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反派攻略神族大佬南楼北榭拥星辰》 分卷阅读1 【仙侠】《腹黑小反派攻略神族大佬南楼北榭拥星辰》作者:木云木夕 文案: 接档文《矜持点,你可是个咨询师》(现言) (本文曾用名《南楼北榭拥星辰》)【文案】   南瑆,一个年纪小,还是反派大Boss的分.身,竟然撩动了紫微宫那位母胎solo、厌恶女色、比冰窟窿还冷的神族至尊,引发三界震动。   三界要亡……   元龙十万八千年,忽一日,九天出现北斗九星连珠、天河众星尽摇之异象,此乃末世天劫的前兆。南瑆应劫而生,竟是要毁灭三界的混沌魔神止苍的一滴心头血投胎转世而来。北宸身为三界修为最高的神尊,手持诛神剑,一剑诛杀了南瑆,南瑆元神尽散。   重生后的南瑆,带着主神止苍的命令,以天族帝姬的身份,苟在北宸身边,伺机而动。妄图吞了北宸一身精纯的灵力…… 【看点】 ☆冷酷无情神族大佬VS睚眦必报反派分.身 ☆一正一邪,谁比谁无情? ☆实力超群,风华绝代,颠倒众生,冷若冰霜,禁欲系傲娇男主VS身份不明,双重性格,美若神明,双商在线,撩汉技能满分,软萌系爱记仇女主 【小剧场】 北宸:本座只想修天道,任何阻挡本座修行的,都给本座滚开去。 南瑆:噗……非常抱歉,小女子不才,奉了主神之命,前来攻略你,不然,你真以为我愿意苟在你身边啊?我呸—— ◇正常一天一更。每天下午六点准时更新~~ ◇爱我,你就收藏我,摸摸~~ ◇完结旧文 《唐宫魁伶》,欢迎点击阅读~ ☆、北鲜山初遇 作者有话要说:  唔,第一次写玄幻类题材 写得有点吃力…… 希望有热烈的反馈哇(翘首以盼) 表扬的,批评的,建设性意见,通通欢迎(手动鼓掌) 收藏,收藏,收藏(星星眼) 木云木夕躬身作揖,以示感恩(虔诚脸) 夜幕低垂,暮色四合。 在天的极高极远处,悬着一枚鹅蛋一样的月亮,厚厚的云层在它周围漂浮,掩盖了皎洁的月色。 八荒之一的北荒山,往北五千里处,有一座北鲜山。北鲜山有许多野马和奇珍异兽,还有许多成了精的精怪。此间有许多枝叶扶苏,枝干发白的轩辕柏悄然伫立着,沉静而威严。一阵微风吹过,山里响起沙沙沙的响声。 刹那间,一大片浮云遮住了皎洁的玉盘,两个飘逸绝尘的男子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一处坡地上。 这两个男子,皆是万中无一的好身板,好样貌。其中,着一身玄色的锦衣华服,头顶束着白玉冠的那位,比旁边穿紫色纱袍、束紫微莲花冠的男子,身量上,虽稍稍矮上寸许,然他临风而立,亦自有一番傲视凡尘的松雪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与果敢。 紫衣男子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搭在腰间,脚上穿着黑色的靴子,踩踏在厚厚的落叶堆上面,发出沙沙的闷响。溶溶清辉下,他的模样竟比玄衣男子还要俊朗三分。 紫衣男子突然用清澈浑厚的嗓音道:“詹右,此番下界,你可知所为何事?” 玄衣男子抬眼看向说话之人,抿了抿他不薄不厚的嘴唇,轻轻一笑,似乎是在沉思该如何作答。 实则是在心内腹夸夸腹诽道:呵!帝君……您难道忘了,片刻之前,詹右还在北斗司老老实实当值么?您临时抓我下界执行任务,事先并未透露半个字,我又如何得知此番是来做什么的?况且,您老也忒会挑时间了罢?再过半柱香的工夫,我就要散值回府了,您却抓我来加班,简直是枉顾天理好嘛? 这紫衣男子便是天界的紫微帝君北宸,而这位叫詹右的男子,则是紫微帝君座下的招摇星君。北宸看向詹右,似乎知晓詹右在腹诽自己,却并不介意,唇角微微含笑,眼神则直逼詹右的意识深处。 詹右忽然心头一凛,立时收起吐槽的情绪,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望着北宸冰肌玉雕般的绝世侧颜,徐徐道:“帝君,詹右记得,五六年以前,天界曾出现北斗九星连珠,天河众星尽摇之异象,预示着混沌魔神不久将重返三界,毁灭三界。尔后,帝君又一连五六年闭关不出,这甫一出关,便带着詹右来此下界。莫非……帝君是找到化解之法了?” 北宸微微颔首,眼神中透出一丝赞许之意,肃然道:“本座连日来夜观天象,用星命盘推算出,混沌魔神止苍已转世三界。” “真的吗?可……正常来说,止苍在毁灭三界之前,不是会藏身于第二十九天么?” “嗯。是以,本座亦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故特带你前来查探。” 詹右点点头,突然有种受重用的感觉,于是揖而诚恳道:“詹右多谢帝君器重。” 北宸只微笑颔首而已。 此间人迹罕至,却住着一户人家。这仅有的一处宅院,与此处的原始丛林景象颇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正值八 分卷阅读2 月未央时节,这家三口人,正在宅院中间的荷花池塘旁纳凉。荷花开得正好,夜风拂过,散发出阵阵清幽的香味。荷塘里面传来阵阵蛙声,还有咕噜咕噜的水泡声。 一只毛皮乌黑发亮的公猫,蹲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旁,尾巴左摇摇,右晃晃,甚是安然、闲适。 少女一袭藕粉色衣衫,她身形秀丽,肤白貌美,可堪与这溶溶的清辉相媲美。天生一对酒窝,只浅浅一笑,便犹如镜湖中的漩涡一般徐徐荡漾开来。嘴唇红润饱满,比之晨曦中的蔷薇花,更显娇艳欲滴。一双浅碧色的眸子,更似那晶莹剔透的暖玉,水汪汪,亮澄澄。 少女一边轻摇着团扇,一边听一旁的父亲和母亲谈天说地,不时插上几句,眼角总是带着和煦而灿烂的笑意,有如三月暖阳下的春光,沁人心脾。 说话的老汉,五六十岁模样,显得有些孱弱。肤色偏白,不是牛奶白,倒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阴间使者般,看着令人有些瘆得慌。摇着团扇的手却显得格外有些粗糙,瘦骨嶙峋,筋骨分明。只听他轻和淡远地说道:“今夜月色颇美。最适宜饮碧荷酒。正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坐在一旁,五十岁出头,肤色同样惨白得有些过分,手摇团扇的老妪笑了。她偏头看向女儿,用手中的团扇指向老汉,宠溺笑道:“瑆儿,你听出你阿爹话里话外的意思了么?” 少女眉眼一弯,娇憨浅笑道:“阿娘,阿爹这分明是馋酒喝了。可咱们家的碧荷酒昨日才煮上的,今夜是喝不上了。且有段时日才能开封呢。” 老汉神色温柔地笑着否认道:“你们娘儿俩不懂我老汉的心思,我只是……” 话未说完,宅院的门外传来三声清脆而又骇人的敲门声,“咚、咚、咚。” 这声音突如其来,把院中的人唬了一跳。自打他们住在这里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来敲过门。夜里敲门,更是没有的了。 慵懒的黑猫顿时霍地爬了起来,侧耳谛听,迈出沉着有力的步子,现出它膘肥体壮的优美体格来,款款往院门方向踱去。 叫瑆儿的少女忽然晃了神,瞅着黑猫光油油的后腿子,心道:我到底是把乌流养得过于肥厚了些。是该紧着点它的吃食了。 转瞬,瑆儿立起身,沉静道:“阿娘,我也瞧瞧去。兴许是山里成了精的东西。” 老汉也拄起了拐杖,粗着嗓音喊道:“等等,瑆儿,为父同你一起去看看。” 老妪虽支起身子,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早已习惯了家中的事交由他们父女俩去处理。她悬着一颗心,望向父女俩一前一后移动的身影,耳边忽然闻得一声长长的蚊子叫嚷声,赶忙扇了几扇,口中不住咒骂道:“该死的蚊子,快飞走罢。” 乌流紧跟在少女身旁。 少女见乌流尾巴竖起来,脊背弓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颇觉得有些可爱,便轻笑道:“乌流,放心。没事儿。” 乌流似听得懂人语,便渐渐松弛了一些。只是两只碧绿的眼珠子依旧睁得溜圆,并没有彻底松懈。它悄悄地踱到少女的右前方,十分警觉。 瑆儿心内虽有些惊恐,但面上仍自镇定。 她见老父亲终于跟了上来,轻唤了声“阿爹”,以不经意的姿态隔在父亲和院门之间,贴门脆声问道:“敲门者何人?” 门外站着的,正是方才从天而降的詹右和北宸二仙。 只是他们的着装却变了,不再是流光溢彩的锦衣华服,而是普通的棉布衣衫。颜色倒是未变,仍和之前一样。头上的玉冠,也成了普通的桃木簪子。 詹右右手扶着左臂被撕裂的伤口,嘴角沁出一丝鲜血,躬身在门外温和应道:“姑娘,在下黄山。和好友来此处打猎,不成想遭到猛兽袭击,我俩受了重伤。想在贵府借宿一首,不知可否?” 瑆儿迟疑了一刹那,脆声应道:“可是可以……只不过,我家只让好人进门。只要你们能证明自己是好人,我就放你们进来。” 詹右愣住了,张了张嘴,本想说“我们当然是好人,我们可是仙,又岂会不好?”然转念一想:不能透露我们的真实身份,只得郑重其事道:“姑娘放心,我们从不滥杀无辜,是以,我们是十足的好人。”他着重强调了“无辜”二字。 瑆儿却嫌恶道:“你们这种公子哥,闲得没事干,专门跑到深山老林里来打猎,还敢说自己从不滥杀无辜,岂不可笑至极?” 詹右一怔,委委屈屈道:“是,我们错了,姑娘,我们不该出来打猎。实不相瞒,我俩也是第一次……不怕姑娘笑话,我们连一根野鸡毛都没有打到,自己却被猛兽咬伤了……求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们。” 詹右游刃有余地编完这套说辞,自鸣得意地瞥了一眼北宸,北宸给詹右竖起了大拇指。 谁知瑆儿听了,并不同情他们,反而冷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请恕我们帮不了二位,请罢。” 瑆儿转身欲扶着老汉回去。 老汉心里却颇有些迟疑。他听门外 分卷阅读3 这声音,猜测对方的容貌和年纪,似乎正好可与女儿匹配。这里荒山野岭,经年不见人影,更别说,可堪与女儿匹配的俏郎君了。 老汉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瑆儿,这荒山野岭的,咱家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住户,如若我们见死不救,二位郎君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家岂不是白白作孽?不如与人方便,许他们借宿一宿,明日早早地便赶他们出去,可好?” 北宸听见老汉的话,知道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便用传音术向詹右密语道:“你让开。” 詹右求之不得,忙揖而退至一旁。 突然,砰地一声,地面震动。 詹右大惊。詹右定睛一看,发现北宸右腿上突然多出了一道长达半尺的殷红伤口,鲜血浸透了他的白色中衣,就连外面的浅紫色衣袍也沾染了一大团血迹,凝成了暗黑色的阴影。左肩上也有一个偌大的伤口,鲜血淋漓,任你心肠如铁,也不忍直视。北宸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詹右心里怔了怔,这实在是刷新了他对以往那个威风八面、叱咤三界的紫微帝君的认识。 他心想:帝君他……何至于用这种糟践自己的手段来骗取小姑娘的同情呢,还不如穿门而入,杀她个片甲不留呢?不过,这小姑娘声音这么甜美,定然不是混沌魔神转世罢?莫非是这个老汉?但他好心收留我们过夜,也不像是一个要毁天灭地的魔神能干出来的事儿……若这二人皆不是,那帝君这戏演得……可不就白瞎了么? 北宸仍躺在地上装死,又密语传音于詹右道:“还愣着作甚?” 詹右回过神来,忙俯身冲着院门方向高声叫唤:“蔺左,你怎么了?你、你醒醒啊。你若就这样死了,我回去可怎么跟你家人交代?我也活不成了。蔺左……”叫得撕心裂肺的,甚是凄恻。 老汉父女一听,心下一惊,对视了一眼。老汉欲扒开门栓,让他们进来。 乌流跳到院墙上,探出头去,打探了一番。 少女仍不放心,拦住父亲开门的动作,又扭头问乌流道:“乌流,他们确实受伤了么?” 乌流扭过圆乎乎的脑袋,一双溜圆的碧绿眼睛看向少女,发出“喵呜”的叫声。听声调,少女听出来是肯定的意思。 门最终还是打开了。 老汉站立一旁,借着满院子溶溶的月光,打量了一眼门前的两个人。 地上躺了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衫的年轻郎君,虽陷入昏迷,脸上血色全无,可容貌却极其俊美,世所罕见。 旁边蹲着一位着玄色衣衫的后生,生得也是一表人才,说是万一挑一也丝毫不为过。身量颀长,五官周正,双目清澈有神,内含光辉,嘴唇厚薄适中,显出一丝机智的神气。 老汉暗暗大喜,忙拄着拐上前走两步,温言道:“老朽适才不知二位郎君受了如此重伤,着实怠慢了。勿怪。勿怪。来,瑆儿,快帮阿爹把这位郎君扶到房中去休息。” 詹右趁机打量了一眼老汉和瑆儿,暗自心惊。心道:这老汉的神色与普通凡人有异,虽是个活人,却没有丝毫生机,怪哉。这位小娘子好生俊俏。如此脱尘出俗,竟一点也不输给有八荒六合第一美女称号的花神素瑛。三界之广,果然无奇不有…… 詹右忙揖而谢道:“多谢老伯。多谢小娘子。” 方才,为了掩饰身份,北宸和詹右都收敛了身上的仙气,化作凡人的模样,所以,虽只隔着一道木门,北宸却并未瞧见瑆儿的样貌。再有,北宸自打金莲化生之日起,便最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女子。 是以,当北宸听到老汉让女儿来帮忙时,已然悔之不及,心想:失策了。应该直接杀进去的……詹右这厮明知本座不喜被女子碰,还由着他们父女俩胡来。 “詹右,她若碰到本座一根头发丝儿,本座就罚你当值一百年,不得休沐。” 詹右原本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在听到这句密语之后陡然变色,迅速找补道:“啊,不必劳烦了,不必劳烦……黄山自己来就可以了。”詹右一边说,一边奋力扶起地上横陈着的北宸。 老汉以为人家只是客套,和蔼笑道:“黄郎君不必客气。”边说边怂恿女儿去帮忙,“瑆儿,愣着干啥?还不快去帮把手?” 瑆儿看着眼前极其俊美的男子,怔了怔,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噢……” ☆、(二) 月亮从云层后面钻了出来,四周骤然亮堂了许多,惊飞了一群栖息在轩辕柏树枝上的山雀。 詹右扛着挺尸的北宸,已然很吃力了,但求生欲迫使他腾出右手,朝瑆儿使劲摆了摆,神色近乎乞求,道:“不必,真不必……小娘子请。” 北宸故意往詹右身边靠了靠,好离瑆儿远了些。 老汉见状,心头一急,又紧着催促道:“瑆儿,你倒是去帮忙呀。你没瞧见,黄郎君一个人扛不住受了重伤的蔺郎君么?” 瑆儿听说,左右为难,只好顺着父亲的意思,伸出双手,温柔 分卷阅读4 地扶住了北宸的右臂。 北宸的脸色原本已经煞白,此刻气得要发黑了,他假装无意其实是故意倒向詹右那一侧,好将右臂从瑆儿手中挣脱。 老汉急得忙又拄着拐走过来,纠正道:“瑆儿,你、你这样揽住蔺郎君的腰,把他的手臂架在你的肩膀上,这样好受力些。对,就是这样。” 北宸只觉腰间一阵酥麻,一阵比花香还好闻的幽香钻入鼻息之中。但他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打算使个瞬移术脱离苦海。看透一切的詹右却赶忙制止了他,并密语传音于他,“帝君,事情已然如此了,此刻再暴露身份,岂不是前功尽弃?帝君,忍忍?” 詹右和瑆儿齐心协力将怀着殉道者一般心绪的北宸扛进了院子。 乌流跟在他们身后。 老汉看着自己一力促成的局面,颇为满意地重又拴上了院门。 詹右虽然担心回到天界后,北宸会公报私仇,但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了扬。他悄咪咪地瞅了一眼北宸,心内暗搓搓地想:此时此刻,美人在怀,一贯不近女色的帝君不知是何种心情呢? 北宸虽眯缝着双眼,可依旧感应到了詹右那厮内心呼啸着的腹诽。他唇角一扬,鼻翼微微一动,竟憋足了劲儿,狠狠踩了詹右一脚。算是报复詹右这厮居然没有拼命护住自己的清白。 詹右右脚吃痛,“啊!痛。蔺左,你个死鬼,你踩着我了。” 北宸唇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心道:看戏是要付出代价的。 北宸眯缝着眼,右手揽在瑆儿柔弱无骨幽香四溢的肩膀上,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好闻得紧。右手掌心却暗暗蓄积了灵力,去探她的元神。 瑆儿察觉到北宸的意图之后,心“砰砰砰”跳了几下,意识到北宸是在装晕,便赶紧捏住了北宸的右手,快步走向前面的一间空屋子。 北宸的手掌被钳制住了,眉头微皱,心道: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很快,他们便进到了屋内。 瑆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说话时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但她强装镇定道:“快扶他躺下。” 詹右扶着北宸躺在一张竹榻上,去了靴子。望着北宸,心道:没想到帝君除了修仙修得好之外,演戏也这么拿手,演得这么一本正经。难怪整个天界就他一个仙修到了神尊级别,就连玉帝和勾陈帝君都在他之下。 瑆儿点燃了怀梦草香,屋子里散发出一种幽幽甘甜的香味。乌流便一跃而上一张高脚花几,碧绿的眼神滴溜溜地注目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少顷,老妪便匆匆赶了来,她凑到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良久,眼神里尽是溢出来的欢喜和满意。满脸堆笑问道:“你们二位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可曾婚配?” 詹右寻思着如何应答才不算是扯谎,便支吾着恭敬应道:“大娘,在下黄山,这位是我的好友蔺左……我们家……离这里很远,在外游历,路过此间……未曾婚配。” 老妪一听,心内大喜:未曾婚配,未曾婚配。 老妪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差点就要热泪盈眶,道:“好。好。年轻人,看样子,你的朋友伤得不轻呐……哎哟,可真是遭了大罪了。若是被父母知晓了,还不定怎么心疼呢。你们且安心在寒舍住下,好好养伤。不必见外,就跟在自家一样。”又指着端了木盆进来的瑆儿道:“这是我闺女,唤作南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她开口。我这闺女人美心善,又十分地能干。” 詹右便顺势打量了一眼南瑆,点点头,嘴角噙着笑,眼睛里有光,朝老汉和老妪揖而谢道:“打搅大娘和老伯了。” 老汉双手拄在拐杖上,身子微微前倾,温厚道:“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我们这儿平时没什么人来,你们来,我们欢喜得很。” 老妪也笑着附和道:“二位郎君千万不要客气,只管使唤我家瑆儿就是了。” 南瑆听说,顿时明白了阿爹和阿娘在打的什么主意,忙岔开道:“女儿先帮两位郎君包扎一下伤口,阿娘和阿爹先去歇息罢。” 老汉和老妪笑着点点头。 老汉道:“好。好。瑆儿,你好好替两位郎君包扎。”又对詹右道:“二位先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千万不要有负担,把伤养好了再走。” 老妪也跟着笑道:“对,对。好好养着。” 詹右又作揖谢过,目送两位老者出门。 南瑆一面把木盆放下,一面柔声道:“黄郎君,山中简陋,没有伤药,且先将就着用清水清洗一下伤口,明日清早我便去山上采草药。” 詹右噙着笑颔首揖道:“多谢小娘子。有劳了。” 南瑆浅浅一笑,柔声道:“黄郎君不必客气。”却将目光扫向了床上的北宸,有些狐疑道:“蔺郎君看起来伤得很严重,这可如何是好?” 詹右也只得配合着演戏,叹道:“是啊……生死有命,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你们饿不饿?” “小娘子不问,倒不觉得饿,小娘子一 分卷阅读5 问,便有些觉得了。只是这么晚了,就不必再麻烦了,明日再进食也是一样。” “你到底想不想吃?想吃呢,我便去为你、们下两碗面来,不想吃呢,我便不做了。”南瑆心里怀疑他们的来历,便想试探他们的底细,她晓得,若是成了精的精怪,虽化作人形,却是不喜面食的。 詹右讪讪笑道:“不必劳烦了。” 南瑆点点头,心想:大意了……果然不是善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因莞尔笑道:“也好。那我替蔺郎君清理一下伤口罢?” 詹右忙婉拒道:“男女有别,还是由在下来罢。多谢小娘子美意。” 南瑆点点头,嘴角一弯,现出两个酒窝,轻笑道:“也好。那黄郎君手臂上的伤口,也不需要瑆儿帮忙么?” 詹右尴尬地笑笑,心道:帝君不解风情,我可没有这么迂腐。便点点头,“那就有劳小娘子了。” 詹右坐在一旁的条凳上,南瑆用拧干的绢布仔细清理了他左手臂上的血迹,心想:这幻术倒是逼真得很……嘴上却怜悯道:“你一定很疼罢?” 詹右腼腆一笑,摇摇头,看她垂着头温柔包扎伤口的样子,不禁在心内想道:她长得倒有几分和玥儿神似。忽然感到心内一荡,忙抽回手,起身,揖而笑道:“有劳了。” 南瑆浅浅一笑,柔声道:“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榻上躺着的北宸,道:“明日我上山去寻骨肉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可断骨续筋。不出三日,你们便会彻底痊愈,保证不留疤。” 詹右再次揖而谢道:“如此有劳小娘子了。” 南瑆略低眉敛首,轻笑道:“举手之劳,黄郎君太客气了。乌流……咱们该走啦。”甫一转身,神色骤变,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乌流闻声也跟了出去。 南瑆带着乌流来到爹娘的房间,推门而入。 片刻之后,北宸用神识感应到南瑆的气息在正北偏东的厢房内,便瞬移到了房门外,隐去身形,穿墙而入。 老汉嘴角噙着笑,就着小茶壶喝了一口茶,兴奋道:“虽然这两个年轻后生,都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极好的。但要老汉说啊……还是那个叫黄山的后生好些,看着身子骨结实,能担得起家庭的重担。把瑆儿交给他,我很放心。” 北宸的唇角微微一扯,似笑非笑。显然他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若搁平日,他定然会充耳不闻,只是现下被当作凡人,他便不禁顺着凡人的想法暗自揣度了一番:本座这是……在选婿比赛中竟输给詹右那厮了么?这……着实是奇耻大辱。凡人的眼睛,一向都是这么盲的么? 老妪点点头,笑意在她皱纹不多但是过于苍白的脸上一层层荡漾开来,“那个叫黄山的后生,确实是很不错的。长得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做夫君确是上上人选。不过,我还仔细瞧了那床上躺着的蔺郎君,生得可当真是俊俏哟。若能把瑆儿嫁与他,那也是天作之合,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二人更般配的夫妻了。” 北宸听了这话,唇角不禁一弯,心想:一比一,也不算本座输了。唔,到底还是老太太有见识些。 南瑆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直闷声在听父母说话。 她张了张口,柔声道:“阿爹,阿娘,这两个陌生人来历不明,说不定是山里成了精的东西变的,你们可千万、千万不要被他们的皮相蛊惑了,好不好?” 北宸听了,心想:呵,她竟把我们当成吃人的精怪了……虽觉得有些可笑,可还想再听听她怎么说,便在屋子的角落找了把马蹄杌凳,坐下了。 老两口闻言,俱是一惊。随后老妪喃喃道:“话说回来,生得这样好,还当真是少见。”这样一想,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恐莫名的神色。“那、那还等什么?还不把他们轰出去?” “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都放他们进来了,此时再去赶,也来不及了。”老汉也一脸愁容。 老妪心内惊恐不安,手不觉抓住了一旁的老汉,手心冒出了汗。 老汉安抚了一下老妪,扁着嘴沉吟几瞬,一脸不信的神气,道:“若真是精怪所化,此刻还不把我们都吃喽?” 老妪点点头,“说得有理。” “况且我们在此间也生活了十五年有余,虽说附近时常有精怪出没,可上天保佑,到底没有进咱家的门。这两个年轻的公子,身上并无一丝邪气,老汉看着,不像什么邪魔外道。” “都怪瑆儿,大惊小怪。倒把老婆子结结实实地唬了一跳呢。” 南瑆急道:“阿爹,阿娘,若他们不是,自然是好事,若是,咱们一家三口,可就全完了。多留个心眼,准没错。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就可真相大白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很安静,却又充斥着一股恐惧的气息。老汉为了调节气氛,便故意笑道:“瑆儿这丫头,说这些唬人的话,看把你娘吓得,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老妪难为情地笑了笑,“可不是?若明早一切相安无事,瑆 分卷阅读6 儿,你就没有理由再推脱了。我和你爹替你做主,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南瑆却忽然双膝跪地,郑重道:“阿爹,阿娘,纵使他们不是精怪,女儿也是不会嫁人的。求阿爹阿娘死了这条嫁女儿的心罢。” 老妪忙拉起女儿,然南瑆得不到父母的同意就坚决不起来。 老妪叹道:“瑆儿,以前咱们是迫不得已,你自小比别人长得缓些,错过了适婚年龄。我和你爹虽然心焦,却也是无可奈何呀……” “……” “可如今,我们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人知道咱们的过去。你虽已有三十岁,可你长得仍是这样后生,看着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正青春。” “……” “只要咱们不说出去,别人根本不会知晓。你、你怎的偏这样死心眼呢?你就不替我们二老想想嘛?你不嫁人,我们百年后,谁来照顾你?” “女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女儿有乌流为伴就够了。” 老汉生气地猛击拐杖,截断话头,“你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 北宸的眼神变了变,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妪望着女儿坚定的神情,一时语塞,又缓缓坐回了榻上,继续摇着团扇,看似一脸平静,其实是无可奈何。 老汉闭了双眸,语重心长道:“瑆儿,我和你娘,终有一日会死。到时候,没有人照顾你,没有子女给你养老,送终,你叫我们如何安心呢?” “……” “瑆儿,你一向乖巧柔顺,只是在此事上,愣是拐不过弯来,令为父着实气恼。你也不必跪了,跪我也不会答应。要跪自己出去跪去。省得招我们生气。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起来。” “阿爹,人活着,不是非得嫁人生子的。女儿没有孩子养老,就自己养自己。人死后,不过是一抔黄土。若女儿死后,没有人送终,那就天葬罢了。女儿不怕。恳请爹娘成全女儿的心愿。” 老汉神色越发凝重,满脸怒容,以拐杖“咚咚”地敲着地板,无奈地拍着大腿低吼道:“你不怕,我怕!你难道就不明白为父的心么?为父怎能看着你孤苦一生,临了无人送终?” 乌流察觉到屋子的气氛剑拔弩张,爬到南瑆身边,顶着脑袋求抚摸。 南瑆心情颓丧,没有理会乌流。 北宸起身往前走,目光沉静,缓带轻裘,衣摆随着他走动而轻轻地飞扬起来。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当北宸终于看清南瑆的脸时,他的心里犹自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他盯着她的双眼细细地望进去,似乎想逼她现出原形,可她仍旧不改神色,一脸镇定自若。 屋子内极静,窗外虫鸣声声声入耳。 南瑆一双浅碧色的眼睛,晶莹玉润,沉静地看着父母。紧抿嘴唇,对眼前突然闯入眼帘的北宸视若无睹,心内却突突直跳:他来了。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作揖。 喜欢我就收藏我罢。 么么~ ☆、(三) 原本南瑆一直低垂着头,突然看到有人从身后方走了过来。此人脚步很轻,身上分明还沾染了怀梦草香的气味,只是看阿爹阿娘的神情,却视若无物似的,不禁心里觉得很奇怪。眼角余光所及,发现是那个叫蔺左的紫衣男子。 南瑆心内打个激灵:阿爹阿娘看不见他!!! 南瑆控制住自己心内的害怕和战栗,强装镇定,眼神直穿北宸,看向阿娘,实际却被眼前所见之人的容貌、气度震慑住了。 只见他眉如远山,眼角狭长,眸子漆黑,内中有光,似天河中的星辰璀璨,深不见底,又似莲花出水,不染纤尘。嘴唇略薄,却又显出坚毅和智慧。周身透着一股清冷绝尘的气质,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万年寒潭,隐约还冒着雾气,底下似乎还结着一层透明的霜花。他习惯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靠腰间,简直是天生的帝王气度。 乌流有些异能,能感应到不同的族类。此刻,乌流便忽然弓背竖尾,一副如临大敌的备战姿态。 南瑆担心乌流会乱叫,便一把薅住乌流的颈毛,提溜了过来,给它挠痒痒。这是乌流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没有之一。 乌流似乎能感应南瑆的想法,闭上溜圆的碧绿色眼睛,乖顺地躺在她的膝上,一动不动。 北宸面朝南瑆,俯身蹲下去。 乌流感应到了北宸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仙气,颇有些躁动不安,挣扎着要起身,都被南瑆用了暗劲摁住了。 北宸作为三界修为最高的仙,他的隐身术,迄今为止,从未被人识破过。他很自信地蹲在南瑆的面前,面对面近距离盯视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晶莹玉润,是浅碧色的瞳仁,眼睫毛绵密细长,一眨一眨的,就像扑闪的帘子。 他一点点凑近她的脸。更觉她肤若凝脂,眉眼如画,气若幽兰,淡 分卷阅读7 然疏阔,与他平生所见的任一女子皆不同。她看似寻常,实则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惊世容颜。饶是如此,北宸却依然丝毫不为所动。在他眼里,再好看的皮囊,也不过是虚妄。他的眼神清冷疏离,仿佛眼前看到的,与一块精美的石头无异。 北宸右手聚集了灵力,悄然探上南瑆的头顶。 南瑆心里张皇不已,不禁吞咽了半口津液,心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生死攸关之际,忽然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她脑海闪现,她无暇多想,抱着乌流麻溜起身,假装腿麻,动作不稳,往前一倾倒,便结结实实亲了北宸一口。 北宸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挠了一下,又痛又酥麻。 他一时愣怔住了。 不,他暴怒了。 北宸气得眼睛都直了,心道:她如何胆敢色/诱本座?! 北宸气得想当场把这个色胆包天的女子劈得神魂俱灭。他守了十万八千年的冰清玉洁的仙身,居然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地毁了。 轰—— 北宸受到的震动,似乎比他历万道天雷之刑,飞升神尊之身时还要猛烈。 他回过神来,马上抽离开,像一个冰清玉洁的闺阁姑娘被一个地痞流氓轻薄了一般,恶狠狠地擦了擦嘴唇,恨不能擦出血来。 他难以置信又很嫌弃地瞪视着南瑆,心道:莫非这个妖孽能识破本座的隐身术? 南瑆却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柔声道:“阿爹阿娘,时候不早了,你们歇息罢。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罢。今后也不必再提。明日当着两位客人的面,还望阿爹阿娘能多多地克制些,给女儿留些颜面。女儿告退。” 老汉夫妇无奈地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南瑆捧着乌流回到房里,把乌流放在它惯常睡觉的窝里面。说是窝,其实就是搭了些新鲜的干草,乌流倒是喜欢得紧,抓起一根干草玩了起来。 北宸一直跟在南瑆的身后,手中现出一柄杀气腾腾的三尺诛神剑,一脸冰霜,平静无波。他原本是想先探她的元神,等确定了她混沌魔神转世的身份后再杀她,谁知她犯了他最不能容忍的禁忌,于是他决心当场诛杀她。 北宸双目像刀子一样射在南瑆身上,心道:她身上的混沌魔神气息虽然微弱,但既然有,便和混沌魔神脱不了干系。且她胆敢对本座使用魅惑之术,更是该死! 乌流虽看不见北宸,却能感应到附近有强大的杀气。它从窝上跳下来,又踱着矫健而凌厉的小碎步来到南瑆身边。 南瑆也瞥见了北宸手持长剑,对她恨之入骨,恨不能把她挫骨扬灰的神情,暗暗心惊肉跳。 北宸正要挥剑,她料定自己必死无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蹲下去,一把捞起乌流,抓了两下它头皮的毛发,乌流发出舒服的“喵呜——”声。 北宸微微有些诧异,积蓄了灵力又要一剑劈下去时,突然看着南瑆和乌流玩耍时露出的纯真笑脸,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怒意骤然消融了一多半,杀意也顿消了一多半。 她的笑像云端的彩霞,柔软夺目,似空谷的仙乐,清脆动人,令他狂怒的心瞬间柔软了起来。 南瑆撸了一会儿猫,瞥见北宸的神情似乎松弛了一些,便抱着乌流,从北宸的面前经过,把乌流放回窝里。 南瑆面色如常,心内却早已思绪翻腾,心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杀我呢?他似乎……十分厌恶和女子的肢体接触? 突然,再一次,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美人计。 她去院中打水,烧水,准备沐浴。 南瑆提着满满的一桶水,甚重。她提起来,快速走二三十步,就放下来,叉会儿腰,歇一口气,然后再继续。直到把水提到厨房,使出吃奶的劲儿,倒进烧水用的大铁锅里。 北宸一直沉着脸跟在她的身侧,此刻,他就站在灶台的旁边。他右手握住的诛神剑剑气越来越盛,随时可以出击。 但不知为何,他却一再延迟下手的时机。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再等等,等确认了她的身份再杀也不迟。 南瑆生起了火,坐在灶前一张矮板凳上烧火。她蜷缩着身子,左手托腮,暖暖的火苗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她尤为人畜无害。 北宸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变了,变得没那么愤怒了。他似乎开始相信,她方才也许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他转念又想:不是故意的,也不能原谅! 水烧了一刻钟,烧好了。南瑆又把热水舀出来,倒进水桶,提到厨房隔壁的澡堂。 南瑆将热水倒进浴桶,试了下水温,又掺了些冷水进去。准备就绪,便要开始脱衣洗澡了。 北宸还是如影随形地跟在她的身后,但手中的诛神剑,却不知何时已经收起来了。 南瑆虚视着前方的某处,挽好头发,开始旁若无人地一件件去掉身上的衣物。 衣物一件一件丢在旁边的衣架上。 她赌他是个正人君子,会被逼离 分卷阅读8 开。 北宸确实不屑于干这种偷看别人沐浴的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子,他很自觉地背过身去,却没有离开。 南瑆钻进浴桶,洗了起来。她一边洗,一边想:这都不走么?看来只能下点猛料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十分难为情,脸上有些害羞的神情。一想到后面还有个凶神恶煞要杀自己的人在屋子里,便瞬间收起了女儿情态,神色肃穆了起来。 北宸好半晌没听到动静,转过身子,看向南瑆。发现她头歪着,好像是睡着了。 于是他走过去,右手聚了灵力,再次去探她的元神。 北宸的手缓缓覆上她的头顶,不禁注意到,她用一根紫色檀木簪子把头发束于头顶,有些细碎的发丝沾湿了,紧贴在她白皙而纤瘦的脖颈上。 他刚略施法力,她却仿佛突然睡醒了。 她睁开浅碧色的眼睛,打了个喷嚏,瑟瑟发抖道:“哎呀,我怎么睡着了?”她猛然起身,转向北宸。 她惺忪的睡眼,玲珑有致的身材,悉数展露在了北宸的眼前,一览无遗。 北宸唬了一跳。 连忙往后飘出一丈远。 又于慌乱中侧过身去。 尔后便瞬间消失了。 南瑆看着北宸终于离去时,不觉长舒一口气。 月光透过窗台洒在床前,已是子时一刻。 南瑆穿着白色睡袍,双手抱漆,坐在床上,满脸绯红,像三月开得最好的垂丝海棠一般怒放。 南瑆心道:活了两千多岁,那可是我的初吻…… 还被他看光光了…… 怎么算都是我吃亏多一些罢…… 为了活命,这些虚头巴脑的,就不必当真了罢。 可他是谁呢?他来这儿,到底想干啥呢? …… 南瑆一宿没睡,呆呆地想了一整夜。 同样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还有北宸。 左右睡不着,北宸便起来打坐凝神。北宸暗暗用神识感应南瑆的气息,以确保她没有逃走。 屋子里燃着怀梦草香,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幽香。 黎明之前,天空最黑最暗之际,北宸忽然感到一阵倦意袭上心头,竟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短暂的昏睡,他竟做了一个分外清晰的梦。 北宸梦见自己和他的八个兄弟姐妹们在一处空旷之地上课,夫子在他们前面授课。南瑆蓦地里从天而降,惊为天人。她着一袭杏色衣衫,衣袂翩跹,款款朝他走来。她眼波流转,堪比秋水,直勾勾地盯视着他,甚至都没问过他,便在他身旁跪坐下。怪的是,他的其他八个兄弟姊妹全都视而不见,夫子也当没看见,仍自顾自授课。 北宸一本正经地听课,眼角的余光却投在南瑆身上,心内充盈着一种紧张和羞怯的情感。南瑆拉拉北宸的衣袖,北宸看向她,她示意他凑过来一些,北宸偏过头去听她要说些什么。头刚偏过去,便亲上了她的唇。 北宸愣了愣,想要探索更多,将南瑆一把揽入怀里,慢慢俯身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读文的小天使萌喜欢~ 躬身一揖,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么么~ ☆、(四) 金鸡报晓,天渐渐亮了。 詹右从酣睡中醒来,他睡在竹榻靠墙的一侧。此刻,他坐起身,看了一眼仍在打坐中的北宸。 詹右心道:帝君昨夜回来时,神情分明有些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何事?能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帝君方寸大乱? 北宸没说,詹右也不敢问。 为了不打扰北宸,詹右咻的一下瞬移至地上,取了鞋子,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穿鞋。他端着盆,自去院中打水洗脸。他又给北宸打了盆水,端回房去。 此时光线已经透亮,穿过有些微微泛黄的梧桐树叶投到詹右俊朗的脸上,留下浮云一般的形状,像潮水一样不停晃动。 待詹右回房时,北宸正坐在床边发愣,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詹右放下水盆,温声道:“帝君,昨夜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帝君可是认床么?凡间的床自然比不上您太虚殿的万年寒冰床。” 北宸只觉得聒噪,没有理会詹右,静静地理了理衣襟。心内却很不平静,暗自纳闷道:本座从不做梦,昨夜做的那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目光忽然停在香炉上,走过去,揭开盖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灰。 “詹右,你昨晚做梦了吗?” “嗯?没有啊,怎么了,帝君?詹右很少做梦,除非喝醉了,偶尔会入梦。” “嗯。”北宸化出一个小巧的罐子,装了一些香灰在里面。 “帝君,可是这香有何不妥?” “唔……” “啊,对了,帝君,这盆水可以用来净面。虽没有天界的灵水清澈,却也甘冽清爽,委屈帝君 分卷阅读9 凑合着使了。” 北宸微微颔首,走到詹右面前,把一头乌黑发亮如锦缎的长发撩到身后,掬起一捧清水把脸洗了。 片刻之后,北宸和詹右在院子里信步溜达。 做戏做全套,他们身上穿的,仍是昨夜那身衣裳。衣裳上的血迹犹在,只是已经干透了。他们衣服的颜色原本就深,乍一看,一团团的血迹,还以为是衣服上的绣花呢。并不影响他们的容貌和气度。 北宸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南瑆,心道:她干什么去了? 詹右忍不住调侃道:“帝君,可是在找那美丽的小娘子?” “……” “这个时辰,想来是在厨房呢。不如我们去厨房转转罢?” “……” 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到后半夜,终于朦胧睡去的南氏夫妇,天亮后发现自己还活着,老两口很是激动。于是一早起来,便在厨房内忙活,决心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把女儿嫁出去。 南王氏系着一条灰不溜丢的围裙,正在案板上切菜园子里新摘的蔬菜。南建德坐在矮板凳上烧火,他烧火技术娴熟,气定神闲,面色祥和。灶上煮着一锅香喷喷的红豆粥。 南王氏抬眼看见厨房外面的北宸和詹右,喜得眉开眼笑,大声道:“两位郎君,昨夜睡得可好?” 詹右微微一笑,礼貌道:“甚好。多谢老伯和大娘好心收留。” “应该的。应该的。”说着南王氏又满脸期待地看向北宸。 北宸神色清冷,不言不语,微微颔首而已。 南王氏见北宸风度翩翩,沉稳大气,越发中意,关切道:“蔺郎君,伤口一定还疼得厉害罢?” 北宸微微含笑道:“不妨事。是了,大娘,一大早怎的不见小娘子?” 南王氏一听人家打探女儿的行踪,便立即认定他对女儿有意,喜不自胜。马上表现出她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和蔼可亲,笑吟吟道:“瑆儿一大早就去山上给二位郎君采草药去了。二位郎君请放心,这种骨肉草,捣碎了敷伤口上,不出三日,就全好了,连一个豆子大小的疤都不会留。药效灵得很呢。” 南建德也一直关切地看着他们,郑重插道:“这种骨肉草,普通药铺根本买不到,只有这一带才有,也是二位郎君的造化大呢。” 南王氏立马夫唱妇随道:“可不是嘛?” 北宸神色微变,没有理会南氏夫妇,暗自心疑,忙传音詹右:“不好。我们快去追她,休要让她跑了。” 詹右听了,与北宸对视了一眼,当下心领神会。 北宸转身要走,詹右却一把拉住了他,仍和南王氏敷衍了几句,“如此真是有劳小娘子了。其实我们身上的伤不妨事的。反倒是小娘子一个姑娘家,上山采药,着实太危险了。昨日,我们就是被山里的豺狼给咬伤的。不如我们出去寻寻她。” 南王氏一听,很是满意。心想:这两个后生真不错,知道疼人。忙道:“不必麻烦了。你们还受着伤呢。昨夜晚了,也没给你们准备吃食。来,先进屋吃点红豆粥罢,垫垫肚子。” 北宸心急去追南瑆,正色道:“不急。” 詹右也点头附和道:“粥等我们回来再吃。” 南建德以为他们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心里大受感动,发号施令道:“老婆子,别啰嗦了。赶紧告诉他们怎么去为是。” 南王氏只好送他们到大门外,指着西面道:“你们沿着西边走,一直走到尽头,会看到一座刀削般的峭壁,那里生长着一种专治猛兽咬伤的草药,叫作骨肉草。那一带常有罗罗鸟出没,你们要当心,罗罗鸟吃人的。” 北宸听了,暗暗一惊。 詹右道:“好,我们晓得了,大娘。您快回去忙罢。” 南王氏转身经过院门,往厨房走去。 一瞬之后,北宸和詹右出现在了南王氏所说的峭壁之上。只是却没有看到南瑆。 他们四处找她,都没有找见她的人影。 突然,詹右往回看了一眼刚走过的地方,疑惑道:“我好像踩到了一根簪子?” 北宸停下来,一眼便认出了那根紫色檀木簪子。手一扬,簪子便被吸到了他的手中。他盯着簪子微微出神。 詹右问道:“帝君,这根簪子,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这是她的簪子。” “她?这是南瑆小娘子的簪子?”詹右不禁心下一沉,心想:不愧是帝君,竟然观察得如此细微。又道:“帝君,她莫不是出事了罢?” 北宸没有回答,攥着南瑆的紫檀木簪,用神识感应南瑆的气息。可奇怪的是,整座北鲜山都没有她的气息。北宸不死心,他又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将整个北荒山都搜了一遍,还是感应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气息。 北宸颇有些气恼道:“怪本座大意了。竟然被她从本座眼皮子底下逃跑了。可恶。” 詹右惊道:“这么说,她真的是混沌魔神转世?” 北宸没有回答。念了个咒语,将当地山 分卷阅读10 神拘了出来。 须臾,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闪现。 老者恭敬揖道:“小仙谷杜见过紫微帝君。”又对詹右作了一揖,“见过招摇星君。” 詹右回了一礼。 北宸看着谷杜,问:“北鲜山住了一户南姓人家,你可知晓这户人家的来历?” 谷杜点头道:“这户人家一共有三口人,是十五年前搬到这儿来的。说起来,这户人家的女儿倒是极为能干的,一个姑娘抵得过两个精壮男子。那座宅院,便是她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这家人本分老实,从不生事。” 北宸道:“这家的女儿今早不见了,你可知晓她去哪儿了?” 谷杜惊道:“小姑娘不见了么?昨日小仙还见她出来捡松果的,怪事了。这家人自打搬来北鲜山,十五年间都未曾离开过……”说着便凝神搜索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不禁吓得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请紫微帝君恕罪,小仙一时不察,也不知晓她去哪儿了。” 半空忽然聚集了一群扑腾着火红色翅膀的巨型罗罗鸟,其中一只嘴上似乎还滴着乳白色的鲜血。 谷杜瞥见北宸手上拿着的紫檀木簪子便是南瑆之物,心下一惊,指着簪子,颤巍巍问道:“帝君,此物可是在此间寻得的?” 北宸看着罗罗鸟,想起南王氏所言“罗罗鸟吃人”之语,心想:乳白色的血液,定然是神或仙才有的。 见北宸没有回应,一旁的詹右忙点了点头。 谷杜拈须叹道:“哎!此物是那小姑娘的,小姑娘定是被那凶狠的罗罗鸟吃了。我一早晓得,这小姑娘有些来历,却不料她竟也是神族啊……” 北宸目光如炬,手中忽现诛神剑,剑气大盛,手一挥,顿时把这只领头的朱红色罗罗鸟劈了个灰飞烟灭。其他罗罗鸟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战栗着飞走了,还有几只吓得跌落悬崖,折断了羽翼。 詹右见了,暗自纳罕:对付区区一群成了精的罗罗鸟,帝君何至于动用诛神剑?莫非帝君是在为南瑆小娘子报仇?可帝君是来杀她的,又岂会在意究竟是谁杀了她? 詹右摇了摇头,收起紊乱的思绪,对谷杜老山神道:“老山神先走罢。” 谷杜恭敬退下。 北宸忽然喊道:“等等。” 他化出装了香灰的罐子,递给谷杜,道:“这里面是何种香?可有蛊惑神识的效用?” 谷杜闻了闻,把罐子交还给北宸,蔼然笑道:“回帝君,这是北鲜山特有的一种怀梦草香,有安神调息之效。” “怀梦草?可会令闻者做梦?” “非也,非也。怀梦草,只会令心有挂碍者入梦,得偿所愿而已。” 北宸眉头微皱,手一挥,谷杜会意,立即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了。 詹右抬眼看向北宸,心想:帝君昨夜定是做梦了。 怪事,我怎么没做梦呢?论修为,我可比帝君差得远了…… 心有挂碍?这是什么意思?帝君修为这么好,仙根稳固,清心寡欲,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姑娘迷惑呢?断无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躬身作揖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摸摸~ ☆、(五) 北宸举目望着更远处的群山,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山风吹过,衣襟下摆随风飞扬。 良久,詹右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发问:“帝君,南瑆小娘子……果真是混沌魔神转世么?” “……” “帝君昨夜难道没有探她的元神么?” “嗯。” “诶?这就怪事了。帝君亲自出马,都探不到她的元神,除非她不是……普通凡人。” “你说得不错。本座昨夜本想杀她的……”北宸想起昨夜和南瑆之间发生的事儿,不禁心内一紧,他深恨南瑆占自己便宜,却又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只得岔开话题道:“不料这妖孽诡计多端,本座一时大意,竟叫她跑了。” “帝君,詹右倒是好奇得紧,这小娘子究竟有何本事,竟能从一向杀伐果决的紫微帝君眼皮子底下逃脱?她是单靠那花言巧语诓骗了帝君呢,还是靠美色/诱惑了帝君呢?”詹右说完,顿觉不妥,只得转转眼珠子,看向别处。 果然,北宸狠狠瞪了詹右一眼,正色道:“詹右,本座看你倒是皮又紧了,是时候给你松一松了。” 詹右立马变怂,讨饶道:“詹右知错了……”又道:“帝君,您看南瑆会不会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双眸一转,又道:“也有可能她在做戏……我们都被她骗了。” “若她在做戏,那她的演技……可就和帝君不相上下了。” 北宸又横了詹右一眼。 詹右讪讪笑道:“而且……她的父母似乎有些怪怪的,与一般的凡人不同。” “南氏夫妇应该是她 分卷阅读11 的养父母。本座掐算过,他们的阳寿早就已经尽了,而且是被同村的人所害,所以魂魄一直飘荡在人间。算起来……这妖孽也该有两千岁了。然南氏夫妇说她只有三十岁,说明夫妇俩对她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 “这倒是稀奇。” “很有可能,是她偶然间恢复了一部分神力,用神力重塑肉身早已消散、变成白骨的养父母的精血,并召回了他们的魂魄,让他们重返阳世。但她的神力应该还不是很强,否则也不会被一只道行上千年的罗罗鸟精吃掉。” “嗯……难怪说,这对夫妇身上透着一股阴间的死气,虽是活物,却没有生机。救活他们的,非神即仙。但既拥有起死回生的神力,又能逃过天界和幽都的监察,也只有不在三界五行的天尊或混沌魔神可以办到了。这么说来,她还当真是混沌魔神转世啊……真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帝君,您信吗?” 北宸没有回答。他极目远眺,沉吟良久,方开口道:“詹右,你把南氏夫妇送回幽都冥府去罢。” “诺。” “把他们的肉身好生安葬了。” “是。帝君,那依您之见,南瑆若没死,她又跑去哪里了呢?” 北宸沉默不语,半晌,才冷冷道:“若她还活着,天上地下,本座定叫她神魂俱灭。” 詹右心内一凛,分明感觉到:帝君根本不相信南瑆已经死了。 未久,北宸只身回到了九重天。 北宸甫一走进太虚殿的正殿,一位着银色仙袍,眉目俊朗,风流儒雅的男子正面迎来,关切道:“阿宸,你回来了。如何?” 这位银袍男子便是勾陈帝君北嵇,是北宸一母同胞的大哥。北宸一共有九兄妹,皆是玉清境清微天斗姆元尊□□化胡,降生西方天竺国,为周御国王后妃时所生。且他们九兄妹皆是金莲幻化,一般年纪,到如今,也有十万八千岁有余了。 北宸看了一眼北嵇,有种一言难尽的意味。 少顷,二仙在几案旁相对而坐。太虚殿的掌事仙娥麒云献茶后,退了出去。 北宸端起茶水,是他平日里喝惯了的五色花茶。喝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呆呆地坐了半晌,才颓然道:“帝兄,我失手了……” 北嵇听了,大惊,挑眉问道:“满打满算,那妖孽也不过才两千年的道行,竟这般狡猾么,能从你的手上逃脱?” 一贯清冷、傲娇的北宸,一生之中,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难以启齿的,但他此刻却觉得有些开不了口。架不住北嵇的再三询问,北宸只得老老实实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对这个兄长,北宸很是信赖,从来不曾隐瞒他任何事情,亦不觉有隐瞒他的必要。 北嵇听后,哈哈大笑道:“阿宸,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你。没想到你也会……” 这句话的后半截,北嵇谨慎地没有说出来,又大笑了半晌,笑够了,方正色道:“我说呢,以你的智计,除非是你愿意,否则三界之内,恐怕没有谁能从你的手底下逃出生天去。” 北宸轻叹一口气,又喝了一杯茶。 “唔。阿宸,你也别气恼,谁能料想得到,这恶名远播的混沌魔神转世竟是个罕见的美貌女子呢?偶尔栽一回跟头,也不妨事,阿宸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帝兄,我哪句话说过她很美了?” “是,你哪句话都没这么说,是为兄自己猜的。为兄猜啊,她定是个比花神还美貌的小娘子,才能在不经意间,令一贯沉稳睿智的阿宸方寸大乱……” 北宸扁了扁薄薄的嘴唇,做出一副受委屈的神情。 北宸虽身为紫微帝君,是众星之主,司雷神、电神和鬼神,在外一贯沉稳、老练,但他只在北嵇面前撒娇,示弱,北嵇也最宠他这个弟弟。 北嵇微微笑着,轻拍北宸的肩膀,正色道:“阿,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连你亲自出马,都让她逃得无影无踪,足以说明,她命不该绝。纵使你此行亲手杀了这个女子,也未必就能阻止末世天劫。此乃天道,非神力所能阻止。且母神早有交代,嘱咐你我勤加修炼,早日飞离三界。阿宸,你切莫辜负了母神的殷殷期待。” “嗯。” “阿宸,你听为兄的,别在此事上虚耗神了。我们九兄妹中,唯有你,最有希望证得圆满。你若再继续纠缠此事,说不定反而会徒生事端,影响了你的修行。玉帝那儿,为兄去替你说。” “嗯。” “阿宸,你累了,先去休息。” 北宸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站起身,往寝殿走去。北嵇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怔,随后亦起身,走了出来。 詹右拘着南氏夫妇的魂魄到了幽都冥府,交给冥君落轻天仙发落。 当落轻看到詹右拘着两个死人的魂魄出现在自己的冥府时,颇有些惊讶。 落轻的外祖母是金母元君,人称西王母,每隔一百年,就要在玉山的瑶池举行一次蟠桃大会,三界有身份的神仙都会到场。落轻曾在宴会上看到过詹右,认得他的 分卷阅读12 脸,因为自己辈分低,年纪小,故无缘结识。没想到今日会在幽都遇见,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忙坐直了身子,和颜悦色问道:“敢问仙者尊号?来此间所为何事?” 詹右却不认得落轻。只是隐约记得,大概三百年前,从司禄星君天璇那儿听了一嘴,说是西王母的幺女太真夫人的次女,名叫落轻的,因为贪玩,仙务废弛,被西王母贬到幽都来当冥君了。当时听了,只道是有趣,却不曾想今日就见到本尊了。故抬眼的瞬间,詹右不免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落轻虽身为冥君,着装却并不刻意老成。仙裙是生机勃发的翠绿色,胸前束一条二寸宽的桃红色丝带,编成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样式,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桃红色长衫。如瀑的长发倾泻在腰间,发间插着一支用灵力供养的牡丹花,雍容华丽,妖冶明媚。 詹右揖道:“在下招摇星君詹右,在紫微帝君北宸麾下。” 落轻听到北宸的名号,暗暗一惊:诶?紫微帝君,这可是我的直属上司。虽然自我就任以来,帝君还从未召见过我。 又在心里盘算着:传闻北斗九星君个个不凡,尤其那个招摇星君詹右,更是年纪轻轻就已是上神之身,算起来,比我足足高出九个仙阶呢。 于是,落轻马上整顿衣衫直起身,敛容道:“原来是招摇星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上座。”又命仙婢看茶。 詹右端坐后,因着实口渴,便饮了一杯茶,茶入口回甘,不禁笑着望向主位的落轻,道:“好茶。” 落轻听了,喜笑颜开,俏皮颔首道:“嗯。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小仙特意去凡间购来的。星君若是不嫌弃,小仙给您包一包带回去,尝个鲜。” 詹右微微一笑,忙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且本星君向来喜喝清水,冥君的美意,本君心领了。” 落轻尴尬地笑笑,“那好罢。”又指着南氏夫妇的魂魄,正色道:“这是怎么回事?” 詹右叹口气,顿了一瞬,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一盏茶的功夫,詹右向落轻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又道:“冥君,本君有个不情之请。” 落轻一脸诚挚,唇角弯弯,“星君请讲。” “南氏夫妇之前遭人残害,算是无辜横死。虽滞留人间日久,到底是意难平。如今公案已了,可否从轻发落,尽快安排他们再入轮回?” 落轻细想了一回,有些迟疑道:“小仙能做的,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星君知晓,凡人的命数,向来是由司命星君天枢掌管。若司命星君的命簿上另有安排,小仙徇私,日后天界查问起来,小仙恐怕难以周全。还望星君体谅小仙的难处。” 詹右沉吟了一瞬,笑道:“冥君请放心,天枢那边,本君自会去说的,定不叫冥君为难。” 落轻颔首浅笑道:“好。那小仙就等星君您的消息。待司命星君的仙旨一下来,小仙马上就把这事给办了。”又吩咐一个鬼仙道:“带他们去审愆狱。” 那鬼仙领命道:“诺。”当即拘着南氏夫妇的魂魄去了。 詹右起身告辞,道:“在下先告辞了。” 落轻起身相送,笑道:“招待不周。下回落轻回九重天述职时,可以来叨扰星君吗?” 詹右微微一笑,随口应道:“嗯。” 落轻把这视为允诺,喜上眉梢,目送詹右洒然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看文的小天使喜欢 躬身作揖 日常求收藏 摸摸~ ☆、(六)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中,被屏蔽的两个字为:分/身 手残误删了一个字是“阿宸”的“宸”字 统一说明:为了保持更文的纪律,即便有别字,漏字的情形发生,在完结之前,作者也决心死不要脸,坚决不改。 当然,为了减少讹误,作者当尽力多检查几遍,减少错别字。 实在眼瞎,看漏了,也只能跪求各位读文的天使萌多多谅解啦啦啦~ 感谢看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作揖 摸摸~ 南瑆用一个竹背篓背着乌流,在山间密林里穿行,她一直在往南行。 她的头发用一根枯树藤随意盘着,着一身红豆色衣裙,上衣的背面撕开了几道狭长的口子,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飞禽或是走兽抓破的,伤口已愈合,但衣服上面沾染的白色血迹赫然在目。 伤口处有些发痒,南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脑海里浮现出之前死里逃生的画面。 当时,她带着乌流,打算躲到罴差山好友家避避风头。临走前,她刻意来到采骨肉草的悬崖峭壁处,摘下头上的紫檀木簪子,丢在地上。把装着乌流的竹筐放到一旁,她摸到峭壁处,打算踩上两脚,造成失足跌落悬崖致死的假象。 就在此时,林中突然飞来了一群巨型罗罗鸟,对她发动了围攻。领头的罗罗鸟一把抓住了 分卷阅读13 她的背部,锋利的爪子立时抓破她的衣衫,刺进她娇嫩的肌肤,乳白色的鲜血瞬间渗出,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幽香。罗罗鸟群将南瑆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南瑆悬在半空,毫无还击之力,下面是万丈悬崖。她心想:我运气怎么这么背?我难道就这么死了?她痛苦地瞥了一眼在地面上蹿下跳的乌流,听到它发出焦急而又无能为力的“喵呜——”声,哀哀地叹了口气。 南瑆的血似乎充满了诱惑力,罗罗鸟的首领把持不住,伸长脖子,低头啜饮了一小口,顿觉神清气爽,飘飘飘欲仙,爪子一松,南瑆立时往下掉。 “啊——” 南瑆晓得,这下面是万丈悬崖,又没有横斜出来的树枝帮她缓冲一二,这回摔下去,她死定了。 幸而鸟群中的二把手极速猛冲,及时抓住了南瑆的一只脚,把她掷回了地上。乌流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护住南瑆。罗罗鸟群很快再次将南瑆和乌流团团围住,气氛恐怖,只有嗜血吃肉的疯狂情绪在每一只火红色的罗罗鸟眼中迸发。 罗罗鸟吃人,但对一只黑油油的山猫精并不感兴趣。二把手嫌乌流碍事,伸出硕大的鸟爪子,打算把它扫出去了事。 一贯英勇无畏的乌流,生猛的眼神警觉地盯视着二把手,巧妙地躲过了二把手的攻击,还趁机跃到了二把手的后背,撕咬其纤细的脖颈。二把手不堪其咬,喉间发出了痛苦的鸟鸣声“咕咕咕——”围攻阵型骤然撕开了一道口子。 剩下的罗罗鸟群看看南瑆,又看看发出惨叫声的同伴,此时皆有了惧意。但香甜的鲜血诱惑着它们铤而走险,它们又渐渐向南瑆聚拢过来。 南瑆瞅准时机,豁然爬起身,猛地向一旁飘飘欲仙、不在备战状态的首领发起了攻击,死趴在它的身上,用力把它的脖子拧得打了两个弯。在罗罗鸟群集体被震惊的瞬间,南瑆回头对乌流喊道:“乌流,走。” 日头很烈,林间偶有山风吹过。南瑆已背着乌流赶了大半天的路,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颊淌下来,她边走边用衣袖擦汗。 乌流探着头,两条粗壮的小短腿奋力地站直,两只碧绿的眼珠睁得溜圆,左顾右看,甚是警觉。 赶了一天的路,南瑆有些疲累道:“乌流,我渴了,你渴不渴?” 乌流“喵呜——喵呜——”叫了几声,作为回应。 又走出几十里路,太阳快落山了。 南瑆突然见路边有两株山梨树,上面挂满了鸡蛋大小的青脆山梨,不禁吞咽了一口津液,两只浅碧色的眼睛盯着树上的梨子发光。 她双手合十,喜道:“啊!及时雨啊,这是……多谢老天爷赏果子吃。”南瑆火速摘了几个梨子,扔进竹篓,给乌流吃。 乌流闻了闻,果子香甜,十分诱人。乌流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果子,因此上,它像拿住一只可怜的耗子一般,耐心地对着梨子逗弄。 南瑆一脸喜色,全然忘了自己还在逃命,攀住树枝,打算再摘几个梨子。 忽然间,从地底下冒出一个着黑色衣服的青年男子来,唬得南瑆把手上的果子都掉到了地上。黑衣男子大吼一声,声音犹如一面破铜锣,喝道:“谁在偷本山神的青梨玉果?” 南瑆抬眼一看,认出了黑衣男子,心道:他是罴差山的山神乜襄(读作聂湘)。南瑆心内略一迟疑,便跪下讨饶道:“这些果子,小女子愿悉数奉还。好心的山神,求您念在小女子是初犯,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小女子定不忘山神大恩大德。” 乌流吓得从竹篓子里跳了出来,尾巴笔直竖起,警觉地盯着乜襄。 乜襄仔细打量了一番南瑆,他平日里和各种飞禽走兽、精怪打交道,多是些粗苯货,今日偶然见了南瑆,见她生得甚是俊俏,态度也软和,不觉眼前一亮,怒气顿消。清了清他的破铜锣嗓子,蹲下身来,尽量温和道:“你可认得本山神?” 饶是如此,他依然听到自己的嗓音条件并不迷人,不觉微微有些赧颜。 南瑆点点头,抿了抿嘴唇,歉然道:“嗯。早年间,小女子曾在罴差山住过一段时日,听朋友说起过乜襄山神的赫赫威名。不成想今日冲撞了山神,着实愧悔得紧。” 乜襄闻到南瑆身上散发出一股奇香,便贪婪地猛吸了几口,唬得南瑆往后膝行了几步。 “你别怕。你身上的香味是哪里来的?” 南瑆低头嗅了嗅身上的香味,道:“啊,这是兜娄婆香,沐浴时滴在水中,香味经久不散,可掩盖我身上原本的气息,不被豺狼虎豹盯上。”心内却想:我这是为了躲避蔺左和黄山的追捕,特意喷了一整瓶,能不香吗? “有趣。有趣。你是什么精?” “嗯?啊……小女子是……”南瑆被问住了,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什么精怪,正好一眼看见乌流,便随口胡诌道:“山猫精。” “山猫精?嗯,不错。你可愿意跟在本山神身边,做个洒扫的洗脚婢?” “啊?呃……这个……” “怎么?你不愿意?”破 分卷阅读14 铜锣嗓音不觉抬高了不少。 “也不是不愿意……山神一番美意,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小女子家住北鲜山,家中尚有高堂在,我此番出来访友,原说好至多两三日便回去的。若久不归家,父母定会担忧我。我父母和北鲜山的谷杜老山神相熟,势必要找老山神出面,若此事闹大了,反倒不美。不如,山神容小女子回家向父母禀明此事,父母定会欣然应允。” 乜襄一听,眉头微皱,心想:谷杜这个老家伙,最爱管闲事……若正经闹起来,我到底理亏,对于日后考核升迁不利。因蔼声道:“嗯,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本山神若放你走了,你却出尔反尔,又该当如何?”乜襄瞥了一眼乌流,试探道:“不若把你的小宠物留下罢。好歹留个凭证。” 南瑆看着乌流,心道:乌流有灵性,它会找到我的。可她不想让乜襄觉得乌流无足轻重,便一本正经胡诌道:“山神,乌流可不是宠物,它是我的亲弟弟,只是尚不能化成人形罢了。还请山神多多费神,我不在的这几日,替我照顾我弟弟。” 乜襄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嗯。本山神便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你来此处等我。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你的弟弟就就没有了。本山神还从未吃过炙山猫呢,啧啧啧……定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山神放心,我父母最是宠爱我这个弟弟,他们定会同意我来交换弟弟的。” 南瑆抱起乌流,对它说道:“乌流,姐姐一定会来救你的,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要惹乜襄山神生气哦。至多三日,姐姐会和绿灵一起来接你,到时候,你就跟着绿灵回家,好吗?”恋恋不舍地抱了一会儿,直到乜襄山神失去了耐心,催促了,才不得不放下。 南瑆把摘的果子悉数还给乜襄山神,乜襄山神看了她几眼,忽然大发善心道:“果子你就留下路上充饥罢。只要你跟着本山神,日后管你受用不尽。去罢。”乜襄忽然化出一根捆仙索,一头缚在乌流的尾巴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右手小指上,手一勾,乌流就被拽着倒走。 乌流不想跟着乜襄山神走,极力反抗,四个猫爪在地上抠出了一堆的抓痕,可架不住尾巴和身体分离的痛楚,只能倔强地“喵呜——”着。 南瑆一看,懵了。她没想到乜襄山神这么谨慎,这样乌流就逃不了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乌流被乜襄山神活活拖走,毫无底气地喊了句:“乌流,你放心跟着山神去,姐姐会来救你的。” 南瑆背着竹篓子,没走出多远,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化悲痛为食量,一气把所有的青梨玉果全都吃了。 此类用上好的玉膏浇灌种出来的果子,最是滋养元神,鬼神都最喜欢吃。南瑆一气吃了这么多上好的玉果子,体内被封印的元神骤然苏醒了一瞬,尔后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嗝——”南瑆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苦苦思索,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把乌流救出来,而自己又不必给乜襄山神当婢女…… 她想了很久,还是未果。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去把乌流偷回来了…… 南瑆便循着乌流沿途撒下的猫尿气味,找到了乜襄山神所居住的一个山神庙。 山神庙甚是残破,山神塑像已经残缺不堪,蜘蛛网占据了半壁江山。供品也只有一头发了霉,硬成石头的烤乳猪,似乎已经放了几千年。山神平日里来山神庙点个卯,就溜出去了。夜间,也从不在此歇息。他宁愿睡在榕树上,也不愿栖息在一个破烂的山神庙里,这大约是一个基层小神最后的一丝叛逆和尊严。 乜襄觉得带着乌流行动不便,便把捆仙索解下来,系在庙里的塑像的断指上。虽如此,若有人把捆仙索解下来,他还是会有所察觉。于是,做好这一切后,乜襄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乜襄一走,乌流就使劲咬捆仙索,想把它咬断。但它很快就发现,根本咬不动。 乜襄察觉到这一点,顿了顿身形,脸上浮现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南瑆在山神庙周围拔了一些气味独特的藤蔓植物挂在身上,掩盖自己身上的兜娄婆香。她悄悄潜进山神庙,乌流见到她,激动地直摇尾巴。 “嘘——别动。” 捆仙索剧烈地晃动,乜襄有所察觉,不放心,便赶紧折了回来。 南瑆防着乜襄会折回来察看,便提前躲到了塑像的后面。 乜襄一看,乌流还在,便放下了心。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它:“你老老实实呆着,不然把你烤了吃。嗯?” “喵呜——”这是乌流唯一的回答。 乜襄再次走出山神庙。南瑆估摸着乜襄走远了时,方从塑像后面爬出来,悄声道:“乌流,你别动。” 乌流点点头,果然一动不动。 南瑆蹲在地上,看着乌流尾巴上的捆仙索,又瞅了瞅塑像断指上的另一头,心想:这非普通绳索,用蛮力是解不开的。而且一旦惊动乜襄,他很快就会赶回来。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既不惊动乜襄,又救出乌流了…… “乌流,姐姐也是没办法了,你能原谅姐姐 分卷阅读15 吗?”南瑆低低地对乌流说道。 乌流似乎明白了南瑆的想法,吓得直往后退。“喵呜——” “你放心,姐姐会对你负责的。” “喵呜——” 片刻之后,乌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喵呜——” 由于乌流的尖叫声过于凄惨,惊得附近的鸟群纷纷飞起来,扑腾着翅膀,久久不能平静。 南瑆怀抱着断了尾巴、血流不止的乌流从山神庙逃了出去。在附近找到了一味叫三七的药材,将三七的根茎挖出来,嚼碎了,敷在乌流的断尾处,止住血,撕下衣服的一角,替它包扎了伤口。 南瑆当下咬破自己的手指,乳白的血液哗的一下渗出来,滴进乌流的嘴里。 南瑆心疼道:“乌流,对不住,是姐姐无能,害你受苦了。” 紧张的情绪丝毫不曾懈怠,南瑆又把乌流麻溜放进竹篓里,背着它,在漆黑的旷野丛林之中,借着朦胧的月色,发足狂奔…… 不知不觉中,乌流那条断掉的尾巴也悄悄重新长了出来…… ☆、从此误 紫微垣位于北极的正中央,是北天的中宫天区,又称紫微宫。 太微垣和天市垣和紫微垣相毗邻,分别位于紫微垣之下的东北方和东南方,是北天最核心的三大天区。平日里众星官仙务往来,洽谈工作,也是极热闹的。 此间有无数的大小星官在职,维持着日月星辰的正常运转。 紫微垣内,众仙的居所,皆是按照他们的修为等级来决定的。修为等级越高的,住得越高。其次是结合所担任的职务,做出的成绩,综合予以考量。 高空之上,浮云都很少见,往下俯瞰,视野开阔,一望无边,只有绝对的静寂和清冷,倒是颇为适合修炼。越是高阶的仙者,越是钟爱这种远离一切喧嚣的处所。是以,芸芸众仙,无不把往上挪住所,当作修仙进阶的重要标志。 按说,北宸作为众星之主,又是三界修为最高的仙,理应住在紫微垣的最高处,然实际情形却并非如此。 因北宸十分敬重兄长北嵇,便把这最高的殊荣礼让给了北嵇,他自己则甘居其下。北嵇酷爱修炼,也就没有推让,大大方方接受了弟弟的一番美意。是以,北宸所居的太虚殿,乃是在北嵇的太初殿之下。 太虚殿寝殿内,北宸正打算听从兄长北嵇的劝告,休息一会儿。 北宸像往常一样,在万年寒冰床上躺下,轻轻闭上双眸。他神念一动,一床五彩云霞织就的云被,咻的一下便轻轻柔柔地覆在了他的身上。他双手交叠,置于神阙穴的位置。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缓,很快进入了极静的境界,睡着了。 他甫一睡着,便再次做了一个梦。 梦里,北宸来到一个山洞。山洞里乌漆墨黑,里面传来南瑆的声音:“我在里面。” 北宸往里面走,碰到南瑆捧着乌流走出来。 他们正面相逢。 北宸看着南瑆,不知为何,看得分外清楚,仿佛这里点了光似的。手中现出了诛神剑,剑气森森。 南瑆无视北宸手中的剑,走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莞尔一笑,柔声道:“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北宸又怔住了,并提醒自己:不要被她蛊惑。不要听她说。不要看她。一把推开了她,手起剑落,利落无比。 南瑆和乌流元神散尽,洞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北宸便在此时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眸,坐起身,随手一挥,云锦被便掀至寒冰床的一角。北宸盘起腿来打坐。 心道:这张寒冰床,本座独自睡了十万八千年,从未有梦,方才堪堪入睡,竟做了一梦。本座这是怎么了?又想到北鲜山时所做之梦,越发觉得蹊跷得很。 “麒云,来。” 麒云正在整理自己的卧房。突然听到北宸唤她,忙丢下手上的活计,迅速对着海兽葡萄纹铜镜理了理妆发,补了一点嫣红色的润唇脂,用力抿了一下嘴唇,发出“叭”的一声,清脆响亮。镜中的女子长相清丽,唇角上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朦胧而又迷离的欲望。她晓得,自己不能这样去见北宸,便刻意收了收眼中的欲望,再看时,眼神干净清澈。 麒云瞬移至寝殿外,立定,双手交叠于身前,垂首问道:“帝君,有何吩咐?” 北宸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不安,一改往日清冷的性子,柔声道:“进。” 麒云怔了一怔,随即敛容入内。 她神色端庄,步履轻盈,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悸动。在寝殿中央立住,低眉敛首,等候吩咐。 心道:我来太虚殿当值也有两万年了,帝君从不让我进他的寝殿,今日怎么破天荒让我进来了? “过来坐下。” 麒云怔怔地瞧着北宸,疑心自己听错了,双腿似乎被定住了一般,不敢挪动分毫。颤声问道:“帝君是、是叫麒云过去么?” 北宸叹 分卷阅读16 口气,像看傻子似的盯了麒云一瞬,拍着冰床无奈道:“嗯。” 麒云双颊蓦然绯红,像一个孩童般雀跃着飞奔向北宸。然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粉色衣裙,差一丁点儿就要撞到北宸怀里。在这一瞬间,麒云预感到自己要摔跤了,可她却没有使用仙术保护自己,而是任由自己失控,跌下去。 “啊!”声音不大,更接近娇喘。 北宸只是右手轻轻一拂,麒云便被一股仙力扶住了。麒云维持住往前倾倒的姿势约有几瞬,她的头停在距离北宸胸前不足半尺之处,回过神后,顿觉尴尬无比,立即恢复了端庄的站姿。 麒云面上讪讪的,柔声道:“多谢帝君。” “坐。” “诺。” 麒云娇羞默默地坐下,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麒云根本不敢直视北宸,只用眼梢的余光看着他洁净无染的衣襟,想起这衣服是自己经手打理的,不觉心头一热,脉脉含情。 心想:心跳这么大声,帝君该不会听到了罢? 如此呆坐了好一会儿之后,麒云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向北宸。只见他紧闭着双眸,仍旧是一副清冷无尘,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肃穆神姿。眼神里既是明明白白的渴慕,又是难掩的寂寥。 她忍不住想道:帝君无心于男女之情,我如此肖想他,若被帝君知晓了,恐也难留我在身边伺候了罢…… 少顷,北宸缓缓睁开了双目,淡然问道:“麒云,你近来可曾做梦?” 麒云心下一惊,忙垂了眼帘,颤声道:“回帝君,偶、偶尔。”脸顿时红成一朵娇艳欲滴的三月桃花,心道:难道帝君知道了?! 北宸漆黑的眸子怔了怔,有些好奇的意味,“你都做些什么梦?” “啊?”麒云心突突直跳,忙欠身回道:“回、回帝君,麒云醒来后,就不记得了。” “噢?是吗?” 麒云低着头,心想:帝君这是何意?是看穿我的心思了吗?不敢答,怕答错,故迟迟未曾回答。 正要回答时,却听到北宸说:“麒云,你去一趟朝阳阁,请宁荻医仙过来。” “诺。”麒云仿佛解脱了似的忙领命退下。 麒云走出正殿之时,仍有些心神不宁,正好遇见詹右来了。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麒云回过神,微笑着向詹右见礼道:“见过星君。麒云没想什么。” 詹右笑问:“帝君呢?” “帝君在寝殿呢。” “好。” 随后詹右走进了太虚殿正殿。他在右侧的几案旁跪坐下,静静地等待北宸。 果然,不过几瞬的工夫,北宸便出现在了詹右的身后方。北宸绕过詹右,款款走至云榻旁,轻轻坐下。 “事情办妥了?” 詹右早已起身,恭敬揖道:“回帝君,詹右已将南氏夫妇送往幽都冥府,他们的肉身也已入土为安,就葬在离他们家不远的一处坡地。若南瑆小娘子没死,回去一眼便能看到她父母的坟墓。” “嗯。那只叫乌流的猫,你可见到了?” “说来奇怪,那只黑猫竟也不见了。” “唔……乌流和南瑆感情甚好,很有可能是和南瑆一起消失的。” “帝君神明。詹右返回去之时,乌流便找不到了。若是南瑆带走了乌流,便有两种可能。一是,南瑆死了,乌流跑了;二是南瑆没死,乌流和她在一块。” “唔。詹右,你再去北荒走一遭,传令北荒山主左丘一禅,就是翻遍整个北荒,八十七座仙山,也要把乌流给本座找出来。” “是。” 恰逢麒云领着宁荻医仙匆匆赶来大殿。 詹右望向宁荻,已经许久未曾在紫微垣见过宁荻了。只见他依旧是一袭白衣,风流儒雅,眉眼慈悲中带点狷狂的气质。詹右冲宁荻微微一笑,神色温柔。 宁荻眉眼含笑掠过詹右,望向北宸,恭敬揖道:“帝君,召小仙过来,有何吩咐?” 詹右一怔,满腹狐疑地望向北宸,心想:昨夜帝君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召见宁狄? 北宸却无视詹右探询的目光,立起身道:“宁狄,你随本座来。” “诺。”宁荻忙小碎步跑起来,勉力跟上北宸利落的步伐。 麒云送詹右出了大殿。 詹右悄声问麒云道:“麒云,帝君仙体有疾么?” 麒云还没开口,眼圈先红了,委屈巴巴道:“星君,您还有脸说呢?不是您跟随帝君下界除魔的么?帝君有事没事您倒要来垂问小仙?小仙日日在这太虚殿上守着,上哪里知道去?” 詹右见状,嗤笑一声,安慰道:“麒云,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据本君所知,帝君并没有受伤。也许帝君是有别的事情要问宁荻呢。本君先回去了。” 麒云见说,放下心来,微躬身应道:“那就好。星君好走。” 寝殿内,宁荻已经替北宸把过脉了。b 分卷阅读17 r   宁荻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原本以为北宸定是有了重伤,才会急召自己来。结果却发现这位帝君仙体好得很,根本没病也没伤,实在琢磨不透这位帝君心里想的是什么。 北宸见宁荻迟疑,便望向宁荻清澈的眸子,微微颔首道:“宁荻,你说,本座承受得住。” 宁荻犹疑地看了一眼北宸,见他一脸赤诚,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恳切道:“帝君的仙体并无大碍,不知帝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宁狄,本座问你,一个仙从来不做梦,一日忽然做起梦来,依你看,是怎么回事?” “回帝君,为仙者,清心寡欲,内心清明,所以无梦。若偶然做了梦,定受了极大的冲击所致。” “可有破解之法?” “可服用一粒混元凝神丹,静心调息,过几日自然就恢复了。” “唔。” 北宸虽没有明着说这仙便是他自己,然宁狄最善体察仙心,也不多问,便从识墟中掏出一瓶混元凝神丹,化出一个黑木药匣子,倒进去一粒,放在一旁的高几上。 宁荻起身揖道:“小仙告辞。” 北宸微微颔首,道:“有劳。” “不敢。” 麒云等在寝殿外面不远处的拱桥上,见宁荻出来,忙迎上去,关切问道:“宁荻医仙,我家帝君怎么样了?” 宁荻笑望向麒云,温声道:“帝君他仙体好得很,麒云仙子不必担忧。” 麒云听了,很是欢喜,笑道:“嗯,那就好。” “告辞。” 麒云恭送道:“医仙慢走。” 宁狄前脚刚走,北宸便打开了黑木药匣子,取出混元凝神丹,放入口中,嚼食了。 麒云甫一转身,就见北宸从寝殿走了出来。麒云忙躬身行礼。 “帝君。” 北宸经过麒云身边时顿了一瞬,微微颔首,以示应答。随后他疾步穿过月门,出去了。 麒云怔怔地看着北宸消失在门口,心想:帝君这是去哪儿呢? 麒云忽然想到,方才宁狄医仙在寝殿为帝君请脉,说不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便悄悄潜进了寝殿。四处看了看,结果看见高几上有一个打开的黑木匣子。她拿过来,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却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药。于是,她把药匣子收了起来,打算留着之后问宁狄。 麒云在寝殿内站了一小会儿,扁了扁嘴唇,心情陡然有些郁郁寡欢的,心想:帝君怎么会知道我做梦梦见他了?莫非帝君的修为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吗?居然可以感应到我夜里入梦的情形了……那我以后可不能再做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作揖 日常求收藏 摸摸~ ☆、(二) 司命星君天枢在北斗九子中排行老三,修为上,虽不及北嵇、北宸两位兄长出色,却也早已是上神之身。 只是平日里掌管凡人的命簿,仙务繁重,兼之他喜欢看话本,于修炼上,确实是抓得不够紧。是以,自从他两万岁飞升上神之后,修为便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但不管怎么说,天枢的综合实力还是有口皆碑的,紫微垣内,他的司命殿便妥妥地稳居第三高的位置。 太初殿下面是太虚殿,太虚殿下面,就是司命殿了。 北宸飞身下殿,来到司命殿门前,径直走进大殿。 值守的仙童元烈见北宸来了,忙迎上来行礼道:“帝君万安。” 元烈四百来岁,身形与凡间十岁孩童相仿。个子清瘦,梳着总角,眼睛大大的,炯炯有神,肌肤白皙细腻,显得乖巧灵动。 北宸微微颔首。他看了一眼元烈,尚未开口呢,元烈却早已会意,抢先道:“启禀帝君,星君此刻正在后花园看话本呢。” 北宸微微一笑,信步往后花园走去。 天枢的后花园里种满了各色鲜花,红肥绿瘦,甚是养眼。他最宝贝的,却是一堆粉嫩的多肉,喜欢没事拿在手上把玩。园里有一株偌大的不老松,天枢便经常坐在这松荫下面喝茶,看书,发呆。 天枢感应到了北宸的气息,心中一惊,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道:“帝兄……” 北宸款款走至天枢近前,望着一身青衣、儒雅安静的天枢,清冷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不少。 “天枢,你又在独自品什么好茶?” 目光扫向石桌,发现桌上有两个用过的杯子,不觉猜测方才有仙来过。微微凝神,感应出是詹右的气息。心想:詹右来这儿做什么? 天枢笑望着北宸,温声道:“帝兄,请坐。” 顺手收拾了桌上一个刚用过的茶杯,拈过一个新的杯子,给北宸斟了一杯茶。 “帝兄晓得的,臣弟一贯只喝仙人茶,十万年来未曾变过。” 北宸拈起茶杯,闻了闻茶香,笑道:“茶色清澈,馨香扑鼻…… 分卷阅读18 天枢,这茶,也只有你才泡得这样清新脱俗。” 天枢一听,心内甚喜,唇角一扬,笑问:“帝兄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北宸抿了一口,咂摸了一会儿,浅笑道:“滋味甘苦,确实合你的性子。” 清澈晶亮的目光停留在倒扣的书上,瞅了一眼书名叫《霍小玉传》,不觉笑道:“天枢,这本书好看么?” 天枢腼腆一笑,点点头道:“嗯,好看。对了,帝兄今日怎么得空来臣弟的司命殿坐坐了?” “突然想来,便来了。” “嗯。听詹右说,帝兄下界去铲除混沌魔神转世,结果被她跑了。帝兄此番前来,可是与此事有关?” “你猜得不错。詹右他……来做什么?” “詹右让臣弟改一改凡间南建德夫妇的命簿。” “噢?” 北宸定定地注目着天枢,天枢很自然地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完。 “然臣弟觉得,凡人命数自有天定,他们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甚是公平。南氏夫妇这一世,注定命中无子。他们若安安分分,本可以活到七八十岁。可他们不甘心,非得收养这个捡到的孩子,破坏了自己的命数,以致杀身之祸。按说,他们没做过坏事,死了自然可以很快再入轮回,谁知,又被这个孩子使用神力强行救回阳世,再一次改变了他们原来的命数。他们虽多活了十五年,却是有代价的。” “唔……代价是什么?” “他们要入畜生道。” 北宸的眼波微微一漾,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毫不关心的样子。 凡人短暂的一生,在他看来,和一只苍蝇的命运在凡人的眼里一样,是不值一提的。 “詹右跟臣弟这儿缠了半盏茶的工夫,非得闹着要帮他们改命。臣弟不答应,结果他还生气了。说以后臣弟有事,千万别求他帮忙。詹右临走的时候,还气呼呼的。臣弟不明白,詹右向来不爱管凡人的闲事,这回怎么对两个才见过一面的凡人这么上心?帝兄,您可知道个中原委么?” 天枢眼珠滴溜一转,心想:莫不是在凡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晚些时候,我不妨用观尘镜一观,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北宸沉吟了几瞬,道:“詹右大约是……顾念南氏夫妇在北鲜山时对他的热情照顾罢了。” “嗯。帝兄对此怎么看?需要臣弟通融一下么?” “天枢,你才是司命星君,你觉得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为兄相信你的判断,亦支持你的决定。” “是。” 听了北宸的话,天枢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凡人的命,都是他们自己修来的,改不得…… “对了,天枢,你那面观尘镜,借为兄一用。” “好。” 天枢没有多想,直接从识墟掏出一面直径不过寸许的小巧铜镜,双手奉上。 北宸笑着收了,“为兄用完即还。” “不急,不急。” “为兄还有事,就先上去了。” 天枢握住他最喜欢的青玉茶壶,正要给北宸的茶杯添茶,闻言顿了顿,松开手,起身揖道:“帝兄慢走。” 天枢目送着北宸洒然离去。 天枢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坐下来,翻开书,接着从之前断掉的地方看起来。 眼睛看着书,脑子里却蓦地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帝兄他要观尘镜做什么?帝兄什么时候也对凡间的事情感兴趣了? 北宸回到太虚殿,吩咐麒云非召不得打扰。 麒云麻溜备好了五色花茶、琬琰膏和甜雪糕,便合上殿门,自去静室打坐修炼了。 麒云盘上腿,闭上双目,调匀呼吸,刚要入定,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行,我得去找宁狄医仙问问清楚,帝君服用的究竟是什么药。 于是,她悄悄溜下了太虚殿,往朝阳阁方向去了。 麒云偷溜出去,北宸其实晓得。但他不欲多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罢了。 五色花茶装在一个质地莹润无瑕的白玉茶壶内,茶壶下面是一块自动生热的紫色婴石,可以源源不断地给白玉茶壶输送热量,以保证五色花茶的口感和温度。 北宸用仙力把观尘镜定在半空中。巴掌大的观尘镜陡然放大了数十倍,直径约有三尺长。北宸右手掌心现出了南瑆的紫色檀木簪子,他用灵力驱动簪子飞向观尘镜,簪子瞬间被吸进了镜面之中。 镜面开始出现雪花般的抖动波纹,随即渐渐清晰。 镜面出现的是,三四十岁时的南氏夫妇,在给一个顶天了也就三四岁的女孩及笄的画面。 用的正是这根紫色檀木簪子。 镜中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漆黑溜圆的眼珠子,圆润可爱的脸蛋,肉嘟嘟,水润润,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粉嫩的唇角随时准备上扬,脸上的一对酒窝时隐时现,憨态可掬。 北宸的嘴唇 分卷阅读19 不禁微微上扬。心想:凡间习俗,女子十五及笄。莫非这就是她十五岁时的模样么? 北宸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妥,扁了扁嘴,立即正襟危坐。 他一脸冰霜,冷冷地看着观尘镜。 他心想:本座倒不是怕自己投入真感情,以后见了南瑆,下不了手,本座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么端坐着…… 北宸从未如此仔细地去观察过一个小女孩的日常,竟意外地觉得,小时候的南瑆着实是太可爱了,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动人的童真。 于是,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上扬了,身子也就不由自主歪了。 最后,北宸发现用手撑着头,半躺在云榻上的姿势最为舒坦。 镜面中,南建德对正在准备出门的妻子南王氏道:“娘子,瑆儿今日满十五岁了,是个大喜的日子。你带着她,挨家挨户登门拜访,顺道让她也见见族里的人。” 南王氏看着虽然已经满了十五岁,然外表看起来仍是三岁孩童的南瑆,迟疑了一瞬,叹道:“要不还是算了罢。我一个人去散酸枣糕,散完就回来。” “娘子,还是带上瑆儿一起去罢?” “我不带。要带瑆儿,你自己去。” 南建德仍试图劝解南王氏带上女儿一起去,态度很坚决。 夫妻俩相持了半晌。 南建德不禁微微有些愠怒,低吼道:“你就觉得咱们女儿这么不堪么?好,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带她去,我带她去。” 南王氏眼角瞬间噙泪,委屈道:“南建德,你说这话可是诛心了……我自己的闺女,我不疼她,谁疼她?我是怕别人……说她的闲话,让她不开心。她虽然人小,可她一点儿都不傻,她什么都晓得的。” 小南瑆看着父母争吵,无辜的眼神有些受伤。 她拉住母亲的手,糯糯道:“阿娘,不哭。瑆儿陪你一起去。” 南王氏看着女儿,委屈的眼泪顿时哗哗直流,再也止不住。 南建德走过来,用灰色的麻布衣袖擦干南王氏的眼泪,温声道:“好了……大喜的日子,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南王氏娇嗔道:“那你收回刚才说的话。” “我收回。” “瑆儿,跟娘走。” “好。” 南王氏右手上挎一个竹篮,里面装着酸枣糕,左手牵着南瑆,往村子里走去。 他们家住在村子的外围,一处偏僻的坡地上。 第一户人家的门槛石,是一块天然的青灰色巨石切割而成,足有一尺高、半尺宽。南王氏虽然拽着南瑆的手,可她还是在跨过门槛之后,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但她没有哭,挣扎着爬了起来。 南王氏心里慌慌的,赶忙蹲下身来,给女儿拍去身上的灰尘,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似乎是在想:我应该抱着她的。可她已经成年了,我再抱着也不合适呀,叫人看笑话。 “阿娘,对不住。瑆儿下回一定注意,把腿迈开些。阿娘不要担心……” “乖。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戎戎小天使的深水鱼雷, 感动万分 礼炮齐鸣!!! 日常求收藏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摸摸~~~ ☆、(三) 此时,堂屋里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人是南建德的堂兄南建业。 南建业蓄着山羊胡须,须发开始夹杂几根白的,干瘦的脸颊,挤出一点笑来,大声道:“老弟媳妇,用饭了么?” 声音大得隔壁人家也能听见。 南王氏一边和气应道:“吃过了,建业哥。”一边掀开竹篮的一角,取出几块山里的酸枣制成的枣泥糕,递给南建业,“今日是我家瑆儿丫头及笄,这是我做的酸枣糕,请大家伙都尝尝。” 南建业接过酸枣糕,脸上堆满了笑,“嗯,好东西。难为你了。进屋来喝口水罢。” 说着又往里吼了一嗓子,“建德老弟媳妇来了。” 声音越发粗犷,似乎还带点野蛮,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南瑆水润的眼睛不觉眨了眨,好掩饰自己方才差点被吓到的惊慌。 里面有个女人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就来!!!” 院子里的鸡群发出了“咯咯咯”的爆裂叫声。 南王氏拉过女儿,对她道:“瑆儿,叫建业伯伯。” 南瑆眼睛虽然生得好看,可视力却从小就很不好,只能看到眼前一团模糊的影子和他手上的几块酸枣糕的形状。她听力也弱,没有听清楚南建业的全名是什么。 可南瑆不想让母亲失望,便忍住没有再问。 “伯伯好。” 南瑆叫完人之后,一看母亲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南王氏脸色羞红 分卷阅读20 ,不敢直视南建业的眼睛。 按照南家村的习俗,非直系亲属,称呼前都会加上对方的名讳,表明亲疏。南瑆这样叫,那些刻薄的人家就要不高兴的。 果然,南建业神色骤变,机械地点点头,心道:谁是你伯伯? 可看在礼物的份上,南建业终究是忍住没有发作。 “乖。瑆儿,今日是你及笄的大日子,建业伯伯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实在是失礼了。”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南王氏听的,心想:左右南瑆是个白痴,啥也不明白。 可南瑆这回用心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南建业的唇形开合,大致猜测出他在说什么。 “建业伯伯不必如此客气。瑆儿心领了。” 南建业有些讶然,干瘦的脸上浮现一层虚荣心被满足的微笑,赞叹道:“瑆儿可真是聪明伶俐呀。” “多谢建业伯伯夸赞。” 南王氏转忧为喜,眼睛里顿时有了一丝做人的底气,拉着女儿告辞道:“建业哥,我们不吵烦你了。” “不坐下喝口水啦?” 试探性地问,人却已经跟着送到了门口。 此时,从里间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南刘氏。体态肥胖,一身粗布麻衣,显得有些不整洁,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北宸又加强了灵力的输送,这才勉强听清楚了南刘氏在说什么。 使用观尘镜,需要消耗一定的灵力。若是长时间观看,还随意加速或是提高音量的话,则要消耗成倍的灵力。 “南建德那个眼盲,耳聋,闻不出香臭,吃不出酸甜苦辣咸,长得跟棵白菜一样的侏儒女儿来过了?” 南建业凶狠地横了妻子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道:“哎哟!我的蠢婆娘,你小点儿声,人还没走远呢。你这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人家特意给我们送酸枣糕来,赶紧收着,给小宝散学回来吃罢。” 南刘氏收了酸枣糕,脸上现出欢喜的神情,又噘着嘴嘟囔道:“怕什么?我又没说错。本来也是建德夫妇俩傻,捡这么个妖孽东西回来。你刚也瞧见了吧,都十五岁了,还不如一棵葱大。你说说,就她这个鬼样子,谁会要她?建德夫妇俩怕是要养她一辈子了。哎,都说养儿防老,他们俩养这么个妖孽东西,还不如养头猪呢。” “你知道就行了。非得□□的瞎嚷嚷,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丢人,你成天就晓得丢人!我又没生个怪物出来,我丢你啥人了嘛我?” 南王氏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锥子刺进了她的心脏,鲜血淋漓。她拉着南瑆,头也不回地走了。 北宸眉头微蹙,心道:聒噪! 不耐烦再看这一段,手一挥,画面顿时快进了不少。 灵力也哗哗流失了不少。 北宸一边观看,一边喝茶。一壶茶水喝光之后,北宸已经一口气观看了南瑆一家人十几天的村居生活。 南建德家的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刻着“耕读传家”四个字。 南建德虽然身穿粗布麻衣,每天要外出干活,但当他在庭前的院子里洗掉手上和脚上的污泥后,就会坐到书房去读书。他读的书无外乎是四书五经,有时他也教女儿读书识字。 这一日,南建德教女儿的是老子的《道德经》。 他像往常一样,把女儿抱在膝上。手执一卷早已泛黄的书轴,端坐于书案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女儿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南瑆刚要跟着念“道可……”,南建德仿佛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三岁小儿模样的瑆儿,半月前已经成年了。 南建德不动声色地放下女儿,另给她搬了张椅子。但椅子的高度,对于此时的南瑆的身量来说,显得有些过矮了,南瑆只露出三分之二颗头在书案以上。 饶是如此,南瑆还是很喜欢读书。她总是神情专注,眯缝着漆黑溜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页上写的字,跟着父亲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念书。 她记忆力出奇地好,凡念过一遍的文章,就能结结巴巴诵出全文。 南建德很欣慰,亲自给女儿量身定做了一把适合她身高的椅子。 南瑆很兴奋,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坐在椅子上读书,写字,画画…… 除此之外,南瑆还特别喜欢玩泥巴,捏泥猪。捏好的泥猪,晒干后,等到家里生火烧饭时,放到灶间去烘烤。烤干后,洗干净,摆在自己的床头,睡前数一数,摸一摸,成了她每日最欢喜的时刻。 看着南瑆脸上纯真的笑容,北宸的眉眼也不自觉地舒展了开来。 突然,北宸感应到了北嵇的气息在殿外。心内一紧,慌忙收了观尘镜和紫色檀木簪,端坐于云榻之上,假装在闭目养神。 北嵇推开殿门,径直走了进来。 “阿宸,你在做什么?” 北宸睁开星光般的眸子,淡然道:“如你所见,闭目 分卷阅读21 养神呢。” 北宸忙穿好黑色的靴子,起身下榻,突然感到一阵头晕。他勉强支撑住,轻笑道:“帝兄,请坐。” 北嵇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满腹狐疑,落了座。 北宸顺手给北嵇斟茶,一提茶壶,发现茶壶空了。 “麒云,添茶。” 北嵇坐下后,感到北宸仙体明显有些疲累。 “阿宸,你这是怎么了?灵力怎的流失这么多?” “帝兄,我没事。我就是五色花茶喝多了。” 北嵇看着北宸,一脸不信。心想:喝茶能把你喝成这样吗? 察觉到心爱的弟弟有事情瞒着自己,北嵇有些不悦。 正巧麒云回来了,见殿门开着,就自己进来了。 她去问宁狄,宁狄却死活不肯说出北宸到底服用了什么药。麒云因为不死心,就在朝阳阁耗着,结果就耽误了回来的时辰。她想好了,宁狄今日不说,她便明日再去,定要问出来,才肯干休。 麒云看见北嵇,一惊,忙快步趋前,微躬身行礼道:“大帝君。”又对北宸行了一礼,“帝君。” 北嵇略一颔首,肃然道:“你是怎么当差的?这太虚殿怎的连茶水都断了?” 麒云一听,这语气有些冒火啊,哪里还敢分辨半句,忙垂首应道:“小仙马上去添新茶来。” “嗯。”北嵇沉吟了一瞬,看见案上纹丝不动摆放整齐的糕点,又温声道:“你去弄点新鲜的青玉莓果来,给阿宸补补元气。” “诺。” 麒云很快烧了壶新茶过来,还准备了一碟鲜碧可爱的青玉莓果。给两位帝君各倒了一杯茶后,她便悄悄退下了。 北嵇喝了一口茶,抬眼望向北宸,关切道:“阿宸,你若觉着身子有些虚,不若为兄渡些灵力给你。” 北宸笑着推辞道:“不必。帝兄费心了。我只是有些乏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阿宸,为兄感觉你状态欠佳……你以前从不这样,为兄甚是担忧。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一定要告诉为兄,为兄定会护着你。” “帝兄请放心。若真有事,我定不会瞒着你。” 北嵇点点头,略坐坐,便起身离去。 走至殿门口,又补充道:“阿宸,你先歇着。北斗司的仙务,为兄先替你处理。玉帝那边,为兄去替你说过了。” “好,有劳帝兄了。”北宸抓起一枚青玉莓果子,吃了起来,又似无意间问起:“玉帝那边,帝兄是怎么说的?” “如实说。” “帝兄你……?” “诓你的。细节没说,说了大致过程。” “玉帝信了?” “呵。伏炎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定然是想斩草除根,好高枕无忧嘛。左右使唤的是你,又不是他自己。他素来嫉妒你修为比他高,恨不得你天天在外瞎折腾,好耽误了修行呢。” “那倒是。” “为兄便劝他,左右天塌不下来,安心修炼为是。” “帝兄倒是拿得住玉帝的七寸啊。玉帝这些年,政务松弛,一心修道,旁的事情,他是一概不上心的。” “话虽如此,阿宸,你也万万不可懈怠。好好修炼是正经。” “嗯。” 北嵇略坐了坐,便走了。 北宸果然盘腿打坐,潜心修炼起来。 到了夜间,北宸平常都会在寝殿看一会儿书,方才上床睡觉。此刻,他拿起书,翻了几页,觉得没意思得紧,不知不觉间又顺手打开了观尘镜,继续看起来。 村西头的二狗子拦住了南瑆的去路,要她跪下来喊他爹爹,南瑆没有理会他,从他身旁绕过去。二狗子已经十四五岁了,生下来便有些神智不健全。去私塾读过两年书,因为实在太蠢,被夫子退学了。二狗子欺负南瑆长得弱小,便一把揪住了南瑆头上的发髻,倒拽着她拖在地上,疼得她哇哇地叫。 二狗子的娘看到了,也没有过来阻拦,反而和邻居王大婶嘲讽南瑆道:“王婶,你快看。我和你讲,这货绝对是个傻子。否则好好的,她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不要她。” 王大婶见了,叹口气,“也是可怜。快叫你家二狗子别欺负人了。” 二狗子他娘狞笑着看热闹,一动不动,眼神里透出一股子麻木的坦然。 王大婶不敢惹二狗子他们家,躲到屋里去了,眼不见为净。 南瑆被拽得生疼,感觉头皮都要被扯得剥离自己的身体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两只漆黑的眼珠子闪现碧绿色的光芒,她双手死死地抓住二狗子的右手,一个反转,豁出命似的往前直撞二狗子的双腿,竟把二狗子撞翻在地。 二狗子的右腿当即就折了,再爬不起来。 二狗子被吓傻了,嘴里直喊道:“妖怪,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一揖 分卷阅读22 摸摸~ ☆、(四) 南高兴夫妇老来得子,就二狗子这一个儿子。 虽然二狗子脑袋不太灵光,但好歹有个儿子送终。终究比南建德夫妇强些。如今,南高兴夫妇见二狗子的腿被南瑆撞瘸了,自然是勃然大怒。 南高兴夫妇集结了几个本家叔伯兄弟,好吃好喝地款待了他们一顿。酒壮怂人胆,一群人喝得酒气冲天,手执家伙事,堵在南建德家院门口。 “交出妖孽,否则烧死你们全家。”尖声喊出这话的人,是二狗子的亲叔,名叫南建信。 出于家族某种隐秘的原因,南建信也是一个脑子不太灵光,一辈子靠兄弟养活的废人。 南建德走出来,一看这架势,晓得是来者不善,拱手致歉道:“诶呀,对不住了,对不住,高兴兄,此事都是小女的错,令郎的医药费,都由我家来出。另外,我家养的几只下蛋的老母鸡,也全都拿出来给令郎补身子,权当赔礼道歉了。来,大家伙进来喝杯茶,消消气。咱们有事好商量,千万别这么大动肝火啊。” 南高兴一听,南建德态度挺好的,脸色便好看了些,嗓音有些干瘪,“建德,你这么说,老弟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否则,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舌头有些捋不直,看样子也没少喝。 “你瞎说什么呢你?你给我闭嘴!”二狗子他娘狠狠拧了一把丈夫的手臂。 “孩儿他娘,都是……乡里乡亲,闹大了……不好看。” 南高兴媳妇嗔道:“你别说话!”又指着南建德吼道:“我告诉你,南建德,你家的老母鸡,老娘不稀罕!除非先打断南瑆丫头的两条腿,否则,一切免谈!” 南建德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讪讪笑道:“高兴媳妇,小孩子不懂事,咱们做家长的,切莫意气用事,有话好好说嘛。‘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何必非得如此咄咄逼人呢,是罢?” 二狗子他娘不听南建德的话,直接冲进他家,从南王氏手里抢走了南瑆。抓着她,冲了出来,喊道:“快,给我废掉她两条腿!” 南建德等人也跟了过去。南王氏见女儿被抢,心里大慌,哭道:“瑆儿,瑆儿……”也追着二狗子他娘出来了。 二狗子他叔加入混战,他手上拿着四尺来长的扁担,就要去打南瑆的腿。 “你们快来帮忙啊!饭不能白吃是不是?”南建信尖着嗓音,大声疾呼。 于是,场面顿时变得失控起来。一群酒鬼,帮着二狗子他娘摁住南瑆,就要对她动用残忍的私刑。 看到此处,就连一贯冷静的北宸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心道:这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竟敢对一个孩子动用私刑?! 南建信抡起厚实的扁担,眼看就要打下去。 南建德拼命抱住南建信,把他推倒在地,又去从其他人手里夺回南瑆。 南王氏一贯懦弱,此时受了刺激,也跟着丈夫一起营救女儿,一副不要命的狠架势。 南建德夫妇二人,竟真的将女儿从他们手里夺了回来。 夫妇俩死死守住家门口,保护南瑆,让她从后院逃走了。 “瑆儿,快逃。去山洞里躲起来。”这是南建德在最后关头对女儿说的话。 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二人竟成了牺牲品,活活被这群酒鬼乱棍打死了。 南瑆逃了出来,躲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是她跟着父亲出来砍柴时发现的,别人并不知道。 南高兴带着人找了她一天一夜,没有找到。 村里的族长出来主持公道,把南建德的家财全搜罗出来,再让南高兴家凑一些,给南建德夫妇二人各购了一副薄板。 牙齿稀松,须发皆白的老族长说:“他们这算是无辜横死,葬得近了,恐怕他们在地底下不安,要来找你们这些肇事者寻仇。为安全计,还是葬得越远越好。” 听了族长的话,南高兴等人心生恐惧,便抬着南建德夫妇二人的棺木往西走了一天一夜,把他们葬在了离村子一百里远的罴差山。 罴差山有许多高大的树木,怪石嶙峋,还有很多羚羊出没。 南瑆悄悄地跟在送葬的男人们身后,等他们走了,才敢从一块石头后面钻出来。她跪在父母的坟前,呆呆地淌眼泪。 她的泪水就像无声流淌的泉水似的,不断地往下流,衣襟湿了一大片。 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张了张嘴,喊出几个字:“阿爹,阿娘……” 随后放声恸哭,撕心裂肺喊道:“阿爹,阿娘……” 哭声响彻山谷,山谷里的野花也跟着哭泣,雀鸟也暗暗心惊。 北宸看到这里,眼梢竟微微发红,不禁闭上了双眸。 一挥手,屏蔽了画面传出来的凄厉哭喊声。 南瑆饿了,四处去找吃的。但山里净是些参天大树,找不到一株生有野果子的树,也看不到长有野莓果的藤蔓,到 分卷阅读23 处都是高出南瑆一截的干枯茅草。 南瑆跟着爹娘出去干农活的时候,便经常嚼茅草根玩。此刻,她饿极了,也渴极了,便在茅草前蹲下来。用力拔,可惜地面太干燥,茅草根没拔/出来,茅草叶反倒拔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豁开了手,鲜血瞬间渗出。 她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有些茫然,因为她流出的血液颜色与父母不同,是透明的乳白色。 心道:为何我的血不是红色的? 他们都说我是妖怪,莫非我真的是……? 现在该怎么办? 以后又该怎么办? …… 南瑆的脑子里冒出许多的问号,可她没有答案。而且她现在很渴,只想喝水。 南瑆顾不上气馁,也顾不上叹口气,更顾不上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捡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去刨另一株茅草根。 她不停地刨啊刨,好不容易扯出来了,正开心地拍掉白色根茎上的泥土。谁知,这前一瞬还是枯死的茅草竟因为吸收了她的血而复活了,返枯还荣。这株绿油油的茅草竟然开口说话了。 “啊,疼!” 吓得南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立着的茅草精,颤声问道:“刚才是你、你在说话么?” 茅草精弯了弯腰,应道:“是我。你又是谁?为何要拔我出来?” “我叫南瑆。我饿了,也很渴,这里没有野果,也没有水源,所以……我就想拔茅草根充饥。对不住。可我并不晓得,原来茅草还会说人话。我把你种回去罢。” 北宸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下,没有哭了,又挥手放出了画面中的声音。 “唔。这样罢,本来我只是一株普通的茅草,挨不过这个冬天,也修不成精的,多亏了你的血,我才有了这造化。不如你带我回去,种在你住的地方,这样我也可以给你做伴,陪你说话解闷。你看可还行?” “好是好,可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呢。你确定要跟着我么?” “嗯。” “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能找到水源么?还有野果子?” “不知道……你看我活了大半辈子,一直都在这里,哪也去不了。我对此山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南瑆捧起茅草精,胖胖的小手拨弄着它的白色嫩茎,吧唧了一下嘴,咽干口燥,连吞咽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好饿啊。好想吃你啊,怎么办?” 茅草精大惊失色,忙尖叫道:“你、你不能吃我。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你给我取个名字罢。有了名字,你就会把我当成真的朋友,不会想吃我了。” 南瑆捧着它,一边走,一边想,沉默了半晌,道:“不如就叫你绿灵罢。” “嗯。好。那我就叫你瑆瑆罢。” 南瑆捧着绿灵继续往前走,她想找找附近有没有小溪流。走了半个时辰,仍旧一无所获。 绿灵见她蔫蔫的,沉默了半晌,鼓起勇气道:“瑆瑆,呐,我让你吸我一点水分,不过,你答应我不能把我嚼碎了。否则,我就死了。” 南瑆点点头,咬了一口绿灵的白茎。清新甘甜的滋味瞬间渗入舌尖,她第一次尝到甜的滋味。她舍不得松口,一直回味着这种美妙的滋味。 南瑆喃喃自语道:“我以前也吃过茅草根,可那时吃,并不觉得甜,原来甜是这种滋味呀。” 绿灵元气大伤,虚弱道:“快别说了。我快死了。” 南瑆一听,心下不忍,把绿灵的白茎松开了。看着白色的根茎上留着自己的齿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对不住。我再也不咬你了。” 北宸若有所思,心道:据《三界劫运记》记载,混沌魔神止苍,他虽有七窍,却不得开。眼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口不能言。虽有四肢,却不能动弹。他每一生都只有在完成使命的一瞬,才拥有刹那的光华。届时,七窍开启,四肢亦能动弹,然而,一旦如此,他的元神将与天地融为一体,同归混沌。这也是他被称为混沌魔神的由来。 南瑆作为止苍的转世,自然也就继承了他的这些特点。可她现在就恢复了味觉,而且她别的感官功能看起来也在不断强化,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绿灵重又精神抖擞起来,扭动着腰肢欢呼道:“嗯。这可是你说的哦,你以后都不准再咬我了。说实话,还挺痛的呢。” 南瑆继续往山的北面走,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她捧着绿灵的手也开始软弱无力起来,由左手换到右手,最后只能揪着绿灵的叶子,两腿无力地晃悠起来。 绿灵被晃得心神不宁,尖叫道:“瑆瑆,你先停下来,听我说。我、我、我让你吃一口,就、就一口哦。你一定要遵守诺言,不然我真死了,你就没有朋友了。” 南瑆摇摇头,嘴唇干裂,两眼无神,“不必了。吃了你,也无济于事。我再找找,看有没有水源。”说完就一头栽了下去,陷入了濒死状态的昏迷。 绿灵很是着急,用力挣脱了南瑆的手掌,蹦 分卷阅读24 到她头部附近。用茅草尖去挠她的鼻尖,声嘶力竭喊道:“瑆瑆,瑆瑆,你醒醒啊,你不能睡,你快起来。” 但南瑆毫无反应。 绿灵忧心忡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守在一旁,用自己微薄的茅草叶子替南瑆遮挡暴晒的日光。 光阴流逝,绿灵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了。 四周很寂静,有微风拂过山谷发出的簌簌声,细听,还有附近的生灵发出的鸣叫声。 傍晚时分,绿灵也已经晒蔫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发文时,服务器出现故障 导致没有在设定时间发出 特致歉~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一揖 摸摸~ ☆、(五) 绿灵恍惚之间,似乎听到空中飘过一句奇怪的话。 “我得去看看我的玉膏有没有被人偷。” 入夜时分起了风,一阵凉风吹过,绿灵感到好受多了。 它挣扎着跳到南瑆的脸上,竭力站稳脚跟,用自己锋利的茅草叶弯下腰去割自己白嫩水润的根茎。 半晌,汁液渗出,凝聚成一滴晶莹剔透的乳汁,落入了南瑆已经干得裂开的两瓣嘴唇中间,缓缓滑了进去。 又过了半晌,又一滴乳汁滴落…… 半夜时分,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中天。 南瑆终于恢复了意识,她发现绿灵已经耗尽灵力和汁液,干涸而死。 她看着绿灵身上的伤痕,明白它是为了救自己才牺牲的,十分感动。想到绿灵曾说自己的血好用,便毫不犹豫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鲜血滋养绿灵的根茎。 小小的南瑆,手捧着绿灵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她抬头望着月光,山风吹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凉意顿生。 小小的她不禁叹息了几声。 不时抚摸手中的绿灵,期盼着它能重新活过来。 北宸就这样一直看着观尘镜中的小南瑆,璀璨的眸子中浮现一丝怜惜的氤氲。 北宸终于忍受不了,再看下去,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同情起镜中之人来。 北宸起身,走至万年寒冰床边,似是故意放任观尘镜继续演播南瑆的过去,而没有约束自己的灵力。他的灵力四溢在寝殿的空间,他却因为过度疲累和灵力损耗过度而陷入了昏睡…… 凶猛的月光扑在南瑆的身上,在她蜷缩着抱膝而坐的身后留下一道晃悠悠的影子,时左时右。 山里的夜风发出悠长的低吼声,仿佛是有人在哀号。 各种鸟兽虫鸣声此起彼伏。 小南瑆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也要死了。但她也不害怕,甚至有些盼望能就此死去,这样她就可以和死去的爹娘团聚了。 意识涣散时,她断断续续道:“绿灵,对……不……住,以后……不能……陪你了。” 说完,往右边一倒,昏睡了过去。 绿灵掉到了地上,它还没有醒过来。 万籁俱寂时分,月光也渐渐躲到了厚厚的云层后面,天地间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肃杀的寒意。 南瑆的肉身昏死过去后,她的元神却意外苏醒。 元神从她的躯体内分离出来,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元神猛然一颤,有一缕灰暗的魔神之气注入元神。元神顿时接收到了一些信息,但这些信息并不是通过声带传达出来的,而是借由强大的神识所传达出来的。 “听着,本尊乃是不在三界五行中的混沌魔神止苍。你本是十几万年以前,本尊和盘古大帝大战之时,偶然洒落凡尘的一滴心头血。后经过漫长的因缘和合,投胎转世成了本尊的一个分/身。” 南瑆的元神顿了顿,似乎是在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没用的东西。没有本尊的允许,你还不能死。本尊留着你,还有大事要交给你去办。还不速速归位?” 少顷,南瑆的元神重又归了位。 奇异的是,南瑆体内流失的力量渐渐聚拢,顿时口内生津。她渐渐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呼呼的风声。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刚才有人在梦里跟自己说了什么,但一醒来她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原来,她体内的元神又沉睡过去了。 南瑆发现绿灵不在手上,慌得到处寻找,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能看得清晰了。 她惊喜得简直要跳起来,可在石头上,她还是有些不太敢跳。只是不停地眨眼睛,四处去看,好确认自己确实是看得更清晰了,而不是错觉。 天地开始从绝对的暗,变成有一丝丝光亮的灰,她看见绿灵滚落在巨石下面,便爬下去,捡起绿灵。 可绿灵已经枯死了。没能救活。 “我再给你喂点血,你可要 分卷阅读25 争气呀。” 南瑆又一次咬破自己的手指,滴血喂养绿灵。 南瑆被父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从没受过一丁点皮肉伤,但她见过父亲母亲受伤流血后的样子,伤口愈合后会留下印迹。 她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手指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觉陷入了沉思。 心道:原来我真的是妖怪…… 天亮后,绿灵不仅恢复了生机,居然还化成了人形。 一个和南瑆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穿一身碧绿色的衣衫,和一双白色的靴子。 “啊!!!” 虽然怀疑自己是妖怪无疑,可南瑆依旧还是很胆小,猛然见到茅草精化形,还是被吓得嗷嗷直叫。 绿灵爬起身,是一个干瘦干瘦的女娃娃。她惊喜地看着自己的人形,大笑着跌跌撞撞奔向南瑆,哇哇大叫道:“瑆瑆,瑆瑆,你看我,我……我也可以走路啦。” 南瑆瞪着两只溜圆水汪的眼睛,两只小手满是抗拒,结巴道:“你、你不要过来。你是谁?” 绿灵往前走了几步。 南瑆就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绿灵呀。” “可……你怎么变成人了?” “对呀,本来我只是一株普通的茅草,喝了你的血之后就成精了,之后又喝了你更多的血,所以就能化形为人啦。” “哦……是这样吗?我的血……这么好用吗?” “嗯嗯。” 绿灵用自己的灵力去感应周遭的地形和气息,发现罴差山的北面有一片沼泽,散发出氤氲的香气。她拉着南瑆去找这个散发出香气的地方。 绿灵和南瑆一直往北走,走了很久,南瑆终于有些脚软口渴了,小手叉着腰嗔道:“还有多远呀?昨日你还说不知道,怎么今日一早突然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诓我呀?” 绿灵白了南瑆一眼,“我是昨晚昏迷前听别人说的。说这座山里有玉膏。你知道么,玉膏可是好东西。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南瑆嘟嘟嘴道:“好罢。那玉膏长在什么地方?是树上结的果子么?”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北宸昏睡了一整夜,凡间便过去了半年。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仙体虚弱得十分厉害,灵力流失太多,几乎伤了仙根。 北宸原本清俊的面庞,显得更加苍白,散乱的如瀑长发垂在身后。 他起床后,赶紧看了看观尘镜中的画面。 南瑆又长高一点点了,她的原本漆黑的眼珠子似乎开始变成浅碧色了。 绿灵也已经化成人形,看着忽然多出来的小女孩,北宸心想:本座错过什么了吗? 手一挥,画面倒退。 他顿时明白了:想不到她的血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效用,能令一株普通的茅草起死回生,还能令其成精,迅速化成人形。所以,她就是这样救回南氏夫妇的。 北宸神色复杂,轻抚额头,思忖了几瞬。尔后一伸手,便收回了观尘镜和紫色檀木簪,决心不再窥探南瑆的过往。 麒云早已备好了灵水和巾帕候在偏殿。 见北宸进来,她便低眉敛首,微躬身道:“帝君晨安。” 北宸轻轻“嗯”了一声,自去梳洗。 麒云了解他的喜好,他不喜欢旁仙尤其是女仙碰他。束发一向喜欢靠仙术,戴的永远是母神斗姆元尊给他的紫微莲花冠。 梳洗过后,北宸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然细心的麒云还是发现北宸的气色不好,以为是仙体出什么问题了,不禁很是担忧。这一担忧,眉头就全拧一块儿去了。 北宸瞥了麒云一眼,“发生何事了?” 麒云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北宸坐下来,准备用简单的早膳。 他从识墟掏出观尘镜递给麒云道:“你去一趟司命殿,把观尘镜还给天枢。” 麒云双手摊开,垂首应道:“诺。” 北宸忽然想到,若天枢一时兴起,想看那夜在北鲜山发生的事情,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于是,已经递出去的观尘镜又收了回来,“罢了。还是由本座亲自交还给他比较合适。” 麒云怔了怔,收回双手。 “若有仙来找本座,就说本座在闭关,一概不见。” “诺。” 北宸用过早膳,便去了北鲜山。 他立在南氏夫妇的坟前,发现有人来祭拜过。 坟前摆放了一碟鲜红的野莓果,他心内一悸:这碟野果,定是南瑆放在这儿的。 他四处看了看,又迅速在宅院里找了一圈,但他除了发现屋子里积满了尘土和蛛网,显出许久没有人住的颓败之象外,什么也没有找到。 北宸用灵力四处搜寻了一番,仍是探不到半点南瑆的气息。 北宸念个咒,把北荒山主左丘一禅和北鲜山山神谷杜一起拘了出来。 分卷阅读26 少顷,一个气度雍容,颇有风骨的中老年男子和须发皆白的谷杜山神几乎同时出现了。这个着一身深色衣袍的中老年男子便是北荒山主左丘一禅。 他们皆朝着北宸躬身作揖,“小仙见过帝君。” 左丘一禅接着道:“帝君大驾光临北荒,属下有失远迎,还望帝君恕罪。” 北宸晶亮的眸子盯视着左丘一禅,淡然道:“找到了吗?” “回帝君,整个北荒,黑色的山猫精拢共有一万五千四百八十九只,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筛选。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唔。有劳。” “不敢。不敢。能为帝君分忧解劳,是属下的荣幸。” “去罢。” 左丘一禅恭敬退下。 北宸便问谷杜道:“南瑆是否回来过?” 谷杜摇摇头,道:“回帝君,南瑆不曾回来过。”有些讶然道:“怎么……她还活着么?” “你可知,是谁在祭奠南氏夫妇?” 谷杜拈须道:“是一个茅草精。昨夜,她悄悄地来,放下祭品,很快就走了。” “朝什么方向走的?” “这个……小仙不察,竟不知她往哪里去了。” “……” “帝君放心,若她再来,小仙一定守在此处,带她来见帝君。” “不必了。你先下去罢。” 北宸决定,亲自在这里等南瑆回来。 他每日打坐调息,仙体渐渐恢复。 一连一个月过去了,仍是没有南瑆回来的迹象。南氏夫妇坟前的野莓果早已被附近的野兽吃掉。 北宸正决定要离开此间,突然看见一个穿碧色衣衫、白色靴子的少女提着一篮子五色玉果出现了。 北宸觉得此女似曾相识,遂隐了身,踱至碧衣少女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作揖 摸摸~ ☆、(六) 碧衣少女默默地把鲜脆可爱的五色玉果摆在南氏夫妇的坟头,又拔了坟头新长出来的各色杂草,之后便往北鲜山的南面匆匆离去。 北宸紧跟其后。 碧衣少女使用灵力在山间飞奔,半炷香的工夫,便飞了一百八十里,到了罴差山。 她走进了一个山洞里。 山洞口十分隐蔽,在一块巨石后面,长满了藤蔓,遮得严严实实,一般人很难发现。藤蔓散发出刺鼻的鱼腥味,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北宸隐去身形,跟了进去,藏于暗处。倒不是他对自己的隐身术没有把握,而是他始终怀疑,南瑆那晚是故意亲了他。今次,他便要验证这一点。 “回来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北宸神色微变,心道:果然是她。 “嗯。” “来,喝点水。” 洞内又响起一个少年金石般动听的声音:“那你有没有拔掉伯父伯母坟头的杂草?” “放心罢,乌流,我都拔了。你们没出去玩么?” “瑆儿哪里也不肯去,就在家待着。” “瑆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听说,鬼神最喜欢享用这种五色玉果,伯父伯母在天有灵,一定知道是你让我送过去的。你不让我说话,你放心,我一个字都没有说,不会有人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多谢你,绿灵,又累你为我跑这一趟。” 绿灵咕噜咕噜饮下一杯山泉水后,方笑道:“区区小事,瑆瑆,你就别同我客气啦。” “嗯。” 北宸听到此处,内心已经平静无澜,他悄悄踱了出来。 洞内陈设极其俭朴,只有一张竹榻和一张矮几,竹榻旁边用干草搭了个窝。 北宸第一眼就看到了南瑆。她呆呆地坐在矮几旁,神情有些郁郁的。 乌流已经化成人形,是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眼珠子也是碧绿色的,颜色比南瑆的更深一些。 乌流道:“瑆儿,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又两个月了,但我担心,伯父伯母的坟前出现新鲜祭品,若被他们发现,迟早会找到我们……不若我们就在家里祭拜他们,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找到这里来享用祭品的。你说好不好?” 南瑆点点头,道:“也好。也不晓得爹娘投胎了没有,他们过得好不好?” 乌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警戒了起来,忙挡在南瑆前面。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绿灵大惊,“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到啊?” 北宸这才注意到,绿灵的眼珠也是碧绿色的。 北宸定定地注视着南瑆,她一袭素衣,头发用一根香楠木簪束于头顶,显出几分英气,香楠木簪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掩盖了她身上原本的气味。 北宸心道:难怪当日 分卷阅读27 我怎么也感应不到她的气息。她身上混沌魔神的气息本来就薄弱,又藏在这么隐蔽的山洞,洞口的藤蔓散发出强烈的气味遮盖了她的行踪,还有她头上的香楠木簪,香味浓郁持久,所以我才探查不到她的气息。她这么处心积虑地逃跑,躲在这个山洞里,想来必是知道我是来杀她的,那当晚……她定然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北宸的神色骤变,洞内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冷飕飕的。 南瑆一抬眼,便发现了北宸,他一副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的神情。 她心内大惊:本以为已经躲过一劫,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了。 她一想到父母因北宸而死,眸光中便透出一股隐隐流动的恨意,她挑衅地看着北宸,却又对他视而不见。 北宸从她充满恨意的眼神中看出来,她已经不打算掩饰能看见他这个秘密了。 南瑆淡然起身道:“乌流又胡说了。哪里有什么东西?对了,今日在家待了一整天了,不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罢。正好家里的玉膏也快吃完了,这个时辰,乜襄山神应该还没回来,咱们速去取一些回来。” 南瑆拿了一对瓠瓜剖开做成的水瓢放进竹篓,背起竹篓,准备外出。 绿灵抓着南瑆的手起身,道:“咦……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你们觉得吗?” “我不觉得。咱们走罢。” 南瑆直直地瞪视着北宸,一寸不让地从他的仙体径直穿过,冷静决然,恨他入骨。 北宸呆呆地怔了一瞬,直到他们三个都已走出洞口,这才转过身,追了出去。 北宸心道:嘿。她倒是有理了?居然胆敢这样对本座?! 一路上,南瑆都很沉默,她知道北宸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 绿灵是个欢脱的性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乌流始终紧跟在南瑆身后。 “瑆儿,要不咱们今日就别去了,我这心里慌慌的,总觉得不对劲。” 南瑆侧身看向乌流,斜睨了北宸一眼,“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陪你们去取玉膏了。以后我不在,你们自己小心点。千万别被乜襄山神抓住了。” “瑆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绿灵也转过身来,“是啊,瑆瑆,你要离开我们了吗?” 南瑆微微笑道:“对啊。” “瑆儿,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 “瑆瑆,我也去。” “你们别吵了。那个地方,我不想带你们去。” “为什么呀,瑆瑆?你是不是怕连累我们,所以要抛下我们?” …… 乌流沉思默想了一会儿,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不管瑆儿去哪儿,他便跟去哪儿。 一刻钟的工夫,他们走到了一片氤氲的沼泽地。水面汩汩地冒出一种碧绿色的玉膏,一片蒸腾翻滚的景象。 绿灵对着南瑆悄笑道:“这里的玉膏被乜襄山神霸占了,他不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享用。有不少飞禽走兽来偷吃,被他发现后统统打死,无一例外。咱们打小便常来这里偷取,一次也没被他抓到过,说起来,咱们运气还真是不错呢。若万一被他撞见了,他会不会还要抓你去做他的婢女呢?” 乌流白了绿灵一眼,悄声道:“嘘——” 他们顿时噤若寒蝉。 南瑆利落地撩起衣袖,用水瓢把玉膏舀进竹篓。乌流也在一旁帮着舀玉膏,绿灵在一旁放风。 北宸在一旁冷眼旁观。忽然,北宸感应到空气中有一股强大的威压逼近,猜测是本地山神来了。竟忍不住有些为他们担忧,想出声提醒。 但这也只是刹那的念头而已,下一瞬,北宸便恢复了理智。 这是他们的事,与本座何干? 又过了一弹指的工夫,此时已装了半背篓玉膏,绿灵终于感应到山神来了,忙压低声音喊道:“撤。” 乌流迅速背起半篓玉膏,拉住南瑆的手,撒腿就跑。 刚跑出没多远,就碰上了来势汹汹的山神乜襄。 “什么人敢在此偷本山神的玉膏?” 熟悉的破铜锣嗓音。 南瑆一看,果然是那个要抓自己当洗脚婢的乜襄山神。 南瑆从乌流身后站出来,朗声道:“此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玉膏我们还回去,恳求乜襄山神放过他们俩。要打要杀,我愿一力承担。” 乌流拉住南瑆的手,低声道:“瑆儿,你别冲动。”望向乜襄山神,神色坚定道:“要杀就杀我罢。山神,求求您,放了她们。” 绿灵吓得瑟瑟发抖,向乜襄跪下哀求道:“乜襄山神,求您念在我们是初犯,不要杀我们,我们愿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乜襄冷笑一声,一挥手,隔空就扇了绿灵一个大嘴巴,绿灵摔到了地上,脸上现出五个明晃晃的手爪印。 乜襄盯视着他们三人,尤其又多看了南瑆几眼,半晌,缓缓道:“本山神平生最憎恶说谎之人。”沉默了一瞬,又指 分卷阅读28 着南瑆道:“你这只山猫精,没想到竟是个惯偷!上回偷了本山神的青梨玉果,还戏耍了本山神。呵,没想到今日又栽到了本山神手里。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说罢,你想怎么死?本山神今日就大发慈悲,成全你。” 乌流一怔,立即明白过来,乜襄这是新仇旧恨要一起清算了。 “山神,您要杀就杀我罢。姐姐都是为了救我,才得罪了山神。” 乜襄眯缝着丹凤眼,看着乌流,恍然大悟道:“你便是那只逃跑的黑猫精?” 乌流点点头,道:“是。都是我的错。求山神大发慈悲,放过姐姐。” “本山神一早猜到,是你,救走了你弟弟。哼。断尾逃生?你脑子倒是灵光得很。当日的情形,非如此,你救不走你弟弟。”听语气,欣赏竟大过愤怒。乜襄又叉腰道:“本山神一贯惜才爱才,只要你诚心悔改,日后好好留在本山神身边伺候,本山神可以不追究此事。” 北宸听了,眉头微皱。心道:惯偷? 南瑆看着北宸讥讽的脸,心想:左右我今日是逃不掉了,不如先答应乜襄,让他放走乌流和绿灵。 于是向乜襄下跪道:“多谢山神抬爱。南瑆知错了。如今双亲已不在人世,我也没什么好牵绊的了。唯有乌流这一个弟弟,和绿灵这一个朋友,恳求山神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南瑆愿留在山神身边,当牛做马,报答山神的大恩大德。” 乜襄山神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扶起南瑆。“行了,起来罢。”又对乌流和绿灵摆手道:“背着玉膏,赶紧滚。” 绿灵爬起身,担忧地看了南瑆几眼,拉住乌流,道:“走罢。” 乌流很倔强,不肯走,任绿灵怎么拖拽,他自浑然不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要和南瑆分开。想了想,也对乜襄下跪道:“山神,乌流也愿意跟在山神身边,做个跑腿、干粗活的小厮。” “你愿意,本山神可不愿意。赶紧走罢,趁着本山神还能愉快地交谈之前。” “可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你不走,那你是不想活了吗?”乜襄忽然大吼了一句,语气充满了震慑之意。 乌流虽然有些惶恐,可他还是不愿屈服。 南瑆拉起他,柔声道:“你和绿灵走罢。姐姐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去罢。” 绿灵拉着乌流离开。 乌流走了几步,又甩开绿灵的手,冲了回来。 “不,我不走。我死也要和姐姐在一起。” “那好。本山神就大发慈悲,成全你。”乜襄终于消磨了最后一丝耐心,催动灵力,向乌流发动攻击。 “啪——”南瑆挡在乌流前面,用力甩了乌流一个大耳光,厉声骂道:“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肥了?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你以为你死了,姐姐能好过吗?你就不为姐姐考虑一下吗?都多大了,还这么任性?” 乜襄见南瑆挡在前面,只好及时撤掌。双手叉腰,用他的破铜锣嗓音帮腔道:“你姐姐说得很对。你赶紧走罢。” 乌流感觉脸有些热辣辣的,清澈的碧绿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南瑆,拉起南瑆的手,有些哽咽道:“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南瑆看着乌流,笑中带泪,她知道,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因抱了抱乌流,道:“你要好好的。替我好好照顾绿灵。” “好。我答应你。” “去罢。” 南瑆看着乌流和绿灵离开之后,便对乜襄山神道:“启禀山神,那儿有一个人,他一直都跟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作揖 摸摸~ ☆、(七) 乜襄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任何人,惊疑道:“丫头,你、你是否看错了?此间什么人也没有。” 南瑆不觉莞尔一笑,“原来山神也看不见他。” “丫头,你胡说!罴差山地界,就没有本山神看不到的生灵。本山神好歹活了将近万把年,什么样的高阶隐身术没见过?” “噢,是吗?”南瑆缓缓走向北宸,目光坚定,嘴角噙着一丝蔑视的笑意。 在他面前停下,伸手抚摸他的脸,想以此逼他现身。 果然,北宸往前走了一步,径直穿透南瑆的躯体,现出本尊。仍是那个衣袂飘飘,仙气灼灼的紫微帝君北宸。 南瑆的手还伸着,愣住了,心想:他这是在报复我。 乜襄一看,先怔住了一瞬,尔后回过神来,深深一揖道:“小仙乜襄见过紫微帝君。小仙眼拙,未曾识得帝君庐山真面目,有失远迎,更有失恭敬,还望帝君恕罪。” “退下罢。” 乜襄原有话要说,可架不住紫微帝君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竟开不了口。 “诺。” 乜襄麻溜消失了 分卷阅读29 。 南瑆转过身,看着北宸的侧颜,心想:他是上仙,为何要跟我一个小妖精过不去? 北宸感应到了南瑆注视的目光,半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你为何要……?” 北宸和南瑆几乎同时出声。 北宸顿了顿,淡然道:“你先问。” “我不明白,我区区一介小妖,不曾伤天害理,安分守己,你……为何要针对我?” 北宸看着她,心道:看样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你会毁灭三界,本座杀你,是为了守护三界安稳。” “我?我连三界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晓得,我会毁灭三界?从小到大,我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你说我会毁灭三界,哼……”冷笑一声,“我怎么不晓得自己还有这么通天彻地的本事呢?” “这是你的命格决定的。” “我的命格?” “你是混沌魔神止苍转世。而混沌魔神的天命就是毁灭三界。是以,你的存在危及三界安危,必须死。” “……真好笑。你说我是混沌魔神转世,我就是啊。我要真这么厉害,我自己怎么不晓得呢?” “那是因为你体内的元神尚未苏醒。” “元神?我还有这玩意儿?那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你能看见本座隐身,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一点你承认吗?” “那又怎么了?” “三界之内,尚无出现可以识破本座隐身术的生灵,而你正是那唯一的例外。” “就算我是例外,那也不能证明我就是混沌魔神转世呀?” “……” “怎么了,无话可说了是吧?” “本座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我知道。你是想问我,那晚为何要亲你,当着你的面沐浴对吗?” “……” “我也不晓得……也许是我太慌张了,不晓得该怎么办。你也晓得,我没什么法力,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也许是因为你生得太好看了,我对你一见倾心?总之,我是不想死,但又不晓得怎么办,然后你刚好生得好看,于是我就……鬼迷心窍……用了美人计……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美人计?” “嗯。啊……你是上仙,看起来地位又很超然的样子,一定见过无数漂亮的女仙。我的长相,在你眼里可能就很普通,也算不上什么美人,嗯……你就当我脑子抽风,自视甚高,没有自知之明好了……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你不是上仙吗?你把我们这段记忆删除了,不就好了吗?” “……认真说起来,你也未必就排不上号。” “嗯?” “你承认错误,倒是承认得挺快。” “嗯嗯。” “可是,承认错误,只是第一步。你得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才是对待自己所犯错误应有的态度和认识。” “那你想怎么样?对我亲回来?还是也让我被迫看一回你沐浴?” “……” 南瑆闭上眼睛,撅起嘴。其实内心很忐忑,但过于不想死,只好扭曲逻辑,试图蒙混过去。 北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盯了半晌,心道:她这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南瑆睁开一只眼睛,偷瞄了一眼,“呐,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想要,那咱们俩这件事就算是扯平了,好嘛?不瞒你说,那也是我的初吻。你看起来,和我一般大,莫非也是你的初吻?” “……” “你不说,就是承认了,对吗?总之,这件事,是我的错,完完全全是我的错。弥补是弥补不了了,你把它忘了罢,我也彻底忘了,咱们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好吗?” “……嗯。” “诶?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此事,本座可以不和你算。” “真的吗?” “但你,还是必须死。” “……为何?我又不曾害人。我、我难道不能改变自己的命格吗?要不,你把我的元神拿走,我不要了,总可以吧?” “没有元神,你也会死的。” “你一定要杀我吗?你不是上仙吗,上仙怎么可以这样杀死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呢,就因为她该死的命格?我不认!” 北宸没有理会她,暗暗积聚灵力,探上南瑆的头顶。 南瑆以为他要杀她,试图逃开,可脚底犹如被定住了一般,不能挪动分毫。只能双手抓住北宸的手腕,试图用力掰开他。 可她的努力也只是徒劳而已。 北宸的手定在她的头顶,就像生了根的大树,她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北宸的神色微变,心道:她竟有双元神?到底是谁封印了她的元神? “混沌魔神是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三界的。此时出现,应了‘北斗九星连珠,众兴尽摇’之异象,是劫星。无论如何,为了维护整个三界的 分卷阅读30 安稳,为了守护八荒六合的生灵,本座必须要杀死你。” 北宸手中现出了诛神剑,剑气森森,令罴差山地界的飞禽走兽吓得瑟瑟发抖,全都缩到洞穴里去了。 南瑆气得眼中泛起了氤氲,往后退了半步,恐惧令她心突突直跳,她直觉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了。 “可我总觉得太冤枉了。” “……” “蔺左,你是叫蔺左对吗?不管你是与不是……你为了三界众生,牺牲同为三界众生的我……既然你说我是混沌魔神转世,那么,我便以我根本不知道的混沌魔神的/名义诅咒你——” “……” “你终将毁于你最爱的人之手。” 北宸面色一寒,旋转剑柄,对准南瑆的心脏,咔的一下,神兵穿身,动作连贯,干脆利落。 奶白色的鲜血汩汩流出,血染大地。 北宸收回诛神剑,见到南瑆临死前惊愕的眼神,身子往后直直坠地。 “嘭——” 罴差山一片寂静,鸦雀不闻。 突然间乌云蔽日,大雨倾盆而下。 南瑆的血四处蔓延开来,像会走路一般,一直沿着山坡流动,所经之处,枯木逢春,铁树开花。 很快,南瑆的血便已流干,只要放着不管,一刻钟内定会香消玉殒,鬼神难救。 北宸周身自动现出一个避雨的罩子,将暴雨隔绝在外。他眼梢泛红,似有不忍之色,心道:若她命不该绝,也许……她的后天元神…… 北宸在南瑆的周围设了一个避雨罩,保护她的肉身不被暴雨淋坏。 或许,没有也许,这就是她最终的归宿。 他泛红的眼角渐渐平静了下来,恢复了素日的清冷颜色。 他转身,脚步似乎有些颓然,静静离去。 半柱香的工夫,北宸出现在了南天门。 守门的仙将黎谷、闻海见礼道:“见过紫微帝君。” 北宸面无表情,略一颔首,径直经过南天门,往里走了。 黎谷低低道:“闻海,帝君平日里都会看我一眼,方才帝君就没有看我……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帝君不会忘了和我打招呼的。” 闻海挖苦道:“我说黎谷,你脸皮可真够厚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堂堂紫微帝君非要每次都和你一个守南天门的小将打招呼?” “你不明白。那是紫微帝君特有的风度……” 乜襄回到山神庙,定神想了想:难得见到紫微帝君,不能白白错过这次机会。于是,乜襄又急急地赶回来。 见到奄奄一息,已经死得透透的南瑆,乜襄甚是惊讶。 心想:紫微帝君定然是认识这只山猫精的,可他堂堂神尊,怎么会认识一只小小的山猫精呢?他又为何要杀死这只山猫精呢?因顾念与南瑆相识一场的因缘,乜襄蹲下身来,决定把她葬了。 转念又想:她是帝君亲自斩杀的,我若插手,是否不合适? 乜襄几经犹豫,挣扎,还是决定,为了自己的仙途着想,不要管南瑆了。 乜襄离开后,南瑆的元神开始离体,渐渐消散。 肉身却化作一只鸿鹄。鸿鹄的羽毛颜色有赤、青、黄、紫、白五种,然以白色为主,乍一看,是一只雪白的凤鸟,只有当它展翅翱翔之际,它的翅羽和尾羽皆张开,才能看到它身上的其他四种颜色。 那些吸饱了南瑆鲜血的树木皆在一瞬之间成了精。 其中,十丈远处,有一颗千年苏铁树,开出了明亮的黄花。它因吸收了南瑆的鲜血,而变成适合其元神休养的器身。南瑆本来应逐渐消散的元神,竟然得以重聚于一朵苏铁花之中,获得一线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一揖 摸摸~ ☆、斩不断的因缘 恰逢武曲星君开阳途径罴差山,他闻到一种奇异的幽香,便驻足飞下来察看。 开阳一看,心内大惊,道:“咦?此间怎么有一只白凤?赤凤常有,而白凤不常有。我若把它捡回去,彧白定会很欢喜的。”开阳把鸿鹄鸟抱起来,发现它左翅受了伤,尖尖的嘴角处还有奶白色的血迹。 “这是神族的后裔,本君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伤得忒重了,也不知道还能否救得活。” 开阳上了九重天后,直奔北宸的太虚殿而来。 麒云迎了上来,看着开阳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凤凰,有些惊讶,见礼道:“星君,您这是?” 开阳急匆匆往北宸的寝殿走去,问:“我二哥他在吗?” 麒云怔了怔,想起北宸临走之前交代的话,便道:“帝君、帝君他说他要闭关,不见客。” “嗯。也好。我自己去他的寝殿。你先下去罢。” “诺。” 开阳把鸿鹄鸟放在北宸的万年寒冰床上,又用云被将它 分卷阅读31 裹好裹好。看着它,温声道:“你一只扁毛灵禽,栖息在梧桐树上,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罴差山的地界?也不知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这万年寒冰床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希望你命大福大,能活过来罢。” 开阳走出来,对麒云道:“本君还有事,先走了。等我二哥出关了,你帮本君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把一只鸿鹄寄养在他这儿,偏劳他替我好生照料,等我得空了,便会来领走的。” 麒云怔了怔,微躬身应道:“诺。” 傍晚时分,北宸从太初殿回到太虚殿。 他一回来,就去了大哥北嵇的府上。 北嵇当时正在打坐修炼,让他干等了一个时辰才出关。 北嵇走进花厅,见弟弟正在盘腿静坐,心里猜测,阿宸定然是出什么事了,才会来找我。 因温声笑道:“抱歉,阿宸,让你久等了。” 北宸收了功,改为跪坐,身子挺得笔直端正。 “帝兄,我斩杀了南瑆。” “……嗯?噢,这是好事啊,阿宸……你怎么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呢?” 北嵇走过来,在北宸身旁散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弟弟倒了一杯。 “我……我觉得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唔……什么话?且说与为兄听听。” “她虽为混沌魔神转世,可她并没有伤天害理。她既投生三界,便也是三界众生。我为了守护三界众生,却杀了这样一个无辜的她,于她而言,确实是有失公正的。” “说起来,确乎如此。可你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为何还耿耿于怀呢?莫非是……放不下她么?” 北宸像是受了触动一般,惊愕了一瞬,“我、我为何放不下她?她命格如此,我亦无能为力。” “可为兄听说,你借了天枢的观尘镜?凭你的法力,要看凡间的事情,用得着观尘镜么?除非你是在探查某一段特定时期的人和事,是南瑆对吗?你昨日仙体欠佳,灵力受损,也是为了查探她的过去,对吗?阿宸,你……不觉得自己对她太过于上心了吗?” “那是因为……她不知死活亵渎了我……我只是想确定,她究竟能否识破我的隐身术,她究竟是否是故意用美色引/诱我。” “阿宸,那你现在确定她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了吗?” “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你……对此怎么看?” “……原本我一直很愤怒,因为从来没有女子敢如此胆大妄为,对我……做出此等……不可理喻的行径,按说,我是绝无可能原谅的。可当她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故意之时,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你为何不生气了?你扪心自问,此事若发生在麒云身上,你还会如此吗?” “那定然是撵出太虚殿,贬去凡间,永世不得升仙。” “噢……你对一个伺候了你两万年的仙娥,尚且如此冷静,绝情。可你竟然原谅了南瑆对你的所作所为,阿宸,你有没有想过,你杀死她,当真只是为了守护三界众生吗?” “……帝兄,您这是何意?我不生气,是因为……她引/诱我,固然是她做错了,可如若我定力足够,那于我又有何碍呢?麒云如何能一样?麒云是我太虚殿的掌事仙娥,她在明知我好恶的情况下,还知法犯法,如何能原谅?况且,麒云还是个有两万年资历的仙者,她做出这样的错事,自然是要受到应有的惩戒的。” “阿宸,当局者迷。这些年来,你凡事看得清楚。这件事,也许从一开始,你就做错了。你一改昔日作风,没有直接斩杀她,而是选择了迂回接近的策略,结果,反倒给了她一步一步瓦解你心房的机会而不自知。你杀她,也许一开始确乎为了三界众生,可后来,你要斩杀的,恐怕是那个偷偷在你心里种下情/欲种子的北鲜山女子罢?” “……” “阿宸,你能挥剑斩情丝,说明你仙心仍旧牢固,为兄甚慰。” “……帝兄,或许您说得对。我心里有些不平静,您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嗯。” “帝兄,这件事,究竟是她太卑鄙了,还是我太绝情了?” “别想了,阿宸。让她过去,不要强行挽留。过于执着,会成为你的心魔,阻碍你的修行。” “嗯。” “阿宸,为兄帮你删除这一段记忆罢?” “……帝兄不相信我能自己放下?” “情之一字,在于不能用理智思考它,判断它。阿宸,你我皆是天生的神,未曾历经七情六欲的淬炼,仙根清静无暇。如今你偶然沾染些许情思,还是莫要让它拖了你的后腿为是。” “……就依帝兄所言。”北宸掏出观尘镜,“在归还天枢观尘镜之前,我先清理掉北鲜山这一段的记忆。如此,才算得上是彻底。说起来,詹右与我同去的,不过,他并不知晓我与南瑆之间的细节。倒也罢了。” 北宸打开观尘镜,抹掉了北鲜山和罴差 分卷阅读32 山的全部画面。 北嵇对弟弟施展记忆删除法术,清理了他关于南瑆的所有记忆。并对他说道:“混沌魔神转世已除,从今往后,你可安心修行。” “是。” 麒云闻声连忙迎出来,见礼道:“帝君,您回来了。” 北宸微微颔首,在正殿的茶几旁跪坐下。 麒云为北宸倒了一杯茶,侍立一旁。麒云看着北宸喝了一口茶,方柔声道:“开阳君来过了。” 北宸微微讶然道:“噢?” “开阳君带来了一只白凤,放在帝君的……寝殿内。说要麻烦帝君帮他照料一段时日,他空了便会来领走。” 北宸怔了怔,心想:鸿鹄?放在我的寝殿内?开阳这小子…… 北宸不动声色地喝完一杯茶,方才起身,迆迆然走向寝殿。 麒云看北宸的神色,瞧不出喜怒。可她还是有些担忧,帝君见到一只白凤在自己的寒冰床上,会是什么心情。麒云默默收拾好茶具,退了出去。 北宸走进寝殿,一眼便望见自己的寒冰床上裹着一团什么东西,不禁有些微微的恼怒。 开阳这小子,还真是……让本座这个当哥哥的不省心。 他神念一动,云被便哗的一下弹到了一边,果然露出一只被冻得僵硬的白凤。 北宸瞥见白凤凰的左翅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像是神兵所伤,不觉心内一动,大步走过去,用手拨开一看,不禁微微皱眉。 这分明是神兵的剑气所伤,究竟是谁伤了它呢? 北宸又凝视了白凤两眼,觉得它同为神族,多少有些可怜。便手一招,云被立时飞到了他的手中,他重又将白凤仔细裹好裹好。 北宸像往常一般,坐在书案前看书。他虽目光在书页上,心上却想着事,不时还冷冷一瞥床上半死不活的鸿鹄,眼神复杂难辨。 开阳做事情还真是顾头不顾尾。他光知道万年寒冰床于治疗内伤有奇效,却不顾它眼下气息全无,寒冰床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功效。就这么放着不管,不出两日,这只鸿鹄准会死掉。 是夜,北宸没有上床睡觉。他去了二楼的静室,打坐修炼直至天明。 翌日一早,北宸在偏殿梳洗时,吩咐麒云道:“麒云,你去朝阳阁跑一趟,取一瓶紫心养元仙丹来。” “诺。” 帝君要这么多紫心养元仙丹做什么呢? 然而麒云习惯了服从,所以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 一瞬之后,麒云已经站在宁荻医仙面前,向宁荻讨药。 宁荻愣了一瞬,难以置信道:“你确定帝君要一瓶这么多?” “帝君亲自吩咐的,我听得真真的。医仙若是不信,可与我一起找帝君对质。” “那倒不必。只是……朝阳阁统共也没剩多少粒了。麒云,你不是不晓得,这种仙丹制作起来,可是相当费时费神呢。” “这个我也晓得。只是帝君吩咐,我能如何呢?” 宁荻打开一个黑玉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了十粒紫心养元仙丹。 宁荻用一个青玉小瓶装了八粒仙丹才装满,他看着剩下的孤零零的两粒仙丹,着实觉得肉疼,便从瓶中抖出了一粒,盖上瓶口,纳闷道:“帝君怎么了?突然要这么多滋养元神的紫心养元仙丹?” 麒云伸出手来接。 宁荻舍不得给她,麒云一边抢一边道:“麒云也不知道。医仙快把仙丹给麒云罢。帝君还在等着麒云回去复命呢。” “拿去。”宁荻把青玉瓶给了麒云。 宁狄想起帝君前几日召见他的情形,总觉得有些蹊跷。心道:帝君不是做梦吗?怎么要滋养元神的丹药了?莫非是仙体有恙?因正色道:“若帝君真有什么事,你记得随时来找本君。” “嗯。多谢医仙。那麒云先告辞了。” 麒云把一整瓶紫心养元仙丹呈给北宸时,忍不住担忧问道:“帝君,您要这么多紫心养元仙丹,可是元神有损?” 北宸轻笑道:“本座无事。你再去一趟天蚕宫找蚕神嫘祖,做一床十斤重的天蚕丝锦被带回来。” 麒云领命退下,转身离去时神情忧郁得不得了。 她心想:帝君他仙体都虚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没事要盖这么厚的被子么?天蚕丝锦被保暖性极好,十斤?这得仙体虚弱成什么样子才需要盖这么厚的被子…… 想着想着,麒云差点要哭出来。 要是帝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办呢? 麒云心系北宸,一心一意只是想着北宸会有什么事,压根就没把开阳送来的鸿鹄放在心上。 北宸拿着紫心养元仙丹走进寝殿,倒出一粒在手掌心,喂给鸿鹄吃,发现鸿鹄的嘴已经硬得如同石头一样了,根本喂不进去。 北宸无奈,只得用仙术把仙丹化成气,再把这股散发着独特药香味的气息吹进鸿鹄的嘴里。勉强喂了进去,只是药效稍微要打些折扣罢了。 尔后,北宸御气飞 分卷阅读33 行,来到紫微垣的北斗司当值。 仙侍鱼殷来献茶。鱼殷长得颇为清秀,看起来,与凡间十七八岁的少年无异。 “开阳来了吗?” “回帝君,开阳君尚未来北斗司。” “开阳来了,你让他来见本座。” “诺。” 北宸在案前坐下,随手翻开一本名为《太微九天历》的书,并将目光锁定在其中的一段文字上:“元龙十万八千年,北斗九星连珠,天河众星尽摇,此乃异象。” 北宸眉眼清澈,从笔架上执笔,蘸满红色墨水,缓缓写下:应混沌魔神止苍转世三界,已除。 字迹端方俊秀,恰如其仙。 笔放回笔架,书页合上。 偏殿的门亦合上。 北宸端坐于云榻之上,盘腿打坐,进入很深很深的寂静状态中,在那里,他体会到的,是无法言说的狂喜的境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节喜乐! 祝愿所有看文的小天使 都能遇到最对的那个人儿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一揖~ ☆、(二) 不知不觉,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北斗司各处皆掌了灯。 北宸一整日都在入定中,神游物外,乐不思蜀。虽如此,他还是晓得此刻北斗司发生了何事,到了什么时辰。因双目轻启,眼睛晶亮有神,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熠熠生辉。他起身下座,穿好鞋子,款款走了出去。 在正殿门前看见了司命星君天枢和招摇星君詹右,二仙谁也不搭理谁,似乎在闹别扭。 二仙见了北宸,便一齐走了过来,朝北宸施礼。 天枢揖道:“帝兄可是要散值了?” 詹右亦揖道:“帝君。” 北宸“嗯”了一声,沉吟一瞬,道:“天枢,以后考校神仙仙阶升降,以及测算劫运事宜,就交给你了。”说完便迆迆然走了。 天枢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趋向北宸,诚惶诚恐道:“帝兄,此事万万不可。天枢考校凡人的命簿,就已然忙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无瑕分/身他顾。考校神仙的劫运以及升降,更是事关重大,复杂万分,还需懂得使用星命盘推演神仙的命理,请恕天枢万万不能担此大任。” “为兄说你行,你便行。星命盘,为兄教你如何使用。天枢,凭你的聪明才智,这并非难事。三五日总能学会的。” “可……可问题是,天枢根本没有时间呀……帝兄,不妨交给其他仙僚……”顿了一瞬,看到詹右正望向这边,便灵机一动,顺势把詹右推了出来,“依臣弟看,詹右君就很好,目前他的仙务量也并不饱和,比臣弟更适合接手……” 詹右一听,便立即缩回了头,假装在看别处。 其实他的工作几万年了没变过,每次来北斗司当值,不过是按照原来的模板,随意发挥一下就可以了。他很怕北宸把这么繁重的仙务交给自己,不自觉便把头低了下去,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子。 “詹右,你来。” 詹右脸颊鼓了起来,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恨恨地咒骂天枢作妖,可北宸叫他,他不敢不立即小跑过去,堆上笑,揖道:“帝君有何吩咐?” “詹右,你性子疏阔,骁勇善战,不喜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务,因此上,本座也一直由着你的性子,没派太多琐碎的仙务给你。自你两万三千岁飞升上神起,便跟着本座,如今也逍遥了好几万年了,很够了。所以说,即便你再不喜欢,此事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就交给你了。明日起,本座就教你如何使用星命盘推演神仙的命理。” “帝君,帝君,詹右真的不是这块料,恐难当此大任,求帝君垂怜,派给其他能干的仙僚罢。” “……” 北宸没有理会。天枢于心有愧,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詹右,想着詹右此刻定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因此,也回避了詹右求救的目光。 “帝君,詹右就是管理这四时变化,安排二十四节气,正十二时辰,建十二月份,以及处理州国分野等诸事,尚且觉得吃力得紧。若再担任考校众仙友的劫运以及升降一事,实在是力有不逮呀。到时候,把事情搞砸了,岂不是坏了帝君的颜面?恳请帝君三思。” 北宸面带微笑,对天枢道:“那好,天枢,詹右原来的差事,你就接过来。” 天枢只得领命。 能有何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是却苦了詹右了。 北宸漆黑璀璨的眸子又望向詹右,“这下你可满意了?” 詹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不过是他的推托之词,如今这最后的借口都被北宸端走了,他突然感到一阵颓然。却只得讪讪笑道:“多谢帝君。”又侧身对天枢极不情愿地揖道:“偏劳司命星君了。” 天枢面有惭色,忙回礼道:“有劳詹右君了。” 詹右暗自叹气,大受打击 分卷阅读34 ,突然想起来,“帝君,还有一事,恳请帝君成全。” “说。” “南建德夫妇的命簿,詹右想请司命星君改一笔,抹掉他们之前死而复生的那段记录,让他们尽快再入轮回,少受点苦。” “准。” 天枢大惊,帝兄分明答应过我,让我做主,怎能出尔反尔呢? “帝兄,这事不能这么办。此例一开,以后那些从凡间羽化飞升的仙友们,还不得天天来烦天枢啊?谁还没个把待自己恩重如山的亲友了?” 詹右抢白道:“嘘——天枢君,你悄悄改了,不要说出来,那谁知道你是改了,还是正常发配?” 天枢满心的憋屈,一时竟有些语塞。 “帝兄?” “天枢,此事委屈你了。”北宸用手拍了拍天枢的肩膀,面有愧色。 天枢毫无灵魂地点了点头,怔怔地看着帝兄。 北宸掏出观尘镜,递给天枢道:“还你。”唇角上扬,透出一丝温暖,天枢心内一动,伸手接了,也不自觉就抿嘴一笑,作为回报。 北宸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剩下詹右和天枢二仙,彼此都有些尴尬。天枢面对詹右,有些愧疚。同样的,詹右面对天枢,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同僚几万年,对彼此的性子都十分了解,有时候,了解对方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二仙不约而同地以手加额,寻思着怎么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却不料,这完全同步的动作,引得二仙哈哈大笑起来。 詹右往上斜觑了天枢了一眼,扁了扁嘴巴,绷住笑意,道:“天枢,咱们一码归一码,南氏夫妇一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拉我下水,最后又溅得你自己一身泥,你虽帮我承担了原来的仙务,可我并不会感激你,此事,是你欠我的。我此刻还生着气呢,告辞。” 天枢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随后也回府去了。 北宸回到太虚殿,发现还没有掌灯,晓得麒云还没回来。神念一动,殿门前的两盏灯笼立时便亮了起来。推门而入,所经之处,殿内所有的烛火都在一息之间点亮了。 北宸穿过月门,拱桥,径直来到寝殿。 北宸看着虚弱的鸿鹄,眉头微皱。 这个开阳,也不知从哪里捡了这么一只白凤回来,丢在我这里,便不闻不问了。 北宸怜悯这只鸿鹄,便渡了五十年灵力给它。 鸿鹄身上的冰霜渐渐溶解。 北宸又掏出一粒紫心养元仙丹,将其化为一股流动的药气,让鸿鹄鸟服食了。 北宸替鸿鹄鸟掖了掖被子,决定把床让给它。于是起身,拾级而上,去了楼上的静室修炼,直到翌日晨曦。 天已经大亮,麒云也回到了太虚殿。她从识墟中掏出了一床叠得整整齐齐,异常精美,但又如流云素雅的天蚕锦被。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眼波一转,藏起了自己的担忧,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步履从容地朝北宸的寝殿走去。 麒云在寝殿门外柔声道:“帝君,天蚕丝锦被取回来了。” 北宸正在盯着蔫不拉几的鸿鹄鸟看,默然不语。闻言,北宸便走了出来,目色如水沉静深缓,温声道:“来,给本座罢。” “帝君,麒云帮您拿进去罢。”麒云微躬身道。 “不必了。你下去罢。” 北宸看了麒云一眼,眼神清澈,神情平和冲淡,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接过麒云手中的锦被,十斤重的被子在他手上轻飘飘的,仿佛双手捧着的不过是一片浮云。 他正要转身,顿了一瞬,又道了声:“有劳。” 麒云低垂着头,微躬身应道:“侍奉帝君,是麒云的福分,不敢说辛劳……” “唔……” “昨日嫘祖……还特意问了麒云,说帝君莫不是仙体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哪里用得着这么厚实的天蚕丝锦被呢?” “噢?是吗?” “嫘祖说,天蚕丝原是个稀罕物,按规制,就连玉帝也只用半斤重的天蚕丝被,就足够御寒保暖了。再不济,像仙龄大些的东王公,因为前一段时间受天劫仙体受损,病中休养,也是西王母亲自前来天蚕宫,说要把自己的那一份份例挪给东王公用,说了半日情,这才给他做了一床一斤重的天蚕丝锦被。” 北宸微微颔首。 “嫘祖还说,帝君身为三界修为最高的仙,虽说,按规制,您每隔一千年,都可以享有半斤天蚕丝的份例,这些年,您积攒的份例一次也没有用过,要挪到一起做一床十斤重的,原也无可厚非。只是,眼下将整个天蚕宫的天蚕生丝悉数凑齐了,恐怕也难有此数。是以,嫘祖还再三确认说,不是麒云听错了,就是帝君说错了。” “噢?那后来,你又是如何劝服嫘祖的?” “麒云再三拍着胸脯向嫘祖保证,帝君说的就是十斤。而且,帝君从来不会说错话。” “……” 北宸深深看了麒云一眼,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分卷阅读35 “不过,帝君,麒云还向嫘祖保证说,未来一万年之内,帝君不会再向天蚕宫要东西了。嫘祖这才勉为其难,拆了几床原本织给她的女儿厍彤大婚用的喜被,凑了十斤之数。” “嗯。你做得很好。下去罢。” 麒云娇羞默默地低眉,红了一会儿脸,等她抬头要问“帝君,您还没回答麒云,您的仙体到底有没有事呢?”时,北宸早已不见仙踪了。 麒云愣了一瞬,感应到北宸布的结界,不禁感到有些狐疑:好好的,帝君为何突然要在寝殿设结界呢?没有帝君的允许,外仙也进不来这太虚殿,而我又从来不敢乱入他的寝殿。帝君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莫非是前日开阳君擅闯帝君寝殿,寄养了一只鸿鹄在这儿,所以帝君生气了? 北宸神念一动,鸿鹄连着云被一起漂浮在半空。他亲自将天蚕丝锦被铺好,再让鸿鹄缓缓降落至天蚕锦被之上,又亲自把它裹得严严实实的。 末了,还用一根捆仙锁像绑粽子那样细细地绑好。 北宸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禁唇角微扬,眸光柔和,似乎甚是满意。 希望……你能捡回一条命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一揖 ☆、(三) 这一日,天气晴好,云很淡,风很轻。 北宸看起来精神奕奕,他昨夜修炼取得了一些进展,这种感觉令他感到踏实且满足。 他想着,把手头的仙务分一分,交出去,之后,就学大哥北嵇,长期闭关修炼。早日突破神尊级别的修为,飞升天尊,证得大圆满,大自在,真正了脱生死轮回。 梳洗过后,简单用了些早膳,北宸照例去了北斗司当值。 他端坐在案前,案上堆积了不少的公文,他随手抓起最上面的一本,打开来看,用朱笔做出批示。 香案上燃着白檀香,香烟袅袅,从精美的香炉中冉冉升起,静室生香。 北宸眼角狭长,坐姿端方,炯炯有神的目光全然锁定在公文本上。 觉得渴了,便拈过茶杯,抿了一口。又一口。又一口…… 仙侍鱼殷悄悄进来换茶,不敢弄出一丁点动静,生怕搅扰了帝君办公。 北宸抬头,看向鱼殷,淡然问道:“开阳今日也没来么?” 鱼殷一时有些默然,仿佛觉得昨日没来,今日又没来当值的仙是他自己一般。 开阳君可真不应该呀,怎么可以总缺勤,让帝君找不着仙呢? 鱼殷忙躬身应道:“是。帝君可是有事要找星君?不如鱼殷去武曲殿走一遭?” “不必。你去唤詹右过来。” 鱼殷恭敬应道:“诺。” 退了出去。 鱼殷来到北斗司正殿,见司命星君天枢、司禄星君天璇、禄存星君天玑、文曲星君天权、延寿星君玉衡、上生星君瑶光及玄戈星君南叔颜、招摇星君詹右等八位星君都在,却独独不见武曲星君开阳。 殿内有一张坐北朝南的紫檀木几案,是平日北宸或北嵇偶尔来议事时所坐的。 坐西朝东方位,有四张降香黄檀木书案,呈一字排开,依次是司命星君天枢、司禄星君天璇、禄存星君天玑、文曲星君天权的位子。 坐东朝西方向,有五张黄檀木书案,依次是延寿星君玉衡、武曲星君开阳、上生星君瑶光、玄戈星君南叔颜、招摇星君詹右的坐席。 鱼殷悄悄走至詹右的案前,微躬身揖道:“星君,帝君有请。” 詹右闻言,想起昨日晚间帝君交代给他的重任,便一脸难色,对鱼殷略微颔首道:“嗯,本君晓得了。” 待鱼殷退下之后,詹右突然叹气道:“哎!本君的逍遥日子,到头了……”说着斜觑了一眼斜对面的天枢。 天枢心里有愧,不敢直视他。眼睛只盯着眼前翻开的命簿,手上执着的笔却半日没动。 后来又翻到了南建德夫妇的命簿,想起昨夜答应了帝兄要改,便趁机埋头改了。 着一袭鹅黄色仙袍的司禄星君天璇,在北斗九子中,排行第四,坐在天枢的下首。 天璇笑盈盈问道:“詹右君,此话怎讲?” 除了天枢,其他五位星君也都从案上抬起了头,看向詹右。 穿一袭赤金色衣袍的禄存星君天玑,排行第五,他也笑问道:“快说说,究竟发生何事了?” 詹右拈起兰花指,斜斜地指着他们的三哥,也就是司命星君天枢,轻嗔薄怒道:“这都要怪你们这位好哥哥……” 天璇笑着看了一眼她的三哥,然天枢脸上讪讪的,低头不语,正奋笔疾书。天璇纳罕道:“这与我三哥又有何干?” 詹右叹口长气,起身道:“昨日,我同天枢一起散值回府,不成想,刚出殿门,便遇上了你们的二哥……这便是这起悲剧的缘起。此刻回想起来,我便 分卷阅读36 该早早地趁机脚底抹油偷偷溜掉的。奈何我为仙老实,一着不慎,就着了天枢的道儿了。” 坐在詹右上首的玄戈星君南叔颜,一身墨蓝,肤白俊俏,眉眼如画,乌发如云,行动非常合乎仪礼规制,平日里显得腼腆温柔,风流儒雅。此刻见詹右声情并茂地比划,不禁莞尔一笑。 南叔颜明眸皓齿,这一笑,着实地散发出他温润如玉般的气质,令一旁着藕粉色衣衫的女仙心内一漾。 就连坐在他对面,同为男仙的文曲星君天权,也不禁为之眼前一亮。 叔颜君可真是好看啊。 北斗七星的七位守护神,与勾陈帝君北嵇、紫微帝君北宸皆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在三界之中素有“北斗九子”的美誉。 七男二女,男仙个个英俊潇洒,女仙则个个温婉美丽。 招摇星君詹右同玄戈星君南叔颜则不在此列。他们二仙虽也在北斗司当值,然他们属于北斗七星之外的另外两颗隐星的守护神。 简单地说,“北斗九星”,前面七星的守护神,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等星君,都是亲兄妹,后面二星君,詹右和南叔颜是后加进来的,与他们没有亲缘关系。 并且,詹右和南叔颜算是“北斗九子”的后辈,仙龄上,比他们要小五万来岁。 是以,比起北斗七子更加明亮大胆的着装风格,这二位编外仙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着装风格,也就更偏向老色了。 詹右喜穿一身玄衣,显得沉稳神秘,而南叔颜则喜穿墨蓝衣衫,更显儒雅端方。 上生星君瑶光,排行第九,哥哥姐姐们有时昵称其为“小九”。 瑶光着一袭藕粉色衣衫,坐在南叔颜上首。 此时嫣然笑道:“然后呢?你们碰到了北宸帝兄,帝兄同你们说什么了?” 詹右继续演道:“说什么?你们了不起的帝兄,也就是我生平最崇敬的帝君,便把一项极重要的差事交给你们三哥来做。这本来没我什么事,对否?” 天璇点点头,笑道:“嗯。说得不错。” “谁知道,你们这坏了心肠的三哥,他自己不肯干倒也罢了,竟把我揪了出来,活生生送到帝君面前献祭了。我死得甚冤呐我……”说着还唱了起来,满脸悲戚,生无可恋。 闻言,坐在南叔颜正对面的文曲星君天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天权着一袭绯红色衣袍,排行第六,眉眼俊秀,笑点颇低。笑起来,眼睛眯缝成一条线,显得甚是天真烂漫。 他已然笑得喘不过气来,道:“詹右……你怎知……北宸帝兄不是一早便瞧上了你,拿我三哥……做幌子,好让你无从推卸呢?若非如此,若帝兄先找的仙是你,你岂不也要推上一推,这不就又要推到天枢那儿去了吗?你细想想,北宸帝兄,是何等样神明睿智的星主,又岂会给你这个推脱的机会?” 詹右心内一怔,觉得天权说得有理,但嘴上却不肯承认,撒娇道:“我不管……此番是天枢害我,我、我和他没完。” 着一袭白衣的延寿星君玉衡,排行第七,和天枢正对着。 玉衡手执折扇,轻轻一摇,淡然笑道:“詹右,帝兄如此器重你,你还是快些去罢。” 天璇亦点头笑道:“你快去,莫叫帝兄久等。” 詹右收起玩笑的姿态,一脸郑重地走了出去。 罴差山内,南瑆的元神在千年苏铁树的黄色花蕾中逐渐苏醒。元神没有肉身的束缚,极其自由,可以通晓三界之内,八荒六合中的诸多信息。 忽然,一团灰色的庞然大物,咻的一下,便朝她迎面扑来。 她大吃一惊。有些害怕。但她无从抗拒。 实际上,这是远在三界之外,蛰伏于第二十九天的混沌魔神止苍,在向她传递信息。 几瞬之后,南瑆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美则美矣,却有些奇怪得紧。 只见他穿一身深灰色半透明的长袍,眼珠子颜色也是深灰色的。他双目下垂,半闭半开,既好像在看着她,又好像没有在看着她。他双腿似乎长在黑暗里,不能动弹。一双手负在身后,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定住了,不能动。 他分明没有开口说话,但南瑆却听到了他用神识传递的信息。 “你终于醒了。” 南瑆也没有开口,却听到自己说:“是,主神。” “现在,北宸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暂且是安全的。你找个机会,潜伏到北宸身边,然后取得他的信任。” “是。” “另外,你还要打探出开天斧藏于何处。” “是,主神。主神……要开天斧何用?” “这个……不是你该管的范围。你只需执行本尊交给你的任务即可。” “是。” “记住,你是本尊的一个小小分/身,不该亦不能有自己的意志。若你妄想蒙骗本尊,那么,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本尊会将你收回 分卷阅读37 来,与本尊合而为一。本尊言出必行。你千万不要妄想挑战本尊的底线。因为后果很严重,你没有机会检验。” “是,主神。” “你是本尊的一滴心头血投胎转世,是以,你身上也有本尊的部分特性。混沌魔神可以毁天灭地,主要是由于可以吸收天地间一切的灵气,为己所用。你要妥善利用这一点,吸纳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灵气,迅速增进修为。” “是,多谢主神提点。” 一阵山风吹过,罴差山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只老鹰从苏铁树前掠过,很快就不见了影迹。 黄色的苏铁花蕾散发出灼灼的光华,藏身于其中的南瑆的元神,已经开始吸纳罴差山的灵气了…… 此时的南瑆,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自己的肉身,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然后完成主神交给她的命令。 接近北宸,取得他的信任。 探听开天斧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求收藏 躬身一揖 从今天起,改为下午六点更新啦 据说这是更新玄学 嗯…… ☆、(四) 詹右刚走进偏殿的门,北宸便抬头看见了他,道:“来,本座教你如何使用星命盘推演神仙的命理。” 詹右扁了扁嘴,不敢说不,点了点头,走至北宸所坐的案前。 北宸手中现出一块玄色原石,堪堪一握,这便是能预测神仙命格的星命盘。 “你往左边站一点。” 詹右“嗯”了一声,依言往左边挪动了一步。 只见北宸用仙力将星命盘往前一推,星命盘骤然放大了十数倍,闪耀着黑紫色的光芒。 北宸伸出两根削葱根般的手指,指着星命盘道:“星命盘不用之时,只有巴掌大小,启动时,大小随使用者的心意,可大可小。詹右,你看,这上面一共有六个同心圆……” 詹右顺着北宸所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眼神有些茫然。 帝君这是认真的吗?真把这个差事交给我了?这么草率的吗? “每一层皆有其用意。中央是定调的,是按照‘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原理构建的,这便占了两层。第三层便是依据木、火、土、金、水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剩下的三层,便是定时辰和方位的十天干、十二地支及三垣二十八星宿。” 詹右毫无灵魂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北宸斜了他一眼,“有何话说?” “帝君,并非詹右不愿意学习新东西,只是这个……的确是太难了,非詹右的智识可以掌握。帝君,不若交给南叔颜来做如何?他素来喜欢读书,爱好钻研各种冷僻知识,且智识不凡,当可完美担此重任。” 北宸深深盯了詹右一瞬,愣是一句话没说。 詹右一见这深沉的目光,便深觉自己说错了话,低了头,不敢看北宸。 沉默良久,北宸重又开口讲授,仿若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三界五行之内,天地万物都在对立统一中产生。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阴阳二炁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阴阳是一切的一切的源头。詹右,你可听明白了?” 詹右点点头,郑重道:“明白。” 北宸欣慰颔首,看了詹右一眼。看得出来他很勉强,不喜欢学习这些,便道:“既然你说你明白了,那么本座问你,混沌魔神为何会存在?” 詹右想了想,试探性地答道:“因为有生便有死。即便是与天地同寿,但只要还在三界五行中,仍受阴阳转化的制约。混沌魔神代表天道的另一面,即结束。” 北宸瞥了詹右一眼,这一眼比寻常要深一些,有赞许之意。 詹右忽然想起来,有件事还向帝君禀报。 “帝君,北荒山主左丘一禅已经找到乌流了,就在罴差山。不过,却没有找到南瑆小娘子……” 北宸听到南瑆的名字,怔了怔,随口道:“混沌魔神转世已除,不必再找了。” 詹右大惊,道:“那个小娘子……她果真是诈死么?啊,胆子真的很大啊,不愧是混沌魔神转世……帝君是如何找到她的?又是如何……杀了她的?” 北宸思忖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晓得亦不记得詹右所说的细节,明白是使用了记忆删除术,清除了这一部分的记忆。三界之内,能对他使用记忆删除术的,除了北嵇帝兄之外,再无旁仙。 面对詹右的问询,北宸只是淡淡道:“此事不必再提。” 詹右点点头,附和道:“也是。她能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可见得她心思玲珑剔透,绝非一般俗物……只是没想到,她一介魔神转世,竟生得那样一副 分卷阅读38 好看的皮囊,倒是天上地下都没有的……可惜了……可惜了……” 北宸瞪了詹右一眼,詹右这才住嘴。 “来,我们接着学……” 上课途中,鱼殷进来换了一次茶果,北宸和詹右二仙便简单吃了点茶果,又接着开始上课。 一直到金乌西沉,皓月东升,北宸方下课,并嘱咐詹右道:“明日早些来。” 詹右苦不堪言,可帝君不辞劳苦亲自授课,他不敢不从,只得恭敬地应了。 北宸回到太虚殿,麒云迎了出来。 “帝君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嗯。” “帝君,天蚕丝锦被好用么?” “嗯。” “帝君今日气色好多了,麒云总算是放心了。麒云担忧帝君仙体有恙,特意去了朝阳阁,为帝君寻觅治病良方。宁狄医仙说帝君无碍,不过是偶然做了一两个梦而已,不算什么大病。这可真是太好了。” 北宸一怔,“做梦?本座吗?” “是啊。宁狄医仙虽未明说,帝君近日做梦,深受困扰,但麒云已经知晓帝君所服的仙药正是混元凝神丹,可不就是专门治疗做梦的灵丹妙药吗?” 北宸沉默了一会儿,板着脸道:“麒云你,逾矩了!” 麒云笑嘻嘻的脸顿时僵住了,眼神中颇有几分委屈,“帝君,麒云知错了。麒云只是最近见帝君……行止有些反常,担心帝君仙体,所以……麒云知错了。” “本座无碍。你先退下罢。” 麒云领命退下。 北宸凝神细思了一会儿,这一定是本座删除记忆的原因,罢了,既已删除,那便就当作不曾发生过好了。 北宸信步走进寝殿,瞥了一眼寒冰床上的鸿鹄鸟。 鸿鹄仍没有起色,蔫蔫的躺在被窝里。 北宸又掏出一粒紫心养元仙丹,仍如前次那般,喂给它吃了。北宸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鸿鹄头顶处的羽毛,自言自语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虚弱?” 是夜,北宸仍没在寝殿睡,去了寝殿正上方二楼的静室修炼。 北宸白天照例去北斗司教詹右,开阳还是没去当值。 上课途中,北宸忽然想起来,便问詹右道:“开阳最近在做些什么?” 詹右道:“开阳君最近在凡间游玩,玩得不亦乐乎呢。” “噢……” “对了,帝君,听开阳君说,他捡了八荒六合唯一的一只纯种白凤,寄养在您那儿。那白凤怎么样了?” “尚未苏醒……” “哎……开阳君也同我说了,说这只白凤伤得极重,怕是养不活了,因此上,他才抱去您那儿的……没想到……还是不行啊……” “那倒也未必。” “这么说,帝君还是有把握救活它了?” “且养着看看罢。” “嗯,也只能如此了。诶,帝君,您不是素来不爱扁毛的吗?怎么偏爱这只鸿鹄鸟了?” “本座何时说过这话了?” “帝君您虽没说,可您的朱鹮鸟……现下还在彧白的万灵谷养着呢。听彧白说,那朱鹮鸟可是日日巴望着帝君去带它回太虚殿呢。它若是知道帝君有了新宠,便忘了它,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本座从没说过要养它。这鸿鹄……原也是开阳赖在本座那儿的,并不是……本座自己要养的……” “话虽如此,若鸿鹄养活了,帝君就当真舍得把它让出去?” “无非是一只白凤罢了,有何舍得不舍得的?” “不愧是帝君。从不着一物于怀。” “行了,别恭维本座了。上课罢……” “好。” …… 散值归来,北宸有些迫不及待地去看了寒冰床上的鸿鹄。 鸿鹄在温暖如春的天蚕丝被窝里囫囵睡了几日,吃了三粒大补元神的紫心养元仙丹,兼之寒冰床有收敛元神、疗愈内伤之奇效,北宸又渡了五十年灵力给它,它已渐渐恢复了三成的生机。 北宸见它生机萌动,禁不住淡淡一喜,又掏出一粒紫心养元仙丹,给它服食了。 北宸眸光温柔,似乎对这只鸿鹄能否重生充满了期待。 和往常一样,北宸独自用晚膳。 晚膳甚是简单,一碟白玉莓果,一小瓶芍药花露,几块桂花糕饼。 晚膳过后,北宸独自在了无亭坐了一会儿,吹吹风,发发呆。尔后又在寝殿看了会书,便自去楼上静室打坐修炼去了。 翌日清晨,北宸结束打坐,略微怔了怔后,便想起要下去看鸿鹄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北宸只穿着白色中衣,从楼上信步下来,带点尚未睡醒的惺忪,直奔寒冰床,用手拨开包得严严实实的天蚕丝被,满怀期待地看过去…… 北宸忽然唇角上扬,眸光流转,原来是鸿鹄睁开了凤眼,正睡眼朦胧地望着他呢。 北宸心内一喜,便给 分卷阅读39 鸿鹄松了松被子,去掉了捆仙锁,又掏出一粒紫心养元仙丹。本想按照上次的方法喂它,忽然想到它已经活过来了,便把仙丹送到鸿鹄的嘴边,温声道:“来,吃了这个,你就会很快好起来。” 鸿鹄被缚手缚脚捆了这许久,此刻重新得到自由,哪里顾得上吃什么仙丹,自然是挣扎着想站起来。鸿鹄的爪子在天蚕丝被子里迷了路,夸夸夸乱走一气,扑腾着翅羽,起身之路甚是艰难。 北宸瞧出它的意图,便主动伸出手去帮助鸿鹄站稳,没想到反而被鸿鹄的爪子抓伤了…… 北宸顿时感觉到痛,抬起手来端详了一会儿,只见手背上一道细小的伤痕乍现,乳白色的血液渗出,他给自己施了仙术,让伤口血液不再流出,伤痕只需再过个把时辰也就消了。 可这样一来,北宸便对这只不知好歹的鸿鹄产生了意见,他原本温润的目光变得冷淡起来,也不亲自喂紫心养元仙丹给它吃了,而是把仙丹往旁边一扔,便起身出去了…… 鸿鹄怔了怔,回过神来,它体内的元神自言自语道:“我……方才把那个漂亮的郎君抓伤了……他一定是在生我的气……” 北宸从寝殿出来后,神念一动,便撤掉了结界。如往常一样,去了偏殿梳洗。 麒云早已准备好洗漱用的灵水和巾帕,以及北宸要更换的干净衣袍,候在偏殿,见北宸进来,便恭敬行礼道:“帝君晨安。” 北宸看了麒云一眼,微微颔首,便开始洗漱。 麒云眼尖,瞧见了北宸手背上的划伤,惊道:“帝君,您手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五) 北宸掬起一捧灵水净面毕,用巾帕擦拭干净,淡然道:“无妨。” 麒云心疼地看着北宸的手,担忧道:“帝君,麒云那儿还有花神上回送来的紫云膏,专治各种擦伤、抓伤、烫伤、刀伤,不留疤……麒云这就去为帝君取来。” 北宸温和道:“不必了。” 麒云央求道:“帝君……您就顾惜着些自己的仙体罢,不然被大帝君瞧见了,定要责备麒云侍奉不周了……” 北宸已经用仙术束好了如瀑的黑发,显得丰神俊朗,从衣架上拿起干净的绛紫色的衣袍,刷的一下便穿上了。他用眼梢的余光瞥见麒云飞快地跑了出去,不禁微微地一摇头,走去了正殿用早膳。 早膳已经备好,是一小碟玉髓,一小瓶杏花露,几块琬琰糕,以及一壶五色花茶。 北宸在食案前跪坐下,开始进食。他忽然想起来,这几日鸿鹄都没有喝水,定然是渴了…… 麒云捧着一个紫色琉璃小翁进来,娇嗔道:“帝君……您还是涂一点罢?” 北宸五指微微一扬,盛着杏花露的白玉小瓶便飘向了麒云,麒云惊诧地接过瓶子。北宸淡然道:“本座无碍。你既拿出来了,便拿去给鸿鹄上药罢。” “……噢……诺。那这杏花露……” “杏花露也一并喂了。” “……诺。” 麒云撅着小嘴跑去了北宸的寝殿。 她忽然想到,“帝君许我来他的寝殿了……帝君许我来他的寝殿了。”心内一喜,神情变得温柔起来。 她一看,鸿鹄已经站起来了,不觉大喜,脸上浮现笑意。 再一细看,脸色顿变,心道:帝君原来是给这只傻鸟要的天蚕丝锦被啊……亏得我在嫘祖面前说了那么多的好话……我若知道是为了这只傻鸟,我才不会……那么费心费力呢。 又看到锦被上有一粒紫心养元仙丹,惊得嘴巴大张,叫道:“这个……不会也是为了你要的罢?难怪帝君说自己无碍,我还以为帝君是逞强,安慰我的呢,没想到……都是我想多了。” 鸿鹄冷静地看着麒云的神情变换,见她着实是很宝贝这床被子,便很识相地往后退了两小步。 麒云冷静了一会儿,这才把目光投向鸿鹄,柔声道:“鸿鹄鸟,你别怕,我呢……是奉了帝君之命,来照看你的。” 鸿鹄怔怔地看着麒云,心想:帝君?帝君是谁? 它一动不动。 麒云招手道:“来。我先给你包扎伤口,这是紫云膏,擦上去之后,你的伤口就不会留疤啦。过来罢……嗯?” 鸿鹄扭头看了看自己,心道:我受伤了吗?它这才发现自己左翅受了伤,还疼得厉害呢。于是,鸿鹄慢悠悠地踱了过去。 麒云给鸿鹄擦了紫云膏后,又替它包扎了伤口。拿出杏花露,颇有些舍不得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帝君对你还真是大方啊……我伺候帝君这么久,他都没赏赐过早膳给我吃……”羡慕了一会儿后,麒云终于拔出了瓶塞,喂给了鸿鹄吃。 鸿鹄倒真是口渴得紧,一小瓶珍贵的杏花露咕咚一声便饮尽了。 麒云起身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再会罢。” 分卷阅读40 鸿鹄朝她点点头,目送她出去。 鸿鹄感觉不错,便扇了扇翅膀,想试着飞起来。然而左翅伤得太重,脚刚离床,便坠落了下来,一屁股跌在寒冰床上,顿觉屁股一寒。鸿鹄噌的一下重新站立了起来。它在寒冰床走了几圈,渐渐感觉索然无味。瞥见被子旁边有一粒圆圆的东西,便伸了鸟嘴去啄它。 那紫心养元仙丹本就有灵气,又在万年寒冰床上待了一会儿,便被激活了,因此上,它并不想被吃掉,便弹开了。 鸿鹄一直啄啊啄,每次都只差一点点。而这仙丹却在不断逃命的过程中,灵力渐长,变得越发灵活了。 不知不觉,鸿鹄力气耗尽了,实在啄不动了,只好蜷缩在被窝里,闭目养神。心道:等我睡好了,一准把你吃掉…… 北宸到了北斗司当值,顺便继续教詹右使用星命盘推演神仙命理。 “这堂课自由练习。” 北宸说完这几个字之后,就丢给詹右一本厚厚的神仙仙籍。 詹右接过仙籍,翻了翻前面的目录,是按照仙龄大小和仙阶高低来排序的。这本仙籍本身被施了仙法,除了仙者一生的劫运、职务升迁,需要掌管仙籍者根据星命盘推算,并且如实记录下来之外,仙龄和仙阶都会随着实际情形自动更新。 最前面的,自然是北宸的名字,后面是玉帝伏炎和勾陈帝君北嵇,再然后就是北斗七子,以及碧霞元君、南明帝君、西王母、东王公、帝后等一大批资历老的上仙,詹右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隶属于紫微垣下面。 往后翻,是八荒六合一些地方仙者的名字。以及一些成了名的散仙,皆收录在仙籍的后面,作为附录。 纯粹出于某种好奇心,詹右正好翻到北荒罴差山山神乜襄的名字。 “帝君,好巧,正好是罴差山……”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北宸。 北宸看了詹右一眼,淡然道:“怎么了?” “北荒山主左丘一禅说,乌流是在罴差山找到的。帝君,南瑆也是在罴差山发现的吗?” 北宸察觉到詹右在挖掘他的某部分被删除的记忆,这部分记忆已经变成空白,想是想不起来了,也没有必要再想起来。 “静默是一种为仙的美德。” 北宸说了这句话后,便盘起腿,打坐起来。很认真的姿态,决定不再答复詹右任何有关南瑆的问题。 詹右看着北宸,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说不上来。 为何一提到南瑆,帝君便如此抗拒呢?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很有趣的事情。 詹右挑了他们北斗司的几位同僚的仙籍看了看,意外发现他们不日将有大劫要历,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恨不能马上去告诉他们,好找到破解之法。 詹右又看了看北宸,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并不关心。心想:帝君定然也晓得此事,但帝君没有告诉他们,因为这是九重天的规矩,不可泄露神仙的劫运,否则会遭到反噬。 詹右又看了看自己的,发现自己的被白色封条封住了,看不见。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想剔开它,发现普通刀子根本无用。想用仙术揭开,试了半天,还是没能解开。 詹右颇有些懊恼地扭头看了一眼云榻之上打坐入定的北宸,心道:帝君故意不让我看的。哼。不看就不看,让我来看看帝君自己的罢。 翻开北宸的名字所在页,发现也被白色丰条封住了。诧异道:“莫非掌管神仙仙籍者,其自身的命运、劫数都不能察看?” 忽然想起好些年没见的好友赫连晗玥,便在锦心谷的名录下面找到了她的名字。这一看不打紧,一看就把詹右吓了个够呛。 赫连晗玥,五万六千七百八十五岁,上神。居于锦心谷,上一任妖界女君。元龙十万八千年,难产而死。 轰—— 上一任? 死了? 难产? 詹右感觉自己有些发懵,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自从赫连晗玥与天族的太子伏凤在一起之后,便渐渐与詹右疏远了。詹右一直以为她生活得很幸福,谁知…… 詹右哐当一声起身,这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帝君正在入定中,我先去锦心谷看一眼,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要走,北宸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起:“坐下。不许去。” 詹右再也忍不住,大声道:“帝君,赫连晗玥是我的好友,她……果真已经死了吗?这怎么可能呢?生个孩子能死吗?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或者听过这种荒谬之事。” 北宸双目轻启,瞥了一眼痛苦的詹右,用带有一丝同情的语气道:“仙籍上所记载的信息,皆是星命盘推演出来的结果。错不了。” 詹右眼睛噙着泪花,不亲眼看到,他眼下无法相信任何仙说的任何话,即使那仙是他素日里最崇敬的帝君。因为赫连晗玥,可是他暗恋了整整五万年的初恋啊……她的死讯,怎么可以由这种荒谬的方式呈现呢?为何她死了,居然没 分卷阅读41 有仙告诉他呢?紫微垣还有谁不晓得他招摇星君詹右出自锦心谷吗? 莫非紫微垣也不晓得此事?可妖君仙逝,怎么也算是妖界的大事,为何连锦心谷也没有给他传递消息?到底发生何事了? 詹右心绪低落,混乱,他感到自己的心很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箍住了一般。心脏跳动不再是均匀的“咚咚咚”,而是敲大鼓的“轰轰轰”。 “帝君,您不让我去,我就是肉身待在这里,心神也早已飞去了锦心谷。” “你可以去。” “真的吗?” “赫连晗玥生了一个孩子,孩子在出生当晚就失踪了。你不想替她找回来吗?” “孩子我会找,但不是现在。再者说,孩子的父神哪儿去了?玥儿发生这种事,伏凤死到哪里去了?” 北宸看着一脸激愤的詹右,晓得他此刻心情复杂,无法平静下来。而且,锦心谷那边发生了内乱,詹右就这样冒冒失失前去,恐遇到不测。因想方设法让他先平静下来,故意给他找了个绊子。 “既然说到伏凤……詹右,你就把伏凤的劫运测算出来罢。算出来了,你就可以走了。若算不出来,你就留在北斗司,哪儿也不许去。这是本座的命令。” 詹右自然不想从命,可面对北宸的威严,詹右没有勇气说出“不”字,也想过帝君此举或许别有深意,只得默认了。 詹右打开星命盘,翻到伏凤的仙籍,开始输入信息,进行测算。但詹右太心急了,总是输错信息,所以,频频失误。 北宸见詹右陷入一种执拗的状态中,不禁微微叹口气,道:“不如停下来,先喝杯茶。” 詹右手眼不停,道:“不,我只差一点点就能测出来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詹右仍旧还在执着地推演…… 北宸终于看不下去,早已瞬移走了。 当詹右终于兴奋又惊愕地抬头大喊道:“帝君,我测出来了!”时,北斗司早已掌灯,各部门的当值仙者皆已散值回府。 詹右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不该如此啊!伏凤他好歹是天族太子,怎么可能会……堕魔呢?这一点也不符合逻辑。” 帝君原说,我算出来就可以去了。可万一我算的结果不对,那岂不是违背了帝君的法旨么?我要不要去太虚殿叨扰帝君呢?但帝君一向不喜欢我们因为无聊的公务去打搅他,可我实在是等不得了。拼着惹帝君不悦,我也要今晚就去锦心谷探查情况。 詹右走了出来,忽然被谁叫住了。 “詹右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情断锦心谷 詹右回首一看,原来是天璇。有些愕然道:“天璇君,这么晚了,还不散值回府么?” 天璇走过来,盈盈笑道:“詹右君不也才散值么?我瞧北宸帝兄早回府了,詹右君为何忙到此时?” 詹右扁了扁嘴,微微有些叹气,“天璇君,你晓得吗?妖界女君赫连晗玥死了。” “诶?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呢?” “别说天璇君没听说了,我也今日才知道。” “你……一定很难过罢?”天璇伸出手,拍了拍詹右的肩膀。 “哼……”詹右冷哼一声,“我还没到难过的时候,我只觉得震惊。此时我只觉得震惊大过难过……也许过几日,等我回过神来,我就会感到难过是什么滋味了。说起来,我最近运气可不怎么好啊!” 天璇有些同情詹右,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便道:“詹右君想喝酒吗?我陪你。” 詹右摇摇头,“多谢天璇君的好意,我还有事去问帝君,改日再约酒罢。”说着作势告辞。 “嗯。好。这么晚了,你有何事要问帝兄?” 詹右摇摇头,叹道:“此事……不适合现在就谈。待我向帝君确认过后,再同天璇君细说罢。告辞。” 天璇目送着詹右洒然飞走,发了一会儿怔。方才她是故意等在这里的,就为了说出要一起喝酒的话。好容易说出来了,结果还是被拒绝。她自然感到有些失落。 她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还是找小九喝罢。至少小九永远也不会拒绝我这个姐姐。” 詹右来到太虚殿之时,麒云迎接了他。 “这么晚了,星君……所为何事?” “嗯。有事要见帝君。劳烦麒云代为通传一声。” “呃……星君,帝君吩咐,任何仙不得打扰。” “本君有重要的事要和帝君说,今晚一定要见到帝君……”詹右一脸郑重,试图绕开麒云,自己进去。 麒云拦在詹右前面,揖道:“星君,您看这样好不好?星君把事情告诉麒云,麒云伺机告诉帝君,看帝君怎么说,麒云再去星君府上通禀一声。” 詹右沉吟了几瞬,心想: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便道:“罢 分卷阅读42 了。本君明日再问帝君罢。”说完,便告辞了。 麒云送走了詹右,朝了无亭方向走去。她晓得,此刻帝君应该是在了无亭闲坐。 麒云轻轻走近北宸,“帝君,詹右君方才来过了。麒云已按照帝君的吩咐,打发他走了。” 北宸轻轻“嗯”了一声,眼睛仍看向前方,一无所有的虚空。此间连一棵树都没有,只有一些凉风习习吹过来,拂动北宸薄如蝉翼的华美衣襟。 麒云看着北宸用俊美二字不足以形容的绝世侧颜,不禁怦然心动,目光羞涩得不知该往哪儿放。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更怕眼神出卖自己的秘密。她半垂着头,看着地面,眼梢的余光却情不自禁地扫向北宸。 即便如此,麒云仍然觉得,此刻静默的氛围,她再继续呆在这里一瞬间,都是不合适的。只得赶紧离开此处。 绛红色的香烛不断地涌出胭脂泪,散发幽香的睡莲无声无息地往花心聚拢,万籁俱寂。 鸿鹄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它坐起身,晃了晃鸟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心想:啊……好饿…… 想起那粒圆圆的东西可以吃,便起身寻找,但遍寻不到。 鸿鹄用尖尖的鸟喙去掀开那厚厚的十斤重的天蚕丝被,没想到却把自己绕进去了出不来,鸟头裹在被子里喘不过气来,呼哧呼哧地扑腾着翅羽。 北宸在静室打坐,早已听到楼下的动静。又凝了神去感应楼下究竟发生了何事,待知道鸿鹄鸟的境遇之后,他瞬移至了床边。北宸伸出手去,想起了早上被这只笨鸟抓伤的事情,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轻柔地掀开了被子。 鸿鹄重见北宸之时,张开鸟嘴畅快地呼吸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鸿鹄终于意识到自己姿态不够优雅,便用尽全身之力,一跃而起,双脚着床。不过,还是打了个不小的趔趄。然,为了维持自己丹鸟一族的尊严,鸿鹄使出了最后的劲儿,用爪子死死地抓住了脚底下的寒冰床。幸而寒冰床并非一般的冰块所制,否则,就要留下五道难看的凤爪印了。 北宸瞧见它如此憨态可掬的模样,不仅不恼了,反倒微微一笑。 鸿鹄想起早上他赐给自己的杏花露和紫云膏,便想当面对他道谢。张了张鸟嘴,干咳了几声,“咳咳咳……” 北宸微微一惊,好奇地看着它。 鸿鹄双翅交叠于胸前,揖道:“多谢帝君……救命之恩……”声音清脆婉转,与南瑆先前的声音一般无二。只可惜北宸没了关于南瑆的一切记忆,听不出来。 北宸怔了怔,淡然道:“不是本座救的你……是本座的八弟把你捡回来的……本座只是顺手照看一下你……开阳,也就是本座的八弟,他回来时,便会把你领走的……” 鸿鹄怔了一瞬,道:“嗯。那……搅扰帝君了。” “你是如何得知本座的身份的?” “早上有个漂亮姐姐说的……” “唔……你可有名字?” “没有……” 北宸沉吟良久,道:“不如你就唤作玉生罢?” “玉生多谢帝君赐名。” “你方才……为何会钻进被子里?” “我在找一粒圆圆的东西。” 北宸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玉生的意思。神念一动,天蚕丝锦被飞至半空,定住不动。那粒已经越来越灵活的紫心养元仙丹再无藏身之所,玉生一眼便看见了仙丹,小心翼翼地朝它走过去…… 北宸瞧它小心谨慎的样子,料定有故事,便负手看着它。 果然,仙丹又从玉生的鸟嘴下滑脱了…… 玉生不死心,用更快的速度去啄仙丹,结果仙丹滑不溜丢,又扑了个空。由于鸟嘴过于用力,啄在坚硬如铁的寒冰上,玉生顿时鸟头冒金星,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 北宸本想出手,但想起早上它抓伤自己的仇还未报,便克制住了。北宸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 玉生歇了一会儿,重整旗鼓再来。但这回它学聪明了,用脚爪子一把抓住仙丹,仙丹再也挣脱不掉,便成了它嘴下的食物…… 北宸淡淡一笑,瞬移至了楼上的静室。 玉生又吃了一粒滋养元神的仙丹,顿觉气满不思食,也就不觉得饿了。它想要钻回温暖的被窝继续睡觉时,却发现被子还悬在半空,北宸却已不见…… 只得尖着嗓子喊道:“帝君……帝君……我的被子……被子……” 北宸闻声,唇角微微一扬。神念一动,天蚕丝锦被轻轻着床,盖在玉生的身上。 玉生往上拱了拱,探出鸟头,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目,沉沉睡去了。 绛红色的香蜡烛熄灭了。 夜渐渐深了。 詹右回到招摇殿,仙侍非白在门口迎了他。 非白长得瘦削,个子中等偏高,五官谈不上精致,看着顺眼罢了。他修仙资质一般,全凭着道缘好,有上师接引,兼之心地纯善,心无旁骛,一心修炼,这才羽化飞仙。 当初 分卷阅读43 詹右看中他,也是因为他心思纯正,没有一丝骄矜之气。一般的仙者飞升之后,褪去原来的肉身,都会变得比原来要白皙一些,可他却不一样,成仙之后仍旧有些黑黝黝的,这在天界并不多见。一般这种情形的,多半是人界、鬼界飞升上来的小仙居多。这种的,一般没有机会到上仙身边服侍。但非白运气不错,碰上詹右,愣是破格要了他。詹右给他取名为非白。 非白自来招摇殿伺候后,那是相当尽职尽责。詹右不回来,他就不睡觉。一定要等到詹右回来后,伺候他梳洗毕,方才去睡,从无怨言。 “星君,今夜为何回来得如此晚?” “嗯。非白,你去备酒。” “呃……府上的酒,方才都被上生星君借走了。” “什么?十坛桃夭醉,全都拿走了?” “是。” 詹右怔了怔,心道:瑶光要喝酒,她不去元和那儿买酒,却趁本君不在,来本君府上偷,是何道理?作势就要去瑶光的上生殿。 “星君息怒。上生星君说,问过星君了,星君今夜不饮酒,她和司禄星君要大醉一场,酒不够,便来借点酒。还说改日必还的。” 詹右想了想,天璇是找过我喝酒,她后来又去找瑶光喝酒了?詹右以手扶额,思考了一会儿,道:“罢了,明日还有正事要办,今夜不宜饮酒。洗洗睡罢。” 非白伺候詹右泡完澡之后,詹右穿着一身干净的中衣,坐在庭中看月亮。月亮显得又大又圆,詹右看着自己的影子,想起赫连晗玥和伏凤的事儿,心内不觉一抽,有种心痛的感觉。 非白瞧出詹右神色不对劲,便拿出一瓶私藏的二锅头,道:“星君,这是非白的私家珍藏二锅头,您要喝吗?” 詹右手还捂在胸口的位置,又不自觉地顺了顺,忽然一笑,这一笑,眼睛中噙着些许泪光,“要。当然要。非白你小子,不错嘛?也学会喝酒了?” 非白笑道:“星君,您等等,我搬张食案过来,再准备几个佐酒的小食。”说着,麻溜搬了一张食案,从厨房备了些清爽的小食过来。给詹右倒了一杯酒,“星君,请。” 詹右拈起酒杯,一气喝下,辛辣呛喉的滋味一下子涌上来,“啊——”呛出了眼泪来。 “星君,您慢点儿喝。这酒粗劣,后劲大,不比酒神酿出来的桃夭醉醇香细滑,回味绵长。” 詹右笑道:“这酒味道是怪了些。”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不过,喝起来也很解愁。非白,你坐下来,陪本君一起喝。” 非白化出两张蒲团,塞给詹右一张,自己跪坐在另一张上。“星君,非白陪着您,非白酒量浅,就不喝了。” 非白给詹右斟酒,詹右喝了半瓶二锅头,上头了,脸也红了。有些醉意道:“非白,你在凡间可曾爱慕过谁吗?” 非白想了想,道:“有过。可她也是修仙的,根本不愿搭理我。从头至尾,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呵——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噢……”詹右垂下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玥儿也死了。” 非白伺候詹右这么久,是知道詹右口中的“玥儿”的。因此愕然道:“好端端的,怎么就——?” “是啊。本君也想不通,玥儿都已经是上神了,怎么可能生个孩子就难产死了呢?本君不信……不信……” “伏凤殿下呢?他现在怎么样?” “鬼晓得他死在哪里?玥儿要不是和他在一起,玥儿就不会遇到生孩子难产这种破事,更不会死!” 非白捂住詹右的嘴,道:“嘘——星君,小点儿声,当心隔墙有耳。” “就是玉帝听到了,本君也不怕。” “好好好,不怕。星君,不早了,该睡了。” 非白扶着詹右到了寝殿,詹右一挨着床就睡着了。非白关上房门,收拾了一番,自去歇息了。 忽然,寝殿内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走到床前,拉住詹右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动情道:“詹右君,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二) 寝殿内熄了灯,不亮堂,但来的女子,浑身上下自带光芒。 原来是天璇。 天璇喝了不少酒,此刻醉得有些失去了神识。她拉着詹右的手,深情表白之后,期望詹右能够回应她。 詹右虽然喝醉了,又睡着了,可他毕竟是上神,房间里来了仙,他不过一瞬之间也就感应到了。听了对方告白后,晓得是天璇,也就不好意思睁开眼睛。只好假装自己还在睡中,未曾听到,以免日后相见尴尬。 天璇看着詹右乖顺的眉眼,渐渐凑了过去。詹右感应到天璇的气息越来越近,心里很是慌张,只好翻个身来避免这种尴尬的场面。 可谁知,天璇也是个极其隐忍的,虽喝醉了,却 分卷阅读44 还剩三分清醒,她已然停住了。 然她停住的高度,恰好是詹右翻身时右脸的位置,于是,就这么猝不及防,天璇带着浓郁酒香的嘴唇亲吻上了詹右玉石一般温润干净的脸庞。 只这一下,二仙同时清醒了。 詹右顿时感觉睡意全无,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他不知如何面对天璇,仍闭了眼睛,装睡到底。 天璇长吁一口气,脸颊绯红,心突突直跳,不期然竟打起了嗝,“呃——”一阵浓浓的酒气顿时跑了出来。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在这个时候惊醒了詹右,咻的一下便消失了。 天璇回到瑶光的上生殿,径直出现在她的寝殿。 瑶光甫一睡着,就感应到姐姐的气息,马上睁开眼,笑着坐起身,道:“四姐,如何?詹右怎么说?” 天璇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坐在床头,叹道:“我亲了他。可他没有回应。应该是拒绝了罢。” “什么?四姐,你亲了詹右?!”瑶光激动得双眼放光,双手使劲儿地摇着姐姐的肩膀。 “这只是一个意外。我原没打算亲他了,可他翻身时,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天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还在回味方才亲到詹右的脸是什么样的感受,心里仍是酥酥麻麻的,似乎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没打算?就是有过亲他的打算,尔后又停止了,最后又亲上了?啧啧啧……” “可他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他府上的酒……不是被你全搜刮来了么?” “四姐,你是说,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全程装死么?这……确乎有些可疑了。我喝了五坛酒,醉得不轻,可四姐你一来,我就晓得了。” 天璇凄楚一笑,“他心里没有我。我早该晓得的……” “四姐,都怨我。我不该怂恿你去向詹右表白的。” “小九,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想去,你不过是说出了我的心思罢了。” 瑶光抱住姐姐,静默了一会儿,柔声道:“四姐,今夜咱们一起睡罢。睡醒来,就什么都忘了。”瑶光使个仙术,帮姐姐脱了鞋子,鞋子放在床底下。 天璇在里侧躺下,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方才亲詹右的那一幕。侧身躺着,思绪仍旧沸腾。左右睡不着,便坐起身,“我还是去打坐罢。睡是睡不着了。”天璇瞬移至床边坐下,穿好鞋子。 瑶光看着姐姐辗转反侧的样子,也着实很内疚。半撑着身子,道:“四姐,你若想知道詹右到底怎么想的,瑶光去帮你问他。一定逼他给一个准信,好么?” 天璇停住了脚步,嘴上说道:“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心领神会。嘴上说出来的,已然是差了许多滋味了。如今再去强求,岂非连最后的一丝余地都不留了么?他心里没我,我晓得这一点,便足矣。” “四姐说得不错。可四姐心系詹右两万余年,难道就怎么算了么?” “不算了又能如何?我们做神仙的,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不就是放下嘛?放下就是了。” 瑶光目送着姐姐走出寝殿,发了一会儿愣,心想:若能放下,又岂会把他装在心里两万年? 瑶光重又躺下。不久,便睡着了。 次日,天又渐渐开始亮了。 寝殿内的睡莲又开始徐徐绽开,开始新的一天。 北宸从楼上下来之时,瞥了一眼寒冰床上的玉生,玉生还在睡中。 北宸走出太虚殿之时,詹右已然等在门外了。 “帝君晨安。”詹右恭敬揖道。 “唔……詹右,你昨夜睡得不好么?”北宸看了詹右一眼,觉出他状态不甚好。 “嗯……是一宿没睡。”詹右咧嘴一笑,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去北斗司再说。” “嗯。” 北宸和詹右飞到北斗司之时,天璇已经到了。 詹右远远地看到天璇的身影,忽然心内一紧,有些慌张。 “帝君,詹右先去偏殿等您。顺便吩咐鱼殷备茶。” “也好。” 北宸看着詹右脚底生风一般走得贼快,刹那间,便不见了身影,和他方才颓废的神情大不相符,不觉有些微微的疑惑。 北宸款款走进正殿,循例视察。 殿内除了开阳和詹右不在,其余七位星君都已到了。七位星君原本各自在忙,或闲聊,或煮茶,或整理案头,或打开仙务簿,着手处理当日的工作。见北宸进来,便都停下手头的事儿,站定,朝北宸微躬身揖道:“帝君。” 北宸含笑颔首。 “你们都忙罢。” “是。”众星君齐声答道,尔后便正襟危坐,开始认真批阅按头文件。 北宸扫视了一圈众仙,踱着步子出来。走进偏殿,詹右已等在那里了。 见北宸一进来,詹右立即起身,“帝君——” 北宸瞥了一眼詹右,温声道:“算出来了?” “嗯。只是詹右 分卷阅读45 不确定算得对不对,是以,要等帝君答复过后才敢确认。” “嗯。” “伏凤昨夜测算出,伏凤不日要堕魔……?” “唔。你算得不错。”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天族天子。他堕魔的话,对整个天族的打击应该会不小罢。帝君,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伏凤堕魔么?” 北宸摇摇头,目光中似有惋惜之意。 “你既算对了,你可以去锦心谷了。” “是。” “锦心谷发生了内乱,能姜自立为妖君。詹右,你……万事小心,切莫感情用事。” “是,帝君。” 白天,玉生开始下地行走。 玉生在北宸寝殿附近的游廊下闲庭信步。往西走,最远到了了无亭,这里啥也没有;往东走,最远到了温玉池边,倒是赏了好一会儿莲花,看了好一会儿池中的金鲤鱼。 玉生还盯着池中自己的影子,看了好半晌。心想:原来我是一只白色的鸟儿…… 因它从未见过凤凰,并不晓得自己其实是一只白凤。 傍晚,北宸散值归来。他径直走进寝殿,却发现寒冰床上空空如也,便凝神感应了玉生的方位。北宸信步走出来,在温玉池旁发现了玉生,眸光中淡淡一喜。 玉生瞥见北宸来了,便迈着娇俏的步伐迎了过来。它想飞,但扇了几扇翅羽,无奈脚爪将将离地而已。它颓然地收起翅羽,在距离北宸一丈远处狼狈停下,对着北宸施礼道:“见过帝君。” 北宸“嗯”了一声,走到石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开阳已经回来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把你接走……” 玉生听了,没做声。 它走至北宸脚边,看中旁边一张方形石凳,想跳上去,几度跃跃欲试。 北宸看了看玉生,目光中显现出一丝柔情,他弯下腰,一把搂住玉生毛茸茸的双脚,将它稳稳地放在石凳上。 玉生闻到北宸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好闻的白檀香味,亦觉得他的手很温柔。 “多谢帝君。” 玉生趴在石凳上,双目怔怔地盯着北宸。 北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看它两眼,目光清淡。 “开阳性子火烈,你跟着他,怕是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他府里的勾和,倒是个不错的。你可跟着他,他自然短不了你的吃食。” “……” “你若……觉得无聊了,也可来本座这太虚殿坐坐,陪本座解解闷……” “是,帝君。” 隔了很久,玉生忽然抬眼望向北宸,诚挚道:“帝君,您若希望玉生时常飞来太虚殿,那么,玉生恳请帝君为我做一件事……” “何事?” “之前我去过那边的亭子,可那儿什么也看不到,荒凉得紧……帝君可否为我种一株大树,我来时便可栖息在那树上……” “树?你想要一株梧桐树么?” 玉生点点头,道:“不拘是什么树,只要是帝君为玉生种的便好。可以么,帝君?” 北宸怔了怔,心道:了无亭,自然是了无一物的…… 良久,北宸没有做声。 玉生见北宸没有回答,料定是他不愿意为自己种树,心道:果然……帝君一点儿也不在意我这只白鸟…… 掌灯时分,开阳果然携着万灵谷的彧白灵君来了。 当时,北宸正在正殿用晚膳,玉生也破例跟在一旁看着,北宸时不时投喂一些食物给它吃。 麒云匆匆进来通报,她瞥了一眼玉生,微躬身道:“帝君,开阳君和彧白灵君来了。” 玉生正在吃帝君赐给它的青玉莓果呢。 北宸心内微微一怔,面上却始终淡漠,道:“嗯。” 不等麒云去请,开阳早已拉着彧白进殿来了。彧白到底有些拘束,谨慎地跟在开阳的身后。 开阳朗声笑道:“帝兄……”揖了揖,眼睛却早跑到玉生身上去了,笑眯眯道:“不愧是神尊……彧白,你瞧瞧,这白凤……竟活了!” 北宸看向开阳和彧白,目光淡然,道:“开阳,这几日你跑哪里野去了?” 开阳只顾着看玉生,并不即刻答话。彧白便趁机见礼道:“彧白见过紫微帝君。” 北宸微微颔首。 “坐。” 彧白微躬身应道:“是。” 开阳笑嘻嘻道:“帝兄,你把这白凤养得可真是油光水滑……和我当日所见,完全两个样……”说着跪坐在北宸对面,又招呼了一下彧白,彧白便挨着开阳坐了。彧白半垂着眼帘,很是恭敬。然目光却早被鸿鹄吸引了去。 玉生心想:白凤?原来我是一只白凤啊…… 开阳继续道:“帝兄,我这几日在凡间游玩,刚回来。我听詹右说,这只白凤……帝兄已然救活,我便想着……帝兄性子清淡,不喜热闹,便赶紧携了彧白,来带它去万灵谷…… 分卷阅读46 未知帝兄,意下如何?” 北宸眸子清淡,给开阳和彧白各倒了一杯茶,道:“喝茶。” 彧白双手接过茶杯,恭敬道谢。 “多谢帝君。” 开阳一边喝茶,一边笑道:“说起来……也是这只白凤福大命大……它原本必死无疑,可它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香味吸引了我过去……我本来也束手无策,想着它是救不活了,只能挖个坑就地埋了……后来转念一想,想着这样纯洁无瑕的白凤,天界数万年来也未得一只,若能救得活,送到万灵谷,也算是增添了一只珍稀灵禽,没想到……这一转念,还真就成了……这都多亏了帝兄的悉心照料。” 北宸淡淡一笑,像是不经意问起:“你是在哪儿找到玉生的?” “玉生?帝兄是说这只白凤啊?噢……是在北荒的罴差山上捡的……” “罴差山?” “没错。” 北宸眉头一冷,笑意顿收。虽然没了关于南瑆的所有记忆,可北宸却依稀觉得,玉生左翼上的伤或许和他有关。 “帝兄,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三) 北宸似乎陷入了沉思,此时,他心想:早知如此费事,当初又何必删除这段记忆呢?那妖孽对本座的影响莫非竟真的如此之深么?……不过,帝兄的判断总不会错,且本座既同意了,那便说明事情确乎有些棘手。罢了。 “帝兄?” 北宸回过神来,“噢……它左翼上的伤是神兵所伤,你可晓得是谁伤了它?” 开阳摇摇头,“不晓得。我也正纳闷呢,它一只扁毛灵禽,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把它伤成这样?” “开阳,你再去罴差山一趟,查明这只白凤的来历。” “帝兄觉得这只白凤有问题?” 北宸摇摇头,道:“你去查查便知。” “好。那……这只白凤,我是说玉生,我们可以现在带走吗?帝兄放心,臣弟一会儿就下罴差山调查此事,再向帝兄禀报,可否?” 北宸冷冷地瞥了一眼玉生,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它。 玉生一边吃着青玉莓果,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间或也用凤眼扫视一下他们,正好看到北宸的眼神,心想:帝君看我的眼神好怪异啊。我做错什么了吗? 北宸淡然道:“查清楚了,再来领走罢。” “啊?帝兄——彧白好不容易跟着臣弟上来一趟,臣弟可不想让彧白空手回去。帝兄,您就成全臣弟罢。嗯?”开阳对着北宸撒娇道。 北宸淡然的目光看向开阳,微微一笑,郑重道:“不好。” 一旁的麒云不禁扑哧一笑,随即忍住了。 开阳知道帝兄是认真的之后,便一改戏谑的姿态,郑重揖道:“开阳遵命。” 听了半晌,玉生此时早已没了食欲,心想:他们在讨论我的来历,哎,希望我来历清明才好。否则,难道我又要死一回么?想到这里,它不觉打了个寒战。 凤眼怔怔地望向开阳,只见他穿着一身纯正的朱红色,显得十分耀眼,与他勃发的英气甚是相合。再细看,他五官周正,一对眼睛清澈晶亮,和帝君的一样。两道剑眉,笔直而略带锋芒。鼻子笔挺,嘴唇薄厚适中。脸部轮廓却意外地显得柔和俊美,它不禁点了点凤头,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他也好看。很好看。” 开阳目光扫向玉生,见它凤眼放光,对着自己点头,不禁淡然一笑,冲它眨了一下左眼。 玉生竟有些羞涩,忙垂了凤眼,看向别处。 开阳见状,又是抿嘴一笑。 北宸注意到开阳和玉生之间的互动,不觉有些微微地蹙眉,大约是想,本座白养了你这么多日,你这么快就和开阳眉来眼去了? “彧白告退。” 彧白不敢有异议,临走之前,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玉生好几眼,恭敬地退了出来。 玉生最后看了看彧白,心想:以后我就是要跟着他么? 只见彧白穿一身淡蓝衣袍,散发出一种清雅的气息。眉眼干净,唇角微微上扬,显出一副和煦的面孔。玉生又想道:他看起来也不错,也喜欢。 开阳、彧白二仙走出太虚殿,放眼望去,整个紫微垣已是灯火通明。 开阳颇有些惭愧,道:“彧白,你放心,至迟明日,我一定把玉生送到万灵谷去。” 彧白虽未能立即如愿,可见到玉生那般机灵可爱,也就释怀了。洒然笑道:“好。不着急。帝君定有他的考量,待一切都查明白了再发落,岂不更加稳妥?” “嗯。也是。彧白,你是晓得的,我二哥他素来不爱这些灵禽仙兽,他定然不是因为养出感情来了,所以不想还我,对罢?否则,你万灵谷的朱鹮鸟,也是只顶稀罕的灵鸟,他也不会两万年了都不去看一眼,对罢?” 彧白悠然一笑,道:“你说得都对。” 分卷阅读47 二仙一齐飞身下去。 麒云看了几眼鸿鹄,也充满了疑问,微躬身问:“帝君,可是这……玉生的来历,有何不妥?” “麒云,你先下去罢。” “是。” 麒云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正殿的大门。 玉生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打了个激灵,头顶的羽毛都炸起来了。玉生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心想:帝君到底要对我做什么?我的来历不清白么?我只是一只白凤,一只白凤能有什么不清白的身世呢? 北宸忽然冷冷道:“你到本座跟前来,本座有话问你。” 玉生突然感到一阵脚软,走路都不利索了,有些踉踉跄跄的。它无辜的凤眼注视着一脸冷酷的北宸,不觉吞咽了一口唾液,心想:帝君这样有些吓人……啊,不对,我是鸟族,帝君这样是有些吓鸟…… “帝、帝君……” 北宸仍是一脸冷漠地盯视着玉生的一双凤眼,沉吟半晌,方道:“你是讹上本座了吗?” “……” “罴差山,本座料定你必死无疑……谁成想,本座那热心肠的八弟……竟转眼就把你救了?还亲自送到了本座的床上?” “帝君……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玉生可一句也听不懂……” 北宸眉头微微一皱,看起来并不相信眼前这只白凤所说的一字一句。他左手一扬,玉生便被咻的一下吸到了北宸的面前,没站稳,跌在他怀里。为了尽快站稳,玉生努力地维持凤体的平衡,扑腾着翅羽,挠到了北宸的下巴。 虽说有些痒痒的,可北宸面无表情,冷冰冰道:“不许动。” 玉生单脚独立,右脚还悬在半空,当真就没再动。心想:帝君好凶啊……嘤嘤嘤…… 北宸右手催动灵力,探上玉生的凤头。 一弹指过后,北宸的神色微微一变,他似是不信邪一般,催动了更多的灵力去探查玉生的元神,但他只是颓然且诧异地松开了手。 心道:玉生左翼上的伤,难道不是本座的诛神剑所伤?可本座瞧着,分明像是…… 玉生是三界唯一的一只白凤,按说该有些大造化的。白凤数万年来也未得一只,若放到羽族,怎么着也是衣食无忧,修为精湛,安享尊荣,不在话下。可它却偏偏混迹于北荒,元神被封印,几无半点修为,还差点就死了。这也忒奇怪了些…… 北宸还在沉思中,玉生却早已站立不住了,左脚不停地颤抖,却不敢吱声。咬紧鸟嘴,死命维持住。它心想:帝君总会看到我一只凤鸟的不屈坚持罢? 可实际情形却是,北宸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它单脚独立的境况。 “帝、帝君,我、我站立不住了……”说完应声倒地,“嘭——” “啊!疼!疼!疼!” 玉生用右翅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左脚,感到左脚崴到了,因颇有些哀怨地扭过凤头,瞪着北宸,撒娇道:“帝君,您虽救了我的鸟命,是我的救命恩仙,可好端端的……这样戏耍于我,未免有些……欺鸟太甚!” 北宸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玉生,伸出手去,想要扶起它。 “可是摔伤了?” 玉生有些生气,扇着翅羽,“吭哧吭哧”地躲开了他。 “哼,玉生不要帝君扶!” 北宸颇有些歉然地看着孩子气的玉生,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你要谁扶?” “玉生要麒云姐姐扶。” 北宸扬唇一笑,淡淡喊道:“麒云,来。” 麒云应声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见玉生倒在地上,微躬身道:“帝君,有何吩咐?” 北宸一挥宽大的衣袖,温声道:“扶它起来。给它擦点伤药。” “是。” 麒云把玉生的左脚包扎得结结实实,玉生已经没办法靠自己美美地站立了,行动困难。麒云问:“帝君,晚上玉生睡哪儿?” 北宸看了看气呼呼的玉生,问它:“你晚上想睡哪儿?” 玉生扭过凤头,不看北宸,气呼呼道:“玉生都可以。” 麒云也看出玉生在和帝君置气,因见帝君不怒反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安抚玉生道:“玉生,你这内伤未愈,又添外伤,不如还是睡寒冰床罢,好吗?” 玉生不答。 “你若不想睡寒冰床,也可以,要不今晚,你就和麒云姐姐一起睡?” “……” 麒云看了一眼帝君,帝君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麒云顿觉自己受到了肯定。于是更加卖力劝说玉生道:“万灵谷有许多的灵禽仙兽,你在那儿一定会交到很多有趣的朋友的。不过呢,你得赶快把伤养好,否则,到了那儿,玉生可是会被欺负的呢。” 玉生一听到要被欺负,便顿时警觉了起来,顾不上和北宸置气了。瓮声瓮气道:“玉生都听麒云姐姐安排。” 麒云轻笑一声,看向北宸。北宸微微颔首,信步向后庭走了出去。 麒云把玉生送去了北宸的寝殿,帮 分卷阅读48 它盖好被子。 北宸独自在了无亭坐了一会儿,夜间无风,什么都没有。独坐了一会儿,北宸回到寝殿,在书案前坐下看书。他不时看向玉生,玉生已经睡着了。 北宸忽然瞬移至床头,坐下来,掀开被子,轻声问:“你几岁了?” 玉生迷迷糊糊听到北宸问话,侧过鸟身,不想搭理他。 北宸并不气恼,反而觉得玉生气呼呼的样子颇有些可爱,于是又瞬移至床的另一边,温声道:“你不说,本座可就要动手了?” 不知为何,这听起来极其温和的威胁,却对玉生甚是管用。它吓得立时清醒了过来,睁开凤眼,想坐起身来。 北宸见了,便伸出手去帮助它坐好,顺势就在床边坐下了。 玉生虽然还在生北宸的气,却又不免觉得,帝君看起来很冰冷,手却很温暖呢…… 玉生态度颇有些别捏地说道:“多谢帝君。” 北宸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 “唔。告诉本座,你几岁了?” 玉生用力想了想,几岁?依稀听到脑海里有几个关于年龄的信息依次闪现:三十岁?十七八岁?两千多岁?那我到底几岁?想了半晌,拿不准主意,便问道:“帝君几岁啦?” “本座十万八千岁了。” “噢……那玉生大概也有两千多岁了罢。”玉生此刻只是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应该要是两千多岁,这样至少和帝君之间的差距就能缩小一些。 北宸一听,心想:两千多岁?天界一日,人间一年。北荒所在的地方,和凡间交界,因此也是按凡间的时间换算。 他掐指一算,心内一惊:两千多岁,正好就是天界“北斗九星连珠,众兴尽摇”出现的时候。莫非玉生是伏凤和赫连晗玥的孩子? 伏凤的真身是赤凤,赫连晗玥的真身是一只白色九尾狐,是以,他俩结合所生的后裔,便该是这样一只纯种的鸿鹄。难怪……只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玉生会沦落北荒? “帝君,您在想什么?” 北宸回过神来,漆黑晶亮的眼睛望着玉生,眼神里多了一丝长辈看晚辈特有的那种温厚,轻笑道:“没什么。你睡罢。”又帮玉生掖了掖被子,动作极尽轻柔。 玉生见他对自己这么好,便顺杆子往上爬,撒娇道:“帝君,玉生有些饿了。” “噢?你想吃些什么?” “玉生想吃……圆圆的丸子……” 北宸微微一怔,轻笑道:“你倒是会吃。”说着掏出青玉小瓶,倒出一粒紫心养元仙丹,喂给玉生吃了。 一看瓶内,也就剩下最后一粒了,因无奈笑道:“依本座看,你不仅会吃,而且很能吃。你已吃了六粒紫心养元仙丹,元神滋养得怕是极其稳固且丰盈了罢,嗯?” 玉生羞赧一笑,将凤头钻进被窝,像个孩子似的“咯咯”笑起来。 “嗯,幸好不是长肉的仙丹,否则,你就会变成一只又土又肥又圆的呆头凤,届时怕是飞不起来了。” 玉生又探出凤头来,惊讶道:“还有这种仙丹么?” 北宸点点头,忍住笑道:“嗯。” 证实了玉生的身份与混沌魔神无关,这令北宸感到一丝安慰。他悠然起身,自去打坐修炼。 玉生怀着一种莫名的喜悦入睡,仙丹很快被它吸收炼化,元神越发强大起来。 玉生元神被封时日已久,加之受了重创,很多事情都被暂时地遗忘了。可今夜它忽然调动了一部分过去的记忆,便激活了遗忘的信息系统。 是夜,玉生做了一个梦。梦里,它梦见帝君亲自用诛神剑杀了它…… 于是,玉生在梦里尖叫道:“帝君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四) 北宸在二楼静室打坐入定中,听到玉生的尖叫声,便收了功,瞬移至寒冰床边查看。 北宸神念一动,寝殿内顿时亮起了烛火。 当北宸看到自己的床上忽然多出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时,饶是他再怎么波澜不惊,也还是吃了一大惊。 随后他很快明白过来,原来是玉生化形了。 北宸愣了一会儿,见玉生仍在噩梦中,不禁蹙了蹙眉,心道:小小年纪,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因见她在梦中十分痛苦的样子,有些不大忍心,便在床边坐下来,轻声唤道:“玉生——” 玉生仍在梦中惊恐地挣扎,嘴上喊着:“帝君不要!!!” 北宸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心想:本座到底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让她这样怕本座? 北宸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玉生的脸,声音大了些,唤道:“玉生——醒醒——” 玉生抓住了北宸的手,北宸本能地想把手抽出来,玉生却终于醒来了。她颇有些疲惫地睁开了晶莹水润 分卷阅读49 的浅碧色双目,看见北宸在床边,自己还拉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把手松开。 “帝君——” 北宸看着她,温声道:“你做噩梦了。” 玉生坐起身,顿觉好冷,便把被子背在身上。看着北宸,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眼神有些不安,但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嗯。” “你梦见什么了?” 玉生看着北宸的眼睛,想从他的神情里捕捉一些信息,来确认北宸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心想: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可他怎么看着我,却好像并不认识我似的?他是故意在做戏么?以报复我之前在北鲜山的时候戏弄于他? 当日北宸斩杀南瑆之际,曾探出她有双元神这个秘密。先天元神是混沌魔神止苍的一滴心头血投胎转世,后天元神则是伏凤和赫连晗玥的精血和合而成的鸿鹄真身。 北宸用诛神剑斩杀南瑆之时,直接重创的是她的先天元神,后天元神也未能幸免,遭受重创,只不过,也因此意外破除了她身上的封印。 自打南瑆的先天元神离体后,化成鸿鹄真身,住进太虚殿起,便连着吃了六粒大补元神的紫心养元仙丹,她的后天元神不仅得到了快速的修复,而且变得越发强大。 万年寒冰床对于疗愈内伤、提升修为又有天然的功效。更别提北宸还渡了五十年神尊之体的至精至纯灵力给它,因此上,南瑆的后天元神便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化成人形的必要条件。 南瑆的后天元神,也就是现在的玉生,她共享了南瑆的所有记忆,所以她记得北鲜山和罴差山发生的一切事情。但她并不晓得,死掉的是那一部分是先天元神,她以为自己只是大难不死而已。 她更不晓得,北宸已经失去了关于南瑆的全部记忆。所以认不出她来。 北宸看着玉生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又问道:“你梦见本座了么?本座对你做了什么?” 玉生在心里飞速地盘算了一通:假定帝君是在做戏,那么,我便陪他做戏。若帝君不是在做戏,我可不能自爆身份。所以,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我都不能说实话。说实话会死的。 玉生双手托腮,眨巴了几下她纯洁而又略显无辜的眼睛,晃着脑袋,像是在梦呓一般道:“不记得了。” 北宸温声道:“嗯。天还没亮,你接着睡罢。”说着就要起身。 玉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明知道北宸最讨厌被女子碰,她却还是在他起身之际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了他修长的腰部,头埋在他的腰腹部位置,像只小猫那样左右蹭了蹭,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帝君不要走,玉生害怕。” 北宸被抱住的那一瞬间,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他大约是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女子,竟会如此放肆。北宸脸色铁青,用手掰开玉生的手。用颇有些嫌弃的口吻道:“你先放开本座。” 玉生松开了手,却顺势抓住了北宸的手,像只可怜的小猫那样勾住了他的手指,楚楚可怜道:“帝君,玉生害怕。” 北宸又是一惊,差点儿就要暴怒了,但他忍住了,心想:她只是一只两千年的小丹鸟,应该是不懂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的。罢了…… 隔着厚厚的被子,北宸有些犹豫地轻轻拍了拍玉生的肩膀,安抚她道:“你别怕,本座在这儿。”无奈坐下,以手抚额,似乎面对这个闯入者,昔日威风八面的紫微帝君,此刻竟变得有些束手无措。 玉生一看北宸惊慌失措的神情,与北鲜山时一般无二,心想:他这不像是装的,这是他的地盘,他没道理忍受我的挑衅到这种程度的,不是么? 于是,为了测试北宸的底线在哪里,玉生再一次不怕死地钻到了北宸的腿上。为了避免尴尬,她特意化成原身,一只鸿鹄鸟,蜷缩在北宸的怀里。 北宸下意识地想要把鸿鹄从身上挪开,奈何鸿鹄十分温顺地贴着他睡着了。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变成了轻拍…… 果然,玉生变回原身之后,北宸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他把睡熟之后的玉生,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重又回到二楼,继续打坐去了。 次日天一亮,玉生从睡梦中醒来,仍旧是个明艳娇俏的女子。 北宸从楼上下来之时,看着已经起床的玉生,还是很不习惯。于是招招手,让她过来,对她使了一个换颜术,把她眼前凸起的两坨变没了。 北宸点点头,道:“唔,顺眼多了。” 玉生惊讶道:“帝君,您对我做了什么?”话一出口,发觉自己声音浑厚,像个男子。更是一脸愕然,抗议道:“帝君,您为何要把玉生变成男子啊?”说着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一下裆部,只是碍于北宸在跟前,不好意思下手。 北宸得意笑道:“变成男子好啊,出入太虚殿也方便。” 玉生顿时无语凝噎,大声道:“帝君,我不要变成男子,我一个女子变成男子,多别扭啊。而且,我今日不就要去万灵谷了吗,帝君以后看不见玉生的,帝君就放心罢,嗯?” 分卷阅读50 “这是你和本座之间的秘密,不可告诉第三者。” “帝君——” 北宸并不理会玉生,径直走出了寝殿,玉生赶紧追了上去,还在后头苦苦哀求。北宸只是充耳不闻,嘴角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走入了偏殿。 麒云正在为北宸准备洗漱用具,她转身看到玉生之时,惊讶得不得了。她张嘴结舌道:“你、你是玉生?” “对啊,是我。” “昨日你还是……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大造化,今日便化成人形了……” “是呢……多亏了麒云姐姐和帝君的照料,玉生方有今日……” “麒云,你替他梳头,取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北宸走进来,淡然道。 “是,帝君。” 麒云按照九重天仙侍的打扮,给玉生梳了一个男子的发式,戴的是青玉冠。给他拿了一套浅紫色男装换上。他肤如凝脂,浅碧色的眼睛水润灵动,身材瘦削,一身文质彬彬的模样。 “玉生,你生得可真是好看……帝君是八荒六合最俊美的男子,你大约可当第二美的了。” 玉生抿嘴一笑,谦逊道:“麒云姐姐谬赞了。玉生愧不敢当。” 北宸梳洗完毕,正要用早膳,开阳来了。 开阳一进来,便注意到了玉生。目不转睛地盯视着玉生看,笑道:“你是新来的?本君昨日怎么没见过你呢?” 玉生脸瞬间就红了,有些扭捏道:“见过星君。我……” 一旁的麒云忍不住抢道:“开阳君,他就是玉生呀。昨天夜里化形的。” 开阳甚是惊喜,看一看玉生,又瞧一瞧帝兄,又有些难以置信道:“果真是玉生么?那只白凤?这模样……啧……确乎罕见……果然,也只有你这般绝世的容貌方没有辜负白凤的名头。” 北宸白了弟弟一眼,微微笑道:“开阳,来,陪本座一起用早膳。” 开阳在北宸身旁跪坐下,道:“帝兄,臣弟方才在府上用过了,臣弟看着帝兄用膳罢。” 北宸点点头,看了玉生一眼,吩咐麒云带他去厨房用早膳。 “帝兄,臣弟询问过罴差山的山神乜襄,据乜襄所言,当日帝兄您亲自斩杀了一个叫南瑆的山猫精,那山猫精当时生机全无,他本想挖个坑就地埋了的。然碍于帝兄的威严,乜襄最终没敢插手。” “山猫精?” “乜襄说,南瑆曾说自己是山猫精,但她真身究竟是什么,他也没瞧见。” “你捡到玉生的地方,可是本座斩杀南瑆的所在么?” “没错。正是。这么说来,南瑆说自己是山猫精,应该是谎话。其实她的真身应该是一只鸿鹄。” 北宸沉吟了一会儿,有些疑惑不解道:“此事颇有些蹊跷。本座探过玉生的元神,确确实实是一只鸿鹄鸟,身上没有半丝魔气。” “咦,这就怪了?帝兄看着玉生,他和当日的南瑆长得可一样么?我恍惚记得,詹右说过,南瑆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这玉生他……怎么是个男子?” 北宸怔了一下,心道:如今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等詹右回来,他是见过南瑆的,一看便知;二是请北嵇帝兄帮本座恢复记忆,可已经删除的记忆,又轻易恢复,岂非儿戏么? 北宸不想叫弟弟知晓自己的秘密,顿了顿,终究还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像与不像,不过是个化相而已,并非事物的本质。为兄要说的是,很有可能,是止苍的某一部分投胎转世,成了南瑆的元神,而这个元神,被本座杀死了。是以,南瑆才变成了玉生……” “帝兄的意思是双元同体?” “没错。” “有趣。搞了半天,原来投胎转世三界的,并非混沌魔神的原身,而是他的一个分身。而这个分身还和别的元神共用一个肉身,双元同体,哈哈,有意思……不管怎么说,玉生到底还是无辜的了?” 北宸拈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凝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淡淡“嗯”了一声。 “既如此,玉生,臣弟便先带走了。” “再等等。” “为何?帝兄不是说玉生是清白的么?他既是清白的,臣弟便早早地带他走,免得搅扰帝兄清修。” “不急。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帝兄还有何顾虑?” “明日,本座亲自送玉生去万灵谷。”北宸并不解释,直视着开阳,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诶——帝兄,玉生好歹是臣弟捡回来的,臣弟还想带他去武曲殿耍耍呢。”开阳即刻便认可了北宸的意思,只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因笑着撒娇道。 “便依你。明日让麒云亲自送玉生到你的府上,可还行?” “这还差不多。那……没什么事,臣弟就告退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分卷阅读51 日常一揖 ☆、(五) 玉生走出太虚殿的厨房,正好看见开阳君离开。她神情严肃,在太虚殿前面的石桌前坐下,右手托腮,目光呆滞,寻思着帝君为何要把她变成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一个真正的男子。 方才换衣服的时候,她看过了,该有的地方都有。她虽没有见过男子的下体长什么样,可她见着自己的时,她明白这就是了。 但不知为何,玉生在接受自己的男子之身时,也并无太多障碍,毕竟,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人形长什么样。对于自己是女子,还是男子,并无太多的预设。 她把自己当成了完整的南瑆,所以,她把自己当作了混沌魔神止苍在三界的分身。可令她费解的是,帝君分明已经探过她的元神,为何还对她这么和善,为何不像上次那样,一剑杀了她? 虽怀着这些疑问,可毕竟上回已真切地死过一回了,她也不敢天真到相信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她决定按兵不动,以不变以万变,凡事看帝君的反应来行事。 北宸走出正殿,一眼瞥见玉生坐在石桌前发呆。但他没有朝她走去。他面无表情,准备去北斗司当值,就和以往一样。 当他走到空地的边沿时,他忽然听到玉生喊了他一声“帝君”,他回过头,漆黑璀璨的眸子望向她,似乎是在说“嗯?”可他一个字也没说。 玉生跑过来,不安道:“帝君,您去哪儿,玉生可以一起去么?” “本座去北斗司当值。你一介闲散小仙,跟去做什么?” “帝君带玉生去北斗司瞧瞧罢,玉生独自呆在太虚殿,有些无聊呀。” “无聊?”那语气就像是说“无聊是什么意思”。 “对啊。今日是玉生化形的第一日,帝君也算是个见证,就不打算赏赐玉生些什么宝贝么?” “唔。祝贺你。”说着掏出一根紫檀木簪子,递给她。 北宸看着这根簪子的时候,怔了怔,因为这根簪子勾起了他的某种强烈感觉。在给出去的时候,北宸感到有种难以言说的羁绊,迫使他犹疑了一下。 玉生记得这根簪子,这根簪子是她十五岁及笄之时凡间的父亲亲自制作送给她的。玉生怀着一种惊恐多过喜悦的心情摊开双手去接,却发现北宸似乎是在有意试探她似的,似乎是在试探她认不认得这根簪子。 于是她收回双手,说道:“帝君既然舍不得,那就送个别的罢?” 北宸一怔,关于这根簪子的来历,他没有任何记忆,心想:又和南瑆有关! 他看着玉生,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到底认不认得这根簪子,可看她的眼神,她似乎并不认得这根簪子。 北宸不想再留着关于南瑆的任何物件,于是就想:把它给玉生也好,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北宸终于还是把紫檀木簪送了出去。他转身,准备离去。 玉生收了簪子,一把拉住北宸的衣袖,撒娇道:“帝君,玉生也想去。” 北宸想了想:詹右今日也会回来,让他看一看玉生,也好。 “抓紧了。” “好。” 玉生抓着北宸的蓝紫色衣襟,十分紧张。她自出生起来,还从未体验过御气飞行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北宸在她前面自如地飞行,仪态端方,惊艳绝伦。可她呢,像一面随时要被甩出去的破酒旗,迎风起舞,上下颠簸。 “啊!!!!”尖叫声响彻整个紫微垣,引来来往众仙的注目。 北宸终于忍受不了了,停了停,化出诛神剑,诛神剑剑身顿时放大数倍,像是一叶银白色的扁舟。北宸提溜起玉生,一起踩在诛神剑上,御剑飞行。 玉生顺势就环住了北宸修长的腰部,定了定惊慌失措的心神。 是时,来往众仙都停下来向北宸施礼,“帝君晨安。” 北宸一瞥众仙八卦的嘴脸,皮笑肉不笑地微笑颔首,以示回应。并毫不留情面地打掉玉生的手,嫌弃道:“松、松手。” 这是玉生第一次听到北宸说叠字,她没有机会讨价还价,因为帝君差点儿把她整个人都打下去。 玉生知道不能随便碰眼前这个男子,因努力靠自己站稳,面对路过众仙的好奇嘴脸,玉生热情地咧开嘴笑着打招呼,对他们每一个仙都招了招手。直到北宸板着脸说道:“站好,别乱动。”她才收起了笑脸,乖乖站好。 那过往小仙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紫微帝君新收的仙侍好俊俏啊!” “他连御气飞行这种最基本的神仙本能都不具备,若非长得这么好看,帝君又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身为男仙,长得好看不是第一位的。修为这么差,迟早被帝君踢出太虚殿。” “帝君修为已是三界最高的了,作为一个小小的仙侍,年轻好看才是最要紧的。” “说得不错。也不知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就直接攀上 分卷阅读52 帝君这根九重天最粗的高枝了。” “嘘——别瞎说,你这么说,叫玉帝情何以堪?” …… 这窃窃私语如潮水一般涌进北宸的耳朵,他略蹙了蹙眉头,不耐烦再听他们八卦。神念一动,诛神剑突然加速,几乎一念之间,诛神剑便把他们二仙带到了北斗司。 北斗司许久未见新鲜的面孔了,一众小仙见了玉生,无不兴致盎然,借着拜见北宸的当儿,偷偷瞧上玉生两眼。 北宸带着玉生像往常一样走进正殿的大门,扫视了一眼大殿,发现开阳和詹右不在,其余七位星君都已到了。 七位星君见到北宸身边多出来的玉生,俱是一惊,可他们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上神,惊愕之余,并未忘记礼数。皆对北宸见礼道:“帝君。” 北宸微微颔首,笑道:“诸位忙罢。” 玉生跟在北宸身后,也对着七位星君躬身揖了揖。抬眼看时,发现大殿里的每一个仙者都生得特别好看,仪态端方,光是看着就让她觉得赏心悦目了。 是时,天枢走近问道:“帝兄,这位是?” 北宸沉吟一瞬,道:“他叫玉生。”并不打算介绍更多了。 天枢怔了怔,心里寻思着:帝兄既带他来北斗司,想来便是帝兄新收的仙侍了。因笑问:“帝兄何时收了个这么伶俐的仙侍,臣弟都不晓得?” 北宸怔了怔,没有承认,也没有辩驳,但在众仙看来,似乎就等于是默认了。北宸微微一笑,对天枢道:“等詹右回来,让他来偏殿找本座。” 天枢恭敬应道:“诺。” 玉生跟着北宸走出正殿之后,朝偏殿走去。瑶光忽然对天璇道:“四姐,帝兄从哪里觅得了这样一个美貌的小郎君呀?” 天璇噗嗤笑道:“你这么想知道,你方才怎么不问帝兄?” “我还以为帝兄会介绍一下这个叫玉生的仙侍嘛。谁知道,三哥亲自问了,帝兄都没说。你们说,这玉生究竟是何来历呀?帝兄这么讳莫如深的。” 说话间,开阳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听到众仙的话,便在正殿中央道:“玉生的来历,我晓得。” “真的么?八哥,快说说。”瑶光赶紧凑了上去,笑嘻嘻问道。 “这玉生嘛,乃是我途径北荒罴差山之时,所捡的一只鸿鹄……话说,咱们天界,也好几万年没出过白色的凤鸟了罢?这玉生可是八荒六合头一只纯种的白凤……” 开阳说到正酣处,詹右回来了。他路过正殿的大门,却没有进来,径直往偏殿方向去了。天枢眼尖,早已瞧见了,使个瞬移术,便赶在他前面等着。 詹右见了天枢,神色凝重,略揖了揖,想说点什么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看着他,等着天枢先开口。 天枢已从天璇那儿听了一嘴,晓得詹右此番下界,是去锦心谷调查赫连晗玥的死因。他看着詹右的神情,心里明白了七七八八,回了一礼,温声道:“詹右君,回来了?” 詹右从天枢的神态和语气知道,天枢已经知道自己此行干什么去了。因点点头,“嗯”了一声。 天枢伸出手,拍了拍詹右的肩膀,温声道:“去罢,帝君在等你。” 詹右微微颔首,表示告辞。然后他怀着悲痛的心情走进了偏殿。 玉生当时正跪坐在偏殿的茶几旁,北宸在书案前处理公文。听到脚步声,玉生抬头往门的方向望去,她看见了一个穿一身玄衣,神情有些颓然,但模样十分周正的男子走了进来。 因为她的元神苏醒未久,此前并未以这个元神见过詹右,所以,见到詹右,她只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却没有认出他就是北鲜山的黄山郎君。 玉生怔怔地看着詹右,寻思着自己应该要站起来,于是她便爬了起来。向詹右施了一礼。 詹右见到玉生时,微微吃了一惊,并不认识她是谁。待她抬起头来时,他却像是遭雷劈了一般,眼睛都直了。 北宸早已从书案前抬起了头,全程注视着詹右,心想:看詹右的神情,他定然是认识玉生的。因问道:“你认识她?” 詹右摇摇头,微躬身揖道:“回帝君,詹右并不认识他。” “她是否让你想起了谁?” 突然,“哐当”一声,偏殿的大门合上了。 北宸撤销了玉生身上的换颜术,盯着詹右的眼睛再次问道:“你再仔细看看,她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一揖 ☆、(六) 詹右看着变回女子的玉生,不觉惊呆了。 只见帝君用仙术帮她梳了一个女仙们都爱梳的灵蛇髻,把她的美显露无疑。从前面看,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从侧面看,垂至臀部的乌发像锦缎一样丝滑柔顺,每一根头发都迸发出惊人的美。她穿一身半透明丝质海棠红衣裙,披一条葱绿色透明丝质帔帛,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简直是美不胜收。很显然,她和当初 分卷阅读53 在北鲜山所见的那个南瑆小娘子一模一样。 面对这样的玉生,詹右心里大为疑惑,看向北宸,“她不是……?”心里想的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北斗司? 北宸看着詹右,神情有点严肃,“说下去。” 玉生眼看着自己在一瞬之间又变回了女儿身,还来不及为此感到欢欣鼓舞,马上便为帝君和詹右奇怪的神情感到提心吊胆。心想:莫非他认出我来了?可帝君也见过我呀,为何要让他来指认我呢?帝君的记性这么不好使的么?而且,我记得帝君说过,我女变男装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下,不就我们三个都知道了吗? 詹右不明白帝君为何要这样做,他心想:帝君自己亲手杀的她,为何要我来确认?这不是很奇怪么?因不解问道:“说什么?” “说你想到的。” “帝君以为,属下应该想到什么?” 北宸微微有些愠怒,但他克制住了,反而笑道:“詹右,你老老实实回答本座的问题,你看到她,你想到了谁?” 詹右道:“属下想到了北鲜山的南瑆小娘子,和……” “和?” “和玥儿年轻的时候……”詹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地游移不定,他在想,南瑆和玥儿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她可是混沌魔神转世啊,怎么会跟玥儿扯上关系呢? “唔……这就很说得通了。”北宸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疑惑,眉头也不禁舒展了开来。 玉生眉头一皱,心想:到底是什么说得通了?我像玥儿?玥儿是谁?于是她张了张嘴,想问“玥儿是谁”时,见到北宸给她递了个眼色,让她闭嘴。玉生便乖乖闭了嘴,把自己当作空气一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嗯?” “詹右,你此番去锦心谷,可有何收获没有?”北宸岔开了话题,没有直接回答詹右的疑惑。 而这个新的问题,立刻吸引了詹右的注意力。 詹右忽然憋住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他在调节自己的心绪。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在锦心谷的所见所闻了。他才缓缓道:“请原谅,帝君。” 北宸深深颔首,表示理解。 再开口时,詹右已经恢复如常,他用平静的口吻说道:“赫连晗玥确实已经元神寂灭,她的遗体入殓在一副水晶冰棺内,水晶冰棺搁在历代妖君的永生陵园内。如今妖族群龙无首,能姜自立为妖君。妖族内部也有不服的声音,坚称要找到前任女君的孩子,迎回来做下一任的女君,誓要为前任女君之死向魔族复仇。能姜便使用各种手段打压异己,总之,锦心谷如今乱作一团,往日清平祥和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元神寂灭?是魔族干的?……噬魂莲?” “没错。正是噬魂莲。” “动机是什么?妖、魔两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魔族为何要在一夕之间暗杀妖族的女君?”北宸有些惊讶道。 “魔族那帮宵小之辈,在魔君戚昊的带领下,做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龌龊,下流,无耻……” “……唔。伏凤呢,你可知他的下落?” “属下问过原来在妖君身边贴身伺候的妖婢——宫妙,说是没有一个妖知道伏凤的下落。” “伏凤最后一次出现在锦心谷是什么时候?” “妖君难产当晚,伏凤回了九重天。后来,伏凤又回到了锦心谷,料理完妖君的后事,他就突然妖界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打听出那个孩子的去向了么?” 詹右摇摇头,“据宫妙说,妖君生产当晚,她当时一直和稳婆守在寝殿。孩子一直生不下来,妖君却变得越来越虚弱,似乎是痛得昏睡过去了。玥儿应该就是在那时遭到噬魂莲的邪灵攻击了。并且,就在那时出现了‘北斗九星连珠,众兴尽摇’的异象,锦心谷的小妖们全都看见了。不论如何,妖君最后耗尽毕生的修为生下了小公主,自己却……再也没有醒来。宫妙和稳婆帮小公主沐完浴,襁褓毕,放到妖君床边早已备好的婴儿床。” 玉生歪着头,心想:玥儿就是妖君?他说我像妖君年轻的时候?难道……? “嗯?”北宸注视着詹右痛苦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宫妙打发走了稳婆,独自守在妖君和小公主身边。忽然,她听到门外有响动,便起身出去察看。结果一回身,就发现小公主不见了。宫妙在锦心谷到处找了个遍,也没有找见刚出生的小公主。妖族内部普遍认为,是魔族偷走了小公主。” “唔。”北宸看向玉生,又对她施了换颜术,她就又变成了穿一身浅紫色男装,头戴青玉冠的俊俏仙侍。对她说道:“玉生,你先出去,本座还有事要单独和詹右说。” 玉生正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都没注意到帝君又把她变回男儿身了。听见帝君叫她出去,她愣了一下,想说“我都听到这个份上了,还有啥不能让我听的?”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忤逆帝君的好,于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分卷阅读54 她走出去后,关上门,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虽然知道偷听不大好,可她还是决定,趴在门上听一听。直觉告诉她,这些她不能听的信息,与她有很大的关系。 她蹑手蹑脚地贴着门缝,凝神谛听。却听到里面传来帝君的声音“走远一点。” 玉生怔了怔,往门外挪了一小步。 “再走远一点。” 于是她又挪了一步。 “继续走。不要停。” 玉生扁了扁嘴,不情愿地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越走越远,直到她再也听不见里面说什么了。 玉生独自在北斗司闲逛,发觉北斗司实在是太大了。她走到正殿附近,看到有好些仙侍和仙婢手捧着茶壶进了正殿。她快速数了数,“一、二、三……七、八、九,一共九壶茶,那这里面应该有九位仙者在当值。” 正殿门外有两个仙将把守,他们看到了玉生,晓得是帝君身边的仙侍,便冲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身子却一动不动。 玉生也赶紧回报以微笑,还附带赠送了招手这个万能的动作。 紫微垣从来没有神仙这样打招呼,两个仙将先是愣了愣,随后也各自扬起一只手,晃了晃。但玉生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他们似乎很是尴尬和不解。只好讪讪地笑着溜走了。 玉生甫一转身,便撞上一团朱红色,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定睛看了看,看到的是开阳和煦而灿烂的笑脸,只听他温声道:“吓着你了吗,玉生?” 玉生捂住胸口,不敢说自己确实被吓坏了,抿了抿嘴,笑道:“没有,没有。” “帝兄让你出来的?” “嗯。帝兄说有话要单独和詹右君说。” 开阳沉吟了一会儿,看着玉生的眼睛,笑道:“玉生,你想和本君出去玩么?” 玉生笑得更深了,她自然是想去的,可她不敢擅自行动。因扭捏道:“可帝君……万一帝君找我,找不到,我害怕帝君会生气。” 开阳扑哧一笑,问道:“怎么……你很怕帝君?” “……” “你放心,本君会交代鱼殷,让他告诉帝君,你跟本君出去了,帝君不会罚你的。” “噢。” 正巧那群进去奉茶的仙侍、仙婢从里面出来了。开阳喊住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仙侍,“鱼殷,来。” 鱼殷面带笑容,轻快地走了过来。朝着开阳微躬身揖道:“星君,有何吩咐?” “鱼殷,本君要带玉生离开一会儿,你待会儿就进去和帝君说一下。” 鱼殷深深看了玉生一眼,他一大早就听到北斗司的小仙说玉生的事情了,此刻一见,深觉他长相俊美非凡,难怪会被帝君选中。因点点头,对着玉生揖道:“初次见面,小仙鱼殷。” 玉生赶忙还了一礼,落落大方道:“小仙玉生,还请鱼殷仙友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 鱼殷目送着开阳携着玉生离去,不禁在心内感慨道:果然,生得好看这件事,是六界通用的神器法宝。啧……就连帝君、开阳君这样好看的极品神仙,都未能免俗啊! 鱼殷慢悠悠地踱到偏殿门口,忽然里面传来帝君的声音:“进。” 鱼殷愣了愣,推门而入。 “玉生呢?” “启禀帝君,开阳君嘱咐鱼殷,告诉帝君,他带玉生走了。” “走去哪儿了?” 鱼殷摇摇头,道:“这个……开阳君没说。” 北宸手一挥,示意鱼殷退下。 鱼殷退下后,关上了偏殿的门。 北宸看着詹右,淡然道:“玉生的身份,暂时对外保密,包括玉生在内,越少仙知道,她越安全。” “是。帝君打算如何安置玉生呀?” “先送去万灵谷罢。” “可以让詹右来照顾她吗?” “不好。你最好也不要插手。就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在查出是谁害死了妖君,又封印了玉生体内的元神之后,再做安排罢。” “是。” 开阳把玉生带到了武曲殿。 武曲殿前面,种着一株开满黄灿灿花朵的苏铁树,玉生见了很是喜欢,围着苏铁树转圈圈,舍不得离开。 开阳得意地笑道:“本君眼光不错罢?这株千年苏铁树是本君从罴差山挖上来的。” 玉生拍着手掌笑道:“嗯。玉生还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黄花。” “嗯。本君活了这么久,也是头一回见到铁树开花,而且还这样美。你且看着,本君先进去一下。” “好。” 玉生爬到树上,枕着树干,惬意地闭上双目,闻着浓浓的花香。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其中有一朵苏铁花开得尤其盛大,妖艳,此刻,花蕾徐徐绽开,一团散发着灼灼光晕的东西咻的一下窜了出来,进入了玉生的肉身…… 作者有话要说:  感 分卷阅读55 谢读文 日常一揖 ☆、万灵谷攻略 一阵风过,玉生打了个寒噤。 开阳带着武曲殿的掌案仙侍勾和走了出来,勾和手上端了一壶酒,和一些下酒的小菜。 二仙一看,发现玉生躺在苏铁树上睡着了。翻身之际,玉生从树上跌落下来,她还在昏睡中。开阳瞬移过去,接住了她。玉生睁开双目之时,发现自己在开阳的怀里,很惊讶,眨了眨盈盈水润的浅碧色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怎么下来了?” 开阳和煦一笑,放下她,指着苏铁树道:“掉下来的。” 勾和把托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回转身对着玉生揖道:“小仙勾和,未请教仙友尊号?” 玉生一看,此仙长得怪有趣的,与方才所见的鱼殷仙侍截然不同。胖胖的身材,肉嘟嘟的脸蛋,一双灵活的小眼睛显出机敏的特质。因盈盈一笑,回了一礼,“幸会。小仙表字玉生。” “不知玉生君现下在哪个府里当差?” 玉生怔了怔,讪讪笑道:“我……现下还没有……” 开阳瞧出玉生的尴尬处境,便走过来,揽住玉生的肩膀,插道:“勾和,你先退下,本君要和玉生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玉生感觉有些怪害羞的,想自己挣脱出去。好在开阳君很快便松开了她。 勾和依言放下酒菜,恭敬退下了。 玉生和开阳面对面坐下,开阳给玉生倒了一杯酒,酒香浓郁,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道:“来,玉生,这第一杯酒,庆贺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玉生看着开阳晶亮的眸子,脸上赤子般的笑容,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拈起酒杯,与开阳碰了一下杯,诚挚道:“玉生多谢开阳君救命之恩,若非开阳君救我,玉生便没有今日。”说完,玉生干了这杯酒。 开阳和煦一笑,头一仰,一杯酒下肚。开阳正要拿起酒壶,斟第二杯酒,岂料玉生的手先碰到酒壶,开阳的手堪堪握住玉生的手。只这一瞬间,二仙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手都缩了回去。 开阳讪讪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洁白无瑕,他将目光转向别处,看了一眼苏铁树满树的繁花。尔后才笑道:“本君不是故意的。”说完又是咧嘴一笑,目光和煦,堪比三月暖阳。 玉生只觉方才手被握住的感觉很温暖,开阳君的手与帝君的不同,开阳君的手更加温暖,而帝君的手更凉一些。她望着开阳,盈盈笑道:“玉生理会的。星君不必介怀。”说着玉生又摸起了酒壶,给开阳和自己各斟满了一杯酒。 玉生看着开阳,诚挚道:“玉生初来乍到,没有朋友,没有亲戚,开阳君如此待我,玉生铭感五内,开阳君大概就是玉生生命中的贵仙罢。这第二杯酒,玉生敬开阳君,祝愿开阳君永生永世都这么美好,这么耀眼。” 开阳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似乎有些感动,他深看了玉生一眼,然后拈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道:“承你吉言。喝。” 喝完第二杯酒,开阳拎起酒壶,又满上了。他拈起酒杯,“这三杯酒,本君敬你,恭贺你第一日化形。还生得这样惊艳绝伦。” 玉生羞赧一笑,抿了抿嘴唇,拈起酒杯,又喝干了。 二仙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吃几口小菜,不知不觉已日薄西山。 玉生酒量浅,醉晕过去了。 开阳抱起玉生,放在自己的寝殿,让她睡会儿。又吩咐勾和准备醒酒丹,喂给玉生吃了。 过了一会儿,勾和看着双颊绯红的玉生,不觉说道:“看来玉生君酒量不怎么样啊,星君怎么想到找他陪您喝酒的?詹右君呢?他怎么不来陪星君喝酒?” 开阳横了一眼勾和,似乎是在说“就你话多”,以手抚额道:“你速去一趟太虚殿,告诉麒云,说玉生今夜留宿武曲殿,不回去了。” “原来他是太虚殿的仙侍啊!我说呢,星君待他与别个就是不同些。”然转念一想,勾和又有些不安道:“星君要和玉生同睡一榻么?这要是传出去了,星君以后还怎么见仙?” 开阳作势要揍勾和,嗔道:“谁说本君要和玉生同睡一榻了?你还不快去?” 勾和嬉皮笑脸地往后躲了躲,他晓得星君是舍不得揍他的。因恭敬揖道:“勾和这就去。” 就在此时,玉生醒了。她睁开双目,忙制止道:“等等,勾和君,我能回去。” 勾和、开阳二仙俱是一惊,怎么醒得这样快?方才脸还红扑扑的,跟绚烂的晚霞似的,这才一会会儿的工夫,脸色竟恢复如常了。 开阳关切道:“果真不留在这里休息吗?” 玉生穿好鞋子,瞥了一眼开阳,心想:唔,长得不赖。虽说他和北宸是兄弟,可他好歹救了我的肉身,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仙罢。不与他为难。因点点头,微微笑道:“嗯。我得回去。今日搅扰星君了。多谢星君款待。” 开阳看着玉生,不知为何,总觉得玉生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心里 分卷阅读56 有些疑惑,又不便当面问清楚。只是淡然道:“好说。”伸手送客,吩咐勾和送玉生出去。 玉生跟着勾和走了出去。玉生走着走着,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冷傲起来,她在心里寻思着:如今我南瑆又回来了,首要目标是攻略北宸这个冷酷的坏家伙,顺便探听出开天斧的所在,但我不能引起任何仙的怀疑,我得以玉生的名头活下去。 玉生和赫连晗玥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是她丢失的女儿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是妖界的帝姬。至少,我不必再为自己的身份发愁了。 北宸要送我去万灵谷,那我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了。不行,我绝不能去万灵谷。 忽然,玉生歪头一笑,心道:酒量差,还喝这么多酒,你就踏踏实实睡一觉罢。脑海里浮现方才开阳喂醒酒丹给玉生吃,结果却被自己的元神拦截的画面。 勾和送玉生至门外,玉生发现自己身处高不见底的空中,不觉吞咽了一口唾沫。她回身望着勾和,有些难为情道:“勾和君,能劳驾您送我回去吗?我脚软……” 勾和扑哧一笑,走了过来,憨笑道:“这有何难?包在勾和身上。”说着一把抓住玉生的右腰,咻的一下便往上飞去。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勾和已将玉生稳稳当当放到太虚殿的前面。 玉生抬眼一看,是太虚殿。她忙道了谢,勾和憨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忽然,勾和鼻子一皱,有些惊奇道:“玉生君,你身上好香啊。” 玉生一惊,“啊……是吗?勾和君快回去罢,开阳君还在等你呢。” “好,那我先走了。告辞。”说完,勾和飞身下去了。 玉生心想:我身上的香味,是玉生身上所没有的。我必须掩盖这种香味,否则迟早会被发现。 正想着,麒云走了出来。问道:“方才是谁送你回来的?” “是勾和仙侍。”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喝酒了吗?一身的酒气。” 玉生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趁机走开了,讪讪笑道:“喝了一点点……麒云姐姐,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遮盖我身上的酒气啊?我不想让帝君发现……” 麒云定睛想了想,道:“最快的办法是沐浴,可沐浴比较麻烦,你刚化形,可能不晓得,我们神仙很少沐浴的。基本上一年才沐浴一次。要去西北角的尧碧池,那地方且远着呢。” “那不能沐浴,还有别的法子吗?譬如吃点仙丹灵药啥的,压一压身上的酒气?”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麒云姐姐,你快说呀。” “昔年帝君十万岁生辰,花神送了帝君一枚万花香灵丹,据说是采集了一万种花的香气炼制而成,香味馥郁,十分珍贵。可惜,帝君不爱服食这种玩意儿,丢在库房都整整八千年了,也不知道发霉了没有。你若想吃,我悄悄给你拿了,你别声张,帝君肯定也想不起来这回事。只是以后,你见着花神,避着点走。” “噢,好。花神知道了会怎么样呀?” “花神要是知道你吃了她送给帝君的万花香灵丹,一定会很失望。并且,说不准她还会把这种失望变成对你的仇恨,针对你呢。” “她很可怕吗?” “她一点也不可怕,她可是八荒六合公认的第一美人。她……爱慕帝君,整个九重天的仙皆知。可帝君,你晓得的,不爱女色,从没把她放在眼内。是以,花神便把从帝君这儿得到的冷遇视为莫大的耻辱。你想想,她虽不能拿帝君怎么样,但她拿捏你这只区区两千年道行的鸿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么?” “噢……那我以后是得避着点她走。” 玉生服食了万花香灵丹之后,果然浑身都像是被香气洗涤过一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浓浓的香气。不仅身上的酒气没了,就连她身上原本自带的幽香也被压制住了。她闻了闻自己,抽了抽鼻子,有些担忧道:“好像太香了些。” 为了散去身上的香味,玉生站在风里使劲地吹了好一会儿。 是夜,玉生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北宸的寝殿。 北宸坐在书案前看书。见到玉生进来,他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却皱了皱鼻子,道:“你干什么去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一揖 ☆、(二) 葬影林,是一个看不到影子的地方,也是魔族世世代代的栖居地。 上一任魔君卞无羁,是魔族历史上实力最强的首领,被尊称为神灵魔君。元龙七万年,他曾率领魔族七十二洞魔兵,在三界掀起了血雨腥风,践踏了无数的凡间生灵。后惜败于北宸的诛神剑之下,魔族肆虐三界的计划就此偃旗息鼓。 为了防止魔族再次为祸三界,尤其是凡间,北宸在葬影林布下了一层超强的结界,修为一般的魔兵根本无法穿过结界,一生只能在葬影林之内活动。b 分卷阅读57 r   现任魔君戚昊,也是凭借自己出色的战斗力硬打出来的威望。彼时,戚昊还只是一介毫不起眼的小小魔兵,但由于机缘巧合,上一任魔君的一缕元神在溃散之际钻入了戚昊的体内,于是戚昊的实力在一夕之间迅速提升。戚昊将魔族七十二洞魔兵以及四大魔将打得是服服帖帖,甘愿俯首称臣,这才得了魔尊的宝座。 戚昊上位之后,首要的目标就是操练魔族士兵,迅速提升他们的修为,好攻破北宸在葬影林布下的结界。他自己也甚是勤奋,没日没夜地修炼内功,期望有朝一日能站在北宸面前,将他打得跪地求饶,好一雪前耻。 墨曜神殿内,戚昊和四大魔将在召开紧急会议。 戚昊穿一身玄青色衣袍,个子高大,光是杵那儿,就有一种凛然的气势。五官端正,深目高鼻,光彩非凡,是魔族中许多少女争相爱慕的对象。 戚昊回身,眉宇间有些担忧之色,他看着四大魔将说道:“天族太子伏凤潜入我葬影林地界,时日已久,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妖君赫连晗玥之死的真相,迟早会查到本座头上来。诸位爱将说说,可有何良策,既能解决了眼前这个麻烦,又不引起天界的注意?” 四大魔将俱不敢开口,他们一想到伏凤是天族太子,是玉帝之子,就深觉害怕,不敢惹他。生怕日后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玉帝,而得罪了玉帝,就等于得罪了整个天族。天族是他们的天敌,他们得罪天敌,就等于是找死。 沉默良久,神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终于,其中一个叫宴异的年老魔将,忍不住开口道:“启禀魔君,属下有一计策,愿为魔君分忧。”语气深沉,有种不顾一切的决心和气魄。 其他三位魔将都一齐看向宴异,眼神里充满了惊愕。似乎是在说“您可拉倒罢,别拖我们下水好吗?”。 戚昊闻言,甚是惊喜,忙道:“宴异老将军,快请讲。” 宴异深沉道:“伏凤既然在查真凶是谁,咱们不如故意放出假消息,引他上钩,再来个瓮中捉鳖。” “捉到之后呢?” “杀之。” “……” 戚昊怔住了,没有答话。 其他三位魔将都表示了不满,纷纷道:“我们今日杀了天族的太子,明日玉帝就要派紫微帝君来灭了我们全族,这倒是笔挺划算的买卖。” “哼。说不定玉帝一个雷霆之怒,带领天兵天将御驾亲征,荡平我们葬影林也是有的。” “所以说,当初打妖君的主意,就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 紫微垣内,詹右来到武曲殿找开阳喝酒。 他俩是常年的酒友,经常凑一块儿饮酒。 勾和见到詹右,立即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揖道:“星君,您可算是来了。我家星君今日想喝酒,大约是想得要紧,大白天的,居然把太虚殿新来的小仙侍给拐了来。结果,酒倒是没喝多少,小仙侍却醉晕过去了。还是勾和送他回府的呢。” 詹右愕然,“开阳君带她来府上喝酒了?” “可不是?” 詹右往里走,径直出现在开阳的寝殿。只见开阳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无边暗夜、远处宫殿的灯火,以及不断运行着的灿烂星辰发呆。 开阳扭过头,看了一眼詹右,笑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可查清楚是谁干的了吗?” 詹右走过去,在一旁的榻上躺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除了确认玥儿的死讯是真实的之外,其他的,都还不知道。” “想喝酒吗?” “嗯。” 开阳立即吩咐勾和去备酒。 詹右又缓缓道:“听说你今日灌醉了那只刚化形的鸿鹄?” “唔。” “你很喜欢她?” “喜欢?嗯,大概是罢。只是觉得他好玩罢了。” “她还小,你就别祸祸她了。” “我怎么就祸祸他了呢?我……我不过是额外关照一下他好么?” “你还是多关照关照我罢,我比较需要你的关心。” “呵。说了半天,詹右,你该不是吃玉生的醋了罢?” “那自然不是。我吃她的醋干什么?” 二仙斗嘴间,勾和把酒菜端了进来。他们坐起身,就着窗外的夜色,喝起了小酒。 酒过三巡。 忽然,天璇和瑶光携手进来了。 勾和从后面转出来,手上又多拿了两副碗筷,添上,然后又退下了。 詹右和天璇四目相对的片刻,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但很快,天璇咧嘴一笑,柔声道:“没想到詹右君也在八弟这里,倒是我们来得不巧了。” 天璇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她心里的尴尬与芥蒂,瑶光却能看懂姐姐心里的那一份骄傲与自重。因拉着天璇走过来,故意岔开话题,笑嘻嘻道:“八哥,听勾和说,你今天白天把帝兄身边的玉生灌醉啦?” 谁料詹右却急忙忙接了话,道 分卷阅读58 :“你们都误会了。玉生不是帝君新收的仙侍,明日就要送万灵谷去的。”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太虚殿内,玉生心情有些忐忑地看着北宸,心想:我现在是玉生,我不是南瑆。不要怕,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死过一回的人了,我不怕他…… 因为长久的沉默,使得北宸终于有了兴致,抬头将目光看向玉生。他看她的目光颇有些嫌弃,好像是在说“啧啧啧,瞧瞧你这恶俗的审美,岂不知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么?” 玉生看出北宸眼里的嫌弃,可她并不在乎。只要能让他放下戒心,暂时的恶感也没有关系。玉生终于开口道:“帝君,明日,能不送玉生去万灵谷吗?” “不能。” “帝君,不考虑添个仙侍什么的,出入也好有小仙料理?” 北宸饶有兴味地瞅着她,半晌,方道:“就你?” 玉生认真地点了点头,以为只要够虔诚,兴许帝君就能改变主意,接纳自己呢。 然而她毕竟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北宸冷笑道:“你出入尚且需要借助别仙的帮助,你有何脸面说要留在本座身边料理本座的日常事务?你倒不如直接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不会飞还不简单么?我学就是了。但她晓得,要讨好他,不能暴露自己张牙舞爪的一面,他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毫不留情面地一脚把自己踢出太虚殿去。 “帝君,玉生就是想着,帝君救了玉生的小命,玉生无以为报,总要为帝君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玉生才能安心啊。” “嗯。你能为本座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走。” 玉生愣了愣,“咦?” 北宸看着她,深深地颔首,再次确认了要她滚蛋的意思。 玉生心里气得咬牙切齿,可她心想:罢了。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因低眉顺眼道:“既然帝君要玉生走,玉生为了帝君的清静计较,也定是要离开的。若帝君哪日忽然想起玉生了,玉生再来帝君跟前侍奉罢。” 是夜,北宸忽然对玉生说道:“嗯,如今你伤也好了,这寒冰床自打你来,本座便再也没沾过,今夜本座有些乏了……” 北宸厌恶俗气的香味,也不喜欢玉生一化形便学开阳喝酒,虽然他也晓得,这多半是他那个不务正业的弟弟的主意,可他看着玉生,不禁还是想给她一点教训,免得日后吃亏。 玉生怔了怔,心道:他这意思是让我睡地上?又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暗暗咒骂道:哼,气量褊狭!不过,腹诽归腹诽,身体却很诚实,玉生赶紧抱了天蚕丝锦被,放在地上,准备打地铺。还不忘谄媚北宸道:“帝君近日甚是劳神,早些歇息罢,帝君晚安。” “唔……” 北宸褪去鞋子,悠然躺下,神念一动,云被已经轻轻覆上。北宸闭上双目,双手置于腹部,呼吸均匀。 玉生扁了扁嘴,心想:罢了,何必介意是睡在床上还是地上呢,如今我是来复仇的,隐忍才是第一位的。 玉生把被窝卷成一个筒状,利索地钻了进去。她侧身躺着,目光直直地盯视着北宸。满脑子都是在想该如何做,才能攻略这个让她讨厌的家伙。 北宸的声音忽然悠悠响起:“半夜不睡觉,看着本座做什么?莫不是想刺杀本座?” 玉生吓了一跳,忙躺平,屏住呼吸,违心道:“玉生想着明日就要离开帝君了,有些舍不得。帝君歇息罢,玉生知错了。” 寝殿一下子暗了起来,玉生也闭上了双目,但她心潮澎湃,思绪翻涌,满脑子都是怎么拿下北宸,让他信任自己。也是到了此时,她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为何要让这个杀死我的魔头信任我呀?神尊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三) 翌日一大清早,北宸便起床了。他披散着如墨汁一般乌黑发亮的长发,静静走到玉生身边。 玉生还在被窝里酣睡,寝殿里实在是太冷,她昨晚想问题又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很晚才睡着。是以,此刻她睡得正沉,丝毫不知晓北宸正蹲了下来,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 北宸看了一会儿,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花香,皱了皱鼻子,心道:这孩子……啧……把本座的寝殿都弄脏了。又想道:看她这样,定然是喝了酒,担心被本座责难,所以求了麒云,服食了素瑛送给本座的万花香灵丹。啧……若被花神晓得了,她恐怕是不会好过的。 北宸眼波微转,伸出手,运化灵力,准备给她遮掩一二。 恰在此时,玉生终于意识到身边有仙。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北宸正要对自己“下手”,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退。被窝的形状被破坏,玉生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怔怔地看着北宸,吞咽了一口津液,道:“帝君,抱歉,您、我……吓着您了。” 其实心里想说的是 分卷阅读59 ,您吓着我了。可话到嘴边,有点怂,没敢这样说。她也在转念之间,把攻略北宸的目标提上了日程。 果然,北宸先是愕然地看着她,尔后却分外慈祥地伸出了他略显冰凉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玉生的手臂,微微一笑,“不妨事。”然后走了出去。 玉生看了一眼北宸的背影,他紫蓝色衣袍后面的宽大衣摆拖拽在地,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动而微微起舞,这个背影令玉生感到安慰,因为看起来实在很平和,很美好,并无一丝嗜血的杀机啊。 玉生歪着脑袋想了想,方才他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是要杀我吗?不,他要杀我,我早死了一千回了。那难道是……垂涎我的美色?别傻了!他放着八荒六合第一美女花神素瑛不要,看上你这个刚化形没两日的雏凤,他脑子又没病……那他既非想杀我,又不是看上了我,莫非他是个变态,喜欢看我睡觉打呼噜的样子?可我睡觉也并不打呼噜啊,那他到底是在看什么? 罢了,不想了。他堂堂天界神尊心里想什么,岂是我一介小小分身能看穿的? 梳洗过后,玉生来向北宸拜别。虽然北宸示意麒云直接送走她了事,可她很坚持,说有话要对帝君说,而且一定要当面说。 玉生向北宸郑重下跪,匍匐在地,十分虔诚道:“帝君,您对玉生的救命之恩,玉生永生永世都不敢忘。玉生会一直虔诚祝祷,祝愿帝君早日修成正果,飞升天尊。虽然到那时,玉生就再也见不到帝君了,但玉生还是会为帝君成就无上圆满的大功德而感到欢喜的。” 北宸漆黑晶亮的眸子看着她,似乎有一丝丝感动。 玉生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打动了帝君,就在她暗自期待帝君留下她时,耳边却分外清晰地听到帝君用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说道:“嗯。你去了万灵谷之后,好自为之。” 什么?就这……?不是说好的八荒六合第一只珍稀的白凤呢?帝君养了这么久,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啊!居然真的不留我…… “玉生谨遵帝君教诲。”虽然内心在咆哮,可玉生还是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反而一脸诚恳。 北宸手一挥,示意麒云送玉生去万灵谷。 玉生起身,干脆利落地跟着麒云出去了。 北宸像往常一样,来到北斗司坐镇。 北宸还未走至正殿门口,十丈开外,就感觉到正殿之内有两股强大的灵力在激烈地对冲、扭打。怀着一丝好奇,北宸径直走了过来。 守门的两位仙将见了北宸,忙施礼,北宸伸手制止了,悄悄走了进来。守门的仙将探头探脑地往里看,门忽然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门是北宸合上的,唔,家丑不可外扬。 只见瑶光正和詹右在激烈地互相殴打对方呢。 当然了,他们的互殴很高级,并不需要抓衣服扯头发,只是在比拼法力而已。 看起来,詹右更胜一筹,只是他一直在隐忍克制,不让自己真的伤了瑶光。 围观的七位星君神色各异,像天枢、天璇就比较担忧,天枢一直在劝他们二仙:“你们不要再打啦。一会儿帝君该来了。叫帝君见到,成何体统啊?” 天璇看着为自己出头的瑶光,一脸为难,可她却不曾开口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很突兀,一个被拒绝的女仙,看着自己的妹妹在和自己喜欢的男子打架,是一种很奇特的经验。 但天枢的苦口婆心并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战火没有熄灭,反而越发升级了。整个殿内的摆件都出现激烈的震颤,发出哐哐哐的撞击声。 天枢因悄悄问天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璇就把昨日夜里与开阳、詹右喝酒一节简略说了。原来昨夜里瑶光喝醉了,当着四仙的面,直愣愣问詹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四姐?”搞得在场的仙都很尴尬,詹右本想回避这个话题,奈何瑶光耍酒疯,一晚上揪住这个问题不放。最后只好不欢而散。 只是她本仙也没有想到,一大早,瑶光清醒了时,又跑来堵詹右。来得比众仙都早。看样子,詹右是在她之后来的,因为殿内只有他们二仙,于是瑶光再次逼问詹右那个问题,“你到底我对四姐有没有意思?” 詹右没有办法,很是头大,按照辈分,瑶光可是他的长辈,比他大了整整五万岁。他觉得自己如果不直接明了,表明态度,这个姑奶奶是打算和自己杠到底了。于是他说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不喜欢。没意思。瑶光君,您满意了吗?” 好巧不巧,天璇也于此时和天枢进来了。他们的对话就像铁锤敲打在铁块上一样掷地有声地落入了后者的耳中。 那一瞬间,天枢见到天璇脸上的神情很复杂,先后历经了发怔、气恼、羞耻、难堪等一系列细微的变化。而这一切,都被瑶光看在了眼里。她本意是想逼詹右给四姐一个痛快话,却没想到会让四姐难堪。她很内疚,也很自责,于是她把这种怒火全都转嫁到了詹右身上。 架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天玑、天权和开阳来得稍晚些,除了开阳大概猜到 分卷阅读60 了原因之外,其余的仙者都是摸不清头脑的。天玑甚至说:“要不咱们赌一局,赌谁会赢?好不好?” 天权则笑呵呵道:“这还用赌吗,要不是詹右让着小九,小九早就输了。” 开阳也无奈地抱起双臂,皱眉道:“小九就是仗着自己是詹右的长辈,所以使劲地欺负他罢了。” 开阳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妹妹瑶光,觉得她还是有些过于任性了。就连他都看出来詹右不喜欢天璇了,瑶光为何非得逼着他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呢?有时候,答案太明确,也很伤啊。詹右不喜欢天璇,这也不是詹右的错啊,是不是?哪有强逼着他喜欢的理呢?天上地下都没有这个道理。 玉衡和南叔颜来得最晚,越发摸不着头脑,也没有仙者解释此事。他俩性子沉稳,也就不掺和了,各自坐在自己的案前,喝起了茶来。 北宸忽然出现,整个殿内的空气骤然变冷了许多。还是南叔颜率先发现帝君进来了。南叔颜马上放下茶杯,起身,对着帝君就是一揖,然后也不知为何,脸上浮现一丝羞赧的神情,有些羞愧道:“帝君。” 与此同时,其余八位星君也都知道北宸来了,詹右和瑶光谁也不敢再继续僵持下去,竟不约而同地撤掉了法力。一时,气氛有些尴尬,众仙都垂下了头,揖了揖,“帝君。” 北宸双手负在身后,俨然一副大家长审视犯错的熊孩子模样,淡然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他们,良久,方出声问道:“到底为何打架?” 詹右、瑶光两个当事仙,一脸颓然,不敢开口。 北宸淡然的目光开始变得冷酷,天枢一看这个眼神就晓得帝兄要动怒了,忙走出来,揖道:“回帝君,是瑶光先动的手。原因是……替天璇出头。” “嗯?”北宸盯视了瑶光一眼,吓得瑶光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天璇喜欢詹右,奈何詹右不……”天枢说到此处,颇觉得有损妹妹天璇的颜面,因此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说不下去了。 原本不知情的另外四位星君,此时都颇有些惊讶。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消化的事情,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后来,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宸则用了更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天枢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题似乎有些超纲了。一向赏罚分明、手段凌厉的北宸竟不晓得该怎么处置了。他没有说话,仍负着手,又出去了。 别的仙者还在消化突如其来的恋爱八卦之时,敏感的天权发现,这一回,帝君没有说那句“你们忙”,这令天权颇感不安。总担心帝君会搞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连坐惩罚来。 因为自打北宸九千岁入主紫微宫以来,他说话和做事就总遵循一套可靠的规矩。虽然单调重复,没有新意,可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会让身边的仙者很安心,至少可以预测他的心情怎么样。可这一次,是十万年来,他头一回没说这句话。 麒云把玉生送到了万灵谷的入谷口,说了些“你保重”之类不咸不淡的话,就回去了。 留下玉生独自在原地愣了愣,她心想:怎么也没个把可爱的童子来接引啊?哎,看来来这里,就等于是被放逐了罢。以后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帝君呢? 玉生独自在谷内晃悠,谷内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仙禽灵兽,都是原身在谷内行走。 她忽然想道:若我以人形在谷内生活,会很不方便吗?应该不会罢?我现在可是男子,男子干什么都很方便罢?就算沐浴也不用特别避着别的男子。那如果对方是女子,需要避嫌的是她,也轮不着我来操心。 也不晓得这里到底有没有免费宿舍提供给新来的?若没有的话,我难道就这样睡在草地上? 正漫不经心地在谷内晃悠,忽然,她感觉眼前一黑,往后倒了下去。 到底是谁偷袭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文 日常一揖 ☆、(四) 北宸离开后,詹右还是得去偏殿找他,没有办法,他最近被调换工作岗位了。 詹右心绪有些躁动不安,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绯闻的中心仙者,他一贯低调内敛,最怕别仙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关注。他有点想躲起来,尤其是在知晓赫连晗玥出事之后,他感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可工作就是工作,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随意缺勤。 于是詹右颓丧着一张脸走进了偏殿。想象着帝君会问自己什么问题,自己定然都是如实作答。不然还能怎么办。 他抬眼望去,发现偏殿之内,空无一仙。心想:帝君去哪儿了呢? 万灵谷内,一群仙禽灵兽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在议论着什么。 一个小仙童正目光焦灼地注目着前方,不时往前走半步,又退回来,焦急地喊道:“求应,你别闹了……一会儿灵君知晓了,你定是要受罚的。” 一只体型硕大的朱鹮鸟,正在肆意地殴打弱小无助的鸿鹄鸟。 分卷阅读61 一刻钟以前,玉生遭到不明偷袭之后,倒在了地上。她爬起来,擦掉眼角渗出来的乳白色血汁,感觉自己视物有些不清晰,用力眨了眨眼睛。很勉强才看清楚,眼前一个长相俊朗的少年郎君正一脸戾气地盯视着自己。 “哼。你就是凭借这张妖媚惑主的脸蛋得到他的欢心的吗?” “我们认识吗?你干嘛打我?”玉生的先天元神在罴差山之时已吸收了不少的灵气,比之之前在北鲜山遇到北宸那会儿,元神强大了好些。这具肉身又得到了北宸五十年神尊级别的精纯灵力护持,所以说,玉生此刻的修为与一个地仙的级别差不多。 但她面临的,是一个已经有两万岁的老资格地仙。虽同为地仙,可修为却相差悬殊,是以,她在被偷袭之际竟毫无还击之力。 玉生也感应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没有立即打回去,而是采用沟通的方式,试图化解这场飞来横祸。 少年看她的眼神化为一丝鄙夷,冷笑一声,“我打的就是你。”声音却意外地温暖纯真,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 玉生怔了怔,看样子他是冲着我来的?我刚来九重天没多久,一直重伤,没有怎么出去,不该有仇敌。我一直住在太虚殿,记得之前麒云说过,帝君在万灵谷还有一只朱鹮鸟,莫非他就是那只朱鹮鸟?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有求必应…… “你是必应?” 少年一愣,随即一脸光火的样子,仿佛要把玉生吃掉。玉生哐当一声又被他殴到了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牛奶般的鲜血,顿时香气四溢,引来了谷内许多其他灵禽仙兽的围观。 少年气急败坏道:“我叫求应,才不是什么必应?你不知道,就莫要乱说。” 玉生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歉然道:“对不住,是我记差了。”玉生在生死面前,还是很能忍辱负重的,毕竟,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死在这里。她还要找帝君复仇呢。 叫求应的少年似乎平静了下来,问道:“帝君可曾提过我?你是怎么知晓我的?”眼神充满渴求,仿佛一个遭到遗弃的孩子在询问父亲对自己的看法。 玉生想说,帝君么?他是谁都不爱的。你这么惦记着帝君,帝君他老仙家可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你啊。傻小子。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嗯。我上九重天以来,一直住在太虚殿,也不可能从别处听到你的消息啊。” 唔,我不想说谎。我这样也不算说谎。是麒云说的嘛。我可没说是帝君说的。你要怎么想,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可阻止不了。 求应脸上乍现一瞬间的欢喜,尔后却目光一寒,玉生感觉到腾腾的杀气,有种要被吞噬的感觉。她想逃开,强烈地想要弹开,激烈地想着要跳起来,一开始身体一动不动,就在求应发出的攻击威压冲向她的时候,她竟意外向空中弹起来,躲过一劫。 玉生感到自己肉身轻盈如羽毛,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她有些激动,方才要是再晚一瞬间弹起来,她就化为灰烬了。 悬在半空中,玉生又问他:“你到底怎么了?这么想诛仙吗?你杀了我,帝君难道不会惩罚你吗?我好歹也是帝君亲手救活的。” 求应手往虚空轻轻一抓,玉生又被掷在地上。求应咆哮道:“你骗我!你这个骗子!帝君是不可能亲口提及我的,否则,他也不会两万年了,都不来万灵谷看我一眼,也不召我去太虚殿。” 玉生屁股被摔得生疼,她都不敢摸自己的屁股,感觉已经麻木了。再摔两下,可能真就要摔成一滩肉泥了。“好罢。是帝君身边的麒云和我说的。” 知道真相后,求应反而有一丝释然。他平静了下来,在玉生面前盘腿坐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朋友聊天似的说起:“帝君那么喜欢你,为何没把你留在太虚殿?” 玉生怔了怔,心想,他到底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啊。屁股实在不舒服,就慢慢躺了下去,道:“我若说帝君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又不相信?” “没错!”求应噌的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玉生,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道:“听说,帝君待你十分与众不同,不仅将你养在他的万年寒冰床上疗伤,还为你特意赶制了一床十斤重的天蚕丝锦被,这在整个九重天……可都是谁也没有过的殊荣啊!还给你吃了大补元神的紫心养元仙丹?帝君如此宝贝你,你竟然还有脸说——”少年一脚踩在玉生的小腿骨上,语气越说越激愤,玉生感觉他又要发狂了。 “帝、君、待、你、不、好?你、的、心、肝、是、坏、了、吗?”他随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加重了脚下的力度,并且,也是在倏忽之间,他化成了真身,一只好看又巨型的的朱鹮鸟。于是,朱鹮鸟锋利的爪尖深深刺进玉生的皮肉,乳白色的血液瞬间飙出。 玉生感觉自己这次可能就是要死在他的爪下了。可怀着一丝希望,她看了看围观的灵禽仙兽们,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快去叫彧白灵君来救我。” 当下没有谁移动,都只是睁着或者半睁着犀利的眼睛,一脸木然地围观 分卷阅读62 这场实力悬殊的斗殴罢了。 玉生痛得死去活来之际,忽然见到一个梳着总角的可爱小仙童跑了过来,她心想:我命不该绝。是时候让她出来了。 于是,真正的玉生,也就是后天元神被她推搡了出来。她自己则藏到灵府的角落里养伤去了。 后天元神昨日和开阳喝酒喝醉之后,就一直在宿醉中。此刻被推到肉身灵府的中心位,自然也还是晕乎乎的。忽然感到了肉身的剧痛,后天元神也就清醒了一小半。 她睁开眼睛,看见有只通体白色的暴躁傻鸟在欺负自己。只见它的喙细而长,呈黑色,只有喙的尖端部分、头部以及爪子呈朱红色。体型庞大,一看就不是善茬。 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吗?我不是最尊贵的丹鸟一族吗?呸。我得让它们看看我的真身是什么,好让它们开开眼。 玉生化成了真身,一只羽毛光滑柔顺的白凤。虽然它的左脚受了很重的伤,但因为乳白色的鲜血渗出来,并不显眼,所以,它的真身看起来还是相当曼妙不群的。 玉生往前一跃,张开双翼,露出白色羽翼之下赤、青、黄、紫四种颜色,发出夺目的光芒,然后双爪平稳落地。它高昂着尊贵的凤头,与体型比自己大数倍的朱鹮鸟对峙,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完全展现出了百鸟之王的气势。 这不仅令求应怔了怔,还引起了围观的灵禽仙兽们的惊叹!它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脸上神情也多了几分关切。 “原来它就是帝君府上新出现的那个小仙侍啊。” “怪不得,求应这么针对它呢。” “诶,习伦童子过来了,看着罢,有好戏看了。” …… 仙童习伦十分负责地呵斥了求应,当他看到白色凤鸟之后,马上就想起了彧白灵君日前和他讲过的鸿鹄鸟。他晓得灵君很宝贝这只鸿鹄,决不能让求应伤了它。 可习伦的话,并没有对求应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求应眨巴了几下圆圆的鸟眼,略思索了一下,便一脚踢飞了玉生。 围观的灵兽仙禽们惊呼一声:“啊!”眼睁睁看着一团白色被踢飞老远,以为它必死无疑,都暗自为它感到遗憾。 谁料,不过眨眼间,求应砰的一声砸落在地。 一个身穿竹青色衣衫的清瘦仙侍急急赶来,呵斥道:“求应,你太过分了!”一看求应也仰面躺在地上,受了不轻的伤。心中惊疑,四处去看被它欺负的鸿鹄鸟,却没有看到。 习伦跑到仙侍面前,哭诉道:“元沐哥哥,是求应先动的手……它把鸿鹄鸟打死了……” 元沐闻言一惊,问道:“鸿鹄鸟呢?” 习伦指着前面,凝神看了看,忽然惊呼道:“帝君来了!” 求应本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听到帝君的名号,马上挣扎着站起来了。它还觉得奇怪呢,方才那股霸道的威压分明不像是元沐仙侍的实力,原来是帝君……帝君为了给它出气,竟然…… 它突然感到一阵心酸,鸟眼中渗出一些氤氲的水雾…… ☆、(五) 葬影林东南角有一个莲花湖,名叫圣境湖。一轮满月洒在湖面,一望无垠的湖面上全都是散发着萤火光体的黑色噬魂莲。 噬魂莲是魔族的圣物,世代都有专门的花魔打理。圣境湖四周有专门的守卫队,分为昼、夜两班魔兵,守护着这里的每一朵噬魂莲和每一粒种子,绝不让任何不应该得到它们的人得到。 魔君戚昊带领四大魔将和百余名一等魔兵潜伏在圣境湖四周。 戚昊得到消息,天族太子伏凤潜入了葬影林,一直在调查前任妖君赫连晗玥的死因。戚昊不想坐以待毙,若被伏凤查实妖君之死确与魔族有关,届时将引起妖族与魔族之间的对抗,若天族也横插一脚,魔族则将是腹背受敌。 他不能冒这个险。 且他听说,伏凤和玉帝、帝后早就闹翻了,离家出走多时,家里并没有急着找他回去。此番他私自闯入葬影林调查,想来天族并不知情。若悄悄将其做了,神不知鬼不觉,也算是将灭族危机扼杀在摇篮里的最佳办法。 老将宴异神色肃穆,眼神中透出一股嗜血的狂热。他是此次诱杀伏凤计划的提出者,也是坚定的支持者。所以他得到了戚昊的重用,站在离戚昊最近的位置。 戚昊自从吸食了赫连晗玥的元神之后,修为大增,他很想一试身手,检验一下自己遇神杀神的能力究竟增强了多少。戚昊深邃的眼睛中透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期待,就像猎食的猛兽一样,潜伏在暗处,伺机下手,抱着一击即中的决心。 其余三名魔将脸上神情各异,他们似乎并不情愿参与此次猎杀天族太子的活动。但魔君有令,他们不敢不从,所以他们很无奈地跟在戚昊后面,沉默不语。 戚昊忽而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股生冷的气息,低喝道:“今夜只许成,不许败,若败了,你们的家人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分卷阅读63 三位魔将忙躬身应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击杀伏凤。” 圣境湖不远处有一个村落,村子里住着花魔及其家人。 这天晚上,一群花魔带着他们的孩子成群结队出了村,往圣境湖方向走去。他们此行,是去收取一批即将成熟的噬魂莲种子。噬魂莲的种子在夜间成熟,剥离母体,必须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其采摘,否则落入水中,种子就会坏死,不能再繁殖。 噬魂莲从开花到结果需要一千年的时间,而且不是每一朵花都能结出一粒种子,是以,噬魂莲的种子采摘就变得极其重要。不能出任何差池,若不小心把种子掉到水里,就会被判死罪,无法赦免。 这些花魔都是没有法力的,主要靠打理圣境湖的噬魂莲为生。 队伍中,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因为鞋子被同伴踩掉了,便蹲下来穿鞋子,因此掉在了队尾。孩子的父亲晚上喝了不少酒,此刻正和同伴在吹牛皮,没有注意到孩子不见了。 孩子穿好鞋子,正准备赶上队伍,忽然看到一个脸色阴郁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眼前,他一脸震惊,还来不及张口呼救,就被对方手指一弹直接晕过去了。年轻男子一挥衣袖,这个孩子便不见了。男子化成这个孩子的模样,追了上去。 孩子他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同行,便扭头喊道:“宿平——” “宿平”意识到是在叫自己,便追上了“父亲”。老父亲见儿子安然无恙,嘟着嘴巴不满地盯了儿子一眼,吧唧了一下嘴,沉声道:“宿平,你不要乱跑。” “宿平”眼神有些冷傲,淡然地点了一下头,跟着队伍往前走了。老父亲在后面咒骂道:“你等等,你这个兔崽子,你对你爹这是什么态度?” “宿平”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走。他打量了一下前后左右的花魔,寻思着是谁在保管那本记录了噬魂莲去向的账簿。他用神识查探了一圈,发现这些花魔身上都没有那本账簿,因此猜测账簿可能是由专门的管事保管。 靠近圣境湖时,所有的花魔都要接受夜班魔兵的查验。 “宿平”便是天族的太子伏凤,修为已到了仙帝的顶级水平,是以,要躲过这种二等魔兵的审查并非难事。“宿平”跟着其余通过审核的花魔向湖边走去。 到了湖边,他们要分别登上一艘艘由竹叶幻化而成的小舟,一魔一舟。 这种小舟只能容纳一个人,好处是轻巧灵活,行驶速度极快,又不会对噬魂莲造成破坏。 伏凤在等候上船的间隙,用自己的神识去查看周围的情形,却猛然发现有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神识也在朝自这边覆过来。他心内一惊,赶紧收回神识,意识到情形不妙,赶紧抢了“父亲”的小舟,率先划到湖心去了。 潜伏在周围的戚昊顿时警醒道:“伏凤来了。快。”当即领着四大魔将和百余名魔兵从暗夜中飞身下来。却只看到一群下湖采摘莲子的花魔,根本没有见到伏凤。 “伏凤呢?”其中一位魔将小声道。 “还不快给本座找?!”戚昊红着眼睛,怒吼道。 宿平的父亲还在骂骂咧咧,“小兔崽子,连你爹的小舟都要抢,还有没有半点对你爹的孝心了?”一边骂,一边上了小船。 老将宴异忽然伸手一抓,把宿平父亲吸到了岸边,厉声问道:“你儿子往哪边去了?” 宿平父亲顿时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双膝一软,跪下道:“宴将军,请您息怒,我儿宿平并没有犯对父亲不孝之罪,都怪老儿多喝了几两黄汤,就满嘴胡话。请将军恕罪。” 宴异又道:“本将军问你,你儿子往哪边去了?再不说,老子就把你砍了。” 宿平父亲这下是结结实实地清醒了,吓得满头大汗。怔了怔,指着右边道:“他往那边去了。” 戚昊问道:“老将军是怀疑伏凤混到花魔中去了?” 宴异正色道:“看看便知。” 戚昊等魔将魔兵纷纷抢了小舟,全速往宿平父亲所指的方向追去。 万灵谷内,仍是白天。 在一众仙禽灵兽的注目之下,紫微帝君从虚空中走了出来,手里托着那只奄奄一息的鸿鹄鸟。他目光清澈深邃,目不斜视,直径朝求应走来。 发现前面有一滩白色的血渍,而且此间的灵草长得比别处的尤为丰茂。北宸沉稳而又翩跹的脚步顿了顿。他蹲了下来,用修长而又白皙的食指抹了一点血迹,轻轻摩挲了几下,屏息闻了闻。神色微变,看着怀里的鸿鹄鸟,心道:血中有混沌魔神的微弱气息,莫非南瑆还没有死? 南瑆的先天元神此刻缩在灵府的角落,她感应到了北宸的怀疑,不禁有些恐惧。心想:糟了。方才流了那么多血,想不引起北宸怀疑都很难啊。完了,完了,这下落在他手里,又死定了…… 后天元神又是宿醉,又遭受重创,此刻昏迷过去了。 南瑆的先天元神就去推搡后天元神,小声道:“喂,你醒醒啊。你再不醒来,我可就没命了。” 仙侍元沐和仙童习伦走过来 分卷阅读64 ,向北宸施礼请安,北宸起身,微微颔首。 朱鹮鸟跟在后面,怯生生地,不敢凑近,生怕帝君一个不高兴就要赐死它替鸿鹄偿命。此时,朱鹮鸟有点希望自己方才那一脚没有踢得太重,没有把鸿鹄鸟踢死。 其余围观的灵禽仙兽,都围了过来,纷纷向北宸请安道:“见过帝君。” 北宸淡然的目光扫了它们一眼,“唔”了一声,便转向求应。 求应耷拉着鸟头,颓丧得很,不敢直视北宸的目光。 北宸看着它,冷淡道:“求应,你对本座的怨念已如此之深了吗?” 求应低垂着鸟头,步履沉重地走到北宸跟前,双翅交叠,躬身道:“求应见过帝君。求应不敢。” “不敢?你把本座府上出来的鸿鹄伤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不敢?你倒是说说,你敢起来时,会做出什么更加过分之事?” 求应忽然下跪道:“求应知错了。请帝君降罪。” 北宸瞥了一眼元沐,淡淡道:“求应是你们万灵谷的灵鸟,该如何处置它,交由彧白决定罢。玉生,本座带回去了。”说完,北宸便瞬移消失了。 元沐躬身道:“诺。”目送北宸走了之后,元沐走到求应面前,怒斥道:“求应,罚你去鸟笼思过,等候灵君发落。” 朱鹮鸟最憎恶鸟笼这种玩意儿的束缚,因此上怔了好一会儿,才老大不情愿地迈着鸟步,往思过园那边去了。朱鹮鸟转过鸟身,不知不觉任泪水铺满了鸟眼,它觉得很难过。等了两万年,终于见到了帝君,却没想到是以这种不堪的模样出现在帝君面前。最让它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偏它还是过错方。 泪水吧嗒吧嗒掉在满是白色羽毛的鸟脸上,求应觉得,纵使末世天劫降临,也不过如此了罢。 童子习伦看着求应略显悲怆的脚步,有些心疼道:“元沐哥哥,求应也受了伤,要不要去朝阳阁请医仙给它看看?” 元沐蹙眉道:“那是帝君亲自加诸它身上的惩处,它且得受着。还是等问过了灵君的意思再说罢。” 习伦点点头,“求应看起来好伤心呀。” 元沐叹道:“它这也是自作自受。” ☆、(六) 太虚殿内,麒云看着自己前脚刚送出去的玉生,后脚就被帝君接了回来,而且还伤势颇重的样子,很是惊愕。问道:“帝君,玉生怎么了?” 北宸漫不经心道:“求应打的。” 他把鸿鹄轻轻放在云榻上,神色莫辨地看了它一眼。心想,这个女人,命可真大。本座的诛神剑,就连上一任魔君卞无羁都躲不过一死,顶多被他逃了一缕元神回去。她是如何逃出生天,又上来九重天的呢?居然还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不是今日求应这么一闹,就连本座恐怕也要被她糊弄过去了。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到这具肉身的呢?她昨日和开阳出去了一趟,必是在那时……所以,她昨日服食万花香灵丹,恐怕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 麒云见帝君神情专注,时而眉头微蹙,时而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知帝君在想些什么。眼见玉生奄奄一息,气息微弱,再不施救,恐怕就要死了。未免有些心急,小声唤道:“帝君——” 北宸没有任何反应。 麒云接着唤他,“帝君?” 北宸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麒云,晓得她的意思,起身道:“不用管它,让它自生自灭罢。” “啊???”麒云愣住了。心想,帝君这变得也忒快了些罢?前几日还为了他,赶制天蚕丝锦被,要了一整瓶紫心养元仙丹,还带他去北斗司玩,这……是怎么了?求应打伤了他,也不是他的错啊? 麒云眼睁睁看着帝君大步走了出去,十分困惑,却又不敢违逆帝君的命令,只好关上殿门,出去了。 北宸径直去了武曲殿,他一眼便望见了那株开满了黄灿灿的花朵的苏铁树。北宸咻的一下,飞身上树,躺倒在树干上,闭上了双目。他细细地感应了一会儿,这里确实有玉生的气息。一切都说得通了。 仙侍勾和走了出来,瞧见帝君在树上躺着休息,吃了一惊。走过来,恭敬道:“勾和见过帝君。帝君可是来见星君的?” 勾和有些尴尬,因为自家星君成日里翘班,经常无故缺勤,帝君一定是看不过去了,才在这个时候来府上找他。 北宸双目轻启,看向勾和,“开阳在哪儿?” 勾和不敢隐瞒,颇有些心虚道:“星君去……酒神府上……买酒去了。” 谁知北宸并没有发怒,只是问道:“这株苏铁树,什么时候种上来的?” 勾和一看帝君没有发怒,顿时轻松了不少,忙如实答了。证实了北宸心中的猜想,北宸临走之时,嘱咐勾和道:“不必告诉开阳本座今日来过。” 勾和领命:“是。”勾和看着帝君咻的一下瞬移走了,又朝着苏铁树方向揖了揖,“恭送帝君。” 葬影林圣境湖内,魔君戚昊带领着四大魔将和百余名一 分卷阅读65 等魔兵,已经和伏凤正面杠上了。 半个时辰以前,戚昊等魔兵还在噬魂莲丛中艰难地穿梭,因为噬魂莲是魔族圣物,他们难免投鼠忌器,生怕毁了这一湖精心供养了十万来年的噬魂莲。 可伏凤就不一样了,他顶着花魔之子宿平的身体,肆意在圣境湖中穿梭,横冲直撞,无所忌惮。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暴露了自己。 因为其他半大的孩子都很老实,他们见魔君亲自带兵来搜捕,他们都老老实实呆着,一动不敢动。顶多是看到种子成熟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然后小心放进保存种子的陶罐里。因为他们是魔族的后裔,从小就被父母洗脑,噬魂莲是魔族圣物,不能损毁,损毁是要掉脑袋的。噬魂莲的种子比脑袋还要紧。所以,当他们看到比脑袋还要紧的种子时,会下意识接住,而不是像伏凤那样,全无顾忌。 伏凤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他也不想逃。他就是想知道真相。他等在湖心,一副视死如归的淡定与从容。 戚昊等魔兵终于追上了他,可见他毫无惧色,一副好整以暇的从容模样,不觉有些吃惊。反而有些顾忌,没有立即围攻过来。 伏凤变回自己的样子,目如朗星,面若冠玉,一身白衣,临风而立,神恣非凡。他睥睨了戚昊等魔兵一眼,目光中有厌恶有憎恨,冷笑道:“戚昊,你这个魔族的败类!魔族在你的带领下,果然是堕落得不成体统了。你堂堂魔君,竟靠吸食别族首领的元神来提升修为,这魔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也对,自打卞无羁死后,你们魔族就自甘堕落了。还要什么脸面?” 戚昊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伏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如今说什么,本座都不会和你计较。”说着,便要对伏凤发起攻击。 伏凤双手掌心分别冒出一团凤凰赤焰,火势噌的一下变大了十数倍,照亮了整个湖面。伏凤冷冷笑道:“戚昊,你舍得这一湖噬魂莲瞬间葬身火海么?我今日就让它们烧得渣渣都不剩。看你魔族以后还拿什么出去祸害别族?”说着作势就要把火焰甩出去。 “且慢!”戚昊张皇喊道。“你想要什么,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戚昊很清楚,这圣境湖的水不是一般的水,而是黑水,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了明火,就会立即燃起熊熊大火,不把一切都烧光烧净是绝不会熄灭的。所以,他不敢冒险,让魔族传承了十万余年的噬魂莲一朝毁在自己手上。 伏凤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嘛。我来葬影林的目的,想必你很清楚,我就是想知道,赫连晗玥究竟是怎么死的?”轻轻翻过手掌,让熊熊燃烧的火焰往下,火焰还在不断地变大,随时要碰到湖面的黑水。 戚昊犹豫不决,一旁的宴异老将军急忙催促道:“魔君,快说罢,不能让魔族世代的基业毁于一旦啊。” “好罢,本座告诉你真相。但你必须起誓,你不能损毁圣境湖一分一毫。” 伏凤又是轻轻一笑,淡然道:“这个自然。我伏凤以天族太子的名义起誓,只要戚昊告诉了我真相,我便不动这湖里的东西。若违此誓,坠入魔道,不得好死。”说完,又是淡淡一笑,满脸的不在乎。 坠入魔道,对于天族来说,那是最重的誓言了。所以,戚昊相信了他。便把如何用噬魂莲吸食了赫连晗玥的元神一节清清楚楚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方才答应了不动圣境湖,咱们出去打罢。” 伏凤扁了扁嘴,眼梢有些泛红,他强忍住想流泪的冲动,淡然笑道:“和我猜测的差不多,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呢?你把她杀了吗?” 戚昊:“孩子?本座对……一个孩子没什么兴趣。” 伏凤又是一笑,眼角更红了,只是脸上表情却显得淡然,一副只想追求真相,而不想追究责任的耿直模样。“嗯。那此事进行得如此顺利,莫非就没有天族的帮忙吗?” 戚昊一怔,似乎有所顾虑,讪讪一笑,“你怎么会怀疑到天族头上呢?这种下三滥的事,你们天族素来自诩正直,光明,又岂会与我们魔族联手?更何况,这件事,对你们天族也没有好处啊?”话虽如此说,心里却转了几转,莫非她暴露了? 伏凤惨然一笑,“既然你这么愿意护着她,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双手手掌往下一压,熊熊大火一触即发,几乎是在一弹指间,偌大的圣境湖都被点燃了。火势铺天盖地,整个湖面成为一片汪洋的火海。伏凤化出真身仅有的一根九翎凤翘,往上一送,九翎凤翘化作一道金光,冲破葬影林之上的结界,直冲入云霄。 戚昊等一众魔兵都对伏凤出尔反尔十分愤怒,全力围攻了过去。 伏凤却毫无惧色地冷冷一笑,化作一只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赤凤,飞至半空,“我早知道,凭我之力,无法杀了你替玥儿和我的孩子报仇,可我烧了你这害人的噬魂莲和种子,也算是替三界除了一大祸害。来罢。来抓我罢。”煽动着火光四溢的羽翼,往前面的林子飞去。 火光落在何处,何处便烧成一片焦土,从此寸草不生。 分卷阅读66 戚昊等一众魔将魔兵飞速赶上,试图将伏凤团团围住。戚昊朝伏凤发动全力一击,伏凤口吐凤凰赤焰来对抗,两股力量在中间碰撞,抵消了小部分,伏凤受到了其余强大的威压冲击,坠落在地。 四大魔将赶紧合力围攻伏凤,百余名一等魔兵伺机蜂拥而上,用锋利的兵刃刺入伏凤的真身,将伏凤的真身打得遍体鳞伤,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伏凤奄奄一息,元神开始溃散。他并不惧怕死亡,他此行,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只是想在临死前得知真相:“是我的母神南羽吗?是她吗?” 戚昊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冷笑道:“本座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个背信弃诺的狗杂碎!有一点,本座倒是很乐意成全你。” 宴异心领神会,当下请命道:“魔君,此事就交由属下来办罢。” 戚昊横了宴异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还是老将军懂本座。行,就交由你来办。一定要让他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戚昊用力踩在伏凤的真身上,伏凤闷哼了几声,就不出声了。 ☆、一念之差孽缘生 鸿鹄像一只死鸟一样,蜷缩在太虚殿正殿的云榻上,没吃的没喝的,已经有三日了。 南瑆的先天元神在这三日里,一直龟缩在灵府的角落里,真切地体会着什么叫做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受。她头顶上悬着一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恐惧感渐渐减弱,因为她担心,再这么恐惧下去,不等北宸提刀来砍她,她自己就先自爆元神了。 遭不住了。 后来她想,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硬气一些,看临死前还能为自己做点什么垂死挣扎罢。虽然她也晓得,凭自己目前的修为,北宸要捏死她,无异于搞死一只蚂蚁。可她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她甚至坚信,假以时日,自己也能成为和北宸一样厉害的超级上神。因为好歹她也有混沌魔神的一点基因,她觉得,自己是有这个潜力飞黄腾达的。 虽然修仙之路既漫长又修远,可她就是不想坐以待毙。哪怕是临死前,多消耗北宸一些灵力也是值当的。毕竟,给他增加难度,就是在给自己挽回一点尊严。于是,南瑆积极地吸收紫微垣的灵气,提升自己的修为,求应加诸她身上的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 后天元神受的伤更重一些。求应那最后一脚,着实是用了洪荒之力,差点没把她元神踢碎。她这回没有寒冰床疗养,也没有紫心养元仙丹滋补元神,只能靠自己硬抗。她几乎熬不下去了。她连鸟眼都睁不开了。 北宸每回经过正殿,有时候还是会来云榻坐上一坐,只是都不在此处盘腿打坐了。他来,仿佛只是为了表明他没有理由不来而已。但他从不抱起鸿鹄鸟看一看,也不过问麒云它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麒云在帝君的影响下,也对鸿鹄鸟冷淡了许多,有种等着看它闭眼的意思。 事实上,北宸只需要往那儿一坐,就能感应到鸿鹄鸟灵府内神魂的状况如何。他晓得南瑆的元神在逐渐强大,而玉生的元神则日渐微弱。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捏死眼前这只蔫不拉几的鸿鹄,让南瑆再死上一回。 是的,他可以。可他没有这么做。 或许北宸也在想,她既然逃过一劫,那便说明她命不该绝。他倒是有些好奇,命不该绝,尤其是从他的诛神剑之下逃过死劫,究竟是怎么个命不该绝法?更何况,身为神尊级别的大佬,北宸的实力也不允许他追着一个弱女子穷追猛打两回。 她也不过区区一介分.身而已。不值得本座为她动两次手。 南瑆仿佛感应到了北宸的心思,心想,那你既然不想亲自动手,我就当你大发慈悲放过我了罢。再看看玉生,她元神枯萎,一动不动,和一只死鸟没甚区别。南瑆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蔫吧下去,这只死鸟很快就会被当作垃圾处理掉。 不行,我得振作起来。北宸要熬死我,哼,我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南瑆把玉生从灵府的中心位置挤开了,把它挪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自己重新回到了中心,当起了这具肉身的主人。 鸿鹄鸟化形为人,仍是那个俊俏的仙侍。 紫微垣的灵气充沛,南瑆这几日持续吸收了大量的灵气,将整个肉身都彻底洗刷了一遍,所以,当她的肉身苏醒之后,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肉身,那一刻,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御气飞翔。 当南瑆顶着玉生的男儿身走出大殿的时候,步子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眼梢还带有一丝傲气。颇有种“要么你就搞死我,要么就等着被我干掉”的气势。 麒云看见了玉生,便朝他走来,很是惊讶,“你、居然还没死?” “……?” 麒云便把这些天对玉生的担忧细数了一遍,还把帝君捉摸不定的态度也吐槽了一番,最后想了想,说道:“莫非帝君一早知道,你单靠自己,就能活过来的?” 玉生在心里冷哼一声,心道:是啊,他 分卷阅读67 就是想把我活活熬死。一想到麒云这些日子的冷淡表现,玉生没有理会她,往下一扑,双眼一闭。 她以为自己会摔死,结果竟然轻飘飘地飞起来了。她睁开双目,唇角一勾,翻了个滚,像鱼儿在水里游泳一样,感到十分畅快自由。 麒云看着玉生的举动,大吃了一惊。她感觉,玉生醒来后,似乎有些不同了。 样子还是那个样子,可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玉生飞去了武曲殿。她看着那株熟悉的苏铁树,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往树干飞去。她躺在树干上,头枕在双手上,闭上了双目。阳光透过花叶铺洒在她温润如玉的脸上,一阵微凉的风拂过,她感觉到一阵清新。 心道:若我只是我,一个小小仙侍,也挺好的。不用背负主神的命令,也不用担忧北宸随时会杀我。她“啧”了一下,唇角一勾,终于明白,这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选的。她注定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能苟活一日是一日。既如此,那便先快活地过了今日再做打算罢。 仙侍勾和出来看了看,看到是玉生,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和玉生打招呼。“前几日,帝君也来过。帝君也像你这般,躺在这里睡了一会儿。看起来,你们都很喜欢这株苏铁树呢。等你走了,我也上去躺躺。” 玉生睁开双目,豁然坐起身,看向勾和,“来,让你给躺。” 玉生和勾和换了位置之后,勾和很欢乐地闭上眼睛躺着了,玉生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她把北宸的心路历程推演了一遍,然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心道:北宸一定知晓我还活着,并且知道我是怎么混入紫微宫的了。可他既然没有杀我,是不屑动手还是良心发现不忍杀我呢? 玉生想了半晌,最终还是觉得,北宸不杀自己,纯粹是因为自己实力太弱,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杀与不杀,对他而言,没什么分别。他之前不杀玉生,还保护她,一定是看出她和自己是不同的元神了,这次连她也不救了,定然也是受自己的牵连。让想她们一起自生自灭。啧……这个家伙还真是冷血啊! 玉生这么想了一通之后,很快就有了主意。既然北宸什么都知道了,而自己也知道北宸知道了一切,那么,就彼此相安无事地共处下去罢。且看谁会忍不住先说出来。她很自信,“反正不会是我。” 开阳回府后,见到玉生也在,很是惊喜。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往里走去,“本君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彧白说你和求应打了一架,你输了……?” 玉生想说:怎么不见你来看我呢?但她压下了自己的情绪,附和道:“是啊,还输得很惨。差点连小命都输没了那种。” 开阳有些内疚,他知道自己没去看望受伤的玉生,着实有些理亏。便一时兴起,拉着玉生去喝酒赔罪。对开阳来说,开心喝酒,不开心也喝酒。喝酒总是他的第一选择。喝酒使他快乐。 玉生想着,左右北宸想要她死,喝酒喝醉醉死了也是一种死法,说不定他还会对自己主动求死的态度感到满意至极呢?于是玉生索性就放开了胆,和开阳喝了七八坛酒。都是酒劲十足的桃夭醉。 喝到半夜时分,月上中天,开阳终于想起来要送玉生回去。 玉生喝醉了,没有反抗,就任由开阳把她扛回太虚殿了。开阳站在太虚殿门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把玉生扛去哪个房间,就索性穿墙而入,直接把玉生扛进了北宸的寝殿。 北宸当时在二楼静室打坐,听到了动静。只是懒得去理罢了。 开阳感应到了兄长在楼上静坐修炼,不敢打扰,也怕被骂,于是轻轻放下玉生,便瞬移走了。 一弹指以后,开阳一个旋转躺倒在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枕着双手,望向屋顶,翘着二郎腿,心道,前几日,玉生和求应打架受伤了,帝兄还亲自把玉生接回来休养,还不许我去看。想来是心疼玉生被求应欺负坏了,不想我去打搅它。我这几日又总是翘班,帝兄定然也是对我恨铁不成钢的。帝兄若知道,我又带着他一起喝酒,还喝醉了,帝兄……啧……说不定会骂我一顿…… 玉生喝醉了,就这么躺在万年寒冰床上,她感到刺骨的寒冷源源不断地朝她袭来,周身气血很快就凝结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块铁一样的东西,硬邦邦的,很脆。但又比铁易折断。她带着点最后残存的神识,想去扯一扯角落里的云被。 扯不到。 她集中意念,在心里默想“云被来”的画面,想了得有一会儿,云被终于动了动。她僵硬的手指够得着了。她用脆脆的手指抓了抓,终于拉来了云被,轻轻往身上一拉。还是觉得冷,但她太困了,神识太混沌了,再也没办法去想被子的事情了。 她迷迷糊糊地合上了双目,脑子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没想到,我居然是被活活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正主总算要搞事情了 ☆、(二) 寝殿里是黑乎乎的,二楼的静室反 分卷阅读68 倒有点点光亮透下来。 玉生僵硬的身体躺在云被下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几乎听不见了。 北宸在盘腿打坐中,周身散发出一圈圣洁的光辉,像个柔软的鸡蛋似的把他包裹在里面。他的神识能探到楼下的情形,晓得玉生,哦,不,应该是南瑆,此刻是一种濒死的状况。 北宸决心不去理会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唯一令他感到有些不忍的是,玉生和她同为一体,她死了,玉生也就死了。 前几日,北宸还收到了伏凤传给他的九翎凤翘。那支九翎凤翘录下了伏凤在圣境湖与魔君戚昊的对话。是魔君戚昊加害妖君赫连晗玥的证据。若要讨伐戚昊,这便是最直接的证据。 北宸转了好几转念,为了三界苍生计较,放任南瑆不管,让她醉死、冻死都是活该。可玉生到底是无辜的。她的母神死在戚昊的手中,元神寂灭;她的父神又落入戚昊的手中,想来必是凶多吉少。这孩子似乎有些命途多舛的意思。如今,自己可以救她,却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眼看着她死,到底不是君子所为。 北宸下了座,瞬移至床边,一挥手,殿内烛火通明。他看着已经硬邦邦的玉生,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为她驱散了一身的寒气。 玉生原本僵硬的身躯顿时变得软和了起来。透明的嘴唇也恢复了血色,只是仍在醉中。 按说,北宸可以为她解酒,可他晓得喝醉了的是南瑆,而非玉生,所以他不情愿多此一举。他救她性命,纯粹是救玉生的时候不得已而为之,想让他再多做一些,他可以做,却不乐意做。 十斤重的天蚕丝锦被,他根本用不着。所以一把玉生送走,便让麒云收到库房去了。 北宸薄而冷毅的唇不由自主微微抿了一下,随后,他亲自去库房,找到天蚕丝锦被,搬过来,给她盖上了。怕她还冷,又在寒冰床边化出了一盆炭火,彻夜烘烤着。 翌日,玉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一看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旁边还烧着火盆,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北宸干的?! 他居然救我?不,他救的是和我共用一个肉身的玉生罢了。 我俩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待我们的态度却有云泥之别。自然,玉生是被他呵护的那个,而我则是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之才后快的恶魔转世。 北宸,你大约以为自己这样做,很公允罢?可你何曾想过,对我是否公道呢? 罢了,此事就此搁置,我不欠他仙情,他也不指望我的报恩。我们仍是誓不两立的仇敌。 玉生起床后,把被子叠了叠,把火盆熄灭了。出来的时候,发现殿内空无一仙,便又去了武曲殿找开阳。 开阳带着玉生来到了酒神元和的府上,买酒。 仙童是见惯了开阳来买酒喝的,便笑嘻嘻地把他们二仙迎了进去。 “你家酒神呢?又在酒窖待着?” 仙童机灵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朗声道:“星君猜对了。” 穿过曲径游廊,他们来到了酒神专门用来藏酒的地方,是一个地下酒窖。入口处有一块石头,上书着“酒窖”二字。站在此处,便可闻见一股子浓郁的酒香。 仙童朝下脆声喊道:“酒神,武曲星君又来啦!” 只听酒窖深处传来一声:“知道了。” 未久,一个着酒红色衣袍的仙者,咻的一下便闪现在他们面前。玉生心想:这该是酒神了。 酒神元和与开阳二仙互相见了礼。 玉生也跟着行了礼,他定睛看了元和好一会儿,只见他身量颀长,身材适中,五官周正,眉眼间显出几分英气,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开阳君,你怎的又来了?你前几日从我这儿赊的十坛子桃夭醉,还没销账呢,怎么……今日是特意来了账的么?” “得得得,今日便索性一次性结清。” “唔。这才像话嘛……” “今晚我要在府中设宴,再要二十坛上好的桃夭醉。劳你算算,拢共要多少灵力?” “别急。我新近酿出了一款醉芙蓉,滋味妙不可言,谁喝了谁知道。刚上新,还未对外宣扬,你是第一个买家,我算你便宜点,给你打个八折,够意思罢?” “元和,你不会诓我罢?万一不好喝,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 “我诓谁也不会诓你啊……你若不信,我让你先尝尝,保管好喝。不好喝,不收费用。” “那好罢,试试?” “走,我们到清露阁去品尝。” 元和引着开阳和玉生往清露阁方向走去。元和笑望着玉生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酒神,小仙唤作玉生。” “是开阳君新收的仙侍?” “不是。” “那你是哪个府上的?” “小仙在紫微帝君府上待了有一段时日了……” “你倒是个有福缘的, 分卷阅读69 竟能得紫微帝君的青眼和照拂,如今又跟了开阳君,日后定当有大造化。” “承酒神美言,玉生愧不敢当……” “你也不必过谦。你乃三界唯一的一只纯种白凤,当得起此种殊荣。” 玉生看向开阳,开阳微笑着点了点头,露出好看的牙齿,玉生微微一笑,试着将错就错默认自己的新身份。 说话间,已到了清露阁。 清露阁有上下两层,下面一层主要是用来陈设美酒佳酿,上面一层才是品酒的房间。四周有茂林修竹,环境清幽,倒是个雅致的所在。 跟随元和、开阳走进去,玉生见房内整整齐齐摆满了酒坛子,各种名字的酒都有,每一种酒前面还用玉牌标明了价格。玉生发生发现,每一种酒都好贵啊,最便宜的也要十年灵力。不禁感叹,为了喝酒,这些神仙可真舍得下血本。 我要是有十年灵力,我就好好存着,增进修为不比什么都强么? 因听开阳说过桃夭醉这酒名,玉生的目光便四处搜寻桃夭醉的酒。然奇怪的是,她扫视了一圈,竟没有看到这种酒。 开阳见玉生在认真找什么酒,随即会意,便凑近笑道:“桃夭醉可是酒中精品,过于抢手,要买,得提前半年预定。” 玉生一怔,道:“那星君可曾……” “你放心。北斗司每年的份例皆是有定数的,本君挪的,便是这官中份例。” 元和走在前面,已经走至楼梯拐角处,忽然探出半个头来,微微笑道:“北斗司每年的官中份例,倒像是是开阳君和詹右君的专属份额一般,几乎年年都是你俩吃光抹净的。” 开阳使个瞬移术,瞬间便追上了元和,一把搂住了元和的脖子,语气略带威胁之意,笑道:“元和,本君瞧你现在胆子肥了不少啊……嗯?想当初,你初初司酒神一职之时,对本君可不是这态度啊……本君记得那时,你对本君甚是热情,每每酿了新酒,总要叫本君第一个品尝,本君说好,你才肯拿出来挂牌售卖。如今,五万年过去了,你怎的越发油嘴滑舌了呢?对本君的态度,也不似从前那般恭敬若一了呢?” 元和被开阳勒住,自然是挣脱不了的。只得求饶道:“元和知错了。元和对开阳君的心,从未变过。这不,刚开坛的醉芙蓉,就请开阳君来品尝了吗?” “我呸……你这是拿本君做试验呢……我不管,反正一会儿你得多送我两坛桃夭醉。” 元和憋住笑,叹气道:“那可不行!两坛桃夭醉顶六坛醉芙蓉的价钱呢。开阳君,和你做生意,元和当真是老底都蚀穿了。” 开阳试过醉芙蓉之后,发觉新酒味道果真不赖,便一气要了十坛。元和还请玉生也喝了一杯,玉生打小在凡间的家时,也时常陪着阿爹喝上几杯,因此,酒量倒是比真正的玉生要强不少的。 这醉芙蓉虽闻着极香,然酒性亦极烈,一入口,便觉辛辣无比,还未到喉咙处,玉生便打了个喷嚏,喷得开阳一脸酒水。开阳怔了好半晌,似乎难以置信。而玉生被酒气熏得晕乎乎的,待她回过神来时,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玉生掏出一方素净的帕子,要替开阳擦干净脸上的酒渍。开阳没有拒绝,任由玉生摆弄。忽然,开阳看着玉生绵密的眼睫毛投在她脸上的阴影,笑道:“不如,你就跟在本君身边伺候罢?” 元和在一旁看着,忽然若有所指地笑道:“玉生这细腻劲儿,倒是个会照顾神仙的主儿。” 玉生手一顿,收回帕子,讪讪笑道:“二位上神,莫要打趣玉生了。玉生堂堂男仙,哪里懂得照顾神仙之事呢?” 开阳没有勉强她,将购买的十坛桃夭醉、十坛醉芙蓉,以及另外送的两坛桃夭醉一并收了,放进识墟。然后拉着玉生的手,离开了酒神殿。 玉生有些发怔,不明白堂堂一个上神出门,为何要拉着自己这样一个小辈的手,但她没有拒绝。她看开阳拉她的手,拉得那般自然,又想起开阳与酒神之间的亲昵互动,便心想着:大约这天上的神仙,都是这般直来直往。拉手,也许只是为了表示关心?自己若是特意提出来,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况且,九重天上,也就开阳对她最照顾了。当初也是他把玉生的真身捡了回来,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仙。 救命恩仙高兴拉手就拉手罢,许他了。 ☆、(三) 开阳晚上宴请的不是别仙,正是北斗司的几位仙僚,以及兄长北宸。大哥北嵇一直在闭关,开阳就没去请他。 玉生反正也没地方去,就留下来帮忙料理晚宴之事。 勾和很喜欢玉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勾和还说,想求星君去和小帝君讨了玉生来,这样以后他就有个伴儿了。 玉生只是苦笑,没有说话。 她本意是想留在太虚殿的,这样离北宸近嘛,也方便施展手段,虽然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有什么手段。可眼下,她还真说不准到底该留下,还是离开。 分卷阅读70 面对高深莫测的紫微帝君,像她这样的小菜鸟,而且还是反派派来打入敌军内部、刺探敌情的小菜鸟,身份敏感特殊,且已经被敌方大佬盯上的情况,她很怀疑自己究竟还能做什么。 到了晚间,客仙都陆陆续续来了。 开阳亲自在门口迎接。 北宸是最后一个来的,且姗姗来迟,众仙只好先坐了。开阳要招呼客仙,便令玉生去前门迎接北宸。 在开阳看来,玉生如今也算是帝兄身边的小仙了,毕竟帝兄亲自救了他两回。所以,他便特意安排了玉生代替自己前去接应北宸。 玉生去了。 她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去了,她甚至在心中演练了几遍,面对北宸时,自己究竟要怎么应对才最得体。如今北宸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却还留她一条贱命。虽然也不晓得他打算容忍她活到什么时候,但是,她得想办法啊,想办法让他对自己改观,放松警惕,然后…… 然后信任我?并告诉我开天斧藏在哪里?我还真是在异想天开啊…… 玉生心情忐忑地理了理鬓间的小碎发,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在门口呆呆地站了很久,怎么也等不到北宸来。她等得心焦,终于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道:哎,也不知他来不来?他若不来,我该不是要在这里等一晚上罢? 啧…… 她神识延伸到了宴会厅,听到里面言笑晏晏,闻到浓郁的酒香和菜香,她不禁感到有些馋了。她咽了两口津液,望着眼前的夜景发呆。 宫殿下面一片灯火辉煌。 所有宫殿都悬浮在空中,好像无根之木。 一轮银盘悬挂中空,广寒宫中,皎洁的玉兔忽然蹿出来,又跑到一丛草木后面不见了。吴刚还在砍伐不死之树月桂,隐约有仙乐传出,只是却没有看到嫦娥仙子…… 耳听着宴会都已经进行过半,北宸还是没来。可谁也没来通知玉生一声,让她别等了。她心想,我如今既不算太虚殿的仙侍,也不是武曲殿的,我赖在太虚殿,还是北宸的寝殿,北宸的床,我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说撂挑子不干了。毕竟,我留在紫微垣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攻略北宸这位大佬吗?我得打起精神来,不管他怎么虐我,我都要好好爱他。 呕—— 有诸于内必形于外,玉生心里一想到要爱北宸就觉得恶心,于是竟真的感到一阵恶心,“哇”的一下,将昨日喝的酒全都吐出来了。 一股不洁净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恰在此时,一个高大巍峨的紫色身影闪现,身上自带柔和的光芒,可以照亮前后左右各十余丈远的地方。 玉生偏头一看,差点要爆粗口。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成心的。只可惜她在凡间之时,就洁身自好,并不习惯说脏话,此刻也只好忍住内心的不适,赶忙用衣袖擦了擦嘴巴。 她连忙起身准备去迎接这位姗姗来迟的神尊,但北宸在离她三丈远的地方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屏住了呼吸,给了她一个嫌弃至死的表情,然后一声没吭,就瞬移进去了。 玉生愣了愣,对着那摊呕吐物,不觉颦蹙峨眉,她还没试过用仙术清理,但此刻她很想试一试。她没有正经学过仙术,可自从昨晚有了隔空取物的经验之后,她觉得自己潜力无穷,只差实践的机会而已。于是,她抓住了这个机会。其实是她想抓紧时间,赶紧弄完,不然一会儿客仙出来,就糟了。 她对着那摊呕吐物,强忍住不再次呕吐出来,集中神识,在心中反复默念“去无踪——”“消失——”“干净——”,都没有用。她最后只好去厨房提来一桶水,把地冲刷干净,再抹干净。 等她整理完毕之后,她还在厨房漱了下口,以防有什么不好的味道从嘴里跑出来,吓到客仙。她闻了闻身上,并没有怪味,因为上次服食了花神的万花香灵丹药效还在呢,身上总是香喷喷的。 玉生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宴会厅走去。 正好听到里面说到“玉生”的名字,她便驻足听了听。 原来是詹右说:“玉生如何还不进来?我去瞧瞧他去。” 又听到瑶光说:“玉生好端端的在我八哥府里,就是一时不见,想来必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又能出什么岔子了?詹右君怎的如此急不可耐,还要离席去找他?” 詹右被瑶光怼了一通,颇有些面红耳赤,但碍于她是长辈,且又是多年共事的仙僚,不好撕破脸面与她分说。且帝君在场,他更加不敢以下犯上。 “瑶光,”北宸颇有威严地喊道,“不许胡闹。”又对詹右道:“玉生方才呕吐了,大约是清理去了。”北宸眸光微转,感应到玉生就在门外,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莫名的哂笑。 玉生听到此处,悄悄走了进来,站在勾和身边。 瑶光见了玉生,便有些欢喜地指着她喊道:“詹右君,你瞧,他这不就来了吗?”瑶光冲詹右憨憨一笑,她想和詹右和解。 詹右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神仙,立即便接受了瑶光抛过来的求和信号,微微一笑,看向 分卷阅读71 玉生,然后“嗯”了一声。声音充满磁性,带有明显的愉悦情绪在里面。 宴会继续进行,喝了几轮过后,开阳忽然走过来,小声问玉生:“你方才呕吐了吗?现在好些了吗?”开阳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在场所有仙者的注意,包括北宸在内。他们都齐刷刷地看向玉生,玉生觉得这些神仙郑重的目光令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赶紧说自己没事,让开阳君赶紧回席。 开阳虽回了席,可他屁股一挨着自己的脚后跟,甫一跪坐下,便忙不迭地向北宸提出要把玉生收在府上,然而,他这一提,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勾和用手肘撞了撞玉生,小眼睛横了她一眼,脸上显出喜滋滋的神情,低低道:“星君要你了诶。”玉生讪讪一笑,露出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微笑。 未等北宸说话,詹右就坐不住了,忙插道:“帝君,詹右也喜欢玉生,不如把他赐给詹右罢?” 众仙皆是一愣。 因为谁也不明白,詹右怎么也对这新来的玉生这么喜欢。不惜冒着跟昔日酒友翻脸的风险,也要据理力争。更何况,詹右素日里甚是稳重,并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引起仙友之间的不愉快。 开阳也怔了怔,看向詹右,一脸的懵圈。可詹右没有看开阳,这就和那日,天枢做了对不起詹右的事儿,也不敢看詹右一个道理。 玉生闻言一怔,看向詹右,顿时便认出了他来。他便是当日和北宸一起去北鲜山的黄山。 没想到连他也喜欢玉生。啧,玉生可真是招这些神仙的喜欢呐。 如今宴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北宸没开口,其余诸仙也都不敢贸然插嘴。 北宸目光向前,虚虚落在某个地方。他淡淡问道:“玉生,你怎么看?” 咦?为何问我?这是要我来决定的意思吗? 玉生面上怔了怔,心里却早已转了好几转了,既然他当着众仙的面问我,我若说了,他定要认真发落我。开阳君是好,可我留在他身边,也不能完成主神交给我的任务啊。詹右君,我跟他并无交集,跟着他顶多打打杂,对我并无助益。所以,答案很明显。 “帝君既然垂问玉生了,那玉生就斗胆,想自请在帝君身边伺候。” 玉生话一出口,众仙悉皆愕然。 因为众仙都晓得,帝君不喜热闹,也不愿多余的仙侍在身边伺候,所以,太虚殿十万余年来,一直都是没有伺候的仙侍或者仙娥的。后来还是大帝君北嵇实在看不过眼了,强行帮他物色了麒云仙子来打理太虚殿的日常起居,这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如今玉生想自请留在太虚殿,多半也是要被拒绝的。 众仙心中皆是这样想,北宸又迟迟未有答复,一时起了赌性的天玑悠悠笑道:“不如……我们来赌一把,看帝兄会怎么裁决?我赌一千年灵力,帝兄会把玉生指给詹右君。诸位也来下注,看我们究竟谁更了解帝兄的心思,如何?” 玉生怔住了:一千年灵力?这也赌太大了罢? 不过天玑好赌,且喜欢豪赌,众仙皆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对于天玑突然的赌性大发,并没有感到很愕然。 然而,天玑自己却有些惧怕兄长北宸。因为他素来晓得,北宸对他赌博一事的态度是不认可。于是,天玑试探性地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北宸,想看看帝兄的意思如何。 ☆、(四) 面对天玑的试探,北宸没有理会。 北宸仍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一派淡然,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宴会厅内气氛仍旧是有些压抑,就像雷阵雨要下的前兆。 一贯不喜压抑氛围的天权,此时也笑着附和道:“既如此,我也赌个五十年灵力,帝兄会把玉生指给开阳。” 天枢就坐在北宸右边下首的位置,他瞥了几眼帝兄,见他面无表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便轻轻笑道:“既如此,我也下个注,两百年。” 天枢素来沉稳,他落赌注两百年灵力,倒是引得天玑刮目相看,引为同道中仙。天玑很是得意,催促道:“四姐?” 天璇看了几眼詹右,可詹右的心思全在玉生身上,根本看不见她。天璇的眼角升起一丝落寞,仿佛赌气似的,她也跟着天枢的脚步,下了两百年的注。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松动了起来。原本紧张压迫的感觉此时已消失大半。 就连一贯老成持重的玉衡,和腼腆自持的南叔颜,也都随分下了个五十年的赌注。 玉衡赌的是自家的亲弟弟开阳赢。 说实话,谁赢谁输,玉衡并不在意。玉衡看着开阳和詹右为了玉生这个后生小辈,当着帝兄的面相争,着实是不成体统。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愉悦。 南叔颜和詹右同为编外仙,平日里总有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此时,詹右需要他的支持,于是他便投了詹右赢。事情很简单,大家也都明白他为何这么投。 目前场上,除了天玑和南叔颜投给了詹 分卷阅读72 右之外,其余诸仙都投给了开阳。不过,开阳这边的赌资加起来也不到一千年灵力。天枢、天璇和瑶光都是两百年灵力,天权和玉衡各五十年灵力,所以一共才七百年灵力。 开阳看着詹右忍不住笑了笑,给自己下了个五百年的赌注。 詹右自然也不能落后,下了个两百年的赌注,赌自己赢。 玉生看着众仙拿着这么多的灵力当赌资,不觉有些肉疼得紧。她在心里算了算:支持开阳君的,一共有一千二百年灵力;支持詹右君赢的,一共有一千二百五十年灵力,加起来,拢共就有二千四百五十年灵力。要是这些灵力,你们都不太在乎,那不如都扶贫捐给我这个小菜鸟罢? 啧…… 最后,在众仙轻松戏谑的氛围下,北宸终于横了玉生一眼。 “不如你也来赌一把,看本座会如何处置你的去向?” “嗯?” 啊???我哪有什么多余的灵力啊,近来吸收的灵气都还没有炼化成灵力呢。只有帝君渡给玉生的五十年精纯灵力。这种级别的灵力,我可舍不得用来赌输了。 玉生怔了怔,呆住了,没动,又不敢不动。一旁的勾和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杵到了北宸跟前。 “那我赌五十年灵力罢。”玉生望着北宸深不可测的双目,他的心思真的很不好猜,可玉生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留在北宸身边。腆着脸说道:“玉生想留在帝君身边。” 一旁的天枢见她如此倔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倒有种可爱的劲儿。不觉咧嘴一笑。他拎起酒壶,给帝兄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也斟满了,悠悠地拈起酒杯,喝了。放下酒杯,等待着帝兄最后的决定。 众仙皆屏住了呼吸,屋内极静。 北宸唇角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不想与南瑆纠缠,他得安心修炼。可南瑆摆明了是想缠上自己,他凭什么让她给摆布上了呢?一脚踢出去,是正经。那究竟该把她踢给詹右还是开阳呢,是个头疼的问题。 北宸沉默了半晌。 可对玉生而言,却像是过去了半年那么长。 “你便跟着詹右罢。”北宸望着玉生殷切的眼神,微微笑道。 玉生的心里自然是不服,早已咆哮起来。果然是我最不想去哪儿,你便让我去哪儿。可面上的神情不能不绷住,自己还是那个温顺无害的模样。 玉生不死心,双膝下跪,诚恳道:“玉生只想跟在帝君身边。除了帝君,玉生谁也不要。”浅碧色的双目有了些许氤氲,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示弱装无辜了。 北宸并不看她,目光清明,对着在场诸仙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玉生见他宽大的紫色衣摆从身前扫过,下意识地抓住了北宸的衣摆,咬着唇,颤声道:“求帝君、收回……成命。” 北宸一贯厌恶别人碰他。 玉生抓他的衣摆,旁边的仙者见了都替她捏把汗,总觉得她会被帝君用仙气震开,掀翻在地。 可北宸居然没有。 他只是顿了顿身形,然后仿若无物似的走了出去。头也不曾回一下。 玉生本想继续拽住他的衣摆,可她明白,眼前这位说一不二的主儿,不是自己可以撼动的。他决心已定,再求下去,只会在众仙面前丢脸而已。所以,她松了手,让他走了。 看着天玑在收取各仙的赌资,玉生甚是颓丧。她瘫坐在地上,不愿起身。勾和走过来,拉起她,小声安慰道:“你别伤心了。詹右君也很好的。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玉生眼神呆滞,心里恨恨地想: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我,那为何还诓骗我把五十年的灵力拿出来赌了?混蛋! 詹右也是赢家,他分到了二百二十年灵力,天玑懒得和他算,多算了几年给他。詹右见玉生心情不好,受了很大的打击,便主动替她结算了此次的赌资。 开阳还有些郁闷,走到玉生跟前,问道:“玉生,你为何非要跟着帝君?你若跟着本君,不也比跟着詹右强吗?咱们至少比詹右相熟一些罢,而且本君也救了你的性命。你怎么这般无情?眼里就看不到本君对你的好么?当真叫本君心寒。” 玉生望着开阳,一脸歉疚,啧,五百年灵力……张了张嘴,歉然道:“开阳君,等我以后有很多灵力了,我一定把今日欠你的还上。” 搞得开阳哭笑不得。 “本君和你说的是灵力的事情吗?你这个榆木脑袋。”开阳敲了一记玉生的额头,叹着气走开了。 玉生刚去到招摇殿之时,很不习惯,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大觉,谁叫她也不起来。詹右惯着她,并不管她。倒是非白见了,有些看不过,有时候对着詹右叨叨几句,“玉生也忒不像话了。他这成天睡大觉,敢情咱们招摇殿养了一个闲散仙侍啊。” 詹右却不以为然,继续由着她去。 玉生一连睡了好些天,直到一日傍晚时分,她终于睡够了,从榻上爬起来,决心要打起精神好好做仙了。 分卷阅读73 她想沐个浴,便选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向非白打听清楚了尧碧池的方位,出去了。 一直等到玉生出去老远了,非白才恍惚记起来,敲了一记自己的额头,“坏事了。今日不是小帝君沐浴的日子吗?” 温泉坐落在九重天的西北角,名为尧碧池。四周怪石嶙峋,其上长满了各种低矮的灌木丛,还有一面如瀑的水帘倾泻而下,落入泉中,激荡起层层涟漪。尧碧池的入口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里面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以及各种叽叽喳喳听不出名字的鸟叫声。 这里环境清幽,泉水清澈干净,冒着丝丝热气,正适合沐浴。 此刻天已然全黑了,月光似是蒙着纱布一般不甚明亮,漫天的星斗也都还未显现。四周没有看到仙者经过,玉生把干净的衣物放在一块不甚规则的巨石上面,迅速去掉衣物,钻入水中。 她许久没有沐浴了,下到水中,心情甚是明朗。只可惜,她摸着不属于自己的部分,颇有些不适应。平日里,穿着衣服,也就不觉得。自从上九重天之后,她吃得好,吃得少,对于排泄的需求自然也就减少了。所以很少面对自己如今是个男儿身的事实。 她长吁一口气,在心中闷闷地想道:这都要怪北宸。我得找他算账。让他把我变回来。 蓦地里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轻咳声,从不远处传来。感觉像是故意发出来警醒她的声音。 玉生心下一惊:方才那是帝君的声音么?不过,帝君怎么可能出现在此间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声响,但心内总归有些不安,便大着胆子轻声问道:“敢问此间……还有别的仙者么?” 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从远处骤然降临,悬挂在尧碧池的上方,照得此间如同白昼,温热的泉水上冒着氤氲的雾气。 北宸收起右手,没入水中。星光之下,他光着臂膀,发丝散落在水中,犹如一团墨绿色的海藻。他掬起一捧水擦拭了一下修长洁白的脖颈,面上神情冰冷如霜,隐约有一丝厌恶。 玉生心下骇然,准备穿衣服逃走。 “你跟踪本座?”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玉生手上拿着衣服,身子还在水里,闻言,先是惊讶,忙摇头道:“没有。”随后回过神来,又颤着声问:“帝、帝君?” “……” ☆、(五) 玉生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袭来,不觉打了个寒噤。 玉生本来已经怂了,要走的,后来一想,我凭什么走?于是又蹲回去。毕竟澡还没洗完,而且现在走也来不及了。于是又放下衣服,仍旧轻轻地开始搓澡。 “帝君,那个……玉生并不知晓帝君在此,冒犯了,还请帝君恕罪。”语气轻柔,玉生表示自己尽力了。 “……” 竹林里很静,时不时传来清脆聒噪的鸟鸣声。 玉生一边不自在地给自己搓澡,一边想道:他在这块巨石后面?因故意颤声道:“帝、帝君,我、我……您能把我变回来吗?” 星光之下,北宸神情寡淡,唇角轻轻一哂,“你不说,本座也差点忘了这事。” 原来紫微帝君每年九月初九皆会来尧碧池沐浴,因此众仙家都会刻意避开这一日,不与紫微帝君争抢温泉。几万年来,这几乎已成为九重天上不成文的规定。北宸也习惯了独自泡温泉的日子,这日傍晚,他便像往常一样,带上干净的衣物来此沐浴,却没想到会在此间遇到她。 “帝君?帝君?”北宸良久没有说话,玉生便悄悄划到了巨石旁边,想去看一眼北宸到底在什么地方。一不留神,踩到一块滑石,摔了出去,“啊——” 这一摔,玉生便看到了沐浴中的北宸。 她晃了晃神,星光下,她恍惚间看到了北宸脸上有些许的惊慌失措。这让他平日冰雕一般的脸上增添了些许生动的风华。她看着北宸白皙的肩颈,优美的线条,不觉吞咽了一口津液,喉间咕咚一声滑动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的裸.体看,忙伸手掩住双眼。 “对、对不住。我、我不该看的。” 玉生别过身去。 “知道不该看,还看了这许久?”北宸伸手吸过衣袍,用仙术穿好,跃出水面,衣袍也就干了。他立在尧碧池旁边的一块巨石上,披散着如瀑长发,身影颀长,冷冷道:“你想死的话,本座不介意成全你。” “帝君误会了。不想死,不想死。”玉生涎着脸假笑道,扭过头,悄悄看了一眼,发现北宸已经穿好衣服了,便放下双手。她忽然想起自己是个姑娘,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前胸,尔后又粉脸一红,发现前面也没啥可捂的。舔着脸道:“那不看也看了。再说,帝君也看到我的了,咱俩就算扯平了罢。” 她也想隔空把衣物取过来,结果衣服掉落在水中,全打湿了。离她还有一丈远。 “啧……”北宸摇摇头,睥睨着她,负了单手,不觉轻轻一哂,“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歪理邪说,竟敢拿到本座面前来鼓唇弄 分卷阅读74 舌?” “那……帝君想怎么样?”玉生只得咬着牙自己游过去,抓住衣服,穿了。“帝君若不怕九重天的神仙说闲话,大可以处置了我,罪名都是现成的,就说我狂悖大胆,偷看帝君洗澡,如何?” 她爬出尧碧池,身上还是湿的。她不晓得怎么把湿衣服弄干。当她绕到巨石旁边,想找北宸说道说道,却发现,北宸已经走了。 星光骤然黯淡,那颗悬于池子上方的星辰也倏忽一下便移走了。 面对空无一人的池子,玉生恨恨地想道:北宸,你就不要落到我的手里,我定把你身上的灵力吃光抹净。 玉生沿路返回,詹右在门口等她。见她安然回来,悬着的一颗心方才安稳了下来。 “可是遇到帝君了?”语气中并无太多疑问,倒更像是一个设问句。 玉生懊恼地点头,眼睛里露出一丝怒火。 “怪本君没有告诉你,今日是帝君沐浴的日子。”詹右走到她面前,深望了她几眼,语气有些歉疚。“帝君罚你了么?” “没有。”玉生嘴上说没有,却架不住心里仍有一丝怨怼从齿间滑出,追问道:“帝君沐浴的日子,别仙便不可以去沐浴了吗?帝君怎的如此霸道?” 詹右轻轻一笑,眉眼温柔。满天星斗也不及他此刻眼中的春色。“那倒不是。只是……诸仙为了表示对帝君的尊敬,故而……” 见詹右对自己颇为耐心,猜测他定是看在玉生的面上,以为自己是故人之女。因伸出双手,拉住詹右的手,乖巧道:“星君,我饿了。” 詹右不觉一怔,心上却莫名一暖,她让他想起了玥儿小时候。那时候玥儿也曾这般拉住他的手,向他讨东西。詹右伸手揽住了玉生柔弱无骨的肩,往里走去。闻得她身上的花香,沉声道:“你服食了花神炼制的万花香灵丹?” 玉生点点头,忽而扬起脸问:“花神的万花香灵丹很有名么?怎么星君也晓得?” 詹右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这里面有一桩风流公案,你还太小,以后说与你知。” 玉生心道:不就是花神爱慕北宸吗?我早已晓得了。面上却一派天真,“嗯。” 詹右陪着玉生用膳。见玉生吃得津津有味,眉梢不觉挂了些许欣慰之色。玉生趁机求了詹右,“星君,你能教玉生仙术吗?可以隔空取物那种?还有可以隐身那种?” 詹右望着她,不觉轻笑出声,道:“这有何难?但你得勤加修炼,莫再贪睡便是了。” “嗯。”一想到自己也可以变得像北宸那样厉害,玉生顿时心情就好了大半。胃口大开,又吃了一碗白玉髓。“星君,你能教玉生打架吗?很厉害的那种打法?” 詹右扑哧一笑,“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打架做什么?” 夜间,玉生便缠着詹右教她仙术。 非白见了,便说自己可以代劳,让星君在一旁观看即可。可玉生不答应,说:“我偏不要你教。今日是帝君沐浴的日子,你为何不告诉我?害我在帝君面前丢了丑,你就是诚心害我!” 非白理亏,星君跟前,他一贯口齿爽利,此时竟有些结结巴巴起来。“此事……确实怨我。我、我考虑欠周,你、你要恼我,我不怪你。可一码归一码,星君忙了一日,也该歇歇了。教你仙术的事情,就交由我来代劳罢。我保准把你教会。” 玉生抱着双臂,扭过身去,不搭理非白。非白百般求饶,玉生也不好意思了,便松了松口,道:“呐,你若教不好,我便不要你教了。” 为了教好玉生,非白很是认真。特意去天书阁借了一本《万法大全》,仔细研习其中的理论,好在教授玉生的时候,能做到有理有据。玉生便率先学了隔空取物和隐身两种术法,因刻苦认真,学得很快,不过几日工夫,就已经能自如地把十丈远处的小物件取过来了。 隐身术也学得极快,只是却不大稳定,时常露出点马脚来。被非白揪住时,便是一记戒尺打在露出来的地方,毫不留情。疼得玉生哇哇直叫。玉生跳起脚来,跑到詹右跟前告状,说:“非白公报私仇,故意打我。瞧,都快把我打残了。” 詹右便郑重告诉非白,不许再使用戒尺一类的刑具。非白一脸惶恐,他想着,昔年在凡间读书时,先生就是这般教我的呀。而且不打不成器嘛?我也是想让玉生早日成器…… 又过了几日,玉生求着詹右带她去北斗司玩儿。 詹右拗不过,只好将她带去了。 她一心只想接近北宸,一到北斗司,便往偏殿去了。可惜这日,北宸偏不在。她很失望。问詹右:“帝君今日不来吗?” “不知。”詹右见她失望的神色,又道:“兴许晚些来。” 玉生练了这些日的隐身术,已经略有所成,能比较稳定地隐身,而不被非白识破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到北宸面前来一试身手。岂料他不在,便觉得没意思。她隐了身,到处在北斗司里闲逛。 詹右有一大堆的仙务要处理,也就顾不上她了。只是叮嘱她不要离开北斗司。 分卷阅读75 玉生在北斗司绕了一圈,又绕回了偏殿。仍隐着身形。她一进门,便发现,殿内来了她不认识的仙者。 看背影,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仙。她穿的仙裙很漂亮,是生机萌动的翠绿色,外袍是一件薄如蝉翼的桃红色长衫。如瀑的长发倾泻在腰间,头顶簪着一朵花,好看,当真是好看。 玉生悄悄走进来,在一旁的柱子前停下。 只听女仙道:“星君上回交代之事,落轻已经办好了。” 詹右瞥了一眼柱子的方向,对落轻伸手请道:“冥君,请坐。” 二仙落座后,詹右拈起茶壶,为落轻斟了一杯茶,也为自己倒满了一杯。 落轻拈起茶杯,忽而笑道:“星君那时说不爱喝茶,只喝清水的话,其实是诓我的,对罢?” 詹右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岔开话题道:“冥君今日是来向帝君述职的罢?赶巧帝君今日未来北斗司,冥君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没关系。落轻见到了星君,便不算白来。”目光灼灼,就连詹右也不好直视,别开了眼去。 “南氏夫妇下一世的命运如何?寿数几何?”詹右再一次试图岔开话题道。 “都是投生于富贵殷实人家,吃穿不愁。而且他们还有一世因缘,有三儿两女。”落轻忽然顿了顿,对着詹右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并且,南氏夫妇这一世都能活到一百二十岁。星君这面子好大呀!” “……都是尽享天年之数?”詹右也有些惊讶,心想,莫非是天枢觉得对不住自己,所以特意加的? ☆、葬影林情迷 落轻点点头,叹道:“凡人寿数顶天了也就一百二十岁,没想到,南氏夫妇两个孤魂野鬼,在阳世多延宕了十五年,最后还能有这番造化,多亏了星君一片仁心啊。” 玉生听到此处,内心激荡,没想到凡间的父母早已投胎,下一世还会尽享天年,有儿有女,不觉感动非常。一直以来对凡间父母的亏欠,内疚,在此刻忽然间得到了安慰。心里升起一股既暖又软的感激之情,浅碧色的眼睛里涌出了些许晶莹剔透的水雾。 詹右送落轻至北斗司正门外,回身时,瞧见天璇立在身后不远处,目光冷然。詹右蓦地里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被抓个正着的孩子,收敛了神色,从容不迫地朝正殿方向走来。 天璇心内一酸,灵台顿时有些混乱,想着,他们是何时认识的?怎的进展如此之快?亏得我还以为,他拒绝我,是因为不忘旧情。谁知,他早已有了新欢?天璇捂住心口,有些痛。 经过天璇之时,詹右本想轻轻地说句什么话,可话还未出口,倒先听到天璇说了。 “你们很般配。”天璇轻轻柔柔地说,唇角往上推,脸上漾出一层笑意。 “……不是——”未待詹右开口说完,天璇便回身走了。 詹右颇有些闷闷的,总觉得天璇对他不似往日友善了,如今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他听了胸口憋闷得慌。詹右背着手,大步走入正殿,众仙皆在伏案工作。天璇也坐回了案前,摊开工作簿,执笔写了起来。 詹右走到天枢案前,停下。 天枢把头从案前抬起来,看见詹右,有些愕然。 詹右本来想避着点天璇,可感觉被她误会的滋味并不好受,于是诚心让她听个明白,便也就没有避着她。只说:“天枢君,南氏夫妇投生一事,多谢你周全。” 天璇眼梢看向詹右,想到方才见到他与落轻郎情妾意的画面,心里仍有些酸涩不平之感。她神色端庄,抿紧唇线,看起来安静如常,实则心里充斥着一股无名之火,随时要迸发出来。她手上写着字,耳朵却更用力去听詹右说了些什么。 天枢愣了愣,沉声道:“你都知道了?” “嗯。方才冥君来述职,都说与我听了。” 事情交代得很清楚了罢?你可不要再误会我了。什么……我就同她很般配了?哎……女仙…… “其实……”天枢欲言又止,但他天性磊落,不想平白受了人家的感激,张了张嘴,道:“是帝君的意思。” 詹右怔了怔,道:“你是说,帝君也插手干预了?”随后喃喃自语道:“我便说,天枢你,素来执拗,今次如何大方得不像话,手一松,就把凡人最顶格的寿数判给南氏夫妇了?原来是这样……” 天枢想起此事,也有些意难平。心道:帝兄原向我许诺,我是司命,凡人的事儿都交由我管。结果呢?帝兄为了詹右,竟逼我让步。不仅如此,还悄悄叮嘱我,给南氏夫妇顶格的寿数。帝兄说话不算话,就不会感到脸红吗? 天枢看向詹右的眼神有些无奈,勉强笑笑,“嗯。” “可帝君为何……?”詹右也想不通,“帝君没道理这么做啊?” “此事,我也想不通。”天枢道。“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帝君。” 凌霄殿内,北宸将伏凤的九翎凤翘呈给玉帝。 玉帝目光所及,是一 分卷阅读76 根金灿灿的凤凰尾羽,心中一动。伸手吸了过来,拿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怅然道:“是伏凤。他怎么了?” 玉帝心想,九翎凤翘是凤凰身上最珍贵的一根尾羽,只此一根。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北宸才会拿着伏凤的尾羽来见他。 “伏凤去了葬影林。”北宸说,手指了指玉帝手中的九翎凤翘,“伏凤留了线索,玉帝可以一观。” 玉帝左手手掌虚虚掠过右手上的尾羽,尾羽顿时金芒大盛,金光中显现出伏凤和魔君戚昊等魔兵对峙的场景。 片刻之后,殿内复归寂然。 玉帝以手抚额,叹息道:“北宸,此乃本座家事,按说不该劳烦你,”又长叹一声,打着官腔道:“只是,伏凤乃天族太子,是九重天的下一任储君,事关重大。此事若交给旁仙,本座着实无法放心。” 玉帝没有继续往下说,想看看北宸的反应。 北宸也没有接话。北宸只是淡然地站着。心想:这跟我有何关系? 元龙七万年,神灵魔君卞无羁造反,玉帝也是这般说的。说话神情、语气都一模一样。北宸素来以守卫三界安稳为己任,自然当仁不让。亲自率领雷神、电神和碧霞元君羽坤,以及三万天兵天将,与魔族决一死战。后来天族虽然赢了,可北宸自身的修为也受到极大的创伤,他以自身修为封印了整个葬影林,导致灵海虚空,本相破碎,一度沉睡了一万八千年,才缓缓醒转。 也是在那时,勾陈帝君北嵇给他安排了麒云入殿伺候。 北宸不傻,若非这一睡,凭他的灵根,他的修为早该突破天尊之体,飞升四梵天。如此一来,便可和居于圣境四天的母神斗姆元尊时常相见。更为要紧的,从此他便彻底摆脱了三界五行的生死束缚,不再死,不再灭,只有永生。 玉帝殷切地注目着北宸,盼望北宸能够自告奋勇,为其解忧。 北宸目光冷然,沉默不语。心想,你的亲儿子,你不救,倒好意思让我去救?伏凤摊上玉帝这么个父神,还真是不太走运。 玉帝看出北宸的意思,不禁脸上有些讪讪的,还有些发热。但玉帝不能强逼北宸去营救自己的儿子,不论是道理上,还是实力上,都不允许他用强。玉帝令凌霄殿的掌事仙娥红伶搬出一张云榻,给北宸设座。 北宸坐了。北宸虽看出玉帝笼络的心思,却并不打算迎合。在凌霄殿为他设榻之荣,他北宸担得起。北宸盘腿坐了,神恣卓荦不群,面色平静无澜。 玉帝叹息着说:“北宸,算起来,你也是伏凤的长辈。你也素来喜爱伏凤这个孩子。葬影林地界,你比本座熟。若你能出面营救伏凤,那就再好不过了。”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本座欠你一个仙情,日后你若想求什么,只要不太过分的,本座都答应你。” 北宸默然半晌。 “伏凤,我可以替玉帝去救。”北宸清冷的目光直视着玉帝,唇角一勾,挂点了然的笑意,“但是,若三界再有战事,玉帝就另遣贤能罢。北宸不才,想潜心静修,这三界的担子,也该卸一卸了。” 玉帝神情尴尬,显然是没料到北宸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和自己谈条件。略作沉吟,想着,如今三界承平已久,好几万年没有大的战事了。混沌魔神转世已除,想来末世天劫之前,也不会有大的风浪了。若真有事,到时候再请北宸出关,以他的性子,他不会不管。 “这个好说。好说。”玉帝眯笑道。“那个孩子……也偏劳北宸帮忙找一找?” 北宸微微一笑,眸光清冷。心道:只怕她会把九重天都掀翻了……礼尚往来,北宸学着玉帝那一派假客套的语气说:“那……和魔族勾结的天族内奸,就要偏劳玉帝查清楚了?” 玉帝怔了怔,眯笑道:“此事就包在本座身上。” 北宸出了凌霄殿,直接往北斗司而来。 北宸步入正殿,诸仙都对他施了礼,北宸颔首回应。见詹右也在,便对詹右说:“随本座来。” 詹右听着这熟悉的语句,想起了月余前,北宸带他去北荒的北鲜山绞魔时,也是这般说的。詹右跟着北宸进了偏殿,问:“帝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玉生仍在偏殿,她还在隐身中。她抱着柱子,睡着了。北宸和詹右进来了,她都浑然不觉。 北宸看了一眼柱子,识破了玉生的隐身术。唇角微微一哂,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对詹右说:“伏凤被困在葬影林,你随本座下去救他。” 恍惚听得说话声,耳朵一动,玉生惊醒。她听得是伏凤,灵机一动,那不是我的父神么? “我也要去。” 这样就有机会和北宸单独在一起了。 詹右看了一眼北宸,露出一个惊慌的神情。躬身道:“帝君,属下知错。属下没有约束好身边的仙侍,请帝君责罚。” 玉生现出形来,松开柱子,走到北宸跟前,躬身道:“见过帝君。玉生知错了。下回必不敢了。”抬眼打量了好几眼北宸,见他神情寡淡,并无生气的模样,便放下了心。 北宸 分卷阅读77 瞥了玉生一眼,“好。你也一起去。”说着便从她身旁绕过,宽大的袖口微微鼓风,玉生闻到一股白檀香的味道。 玉生没想到北宸这么爽快就答应带自己一起去,激动之余,忽然有些担忧。想着,他该不是要害我罢?因拽紧了詹右的袖子,低低道:“星君,我……”憋了半晌,吐出两个字:“……错了。”看了看前面北宸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 他如果要杀我,谁也阻挡不了罢。 詹右伸手轻轻覆在玉生的手上,安抚道:“没事。有本君在。本君会护着你的。”神色温柔。 玉生心内甚暖,怕自己对詹右产生依赖,便挣脱了他的手,追着北宸后面,屁颠屁颠喊道:“帝君,您等等我。” ☆、(二) 黄昏时分,北宸、詹右和玉生一行仙到了葬影林。 北宸和詹右皆化作魔族翩翩美少年。北宸看了一眼玉生,玉生顿时便缩小成一个布偶大小的小人。北宸伸手抓了,玉生在他手掌心,叉着腰,跺着脚问:“帝君,您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她一脚跺在北宸手心,就像蚂蚁挠了一下,连痒的感觉都算不上。 北宸清淡地看了一眼掌心的小人,随手丢给了詹右。 詹右拿在手中,盯了半晌,笑着收到贴身的衣襟内,藏好。“乖。魔域危险,你待在这儿最合适。本君会保护你的。”詹右含笑说道。 玉生能感觉到詹右身上传来的温热,熏得她浑身懒洋洋的,是个睡觉的好去处。 玉生阖上了双目,在詹右胸口打了个小盹,又睁开眼,扒着他的衣襟,探出头来看。 刚下过雨,地上偶有积水。空气中还带点湿润,凉风吹来,玉生贪婪地闭上双目,感受了一会儿,舒服极了。北宸和詹右缓步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引来许多魔族少女的驻足观看,有些都走不动道儿了。 男人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和年轻的妻子回家。妻子频频回头看北宸和詹右,惹得男人不快,推搡着女人回去了。男人骂骂咧咧,“看啥看?有啥可看的?不也是两条腿吗?” 女人说:“啧……这你就不懂了。那边那俩人,可是天生的尤物,搁那儿一站,就跟从天上下凡的神仙似的。就是神仙,怕也难有这等姿色呢。” 男人心里发慌,害怕妻子的魂儿被勾走了。赶紧捂住妻子的眼睛,搂着妻子快步走了。 詹右一脸正色,偏头,道:“蔺左,咱们先找个客栈落脚?” 他们又用了化名,行走魔域。 北宸点点头,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客栈,说:“就这家罢。” 玉生瞪大眼睛看了看,只见客栈前面的招牌上写着“墓光客栈”四字,天色暗了,看不大清楚。两边悬挂着灯笼,灯笼上分别书着“墓光”“客栈”,远远地便能望得一清二楚。 “这客栈名字,有些不大吉利罢?”玉生扁了扁嘴道,看向北宸。北宸就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着。玉生又用手指戳一戳詹右,撒娇道:“星君,你说呢?”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詹右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说,“玉生,你别叫我星君,你叫我黄山。这是我的化名。” “既然我说得有道理,那咱们还要住在这儿吗?”玉生扭动着小小的头,看向詹右,险些要从衣襟里掉下来。“黄山?” 詹右伸手把她放回去,温声道:“你莫担心。住哪儿,对我们来说,都没差。” 北宸和詹右走进客栈。掌柜的是个大胖子,鬓间暴汗,用一块泛黄的帕子上下反复擦拭。掌柜的见着两位贵气逼人的公子,忙从柜台后面挤出来迎接。出来得急,撞着自个儿的肚子了。掌柜的殷勤笑道:“二位公子,住店啊?里面请。” 詹右左手靠在柜台上,瞥了一眼坐在厅堂里进食的人,一个一个都在用手吃肉,啃骨头。盯了掌柜的一眼,目光犀利。掌柜的心内一惊,鬓间又爆出汗来,赶忙擦了。笑着问道:“二位公子要几间房?” “一间房。”詹右掏出三粒灵珠,搁在柜台上。 掌柜的伸手拨过灵珠,一副了然的样子,脸上的肥肉横了出来,油腻兮兮地笑道:“得嘞。”精明的眼珠子转到北宸身上,往前一凑,谄媚笑道:“餐费另计。需要为二位公子送到房间里来吗?” 北宸目光冷清,只当没看见。一股难闻的味道从掌柜的嘴里溢出,北宸顿时关闭了鼻识,往后退了半步,半转身,目光虚虚地落在客栈外面一个小乞丐身上。 “不必。”詹右挡在北宸前面,“我们可以上去了吗?” 掌柜的连连说:“可以。可以。”当即吩咐了一个跑堂的伙计领他们上楼。 外面的小乞丐感应到了北宸的目光,她嘴唇咬破,呆呆地走了进来。她跟着上了楼。伙计见了小乞丐,忙喝道:“小叫花子,快出去。出去。” 玉生扒到詹右的肩上,看了小乞丐一眼。见她目光露怯,衣衫褴褛,枯瘦如柴,不禁心内一动。觉得她有些可怜。因 分卷阅读78 抬眼望了北宸一眼,悄声道:“咱们……不救救她么?” 北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玉生,也没有回头看。 玉生有些气恼,北宸一贯如此轻视她,看不见她,听不见她。如今她非要让他看见她,听见她不可。 玉生又跳回去詹右的衣襟,摸出两粒灵珠,顺着楼梯抛了下去。灵珠滚下楼梯,北宸轻松避过。 小乞丐弯腰,捡起灵珠,放在手心擦了擦,抬头看着他们,细细地说了声:“谢谢。”她嘴里似上了锁,声音出不来。她已许久都不曾对陌生人开口说话了,她甚至忘记自己原本会说话。豆大的泪珠“吧嗒”掉在脸上,心里感觉到一丝温暖。她盼着自己方才的那声“谢谢”被他们听见了。 掌柜的从后面转出来,一把揪住小乞丐的头发,夺了她手中的灵珠。骂骂咧咧道:“下贱坯子,还不快滚出去?” 小乞丐一脸委屈,嫌恶地盯视着掌柜的,想要夺回灵珠。她哑着嗓音低吼道:“那是给我的。”一把拽住掌柜的胖手,死命往他手里抢灵珠。 掌柜的,虽然胖,看起来不大灵活,可他毕竟是个大人,分量足。掌柜的哪能由着一个小丫头片子把自己给抢了呢?他左手死死地拽紧手里的灵珠,右手拽住小乞丐的乱发,对着她的后心就是一脚。 玉生趴在詹右的肩头,目睹了这一切。詹右已经上了楼,朝前走去。玉生对着楼下小手一抓,就把掌柜的手里的五粒灵珠全都吸过来了。她把灵珠藏进自己的衣袖中。 北宸走在詹右后面,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内,却依旧不动声色。 玉生扒在詹右耳朵边喊:“救救她罢。”詹右用手捉了她,放在手心,低低说:“乖。不要多管闲事。” 掌柜的手上的灵珠不翼而飞,四处张望,却只看到方才上楼的二位公子的背影而已。掌柜的一脸惊诧,疑心是小乞丐偷走了他的灵珠。“还不快把灵珠交出来?免一顿毒打。” 小乞丐亲眼所见灵珠在掌柜的胖手上不翼而飞,心内诧异,辩解道:“不是我。我没拿。”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玉生想着楼下那个被欺负的小乞丐,还是有些难过。央求詹右带她出去,要把灵珠给小乞丐送去。詹右拗不过她,只得把她搁在肩上,带了她下去。 那小乞丐早已被掌柜的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小乞丐已经走远了,没入夜色中。她只剩下一团单薄的黑影,走在路上,都没人拿正眼瞧她。她已经饿了好些天了,今晚原本有机会饱餐一顿的,都怪那个该死的掌柜。她恨恨地想着,身上受伤的地方疼了起来,旧伤未愈,又添了几处新伤。嘴唇已经干得掉皮。她得找个喝水的地方。 玉生远远地看见了小乞丐的影子,激动地吆喝着詹右带了她去。他们追上了小乞丐,玉生掏出袖子的五粒灵珠,全给了小乞丐。玉生笑着,“都给你。拿去买点好吃的。” 小乞丐愣住了,看着小巧的玉生,接过她手里的灵珠,空洞的眼珠顿时有了一丝神采,“是你偷走了掌柜的灵珠?” 玉生点点头,对詹右说:“咱们回去罢。”詹右仍把她放到肩头,往回走去。 小乞丐忽然跪下了,朝着玉生他们磕了一个头,“谢谢。”这次她的声音冲破了喉咙,玉生和詹右都听见了。玉生冲小乞丐摆摆小手,说:“你快起来。不用客气。” 上楼的时候,玉生忽然问詹右:“晚上咱们三个怎么睡呀?” “蔺左睡床。”詹右说。 “那咱俩呢?” “我在房间里拉根绳子就能睡。”詹右理所当然地说,“你跟蔺左睡床。” “什么?”玉生惊讶道,“咱们不是有灵珠吗?为啥不多开两间房啊?” “我要保护你们。”詹右低低地说,迎面走来一个房客,凡人四五十岁模样的男子,他们的眼神彼此交错,但都无一例外用眼梢的余光打量了彼此一眼。 推开房门,北宸正在盘腿打坐。玉生跳到桌上,再跃到椅子上,下了地,奔向床。玉生爬到北宸腿边,抬起小小的脑袋,看了看北宸,见他眼睫毛覆在脸上,倒格外好看。她有些饿了,闻着北宸身上散发出来的充沛灵气,她不自觉地猛吸了几口。 北宸身上的灵气比别的地方灵气都要美味呢。看我迟早有一日,把他身上的灵气全都吸干了。一想到这里,玉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北宸将神思拉回,察觉到玉生的所作所为之后,他双目轻启,垂眸看向玉生。 “好吃吗?”北宸板着脸问。 玉生忽见他睁开犀利的眼睛,心内一惊,吓得往后一仰,栽在床上。她舔了舔嘴唇,无辜道:“我饿了。” 詹右闻言,赶紧走了过来,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拎起玉生,狠狠教育道:“你这孩子,你饿了,你跟我说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还装样子扇了玉生两下,玉生哇哇叫嚷,“我错了!我错了。” 北宸冷眼一瞥,目光直穿玉生,对詹右道:“伏凤不在这葬影林。” “伏凤不在葬影 分卷阅读79 林?”詹右把玉生丢在桌子上,回身看着北宸道:“那他在哪儿呢?” “戚昊把他藏起来了。”北宸说,“藏到一个我们感应不到的空间去了。” “那可怎么办?”詹右脑海里浮现出“伏凤堕魔”的预言,怔怔道:“那我们直接杀入墨曜神殿,管戚昊要仙?” “戚昊定是防着这一着,”北宸眉头微蹙,“所以来个抵死不认。就算杀了他,他也必不敢认。谋害天族储君,这罪名,整个魔族都担不起。” “那难道就当真拿戚昊没办法了么?”詹右气得脸颊微鼓。 北宸起身下床,穿好鞋子,理了理衣袍,冷笑道:“戚昊体内本就有神灵魔君卞无羁的一缕元神,他蛰伏多年,如今吸食了妖君赫连晗玥的元神,修为大增,本座遇上,怕也未必就能占得多大的上风。更何况,此间毕竟是魔域,咱们还是得小心行事才是。” ☆、(三) 北宸和詹右走了下来,玉生藏在詹右的衣襟内。 掌柜的走过来殷勤询问是否要用饭,詹右便顺口问了句:“你们店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那好吃的多了。二位公子,想吃什么,我这店里都有。便是没有,也可差伙计去外面给二位公子买了来。”掌柜的走至一张桌前,拉出条凳,笑得一脸浮夸。“二位公子,这边坐。” “那看看?”詹右侧首,看向北宸。 “唔。”北宸走至另一边,用脚勾出条凳,落了座。桌上油腻,北宸抽出一条洁白的帕子,放在肘下。撑了头,看向堂里面用餐的客人。 詹右坐在掌柜的拉出的条凳上,扭头看了看墙上的菜单,随意点了几个菜。跑堂的伙计听了詹右下单,颠颠地跑去厨房了。 玉生顺着袖管滑了出来,坐在詹右腿上。听着菜单的名字,都是带荤腥的,不觉吞咽了几口津液。自从离了父母,她便吸风饮露,多吃些没味道的玉膏玉髓,虽然于修行有益,可就是口感不大好。没想到魔族吃的东西,和凡间差不离。玉生欢喜得两条小腿直晃悠。 詹右见她欢喜,便低了头看她。用手撸了撸她粉雕玉琢般的小手,脸上不觉漾出温柔的笑意。 玉生不喜欢被人撸,抗议道:“你别碰我。” “你瞧,”北宸看了一眼詹右,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折扇来,半掩了口鼻,“那些人吃的,可不是一般的肉食。” 詹右侧头看了看,也察觉出不对劲,“看着像是……?”和北宸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心领神会。 这家店,做的是人肉生意。 玉生抬了头,问:“黄山,那不是一般的肉食,那是什么肉呀?” “……不好的肉。”詹右低了头,看向玉生,简直难以启齿,忽然说:“你说得对,这家店店名就取得不大好。” “……那莫非是死人的肉?”玉生联想到“墓光”中的“墓”字,心内发颤,一阵呕心,“呕——” 北宸眸光中乍现一丝惊讶,他眼识透过桌面,看到了下面的玉生。 詹右轻轻捏了捏玉生的小手,玉生的小手手圆润可爱,詹右可真是把她当成小小人了。玉生不让他碰,不停挣扎,抗议:“你别碰我!”詹右置若罔闻,像抱着一个娃娃那样,把自己的食指递给她抓着。詹右对北宸说:“要不,咱们换家客栈罢?” “再等等。”北宸收了折扇,敲在手心。眼识仍可看见玉生的一举一动。 约摸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菜在伙计的吆喝声中上齐了。“二位公子,请慢用。”伙计踩着花步而来,放下最后一盘菜,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北宸将手虚虚掠过桌上的几盘菜,眉头一皱,道:“这是两个凡人……”神念一动,在他们周围结了一层隔音罩,里面说什么话,透不出去,但外面的声音,可以如常听到。 “凡人?”詹右惊讶道,“这葬影林,凡人进不来。魔族人还真是恶魔,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偷取凡人的尸身来食。简直是丧尽天良,说他们是魔鬼,还真是便宜了他们!” “如今戚昊管理魔族,魔族竟比卞无羁在位时还要堕落得厉害。”北宸面色沉重,“伏凤怕是凶多吉少。” “我去把他们后厨给端了。”詹右霍然起身,着实是给气着了,一时就把玉生还在他腿上的事情给忘了。玉生从他腿上一个跟头摔了下去。 玉生听着他们说话,不禁浑身发抖,汗毛竖立,呕心得她嗓子眼一直冒酸水。在地上翻了个滚,正好呕了一肚子酸水吐在北宸的鞋上。玉生很害怕,抽了丝帕,赶紧给北宸擦干净。 詹右听得轻微的响动,才意识到发生何事了。身形一矮,把头探入桌底下,“你没事罢?快出来。”伸手招了招玉生,见她一动不动,“你怎么了,玉生?” 北宸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右脚,随即便闻到一股酸臭味,不禁皱了皱鼻子,轻轻踹了玉生一脚。 玉生被踢了出去,手里还攥着脏了的丝帕。 詹右拎起她,放在掌心,忙问她 分卷阅读80 :“你怎么了?没事罢?你拿着手帕干什么?”一闻,不对劲,“你方才……听吐了么?” 詹右不禁扑哧一笑。 “她不仅吐了,”北宸板着脸说,“显然还吐我鞋上了。” “……对不住,蔺左,我、我不是故意的。”玉生冲着北宸躬身揖了揖,“鞋子我帮你洗干净。” “那还等什么?”北宸一贯爱干净,身上半点污秽东西都沾不得。玉生吐脏了他的鞋子,他是一瞬都忍不得了。起身上楼去了。 詹右把玉生放进袖中,抛下灵珠,吩咐伙计送盆干净的水上来,也上了楼。 伙计看着一桌子的菜,他们一口都没动,不禁有些好奇。凑到掌柜的跟前去说道:“掌柜的,这二位公子,一口都没吃。莫不是瞧出来了罢?” “别理他们。灵珠付了就成。”掌柜的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又说:“一会儿你上楼送水,机灵着点儿,打听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得嘞。”跑堂的伙计点头哈腰道。伙计指着一桌子的菜,两眼放光,“掌柜的,这菜……我能拿回家给我孩子吃吗?” “端到后厨去,一会儿热一热,再给其他客人端上来。”掌柜的一脸的精明和算计,沉着脸催促伙计干活去。 伙计把水端到房里,贼眉鼠眼地扫视了一圈北宸和詹右。玉生做错了事,站在詹右脚边,伙计没看到她。 “公子,水给您二位送来了。您慢用。” 伙计出了房门,把门合上。走了之后,又折回来,附耳偷听。 北宸早已察觉,便故意大声说:“还不过来帮我把鞋脱了?” 玉生赶忙跑了过去。北宸翘起右脚,玉生双手拽住鞋子,奈何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拔不动。 “啊——” 玉生小脸涨得通红,心道:你为啥还不把我变回来?死北宸,臭北宸。 “你在心里骂我?”北宸淡淡道,仿佛毫不在意。 “这你都能听到?”玉生没有抬头,仍一门心思脱鞋,并不否认。 詹右憋住笑,温声道:“来,我帮你。”说着蹲下身,帮玉生脱了北宸的鞋子。 玉生谢了詹右,搬着鞋子,跳上了桌子。挽起衣袖,便洗起了鞋子。 玉生用方才那条脏丝帕,“吭哧吭哧”地洗刷着鞋面,一脸认真。 “那这只鞋,我也给你取了罢?”詹右抬首,对北宸说道。 北宸瞥了一眼桌上的玉生,眸光清冷,点了点头,翘起左脚说:“也好。有劳。” 伙计贴墙根听了半晌,越听越糊涂,听声音像是有三个人。可适才他分明只看到二位公子……心道:怪事。 伙计一走,北宸便在房间布了一层结界,外面探不到里面的信息,里面却能对外面的情况洞若观火。 “我去下面探探情况。”詹右说。 北宸颔首道:“去罢。” 屋子里就剩下玉生和北宸二仙了。 玉生心想,好容易有独处的机会,不可错过呀。她把鞋子放到水盆里,自己也跳到鞋面上,水盆里的水足够淹没她的头顶了。 玉生不想做得太明显,仍“吭哧吭哧”洗刷了好半晌,才佯装意外失足落水,“啊!!!”尖叫声很大,不怕北宸假寐听不到求救声。 北宸确实是听到了。 可他也没有过来。 北宸在盘腿打坐,他坐着没动,眼识延伸至桌边,看了个清楚。玉生根本没呛着水,却像个旱鸭子一样在水里使劲儿扑腾。北宸拉回眼识,仍潜心打坐修炼。 玉生喊也喊了,戏也演了,半晌没见北宸来救她。不免感到无趣,只好自己又爬了出来。把鞋子洗了,晾到外面走廊上去。玉生看着漆黑的夜色,心想:这也晾不干啊……一会儿求詹右用仙术烘干罢了。担心鞋子被别人拿走,北宸会借题发挥,只好又把湿漉漉的鞋子扛回去。 之前出去的中年男房客,此时挺着个大肚子,约摸像是怀了三四个月身孕一般,悠悠地走了上来。男房客见着一只鞋子在移动,心内一惊。蹲了过来细看,发现了玉生。便一手捉了她,打算据为已有。正要悄悄溜回去。 “蔺左救我。”玉生尖着嗓子大声喊道。男房客捂住了她的口鼻,“嘘”了一声,让她再发不出声。玉生心想:完了,完了。北宸肯定会见死不救。又想:詹右怎么还不回来呀?我都要被人拐走啦! 不过一息之间,北宸打开了房门。一阵凉风吹来,卷起了他乌黑的长发。北宸看了一眼门口的湿鞋子,方才下床时,他用仙术套上了左脚的鞋子,此刻正金鸡独立,右脚没穿鞋呢。他使了个仙术,鞋子顿时便干了。仍用仙术穿了。 北宸走出来。循着玉生身上遗留在空气中的花香,很快找到了偷玉生的小贼。北宸一脚踢开了房门,那中年男房客正坐在桌子旁喝茶。 方才,他听到隔壁有开门声,防着失主找上门来,便用丝帕塞住了玉生的嘴,并把玉生绑了,藏在桌上的茶壶里。自认为藏得好,藏得妙, 分卷阅读81 谁也不会找到茶壶里去。因此见了北宸,他虽一脸惊愕,却并不起身。 “你找谁?”男房客拈着茶杯吹了吹,其实茶杯里并没有水。眼看着北宸走了进来,以防穿帮,他便佯装把茶杯里的茶都喝了。将茶杯放到桌上。 北宸双目晶亮,面无表情,淡然道:“我走失了一只灵宠,特来寻寻。” “我没见着什么灵宠。”男房客起身,察觉到北宸身上的威势,他心下骇然,“阁下还是去别处寻罢?”走至门边,一副送客架势。 ☆、(四) 北宸无视男房客的话,走至桌边,坐了下来。顺手拈起茶壶,就要给自己倒茶。 “阁下这是做什么?”男房客一个快步向前,欺身至北宸身边,想要夺走茶壶。怒道:“岂有此理?不问自取,是为盗。阁下这是要与我闹到稽查司去吗?” 北宸非常散漫地一闪,轻松躲过了。拎着茶壶继续给自己斟茶,茶壶里有水,能倒出来。北宸冷笑道:“说得好。不问自取,是为盗。不如就依你所言,咱们拎着这壶茶,去稽查司坐一坐?” 男房客眼内闪过一丝惊骇。他忽地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不可小觑。立时便转换了颜色,堆笑道:“既然阁下喜欢我屋里的茶壶,那便送与阁下了。请罢。”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惦记。”北宸盯了男房客一眼,清瘦的手指拈起茶杯,慢条斯理道:“同样,我的东西,也不许旁人惦记!” 一席话说得男房客两股战战,他明白事情已然瞒不住了,便慌忙揭开茶壶盖子,把玉生倒了出来。 玉生和茶水一起倒在桌上,玉生晕过去了。 “他怎么死了?”男房客吓得额间冒汗,替玉生松了绑,取出塞在她嘴里的丝巾,捏了捏她的脸,急道:“醒醒。你醒醒。你家主人来找你了。”男房客不时拿眼去瞅北宸,分外关注他的神色。 北宸嫌弃地瞥了一眼玉生。手形一晃,茶水便如倾盆大雨一般砸落在男房客脸上,结结实实给他来了个茶水淋浴。茶杯登时变大数十倍,照着男房客的脑门砸落。 男房客大惊失色,移步避开。巨型茶杯倏忽转向,猛地扑向男房客,将男房客罩在了里头。男房客登时随着茶杯缩小,变得只有茶杯大小。 北宸皱了皱眉头,用两根指头拈起玉生,大步走了出去。 男房客忍着痛,从茶杯里钻了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然变成一个小玩偶。男房客想去找北宸,把他变回来。一路小跑走到门口,又犹豫了,不敢跨出房门半步。他担心自己也会被其他房客当成小灵宠给捉了,这样他就没办法回家了。更担心贸然前去求那人,那人非但不救自己,反而害了他。 男房客小小的圆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他用小小的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骂道:“我叫你贪心!这下可怎么是好?” 北宸走进客房,把玉生放在桌上,在一旁拉了张圆凳坐了。北宸呆呆地看了半晌,见玉生一直没醒,便伸出葱根般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 还是没动静。 北宸感觉到指间的黏湿,便用仙术把她全身都烘干了。 还不见醒。 按说也该醒了。她莫不是在装睡? 于是北宸决定不管她了。北宸起身,仍去床上打坐。为了揪出玉生究竟是不是在装睡的小辫子,北宸把眼识延伸到了桌子上方,全程实时监控玉生的一举一动。 约摸过了一刻钟,玉生仍是一动不动。北宸觉得有些不对劲,又瞬移至桌旁。北宸探了探玉生的鼻息,一惊,她竟然昏死过去了。 北宸看着她,神念一动,玉生便顿时变回了原样。头有三分之一伸出了桌面,两条腿也悬在桌子外面,一看就十分不舒服。 北宸便使个仙术,把她搬至床上。 北宸看着玉生纸样苍白的唇,眉头微蹙,想着詹右还没回来,若他回来见她这样,定要担心。踌躇几瞬,北宸俯身,对着玉生唇瓣的缝隙,渡了一些灵气给她。 北宸很注意,并没有碰到玉生的唇。只是他毕竟身为男仙,就这么近距离对着一个女仙柔柔弱弱充满诱惑力的嘴唇,难免有些不好的遐想。于是便闭了双目,只当是日行一善,水过无痕。谁也别惦记。 北宸身上的灵气是经过修为提纯的,比任何原始的灵气都更为精妙。玉生原本窒息了过去,灵府封闭了。但随着一股霸道又柔和的精纯灵气涤荡进来,封闭的灵府再度重启,玉生的元神便也随之苏醒。 玉生食髓知味,只想要吃进更多的灵气,她一把圈住了北宸的脖颈,把他往下拉,对着他的唇,猛然一吸。北宸柔软的舌尖猝不及防被卷入了玉生的领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是神魂震颤。地动山摇。 北宸仓皇睁眼,立时挣脱了玉生的手臂,背转过身去。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嘴唇,一时之间,心绪转了好几转。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理亏,想着玉生定是误会他了,便打算解释澄清一番。可回身一看,发现玉生并没有立即醒来,顿时又生 分卷阅读82 气起来。 这个混账女人,她竟敢……? 北宸又气又悔。 就不该救她!她竟敢趁机吃本座豆腐!!混账!!! 北宸是真的想一巴掌劈了玉生,叫她神魂俱灭方能解气。北宸气归气,可理智尚存,劈了她也于事无补,更何况自己也有错在先,就不该一时心软救她。 果然是劫星转世。 北宸积蓄了灵力的手掌原本已然扬起,却还是在几番思虑之后生生压了回去。 北宸虽没有杀玉生,却对玉生施展了记忆删除术,从她的识海中删除了这一部分的记忆。 仍将她变小了。 詹右回来时,发现玉生睡在桌上,便把她拎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衣襟内,让她睡得更舒服。 北宸仍在打坐。听得詹右回来,北宸睁开了双目。 “有何发现?”北宸收了功,问。 詹右在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问:“你要吗?” “嗯。”北宸穿好鞋子,走至桌旁,拈起茶杯,“咕咚”喝了半杯。 “你在家怎么也渴成这个样子?”詹右自己也喝了,笑道:“莫不是我不给你斟茶,你便自己不会喝么?” 北宸微微一笑,以手指背虚虚地托腮,心不在焉道:“反正也渴不死。不如索性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詹右扁着嘴,笑了笑,“你欢喜就好。” 随之转到正题上来,詹右神色黯淡,说:“我去了一趟墨曜神殿,戚昊增强了守卫力量。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伏凤是在圣境湖被俘,也许去那儿能找到线索。”北宸掏出伏凤的九翎凤翘,说:“这根九翎凤翘是伏凤的,如今颜色越来越黯淡,我们一定要赶在它彻底死寂之前,找到伏凤。否则,我们也许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嗯。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詹右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玉生,忽然问:“鞋子洗干净了?” “唔。”北宸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怪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詹右说些什么。 詹右看出来,问他:“嗯?” 北宸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于是起身走向床榻,无情绪道:“不早了。歇了罢。” 詹右跟了过去,从怀里拈出玉生,笑嘻嘻道:“玉生就跟你睡罢。反正她小,也不占地儿。”说着把玉生搁在一个角落里,拿被角盖了。“你当点心,别把她压死了。” “不行。她不能睡床。”北宸掀起被子,像是丢一个什么特别嫌弃的东西一样,把玉生丢回给詹右。 詹右赶紧接住了。“你就让她睡睡嘛,她不会吵到你的。”詹右撒娇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北宸板着脸把詹右赶离了床边。 詹右撅着嘴骂道:“蔺左,你这个小气鬼。” 北宸并不回嘴。 “诶,蔺左,你为何这么讨厌玉生?是因为南瑆吗?” 北宸心内微颤,仍一言不发。 “蔺左,我早就想问你了,北鲜山时,你与南瑆之间到底发生何事了?你为何那么讨厌她?” 北宸沉吟几瞬,想起自己删除了与南瑆有关的记忆,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心道:当初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同意帝兄删除我这部分记忆。眼下,她既没死,又混在我身边,今日还发生了这等事,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到底是什么? “我看你是皮又紧了。”北宸白了詹右一眼,沉声说。 “……好,当我没问。”詹右觉得有些奇怪,转身之际,心想:帝君和南瑆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呢?等我回紫微垣时,便找天枢借观尘镜一看不就都知道了吗? “不许窥探我的过往。也不要找天枢。”北宸猜测到了詹右的心思,警告道。 詹右吃了一惊,忙回身道:“好好好。不看。不看。” 二仙各自睡了。 北宸睡床,詹右果然化出一条发光的吊索,躺在上面,吊索晃悠了两下,渐渐平静了下来。玉生仍躺在詹右的胸口睡着。 睡至半夜,玉生忽然醒了过来。她发觉自己睡在詹右的胸口,觉得憋闷得慌。想起詹右之前说过,自己可以睡床,便跳了下来,向床边走去。她爬上了床,正准备寻个宽敞的地儿睡觉。 北宸忽然醒了。他倏忽坐起身,睁开双目,眸光晶亮,把玉生唬了一跳。 “你干什么?”北宸问她。语气带点凶狠。 玉生被吓得心肝一颤,怔了怔,说:“我睡觉啊。”玉生像小猫一样爬到角落,拉了一角被子,躺下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北瓴小可爱的鼓励 收下了 感谢读文 躬身一揖 ☆、(五) 北宸怔住了,看着她,满脸不可思议,喝道:“滚下去!” “黄山说了,我可以睡床。”玉生捂住耳朵不听,翻 分卷阅读83 个身,朝里侧。柔声说:“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绝对不会吵到你的。快睡罢。” 玉生说到做到,睡觉很老实,并没有动。 北宸怔忪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消化眼前发生之事。静默半晌,北宸发现自己仍旧无法容许玉生在对他做出那等无耻之事以后,还若无其事爬上他的床榻。北宸忽然对着詹右喊道:“黄山,你快把她给我撵走!” 一贯清冷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怒不可遏的情绪。 “要撵你自己撵。”詹右双手抱臂于胸前,仍躺着一动不动。詹右并不睁眼,唇角一勾,又道:“蔺左,你若心里没鬼,你怕她做什么?她还能吃了你?她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胃口啊。别矫情了,赶紧睡罢。” “你说谁矫情?”北宸抓起一个枕头砸向詹右。 詹右顺手接住了,抱在怀里,嘴角噙笑道:“多谢赠枕。” 平日里在紫微垣,北宸是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是他的顶头上司,詹右在他面前,说话做事总是要恪守做臣下的分寸。如今北宸只是他同行的伙伴蔺左,詹右便忍不住要在戏谑北宸的边缘疯狂试探。是以,能惹恼北宸,詹右觉得甚是有趣。 北宸并不着恼,只是心内有些惶惑,不似往日平静。睡是睡不成了,好在他并不嗜睡。只好坐起身,盘腿打坐。 夜色正浓。 门外,隔壁男房客哆哆嗦嗦扒在门缝,朝里看,却发现一个人睡在吊索上,另一个人在床上盘腿打坐。他觉得好生奇怪,越发不敢敲门,便蹲在门槛的角落,期待天明的时候,能进去向那人寻求解救之法。 九重天上,麒云应歌月宫的小姐妹连荭之邀,前去喝下午茶。 麒云到时,红伶早已到了,正和连荭坐在梧桐树下,说着什么。 “麒云,你来晚了。”红伶瞥见麒云,盈盈笑道。 “快来坐下,喝杯茶。”连荭扭身看向麒云,招呼道。 麒云走过来,落了座。拈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两口,笑道:“出门前,我在给我家帝君做鞋子呢。” “麒云,你可对你家帝君真好哇。还亲自给他做鞋子。鞋子去天蚕宫领不好使么?非得自己做?”红伶斜觑着麒云,一副了然的神情,“对了,你家帝君去魔域了,这你晓得罢?” 麒云怔了怔,她并不晓得。帝君什么也没告诉她。帝君下界,从来也不会跟她说。每一回,她都是后知后觉的。麒云笑道:“怎么……你家玉帝又给我家帝君派差事了?” 红伶笑意顿收,点了点头,沉着脸说:“伏凤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咦?好端端的,怎么就……?”麒云看着连荭,连荭脸色也垮了,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顿了顿,又安慰道:“连荭,你也别太担心了。伏凤殿下好歹是天族的太子,魔族的人想必不敢对他怎么样。且帝君出马,没有救不回来的理。” “那倒是。”红伶插道。忽又扁嘴道:“你家帝君还说,让玉帝查出联合戚昊陷害前任妖君的天族内奸是谁。玉帝为了这事,和帝后是彻底闹翻了。玉帝把帝后关在凤仙宫,罚禁闭一个月呢。” “说句大不敬的话,”麒云说,“玉帝罚帝后,可没什么道理。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儿子喜欢的女子么?纵使赫连晗玥是妖君,可她好歹也是上神之体,和伏凤殿下联姻,也不算高攀。帝后莫非就这么食古不化,非得棒打鸳鸯,以至于自甘堕落,自降身份去勾结魔族残害她么?我看不见得。” “你有所不知,据传,妖君生产当晚,恰逢天界出现‘九星连珠,众星尽摇’之异象。”红伶激动道,又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那晚,伏凤殿下本应陪在妖君身边,可好巧不巧,帝后把伏凤殿下叫了回来。于是就出事了……” “那也不能说明是帝后干的呀。”麒云看向连荭,寻求支持,问她:“你说是不是?” 连荭怔了怔,轻轻点了点头。她眼神有些飘忽,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你说,为何偏偏是那一晚?” “那我又不是帝后,我哪里晓得为何?就不能是帝后临时起意,想伏凤殿下了,叫回来看一眼?” “帝后一贯不喜欢妖君,想撮合自家侄女南桃仙君嫁与伏凤殿下,且帝后与伏凤殿下闹翻已久,怎的就那么巧,会在妖君生产当晚……?”红伶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既然帝后嫌疑最大,”麒云说,“那玉帝为何不把帝后交给蓝弋仙帝处置?如此一来,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你疯了罢?”红伶尖叫道,“把帝后关进锁仙塔?传出去,天族威严何在?” “这就有趣了。不查,却私下对帝后动刑,传出去,难道天族脸上就有光了么?查清楚了,该怎么罚便怎么罚,清清楚楚。岂不更好?照我说,帝后多半是被冤枉的也未可知。” “……不过,话说回来,伏凤殿下怀疑有天族的仙者和魔君戚昊联手,却并未得到戚昊的证实。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帝后是冤枉的……” … 分卷阅读84 … 葬影林,墓光客栈。 翌日清晨,詹右率先醒来,收了吊索,打开门,在走廊上呼吸新鲜空气。 闻得“嘎吱”声响,在门外蹲了一宿的男房客,从昏睡中惊醒。他努力睁了睁圆圆的小眼睛,扶着门板起身,感受着从脚底冒出来的阵阵酥麻,跛行至詹右脚边。 男房客看着詹右高大的背影,犹豫着,清了清嗓子,话到嘴边,声音却变得低低的,他有些不敢,怕吵到房里的那人,把事情搞砸了。他想着,若求这人不行,还可转身再去求昨日那人。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只听他说:“在下知错了。求阁下救我一救。” 詹右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小人儿,一看即是出自北宸的手笔,不禁唇角一勾。饶有兴味地定睛一看,便看出此人的原身,是昨日见过的一个中年房客。因瞧了瞧房里,北宸仍在打坐中,便悄悄关了门,拎着男房客走至一旁,把他放在横栏上,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男房客不敢看下面,小腿腿已然软了半分。低低求道:“阁下,少侠,在下愚鲁,冒犯了二位,还请二位少侠宽宏大量,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在下定当洗心革面,再不贪心了,也绝不敢再作恶。” 詹右盯着他,说:“这可怎么办好呢?你想捉走的那人,亦是我想保护的人。蔺左教训了你,正合我意。”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男房客当着詹右的面左右开弓,“咣咣”给自己甩了十数个耳刮子。 “放你可以。”詹右说,“但你得马上收拾东西离开。否则,你只会比现在更惨。” “我保证马上走。多谢恩人。”男房客对詹右感恩戴德,对他又是作揖,又是跪拜的。 詹右把他拎下去,念个咒,男房客便立时恢复如初。 男房客果遵前言,收拾包袱,麻溜退了房,从客栈前门跑了。 玉生醒来了。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盘腿端坐的北宸,恍惚忆起一些昨日的画面。心道:是他救了我。我得好好感谢他。玉生悄悄爬下床,开了一道门缝,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又把门合上。 玉生扒着詹右的腿往上爬,詹右低头看她,笑了笑,把她拎在掌心。此时尚早,光线透亮,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清凉。玉生感觉,詹右的笑容看起来也清清凉凉的。 “黄山,有没有人告诉你,”玉生一本正经看着詹右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詹右洒然一笑,眼角噙着一丝明亮的笑意,点点头,说:“有。” “谁?”玉生激动起来,问:“谁和我一样有眼光?” 詹右眼里的光亮倏忽熄灭,沉声道:“一个故人。” 玉生想了想,猜测是鸿鹄鸟的娘亲,那个对詹右来说,很重要的女子。玉生伸出小手,在詹右的手掌上轻轻点了点,安慰道:“你别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詹右笑笑,说:“等你回到自己父神身边,你就不会需要我了。” 玉生点点头,说:“你们这次带我来,就是为了找我父神,对么?” “是。”詹右神色凝重,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玉生的头,说:“希望他无恙。” “他出事了么?”玉生浅碧色的小眼睛望着詹右,一眨不眨。 詹右沉默了半晌,说:“我亦不知。” 詹右眺望远处,思绪万千。他实话实说,确实是不知道。可他却记得,他算出伏凤“堕魔”劫运的次日,帝君曾说,他推算得不错。他倒是希望自己算错了。他曾嫉妒过伏凤,嫉妒他得到玥儿的心,也因此无法和伏凤成为朋友。 可如今,他看着眼前的小小玉生,他希望自己从没有嫉恨过任何人,包括伏凤在内。 北宸霎时出现在詹右身边,詹右神思恍惚,甚至并未察觉。 玉生却见着了,赶紧揖了揖,道:“蔺左,多谢你——” 话未说完,北宸便伸手拈起玉生,随手一掷,玉生霎时变作她女儿身的模样,呆呆立在一旁。 “你……”玉生有些不解,盯着北宸问道。 “嗯?”北宸并不看她,佯装此事并没有什么深意。 詹右扭头,怔了怔,也问:“为何又把她变回来?” ☆、(六) 圣境湖沐浴晨曦,满湖烧焦残色,再无一株盛开的噬魂莲。北宸和詹右带着玉生一起来到了这片烧成灰烬的湖边。湖的入口处已经进行了部分清理,花魔受命清理圣境湖,恢复昔日的平静,重新栽种噬魂莲。 白天值守的魔兵正在巡逻。 北宸他们皆隐去身形,藏于半空。 詹右俯瞰着满湖的焦色,心内忽然升起一股对伏凤的感佩。他为了替玥儿报仇,烧了这一整湖的噬魂莲,叫魔族至少在一万年之内都无噬魂莲再用。噬魂莲开花到结果,需要一千年。而一粒噬魂莲的种子,从种下到开花,则需要一万年的光阴。所以,这一万年之内,魔族都将无法再用噬魂莲害人。b 分卷阅读85 r   北宸手中握着九翎凤翘,感应到伏凤的一丝气息遗落在前方的树林里。 “去前面林子看看。”北宸说。 一息之间,他们三仙瞬移而至。 北宸走至一堆枯枝败叶前,蹲下身,拈起一片沾了泛黄血污的枯叶,九翎凤翘忽然散发出微弱的金芒。北宸说:“伏凤是在此处被俘的。” 玉生现下是魔族少女的装扮,穿一身粉艳粉艳的衣服,样子灵动乖巧,跟在北宸身边。玉生也蹲下,用手扒开了一整堆的腐叶,泥土中尽是一滩白中起黄腻子的血渍,上面有许多蜈蚣聚在一起吸食神族血中的精华。玉生心内一惊,闷声惨叫,“啊!”往旁边弹开去,心里又惊又怕,想说话,却更想呕吐。 北宸冷眼瞥了玉生一眼,有点看不起这一届的混沌魔神分.身的样子。 詹右扶住玉生,关切道:“玉生,你没事罢?”拍了拍玉生的背。 玉生捂着心口,摆摆手,说:“没事。我只是见到这么的血,想着……父神一定受了极重的伤。我从小……就怕这种长了很多腿的小虫子,一看就发怵。” “戚昊捉了伏凤,”詹右说,“会把他弄到哪里去呢?” “要知道这个秘密,看来,”北宸丢下树叶,起身道。树叶飘落回地面,很快就有一条蜈蚣爬了上去,看看上面能否再吸食点精华出来。“只有去找处置他的人。” “你是说,四大魔将?”詹右说。 北宸点点头,说:“也不必这么麻烦。四大魔将以老将军宴异为首,此人承继了前任魔君卞无羁的遗志,对天族恨之入骨,此次虐杀伏凤,他多半是怂恿者。找到他,就能打探出伏凤的下落。” 忽听得有喊声传来:“去林子那边看看。” 北宸轻笑道:“有人来了。我们到边上看看。”三仙提气悬至林子上空,静待魔兵搜索过来。 未久,魔将宴异领着一队魔兵匆匆赶来。宴异环顾周围,神色警觉,他嗅到空气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大声喝道:“出来罢。出来咱们一决高下。躲躲藏藏的,是什么天族气度?” 北宸神色微变,忽然密语传音于詹右、玉生二仙,“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 詹右偏头,密语对北宸道:“蔺左,你留下。我下去试试他。”说着,詹右徐徐往下现出原身来,风吹动漆黑的发丝,衣袍飘飘,唇角噙着一抹狷狂的笑。唬得一众魔兵缩手缩脚,他们是戚昊上位之后,新培养的魔兵,未曾经历和天族的那场大战,是以,不认得北宸,错把詹右视作九天之上修为无敌的北宸了。 宴异睁大了双目,瞧得仔细,喝道:“怕什么?不是北宸。”往前一挺身,眼睛中精光一闪,手中现出一柄阎罗血焰钺,照着詹右用力一挥,阎罗血焰钺立时脱手,呼呼砍向詹右,势夹劲风。 詹右从容使了一招“移花指”,阎罗血焰钺倏忽转向,朝着宴异呼呼而来。宴异一把抓住阎罗血焰钺,手中一沉,宴异心想:好家伙,有两把刷子。宴异凌空扑向詹右,照着詹右的脖颈就是一砍,阎罗血焰钺顿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发出龙吟之声。 詹右原身本是一只白虎,此时便化作一只白额猛虎,猛然一跃,蹄爪踩于阎罗血焰钺的侧面,扑向宴异。眼看就要咬断宴异的头颅,宴异慌了神,情急之中,竟把手上的兵器脱了手,瞬移至詹右身后。宴异招手,要取回兵器,可詹右没有给他机会,以更快的速度扑向宴异,将其扑倒在地。 阎罗血焰钺掉落在离宴异只有一尺之遥的地方。詹右锋利的虎爪牢牢扼住了宴异的喉咙,宴异伸了手,还想把兵器吸过来,好一斧头劈死詹右。 只是宴异被詹右控制住了,手上无力,分不出多余的法力来调动阎罗血焰钺,所以,阎罗血焰钺虽然动弹了几下,正鬼鬼祟祟向宴异的手爬去,但速度却慢了许多。眼看宴异就要够着兵器,宴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若被他拿着兵器,定要一斧头结果了詹右。 忽然,阎罗血焰钺转向,向相反的方向飞去,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朝着一众呆若木鸡的魔兵呼呼而来。不过弹指间,百余名魔兵竟全都死于阎罗血焰钺的利刃之下。 宴异大感诧异,挣扎着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看到。越是这样,宴异越是感到惊恐。什么人能驱动他的阎罗血焰钺?他这柄阎罗血焰钺,可是用他的血喂养的,就算是魔尊戚昊要强行驱动,也不能。宴异的喉结上下艰难滑动,脖子上已经开始流血。黑色的粘稠的血,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味。 北宸手一挥,阎罗血焰钺飞跃山岭,往圣境湖方向而去,一头扎进湖心,激起惊天巨浪,黑色的墨汁扬起又坠落,湖心漾开一圈一圈的黑色波纹。 北宸拎着玉生降至地面,仍隐去身形。闻到空气中蔓延开来的不洁气味,北宸鼻子皱了皱,关闭了鼻识。 詹右化为人形,用捆仙锁把宴异捆了。 宴异惊慌道:“你究竟是谁?” 北宸的隐身术,是连詹右也无法破解的。詹右瞪着宴异,恶狠狠道:“我是 分卷阅读86 谁?你不必知道。你就说,你把伏凤藏哪儿去了。” “杀了。”宴异嘴硬道。 “肉身呢?”詹右早料到宴异会这么说,并不相信他说的。 “杀了,肉身喂狗了。”宴异狞笑道。 詹右眼睛要冒出火来,欺身宴异身侧,身上杀机正浓,压住心内的愤怒,不耐烦道:“狗呢?” 宴异斜睨了一眼詹右,冷笑道:“狗?狗被我吃了。被我吃了……哈哈……” 宴异的笑声充满邪魅恶毒,听得玉生心内犯怵。她想到,伏凤好歹是自己挂名的父神,给了自己这具肉身容身,他死得这样惨,不禁怜悯起他来。越是怜悯他,想到他死得这样惨,便越是禁不住要呕吐起来。她拽了拽北宸的衣袖,北宸看向她,她指了指自己,做出想要呕吐的样子。 北宸回转身,淡然道:“想吐便吐。” 宴异听到这声音,惊恐地四下里张望。什么人也没看到,却忽然发现不知从哪里落了一堆散发出酸臭味的粘稠液体糊了他一脸。他张了张嘴,粘稠的液体顺着嘴巴流了进去。他顿时感到一阵呕心,作势也要呕吐。 詹右走过去,捏住宴异的下巴,生生让他吞了下去。“你这么爱吃,都吃了。最好一滴都别浪费。” 玉生抽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嘴角。看着宴异难受的样子,不觉感到一阵快意。不过想到,自己方才的丑样子被北宸看了去,不禁有些害羞起来。她走至北宸跟前,北宸双臂抱于胸前,目光清冷,目不斜视,对眼前所见之物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好恶。 玉生扬起衣袖,宽大的袖子垂下去,形成一个小小的帷幕,遮挡住北宸的目光。 北宸看着玉生认真护着他的样子,怔了怔。玉生不晓得北宸关闭了鼻识,担心自己嘴里会跑出来不好闻的气味,便抿紧了嘴唇。北宸看着玉生抿得发白的嘴唇,不觉忆起了昨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吻,忽然心神一漾。那感觉又酥又麻。 “多此一举。”北宸目光一冷,斜身一步走了出来,他现出原身。 詹右本就猜测是玉生干的,此时见北宸现身,便确定无疑了。不禁唇角一勾,感应到了玉生就在前方,便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玉生冲着詹右机灵一笑,却忘了是北宸施加的隐身术,连詹右也瞧不见她。 宴异看着北宸的脸,仍是那个临风而立的少年,唇角坚毅,目光清冷无尘。他扭头看了看身后方,没人。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阎罗血焰钺定是北宸驱动的,无疑。这三界之中,能越过主人,驱动别人用自己的血液喂养的神兵的,也唯有神尊之体的北宸了罢。可他脸上的呕吐物,究竟是谁干的呢? 这怎么也不像眼前这个干净的少年能干出来的事。 “是你。”宴异脸上的恐惧之色逐渐绽开,用带有几分仰慕的语气道:“没想到,玉帝这么胆小,儿子出事了,也能端坐凌霄殿?北宸,凭你的实力,你何必听玉帝的差遣呢?你难道就没想过,杀进凌霄殿,夺了玉帝的宝座么?” 北宸漆黑璀璨的眸子越过宴异,望向他身后的玉生,看起来却像是在和宴异说话,“说罢。你把伏凤藏哪儿去了?” ☆、魔鬼的礼物 看看天色将晚,宴异却始终嘴硬,不肯说出伏凤的下落。宴异说:“诱杀伏凤的计划是我提出来的。他也是我动手杀的。如今一命偿一命,老子认。动手罢。” “呸——”詹右对着宴异狠狠啐了一口,“你想死,可以。死之前,非得说出伏凤的下落不可。否则,你小爷我就荡平你们这葬影林,让六族中从此再无魔族立锥之地。” 宴异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在听到詹右的威胁之语后,眼神闪过一丝的恐慌,尔后哈哈大笑道:“你少在这边吓唬老子。你别打量老子不知道,你们天族要利用我们魔族来制衡妖族,玉帝是绝不会允许你们把魔族赶尽杀绝的。否则,当年,大好的机会,最后为何只是让北宸封印葬影林了事?虽说是把我们魔族困在了葬影林内,不得外出,可这不也给了我们魔族喘息之机吗?” 玉生一直隐着身,站在詹右旁边,此时也整得疲了乏了。叉着腰,瞪着宴异,心想:这老家伙着实可恶。简直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要臭一百倍,硬一万倍。若再这么审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北宸化了一张榻在旁边打坐,听得宴异的这番言语,眉头微微动了动。 宴异说得没错,玉帝不会允许! 玉生突然附耳北宸,低低说:“我有个法子。”呵气如兰,吹在北宸后颈间,酥酥麻麻的。北宸嫌弃地避开了,半睁眼,冷着脸道:“有话说话。”玉生指了指宴异,表示不想让他听见。北宸便说:“不怕他听见。” 玉生心想:不怕他听见,你……把我隐身?罢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玉生瞪视着宴异,说:“你们不是会变化吗?变成蜈蚣,爬进他的肚子里,把他的肝心脾肺肾全都给吃喽。你看他还死鸭子嘴硬不?” 詹右扑哧一笑,“ 分卷阅读87 这倒是个好主意。”盯着宴异,嫌弃道:“不过这人太臭。我吃不下。”手一扬,腐叶堆里飞出一条大蜈蚣,骑着一片枯叶,朝詹右飞来,落在他的掌心。“就便宜这条蜈蚣精罢。这也是它的一场造化,今日赶上吃宴异老将军的肝心脾肺肾。” 宴异脸色微微一滞,喉结涩滞地上下滑动,犹强撑着不肯露出丝毫怯色。骂道:“你们天族的做派怎的也如此无耻?天族优雅的气度都被狗吃了吗?” “没错!被狗吃了!”詹右捏着蜈蚣往宴异鼻孔里钻,怒道。“你们魔族就是那只狗。天族的气度,只对配得上的人展现。你们魔族,不配。” 蜈蚣已经爬了三分之一进去,宴异终于感到了一阵恐慌。詹右不是在吓唬他,而是认真的。可他不到最后关头不死心,不让步,还想拖延时间,“怎么就不配了?你倒是说说。” 詹右冷笑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认真地把蜈蚣拱进去,一边骂道:“啧!别打量小爷我看不懂你在搞什么鬼?既然你想听,那小爷就不妨和你细说说。” 宴异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恶心而逐渐僵硬,扭曲,想要挣扎,却又不敢,还想要维持自己不怕死的人设,瓮声瓮气道:“你好好说。先别急着动手。” 詹右见他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便稍稍住了住手。冷笑道:“你们魔族,阖族上下,上梁不正下梁歪,风气堕落败坏,简直是无药可救。”说得急了,詹右便语气稍滞。 “魔君戚昊,好歹也是一族首领,竟使用下三滥的手段,靠吸食妖君元神来增进修为,简直是无耻之尤!如今还敢惹到天族头上,蓄意残害天族储君,哼,说你们无法无天都说轻了,你们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下位者偷食凡人尸身,明目张胆开店经营,你们魔族的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恶臭。如此臭不可闻,竟还妄想天族以礼相待吗?礼数是对懂礼的人用的,对付你们这些臭不可闻的恶魔,就得用你们的手段方才趁手。” 玉生拍着手掌叫好,“黄山,你说得太好了。这在凡间有句话,叫作‘君子之治人,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他们这种的,就得用点狠招,不必心慈手软,否则害人害己。” “黄山?”宴异疑惑道。“老夫怎么不知,还有个叫黄山的仙者有这等修为的?”又对北宸说:“说话的是谁?听声音是个小姑娘。何不现身,让老夫也开开眼?” “黄山,你下手快些,”北宸略略打个哈欠,催促道,“这天都要黑下去了。” “你说不说?”詹右最后一次警告宴异说。 “我说。我说。”宴异翻着白眼,喘着粗气说。“既然你把我们魔族的人都看得如此卑贱不堪,又恨之入骨,老夫我若不苟且求生,只怕对不起你今日这一番说辞。” 北宸从识墟里掏出一壶茶,摸出一个茶杯,斟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玉生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凑过去,低低道:“我也想喝。” 北宸本不想理她,但懒得与她啰嗦,便又掏出了一个茶杯,放在榻上。没说话。玉生瞧那意思,便自己动手斟了茶,“咕咚咕咚”一气喝干了。 只听宴异说道:“伏凤,他烧光了我们圣境湖里所有的噬魂莲,是我们魔族的罪人。要我们轻易放过他,那是不可能的了。我们抓了他之后,便让噬魂兽把他的元神吃了。肉身……保存在墨曜神殿的水晶棺内。” “噬魂兽?”玉生问道。“什么是噬魂兽?” 宴异看了一眼声音传出的虚空,不耐烦道:“噬魂兽,便是吃噬魂莲长大的魔兽。专门吞噬将死之人的神魂,让人死而不死。” “噬魂兽吞了伏凤的元神,是以,”北宸瞪着宴异,怒道:“伏凤便彻底消失了。你们想用这种阴险手段,制造一种假象,让天族误以为伏凤还活着,但却堕入魔道。要整个天族以他为耻,然后放任他的生死不管,你们好脱了罪去。亦可趁此机会,令天族蒙羞,打击天族士气。好个一石二鸟之计。不用说,这主意,是你宴异出的罢?” “是……又如何?谁叫他烧光了圣境湖一整湖的噬魂莲?”宴异从北宸泛红的眼梢看出了喷薄而出的杀机,不觉有些恐惧起来。 “很好。”北宸压着一身的怒气,说。“那噬魂兽关在何处?” “噬魂兽就在墨曜神殿的地牢里。该说的,我都说了。北宸,你……就放了我罢。”宴异目露哀求,道。 “要放你,也可以。”北宸起身,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搭在腰间,已经没了方才那股隐隐的杀气。北宸瞧着,这个宴异似乎在故意表现出自己怕死,有些像是演戏。淡然道,“你说说,要怎么样,才能让噬魂兽把伏凤的元神吐出来?” “这是我们魔族的秘密,”宴异扭捏道,“我若告诉了你,魔君也不会放过我的。” “噢?你既不说,”北宸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黄山,还等什么?” 这一次,詹右是铁了心要置宴异于死地了,蜈蚣精眼看就要完全没入宴异的鼻孔,宴异感觉到一阵难受,呕心,窒息,他疯狂大喊, 分卷阅读88 “我说。我说。” 詹右看着手上的蜈蚣精,也忍不住要呕吐了。嗔道:“有话快说。小爷我没耐心了。” “噬魂兽吞了伏凤的元神之后,把伏凤的记忆球吐了出来。”宴异痛苦道。“这个记忆球,便是找回伏凤元神的钥匙。只要找到伏凤的记忆球,便可以找回伏凤的元神。” “在哪儿可以找到记忆球?”詹右问。 宴异说:“伏凤的记忆球,是由魔君亲自保管的。我也不知道魔君放在哪儿呀。” 北宸慢慢走至宴异身旁,目光仍是清冷无澜,他看着宴异,却忽然对玉生道:“你喜欢什么小动物?” 玉生愣了愣,不明白北宸为何突然这样问自己,走了过去,说:“我喜欢兔子。白色的兔子。” “唔。兔子好。”北宸扬起右手,对着宴异施了一个法术,宴异便顿时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露出两只整齐的大白牙。兔子身上仍旧绑着捆仙锁。 变成小白兔的宴异仍看不见玉生,惊恐道:“北宸,你不能言而无信。我什么都说了,你答应要放过我的。” 北宸手指微微一动,小白兔便不能说话了。北宸没有看玉生,只是淡然道:“这只兔子就是你的了。” 玉生颇有些嫌弃看着地上的小白兔,撒娇道:“可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不要他变的兔子。我想要真正的兔子。” “你若不喜欢,”北宸仍板着脸说,“便把它烤了吃也行。” 兔子挣扎着要跑,奈何跑不动。兔子红红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玉生看着北宸冷酷的样子,晓得和他多说无益,便说:“那你把它装进笼子里罢。我拎着它。” 过了一会儿,玉生拎着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小白兔,走在北宸身后。詹右走在玉生后面,保护她。他们要下山去。 原本詹右说,自己站了一整日,腿酸得紧,只想赶紧回客栈躺尸。玉生也说,自己虽然没干什么,可也觉得累了,想坐下来歇一歇。但北宸却说,坐了一整日,腰腿有些酸,想要走走。 詹右和玉生自然不满。可实力面前,他俩能说什么呢?最后只得撅着嘴,乖乖跟在北宸屁股后面,走下山去。 ☆、(二) 残阳夕照。映照在北宸的身上。但是地上并没有影子。 “呃……这地上为何没有影子啊?”玉生其实是想问北宸,可她还在生北宸的闷气。于是,故意略去了称呼。 因为没有称呼,北宸便乐得不答。自顾自地大步往山下走去。 詹右在后面说:“好像是与前前任魔君有关。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你可以问问蔺左啊,他年纪大,必是晓得的。” 玉生看了看前面既单薄又高大的背影,觉得北宸深不可测,一点都不好理解。没有人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所做之事,又无一不是遵循正道。他总是冷着一副面孔,看起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其实又比任何人都更敏锐细腻。看起来很霸道,但似乎…… 玉生在心里摇了摇头,心道:不行,不行。他杀过我。是我的仇人。他怎么样,和我没关系。而且,正经论起来,还是詹右对我更照顾。我…… 北宸感应到前方有人鬼鬼祟祟躲在林子里,便忽然停了下来。 玉生心里头在想事情,没留神,便一头撞了上去。“嗯?”玉生的头撞在北宸柔软又结实的后背上,头微微有些发晕,揉着额头,斜觑了北宸一眼,歉然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北宸没有回身,只是说:“走路不专心,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顿了顿,又道:“还是使用法术回去罢。” 玉生一听,顿时喜道:“帝君英明。” 北宸神色一变,倏忽一下,便在他们三仙中间布了一道消音的罩子,这话便被禁锢在了消音罩子之内,没有往外传。 玉生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布下禁制,有些不解。心道:方才人家都认出你来了,你不怕。这会儿,他变做兔子了,倒用得着如此谨慎么?小题大做! 北宸瞥了玉生一眼,勉为其难解释道:“晏异已不足为虑。不过,这林子里到处都是戚昊的眼线。戚昊若是知道了我们的行踪,提前防备,我们再去救伏凤就难了。” “噢。”玉生应道。“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北宸没有吭声。 天色又暗了些,起了一阵风,气氛有一些凝滞。 詹右忙伸手揽了玉生的肩,温声道:“我们回去罢。” 却说魔君戚昊,见宴异迟迟不曾归来,心里有了警觉。派了四大魔将中第二得力的乌信将军出去寻找宴异。乌信带领一队一等魔兵在城中挨家挨户搜寻。 回到墓光客栈门前,北宸停下来,对詹右说:“让玉生单独进去,开一个房间。” 詹右怔了怔,忙点头道:“是该单独给她开一间房。”掏出一把灵珠,塞到玉生手里,示意她自己进去。 玉生瞥了 分卷阅读89 一眼北宸,见他回避自己的目光,便赌气道:“若魔君的人找上来,把我抓走了,你们又不在我身边,我可怎么办?我父神母神都没了,连你们也不要我了么?” 北宸眼角掠过一丝哂笑,心道:演戏还演上瘾了?你自己是谁,心里不清楚么?居然敢在本座面前演戏? 詹右忙安抚道:“你放心罢。我会守着你的。不会让你有事的。进去罢。” 玉生瞧出北宸的神色,感觉北宸对自己的态度尤其坏,肯定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如此。玉生白了北宸一眼,想说:你这个态度对我,我又何必非得热脸贴冷屁股呢?一气之下,便拎着兔笼子进到客栈里去了。 不远处的小乞丐正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们。小乞丐听着玉生的声音,想起了那天给她送灵珠的小小人。她心里一阵咯噔:她就是那天帮我的人!小乞丐心里一阵悸动,悄悄跟了进去。 小乞丐跟在玉生后面,正想要跟她说句话,被跑堂的伙计见着了,立马撵了出去。小乞丐在后面喊道:“姐姐,姐姐……” 玉生听得后面有人喊“姐姐”,便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和掌柜的要了一间房。掌柜的一看,这小姑娘眉眼长得水灵,便蔼然笑问:“小姑娘,一个人出来的?” 玉生晓得这家店是黑店,不欲和掌柜的多谈,便闷闷地点了点头,没理他。 掌柜的还想多说几句,玉生却和一旁的伙计说:“劳烦小哥领我上去。”伙计笑嘻嘻地答应着,引她上楼去了。掌柜的自讨了个没趣,收起灵珠,又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爆出来的汗。 “蔺左,你就不能对玉生好点吗?”詹右踢着路边的一粒小石子,忽然说。“她挺可怜的,不是吗?” “我对她还不够好么?”北宸扫视了一圈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此时尚未点灯,行人便如黑暗中的影子,来来去去,间或发出一些声音,各自说着些什么。“你觉得她可怜,她自己却未必如此想。黄山,你难道不觉得,你对昔日情敌的女儿关爱得有些过头了么?” “和你说不清楚。蔺左,你到底在提防些什么?你何不直接告诉我?” 北宸长长的眼睫忽闪了一下,也不知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北宸到底没把玉生是南瑆的事情说出来。 “罢了。我们进去罢。”詹右转身,朝客栈里面走去。 乌信将军领着一百来号一等魔兵在城内到处搜查宴异将军和可疑人等。当下搜查到一间客栈,之前从墓光客栈退房的中年男房客正好在这里下榻。 那男房客见到乌信将军亲自派兵全城戒严,搜索,便起了疑心。他壮着胆子,走到乌信将军的跟前,问了个好,然后说:“启禀乌信将军,小的原来住在另一条街的墓光客栈,住了得有大半个月,昨日偶然得罪了一位年轻的公子,那公子会使一些奇怪的术法,把小的变得只有茶杯大小。小的害怕,这才换了地方。” “那年轻公子长什么模样?是魔族中人吗?”乌信将军用锐利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大腹便便的男房客,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那位公子长得十分俊俏。不止他,他的朋友也生得一表人才。”男房客眯缝着眼睛回忆道,“他们虽是魔族少年打扮,可他们行动举止一点也不似咱们魔族中人。他们有些过于……诶,过于……”过于什么了呢,男房客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眼中所见之人的特点。 “有话快说,别耽误本将军时间。”乌信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视线早已从男房客身上移开,看向了别处。 男房客很是着急,两手不停地互相摩擦,就指望能说出点让乌信将军信服的话来。憋了半晌,男房客终于说出:“干净!对,他们的神情和气质都过于干净了些。根本不像生活在葬影林的人,倒像是……像是……” 乌信横了男房客一眼,催促道:“倒像是什么?”问这话的时候,乌信已然招手,让一众魔兵退出去。 乌信将军没等男房客说话,便招呼众魔兵退了出去。沉着嗓音喊道:“走。去下一家。” 男房客一着急,拍着脑袋喊道:“将军等等。”颠着一身的肥肉,跑至乌信将军跟前。乌信一脸不耐烦,没理他。“小的知道了。他们不是魔族人,是天上来的神仙。对,他们是神仙。” 乌信一惊,抓着他的领口道:“他们在哪儿?你快领本将军去。” 男房客心里害怕,不想去,涎着脸笑道:“乌信将军,墓光客栈就在前面那条街道往右拐五十丈远,不难找。小的保管您见着了,一准不会错过。” 乌信瞪着男房客,威胁道:“再啰嗦,本将军把你砍了喂猪。”努了一下头,凶狠道:“走。前面带路。” 男房客没有法子,只得听从乌信的命令,颠颠地跑到队伍的前面去带路。乌信走在前头。他们朝着墓光客栈匆匆赶来。 玉生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把脚抵在墙上,头对着床沿。她睁着浅碧色的双目,眨巴了几下眼睛,寻思着:主神交给我的任务,目前只能算是完成了十分之 分卷阅读90 一。那就是好歹跟着北宸出来执行任务了。可剩下的十分之九,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打探出开天斧的所在,我完全是有心无力啊。北宸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知道我是谁,所以他处处提防着我。我啥也干不了啊……真是头疼! 正想着,忽然听得有人敲门。 “砰砰砰——” 玉生想也没想,以为是詹右。北宸定是不会亲自来敲她的门。便说:“进。” 门推开了。 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小乞丐气喘吁吁,冲进屋子,对着在床上花式凹造型的玉生怔了怔,显然是不明白一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姐姐,私下里竟然是这副样子。小乞丐想起自己干什么来了,急道:“姐姐,乌信将军带领魔兵来抓你们了。你快逃。” 玉生闻言,心里一惊,随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边穿鞋子,一边看着小乞丐,认出了她来。忙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嗯?小妹妹?” 小乞丐急道:“我就是知道。姐姐你快点。他们到了。” 玉生飞快地起身,准备冲出去,瞥见兔笼子,便拎起笼子,顿了顿,把笼子递给了小乞丐,说:“小妹妹,这只兔子,姐姐送你了。你也赶紧走罢。别让他们撞见。” 小乞丐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没有立即伸出手去。她看着笼中的兔子,腼腆道:“要不我先替姐姐保管,之后再还给姐姐?” “不必还了。快快快。”玉生催促道,“你听,他们已经到客栈来了。” ☆、(三) 乌信将军带着魔兵冲进墓光客栈之时,掌柜的还在清点灵珠。掌柜的心内大惊,“哐哐”从柜台后面挤了出来,冲到乌信面前,低眉顺眼问了好,方敢问:“敢问将军,带这么多人来,可是发生了大事?”又瞧见了旁边的男房客,指着他道:“你不是今早退的房么?怎么又来了?” 男房客呆呆的,没说话。只听乌信说:“本将军是奉了魔君之令,前来捉拿天族的奸细。还不速速带路?” “谁是天族的奸细?我咋不知道啊?”掌柜的吓得鬓角直暴汗,瞪着中年男房客说:“是不是你瞎说?故意误导乌信将军?” 那男房客急道:“我是不是瞎说,上去一看就知道了。”侧了侧身,谦卑道:“将军,请随小的来。” 男房客一马当先,率先上了楼。 乌信大步铿锵,领着一众魔兵“哗啦啦”上了楼。 掌柜的只见那楼梯都震动了起来,地上扬起一阵风尘,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心里一疼,巴巴地望着楼上,可自己胖,爬楼太辛苦,便指使跑堂的伙计上去看看。 却说玉生早已通知了北宸和詹右,他们早已携着玉生“跑了”。 男房客引着乌信等魔兵闯进房间之时,早已是人去屋空。 其实他们并没有跑远,北宸给他们仨都试了隐身术,此刻正围坐在桌边喝茶呢,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没看到人,乌信很生气。怒吼道:“人呢?” 男房客吓得心肝乱颤,恐惧道:“小的也不知啊。”又看向跑堂的伙计,指着他急急地问:“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伙计手一摊,说:“不知道。”顿了顿,又说:“他们回是回来了,后面有没有出去,小的就不晓得了。”伙计看着桌子,有些疑惑道:“不对啊,这屋里明明摆了四个茶杯,怎么只剩一只了?坏了。掌柜的又要骂我了。” 乌信瞥了一眼圆桌,喝令道:“给我搜!天族的神仙惯会用隐身术,你们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床底下也不可放过。” 魔兵们手持锋利的兵器,从门口往里开始一点一点戳。 玉生有些紧张起来,看了看北宸和詹右,但他俩都一脸镇定,似乎毫不害怕。 玉生眼看着他们的利刃就要戳过来了,心里很紧张。两手捧着茶杯,双目直直地盯着那茶,提着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不敢呼出来。 一个魔兵手持一杆长.枪,照着玉生的后心就是一刺,玉生浅碧色的瞳仁放大,嘴巴微张,心想:死了,死了。她紧张得一下子抓紧了北宸的手。 北宸的手指修长,冰凉,细腻。她抓住他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过了一瞬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长.枪穿透她的身体,可是却没有伤害到她。她的身体变成一团透明的云雾,被挤散开,长.枪抽出去时,云雾再度聚拢。可她分明感受到了长.枪穿透身体时的触感,锋利、冷酷。 北宸和詹右也都被刺了。北宸任由玉生抓着他的手,没有动。脸上的神情却和吃了屎一般,非常臭。 玉生看到北宸的脸色,不觉有些尴尬。可尴尬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了。她得抓住一切机会接近北宸。方才,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她看着北宸和詹右丝毫不惧的样子,猜测应该会没事。可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故意把茶杯换到了右手,腾出了左手,因为北宸坐在她的左手边。 分卷阅读91 詹右注意到玉生抓着北宸的手,眼神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这光就像流星一样倏忽而逝,转瞬黯淡了下去。 刺刀抽出身体,玉生证实自己只是虚惊一场,便佯装自然地松开了北宸的手,用收回来的手轻轻捂住了胸口,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她抿了抿嘴唇,不敢看北宸和詹右他们二仙的眼神。 乌信紧张地看着手下一寸一寸地搜索,就连床底下也没有放过。好几个魔兵半蹲着身子,拿着利刃往墙壁深处戳去,火光四溅。乌信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一转身,看着桌子。他拈起桌上最后一个茶杯,似乎陷入了沉思。 跑堂的伙计在门口张望,一眼望见小乞丐拎着一个兔笼子从门外跑过。 “你站住!”伙计追了出来。“你从哪儿偷的兔子?” 乌信闻言,“咔”的一下捏碎了茶杯,粉末四溅,落到桌上和地上。乌信大步追了出去,扬起的衣袍上沾满了飘下来的粉末。 男房客留恋地扫视了一眼房间,被一群魔兵簇拥着走出了房门。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在小乞丐身上。 乌信犀利的眼睛瞪视了小乞丐一眼,小乞丐露出胆怯的神情,说:“兔子是一位姐姐给我的。” 那伙计骂道:“放屁!人家为什么要把兔子给你一个乞丐?还有,你怎么混进来的?老实交代。” 小乞丐声音尖尖的,说:“我认识那位姐姐。姐姐是位好心人。姐姐有事情出去了,让我帮她看一看兔子。” 乌信斜睨了小乞丐和她手中的兔子一眼,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便带着魔兵下楼去了。 男房客不放心,盯了兔子好几眼,又伸出手去逗弄那兔子,道:“你小声说,是不是有人把你变成了一只兔子?” 那兔子虽不能开口说话,却点了点头。 小乞丐心内一慌,佯装手抖,把笼子掉落到了地上。兔子受到惊吓,躲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小乞丐蹲下身去捡起笼子,小声说:“叔叔说什么胡话呢?姐姐说了,她这兔子是集市上买的。要一颗灵珠呢。” 兔子像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男房客和伙计见了都觉得有古怪,揪着小乞丐下了楼。 乌信将军早已带着魔兵离开。 伙计把事情向掌柜的陈述了一遍,那掌柜的听完,便问小乞丐:“你这兔子是楼上的房客交给你保管的?”掌柜的记得那位住店的小姑娘。只是有些狐疑,她怎么刚上楼就出去了?这小乞丐又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小乞丐点点头。回答说是。 “那房客呢?去哪儿了?有没有告诉你?” 小乞丐摇摇头。回答说:“姐姐没说。姐姐只是让我帮她看兔子。姐姐还说,要给我买糖吃。” 男房客插道:“这小乞丐一定有问题。这只兔子也有问题。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它能听懂人话。”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掌柜的一边擦汗,一边说。“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在我店里找事。” 男房客很无奈,摸了摸脑袋,颠着胖胖的身躯走了。 伙计问掌柜的如何处置小乞丐。掌柜的看了一眼小乞丐,挥了挥手,说:“让她出去等罢。别挡在这儿,妨碍我做生意。” 楼上客房的门咻的一下关上了。 玉生起身,说:“我不该把兔子给小妹妹的。我得下去看看她。” 北宸神情淡漠,将眼识拉回来,冷冷道:“她没事。你往下看看就知道了。” 玉生走至门前,手摸到了门把上,正要开门。发现自己的手可以穿透门板,心内一惊,意识到这是北宸的修为加持,自己现下可以随心穿门出入。玉生没有开门,径直穿门而出。站在走廊上,往下一看,果见小乞丐抱着兔笼子守在客栈大门外边等着。这才放了心。 玉生转身回到屋里,问:“眼下我们该怎么办?这里是不能住了。” “乌信已经亲自检查过了,”北宸说,“你住在这儿是安全的。” “你们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玉生瞪大两只浅碧色的眼睛,问道。“我不干。我要跟着你们走。” “听话。”詹右抬眼看向玉生,温声道:“我们要去墨曜神殿救你的父神,此行必然凶险,不能带你。” “不行。你们都走了,万一你们出什么事,我去哪里找你们?”玉生走至桌前,对北宸说:“蔺左,你不是一向讨厌我么?带着我,若我死了,你也无需愧疚。” 北宸眼神淡漠,“你愿意跟着,那便跟着罢。” 詹右叹口气,“蔺左,戚昊狡诈。如今他派乌信出来寻人,定是起了警觉。我们此番前去墨曜神殿,他定会有所防备。正经打起来,我怕是护不住玉生。”顿了顿,干净的眉眼看向北宸,郑重道:“玉生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北宸没有接话。 “事不宜迟,趁着乌信还没回去报信前,咱们赶紧杀去墨曜神殿,救我父神罢。”玉生催促道。 墨曜神殿里有什么,戚昊有多 分卷阅读92 可怕,她都不在乎。她只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北宸。 北宸、詹右和玉生三仙悬在半空,望着底下的墨曜神殿。 此时,从大门走出来一个婢女,形容姣好,身段婀娜。从着装上看,她与普通着黑色衣裳的婢女不同,她的黑色衣服上有一朵红艳艳的人间不老花,气度雍容,看样子应该是掌事婢女。 “我可以扮作她的模样混进去,”玉生指着那婢女忽然说,“打探一下消息。你们意下如何?” “嗯。”北宸难得主动接了玉生的话,说道:“这样你也安全。” 他们飞身下去,跟在那婢女身后。 那婢女上了街,置办了一些日常用品。她在一家包子铺买包子的时候,卖包子的老板娘认得她,唤她“寇姝姑娘”。等她往回走的时候,北宸他们尾随她进了一条巷子。 詹右唤了一声:“寇姝姑娘。” 姑娘回头,却并没有见着人。脸上乍现惊恐之色。来不及转身逃跑,就被詹右出掌打晕。詹右把她变成一只飞蛾,放在矮墙上。施了术法,让这只飞蛾不能开口说话。 玉生捡起寇姝的篮子,对北宸说:“现在把我变成她的样子罢?” 北宸转身往墨曜神殿方向走去,只淡淡说了句:“随我来。” ☆、(四) 天色暗得更厉害了。街道上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 玉生换上了寇姝的衣服,提着篮子,走在北宸前头。 “若我打探到了重要的信息,”玉生忽然想起来,回过身问:“该如何告知你们?” “转回去。”北宸手指虚虚转了一圈,声音有些冰凉。他化出一张通信符咒,从玉生身后递给她,“有事烧掉它,我便会出现。” “噢。好。”玉生拽紧符咒,收在腰带内侧。 到得墨曜神殿大门前,已经亮起灯笼。守门的魔兵正要问询,隐身在后边的北宸一挥衣袖,修改了所有识得寇姝的人对于寇姝的记忆。 只见那守门魔兵愣了会神,再抬眼时,看着玉生的容貌,却把她认作寇姝。 “寇姝姑娘请。” 玉生微笑颔首。回身之际,看了一眼北宸,猜测他已经把自己的容貌变成了寇姝的,微微一笑,然后迈着从容的步子走了进去。 玉生抬眼打量了一番神殿里面的布局,看到一些穿黑色纱衣的婢女正在院子里点灯,便驻足看了看。一个平日里和寇姝关系亲近的婢女笑嘻嘻走了过来,接过玉生手里的篮子,亲昵道:“姐姐,回来了?” 玉生心内怔了怔,飞快地点了点头。道:“魔君呢?” 那婢女平日里和寇姝厮混惯了的,晓得寇姝的习惯,便拎着篮子和玉生往寇姝的房间走去。那婢女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魔君在干什么,姐姐不是最清楚的么?怎么还问到小凡头上来了?小凡又不似姐姐,日日在魔君跟前伺候。” “姐姐不过同你说句玩笑话,”玉生唇角延出一抹笑意,心里暗暗思忖:没想到竟还是个掌事的,也好,能见着戚昊。“你偏就有这么一车轱辘酸话等着呢。” 小凡吃吃低笑起来。“那可不?魔君风华绝代,姐姐日日看着,不当回事。我们平日里难得见魔君一面,自然是羡慕姐姐的。便是酸了些,姐姐也该担着啊。” 说话间,小凡推开了眼前的房门,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点亮了烛火。玉生猜测,这便是寇姝的房间了。也跟着走了进来。小凡把篮子放在桌上,给自己和玉生各斟了一杯茶。 小凡把茶杯推至玉生身边,笑道:“姐姐喝茶。” “小凡,”玉生拈起茶杯,半抬着眼眸,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小凡日日洒扫神殿,想来对这里的布局是最熟悉不过的了。“姐姐问你个事儿,你别往外说。” “嗯。姐姐有话就直说嘛。”小凡绚烂笑道,毫无城府的样子。“姐姐的事情,小凡从不和她们乱说的。不然姐姐也不会和小凡要好了。” “嗯。”玉生眼梢绽出笑意,扫了一眼小凡搭在桌上的手,出于某种女人的直觉,她拉起了小凡的手,说:“小凡,你可真是太好了。姐姐就知道你靠得住。” 一番吹捧上头,小凡早已飘飘然,小凡迫不及待问道:“姐姐想问什么,小凡都告诉姐姐。” “我早上的时候在殿内伺候,不小心听到咱们宴异将军和魔君说起,”玉生头往前面一压,声音低低道:“天族的太子被咱们魔君抓了,他的肉身藏在水晶棺里,元神被噬魂兽吃了,锁在地牢里。小凡,这两处地方,你可去过吗?” 小凡摇摇头,也把头往前凑了凑,说:“姐姐,这两个地方我都没去过。” 玉生目露一丝失望,“连你也没去过啊。” 小凡狡黠一笑,附耳玉生道:“我虽然没去过,但我晓得这两个地方在何处。我打扫时,意外撞见的。姐姐想知道吗?小凡告诉姐姐……” 玉生目光一亮,惊喜道:“好,快告诉姐姐。” 分卷阅读93 小凡附耳告诉了玉生,地牢的入口处以及存放水晶棺的地方分别是在何处。末了,小凡又问:“姐姐,你该不是想去偷偷看罢?” “想去看,但又不敢看。”玉生又喝了一口茶,淡然笑道。“小凡,你想一起去看看吗?” 小凡摆摆手,“我可不敢。以姐姐的身份和地位,可以随意在神殿内行走。小凡是不能随意走动的。被上头知道了,小凡可就小命不保喽。” “你怕什么?”玉生捏了捏小凡的脸蛋,宠溺笑道:“有姐姐护着你。不怕。咱们等晚点没人的时候,悄悄去瞧一眼就回来。” “那好罢。”小凡犹犹豫豫道。“若被巡逻的魔兵撞着了,姐姐可要护着小凡呀。” “放心罢。”玉生拍了拍小凡的手臂,忽然说:“小凡,你要吃包子吗?我方才买了几个。” “要吃。要吃。”小凡说着吧唧了一下嘴,看着放在篮子里的包子,感觉口水就要流出来,自己伸手拿了,大口吃起来。“唔,真香。姐姐你也吃。” “姐姐路上吃过了。”玉生想起墓光客栈用凡人的尸身做肉菜卖,脸上不觉闪过一丝恶心的神情,勉强笑道:“都给小凡吃。” “姐姐待小凡真好。”小凡吃得甚是香甜。 玉生却不觉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只好起身,走至塌边坐下。忽然听到小凡说:“姐姐,这个时辰,你该去给魔君布晚膳了呀。” “嗯。姐姐这就去。”玉生怔了怔,心想:我不会啊!没做过……怎么办?心里在打鼓,脚却已经“熟练”地走出了房门,往右边走去了。 走出来之后,玉生发现自己根本找不着方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玉生沿着回廊往前走了一段,心里想着:都走一圈,总能找到的。希望我不会因为迟到而被戚昊砍了…… 前面走来两个婢女,她们见了玉生,都停下来,侧身让路。 玉生心里一阵盘算:要不……问问她们?问什么问?一问不就露馅了吗?犹豫中,那两个婢女早已走远了。 玉生加快了脚步,看见前面有个房间站了很多人,便悄悄地挪了过去。刚探出个头,还没瞧见里面在干什么,忽然有个婢女冲她招手喊道:“寇姝姐姐,你快点儿。魔君怒了。” “啊?”玉生捏着粉拳,一路小跑,心道:怒了是什么意思?要吃了我吗? 玉生跑了进去,众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射在她的身上,不少婢女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也有个别眼馋寇姝地位的婢女,见到她并不高兴。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魔君脾气有些火爆,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仿佛随时要杀人。 玉生看向魔君,魔君四仰八叉地瘫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她意外地发现魔君竟然长得有点好看。她脚步微滞,犹犹豫豫走向戚昊,柔声道:“魔君,请用膳。”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戚昊抬眼,语气中带点埋怨,还有一点凶,但又并非很凶。“本座吃个饭,还要等你不成?” 玉生怔了怔,不晓得这个魔君平常就这么说话,心里吓得肝胆俱颤。忙颠颠地跑了过去,犹豫着,伸出双手要去搀扶。“寇姝知错了。寇姝再不敢了。魔君请。” “嗯。”戚昊站了起来,很自然地挨着玉生的手,玉生顺杆子往上爬,也就搀扶住了他的手臂。戚昊一挥手,说:“你们都退下罢。留寇姝一人伺候。” “是。”其余人等都低眉敛首退下了。 玉生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伺候完魔君用了这一餐。事后,魔君还像谈心一样问她:“你方才去哪儿了,这么晚才来?” “去街上采购了一些日用品。”玉生嘴角延出一丢笑意,道。“魔君可是有烦心事?” 魔君揉了揉眉心,叹道:“是有件事让本座悬心。不过,”戚昊忽然起身,伸手拉了玉生的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头抵在她的发上,呼吸声渐渐急促了起来。 玉生感觉他越抱越紧,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忙往外推他,“魔君,寇姝快要窒息了。” “你别推本座。”戚昊忽然语调一柔,就连玉生都不禁颤了颤,只听他说:“本座只是想抱抱你。今日尤其想抱抱你。” 玉生心想:什么?寇姝竟然是魔君的心上人?玉生眼珠子到处转了转,想着,詹右和北宸不会正在监视我们罢?她肉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拍着戚昊宽广厚实的背。 北宸和詹右此时还真就在虚空看着他俩。 詹右眉头拧巴到了一起,说:“玉生还这么小,怎么能……蔺左,你就不管管吗?” “管啊,怎么不管?”北宸眉眼冷清如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说:“管了就不能救伏凤了。孰轻孰重,你来选罢。” “那你看罢。”詹右说,“我怕眼睛看脏了。我得洗眼睛去。”詹右倏忽一下走了。 “你今日好香啊。”戚昊把头埋在玉生的肩颈间,像只幼兽蹭在母兽的怀里,玉生只觉得这气息过于旖旎,这份酥麻有些不合时宜。因觉得有些难受,想要挣脱,道:“噢,我今日换了一 分卷阅读94 种香料。魔君鼻子好灵啊。” “这是自然。”戚昊忽然抬起了玉生的下巴,一双深邃晶亮的眸子深看进玉生的眼里,对着她吐气道:“本座从前怎么没发觉,你的眼睛生得这般水灵动人?”观神情,戚昊动情了。 他不禁动情,而且动念了。 戚昊朝着玉生的唇瓣覆压了过来…… ☆、(五) 眼看戚昊就要吻上玉生的唇,不知为何,虚空中的北宸忽然心内一动。有种自己的食物被别人动了的不适感。北宸眉头微皱,薄而坚毅的唇线抿紧。 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玉生伸出手指挡住了戚昊侵略性满格的唇。 “你这是干什么?”戚昊像是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人,“多少人欲求得本座的青眼相顾,本座都不屑。你这是要拒绝本座对你的赏赐吗?”手牢牢地扣住玉生的后颈,玉生挣脱不得。 “怎么会呢?”玉生讪讪笑道,低了头,叹气道:“寇姝倾慕魔君已久,魔君难道看不出来么?寇姝可真是有些委屈了。”脸上露出委屈和不甘的神色来。 “那你为何……?”魔君见玉生情真意切,先自软了半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把脸贴了过来。 “因为我方才吃了臭豆腐。”玉生灵机一动,忽然大喊道。掩了嘴,羞赧道:“我怕……熏到魔君就不好了。” 戚昊一听,果真放开了玉生。双方各自退了半步,戚昊盯了玉生好半晌,方道:“以后不准吃臭豆腐了。你今日晚归,就为了吃臭豆腐去了?” 玉生委委屈屈,点头道:“是,魔君。那没什么事,玉生先下去了。玉生该去漱个口。” 魔君不怒反笑,唇角荡出一抹笑意,点点头,说:“嗯。” 北宸见自己的食物没被人动着,不觉眉心舒展,便跟去找玉生了。 玉生走出来以后,循着来时的路线,回到了寇姝的房间。小凡已经走了。玉生便坐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不觉有些。 玉生摇摇头,以手托腮,手指轻拍脸颊。脱口而出说:“方才要是帝君就好了。” 正好北宸穿墙而入,听得这句话,不觉身形一滞。 可北宸没听到玉生心里头的后半截话:这样,我就能完成主神交给我的任务了呀。 “哎哟!”玉生抬眼,猛然看见北宸,吓了一大跳,当下捂住心口,埋怨道:“哼。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出现。此时还来做什么?”活脱脱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北宸抬眼间似有一些惭色,顿了顿,方道:“此处危险,我来带你离开。” “离开?”玉生起身,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北宸,说:“不,我不会离开的。我要去找噬魂兽和父神的肉身,小凡知道这两处地方,一会儿她会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找。你一会儿跟着我们,这样你就知道地方了。” “小凡?”北宸看着玉生一脸认真的样子,似乎有些费解。她为何对营救伏凤一事如此上心?哪怕冒着被戚昊玷污的危险也要留在墨曜神殿调查,到底是为何? “小凡是寇姝的小姐妹。”玉生说,“你放心,小凡不会害寇姝的。” 说话间,听得外头小凡的声音传来:“姐姐,姐姐……” 玉生对着施了隐身术的北宸嘘声,应道:“诶——”跑去开了门。 小凡领着玉生悄悄潜入了夜色,北宸背了右手跟在后边。 一路上小凡都很紧张,玉生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安抚她。二人绕过一段石子路,两边皆是茂盛的低矮植物,有些一碰就会张大嘴巴,会吃人的。他们来到一间房子的后面。小凡扒拉开一个隐蔽的盖子,上面覆盖着草皮。 “就在下面。”小凡指着洞穴下面悄悄说。 “走,去看看。”玉生怂恿小凡下洞穴去。 “姐姐,我不敢。我怕。”小凡扒着洞口不敢进去。 “那姐姐先进去。”玉生让小凡让开,自己先爬了进去。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很宽敞,可以直起身来走动。 小凡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便也跟着进去了。 北宸也瞬移进去了。 玉生进去一看,发了昏。这里面一共有十几间小石屋,都是铁门,而且上了锁。只能透过铁门上方的空隙往里看。每间屋子里头都用粗大的铁链锁了一只噬魂兽。噬魂兽的大小不一,有中等体型的,也有大型的。玉生心里犯愁:这一共关了十来只噬魂兽,谁知道哪只噬魂兽吞了伏凤的元神啊。 北宸掏出伏凤的九翎凤翘,感应了一番,发现关在最里面的那只噬魂兽身上有伏凤的气息。 玉生和小凡悄悄了走了一圈,打算出去。 噬魂兽此刻都在睡觉,按说,只要不惊醒它们,就会没事。谁知小凡忽然掉出了一串钥匙,惊醒了靠近出口的一只噬魂兽。噬魂兽睡着的时候并不可怕,与普通的猛兽无益,四脚,头上长犄角,有獠牙。真正可怕的,是噬魂兽的眼睛。一旦醒 分卷阅读95 来,双目开启,会射出火焰一般的赤色。不吃到新鲜的元神,是绝不会罢休的。 所以,这里一般没人敢进来。除了专门的驯兽师,每月一次的例行巡查。每次来都必要准备好高品质的元神献祭,否则就连专门的驯兽师都有可能遭遇不测。 小凡被吓得冻住了。 噬魂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隔着铁门,立时就将小凡的元神从身体里生生拽了出去,吞进了肚子里。小凡像一块死肉一般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小凡只是个普通的小魔,元神根本没什么灵力,噬魂兽吃了,根本就不顶饱。它嗅到空气中还有其他的生灵,立即蹿到了铁门边,前脚扒在铁门上方,探出头来,冲着玉生伸出了它可怖的獠牙。 不仅如此,这一声巨响,“哐哐”惊醒了更多的噬魂兽。火红色的死亡之眼都在一息之间睁开了双目。噬魂兽朝着门窗咆哮,顿时虎啸龙吟,地动山摇。 玉生吓得腿软,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想跑但是跑不动。噬魂兽正要吞噬玉生的元神,北宸以快过闪电的速度截住了玉生,咻的一下逃了出去。 北宸打横抱着玉生,回到了寇姝的房间。 北宸缓缓放下玉生,理了理起皱的衣襟。仍是一副云很淡风很轻的样子,意在表明,方才那一抱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而已。他浑不在意。谁也别在意。 确实,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在意。 玉生惊魂未定。 好半晌,玉生方说:“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小凡。” “她确实有点可惜。不过,”北宸试图安慰玉生,“是她自己害了自己。你……不要太过自责。” “她说过不想去,不敢去的,是我……”玉生很难过,同时她敏锐地发现,北宸对她没有像往日那样冷淡,嫌弃了。心想,他定是看我受了打击,所以同情我。本来就难过,于是她稍微酝酿了一下,看起来更加难过了。眼梢泛红,心痛不已,“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 北宸看出来玉生在演,态度顿时冷了下来。就要离开。 外面人声嘈杂,是魔兵加强巡逻的声响。方才锁噬魂兽的地牢发出巨响,引起四大魔将中的另外两名魔将的注意,立即带领护卫兵前去查看。 “你去哪儿?”玉生忽然伸手拉住了北宸的衣袖。 北宸身形一滞,低头看了一眼拉住他衣袖的女人的手。他脸上闪过一抹阴晴不定的神色变换,似乎是想生气,想甩开,但又不知为何,没有甩开。而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让衣袖自然滑出。 “我去找詹右。”北宸说,声音依旧冰凉。“找伏凤肉身一事,就交给我罢。”说完,北宸便走了。 玉生坐下来,想着小凡的死,仍不免感到自责,内疚。 墨曜神殿内,处处亮起了更多的灯火。整个神殿内,灯火通明。宴异没有消息,乌信迟迟没有回来,一向安全的地牢忽然有了异动,这一切都令戚昊感到不安。 戚昊在主殿内焦躁不安地暴走,他吩咐一个婢女去请寇姝过来。 婢女叩开寇姝的房门时,玉生心内忽然一慌,面上沉住气,问:“何事?” “魔君请姑娘过去。”婢女神色有些紧张。又低低了补了句:“魔君情绪有些不大好。姑娘悠着点儿。” “噢。”玉生跟着那婢女起身,走了出去。朝主殿方向走去。玉生随口问道:“你可知晓魔君因何烦恼?可是乌信将军回来了?” “好像是地牢那边出了动静。”那婢女警觉地左右看了看,“乌信将军还没有回音。魔君八成就是为了这些事而忧心呢。” 夜色漆黑,戚昊站立在主殿门前的廊下看天。 是晚,只有半个月亮,还有一半月亮被谁切走了似的。戚昊抬头盯着这枚只有一半的月亮,忽然有些心惊肉跳。 他自从三万八千年以前,继任了魔君之位,便一门心思扑在了事业上。疯狂地修炼,提升修为。用来管理魔族的时间并不多,每次他都觉得光阴易逝,突破修为境界要趁早。是以,他猛然惊觉,自己已有三万八千年不曾抬头看过月亮了。 这猛然的一抬头,却发现月亮像刀子一样悬挂在自己的头顶上方,随时要拿自己开刀。他深邃的眼神不觉有些悲凉。当初,他就不该听信混沌魔神止苍的教唆,吞噬了赫连晗玥的元神,来增进自身修为。如今,他又虐杀了天族太子伏凤。不用说,宴异将军迟迟未归,定然是遭到了天族的报复。关押噬魂兽的地牢突然异动,八成是天族知道了噬魂兽的秘密,打算复活伏凤。 可一旦伏凤回去,天族势必即刻发兵葬影林,凭魔族如今的实力,并未有过半的赢面。若妖族趁机联手天族合围魔族,魔族就有可能面临灭族之灾。 不远处的小道上闪出两个黑黢黢的人影,二人并排向主殿这边走来。 ☆、(六) 戚昊往来人方向瞥了一眼,悲凉的神色立时转换成一脸镇定,没有笑,却也温柔地看着玉生向他走来。 分卷阅读96 “魔君。”玉生走上前,柔柔地唤了一声。 戚昊朝那婢女一挥手,婢女便悄然隐没于黑暗之中。戚昊自然地拉过玉生的手,朝殿内走去。 玉生面色如常,脸上演出幸福的微笑,心内却不免有些嘀咕:不会是要……圆房罢?我……不行的。不可以……身体是很诚实的,不好作伪。玉生的身体有些僵硬。 “你怎么了?”察觉到玉生的反常,戚昊有些不悦,“你怕本座?” “没有。怎么会呢?”玉生笑得越发卖力了,诚恳道:“方才听说,小凡闯入地牢,元神被噬魂兽吞了,寇姝为她感到难过。” “小凡是谁?是你那个要好的小姐妹吗?”戚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 玉生点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此事尚未公开,按说自己是不该知晓的。因忙找补道:“哎……都怪我,没劝住小凡。” “她来找过你?”戚昊稍稍放下戒心,道。“她和你说要去地牢?” “嗯。”玉生扁了扁嘴巴,面露忧伤,“小凡说她想去看一眼噬魂兽长什么样,还想叫我一起去看。我晓得地牢是禁地,不让我们去的,便劝诫她,不要去看,危险。谁知她……”想到小凡热情的样子,还有死前倒地时发出的那一声硬邦邦的声响,玉生不觉眼睛一酸,两行水柱自行溢出…… “你也别太难过了。”戚昊用拇指拭去了玉生眼角的泪痕,搂住她的脖子,依偎在她的耳畔,从喉咙根部发出略显磁性的声音,沉声道:“她就是活着,也是个死字。擅闯禁地,便是你,也活不成。” 玉生只觉得毛骨悚然。多温柔的语气,多凶残的话啊。强忍着不适,点点头,说:“寇姝不会做魔君不喜欢的事情。” 戚昊捏住玉生的下巴,迫使她的脸朝向他。他犀利的眼看进玉生的眼睛深处,不让她有半分的躲闪。 “背叛本座的人,都得死。” 玉生感觉他体内的元神异常强大,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看出破绽,因此放弃了自我的念头,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作为寇姝的身份。 “寇姝绝不会背叛魔君。” 玉生一直不知道北宸是修改了其他人对寇姝的记忆,以为自己目前顶着的,是寇姝的脸,寇姝的身体。想到这一点,玉生接受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 看着戚昊那色.欲熏心的眼梢,玉生心里一阵慌乱。 是,戚昊长得也很帅,可……他不是我喜欢的人。咦? 玉生头脑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我不喜欢北宸,可我为何能亲他呢? 戚昊俊朗的脸欺了过来,玉生双目一闭,心内咆哮:谁来救救我? 再拒绝一次,我就死定了。 我不想死。 我还没复仇呢? 亲一亲,又不会死。 啊,好难受,好想死…… 你不要过来啦! 玉生的腰越来越往后压,戚昊扣住她的头,搂住她的腰,也跟着一点点弯下腰来。要不是戚昊身体强健,柔韧性好,此刻怕也是快撑不住了。 戚昊只当怀里的女人是害羞,反倒激起了他更强烈的征服欲。 好巧不巧,北宸和詹右寻找伏凤肉身之际经过主殿。 二仙都怔住了。他们仍隐着身。 这缱绻旖旎的一刻,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哪怕对象是讨人厌的魔尊戚昊。 北宸心头再一次一酥,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们。分明看得出来玉生是在抗拒,可不知为何,他脑海的一角浮漂出这样一种龌龊的想法来。也许人家只是欲拒还迎呢? 北宸眉头一拧,感觉很复杂。想出手阻止,又不想阻止。 犹豫间,詹右早已运转灵力,翻掌击向戚昊。 戚昊忽然感到一阵威压逼近,待要防备时,已然来不及,他将玉生护在怀内,用背部承受了这一击,“哐”一下被击翻在地。哇出一口黑血。 玉生大惊。看向詹右和北宸。又看着戚昊说:“魔君,你怎么样?没事罢?” 戚昊把玉生推至一旁,说:“你找个安全的地儿待着。”积蓄了力量,一跃而起,“今晚有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玉生跑至一边,看着殿内一触即发的战事,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殿外。 “北宸,出来罢!”戚昊对着虚空喊道。“本座等候你多时了。你不会怕了本座,所以不敢出来见本座罢?”说这话的时候,戚昊心里有些发虚。 他虽说吸纳了赫连晗玥上神之体的修为,可还未能完全将其化为己用。北宸的修为早就已经突破神尊之体,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若正面硬扛,也不知能否打赢他。 戚昊右手掌心化出一枚透明的发出光亮的小球,对着虚空道:“来拿走罢。这就是伏凤的记忆球。” 北宸咻的一下瞬移至戚昊身旁,夺走了他手上的记忆球。岂料,戚昊左手一推,指间弹出一阵无色无味的风,那风钻入北宸的鼻息,北宸的脸瞬息变得酡红。 北宸 分卷阅读97 自觉中计,一个后退,闪身回去。把记忆球交给詹右,密语传音于他道:“赶紧去地牢。” 詹右不知道北宸中了计,接过记忆球,立时便瞬移去了。 戚昊感应到虚空中有人走动,凝神谛听,对着詹右飞过的路线发出一击,却被詹右轻松避过。 “北宸,你逃不了了。”戚昊大喊道。“你中了我们魔族的至阳合欢散,半个时辰内,若不与人交合,你便会血管爆裂而死。” 北宸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清冷的眸子开始变色,眼梢泛红,嘴唇变得干裂。但他没有说话。他在隐忍,积蓄灵力,给戚昊致命一击。 戚昊又听了听,虚空中似乎没有人了。但又似乎还有一点点异样的气息。戚昊不敢放松警惕。警觉地注意着殿内的丝毫异动。 恰在此时,乌信将军回来了。 去地牢查探的两位将军也回来了。 这三位魔将的到来,给戚昊增添了一丝信心和勇气。 戚昊指着虚空道:“三位爱将当心。北宸就在这里。” 三位魔将一听,都吓了一跳,看向虚空,脸上乍现惧色。 “不过你们放心,北宸已经中了本座的至阳合欢散。他活不了多久啦。” 乌信结结巴巴说:“整、个、葬影林……都、翻、遍了,没、找到宴异老将军。老将军、怕是、凶多吉少。” 说起宴异,他被北宸化成兔子后,说话能力也被封了,所以就和一只普通的兔子并无区别。没办法求救。虽然会点头,会摇头,可并没有人去逗他说话。这会点头摇头的本事也就施展不出来。 小乞丐抱着兔笼子守在暮光客栈外面,等了一天,天黑了,也没等到玉生回去找她。她便抱着兔子回到了乞丐群居的破寺庙。乞丐们许久没吃过肉了,便把兔子拔毛,烤来吃了。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兔毛也被扔火里当柴火烧了。兔毛燃烧的时候,发出一股奇异的蓝光,散发出一股恶臭的气味。 乞丐们都觉得很奇怪,说:“这兔子看着白白嫩嫩的,怎么倒像是只成了精的东西。” 小乞丐眼珠子转了几转,点点头,说:“嗯。那还真有可能是成了精的。神仙姐姐给我的。” 墨曜神殿内,戚昊的眼色闪过一瞬间的惊愕,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又听得去察看地牢的两位魔将说:“噬魂兽都在。只有一个洒扫的婢女死在那儿。没有别的异常,已经加派人手守在地牢附近了。” “唔。”戚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手中催动灵力,翻掌击向虚空之处。北宸身形一晃,避开了。他只是在小试牛刀,想把北宸逼出来。“你们也来。本座就不信,他北宸中了至阳合欢散,还能蹦跶多久?!” 玉生瞧得清楚,北宸清冷的神色早已不见,双目变得殷红,喷薄着无边的欲望之火。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欲.火,让自己灵台保持清明。他瞪着戚昊等人,运转手中灵力,翻掌推出,“夸”的一下,再次击打在戚昊的心口。 戚昊脸上乍现一丝惊愕,感觉自己心脉已碎。 乌信等三位魔将也被方才强大的威压卷倒在地。 戚昊以最快的速度调息,向北宸的方向发动反击,这一击,拼尽了戚昊全身的修为。因为强行驱动了部分不属于自己的灵力,也使得戚昊发指眦裂,青筋暴露,玄青色的衣袍四散开来。 北宸使出毕生修为,正面迎敌,两波超强的威压在中途相遇,“夸”一下,主殿房梁被炸毁了。房子轰然倒塌。北宸几乎站立不稳。此时,至阳合欢散的威力在他体内已逐渐膨胀到最大值。北宸周身闪出一个天罡罩,把他与纷纷坠落的木头、石块、瓦屑隔绝开。 戚昊也受了重伤。几乎失明。乌信等人把他抬了出去。 “姝儿——”戚昊忽然担心地喊道。“姝儿呢?” 乌信等人四处看了看,说:“魔君,寇姝姑娘不在此处。” “快去找她。”戚昊急躁地喊道。“快去!” ☆、(七) 墨曜神殿的主殿化为一片废墟,北宸被困在一个三角形的小角落。有天罡罩护身,粉尘和瓦砾都近不了他的身。只是,他体内的至阳合欢散药效已经完全释放出来。 北宸的双目变得通红,像夜游的妖兽一般,肉身滚烫无比,似要爆炸开来。他用修为强行压制至阳合欢散的效力,却也逐渐开始失控。 只听得废墟外面,聚拢了成百上千的魔兵,将这一片废墟团团围住。戚昊受了重伤,三大魔将修为平庸,不敢贸然上前,怕上去了就是个死字。 他们在等待。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只剩最后一刻钟。 每个人都很紧张。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戚昊双目暂时不能睁开,只能靠耳力谛听。他听到废墟里面竟无一丝声响传来,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却仍确信,中了至阳合欢散,任凭是谁也跑不掉。戚昊嘴角浮上一层得意的狞笑,冲着废墟大声喊道:“北宸,今日 分卷阅读98 便是你的死期。你不说点什么吗?你好歹是三界响当当的神尊,就这么陨落了,不也太可惜了吗?” 北宸咬紧牙关,死也不说一个字,不闷哼一声。他凭着残存的理智坐了下来,勉强盘了腿,开始打坐,调息。忽然感应到玉生的气息迫近,他心内咯噔了一下。 玉生现出原身来,在北宸身前蹲下。 方才她趁乱,施了隐身术摸进来。她听到了戚昊的话,知道北宸活不久了,按说她应该感到高兴。毕竟北宸曾亲手杀了她。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些隐隐的失落。她不允许自己为北宸的死感到难过,她告诉自己:他要死,也该死在我手里。我是为了这个才感到一点点遗憾的。 隔着天罡罩,北宸没有睁开双目。只低低对她说了一个字:“走。” “我不会不管你的。”玉生亦压低了嗓音说。“要走一起走。” “你不必再演戏了。”北宸冷淡道。“你的身份,本座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玉生:“……” 一切都渐渐安静了下来。该倒塌的房梁早已倒塌,该落地的扬尘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废墟外面,魔君戚昊带领三大魔将和墨曜神殿的全部魔兵围在外面,静候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戚昊要等的是北宸死前最后一刻的爆裂声响。 魔兵来报:“禀魔君,寇姝姑娘不在房内。” 戚昊心内一慌,吼道:“什么叫不在房内?她之前分明就在这里。赶紧找。就是把墨曜神殿翻过来,也要给本座找出来。” 乌信将军吩咐了一队魔兵去找寇姝。乌信回身看向废墟之际,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看了一眼暴躁不安的魔君,不太敢说。 只是一个猜想,若是真的,魔君要杀人。若不是真的,他这么说,魔君也饶不了他。 乌信沉吟了一会儿,决定静观其变,也许寇姝只是被压在废墟下面,早已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北宸变得越来越难以自持,他忽然睁开了火红的双目,伸手把玉生抓进了天罡罩内。玉生跌进北宸的怀中。感受到火山一样滚烫的胸口,她本能地想要逃开。 北宸牢牢地扣住玉生的后颈,不让她挣开。北宸像狮子一般咬住了玉生白皙脆嫩的脖颈,玉生浑身颤栗,一种既恐惧又酥麻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 玉生极力挣开北宸的桎梏,北宸贴着她的耳鬓沙哑道:“让你走,你不走。那就别走了。” “帝君,我、你……不可以。”玉生感觉自己浑身好像也烧起来了,浅碧色的眸子浮现一丝游动的灼热,呼吸也开始凌乱。 “从前你不是主动亲过本座么?”北宸炽热的唇瓣覆上玉生的,火山爆发,岩浆爆裂,将残存的理智都烧个干净,舌尖如灵蛇探入,缠上蛇果,拼命吮吸,抵死纠缠。 玉生想挣脱,却毫无招架之力。她感觉自己也被滚烫的岩浆熔化了。甚至主动回应起北宸的亲吻来。直到大脑缺氧,灵台几乎封闭。 玉生的脸红彤彤的,比晴天时候的晚霞更加绚烂。她双目有些迷离,闻到北宸鼻尖散发着白檀香味的粗喘声。北宸稍稍松开了她,她手抵在北宸的心口,想起北宸方才所说之语,因羞赧道:“我那是……为了逃命。” “不对。你只是贪恋本座的灵力。”北宸轻咬了一口玉生的鼻尖,唇角延出一抹赤子般的笑容,干净明媚。重又啃咬了起来,右手往下游去。 北宸没有第一次的记忆,说得是第二次。 “我没有!”玉生推开他,很生气地辩解道。“我是想要你的灵力,可我那时亲你当真只是为了逃命。” 玉生没有第二次的记忆,指的是第一次。 “嘘——”北宸无暇去细想,他们二仙所说不是同一回,只是温柔又霸道地附耳玉生说:“好,只是为了逃命。” 一路往下…… 二仙灵肉交合之际,苏爽之感直冲灵府,就连被困于第二十九天的混沌魔神止苍亦有所感应。 止苍白皙瘦削的脸庞掠过一抹得意的哂笑。止苍利用自己是玉生法身的这一层特点,通过强大的神识向玉生的元神传递信息。 “吸纳北宸的修为,夺他的诛神剑。” 玉生的腰被掐在北宸的手中,犹如狂风巨浪的海面上颠簸的帆船,一时间找不到北。只有随波逐流这一个选项。命不在自己手中,一切皆已失控。忽然听到主神传来的命令,玉生顿时灵台打了个激灵,狂风暴雨骤然减弱,只剩余波荡漾。 玉生睁开浅碧色的眼睛,看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地,头半仰着,发出微不可闻呻.吟声的北宸,犹豫了几瞬。她忽然心生一种不忍,觉得自己断不能如此无耻,趁人之危。她若如此对他,他必恨她入骨。 “你不照做,”玉生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忽然浮现一重恐惧,只听止苍又说:“本尊便把你收回来,和本尊的法身融为一体。从此,三界之中便再也无你了。” 死?倒也是死过一次的了。还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干的。按说是该报仇,可不止 分卷阅读99 为何,心里感到有些不忍。好像还有点痛。 北宸察觉到她的分心,一把搂住她,覆上了她的唇,动作不歇。 “快——”止苍的指令过于强大,玉生来不及思索,便照着主神的话做了。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北宸体内流向玉生。二仙神交之际,他的识墟对玉生是敞开的,玉生瞥见了诛神剑就悬在北宸识墟的正中央,毫不迟疑取了他的诛神剑,藏进自己的识墟。 随着最后一波翻天覆地的巨浪来袭,北宸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来保持船速均匀,不至于承受没顶之灾。然北宸终究还是失算了,任凭他如何努力,也还是在这最后的时刻连船带人一起没入海底,在劫难逃。 半个时辰过去了。 戚昊还是没有听到肉.体爆裂的声响。心里螺旋上升的担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当即下令魔兵赶紧清理废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戚昊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不祥。寇姝为何突然不见,莫非…… “快!快!”戚昊狂躁地喊道。指着三大魔将说:“你们也去!” 魔兵魔将奉命清理废墟,动作异常迅速。很快就把外围的废墟清理掉了,随着越来越迫近里侧,玉生和北宸都快速地理了理凌乱不堪的衣襟。 北宸眼睛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颜色,脸上还残留着方才所经春潮的一丝余韵,但很快就被北宸敛起来了,一点不剩。他已知晓玉生对他做了什么。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但似乎,他也并不怪她。因为没有她,他已炸成碎片了。 玉生半垂着头,亦不敢去看北宸的眼睛。她只觉自己无耻至极,居然趁火打劫,偷盗了北宸半数修为和他的神兵。 耳听着清理的声音越来越迫近,北宸和玉生心里均想着,得赶紧离开此处是正经。北宸犹豫了一瞬,抓着玉生的手臂,咻的一下,瞬移走了。 等魔兵魔将费了老大力气搬空整座废墟之时,到最后等待他们的,也只是一片空空如也的地面而已。 北宸和玉生站在一处山顶,二仙均沉默不语,只得看着四下的群山和山谷。 “你想干什么?”北宸清朗的嗓音问。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隐隐的愤怒,“你究竟想干什么?” 玉生不知该如何回答北宸的问题。因此默然不语。她心想:你曾以为我是混沌魔神转世,杀我之时,毫不手软。如今,既已知晓我的身份,还这么天真地问我,又有何益? 话出嘴边,却变成了“为了报仇,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北宸噎住了好半晌,微微叹息,道:“你救了本座一命,半身修为,就当做是酬劳罢。诛神剑是本座用惯了的神兵,你若喜欢,就留着罢。从此,你我扯平了。”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可玉生说不出口,因为拿人家的东西拿得太多了。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好。”此时说什么都多余。说什么都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 偶尽力了~~~ 爬走~~~ 帝君:没想到双修代价这么大…… ☆、飞升之祸 却说詹右拿了北宸交给他的记忆球,抓了十来个魔兵当替死鬼,喂养了地牢的噬魂兽。用记忆球打开了关在最里面的那只噬魂兽的灵府,放出了伏凤的元神。 詹右将伏凤的元神藏在事先备好的专门用来涵养元神的黑玉匣子里。趁着主殿乱作一团之际,詹右用九翎凤翘感应伏凤的微弱气息,找到了陈放水晶冰棺的密室,让伏凤的元神归了位。 詹右听到了前面主殿崩塌的声响,但他无暇他顾,将伏凤的肉身收进识墟,便匆匆赶来会合。 他和北宸约定好在这一片最高的主峰上会合。 北宸感应到詹右的气息骤然降临,转身一看,果是詹右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会没事的。”詹右清朗笑道。往前走了两步,从识墟中打横抱出伏凤,伏凤受伤太重,还没醒。“伏凤殿下无碍,只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嗯。”北宸淡淡一笑,看了一眼伏凤,说:“回去罢。” 玉生看了看伏凤,他虽被抱在詹右怀里,可也不难看出他身量颀长,肤如凝脂,五官周正,气质不俗。 心想:白捡了这么个好看的父神,倒也还是赚了。 玉生犹豫了几瞬,忽然说:“等一下。” 詹右看向玉生,问:“怎么了,玉生?” “不把我变回来么?” 玉生心里想的是,我现在还是寇姝的脸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 詹右的理解是玉生想变回男子的模样,便笑道:“你父神救回来了。你也不必再女扮男装了。” “不是。”玉生有些尴尬道。指着自己的脸,“我是说变回我自己的样子。” 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想到方才自己顶着寇姝的脸和北宸那个了 分卷阅读100 。 詹右有些不理解,说:“你就是你自己的样子呀。” 玉生:“……” 这都可以? 玉生并不知道,以北宸的修为,竟能轻松做到修改所有认识寇姝的人对她的记忆。一直以为自己方才是寇姝的样子,也就没那么尴尬。如今晓得是自己的原身,忽然面上一热,心内一动,竟有些起来。 这该死的羞耻心。 北宸用眼梢的光横了玉生一眼,看向了别处,面上神情始终淡淡的。 回到九重天,北宸吩咐詹右把伏凤送去凌霄殿,自己转身回了太虚殿。北宸转身之际,目光若有似无地从玉生身前掠过,看起来没有在看玉生,但玉生又觉得他仿佛在看自己。 玉生眼睛虚虚地落在北宸清冷的背影上,心里的某个角落感到有一丝酸涩。 玉生跟着詹右去到凌霄殿之时,玉帝迟迟未有出来。凌霄殿的掌事仙娥红伶见詹右抱着伏凤,便搬出了一张云榻,让伏凤在殿内一旁歇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玉帝才缓缓从后面走出来。 詹右领着玉生拜见了玉帝,并把营救伏凤一节详细禀报于玉帝,却没有提及北宸中至阳合欢散一事。此事只有玉生和北宸二仙晓得,他们不说,詹右也就无从知晓。 玉帝目光虚垂,双目含光,颔首沉缓道:“嗯。此行,辛苦你们了。”北宸没来,玉帝心里老大不悦,可北宸一贯如此,他也奈他不何。看向玉生,只觉此女长得秀丽端方,清水芙蓉,倒是个罕见的美人坯子。因含笑问:“这位女仙是谁?本座是第一回见。” “禀玉帝,”詹右微躬身揖道,“此女便是伏凤殿下和赫连晗玥之女,名唤玉生。”又对玉生低声道:“快拜见你的帝祖父。” “玉生拜见帝祖父。”玉生躬身一揖。心里怀着几分陌生的感情。 “唔。”玉帝怔了怔,想着凭北宸的实力和性格,他既说找着了,那便不会出错。仔细端详了半晌,发觉她眉眼之间,还真和赫连晗玥有些神似之处。因又噙笑道:“玉生,你是天族的第一代帝姬,待你父神复原后,便择日举行册封大典,将你的名字载入天族仙籍,永享仙禄。” “玉生多谢帝祖父。”玉生又是一揖。 玉帝起身,走过来,手搭在玉生手上,扶了扶。说:“好孩子。”又看向一旁榻上躺着的伏凤,脸上神色蓦地一沉,吩咐红伶说:“红伶,你把伏凤和玉生两位殿下送回歌月宫去。让连荭好生照料。缺什么,短什么,你都给他们送去。”说罢起身,往里走去。 玉帝边走边幽幽地想:如今伏凤都回来了,那个与戚昊勾结的天族神仙,怕也是藏不住了。 “诺。”红伶领命,送玉生和伏凤去歌月宫。 詹右说:“左右本君闲着无事,送你们一起去罢。” 玉生冲詹右嫣然一笑,道:“求之不得。” 红伶把伏凤连人带榻一齐收进了识墟,引着玉生和詹右往歌月宫方向来。 到了歌月宫,红伶把事情安排妥当,便回去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歌月宫的掌事仙娥连荭来处理。连荭按住心里的惊诧,面上一派平静无澜,十分果断地分派事务。 连荭派了一个叫陆世贞的仙侍去朝阳阁,请了宁狄医仙过来,替伏凤看诊。又命一个叫念清的仙娥替玉生打扫整理出了一间卧房来。玉生一宿没睡,又陡然间吸纳了北宸半数修为,还未将其炼化,因此,体内巨大的灵力冲击得她头昏脑涨,此刻也困得厉害,就脱下鞋子,爬上床榻,穿着衣服囫囵睡了。 詹右见一切都已安置妥当,便也就回到自己的招摇殿歇息去了。 玉生甫一睡着,便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梦境中,她看见北宸独自站在一个非常高的山巅,山风吹动他的衣袍,落日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散发出一重明亮的暖黄色。随后打在他身上的光没了,他挺拔的身影陷入昏暗中,直至夜幕笼罩,只剩下一个凄凉的轮廓。玉生不知道北宸还要在此处站多久,但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夺了他的半数修为和诛神剑,因此见到他时心生愧疚,不敢近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玉生发现天边悬挂了一枚小巧的鹅卵石一般的月盘,它散发出圣洁的光芒,柔柔地映照在北宸的脸上。北宸回转身,看见了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北宸走过来,冷着脸对她说:“还我修为和诛神剑来,你这个小偷。” 玉生脸发烧,拉住北宸的衣袖,双目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说:“我也不想白拿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北宸向她投来满怀期待的一瞥,目光中流露出素日所没有的欢喜,正在玉生要运转灵力还给北宸之际,玉生听到有人喊她,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了。 “小殿下,醒醒。”原来是念清在唤她。念清的声音很急迫,却又不敢太大声,担心小主子被吵醒后心情不好对自己不利。“小殿下,您快醒醒。帝后来看您了。” “帝后?”玉生噌的一下坐起身,神识尚不清明,依稀还记 分卷阅读101 得梦境的残片。心道:方才我怎么做梦梦到他了呢?莫非我还是放不下他?对他有愧? “帝后来看望太子殿下,不过,”念清蹲下身,帮玉生穿好鞋子。“太子殿下还未醒。方才宁狄医仙来瞧过了,开了一些仙丹,说好生养着,过几日便大好了。于是,帝后便说,也顺道瞧瞧小殿下呢。” “噢。”玉生起身,走至梳妆台前,掀开镜袱,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起皱,看着不大端庄的样子。扁着嘴说:“去见帝祖母,我是不是得收拾一番啊?” “念清替小殿下重新梳个发髻。”念清拿起一把犀牛角所制的鱼骨梳,给玉生梳了一个简单大气的发髻。一头及臀长发,从头顶中间分开,再从两侧耳际线的位置将头发分成两半,一半的秀发束于头顶绾成一朵花的式样,斜簪了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子,剩下的一半黑发整齐地垂在身后。 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弹指的工夫。 “嗯。不错。”玉生拈起梳妆台前的鱼骨梳,很是喜欢。问:“这梳子,是一向就摆在这房里的吗?” “嗯。这是太子殿下昔年在外游历时降服的一头犀牛精身上取下来的,后来交给嫘祖身边的赫连沧仙匠,由他一手打造,仿照鱼骨的样子所制,一共五把,非常精美,是女仙们十分稀罕的物件。殿下都送了出去,只留了一把,放在这个房间。是给您的母神准备的。” 念清一边说,一边走到衣橱旁边,拉开衣橱的门,里面整整齐齐码了许多色彩艳丽的华裳。 念清选了一套清翠可爱的翠绿色衣裳给玉生换上。里面是一套极薄的天蚕丝雪白中衣,中间是一套浅碧色的丝质衣袍,上绣有精美的粉绿色绿牡丹,搭配一条碧绿色轻纱披帛,真真的清新脱俗,落落大方。 “这身衣裳,”玉生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说,“也是我父神给我母神准备的?” 念清点点头,眉眼弯弯,“小殿下穿上可真好看。走罢,小殿下,帝后等候多时了。” 念清引着玉生来到花厅,玉生走了进去。抬眼一看,有两个女子坐在花厅喝茶。玉生快速判断了一下,她们二仙一个坐在主位,一个陪在下首;一个年长,一个年轻;一个威严,一个跳脱,很显然坐主位的是帝后,她的帝祖母。 “孙女拜见帝祖母。”玉生双膝下跪,匍匐在地。 ☆、(二) 詹右回到招摇殿不久,开阳便火急火燎地赶来看他了。 可开阳见到詹右的第一句话却是:“玉生呢?怎么不见他?” 詹右挠了一下眉头,温柔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落寞,朗声道:“和她父神一起回去了。” “玉生找到他父神啦?”开阳脸上乍现惊喜之色,有些激动,揽过詹右的肩膀,兴冲冲地问:“能生出鸿鹄的,想必是一只凤凰。那么,是哪座仙山孕育的凤凰呢?” “她父神就是伏凤。”詹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丝丝的不情愿,不服气。他大约就是觉得,如果玥儿选择的仙是自己,那么,玉生就该是他和玥儿的女儿。 “啊?没想到竟有这般巧合之事?”开阳激动地放开了詹右,差点要跳起来,兴奋道:“本君顺手捡了玉生,没想到他竟是天族的帝孙,有趣!本君这就找伏凤讨赏去。” “开阳君,你回来。”詹右颇有些无奈地喊道。“伏凤殿下现下还在昏迷,你这会儿去找他,没用。” “噢。那好罢。”开阳又折回来,说:“今日便不去找伏凤那小子了,咱们喝酒。你顺便同本君讲讲,此番去魔域的经过。” 歌月宫内,帝后南羽见到了宝贝儿子伏凤与妖君赫连晗玥所生的野种。她目光中有一层骇人的寒色,唇角挂着一丝客套的笑,但这骗不了玉生,眼前的帝祖母不喜欢她。 玉生心道:连装样子都懒得装,想来必是来羞辱我的。 于是玉生没等帝后说让她起身,便自己起身了。 这样一来,帝后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冷冷地看着玉生,冷冷道:“你就是那个野种?” “我并非什么野种。”玉生并不害怕帝后,坦然直视帝后的目光,沉稳说。“我有父神,母神,而且,我的帝祖父已经准备让我认祖归宗,入天族的仙籍,是以,还望帝后自珍自重。毕竟,平白诬赖自己的儿子和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是野种,实在是有损帝后作为天族主母的体面。” “混账东西!”帝后扬手,隔空给了玉生一个耳刮子。 玉生并不是吃素的。眼下她有了北宸的半数修为,就算是尚未完全化为己用,可灵力充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她以更快的速度接住了帝后扇过来的耳刮子,然后将其狠狠地掼在地上,地面顿时现出五个明晃晃的手指印。 一时,围观的仙婢和仙侍们都惊呆了。 新来的帝姬殿下竟敢公然和帝后娘娘叫板,好生彪悍哟! 就连一贯老成持重的连荭也慌了。她疯狂地向玉生递眼色,玉生只当没瞧见。 分卷阅读102 “放肆!”一旁陪坐的年轻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音调极高,听得出来因为愤怒而有些颤音。她豁然起身,指着玉生说:“你最好向姑母道歉。否则,我这个姨母,可就要替表哥收拾你这个不懂礼数的无知小辈了。” 说话的年轻女子,便是南羽的亲侄女南桃仙君。她自幼爱慕表哥伏凤,一生的心愿便是嫁与伏凤为妻。没想到,表哥爱上了别的女子,还同那女子生了孩子。如今这孩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比姑母南羽还要憎恨玉生一万倍。 “道歉?”玉生冷声道。“凭什么?” “凭她是你父神的母神。”南桃霍然起身,眼睛冒火,手心运转灵力,一副骂不服你就打服你的狠架势。 “……哼……”玉生轻哼一声,嘴角延出一抹哂笑,说:“她既不承认我是她的孙女,我自然也不会认她做我的祖母。这就叫做上行下效。做长辈的不慈爱,就不要妄想小辈的孝顺,公平得很。你虽是我的挂名姨母,可若做姨母的心只知偏向维护你的姑母,那我这做甥女的,也就不能把你认作我真正的姨母。是以,你的训话,我并不想听。没什么事,玉生便退下了。” 一旁围观的仙婢和仙侍们倒觉得新来的帝姬小殿下很是霸气,虽然面上不敢流露,可心里却都暗暗认可玉生所说的。 南桃仙君眼瞅着玉生就要嚣张离场,怒火中烧,翻掌一击,一股强大的威压排山倒海而来。若玉生没有回击能力,怕是要被这一击夺了命去。 玉生感应到了背后的强大威压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她袭来,她无暇思虑,躲是来不及了,只得回身一挡,她调转体内全部的修为去应对南桃的这一击,没想到,她使出的威压竟强过南桃数倍,余威弹回去,南桃不察,砰地一声砸在帝后南羽身侧的桌案上。茶杯“咔”的一声摔落地面,应声而碎,茶叶和茶水泼洒在地,溅了一些到帝后南羽的鞋面上。 不仅仅是南桃惊诧,南羽震惊,就连玉生自己也怔了怔,看着滚落在地狼狈的南桃姨母,和一脸怒容气得语噎的帝祖母,心道:我这么厉害了吗?…… 想到这里,玉生脸上不禁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她拍了拍手,说:“姨母,承让。”转身便走。 南桃摔得有些疼,半晌没吭声。直到玉生走后,连荭才跑过去扶起南桃。南桃撅着屁股站起来,委屈道:“姑母,这个……她也太嚣张了。咱们不好好教训她一顿,是不行的。” 帝后南羽看了一眼南桃,脸色有些难看,闷声道:“方才,她说的一番话,也不无道理。” “姑母——”南桃不服气。 “况且,你我姑侄二仙皆已出过手,”南羽目色一沉,起身道:“回去罢。” 玉生去伏凤的寝殿看了一眼父神,见他虽然昏睡着,然气色着实好了不少,心下稍安。玉生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玉生盘腿坐下,试着把北宸的灵力炼化。她一边炼化,一边尽情地吸食紫微垣的灵气,周身灵气充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感到轻透,爽达。有了北宸的半数修为筑基之后,她发现自己吸食灵气的速度和数量比之前提高了不知多少倍,此时,她一弹指的工夫就能吸食过去三日才能吸食的量。她感觉到体内的灵海开始养成,随着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皆化为灵力增长的食粮。 从那以后,玉生的修为也在一日千里地提高着。自打她发现了提升修为的乐趣之后,除了每日早上去看一眼父神外,便成日都关在屋子里修炼。就连在梦里,她都在吸食灵气,到了次日早上,她再将灵气炼化为灵力。如今她灵力日渐充沛,她对食物的需求也日渐减少。 如此过了半个月,一日,伏凤终于醒了过来。伏凤急着要见女儿,便由连荭扶着,亲自来玉生的房里看她。 玉生当时正在打坐修炼。忽然听得有敲门声,门外连荭的声音传来:“小殿下,殿下醒了,想来看看你。” 玉生收了功,应道:“请进。”弯腰把鞋子穿了。 连荭推开门,身旁站着刚刚苏醒的伏凤。伏凤一身的伤痛虽已痊愈,可身子瞧着仍有些虚弱。 玉生走过来,看向伏凤。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明亮,看向她的时候,很温和。不似帝后南羽和姨母南桃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尽是疏离和冷漠。亦不似玉帝看她的时候,眼神里空无一物。 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日去伏凤的床前小坐片刻。 “我与他是父女。” 每次玉生去的时候,看着伏凤的眉眼,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和自己这样说一遍。 如今和他这样四目相对,玉生并不觉得陌生和难为情。玉生浅碧色的眸子盯了伏凤一小会儿后,方让了让,说:“父神请进。” 伏凤脸上漾出笑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玉生,温声道:“好。” 玉生给伏凤斟了茶,递给他。说了声:“请喝茶。” 伏凤伸手接了,手指修长,指间略凉。他喝了一口,然后挥手,让连荭出去。 伏凤与玉生面对面坐下,玉生手里捧着茶杯 分卷阅读103 ,静默片刻。 “你叫玉生?”伏凤终于开了口,问道。 玉生点点头,说:“这是帝君给我取的名字。我凡间的父母叫我南瑆。” “你喜欢哪个名字?”伏凤真切地望着玉生,希望她能告诉自己答案。“若你喜欢南瑆,便叫回南瑆。父神都依你。” “都喜欢。”玉生低头抿了一口茶,说。想了想,又说:“先前帝君救了我的命,把我女变男装,所以叫做玉生。如今我恢复女儿身,便还是叫南瑆罢。” “好。”伏凤眼里绽出笑意。温声唤道:“瑆儿。为父这样唤你,你可喜欢?” “嗯。”南瑆点点头。 她终于又做回了南瑆。 玉生改名为南瑆的事情,很快在歌月宫内部得到了传播。不过,对于一众仙婢和仙侍来说,小主子到底叫什么名,对他们而言没差,他们都只能唤她作“小殿下”。 又过了些日子,伏凤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 忽一日,伏凤对南瑆说,要带她去拜见紫微帝君,感谢他对他们父女俩的救命大恩。 不知为何,南瑆的第一反应便是不想见他。 不能见他。 不敢见他。 “父神,”南瑆拉住伏凤的手,撒娇道。“帝君不喜被人打扰,也不在意别人是否记得他的恩情。他、他要安心修炼,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罢。” “瑆儿,去还是要去的。”伏凤轻轻拍了拍南瑆的手,笑道:“天族的礼数不能废。” “那……”南瑆扁着嘴,犹豫说。“父神,瑆儿早前已经谢过帝君了。今次瑆儿就不去了。” “不可。”伏凤坚持道。“瑆儿须得陪同为父一起去,方显得郑重。” 最后,南瑆是被伏凤硬生生拽去了太虚殿。 ☆、(三) 殿内传来北宸清朗的声音。 南瑆仔细听了听,是开阳君在和帝君说话。 麒云听得外面有访客,便从正殿走出来。 玉生昔在太虚殿之时,一直都是女扮男装,所以麒云虽从连荭那儿得知了这一消息,再见时,却也免不了一阵惊愕。从连荭那儿,麒云还听说了玉生手撕帝后和南桃仙君的奇闻,更是感到惊诧不已。因为在麒云眼里,玉生修为普通,怎么能一下子变得如此厉害呢? 再次相见,麒云定定地多看了南瑆几眼,似乎想确认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但除了发现她变回女子之后,容貌更胜从前之外,别的,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麒云姐姐。”南瑆冲着麒云展颜道。 麒云回过神来,抬手见礼,说:“麒云见过太子殿下,帝姬小殿下。” 伏凤颔首道:“本君携小女南瑆前来拜见帝君。劳烦仙娥代为通禀一声。” 北宸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却仍不动声色。 自打从魔域回来之后,北宸便把自己关在静室,整日整夜地闭关修炼,不曾去过北斗司当值。 今日若不是开阳非闹着要见他,他也不会轻易出关。 就连麒云,也是今日才得见帝君一面。 北宸望向开阳,沉静问道:“开阳,你也不是头一天做凡人的本命星官,在巳时出生的凡人,少说也有数万人,这几万年来,也从未见你为哪个凡人求过情。再,凡人就是活到天年,也不过区区百岁,你今日为何单要为这个叫宋郎的小男孩和玉衡闹别扭?此事,玉衡如何判,便如何处理。你不必再说了。” “帝兄,开阳也是情非得已。”开阳不死心,犹要软磨硬泡。正说道:“宋郎打从出生起就是个孤儿,他着实是……” 麒云领着伏凤和南瑆进来了。 开阳也早听到外面有些动静,此时听得脚步声,便不由自主回身看了一眼。一眼瞥到南瑆身上,吃了一大惊。愣了半晌,方指着她喊道:“玉生?” 开阳也从勾和那儿听说了玉生其实是个女子的事情,因为太过震惊,开阳反倒没有急着去歌月宫找她。他想起自己之前拉着她喝了几回酒,还把她灌醉了的事情,不禁有些内疚起来。这一拖二拖的,也就迟迟没去歌月宫探访。 只听麒云说:“帝君,伏凤殿下携帝姬前来拜见。” 北宸的目光早已落在伏凤身上。眼梢的光也将南瑆笼罩在内。淡然道:“太子身体无恙了?” “是。”伏凤抬手见礼,南瑆亦跟着父神施了一礼。伏凤说:“伏凤身体已无大碍。今日特意前来,便是为了多谢帝君对我们父女俩的救命大德。” “嗯。”北宸唇角终于延出一丝客套的微笑,说:“太子客气了。” “帝君若不嫌弃,”伏凤赶紧说,“伏凤略备薄酒,想请帝君赏面,明晚来歌月宫小酌几杯。” “这就不必了。”北宸断然拒绝。“太子的心意,本座神领了。” 伏凤怔了怔,讪讪一笑,说:“既如此——” 话未说完,开阳忽然截断了 分卷阅读104 话头,说:“帝兄,伏凤殿下特意来请你,你怎可不去?拂了人家的一番盛情?”又走到南瑆面前,盯着北宸意有所指地说:“开阳可真没想到,玉生竟是个美娇娥呢?若开阳一开始便晓得,定是不会把她拱手让给詹右的。帝兄是从一开始便晓得了罢?帝兄定是为了保护玉生,所以才把她变作男子留在太虚殿。开阳说得可对?” 北宸:“……” “帝兄既已如此费尽心思保护玉生周全,”开阳接着说:“如今便赏个脸,去歌月宫喝顿酒,又有何妨?帝兄若果真不愿去,臣弟却有心去替帝兄赴这个宴,不知帝兄意下如何?” “开阳君愿赏面,”伏凤笑道,“伏凤求之不得。听瑆儿说,是开阳君把她捡回来的。开阳君亦是瑆儿的救命恩仙。” “好说。”开阳和煦笑道。“喝酒,本君素来喜欢。明晚定来叨扰。” 北宸瞥了一眼南瑆的神色,见她始终低头不语。不禁动了一念,问道:“帝姬就没什么话要和本座说?” “嗯?”南瑆猛然抬头,对上北宸探寻的目光,四目相对,不过一瞬,他们二仙便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似的,不约而同地错开了。 南瑆看了一眼伏凤,伏凤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说点好听的,邀请帝君去赴宴。 “帝君如能驾临歌月宫,”南瑆违心道,“必将……使得歌月宫蓬荜生辉。”心里却想: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答应。 “噢?”北宸仿佛突然来了兴致,问道:“是吗?” 伏凤见状,忙应道:“当然。” “帝兄,你就去嘛。”开阳又说。“你不能让太子和帝姬白白承了你这么大的情,却无法报答啊。你就当为了他们着想,也要去一次的。” 北宸沉吟半晌。 最终吐出一个“好”字。 众仙都舒了一口气。 要请动这位孤僻冷淡的神尊,还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伏凤当即拉着南瑆告辞,生怕这位帝君一个转念,好不容易松口的事情又临时变了卦。 说起来,詹右也为营救伏凤出了大力,伏凤便让南瑆去请詹右赴宴。 南瑆带了一个叫陆世贞的仙侍出门。 二仙御气飞行,来至招摇殿前。南瑆对招摇殿并不陌生,她望了一眼曾生活过的地方,发了会儿呆。 就在出门前的一刻,南瑆在打坐练功之时,又收到了来自第二十九天的混沌魔神止苍的指令。 止苍命令她,“尽快找出开天斧的所在。” 止苍还说,“保管开天斧的神仙,想必是北宸或北嵇兄弟二仙中的一个。” 总之,就是让南瑆去向北宸或者北嵇套消息,尽快找到开天斧藏在何处,然后偷出来。至于偷出来之后,要用来干什么,止苍没说。 南瑆暗想:找北嵇?听闻勾陈帝君北嵇最爱的便是弟弟北宸,若被他晓得我对北宸做了什么,想必他不会放过我。那便只剩下北宸……只是北宸,我已无法坦然面对他,我不能再去求他。骗他也不行。他欠我的,也早已还清。 南瑆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得紧。心想:主神要诛神剑和开天斧,到底想做什么? 招摇殿的掌事仙侍非白开了门,迎出来,望了望南瑆,和她身边的陆世贞,躬身见礼,说:“小殿下突然造访,未知有何见教?” 陆世贞亦施了一礼。 “非白,我是来请詹右君喝酒的。”南瑆唇角一勾,漾出两圈溶溶的梨涡。又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星君出去了。非白替星君谢过小殿下一片美意。”非白又揖了揖,说:“非白没做什么。不过一些日常琐事罢了。”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么?”南瑆俏皮说道。尔后自己熟门熟路进去了。陆世贞冲非白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也跟着进去了。 非白回身,追了进去。 非白为南瑆斟了茶,立在一旁。 “世贞,你先出去,”南瑆看了一眼陆世贞,说。“我有话对非白说。” “诺。”陆世贞领命退了出去。 南瑆喝了几口茶,沉默了半晌,方缓缓说:“非白,自打我父神回宫以后,詹右君便一直不来看我。我问你,他是不是喜欢我娘亲?” “……这个,”非白怔了怔,说:“非白不知。” “你真的不知?”南瑆盯视着非白,单刀直入道:“还是有意隐瞒?” “这是星君的私事。”非白说,“非白不敢妄议。” “那我再问你。”南瑆说,“你可知开天斧是用来干什么的?藏于何处?” “非白只是区区一介天仙,”非白心内一怔,回答说,“哪里能得知如此机密的事情?小殿下为何不问问太子殿下?没准殿下能借此疑惑。” “嗯。”南瑆拈起茶杯,静默了几瞬,又道:“非白,今日你我所说之事,莫要告诉旁仙。就连詹右君也别说。行么?” “小殿下今日前来,”非白会意,顺着南瑆的意思往下说道 分卷阅读105 :“单为了宴请星君过府一叙。旁的,什么事也没有。” “唔。”南瑆朝非白竖起一个大拇指,说:“明晚。你记得同詹右君说。” “诺。”非白躬身应道。 是夜,南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后来她索性不睡了,盘起腿开始修炼。 一直到翌日黎明。 天亮之后,她反倒睡得着了。一口气睡到了傍晚。等她醒来时,外面已经掌灯。她猛然想起,今晚要在府内宴请北宸、开阳和詹右三仙,忽然有些慌张。 南瑆想要逃避今晚的宴席,于是她拿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带着陆世贞往尧碧池方向去了。 一路上,陆世贞不住地叨叨说:“小殿下,此刻出来,怕是不妥。一会儿晚宴开始了,小殿下不在,可怎好?” “今夜小殿下是东道主,必是要在场的。且宴请的,是紫微垣三位德高望重的上神,咱们歌月宫能请动他们,是给咱们府上增辉添彩,小殿下万不可失礼。” 说话间,二仙已御气飞行至尧碧池附近的竹林。 “停!”南瑆从陆世贞手上夺过换洗的衣物,转身往池子方向走去。“我会很快的。马上就好。你在这儿等着。给我把把风。若有男仙来,你就替我拦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中国节喜乐! 今日有些疲倦, 不想写文。 凑合着看罢。 快完结了。 感谢看文 日常一揖 ☆、(四) 天色将晚。 南瑆走到尧碧池边,把换洗的衣物放在巨石上。 她想着上回在这里意外偶遇了北宸,今次可不敢再稀里糊涂下水去了。她四处转了转,看看有没有神仙在这里沐浴。四下里皆看过了,并无声响,也没有衣物在池边。于是南瑆放心地褪去衣物,下水泡着了。 正欢乐地洗着,忽然听到一阵窸窣的衣裙摩擦声。 南瑆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位长得非常美丽的女仙。虽未能将其容貌看得清清楚楚,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气质令南瑆倾倒。 南瑆一时有些怔住了。想打招呼,但又怕唐突了美人。只得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并不敢直视美人,呆呆地往肩窝处浇水。 美人无声走近,一眼便望见了池中的南瑆。她亦怔了怔,朦胧星辉下,池中有一女子,容貌绝美,不在她之下。她惊的是,为何从未见过她? 美人与美人相见于池中,虽不说话,却也都带着几分对彼此的尊重。 南瑆暗想:听闻八荒六合第一美人是花神素瑛,她如此貌美,非同寻常,想来该是花神无疑了。想了想,便清了清嗓子,笑道:“敢问……仙女姐姐可是花神么?” “你是谁?”美人唇角微扬,未置可否,深深打量了南瑆一番,道:“本君似乎从未见过你。” “我是新近上的九重天。”南瑆嘿然一笑,又说:“仙女姐姐不认识我也是正常。我叫南瑆。幸会。” “嗯。”美人淡淡一笑,不再搭言。 南瑆想着晚宴之事,心里犯愁。担心自己不在场,会给父神添麻烦。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度,加快了速度,“刷刷刷”潦草洗了一遍,便犹豫着要起身离开。 “仙女姐姐,”南瑆佝偻着身子,说:“南瑆洗好了,先告辞了。” 美人微笑颔首。 自始至终,美人都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却在心里暗暗盘算:新近上来的,大约只有伏凤的女儿。她便是天族的第一代帝姬,算起来,还是我的后辈。如此想了一圈,对南瑆也就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南瑆从水中走过,穿衣服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浓郁的花香。 美人鼻子抽了抽,神情一变,沉声道:“你服食了紫微帝君的万花香灵丹?” 南瑆一怔,回转身,理好衣襟,溜了一眼美人。只见美人色变,她不禁心生恐惧。暗想:完了。完了。麒云早就叮嘱过我,叫我见到花神避着走。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如果说,之前南瑆还不确定眼前所见美人究竟是否是花神素瑛的话,那么,此时,美人敏感而愤怒的眼神则明明白白告诉了南瑆,自己所遇美人,除了花神,再无其他可能。 骗她是不明智的。只能大大方方承认。 “是。”南瑆双目清澈,心底并无一丝阴暗。“抱歉,花神,我不该吃了你送给帝君的礼物。” “帝君知道么?”花神先是怔了怔,似乎想明白一些事之后,眼神又变了变,没那么充满敌意了。语气也软了几分。“帝君为何要给你吃?你同帝君是何关系?” “知道。”南瑆老老实实答道。心想:如今除了帝君,恐怕谁的账她也不会买。北宸,只好委屈你了。“帝君说,他不爱过于浓烈甜腻腻的花香。那颗万花香灵丹,存放时日过长,帝君担心放坏了。便赏了我。我同帝君……没什么关系。 分卷阅读106 帝君于我,有救命的恩德。” 花神看着南瑆,没有再说话,侧过身去。南瑆再也看不见她的神情。 忽然冒出来的月光照在她的背上,映得她的皮肤比月光更白。她一头及踝的长发拨在胸前,已经彻底打湿。南瑆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穿了鞋子,往竹林走去。 南瑆一路上都在想:花神倾慕帝君,若晓得我和帝君……那个了,花神说不定会杀了我!啧…… 歌月宫内,早于一刻钟之前便已开席了。 所请的三位上神皆已到齐。伏凤作为东道主,也坐在席位上作陪。 众仙皆已知晓帝姬不在府上。听念清说,似乎是带了陆世贞出去,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陆世贞手上还抱了一身小殿下换洗的衣物,想来是去尧碧池沐浴了。 伏凤依次给北宸、开阳和詹右斟满了酒。端起酒杯,对三仙说:“感谢三位君上莅临歌月宫,伏凤不胜感激。伏凤敬三位君上一杯。” 三仙皆喝了杯中的酒。 酒是伏凤很久之前珍藏的寒潭香,入口清冽,酒香醇厚,后劲十足。 詹右和开阳俱是爱酒之仙,喝到如此美酒,自然喜不自胜。不待伏凤斟酒,自己就动手倒起来了。 北宸酒量浅,轻易不喝酒。因此,他便只喝了这第一杯酒。显然有些上头,清冷的脸颊微微发烫。漆黑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氤氲水雾。 伏凤则在一旁作陪,人家喝一杯,他便陪一杯,毫不含糊。 是以,当南瑆妆发整齐地出现在席上之时,几个仙者皆已有了朦胧的醉意。 “瑆儿,”伏凤瞧见女儿,顿时一喜,招手道:“赶紧过来为父身边坐下。” “噢。”南瑆瞥了一眼在场的其余三仙,他们似乎都没怎么在意自己,如此,南瑆既欢喜又失落地跑过去,落了座。 詹右听到“瑆儿”这个称呼时,心内暗暗一动,想起了北鲜山之时,南氏夫妇亦是这般称呼南瑆的。詹右狐疑地看着南瑆,心想:她不是失去以前的记忆了么?怎么又叫回以前的名字了? 詹右看了看北宸,北宸像是喝多了在发怔,并没有回应詹右探寻的目光。 “瑆儿,”伏凤给女儿斟了一杯酒,说:“你替为父敬三位君上一杯酒,聊表咱们对三位君上的感激。” “好。”南瑆倒是不怕喝酒。她大大方方拈起酒杯,对着三位上神说:“对不住。南瑆来晚了。先自罚一杯。”说着一气喝干了。又拿起酒壶倒了第二杯酒,说:“这第二杯酒,是南瑆敬三位君上对我们父女俩的救命之恩。”说完,仰脖子喝了。 詹右和开阳见南瑆喝得爽利,都很满意。拈起酒杯,欢欢喜喜喝了。 唯有北宸,呆呆地望着南瑆,一动不动。 开阳喝了些酒,便有些放肆。他拈起北宸的酒杯,递到北宸唇边,说:“帝兄,帝姬敬你,你不能不喝。” 南瑆抬眼看向北宸,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微微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讪讪一笑,打圆场道:“帝君不爱喝酒,不要勉强。” 伏凤见北宸望着南瑆的眼神有些奇怪,疑心他是喝醉了。紫微帝君不好酒,酒量浅,整个三界无人不知。因帮腔道:“对对对。帝君就不喝了。” 北宸双颊微红,醉眼迷离,望了南瑆好半晌,众仙皆以为他已喝醉。就在开阳都放弃劝酒之时,北宸忽然伸手接过了酒杯,说:“喝。本座喝。” 北宸本就酒量浅,这一杯下肚,当真是酒劲直冲灵台,一阵上头,倦意袭来。半撑着头,就睡了。 “瑆儿,”伏凤赶紧说,“你和世贞扶帝君下去歇歇。” 陆世贞闻言,一溜小跑来到北宸身边,扶起他。 “好。”南瑆起身,作势要搀扶北宸。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忆起以前的事情,她搀扶他,可他嫌弃的样子。于是她便悄悄把手收了回去。任由陆世贞搀扶着北宸走。 “小殿下,”开阳冲着南瑆喊道,和煦一笑,“送完,你赶紧回来。” 南瑆点点头。 南瑆在北宸的左边走着,心里想着:不如一会儿趁机向他打探一下开天斧的所在。走着走着,偶尔触碰到了北宸温热的身体。南瑆心内一动,忙避开了。 谁料下一瞬,北宸便把手搭在南瑆的脖子上,整个身体都靠了过来。一向坚硬的神尊变成了一块软绵绵的豆腐。 南瑆下意识地心内一慌: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最讨厌我的么?他不是不近女色么?嘴上喊道:“陆世贞,你用点劲行不行?” “小殿下,”陆世贞架着北宸的一只臂膀,却也只剩一只孤零零的臂膀了。北宸的其余重量全都压在了南瑆的身上,看起来,北宸像是跌进了南瑆的怀里。陆世贞梗着脖子喊道:“要不,你把帝君往我这边推推?” 主仆二仙终于万分不易地将北宸扛进了南瑆的寝殿。 南瑆吩咐陆世贞退下。 “小殿下,”陆世贞有些疑问,“你不回去了么?开阳君还等着你呢。” 分卷阅读107 “你别管。”南瑆瞪了陆世贞一眼,说。 陆世贞退下后,屋子里只剩下南瑆和北宸二仙,孤男寡女。 南瑆看着北宸的睡颜,不禁为他好看的眉眼所动。对着北宸的脸,仔细端详了半晌。喃喃道:“北宸,我对不住你。” 南瑆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简直要做坏事了,便背对床榻,抱膝坐下,头抵在床沿。她歪了头,呆呆地沉思默想。明白自己与北宸之间,终究只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便不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抓住机会,机会稍纵即逝。你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找出开天斧的所在。本尊耐心有限。”南瑆忽然听到了第二十九天的混沌魔神止苍传来的指令,这令她心头一震。 方才种种儿女情长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她撑着地面,扭过头去看北宸。 北宸似乎浑然不觉,仍在睡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状态不大好 我也想放飞自我 啊啊啊啊~~~ ☆、(五) 窗外起了风。风敲打在窗棂上。南瑆心里咯噔一下,往窗户的方向望了望。 并没有发现人影。 南瑆回转头,看着北宸,她哆哆嗦嗦地伸出了略有些肉肉的白皙手指,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但她的手却知道。 她看着自己的手轻轻又缓缓地抚上了北宸的右侧脸颊。指间传来北宸肌肤的温热触感。南瑆心头一阵悸动。仿佛指间有电传来,惊得她收回了手。 就在她收回手的瞬间,她发现她的手被眼前分明睡着了的男子拉住了。她又是一惊:他醒着?! 北宸拉着她的手,捂在胸口,侧了身,仍旧一动不动。 南瑆愣了愣,决定收回自己的手。她想收回,但却感觉被握得更紧了。她越发觉得,帝君肯定是在装睡! “帝君?”南瑆对着北宸的耳畔轻轻唤了声。见北宸毫无反应,便又凑过去了些,声音也大了些,“帝君!” 脸贴得很近,差点就要贴在一起。南瑆温热的气息吹在北宸的脸颊上,南瑆甚至闻到了北宸呼出来的寒潭香的酒气。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眼睛一直闭着的北宸,忽然手上一用劲,便将南瑆一把拽向了怀里。 “啊!”南瑆发出一声闷喊。两团柔软挤在北宸的胸前,下巴蹭在他的颈项间,她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白檀香味和寒潭酒香。味道有些奇特,既好闻,又有些不好闻。她想挣脱,却被底下之人一个翻身,结结实实地覆在身下。 “帝君,你醒醒。”南瑆小声地在下面扑腾,犹如一个小鸡仔被困在了鸡笼中,根本挣脱不出去。 不仅如此,她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地钳制住了。南瑆一阵惊慌,说:“帝君,我晓得你醒了。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噢?”北宸垂下的眼帘轻启,晶亮好看的眸子冒出来,他半撑着身体,眸中浮现一丝旖旎的氤氲,慢慢凑近,鼻尖相抵,呼吸纠缠。唇角延出一抹俊朗的笑,轻声说:“是吗?” “嗯。”南瑆只觉心内一酥,浅碧色的眸子对上北宸深邃漆黑的眸,就连呼吸都变得暧昧起来。只这一瞬,她感觉到他眼里是有自己的。 北宸轻轻咬了一口南瑆笔直白皙的鼻尖,缓缓覆上了她的唇。 南瑆只觉脚底一紧,一软,顿时失去了神识。 起先,南瑆只是被动地配合,甚至连配合也谈不上。她只是无法拒绝他的入侵而已。 后来,神识混沌的她,忘了一切。她忘了自己是混沌魔神止苍的分.身,忘了自己与北宸是敌对的立场,忘了身上这个男子一心修天道,从来不屑以儿女私情为念,忘了三界会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被撩得身体起了火。她大约是情不自禁地回应了他的吻。 这一吻,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之人停止了动作,南瑆方才骤然清醒。 南瑆甚至暗暗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不要停止。 她睁开双目,悄悄瞥了一眼北宸。 北宸早已翻身下去,在整理衣襟。她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就连背影都让她觉得怦然心动。想要过去抱一抱才好。她张了张嘴,说:“你、您这是要走了吗?” “不然呢?”北宸回身,睥睨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几分平常从未见过的轻浮说:“莫非你想让本座留下来过夜?” “噢,不是,不是。”南瑆霍然坐起身,扬了扬手,讪讪笑道:“您请便。” 北宸转身的刹那,神色恢复如常。似乎有几分懊恼。 南瑆脸色一变,也有几分颓然。她看着北宸离去,目光滞了滞。心想:他不过是在戏耍我罢了。轻叹一口气,暗道:什么都没问,到底还是我亏了。 北宸瞬移回太虚殿,方才强行压下的头晕脑胀,此时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麒云迎上来,见帝君 分卷阅读108 双颊犹有红云,晓得定然是喝多了。便要过来搀扶。 “帝君。”麒云娇滴滴唤道。 北宸做出一个禁止的手势,说:“本座无碍。”强撑着往寝殿方向走去了。 北宸回到寝殿,躺在寒冰床上。双目睁着,望着屋顶。他抿了抿嘴,有些口渴,又起身,斟了一杯茶一咕噜喝了。 再回到床上躺下,北宸回想起方才的那个深吻,有些神魂激荡。再忆起方才离开之时,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羞愧。 他默默地想道:我方才……究竟为何要那样对她呢? 后来,开阳派陆世贞来请南瑆。南瑆感念詹右和开阳对自己的恩德,于是又拖着懒洋洋的身躯去了。 开阳和詹右酒兴正浓,拉着南瑆喝了好些酒,直到后半夜,起大风了,方才散去。 南瑆回去睡下。一觉睡得深沉。天亮时分,她又做了一梦。 梦中,南瑆环住北宸的脖子,撒娇说:“帝君,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你喜欢我吗?” 北宸深深地望着她,什么也没说,扣住她的后颈,将他那薄而坚毅的嘴唇覆了过来。 正缠绵旖旎之时,南瑆忽听得耳边有声音唤道:“小殿下,还睡呢?今日玉帝要给你举行册封仪式。快起来罢。” 南瑆清醒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念清的声音。因抱了被子翻身,奶凶奶凶道:“出去。一大早扰了我的好梦。你快赔我!” “小殿下可是说胡话了。”念清咯咯笑道,打开了窗户,“殿下吩咐,无论如何都要把小殿下从床上拽下来。小殿下,莫叫念清为难嘛。” “……” 南瑆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殿下,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念清走近,循循善诱,“九重天上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上一回热闹事,还是嫘祖的女儿厍彤大婚,宴请了诸仙,大办宴席。小殿下今日的排面,怕是不会输给那一回呢。” “那……帝君会去吗?”南瑆忽然睁开了双目,揉了揉额头,表现得自己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帝君不喜热闹,”念清琢磨着帝姬的心思,谨慎地拿捏字句,说:“按说是不会去。但帝君……和小殿下关系不比旁人,想来……也是会到场的。若小殿下想要帝君前来观礼,念清这就为小殿下跑一趟太虚殿,可好?” “好。”南瑆坐起身,呆了呆。 念清已经走出去。 “回来。”南瑆神识清醒了些,骤然喊道。 南瑆觉得自己这样低声下气去相求,也是自讨没趣。她又回想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越发觉得,北宸不过是想戏耍她。自己这样巴巴地跑上去求他,他定是会嘲笑自己没骨气,自轻自贱。 念清有些迷糊地服侍着南瑆梳洗,装扮了一番。主仆二仙正在衣橱里翻箱倒柜,却找不出一套浓重的华服来。 “父神没有给母神准备正式场合的衣服。”南瑆拿起其中一套海棠红的衣裳,配了配色,扁了扁嘴说。这已是衣橱里最喜庆正式的衣服了。“这样随便穿穿,也是可以的罢?” 念清亦有些犯愁。她光顾着为帝姬册封礼高兴,却没有想到礼服的事情。此刻颇有些懊恼地发着怔。 正懊恼着,伏凤带着陆世贞来了。 陆世贞手上捧着一套精美的华服和一支精巧绝伦的凤簪。 念清闻声,迎了过来。对着伏凤施了礼,目光尽被华服凤簪吸引了去。 “瑆儿,这是为父特意为你量身定制的册封礼服。”伏凤眼角噙笑,宠溺道:“你快换上。” “父神,你可真是及时雨!”南瑆拉住伏凤的手臂,喜道。 须臾,南瑆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伏凤面前。伏凤眼神滞了滞。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想起了曾经的爱侣赫连晗玥。他眼中泛起了泪花,心中一时有些酸楚。这些时日,多亏了身边有女儿的陪伴,才让他重燃了对生的希望。 “我女儿,”伏凤语音微颤,唇角含笑,目光似要滴出水来,骄傲地宣称说:“实是八荒六合最美的女子。” 南瑆粉脸微红,娇羞默默。说:“真的吗?父神定然是哄我的。我昨日便见了一个顶顶好看的神仙姐姐,她才是真正的云端上的美人。” “殿下说得一点不错。”陆世贞插道,“小殿下日后怕要取代花神,成为三界最美的女子了。” “嗯。”念清亦点了点头,附和道。 册封典礼是在凌霄殿举行。时间定在巳时二刻。 当伏凤携着女儿的手,步入凌霄殿之时,殿内已经站满了三界之内有身份有地位的仙者了。 毕竟是玉帝第一代天孙的册封礼,众仙不好不给玉帝面子。再有,这位小帝姬又与紫微宫的那位神尊有一些渊源,也就引发了不少的奇谈怪论。因此,慕名而来想一睹帝姬芳容的亦不在少数。 南瑆拖着长长的衣摆,跟着父神一步一步走至殿内的中央。她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向自己。她提着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保持一个微笑的姿势。她心里在寻 分卷阅读109 找一个身影,看到了北斗司的九位星君,却独独没有见到紫微帝君。不禁有些微微的失落。 九重天上的神仙,南瑆认识的不多。但她匆匆一瞥,竟瞧见酒神元和也到场了。不觉心内一暖。 不少相识的仙者扎堆,聚在一起,对帝姬的美貌窃窃私语,大加赞叹。 花神素瑛和风神、水神也都到场了。花神认出了南瑆,今日目睹她大放异彩,风头盖过了自己,不觉有些微微的嫉妒。 “哟!”风神居盈犹嫌不够,故意赞叹说:“听闻这帝姬的原身乃是一只万年不遇的鸿鹄,啧,生得可真是美艳绝伦啊!” “正是。”水神稷泽也附和说。“似乎是紫微宫的开阳君捡回上界,由紫微帝君亲自施救的呢。可见造化非同小可。” “那又如何?”花神语气不善,“北宸不过顺手施救。若真有的什么,今日如何不肯现身贺她一贺?” 说话间,听得众仙忽然静默,对着凌霄殿的门口方向齐刷刷施礼。 仙光大盛中,北宸穿着一袭紫蓝色的衣袍现身了。 引发殿内一片震惊。众仙均想:紫微帝君素不爱热闹,今日如何也来了? 花神素瑛话音未落,见着北宸的神颜,先是一怔,随后心内突突一阵狂跳。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北宸,只见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让他们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六) 众仙瞩目之下,北宸迆迆然步入正殿。 北宸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薄如蝉翼的蓝紫色衣摆随风轻扬。他头戴紫微莲花冠,脸上神情清冷如昔,俊美的神颜吸引了殿内所有男女老少仙者的注视。 原本闹哄哄的场合瞬间变得寂静。紫微帝君难得出现在这种热闹场合,偶然出现,倒也稀奇,此其一;紫微帝君的神尊气度,真正地令所有仙者自叹弗如,纷纷引以为榜样,此其二。 自打北宸出现,花神素瑛的目光便紧紧相随,一瞬也不曾移开。花神光是看着北宸,心就突突地跳动,她手轻轻捂住心口,生怕心跳太大声,叫旁人听了去。 虽然三界无人不知她倾慕北宸,可北宸对她毫无兴趣,这件事也令有三界第一美人称号的她颜面折损。是以,花神现在见了北宸,总是想竭力表现出冷傲和不屑一顾的神气。 花神收回了目光,偏了头,只用眼梢的光去看他。 水神稷泽注意地看着花神的神色,原本喜庆的目光顿时暗了下去。 风神居盈冷眼瞧出水神心底的落寞,眼底亦浮现一层更深的凄恻与自怜。 南瑆一眼望去,见到北宸,心内一紧,屏住了呼吸。北宸步履从容,仪态万方,两道漆黑璀璨的眸光遥遥又虚虚地射向南瑆。南瑆忽然心内一阵悸动,心口涌出一种柔软的甜蜜,这莫名的悸动几乎要把她吞没。 北宸却没有径直走向南瑆,而是加入了北斗九星君的阵营。 “帝兄,”天枢也觉出北宸今日有些反常,因低低问道:“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嗯。”北宸目光虚虚地扫视了一圈殿内的仙者,漫不经心地应道。 “……?”天枢盯着北宸,满眼疑惑。见北宸不再说话,凭着敏锐的直觉,天枢悄然把目光扫向了今日风头无两的帝姬身上。 未久,悠扬动听的仙乐响起,玉帝、帝后携手从里间走了出来。南桃仙君亦跟在一旁。 玉帝、帝后落了座,众仙朝拜毕。玉帝方缓缓道:“今日是本座的孙女南瑆认祖归宗的好日子。按说,她既要入我伏氏一脉的族谱,她该改姓伏。然小儿伏凤怜她一出生便流落凡间,从小失了母亲的照顾。便许她仍叫原来凡间父母给取的名字。是以,经本座再三思量,她入族谱之名便叫伏瑆,平素里还使用南瑆之名。众卿家以为如何?” “玉帝神明。”众仙异口同声。 “孟常,你来主持册封礼罢。”玉帝把目光扫向左前方立着的一个中年仙者,他便是司礼之神孟常。 孟常抬手躬身:“诺。”大步流星走至殿前中央,面朝众仙立定。从识墟中掏出早就拟好的册封文书,打开来,清了清嗓音。 孟常性子沉稳,穿一身青灰色的衣袍,头戴白玉冠,面目儒雅,行动间显出几分利落。 凌霄殿内鸦雀不闻,众仙皆静静地看向孟常,想听听看孟常此次又有些什么惊人之语。 司礼女官引着南瑆站到前面,南瑆轻轻换了一口气,一脸镇定,定定地看着司礼之神孟常。 “兹有伏凤之女伏瑆,敦敏良善,知书明理,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落落大方,艳冠三界。今册封为天族第一代帝姬,入伏氏族谱。钦此!” 司礼女官引南瑆立定,行三拜三跪三叩礼,礼毕,仍回到原位立定。 孟常将册封文书亲自交到南瑆手上,对着众仙高喊一句:“礼成。”顿时仙乐齐鸣,天花乱坠, 分卷阅读110 粉红色的花雨纷纷扬扬洒落在整个凌霄殿内。 一瓣花瓣落到北宸发间,北宸拈在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 “帝兄,”天枢凑近道,“你就没有什么礼物要送给小帝姬?”神色间若有所指。 “唔。”北宸沉吟一瞬,目光扫向南瑆。手却摸到了腰间坠着的一块紫色莲花玉佩,一扯,握在掌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帝兄,你……”天枢面露惊慌,“你该不会……是要把母神留给你的玉佩送给帝姬罢?不成的。你送别的罢。臣弟这里有一块上好的……”天枢正要从识墟里掏摸出来口中所说的宝玉,却见北宸已然大步走开。 众仙都纷纷向新册封的帝姬道贺,南瑆一一答应着。 玉帝忽然声音洪亮道:“瑆儿,你来。” 南瑆应声走近。垂首道:“帝祖父。” “这是帝祖父的一点心意,”玉帝化出一块通体洁白莹润的七宝水玉,放在南瑆温润的手掌心,蔼声说:“望你日后平安喜乐,遇难成祥。” 七宝水玉,有避水的功能。因凤凰一族,善飞,却不擅游泳。是以,玉帝伏炎便特地选了这块七宝水玉送给南瑆。 “瑆儿谢过帝祖父赏赐。”南瑆躬身致谢。 帝后南羽一脸端庄,似笑非笑。显然,她出席今日的盛会,只是出于维持天家威严的考量。而非彻底接受了南瑆。 北宸款款走近,面上仍是一派清远宁和,并无一丝喜色。玉帝瞧见了他,便笑道:“上回,本座许你一桩心愿,北宸,你今日可想好了?” “唔。想好了。”北宸淡然点头道。 众仙一听,原本热闹闹的气氛骤然安静,都听着玉帝和北宸的对话。 只见北宸对帝姬说:“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本座来得急,没准备贺礼。”递出手中的紫色莲花玉佩,接着说:“这块玉佩,给你。愿你喜乐无边。” 南瑆怔了怔,走向北宸。 众仙皆啧啧称赞。 尤其是北斗九星君,个个神色惊诧。 瑶光:“帝兄怎的把母神送他的玉佩给她啦?这玉佩可仅此一块耶。” 开阳:“帝兄一出手,是要让我的礼物送不出手嘛?”开阳摸出自己准备的天音宝扇,神色沉了沉。 詹右:“帝君对帝姬好得有些过分了罢?玉帝是她的亲祖父,送的礼物还不及帝君的十分之一贵重呢。” 天玑:“我敢打赌,帝兄没准是看上这个小帝姬了。” …… 天玑此语一出,北斗其余八位星君个个瞪着他,想说,这怎么可能?! 花神素瑛听司礼之神孟常夸赞南瑆艳冠三界,心里已然不得劲了。如今见北宸把随身佩戴的珍贵玉佩送给南瑆,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又听得禄存星君天玑这一番言语,原本惴惴不安,隐隐苦涩的心,骤然乱作一团,似要炸裂开来。 花神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冷傲,走向北宸。 “南瑆多谢帝君美意。”南瑆双手摊开,接过北宸的玉佩,浅碧色的瞳仁望向北宸,一时有些不解。 “玉帝,北宸所求,”北宸看向玉帝,不疾不徐道:“便是帝姬。” 此语一出,众仙哗然。一时间似乎还未理会得北宸究竟是何意思。 却听得一声尖锐的声音喊道:“不可!” 众仙齐齐望去,原来是花神素瑛。 “玉帝,”花神脚步颓然,语音一滞,甚至语带哭腔,说:“求玉帝不要答允。” 玉帝愣了愣,和帝后南羽对视了一眼。显然事情发生得太快,就连一向精明的玉帝也晃了神,疑心自己没听懂。 太子伏凤更是惊住了。他原本一直立在阶下,心满意足地看着女儿接受众仙庆贺。又见着玉帝送礼物给女儿,他作为一个儿子,和一个父亲,内心竟没来由得感到一丝温情。事情骤然发生变化,伏凤亦没回过神来。 风神居盈拉住花神素瑛,低低劝道:“素瑛,切莫失礼于此。日后想起来,定要追悔莫及。” 水神亦跟在一旁,神色张皇。 花神怔了怔,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日后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从少女时代起就爱慕的神尊,如今就要接受别的女子了。这叫她如何能忍?她忍不了这份心痛的感觉。她可以接受他拒绝自己一百次,可她不能接受他爱上别的女子。 玉帝还没来得及答复北宸,花神又扑了上去。花神扯住北宸的衣袖,“北宸,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喜欢她!”语带哭腔,泪水汩汩流出。 众仙见了,无不叹息。 “松开。”北宸甚至没有回头看花神,只是很淡然地命令道。 “不,我不松手!”花神像是彻底失去了神智,大喊道:“我等了你四万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北宸将花神的手甩开,清朗道:“与本座何干?” 北宸拉着南瑆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南瑆回头看了眼花神 分卷阅读111 ,只觉她一脸颓然,伤心欲绝的模样着实叫她心疼。南瑆又看了眼北宸,意识到,今日的场合,发生这种事,定是要成为三界茶余饭后的谈资的。不禁眉头稍蹙,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玉帝面露难色,心中念头转了好几转,当着众仙的面,终是有些不大好说出来。 “紫微帝君所言,究竟是何意?”帝后南羽插道。 “本座看中了帝姬,”北宸却也毫不避讳,直白道:“想娶她做太虚殿的帝后。” “……?”帝后南羽一时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愣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回应。 众仙一听,悉皆哗然。 “什么?紫微帝君不修天道啦?这怎么能成?” “对啊。北宸可是咱们三界修道修得最好的神仙,连他都放弃了,可见三界要亡。” “这、这、这……”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要去森林音乐节放飞自我 鸽一天 ☆、(七) “本座要为帝姬腹中的孩儿负责。”北宸眼见玉帝和帝后迟迟未决,料定他们是不赞同的,便出其不意,朗声道。 此语一出,反而让原本闹哄哄的凌霄殿转瞬静了下来。 花神心碎欲裂。她美丽的大眼睛望着北宸清俊的背影,心痛掺杂着羞辱一起扑面而来,泪水汩汩流出。沾湿了衣襟。 就连南瑆,饶是自己再怎么不要脸,再怎么不在乎自己顶替玉生得来的身份,都有些懵住了。 玩这么大的么? “帝君,你胡说!”南瑆挣脱北宸的手,瞪大双眼,低吼道:“帝君,你可曾有一丝一毫顾过我的处境?” 凌霄殿内寂静无声。 然诸仙心中俱有大大的疑惑,但碍于说出此等让他们惊掉下巴的话的神仙是地位超然的北宸,所以他们竟谁也不敢吱声。 这悬浮于凌霄殿内的无声的威压让诸仙噤若寒蝉。 伏凤新近寻得爱女,却极其“意外”地得知,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而且未来女婿还是自己的长辈,这倒也罢了,毕竟,北宸地位超然,三界之内,但凡谁家有个女眷的,纵使是巴巴的想往上凑,北宸也不会多瞧一眼。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这股子意外的惊诧感,他尚且没有消化,此时,又于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意外”得知,女儿这颗鲜嫩的小白菜已经教那、那、那糟老头子给拱了。 这叫伏凤如何不傻眼? 伏凤毕竟年轻,脸皮嫩,虽然心里头想揪住北宸打一拳,可奈何自己的命还是人家救回来的,怎好当众动手?更何况,若瑆儿与他是两情相悦,自己逞一时之快岂不是害了女儿么? “北宸,”玉帝见北宸一直定定地盯视着他,一脸坦然与淡然,他深觉自己有开口的必要。“你这个要求,请恕本座无法回答你。”又对南瑆说:“瑆儿,你自己的意思呢?” 北宸单手扣住南瑆的后腰,贴近她的耳畔低低说:“错过这次,你将永不会再有机会。”语音低沉,听起来似是在威胁,却也令南瑆心头噌的一凛。 南瑆浅碧色的眸子对上北宸的漆黑瞳仁,无数念头潮水一般汹涌掠过,暗道:他在试探我。 “咳——”南瑆将北宸环在她腰上的手扒下来,清了清嗓子,看向玉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有力,“瑆儿愿意。” 不知为何,前一瞬还在发怔的吃瓜群仙们,一听到这“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消息时,竟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原本惊讶的脸,强行镇定的脸,此刻都舒缓了下来。再看向前面两位“新人”,也顿时觉得他们其实郎才女貌,实在是再登对也没有的一对神仙眷侣。 就连眉头拧得最厉害的天璇,她也忽然受到了感动似的,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年龄悬殊”的问题也被她抓起来摔在地上,碎得稀巴烂。她心想:是啊,再过两万年,天地都要倾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虽然天璇也很好奇,一贯清冷的帝兄究竟是何时与这小帝姬勾搭成奸的…… 玉帝见南瑆自己也愿意,他自然也就不好再反对。当众宣布:“既如此,本座便许了。” 一时群仙激动万分,天花再次轰然乱坠。 某位激动的女仙甚至用法术化出大片金色蝴蝶,金蝴蝶在殿内翩迁起舞。受她的影响,也有位北宸的男粉丝,化出了大片洁白的风铃花,金色的蝴蝶追逐着白色的风铃花,打着旋儿,场面蔚为壮观,引起一阵欢呼。 一向端庄的琴仙青筠,她认识北宸至今已有几万年,今日也是头一回识得他神尊背后的一点真心。似有所感,便化出了一根通体莹白的横笛,吹奏了一曲宛转悠扬的曲调。 一场闹剧骤然变成喜剧。 也不知是谁,领头说了一句:“恭贺紫微帝君与帝姬喜结连理。” 声音不大,在场诸仙却得听得分明。除了花神之外,其余群仙竟都同声相应,喜道:“恭贺紫微帝君 分卷阅读112 与帝姬喜结连理。” “嗯。”一贯话少的北宸唇角延出一抹难得的笑意,看向诸仙,颔首道。 南瑆看着一屋子体面的神仙此刻都和看热闹的凡人一般无二,有点无语,轻抿嘴唇,心内狂打鼓:什么?喜结连理?你们晓不晓得,你们这是在逼我谋杀亲夫啊? 北宸转向南瑆,深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眼里的无奈与不满,不觉微微有些皱眉道:“要与本座走么?” “嗯。”南瑆怔了怔,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北宸拉住南瑆的手,咻的一下便倏忽消失了。 剩下一屋子意犹未尽的群仙。 浮华散尽,凌霄殿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花神素瑛回到花神殿之后,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亦不动,此后整整一百年未曾出过花神殿。亦不曾会客。 三界繁花迟迟未曾换季,这一切皆因花神为情所伤,疏忽职守之故。 群仙皆怜悯花神的际遇,是以,谁也不曾上告到玉帝面前。花神也就相安无事地尸位素餐了百余年。 花神殿外,水神稷泽的身影时常徘徊在一株紫薇花树下,望穿秋水。 麒云守着空荡荡的太虚殿发怔。她大约是九重天上最后一个得知帝君携着帝姬私奔了这个消息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帝君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凛冽不可触碰,怎么就忽然堕入凡尘,爱上一个区区两千岁的黄毛丫头了? 麒云双手捧腮,用力摩挲了几遍。喃喃道:“若帝君看上的是花神,倒也罢了。毕竟花神待帝君一片痴心。帝君怎会……怎会看上玉生的?”说着她察觉到自己心内又酸又痛,眼角泛酸。 麒云捂住双目,鼻子一抽,眼泪刷刷流出来。她曾为如此靠近帝君感到心满意足。如今帝君不在,带着他的帝后跑了,她眼看着这座偌大的府邸,便觉得甚是空荡无趣。她问过司命星君天枢和招摇星君詹右,也问过好姐妹连荭,他们全都不知道帝君的去向。 北宸带着南瑆出现在她北鲜山的家。 屋子早已颓败不堪,里面荒草丛生,蜘蛛在各处结网,捕食蚊蝇。 北宸使了个障眼法,让屋子从外面看上去仍无变化,实际上内里却变得干净整洁如初。 北宸还设了一道屏障,让此间与三界隔绝,谁也不能探到他们的气息。 南瑆坐在一张木椅上,盘着腿,看着庭院中的半亩荷塘,里面有几尾锦鲤在游动。她忆起从前和凡间的父母一起夏夜乘凉的情景,恍若隔世。她瞥一眼躺在榻上的北宸,忽然有些哀怨道:“帝君,你毁了我。” 北宸微抬眼皮,看向蜷缩在太师椅中的南瑆,沉默了半晌,方道:“你亦毁了本座。”语气很平淡,却也有足够的分量。 “我把修为还给你。把诛神剑还给你。”南瑆忽然正色道。“你能把爹娘还给我吗?” 北宸摇了摇头,轻轻道:“此时,大约你凡间的父母早已有了自己的孙子辈了。你与他们,注定只有一世的因缘。” 南瑆抱着双膝沉默了许久。再抬头时,又说:“北宸,你想让我死吗?” 北宸摇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把欠你的都还你,但我就要死了。” “那便不要你还了。你安心留着便好。” “可是……若我还想要更多呢?” “唔。”北宸淡然道。头枕在手上,眼睛半眯着,语气淡得像水一般,说:“你说说看。” “我想要……开天斧。” 北宸沉默了。一直到黑天时,北宸都没有做声。时间久到南瑆误以为他睡着了。 南瑆从椅子上下来,穿上鞋,起身欲走。忽然听到北宸说:“开天斧,是三界生灵重生的希望,不是本座私有之物。无法给你。” 南瑆点点头。黑暗中冲北宸挤出了一个笑脸。她说:“嗯。那……我便不要了。”南瑆转身之际,一层阴影浮上脸颊。她一直不明白主神到底要她做什么,但她多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主神要她做的事情,今日算是拼凑完整了。如果她没猜错,三界之中,唯一可堪与开天斧匹敌的神兵,便是北宸的诛神剑。主神是想让她毁了开天斧。开天斧的确切用途,没有谁告诉她,但她自己琢磨着,想来便是混沌魔神覆灭三界之后,三界悉归混沌。要重开天地,则必要借助开天斧。 若把开天斧毁了,三界将永远毁灭。不再重入轮回。 所以,主神要她做的事情,对三界生灵来说,是灭顶之灾。她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自己存在,而去听从主神的命令,是不明智的。且,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际,若三界亡了,哪里又会有她的容身之处?若她认识的所有朋友都死了,她想不出自己独活的意义何在?如果主神允许她活着的话。 所以,当她转身之际,她便决定自己赴死。 背对着北宸,南瑆忽然心底生出一股冲动,对北宸说:“北宸,我晓得,你从一开始便不相信我,上回在魔域,你也只是被逼无奈……才和我……我晓得 分卷阅读113 ,我救了你,却也毁了你的修行。你放心,你的东西,我全都还你。” 南瑆不等北宸有所回应,许是害怕他的回应,便步入了暗夜之中。走得飞快,好像脚底着火了似的。 南瑆对这座宅院熟悉得很,摸着黑也能像白天一样走路。 更何况,如今她修为大增,夜里走路,对她来说,也早已不是什么难事。 北宸听到南瑆的话,心内突突跳了几下,压制语音的战栗,尽量淡然道:“你等等。” ☆、(八) 月亮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照亮了这一方庭院。 南瑆回身,有些惊愕道:“嗯?” 北宸大步走近,一把拉着南瑆的手,竟阴差阳错地走进她的房间。北宸走进这间房的时候,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随便一瞥,看见一张高脚花案上铺了一些干草,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记忆的残片,他转过身,问:“你养了一只猫?” 南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寻思着,他是贵人多忘事,还是真的不记得了?随口应道:“嗯。” 屋内没有灯,但月光顺着窗户透进光来。 南瑆顺着记忆的方向一弹指,蜡烛噌的一下被点燃了。她转过身,看了一眼北宸,然后径直走到塌边坐下。抬头说:“说罢。你想说什么?” 北宸亦大步走过来,在南瑆身旁坐下。南瑆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方才说,”北宸轻抿嘴唇,清朗道:“要把一切都还给本座,你打算怎么个还法?” “当然是怎么拿的,”南瑆显然有些生气,他果然不在乎她的死活,亏她还愿意为了三界牺牲自己。不耐烦道:“便怎么还回去。” “噢?”北宸偏过头,欺身过来,用充满魅惑的声音道:“本座便如你所愿。” 南瑆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北宸覆在身下。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叹声:“诶?” 南瑆有些发懵,她意识到自己的嘴唇被北宸的唇咬住了。她脑子骤然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南瑆终于回过神来,明白身上的帝君在对自己做什么。心砰砰跳着。眼睛咕噜咕噜转着,残存的一丝神智告诉她,要推开他。可意识涣散处,她又渴望他。渴望他继续深入,不要停下来。 于是在推与不推之间,她猛然惊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都不翼而飞了。一丝羞耻感猛然袭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北宸的眼睛。 北宸清冷的眼角早已染上氤氲的情丝,他会心一笑,停了几瞬。直到南瑆等了一会儿,见北宸迟迟未有动作,方才怯生生地松开手,然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么停下了?”南瑆娇羞默默,声音几不可闻。 “怕你不喜欢。”吻随话至。 温热的亲吻如春雨一般铺满微微绽放的山茶花,山茶花饱蘸雨水,随风起伏,将自己的春情尽情地献给春天。 月光早已从房间里悄悄移走了。烛火也早已烧尽。南瑆躺在北宸的手臂上,他们都还醒着。 南瑆侧过身,把手搭在北宸修长的腰上,北宸笑着发出一声娇羞尖叫。 “你怕痒啊?”南瑆得意地笑了笑,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真可爱。” 北宸嘴角一勾,把他薄而坚毅的唇印在了南瑆的唇上,温声说:“不许闹。” “帝君,”南瑆用手勾住北宸的一缕发丝打圈玩儿,没心没肺笑道:“欠你的东西,都还给你了。你何时回去?” “不回。”北宸将南瑆揉进怀里,柔声道:“傻丫头,本座贪图的,不过一个你罢了。” “帝君,”南瑆瓮声瓮气道,“你不怪我坏了你的修行么?” “不怪。”北宸搂得更紧,说:“若非你,本座早已死了。你给予本座的,本座无以为报。你若想要什么,本座都愿给你。” “真的吗?” “嗯。” “那我想听,帝君你说,你喜欢我。” “……” 北宸张了张嘴,说不出口。 南瑆佯装生气,一把推开北宸,背过身去,抱紧自己,委委屈屈道:“哼。我就晓得,帝君不过是利用我,取回修为和诛神剑而已。” 北宸沉默了几瞬。哄人他没有经验。尤其是哄发脾气的女人。他试探性地拉住南瑆的手,想让她正面躺着,却被南瑆甩开了。北宸有些发怔,气氛变化得太快,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碰我!”南瑆还在生气。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消失了,她很心酸,很委屈。泪水溢出眼眶,小声道:“骗子!”语带哭腔。 北宸一听,心就软了三分,从后面抱着南瑆,轻轻安抚道:“南瑆,我……喜欢……你。” 南瑆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打湿了床褥的一角。 北宸不晓得她怎么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上面那句话。 南瑆似有所感,主动勾了北宸光滑白皙的脖 分卷阅读114 颈,深深吻了起来。 北宸感到体内刚熄灭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又重新点燃了,当下天雷勾动地火,唯有无尽的灼烧,将二仙洁白如玉的肌肤一寸一寸烧成灰烬…… 九重天上,凤仙宫内。 伏凤瞪着帝后南羽,眼底仍是无尽恨意。帝后南羽眼里则满是悲怆与遗憾,她红着眼睛,语带伤情,道:“伏凤吾儿,你不要这样看着母神,母神受不了……” 伏凤斜睨了帝后一眼,背过身。他对帝后的悲伤无动于衷,因为他的心还在为失去挚爱而痛得厉害,他无法原谅眼前的罪魁祸首。 “凤儿,”帝后哽咽唤道,“母神做错了。”帝后巴巴地看着伏凤,期望他能转身看看自己。 伏凤虽然心内微微动了动,可他倔强地背对着帝后,他不想因为母神的两句话就原谅她。他想让害死玥儿的神仙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可那个神仙是自己的母神,饶是他再恨她,身为儿子,他纵使牙关咬碎,也无法说出这句大逆不道之言。 “凤儿,”帝后哭喊道,“你回头看母神一眼,你看一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伏凤一转身,衣袖一挥,屋内的摆件顿时飞离原位,一瞬之后,悉皆“乒乓”落地,帝后平素里最宝贝的一套琉璃茶盏也摔了个粉碎。伏凤嘴角因为愤怒而微微抽动起来,只用眼角的光瞟她一眼。 帝后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只是却无法接受爱子如此恨她。她嘴角嚅嗫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有所顾虑,住了嘴。 一阵衣裙窸窣的声响传来,帝后抬眼看了一眼。是南桃。 南桃走进来,唤了声:“姑母。”又对着伏凤唤了声:“表哥。” 帝后看南桃的神色复杂莫辨,勉强点了点头。伏凤则十分不待见这位表妹,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嗯”了一声。 “表哥,”南桃看着伏凤,说:“你要恨就恨我罢。”南桃长吸一口气,又道:“姑母都是为了我,才骗你回来的。你难道就不好奇,姑母一直在凤仙宫,是谁去魔域和戚昊接头密谋的么?”眼看着伏凤看她的眼神从冷淡到怒火中烧,南桃心头不觉一凛。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蠢事,到头来,不仅一无所获,还搭上了姑母,好生不值,不禁泪水涟涟。 “是你?!”伏凤欺身至南桃身边,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眼睛里冒出火焰来,气到语噎,哑着嗓子说:“我要你为玥儿偿命。”说着加重了手上的灵力。南桃不能呼吸,瞳孔放大,眼角垂泪,双手捏住伏凤的手,想要挣脱。 但南桃只是仙君修为,伏凤已是仙帝修为,南桃根本无法从伏凤手底下逃脱。 一旁坐着的帝后南羽麻木地看了一会儿,眼看侄女南桃就要身死神灭,还是忍不住出手,翻掌推开伏凤,势夹劲风。 按说帝后南羽是仙皇修为,比伏凤还要低一级,不是伏凤的对手。只是伏凤重伤初愈,且一心都在南桃身上,帝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伏凤不察,便被帝后一掌击倒在地,刚修复好还不太稳定的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竟感到头昏脑涨,视物模糊。 “快走!”帝后用仙力把侄女南桃送走,扶起伏凤,渡灵力给他疗伤。 帝后南羽一气渡了一千年灵力给伏凤,伏凤总算恢复过来了。伏凤平静下来,他仍不愿意正眼直视母神南羽。若没有她从中作梗,玥儿生产之时,他便该守在她身边,她便不会中了噬魂莲邪灵的入侵,元神寂灭而死,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流落凡间受苦。 伏凤离开了凤仙宫。他要去找南桃报仇。 帝后南羽定定地盯着伏凤离开的背影,眼神呆滞。她心里明白,她与儿子之间的心结,此生恐怕是再也无法解开了,不觉哀哀地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北鲜山。 晨曦透过支起的窗户透进来,北宸在给南瑆梳长发。眉眼温柔,唇角噙笑。北宸从未自己梳过头发,也不让麒云为他束发,一向只靠仙术解决。 南瑆临窗对镜,看着身后之仙甚是有耐心地给她梳着头发,心内一动,浅碧色的眸子起了氤氲,想着:若有来日方长,那该多好啊……她半垂了眼眸,藏起自己眼底的寂寥;脸颊上却现出了酒窝,因为她晓得他在看。 若我消失在三界,我希望你只记得我欢喜的模样。 “南瑆,”北宸觉出她有些不对劲,手上的动作一滞,柔声问:“你怎么了?”北宸透过镜子看向南瑆。 南瑆抬眼,对上北宸漆黑晶亮的眸子,甜甜一笑,眉眼弯弯,眸光似水如玉,装傻道:“嗯?” 北宸将南瑆揽在怀里,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抚摸着她垂在身后的青丝,道:“你是不是担心止苍对你有不利的举动?” 南瑆身体一僵,挤压在眼底的委屈瞬间涌出。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她伸长双臂,环抱着北宸精瘦而修长的腰,手掌往内扣,太过用力以致指尖发白。犹嫌不够,右手握住左手手腕,牢牢将北宸拥在怀里,直到北宸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分卷阅读115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啦 啦啦啦 感谢陪伴~~ 躬身一揖 ☆、(九) “你别担心。”北宸对着南瑆的耳畔细声道。吹得南瑆脖颈发痒,扭来扭去,发出“咯咯”的尖笑声。北宸又道:“没有本座的允许,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真的吗?”南瑆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北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地掉着。正色道:“帝君,你莫不是在安慰我罢?” “叫夫君。”北宸眉眼含笑,温声道:“叫夫君,本座就告诉你。” “……夫……君……”南瑆叫不出口。捂住脸,羞赧笑道:“咱俩还没成亲呢,改不过口来。” “多叫几次,就顺了。”北宸笑得甚是开怀,亲了亲南瑆的额头,鼓励道:“快快快。” 一刻钟后。 “……夫君。”南瑆连贯地叫出来之后,心头忽然一颤,有些害羞,便一头扎进北宸的怀里。撒娇道:“夫君也叫了,帝君到底说不说嘛?” 北宸甚是满意。欢喜了好一阵,才平静了神色,附耳南瑆,窃窃私语一番。 “这样可以吗?”南瑆抬了头,看向北宸。隔了一会儿,又有些激动道:“那这样,我便不是原来的我了。主神也就无法将我收回去了。”头一歪,又道:“可这样一来,我就要和玉生共享你了,我不愿意!” 北宸捉住南瑆的一只手,安慰道:“玉生和你只是这具肉身的两个不同的性格侧面,都是你。你们融为一体后,便不分彼此。你还在。” “哼!”南瑆甩开北宸的手,轻嗔薄怒道:“你快说,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这一着了?你是不是在救玉生的时候,就爱上了她?” 北宸哑然失笑。正色道:“本座以玉清境清微天的母神斗姆元尊为誓,此生此世,所爱女子,唯你而已。” 北宸对着南瑆施法,将南瑆灵府内的先天元神和后天元神融为一体,南瑆便彻底摆脱了第二十九天混沌魔神止苍对她的控制。 也正因为如此,南瑆的元神一夕之间变得过于强大,既具有先天元神吸纳天地日月山川灵气的神力,也具有后天元神所继承的妖君的原始妖神之力,竟在短短一年之内,体内灵力迅速增长,修为突破了上神之身。 周所周知,飞升上神,那是要经历万道天雷天闪加身,方能蜕去原身,更进一步。抗不过,就是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北宸虽是雷神、电神的上司,可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徇私。于是他就在满三界地搜罗各种护身法宝,用法力炼化成一件小马甲,穿在南瑆身上。 可能因为南瑆终究还是太过于年轻,此前大大小小的天劫,她从未历过。是以,她虽然靠着北宸给她炼制的法宝安然扛过了一半的劫刑,但最后还是没抗住,晕死过去了。后面还剩下一千道天雷和天闪,都是北宸替她受了。 南瑆这一昏睡,就昏睡了一万五千年。北宸的修为也早已到了可以突破天尊之身的时候。可北宸掐着进度,迟迟不肯飞升,就因为南瑆还没醒来。 北宸的哥哥北嵇,也在三百年前飞升了神尊之身,成为三界之中第二个飞升神尊的大佬。只是剩下给他突破天尊之身的时日不多了。他自知勘破神尊之身无望,所以特别希望看到弟弟能早日飞升天尊,与清微天的母神斗姆元尊早日团聚。 是以,北嵇便时常给北宸施加压力。兄弟俩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一日,北宸照例带着南瑆来到太虚殿的了无亭散心。 了无亭如今早已改名了悟亭。 了悟亭前,种了一株可十人合抱的梧桐树。只因北宸偶然忆起,当南瑆还是玉生之时,曾说过想要他为她种一株大树,如此,她便会日日飞来,栖息在枝头,陪他解解闷。 于是,北宸便下令八荒山神,寻找最大最古老的梧桐树,搬到太虚殿来种下。此举虽是秘密进行,但也引发了三界好一阵舆论喧哗。 除了这一桩之外,北宸还帮助岳父伏凤收拾了魔君戚昊,替岳母赫连晗玥报了仇。原本戚昊在第二十九天混沌魔神止苍的怂恿下,要点兵攻打天界的,奈何还没成行,便被北宸收拾了。没了戚昊这头激进的领头羊,魔族上下立时乱作一团。和上一任魔君卞无羁死后一模一样,魔族内部为了争夺魔君之位,而斗得头破血流。 南瑆仍在沉睡。 恰好开阳从凡间回来,看到南瑆的样子,忽然随口提了句:“凡间遇到这种情况,会给病人安排一桩喜事,冲冲喜,没准就醒过来了。帝兄,你看……?” “嗯。”北宸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此法可行。” “帝兄,”开阳离开多时,没想到帝兄性情变化如此之大。他暗道:这要是搁在从前,帝兄定要责骂他道听途说,如今竟然欣然接受,从善如流,着实是有些……有些啥?开阳还没寻思过来。只是有些惶恐地看着北宸,道:“臣弟只是随口说说?要不要再斟酌斟酌?问 分卷阅读116 问大帝兄的意思?” “不必了。”北宸激动地看着昏睡中的南瑆,想象着她醒过来之后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禁笑容满面。过了一会儿,北宸方敛容道:“本座等不得了。” 于是,三日后,震惊三界的奢华婚礼在新娘沉睡的情况下举行了。 天璇曾委婉提出,花神素瑛为北宸情伤了几万年,要不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的元神进入南瑆的灵府,支撑着把婚礼的流程走完。好歹也算是圆了她的一点夙愿。 但这个提议被北宸断然拒绝了。最后南瑆由麒云和念清搀扶着,走完了整个过场。因为盖着红盖头,外仙也瞧不出太大的异样,只觉得新娘沉睡太久,动作颇有些僵硬罢了。 新娘被送回北宸的寝殿,仍如木头一般,没有神识,亦没有知觉。 是夜,北宸搂着南瑆,躺在睡了十几万年的寒冰床上。北宸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新鲜的画面,都是关于北鲜山和罴差山时与南瑆有关的一切,惊觉自己早在那时就已对她情根深种,不禁神魂震颤,眼角泛酸。 北宸察觉到他飞升之机就在今夜,再也无法拖延,因对着南瑆说了一通心里话。 “我本是金莲幻化,质本清洁,无缘沾染情思。可惜,三界之中,偏偏投生了一个你,拉我坠入情网。再不可挣脱。如今,我就要飞离三界,从此不可再与你朝夕相对,我亦深感不舍。”北宸长叹一口气,没有察觉到怀里的南瑆鼻翼微微动了动。 “我走了,你要保重。若我蜕去这凡情,将你忘了。你便也把我忘了罢。”说着,北宸亲了亲南瑆光洁的额头。南瑆飞升上神之后,又被北宸好生将养了一万五千年,肤质眼下是前所未有的透亮细腻,比最上等的白玉还要光润三分。南瑆此时已有所知觉,模模糊糊听到了北宸的话,但她决心再装一会儿沉睡。 北宸又继续说了好些话,都是一些不舍之词。忽然,北宸察觉到自己的仙体开始陨化成荧光,饶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刻,北宸还是禁不住心内一惊。他更紧地抱着南瑆,从不流泪的北宸流下眼泪来。 “瑆儿,”北宸试图用越发稀薄的手臂搂紧怀中的女子,哽咽道:“我爱你。” 泪水滴落在南瑆的眼睑上,流入她的眼睛。南瑆察觉到不对劲,睁开双目,由于沉睡太久,一时无法适应,只是模糊瞧见北宸一点一点陨化成荧光的画面,她惊呆了。一边使劲睁开眼睛,一边往虚空中徒劳地抓,惊慌道:“北宸,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北宸的仙体一寸一寸陨化成荧光,消失在太虚殿。整个紫微垣忽然被一团巨大的透明的亮光所笼罩,这光不仅穿透了紫微垣,还穿透了八荒六合每一座仙山,每一片海域,甚至穿透了最幽暗的九幽。 南瑆苏醒之后,浅碧色的双目变成了漆黑晶亮的颜色。见过的神仙都说,“南瑆上神的那双眼睛和紫微帝君的颇像。”因南瑆在名义上已经和北宸成了亲,是夫妻,是以,为了表示对北宸的敬意,仙界有不少神仙亦尊称南瑆一声:“紫微帝后。” 北宸飞升天尊之后,便再无消息。 南瑆曾试图去四梵天找北宸,可惜未能如愿。南瑆不知道是北宸故意避而不见,还是另有苦衷,总之,她怀着深深的落寞回到了空荡荡的太虚殿,和麒云寡淡如日。 麒云目睹了南瑆为帝君伤情日久的过程,昔年对北宸的那点执念竟也不知不觉放下了。反倒真心实意地伺候起这个新来的紫微帝后了。 南瑆伤情归伤情,却也并非完全想不开,天界待得腻了,便时常约了开阳一起下界去游玩。寡嫂与小叔子在一起厮混,自然引起了三界不少的流言蜚语。 某一日,大约是在元龙十二万九千四百年,距离混沌魔神止苍毁灭三界生灵不过区区两百年之数,已是天尊之身的北宸出现在了帝后南瑆面前。 南瑆看着一身神光灼灼,明显比从前还要俊朗几分的北宸,惊得嘴巴大张,使劲摇晃着小叔子开阳的手臂,大喊道:“你快看!我夫君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了 孤独的写文之旅 下一本再见吧 躬身相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