗中丢去了,对方是怎么出的手,没有人知道。如果高静知道,她也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如果高静知道,那么鬼宫主也不能被称为“鬼”宫主了。 “你的白大哥不会喜欢你平时这幅假小子的样子,记得打扮漂亮一点去见他。”女人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是高静还是听出了一丝暖意。她刚想问鬼宫主什么时候能见到白大哥,就听到窗口传来“吱”的一声,这是鬼宫主每一次离开时给她的暗示。高静知道她走了,心里居然暗暗地失落起来。 这五年,江湖上除了郝连玉手下的红泪山庄,和独孤氏的剑门厮杀不断外,其他的小门派也有局部冷战和热战的情况,但大都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最备受瞩目的一件事是鬼门的崛起。鬼门原本是三十多年前的一个门派,行踪诡异,飘忽不定,亦正亦邪。后来被红泪山庄收服,再后来,十年前,红泪山庄清理门户时,鬼门的人已不足百人,最终完全销声匿迹。 而令鬼门复兴的人正是高静刚刚见到的人,现在,所有的人都称她为鬼宫主。关于鬼宫主的身份,自然也有不少传闻。由于鬼门兴于墓水河畔下游,甚至有人说它的宫殿就在遮霞山。再加上红泪山庄和鬼门的渊源,所以很多人认为鬼宫主就是五年前未死的戚红衣。不过,也有人认为,戚红衣在五年前已死,她没有任何机会逃出生天,鬼宫主应该是当年红泪山庄的其它遗孤。 高静和鬼宫主相处大概有两年的时间,她连鬼宫主的身材都没看清楚过,更何况是面容。不过她已经不太关心鬼宫主和戚红衣的关系,只要这个人可以救白起。 这个名字放在八年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曾经常年占据美男榜和风云榜的榜首,无论是江湖儿女还是民间少女,都有不少人为他痴狂。第一美男,自然是青年才俊;盘踞风云榜多年,只因他是梦萝乡的主人。 梦萝乡是除了朝廷之外,最富有的地方。白起经营梦萝乡以后,除了稳定它强大的根基外,更是凭借自己强劲的手腕垄断了市场上几门重要的生意,朝廷和武林都对他有所忌惮。就在这个时候白起的父亲突然离世,朝廷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原因竟然把白起抓起来了。白起被捕后一点也没有惊慌,据说当时他还喝着新上来的茶叶,和手下的人交待梦萝乡的事情,并且他告诉自己的贴身管家,不必担心,不出十年,他一定会回梦萝乡。 朝廷开始将白起关押在天牢中,但是皇宫里的人怎么都睡不好,总是担心梦萝乡的人来劫狱。于是经过几番考虑,他们终于决定把白起转移到红泪山庄,由当时的庄主戚玉长看守。戚玉长虽然不想摊上这档子烦心事,但是不好驳朝廷的面子,只得欣然应允,但也一直想将白起转移到其它地方。 郝连玉接手红泪山庄以后,白起成功被转移。于是鬼宫主多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关押他的地方。高静就是在这儿之后和鬼宫主搅合在一起的。 高静是白起的家仆,这种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梦萝乡为仆为奴。正如高静的父亲是梦萝乡的仆人,母亲是梦萝乡的奴婢,他们的祖祖辈辈都生在梦萝乡,长在梦萝乡,受到梦萝乡的恩惠和庇护。 高静比白起小八岁,所以她是在她的白大哥的欺负和爱护中长大的。说是欺负,其实只是白起喜欢逗这个年幼而可爱的小美人儿。他喜欢拿走高静手里的棉花糖,然后撕下一大块,再塞回高静手里;他喜欢在桂花树下边打弹弓,边偷偷散开高静的长发;他喜欢拿走高静一百年都不用一次的胭脂盒…… 他也会把梦萝乡里的稀罕玩意留给高静玩一玩,千年的海参,宫中的玉石,上古的佩剑;他也会在高静的父母教训她时,无意中经过,解救她于危难之际;他也会对下人们说,静静是我妹妹,你们不许欺负她…… 但这些都是高静记忆中二十多年以前的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怎么会像长在了自己脑子里一样,甩都甩不掉。可是,白起早已不记得了。 十三岁以后,白起愈加变得深沉,也不再玩同高静的游戏。高静有些低落,但当她看到白起在梦萝乡越来越有地位,人越发的俊朗,犹如一只尊贵的天鹅,连自己都忍不住想要跪拜时。高静明白了,这才是白起,这样长大了的白起,是自己无法抗拒的,她已经认定了他,爱上了他。 然而意外来得很仓促,高静二十岁那年,白起被关进了天牢。事实上那个时候,白起已经在长辈的安排下,娶了两个女人。 高静还是没有死心。 她知道白起整日忙着赚钱,几乎没有时间碰女人。接着被朝廷抓捕,临走前写了两封休书,准备了两笔钱。当时两位夫人泪眼朦胧,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等白起回来。最终,一个等了三年,一个等了五年,还是拿着休书,走了。所以高静想,白大哥总归还是她的白大哥,毕竟,只有自己一人,是捧着一颗真心,不计较一切地爱着他。 当高静知道她终于能再见到她的白大哥时,心情自然是万分激动的。 鬼宫主 分卷阅读18 孤身拜访梦萝乡的大总管,白起走后,一直都是白石照看梦萝乡的生意。由于白起早有布置,这八年来,梦萝乡非但没有衰落,而且还保持着稳定的收入增长。鬼宫主和白石自有一番谈话,仔细说了什么,高静并不知道。结论是鬼宫主和梦萝乡会合作救出白起,但整个过程梦萝乡必须遵从鬼宫主和鬼门的命令,否则行动随时终止。至于救出白起之后的事情,就不是白石能知道的了。 鬼宫主离开白石府中的时候,看到了在府内鬼鬼祟祟想偷听的高静,便问了白石她的来历。 “是梦萝乡的家奴。” 鬼宫主手指一横,定了高静为接头人。那一天,高静没有看到鬼宫主,她看到的只有一阵接近红色的风。 风怎么会有颜色。那不是风的颜色。是仇恨的颜色。 夜深露重。 红泪山庄的房顶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头上带着梭帽,黑色的细纱遮挡着她的面容,她提着一坛酒,却没有喝。 “你来了,红衣。”屋檐下传来一个柔和沙哑的男声,带着一丝倦意。没有人应答他,他继续说, “天冷了,记得添衣服。”男人缓缓说,自己斟了一杯酒,“从前,都是你添酒给我喝。五年了,我还没有习惯自己斟酒。你怪我,我懂,你不想见我,我懂。” 房顶上的人还是没有一丝动作,她只是像雕塑一般矗立在那里。忽然,寒风吹过,树上亮出点点寒光。 下雪了。 “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打雪仗,你鼻尖冻得通红,我抱紧你,偷偷用舌尖舔,凉丝丝的,像一块冰。我们生怕被师父看见,于是躲进松树下,风刮过来,树上的雪花抖了我们满身。”男人笑出了声音,继而语气一顿,脸上失了血色,凄然道,“好像已经是前世的事情。” 屋顶的人一闪,不见了踪影,许是雪开始大了,去别处躲雪了。 男人停住了正在斟酒的手,闭上了眼睛,眼角似乎闪着像雪花一样晶莹的东西。 农历二月初七,夜,鬼门潜入长生殿。 长生殿,江湖杀手聚集的地方,每六年换一次主管人员。郝连玉得了红泪山庄后,把白起关入长生殿。长生殿是红泪山庄的十倍,无论是人数还是占地面积都是江湖门派之首。朝廷当初忌惮长生殿的邪人太多,担心白起的安全,所以没有将他送去此处。 白起不能死,他是一笔巨大的资源。 郝连玉担保了白起在长生殿的安全,把他扔出红泪山庄。他告诉朝廷的人,现在大多数武林中人已经知道白起在红泪山庄,可能会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因此私下秘密转移他,才是明智之举。 为了保证白起的“安全”,他在长生殿关押的位置,每半年都会转移一次。而鬼门选择的行动时间,就在这一次的转移! 梦萝乡的人不进入长生殿,他们只负责在潼关接应鬼门的人,并接回白起。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似乎之前已经排练了几十遍。鬼宫主计算了所有的意外,没想到实施起来,竟然比她想象中更容易。鬼门行动的时候,她还在红泪山庄看郝连玉饮酒。 戚红衣死后,郝连玉的屋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除了应付剑门的进攻外,他甚至很少走出红泪山庄自己的房间。 “红衣,过节的时候,你还有没有吃甜糯米糕。没吃吗?那真可惜,我最近已经学会做了。”郝连玉喃喃道。 鬼宫主的影子一闪,已经离开了红泪山庄。 白起正襟危坐在客栈的一间雅室内,闭着眼睛,唇角微微上扬。这里是梦萝乡的产业,没有人敢在这里重新抓回白起,事实上十三个时辰之后,朝廷便昭告天下,赦免白起。白起沐浴完毕后,差下人拿了新做的衣服。 一身墨色的长衫;指间戴着世间罕见的青玉宝石戒指;整齐的发髻。配上墨染的眉峰;狭长的双眼;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好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英俊佳公子。被关了八年,白起的风度不减,只是身形略有清减,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白大哥!”高静挤进房间,眼神一下子钉在白起的身上。 “哦,静静来了。”白起还是闭着眼睛,轻轻说。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感情,和鬼宫主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大哥……”高静有些扭捏,脸红红的,看到多年未见的心上人。没想到,他比从前更好看了。只是,他为何比八年前更冷漠。突然白起睁开了双眼,像是海面上突然卷起的一层涟漪,深沉,幽暗不明。 “来了。”他从铺着毛毯的地上站起来,看着窗外的竹林说。高静屏住呼吸,把问话咽了下去,她知道是鬼宫主来了。她认得那股香气。 “你们都退下。”白起下了命令,所有人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这就是白起,哪怕他已经离开梦萝乡八年,但没有人会忘记,只要他活着一天,他都是梦萝乡的主人。高静撇了撇嘴,还是下去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一个懂事的女人。 “你想要什么。”白起坐回地上,看着敞开的窗户问,风卷进屋里来。 “ 分卷阅读19 和你谈一笔生意。”穿着黑袍戴着梭帽的女人站在白起的对面。隔着黑纱,白起抬起头看到女人一双漂亮的瞳孔。 “有趣。”白起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红泪山庄,鬼门,戚红衣,报仇。” “我不是戚红衣,”女人顿了一下说,然后摘下了自己的梭帽,俯下身子,“我叫魏七。” 白起看着魏七的脸。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是很干净,没有伤痕,甚至没有化妆的痕迹。魏七的脸像一张白纸,唯一让人惊讶的是她的眼睛。似乎这是一双不应该属于她的眼睛。 清澈、温柔、妩媚、多情、忧郁…… 含着太多的感情,白起看不清楚。 “让白当家失望了。”魏七冷笑, “即使你不是戚红衣,也一定和她有关。否则你怎会知鬼门的秘密,又为何救我。”白起低声说。 “是,我要屠剑门,杀郝连玉,灭长生殿。替红衣报仇。”魏七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感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那我呢?”白起重新笑起来问, “我需要你无尽人力,物力和财力。”魏七淡淡地说。白起的笑容更深,他站起来,抬起魏七近在咫尺的下巴,魏七竟然没有躲,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江湖的争斗会给你带来无限挣钱的机会。” 是的,一旦大面积的进攻和掠夺开始了,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都需要武器和装备保护自己,他们需要采购原料,甚至直接购买武器。梦萝乡可以借这个机会,捞上一笔。借给鬼门的东西又怎么能和整个武林的利润相比。 “你为什么帮戚红衣。”白起放下自己的手, “这是我的秘密,既然是秘密,便不是说给别人来听的。”魏七转过身,背对着白起, “不错。”白起走近魏七,“我同意了。这笔生意。” 魏七并未道谢,只是微微颔首。手腕却被白起扣住,魏七扬了一下眉毛, “你这是什么功夫。” “秘密。”白起的笑声钻进魏七的耳朵,“你同我回梦萝乡吧。” 魏七转过头来,眼神透着冷漠,“我不愿。” “好一个不愿。”白起并不恼,松开了魏七的手。魏七衣角飞起,转眼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第二章 金丝缕破麻衣 剑门。 独孤眉五年前死后,其父门主独孤越,在一年后也病逝,她的哥哥独孤霸接任剑门至今。独孤霸一直对红泪山庄穷追不舍,这几年来,他也听到流言,说戚红衣没有死。直到白起被救走,他又开始有了紧迫感。如果戚红衣真的没死,她想报仇,除了找回红泪山庄隐匿的鬼门外,还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 白起,是最好的人选。 根据独孤霸现有的分析,戚红衣的报仇对象主要有两个,一是夺走红泪山庄,杀害戚玉长的罪魁祸首,郝连玉;二就是剑门!虽然独孤眉已死,但女人之间的恩怨怎么会如此容易结束,况且剑门还参与了郝连玉夺取红泪山庄的计划。独孤霸紧蹙眉头,他认为,戚红衣的第一个目标是自己。因为如果她先杀了郝连玉,红泪山庄必定群龙无首,很容易被剑门攻破,相反,先取了剑门,杀郝连玉就是红泪山庄内部的事情。 然而,正在独孤霸思考这件事的时候,红泪山庄突然烧了一把大火。这把从凌晨开始烧的大火,烧得半边天都红了,红泪山庄就像是一个被遗弃了的火柴盒子,里面可以燃烧的东西全部都被点燃了。场面惨烈得令看到的人都不忍描述。 “郝连玉呢?”独孤霸问报告的人, “火还没完全灭呢,没人敢进去,凶多吉少。” 独孤霸更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按理说,以郝连玉为人谨慎多疑的特征,红泪山庄别说着火,恐怕连丢东西的机会都不会有。但是,这件事偏偏发生了,难道是戚红衣做的?她熟悉红泪山庄的内部结构,潜入山庄易如反掌,想在自己的家里放一把火想必不是一件难事。 此时,魏七已经走进了一片废墟的红泪山庄。她试图在这里找到曾经戚红衣的回忆,郝连玉死了吗?她内心问自己,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的。 魏七终于来到郝连玉的房间,这里似乎正是起火的地方。烧焦的家具坍塌在房间里,一具焦尸趴在桌子上,身边是银色的小酒杯和倒下的烛台。魏七走上前,抓住焦尸的手腕,烧焦的皮肤立即脱落下来,洒在黑乎乎的地面上,融为一体。 魏七的身子怔了一下,焦尸手上的戒指跟着散落的灰烬一起跌在了地上,魏七刚想伸手把戒指捡起来,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魏七猛然回头,看到的人不是郝连玉,那一刻,她很失望。 “你要相信,有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白起松开了魏七的手。魏七没有说话,因为当白起走近自己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这表示白起的武功在自己之上。 “郝连玉?”白起上下打量了焦尸一番。 分卷阅读20 “他不是郝连玉,即使他戴着郝连玉的七星戒指。郝连玉想找一个人替他死,易如反掌。”魏七已经不再看那具焦尸。 “你打算怎么做。”白起抬头看看了烧焦的房梁,先抬脚走出了房间。 “查一查最近少了什么人,又出现了什么人。如果郝连玉没死,他不会甘于寂寞。”魏七跟着白起走出来。 “红泪山庄大火,和郝连玉的身份我都会核实。你现在该担心剑门。” “独孤霸吗?鬼门的人应该已经杀上剑门山。红泪山庄一起了火,我就让人去剑门报告了。”魏七卸下自己背上的梭帽,戴在头上。 “独孤霸以为自己解除了危机,却没想到,危机刚好来了。”白起看了看魏七黑纱下的瞳孔,“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魏七没有理会白起的恭维,运起轻功朝剑门的方向飞去,白起一起一跃之间跟了上去。 魏七和白起到剑门的时候,进攻似乎已经结束了,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死人,青黑色的地面上淌着一小股、一小股的血水。像是西红柿被压烂了的大街。饶是白起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也亲眼目睹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暗自捂上了嘴巴。 “这种场面不适合白当家。”魏七的语气依旧平淡,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信步走在满是尸体的小道上,越往剑门深处走,白起越觉得阴冷。但是,他依旧跟在魏七的身后,没有半步迟疑,仿佛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对他有十足的吸引力。 “戚红衣来了,是戚红衣,她真的没有死。”一个颤抖且微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会武功的人是听不到这声音的。但是魏七听到了,白起也听到了。在白起动之前,魏七已经动了,她拉住这个人的衣领,把他从草丛里揪了出来。 “你们都走不了。”魏七只动手抓了一个人,但是她在这里至少听到了四个人的呼吸声,于是冷声说。另外三个人抖着两条腿走了出来。 “独孤霸何在。”魏七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句没有感情的话却说得格外坚定,吓得其中一个男人竟然朝她跪了下去。 “红衣姑娘饶命啊,饶命啊。门主,他和那个报信的人打到小密室去了,我们不敢跟去,所以就躲在这儿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给魏七磕了一个头。而他没想到自己的头便没能抬起来,魏七不知从哪里掏出的一把短匕首已经割下了他的头颅。 白起在魏七身边,都没有看到这一招是怎么出手的。他对魏七杀人这件事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魏七杀人的手法。像是一种绞刑和判决。残忍而决绝。接着还没等他阻止魏七,魏七的短匕首已经又割断了三个人的静脉。 此后,魏七拿着淌血的匕首,朝更深的长廊对面走去。白起如同空气一样被忽略了,于是,他再次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没走多久,白起就听到了打斗声。 “许藤。”魏七淡淡地喊,打斗中的一个身影瞬间退了下去,留下筋疲力尽的孤独霸。 “戚红衣!”独孤霸目眦尽裂,看起来已是油尽灯枯,他摇摇晃晃地向魏七和白起走过来。 “戚红衣,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赶尽杀绝的人是你们。”魏七的双手紧紧攥起来,白起感到一股冷气从面前侵袭而来。这是杀气。魏七的杀气。 “逼我喝下往生水,剖腹取子,毁我容貌,伤我筋骨,断我经脉,将我弃之遮霞山上,墓水河畔。不仅仅是独孤眉一人所为,她办不到。”魏七的手已经扼住了独孤霸的喉咙,白起的身子一震。 往生水,这种毒药喝下后不会对身体的机能造成直接伤害,但是会使全身疼痛欲死,唯有死亡可以解除这种腐蚀皮肉的痛苦。 独孤霸的身体在空中筋挛了一下,然后竟被魏七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的时候,地面裂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独孤霸嘴里吐出两口鲜血,立即死去。 和独孤霸打斗已久,名叫许藤的男人走到魏七身边。白起看了看他的容貌,竟是个模样不错的少年,不到二十岁,武功却不赖。在同龄人之中,只怕没有几个对手。 “剑门的人呢。”魏七看都没看许藤。 “投降的都被关在大堂,应有差不多千人。”许藤怀里塞了本名册,他拿出来看了看说。 “杀。”魏七眼睛都未眨一下,对许藤说。 “是。我们的人都已回位,我派人在大堂下和周边埋下了□□,只需燃了引子。宫主可是要?”许藤把火石拿出来,递给魏七,魏七摇了摇头, “去做事吧。”许藤点了点头,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兴奋,接着飞身离去。 “你是否觉得我残忍。”魏七突然说话,白起愣了一下, “我活了三十来年,确实头一次见这种场面,”白起咳了一声说。 “我说过,我要屠剑门。”魏七眼前的黑纱被风吹开一个角,白起偏过头,看见那双冷漠的眸子,月光本就冷,魏七的眼更冰。白起的手抚上这双眼眸,魏七的眼睛下意识地闭起来。 “我说过,我要替红衣报 分卷阅读21 仇。” “这种事本来就没有残忍一说,杀了就杀了,只是他们没本事活罢了。”白起的手收回来,“我只是觉得,她的恨,为什么你来承担。” “那么还有谁能替她报仇。”魏七问,白起一时间也没有想到答案。 “你接下来要去哪儿。”白起岔开话题, “回遮霞山。”魏七整理好黑纱。 “你戴着它,是希望所有人都认为你就是戚红衣。” “我本和这些人无仇,是因为红衣才和他们有仇,我若不戴着它,怎么举得起我的匕首。” 白起的心一紧,摘下魏七的帽子, “你可以暂时忘了戚红衣,只做魏七。” “嗯?”魏七似乎很吃惊白起会说出这句话来,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漠然说, “回遮霞山找你的静静。” “静静在遮霞山?”白起也很吃惊。 “正是,我本有事找她。”魏七边说边运起轻功, “什么事?”白起疑惑地问,手里已扔了那顶讨人厌的黑纱帽。 “现在又没事了。”魏七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你为何不拦着我跟你。”白起又问, “有钱,没有事是做不到。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原来都记得。但是,有钱,能让你和我回梦萝乡吗。”白起拉住魏七的手, “那要看,你掏得起多少钱。”魏七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白起忽然觉得她长得也不是那么普通。 白起从未上过遮霞山,原来进入遮霞山前有一片密林。魏七突然在白起前面停了下来,从腰间取出一小包东西,用布包着。 “放在舌苔下面。”魏七手里放的像是从植物或者水果身上削下来的一片, “是对付瘴气的。”白起看向魏七,接过神秘的香片。 “不,也可能是毒药。”魏七看到白起毫不犹豫地放在嘴里,闷声说,神态严肃。白起差点以为自己真吞了毒药进去。 魏七和白起穿过密林,绕过墓水,走了大概两个时辰才到了遮霞山的顶峰。他们一路上没有用轻功,只是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颇像是来登山的游人。 “这山若是没你带着我行一遍,下一次,我怕是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上来。”白起从山上往远处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遮霞山竟然如仙境一般。 “很美,对吧。”魏七轻轻说,“看那丑陋的山脚,和蜿蜒诡秘的小道,谁能想到这上面是另一番风景。” 魏七向更深处走去。山上草木凋零,虽有苍凉之感,却让白起内心舒展开来。自由!对,是自由。渐渐的,白起看到一片被整理出来的土地,似乎是药田。穿过药田,对面是一处小木屋。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白起忍不住问, “鬼门中人,都在江湖上或者市井民巷里有自己的身份。我自有召集和找到他们的方法。”魏七解释道。 白起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不知什么时候竟着了道。 “香片无毒,七星草无害,但是两者相遇有助眠的作用。白当家,跟了一路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魏七接住白起直直坠落的身体。 白起是被硌醒的,他发誓自己连坐牢的时候都没有睡过这样硬的床。他摸着自己的后背从木板床上坐起来。 “白大哥,你醒了!”高静马上扶住白起,递了一杯水给他。白起犹豫了一下接过水,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水的味道和颜色都是正常的,里面也没有什么脏东西,才喝了一口。 “白大哥放心,这不是墓水河畔的水源。是我带上遮霞山的。” “小七呢?”白起打量了一下这简陋的木屋说, “小戚?你指的是,宫主?”小戚?这么快就熟悉了?高静心里有点不舒服。 “嗯。”白起从床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你什么时候到的遮霞山?” “我早就到了,只是我不在主峰。宫主说你在这里休息,于是我才过来伺候你的。”高静玩着手指说, “主峰?难道遮霞山……” “是啊,遮霞山其实有四峰,这里是最高的主峰,东面还有三座,海拔从东到西依次降低。我来遮霞山一般都是去最西边的三山峰。”高静指着西方说, “这四峰的起点是一样的,只是路中的拐弯处不同,我也不懂要怎么辨别,每次都有人送我上来。而且这些山长得都一样,常人根本分不出什么不同。”高静说话的时候,白起在一旁听着,似乎很专心,又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这其实是个好地方,”魏七住在这里倒像是有了一个天然屏障,就算别人知道她在这里,却难找到她在哪里。“这其他几峰都叫什么名字。”白起问。 “从西到东分别是三山峰,五露峰,七星峰和九茴峰。”高静答到。 “都是药名。”白起撇了一下嘴, “白大哥你真聪明。”高静拍着手说,白起无奈 分卷阅读22 地笑了一下。 三山茎,五露花蕊,七星草根,九茴胚芽都有镇定止痛的功效,戚红衣或者魏七为什么要用这四种药名作为遮霞山四峰的名字,白起忽然皱了眉头。 “你知道下山的路吗?”白起不想被魏七困在山上。 “不知,但是许藤知道。他正在外面。” 白起走出木屋,果然看到药田之外站着一个男人,自然是许藤。 “你为什么总在遮霞山,你应当回梦萝乡去。”白起对身后的高静说, “是。因为你不在梦萝乡,他们总欺负我,有一次,我就跟着宫主和许藤到了遮霞山,但是不认识上来的路。是宫主救了我,每次我来遮霞山的时候,许藤就会在山下接我……” “以后不要来遮霞山。”白起打断了高静的话,“下山以后回梦萝乡。” “那你呢?” 白起没说话,但高静已经不敢再问。 许藤一听白起要下山,不仅没有阻止,而且一口答应会亲自送他们离开遮霞山,带他们到附近最近的集市去。 “听说鬼门之人都不在这山上。”白起问许藤,似乎发现他的身份比较特殊。 “正是,我不是鬼门中人,我是她的徒弟。”许藤的话令白起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魏七竟然有个徒弟。而看许藤的出手,应当和魏七不属一路。 魏七的武功乍一看来自红泪山庄,但再看,却有红泪山庄没有的变数,因此显得有些邪性。相比而言,许藤的武功偏刚猛的路数,出手虽凶狠,但并不毒辣。 “哦,我曾经为朝廷做事,后来因为犯了事被追杀,是师父出手相救,于是我便和她到这遮霞山上来了。” 许藤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不紧不慢,没有年轻人急躁,急攻进切的特点。再看他在剑门的行动,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杀起人来又绝不手软,甚至把别人的生死当玩乐一般。白起直觉此人城府不浅,多半是朝廷杀手组织里脱出来的人,脸色多了一丝阴沉。 “这就到山下了,往南走就是贫水镇,白当家就不用我带路了。在下就此别过。”许藤说完话,人马上不见了。 “静静,若是让我知道你没回梦萝乡,” “我回去就是了。”高静叹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白起三步并作两步,往贫水镇去了。他知道来的时候,自己的人就跟到贫水镇。到了镇上,很容易找到一处梦萝乡的产业。一进客栈的客房,白石正坐在椅子上,看到白起马上迎了上来。 “你怎在此处。”白起看到白石倒有些吃惊。 “小人听说当家的上了遮霞山已有一段时间,担心出什么问题,恰好也在这贫水镇附近,于是便过来看看。”白石说话间给白起倒上一杯茶,白起自然地拿起小杯,品了一品,闭了一会眼睛说, “以后,我来遮霞山,你们不必尾随,”白起放下茶杯, “我要你办事如何了。” “回当家的,小人接到飞鸽传书,已立即布置下去。最长两日可得回信。”白石欲言又止, “再加一件事,鬼宫主有个徒弟,许藤。查一查这个人。”白起转了一下茶杯说, “许藤,这个人我们之前查鬼门时查过了。他出自青云社,因承了鬼宫主的恩,所以到了遮霞山。” 这倒与他自己所说的没什么出入。青云社,正是朝廷下属的一个社团,其中成员多为职业杀手和情报人员。许藤的武功不低,头脑灵敏,应该与他之前的经历有关。白起大致有了个判断,对白石点了点头。白起交待完梦萝乡的事,正准备走出客房, “当家的不回家吗?”白石叫住白起, “回家?”白起愣了一下,“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白起既然这样说了,白石不敢多问,目送着白起离开,他才终于叹了一口气。他本想白起脱了长生殿,便能回梦萝乡。没想到又扎扎实实地卷进了鬼门一系列搅乱天下的大局中。 魏七站在风中,黑色的夜行衣外面罩了一件暗红色的外套,宽大的袖口和尾摆兜出一定的弧度。从远处望去,犹如站在黑夜中的死神。她的头上没有戴遮脸的梭帽,露出像白纸一样苍白而平静的脸。 周围的人远远地看到她,便躲开了,魏七五尺(大约一米)之内,竟见不到一个人,甚至连蚂蚁都悄悄地躲开了。只有泥里的蚯蚓在雨后钻出洞穴,探出头望着魏七。魏七看到红泪山庄有灯火闪烁,以为是郝连玉折返,立即赶了过去。然而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意外。 结队的工人正在清理红泪山庄焚烧过后的残骸,尸体被整齐地包裹起来,运往其它地方,或许是墓穴;烧焦的横梁和坍塌的瓦片被堆到木桶中,放在成队的货车上;地上火烧的痕迹用清水和药水处理后,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枯木烂藤被斩断留根后卷进布袋里…… 是白起。 除了白起没有人会管这个闲事,也没有人有钱来管这个闲事。魏七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 “多谢。” 分卷阅读23 “哦?你知道我来了。”白起虽是在问话,但语气中又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牵着一匹马走到魏七身旁。 “许腾已派人告诉我,你在来的路上。况且你的脚步声虽轻,但马蹄声却由不得你。”魏七轻声说。 白起心道,鬼门果然是鬼门,消息如此通达,可见眼线之多,口中却说, “我刚刚可是第一次听到你对我道谢。” “是吗?一个人承了另一个人太多的谢意,可不是什么好事。”魏七的音调一转,陡然又冷了起来。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白起摇了摇头说,“你放心,我会差人把红泪山庄恢复原貌。” “好。”魏七看了一眼红泪山庄后,转身欲走。 “道谢不如陪我骑马赏月,今夜的星空很美。”白起拉住魏七的手臂,魏七皱了一下眉头, “我不喜欢天上的星星,我只爱地里的蚯蚓。” 白起一愣,手上的力道也松了。魏七走出去几步远,白起的手还悬在空中。他回头牵住马,走到魏七身边。 “那不如,我陪你去挖蚯蚓吧。”白起贴着魏七,靠在她耳边说。魏七看了白起一眼,眼里有一丝玩味,她接过白起手中的马缰绳,将马牵到附近的一处小道。这里泥土堆积,雨后的蚯蚓正不知疲倦地钻出头来。魏七拴住马,兀自坐在粘了泥土的青石地上。 “不是你陪我挖。是你挖,我看着。”魏七朗声说,竟发出一丝笑声。白起顿在原地,看着微笑的魏七,心里生出怜爱。 “好。我挖。”白起想了一下说。 旁人万万想不到梦萝乡的当家会在市井小道上,迎着月光挖蚯蚓。这不仅是一件滑稽的事,而且对白起而言是一件恐怖的事。因为,他有洁癖。 即使被朝廷和江湖人士关押起来,他受到的也是贵宾级的待遇,接触他的人都盼着从他的身上能拿到一点恩惠,所以对他无微不至。魏七虽然有求于他,却绝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白起此时正在和第一只蚯蚓作斗争,他一直相信往事开头难,只要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会简单很多,但是他始终和蚯蚓僵持在那里。他实在不忍心用自己干净的手指去掐住蚯蚓肮脏的身躯,再把它投放进一只桃木桶里。他只期待着蚯蚓可以自觉地自行爬进去。 魏七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一边找了一些杂草喂白起的马,一边安然地坐在一旁吹口哨。并没有打算出手帮白起的忙。 “按照白当家这个速度,恐怕抓到天亮,还是一无所获。”魏七翻上马背,“我先回去了。” 白起还没发出声音,魏七已绝迹而去。 第二天清晨,魏七在木屋里看到了一小桶的蚯蚓,她扬起脸,大声笑起来。 第三章 宁玉碎不瓦全 两个月已过,白起正在梦萝乡自家的院子里喂白鸽,这不是一般的白鸽,是只有梦萝乡才有的信鸽,名曰“金丝缕”。这些信鸽从外表上就与其它家养的信鸽不同,并非通体雪白,而是在雪白的羽毛间,依稀可见闪着金色光芒的羽毛。而它们的爪子亦闪着金色的光,干净得不染一丝污尘。金丝缕除了体态美丽外,更重要的是,它们不仅能去自己到过的地方,而且还能去自己未到过的地方。 要知道,梦萝乡的金丝缕可是比平常人家的小娃娃都金贵! “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事发生。”白起歪在栏杆上,托着一盘吃食,未抬眼看白石。 “回当家的,除了下个月初十,长生殿要变主之外,就是红泪山庄藏宝图的事情……”白石并未多言,只是稍稍带过红泪山庄的事,接着又偷偷察看白起的神色。白起脸色淡然,依旧专注地喂鸽子,并未追问。 白石心里便知道白起一早便晓得藏宝图的事,而且比他了解的更多。他虽与鬼门中人分开两月未见,但却对鬼宫主行事颇为注意,大小事务,事无巨细,都一清二楚。白起存的什么心思,白石不敢妄言,但是,白起必定是对鬼门或者鬼宫主有自己的想法。 白石正准备退下, “白石,备马。”白起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向白石。 “是,当家的。”白石连忙应声。 “你,就不必去了,”白起走出半步,又转身,“莫叫人跟住我。” 白石脸色一变,低下头遮掩自己铁青的脸。 剑门被灭两月有余,现如今,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五年前红泪山庄的大小姐戚红衣未死,一天之内,先杀郝连玉,又绝剑门,连报数仇。兴鬼门,复红泪。手段之狠毒、决绝,当世之少有。大大小小的帮派,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时间忽然安静下来。竟没人来充当仁义之师,试探鬼门和红泪山庄。 再说正在被修复的红泪山庄。虽然白起花了不少人力和财力重建山庄,但短短两个月来,也难以见成效。不过,魏七以戚红衣的身份,召集了戚玉长以前的部下,重新组织和建立红泪山庄的大小机构,倒是初见成效。事实上红泪山庄分舵的 分卷阅读24 实力没有受到大的损伤,所以魏七只是将总舵的人散了出去。红泪山庄现在是一个空壳子,她偶尔会去坐一坐罢了。 魏七借用戚红衣的身份在红泪山庄走动颇为自在,亦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毕竟,没有人想到,竟然会出现一个魏七,替戚红衣背负血海深仇,不惜万劫不复。白起想,知道她是魏七的,自己是独一个人,便越想越开心,越想越舒坦。 白起走进红泪山庄,一边催促作业进度,一边悄悄向红泪山庄的后山走去。他来过几次红泪山庄,每一次都在后山找到魏七。魏七一身黑衣,未戴面纱,站在一座土堆前面,面对着一块空空荡荡的墓碑,洒下一坛酒。 “我至今还是不信,躺在这里面的是你。不是你吧?否则我怎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魏七说完,竟举起酒碗径自喝了一口,“好辣。” 自从发现“郝连玉”的焦尸之后,白起立即派人调查,但由于尸体损坏严重,只能从穿着、骨骼上看出一些端倪。七星戒指自然是郝连玉的象征,他从成年起便一直佩戴,几乎从未摘下来。另外,郝连玉左小腿曾经被折断;胸腹部受过重创,肋骨有折损;这些地方都与尸骨重合。 魏七相信,如果郝连玉若想找个人代替他,并不是难事,他可以在焚尸前留下这些伤口。可是白起告诉魏七,骨骼在损伤十年,和损伤十天或者一年所呈现的状态是不同的。郝连玉房间里发现的这具焦尸所拥有的骨折,至少是五年前造成的。 然而,魏七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郝连玉的焦尸刚好烧到这种程度——让人可以辨认其肋骨和小腿的折损程度,而脸和手臂却烧得“尸骨全无”“烟消云散”呢?白起解释说,是因为郝连玉的脸和手臂都伏在易燃的檀木桌上,加上洒在案上的酒有助燃的作用,助长了烛台的火焰。所以他的脸和手臂离火源最近,受到的伤害最严重。而他身上衣服含有墓水冰丝,有抑制火势的作用。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抑或是,郝连玉的奸计? 魏七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郝连玉如此消失,便是最好的结局。 白起正打算走到魏七身边,劝解她一番。许腾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师父。”许藤单膝点地,正对着白起,跪在魏七面前。白起看到许藤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说。”魏七放下酒坛和酒碗,“白当家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过来听听。”白起得知被人发现,松松爽爽地从后山假石堆里走了出来,脸上一点也看不到异样的神色。 “师父。”许藤看着得意洋洋的白起,又用眼神询问魏七。 “你尽管说。就算白当家当下没听到,他也总要花钱问来。我心疼,他的银子。”魏七和白石一样,虽然知道白起暗地里打听自己的事情,却一直未加以阻拦。白起在一旁更得意起来。许藤横了他一眼,继续道,“师父对青云社的宋教头可有印象?” “宋玉叠?”魏七缓缓站起来,“你有他的消息。” “正是。据我所知,他已经离开青云社。”许藤说到的这个人,白起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道为何魏七对此人有如此大的兴趣。 “哦?”魏七掸了掸身上的灰,“他竟会离开青云社。” “这是何人?”白起忍不住问, “回白当家,青云社的人大都在武林中没有名声。是以,大家也只是知道有青云此社,却不知道其中之人。不仅如此,我们在社内从未目睹他人容颜,众人皆戴青铜鬼面示人。”许藤出自青云社,对其事自然如数家珍。 “哦,饶是如此,鬼宫主为何对这个姓宋的情有独钟?”白起撇了一眼魏七。 “他救过我和许藤。”魏七一边走,一边戴上了梭帽。白起听到此言,似乎有些惊讶,又把眼神递给许藤。 原来,许藤当年出走青云社,遭到青云社所属朝廷机构的追杀,几近丧命。他一路逃到遮霞山的地界,魏七主动出手相助。但当时,魏七的武功还没有精进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所以二人节节败退,被逼至墓水河畔。许藤深感自己大限将至,于是劝魏七离开。 “不行,我若此时放下你,你必被这群杀手碎尸万段,我亦逃不出他们手心。倒不如我们遁下这墓水河,或许还有一搏。”魏七拖着筋疲力竭的许藤进入墓水,但墓水河流湍急,他们必须在沿岸拉住几干枯枝,方才不至于被冲走。许藤已受伤,腰间两刀,手臂也被豁开两条长长的口子,无力抓住树枝,全靠魏七一人支撑二人的体重,躲藏在岸边。 戴着青铜鬼面的杀手赶来后,先是向河中间发射了几枚小小的暗器,魏七为保护许藤受伤,却始终未放开他。正在杀手准备下水搜寻之时,一个沉厚的声音突然出现。 “我已在山南发现许藤的尸体;墓水之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魏七艰难地抬头,透过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看到一双明亮的眸子。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像是想说出什么话来。下一刻,魏七终于晕厥。 魏七和许藤再醒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在岸上,身上的伤口也被简单清理过。b 分卷阅读25 r   “是宋教头,他一向待我甚好。”许藤捂着自己的伤口说。 “原来你,颇有人缘。”魏七牵着嘴角笑了。 “他对我们都是很好的,我学的东西,都出自于他。”许藤站起来,伸出手给魏七,二人拖拖拉拉终于互相搀扶着走回九茴峰。 “照你说来,这宋玉叠是个好人?”白起听完许藤的叙述问, “好人?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郝连玉曾经是个好人,我也曾经,不会杀人。”魏七回头看了白起一眼。 “说的是,我也并非一个好人。”白起拍了拍魏七的肩膀说,魏七没有闪躲。 “师父,我先回遮霞山。”许藤知趣地走开。 “小七,我有一件事想问你。”白起牵了自己的马,跟住魏七, “我猜,白当家想问我藏宝图的事情。”半个月前,江湖上有风声,传言红泪山庄守护多年的矿山藏宝图虽在大火中烧毁,但另一份副本仍被长生殿所有,并分为七份,由长生殿四大使者,三大护法持有和继承。这一次长生殿易主,便和藏宝图的事情息息相关起来。若是有人夺得四大使者和三大护法之位,似乎有机会一探藏宝图的究竟。 白起十分清楚这件事一定是魏七散出去的,因为魏七曾言,她要灭长生殿。想灭长生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从外部直接进攻,鬼门毫无胜算;想要乘势偷袭,又起不到实质作用。魏七唯有另辟蹊径。 藏宝图之事,虚虚实实,让长生殿内部互相猜忌,众人皆对对主事之位跃跃欲试。为得到完整的藏宝图,长生殿内的人派系分化,实力分散。长生殿外的人同样时刻观察其动向,一旦藏宝图出现,将面临被武林中人瓜分的状况。 念及至此,白起不得不想问, “你和长生殿有何恩怨?”竟费尽心思,分化长生殿,更试图借助外力打击长生殿。 “和你无关。”魏七转身,双眼透过黑纱紧紧地盯住白起。 二人对视的瞬间,似乎全世界都静止了一般,飘在空气中的烟尘也减慢了下降的速度。魏七紧了紧斜插在腰间的短刀,小声喝道, “谁。” 白起瞳孔一缩,一个全身白衣,执金色禅杖的老和尚从远处走来。背对着老和尚的魏七身子一紧,白起眼疾手快,急忙握住魏七的手腕,小声说, “别动。” 听闻禅杖点地的声音,魏七大喝,“哪儿来的和尚。” 魏七未动,却已经出手了,这一声竟破了老和尚罩在她和白起身上的禁制。白起方才阻止魏七动手,正是担心她未感受到这层佛家的佛光禁制,妄然出手,而被其所伤,没想到魏七却打破了这层禁制。 “好。”老和尚瞬间即到魏七的面前,颔首称赞,“女施主果然是人中之凤,武林翘楚。” 魏七转身看向老和尚,握紧短刀,没有一丝松懈,“敢问可是无垢僧人。” “正是老僧。”和尚面上含笑,却是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二人,“女施主方才破我佛光禁制,并非内力深厚,而是戾气煞气极重之因。是故老僧想邀施主至无相寺一叙。” “大师太客气了,”魏七听上去像是道谢,但声音冷漠得如寒潭之水,站在她身后的白起都不由得不寒而栗, “大师可是为了剑门之事而来。”魏七的声音更沉,身后散发无风自动,整个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 “无论所谓何事,女施主这一趟便是非走不可。”无垢突然出手,扼住魏七的手腕,魏七早有准备反手一格,接着向后跃开数米。 “我若是不想走呢。”魏七抽出腰间短刀,向前一劈,山石俱裂,树叶纷纷自老树飘下。而无垢双手一合,竟将来自魏七的力量全数收起,“果然是好功夫。” “小七,莫打。你不是他的对手。”白起闪到魏七的身边,收起她的刀。动作之快,以至于魏七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与此同时,无垢突然发力,一股如瀑布般猛烈的攻势朝魏七卷去。然而,竟被白起用一只手收起。 “你。”魏七发觉他和无垢的武功出自一脉,这种武功被称为“无相神功”。用无相神功破无相神功实属易事,但若想用其他武功破无相神功至今还没有成功的案例。 白起叹了一口气,挡在魏七面前。 “原来是易知。”无垢眯着眼睛说。白起,字易知。易知既是他的字,也是他的法号。只不过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师叔。她是我的朋友。”白起向无垢施了一礼。 白起是无垢师兄,无相寺住持无住的徒弟。梦萝乡与无相寺世代交好,白起出生时因身体有异,被送到无相寺修养。无住初见白起,便断定他命中有两劫,若想渡过这两劫,需修身养性,摒除杂念。于是,白起幼年时,常与梦萝乡和无相寺之间往来。 后来无住发现白起的武学天赋奇高,对佛学也颇有悟性,便授他无相神功。但白起在无相神功上的成就还是超乎无住的想象。他和无垢二人,经过四十多年,练至第八层,始终无法突 分卷阅读26 破九层。而白起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已到达第七层,和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白起一直对武功没有过高的追求,听说第七层往上,每一层都十分困难。于是他还是把自己的重心放在了挣钱上面。 无垢先是闭关三年,后白起被关入天牢,二人加起来有十几年未见面。故无垢刚开始并未认出白起。 “我受人之托,请施主到无相寺,不会伤及其性命。易知,你还是速速退下吧。”无垢双手合十对白起说。 “受人之托,受何人之托?有人要麻烦无垢僧人请我,我难道不能知道他的名字吗?”魏七从白起身后走出来,“呵,和尚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长生殿的人要你来找我。你要请我做客,我偏不去。” 魏七忽然一转身,身后点了白起的穴道,“我和无垢的事情就不用你白当家操心了,他把我请走是他的本事。” “小七,你莫冲动,你打不过我师叔。无相神功出手,若不以无相神功收起,必会伤人。”白起一时不慎被魏七制住,当下实则焦急万分。但魏七似乎没有听到白起的话,依旧走到无垢面前。 “和尚,我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今天请不走我;他日就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魏七话音未落,刀已经抽了出来,无垢不慌不忙地向后滑退而去,以做躲闪,却尚未出手。 “施主有情有义,担心易知为难,故先制之。老僧答应你,若是此次失手,再不插手你与长生殿之事。”无垢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已出手。 魏七的刀道刚强,无相神功正是以柔克刚。无垢一击,虽未全中,但魏七已被震退三米。魏七并未再退,反而再接无垢一击。站在一旁的白起此刻已明白魏七的想法。魏七深知此去无相寺,必被长生殿之人所害,所以宁死也不会与无垢同走。 魏七在赌,赌无垢的仁心和无垢与长生殿的关系。 “师叔,她不会和你走,你这样做,正是要将她逼死。”白起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他几乎快要吼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像是笛子一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白起若是能动,第一件事就是堵住自己的耳朵。这声音简直如千万只虫子在咬噬人的皮肤,又痛又痒。早已深受重伤的魏七听到声音,一口鲜血终于呕了出来,身子一歪。 “小七!”白起喊声还未落,那可怕的声音终于停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一把接住晕倒的魏七。白起和无垢尚未看清来人的面目,他已带魏七消失在他们面前。白起低头一看,发现地上散了一片特殊的叶子。 此时的季节,树叶皆已枯黄,而唯有这片叶子,还是绿油油的,犹如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鲜嫩。 “毕罗叶。天竺梵音。”无垢的声音从白起耳后传来,伸手解了他的穴道。 “师叔?”白起看到无垢脸上浮现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天竺梵音已失传百年,是无相神功的克星。”万物相生相克,即使再强悍的,也必定有与之相克的。 白起捡起地上的毕罗叶,实在难以想象,刚刚那恼人又可怕的声音完全是由这片叶子的震动产生的。 “易知,你可看清刚才那人的身法?你可认得他?”江湖上,很少有无垢不知道的事。但刚才发生的一切,无垢无从解释。 “此人身法极快,轻功绝对不在当世之下。我刚刚也只能捕捉到他黑色的衣角罢了。我绝没见过他。我想,他不是鬼门中人。”白起捏着毕罗叶,似乎想看出它有什么不同之处。 “善哉善哉,他应是女施主的朋友。易知你可以放心了。”无垢身影一闪,眼见消失在不远处的丛林中。 “师叔,你到底是受何人之托来找小七。”白起把毕罗叶揣进怀里。 “易知你既已猜到,又何须再问。总之这件事虽已了结,找鬼门事的人不会变少。天竺梵音再现,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无垢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白起耳畔。 白起的手忽然伸向怀里的毕罗叶,眼神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他?” 第四章 相逢亦是初见 魏七这一觉睡得很沉,可能是五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她的眼球滚了滚,却还是没睁开眼睛,她贪恋这安适无梦的时刻,甚至忘记了在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 “醒了。”一个低沉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像沙子一样,卷进魏七的耳膜,她缓缓睁开眼睛,接着便看到那双明亮的眸子。亮得吓人,像黑夜里狼的眼睛。 “宋孤星。”魏七一字一顿地说,坐在床边端着药碗的男人笑了,眼角扯出淡淡的细纹,一点也不丑。这个人的长相,清清淡淡,放在人群里都不会被人注意。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能用天竺梵音击退无垢的无相神功;能在任何迷宫暗道里如入无人之境;能戴上各种人的面具活得分毫不差。 宋玉叠,字孤星。青云社下一任总教头,然而,在接班之际,他跑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分卷阅读27 “呵,姑娘真是好记性。”宋孤星把药递给魏七。 “不,我记性不太好,我总觉得之前在哪里见过你,但是我不记得了。或许那个时候,你不叫宋孤星。”魏七盯着宋孤星的眼睛说。 “哦?那真是有趣。”宋孤星迎着魏七攻击性的眼神,眼中甚是温柔。声线也不像魏七那样,总是那么平淡,反而充满了情趣。魏七低头把药喝了。 “你,为什么离开青云社。”魏七偏着头,身子靠在床头。没想到无垢的无相神功这么厉害,竟让她内脏具损,若不是宋孤星及时出现,将她救走,她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宋孤星用木质的药碗又盛了几颗蜜饯递给魏七,魏七不假思索地接过来,就像是一种习惯。 “我也没想到,我会离开青云社。”宋孤星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见魏七没有接话,便继续道,“我是来找许藤的。他离开青云社后,我一直暗中留意他的行踪。我们离开青云社,只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一个属于那里的秘密。” “秘密?青云社的秘密?”魏七喃喃自语, “有人的地方就有秘密,有秘密的地方就有阴谋。许藤离开青云社是为了躲避阴谋;我离开青云社是为了揭穿阴谋。”宋孤星看魏七的碗里空了,他顺手把碗放到一边的桌上去。 “为什么救我。”魏七又问。 “你……你的问题真多。”宋孤星的手抬了一下,又悄然放了下去,“因为我不想你死。” “世界上的巧合可真多,”魏七突然笑了,然后顿住,“你吹的那是什么。” “毕罗叶,长生叶,永盛叶。”宋孤星说出的三个名字都是毕罗叶的称呼,只不过后两个是它的俗称。 “天竺梵音。”宋孤星看着魏七的眼睛,终于淡淡地说。 “天竺梵音……”魏七张了张嘴巴,她记得这个名字,据说是一门江湖上失传百年的秘术。 “宋孤星,我又没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再者,我也打不过你。你为什么把你的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或许,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宋孤星站起身,“你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来。” “……好。”魏七摸不透宋孤星的心思,只得顺着他的意以此试探。宋孤星倒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淡淡地笑着走了出去。 魏七这才注意到宋孤星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衫,脖子上挂着一个青绿色的玉哨子,大概吹起来会比毕罗叶好听。他的袖口有一圈白色的衬,上面用金丝线绣着莲花。这是一个对自己穿着都很在意讲究的男人。刚刚自己怎么会没注意到呢?难道是被别的什么吸引住了视线。 是他的眼睛。 魏七叹了一口气,她今天有些不大对劲,正如一根绷得很紧的弦,突然失了力气。 “青叶小粥,烤红薯。”宋孤星转眼已经回来了,脚下一点泥土都没有。这是何等的轻功,恐怕是一阵真正的风。但更让魏七吃惊的是,宋孤星带来的食物,都是她喜欢的。 宋孤星剥了红薯皮,把红薯放在魏七手里, “再看就要冷了。” 魏七抱着红薯仔细地吃起来,而宋孤星看得更仔细。 “不知鬼主欲意前往何处?”宋孤星送上粥问, “莫叫我鬼主,我揭了面纱又有谁知我是何人。你还是叫我‘小七’吧。”魏七呷了一口粥,全身上下都舒服了。 “那小七想去什么地方?”宋孤星的声音很柔,像是在对小孩子耳语。 “长生殿。”魏七吃完了红薯和粥,嘴角粘了一粒米。宋孤星伸手摸她的脸,动作很快,快到魏七来不及拒绝。米粒已经被宋孤星择了下来。 “我同你去长生殿如何?”宋孤星眨了眨眼睛, “我不想同你去,但如果你在暗中跟着,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和我一起。”魏七活动了一下筋骨说。 “好。” “事先说好,若是碰到追杀你的人,我可不会出手救你。”魏七扬着脸,宋孤星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巴。 “小丫头,我还用不着你来救。青云社大多人都是我教出来的,又能奈我何。”宋孤星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魏七心下一紧,连忙拨开宋孤星的手。 “你若想见许藤,我便让他留在长生殿的总殿等你。” “跟着你,还怕找不到许藤。”宋孤星走到小方桌前,用小壶倒了一口酒。魏七皱了一下眉头。 “古月浆。” “小七,对酒也颇有研究?”宋孤星转过头来看魏七。 “只因这酒我闻了许多年。”魏七扫视房间的四周,这里只有一张床。 “晚上……”魏七微微张口, “我睡在外面。”宋孤星淡淡地说,“你伤得不重,但也不轻,还是早点休息。明日我们一同上路。”宋孤星端着酒走了。 对于宋孤星的出现,魏七的心里很是不安。第一,她不确定宋孤星离开青云社的原因,作为青云社的接班人,没有人能轻易放 分卷阅读28 弃这一机会,更何况宋孤星熬了这么多年;第二,她不相信宋孤星对自己出手相救的原因,毕竟暴露自己是天竺梵音的传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情,甚至是一件极大的麻烦事;第三,她不知道宋孤星为什么要跟自己到长生殿去,她相信至少不是为了找许藤。 宋孤星绝对不简单。 魏七此时突然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白起,但是以宋孤星的谨慎,他应该早已躲开了梦萝乡的眼线。怎么通知白起自己现在的状况呢,魏七在床板上翻了两个身子。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很好听的声音,像是笛声,但比笛子的声音沉闷。魏七闭上眼睛,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她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屋顶上的人收起玉哨子。 小龙女在绳子上睡觉;宋孤星在房顶上睡觉。 第二天早晨,宋孤星给魏七送早饭的时候,魏七听到脚步声才醒过来。宋孤星带来一碗牛肉汤,两个素包子,和两个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野果子。 魏七在遮霞山上,从未吃过如此丰盛的早饭。但这一餐,她吃得很舒服。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魏七手里的勺子一抖,宋孤星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旧疾发作……”魏七缩回手,全身都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嘴唇。宋孤星的手一翻,搭在她的腕上。脸色顿时有些煞白, “帮我……去抓点药,好吗?”魏七捂着自己的胸口说。宋孤星点了点头,把魏七抱到床上。魏七连着说了几个药名,宋孤星凝着眉记了下来。 “我很快回来,等我。”宋孤星忽然用拇指摸了摸魏七的额头,魏七怔了一下,连紧蹙的秀眉都舒展开来。 宋孤星走后,魏七收起另一只手中的金针,深深吸了一口气。 窗外的阳光照进魏七的床上,魏七的脸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眼轻轻地合起来,睫毛不密却很长。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圆圆的下巴。 宋孤星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一手端着药,一手伸出去,但还没碰到魏七便收了回来。 “小七,喝药。” “谢谢。”魏七从床上撑起来,一口把药喝完, “我们下午再出发如何?” “我并不急于找许藤,更不着急去往长生殿。”宋孤星放了两个蜜饯在魏七手心。魏七把蜜饯塞进嘴里,心里盘算着时间。 中午,魏七走出客栈。穿一身简洁的男装,头发也全部梳了起来,没有戴面纱和梭帽。任人也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柔弱的书生,竟是鬼门之主。宋孤星带魏七走进一家粥棚, “魏兄,我们喝碗粥再走。” “嗯。”魏七点了青叶小粥和一个馅饼。而宋孤星更简单,一碗白米粥和一个糙面馒头。魏七看了宋孤星一眼。一个青云社出身的教头,竟喜欢吃这个。 宋孤星身上带了许多碎银,便和魏七牵了两匹快马。二人用了三个时辰,过了三个镇子,在落日村停了下来。 这里地处偏僻,没有大客栈,所以宋孤星和魏七借住在农户家中。 “老人家,我们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吗?有一张铺就行,这里有点钱,你收下。”宋孤星掏出银子给坐在草垛上抽烟的老头。老头一看银子,一下子凑过来, “好啊,可以,可以。”老头收起烟杆,悄然把银子拿在手里,“保准把你们照顾得妥妥当当。” 二人进了茅草屋,看到坐在炕上的老婆子。 “老太太,这是两位借宿的,快做点好吃的过来。”老头推搡着老婆子去做饭。 “哦,借宿的……”老婆子偷瞄了宋孤星和魏七一眼,觉得他们都是普通人,也没放在心上,立即去做饭了。 下肚了几根破野草根,宋孤星和魏七也就饱了,看上去和穷苦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魏七要了一卷被子就上了床铺。 “宋孤星,这里可没有房顶给你睡。” “不碍事,我睡地上。”宋孤星说着就扒拉着地上的土坑。魏七把被子扔到宋孤星面前,宋孤星一下就笑了。 “多谢。” 魏七没说话,躺直的身子动也没动。 魏七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说来也奇怪,她自从和宋孤星同行,睡眠质量直线上升,每一晚都睡得很沉。 魏七今晚根本没有脱靴子,她握紧插在靴子里的短匕首。一双手扶在她的肩头, “青云社。”宋孤星淡淡地说,“六个小组,三十个人。我去处理。” 宋孤星的话音刚落,一个小组的人便杀了进来,围住了魏七。虽然魏七说她不会出手救宋孤星,但她至少要救自己。因为宋孤星已然朝外围杀了出去。 青云社的人武功大都和许藤不相上下,再者,这批人是被派来追杀宋孤星的,因而武功更为出挑,几乎精选了青云社顶级的杀手。魏七以一当五,一时竟脱不开身。与此同时,另外四组人齐齐攻向宋孤星。 宋孤星 分卷阅读29 被困在四组杀手组成的五行八卦阵中,也是毫不变色。刚开始他仅以一只树枝应敌,杀手再次变换阵法后,他才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此剑又长又薄,却是见血封喉。只见宋孤星在第一时间破阵,长剑在某个人的颈部一闪,对方随即身首异处。 魏七原本受伤在身,连杀三人后,体力逐渐不支,她的匕首嵌进一个男人的肉里,一时间无法拔出。而另外二人的刀锋已至,魏七脖颈霎时冒出一阵冷汗。 “小七!”宋孤星的长剑飞到魏七的眼前,她下意识的接过。 只用了一招,两名杀手径直倒在了她的面前。魏七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直到杀手倒下,他们颈间的血才突然从细长的伤口中冒出来,爆出一滴一滴的血珠。他们的眼睛瞪得极大,透过青铜鬼面,显得格外狰狞。 好快的剑。 “还好吗?”宋孤星摸了摸她的后脑, “没,没什么。”魏七把剑还给宋孤星,长剑在魏七眼前一闪而过。她这才发现宋孤星的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儿。 宋孤星的手臂受伤了,血从他的左手指尖流下来。看起来伤口不浅。 “我们快走。”魏七拉住宋孤星没有受伤的手臂,“不对,还有一组人……” 剩下一组人则正在进行屠杀。青云社每到一个地方执行任务,都会杀光附近有关联的人,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我们必须杀死他们,否则这一路上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杀手跟踪和追杀我们。”宋孤星握住魏七的手。魏七的手心一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们几乎没有听到村民和老头老婆子的尖叫声,这只是因为这些杀手出手很快,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易如反掌,大部分人都死在睡梦中。宋孤星动了动耳朵,已经知道了杀手的所在。魏七低头想拔下了在尸体中插着的匕首,但宋孤星却捡起脚边一把杀手的长剑塞进魏七的手里。 “短刀短剑不适合对付青云社的杀手。” “可是……” “没有可是,快走。”宋孤星的声音一冷,拉着魏七腾空而起。 杀气从魏七面前涌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握紧了长剑。“嘶”的一声,睁眼的一刻,她看到两个青铜鬼面后绝望而惊异的眼神。 “你怎么了?”宋孤星已经结束了战斗。这一组的杀手相对实力较弱,宋孤星的柳叶软剑尚未出手,他们的身上已经被捅出了几个窟窿。 “没什么,我,没用过长剑。”魏七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不可能。”宋孤星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找东西。 “你干什么。”魏七咽了一口口水。 “天葬。”宋孤星从五个杀手的怀里掏出闪光雷。 魏七见过许藤用火药的能耐,但远远在宋孤星之下。宋孤星只用五颗闪光雷和一盘引线,就毁了整个落日村。 魏七最后看到的落日村已经是一片火海。天已经蒙蒙亮了,可这世界上再无落日村。 “走吧。那两匹马已经足够累了,我们一会到集市上再买两匹。”宋孤星的语气轻松,笑了笑对魏七说。 魏七的手冰了。 “幸好剑上没毒,”宋孤星撕开袖子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魏七发现宋孤星的衣衫上除了他自己的血外,再没有一丁点的血迹。 “能不能替我包扎。”宋孤星看出魏七走神,出言询问。魏七没有说话,但已撕下自己衣服下摆的一块布料,熟练地替宋孤星包好伤口。 “小七,我正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是一个好人。”宋孤星淡淡地说,眸子里的光更亮。 “我又岂是善类。”魏七重新拾起长剑,“我们走吧。” 杀人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不会困难;正如亏心事做多了,人也不再有愧了。 离落日村最近的集市是汉水镇,宋孤星和魏七以轻功前行,不过午时已经到了镇子上。 “我去买些药。”魏七对宋孤星说, “好。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名为‘汉水大寨’的客栈,我在那里等你。”宋孤星又说了几样药品,请魏七一并带给他。 买完药材,魏七在药铺前街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墙外传来一个男声, “三更半夜,阎王殿前洒金钱。” “不要钱,要命。”魏七冷冷地说, “死人钱已经送到了。” 魏七一手提着药材,一手握住长剑向汉水大寨走去。刚刚和魏七对暗号的人正是鬼门的线人,魏七早在粥棚已经向鬼门留下了讯息。因为有青叶小粥的店铺,一定有鬼门的人。 ——首先她在装有粥的碗底部留下蝎粉;再将一枚铜币印进桌底,这枚铜币表明了她在鬼门中的身份尊贵,不属于流动线人。她留下铜币是为了得到最近一项任务执行的结果。 鬼门的线人根据蝎粉,会放出对应的蝎子追踪魏七。并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告知她所需要的信息。 死人钱已经送到了。 许藤的任务完成了。 分卷阅读30 长生殿真的有红泪山庄的矿山藏宝图吗?现在已经有了。魏七把地图分为八份,让许藤分给长生殿的三大使者和四大护法,剩下的一份留在自己的手里。 魏七走进汉水大寨,宋孤星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正在等她。 “魏兄,折腾了一晚上,快吃点东西。” 魏七看到丰盛的饭菜,突然来了食欲,坐下来夹了两筷子以后,发现很符合自己的胃口。抬起头,宋孤星正看着她淡淡地微笑。魏七连忙又低下头。 宋孤星和魏七合计,如果晚上住在镇上或是村子里,很容易被青云社的人摸到踪迹,倒不如露宿荒野。于是二人分别买了一些干粮。宋孤星把没喝完的一坛古月浆灌进壶里,又买了两个白馒头,和一块牛肉;魏七灌了一壶水和两个馅饼。 “想吃栗子酥?”宋孤星见魏七在点心摊前停了下来,便开口问她。 “嗯……你怎么知道?”魏七心下一惊。 “只因魏兄你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宋孤星朗声一笑,已经掏出银子买了点心。 “谢谢宋兄。” 魏七和宋孤星骑着马又赶了十几里的路,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恰好二人又经过一片荒野,于是便停下来,晚上准备在此处过夜。宋孤星把杂草拔掉,清理出一块干净的空地,又铺了一层麻布,将食物都摆在上面。 “可以开饭了。”宋孤星笑着说,把两匹马拴在一旁的大树下。 魏七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正在看手中的长剑,“我不饿。” 宋孤星没有说话,开始一口馒头,一口牛肉的吃东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悬在半空中,月光照着魏七的脸,和魏七手上出鞘的长剑。宋孤星一时间停住了自己拿着酒壶的手。 “你在看什么。”只听“铮”的一声,魏七的长剑已经回鞘,她的人也来到宋孤星的眼前。她没有低头,只是伸手拿起一块栗子酥塞进嘴里。 “看你。”宋孤星饮下一口酒,脸渐渐低了下去。魏七看不到他的眼睛,兀自安静地吃栗子酥。半晌,魏七突然开口, “今夜,你为何不再吹你胸前那只哨子?” 宋孤星愣了一下,“想听?” 魏七没有说话,一支哀伤的乐曲却已经从宋孤星的指间流动出来, “你为何而伤?”一曲终了,魏七看着宋孤星说, “思念。一个本该和我很亲近的人。”宋孤星饮下一大口酒。 魏七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看到宋孤星眼里凝固了一种她没有见过的痛苦。 夜半私语时,连乌鸦都在盘旋哀怨着,月光下的两个人却完全地沉默了。宋孤星倚在树下,像是睡着了。魏七靠在树的另一边,抱着长剑闭上眼睛,似乎也睡着了。 魏七和宋孤星到长生殿地界的时候,已经跑死了八匹马,杀死了五拨青云社的杀手。一进了城,二人便找了一家客栈稍作休息。说来也奇怪,鬼门和青云社的名声在外,却少有人见过鬼主魏七和教头宋孤星的真容。这一次二人坦坦荡荡地入城来,竟没有惹来旁人的一丝怀疑和注意。 “好些日子没能好好喝酒了。”宋孤星只点了一坛酒,已经喝了起来。魏七没有说话,一颗接着一颗地吃起桌上的花生米。他们坐在一起,看起来如同一幅画一般和谐。 “小二,给我一间客房。”魏七对正在给她倒茶的店小二说,顺手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 “好勒。”店小二连忙拿过银子,笑嘻嘻地走了。 “宋兄,找许腾的事,你自有方法,不需劳我费心。咱们就此别过。”魏七拿了包袱转身就走了。宋孤星对于她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阻拦,只是又递上一些银子给店家, “劳烦在刚才那位公子的房间旁边再开一间客房。” “你们俩,不是一起的啊?”店小二挠了挠头问。 “就算一起的人,也不一定偏要住在一起,”宋孤星低声说,然后抬头看了看对方, “你说是吧?” 店小二被看得发毛,点头如捣蒜,马上给宋孤星又开了一间房。 等宋孤星上楼的时候,他才发现魏七早已不见踪影。这个魏七,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宋孤星在走廊里笑出了声音,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 而魏七此时正坐在一间茶室里,对面坐着一位一身素衣的富贵公子,这人还能有谁,自然是白起了。 第五章 相见欢未欢颜 “我算准你要来长生殿凑热闹,但却不知你从哪里出发,到这里是何时,又能与你在何处相见,幸好你留下信息,我才能找到你。”白起正在沏茶,姿态怡然,动作娴熟,末了,他递给魏七一杯茶。 “是白当家才智过人,才没有枉费了我一片心思。”魏七一闻味道,便知是好茶,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才细细抿了一小口。 “用桔麦提示时间,真是分毫不差,这两天正是桔麦收割的时候;用桑井和茗香指示地点,亦是绝佳之策, 分卷阅读31 整个长生殿的地界,恐怕只有’若兰茶室’才能同时拥有这两样东西。”白起举起茶杯,用舌尖沾了沾茶水,似乎有些舍不得饮下, “唉,这第三分的桑井,只有少少的这两杯,难得,难得。” 桑井是若兰茶室的招牌。这种茶叶分为两种,一为上等桑井,二为下等桑井。下等桑井在整个大陆都可以买到,其根部入药,有消炎止痛的作用。上等桑井只在长生殿的地界才有适宜生长的土壤。然而,它只产一季,每季只产一亩。这一亩地中,真正用于泡茶苦涩适中的桑井却仅有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作化肥之用,滋养下一季的上等桑井茶林。 若兰茶室售卖的自然是上等桑井中这十分之一的珍品,桑井泡茶,前两遍都过于苦涩,难以下咽,唯一这第三遍的茶叶味道最佳,苦中带涩,涩中带甜,咽下去后余味甘甜,香味不散,不退不减。到了第四遍,桑井的味道尽褪,再难品尝出有何不同之处了。所以,连白起这样的有钱人也感到遗憾,因为即使再有钱,桑井也不是时时都能喝到的。 再说茗香,茗香正是现下茶室里焚烧的香料。这种香料原本极其普通,但在长生殿的地界却很难买到,只因这里的气候和地理位置,都不宜茗香的保存,所以没有什么商家愿意做这种可能亏本的买卖。多数店家都用其他香料代替茗香焚烧,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若兰茶室反其道而行,偏偏要进这茗香,还要烧这茗香。物以稀为贵,即使茗香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整个地区只有这里才有的东西,也变得愈加珍贵起来。因此,固然保存茗香要花费一番功夫,用茗香挣的钱也不在少数了。 魏七又是何时将信息传递给白起的。 魏七旧疾复发并不是偶然,而是她用金针催动了自己的旧患,目的是让宋孤星出行买药。她相信,以白起的聪明才智一定会留意药房的输出,因为自己被无相神功所伤,需要伤药调节医治。但她也知道,宋孤星一定会分散买药,以降低暴露的可能性。于是,为了帮助白起判断,魏七又多买了几服药。 其中包括了三山茎,五露花蕊,七星草根,九茴胚芽,这四种药同时出现,无疑确定了魏七的身份。接着她又加入了桔麦、桑井、榆舌、陈皮、甘草等其他几味药,给白起提示。至于茗香木,是烧制汤药必备的材料。宋孤星为了节省时间,在买药的时候,自然也会顺手带上。“看来,你已甩掉宋玉叠。”白起停住举着茶杯的手。 “哦,”魏七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上扬的尾音,听得白起心神一颤,“你怎知他是宋玉叠?” “这一路上不止青云社的人跟着你们,梦萝乡的耳目也留意了你们的行踪,我怎么能不知道他就是宋玉叠。”白起落下手中的茶杯,杯中茶水已经见底。 “你既然知道他就是宋玉叠,我又怎么可能真正甩掉他。我只是暂且躲避了他的跟踪罢了,不消多少,只怕这茶水还未冷,他便会出现在这若兰茶室。”魏七手中的桑井只饮了一半,便放在了桌案上。 “他的出现绝不是巧合。”白起定定地看着魏七,眼中如海浪波涛汹涌,却带着柔波, “你的伤没事吧?” “我没事。那半盏桑井就给宋孤星留着罢,当是我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多谢他一路上的陪护。”魏七已经站起身。 “你的命比这桑井要珍贵多了。”白起轻声念道,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把我叫到长生殿来所谓何事。我在你的计划中,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白起绕到魏七的身后,贴着她的后背。魏七高高束起的长发,飘散在白起的手掌中,那纯黑色的发尾正散发着只属于魏七的药香味儿。 “宋孤星是个变数,你,也是我的变数。我只盼着,你在危机的时刻,或许能够救我和许腾一命。”魏七回眸,转身,一双眼睛看着白起。 白起猛然拥她入怀中,魏七抓住白起的手臂,作出一个口型:他来了。白起明白魏七所指的人正是宋孤星。于是,二人从窗口跳下,各自散了。 宋孤星拿起魏七给他剩下的半盏桑井。 他没有喝茶。他闭上双眼,伸出舌尖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舔了舔茶杯的外缘,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宋孤星笑了,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在宋孤星眼里,这不是一杯价值连城的桑井,而是一个魏七喝过的茶杯罢了。 第二日,离长生殿易主只余五日之时,长生殿三大使者之一的紫衣使者突然暴毙身亡,当然属于他的那一张藏宝图也不翼而飞。这件事在长生殿内引起极大的轰动,原本紫衣使者麾下的杀手,和暗中与紫衣使者结盟的势力感到惴惴不安。长生殿各为其主的三股势力之间更加剑拔弩张,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长生殿的紫衣、赤衣、白衣三位使者,地位凌驾于东、西、南、北四大护法之上。各自拥有自己的一方力量。其中以紫衣使者的势力最为强大,同时拥有东、南两大护法的支持。而西护法一向与赤衣使者最合,主张以和为贵,内部不起纷争。 这一次关于宝藏图之事,他们认为应当 分卷阅读32 各自焚毁地图,以保长生殿上下内外的安定。但此主张被激进的白衣使者和北护法否定。据说当时四个人也因此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紫衣使者出面调和,才决定把此事暂且搁置,等到下任继任时再作决定。 此刻,紫衣使者已死,无论对于赤衣还是白衣而言,似乎都是一件好事。长生殿内流言四起。魏七换了素雅的女装,站在窗前整理发簪。宋孤星侧着头,透过隔壁的窗子静静地看着,亮晶晶的眸子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 “宋兄想说什么?”魏七察觉到远处的眼神,转过头,走到宋孤星的窗前。 “没什么。你还是很好看。”宋孤星低了低头,把门打开。魏七自在地走了进去。 “人是你杀的。”宋孤星问,他的桌案上摆着一张纸,墨刚刚研好,他却未曾在上面写字。 “什么人?”魏七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 “当然是长生殿的人。”宋孤星笑了,绕到魏七的身后,“紫衣使者的脖颈被金丝软线生生勒断。这种杀人手法,赤衣使者、白衣使者能够做到。你也能。” 魏七没有说话,静静地在宋孤星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字。 玉。 魏七看着字,突然顿住了笔,然后把毛笔放回原处。 “我想,许腾也可以做到,当然还有宋兄你。” 紫衣使者是魏七所杀——她轻易挑起长生殿内部的混乱和争斗,然后,等待着一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这是魏七的计划,但正如魏七担心的一样,所有的计划都不是绝对周密的,无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算无遗漏。 当下,魏七和许腾正被青云社的杀手包围。 这一夜,离长生殿易主的典礼只有不到十二个时辰。这批杀手来势汹汹,竟有不消百余人。他们将魏七、许腾,和宋孤星三人围至长生殿外的一片密林之中。打斗的过程中,宋孤星却没了踪迹,魏七的心底感到隐隐不安。 “许腾,你走。他们要的是我,不是你。” “师父,不行,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我既从青云社来,死在他们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许腾忽然仰起头大笑,牵动了他前胸的伤口,许腾咳出一口血,接着紧紧拉住魏七的手, “师父,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 “许腾。”魏七正要拉住许腾的手,许腾却放开了她。 许腾身上还有一些□□。 □□是青云社特殊的武器,运用恰当能够以一伤百。 “许腾。”魏七拿着长剑的手慢慢垂下,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滑落,陷落在许腾身后的熊熊火焰之中。火烧漫山遍野的丛林,魏七的眼里一片红色。燃烧的火,许腾的血,杀手的血,她自己的血。 “宋孤星,你可以出来了。”魏七长剑入鞘,插在地上的短刀也收入怀中。宋孤星从暗处缓缓走出,手中的玉哨子吹出诡异的曲子。魏七受了内伤,听到乐音,身体一晃,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早该想到,你怎么会轻易离开青云社,你只是为了执行新的任务。是什么?拿到我身上的藏宝图。”血从魏七的嘴角和鼻孔中流了下来,她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擦了一擦。 “我已败了。你可以拿走藏宝图和我的命。” 冰冷的刀锋刺进魏七的前胸时,她的话音也刚好落下。宋孤星的左手垫住魏七的头,将她轻轻放在燃着火光的草地上。宋孤星从魏七的袖口里摸出紫衣使者的那份藏宝图。还有一份藏宝图在许腾身上,十二个时辰前,宋孤星已经从他那里偷来了。 “你们出来吧。”宋孤星对着幽暗不明的林子说。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加上东、西、南、北四大护法依次走了出来。 “看来宋公子所言非虚,这一次长生殿多亏你出手相助。”白衣使者强忍住自己的暴脾气,对宋孤星说。 “既然如此,按照约定,这藏宝图就交给青云社了。也算免去了长生殿的一场浩劫。”赤衣使者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首先把属于自己的那一块藏宝图拿来出来交给宋孤星。 “宋公子以后何不与长生殿多加往来,也好增进我们和朝廷之间的感情。”西护法也贴了上来,把八分之一的藏宝图递给宋孤星,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依我看倒不如明日典礼之上,让宋公子将鬼宫主的阴险毒计,和鬼门陷害我们之事一一道来,也好在长生殿上下洗刷我们诸位的冤屈啊!”北护法在魏七的身边打了个圈,确认她是真的死了。然后也递给宋孤星一块碎布。 “北护法所言有理,如此一来,长生殿众徒也知道咱们有了青云社的交情,可不是往脸上增光。”东护法和南护法使了个眼色。 “正是,正是,既然紫衣使者已死,宋公子又帮我等报了仇。那继任紫衣使者的人选,自然有宋公子一份。”南护法顺着东护法的话说。他们二人原本拥护紫衣使者,如今紫衣使者已死,二人的靠山没有了,自然要寻找下一个可靠的人。他们也把属于自己的藏宝图交给了宋孤星。 分卷阅读33 “此事容后再议,不过北护法所说之事,如果其余五位不介意,宋某倒是可以帮忙。”宋孤星一边拼藏宝图,一边把手伸到白衣使者的身前。白衣使者皱了一下眉头,终于把自己的藏宝图也给了宋孤星。 宋孤星收起藏宝图,看了看潮湿的月色,对众人道, “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十个时辰前。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因紫衣使者之死吵得不可开交,约定正面对抗,东、西、南、北四大使者也在场见证,但这一战没有打起来。因为宋孤星来了。他告诉六人,这一切都是鬼门的阴谋。 “鬼主曾言,她要灭长生殿。而想灭长生殿,就要从内部开始。她故意将藏宝图分为八份,将其中一份放在她徒弟的手里,剩余七份分别交给你们。让你们互相怀疑,彼此戒备。此后,她又杀死紫衣使者,拿走属于紫衣使者的藏宝图,造成你们其中一人所为之象。引你们自相残杀,分化你们各自的势力。”宋孤星以一己之力,阻止了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的打斗后开口解释。 因为众人对他一无所知,又被他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所震慑,所以听到他的话后,一时间半信半疑。 “你是怎么知道的?”白衣使者看着宋孤星,确信他不曾在武林中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 “我无意中从鬼宫主的徒弟手中,得到了这一份地图。”宋孤星从怀中取出地图,六人一看果然与他们收到的地图是一种质地,看起来也出自一人之手。 宋孤星收起地图,“加上我一路跟踪鬼宫主,发现她来的第一个晚上,紫衣使者便离奇死去,所以推断出了她整个阴谋。” “你想要什么?”赤衣使者突然问, “我要的,就是你们所有人手中的藏宝图。”宋孤星不加掩饰,“没了藏宝图,长生殿却可安保一时太平,你们何乐而不为。”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沉默起来。藏宝图共有八份,他们如果想集齐,势必需要通过鬼宫主和眼前这个神秘人。尚且不说这个神秘人的来历,光是鬼宫主和鬼门已经十分令人头疼。整个江湖都不知道她们的所在,寻找起来恐怕是难上加难,更不必说除掉鬼主,拿到藏宝图。再者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的矛盾尖锐,恐怕还未集齐藏宝图,长生殿已然从内部分裂,面临土崩瓦解的境地。 “你究竟是何人。”白衣使者一掌拍向地面,地面瞬间裂开一个大口子。 “在下,青云社总教头,宋玉叠,宋孤星。江湖人无人识得我的样子,只因青云社向来只以青铜鬼面示人。”宋孤星眉眼弯了起来,从后腰掏出自己的青铜鬼面戴在脸上。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闭上了嘴巴,他们不愿和朝廷作对。藏宝图,只能拱手送上。于是宋孤星与长生殿约定,青云社将出面铲除鬼主,成功后,朝廷收回长生殿对藏宝图的所有权。 白起和白石走进密林中后,由于瘴气等影响,难以辨别方向,直到玉哨子响起,白起才顺着声音和零星的火光找到魏七。 魏七躺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一场大战过后,她白色的衣袍上已经尽是血迹,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小七,你醒醒,你醒醒。”白起轻轻把她揽入怀中,生怕动作太大弄疼了她。 “当家的,我们先从此地离开再说。”白石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在白起耳边说。白起想到青云社的人可能还在附近,于是抱着魏七离开了密林。 魏七没有死。但当她被白起抱回梦萝乡的时候,已经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 宋孤星不想杀魏七,白起在看到魏七的时候就已明白。作为青云社的杀手头子,宋孤星若想杀一个人,恐怕没有失手的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放过了魏七。他用自己的内力暂时封住魏七的心脉,造成假死来欺骗长生殿的人。甚至还因为担心白起不能及时找到魏七,特意用玉哨子为其指路。 宋孤星这样做的原因,白起不明白,他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想明白这个问题。他目前的首要问题就是让魏七真正地活过来。 白起虽然早已用自己的内力,冲开魏七体内被宋孤星封住的心脉和穴道,但魏七却毫无苏醒的迹象。白石略懂医术,不过对此无能为力。白起只能用最快的马带魏七回梦萝乡,那里是完全属于白起的地盘,有最好的大夫,最上等的药材。 白石对魏七的伤口稍作处理后,二人便带着魏七返回梦萝乡。原本应该走十八天的路程,被白起整整缩短了一半。这一路上,他都用自己源源不断的内力护住魏七的心脉,白石在一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三十多年了,白石看着白起长大,从来没有见过他,为了一个人,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自己的身份,甚至一切的一切都顾不上了。 从这个时候起,白石就明白了,白起命中的两个劫数都在魏七身上。魏七替他解了前一个劫,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更大的劫数。 白起抱着昏迷不醒的魏七,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觉。他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魏七就再也醒不过 分卷阅读34 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被沙子磨过一样,张开口都让听的人觉得疼痛。 “叫唐镇。”白起半阖着眼,紧紧抱住怀中的人。魏七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又黑又长的头发披散着,却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脸色惨白,嘴唇也透着白色,看起来很是让人怜爱。常人绝想不到此人竟是鬼门之主。 白起径直将魏七抱到自己的寝室之内,众人匆匆退开,没有一人敢多言,因为他们知道受伤之人,必是对白起极为重要的人。 高静从未见过魏七的真容,此刻看到白起怀抱着魏七回到梦萝乡,却是猜出了几分缘故。她知道白起因长生殿之事必与魏七汇合,又听闻江湖上疯传鬼主已死的讯息,自然想到白起怀里的正是鬼宫主。高静心里又惊又气,惊在鬼宫主未死,气在白起居然为了她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 唐镇是江湖上有名的医仙,他的师弟孑衣则被称为医鬼,二人的医术都有起死回生之能,他们救人不问正邪,只求因果。只是孑衣行踪漂浮不定,漂泊江湖,率性而为。唐镇长居梦萝乡,与白起是旧交,二人对佛法皆有所钻研,有时也会结伴到无相寺下棋。 唐镇早已听说是鬼门将白起从长生殿救出,亦知白起这一次要救的人是鬼宫主。唐镇的心里有一丝挣扎,若是救了鬼主,她仍死心不改继续复仇该当如何?可若是不救她,岂非陷白起于不义。但当唐镇见到白起和魏七的那一刻,唐镇便知道,他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魏七,就是白起的劫。 “易知,你可知道她为何昏迷不醒。”唐镇闭着眼睛问,一只手放在魏七的腕间。白起恍然若失地摇了摇头,唐镇叹了一口气,他还从未见过白大当家如此失意和狼狈的时候。白起猛然起身,被唐镇按回了椅子上。 “你放心,我不是在叹她,我这是在为你担心。”唐镇两指握住了白起的手腕。 “易知,你有几天没睡了。你可知,你这一身的功夫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废的。”唐镇拍了拍白起的肩膀。白起抬起眼,无力地摇了摇头。 “子禹你知道,我一向都对武学没有兴趣,就算是废了,也就废了。” “你要是真的废了,何谈保护她呢?”唐镇指了指魏七。 白起的身子一颤,声音也颤抖起来,“你能救她?” “我说’不’了吗?”唐镇笑了,“救她不在一时,我要先看到你安然无恙。” “好。”那一刻,唐镇好像在白起的眼中看到了泪水。 爱一个人,真的能到达这种地步吗?后来,唐镇才知道,爱一个人,何止能到达这种程度。爱,是自私的,是恐怖的,是失去理智的。 第六章 爱恨若能分两边 魏七醒过来,已经是长生殿易主的半个多月以后,白起带她回到梦萝乡的第十天。白起照顾了魏七整整七天,除了前三天在恢复身体外,其余的时间,他几乎寸步不离。 “为什么不杀了我。”这是魏七醒来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无论杀不杀你,宋孤星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白起放下手里的药,坐到魏七的身边,摸着她的头说, “正好七天,不多也不少。子禹没有骗我。” “多谢。”魏七眨了眨眼睛,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说。 “你醒来就好。”白起凑近了一些,碰了碰魏七的手。 “许腾。”魏七的眉微微抬了一抬。 “你放心,我已收好他的骨灰。” “我会带他回遮霞山。”魏七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流了下来。 “宋孤星可真是好计谋。我猜,他现在是不是成了江湖上的名人,一时间,成了众人手上的香饽饽。” “宋孤星已回青云社,他并没有当长生殿的紫衣使者,而是推举了长生殿的一位碌碌无为的杀手。” “推举?哈哈哈。”魏七顿住笑声,“推举!那是他的傀儡。我早该想到,他要杀的人是我,他要的是藏宝图。” “小七,”白起扶着魏七,大手抚在她的背心,“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不够,怎么会够?”魏七的眼泪掉在白起另一只手背上,眼里却没有一丝悲伤的神色,反而充斥了冷静和麻木。 “长生殿还在,许腾却死了。我和宋孤星的局,才刚刚开始。” “小七。”白起搂住魏七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瞳孔,久久没办法开口说一句话。 “白起,我的簪子呢。” 白起愣了一下,放开魏七,从袖口里把簪子掏出来,“是……” “是藏宝图。”魏七拧开簪子上的珍珠,从里面取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图纸,“既然这么多人都想要它,不如就顺了他们的心愿。” “原来,你早已,” “这世上没有绝对周密的计划,也没有解不开的死局。”魏七把图纸递给白起。 分卷阅读35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发现这张地图;有了这张地图,我可以继续替你,复仇。”白起轻笑起来,慢慢抚上魏七的脸颊。 小七,既然你心意如此,我又怎么能让你失望。虽然,我想你在梦萝乡伴我一世,但我知道那样的你,亦不会感到快乐。白起已经站起身,把药放在魏七的手里。 “你明知他对你的感情,已经病入膏肓。为何不愿意抛弃从前的一切,与他重新开始。或许,你会过得幸福一点。”唐镇看着魏七说, “莫要怪我不讲人情,你若是死了一次,恐怕以后什么都不会信。”魏七收回手,看了看窗外。唐镇似乎明白了魏七的话,不再追问。 魏七在床上躺了两天以后,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她的内力还没有完全复原。唐镇不允许她随便运功,以防留下后遗症。魏七知道等待她的只可能是一场恶战,所以很听话,不留余力地享用白起的补品,和颜悦色地饮用苦涩的汤药。 此刻,迎着金色的阳光,魏七刚刚放下今天的汤药,伸了一个懒腰。 “你们当家的呢?”魏七把药碗递给伺候她的丫鬟。魏七已经两天没有见到白起,自从她请白起帮她散布藏宝图后。 “老爷的事情我们不敢过问,他只下令让奴婢伺候小姐。至于其它事情,小姐还是别为难奴婢了。”除了白石和高静外,梦萝乡的下人对魏七的身份一无所知,只想着这女人只怕会是梦萝乡未来的女主人。因为他们还从未见过白起对哪个女人这样紧张和小心。 魏七扬着脸,阳光穿过她细长的睫毛,照着她苍白的脸颊,让她看上去像一个透明的玻璃娃娃。站在她床边的丫鬟一时间有些晃神。 “小妹妹,我想出去走一走,你不用陪我了。我只想,随便走一走。”魏七闭着眼睛说, “嗯?”丫鬟眼前一花,床上的魏七已经不见踪影了。她吓得赶紧慌慌张张地跑出去,结果与走进房间的白石装了个满怀,连忙低下头,带着哭腔叫道, “大总管!” 白石一眼就明白了情况, “小云你下去吧,你也管不住她。交给我吧。” “对不起,大总管。”小云擦着眼泪跑出去了。白石叹了一口气。 魏七虽然来过一两次梦萝乡,但对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没有一点印象。因为梦萝乡实在太大,太大了,用三天三夜都走不完。魏七穿过一片假山,来到一处有湖水的地方,这里竟然开着大朵、大朵的荷花,还停着一叶长长的扁舟。 魏七跳了上去,这一次她没有用一点内力。所以停在船上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幸好魏七的平衡力还算不错,才没有摔在船上。她让自己的身体平躺在小舟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轻轻地说, “梦萝乡,要是能和你在这梦萝乡,安安静静地过上几日倒也不错。” 魏七眨着眼睛,顺手挟了一大片荷叶遮在自己的脸上。白起听到这个声音猛然回头,便看到了躺在舟上的魏七。白起看不到她的眼睛,却看得见没有被荷叶遮住的唇角。魏七的唇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带起她嘴角的梨涡。 白起坐在另一叶扁舟上,正在犹豫散布藏宝图的事情。他知道,图纸一旦被传播,江湖一定会有所震荡,到时候掀起的波澜,绝不止他能想象的;但是,他也知道,这是魏七眼下为了复仇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使自己没有帮她做,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阻止她做。若是魏七出手散布藏宝图,只会比白起做得更狠、更绝、更有针对性。 相反,倘若魏七放弃与宋孤星的对峙,那么魏七也不再是魏七,亦不再是白起心里所爱的那一个人。 白起爱的正是这个运筹帷幄、奋不顾身的魏七。 白起从他的大船上跳到魏七的小船,魏七听到声响,拿开了荷叶。 “呵,”魏七慵懒地笑着,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真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白起伏下身子,用一只手搂住魏七的肩膀,一只手穿过她的腰间,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嘴唇轻轻贴在魏七的唇边。这一系列动作流畅且迅速,魏七在昏沉之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小七,我很喜欢你。”白起的嘴唇微微颤抖,魏七想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却被搂得更紧。 于是魏七轻轻张开嘴,咬了咬白起红色的下唇,唇齿间带起的气流,夹杂着魏七特有的冷淡在白起耳边响起, “喜欢,很快就可以戒掉了。” 白起的身子一怔,魏七从他怀里钻出来,一下跳回了岸边。 能戒掉吗?真的很快就可以戒掉吗? 很快江湖上流传着一张藏宝图,据说正是青云社从长生殿取回的那张矿山藏宝图。众人一时间蠢蠢欲动,宋孤星原本想先派青云社的人,到藏宝图所指向的地点一探究竟,但如此一来倒是来不及了。 白起和魏七一起从梦萝乡出发,预备先一步到达矿山。他们途中经过了遮霞山,魏七亲自埋葬了许腾后,二人才继续上路。 “那张地图是 分卷阅读36 真的吗?”白起骑着马走在前面,回过头问魏七。魏七已换回男装,一身平庸的灰衣,腰间细长的黑色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地图自然是真的,但至于到的是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魏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似乎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白起挑了一下眉毛,“那里根本就没有宝藏。” “没有。”魏七肯定地说,骑着马走在了白起的前面,“你可知,我为何要灭长生殿。” 白起望着魏七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疑问。戚红衣的死和长生殿并无关系。 “长生殿从未有过红泪山庄的矿山藏宝图,只因这张地图根本就不存在。但是这件事,却是从长生殿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白起的声音一顿, “也就是说,没有这个传言,郝连玉就不会蓄意夺取红泪山庄,老爷和红衣也不会死,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长生殿才是最初的祸根。”魏七闭上了眼睛。 “那张地图,是红衣留给我的。我知道那里绝没有宝藏。” “那里最可能有的,是陷阱。”白起拉住魏七的胳膊,声调扬了起来。 “来不及了,就算你现在告诉那些人,矿山宝藏是假的,他们也不会相信。”魏七的耳根一动,她已经听出不远处有大批的人马正在往他们所在的位置移动。看来大部队已经近在咫尺。此时,又有人谁会相信矿山宝藏只是一个陷阱。 “白起,你应该明白。有些人,死有余辜。”魏七的马已经跑了出去。白起当然明白魏七的话,他只是不想动手杀人的人是魏七。 这是一串绵延的山谷,如果魏七没有猜错,所谓的陷阱应该是□□。但至于□□如何被引燃,她还没有头绪。 “有人来了。”白起碰了碰魏七的手,魏七听到声响,便和白起在山谷的一处凹陷处藏了起来。第一批到达目的地的人不是宋孤星和青云社的人,而是一些小帮派的喽啰。他们还未见到宝藏的影子,便大打出手,不出两个时辰已经死伤无数。却没料想,宋孤星带着青云社的人从另一个方向进入山谷,已经避开了和这些江湖鱼虾的纠缠。 “白起,宋孤星应该会走水路到这里。我们去西边。”魏七收起地图说。 原来想进入山谷有三条路径,一条是南面长驱直入的大路,没有任何阻碍。正是魏七和白起所在的位置;一条是西面的水路,要从御水渠潜入游到山谷附近,这条路的通行难度显然大于南方的大路,也是宋孤星选择的方式;还有一条是由雪山下行,相对而言耗费的时间较长,所以不在宋孤星和魏七的考虑之内。 宋孤星在御水渠也并非没有受到阻碍,好在江湖中能与青云社为敌的人实在不多,他们很快便到达了山谷的西侧。根据地图的指示,宋孤星带人深入,正巧魏七和白起也在这时跟了上来。他们二人迅速解决了两个青云社的成员,将他们的尸体绑了石块沉入水里,换上衣服和青铜鬼面,与宋孤星一道进入山谷内部。 “大家小心,可能会有机关。”头戴青铜鬼面的宋孤星站在最前面,对青云社的人说。这一次,青云社总共出动十个小组,五十人参与。 宋孤星扔了几颗石子在山谷里的大道上。没有什么反应。宋孤星点了点头,五个人习惯性地走在了他前面。魏七和白起走在队伍的最后,魏七走过宋孤星的位置时,突然碰了碰白起的手。 “怎么了?”白起低声问, “有毒气。”魏七压低了声音说,但还是被前面的青云社成员听到了。 “怎么了。”戴着青铜鬼面的男人转过头, “或许,是我的错觉。”魏七的话音刚落,宋孤星身前的五个人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宋孤星走到他们面前,把手放在他们的手腕和颈部。 “是毒气,戴上鼻塞,运功排毒。”宋孤星对后面的人说, “不是单一的毒气。应该是御水渠的水,加上山谷的花香。不致死亡,但会使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我们继续走吧。”宋孤星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向魏七和白起的方向扫了一眼。透过青铜鬼面,魏七的视线和宋孤星的撞在了一起。 这时,山谷尽头有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向青云社的人袭来。 “蝙蝠。”魏七脱口而出。与此同时,白起按住她的肩膀,二人趴了下来,宋孤星在魏七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也蹲在了地上。然而由于蝙蝠的飞行速度极快,便与来不及做出反应的两名青云社的成员发生了打斗。 打斗中人类身上的血腥气息令血蝙蝠更加激动,攻击再一次加强。宋孤星依次钳住青云社五个成员的手,迅速在他们大腿的动脉上都割了一条口子,血猛地涌了出来,上百只血蝙蝠争先恐后地包围了他们。 “我们继续走。”宋孤星把带着血的匕首掷向远处,趁着血蝙蝠吸血的空档,其他人迅速撤离了这一地带。 随着宋孤星带青云社的人逐渐深入,留在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不仅遇到了机关暗道,而且遇到了 分卷阅读37 猛兽白虎。若不是白起早已从魏七口中得知这里没有宝藏,几乎都快相信一定有宝物藏在其中了。 “什么人。”宋孤星冷冷地对着对面空荡荡的过道说,魏七在袖子里的左手也紧了一紧。眼前一道白色的光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是长生殿的白衣使者。”宋孤星似乎松了一口气。 “藏宝图原本就属长生殿所有,这宝藏当然也是长生殿的。”白衣使者言语中似乎早已忘记藏宝图是红泪山庄之物。 “看来其他来夺宝的武林人士,已经被白衣使者除尽。”宋孤星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揉了揉自己左手的中指说。 “是啊,老夫可没有青云社的好算计和好本事。”白衣使者哼道。他自始至终都不满意宋孤星夺走地图的行为,只是碍于赤衣使者和三护法的势力才没有撕破脸皮。所以一得知藏宝图的消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可惜他选错了入口,所以经历了一番厮杀,才到达此处和宋孤星相遇。 “若白衣使者想在此时动手,恐怕并不是明智的所择。”宋孤星扫了扫自己身后剩余的十几名杀手。再看看白衣使者那边,只剩下几人而已。 “好,既然宋先生也不想开战,不如等我们找到宝物后再商议。”白衣使者说话间却攻向宋孤星,谁知宋孤星也是早已防备,身子一偏,便轻巧地让开了白衣使者的攻击。 魏七眼看白衣使者的掌风向自己迎面而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她心神一凝,竟像当时面对青云社杀手一般,使出极快的一剑。白衣使者定然没有料想到如此一招,身子猛然倒了下去。眼里的神色一如当初被杀死的青云社杀手。 “你,是你,你。”白衣使者嗓子眼儿里发出微弱而断断续续的声音,白起上前拧断了他的喉咙。白起想到白衣使者曾见过魏七。 “很好,我们继续走吧。”宋孤星示意身后的人,杀死跟随白衣使者前来的长生殿杀手。所以固然青云社的人对魏七刚才的招数有一丝怀疑,但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 大约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孤星他们已经接近山谷的中心地带,最后一道关卡是一座石门,似乎需要密码或者某种特殊物品才能够打开。但是青云社的人不需要,他们有□□。于是,一组青云社的杀手开始摆放□□。 而此时,白起的视线似乎被其它的东西吸引了,他用手掌摩擦着山谷的石壁,渐渐发现石壁的颜色发生了变化,从黑色渐渐变成了暗黄色。 “等一下!”白起大喝,却没有想到引线已经点燃了,他情急之下来不及解释,便拉住魏七往外跑。 “你们干什么?”青云社的杀手狐疑道, “来不及了!你们想要的宝藏就是整座山谷,这座山谷全部是黄金,但是这上面涂满了硫磺,又用石灰粉刷上一层。山谷里特殊的气味就是用来掩盖硫磺味道的。你们现在炸了这石门,恐怕连同我们都会一并炸飞。”白起边跑边说,魏七却停在了他的身后。 接着只听“轰隆”一声,石门被炸开了,里面金色的光闪耀起来。青云社的人把白起的话抛在了一边,纷纷挤进密室一探究竟。宋孤星没有动,因为他看到在一堆金子之上还放了几卷特殊竹简。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些竹简全部都是残缺的,而造成残缺的原因是焚毁。 魏七也在看那些竹简,她忽然觉这竹简对她很重要。所以,即使她相信白起,相信这山谷即将要坍塌了,她依旧向宋孤星的方向走去。 小七。白起的心底狂叫着,但他却不敢发出声音,他担心宋孤星会做出对魏七不利的事情。山谷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堆叠起来的金条也纷纷掉落在地上。 “小心!”白起终于忍不住大叫。魏七没有拿住竹简,手却被另一股力量一把捞住。 “小七。”宋孤星低柔的声音钻进魏七的耳朵,把她从后背紧紧搂住。 “宋孤星。”魏七感到脖子后面涌过一阵暖流,原来是宋孤星的血。他的血从后背一直流,流到魏七的身上。 山谷中的石块被□□炸开,带着爆破的力量冲向魏七和密室中的人。宋孤星紧紧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和内力护住了她。所以魏七只感觉体内的真气有些震荡,并没有受任何皮外伤。 “宋孤星,你没事吧。”魏七摘下宋孤星的青铜鬼面,发现上面已染满了血迹, “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不想你死。你和白起走吧。”宋孤星靠在魏七怀里,淡淡地笑了,样子有些虚弱。 “小七,快走。”白起拉起魏七, “宋孤星,如果没有你,我已经死了。我不想欠任何人,特别是你。”魏七把宋孤星背在自己的肩上。 “小七,你不该救他。”白起一边背着宋孤星,一只手紧紧拉着魏七,朝山谷外跑去。 第七章 我愿为你殉葬 “他伤得重吗?”魏七赶着马车坐在外面,身上和脸上沾了血灰尘和血迹,倒也不算太狼狈。b 分卷阅读38 r   “简单来说,如果不是你执意背他出来,我想他应该已经死了。”白起拍了拍手说。 果然宋孤星面如土色,白色嘴唇干裂出几道口子,背部被包扎好的伤口也在不断渗血。躺在马车里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你问我为什么救他,难道他为我搞成这个样子,我不该救他。越是我要杀的人,我越不能欠他。你明白吗,白起。”魏七把眼神从宋孤星身上收回来。 “你放心,他暂时死不了。”白起往宋孤星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白起,我有事要先去南湖。至于宋孤星,就拜托你带回梦萝乡或是无相寺。”魏七突然跳下马车。 “什么。我?”白起跟着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们分开走。” “正是。看宋孤星的样子,应该经不起折腾,你先把他安顿好。”魏七头也不回地说,身影渐渐消失在白起的视线之内。 魏七做事情从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白起不是例外。既然已经救了宋孤星,也答应了魏七将其送到安全的地方,白起不会食言。加上白起也对宋孤星舍命救魏七的行为多有疑虑,不如等他醒来,再找机会问清楚。 白起驾车到无相寺的时候,已经和魏七分开七天,他派去打探魏七消息的人似乎都失去了踪迹。 “师叔。”白起进了寺里才得知自己的师父无住正在闭关,寺中一切大小事务皆有无垢代理。 “今日易知怎么有空来寺里闲坐?”无垢一边笑一边从后殿走进来。 “师叔,易知今日来是为了救人。还请师叔施以援手。”白起从椅子上站起来,拱了拱手说。 “哦?什么人?”无垢托起茶碗, “正是那日吹奏天竺梵音救走鬼宫主的男人。” 无垢手中的茶碗抖了一下,“哦?” “他伤得不轻。”白起补充道, “抬进来看看。”无垢语毕,便放下茶碗走了。无住和无垢都擅长医术,虽不高超,但救治此时的宋孤星还是绰绰有余。 宋孤星背部有严重的外伤,内有外伤。若不是有白起的救命灵丹护体,加上他原本深厚的内力,早已油尽灯枯。 “易知啊,人是你要救的,那苦力还需要你来出。”无垢看了宋孤星的伤势以后说。 “是,是。”白起心中万般不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来。 “用上等金疮药外敷,足月后便不再出血。至于内伤,连续输三天内力可保命,连续输五天内力可苏醒,连续输十天内力便可复原。”无垢用毛笔写了一剂汤药, “他醒来以后,配服这帖药,有助于伤口愈合和身体恢复。我还有事,先走了。”无垢把药方放在桌上。 白起叹了一口气,他真不应该送宋孤星来无相寺。 白起每到无相寺都如与世隔绝一般,外面的信息传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所以,白起除了每天帮宋孤星疗伤之外,只能研习他还未读完的经书了。 “你终于醒了。”白起看到宋孤星的手指动了两下,松了一口气说, “你醒了就好,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小七?小七呢?” 宋孤星勉强地支撑自己坐起来,后背的伤撕裂着他的肌肉,他脸上扫过一丝阴沉。 “小七去了南湖,我正要去找她。” “什么?”宋孤星的眉毛打了一个结,“我同你一起去。” “你要去南湖,你现在这幅样子?”白起看着他流血的伤口说。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宋孤星表情严肃盯着白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虽然受了伤,但这里还是好的。” “你执意要和我一起走。”白起冷着脸说, “宋玉叠,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对小七究竟存的什么心。” “我不想她死,”宋孤星顿了一下,“她像我死去的妻子,我没有办法杀她,也没有办法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 白起仔仔细细读着宋孤星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我可以带着你,但这一路上你不能联系青云社的人,更不要私自行动。” 白起俯下身子,碰了碰宋孤星的痛处,“我若想杀你,并不是问题。” 宋孤星扯着嘴角笑了,“我从不食言。” “明天一早,我师叔下山问诊,我们从后门走。”白起想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他不想带着宋孤星,但他也不愿把宋孤星一个人留在这里。无相寺是清净之地,不能因为他或是宋孤星而改变。 “你们这是赶着去哪里?”白起和宋孤星一下山,便看到很多提刀配剑的武林人士正向同一方向聚集。白起截住一人问。 “你们不知道吧,金钻山案的主使被长生殿生擒,过两天要公审了。我们去看看热闹。”答完话,这人便匆匆上马走了。 “当家的,你可算下山了。” “白石。”白起眼前一亮,急忙走 分卷阅读39 到白石面前。 “这位是……”白石指了指宋孤星,顿住了声音。 “在下姓王,是易知的朋友。”宋孤星面不改色地说,神情和举止仿佛变了一个人。正是彬彬有礼,弱不禁风,一个书生罢了。 白起轻咳了一声,“白石,自己人,我们借一步说话。”宋孤星的身份不宜过早暴露,白起只能帮他圆谎。 白石这一次来是劝白起回梦萝乡的。 魏七有大麻烦了,白起必须和她撇清关系。 事情要从白衣使者的死说起。这次行动,白衣使者隐瞒长生殿的另外几人,意图得到宝藏后私吞。赤衣使者本对宝藏无意,加上担心与人抢夺会削弱自身势力,于是对民间流传地图之事没有关心。而另外几人欲从宋孤星处得到好处,不想以身犯险。只有白衣使者拿到民间传播的藏宝图后,和北护法一拍即合,二人策划到地图所指的地点一探究竟。 白衣使者与北护法约定相隔一个时辰先后进入山谷,然而当北护法见到白衣使者时,后者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北护法仔细查看了白衣使者的伤口,发现他有两处致命伤,一处是刺穿他肺部的剑伤,一处则是直接折断他脖颈的劲力。 更令北护法吃惊的是,杀害白衣使者的剑法,正是五年前随着戚红衣的死,而一起消失的幽灵剑法。幽灵剑法以快著称,角度奇绝诡异,往往看到剑的时候,人已经倒下。北护法立即想到,他那天派人返回树林中并没有找到鬼宫主的尸体。 鬼宫主没有死,换句话说,戚红衣没有死。虽然不知道宋孤星的心思,但北护法轻而易举地想到了故意传播藏宝图,引起武林混乱的人,正是未死的鬼宫主,她依旧想毁灭长生殿,并亲手杀死了白衣使者。 江湖中人见过魏七真容之人不多也不少,恰好北护法正是其中之一。他在运走白衣使者的尸体之时,就已经决定将此次“金钻山案”的全副责任放在鬼门的身上。他暗中把鬼宫主、宋孤星、白起的画像发给自己手下的杀手,授意他们寻找这三人。 魏七独自到南湖,沿途已发现有人暗中跟踪她,起初她以为是白起的人,后来才察觉,这批杀手已经暗中杀死白起派来保护她的人,目标直指她自己。魏七最终在南湖的一处荒地被北护法手下的杀手围攻,被迷烟弄伤了眼睛,后来几个杀手把她的一只手拴在马尾上,如此拖回了长生殿的地界。 人既然已经抓了回来,北护法自然能够召开和主持公审了。白石敦促白起和鬼门理清关系,是因为担心梦萝乡帮魏七散布藏宝图之事被有心人拆穿,届时,梦萝乡百年的声望便会毁于一时。 “易知,我有些话想同你讲。”宋孤星压着眉头暗暗地开口,白石看了他一眼,便马上低下头——此人气势极盛,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你想怎么做。”白起和宋孤星站到一边,白石立即听不到二人的耳语,只看见白起点了几次头。 “好,你交给我的事,我会做到的。只希望你这一次,不要再让小七陷入危险。”白起的眸子沉着,好像一瞬间涌过千万种情绪。 “谢谢。”白起同白石一起离开时,宋孤星用低沉的声音说。 长生殿的人并没有虐待或者严刑拷打魏七,只是将她独自锁在一个没有光的屋子里,每天通过一个小窗口给她送一些水。魏七的眼睛没有瞎,只是受了刺激没有办法见光,所以脸上遮了一块白色的绢布。 公审当日,广场上聚集了很多武林人士,这些人多数是来看热闹的。魏七被拖上来的时候,上下两片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染了灰尘白绢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众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北护法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魏七。 “这位便是鬼门之主,戚红衣。金钻山的事件,正是她一手策划和实施的。其中的目的,想必是想打击长生殿,重振红泪山庄。”北护法对围观的人说。 “我正是要你们陪葬。”魏七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两下,但发出的声音却没有几人听到。 “她不是戚红衣。”宋孤星轻咳了一声,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的黑色帽子,遮住他苍白的面容。他的伤势还没有复原。 “什么人。”长生殿的杀手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拦住了他。 “红泪山庄的人。”宋孤星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用一种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将一个杀手手中的长剑拿在了手里。 “幽灵剑法。”北护法的脸色一变,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幽灵剑法——所有见过幽灵剑法的人都已经死了。但是看到这一招式,北护法非常确定,这就是幽灵剑法。除了幽灵剑法,没有任何一种剑法可以这么快,又这么精准。 “仅凭一招一式,就断定眼前这个虚弱的女子是戚红衣。北护法,是否太武断了。”宋孤星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 “她若不是戚红衣,怎么会成为鬼门宫主。先杀郝连玉,又屠剑门,最后闹到我长生殿的地界。”北护法闷声说,又上下扫视扫视了一眼宋孤星。宋孤星换了一张脸,北护法并没有认出他。 分卷阅读40 “她叫小七,是戚红衣的贴身婢女。”宋孤星极快的闪过封住自己前路的两名杀手,站在了魏七的面前。还没等看守魏七的人反应过来,宋孤星已经用长剑的剑柄点了他们的穴道。 “戚红衣已经死于宋孤星的手下,北护法不是亲眼所见吗。她又怎么会是戚红衣。”宋孤星弯下腰,把手搭在魏七的手腕上,确认她的伤势。 “是啊,之前长生殿易主之日,不是说青云社的宋玉叠已经把戚红衣杀死了吗,怎么又出现一个戚红衣?” “正是,长生殿的话不可尽信。” “长生殿此举,会不会是拿鬼门当挡箭牌,重新树立自己威信?” “如果这个姑娘真会那么邪乎的幽灵剑法,怎么会被长生殿的杀手抓来。” “看她年纪轻轻,又没有了反抗能力,不像是鬼门的人。” “若是重要的人,想必以鬼门的势力定来相救。” 北护法听到江湖人士议论纷纷,脸上蒙上一层阴霾。他想这些人不是鬼门授意来捣乱的人,便是戚红衣的同党。但此时,却是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宋孤星的眉头缩着,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他一把将魏七搂入怀中,喉头一腥,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你,来了。”魏七贴在他的胸口,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来了。”宋孤星把魏七从地上抱起来,十指不由得有些颤抖, “大小姐的幽灵剑法阴柔,小七的刀法刚猛。同一种内力根本无法使用。这个道理,北护法不会不明白吧。” 北护法一时愣住,他竟然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北护法从台上一跃而下,立在了宋孤星的对面。他伸手探向魏七的脉搏,而后又伸向魏七的后心。魏七此时躺在宋孤星的臂弯里,没有了一点动作,似乎就像睡着了一样。 “如何。”原本在一边旁观的南护法走到北护法的身边问, “你自己看。”北护法甩了甩手。 “如此,杀死白衣使者的人,便不可能是她。既然杀人的不是她,你们先是伤了她的眼睛,又在水中下了□□。是不是太过分了。”宋孤星冷着脸,声音也像结了冰一样。 “杀人的不是她,想必是阁下。”北护法紧紧盯着宋孤星的身影,但宋孤星却连头也未曾抬起,没有看北护法一眼。 “如果是我,我想带走她,你们拦得住吗。”宋孤星顿了一下, “会幽灵剑法的人不止有戚红衣,她虽然已经死了,并不代表没有人继续她的计划。小七是无辜的。北护法可有证据证明,我怀里这个女孩与藏宝图散布有关。” “没有。”南护法替北护法回答道,“此事,似乎证据不足。长生殿今日此举,也是为了震慑鬼门,以图江湖的安定。既然戚红衣已死,这位小七姑娘如今也是重伤难愈。长生殿愿意就此作罢。但日后鬼门所做之事,是否由红泪山庄一力承担。” “不会再有人能差遣鬼门之人,鬼门,是为了戚氏而存在。如今族已灭,家已毁,江湖不再有鬼门。”魏七闭着眼睛哑然回应。 “既然如此,你们走吧。”南护法淡淡地说。 “你,”北护法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南护法拦了下来。 宋孤星脚下轻点,飞出了武林人士的包围圈。他以轻功跑到几里之外的一家客栈,客栈门前放着一辆马车,他竭力将魏七抱到马车上。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你的伤,没好。”魏七断断续续地说,拉住宋孤星的手腕,宋孤星一愣。伸手摘下魏七脸上的白绢。 “看得见吗?”宋孤星擦了擦嘴角的血,用手在魏七眼前摆了几下, “看不清。”魏七勾起嘴角说。 “我们走吧。”宋孤星撑着自己的身体,坐在马车上, “去哪儿。”魏七喃喃道, “回,红泪山庄。” 白起和唐镇在红泪山庄等魏七和宋孤星。广场上的人和客栈的马车自然也是白起安排的。 宋孤星把魏七放在床上,自己也因为力竭而跌倒在地。白石派了两个下人把他搀了下去。 “她怎么样?”白起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魏七问,唐镇摇了摇头。 “我救不了她,”唐镇翻了翻魏七的眼皮,“她眼睛受了外伤不严重,我能让她恢复;但是毒液浸入五脏六腑,恕我没有回天之力。我毕竟也只是一介凡人。” “真的一点救也没有了吗。”白起抿着嘴角说, “没有。”唐镇的眼睛眨了两下。 “我想陪一陪她。”白起顿了一下说,坐在魏七的床边,轻轻拉着她的手。 “好。药方我放在桌上,敷上两天,她的眼睛就会没事了。”唐镇出了房门,便进了宋孤星的房间。 “请进吧,唐先生。”宋孤星听到门外踌躇的脚步声,轻声说。唐镇闻言走了进来。 “我只问一句话,我师弟是你杀的吧。”唐镇随手关上门。宋孤星听到唐镇的问题,似乎并不吃惊, 分卷阅读41 只是沉默了一下, “是。” “你倒是没再编出谎话骗我。”唐镇突然笑了,“做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不值得也已经做了。”宋孤星挥手揭下自己脸上的□□。 “我希望,她死了以后,你不要再执着于前事。” “你的意思是,你救不了她。”宋孤星打断唐镇的话,猛然咳出一口血来。 “如果我师弟还在,或许他会有办法。你若再掀起武林的腥风血雨,我现在便杀了你。” “哈哈,”宋孤星眼中有泪,喃喃道,“既然不能同生,我愿和她共死。” “哼,我相信你的话。我不杀你。”唐镇冷哼一声推门而去。 “最后,我还是没有救得了你。”眼泪湿了宋孤星的眼眶。 魏七睡了一个晚上便醒了过来,但却一直很安静,似乎已经知道了死亡将近。 “白起,我想喝青叶小粥,你能帮我去买吗?”魏七的音色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我叫白石去买给你。”白起也试着用轻柔地声音回答她。 “不,我要你去。”魏七倔强地说,但和平时命令的语气不同,白起心软起来, “好,那你等我。” 听到白起远走的脚步声,魏七摸着黑从床上爬起来,跌跌碰碰一路摸到这条走廊的尽头。 “师兄。”魏七突然停住脚,张了张嘴。宋孤星便像雕像一样立在了魏七的身后,动也不敢动。 “小七,” “我是红衣,小七在五年前已经替我死了。”戚红衣舔了舔嘴唇, “在长生殿的小黑屋里,我想了很久很久,虽然我的记忆被洗干净了,但是有些感觉,是永远永远不会改变的。你抱着我,我便知道,你是师兄,是从小抱着我的人。是曾经说,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人。” 终章 假面之下,面具之后 五年前。 郝连玉为了保护戚红衣,便在独孤眉进入红泪山庄之前,将她暂关押在山庄之外的竹林。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薄情,郝连玉并没有派过多的侍卫守护在那里,也是为了降低独孤眉的警惕。所以他一直不知道戚红衣已经怀有身孕一事。 直到独孤眉逼戚红衣喝下往生水,刨了她腹中近五个月的胎儿,毁了她的容貌之后。戚红衣的婢女小七才偷偷跑出来,将所有的事告诉郝连玉。郝连玉此时,正是不知如何与剑门决裂,独吞红泪山庄的秘密。于是,他暗中偷梁换柱,把戚红衣的命保了下来。而后被挑断手筋脚筋,扔到遮霞山,尸骨未存的是真正的小七。 小七擅长用短刀匕首,招式以简单和狠辣为主,混入东瀛忍术。这种武功的杀伤力,强于戚红衣修习的武功,但由于本身戾气极重,戚玉长没有教给自己的女儿。他不曾想,戚红衣天资过人,早已将小七的刀法烂熟于心,只是由于修习的内功不同,所以无法灵活运用罢了。 戚红衣的这些秘密,郝连玉怎么会不知道。他暗中联系孑衣,先以法压制往生水的痛苦,然后修复和改变戚红衣的容貌,又将她体内的内功废除一部分,只留根基。最后洗掉了戚红衣的记忆。 郝连玉模仿戚红衣的字迹,给她留了一封信,大致交代了小七在红泪山庄的经历,和鬼门的由来,并请她替自己报仇。变成魏七的戚红衣,只能在孑衣的照顾和指导下,一边恢复身体,一边重新修炼内功。 只有戚氏中人才能召唤鬼门——这是红泪山庄最大的秘密。但鬼门还有一条铁律,没有得到命令,一概不得行动。若是上一任宫主死去(上一任宫主即戚玉长),他们不仅不能现身报仇,而且也不能寻找下一任宫主。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在长生殿营救魏七的原因。 郝连玉从红泪山庄和鬼门的关系,以及他对戚玉长的了解中,大致推断出鬼门的这一特点,所以他必须要戚红衣活着,才能找到鬼门。戚红衣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她项间一直戴有一枚古铜钱。这枚古铜钱看上去和平常的没有区别,不过,郝连玉分析,这应该是沟通鬼门的关键。 鬼门中人为了不暴露行踪,没有阻止郝连玉对红泪山庄的反叛。他们却一直在暗中观察郝连玉和戚红衣的动态,所以早已得知戚红衣没有被独孤眉所害,而是化身小七。后来,魏七在粥棚喝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古铜钱的秘密,从而召唤出鬼门中人。策划了一系列报复郝连玉、剑门,和长生殿的计划。 至于,郝连玉和宋玉叠,宋孤星的关系,要从十几年前,郝连玉被戚玉长带回红泪山庄说起。郝连玉不仅是红泪山庄的人,而且也是青云社的人,他是青云社安插在红泪山庄的眼线,同时拥有郝连玉和宋玉叠的双重身份。青云社在红泪山庄安插长期的眼线,为的正是找到鬼门和藏宝图的下落。 在青云社内,每个人都以青铜鬼面示人,因此郝连玉在青云社的安排下,一直拥有一个自己的替身,代替自己在青云社进行活动。以防未来发生意外的时候,他可以金蝉脱壳。郝连玉的替身 分卷阅读42 ,复制了他们彼此每一道伤口。 红泪山庄大火,死在郝连玉房间内的正是他的替身。 “你担心许藤会发觉你和之前的不同,于是设法除掉了他;你担心我找到孑衣拿到解药,所以先我一步杀了他。”戚红衣蒙在白纱下的眼流出一滴眼泪。 “是。”宋孤星叹了一口气答道,悄悄走近戚红衣,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还记得那个山洞吗?我们小时候一起在那里捉迷藏,你都不知道吧,你想要的宝藏,我早已经给你了。你说,” “我说,我想和你过书里那样神仙眷侣的生活。”宋孤星的手从戚红衣的手腕上滑下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有一次我们吵架,我一生气,边便把竹简丢进了火里。你拼了命的去拿,烧得十指都伤了,也不肯放下。”戚红衣摸了摸宋孤星的手指。 “红衣,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都只是想和你,重新开始。”宋孤星放开戚红衣的手,摸着她的头,把她搂在怀里。 “晚了。你的脸不是你的脸,我的脸也不是我的脸,我们的脸上面具撕了一层又一层,最终连自己的脸都扔了。”戚红衣摸了摸宋孤星那张和郝连玉完全不同的脸,笑出了声音。 “红衣,是我害了你。”宋孤星抚摸着戚红衣的脸,手指尖仿佛感受到了她当初受到的痛苦。 “师兄,我多希望,你真的曾经那样单纯地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分一秒。”戚红衣把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入了宋孤星的胸膛。 “小七!”白起的声音里第一次夹杂了紧张和不确定。他见到了鬼门的人,知道魏七将鬼门的所有权利都交到他手中。白起明白,魏七已经知道了宋孤星的身份,也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易知,对不起,小七给你添麻烦了。”戚红衣把宋孤星搂在怀里,身子软了下来,缓缓坐在了地上。 “红衣,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曾经一心一意地爱过你。”宋孤星用衣角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迹,摸了摸戚红衣的脸,终于睡了过去。 “师兄,曾经的我,心里除了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你才能骗了我。” “小七。”白起和白石把他们二人分开,白起把戚红衣扶起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戚红衣的。”戚红衣蓦然问。 “是唐镇告诉我,你曾经小产,是他师弟的病人。”白起把戚红衣打横抱起来。 “原来是这样。”戚红衣靠在白起肩上没有了动静。 白起问了唐镇很久,才终于找到能够延续戚红衣寿命的办法,白起需要以牺牲自己的功力为代价,为她续命。于是,白起在之后的半年,在梦萝乡内闭门不出,只是在湖边建了一座木屋,每天陪在魏七身边。 魏七的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了,但是身体很虚弱,需要白起每天扶着她,才能勉强站起来。她的话少了很多,总是静静地看着白起。 “易知,外面起风了,梨花是不是洒了一地。”戚红衣突然问,白起愣了一下,他以为戚红衣从来没有留意过自己种植的花草。 “好。”白起刚走到门口,忽然心神恍惚,立即回过头,戚红衣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小七,”白起轻轻地把她扶起来搂在怀中。 “易知,谢谢你。小七做错了很多事,杀了很多人。唯一庆幸的是遇到了你。可惜,我不是小七,没有办法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对不起。”戚红衣的眼淌下一行泪。白起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她。 “易知,我想要一支梨花。”戚红衣笑着说,弯着嘴角。白起知道,她从前的脸一定是最美的。 “好。”白起的嗓子哑了。他把戚红衣扶在床头,取屋外取了一支花。把花别在了戚红衣的耳边, “我知道,你不忍心让我看着你死去。我知道,你心里是爱着我的。” 戚红衣死后,白起在无相寺出家。 两年后,长生殿的两使者和四大护法全部死于非命。江湖中一时传言无数。 第一章 初相遇 得欢心 “爵爷,又有一个为你而来的失足少女。”人力中心的钟涛,挥了挥手中的一张简历,对站在楼梯口,正准备上楼的周爵说。 周爵叼着一支烟,左手正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楼道很暗,暗得钟涛虽然离他只有两米远,依旧看不清他的嘴角是否扬起了一个淡淡的曲线。 “别瞎说,”周爵轻声笑道,火光照出他面部硬朗的线条。周爵吸了一口烟,把打火机塞进裤兜,“公司前台还有几张我的签名照,姑娘走的时候,记得帮我给她。谢谢她,喜欢我。” “得勒,你这不是助长粉丝来公司应聘的气焰吗。”钟涛缓过神来说,周爵此时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楼的休息室了。 中午周爵难得在公司用餐,前台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点了附近最贵的一家外卖,连带在公司面试的钟涛也一起沾光蹭了饭。 “面试,怎么样?”周爵 分卷阅读43 打开饭盒,还没忘了钟涛早上和他随口提的一句话。 “嗯,还行吧,这次投了五六个,明天还有两个呢。”钟涛一看饭菜,两眼发亮,搓了搓手。周爵轻咳了一声,钟涛听出了弦外之言,先一屁股坐到了周爵对面。 “专业不对口,是个学幼教的。”钟涛掰开筷子说, “嗯,东西送了吗?”周爵一下明白了钟涛的意思, “放心,送了。姑娘可开心了,一看就是你亲粉丝。”钟涛见周爵的经纪人来了,马上乖巧的收了声,签名照可不能随便往外送,可是要收钱的。让睿姐知道,他准得吃不了兜着走。虽然说,谭睿也快走了,这次招人就是给谭睿找替补。 “睿姐好,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钟涛一边扒饭一边说, “嗯,只等拎行李走人。”谭睿,在周爵身边坐下,拍着周爵的肩膀说,“真是舍不得我家爵爷。钟涛,招人可招仔细了。” “是,是。爵爷可是我们家王牌,亏待不得,亏待不得。”钟涛默默低下头,如今行业内因为上头各种限令,就像个霜打的茄子,金牌的经纪人都抱着自己摇钱树,闷声发大财,谁会中途换人栽培。新晋的经纪人多数从其他行业转来,经验不足,也不熟悉近期的行业调整。人力资源也是不好做啊。钟涛这些话只敢想不敢说。 “睿姐,既然要移民了。我这里的事,就别多想了。”周爵给谭睿夹了一只大鸡腿。 三天后,周爵第一次见到了董宵语。 从背面看,女孩左右两边各扎了一个丸子,体型瘦小却匀称,细长的两条腿竟有健美的线条。董宵语回头,嘴角挂着淡笑。清瘦白净的小脸,明亮的大眼睛,精致的小鼻子,薄薄的上嘴唇和圆润的下唇,像是从日本动漫里走出来的孩子。 周爵在娱乐圈见过的美女不少,大部分都大相径庭,化了妆以后,周爵有时候甚至会脸盲。但是,眼前这个女孩,见一面就足够印在他脑海里了。美丽可爱的很特别,也很自然。说是惊鸿一瞥的美,没有;但如一股清泉细流,淌进人的心田。 “你好,我是董宵语。周先生,你真人很帅。”在周爵定下心神打招呼之前,董宵语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周爵没有犹豫的握住来人的手。她的手很冰,即使在艳阳高照的七月。 “你冷吗?空调太低了?”周爵不由自主地问。 “哦,没有,体质问题。”董宵语愣了一下,收回了手。周爵又一次更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人,有些炽热的目光,却没有让看起来青涩的女孩低下头害羞。反而,女孩笑得更加温柔和动人。 “周先生,我长得眼熟吗?” “啊,没有。很可爱。”周爵轻咳了一声,敛起自己眼神。 “爵爷,新经纪人助理。”钟涛挤了挤眼睛和周爵介绍道。因为董宵语是新人,所以暂时放在助理的位置,周爵对外名义上的经纪人是张东明,现年三十五,前职业是销售经理。不过,张东明的工作重点最近两年一直是陈振廷,当下最火爆的流量小生,只有二十岁,比整整周爵小了八岁,因此也被认定为势力新秀。所以,董宵语虽然是新人,但现下只能又当保姆又当经纪人了。 周爵去年到美国学习,今年刚刚回国。目前有一部正在拍摄的电视剧,三个待定的剧本合作;两个国内代言,三个国际代言,其中两个正在谈续约;两个洽谈中的综艺节目。今天董宵语刚到公司,便出发和周爵一起前往剧组了。 这部剧只开拍了不到一周,由于女主档期问题,整个剧组还没有正式进组。加上周爵这两天重感冒没好,所以在公司和家里休息。 “周先生,你的感冒药。”董宵语把两个保温箱抬进后备箱,然后利索地跳上车,把随身背包里一板上剪好的两片药片扔给周爵。周爵扬手接住,不禁微笑。如果不是她,自己恐怕已经忘了。周爵吃了药,靠在后座上,看着坐在副驾驶的董宵语说, “周先生叫的,太见外了吧。”他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周爵的粉丝知道,这是他紧张时候的小动作。 “周先生也可以叫我董小姐,”董宵语的笑容绽放在后视镜中,周爵的心脏立即跳的更快,他不着痕迹地捂住胸口的跳动。 “粉丝不是这么叫你吗?”董宵语闪了一下眼睛,细长的睫毛映在周爵眸底。 周先生,爵爷都是周爵的粉丝对他的爱称。前者是说他为人绅士,气质清雅,爵爷是指他性格开朗,为人义气。 “刚六点半,不睡觉吗,到现场我叫你。”董宵语看了一眼手机对周爵说。 金色的手机,干净的透明手机壳,没有贴钻石,也没有卡通贴纸。周爵闭上了眼睛。他想,董宵语会是喜欢他的那种女孩。昨天晚上,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钟涛告诉他,新来的经纪人助理,是他的粉丝。 周爵醒来的时候,刚过七点。吃了感冒药的他,睡得比平时更沉,竟不知何时有人替他盖了薄被。 “醒了。”董宵语递了一杯罐装咖啡给周爵,周爵自然而然地接到手里,猛然抬头才发现递咖啡的人 分卷阅读44 已经不是谭睿。而董宵语却和谭睿一样,对自己的小习惯了如指掌。当真是,做了功课。 “之前见了睿姐,记了一些你平时的习惯。”宵语继续说。咖啡不冰,在开了空调的车子里还有一丝温热。周爵胃不好,不喝冷饮。 “谢谢。”周爵突然说,车内沉静了一会。周爵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结束和董宵语的第一次见面,或许心有不甘,周爵望着窗外说, “对了,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董宵语戴上墨镜,转身拾起周爵身上的被子,三两下折好,放在一旁。 司机已经停好车。周爵不喜欢戴墨镜,出门最多戴个帽子,今天也是一样。最近渔夫帽是他的新宠。董宵语先下了车,帮周爵打开车门。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种类似的待遇已经持续了四五年,但周爵今天就觉得格外的别扭。 董宵语跟在他身边,他能闻到女孩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像是香水,像是沐浴露的味道。想着,周爵的身体又向旁边侧了一侧。 今天有开机典礼,现场也聚集了零零散散一些媒体。一到地方,董宵语就退到后面,把周爵身边的位置留给姗姗来迟的女主角。女主叫赵旭然,是当红的小花,演技不错,工作认真,在圈里口碑很好。她走到周爵身边, “好久不见。”赵旭然和周爵几年前早在颁奖典礼上见过面,只是一直没有合作的机会。 “好久不见。”周爵微笑,把帽子摘下递给身边的工作人员。 “听说,睿姐移民了?”谭睿在业界有些名声,所以周爵并不奇怪对方问这个问题。 “去新加坡了,过美好的婚后生活。”周爵答道, “那你的经纪人?”阳光洒下来,赵旭然的助理在她身后撑起伞。 “名义上是张东明。”周爵伸了个懒腰,眼神游离着,在找他真正的经纪人。 “诶?你看那个女孩,是新人吗?”赵旭然眼尖,一下看到了在人群中的董宵语。 “哈,”周爵又笑,一双丹凤眼弯了起来,“是替睿姐的人。” “嗯?”赵旭然愣了一下,“这么漂亮,怎么不做演员,可惜了。” “人家不觉得可惜。”周爵摊了摊手,正想过去帮董宵语拿瓶水,导演走过来了。 “周导。”周爵双手握住对方伸来的手, “这次运气不错,一下请到你们两位,收视这些不用愁了。”周寻看上去心情不错。周爵一边奉承导演,一边和赵旭然聊天,想找董宵语的时候,却看不到女孩的人影了。剧组正式开机总要烧个香,图个吉利。媒体也被相关的公司请来宣传,装模作样地拍几张照片,一会儿拿来通稿,改上两笔,直接发文,又挣钱又省事。 但今天来的媒体恐怕没想到还有额外福利,接过董宵语手中的青梅汁时,几个男记者的口水可快流下来了。夏季炎热,平常的矿泉水经常喝下肚里,犹如石沉大海,让人索然无味,毫无兴致。但董宵语的青梅汁不一样,鲜榨的,带着冰,酸涩的,喝下去一个字,爽。 周爵公司来的人少,董宵语拉着剧组的人一起发给记者半箱,另留下一箱半都是给剧组的。周寻感觉脸上有面,对周爵的满意又添了几分。周爵看着把墨镜背在脑后,忙着递水的董宵语,心里不由得想,这女孩真是没有一点像幼教的地方。 周爵在化妆室里和赵旭然聊天的时候,董宵语敲门走了进来,除了送青梅汁,还送了两块芝士蛋糕。 “周先生,你和旭然姐姐早饭都没怎么吃东西吧。” “芝士蛋糕,你这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赵旭然一点也不客气,拿起纸盒,就打开了封口。后来周爵知道,这是董宵语特地在网上定的,他当时只是惊诧,在这短短两个小时里,董宵语做的每一件事,竟都如此符合他的心意。 “周先生,这一杯是不太冷的。”董宵语把青梅汁放在周爵面前。董宵语的手机响了,她和化妆间的人微笑着打了招呼,接着出去接电话了。周爵拿起插了吸管的青梅汁,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这是一个翻拍自国外的剧集,被周寻定义为现实、黑暗、讽刺、悬疑,和惊悚的集合体,每一集都是一个新的故事。所以给周爵的感觉很刺激,他想每一次都尝试新的东西。周爵刚出道的时候,和现在红得发紫的小鲜肉一样,都是拍言情偶像剧的,但是这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剧本,让周爵慢慢丧失了表演的兴致。于是他央求谭睿不再给他接这类片子,谭睿心里却清楚,只有这些片子才是真正能带火演员,带来热度的。所以周爵拍的主流影视剧大都流行吸粉,然而在专业领域没有什么分量。 谭睿在临走之前,终于满足了周爵的愿望。 周寻是一个小众型的导演,拍的东西较主流相比,有些生涩难懂,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国际上的声誉和口碑。跟重要的是,周寻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电影人,每一次拍摄的内容都是经过自己的再加工,所以即使翻拍,也仅是保留了原版的框架,细节全部本土化,重新填充。这更让周爵对这一次的 分卷阅读45 旅行,充满了期待。剧本,周爵已经通篇看了十二遍。 周爵属于一拍戏就忘乎所以型,所以结束一整天拍摄以后,他才发觉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董宵语了,除了中间吃午饭的时候,场务的一个男孩递给周爵一板上剪好的两片药片。周爵知道,是董宵语给他的。 “董宵语呢?”周爵一边脱衣服,一边问自己公司在驻场员工。员工茫然地看着周爵,周爵才想起来,这是董宵语第一天上班。 “就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长得和日本动漫里的人似的。”周爵比划了两个丸子在自己头上。员工依旧茫然地看着周爵。 “算了,算了。”周爵叹了口气,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手机,却突然想起自己没有董宵语的联系方式。手机的屏幕闪了一下。 ——收工了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在片场的房间我收拾好了。明天去帮你谈广告的合同,有什么想法?阿语。 周爵看到落款一下就笑了。 “笑什么呢?”赵旭然正好路过更衣室,看到周爵靠在门框上正笑。 “没什么。”周爵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不说算了,早点休息。”赵旭然撅着嘴走了,周爵低着头没看见,反应过来说明天见的时候,赵旭然已经走出半米远。 “嘿,明天见。”周爵喊了一声,好像是在和远处的谁告别。 ——你了解我,你决定。 周爵回覆了七个字给董宵语。周爵知道董宵语明天去帮他谈的是新的国内代言,好像是一款面膜,之前张东明也和他提过一次。不过他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他既然放手交给董宵语了,结果明摆了,毫不在意。 周爵抽了两根烟,回了片场的宿舍。洗了澡躺在床上,才有时间翻看今天的新闻和热点。果然他们开机的新闻占了娱乐首页的头版,董宵语的青梅汁也登上了新闻的标题。甚至多事的记者还夸了自己的新任经纪人青春美丽,周爵把手机扔在床头。看着屋内昏暗的灯光,闻着室内熟悉的熏香,梦着不知是谁的嘴角,埋在枕头里睡着了。 三个小时后,手机的闹铃响了。 周爵习惯了相似的作息,马上洗脸、吃饭、到达化妆间。进屋之前,他先在吸烟区抽了一根烟。手机响了,是他定的特殊铃声。在董宵语发给周爵短信之后,周爵立即保存了她的号码,并且给她的号码设置了一个日语铃声。 ——最近不能过去陪你拍戏,不好意思。当经纪人的时候,就当不了助理了。我从网上订了零食给你们,收件人是你,已经和剧组的场务说了。如果感冒好了,今天就不用吃药了。如果没好,场务那里有感冒颗粒,记得喝两次。有急事打电话。阿语。 周爵摸了摸屏幕上的两个字。想了一会儿,发出一条消息。 ——吃早饭了吗? 过了几分钟。 ——正在。 周爵放下手机,安心地拿起剧本。大概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董宵语的快递到了,周爵正在拍摄中,场务先帮忙签收了东西,但一直没打开。直到放晚饭的时候,场务才有时间和周爵说上两句话。周爵看着三箱东西,在椅子上发呆。饶是如长姐的谭睿,也从没这般细心。 “爵爷,你这哪儿是换了个经纪人啊,你这整个多了个媳妇儿。”和周爵合作已久的摄影师阿宽,听了缘由,拍了拍手说, “怎么着,拆开看看吧。” “我自己拆吧。”周爵拿了剪刀,开始拆箱。赵旭然代言的饼干、海鲜味的泡面、草莓味的夹心蛋糕、粗粮面包、水果糖、棉花糖、速溶抹茶、速溶咖啡、蛋卷、巧克力、海苔、鱿鱼丝、花生豆,……周爵看花了眼睛。 “我喜欢吃这个,我拿了哈。”赵旭然连看都没看自己代言的饼干,抱着四包棉花糖回去继续扒饭。 “我拿两盒泡面吧。”阿宽拾了两盒泡面。 “放在公共区域,大家随便拿吧。”周爵缓过神来,笑了一下说。接着来了三个场务把箱子搬走了。周爵从盒子里拿了一颗水果糖,扔进了嘴里。他一直只喜欢吃这一家的水果糖。 今天是周爵进组的第二十八天,他在剧本上打了个记号,他已经二十七天没有见过董宵语。但董宵语每天都会定时发短信给他,和他汇报自己工作的进展,或者提醒他签收快递。周爵以前拍戏的时候,也很少带随行助理。一是公司内部人员调动不便,二是周爵不习惯被人贴身“伺候”。有片场的场务,已是足够。所以倒也没觉得董宵语对他照顾不周,反而片场的人都觉得他像是多了个亲娘惦记。 这段时间,董宵语帮周爵推掉了化妆品的代言,续签了国内手机的代言合同;另外新接到一部电影的邀请。昨天晚上的时候,董宵语问周爵是否愿意参演话剧,周爵预感,董宵语可能拿到了这方面的资源。说实话,周爵越来越诧异,董宵语的工作效率惊人,却又每一天都兼顾到他在剧组里的活动。周爵正在卸妆,听到熟悉的日语铃声,打开了短信。 ——回头。 周爵猛然转 分卷阅读46 头,看到站在化妆间门口的董宵语。她淡淡地笑着,头上的两个丸子,变成了一个,碎发贴在她细白的脖颈上。周爵的嗓子有些发干,他忙拿起手边的纸杯,一口气把水灌进去。 “周先生,我这两天过来给你当助理。”这时候,周爵才看到董宵语背着双肩背包。 “是宵语啊!我们这一个月,光见到你给爵爷买的快递,还是第一次见你呢。”帮周爵收衣服的化妆妹妹看着董宵语说。第一天开机的时候,有些人没到位,所以没见过董宵语的人。但在剧组待了一个月,多半也都吃过董宵语买的东西。 “是,最近在帮周先生谈业务,最近应该会在剧组住一段时间。合作愉快。”董宵语笑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人能够拒绝。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儿。周爵也没觉得烦,不过看时间很晚了,和董宵语使了个眼色。 “辛苦你们,早点休息。”董宵语结束了谈话。 “阿语,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学幼教的人。”周爵带董宵语到片场宿舍的路上,突然开口说,这一次惊讶的人变成了董宵语。 “谁和你说,我是学幼教的?”董宵语愣了一下,一下子笑出了声音。周爵顿住了脚。 “你找钟涛哥要我的简历重新看看吧。”董宵语捂着嘴,似乎听到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 “那这么说,你也不是我的粉丝?”周爵哑然,问出这句话便又后悔了。 “嗯,喜欢是喜欢,你是偶像明星嘛,粉丝的程度,应该不到吧。”董宵语想了一下说。周爵咽了一口口水,原来是个乌龙。 “不过我闺蜜真的是你的粉丝,钟涛哥,应该是把我们两个搞混了吧。”董宵语安慰周爵。但周爵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了,原来董宵语对自己的贴心,完全源于身为经纪人和助理的职责,而不是,喜欢。想明白这一点,周爵的心情简直是烂透了。他忽然明白,董宵语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女孩。 “很晚了,早点休息。”周爵从自己混乱的思绪里终于抽出一句像样的话。 “周先生,”董宵语拽了一下周爵的衬衣袖口,微微仰起头,看着周爵的眼睛说, “我也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毕竟你长相帅气,为人也不严苛。那,我们,合作愉快吧。”可能因为最近没有睡好,董宵语的眼睛里有些红红的血丝,说话的时候,连眼角都是红色的。看起来竟然是害羞和令人怜惜的。 “谢谢你,喜欢我。”这是周爵常对粉丝说的一句话,今日此情此景却好像多了一些别的情感,周爵终是拍了拍董宵语的肩膀。 董宵语的宿舍在周爵的楼下,送完董宵语,周爵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发邮件给钟涛,他还没忘了简历的事情。于是可怜的钟涛,凌晨一点半还在帮周爵找简历。周爵洗完澡,看着手机屏幕上董宵语的简历,手心有点发烫。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有个人,好像让自己失眠了。 周爵是在闹铃声和敲门声的联合进攻下,从被窝里爬出来的,他洗完脸,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董宵语手里端着早饭,梳了个长马尾。笑了一下说, “早上好,吃饭吧。” “进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周爵抓了一下头发说,请董宵语进门。 “嗯?什么问题?”董宵语把早饭放在茶几上,自己从饮水机接了杯水。 “你,为什么来做这个?”周爵想不明白,董宵语明明是一个读国际法的高材生,还是外国毕业的研究生,做什么不好,跑来做经纪人助理。 “巧合。从国外回来不知道做什么,刚好我闺蜜也毕业。她从上高中就喜欢你,看到你们公司招人,就拉着我一起投简历。然后就是老套的剧情,她没选上,钟涛哥看上我了。”董宵语喝了一口说。 “不去做律师吗?”周爵舀了一口粥, “回国内做律师要考证书,读了这么多年书,基本读够了,不想再考试了。何况,”董宵语顿了一下,“何况,就像你们拍的电视剧一样,法律,也不是总能维护,我们心里的正义。” 周爵手下的动作一滞,不知为什么,他感受到董宵语心中的一丝沉重和无奈,或许是想起来不愉快的经历。 “你,喜欢做这个工作吗?很累,潜规则很多,近期高压线不断下降,管控越来越严了。” “周先生,”董宵语俯下身子,离周爵的脸更近一点,“是在担心我的职业规划吗?我这个人,一向很任性,喜欢就做了,在没有什么事情打击到我的积极性之前,我大概是,不会放弃的。” “打击你的积极性?”周爵发现了重点, “比如,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你吸毒。”董宵语放慢了语速,“只要合作不从内部瓦解,外部的力量无论怎样,都不会对我产生威胁。” 是信任吗? 周爵的话卡在喉咙里,被一口粥掩盖下去。与其是钟涛选择了你,不如说是你选择了我。 第二章 勤勉励 尽欢颜 “周 分卷阅读47 先生,我想帮你把正在谈的综艺节目推掉,给你挑两个电影的本子,再签七十二场话剧。你接受吗?”周爵拍完一天的戏,和董宵语吃夜宵的时候,对面的女孩突然问。 周爵吃下一个芋圆,他前两天已经抽时间看了话剧的剧本,他很喜欢,在美国集训学习后,也是时候检验一下成果。 “我接受。但是,张东明,可能会疯掉吧?” “他大概已经疯了,”董宵语吐了一下舌头说,“我想周先生不缺钱,这个年纪,很适合转型。” “阿语,可以不叫周先生吗?”周爵又一次对称呼提出了抗议,“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下了戏可以一起吃宵夜的关系。” “我只是想不到更合适的称呼。”董宵语托着下巴说。 “阿语,我原名周叶棠,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叫叶棠吧。”事实上,周爵从十九岁出道,就再也没用过周叶棠的名字,后来也很少有人提起,除了家人和亲近的兄弟,连带了他八年的谭睿都不太记得周叶棠这个名字。 “周,叶,棠。叶棠,”董宵语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周先生,你原本的名字很好听。” “那以后,请叫这个好听的名字。”周爵笑了。董宵语发现周爵很喜欢笑,而且每一次微笑都带着不同的感觉。她想,周爵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大男孩。 “明天和旭然姐姐去拍杂志,早点休息。”董宵语吃完碗里的芋圆,用纸巾擦了擦嘴。 “阿语一起去吗?” “去,可能和主编谈一下后面合作的事情。如果时间晚,我不回这里。你可以和旭然姐姐她们一起去吃饭。”董宵语提醒周爵可以适当和赵旭然增加互动,制造话题。周爵含糊着应声了,他一向不喜欢搞这些小动作,更不愿意把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摆在桌面上,成为宣传的谈资。 可能因为陪两位偶像明星到杂志社拍摄,一向只涂口红的董宵语,居然破天荒地化了精致的妆容。一条运动型的发带别起了她的碎发,马尾辫打起了麻花,翘在脑后,衣服还是简单的无袖体恤和牛仔裤,显得青春靓丽。 “小若,你陪旭然姐姐坐最后面吧,方便休息,我坐副驾。”董宵语提着四瓶饮料,对赵旭然的助理说。 “旭然姐姐,你的冰镇乌龙茶;小若,你的鲜花茶;司机小哥哥,你的冰咖啡;周先生,你的红茶。”上了车,董宵语把饮料递给车上的人。 “阿语,我点的不是红茶吧?”周爵坐在董宵语的身后,拿着温热的茶说。 “我帮你换了,红茶暖胃。”董宵语义正严辞地说。 “你喝什么?”周爵默默接受了董宵语的好意。 “我喝,矿泉水。”董宵语打开车上的一瓶矿泉水。 “宵语,你这么自律,让我这个艺人情何以堪啊。”赵旭然捧着自己的冰镇乌龙茶说。 “旭然姐姐说笑了,茶多喝一点不会长肉的。”董宵语看了一下手机,“从片场到摄影棚,算上堵车,我们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好勒,那我先补会觉了。小若,快到了提前叫我一声。”说完赵旭然就抱着自己的抱枕,靠在后座上开始闭目养神了。 周爵今天比平时晚起了两个小时,加上坐在前面的董宵语漂亮得让他挪不开眼,于是精神状态还不错。他一边刷手机热搜,一边用短信和董宵语聊起天来。 周爵:我的粉丝团对你的评价很高啊。 董宵语:感谢大家的支持。 周爵:我很久没发微博了,你说今天发个什么好呢? 董宵语:等一会儿拍杂志照的时候,和杂志社打个招呼,我帮你拍个花絮。 周爵:这是个好的粉丝福利。 董宵语:还有一个更好的福利,趁你时间精力多到没处花的时候,比如现在,空降粉丝团。 两分钟后,周爵空降粉丝团,和粉丝交流拍戏日常。 董宵语:真的不睡觉? 周爵:那我,睡会吧。 周爵放下手机,从旁边座位的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眼罩和U型枕,收拾了一下,倒在座位上。但思维还活跃着,耳朵还张开着,接着他听到董宵语用压低了的声音说, “司机小哥哥,辛苦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吧。” 周爵在眼罩下的双眼微微颤抖了一下,董宵语这些零零散散的细腻和关心,让他心里没来由的一软。是多么好的修养和家教,才能在时时刻刻都挂住别人在心上。 一到影棚,小若陪周爵和赵旭然去化妆间,董宵语到前台去签单和沟通。这次一起拍摄的摄影师叫本田新一,周爵还没有和他有过合作。在化妆间稍作休整之后,周爵来到吸烟区,准备抽根烟,正好看到在前台签单的董宵语。 阳光打在女孩柔和的侧脸上,纯黑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脸颊,衬得她像是一个纯真的精灵。空气中流动的冷空气似乎都因她而变的燥热,周爵一时忘记了手里的烟,反而从兜里掏出手机。他快速地按下一张照片,偷偷藏在自己的掌中。 “ 分卷阅读48 What a beautiful girl!”身后传来的感叹声,吓得周爵抖掉了手里的烟。 “You are the photographer”周爵看身后的人有些眼熟,继而马上会想起本田新一的照片,他是一位美籍日裔的男子。 “yep, nice to meet you. You must be Zhou Jue. I want to know who is she The girl in your photo. She is not an actor, isn’t she”本田新一握住周爵的手。周爵笑着,正在尴尬下面的对话如何进行。这时,照片的主人公转过身,和本田新一正式打了招呼。 幸而周爵在美国学习了一年戏剧表演,所以听得懂二人在交谈什么。董宵语大方地介绍了自己是周爵的经纪人助理,陪他过来参与杂志拍摄。一起拍摄的人是赵旭然,大陆当红的小花旦。本田新一锲而不舍地问董宵语有没有做模特的打算,董宵说暂时不考虑。本田新一竟然还打听董宵语的教育背景,这把周爵的鼻子气歪了。最过分的是周爵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Oh, my girl, you are the Muse for me. I must photo for you one day.” 但是紧张的拍摄行程,并没有留出时间给周爵对本田发泄,他被带到化妆间试衣服和化妆。所以后来董宵语和本田有什么深入交流,他不得而知。他知道的只有,董宵语得到本田和杂志社的允许,帮他拍了一段花絮。 整个拍摄过程中,董宵语一边当翻译,一边在本田身边提供相关建议。周爵心里虽然有一些不爽,但看到工作人员和本田都对董宵语赞赏有加,又得到了一些平衡。 “周先生,拍摄花絮我发给你了,记得微博。”董宵语帮忙整理器材的时候,对一旁看片的周爵说。 “对了,周爵,咱们一起拍张照片吧,我也好发个微博,和本田一起。”赵旭然听到董宵语的话说。 “好主意。”周爵和本田说了一下赵旭然的需求。本田欣然接受,接着说,那就和工作人员一起吧。于是当天赵旭然的微博上,发布了一张有近三十人的合影。 拍摄结束后,董宵语果然和本田一起留在了杂志社,看来后续合作不成问题。周爵在回片场的路上,带赵旭然、助理小若,和司机一起下了馆子。当天晚上二人合作拍杂志的新闻冲上了热搜,第二天下午二人一起吃晚饭的消息也挂上了热点。周爵其实一直弄不明白,这点破事有什么可报道的,吃瓜群众用鼻子想也知道是为了新剧炒热度。 ——和ZR杂志的下次拍摄行程已经确定了,摄影师是本田,形式为单人拍摄,封面封底加内页八张。阿语。 八天后,周爵虽然没见到董宵语本人,却收到了她的消息。 ——阿语,今天回片场吗? ——晚点会回。 周爵的兴致一下子高涨起来,于是,当晚他请了整个剧组烧烤加啤酒。知道董宵语回片场宿舍,是他经过董宵语房间时,隐约看到房内橙黄色的灯光。他正想走进去问一问怎么没有关好门,却发现女孩像是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周爵心里一阵心疼,这个工作是很累的。他这样想着,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董宵语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光,周爵走到她身边看到了正在编辑的文档。 1. 确定ZR杂志的拍摄行程,发消息报备张东明+周爵。 2. 董宵语+张东明的□□上报。 3. 周爵八月财务支出。 4. 周爵九月财务预算。 5. 输出周爵九月到十一月的行程安排,发布在粉丝管理群。 6. 《黑洞》关机发布会前期准备,拟定媒体出席名单,报备张东明。 7. 电影剧本筛选。初步筛选后为六本,报备张东明,审后转周爵。 8. 话剧合同修订。 9. 给宵云交学费。 10. 给韩川买狗粮。 11. 本田新影集序言。 12. 返回片场(带中家水果糖,周爵喜欢吃) 13. 打电话给妈妈汇报。时间晚,改发邮件。 14. 瑜伽操+洗澡。 15. 报备周爵已到片场。 周爵看了看董宵语还没烘干的发梢,揉了揉眼睛。他心疼她。 “阿语,会着凉的,起来,把头发吹干。”周爵轻拍女孩的肩膀,第一次感受到董宵语身体的柔软,连指尖都变得发烫了。董宵语累极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而发出了两声呓语。周爵的心里更加难过,一颗心像是被淹在水里。 “阿语。”周爵的声音带了颤抖,贴着董宵语的耳畔,许是感受到他人身上的热度,董宵语猛然醒过来。 “啊,周先生。”董宵语裹紧自己的外袍,一下从沙发里 分卷阅读49 弹跳起来。 “我路过这里,不小心,打扰了。头发没干,这样睡着会着凉的。”周爵发觉自己夜闯女生宿舍,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也着实不妥,马上连退了两步。 “是我没关好门。屋里有点热,所以。”董宵语低下头,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发梢。 “阿语,我看了你的文档。”周爵不好意思地说,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嗯,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董宵语对周爵的诚实感到惊讶。 “早点休息。”周爵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又贪婪地在董宵语的脸上留恋了一会儿。 “你忘了,你的糖。”董宵语指了一下放在桌角的糖盒说。周爵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微微涨红的脸,把糖盒揣在上衣兜里,逃跑似的离开了董宵语的房间。再多待一刻,他恐怕就要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了。 夜晚,周爵再一次失眠。韩川是谁?董宵语为什么要帮他/她买狗粮?次日,周爵再一次顶着黑眼圈出现在片场。 董宵语在片场的时候,一般比较安静,除了静静地看着周爵拍摄,她也会拿着电脑在一旁处理自己的工作。放饭的时候会帮周爵拿上他的一份,晚上收工的时候会提醒周爵少抽几根烟。一转眼到了十月中旬,拍摄临近尾声,其间,董宵语敲定了七十二场话剧的合同;和周爵商量后,最终选定了一个电影剧本,合同预计年末签订;续签了运动服国际品牌的代言;陪周爵跑了两场粉丝福利直播。周爵敏锐的感觉到,董宵语瘦了,但女孩的脸上依旧总是洋溢着热情和温暖。 杀青当天导演周寻的兴致很高,连着敬了周爵好几杯酒。白酒下肚,周爵头有点晕,但还是忍了下来。 “这次特别感谢周爵,合作非常愉快。以后有机会,一定继续合作。来,走一个。”周寻端着的酒杯,又挪到周爵面前。周爵心想,这老头怎么这么能喝,敬了一圈了,一点事没有。 “谢谢周导对周爵的肯定,合作有机会,我全力支持,周爵对您也非常喜爱,非常欣赏,和我提过好几次了。”董宵语扶住周爵的身子,端起周爵手里的酒杯, “这杯,该我替周爵敬您。”董宵语几乎是一饮而尽,周爵喝了酒反应比平时迟钝了两倍,想拦都拦不住。 “小姑娘可以,”周寻也干了手里这杯酒,“来,你坐过来,我们聊一聊。下部作品,我预计会回归大荧屏。你看周爵有这方面计划吗?” 周寻喝到兴头,开始滔滔不绝,这是当晚留在周爵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事实上,之后董宵语被拉到周寻和周爵的中间,一边陪酒,一边谈合作。直到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摄影师阿宽才终于把周寻劝走。 “阿语是吧,记住了。很喜欢你。那我们说定了,等我剧本定下来,就发到你公司。预祝下次合作愉快。”周寻顺势又要干杯,幸好被阿宽挡了下来。 “宵语,我先送周导走了,他这多半也有点多了。” “没有,没有。我这说话可是都作数的,阿宽,你帮我见证了。”周寻确实没喝多,头脑还很清醒,只是行动上有点东倒西歪了。 “嗯好,谢谢阿宽老师。”董宵语点了点头。 “周先生,周先生,醒醒。”董宵语拍了拍周爵的后背,周爵喝多了之后酒晕晕乎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这时候董宵语怎么叫也没醒。董宵语打量四周,一看人全都走光了。便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叫公司的一个驻场过来解围。 “宵语姐,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你喝了多少?”驻场的男孩一到,连忙问董宵语。 “你先把周先生弄回去吧。”董宵语撑住自己的额头,迷迷糊糊地和男孩说, “你等会,我送完周先生,马上回来。”男孩扛起周爵走了,留下董宵语倒在两张椅子中间。周爵其实喝得不算太多,只是连日睡眠不足,连喝几杯后就睡晕过去。被人带出来之后,一吹冷风,基本也就醒过来了。 “哎,我这头疼。”周爵哼了一声醒了。 “周先生,您要没什么事,我回去接宵语姐,宵语姐好像喝的有点多。”男孩一说,周爵想起来了,他心里突突直跳。 “我没什么事,我回去看阿语。”周爵跑两步急了,差点摔个跟头,还好是有人在后面扶了一把。 “阿语,阿语。”周爵看到董宵语的小脸红得像发烧的病人,眉头打成了结,身体一定不舒服,顺手把人打横抱起来,一路抱回了宿舍。 “没什么事,你先走吧。明天下午晚点再派人来接我们。”周爵把董宵语放到床上,站在门口对男孩说。 “好的,周先生也早点休息。” 周爵关上门,帮董宵语盖好被子。 “唔,”董宵语捂着嘴从周爵的手臂里挣脱开,周爵一愣,看着董宵语跑到洗手间的洗漱台前一阵颤抖。 “阿语。”周爵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竟从眼角滑下一滴。他看董宵语的身体没了动静,便拾了毛巾裹住她的肩膀。 “阿语,你好点 分卷阅读50 吗?我抱你上床休息。”周爵慢慢靠近她,闻到她身上刺鼻的白酒的气味。 “味道好难闻,你让我进去洗个澡吧。”董宵语脸上的红色褪了下来,这一次变成了惨白色。 “不行,你这样很容易休克,赶紧先睡一会儿。”周爵低声说, “你酒醒了?”董宵语一只手撑在洗漱台上,望着周爵说。周爵的脸红一下,白一下。 “对不起,以后这种事再也没有。我不能让你替我挡酒。”周爵握住董宵语的肩膀。 “我今天没发挥好,平时不至于,难不成以前喝的是假酒。”董宵语絮絮叨叨地说,贴在了周爵的怀里。周爵听到她的话实在想笑,傻瓜,今天的酒72度。 第二天,董宵语刚从床上坐起来,但因为头痛又倒了下去,她想拿床头柜上的闹钟看时间,却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的周爵。周爵的半个身子俯在大床的一角,长腿蜷缩在床边,起来像是一个变形的布娃娃。 “叶,棠。”董宵语试着低声喃喃叫这个不熟悉的名字。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周爵,这个男孩像是透明的、轻盈的。剑眉入鬓,睫毛细长,盖住一双流转万种风情的桃花眼,鼻和嘴埋在轮廓健美的臂膀之下。 “叶棠。”董宵语拍了拍他的发顶,周爵听到这把温柔的声音,以为是在梦中, “叶棠,回屋子里睡。” 周爵发觉不是在做梦,立即抬眼对上董宵语酒后如水似醉的双眸。 “阿语,你好点了吗?”周爵揉了揉眼睛。 “我去洗个澡,喝点茶就没事了。现在什么时间了?”董宵语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撑起自己,从床上立起来,周爵扶住了她的肩膀,坐在她身边。 “我昨天和同事说了,让他们下午再来接我们。”周爵看了一眼闹钟,“现在十点半。” “嗯?十点半了?”董宵语揉了揉太阳穴,“我手机呢。” 周爵想了一下,“应该在你裤子兜里,我昨晚没有帮你拿出来。” 董宵语在被窝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了八个未接来电。两个人:弟弟;韩川。周爵的手心紧张的冒出了汗。董宵语先回覆弟弟的电话。 “宵云。”董宵语清了清嗓子,柔声说, “姐,你没事吧?昨晚怎么不接我电话,真是急死我了。”董宵云的声音令人惊奇的好听,从他急促的声线中,能听得出对董宵语的关心和爱护。 “没事,没事。昨晚,喝多了。”董宵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怎么能让你喝酒,你是女孩子!真是,”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周爵更是惭愧,低着头,不敢看董宵语的眼睛。 “记得蜂蜜水解酒,不要吹冷风,早点休息。还有,不要逼我给你的手机装定位。”董宵云的声音温柔下来,还带着点撒娇,隔着电话,即使是身为男人的周爵,都感到心头发痒。董宵语像是习惯了弟弟的牢骚,只是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知道了,宵云去上课吧。” “知道了,姐姐去工作吧。”董宵云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该是舍不得姐姐的声音。 “弟弟?”周爵看董宵语挂了电话,又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难过,便轻声打断她的思绪。 “嗯。”董宵语点了点头。 “韩川是谁?”周爵提着心, “靳韩川?”董宵语忽然笑了,“你那个疯狂铁粉啊,学幼师那个。” “这样。”周爵抿了一下嘴,本以为是董宵语的恋人,还好,不是。 “也是我室友,我回个微信给她。”董宵语拿起手机,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转头兴奋地和周爵说, “对了!昨天周寻可是答应了和你的合作,是部电影作品,题材你一定很喜欢,是讽刺媒体现象的。” 周爵一愣,没想到董宵语现在还是在挂念自己的事情,脱口而出,“傻瓜,这个不重要。” “很重要,这是我和张东明立的军令状。这下他不用逼你去参加什么无聊的商演了。” “阿语,你对我真好。”周爵强忍住把董宵语拉入怀中的冲动,望着女孩的侧脸说。 “这是我的责任。周先生,请你现在回房休息,十二点半门口汇合,先吃饭,然后回公司,晚上有和话剧这边的饭局。”董宵语说完话,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赖导演不怎么喝酒。” “怎么又周先生了。”周爵叹了口气, “叶棠,回去睡觉吧。趴着一晚上,能舒服吗。”董宵语伸了个懒腰说。周爵心里一软,他喜欢董宵语叫他的名字。 “昨晚,谢谢你,照顾我。”周爵走出房间时,听到董宵语在他背后说。 第三章 守其心 爱其诚 正如董宵语的情报所言,话剧的赖导演不喜欢喝酒,整个饭局以茶代酒,总算让周爵松了一口气。在谈话中周爵明白,这七十二场话剧,花费了董宵语不少心思才谈妥。最初定下的男主角不是他, 分卷阅读51 而是另一位国字开头的专业演员,正巧碰上这位演员档期冲突,这才给了周爵机会。 席间,赖景临对董宵语赞不绝口,也表达了对周爵的期待。周爵不再吝惜自己的口舌,和赖景临谈了他在美国学习的一些想法,和新接触的表演理念。这让在场的几位工作人员都很感兴趣,没想到当红的这位非科班出身的偶像明星,对专业不仅有一番想法,而且还有超前的意识。 “看来,这合作没谈错。那咱们,合作愉快吧。”赖景临举起小茶杯,对周爵和董宵语说。 合作愉快这件事,确实很愉快,但是赖景临的工作态度严谨得让人二十四小时无法放松。唯一逃离剧场的机会竟然是电视剧的关机发布会。 董宵语把周爵的风衣扔到后座上,盖住周爵的肩膀,跳上副驾驶。周爵已经睡着了。董宵语打开手机,核实粉丝后援团的消息。 “宵语,你不睡会?”开车的张勤侧头问董宵语,他是公司的人,近期已经固定跟周爵的车。 “嘘,”董宵语在唇上放了根手指,指了指身后的周爵,压低声音说, “我不睡了,还有点事。” “我看你们,真是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父母看着多心疼。”张勤和董宵语熟了,不禁多说几句话。 董宵语放下手机,回头看了一眼周爵。她知道周爵从小父母离异,被姥姥带大,两年前姥姥过世以后,周爵接着去了美国学习。应该是,很难受吧。 董宵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姐,我路过宫廷大酒店,我想你。云。 ——四点半结束的时候,东门等我。阿语。 董宵语没有爸爸,妈妈和弟弟是她的全部。对于董宵云,她永远格外宽容。而董宵云的任性,只对姐姐一个人。在其余任何事情上,他做的都出乎寻常的优秀。 董宵云开着室友的奥迪A6停在了宫廷大酒店的门口,他要见董宵语,一刻都不想等。但他知道他不能打扰姐姐的工作,于是混在门口记者的车队里。 下午一点董宵语陪周爵到了发布会现场。 “请让一下。”董宵语护着身边的人,不被记者的话筒砸到。 周爵拨开挡在董宵语脸前的话筒,“你要打到她了。” 周爵刚刚睡醒,眸里有些冷淡,没了似笑非笑的风情。被点到的记者往后退了一步。 “辛苦大家让一下,让我们先进去,感谢大家的热情。”董宵语陪笑道。 “你们看周爵,刚刚好帅。对助理真好。” “关键是人家助理漂亮。” “是他经纪人吧,小姑娘挺厉害的。周爵最近转型基本都靠她谈合作了。” 周爵听到身后记者议论纷纷,竟然还有点得意。 在拥挤的人群中,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望住了自己,似乎有一丝诧异晃过对方的眸底。这双美丽的眼睛竟像是一条毒蛇,吐着鲜红的信,狠狠咬了周爵一口,周爵的眼角跳了几下。 “周先生。”董宵语感到周爵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脚步也缓慢下来。 “我没事。”周爵的眉毛皱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董宵语察觉周爵的异常,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这个动作,让周爵心下安稳了很多。 发布会在线直播,董宵语在前线招待了记者,又回到后台看笔记本电脑。她隐约发觉周爵有些不对劲,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什么事情影响了他的心情和反应。好在主持人和赵旭然都非常配合,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发布会四点准时结束,董宵语送周爵先到休息室,给他倒了两杯水。 “喝水。” 周爵抓了抓头发,“我,” “你没事。我知道。你休息一下,我一会来找你。”董宵语从包里掏出一盒中家水果糖, “糖留给你。” “阿语,”在董宵语出门之前,周爵叫住了她,“谢谢你。” “姐。”董宵语一出门便被弟弟卷在怀里。董宵云一米八七,他俯下身子把脸埋在姐姐的脖颈处。 “怎么了。”听到弟弟带着鼻音的呢喃,董宵语的心都碎了。她摸着男孩的后脑,搂紧对方。 “想你。你工作这么累,我心里难受。等我毕业了,再不让你这么辛苦,给人当牛做马。”董宵云哑着嗓子说。 董宵语微微推开弟弟,“宵云,这是姐姐的工作,姐姐不觉得辛苦。” “好,我说不过你。”董宵云用手指聚了聚姐姐耳边的碎发。 董宵云长得很好看,甚至不逊于周爵。他的眉毛飞扬跋扈,浓重而犀利;他的眼睛像极了董宵语,大而明亮;他的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坚毅;皮肤不白但很细腻。董宵云留着微长的卷发,上半层的头发梳成一个辫子。 他,帅得张扬。 “我开车送你回去。”董宵云拉起董宵语的手, “别闹,宵云。我得送周先生回剧场。” “就,不能让他自 分卷阅读52 己回去吗?”董宵云的眸子暗了一下。 “周先生今天有点不对劲,我得送他。”董宵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快回学校吧,你开了你朋友的车?” “嗯。”董宵云应道。 “路上注意安全。”董宵语踮起脚,帮弟弟整理了风衣的衣领。 “我走了。”董宵云低下头,捏了捏董宵语的手掌心。 董宵语送完弟弟,回到休息室找周爵。周爵没有吃糖,喝完了两杯水,抽了三根烟。 “周先生,下午需要请假吗?” “阿语,”周爵放下手里还未点燃的烟,“不用了。” “那我们回去吧。”董宵语什么也没有问,带周爵回了剧场。周爵排练,但董宵语担心他的状态,于是拿电脑在后台办公。晚上九点放饭的时候,董宵语接了一个电话。 “宵语姐,你今天发布会结束后,是不是在现场见了什么人了?”打电话的人是赵旭然的助理小若。 董宵语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我弟弟。” “我和旭然的经纪人刚好在新尚日报,他们好像拿了录像,正在编辑想发新闻。我怕你有麻烦,所以打电话告诉你。”小若的声音压得很低。 “多谢,我知道了。”董宵语攥住电话,手背上青筋暴露。她不能、也绝不允许有人动她身边的人,特别是她的弟弟。 “我是董宵语。我知道你们调取了宫廷大酒店东门外的监控录像,所以拍到了一些你们自认为非常有价值的新闻资料。相信添油加醋的加工之后,能引起不小的热度。但是,未经当事人同意,刻意泄漏监控录像信息,需要负刑事责任。如果贵单位的有关负责人需要补课,可以参见我发给你们的邮件资料。”与此同时,新尚日报的娱乐版主编收到了董宵语的邮件。 “你想怎么样。”对方顿了半晌。 “不想明天上班的时候收到律师函,立即撤掉所有相关的新闻,如果录像流到其他地方,我只会找你们追责。”董宵语冷声说。 “好,知道了。”对方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在他挂掉电话之前。 只听董宵语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曝光我的隐私,只要法律允许的,我都可以接纳。法律不允许的,你无权践踏。” 董宵语放下手机,把脸埋在自己的手里。 “阿语。”在嘈杂的一切中,董宵语听到了那人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了周爵。 “周先生,你好些了吗?” “周爵今天可是找到感觉了,赖导演在那边赞不绝口呢。”说话的人是周爵这次的搭档,李皖。李皖是专业的话剧演员,个子很高,人很大气。周爵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董宵语看出,对方并不开心。 “结束了?”董宵语看几个场务在收拾器材。 “今天结束早,刚刚我和周爵在拍摄过程中,对本子提了一些修改建议,赖导觉得需要参考,打算晚上和编剧商量看看。加上最近强度比较大,大家都需要休息。我先走了。”李皖拜了拜手,和助理离开了。 “周先生,你吃饭了吗?”董宵语开始收拾自己的电脑和文件,随口问周爵。 “没有。”周爵帮董宵语背上背包,“我想回宾馆,能送我吗?” “好。”董宵语没犹豫,说实话,她很担心周爵。在剧场等了二十分钟后,张勤到了。 “宵语,你要的麦当劳。”张勤把指着两个外卖袋子说。 “谢谢小勤哥。”董宵语把没有加冰的可乐递给周爵,“好像有点冷,听说可乐里有□□,会让人变开心。” 周爵接过可乐,“谢谢。” 一路无言,周爵看到董宵语还在忙着梳理下午发布会的有关稿件。 “宵语,你回家或者公司吗?我在这儿等你。”张勤送二人到酒店地下停车场。董宵语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二十。 “小勤哥辛苦了,你先回去吧。十二点以后,我打车回去也可以报销。”董宵语关上车门。她拎着两袋吃的,周爵替她和自己背着书包。 “你大概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吃点东西,早点睡觉吧。”董宵语看着周爵说,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总知道有事情让你一下子抓住了高涵峰的绝望,所以彩排才这么成功。”高涵峰是周爵在话剧中扮演的人物。 “阿语,”周爵坐在床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可乐,好像,也有点作用。” “叶棠,如果累了,记得告诉我。”董宵语走到周爵身边,像抚摸弟弟一样,摸了摸周爵的后脑。周爵皱了眉头,咬着下嘴唇说, “不,累了就不会想起了。” 董宵语平静的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她抱住了周爵,“安眠药、水、食物,你选什么?” “安眠药。”周爵想都没有想。董宵语从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粒红色的,在周爵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它塞进里周爵的嘴里。 “安眠药,吃完赶紧睡。”董宵语把被子盖在 分卷阅读53 周爵身上,把中央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然后从外卖袋里,拿出另一瓶可乐。喝到一半的时候,董宵语放下可乐,到房间的另一端打了一个电话。 “喂,赵医生,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打完电话,董宵语坐在周爵床边的地毯上,看时间已经两点了。“希望你没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周爵的额头上发了点点汗水,看起来像是在做噩梦。 “叶棠。”董宵语握住了他的手,“叶棠,没事的,都过去了,过去了。” “疼,很疼,很疼。”周爵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董宵语用另一只手,揉开他的眉间。然后轻轻把他搂在怀里, “叶棠,过去了。现在不是很好吗,你没事了。”董宵语颤抖地搂着怀里的人,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这么温柔又快乐的人,变得敏感而痛苦。周爵立起身子,紧紧抓住了董宵语的肩膀,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叶棠。”董宵语的眼泪落在周爵的脸上,“叶棠,你可以的,你可以坦然忘掉的。” 周爵的眼角滑下泪水,董宵语用手指帮他抹掉,“睡吧,好好睡一觉。” 董宵语慢慢把周爵放回枕头上,轻轻松开搂住他的手臂。从柜子里又拿了一个枕头,躺到一旁的沙发上睡去了。 “昨天,是水果糖吧。”这是四个小时后,董宵语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周爵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站在董宵语躺的沙发前,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 “啊,是啊。”董宵语从沙发里爬起来。周爵蹲下身子,扶住董宵语的肩头, “我,抓疼你了吧。”周爵把水递给董宵语。 “看来,也不是那么严重,还有意识啊。”董宵语接过水,喃喃自语地说。 “疼不疼?”周爵的眼带着炽热的询问,董宵语的脸有点发烫,于是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没事,还好。” “让我看看,”周爵顿了一下说,“我曾经把一个护工捏到骨裂。” 董宵语的心一沉,不是因为伤有多痛,而是她难以想象周爵经历了什么,才会在应激状态下作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叶棠,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一点疼而已,回去拿冰块敷一下就好了。”董宵语笑着说, “你不问我,发生过什么。”周爵眼神凌乱,侧过脸望向窗外。 “不需问,不必问,不愿问,过去了,叶棠。”董宵语忍着肩上的痛,扳过周爵的脸。 “你需要吃药,或者,需要休息吗?” “不用了,你的治疗很成功。”周爵牵起嘴角,“我下楼去帮你买药和早点,想吃什么?” “其实,昨天的麦当劳还没吃完。”董宵语指着被扔到门口的两个袋子说。 “我拿到楼下去热,你等我。”周爵穿上牛仔外套,一溜烟没了影子。董宵语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发短信给张勤,请他七点半来宾馆接周爵。 周爵帮董宵语带了药,二人一起吃了早饭。 “叶棠,一会儿张勤接你去剧场,我自己打车回家就可以了,有事记得call我。有空我会去看你,下个星期会签电影合同,明年三月是ZR杂志拍摄。如果需要休息,提前告诉我,我帮你订机票。”董宵语吃下一个苹果派,就准备开溜。 “阿语,昨天,不好意思。”周爵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我也是。”董宵语背着双肩包走了。她在出租车上看了看周爵给她买的药,决定还是回她和靳韩川的出租屋。 “天啊,董宵语,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失忆把我忘了呢!”董宵语一进门,靳韩川扑上来说。 “慢点,慢点,别抱着我。”董宵语挪开靳韩川的两只胳膊,“有水吗?我先洗个澡。” “有,怕你回来,经常二十四小时烧着呢。我给你买了一件超好看的衣服,你穿去见我家爵爷好不好?就感觉是,我见了他一样。”靳韩川一脸花痴地说。 “随便吧。”董宵语放下包,冲进了洗漱间。脱了外套和衬衣,董宵语在镜子里依稀看到肩膀上把抓出来的两片青黑色的印子。 “韩川,过来,帮我抹药。”董宵语披了自己的浴袍,拉靳韩川到她们的沙发上。 “我去,你这怎么弄的啊,跟被家暴了似的。”靳韩川扶着董宵语的肩膀说, “就当是,意外吧。”董宵语抱着靳韩川的狗说。 周爵的日子还是像平常一样过,近期除了排练话剧,其他的事情,董宵语基本都帮他搞定或者直接推了。但是见不到董宵语,周爵便觉得日子和白过了一样。幸好迎来了话剧的首演,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董宵语不仅来了,而且还带了靳韩川。 “天啊,我们爵爷,真的是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靳韩川进了剧场抹着眼泪说, “差不多行了,叶棠都多大了,还儿。”董宵语说顺了嘴。 “叶棠?这是,爵爷的本名? 分卷阅读54 ”靳韩川张了张嘴。 “嗯,是,周叶棠。”董宵语如实告知。 “真好听。”靳韩川闭着眼睛夸道。 “想见真人吗?”董宵语挤了挤眼睛说。 “真的吗!”靳韩川激动得两眼放光,“我就知道,当初让你和我一起投简历没错!亲闺蜜!” “低调一点,应该还在后台准备,我先带你去见一面。结束之后有庆功宴,我可能会一起去,我让司机送你回家。”董宵语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拉着靳韩川往后台走。靳韩川听罢点头如捣蒜。 “阿语你真是太好了!” 周爵正在后台化妆,手里拿着涂改和标注了很多次的剧本,看到董宵语的时候,他放下剧本,笑着说,“阿语,你来了。” 后来靳韩川形容这个微笑的时候,用了“一笑万古春”的说法。不过,靳韩川也说了,一个人只有爱另一个人,在看到她时,才会有这样笑容。 “周先生,我今天走个后门,介绍个人给你。”董宵语搂着靳韩川说,“我帮着买狗粮的对象,你的铁粉,学幼教的,韩川。” “你好,我是周爵。”周爵终于把目光从董宵语的身上挪开,对靳韩川打招呼。 “天啊,好幸福啊,爵爷,我特别喜欢你,你特别棒,今晚演出成功,加油!”靳韩川好不容易把舌头捋直,一口气对周爵说。 “哈哈,谢谢你,喜欢我。我会好好努力的。”周爵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演出快开始了,你好好准备吧,我和韩川去看演出了。”董宵语拉着靳韩川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周爵说, “叶棠,我相信你。” 这句话对于周爵来说就像是强心剂,这一刻,他无所畏惧。 演出非常成功,铺天盖地的新闻袭来,大部分都是赞美。其中关于周爵的评论最多,业内人士表示,这是周爵转型成功的开始。演出连续在城市办了十八天,三十六场,场场爆满,热浪一波高过一波,今天是加演的最后一场。 “赖导,张婉瑜从台上掉下来,初步诊断可能是骨折。” “你们怎么干活的!”赖景临把剧本砸在地上,全场人寂静如鸡,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张婉瑜的角色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却贯穿全场。最关键的是,几乎所有的重要演员都有备用演员,唯独张婉瑜没有,因为张婉瑜的角色是一个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日本人,不仅需要使用正宗的伦敦音进行部分段落的朗诵,而且还要会日语和中文。基于角色气质形象,和附加的语言条件,业界不太好找到另一个专业且拥有档期的演员。 赖景临的头几乎快要爆炸了。取消演出是不可能的,票已经卖出去了;取消角色更不可能,会影响整个作品的表达;要张婉瑜坚持演出,显然对演员本身不公平。整个后台陷入了沉寂。“赖导,我们谈一下吧。”董宵语喊住赖景临。 “你想说取消演出吗?”赖景临坐在休息室,叹了口气说,“作为你们,当然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顶多就是赔点钱,对演员本身没有影响。” “对周爵来说,会有影响的。毕竟,他和您一样,都对表演和观众十万分的虔诚。”董宵语点了点桌角说,“不如,我替张婉瑜演吧。” 赖景临张大了嘴巴,就像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既然不能取消演出,也不能取消角色。只能找人顶替,我虽然不是专业演员,但是至少,这场戏我也完整地看了三十六次。您现在就算找来一个专业演员,她也不如我熟悉台词、剧情和演员。”董宵语的话戳中了赖景临的痛点。 “可是,你不会演戏啊?”赖景临拍了拍头顶说, “您在排话剧之前,也没有想过要做导演吧。”董宵语抿着嘴说,赖景临哑口无言。 “您赌一次吧。”董宵语说。 赖景临答应了。 离演出还有两个小时,只足够董宵语走个过场,熟悉场景变换,出场顺序,加上化妆。台词,只能在这些间隙背诵,并且是三语台词。 “阿语。”周爵在董宵语身后,看着镜子里这个高贵而美丽的女人,竟然有些陌生, “你知道吗?如果你出了错,你会被骂死的。” “如果我不出错呢?”董宵语倔强地回头,周爵愣住了。“叶棠,我要守护你啊,如果演出取消了,你大概要难过很久吧,这个伤口又要怎么治愈呢?伤是很难愈合的,划了一道在上面会结疤,不会疼了。但这个疤又会永久地、永久地留在那里,没办法抹去的。这也是我的私心,我若是没去保护你,我的噩梦也会一个又一个的觉醒。” “阿语。”周爵被钉在原地,事实上,董宵语说的后半段话是张婉瑜的中文台词,但由董宵语念出来,竟让周爵感到,这个话本就是董宵语说出口的。 “我相信你。”周爵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第四章 生平乐 且珍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没有张 分卷阅读55 婉瑜的最后一场演出,还是得到了满堂喝彩。观众里不熟悉演员的,甚至根本没有看出董宵语是临时填上来的人,赖景临悬着的心终于在谢幕的时候放回了肚子里。因为是在这个城市,最后一场演出,所以赖景临上台多讲了几句。 “今天这场演出,我的心情跌宕起伏。离演出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我们演员张婉瑜从演出台上摔下来,导致骨折。但这个角色比较特殊,没有备用演员。当时,说实话,我真的都快崩溃了。我得感谢董小姐,没有她,今天这最后一场就没法演了,也没想到演得这么好。我道歉,我之前竟然说你不会演戏。总之,很感激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的配合,我们下一个城市见。”赖景临冲台前幕后各鞠了一个躬,表示感谢。 后台正在撒花,周爵刚刚在台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有同样的追求和热爱。是的,他承认,他喜欢董宵语,很喜欢,很喜欢。正像此时,他想冲过去把被众人围住的董宵语搂在怀里。 “晚上去哪儿吃啊?”李皖搂着董宵语,问大家伙儿。 “之前导演不是订了玉合居吗?” “宵语喜欢吃吗?”李皖勾着董宵语的下巴说,董宵语一笑,“我什么都吃。” “那同志们,卸了妆换了衣服,出发吧。”李皖说着占领了一个更衣室。 周爵走到董宵语面前,“阿语,谢谢你。” “我说过,我不会出错的。”董宵语笑了,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啊,还好没错。叶棠,我可以借你抱一下吗?” 下一秒周爵把董宵语搂在了怀里,周爵摸着她瘦弱的肩膀,侧头在她耳边问,“还疼吗?” 董宵语愣了一下,才想起周爵说的是她的肩膀,“早就好了,没那么严重。” “阿语,我,” “你俩还不换衣服?”周爵的声音被场务小哥打断,董宵语轻轻推开周爵,周爵看到她的耳根有淡淡的红色。 “去换衣服,一会儿见。”周爵贴着董宵语的脸说。 吃饭的时候周爵坐在赖景临的左边,董宵语坐在周爵的左边。周爵早已经弄清楚董宵语的口味,也毫不避讳地给她夹菜。 “宵语是学什么的?”赖景临因为今天的事情,对董宵语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在英国读的国际法。”董宵语接过周爵剥好的虾说。 “学法律的?怪不得,英语说得一流。”赖景临竖了个大拇指,“学过表演?” “学校有戏剧社,排过莎士比亚的戏剧。”董宵语又接过周爵递给她的西湖牛肉羹。周爵知道董宵语说的戏剧社,虽然是校级的,但在英国的地方也会有巡回表演。 “嗨,你要是早说,我也不着急了。”赖景临笑了, “那不能早说,得让您着急着急。”李皖接过话,端起酒杯,作势要敬董宵语一杯。 “阿语喝酒不行,我替她喝。”周爵的话差点让董宵语把汤喷出来。 李皖笑了,“周爵,我怎么看着,你和宵语的经纪人似的。” “我上次喝多过一次,把他吓着了,”董宵语把酒杯从周爵手里接过来,“我敬姐姐。” “你俩可真有意思。”李皖说完干了一杯。 ——你真没事? 周爵在桌下偷偷发了一条短信给董宵语。 ——没事,这酒才52度。上次我托大了,没注意是72度的。 周爵和董宵语拿着手机,相视一笑。 一行人吃完饭又过了十二点。 “回哪儿?”董宵语问周爵, “回我家吧,房间多,东西多,随便住。”周爵想了一下,“你还没去过吧?” “当然没有了,我们不是住片场就是住公司,哪儿去过你家。”董宵语伸了个懒腰。 “阿语,你到后面睡一会儿吧,离得远,要一个多小时。”周爵拍了拍董宵语的胳膊说, “你又不认识路。”周爵补充了一句。 “好吧。”张勤停车,董宵语和周爵都坐到了后排。董宵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周爵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到公寓的时候,周爵没叫醒董宵语。大门是人脸识别的,所以腾出手来让周爵抱着他喜欢的人。董宵语其实醒了,但是她还挺喜欢被周爵抱在怀里的感觉,所以也没出声。 “阿语,我喜欢你。”董宵语的身子一僵,“不是日久生情的喜欢,是一见钟情的爱意。你若不喜欢我,该不会在我怀里假寐这么久了吧?” “啊,叶棠。”董宵语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阿语,你不用觉得害羞,毕竟,喜欢我的人,还是挺多的。”周爵把董宵语放在大厅的沙发上,身子贴近董宵语,静静地望着她。 “是,叶棠,我喜欢你。大概从我,会叫你的名字开始。”董宵语的手背穿进了周爵的手掌。周爵开始找自己的手机,要把两只握住的手拍下来。 “你干什么?” “告诉所有 分卷阅读56 人,我喜欢你。”周爵一只手捧住董宵语的脸,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这可不行。”董宵语没收了周爵的手机。 “为什么?”周爵可怜巴巴地问, “有三点问题。第一,万一过十天半个月,你不喜欢了我怎么办;第二,我是你的经纪人,除了你自己玩的高兴以外,我需要考虑你现在做出的决定,会不会影响你的事业;第三,”董宵语顿住了,望向周爵,“是我必须考虑的,我不知道,如何让你面对我的家庭。” 周爵一把搂住董宵语,用手指磨砂着她的长发,“我也有很多话,要告诉你。时间很晚了,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先睡觉。” 周爵轻轻把董宵语抱起来,就像在抱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周爵的家里有一间干净的客房,物品齐全。家里很少来客人,所以东西也很干净,他把董宵语抱到房间里,在床头放下,然后蹲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说。 “洗漱间在左拐的尽头,里面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周爵微微站起身,贴在董宵语耳边说, “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穿我的睡衣。” 董宵语笑出声音,用手圈住周爵,“我怎么敢嫌弃你。” 周爵闻言抚了抚她的发顶,“我睡对面,明天休息,可以睡个大懒觉。” “叶棠,晚安。” 周爵强忍住□□的躁动,推开了客房的门,然后兴奋得像一只小鸟飞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他渴望分享自己的喜悦。 ——张医生,我想我,已经好了。我遇到了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她分担了我的痛苦,填补了我心上的缺口。 周爵发了一条短信给他的心理医生。但周爵总觉得不够,他把手机的屏保换成了董宵语的照片,那天他在杂志社亲手拍下的照片;他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朋友圈,写道:开心!我找到爱人了!周爵的眼眶湿了,他默默拿起床头老人的照片,姥姥,叶棠不想再孤单一人了,请你一定、一定要祝福我们,幸福。 董宵语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她的心情中紧张混杂着激动,快乐混杂着担忧,她何尝不想告诉所有人她有一个爱人,但是她现在还不能。然而就算要隐瞒住所有的人,偷偷摸摸地躲在进他怀里,也没关系的,她有叶棠就够了。 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个人都流着眼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阳光照进董宵语的客房,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一双熟悉的桃花眼。于是,她又揉了揉眼睛,“叶棠,”那模样似乎在问,你怎么在房间里, “你门没锁,我一推就进来了。”周爵俯下身子,用手指衔去黏在她面颊的长发, “我做了早饭,不知道董小姐肯不肯赏脸陪我一起吃呢?”周爵顺势拉住董宵语的手,蹲在她面前。 “吃当然要吃,只是周先生得让我去洗漱一下吧。”董宵语穿着周爵放在柜子里的他的睡衣。周爵的衣服太长,所以董宵语只穿了宝蓝色的上衣,两条白晃晃的长腿露在外面,周爵心下一动,把人抱起来。 “叶棠,你,” “既然你要做我的秘密情人,我只能在家里抱你。”周爵感到怀里的人微微一抖, “对不起,是我有私心。”董宵语低头,眉间隐隐拧成了一股。 “我只是逗上你一句,好占得便宜。”周爵用手指绕了一绕董宵语的长发。 “叶棠,把我放下吧。”董宵语眼看二人已经到了洗漱间的门口。 “虽然房子里开着暖风,但地上还是冷的,我怎么能让你光脚在地上。”周爵的话说得极为认真,颇有一副义正严辞的味道,却让董宵语的脸染上了红霞。 最后周爵还是拗不过董宵语,给她找了一双拖鞋,靠在门边看她洗完脸,刷好牙,又乖乖地贴上前去当代步工具。 董宵语坐在大厅的餐桌前,看周爵先盛出两碗白米粥;又端出两碗鸡蛋羹;接着两张煎饼,加了香菜和香葱;两碗黑芝麻的汤圆;一盘地瓜干;半只烤红薯。 “叶棠,吃不了。”董宵语咽了一口口水说,周爵把桌子另一端的椅子搬到董宵语的身边,挨着她坐下来。 “我的手艺,是和我姥姥学的,你快尝一尝。”周爵没理会董宵语的话,把还热着的鸡蛋羹推到她面前,董宵语确实饿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胃里空了十个小时,见到周爵亲手做的早饭,怎么会不动心。 董宵语拿起勺,挖了一口放在嘴里,眼睛亮了一下,“叶棠,你做饭比我好吃多了。” “我喂你,会更好吃。”周爵把勺子送到了董宵语嘴边,董宵语一张嘴,蛋羹就滑进了舌尖。 “你做的,都已经是我爱吃的东西。”董宵语低着头说,没想到,他都记得。 周爵用手抬起董宵语的下巴,轻轻凑了过去,试探性地用舌尖舔了舔她的下唇。董宵语的肩膀抖了一下,接着用手搂住周爵的后颈,借着这股力量,周爵的舌头钻进了董宵语的口腔,轻轻地舔着,直到董宵语不禁发出喘息声,推开了周爵,男人才擦了擦 分卷阅读57 嘴,从董宵语身上卸下来。 “叶棠,照这个吃法,不知道何时才能吃完早饭。”董宵语舔了舔嘴唇, “好,我不闹你,你好好吃饭。”周爵揉了揉董宵语的头发说。董宵语吃完一碗鸡蛋羹、一碗汤圆、半个煎饼。睁着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和周爵说真的吃不下了。于是周爵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叶棠,我们中午吃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家里仅有的粮食了。”董宵语一边帮周爵洗碗一边问,周爵搂住董宵语的腰,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周爵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抬手打开了上层的柜子,里面摆着两盒海鲜味的泡面。 “哈,那我中午给你煮泡面。”董宵语笑起来。 他们不想出门,也不想让外面的人来打扰,这间屋子,就像是保护膜,留住了整个空间的安稳。董宵语跟着周爵从公寓的一层转到二层,二层的走廊的正中挂着一副55*46的油画,上面是一个孩子,和一位朴实的妇人。董宵语停住了脚,握住周爵的手。 “叶棠,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啊。” “是我和姥姥。原本是一张照片,但是后来照片泡了水,我央求国外的朋友画了这幅像。但是,画还没画完,姥姥就走了。”周爵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一阵叹息。 “叶棠。”董宵语背对着油画,伏在周爵的胸前,她身上的温度,让周爵感到安心。 “我父母在还未成年时生下我,但是,谁也没要我。”周爵紧了紧怀里的人,“只有姥姥要了我,她当时和我母亲说,你生他,我便养他,要养的比你好百倍。是不是很可笑,姥姥连高中都没上过,但是,她真的把我养的很好,很好。” “叶棠。”董宵语的眼泪忽然涌出来,“你,很好,很好。” “母亲大概去了很远的地方,她的面容在我记忆中一直是模糊的,我只是隐约知道,我长得大抵是像她的。直到姥姥葬礼上,我看到她在我的眼前出现,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我甚至希望,我能生出来对她的一些厌恶,以感慨我们之间确定存在的关系。但是,一点都没有。她站在那里,像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从来没有来过我生命中的人;她却是,给我生命的人。” “叶棠,”董宵语抬起头,周爵没有哭,只是哑了嗓子,“你不必爱她。” “父亲做了生意,”周爵停了一会儿说,握住董宵语肩头的手心已满是汗水,“十岁以后,他寄过一些钱,姥姥为了让我上学,默默地收着,我都还给他了。他有自己的家庭、妻子,和孩子。我是一个,他努力填补的谎言。他不愿意要我,我也,不愿意要他。” “你不必要他。他不会帮你买理财基金,不会帮你打扫房间,不会陪你演话剧,更不会为你煮泡面。”董宵语的泪痕未干,却在周爵怀里笑了,“叶棠,他们没有抛弃你,是你没有选择他们。” “阿语,我要和你说。”周爵颤抖的嘴唇被董宵语的手指封住, “不用和我说,让你难受的事情,我不想听你重新讲一遍,那会比再经历一次,更加痛苦。”董宵语摸着周爵惨白的脸颊,知道他又记起了那夜让他痛苦的回忆。 董宵语的手机在大厅响了两下,打断了二人的思绪,董宵语跑下楼梯,电话另一端传出张东明的声音。 “有事?”周爵问放下电话的董宵语, “张东明说他要给我当经纪人,让我出道。”董宵语扔下电话。 “你答应了?”周爵眼角一跳, “怎么会,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经纪人和助理。”董宵语把周爵拉到沙发上,倒了两杯白开水。自己先喝了半杯,放下杯子的时候,董宵语开口说,“我九岁的时候,我爸爸跑了。从此以后,我全当没有这个人了。” 周爵愣了一下,他全然不知道董宵语的家庭,他只能静静地听。 “他是个罪犯,他是只野兽,但是他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是,已经死了吧。我希望他,已经死了。我学法律的初衷,是为了抓住他,让他一辈子都关在没有希望的牢狱之中。正像他对我和宵云所做的。”董宵语的五指攥住了沙发上的毯子,青色的筋从白皙的手背下暴起,又渐渐褪下。 董宵语喝完剩下的水,“我学过一点心理,其实,是为了治我自己。” “阿语,你是我的药;我是你的药。”周爵按住董宵语的后脑,让她的额头贴着自己的额头。董宵语想,如果这世界上能有一种让时间停下来的方法,她一定会去学。 下午三点的时候,董宵语给她和周爵煮了泡面,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边吃面一边看新闻, “你出名了,阿语。”周爵看到昨天董宵语替演张婉瑜的新闻在几个娱乐频道报道,屏幕上董宵语别具风情的面容和坚定的眼神,让周爵放下手里的泡面,又搂住身边的人。 “千万不要,我还是愿意在你身边做一个小透明。”董宵语扬起脸说。董宵语的手机开始有电话进来,有记者的,也 分卷阅读58 有公司。 “叶棠,我们后天要飞上海,杂志拍摄,采访和话剧巡演。”董宵语跪在沙发上,捏着周爵的肩膀说,“我得走了。” “是啊,我忘了,我幸福得都忘了。”周爵叹气,“我申请一个无限的假期,只有你一个人陪我。” “你的工作至少已经排到明年年底了。”董宵语双手握住周爵的左手。 “那之后,我们去结婚旅行吧。”周爵反手握住董宵语。 “结婚?”董宵语的眼中似有水光波动, “不想吗。”周爵望住董宵语,董宵语搂住他,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周爵感到肩上一凉,是女孩的眼泪。 “叶棠,我想。”颤抖的声音让周爵整个心都好像被攥了起来,他搂紧怀里的人。“叶棠,我真的要回去了。后天,机场见。” “机场见。”周爵亲吻了董宵语耳侧的长发。 在上海逗留了一个多月,周爵的心情每天都在和飘在云端差不多。董宵语依旧暂代张婉瑜的角色,二人和话剧剧组的演员配合越来越顺畅。而有董宵语的陪伴,连无聊的杂志拍摄和采访也变成了一种乐趣。张勤说,傻子都知道周爵谈恋爱了,并且陷入热恋。 “有这么明显吗。”周爵在车上挠了挠头皮。 “宵语不明显,你就,哈哈。”张勤捂着嘴偷笑, “叶棠,快过年了。”董宵语滑动着手机上的日历说。 结束近期的五场话剧,下一个星期三就是春节。过年,对周爵来说一个陌生的词语。他从未和父母一起过年。每一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抚养他长大的妇人,一年又一年地衰老下去。周爵的心里一片凉薄。 “我定了机票,演出结束之后一起回去吧。我可能得先回一趟家。”董宵语放下手机,看着后座的周爵说,周爵抱住董宵语的头,上去就是一口。张勤在一旁挡了挡眼睛。但是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吧,藏也藏不住,挡也挡不了。 最后一场演出在下午三点结束,剧组的人围着火锅,热火朝天地开庆功宴时,周爵和董宵语坐上了回北京的飞机。 “有冰激凌。”周爵贴在董宵语耳边, “叶棠,一会张勤接你回公司,我先回家,”董宵语用便条纸写了一行地址,“到公司取了车,在这儿等我。”张勤比他们早返回一天,方便给他们送车。 周爵感觉董宵语的心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快乐,反而充满了忧郁和不安,周爵从身后搂住了她。隔着口罩,周爵呼吸间的热气,吹在董宵语的脖颈间。董宵语的精神竟放松了很多,她软在周爵身上沉沉地睡过去。 张勤准时在候机大厅接到了风尘仆仆的二人,在周爵的反复坚持下,董宵语同意让张勤送她回家,因为她带的行李比较多,而周爵自己先返回公司。 “不好意思,小勤哥,这么晚还让你来接我们。”董宵语上车后和张勤道歉。 “这有什么,大年三十晚上不也有医生通宵值班吗,都是工作。更何况,你和周爵人都这么好,能帮你们的忙,心里高兴。”张勤笑言,“别客气了,再说也不堵车,来回用不了多久。” 董宵语微微颔首,“多谢。” 周爵没有打车,他在地铁口买了张卡,带着帽子和口罩,拖着自己的拉杆箱走进了地铁站。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过地铁,甚至除了出席活动,他再没有机会独自一人走在人群中。他找到一个位置,顺着椅背坐下来。身边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的,整个车厢只坐了零零散散几个人,于是周爵脱下了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是污浊的空气,也是自由的。周爵闭上了双眼。 周爵到董宵语家小区的停车场时,是十一点四十五,再过十五分钟就是新的一年。周爵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新的一年的到来,但是此时此刻,他期待了,他期待每一个有董宵语陪伴的日子。那个他爱,又爱他的人,让人快乐也让人担忧。 十分钟后,董宵语敲了周爵的车窗,周爵打开车门,只见她面色慌张,像月光一样清澈的双眼下有一层浅浅的红霜,董宵语拉住周爵的双臂, “叶棠,我调了家里的表,趁着倒垃圾的时间偷偷溜出来了,这一刻,这个时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董宵语的声音呜咽着,周爵心头一紧,衔住了女孩的唇。 他狠狠地搂住她的腰,她死死地扣住他的肩,唇齿相交的部分喧嚣着依依不舍的缠绵。董宵语的眼泪随着微风,一点一点被吹进周爵的心里。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声,像是什么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宵云!”董宵语的身子猛然一震,从周爵的怀里挣了出来,周爵锁上车,立即追了过去。 几级阶梯之上,一层的大门敞开,周爵没有看到董宵云,只有空荡的大厅,和一地的陶瓷碎片。 “宵云。”董宵语的眼泪迅速从眼眶里落下,周爵站在阶梯之下,只能看到她颤抖的肩膀。一个女人从一扇大门里走了出来,她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穿着考究,妆容精致。接下来,她却一个巴 分卷阅读59 掌打在董宵语的左脸上, “你答应过我什么!宵云一天没好,你一天都不可以去爱别的男人!你弟弟是你害的!你得用一辈子去还他!” 董宵语慢慢屈膝跪在了地上。周爵来不及阻止刚刚的那一巴掌,此时连忙跑到董宵语身边,蹲下身子,展开手臂,圈住她。看着董宵语微微红肿的侧脸,周爵抬头看了动手打人的女人一眼,“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叶棠。”董宵语颤声开口,拉住周爵的手臂, “妈,我知道。在你心里,宵云是我害的,甚至很多时候我也觉得,宵云是我害的。但是,宵云是谁害的,你不知道吗,你心里不清楚吗。如果当初你痛痛快快的和那个男人离婚,他会找宵云的麻烦吗!是,我害了弟弟。如果,你不曾生下我,生下宵云,又怎么会有谁害了谁。” “哗啦”一声,王珂手里一米高的陶瓷花瓶碎了,碎在董宵语的身上,碎片透过单薄的衬衣扎进她的胳膊上,划破了她的脸颊和脖颈;也碎在周爵的背上,扎在周爵的心里。在王珂挥起花瓶的一刻,周爵侧身用身体挡住了董宵语。然而,董宵语担心周爵受伤,生生用右手手臂扛住了花瓶的撞击。王珂气急,力气极大,尖锐的碎片混着董宵语的血洒了一地。 董宵语闷声哼了一声,被周爵揽在怀中,“阿语!” 董宵语虽然伤得不重,但血却流了一地。周爵的眼被深深地刺痛着,脸也愈加苍白。 “姐!”董宵云在听到声响,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看到满地的血之后,身体猛然一缩,摔在墙角的地上。 “宵云,你别怕,你别怕,是姐姐的血,没事的,没事的。”董宵语用左手捂住右臂的伤口,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朝董宵云走过去,周爵扶着她,这才转过身,终于看到了董宵云。 董宵云一双硫璃色的眸子没有焦点地看着地面,这双美丽的眼睛像是一条毒蛇,吐着鲜红的信,狠狠咬了周爵一口,通向他最为痛苦的记忆。 第五章 忆往昔 束发髻 周爵的身子竟猛然晃了一下,因而放开了董宵语。董宵语沾着血的手静静摸向董宵云, “宵云,别怕。” “不要,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不和你回家,我不走!”董宵云抬起眼,紧紧抱住自己,“姐呢,姐在哪儿,姐说会接我回家的,她说会接我回家的!” “宵云。”董宵语的嗓子带着沙哑,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她蹲在董宵云面前,哄着他说, “是姐来了,是姐。我来晚了,你别怪我。” “不是姐,姐是干干净净的。”董宵云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双手捂着脸,哭得令人心酸。半晌,他忽然抬头盯住了周爵,“是你啊。” 周爵的脸惨如白纸,身子微微的颤抖,嘴唇抖动了两下,最终没有发出一个声音。董宵语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收回满是血腥的手掌,接着用左手从沙发上拿下自己的手机。整个过程中,王珂没有说一句话,没有站到儿子身边,给他一个拥抱。像是吓傻了一样,愣在原地。 “赵医生,对不起,这么晚。是,你能过来吗。”董宵语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对方电话传过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能,等我吃完手里这个饺子。”听不出一丝犹豫。 “邓杰,拜托你了,我先走了。”董宵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说, “伤哪儿了。”赵邓杰问, “没事,血比较多,刺激了他的记忆。”董宵语夹着电话,从桌上拿了抽纸,用没有受伤的手一点、一点地擦地上的血迹。 “用不用我帮你看看。”赵邓杰顿了一下问, “不用了,你尽快来吧。”董宵语看了一眼缩在墙角喃喃自语的董宵云,挂掉了电话。 “赵邓杰会过来,二十分钟以内。不要动宵云,把地擦干净。”董宵语对王珂说,接着她看到僵持在原地的周爵。 “叶棠。”董宵语微微皱眉,周爵的眼神微动,扫过董宵语的手臂,那血迹让周爵攥紧了手掌。周爵缓过神,把沙发上的大衣披在董宵语的肩上,搂着她走出了屋门。 “叶棠,别开车了。”董宵语握住了周爵拿钥匙的手,“我和韩川住在附近,我们走过去吧。” 周爵怔住,继而痛苦地闭上眼睛,“阿语,对不起。” “你也,怕血吗。”董宵语用左手摸了摸周爵的脸,身子缓缓倒在周爵的怀里,周爵避开董宵语受伤的手臂,把她抱起来。 “对不起,阿语,我让你受伤了。”周爵把脸藏在董宵语的脖颈间,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今天,让我把宵云的事情,说完吧。”董宵语一边用没有受伤的手为周爵指路,一边说,周爵的脚步顿了一下。 二人用了十几分钟,走到了董宵语和靳韩川住的出租屋。董宵语在大衣兜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把钥匙。门开了,客厅一进门挤了女孩各式各样的鞋子,右转有一间卧室,里面是一座双层 分卷阅读60 床,挨着床有两个一米五高的大衣柜子。 “我和韩川平时都住这里,过年她回家了。”董宵语从周爵身上脱下来,从大衣柜子的最下面拿出了药箱。 “你经常受伤。”周爵看倒董宵语熟练地动作,开口问她,和她一起坐在下铺的床上,帮她剪开白色的衬衣袖口。血已经不再流了,鲜艳的伤口还是割裂了周爵的心。 “你可以吗?”董宵语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云南白药粉末,周爵点了点头,接过酒精瓶子。董宵语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待周爵清理完伤口,血色的痕迹留在地板上的垃圾桶里,她缓缓开口道, “那一天,风很轻,云很淡。看上去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美好。”董宵语的眼泪应声落下, “原本,我和宵云约好,在幼儿园门口见面,我接他回家。但是,我没有接到他。我找他的老师、同学,他们说,宵云被那个男人接走了。我很害怕,我报了警。”周爵把药粉洒在董宵语的伤口上,董宵语没有反应,只是沉浸在回忆里。 “没有警察相信我,他们说,宵云只是被想儿子的爸爸带出去玩。但我知道不是的,我知道,不是的。”周爵开始给董宵语缠纱布。 “我一个人沿着长长的街道找宵云,我去了我们经常去的草地、公园、商场、小区,但是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宵云。我弟弟只有五岁,他长得很漂亮,眼睛像玻璃球一样闪着光。旁人在路上见他,都会多看一眼的那种,那就是我弟弟。我不停地拦住路人,不停地跪在地上。后来,我明白,没有人会帮我。”董宵语长舒了一口气, “我相信他会把宵云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江汉路和大明路有一片绵长的仓库,”周爵的手抖了一下,为董宵语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用消毒棉球擦拭她脖颈和脸上的划伤。 “我如果能早一点想到,我如果能跑得再快一点,”董宵语咽了一口口水,“我至少可以抓住那个男人,就算以命相搏,我也不会让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离开那个地方。可是,我没有。”董宵语的眼泪被周爵轻轻拭去。 “我去晚了。宵云躲在仓库的一角瑟瑟发抖,洁白的脸上一片紫青,琉璃色的眸子已经没有了聚焦,他的衣服被扯掉了一排扣子,露出白色的肚腹。他没有穿裤子。”董宵语用手捂住了脸, “我一把过去搂住他,把衣服脱下来,裹住他小小的身体。从他方向,我看到地面上的斑斑驳驳的血迹。我知道那里有一个少年,只是已经走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那个地狱的。”董宵语的脸上被粘了两块创可贴。 “他猥亵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并在他面前,□□了一个少年。他是我爸爸。”董宵语被周爵轻柔地搂进怀里。 “宵云在之后的十个月里,都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妈请不起心理医生,我就替弟弟看病。但我还是害了他。宵云爱我,只要我。” “这不是你的错。”周爵的嗓子全然沙哑。“那个少年,是爬出仓库的。” 董宵语愣了一下,大脑似乎完全空白,直到她明白周爵的话,终于趴在周爵的肩头放声大哭,牙齿咬破了下唇的皮肤,血从唇齿间流下来。嘶哑的声音像钢丝刮着周爵已是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的衣服破了,他拿了男人的大衣,遮住自己,一直爬到一条小溪边。他很想翻进里面,洗一洗自己的身子,也洗尽那些记忆。但是他没有,他知道有人还在等他回家。他躲在草丛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从窗子溜回家里,换了新的校服,去上学了。”周爵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他一下一下摸着董宵语的头,像是在安慰她。 “是,我就是那个少年。” “叶棠,叶棠,叶棠。我们要怎么办,叶棠。”董宵语的哭声混着烟花爆竹的声音,响在周爵的耳边。 “阿语,我只是不愿意让你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故事。它确实改变了我,但它还没有打败我。”周爵放开董宵语,把她的身子在自己面前摆正,双手托着她的脸颊,让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叶棠,你怕吗。在看到宵云的时候。”董宵语的眼里是红色的血丝和清透的泪水。 “害怕。”周爵顿了一下,“但是你在,我便不害怕。”周爵捧着董宵语的脸, “阿语,不要哭。” “叶棠,对不起。”是董宵语那个晚上和周爵说的最后一句话。 周爵给董宵语塞了两颗消炎药,抱着她在沙发上睡下,可能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着,但又出奇地谁也没打扰谁的思绪,只是静静地依偎着对方。清晨董宵语被手机铃声唤回了神。 “赵医生。”董宵语的声音依旧沙哑着, “一晚上没睡啊。”对方传来清亮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一丝笑意,也透着一番关心。 “宵云……” “没事。但是有个问题,宵云和一般的病人不一样,他知道自己有病,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点危险。”赵邓杰似乎在抽烟,透着电话,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危险?” 分卷阅读61 “不是他危险,是他对别人危险。很强的反社会性人格。”赵邓杰在电话这边掐了烟。 “之前,” “之前没发现,他控制力很强。我也是这次才发现。”赵邓杰解释道,董宵语看了一眼身旁的周爵。周爵的出现影响了董宵云。 “我建议他到医院治疗,我请我的老师当他的主治医生。” “我们晚点再谈吧。”董宵语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赵邓杰微带喘息的声音, “宵云很危险,对你和,和你男朋友。” 董宵语的身子震了一下,放下了手机。 “阿语,饿了吧。”周爵没有问董宵语电话的事情,反而摸着她的头,眼神温柔,目光专注。从昨天在机场吃完晚饭以后,周爵和董宵语二人还没有吃过东西。 “家里有菜吗?”周爵问, “没有菜,只有面粉和大米。”董宵语抿着嘴说。 “我们包饺子吧。”周爵有了主意, “可是没有菜。”董宵语翻了翻冰箱确认了一下。 “出去买。”周爵拿起自己的羽绒外衣。董宵语拉住周爵,“还是别出门了。” 董宵语把电话拨回给赵邓杰, “赵医生,你买点菜,来一下……”董宵语报出家里的地址。 二十五分钟后,敲门声响了。周爵给赵邓杰开了门。赵邓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并且没有眼花。 “你是,周爵?我叫赵邓杰,是董宵语的初中同学,现在是一名实习精神科医生,兼职心理咨询师。”赵邓杰完整的介绍了自己。 “是,周爵。你好。”周爵接过赵邓杰手里的购物袋,把人请了进来。董宵语坐在沙发上,正在回语音消息。 “宵语同学,好久不见。”赵邓杰笑了一下,搓了搓手。赵邓杰身材高大,却生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虽然有些不协调,但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午饭吧。”董宵语请他坐在窄小的沙发上,赵邓杰一坐下,沙发瞬间小脸一大半。周爵拿了购物袋,已经进了厨房。 “你男朋友是他。”赵邓杰蹦出一句肯定句,不过语气里不免藏着惊讶。 “等他做好馅,你们去包饺子吧。我胳膊不方便,就不给你们添乱了。”董宵语横了一下胳膊说, “挺严重的,都裹纱布了。动静不小。”赵邓杰举着她的手臂研究了一下说, “你想让他去医院的事,和王珂说了吗。”董宵语敛了笑容问, “谈了一下,我觉得我可以说服她。”赵邓杰一脸严肃, “我还记得,五年前你说可以帮忙照顾宵云,结果三番五次地陪他一起飞到英国。”董宵语打断了赵邓杰。 “这是两件事。”赵邓杰急忙表忠心。 “邓杰,我们朋友这么多年,我相信你。”董宵语低头想了一会儿,“如果你认为,这样对你和宵云是最好的,就按你说的去做。” 赵邓杰晃了一下神,接着连忙点了点头,“那我去帮周爵做饭了,真没想到这大明星也会下厨,这事都值得我在朋友圈炫耀了。” 董宵语横了赵邓杰一眼,高个子的男人陪笑道,“我开玩笑的。” 一个小时后,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五盘饺子,周爵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沙发的对面,赵邓杰和董宵语坐在沙发上。董宵语给两位男士拿了一听啤酒,自己拿了一盒橙汁。 “周爵,你应该认识。我喜欢的人。”董宵语对赵邓杰说, “赵医生,初中同学,那时候就认识了宵云,初中毕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高考完又出现了,拿着一纸通知书,和宵云说,自己能医他了。”说起陈年旧事,赵邓杰也历历在目,当初的自信和狂妄,如今却变成了担忧。 “刚好我要去英国,所以把宵云暂时交给他照顾。” “来,喝一个吧,大明星。”赵邓杰举着啤酒罐说,挤了挤眼睛说。 “赵医生,很高兴认识你。”周爵碰了杯,三人和和气气地吃了顿饺子。 周爵和赵邓杰都是走“贤惠”路线的,包的饺子模样好看,薄皮大馅。惹得董宵语难得发了朋友圈,周爵也赶着热度发了微博。可能因为赵邓杰是学心理的,和他相处,心情很容易好起来,董宵语和周爵也不例外。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趟我爸妈家。”赵邓杰帮董宵语收完碗筷说。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请打电话。”董宵语多给赵邓杰塞了一盒上海特产,她特地留在出租屋了一些存货,以备不时之需。 “客气了啊。”赵邓杰提着东西出门了。董宵语拿了周爵的手机,把赵邓杰的电话号码输了进去。 “需要心理疏导,可以问他。他还在上学,时间空着。”董宵语把手机还给周爵, “他大概,知道很多细节,从宵云那里。” “好,我会的。他和你弟弟?”周爵侧了下头, “他喜欢宵云,我也是后来才 分卷阅读62 知道。”董宵语说完话,还没等周爵反应,董宵语的手机响了。董宵语接了电话,脸色一肃。 “怎么了?”周爵忙问, “其实,和咱们关系不大,陈振廷被查了。正好他省下来的助理,可以替我一段时间。”董宵语抬了抬手臂说。 “什么情况?” “偷税漏税被上面打了,最近活动估计都会取消。张东明要哭了。”董宵语吐了吐舌头。 “阿语,我最近的一次活动是什么时候?”周爵拉起董宵语没有受伤的手臂。 “下周二,四天以后。”董宵语拿了一个洗好的苹果,塞进周爵的嘴里。 “我也想放大假。阿语,除了现在手里的合同,不用再给我安排新工作了。”周爵咬了一口苹果说,见董宵语发愣,他继续道, “你也知道,媒体是很刻薄的,什么都可以挖出来。等我做完手头的工作,就退出好了。” “叶棠。”董宵语抿着嘴,神情有些不安, “别担心,我还是可以养得起你,我生活不算奢侈,也攒了一些钱。” “可是,这是你喜欢的工作。”董宵语握住周爵的手。 “我还可以当教表演的老师。世上有很多我喜欢的事可以做,我最喜欢的是你啊。”周爵为自己土掉渣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轻轻垂下头,却对上董宵语的眼睛。 “叶棠,谢谢你喜欢我。”董宵语踮起脚,搂住了周爵。 “虽然只有四天,但是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周爵咬着董宵语的耳垂说。 周爵和董宵语在出租屋了过了大年初一,大概因为都想起了不好的过去,所以第一天基本浪费在沙发上,电脑开着,放着电影和电视剧,但二人的心里都放着自己的回忆。晚上董宵语爬回自己的上铺,周爵睡在下铺靳韩川的床上。董宵语说,如果靳韩川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把床单、枕巾、和被罩全部珍藏起来,最好每天抱着睡。 第二天,董宵语先独自回了一趟家里,然后和周爵一起回了公寓。周爵没有说大话,他确实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他虽然有不少钱,但只有两套房子,一套是他带董宵语回过的公寓,另一套是他和姥姥的老屋。 “我回来主要是为了洗澡换衣服,再出门。”周爵伸了个懒腰。 “你可是公众人物,到哪儿都有□□炮筒对着。”董宵语刮了一下周爵的鼻子。 “没关系,反正,董宵云也已经知道了。”周爵摸了摸董宵语的耳垂,“你是因为他,不想公开吧。” “嗯。”董宵语点了点头,“我还是,” 周爵用手指点在董宵语的唇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们。” 周爵一边解开衬衣扣子,一边看着董宵语说,“阿语,我买了件新衣服给你,在我屋里的床上放着,你穿上,我们出去玩吧。” 董宵语抬了抬受伤的胳膊,表示自己不方便换衣服。 “那你等我洗完澡,我帮你换。”周爵眯着一双弯弯的眸子,嘴角扬了起来。 周爵想来想去,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他们换好衣服,开着车去了庙会。一个每两步就是人群的地方。这里的人气让周爵感到亲切,他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也享受没有人认出他的兴奋。他买了一串冰糖糖葫芦塞进董宵语手里。 “你喂我。”董宵语小声说,周爵接糖葫芦,自己咬下一颗山楂,然后对着嘴喂给董宵语。周围的人都在熙熙攘攘地做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就是昔日在荧幕上发光的男子。周爵望着董宵语的眉眼笑了。 周爵没有玩过套圈,第一次玩居然帮董宵语赢了一只毛绒小熊。董宵语不敢让周爵在摊上随便吃小吃,所以二人又买了泡面缩回车里。吃完午饭,董宵语在书摊上买了几本书,周爵跟在身边偷偷给她拍照。晚上周爵发了微博,照片上是一个套圈和一只小熊。粉丝后援团爆炸,开始后悔今天没有去庙会偶遇。 第三天周爵当然没有再去庙会,他抱着董宵语在自己公寓腻歪了一整天。期间还看了一眼新闻,之前找他代言的国产面膜,被查出某样元素超标被查封,周爵无比庆幸董宵语总是帮助他做着正确的决定。第四天吃完早午饭,周爵被董宵语强制拉到了公司的健身房。假期总是过得飞速,周爵和董宵语平凡的小情侣生活又过到了头。 然而,晴天总有霹雳。 第六章 爱恨痴 舍断离 烟,修长的手,一张娃娃脸的男人。赵邓杰把烟头丢进身边的垃圾桶里。 他和他喜欢的小男孩在一起了,那个小时候会嘬着棒棒糖叫他邓杰哥哥的小男孩,那个他从小疼到大的小男孩,那个他发誓要治愈所有伤痛永远护着的小男孩。为了他的小男孩,他愿意日复一日地捧着一颗虔诚地守护,他愿意蛰伏在他的身下放弃骄傲的尊严,他愿意用尽一生去等待。 “天台冷,为什么要在天台吹风。”董宵云的手穿过赵邓杰支起来的双肘,搂住他的腰, 分卷阅读63 把下巴枕在男人的肩上。赵邓杰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说话,依然默默地吸烟。 “我能感受到你的爱,为什么偏偏阿语感受不到我的爱!”董宵云的拳头在赵邓杰的身前攥紧。 “阿云,放过你姐姐吧。”赵邓杰微微侧身,声音有些嘶哑。 董宵云突然放开赵邓杰,气极道,“放过,为什么放过!我不许她和那个人在一起!所有人我都能忍,就是他不行!”董宵云抢过赵邓杰手里的烟,摔在了地上。 “就是他不行。”赵邓杰微微皱眉,董宵云眼里闪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他是被我爸爸糟蹋过的男人,他配不上阿语!” 赵邓杰微微张了张嘴巴,继而按住董宵云的肩膀, “阿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不该喜欢宵语。” 董宵云甩开赵邓杰的手,“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你没有资格否定我对阿语的感情!” 赵邓杰后退了几步,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弧度,“是,也对,我不过是陪你睡过几次的男人。”赵邓杰微微闭上了眼睛。 “邓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董宵云的声音一软,往前走了几步,搂住赵邓杰的后颈,微风吹动他额前细碎的长发,琉璃一般的双眼直直看进赵邓杰的心里。 十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有微风的日子里。赵邓杰见到了董宵语身后拉着的漂亮男孩,心,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邓杰,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董宵云贴近他的胸膛,赵邓杰退到了天台的边缘。 “最后了吗……”赵邓杰摇了摇头,握住董宵云的手腕,“阿云,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会尽力让你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没有阿语,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快乐。” “宵语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是你的私有物。”赵邓杰叹了一口气,“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董宵云搂紧赵邓杰的脖子,把他按向自己的肩膀,“我知道你会帮阿语和姓周的,你把我千方百计塞到医院来,不就是为了护着他们。你明明知道,我宁愿待在监狱,也不想留在这里!” “周爵是公众人物,和他有关系的人,难免被人挖地三尺。”赵邓杰的眼里染上一层雾气。 “不要和我提这个男人。”董宵云冷哼。 “当年不是他挡在你前面,躺在那里血流满地的人,就是你了。”赵邓杰抿着嘴说。 “住口!”董宵云的声音破空而出,放开了压着赵邓杰脖颈的手, “周爵,周爵若是说了出去,阿语定会讨厌我了。” “宵语会知道,你不是心理疾病,你是心理变态,你只是想占有她,想把她锁在身边一辈子,这根本不是爱!”董宵云甩开赵邓杰,赵邓杰脚下一滑。 “阿杰!”董宵云变了脸色,伸手去抓赵邓杰时已经晚了。 阿杰,是董宵云只有在□□时才会唤的名字。赵邓杰的身体轰然坠在医院大楼前的平地上,眼角仍是一片湿润的泪水。 “阿杰……”董宵云蹲在天台的边缘,手直直地伸向外缘,静静地看着楼下聚拢的人群, “你大概会去天堂,我会去地狱。此番,再不相遇了。”一滴泪水从董宵云的眼里垂直落下,在空气中瞬间蒸发。 两天前,赵邓杰偷偷约了周爵在咖啡厅见面。 “你,没和宵语说……” “没有。”周爵喝了一口咖啡, “谢谢你。我会看好阿云。”赵邓杰给周爵鞠了一个躬。 “赵医生,我没有后悔。”周爵在赵邓杰抬头之前说。 董宵语在家休息,周爵是拍摄结束后才发现和她失去了联系,找了一圈才知道董宵语去了医院,他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邓杰……”董宵语赶到医院的停尸房时候,门口站着两位老人。 “都是你和你弟弟做的孽!邓杰被你们姐弟俩害惨了!”赵母抹着眼泪,作势要掐死董宵语,被几个医护人员拉开。董宵云还在病房进行检查,确定状况后,会和警察录口供。 董宵语一个人被谩骂和嘲讽淹没着,几乎要窒息。她屈膝跪在赵邓杰的父母面前, “请两位节哀。” “说得轻松,我儿子没了,谁能赔我!”赵母一巴掌打向董宵语,董宵语闭上眼睛,却没有感到疼痛。伴随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周爵脸上挂了一条红色的印子。 “叶棠。”董宵语颤抖着声音,握住周爵的手,赵母虽然不是认识周爵,但是医院里的人却认出了他。 “那个是周爵吗?” “好像是,他怎么在这里?认识那个女生,还为了她被死者家属打了。” “周爵,演员吗?电视上那个明星?” 闲言碎语扑面而来。赵母似乎感到气氛有些异常,一时间手上也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叔叔、阿姨,我叫周爵,我和阿语都是赵医生的朋友。赵医生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分卷阅读64 对不起。”周爵向赵邓杰的父母鞠躬,并把跪在地上的董宵语扶了起来, “我和阿语也很难过,如果日后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们会尽力。无论是赔偿还是赡养,能做的,我和阿语一起做。赵医生,真的是一个好医生。” 周爵的话让赵母彻底崩溃,是的,他的儿子甚至为了做一个好医生,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赵母在走廊里嚎啕大哭。 “叶棠。”董宵语的眼泪静默地流下来,“无论多难过的事情,在邓杰的眼里,都可以一笑而过。但是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个微笑的人了。” “阿语。”周爵搂住董宵语的肩膀,“他不想你这样,他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放下不开心的事情。任何人都是。”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他,”董宵语捂着嘴,再也说不下去了。赵母和赵父又多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去了,或许是到赵邓杰的办公室,收拾儿子的遗物。董宵语擦了眼泪,弯下腰低着头说,“辛苦各位,不发微博不发微信。拜托了。” 拿手机拍照的小护士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叶棠,你为什么要来呢。下午可能全世界都知道了。”董宵语吸了吸鼻子说, “我不来,你又要被打了。”周爵摸着董宵语的脸蛋说, “疼吧。”董宵语指了指周爵的脸,上面还是微红的一片。周爵把董宵语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也还好,不是很疼。赵医生,是怎么回事?”周爵知道消息,心里也是一沉,他对赵邓杰的印象很好,也很尊敬身为医生的他。 “具体,还不太清楚。初步推算是意外,宵云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看监控录像,和邓杰发生了争执,失手把他推下了天台。”董宵语皱着眉,对整个事情充满了不确定性。 “董宵云会怎么样?”周爵拉董宵语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说不好,刑事责任一定会有,但案子有的打,或许能少判几年。”董宵语叹了一口气。 董宵云做完口供,董宵语一个人走进病房。董宵云似乎是累了,微微闭上了双眼,细长的睫毛连成一片阴影。 “那个人,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以后,都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 “那你呢。”董宵云没有睁开眼睛,轻声问,温柔和低沉的声线,好像在说我爱你。 “你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我的弟弟。”董宵语关上了病房的门。 当晚,董宵语帮周爵写了一篇声明贴在网上,一,说明了二人的关系;二,简述周爵到医院是来看望突然离世的朋友;三,声明其余事实交与法律处理;四,宣布周爵将于当前所有合约到期之后,正式退出娱乐圈。第四条是周爵强烈要求加上去的。 “好了,处理干净了。剩下的事情,我们就关上耳朵,闭上眼睛。权当听不见和看不见就好了。”周爵摸了摸正在打字的董宵语的后脑。 “叶棠,就这样结束了。”董宵语为他感到遗憾。 “就这样结束吧。” 半年后,董宵云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赔偿一百二十七万。因为有周爵,董宵语没有再为赔偿金烦恼。周爵为了攒钱办旅行婚礼,也不想退圈后依然高调,于是干脆卖掉了在云锦路的高档公寓,和董宵语搬回了老屋。 圣诞节天上还在飘雪的时候,董宵语和周爵领了结婚证。周爵发了一条微博:感谢大家关心,是的,我结婚了,没换女朋友。不晒照片了,祝大家都幸福。 “这么敷衍?”董宵语靠在周爵怀里,看他编辑微博。 “反正也有无聊的人会一直挖,”周爵帮董宵语戴上红色的围巾,“走吧,说好了晚上去爸爸妈妈那儿。” 赵父和赵母在收拾赵邓杰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董宵云、董宵语和周爵的病例,也找到了赵邓杰的日记本。他们知道了经历在三人身上的故事,和坎坷的身世;甚至,赵邓杰对董宵云的爱意,身为父母,不免多有感慨。加上周爵和董宵语自从赵邓杰死后,一直在金钱上和感情上给他们足够的支持,不仅会寄钱给他们,而且在工作的空闲,都会到家里看望他们。 赵父和赵母喜欢周爵,又见他从小无父无母,年迈的姥姥已经过世,于是董宵云宣判以后,便认了周爵当儿子。周爵更是开心,他自小到大都没有堂堂正正地叫过一声“爸爸妈妈”,如今正是叫得不停。董宵语嫁给周爵,自然也和他一起叫“爸爸妈妈”。 二年后,周爵所有的合同到期,在拍完最后一部电影之后,如约息影。其间,董宵语每三个月都会到监狱去看望董宵云。董宵云除了一头微卷的长发,变成了板寸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反而监狱的生活,让他俊美的轮廓更加清晰和挺拔。一双硫璃色的眼睛,愈加专注和深沉。 “最近好吗。”周爵正式退出演艺圈后,董宵语第一次来看董宵云。 “在看书,”董宵云低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你是不是要走了。” 董宵语愣了一下,“怎么会。” “你是不是不要 分卷阅读65 我了。”董宵云忽然低下头,把脸埋进手掌里,眼泪从手指缝中流出来。 “宵云,我会和叶棠出去一段时间,我们会给你寄信的。” “你还说不是不要我了。”董宵云抽泣着说,用一双浸透了泪水的眸子盯住董宵语。 “宵云,你是我弟弟,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董宵语贴近玻璃板说, “我最不想当的,就是阿语的弟弟。”董宵云别过脸去,肩膀微微颤抖。 “宵云,”董宵语从包里掏出一个很厚的本子,“这个,应该给你,是我从邓杰的父母那里拿来的。是他的日记本。” 董宵云的身子僵了一下,在董宵语看不到的地方,一行眼泪静默地流下来。 封面背后的那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我爱上他的那天,天有微风,阳光不太刺眼,我送了他一支棒棒糖,他笑了。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够看到他的微笑。 我知道他的回忆里面,有不开心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都赶走。不如以后做心理医生吧,能让他每天都开心。 …… 本子还剩最后几页没有写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我爱他,可以用生命去换。或许,他爱我,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无论他做什么,他都是我心里那个漂亮温柔的小男孩。 黑夜里,董宵云搂着本子贴在墙角。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只是一直都没有移动过身体。看望后董宵云的第二天,董宵语和周爵开始结婚旅行,他们去了埃及、土耳其、北欧、拉丁美洲,甚至连北极都去了。正当二人为下一个旅游地点发愁的时候,董宵语怀孕了,于是周爵把人打包带回了家。 “听说蜜月宝宝最甜蜜。”周爵在沙发上搂着董宵语,大手轻轻地磨砂着她微微隆起的肚腹, “是吗,不知道当家的还记不记得,咱们的钱都花的一干二净了。”董宵语揪着周爵的鼻子。 “你放心吧,我就算吃窝头,也不能饿着咱们家的宝贝。”周爵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横在自己的腿上,点开邮件。里面是学校的聘书。 “我看了一下上班的时间,早十点到晚五点。既能照顾你,又能挣钱。等你生完,修养好了,我再多找几份工作,虽然不能像之前那么丰厚,但养你们还是没问题的。” “傻瓜,总感觉是,我让你受苦了。”董宵语搂住周爵。她和周爵在国外的时候买过很多不同国家的明信片,因为董宵云喜欢收集这些,周爵替董宵语去看望弟弟的时候,把一叠明信片都带了过去。 “我姐呢。”董宵云看到周爵便问,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周爵。看到周爵,他只觉全身从头凉到脚底。他知道,周爵是幸福的,但他不是。 “阿语怀孕了,在家休息。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收了明信片,因为她说,你很喜欢。”周爵把明信片摆在桌子上。 “哦,你们的孩子应该很漂亮。”董宵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周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先走了。”周爵感到被董宵云的双眼盯住,是一件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监狱生活并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让他身上的戾气更重。 “你后悔了吗。”董宵云叫住周爵,“那个时候,那么蠢地挡在我前面。你现在很希望被糟蹋地那个人是我吧?这样我就不会横在你和姐中间。” “如果当初,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没有阻止。我人生的阴影恐怕终生无法抹去。”周爵顿了一下,“宵云,你是不是在为当初没有为我做点什么而自责。”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董宵云捂住脸,半晌之后说,“明信片我收下了。” 半年后,董宵语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取名周慕语、周思杰。因为周爵的家庭并不幸福,所以他从小宠溺两个女儿,简直像公主一样疼爱。加上赵父和赵母两位老人的关心和爱护,今年四岁的周慕语和周思杰两位小姑娘,成长得如同夏日里的向日葵。 董宵语偶尔会去王珂的家里,王珂虽然不喜欢周爵,但也很喜欢两个小女孩。她们长得更像董宵语和董宵云,王珂也会借此想念一下儿子。 “爸爸,爸爸,今天还去看话剧吗?”周慕语是姐姐,性格却像小鸟一样,喜欢在周爵面前飞来飞去。 “想看?想看就去。”周爵刮了一下女儿的小鼻梁。真是个小美人,周爵心里想。 “思杰一起去嘛。”周慕语摇着妹妹的手说,周思杰喜欢安静,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看赵邓杰留下来的图书。 “好。”周思杰皱了一下秀眉,点了点头。 “叶棠,今天我得去接宵云。”董宵语不好意思地说,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 “宵云,舅舅吗?”周思杰在赵邓杰的书签上见过这个名字,也听父母亲提起过这个人。 “是,宵云舅舅,他长得可好看了。”董宵语对自己的两个小姑娘说, “比爸爸还帅吗?”周慕语跳起来,被周爵抱到怀里。 “见了 分卷阅读66 就知道了。我接了他,去和你们汇合。”董宵语抱起另一个女儿。 把女儿和周爵送到车上,董宵语打了个车去监狱接董宵云。但是她到了之后,却发现董宵云已经一个人走了,她不知道董宵云会去哪里。她先去了赵邓杰的墓地,那里已经放下两束新鲜的向日葵,只是没见到董宵云。接着董宵语去了赵邓杰的医院、王珂的家,始终没有见到董宵云。 剧场外,周爵正在给周慕语和周思杰买冰激凌。周思杰忽然盯住不远处一个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她离开周慕语,一个人朝男人走了过去。 “宵云舅舅。”周思杰打量了一下男人帽檐下那张英俊的面容,不由自主地说。董宵云愣了一下,伸手抱住了周思杰。 “认识我。” “邓杰的书里,夹着你的照片。”周思杰搂住董宵云的脖子,从她的角度,看董宵云的侧脸,她相信了母亲的话。微微低下头,亲了男人的侧脸。 “我们去找姐姐吧。”董宵云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他顺手抱起了在原地发呆的周慕语。 “爸,”周慕语还没有叫出声音,已经被董宵云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捂住了嘴巴。 “我的漂亮的小侄女儿。”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