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问苍天外传:琉璃戒》 分卷阅读1 《剑指问苍天外传:琉璃戒》作者:赵木梓 文案 若滴血能为盟,那击掌也可为誓。 他,于女子而言是一道行走的桃花障; 她,于男子而言是一件行走的“黄马褂”。 一个颢天的帝君,一个钧天的郡主,两个四海八荒中的“妖孽”能修出怎样的并蹄莲? 内容标签: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荀旸、元安阳 ┃ 配角:韩林神官、玄水真君、涂姮上神、涂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若是有情,何须三世情缠。 立意:感情路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执念太深作茧自缚的只有自己。 第一章 自盘古真人带领上古神袛开天辟地,从此混沌化为三界五行。人分三六九等,这神仙也是有所区别:一等上仙,二等次仙,三等太上真人,四等飞天真人,五等灵仙,六等真人,七等灵人,八等飞仙,九等仙人。神仙若要飞升仙品自是少不得历劫,这劫乃有小劫、中劫、大劫之分,所谓小劫乃是三道天雷劈打,不死者便能进阶一品,中劫乃是历练人间八苦,即生、老、病、死、怨憎、爱别离、求不得及五取蕴。大劫又称应劫,乃是几十万年的上古神袛需要羽化飞仙归于混沌之兆。 所谓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古往今来修仙者多为地仙,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数,与日同辉但不能寿与天齐,与散仙、鬼仙等不入仙籍。 混沌之初,天地间孕育初上古的三大神兽:祖龙、始麒麟与元凤,洪荒时代便由着祖龙掌管水族、始麒麟掌管陆上走兽、元凤掌管飞禽,本应相安无事的三族爆发战争,由于祖龙一派过于彪悍被天君帝俊、东皇太一所灭,经此一役,上古洪荒神兽十不存一,伤亡惨重乃至灭绝于这天地间。 后来洪荒十二战神中有十战神因不服帝俊、东皇太一所统治,继而发动兵变,东皇太一以东皇钟险胜八大战神,帝俊亦重挫余下两战神,这场大战最后导致天帝帝俊与东皇太一双双元神归混沌,十二战神也如流星般陨落,只留下玄水真君与厚土娘娘归于天族。 昔日帝颛顼与逆贼共工大战,共工怒触不周山,这天地几乎毁于旦夕之间,所幸玄水真君以真龙肉身盘缠不周山天柱支撑天地,女娲娘娘才能以五色石补天。天君为惩罚颛顼妄顾天地人三界之危,遂把颛顼贬至南海之外,赤水之西,流沙之东的南荒不毛之地。 南荒不似其他七荒那般兵精粮足,随东皇太一、帝君与祖龙大战,由天雷地火所化的朱雀一族留下不过一万遗民,荒芜的南大荒四万子民几乎是由其他大荒中离乡别井的老弱遗民组成,为了生存,穷极了南荒三万的先驱才造就了如今这番男耕女织的太平,但也仅仅是太平而已。 四百年前,九尾金狐帝培育天狐欲于天族争夺青丘天下,东荒金狐族除却暗中培育天狐,还紧密地拉拢玄狐、魔狐、妖狐一族,意在壮大青丘兵力。 这青丘金狐族势如破竹般直逼天界,天君请来西极真皇勾陈帝君统御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将奋力抗击,勾陈帝君以索命梵音把无坚不摧的九尾金狐一脉打得元神飞散,溃不成军。 随后玄水真君出手与勾陈帝君以犄角之势力压九尾金狐仙的兵力,玄水真君到底是创世之神法力自是在他们之上,这东荒之地便是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下着倾盆大雨,雨水过处皆是泛滥成灾,本是青山绿水的八荒被洪水冲刷得如泥沼。洪水带着泥石流浆把一个个洞府活埋,气势蓬勃的水流加上哭天抢地的哭声,曾经的仙境顿成炼狱一般。 勾陈帝君驾兵前驱,逼得九尾金狐帝阵前自刎,其同盟军更是被悉数诛杀王族。此场战役天族也是伤亡惨重,勾陈帝君座下的朱雀星君元珩神君伉俪双双受了重伤,现任的朱雀星君则由其侄儿元旭阳顶上。 因着这么一场大战,这四海八荒已是换了一番天地。因着九尾金狐一脉被灭了族,如今青丘只剩下九尾白狐一脉与九尾玄狐仙一脉,天君为了太平盛世是以扶持了九尾白仙狐一族为新任的青丘狐帝。 这四海八荒中不知是哪位好事之仙曾作打油诗一首,“东媚涂姮,南娇元珩,西文帝君,北阳玄水,东南出手方知其雌雄,西北出征方知其枭雄。” 此诗中的东媚指的是男生女相的涂姮上神,南娇则是同为男生女相且是断袖的元珩神君,至于西文帝君指的便是天族的司战战神勾陈帝君,而北阳玄水指得便是上古洪荒十二战神之一的玄水真君。 有道是人间兵革之事乃由颢天所定,西方、南方与北方神将天兵皆由颢天西极真皇勾陈帝君主宰。这位真皇在战场上乃是运筹帷幄、足智多谋,在闲时则是秀逸谦逊。 这勾陈帝君乃是这二十五万年里冒出的后起之秀,降生于上古洪荒时代,成名于东皇太一与帝俊时期,是一位继洪荒创世神之后难得的一个奇才。他座下有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将、三十六天罡,若是近身战乃是很难近他真身。 一身刚棱有力的贲张仙躯藏于蓝 分卷阅读2 白相间的衣衫之下,执皓白如雪的拂尘,三千墨发整齐束在紫金九龙冠中,生得飞眉入鬓,面如敷粉,他的轮廓深邃且有异族的神秘,本该是璀璨清澈的星眸却散发着沉稳的锐利,浑身散发着仙风道骨甚是缥缥缈缈的祥和之气,虽有二十五万岁之龄,可一张面如敷粉般的秀逸模样就如同凡间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般年轻。 九重天上帝君多如繁星,可姓荀名旸的帝君却仅只他一人,他是日月星辰所化的仙胎,乃是西极真皇,尊号:勾陈帝君。他鲜少跟旁人说自己的名字,更多的乃是以尊号替代姓名。 他姓荀乃是他降生之后伏在一片荀草之地,本是浓雾重重的四周在他降生后被旭日照散,因着这般奇异的天象,盘古真人才以荀草为姓,赐他一名:旸。此乃他姓名的由来,可惜这个名字在他飞升为上神后便逐渐被世人所忘记。 九重天宫中,南极真皇座下的六司之一司命星君捧着卷籍往颢天黅霄宫外的十里竹林处,却在半路被一缕青烟拦截住去路。 “司命,你手中捧着可是人间的命运薄?”挡着他去路的乃是九尾玄狐仙涂家小七——涂姬,她对他手中的命运薄一向都很是崇拜——龙阳之癖的部分,她夺过那些卷籍发现全都是痴男怨女。“怎全是这档子的事儿。” “涂姑娘您就饶了我吧,上次迫于你淫威之下写了几个,累得我被南极真皇责罚。”最糟糕的乃是被天界中最刚正不可的勾陈帝君给揭发的,累得南极真皇的颜面被折了。司命星君只差跪地求饶了,这位涂家本姑娘的嗜好,怕是早已闻名于四海八荒。 “可你不也写红尘中的痴男怨女么?正所谓阴阳调和,物极必反,故此负负得正。”涂姬把摊开的卷籍全数重新捆绑起来,“这些神尊老是那么端着,不累么?” 司命星君被她那句“负负得正”吓得双膝跪在她面前,他当神仙前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在有生之年遇见这么一位小姑娘。让他仔细想想自己为何会摊上这么一位小姑娘,对了,一百前的那夜在颢天黅霄宫外的十里竹林。 那夜他刚从黅霄宫出来却闻得一阵狐狸的哀鸣声,他循着声音深入只见化作原身的九尾玄狐坐在竹桥上抽泣,他起初以为是青丘的魔狐族乱入了勾陈帝君的黅霄宫,可待他看清那只九尾玄狐才发现她的额上没有魔族的额印,左腿上倒是绑着一枚熊牙,若他没记错此乃老九尾玄狐君上飞升上神之时砍下魔熊族首领所得。 这四海八荒中没有魔族额印的玄狐也就涂家那么一脉,话说这涂家乃是有着上古天帝帝俊的血脉,是九尾仙狐中最骁勇善战的。他难道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玄狐,这天生玄黑油亮的圆毛加上四只雪白的毛茸茸手掌,嗯,此乃凡人所说的四蹄踏雪。 “小狐狸,你何以独自在此?”许是怕她的哭声惊扰了勾陈帝君的清修,他特意坐了下来柔声道。 “不是我要来此处,乃是玄水真君抓我来的。”那玄狐出声道,虽然夹杂着狐狸特有的鼻音,但还能听出是位少女。“堂堂上古神尊竟如此小里小气,不就误会他是龙阳之癖罢了。如今封了我术法,让我做个把月的狐狸。” 司命星君闻言只好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这玄水真君乃是上古洪荒神袛,如今已有三十五万岁了。偌大的天宫没谁敢得罪他,这九重天也得靠着他一力支撑起来的。何况,玄水真君没当即拔了你的仙筋已是对你莫大的仁慈。” “你倒会说话,奈何正是这么一位小气神尊害我如此。你可说得轻松,我习得术法皆以人形施展,如今变回原身你且叫我如何步行回青丘?”她哭的乃是因这因由,从西荒走到东荒,不累死她才怪。 “那小神送你回去便是。”司命星君作揖说了句得罪便把她抱在怀里准备离开,人刚下了桥便看见勾陈帝君一身蓝白相间的大袍颇具沙场点兵的仗势立在那儿。 “尔夜不归宿,在此逗狐狸?”勾陈帝君到底是主御三才统众星将之神,说起话来乃是仙风道骨甚是缥缥缈缈。 “小神见过帝君,小神这就回去。”司命星君恭敬地举狐,惹得勾陈帝君狐疑地看了看,随即接过九尾玄狐步行回宫。司命星君本欲开口却见玄狐双目怒视,仿若在说:“竖子不足与谋。” 翌日一早他这厢踏进黅霄宫就看见涂家的九尾玄狐把身子如人般站立,那双狐狸眼里甚是不满。“亏得你写尽凡间命运薄却诓我不浅,你竟把我双手捧上?!你可知我昨夜便是睡在这硬邦邦的玉阶?且入夜后这儿便立了结界。” “是是是,此事乃小神不义,还望涂姑娘恕罪。”司命星君赶着把人间武将降生的运程上呈给勾陈帝君,“劳烦涂姑娘在此等小神,小神不出半个时辰便出来。” “在此处?我浑身毛发玄黑扎眼,若被其他仙人瞧见岂不丢尽我青丘颜面?若不我先藏起来等你。”那玄狐灵机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天动静般。它向他单了一个眼色,“若不,你以掷杯为号?罢了,还是听我掷杯为号。” 语毕便快速躲进花丛中,呃,这掷杯为号一事,他觉得有点悬了。勾陈帝君宫中的茶具多为老天君所赠予的,有那么三两套更是东极真皇所赠。 “涂姑娘——”眼 分卷阅读3 看着涂姬消失于花丛,司命星君幽幽叹了一口气。也罢,还是等他赶紧完成正事再出来。 他命运薄上的几个武将本是天宫南天门的,只是适逢他们要下凡历劫,而这天地人的兵革之事皆要得到勾陈帝君首肯方能进行。 残影仙官不时给勾陈帝君切换茶汤,勾陈帝君放下朱笔批了一卷便听到偏殿传来一声清脆至极破碎的声音,司命星君吓得背脊一凉,他暗道这小狐狸当真是心急如焚,不过勾陈帝君看这一卷的速度也是忒慢的。 待得勾陈帝君这才拿起第二卷认真批注,却又听到一声清脆至极破碎的声音,只见他抬头略显不悦地看着司命星君。 “小神这就去瞧瞧。”司命星君总算逮住机会开溜,不想勾陈帝君已化作一缕青烟。糟糕了!这掷杯为号之事怕是黄了。 涂姬此时正站在茶桌上,毛茸茸的双手正叉着腰颇为得意洋洋的,而地上碎成粉末的乃是以紫英石头研磨至剔透状的两一盏木兰茶杯。 勾陈帝君的双眸半垂,浓密的睫毛下蒙上一层阴影,不知何时手执藤条,就着她的屁股便是一下。这一下倒把涂姬打得一个踉跄摔到地上,毫无怜香惜肉之举。 这一吃痛,她便把整套茶具重重掷在地上,那茶壶碎成粉末。司命星君瞪着如灯笼般的眼睛,完了,完了,这茶具若非他记错定是东极大帝所赠之物。此时他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该赞玄狐眼光独到抑或是不知死活。 “尔是从何处而至此地?”勾陈帝君厉声一喝,吓得残影仙官也不敢蹲下去收拾残局。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青丘九尾玄仙狐家的老六——涂婧是也!”涂姬冷哼一声。六哥,且当我对不住你。 “涂婧?!”勾陈帝君说着又是一下打到涂姬的腿上,好一个不知死活谎话连篇的神女!胆敢讹称自身乃是九尾玄狐君上涂婧。 司命星君吓得差点儿跪了,好个厉害的小狐狸!说起谎话来果真是不打草稿的。这涂姬坑起自家人来果真是心狠手辣。 “他娘的!你这是哪门子的狗屁帝君——”想她涂姬活了三万岁在家中上下谁不把她哄在掌心,莫说是以藤条打,就连说一句凶话也不曾受过。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站好!”勾陈帝君怒目一瞪,手中的藤条已打上涂姬的双手,那一下打得她嗤牙露齿,就连司命星君与残影仙官看着也觉得痛。 “有病!”涂姬便猛一个转身跃出窗户,只见她以飞快的速度奔到黅霄宫的大门,在那凌空一跃快要飞出殿门之际被一道仙障弹了回来,然后重重坠在地上。 司命星君急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来,这一下他相信她是跌得很痛。难怪天帝常说,欲要降服青丘的狐狸就得先从九尾玄狐下手,从来没人敢在勾陈帝君跟前撒野的。 “如此顽劣,可是司命星君纵容至此。”勾陈帝君一喝,吓得司命星君抱着狐狸一并下跪。这一跪更是司命星君与涂姬一并跪着,而残影仙官则是立在一旁无言监督,司命星君挺直躯干,他的双膝早已发麻了,可对比仍旧是狐狸元身站立的涂姬,他如是这般已是很舒服。 “涂姑娘,你累不累?”司命星君侧目小声问道,能把勾陈帝君惹得这般失态,也算是她的本事。 “累又如何?你没瞧那狗屁帝君正站在门前瞪着么?”涂姬安慰道,“从前我大哥在受罚时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小神只觉帝君乃是瞪着你罢了,上一任的九尾玄仙狐君上常受罚?”司命星君颇为狐疑地侧头看着她,这九尾玄狐君上可是深得天帝和狐帝赞赏的。 这上一任的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姮上神乃是赫赫有名的狐族战神,五万岁之时征服了妖狐族,六万岁飞升上神之时更是重挫了魔狐族,从此统领了玄狐一族。如此稳重之神却常受罚?许是这涂姬又在打诳语了。 第二章 “司、命、星、君!”屋子里的勾陈帝君不曾抬头便知晓他们在偷懒,是以低声一喝,吓得司命星君急忙转头挺直腰杆。 “你若得空就去青丘搬我六哥来赎我。”涂姬狐狸头一侧,又给他打个单眼。“就说我打碎了勾陈帝君的茶具,让他速速前来赔个不是。” 涂姬还想多说一句,却闻得破风声已到耳边,她当即把狐狸头端正。勾陈帝君的藤条正压在她的狐狸肩上,她挑眉反正六哥说过,敌不动,我不动。大不了斗脸皮厚!仙至贱则无所畏惧。 司命星君得空便火速赶去青丘搬来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与勾陈帝君在书房内详谈,司命星君则抱着涂姬在外头静候佳音。可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入屋已是半个时辰前,也不知这结果如何。 “你何须走来走去,有我六哥在什么都不怕。”从前大哥时常教导他们这群弟妹,反正大哥能撑住,不能撑也要死撑。祸事不怕闯,不要太离谱就行了。如今大哥负伤沉睡了,一切便由着六哥来承担。 “涂姑娘此言差矣,勾陈帝君协理天宫执掌南北两极的三才,统御众星主持人间兵革之事。这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未必是帝君的对手。”司命星君忧心道,他当了神仙这么久不曾被如此罚过,今日 分卷阅读4 算是长见识了。 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出来的时候对勾陈帝君很是尊敬,他从司命星君手中接过涂姬却不是带她走,而是把她抱到花丛中。“你胆子不小,竟砸了勾陈帝君一套茶具,还妄自称是我?”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故意压低声音道,也不知何故这勾陈帝君对九尾玄狐一脉颇有微词。 “莫非要自揭是涂姬么?”涂姬没好气地说,九尾狐女若在天癸到来之前能在男儿身与女儿身之间转换,皆因九尾狐族女子体内本是阴阳平衡,若天癸到来便是阴盛阳衰,从此不能幻作男子模样。 “你还有理?以他那道行早已看出你女扮男装的诡计,你不若当个灵宠得了。当初那司命星君来寻我便报你名号,我瞧那个司命星君看上去傻乎乎的,但可怂恿他与你一并还钱或是助你逃命。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以手捂着半边嘴道。 “他?他很笨的,我便是因着他才困于此地。”涂姬死命摇头,她之所以被困在黅霄宫也拜他所赐,何况也不见得他在这个黅霄宫有何特权。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稍微抛砖引玉就行,意思意思。顺利溜出去再作定夺。”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鬼鬼祟祟地给涂姬出谋划策,这司命星君到底是南极真皇座下的六司,又不是他勾陈帝君的人,横竖也是要给南极真皇颜面的。“就是瞧他笨,太聪明的你能绕过去么?” “也是。”涂姬幽幽道。 “此地乃勾陈帝君的黅霄宫,正宫乃是勾陈帝君的勾陈殿,是以这勾陈殿你也休得迈进半步。闻说他不近女色甚为讨厌仙子神女,你且切记当一个月灵宠便是。”这勾陈帝君素日往来除了北极真皇与南极真皇便鲜少与仙子神女走动,就连天帝也是能不见就不见。 “嘶,竟让我有生之年活生生见了一断袖的神尊。”涂姬看上去甚为欢喜,她伸出毛茸茸的狐狸掌与九尾玄仙狐君上涂婧击掌为盟,此番动作让远观的司命星君背脊一寒,适才的掷杯为号已让他无辜招惹祸根,现在这二仙不知又在密谋着什么诡计了。 其后的每日都能见到涂姬与勾陈帝君斗智斗勇的画面,不是涂姬趁着勾陈帝君休息逃走被仙障弹回来,就是勾陈帝君手执藤条在责罚涂姬。其实他很是佩服涂姬的越挫越勇,见朱红大门有仙障,她便会爬上屋檐、墙檐,虽然每次都会被仙障弹回来。 一日他敌不过她的苦苦哀求偷偷夹带她私逃,前脚踏出黅霄宫便在甬道被勾陈帝君提着回宫,连带着他被勾陈帝君罚抄经文。他在书案上疾笔狂书,涂姬则在书案上扶着墨锭在朱砂砚上仔细研磨,勾陈帝君的毛笔不时沾上朱砂在批注。 许是他沉迷于抄写经文,忽然抬头见涂姬双爪掷下墨锭,溅出的朱砂墨把书案上的竹卷弄脏,勾陈帝君手中的藤条早已乘着破风声打在她的腿上。“当真顽劣!”几乎每日都能听到勾陈帝君的评语,而涂姬时不时就会闹个“兵变”。 又有一日,涂姬往勾陈帝君的茶水中添置巴豆,奈何当日勾陈帝君把此茶送去给他,他不知其所以然一喝而尽,与南极真皇告假数日。闻说他倒了霉,涂姬倒也很仗义地往勾陈帝君的书卷上印上爪子,其后被帝君罚站了半天。 再有一日,他捧着经卷来到黅霄宫内,花院内勾陈帝君正用古琴弹着佛经的曲子,而涂姬难得乖乖坐在一旁,两爪捧着一株夜萤花为帝君打拍子。此番平静的画面,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他为此还以为涂姬学乖了。 “我若打得过,早就开溜。谁有这闲情逸致给那狗屁帝君打拍子。”她一边打拍子一边忿忿不平地说,“本姑娘就不信逃不出这五指山。” “涂姬呀,你就不能乖乖就范?”不懂,这种屡败屡试的精神不值得提倡。他敢说,这天上天下除了九尾玄狐君上恐怕没人打得过勾陈帝君。 “投降?!你当真知道何谓‘输人不输阵’?!”语罢,她摔下手中的桃花,一只狐狸爪子叉在腰间,一只狐狸爪子指着司命星君,“想我先祖随着东皇太一东征西讨何等威风八面,青丘子民不懂投降为何物,头可断降书那是浮云。” 勾陈帝君被她这动作惹得发笑,司命星君也觉得着实可笑。那个嘴里说着威风八面的人,此时正是一副狐狸的模样站在他们跟前,那身形还不及他的膝盖高。 “放肆!今日我乃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她忍不住用爪指了指还在抚琴的勾陈帝君,“假以时日,我必睚眦必报。” “尔当真屡教不改?”勾陈帝君手里的古琴不见了,手中不知几时又变出那条时常用来教训她的藤条,蓝白相间的大袍随着微风轻扬,九龙冠上的紫晶石闪着寒光。 司命星君很是害怕,涂姬竟然骂帝君是犬。 “司命!你可是我好兄弟?这一下你暂且先替我受了。”涂姬留下一句便匆忙跃上屋檐去逃命,适才也不知是谁何等威风八面说着豪气之话。勾陈帝君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把她捉住,此时她倒是可以装死了。 “适才不是何等豪气云天的么?”勾陈帝君站在屋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手里的九尾玄狐,她虽被提着皮毛,但手脚还在空中比划着。 每次她被勾陈帝君罚,他见她可怜也会时不时喂她一些果子或是糖果,每次 分卷阅读5 她都会用狐狸的爪子跟他作揖答谢。他自觉打从涂姬入了黅霄宫,他司命星君乃是头一回巴不得每日呆在这冷冷清清的宫中。 涂姬乖巧的时候很讨人喜欢,他曾见过几次涂姬甚是乖巧地趴在帝君脚边,那身油亮细软的毛发毛绒绒的让人忍不住欲要去逗弄。但更多的时候乃是涂姬被罚站于院子里,帝君每次手中的藤条皆是搁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便打。 最后一次见她,便是司命星君把自己存了多年的俸禄拿去买了一套碧玉茶具,然后转赠于她并再三叮嘱她亲自送到勾陈帝君处。 司命星君知道若按她习性,莫说多留个把月,哪怕是上千年也凑不够工钱。幸好勾陈帝君很是喜欢这套碧玉茶具,随即也赦免了涂姬的劳役之罪,知道自己不用再干杂务,她开心得围着他的脚边转了好几圈,涂姬不到一个月便离开了颢天。 司命星君第一次见她化为人形乃是一百年后在某位仙僚大婚之日,不得不说,化作人形的涂姬甚是漂亮,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对水汪汪的圆润杏眼顾盼生辉,那对可爱的小酒窝像蜜糖般的甜甜糯糯。 他知道能惹得她如此明媚的乃是她手中的一本书籍,他知道那是一本关于龙阳之癖的本子,因为写的人是他。司命星君是吓得不轻,因为她胆大妄为到带着本子来参加婚宴,也不怕被一时经过的仙僚看见。 翌日一早他便被南极真皇正气凛然地批判了一番,据说这个本子不知为何落在宴席的角落,还好死不死被勾陈帝君捡了。他的笔迹,怕是勾陈帝君早已烂记于心,故此,帝君上奏了南极真皇,勒令他要好好受罚。 在司命星君陷入漫长的回忆之际,涂姬只得轻叹一声,可惜了着司命星君生得如此俊俏,这思绪却如老头子一般。她径自往十里竹林外走去,以竹桥为界,竹林深处乃是勾陈帝君习武练功之用,看着这地上的竹叶,她不禁想起那日离开颢天前之事。 那日她偷偷跟着勾陈帝君的身后欲要窥探这位冷面神尊的小辫子,她伸手掐了个遁地咒便潜入泥地遁走,走不过半里却被一道灵气逼人的气场逼了出来。 她从土墩中出来便听到气势蓬勃的瀑布声,循着声音深入,只见一处银白的瀑布飞流而下,底下是清澈见底的水潭,水气引出一轮七色彩桥如幻似真。 原来此地乃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位冷面神尊果真是个小气之人,难怪对外诓称养着各种猛兽。 涂姬走到潭边犹豫着要不要脱了靴子,她很想脱了衣服全身泡下去,可又怕被什么人瞧见。最终她摘下挂在腰间的酒壶,先是嗅了嗅,酒气四溢不愧是六哥亲自酿制的美酒。 她拔掉酒塞,就着酒壶就是一口,果真是身心顺畅!第二口酒不醉人人自醉,第三口——噗!她把口中的酒全数喷向突然冒出的温文男子,她看见半空中勾陈帝君手执拂尘居高临下看着一身泥土的她。 “尔跟着本帝君作甚?”也罢,为了司命星君之事,他也正好有事找她。 “我怕热,下面风凉水冷,是以小仙便土遁。”涂姬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曹操曹操到。她把双剑插入后背的剑鞘,“青山依旧绿水长流,若帝君别无他事,小仙先行告退。” “且慢。”勾陈帝君伸手用拂尘拦住她的去向,他知道涂姬不过是区区三万岁幼狐,却不曾细想她只比他的肩膀高出那么一点。“本帝君念尔乃是仙胎所化,何故自甘堕落沉迷于这有违天道人伦之事?” “干卿底事。”涂姬忍不住叫嚣道。 “尔媚惑司命星君投尔所好,枉顾天道伦理写出如此下作的命运薄,若被天帝知晓,这被贬下凡在所难免。轻者,需押往诛仙台除却道行;更甚者,落下青丘把柄给天帝上献出师之名。”故此他和南极真皇早早把此事给压了下来,媚惑神仙乃是魔道行径,被罚去诛仙台那是必然的。 “胡说八道!姑奶奶我几时媚惑司命星君了?”她与司命星官二人本就非关风月,这天族之人本就不喜他们青丘子民,如今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我与司命星君情谊本就无关风月。” “本帝君姑且当尔非关风月,可司命星君又何如?尔敢保证?”勾陈帝君怒道,当初就不该收留她,当初只感觉亲切便动了善心把她留在黅霄宫中,这才种下了一系列的祸根。 司命星君为了帮她把自己三百年的俸禄大笔一挥,换来她一身自由;如今竟还迷途不知返地投其所好,此番行径当真连自己的道行也不顾。“若尔心有愧疚,应当断了他非分之想。” “你们天族之人当真龌蹉!想我青丘素来民风淳朴,你情我愿便在一起,如今不过是寻常友谊,在你们这儿倒被扣了个大大的污名。”涂姬火从中烧,适才她已很是懊恼自己的过于胆大妄为,如今又平白无故受这一遭,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化作一缕青烟奔往前方的十里竹林。 “放肆!此地是九重天,岂容得尔在此胡闹。”勾陈帝君变出拂尘紧追其后,十里竹林内没有涂姬的身影,他料想她定是施了土遁,随即封了结界缩小范围。 涂姬被结界包围在十里竹林的方圆三里地,她从土墩中跃起挥剑便砍向勾陈帝君,他侧身躲过涂姬的双剑进攻,这丫头的冥顽不灵他可是领教过不 分卷阅读6 少。 她见自己的攻势被破,随即收剑飞往竹林绕过勾陈帝君的追赶,她趁着两人擦身而过之际,以肉身为盾撞向他身上。因着始料不及,勾陈帝君被撞得跌在地上,而她因着惯性而不能及时收回力道,整个人便是这般撞入他怀里。 她甚为错愕地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勾陈帝君,许是过于唐突又或是她早已待他存了非分之想,她竟情不自禁地往他薄唇上啄吻了一下,惹得他蓦地把她推得远远的。 她滚了一丈之远,随即翻身坐起来羞红着脸怯怯道:“你已是姬儿的人了,容不得你抵赖!” “尔简直不知廉耻!”勾陈帝君以手背拭擦薄唇,一脸厌恶地轻视着她,仿若她是见不得人般。 回想起那日既是甜蜜又是伤情,她已抛下自尊至此,而他却冷着一张俊脸不容她靠近一步。涂姬终是没忍住哭哭啼啼地跑出了十里竹林,司命星君一直紧追其后意欲好生安抚,奈何涂姬婉转答谢,言下之意他司命星君并非她属意之仙,承蒙错爱之类的。 涂姬待他无情,司命星君便只得伤情,他素来知晓涂姬待勾陈帝君另眼相看的,虽则她终日与自己在一起谈天说地,可言辞间乃是十句不离帝君的。 这般太平盛世,当神仙的也难免会爱听秘辛,或是找些兴趣以打发无聊的时光,每个王族素来皆有秘辛,左不过是弑杀兄长夺嫡、又或是牵扯私生子女之事罢了。 近年来颇为新鲜的一桩便是五十年前涂姬强吻勾陈帝君一事,虽被颢天有意压下去,奈何九重天上从来不缺透风的墙,即便是天帝对此也是有所耳闻,更别说早在半年前便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东媚”涂姮上神。 他,担着一张人比花娇的明媚脸庞,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对水汪汪的圆润杏眼顾盼生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愣是把那种近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将熟未熟的气质表露无遗。 第三章 天族中的仙友皆是感叹这长相若在男儿身上则是过于阴柔很让人忽略其彪腹狼腰的极致武将身形,算是可惜了这般风华绝代的长相。如今有涂姬承着这张容姿,也算是了却了一众仙友的遗憾。 涂姮上神从青丘火速招来一朵腾云往颢天奔去,此时乃是刚过巳时,本以为这座庄严的黅霄宫不容他踏入半步,不想却是勾陈帝君身边的残影仙官亲自相迎入宫。 穿过繁复的廊道,他在残影仙官的引路之下在种满夜萤花的院子里见到勾陈帝君手执汉刀在练习刀法,直到他汗流浃背方才停下手中汉刀。 “小神涂姮拜见帝君。”涂姮上神上前施礼跪拜,勾陈帝君略略抬眸便示意他坐下,立在一旁的幻影仙婢上前恭敬地单膝跪地接过勾陈帝君递来的汉刀。 他把一双修长好看的大手浸泡在残影仙官递来的花露水中净手,本是伏在石桌脚边的瑞兽狡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耸拉着头,慢条斯理地离开走到勾陈帝君的脚边伏下。 待得仙娥捧来一套莲花盏茶具,重新泡上了一壶以玉泉之水泡煮好的茶水,两只莲花茶盏注上碧色茶汤,勾陈帝君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汤。“上神与本帝君素无交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小神特意前来乃是谢过帝君营救之恩。”待得四下只剩两人,涂姮上神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明人不说暗话,师傅执意让小神醒来便是为了抓拿藏匿于九尾金狐仙帝身后的狡猾之徒,若被他继续作恶,这青丘万年基业便毁于他手中。” “尔此番求见本帝君,也不怕玄水真君发难。”勾陈帝君淡淡道。 “师傅征战多年,如今这仙躯若不好生调息,怕也会提早应劫身归混沌。”玄水真君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虽不曾坦露过心迹,近来他每五百年便会到不周山去修复那真龙之躯以稳住九重天宫便是佐证。 这些年他为这四海八荒六合操心不少,也耗了不少的修为。“如今不过区区小事,小神也不欲扰了师傅他老人家。” “尔颇有能耐,何不到本帝君麾下挣个一官半职?”玄水真君活到这般年岁终是经历太多难免心高气傲些,若他当真要应劫而亡依着他的性子,定必藏匿在一处隐蔽之地不欲旁人看见他狼狈的情景。 “小神不才,承蒙帝君错爱。”涂姮上神本已拜别勾陈帝君,刚转身走了几步却又驻足回头。“帝君,小神心中仍有一事相求,帝君但可斟酌成与不成。舍妹待帝君一往情深,小神深知此举当属强人所难……奈何小神仍旧恳请帝君纳了舍妹为天嫔,以保全其名声。” “既是强人所难,尔又何必细说。”勾陈帝君的星眸仍旧是一派的沉稳,话语间却是透着轻蔑得很的语调。他毫不掩饰自身瞧不起涂姬的自作多情! “舍妹糊涂,可如今这仙界把她说得很是难听,姬儿为证清白划破了手腕,作为兄长,小神不得不恳求帝君成全,即便她担不起天嫔之位,诚然能收作侍妾也尚可。” 他深知此事不过是为了保全涂姬的名声,素闻勾陈帝君本就是个不近女色的神尊,这后宫也比别的神仙要凋零,如今黅霄宫内除却一位帝后,仅有一位已薨的西海公主作天嫔,纵然再纳娶一位天嫔也未尝不可。 “令妹此番行径乃是要挟本 分卷阅读7 帝君?”此妖孽胆敢待他勾陈帝君屈打成招?当真荒谬之极! “帝君息怒,舍妹不敢。”涂姮上神闻言乃是一愣,这般屈打成招,诚然哪个神君也不乐意,他直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也不知是赞许涂姬眼光独到抑或是狐蠢如猪,偏偏招惹了个厉害的主儿。 这勾陈帝君虽是位祥和的真皇,却也并非是个很好对付之人,就连姬灵上神这般高傲清冷的神仙也在他身上折了一身情伤,可见他若要无情,一众神女却只得黯然伤情。在九尾金狐仙帝起兵造反前,九尾金狐仙帝姬姒昭曾悄然爬到他的床上去,被他一脸冷凛地以术法击退。 送走了涂姮上神,勾陈帝君双手负于身后,涂姬把此事闹得颇大,纵然是她自作多情可他勾陈帝君也不见得能悉数撇清所有干系。他早已过了万花丛中过的年少轻狂,如今已是踏入不惑之年。 最近的一次桃花已是六万年前的事儿了,加之纳娶那么多女子搁在宫中不过是徒增构陷与争宠的无限烦忧。 每位真皇皆有其自身遮挡无趣之物的术法,南极真皇终日化作老态龙钟的慈眉白发,东极真皇则是终日化作慈悲为怀的美髯公之状,北极真皇则是终日披散着墨发脸带胡髭作英武之状,老天帝本就是个老顽童却也需得正襟危坐,而他甘愿当个只适合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祥和画像——适合挂在墙壁上每逢初一、十五上香供奉。 若他当真是个画像,诚然当真不能有脾气,可惜他乃是个活生生的神君,自是不允许有亵渎他之行径存在。一百年前涂姬虽是以原身寄宿黅霄宫中不过区区一月,可那双狐狸眸子望着他之时何其垂涎吞沫,两道含情脉脉的惊艳目光毫不掩饰。 素闻九尾狐仙族不似灵狐、妖狐、魔狐族那般可以三妻四妾,这一生只要认准一个伴侣便会生死相随,也是因为如此,九尾狐仙族所历的情劫皆为大大的劫数。 只是,这劫数并非他勾陈帝君有意招惹,说白了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奈何一众仙友皆是以为他需得纳了她,这才算是成全了她这桩痴心。动情的人并非他,何以就非得他来承受? 他每日出入皆以隐身术出入黅霄宫,涂姬不过是个五等灵仙,自是无法窥探得他的行踪。涂姬那小丫头虽说时常守在黅霄宫外,奈何他真的不曾放在心上过,多少美艳绝伦的神女在他生命中匆匆而过。 勾陈帝君心生闷气地把挽起的窄袖捋下,除却几身颇为隆重的袍子,他的衣衫多是以轻便为主,是以袖口多是以窄袖为主样式,方便于炼丹、骑射与保暖等所用。 登了真皇之位,他鲜少动怒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许是他成了帝君二十万年来不曾跟哪个小辈置气过,是以这群无知小辈皆是以为他不过是尊挂在墙上吃着三柱清香的神仙。有些事儿他不曾细说,不过是不欲成为旁仙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他几乎笃定涂姬对他的了解不过是籍着几册天族史吏所撰写的上古史,这些史册之内乃是那些史吏无所不用其极来美化这些创世神尊与洪荒时期神尊的沉闷发迹史,多为数万年不曾修改的陈腔滥调。 她,兴许连黅霄宫有小帝后一事也不曾知晓。他勾陈帝君与小帝后的渊源颇深,此事怎也需得由元珩神君说起。 他知晓自身虽如玉面公子般,但也并非男生女相的阴柔男子,却不知为何惹得元珩神君青睐,想起此事他仍旧毛骨悚然。 当初元珩神君以肉身为盾相救不过是想着让勾陈帝君欠他一桩救命之恩需以身相报,继而情投意合,从此缱绻仙凡间。可惜他乃是个性好正常的神君,且对于断袖之事深恶痛绝的,事后也不过是给了元珩神君一片龙鳞以作他日归还重诺的信物罢了。 六万年前,他的女儿出生之时因着缺少仙魄几乎成死胎,为着归还当初元珩神君的救命之恩,他铤而走险领着元珩神君奔至白雪皑皑的昆仑雪峰。当年弃甲之地便是天地间最具天地灵气的昆仑,这昆仑山上的雪域剑冢本是这些断剑残刀的墓地,一经遗弃便等待天地化解,不会再有天神天将光顾。 每当入夜便会看到若隐若现的幽魂在飘荡,这些幽魂皆是天神的神兵利器所化的剑魂,那股被遗弃的哀怨直捣来访者的神绪,那种不甘心随着沧海桑田的变迁终是化为难以磨灭的浊气。 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随东皇太一、帝俊与祖龙一族进行的仙魔大战,在这场战役中,他折损了两枚宝剑的剑灵,残剑恰好就在昆仑上的某座雪峰中。 残断的双流剑被人插在寒冰中,那缕虚弱的剑魂终是化作无声的哀鸣,他知道以天将之灵血所化的剑魂皆有灵性,从此一剑一神纵横天地间,剑断灵亡本是寻常事,坏就坏在这批断剑残刀沾染的乃是天神天将之血。 他把提炼出来的那一缕剑灵仙魄转交于元珩神君,元珩神君辞别他后便火速离开,而他则留在此地以自身法力净化此地的浊气。待得他净化完毕回到颢天黅霄宫闭关静养已是十日后,他将将转入沉睡静养了三百年才辗转醒来。 因着这么一桩过命之交,元珩神君当天立誓若是生了男儿则拜他为师,若是生了女儿则与他指腹为婚,诚然当时勾陈帝君一口拒绝了这指腹为婚之事,但也答应多加照拂—— 分卷阅读8 诚然不过是动动嘴皮子。 当年她呱呱落地后,元珩神君曾修书告知,他知晓便作罢,这么多年不曾探望不过是为免招来元珩神君的纠缠。 黅霄宫乃是在颢天,颢天隶属西荒之境,当年便是思量着小帝后在南荒长大,是以颢天的气候于她而言委实寒冷难耐,又因着勾陈殿乃是正殿,方位乃是座北向南,只得西极真皇方能上座。 勾陈帝君只得让韩林神官辟出黅霄宫中最为暖和的东南方位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供她居住,从正殿过去须得跨过一座月亮门,此楼题名为:霜华台。 入夜后的颢天之境颇为寂静,霜华台二楼的寝室之内,乃是清香寥寥,勾陈帝君一身蓝白的仙袍甚是缥缥缈缈仙风道骨地盘膝端坐在床上打坐清修,三千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玳瑁制成的冠中,大床左侧放着一张小矮桌,桌上的香炉飘着几缕青烟。 他的思绪缥缈得很远,远到重回一代妖姬以术法潜入他的意识之中。那夜他因着神绪不稳而假寐片刻已作调息,便是这片刻之内却给了青丘九尾金狐仙姒昭一个趁人之危的契机。 她一双清澈的杏眸妖娆娇媚地看着他那双散发着沉稳淡漠的星眸,她双眼的灵气早已染上氤氲之气,他薄唇轻抿,只觉喉咙发痒,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热情的模样。“帝君当真不曾觊觎过我?” 有!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便是终日强忍着沉睡的凶猛逐渐清醒之苦,他就快无法掩饰自己对她存下的情动。在他懊恼不已之际却闻得一阵衣衫拉扯的声响。蓦地抬头,却见她仅着贴身衣物甚是柔媚地看着他,挽起的三千青丝松散成瀑布般。 “今夜我是帝君的,帝君要我如何,我便如何。”她颇有风情地轻撩三千青丝披在身前,那双清澈的杏眸显得妩媚撩人。 “尔在要挟本帝君。”是质问,也是警告。 她,从没如现在这般主动地躺在他怀里,甚是娇媚地挑逗着他。怀里的她千娇百媚地揽着他,他略略低头迎上的便是一阵狂热的吮吻啃咬。 他双手紧紧地把她的身子揽入怀里,这一刻他很是希望她是“她”,奈何她从不会这般亲近他。每次见到他的身影,她就如窥见到天敌般早早开溜,很多时候他连与她说上半句话的机会也没有,更遑论如此刻这般主动揽着他。 “帝君亲我之时,当真不曾臆测过我躺在你身下的媚态么?”她继续千娇百媚地攀着他的肩膀,“何必强忍得这般苦楚,帝君把我当作她又何妨?” “若尔当真是她,合该多好!妖孽,莫再作戏了。”沉稳的星眸早已退下氤氲,祥和秀逸的脸庞上不见一丝不悦,仿若她不过是寻常的神仙前来谒见般。 他待感情素来讲究专一,姒昭的“媚惑术”很是了得,竟能化作她的模样,也正是他爱她极深,是以才能从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容中辨出一丝真伪——同为沁人心脾如旭日初升的笑脸,她的双眸与笑意带着温暖,而姒昭所化的她却是笑中带着算计。 他蓦地一掌击中姒昭的要穴,那张熟悉的模样化作陌生的倾城之姿。两道柳叶眉下是一双饱含风情的桃花眼眸,樱色的朱唇垂涎欲滴,举手投足间尽显其傲骨,她的左肩上乃是有一道火纹胎记。 “哎哟,适才帝君吻我之时甚是热情,为何如今却又装出道貌岸然?”姒昭笑得妖媚,她不慌不忙从腰间摸出一排绣花针,她笑意一冷就把手中的一排绣花针射出。 “不知所谓。”勾陈帝君矫健地伸展几下便躲开了她的进攻,她射出的绣花针刚劲有力地扯断他的衣摆。 他掐了一个手诀定住她的动作,凭空划出汉刀与她一阵短兵相接,姒昭见自己的攻势被破,随即收手准备掐个诀绕过勾陈帝君的追赶,她趁着两人擦身而过之际,运功以掌击往他身。 勾陈帝君以六成仙力回击,这一掌震得姒昭几乎元神不稳,她被他掌力推得重重坠在地上,一口滚烫的浓血从她的口中喷出。 姒昭强忍自身被击伤的痛楚,一个转身便来了个假动作逃出勾陈帝君的神绪,青丘之内的狐狸洞内本是盘膝而坐的姒昭生生地吐出一大口黑红的鲜血。她伸手封住她胸前两个大穴以防自身元神涣散,姒昭自诩容姿乃是绝色无双,是以甚是不懂为何自己会败在勾陈帝君之手。 因着此事颇为诡秘,姒昭亦不欲旁仙知晓她这位青丘帝姬铩羽而归,比起此刻她的元神负了重伤,她更为忧心的乃是自身可能会被“迷惑术”反噬,她只得强忍痛楚到青丘的某处去寻觅能协助她的神君。 她摇摇欲坠地来到涂姮的洞府,涂姮显得颇为错愕,他急急替她把了脉,“阿昭,你到何处去了?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 “涂姮,救我。我不要死!”她几乎是颤抖着嗓音道,沁出的薄汗早已把额发弄湿,姒昭的意识早已涣散,小手只顾着扯开他仅剩的腰带。 “姒昭,你当真对勾陈帝君施展‘迷惑术’?!”涂姮不敢相信她竟会这般胆大妄为。 她容不得涂姮细想半分,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眸紧紧盯着涂姮,本是推拒的涂姮转手化作拥抱的动作。“迷惑术”的反噬之力忒大,不过须臾间她已被体内躁动焚烧得理智尽失去,此刻她只求与涂姮肌肤之亲 分卷阅读9 。 第四章 黅霄宫内,勾陈帝君虽是把姒昭击退了,奈何被她媚惑得浑身燥热。他感觉自身快要压不住这股燥热,他扯下蓝色的外袍仅穿着雪白的衣衫走出勾陈殿,那时黅霄宫内仍旧是韩林神官主持着,韩林神官见他一脸冷冽的模样还道是他尚未从近日的盛怒中缓过来。 近日她便因着不知从何处觅来的册子,挂的乃是丹青之名,实则乃是各种活色生香的香艳春宫图!初时勾陈帝君还以为她在闺房逗趣之事上突发奇想,奈何在她一顿嬉笑中方知被她愚弄一番。是以,他以亵渎真皇为由,先是把她拎到院子里捧着一盅热茶跪了将近一个时辰,随后还需得每日抄写《女诫》。 在韩林神官看来,此事算不得大事,夫妻间的闺房逗趣实属寻常之事,奈何勾陈帝君久未历过**,竟处理得很是笨重。小帝后因着一连被罚了好几日,气得连晚膳也告假不来。 勾陈帝君本欲在灯光昏暗的黅霄宫内散步好把满身燥热散尽,当他回过神来之时,人已立在月亮门处,他本想转身离开却又蓦地觉得近日自己并非真心要训她,他不过是不知如何与她此番性情的神女沟通。 成了帝君,连情绪也不得轻易泄露,他就如只适合挂在墙上的字画那般,终日端着帝君该有的冷凛模样。他成为帝君之前也很喜欢笑,因着那时的他正是大好年华,待得肩上的责任越发沉重,他笑的日辰便越来越少了。 当他顺其自然地踏上楼梯步入二楼的走廊,当他杵在门前却见小帝后把手中的紫毫笔一扔,一副涅磐重生的快意涌上脸容。那时的小帝后不过是个四万岁的碧玉年华女仙,两人四目相接,她惊慌失措地错把手中的纸盏一撕:“……作数么?” “尔说呢?”本是因着她灵动的表情而着迷的勾陈帝君,因着她的话略带失望。那头作灵宠的盘瓠犬更是吓得跳入她的怀抱,这一人一犬瞪着大眼望着他。 “帝……帝君怎来了?”小帝后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他们素来河水不犯井水的,今夜何故他蓦地出现在“霜华台”里?该不会觉得春宫图之事尚未解恨,今夜又要继续唇枪舌战一场?! “本帝君路过,是以上来坐一坐。”从黅霄殿到踏月楼需得拐个廊道,显然这个谎言说得很是失败。适才他在楼下待了许久,双足像是被钉在地上般,本是想着她歇息之时才上去却又觉得这样做甚是不妥。 “此地乃是帝君的地,诚然坐并不碍事。奈何便是因着帝君这般心血来潮,妾身今日终是悟得功亏一篑的含义。”小帝后近乎崩溃地把螓首垂在书案之上,“作数可好?妾身近日已埋首于这字帖之中,不知这朝夕更替为何物也。” “尔是帝君,抑或本帝君才是帝君?”他好意提醒,小帝后素来待他没有少女崇拜,想必此刻更是在心中咒骂他上千百回。 “帝君待妾身嫌隙极深,既是相看两生厌,何不撰写休书一封,好让你我各自觅得良人?”她是个神女仙子,并非他勾陈帝君豢养的灵宠,喜欢便呼之则来,不喜欢便挥之则去。 “尔!终日伶牙俐齿,尔无需再去骊山,留在这黅霄宫与本帝君大眼瞪小眼!”她胆敢忤逆他的意思?!本欲好生说话,不想却招来她这般态度。他前来此地怕是自讨无趣吧! 他近乎迁怒地拂袖而走,身后的韩林神官更是巴不得把小帝后生生掐死:“小帝后何必逼得帝君这般恼火?!” “你主仆二人乃是一丘之貉!”小帝后乃是气得火冒三丈,纵然在骂骂咧咧也不曾忘却执起椅子上垫腰之用的绣垫往韩林神官身上砸去。 这思绪一经流转便如细水长流般,脑海中的画面飞转得破快。 四百年前青丘的平定之战,他的兵马与姒昭的兵马对峙,姒昭显然是瞧出了小帝后已有三月的身孕,是以特意挑小帝后与她对战。 作为副将的她出列迎战,因着要保护腹中不过三月大的胎儿,屡屡险些被姒昭挑下马。这场对战于姒昭而言怎也是落了个下乘,为了惹怒小帝后,她乃是极力抹黑那夜潜入他意识之事。 素来孕妇便是忌讳情绪不稳,她终是被姒昭之言引得露了一处纰漏,便是这纰漏让姒昭有机把她挑下马。此番变动确是让他措手不及,他以捆仙绳从姒昭马蹄下把倒地不起的小帝后扯回来。 施展一招鬼哭神嚎的法阵困住了几万狐族精锐大军的心神,再以索命梵音乱了其思绪,狐族精锐大军因着心神错乱自伤残杀了不少兵力,天族算是挽回劣势。待得勾陈帝君横抱着她极速狂奔至药君营帐,她已成血崩之势,鲜血早已染红了大半的下身衣衫。 屏风之内是小帝后撕心裂肺地承受骨肉剥离之痛,屏风之外是韩林神官与元珩神君陪着他强打精神的等待,看着小帝后的医帐仙婢泣不成声地以铜盘捧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小女胎,须臾间便化作一具顶着两枚小小犄角的银白龙骸,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地挥手让她撤下。 妄顾韩林神官的拦截,他走入屏风之内的血房,小帝后脸无血色地静静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执起她冰冷的手在唇边轻吻。自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这丧女之痛堪比剜心,他的小帝后决不能有事,若不他这一辈 分卷阅读10 子便生生愧对她母女二人! 他暗自发誓,定必要诛杀九尾金狐仙一族为他女儿陪葬!药君说此刻的她身子极为虚弱,经不起折腾。但她尚且年轻,孩子将来还是会有的。 当夜他红着一双眼在主帅营帐内与神将们商讨如何逆袭,因着此回颢天乃是折了帝姬,一众神将的士气变得异常高涨。就在元旭阳毛遂自荐领兵五千到敌阵去夺回失却之地时,医帐仙婢哭喊着冲进来说“启禀帝君,小帝后喂不进药了”。 他闻言乃是急得心如火烧般往外走去,行走的步伐有别于他往常的稳健竟在平底处踏空摔在了泥地上,韩林神官与元珩神君急急把他扶起,搀着他发软的步伐往药君营帐。 他磕磕碰碰走入屏风之内的血房,捞起小帝后逐渐冰冷的身子,厉声吆喝着韩林神官捧来热腾腾的药汁,他掐着她的下巴执意要灌下去,他的女儿已离他而去,若连他的爱妻也离他而去,他这辈子便又再是孤身一人了。 枉顾双眼被泪水泡得酸楚,当滚烫的药汁被他一点一点喂了进去,他几乎带着哭腔地哀求:“安儿?安儿,本帝君求尔喝下去!安儿,尔休想撇下本帝君而走。” 他颓然地坐在床沿搂着陷入昏迷的小帝后不言不语,任凭营帐外止不住的求见。此刻他只欲她快快醒来,只是她一直静静的一动不动躺着,那一刻他自觉她若死了,他也不活了。黄泉路上,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好生团聚! 小帝后的生母天族的烁兰公主闯入主帅营帐,哭哭啼啼地跪在他跟前,“帝君,妾身自问不过是寻常母亲,求帝君放过安儿吧。妾身怀胎十月只求孩儿平安长大,纵然安儿自小性情极为乐天,可也经不得帝君这般折腾。妾身只求帝君大发慈悲放过安儿,求帝君把安儿还于妾身!” “尔求本帝君放过尔之孩儿,可又有谁放过本帝君的孩儿?!”一声清脆的茶具破碎声响起,本是搁在圆桌的上等茶具被勾陈帝君大掌一挥全数砸到地上化为支离破碎的模样。 “妾身敢问帝君一句,你凭什么霸占妾身的孩儿?!安儿不过是欠了帝君一命,如今她已落得这般狼狈,就连腹中孩儿也没了,这一命如今已是抵过了!苍天欺安儿太甚了,便是因着安儿在性情上颇为豁达,是以你们便恣意妄为地欺负她么?!帝君与安儿本就是理念不合,合该仳离成全彼此!”烁兰公主顾不得眼前的神君是天族司战战神勾陈帝君,她只欲她的孩儿能醒来搂着她的脖子撒娇。 烁兰公主抬手便朝着他的脸上赏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这力气仿若要把这两万年五千年里小帝后所受的屈辱化为的悲愤之力般,打得他错愕且有点眼冒金星。 “帝君息怒,烁兰公主乃是爱女深切,是以才情绪不稳冒犯真皇。卑职不才,还望帝君写下休书,好让我们能领安儿回家吧。” 元珩神君见状急急搂着因哭泣过度而晕厥过去的妻子,一来虽说勾陈帝君是他们的女婿,奈何他终究是“四御”真皇,亵渎真皇要扭送诛仙台拔走仙筋;二来他也深怕烁兰公主把勾陈帝君激怒,把如今的死局弄得更是无法收拾。 “这巴掌算是本帝君欠尔等夫妻二人的。”勾陈帝君没有因为这个巴掌而动怒,若烁兰公主还能像典范那般才会让他觉得恶心。错了便是错了,是他太过自负,是他过于粗心大意,是他害死了两人的血脉!是他亲手毁了两人的感情。 自她嫁于他之日起,她总能轻易牵扯到他深藏不露的情绪,每当她在场,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去觅她的倩影。有她在,他的不安和阴霾也会随之而散。心安,是她才能给他的灵丹妙药,这也是他执意带她行军的秘密。 “尔等莫要轻举妄动!”他带着浓烈的哭腔把手中汉刀一扬不许他们靠前一步,他不自觉地搂紧怀里的瘦小身躯。“她与本帝君不曾仳离,是以本帝君才是她的家,尔等无权夺走本帝君之妻。这夫妻情份何时到头乃是由本帝君说了方可作数!” 许多仙僚只道东荒的依山傍水灵境的水土如何孕育出一代九尾金狐妖姬,只道九尾金狐仙帝姬姒昭如何美得直捣人的心绪,却不知蛮荒的南荒之境也能孕育这么一位国色天香——当年的万花盛宴只有上仙品阶之人方能入席,加之许多仙僚不过匆匆一瞥,第二回再见已是她成了黅霄宫帝后之时。 自青丘平定之战凯旋归来,小帝后一直郁郁寡欢,直到三百年前蓦地提出要到梵天去游学,她执意,他没撤,只得放手让她独自前往。四百年的愧疚换来一走了之,她倒是解脱了,而他呢? 许是被涂姮上神的提议惹得心烦,平日里鲜少思量自身的他竟会想念起韩林神君等旧人来。三百年前,韩林神官也后脚告老还乡卸了这黅霄宫主事神官之位,重回西荒当个逍遥神君,韩林神君卸任后这黅霄宫再无勾陈帝君的解语花了! 他入主黅霄宫前曾有两位一文一武的得力助手,一文指的是素有勾陈帝君“解语花”之称原身乃是一头异兽讙所化的韩林神君,一武指的是擅长御兵的一头原身为异兽驳所化的猛将飞鸿神君。他在这一文一武的猛将支持下,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骁勇之态荣登“四御”的西极真皇。 飞鸿神君的纰漏是思量得不够透彻,而韩林神君 分卷阅读11 的纰漏则是不够胆量,两人各有各性情上的纰漏,却又正正如此才能形成阴阳调和之势。 如今黅霄宫的主事仙官乃是一头不过六万岁的银白地蛟龙唤作残影,残影仙官在三百年前跟着韩林神君学习如何主事黅霄宫内的大小事务,是以他尊韩林神君为“师傅”。 因着小帝后的发丝偏细,而残影仙官的亲妹幻影仙子在挽发的技术上颇有道行,是以他才让残影仙官也把她带入黅霄宫,他日将来留作小帝后的近身仙婢之用。 残影仙官入驻黅霄宫前乃是在天兵探子营里当个小校尉,他见其资质不错便提携到黅霄宫当个主事的仙官。平日里残影仙官协理黅霄宫一切事物,闲时更是与他互相搏击、练习马术与兵器。 那夜他在清修之时闻得一阵狐狸哭泣的声音,也着实是被它吵得无法集中精神,于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出去一趟比较合适。 到了十里竹林却见司命星君在安抚那只小狐狸,起初他以为这只小狐狸是犯了花痴,与司命星君合作这么一场大戏,故此他以藤条鞭打她时乃是毫不怜香惜肉。 直到司命星君当真搬来九尾玄狐君上,他才知她当真是着了玄水真君的术法,原因也很是可笑——谣传玄水真君与天帝有龙阳之癖。收留她,乃是因着她的性情与小帝后颇为相近,他一念之差尝试改变便无端招惹此祸端。 他的小帝后与他在年岁上相差了颇大的岁数,自设了帝后,这黅霄宫外更是门可罗雀,鲜少再有不请自来的女神仙。他也算是重回清静之地,这黅霄宫的甬道栽种着一棵昆仑神树,每当开花之时那一串串灯笼般垂下的花儿漫入黅霄宫的院落煞是赏心悦目,奈何那些女神仙终日攀在树上让他颇为心痛那些垂吊的花儿。 屋内的摆设不曾变过,他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坐在梳妆镜前,琉璃首饰盒内放着他给小帝后购置的首饰,抬眸看向床尾对着的墙壁处悬挂的一幅“蝶恋花”丹青,这是他亲手绘画的,白日里这蝴蝶围绕着海棠花飞舞,待得日落之时这蝴蝶却停在这海棠花的花蕊之中。 起初小帝后不懂个中玄机还道是术法所致,待得韩林神君解开谜团,方知这凡间原是有这般奇特的技术。她当即遣了韩林神君到勾陈殿处觅来此墨,借花敬佛地题了字句:“君之思慕,妾亦为之。”,他望着夜间才能窥见的“八字真言”,薄唇扯出一抹难以形容的溺爱笑意。 她素来只会在有事相求之时或是床笫之欢方才温柔软语地唤他:“荀旸”又或是“旸旸”,平日里大多是随着一众仙友恭敬万分地尊他一声“帝君”,若在她闹别扭之时更是大不敬地称呼他为“荀生”。他气不过之时也会反讥讽她为:“荀夫人。” 他不知不觉地就着美好的念想沉沉睡去,醒来之时已是翌日天明。残影仙官因着勾陈帝君坐在梳妆台前睡了,他只得靠着门框处坐着入睡。 却说勾陈帝君醒来梳洗之时自觉今日左眼皮更是一直跳动不曾停过,他手执拂尘离开“霜华台”,与残影仙官一并踏出宫门,却在快要踏出十里竹林的地界时见着一个颇为熟悉的倩影。 第五章 一身鹅黄衣衫分外娇俏,她虽仅继承了元珩神君的七成却有别样娇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清澈圆润杏眼集天地之灵气,秀丽的小鼻子下乃是一对娇艳欲滴的樱色小嘴,相较于其父郁郁寡欢的忧郁之美,她则显得娇俏活泼得多了。 仙界曾有戏语说这对父女在“娇”字上颇能作文章,元珩神君以“媚”著称,这媚态比真女子尚要娉婷,而她则以“俏”为攻,这俏皮当真继承了乃母的灵气——这一笑当真沁人心脾得如旭日初升般暖意盈盈。 “荀旸!”一道如获至宝的兴奋嗓音引得残影仙官顺着勾陈帝君的目光看去,眼前的这位乃是个年轻貌美且如耀眼夜萤花般的真国色! 荀旸?!残影仙官一顿,哪来的女上神胆敢对勾陈帝君直呼其名?!他本是上前要护主,却被勾陈帝君摆手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此刻她扬起一抹沁人心脾的笑意,举起一双手臂作展翅状热情奔放地奔往他们主仆二人——实情乃是挂在勾陈帝君身上,就连她过分丰满的绵软此刻也肆无忌惮地顶在他的壮阔胸膛之上。 一双犹如凝脂白玉般的柔荑捧着勾陈帝君的脸,他着实太魁梧了,而她着实太娇小了,即便是挺直小腰板也不过是仅比他的下巴处高一点,害得她每次都要抬头看他。 “本该是问君别来无恙,如今倒也省了。为何帝君你老人家终日命犯桃花?何以帝君你老人家不曾衰老过?从前只觉帝君甚是招摇,如今更是招摇得让人生恨。难得我归来九重天,帝君可有记挂着我?” “越发恣意妄为了!”面对这一连串如连**般的质问,莫说残影仙官尚不能回答,就连勾陈帝君也略略失神了。直到那张散发着仙风道骨甚是缥缥缈缈祥和之气的秀逸脸庞被她揉得变形,他才从初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尔几时归来的?为何不提早告知?”沉稳的星眸半垂,惹得她自讨没趣地跳到地上。 “这尘世间本就是个光怪陆离,何来那么多的按部就班?我七日前已然归来,不过是思量着许久不 分卷阅读12 见外公,是以先到钧天去请安。”纵然他已是不惑之年却还是这般风姿绰约,荀旸虽是个二十五万岁的神君,容颜上却仍如凡间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般俊俏,诚然元珩神君所言非虚,但凡道行高深的神尊皆是寿与天齐与日月同辉。 “七日前?!昭阳郡主,尔越发过分!”他被她这副不知所谓的模样气得指节作响。 “卑职见过昭阳郡主!”残影仙官作揖道,这昭阳郡主的名号,诚然乃是略有耳闻。 她是老天帝膝下最为疼爱的外孙女,其父正是打油诗歌中的“南娇”,由天雷地火所化的朱雀的南荒上君——元珩神君,其母烁兰公主乃是拥有元凤族血脉、老天帝最钟爱的女儿。 这位天族公主一叶障目执意对这位断袖神君一见倾心,她妄顾老天帝的阻挠执意出嫁,闻说那时元珩神君与烁兰公主的关系并不好,直到这位昭阳郡主降生方才有所缓和。因着其外公乃是天族老一任的天帝,现任的天帝乃是其表兄,是以荫封为“昭阳郡主”。 瞧这两人之间的互动颇为熟络,怎看也是旧识。勾陈帝君鲜少拿自身的桃花作文章的,更不会与神女仙子纠缠不清。莫非这位郡主与勾陈帝君乃是露水姻缘? 韩林神君曾说,帝君在洪荒年间已经历过不少魔族或是仙子,但真正算得上姻缘桃花的也不出几指,那时他曾天真摊开手掌细看自身的十指,但到底是历过多少韩林神君也不过莞尔一笑便算了。 一百年前送走了涂姬那头小狐狸,他曾无意问起帝君此事,他自问问得颇为圆滑:“不知师傅统共历过多少桃花?”,不想勾陈帝君答得更是圆滑:“知晓韩林多少便知本帝君多少,若论差别,大抵不过是韩林善于追捕,而本帝君不过坐享罢了。” “仙官无需多礼。仙官这模样颇为之俊俏,想必也是位万花丛中过的逍遥男仙。”这个面如敷粉的黄毛小子便是残影?她在话语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如今不过是辰时之末,距离她正式回魂的时辰尚有一大段距离。 “不许调戏本帝君的仙官!”荀旸飞眉一蹙,一连五个哈欠,显然她今日尚未用早膳。奈何此刻乃是辰时,若照她的作息如今尚未能起床梳洗。“尔愣着作甚?还不速速随本帝君回黅霄宫,本帝君给尔做汤饼作早膳稍作整顿。” “本郡主不饿,无需劳烦——”昭阳郡主本欲笑话他,不想此时她的肚子很是不争气地咕咕两声。 幻影仙婢在黅霄宫中忙着指挥仙娥与仙童打扫院子,却见帝君与她阿哥残影仙官此时正拎着一个素脸朝天的女上神归来,她除却满身的金光仙气缭绕还背着一个包袱,略略显得有些风尘仆仆,更难得是她幻影仙婢尚能波澜不惊地上前施礼作揖。 “婢子见过上神。”幻影仙婢惊叹这天地间除却那位一代妖姬姒昭,尚有这么一位真国色。从前忒多美艳无双的神女这帝君也不曾放过半个进来,今日却是大大方方揽了一个回来,着实是天下奇闻! “仙子无需多礼,小神本姓元闺名安阳,乃是元珩神君之女,老天帝的外孙女,荫封‘昭阳郡主’。”元安阳的笑容最为让人难忘,因着她的那张沁人心脾得如旭日般的灿烂。 她不过区区六万岁已是一位新晋的上神,若按人间的历法计算如今她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桃李女子。 此刻的偏殿内只见元安阳坐在矮桌前,一手支颐,一手从矮桌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果子在咬。“你们也当真睿智,竟能猜度出本郡主与帝君乃是有着一桩桃花姻缘。” “这桃花姻缘散了与否,卑职不欲知晓。郡主此番归来,不知可是因着涂姬的事儿?”残影仙官蹙眉一问,也不知这昭阳郡主担的乃是何种名衔前来质问。需知这黅霄宫内早已设有帝后,诚然若要细问怎也得由小帝后为之。 “不错,本郡主正是因着此事,才日夜兼程地从梵天火速归来。” “梵天?!莫非郡主去梵天乃是为了央求小帝后成人之美?”残影仙官顿了顿,帝君有一招唤作“索命梵音”的术法,能定住众仙心神,当年青丘平定之战便是以此招挽回劣势的。 “小帝后?她……她已是个老大不小的女神仙了,加之已为人妇多年,烦请撇除‘小’这一字。”她话音刚落便惹得残影仙官与幻影仙婢双双交换了个颇为不满的眼神。 “郡主此言差异!实不相瞒,依婢子所见,帝君待郡主着实不一样。诚然,婢子随阿哥入黅霄宫侍奉帝君三百年也不曾见过帝君这般心甘命抵过。”幻影仙婢开始巧舌如簧地道,如何击退这些神女于她幻影仙婢而言乃是驾轻就熟。 “可,纵然如此,郡主也莫要待小帝后大不敬。需知帝君从未废黜帝后,这黅霄宫的后宫之事仍旧得知会小帝后一声!加之,这仙界之内尚未娶妻的男仙无数,郡主又何必一叶障目?” 是以,无需妄自猜度能进来当个天妃之类的,当年的西海公主也不过区区天嫔,更何况她昭阳郡主不过是个小小天族郡主罢了。 “你这小妮子确实言之有理。奈何帝君乃是神界万千仙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本郡主为其倾心有何不可?”元安阳把桃子啃了个干净,随后又拿起一个果子在吃。 “万万不妥,卑职不才 分卷阅读13 ,仅侍奉帝君不过三百年罢了。除却帝君在年岁上与郡主差了一大截有余,帝君待小帝后乃是一往情深深几许,郡主若要入宫怎也得过小帝后法眼。”残影仙官煞有其事地作揖以作尊重,依照勾陈帝君的年岁诚然能生出两个昭阳郡主。 “本郡主闻说小帝后于后宫之事素来豁达,讲究着‘雨露均沾’的权衡,只要本郡主不是一枝独秀,又何须祭出小帝后。”对于这双兄妹的疑问,她深感可笑至极,他们那双眸子乃是极度虎视眈眈地瞪着她,仿若她是上古神兽般稀奇。 “本郡主此番归来便是要给予帝君心灵慰藉,你们合该高兴才是。帝君的容姿虽是文弱,奈何帝君素来不懂迁就旁人,要帝君迁就怕是比白日飞升更难,是以往后便由本郡主肩负迁就之重任。” 残影仙官一脸惊愕地看着元安阳,这尘世间那么多的措辞,这昭阳郡主偏偏选了‘心灵慰藉’四字?!可见其不懂害羞为何物,素闻这昭阳郡主乃是妖孽中的祖宗,今日一见方知百闻不如一见! “郡主可知‘人贵自知’四字?帝君这般才情,岂会钟情于郡主此等心高气傲的神女。”嗯,“人贵自知”四字怎也比“不知廉耻”要舒服一些,残影仙官咀嚼了三回后方才迸出一组说辞来。诚然,这昭阳郡主若是个懂廉耻的神女,他残影仙官便从这黅霄宫一路翻跟斗至南天门。 “帝君这容姿虽颇为赏心悦目,奈何这性情上的纰漏之处足以致命,需知帝君乃是仙界中最刚正不阿的神仙,这刚正不可便是一板一眼。”她几乎知晓他下一句是以直接替他说。她性子本就动如脱兔,若要时刻面对这样迂腐的神仙,定必生不如死。不过,那已是五万年前的想法。 “依卑职所见,郡主洞察力过人,已然发现了帝君性情上的这一纰漏。还望郡主莫把这帝君待小辈之情,又或是亦兄亦友之情当作是男女情愫。帝君素来生活自律,于郡主而言乃是无趣。”这黅霄宫内当值的仙娥虽是曾有倾慕帝君却始终不敢妄自作出有违天闱之举的因由,就连他残影仙官也是终日毕恭毕敬姿态。 “本郡主素来皆是随性惯了,更多的乃是食无定时、歇无定时,卯时正是本郡主歇息得最沉之时。诚然,本郡主确实无法与帝君协调。”她大笑地看着残影仙官,啃了一半的桃子差点儿就掉到地上,幸好她手快捞起来。“奈何,你家帝君便是嗜好本郡主这般性情。” “尔又诋毁本帝君?”荀旸双手捧着木漆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葱花肉沫汤饼。他见元安阳在咬果子,两道好看的剑眉又忍不住蹙起来。 他把木漆托盘的面放在元安阳前面一手把她正在咬的果子夺过来径自吃着,不曾用过早膳便囫囵吞枣般把这些生冷的果子塞进嘴,着实不懂得照顾自己。 “岂敢诋毁帝君您,不过是赞美帝君您甚有原则而已。”元安阳早已习以为常地看着他,如今她已是个六万岁的神女而非五百岁的稚童,他怎好意思仍把她当个小孩童般看待?待她余光瞟到葱花肉沫汤饼,这香气四溢惹得她拿起竹筷。 “本郡主素来不喜早膳吃这般油腻之物,加之帝君就不能煮两口汤饼么?”两个果子下肚,她已然是吃饱了,但他已是这般纡尊降贵,她又岂能糟蹋他的心意呢? “若是吃不完便留给本帝君,此番归来逗留多久?”两口汤饼,这该是如何烧煮,她倒是很能折腾人。想他荀旸在天宫闲闲活了二十万年,早就当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今日下厨不过是陶冶性情。 这小妮子成年后终日不思家,元珩神君伉俪与老天帝时常喟叹小时候的她如何黏人可爱,如今长大了性子也越发野了不少。 “此番归来乃是要收心养性留在九重天宫,陪帝君聊以慰藉,渡过余生。”她跟幻影仙婢讨来一只小碗,把自身能吃的量捞出,他的手艺仍旧是这般得她心。 残影仙官和幻影仙婢本是看着碗里的汤饼吃了不足一半,心里想着这位郡主的食量当真细如麻雀,这般食量还不及寻常神女的量,待得那句“聊以慰藉”才醒悟过来:这昭阳郡主忒是臭不要脸!!! 平日里他们以为黅霄宫外那些不请自来的神女已十分不要脸,原是这位昭阳郡主更是臭不要脸得让他们心生畏惧,素闻青丘旷达,如今这昭阳郡主乃是青出蓝胜于蓝。 “尔可是思量通透了么?”嗯哼,今日她说的话很是中听。 残影仙官有点惊讶今日勾陈帝君乃是何其温柔体贴,完全不若平时那般沉重寡言,他在黅霄宫当值这三百年,不曾见过勾陈帝君这般善心大发。 “不瞒你说,我在梵天之时竟能重遇星哥,是他劝谕我归来的。我请他一顿作酬谢,他倒不跟我客气,一顿把我六天的盘缠耗尽,如今我乃是囊中羞涩。”她三两口就把汤饼吃净。 “他竟有空去了梵天?”荀旸的语调很是淡漠,她元安阳除却是与他有过命之交,还与玄水真君有着无法割舍的青梅竹马之情。 “星哥担的乃是钧天的元帅,而帝君是真皇,若论行程自是要比帝君自由些。”她撂下筷子不再用膳,以食指轻抬他的下巴戏谑道:“其实本郡主甚是喜欢帝君的两枚虎牙,帝君若能多笑一笑,诚然甚得神女仙子喜欢。为何终 分卷阅读14 日要秉节持重?” “本帝君不笑也不缺神女仙子喜欢。”他把抬着他下巴的嫩白柔荑摘下紧握在手中包裹着,“安儿,尔素来知晓本帝君点头了便是不容置喙,尔当真要归来陪本帝君?” 残影仙官与幻影仙婢故作沉稳地模样着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耳朵已然竖了起来。安儿?!这般亲昵的称谓,显然两人之间存了不少故事。 难怪帝君瞧不上涂姬,原是一直跟昭阳郡主藕断丝连,诚然郡主的身份比涂姬要得体些,只是他们内心处难免替小帝后唏嘘不已——人未去茶已凉。 “呃……不若,容本郡主再细想片刻?此外,如今我已非帝君眼中的稚童,烦请帝君你老人家莫要唤我‘安儿’,此小名只合与我亲近之人。” 她虽喜欢旁人唤她“安儿”,但仅限于家中的亲人。在她的狭隘认知里,“安儿”代表着她与好事儿沾边;“安阳”代表着她没闯祸;若是“元安阳!”,那必定是她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第六章 “本帝君替尔作主,幻影,往后尔便到东南方的‘霜华台’当值,好生侍奉郡主。”口是心非,嘴上得那般动听回来陪他,可见心里仍旧有着刺儿在。 霜华台?!那处闻说是小帝后的住所,这昭阳郡主怎看也没帝后的范儿,加之与帝君年岁上相差甚远,怎也不可能是小帝后。不过小帝后常年不在黅霄宫中,帝君移情别恋也未尝不可。 残影仙官虽有疑惑可也不敢怠慢,因着帝君今日的反常以超出他的认知。不,诚然是牵扯到这位郡主便会反常——昨夜才情深款款地思念着小帝后,今日便是这般冷冽无情地移情别恋,算他错看了勾陈帝君的情深。 当年他们兄妹二人被提携到黅霄宫当值,韩林神君曾是千叮万嘱他们切莫大意让那些不请自来的女神仙假装仙娥混入勾陈殿,更需防备她们溜到黅霄宫东南方的“霜华台”中污了帝君的心中清明之地。 若被帝君知晓此地被旁仙沾污了半分,他们兄妹二人但可径自到颢天去请罪,闻说这罪不轻,乃是拔走仙筋摘除原有仙籍永世不入仙籍。今日帝君竟张口便是把昭阳郡主安顿在那儿! “婢子遵旨。”幻影仙婢一脸懵然地看着残影仙官,貌似这位天族郡主不曾提出借宿之事,而帝君竟当真擅作主张就安排下来。虽说帝君与郡主乃是从小玩到大,但郡主已是个大姑娘了,留宿在黅霄宫恐怕对其名声不甚妥当吧? “帝君,这涂姮上神如今乃是执意归隐江湖,这九尾仙狐族已然是颓败得只可俯首称臣,怎帝君与表兄仍旧不放心?甚至要他非死不可?”天族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位昔日战名赫赫的狐族战神。这冤冤相报何时了? “该知便知,不该知问了也枉然。”荀旸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悦,都是个成年的神女,却终日这般吊儿郎当。 “亏得帝君长得甚是秀逸,性子却是这般霸道。”她不甚服气地嘀咕,也不知从前的那些女子如何承受他这般霸道的。 “尔也长得甚是绝艳,何以性子却是这般傻气。”他挑眉,脸上除却玩味不见一丝怒意,不知是否因着元安阳在旁,他竟觉得心旷神怡。 “纵然本郡主这般不堪,奈何帝君也爱得深切。”她元安阳自认阅历不够,是以歪理、硬道理皆不及他勾陈帝君。 爱得深切?!残影仙官差点儿被手中的茶水烫伤,幻影仙婢闻之几乎被自己口中的唾液呛到,原是帝君当真移情别恋了,他们竟懵然不知?许是昭阳郡主与帝君乃是有着十九万年的年岁差距,是以不曾张扬过这么一桩桃花。 她不甚愉悦地接过残影仙官手中的茶杯准备轻抿,不想因着水温太烫而松手了,茶杯应声在地上碎成粉末。 荀旸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看着残影仙官把地上的碎末清走,“残影,幻影,尔等莫让郡主再触碰本帝君的茶具与茶叶,尤其是茶具。” 涂姬乃是不知天高地厚,而元安阳则是过于大咧咧,他怎忽略了她与涂姬乃是同一类的神女,他的茶具每套皆是珍品,经不起她们这般折腾的。先有涂姬打碎他一整套茶具,今有元安阳更为“恶毒”地打碎他其中一只杯子。 “闻说这美人乃是美得甜甜糯糯,就连南极真皇也私下说她为妖孽,最要紧的是待帝君乃是一心一意。那九尾玄仙狐涂姬当真不入帝君法眼?”她撇撇嘴冷哼,涂姬强吻勾陈帝君此桩新鲜事如今乃是仙界的一众仙僚茶余饭后剔牙所用的谈资,就连远在梵天的她也是略有耳闻。 “尔为何这般关心她?”荀旸反问,她很清楚他的底线,素来最厌烦亲近之人百般算计。 “因着本郡主与她有一面之缘。”她清清喉咙,重重地“嗯”了一声道,匆匆一瞥也算是一面之缘,虽是不过是远远地瞧了那么几眼。 “坦白从宽。”荀旸星眸微眯,莫要告知她曾参与其中。 “其实……星哥本欲将她献给帝君以作调剂身心之用,因着帝君本就嗜好美少女,本郡主料想帝君定必很是开怀,如今怕是连这‘隐疾’也烟消云散了。”此事她虽不曾参与过,但也素闻九尾仙狐族的女子个个皆是精通“狐媚术”,在她的狭隘认知中,男 分卷阅读15 人终究是食色性也的。 “调剂身心?隐疾?那妖孽原是尔与玄水真君硬塞过来的?!”鲜少大声怒斥的荀旸此刻被她气得青筋直冒,他气得举着食指指着她:“元、安、阳!尔当真是个混账小儿!!!尔就非得这般气本帝君方是舒心?!本帝君几时嗜好美少女?本帝君钟情的乃是尔,而非美少女。” “那是美人儿!美人儿!美人儿!”她略感惊讶地急忙安抚,“那妖孽……美人儿当真是胡言乱语才惹怒星哥的,星哥素来敬重帝君乃是刚正不阿,是以才安心把她扔到颢天的。至于那美人儿怎待帝君上了心,那便无从得知了。加之一百年前本郡主仍在游学,是以本郡主不曾参与过。” 根据九重天宫的好事之仙所说,一百年前涂姬跟随其六哥涂婧在九重天宫参加盛会,现任天帝醉得厉害站得不稳,玄水真君好心搀扶其到暗角呕吐。不想却被涂姬这嗜好看龙阳之癖的混账小儿谣传玄水真君与现任天帝乃是一双发乎情止乎礼的断袖典范。 玄水真君气不过便施展术法封了涂姬幻化成人的术法个半月儿,甚至把她扔到了勾陈帝君的十里竹林处,竟让小小涂姬住了不到一个月便待这位不近女色的勾陈帝君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 “尔,如今惹得本帝君很是生气!尔与玄水老儿终日腻在一处便是祸害。”荀旸怒火中烧巴不得一脚把她踹死又或是恨不得一掌轰碎她的天灵盖,权当替这四海八荒六合清理一头妖孽! “莫要动怒!本郡主不过是说笑罢了,帝君又何须动怒至此?”他素来就不在乎旁仙如何评价他,为何今日却这般动怒? “说笑?尔以为很可笑么?!”荀旸鲜少这般凶狠地责骂,即便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过是略略责骂便算了,他活到这般年岁也是头一回被人惹得如此大动肝火。 “本郡主一直信任帝君,星哥也不过是闹着玩——” “星什么哥,他都是一介花甲之年的老仙翁了!尔没长脑子抑或是脑子皆是浆糊?他说什么尔便信什么。本帝君几时有过隐疾,他胡言乱语,尔是非不分,尔等简直欺人太甚!”他越骂越凶,一副恨不得生啖她的皮肉那般。 “尔瞧自身乃是何种德行!偶尔偷偷摸摸,不知所谓;时常吊儿郎当,不伦不类;终日胡言乱语,不堪造就!” 左一句“没长脑子”,右一句“不知所谓”,元安阳虽非头一回被他当丧家之犬来责骂,可也不见得能承受得住。 元安阳杏眸圆瞪,也不细想到底是何人偷食在先,从前、现在、将来皆为如此,他便是这般死性不改才劳烦她从梵天火速归来扑火。 “有关帝君的流言蜚语,本郡主素来皆是一笑既之。如今帝君却跟本郡主这般着急,兴许当真是心动而不自知。罢了,既然君已陌路,我亦无需记挂。”她咬唇轻抿,终是没控制好埋藏心底的醋意。 她率先福身离开,想起他劈头盖脸的辱骂,她的心就忒凉忒凉的,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来。这简直就是批命式的责骂! 许久以前她就知道他并非她能招惹的,是以一直避之则吉。他是西极真皇勾陈帝君,素来不容置喙的,她与他相识多年而他素来以责骂她为乐,也不知担的是何种干系。想到此,她难免想起荀旸那组批命式的责骂,她当真不欲再招惹他蹦出那堆“终生……不……”的句式。 “元、安、阳!!!”荀旸瞪着她头也不回的倩影,自觉这浑身的无明怒火犹如熔炉般冒起。 心动而不自知,话说这昭阳郡主在言辞上的造诣当真是一绝,轻易一句就断了旁人生死! 残影仙官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前涂姬在黅霄宫撒野也不见得帝君这般生气,今日昭阳郡主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帝君招惹得龙颜大怒。若此事处理的不妥当,挨雷的便是他兄妹二人,不妥,不妥,怎也得让郡主径自收拾这个烂摊子。 待得她回到“霜华台”已是过了晚膳的时辰,幻影仙婢见到她的身影这才急急拉着她回前厅,她人尚未坐稳幻影仙婢已蹲下来端详她哭得红肿的眸子。“今日之事乃是事出突然,婢子也是头一回见帝君生这么大的气,郡主如今可是好些?” “不好,若不换你被他骂一回。”到底要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在一连串骂人不带脏字的情况下,以四字成语串连起种种批判?偶尔、时常、终日,如今就欠“终生”了。 幻影仙婢急急摇头,今日她与阿哥算是见识了帝君的龙颜大怒,阿哥甚至千叮万嘱她切记要拿走昭阳郡主的公文玉牒,因着昭阳郡主把帝君气得理智尽失,若她不好生善后,往后挨雷的便是她与阿哥。 在郡主被责罚与自身被责罚之间,她兄妹二人宁可牺牲昭阳郡主,因着昭阳郡主家境甚大,纵然犯了再大的错也有老天帝在撑腰,加之依他们所见,郡主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神女——极度豁达的。 只是能把鲜少动怒的帝君气得这般疯魔,这昭阳郡主也忒是厉害的。若是换作她,诚然早已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求饶了。“郡主可有饥饿之感?婢子去拿些糕点于郡主可好?” “罢了,我没食欲。明日起替我告假吧,免得帝君他老人家瞧见我又大动肝火。”她站起来拐入澡间去施法弄了个一大桶热水泡澡,“你且看看 分卷阅读16 ,帝君他的脾气便是这般固执,还好你幻影不曾肖想过他半分。” “郡主尚有心思笑话婢子,想必适才当真去散心了。”幻影仙婢边说边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衫替她挂在澡间的屏风后,“婢子以为今日帝君这怒火烧得莫名其妙,这宫外早就有不少仙友谣传帝君是个断袖或是有‘隐疾’的,帝君素来置之不理的,如今郡主不过拾人牙慧,许是出自郡主之口才这般生气吧?” “唉,他呀,待我素来苛刻,终日以责骂我为己任,也不知可是我父君。”元安阳把自己漫入水中,直到热水没过头颅,是以最后一句话让幻影听得不甚真切。“此类桃花绯闻又非头一回闹得人尽皆知,何必每回皆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恶心模样。” “婢子以为,帝君大概是‘君子有所求,有所不求’吧。”幻影仙婢搬来一张小马扎坐在屏风后听候差遣,“其实,帝君待涂姬当真是一时慈悲,涂姬在黅霄宫一月皆是以原身寄居,加之这喂养之事皆是婢子与阿哥去承担的,也不知为何涂姬如今独独念挂帝君的好。看来涂姬割腕之事闹得颇大,连远在梵天游学的郡主也有耳闻,可见帝君的清誉尽毁了。话说,郡主此番归来可是要与帝君重修秦晋之好?” “本郡主与帝君尚无旧情可言。”她虽非宽宏大量的神仙却也非心胸狭窄得不欲他得到幸福的,他若能幸福也算是了却她的一桩心愿。“对他,我已然看透。他是天宫真皇,这宫里自会有一票天妃、天嫔在,他爱谁、念谁,本就非我所能钳制的。他若能觅得良人,我也会诚心祝福。” “凡人常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难得郡主竟能看开。婢子以为帝君也非无情之人,婢子随阿哥侍奉帝君这般多年,不曾听过帝君说过前人的一句不好,这般宽宏大量的神尊世间难觅。话说,郡主为何与帝君生分的?”幻影仙婢淡淡道,即便当初率先弃了帝君的那位凡女,帝君也不曾说过她半句不是。 “于旧爱而言,他委实是个厚道的神君。”当初乃是他勾陈帝君钟情于她,而她不过是被其精诚所至罢了,“这感情之事本非行军打仗,素来就不是你死我亡,各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诚然,我与帝君本就不大合适相濡以沫。” “若非小帝后一直健在,诚然婢子也很是乐意重新撮合郡主与帝君的。郡主,你可曾记恨过帝君乃是个有家室的神君?”她虽未经历过**,但隐约感觉帝君与昭阳郡主之间仍有感情在,郡主不也亲口说一直信任帝君么?虽说帝君颇为生气,但她没有错过帝君听到郡主说“信任他”时眉宇间的喜悦。 “你们很是痛恨小帝后?竟巴不得她身归混沌?诚然,她也死过一回。”她把身子埋入水桶之中,她一回来就跟他吵架,可见涂姬之事已让他暗中怒火中烧。 “什么?”末尾的那句话,幻影仙婢听得不甚真切,从前韩林神官只道小帝后乃是骊山的夫子。“也谈不上恨与不恨,婢子与阿哥入宫之时,小帝后已去了游学。婢子不懂小帝后为何要这般糟蹋帝君的心意。” “若你知晓他如何伤我,兴许你就不会这般偏颇。”小帝后,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她与他相识之时已知晓他早早纳了天嫔,那时的她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道自身不懂打马吊——无意来一场四人的角力赛,可随着日子渐长,她终是成了他猎艳名册中的一员。 勾陈帝君大抵历过多少桃花无人知晓,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凡女与姬灵上神,对于昔日的天嫔更像是不曾在他生命中那般。 至于涂姬,自她踏入南天门,一路上就没少听到仙娥仙童绘声绘色地描述涂姬如何不知廉耻高攀勾陈帝君。这些话,纵然是她这般心大之人听了也觉难堪,更遑论涂姬不过是个及笄之年的小神女。 这些话若是套用在昔日的九尾金狐仙帝姬身上,也不过是她的艳名战绩罢了,她的裙下之臣本就多如牛毛。许多时候,她也很是不懂这世间的男子到底要有多少女人才会觉得圆满,这就如她钧天的那位天帝表兄,这后宫已豢养了一票天妃、天嫔,却胆敢跟天后说此生最爱的便是那位蛟龙女仙。 第七章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她与他似乎又回到从前的僵局。这天地间何以能孕育出此等猪狗不如的神君?枉费他玄水真君还是创世之神,这种神君定必要天雷劫生生把他劈死方算作解恨! 此时,司命星君一身冷汗地站在书案一旁,他的额发上不时滴着小汗珠。他略略抬头看了荀旸几眼,闻说帝君一直生着闷气,就连残影仙官也暗自叫苦连天。 “怎来去都是这般。”混账小儿元安阳惹得他怒火中烧,他们俩耍在一起就是个祸端。虽然她归来便把他气得火冒三丈,奈何他又舍不得她当真离开。 “回禀帝君,这人世间八苦之难不过是如此。”司命星君一直维持着作揖的姿势,这双手有点儿麻痹了。帝君此言可是嫌弃他司命星君江郎才尽了?司命星君有点诧异地看着千万年来神色不曾如此变化过的勾陈帝君。 一副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鬼祟状,他如今乃是个地狱来的恶煞不成?!哎,遂不遂人愿那便是老天爷的事儿,他搁下朱笔人已然离开了勾陈殿的书 分卷阅读17 房,“那几笔尔径自斟酌一番吧。” “……小神遵旨。”司命星君再次抬头却只徒留一室的木兰花香,这勾陈帝君早已不见人影了。司命星君捧着几卷人间命运薄与残影仙官闲闲步出黅霄宫的朱红大门,适才他若无错看这帝君乃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今日帝君气场波动颇大,可是需得招药君前来?” 残影仙官特意做了噤声的动作,平日里帝君本已不多话了,如今更是终日不苟言笑。思来想去,一切的祸端皆由这昭阳郡主而起! 帝君喜欢刻章与丹青,是以书房之内的印章所用的原石不少,近日一枚玉石雕刻被他失神以小榔头敲碎了一角,最后不得不改为一枚小小的玉石章子;至于丹青之作更因着他的神绪不稳,虚耗了多日才将将把狂竹图给描了外形,至于丹青里要飞舞什么则是无从下笔,直到他无意间发现帝君竟在狂竹图中画了一只毫不相干的蝈蝈。 “莫非帝君为了涂姬之事闹心?!那涂姬岂不终是美梦成真?”司命星君恍然大悟地摇着残影仙官,难怪外头谣传得这般厉害,而帝君乃是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这闹心便是有个好的开端,总比不闻不问要来得好! “她想得美!帝君若喜欢她,我残影仙官便在黅霄宫一路翻跟斗至南天门。”残影仙官一脸咬牙切齿地看着司命星君,想他兄妹二人自昭阳郡主入宫便没少在这坑里挣扎,他残影仙官亲身经历帝君与昭阳郡主一言不合便争吵,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今日一见方知当属真话! “其实你待涂姬误会极深,涂姬这模样与性子诚然也不赖。当然,她这容姿自是难以与绝艳的真国色小帝后相较之。”司命星君不服气地嘟囔,虽说涂姬待他无情,可他要从这情伤中出来,自是要挣扎一番方算圆满。 残影仙官沉默不语,这个昭阳郡主乃是黅霄宫的劫难,自昭阳郡主出现在颢天,帝君就一直反常着。而且这位郡主似乎并无离开的意思,这一入住便是一十一天之久,而帝君似乎也乐于被昭阳郡主使唤。 “小仙可没说涂姬不是。只是……昭阳郡主当真长得绝艳。”残影仙官蓦地扭头一问,司命星君乃是南极真皇座下的“六司”之一,加之比他早混迹于九重天宫,这九重天宫之内的秘辛定必知晓不少。 “啧,你这黅霄宫仙官之位如何担当的?!这昭阳郡主乃是老天帝膝下最为得宠的外孙女。两万岁之时拜入黎山老母座下,不到三万年便师承下山,黎山老母舍不得她便召回去骊山当个音律夫子。除了音波内功著称以外,这鹰抓擒拿术也颇为了得,四百年前她便以这两套看家本领守住了天族在青丘占据的一个要塞山坳。”司命星君对此等传闻乃是了然于掌,虽说怡乐元君是老天帝的内孙女,奈何她不过是个私生女,在名声上自是要被昭阳郡主低一些。 “闻说她在三万五千岁的碧玉年华,老天帝曾为其庆生而置办了万花盛宴,能出席这场盛宴的神仙品阶皆为上仙以上,小神曾听南极真皇赞美过这昭阳郡主乃是何等天姿国色、绝艳不可方物,奈何不过是昙花一现,因着不到半年就被帝君迎娶回宫,私有了。” “适才星君说这昭阳郡主已嫁人?!这嫁的又是哪门子的帝君?”残影仙官不曾想过这九重天宫竟是民风旷达得让四海八荒六合的神仙咋舌,这昭阳郡主已嫁人多年却又与勾陈帝君纠缠不清?! “你?……昭阳郡主的夫君便是你家勾陈帝君是也,三百年前昭阳郡主蓦地告假到梵天去游学。这门亲事已有两万五千年之久,话说当年这婚宴之盛大,仍是九重天宫的一席佳话。”司命星君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残影仙官,亏得他入宫已有三百年之久却不曾知晓黅霄宫的帝后荀元氏便是赫赫有名的昭阳郡主?! 残影仙官闻言乃是如平地一声雷般——他只知灵台就如被一道天雷劈得他一片空白,难怪日前他在帝君身边说起这昭阳郡主之事时,帝君瞧他的眼神乃是何等意味深长! 饶是记得昭阳郡主在黅霄宫住下的第二天,帝君在书房透过月亮窗看昭阳郡主,那时她蹲在院子里的花丛处采了一株夜萤花至鼻翼处嗅了嗅,许是那缕缕香气窜得她鼻子发痒,惹得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帝君的嘴角轻扬,抬手轻掩薄唇,深怕自己笑出声来。 他残影仙官顺着帝君的目光看过去,难得帝君主动在看神女。从外形上看,帝君与昭阳郡主算得上般配,昭阳郡主若不开口诚然也是个绝艳的女子,只是开口说话便知其闹腾的性子。 “这昭阳郡主委实娇小了些,不及姬灵上神高挑。但她确是位浑然天成的美人胚子,这皮肤当真是皙白嫩滑得如剥壳鸡蛋般让人垂涎欲滴,更遑论这堪比魔族女子的丰胸细腰。” “尔想说甚?”本是戏谑的口吻,奈何却惹得荀旸手中的茶碗僵在半空,星眸半垂浓密的睫毛下乃是一转即逝的阴鸷眼神。 “卑职私心为帝君着想,卑职敢断言,这仙界除却昔日一代妖姬姒昭,诚然再也觅不出能与郡主这般真国色争艳之人!闻说昭阳郡主自青丘归来便飞升为上神,可见郡主天资确实聪慧,是以引得一众男仙神君折腰。”这鱼与熊掌乃是难以兼得,闻说小帝后长得绝艳,这昭阳郡主长得也很是绝艳,若以他残影仙 分卷阅读18 官抉择,诚然也只能是涂姬。 “本帝君今日方知尔原是这般觊觎昭阳郡主。”荀旸把手中的茶盅扣在书案之上,杯盖与茶碗碰撞之声乃是久久不能散去。 他好整以暇地把残影仙官打量个遍,平日里不觉有何不妥之处的残影仙官兄妹,似乎自元安阳归来之后频频出状况,兴许这三百年着实过得太平淡了。 “帝君当真会说笑,凡人虽常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奈何此等美人岂是卑职能觊觎的。卑职以为帝君与郡主若能重修秦晋之好诚然也不错,二位乃是男才女貌甚是般配。”残影仙官自觉帝君此话乃是话中有话,若是应对得不好便让帝君徒生一些烦忧。 这就好比女子簪花,乃是一门学问,这世间上繁花虽多,可并非皆可簪在发上。若以花喻为女子,这小花虽为清新素雅奈何终是比不上精心栽培的娇艳之花那般能压得住雍容华贵。 “本帝君与她何来旧情之说。”纵然外形上两人着实般配,他深知自身与她最大的鸿沟便是那十九万年的年岁,加之她本就不喜他此类沉重寡言的神君。 “心动而不自知,当真让人辩无可辩。卑职不懂,何以郡主的措辞能这般精确得让人怒火中烧。”残影仙官略略点头,难得帝君今日主动与他倾诉神女仙子的事儿。 “她素来在择词的功夫上深有道行。”荀旸淡然,从前韩林神君也没少跟他私下吐槽元安阳的择词功夫乃是何其精准,字字“诛”玑,稍有不慎便已被她涮得体无完肤。 “卑职以为,若能揽此尤物在怀,诚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时的他不知深浅赔笑地点头,他仍旧记得那日昭阳郡主笑称帝君此等人才因着过于孤僻,是以终日以责骂他人寻觅台阶罢了,难怪老天帝被她哄得满心欢喜,原是个自欺欺人的翘楚。 “尔可曾闻说‘怀璧其罪’一词?”荀旸支颐看着窗外的元安阳幽幽道。 “听你此言,帝君当真涮得你不轻。小神倒很是好奇,到底韩林神官是如何教导你的?怎能如此糊涂呢?”司命星君以阔袖轻擦额上的薄汗,难怪这几日帝君的脸容如恶煞那般,原是这残影仙官无意中倒了血徽。 “星君莫要笑话我了”残影仙官兄妹二人一直以为所谓的相差颇大不过是区区十万年,原是帝后两人相差了十九万岁!不过帝君在容姿上仍如二十六七的青年那般年轻,诚然与小帝后站在一起也颇为般配的。 依他侍奉勾陈帝君三百年的岁月来细看,帝君平日虽多为沉重寡言,但本质却是颇为圆滑之人。黅霄宫外不请自来的神女不少,奈何却不曾有谁能在他老人家身上占半分便宜。即便是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涂姬,旁人每每说起也只道其不知廉耻,而非帝君如何不自重。 那时他还暗自欢喜了良久,因着帝君吐了不少字,今日方知原是他多虑了。帝君平日里的沉重寡言之象也并非当真不苟言笑,而是旁人并非帝君欲要倾吐之人罢了。 诚然,两万五千年前是韩林神君承了这勾陈帝君的“解语花”,两万五千年后乃是帝后娘娘承了勾陈帝君的“灵丹妙药”。 早膳之时,她人仍旧不曾出现,荀旸难免有点过意不去,这黅霄宫外于他身上的谣言不知凡几,有谣传他是断袖,也有谣传他是有“隐疾”的,甚至当年九尾金狐仙帝姬姒昭添盐加醋的说辞他也不过是置之不理罢了。而她元安阳如今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却能把他惹得大动肝火,想来他待她似乎过于苛刻。 他当真没有旁仙臆测那般拥有超越红尘俗世的清高,他不近女色不过是尚未觅到自己钟情的罢了,而非一众仙友所想的那般是个傲视一切的神尊。加之,他素来不喜旁人越俎代庖他的一切,争强好胜乃是他的本质。 他不过是厌烦女子总爱刺探他的事儿,他活到这般年岁见过的美人不少,世间女子多如繁星,又何来可比较之理?哪怕是冷清美艳的仙界第一美人姬灵上神也颇为喜欢比较,每当两人独处之时,她难免止不住地旁敲侧击他从前过往的那些神女是如何相处的,因着她逼得太过,是以他才与她逐渐疏离了。 刚过辰时,他以木漆托盘捧来一碗清粥与一份糕点顺其自然穿过廊道、越过月亮门,踩着沉稳的步伐踏上楼梯步入二楼的前厅,却见她此刻乃是愁眉苦脸地翻找自己的包袱,嘴里乃是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不见了公文玉牒。 “呿,怎么又不见了东西了?这玉牒分明就搁在这儿的。”她颓然地支颐,她分明记得这玉牒乃是放在包袱里三百年之久,为何如今刚踏进这颢天却不见了。 不知她是否与此地命中犯冲,颢天天宫乃是何其等级森严,恁凭是天族贵胄,若无放行的公文玉牒,乃是无法出入天宫的。 “本帝君很想知晓尔几时连仙首也不见,倘若成真烦请莫要知会本帝君。”荀旸蹙眉,大致理出许是幻影仙婢做了手脚,残影仙官如今乃是越发懂他的心思了。 自他入主黅霄宫何曾纡尊降贵地烧过一顿饭菜、洗涮过一顿碗筷,除却有几年陪着她在梵天之时这么干过。他踏入前厅去亲自把早膳悉数放在桌上,耳边却是她的嘟嘟囔囔。 她有点错愕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别过脸,一大早便来招惹 分卷阅读19 她,呿!哎,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头痛,不知为何每当入梦便是他责骂她的“三不”——不知所谓、不伦不类、不堪造就,她当真是这般不堪入目? “莫要烦我!给我滚!”一个绣垫砸到他身上去,还好他眼明手快地揽着了。她已经很是烦恼了,莫要再来招惹她。 “看来本帝君当真貌若无盐,以至小帝后不欲细看。”他没错过元安阳见到他那一刻的痛不欲生,那张小脸分明写着“又来骂她”四个大字,他当真有这般难相处么?连看着他说话也不甚乐意了? “如今我已是个六万岁的神女,烦请莫再称谓我为‘小帝后’。你天生便是个极易招惹桃花的神君,委实与‘夫君’二字颇为不搭,我始终觉得你最为适合当情夫。”她翻身瘫在小榻上,期间不忘挪动一处空间以便他上榻支颐,入眼除却造工繁复的天顶,还有他那张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容的秀逸脸庞。 “何谓‘纠缠不清’?这些不请自来的神女并非我刻意招惹,她们误入‘桃花障’岂能算入我头上来。”加之,年轻貌美的神女本就每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他本就无意充裕后宫,是以涂姬之事何必较真。 如今踏入六万岁芳龄的她脸上的稚气早已散去,属于少女时期特有的臃肿也消退了,如今这身姿模样比从前更加明媚妖娆了,她就如教人眼前一亮的耀眼夜萤花,愈看愈明艳耐看得教一众女神仙不爽却又无可奈何,是以他才早早折下这朵耀眼之花深藏宫中。 初嫁之时的她不过是比现在的涂姬大五千岁,着实稚嫩得让他不忍下手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只得待她长至成年方能解除那股罪恶之感。诚然,那时的她与他勾陈帝君的彼此性子素来不合,很难做到琴瑟和鸣。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相敬如宾不相睹——他住他的勾陈殿,她住她的霜华台。 大婚之时正值是他最自顾不暇之际,他终日忙于公务之事,而她则是忙于课业,两人虽同住黅霄宫内,奈何见面的次数乃是屈指可数。那时的她尚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黄毛丫头,终日只懂撸灵宠又或是吃喝玩乐。 第八章 大婚之时正值是他最自顾不暇之际,他终日忙于公务之事,而她则是忙于课业,两人虽同住黅霄宫内,奈何见面的次数乃是屈指可数。那时的她尚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黄毛丫头,终日只懂撸灵宠又或是吃喝玩乐。 他勾陈帝君,本职便是协理天宫执掌南北两极的三才,统御众星主持人间兵革之事。这若忙起来乃是自顾不暇,更遑论照料元安阳了,更多的时候乃是由韩林神官与天嫔代为照料。 难得凑在一起的也不过是一年之中的几个大时大节又或是天宫盛宴,再不济便是两人的生辰,从前尚未设立帝后之时,他不过是独自前往,待得设了帝后就携她同往。那时因着常年分居两地,许多时候让他不知如何与这般跳脱的她好生说话。 他知道她私下没少数落他的不是,张嘴便是“不知担的是父君还是夫君!”。可他每每瞥见她的笔迹与玄水真君的笔迹如出一撤便自觉烦恼,毕竟被人知晓了,不知又会臆测出个什么不必要的秘辛来。 有很长的一段时日里,元安阳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就如老鼠看见猫儿般逃离,奈何她越是逃离他便越是觉得苦闷。许多个寂寥之夜,他皆有杵在她的房门前施法窥探她的睡颜,而她则是搂着那头盘瓠犬早已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深浅。 她,睡姿尚可奈何却很是喜欢怀里抱着东西入眠,从前是那头盘瓠犬,后来便是绣垫,再后来便是他这个大活人了。 “安阳,我错了,不该这样责骂尔。”见她仍旧不语,他竟胆大地脱靴爬上小榻盘膝而坐,他伸手把她的脸硬是扳回来看着他,入眼便是熟悉的这张几欲发作却又不敢造次的娇俏模样。他有点不大习惯跟旁仙道歉,自他成了帝君,仿若旁仙为他做的一切皆是理所当然般。 “帝君可是魔障了?居然主动认错,这般多年帝君已然骂过我不少。”她一脸不爽地瞪着他,难得高傲如他竟会低头认错,不是病了便是喝醉了,又或是魔障了。 “似乎为夫的很是恶劣。”有那么凄凉么?他被她气得火冒三丈之时何尝不是自己安抚自己,莫要跟她这个小儿置气。 “你本就是个恶劣之人,从前我只道你待姬灵上神很是特别,如今方知你待旁人皆是如此。我问你,为何这妖孽能强吻你?许是你待她存了私情,是以才圆她一个小小夙愿?”小小神女的自作多情竟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他的昔日旧爱姬灵上神也暗中气愤,不时跟四海八荒六合的神仙打探。 “我与那妖孽毫无干系。尔介怀?”自他六万年前与姬灵上神那株桃花散了后,这群真皇、天帝就没少替他瞎操心。年岁上他确实蹉跎了不少日辰,如今不也正经八儿地修出一朵并蹄莲来么? 他素来不愁如何遮挡不请自来的桃花,这二十万年来他皆是施展隐身术把那些不请自来的神女挡在黅霄宫外傻等,诚然他早已习惯这些神女仙子终日沉溺男女之情的幻想之中。他唯一不曾遮挡的那个,如今正在他跟前细说旁仙的好,这并蹄莲果真修得稀奇古怪! “我为何要介怀?从前你统共多少桃花已然 分卷阅读20 交代清楚,加之我素来知晓凡女本就是你此生最爱。你也该是清楚,我这人虽是不大计较,可你也莫要太过分了。”她眉眼间轻瞥他一眼,明知道他最为烦心旁仙拿凡女之事说三道四。 她知道荀旸在五万岁时曾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情劫,那已是二十多万年的事儿了,他早已记不得那容貌,他不过是刻骨铭心地记住了那种被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而已。她见过那幅凡女的画像,那卷轴被他搁在高处不知多少万年了,画里的丹青早已掉色不少。 “尔素来深知我不喜类卿。”荀旸沉吟了良久才蹦出这么一句,她吃醋的样子既幼稚又可爱,引得他要一亲芳泽。 若他要再续前缘,如今何来那几桩桃花的谣盛开呢?更要命的是他已有二十万年不曾想起过那凡女,但至今的仙界中仍旧留存这这么一桩似是而非的谣传,就连北极真皇也不时旧事重提,而他不过是懒于去解释罢了。 这情劫之时乃是在他五万岁之年,那时他还不过是上仙,如今众仙只道他是个上古战神却不曾想到他飞升上神乃是六万岁之时。 寻常仙友历经的劫数,他一个也没少去经历,飞升上仙需得九道天雷,飞升上神还得受二十七道天雷三十六道业火洗礼。 她与他相处不过是数月,却已让他动了长相厮守的凡心,一片痴心却换来她拔剑相对,记忆中她依旧很美,就连她举剑刺向他之时,依旧是那般风姿绰约。虽已是二十万年前的事儿,这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但那一剑疤痕却还在他身上,就如同被深深刻上的烙印。 他已有二十万年不曾想起过凡女的容貌,即便无意间忆记起来也不过是悼念那道因着情劫而留下的疤痕。随着他一路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这道疤痕早已埋在了其他的疤痕里。 “若是相忘,为何每每钟情此类神女?七八桩桃花皆是这般,岂能不教人臆测。”坊间谣传他素来喜欢清冷的女子,而她这个非此类的女子却成了他名正言顺的正妻。 “也正是你一直不曾辩析过一二,一众神仙才终日臆测你未曾放下那位凡女,是以每次你沾上桃花皆会被旁仙以凡女相较之。这久而久之的,也多是成了烂桃花一桩。” 她环胸细看他,其实姬灵上神吃这醋也忒傻,那凡人想必已轮回千百转了,若荀旸执意觅她归来也未尝不可,又何须跟她姬灵上神交代。 “我为何要跟旁人辩析。”他换了一个姿势,支颐斜卧在她身旁,任由她以一对食指玩心极盛地戳着他的脸颊——自娱自乐。 “其实,每个人皆有自身的魔障,能否跨得过去但凭自身作主。既是跨不过去,何不绕过它不去碰触?我已然看开了,如今便是你自身要如何了。正如我虽爱你,可也深知你不会独独属于我一人,黅霄宫内也不会只有一位天嫔。”她难得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如今我不爱尔么?我早已过了年少轻狂之时,这后宫徒的乃是清净二字。”荀旸冷嗤一声,他若不冷情,这黅霄宫内已然是第二个钧天后宫。 “爱,诚然又有何用处?还不是要顾及这四海八荒六合的太平。正如你爱才,奈何涂姮上神愣是不肯投入你麾下,你不也也只得忍痛割爱。”他一直欲要网罗的乃是九尾天狐涂姮上神。旁人不知其缘由皆是以为勾陈帝君待涂姬有存念,他不计较,不过是念着这个爱妹心切的涂姮上神之颜面。 “听卿一席话,胜过旁人万言。”知夫莫若妻,元安阳素来懂他。如今这青丘虽是百废待兴却也非太平,闻说其中乃是暗涌不断。 “你说,这双傻气的兄妹几时方知我便是黅霄宫的帝后荀元氏?”她话头一转便牵扯到如今的黅霄宫主事仙官身上来。 “确实傻气愚笨,尔在言辞上素有道行,他们不知情有可原。”荀旸仍旧记得当日她蓦地出现在十里竹林地界,残影仙官那张稚气的脸上何其惊艳。随后更是对她的容姿大作文章、赞不绝口,显然是被她这绝艳迷得眼花缭乱,误中桃花迷障。 “亏得我已是百般提醒,也罢,这新人当真需要循循善导,正如当初我嫁入黅霄宫之时何尝不是这般光景。”怎无端暗生闷气?她自问不曾招惹过他半分。 “安阳,这般多年,尔还因着帝姬之事与我置气?”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随性多一点的,只要面对她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会变得活泼,他已是个二十五万岁的神君可在她面前仍会不时跟个黄毛小子般鲁莽。 他是勾陈帝君,若被座下的神将天兵知晓他原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神尊,诚然并不利于他统率这群神将天兵。 “我说是,你便不怎顺心;我说无,你又不相信。你又何必纠结于这些有的没的?有与无,已然不再重要了。”终日困在屋子里,人也会没什么精神,那些深闺怨妇便是如此。是以她才把心一横出去散心,权当是换个心情。 那时她将将醒来便是烁兰公主哭得双眸红肿的凄凉模样,他与阿爹站在床边颇为关切。她抬眸看见他便忆记起九尾金狐仙帝姬姒昭的每一句说话,她妄顾因着小产而颇为虚弱的身子径自下床跪在他跟前恳求他莫要为难她的父母。 天族终是平定了此次叛乱,而她也在凯旋归来后随意觅了个由头到梵天去游学了 分卷阅读21 三百年之久。说是游学,不过是她出走疗伤罢了,那时的她气过他、恨过他,但更多的乃是憎恨自己的狂傲。 那一百年她并不好过,每每夜寐入梦便是那具小小龙骸,耳边传来尖锐的娇笑女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合该也是她天生就该受这罪。最严重的时候,她几乎是夜夜失眠,有时她静静站在霜华台的二楼廊道很想就这样坠下去算了,从前不懂个中滋味只道俗套矫情,待得发生在身上方知那是比剜心还痛。 旁人只道她是天资聪慧,一场大战归来已是为金光闪闪的新晋上神。她算是活过来了,从那肝肠寸断的悲彻中爬起来,元安阳暗暗告诫自己生来便是仙胎,自是要伤这么一回方算对得住凡间历尽磨难白日飞升而来的神仙。 他永远不知,那时的她已然是恨透了他,因着这骨肉分离之痛,她暗自作誓不会原谅他。她自问无福消受他勾陈帝君这般神尊,她太累了,他勾陈帝君愿意当个恩人也好,义兄也罢,反正从今以后她的夫君不会是他,来日再见不过是点头之礼。 “重要,尔与帝姬于我很是重要。尔尚要玩多久?”他臭着一张俊脸一把扯过她的身子将她压在身下,这一十八日可谓苦不堪言,她已然归来却非第一时间来觅他,而是跑到钧天去撒野,归来后又合计着演一回大戏好去戏弄残影仙官兄妹一番。 “待我身仔细思量一番,方才答复帝君。”她本就被他**得很好,一双柔荑很是自觉地搂着他的颈项,与他沉溺于唇舌纠缠。两人紧紧相拥着彼此,三百年的思念化作无尽的情意绵绵。 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响起,本是搁在案上的糕点和清粥被幻影仙婢一时激动失手全数跌到玉石地上化为支离破碎的模样。 天杀的! 眼看快要踏入午时,加之这房门也不曾关上,她不过入屋欲把这早膳撤走罢了,不想转身之际便瞥见勾陈帝君伏在床榻上抱着昭阳郡主浑然忘我地闺房逗趣。 “……婢子见已到午时,是以才进屋准备撤走这早膳。加之……没带上门,婢子并非刻意冒犯。”幻影仙婢怯怯地看着两位正主此刻如两尊泥胎般呆在床榻上,难怪阿哥弑神劈愿地说帝君与郡主若非旧情复炽,他便在这黅霄宫一路翻跟斗至南天门去。 奈何此刻她早已无心八卦,反倒显得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进退,一则她惊扰了两位的闺房逗趣;二则帝君此刻的脸容乃是何其肃杀。 “出去!”他略感窘态地瞥了幻影仙婢一眼,被她这傻丫头瞎搅和,他就如偷腥的猫儿般被吓得脊背一凉。 “下去吧,下回莫要惊扰本帝后与帝君便是。”她强忍笑意轻松打发,诚然阅历能够改变一个人,若是从前她定必脸红耳赤地尖叫连连,如今她倒还有闲情逸致思索着如何安抚惊慌失措的主仆。 “帝后?!婢子不知帝后娘娘凤驾归来,还望帝后娘娘饶恕。”她便是韩林神君口中与帝君在年岁上相差颇大的小帝后?!难怪自昭阳郡主入了宫,帝君便是这般反常,原是帝后凤驾归来了! 难怪昭阳郡主说起“小帝后”这名号之时脸容乃是很气古怪,原是她便是本尊。那日她与阿哥乃是极尽能事地指责小帝后的不知廉耻,甚至颇为大不敬地说“若非小帝后一直健在,诚然婢子也很是乐意重新撮合郡主与帝君的。” 呃……这祸可是闯大了? 晚膳吃的乃是鸳鸯灸,这鸳鸯灸除却讲究火候还需得肉汁的调配,这肉汁的调配乃是出自元安阳的巧手,她做菜做得好乃是从前阿娘终日耳提面命她要如何贤淑,是以她在烧菜上也有点儿道行。 调配好肉汁,这鸳鸯灸也在仙厨的巧手之下逐一烧好了,沾过肉汁,残影仙官把肉放在二人面前的小碟中。元安阳吃不得辣,那沾过辣酱的皆是放在荀旸的小碟前。 此刻元安阳早已换了一身黄白绫段所制的广袖流仙宫装,三千乌丝盘成云螺髻,插上珠翠璎珞,两支鲛珠串成的步摇为她增色不少,绝艳的容颜画了一个淡雅的妆容已出挑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眸。 “兴许因着妾身甚是喜欢吃,是以在这此方面颇有道行。帝君以为呢?”那只肤白胜雪的柔荑拿着竹箸挑着小碟里荀旸夹来的羊肉,水葱般的水甲水润得如十指从不沾阳春水般,便是她这般雍容华贵的模样着实让人难以把战场上的她联想在一起。 她左手戴着一枚雕工精细的镶血玉琉璃戒,那款式与荀旸平日所戴的那枚如出一撤,诚然本就是一双鸳鸯琉璃戒。平日残影仙官与幻影仙婢只见荀旸,是以一直以为是个孤品。 “尔从小就不怎思膳,今夜怎好意思大放厥词?”如今真相大白,他也无需再陪她一起戏弄残影仙官兄妹,纵然她早前着实把他气得不轻,但谁让她最能牵扯他的神绪。他举箸从她小碟之内夹走那块羊肉换了一只蘑菇,那张不甚满意的小脸这才笑得沁人心脾。 “帝君待我嫌隙极深,帝君终日这般冷情,是以才形单只影了这般多年。”这涂姬也当真是个糊涂痴儿,荀旸何曾给予她好脸色,又何尝给予她柔声细语,而她却是这样遗落了一颗芳心在他身上而不能自拔。许不是,她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上苍特意给她的历练吧? 分卷阅读22 第九章 “本帝君瞧尔胆子腻肥,胆敢削到本帝君头上来。”何谓“行单只影”,他乃是个有家室的神君。她涂姬并非他勾陈帝君所求,是以冷情又如何? 凡间帝皇尚有日辰散步或是到后宫与妃嫔闲坐,可他这位天宫真皇每日除却用大半的日辰批注人间兵革之事,余下的日辰便是埋首批注经文与丹青、雕刻,这黅霄宫内也是冷冷清清。 “本帝后还道你等几时方知本帝后的身份。从前韩林神官也算不得一板一眼的神君,为何会教导你等这般迂腐呢?”她咬了一口蘑菇道,本想随意戏弄一番这双兄妹,不想他们却愣是拖延至一十一日方才醒悟。 “帝后娘娘莫要笑话卑职,卑职愧对师傅教导。不过,师傅曾在卸任前夕赠与锦囊一枚给卑职,说若非万不得已莫要拆开。卑职愚钝曾私下拆开,这锦囊之内仅有三字:‘觅帝后’,那时卑职不知为何,如今倒是了然于心。”三百年前正是韩林神官亲自教导他如何担当黅霄宫主事一职,那时韩林神官的气度让他颇为折服,时刻意欲模仿却不时招惹他的责备。 “若帝君动怒,诚然你等觅本帝后也是枉然。帝君因何而动怒,总得有个出处,如何觅得出处且处理得当方是良策。”元安阳失笑地看着残影仙官兄妹。 玄水真君曾私下相授过,若是自身招惹之事七成功力不为过,若是旁人之责四成已是很给面子。而她此番归来正正是要还玄水真君的恩情,是以只出四成功力。 “帝后娘娘教训得是,卑职受教。”残影仙官与幻影仙婢低头一副受教领旨的模样,帝后娘娘所道之言乃是诚心**他们二人。残影仙官自觉有些话帝君不便出口,需得由帝后娘娘出口引导。 “也罢,此事算不得你等之错,不过是本帝后与帝君的一时恶作剧。你等于本帝后尚有何等疑问不妨直说,无需过于拘束。” 她撂下竹筷捧着茶杯漱口,这一顿饭菜皆是荀旸颇为喜欢的。适才她在训话,而他却不停往她的小碟里布下不少菜,如今已是饱腹之感过盛。 残影仙官兄妹二人闻言乃是喜上眉梢,他们似乎待她之事颇感兴趣。奈何这双傻气兄妹在眼神碰触到荀旸的蔑视后随即化作无奈。 “帝后娘娘此番归来,诚然是侍奉帝君身侧,卑职等岂敢妄言置喙。”韩林神官说过,错并非不能犯,若一而再、再而三,那便是自个儿的不长进。 “话说,本帝后也许久不曾见过韩林神官了,不知如今韩林神官过得如何。”元安阳咬着杯子道,当年她不过是碧玉年华便嫁入黅霄宫,比起如今涂姬这及笄之年不过是要年长五千岁。 椒房之礼后乃是韩林神官捧来舒缓疼痛的汤药,为了让她好入口,韩林神官还特意兑了些蜂蜜进去。那时两人皆是虚凰假凤罢了,是以她连思量也不曾便灌了下肚,惹得韩林神官和荀旸双双啧啧称奇。 匆匆一别已是三百年,如今的黅霄宫里有残影仙官井井有条打点一切,送茶水的仙娥须得把茶水控好泡茶的温度,扫洒的仙童需得把地上的尘屑不扬一星半点扫走,拭擦的仙娥不得留有水渍,移动过的东西需得按照原位摆放且不能有半分偏差,就连他终日拿在手中的拂尘也有专门的仙娥每日用篦子仔细梳理。 荀旸每日除却径自束发与沐浴,更衣浣洗有仙童协助,研磨笔墨、整理公文自有残影仙官,已然是个清闲的富家子弟般,那双执笔的修长手指也颇具温文儒雅,除却虎口处有着几道老茧罢了。 诚然,此地并不劳她这位帝后烦心,待得她劝退涂姬,她便觅个由头先去周游四海八荒六合,玩得累了才归来便是。 “择日邀约韩林神君前来叙旧。”她眼眸闪过的算计,尚未逃过荀旸的法眼,只是他自觉此时并不适合作声。 自韩林神君卸了神官一职,他已是许久不曾见过这位昔日的助手,两人打从二十万年前相识便一直合作无间,黅霄宫内外尚有许多事儿,乃是他与韩林神君一并经历的。 入夜后,元安阳沐浴梳洗后坐在寝宫的铜镜前,用篦子梳着早已吹干的青丝。十里竹林内萤虫不时从支开的窗户飞入屋中,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除却小产那一百年里她显得甚是憔悴,其后的日子在药君的悉心调理之下已然恢复得不错。 不得不承认,荀旸这张秀逸的祥和脸容很是好看,虽说他驻颜有术,可眉眼处仍能察觉出他是个成熟的神君。许是早已习惯了他这般文质彬彬,当年他一身万龙锁甲的威风凛凛,着实让她不大习惯。 她依稀记得战场上他穿着罡气颇盛的万龙锁甲,三千墨发束在威武的龙头头盔之内,脚踩龙皮所制的战靴,手执一柄欣长的汉刀,虽没有轩辕剑助威却也是自成一派的不怒而威! 涂姬此等小儿怎会倾慕上这么一个成熟的男子? 她失笑地轻抿樱唇,闻说涂姬出生之时母亲难产而亡,而她阿爹因着痛失所爱,终日喝得瘫在屋中,想来她许是缺少父爱。 对于所爱之人,荀旸与涂姬皆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执念,只是荀旸已是历过几次桃花,这情感上的纰漏已然自知且不时克制,而涂姬不过是个天真的少女尚无自查的觉悟。 韩林神官曾说过,荀旸 分卷阅读23 因着小时候长得过于秀逸且是个无父无母的仙胎,是以没少挨过被魔族和妖族或是天族欺负过,后来他为了不再挨拳头便奋发图强,后来更是一步一步荣登“四御”。 年轻时的荀旸在正事上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稍有错漏轻则一顿鞭刑,重则仙首落地。四海八荒战事平稳后,因一次到西天梵境听了佛法,归来后才把这脾性改掉。有一段时日,她很是羡慕韩林神官能陪着荀旸经历过这么多的事儿,那种羡慕曾让她不自觉地吃醋了。 其实,除却太刚正不阿,不大懂得迁就人外,他也不算是很差劲的神君,相处久了反倒知晓他不过是外冷内热且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神君罢了。 蓦地在铜镜中看见早已带着一身沐浴过后的清新气息的秀逸青年,还好此刻她早已把房门上了闩,且早早就把幻影仙婢打发走了,今日午时之事着实吓得她不轻。幻影这个小丫头虽是云英未嫁,奈何又很是八卦,知道她凤驾归来,那双眸子就如蜜蜂见着蜜糖般。 “荀生夜不宿寐,攀窗闯入奴家闺房意欲为何?”她噗嗤一笑。 “前来细问荀夫人几时归家。”懒理她的推拒,他执意搂着她不放。她本就在他眼前却又触碰不得,今夜更是过分得早早把房门上了闩害得他只好如从前那般从窗户潜回房间歇息。 “嗯,如今奴家已知晓,荀生但可原路返回,奴家此刻乃是不得空。”她一脸坏笑地推着他到窗台处,今夜乃是月明星稀,他抹黑沿路返回也不见得惊扰了残影仙官。 若被残影仙官知晓这位帝君一把年岁却仍如那些少年郎君般攀窗闯入不知会作何种猜度?也罢,他乃是帝君,素来就不在乎旁人如何猜度又或是妄议他,是以他才能以已之才能压倒一众天兵神将臣服于他麾下。 “奴家,嗯?尔可知,残影那小子被尔媚惑得不轻。”元安阳如今乃是一方“祸害”的绝代妖姬不错,可他在残影仙官此番年岁之时也不见得把持不住。那日听他臆测的言语,荀旸便觉得不堪入耳。 “少年郎君便是这般血气方刚,这定力固然比帝君此等秉节自重的老神君差些。正如涂姬那小姑娘待你不也是这般?”明知他待那头小狐狸毫无情愫,她却非得要气一气他方能解恨。 她一脸轻佻地捏着他因着入夜而冒出的青髭的下巴,平日里他虽以玉面公子的模样示人,实情他本就是个毛发颇为旺盛的神君。 “元安阳,尔可是忘却,旧事揭过的约定?” 荀旸像是重获瑰宝般啄吻着她的脸,最后沉溺在她的檀口中。 他把她绵软的身子扛在肩膀处大步流星地往内室走去。分离结束,他无需独自承受万蚁噬心的相思之苦,在他的刻意讨好之下,惹得元安阳不忍继续戏弄他。 两人倒在床上相拥而笑,此刻的宁静让他们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她不喜这样的表里不一,脸容分明是那般祥和秀逸,可这仙躯却是粗犷贲张之躯,于天族许多仙君而言委实刚棱有力,撑起那身飘逸仙袍的乃是他这身贲张粗犷的肌肉,他担得起战神之名。 元安阳轻抚他满身刀剑瘢痕的仙躯,那时的他说担在身上的公务多如牛毛,即便有一众仙僚分担各职,他还需得劳神,是以一位具有保护自己能力的帝后才是黅霄宫迫切的需求。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元安阳便把这一生所有的美好皆折在这个唤作“荀旸”的神君身上。这辈子除了他,她已无爱其他男神仙的力气。 饶是记得在她三万五千岁的碧玉年华,老天帝特意在钧天开了一场万花盛宴,那日的她一身凡人的齐胸宫裙,那时的她尚有几分稚气,身子带着少女时期特有的微肿,肤白胜雪的她不过是画了一个淡淡的妆颜已然是美得浑然天成。 那日他本是被北极真皇死皮赖脸地从黅霄宫拉扯出门的,他端着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容的俊脸坐在高台处沉默喝茶,而她则坐在高台处摆出一副潸然泪下的娇弱之状,勾得在场的一众男神仙蠢蠢欲动地欲要上前把美人抱在怀里好生安抚。 后来方知原是她尚未睡醒,就连意识也是迷迷糊糊,她素来睡到巳时之末、午时之初方能回魂。那日本就是辰时之末,加上钧天五彩斑斓的霞光映照,而她本身就是个明艳动人且略显娇小的仙子,自是更能激发男神仙的保护之欲。 她虽继承了元珩神君七成的容貌,却也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国色。他抬眸,昭阳郡主,昔日她是他的双流剑剑灵,是他不可缺少的一位左右手。依她这长相年岁渐长些也会是个绝代艳姬,届时不知这四海八荒六合可会平稳。 相比他的一派悠然,反倒坐下的男神仙乃是无法压制着蠢蠢欲动。当初他经历**、人事之时,这天地间还处于纷争不断,是以一众神仙乃是自顾不暇。待得天地纷争平定,他这些事儿更不屑与旁人说,是以神族的史册上更是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那日万花盛宴他虽没依照往常那般闲坐半个时辰便遁了,却在小歇之时在钧天的娑椤树下遇见坐在粗壮的树梢处、悠然晃动着一双嫩白玉足的元安阳,瞧她那副洒脱的模样显然不是很习惯这种莲步宫鞋。 依照他的目测,她的这双玉足还不及他的手掌大,她不仅人娇小就连玉足也是小小 分卷阅读24 的。他略略蹙眉,她似乎并不如外貌那般乖巧,甚至有点大咧咧。 因着他本就对不请自来的神女甚是厌烦,是以他掐了个隐身咒好整以暇地靠在树干处看他的经卷。直到玄水真君蓦地出现在元安阳所处的树梢处,一张玉树临风的俊脸笑意盈盈:“山鸡姐,我还道你怎变得温润如玉了,原是掩人耳目。可是脚痛?递来吧,我替你揉揉。” “你呀?少来吧,本郡主这般人才岂会便宜你。”她元安阳堂堂天族昭阳郡主,在他玄水真君口中却成了一只普通得很的山鸡精。“相亲此等高雅之宴,岂是我这俗物能高攀的,不过是外公诓我来此地罢了。若能抉择,我宁可抱着花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你那头小小的盘瓠犬还不够我塞牙缝。”玄水真君轻在元安阳跟前不停打响指引她注意,“本座此等青年才俊,你却这样暴殄天物,着实罪孽深重!山鸡姐,你可是相中了哪位了不得的神君?” “它是本郡主的爱女容不得你沾污……本郡主没细看,不是走走过场么?”她一脸愕然地侧头看他,“我才不要出嫁,待得我师成下山便去梵天游学梵音。若当真这般不幸被人瞧中,那只得烦请我阿爹替我上花轿。” “扯淡!纵然你阿爹甚是乐意,奈何别家神君也未必乐意。闻说你阿爹颇为心仪的那位勾陈帝君也来了,想必你阿爹乃是千方百计地要把你捆绑到他身前。”他故意吓唬她,因着那时她除却被元珩神君不时关进黑屋,便数终日吓唬把她嫁去颢天。 隐身在树下的荀旸本欲不动声色离开的,却蓦地听见玄水真君提起他与元珩神君的那桩似是而非的旧闻,因着被挑起了好奇心是以干起了听墙角的劣行。当年元珩神君曾对他有过非分之想,他虽不曾滋扰过他荀旸,奈何终是被他所察觉。 “来了便是来了,他又非本郡主属意之人,本郡主又有何惧?兴许他瞧我这般木讷的模样便自觉如浇了冷水般扫兴。再不济他当真喜欢木讷美人,我便不停闹腾,闹得他心烦意乱自会敬而远之。加之他也未必瞧得上我!”元安阳一脸傲娇地看着玄水真君,这些事儿她早早就想透了。 关于这位勾陈帝君的事迹,她不过是借着几本上古史又或是天族史吏所撰写的仙籍记载略知个一二。至于此人模样与德行皆是一片空白,不,闻说他曾纳过天嫔却仍旧把黅霄宫大小事务交由韩林神官打理而非天嫔主持。这般重权欲且行事诡秘的神君,她可谓毫无兴趣! “言之有理!不过,先下手为强之事,我素来颇有道行的。你若不嫌弃我也不妨估摸着教你一道法子,你甭管,反正很是了得!”玄水真君故作神秘地在她耳边细说一通,惹得她不时瞪着清澈的眼眸又或是举起大拇指称赞。 “亏得你是为老神尊,竟能想到此等贱招!”元安阳将信将疑地作出恶心的模样。 玄水真君淡笑一声,抬手便要搭上元安阳的肩膀,却不知为何竟一个重心不稳生生从树杈之上摔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乃是他的破口大骂:“元安阳!好你只山鸡,你这个混账小儿竟点了本座的麻穴?!下回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第十章 本是要恶言相向的她就这样看着玄水真君摔了个四脚朝天,元安阳扬起一抹如旭日初升般的沁人心脾笑意,便是这抹甚有暖意的笑脸让藏匿树下的荀旸冰冷的内心不自觉地暖起来,那时他有点吃味地思量着如何把这笑意独享一辈子。 原本守在别处的干将、莫邪仙官速速赶来把玄水真君搀扶起来,两位仙官瞟向元安阳之时颇有怪罪的意味,奈何她坐在树梢之上甚是无辜地两手一摊。 “当真与本郡主无关,许是此地闹鬼了。”元安阳没撤地套上绣鞋飞跃下来,从小她便因着顽劣没少被她阿爹责罚又或是关在黑屋子里,是以她虽为神女仙胎奈何颇为畏惧此等光怪陆离之事。 “此地乃九重天宫,何来凡间鬼魅?!”玄水真君一边起来一边揉着摔痛了的臀部。 “那便是你被仇家暗算。”她强忍着笑意辨析,“星哥,你这模样当真有几分我阿爹男宠的娇媚。” “娇你个大头鬼!下回你再被你阿爹责罚之时,莫要到赤霞宫求我替你抄写。”玄水真君揉着摔痛的臀部骂骂咧咧地嘟囔,因着臀部隐隐作痛,他走路的模样难免显得扭捏。 “小气鬼!”她冷哼一声。 待得玄水真君这主仆三人匆忙离开后,荀旸这才强忍浓烈笑意显露真身,适才暗算玄水真君的正是他勾陈帝君是也。他老早就想动手教训这个老小儿一顿,今日竟闻得他在背后百般诋毁他勾陈帝君,这墙角听得值,小惩大诫一番便作数。 他把手中的经卷变走,捋了捋微皱的衣摆准备回去,却见元安阳的身子不自觉地呈摇摇欲坠的姿态。荀旸蹙眉一个箭步把她揽在身前,却见她身后的黄色襦裙上多了几道血痕。他仔细查看了她的身子并没外伤存在,思来想去突然明了,莫非…… 元安阳本是觉得小腹一阵坠痛眼前冒了雪花,身子一软便要晕过去,幸好有人一手揽着她的楚腰才免了坠地的钝挫之感。起初她也搞不清为何身子发软,直到感觉到一阵温热的热流这才让她恍然大悟——她很 分卷阅读25 不凑巧地来天癸了,这报应未免来得太急切! 他脱下蓝色罩衣给她披上,好挡住那几道血痕。他颇为礼貌地别过身子不去看她此刻的窘态。“尔可是来天癸了?” “我素来不精准……小仙谢过神君相救,他日定比把罩衣归还。”纵然她本非内敛的神女,可也算是头一回在陌生男子跟前失态。 她一脸尴尬地怯怯回话,因着他转身的动作过于急切,是以她尚未看清他的模样便只见到雪白的背部。难怪她这几天老是觉得小腹坠痛,原是要来这个了。她的天癸素来不精准,是以她才这般粗心大意,还好眼前这个神君尚算正人君子。 荀旸有些懊恼自己为何又出手搭救这些神女仙子了,那些不请自来的神女仙子有的不过是他举手之劳相救过,更多的乃是痴迷他帝君身份罢了。 纵然她天癸突袭,他也无需出手相救,今日这九重天宫多的是男仙神君。待得一阵远走的步伐传来——她走远了,他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他似乎有点期待她来归还罩衣。 他等了三十天也不见其前来归还衣衫,而他又因着自身公务缠身而逐渐淡忘了此事。若说头一回见面乃是一见倾情,那第二回见面便是二见倾心。 万花盛宴后,元安阳前去说服元珩神君之时却被阿爹狠狠责骂了一顿,原是在元珩神君心中尚未放弃那桩指腹为婚之事,如若勾陈帝君不曾说一个“不”字,她断然不能随意嫁人。 当真可怒也!凭什么她元安阳的人生就得受这个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神君给主宰?! 她趁着元珩神君到南荒边境视察之时,她火速把从一条白蛟龙身上扒了一片银白的龙鳞以“偷龙转凤”的术法把勾陈帝君那片天龙鳞上的仙气渡至此银白的蛟龙龙鳞上,随后拿着这枚龙鳞英姿飒爽地骑着木鸢来到颢天的黅霄宫前叫嚣。 这片龙鳞一直被元珩神君搁在专门辟出的佛堂之内供奉着,小时候的她几乎每日都被阿爹耳提面授着他日将来要如何在朱雀星君之位上效忠勾陈帝君,那时的她委实年岁太小,是以懵懵懂懂地在阿爹跟前点头如捣蒜。 她收起木鸢后鬼鬼祟祟地躲在甬道的拐角处藏匿,闻说这位勾陈帝君乃是个刚正不阿、不近女色的神尊,这几万年来每日装作柔弱的仙娥神女岂止上千几百,奈何没有一个能动了勾陈帝君红尘之心。 韩林神官,便是她此行的目标,因着他有着仙界中勾陈帝君解语花之称!若能诓得他鼎力相助,那便能狠狠打消他阿爹把她嫁去颢天的妄想! 朱红的大门走出一位身穿蓝白相间衣衫的欣长身姿,那一张面如敷粉般的秀逸儒雅就如同凡间双十有六七岁的青年书生般。这般温文尔雅,他合该就是那位有解语花之称的韩林神官吧! 为了**这么一位颇为温文的儒雅书生状的神官,她掏出小铜镜给素脸朝天的娇俏小脸薄施胭脂,待得镜中美人如画后方才紧跟他的步伐。 她一路跟着韩林神官来到黅霄宫外的十里竹林深处,在将过未过竹桥之际,韩林神官蓦地驻足转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仅比他下巴处高一点的元安阳。入耳的便是仙风道骨甚是缥缥缈缈的悦耳嗓音:“尔尚要跟到几时方肯罢休?” “敢问神君可是韩林神官?小仙元安阳今日贸然前来正有要事觅神官。”出手不打笑脸人,她努力笑得和蔼可亲、生蓄无害。 话说这个韩林神官不失为一名秀逸神君,奈何他本该是温文儒雅的秀逸俊脸却是飞眉入鬓,本该是璀璨清澈的星眸却散发着沉稳的锐利,一双薄唇紧闭未免显得寡情,他的轮廓深邃且有异族的神秘却又散发着仙风道骨甚是缥缥缈缈的祥和之气。 那双沉稳的锐利眸子波澜不惊,仿若眼前的事儿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化像,正是这般优雅从容的沉稳压倒自身过于文弱的外貌,瑞气祥和的气势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区区一个神官已长得这般皇者风范,那勾陈帝君岂非是个三头六臂又或是个九头八臂的厉种?她掏出一副自凡间觅来的画像,仔细辨析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画中的勾陈帝君是个头戴冕旒,身乃是正襟危坐,这山羊胡子显得仙风道骨。 荀旸瞟了画像薄唇轻抿,她这个迷糊之仙竟拿着从凡间觅来的画卷比对。不妥,出门之前他已施了隐身之术,如今的她不过一介小上仙竟能窥探得出他的气息?莫非她仙魄中仍旧残余当年他滴血结盟剑灵的真气? 韩林神官?他?他乃是西极真皇勾陈帝君是也。韩林神官几时私下与昭阳郡主深交? “韩林神官?”元安阳笑得脸容有点难发僵,倘大的活人除却不曾说话外,这眉头倒也显得活泼,不时轻蹙着。 该不会她觅错了人吧?却见这位温文尔雅的秀逸神君点头,她悬起的心思这才落下,若是错人了她还得觅个由头溜走,诚然此刻她已被他浑身散发的皇者气势折了大半的勇气。 在他沉思之际,元安阳祭出那片龙鳞递于他眼前,为免他错过了什么,她甚至胆大地踮起脚扳正他的脸。荀旸蹙眉一愣:“怎了?” 随之而来的乃是她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诉情,说得情动之时更滑下两滴眼泪以证她口中那位寿与天齐与 分卷阅读26 日月同辉的冷清神尊乃是何其有违仙德,都已是个二十五万岁的老头子竟不解风情地许下重诺于她那个神志不清的阿爹——既非有情、何必存念?既是存念、何来无辜? 话音刚落,她嘤咛几声后竟听到荀旸轻蔑一笑,他仅以食指与中指颇为不屑地夹起那块龙鳞。“尔确定此物乃帝君所有?” “帝君乃是银白天龙,这银白龙鳞之上的气息,神官岂会认不出个一二来。”元安阳故作姿态地伸手欲要取回,却被他仗着身高优势把手中的龙鳞高高举起,那片龙鳞在他手中仿若活了那般翻来覆去。 “一则帝君乃是日月星辰所化的仙胎,虽是龙身化像,却非此等蛟龙之类;二则此龙鳞上虽有帝君气息但极其薄弱,想必是以术法所渡;三则帝君从未允诺过元珩神君迎娶他女儿。”荀旸淡雅一笑。 “神官此言差矣,正正是他老人家不够决断,害得我阿爹终日糊涂臆测与颢天修秦晋之好,若非星哥前来告知,我还被蒙在鼓里。烦请神官告知帝君修书于我阿爹,好断了他的念想。” 元安阳干笑两声,这个韩林神官并不好糊弄,他不过触手便知她以术法把龙鳞上的气息渡至蛟龙鳞片前来讹诈,如非必要断不能再招惹此人。 他冷哼一声,亏本的买卖他勾陈帝君素来不干的。“郡主且说,若卑职帮尔有何好处?” “爽快!本郡主甚是喜欢神官这般直爽的性子。素闻神官本事了得且深受帝君他老人家的器重,此事若在神官口中成了,本郡主定必送你美人三名以作长夜漫漫之慰藉。”自古以来食色性也,除却断袖诚然这天地间没男子不喜欢美人的。 “乍听之下颇为吸引,奈何黅霄宫外素来不乏美人,特等美人天姿国色、一等美人倾国倾城、二等美人芙蓉娇艳,不知郡主口中的美人乃是几等。”美人?黅霄宫外不时会有神女仙子无故摔倒或是扭到脚,他几乎看着这天上天下百演不厌的戏码。诚然也早已看腻了。 “啧,纵然黅霄宫外美人无数,可也与神官无缘。”她轻撩披散在身后的青丝,此刻的眉目担得起国色天香。“神官怕是心中明白,这些美人求的乃是帝君他老人家,可本郡主赠予的却是仅为神官所有。” “有尔美么?”荀旸笑得温文儒雅,“**”二字中的“诱”最是撩人,耍得好便是你情我愿,耍得不好便是生生构陷。自作聪明的人不少,眼前便是一个! “神官谬赞,本郡主虽谈不上绝色二字,但也承了这美人风韵。可美人在前,受与不受皆凭神官处置,受,不过是食色性也,帝君老人家也不过说你半句不是;不受便是禽兽不如,想必帝君老人家更是说你无能。不是抑或无能,想必神官自有定夺。”她巧舌如簧地步步引诱,这莞儿一笑甚是沁人心脾。“国色天香虽难觅,可二等美人诚然有之,敢问神官可曾臆测过,这美人在怀岂不快哉?” “若是郡主这般倾城之色,卑职尚且考虑。”这般温柔耳语,当个神女仙子怕也耽误了她不少日辰,不知可有兴致在凡间当个老鸨,赚些姑娘家的花钱。 想当年何等英姿飒爽犹酣战的双流剑灵,转生为神女仙胎后竟然沦落至此,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耽误了她。 元安阳闻言难掩脸上那几欲发作却又不得不赔笑的尴尬,荀旸蓦地发现她这神色很能逗乐他。“此事也算不得神官调戏,因着与这些年事已高之神相处久了难免直白一点,姑且算本郡主欠你一桩人情。若神官能办妥,本郡主自必让美人好生侍奉神官。” 瞧他这般文质彬彬却是个深藏不露的色胚! “想不到神官品味颇高,不过依神官的能力,诚然帝君他老人家也很是乐意。”她笑得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刻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若是他敢冒犯于她,她定必以鹰爪擒拿术教他如何在“残”字上作文章! “郡主客气了,卑职姑且尽力一试,若不成事还望郡主宽恕。”荀旸食指轻弹,那枚龙鳞贴到她光洁的额头上,她那沁人心脾的旭日般笑意比那日高台之上更为吸引他的目光,他似乎很喜欢她的笑容。 “那半个时辰后,在瑶池静候神官佳音。”寻得他这一承诺,元安阳乃是动如脱兔般踩着愉快的步伐转身便要离开,走了几步蓦地转身一问。 不知为何眼前的青年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感,仿若几万年前两人便是旧识。“话说,神官与本郡主在今日之前可曾见过?” “尔与卑职不曾见过。”诚然,荀旸也在撒谎,想到她已忘却两人曾见过,不知为何心里很是烦躁与郁闷。本以为她乃是前来归还衣衫的,不想她却是为了一桩似是而非的指腹为婚之说前来讨教。 他头也不回地往十里竹林深处走去,穿过竹桥,消失于浓密翠绿的竹林之中。他轻啧一声颇为不满今天的反常,平日里他何曾搭理过那些不请自来的疯癫神女,今日竟心情大好地陪着她耍。 半个时辰后当他领着真正的韩林神官到瑶池赴会,当元安阳发现原是自己错认了人,元安阳干笑两声,一脸窘态地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身子一拐乃是要准备落荒而逃。 “啊,本郡主有点乏了,许是今日尚未睡醒灵台甚是迷糊,告辞。” 分卷阅读27 荀旸略略挑眉,韩林神官率先一跃去拦截已然跑远的元安阳。他微微侧身,人已在元安阳身前,他仅以臂力把元安阳的攻势震开。元安阳尚未收回攻势,足尖如鬼魅般滑行避开韩林神君的进攻。 “郡主请留步!卑职素闻郡主除却音波内功厉害,尚有鹰爪擒拿术也颇为了得,今日一见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元安阳亮出那水葱般的长指甲,这鹰爪擒拿术本是她下凡游历之时跟凡间一位武学高人拜师的,那凡女不知她乃是神仙,只道她天资聪慧罢了。仅以赤手空拳与韩林神官过招,青葱般的水甲竟如无坚不摧的钢爪般,三个来回之间,韩林神官一个不慎那宽袖竟被生她以腕力扯了下来。 荀旸手中的拂尘一扬,那雪白的天蚕丝瞬间如灵蛇般欲要把元安阳捆绑住,元安阳深知若被这天蚕丝捆住休想能逃脱,她掐了一个诀迅速躲开了天蚕丝的追捕,期间也不忘来个调虎离山,弹指把韩林神官给定住。 蓦地一缕雪白银丝从旁的一处攻出,元安阳翻身躲过那缕雪白银丝,蓦地腰间被另一簇雪白银丝纠缠着。一阵钝痛自她娇嫩的臀部传来,她竟被生生扯到地上,这粉臀如今乃是火辣辣的疼痛,这双主仆当真不懂何为怜香惜肉! 第十一章 “堂堂勾陈帝君竟欺负一个弱质女流,成何体统?!也不怕被一众仙僚所唾弃么?”她一脸不爽地瞪着此刻居高临下的两位神君,不过三万五千岁的她带着稚气未脱与少女时期特有的微胖。 “体统二字于郡主可是有用?”因着她肤白胜雪,荀旸难得玩心大起提议以朱笔赐字。 “荀生,万事皆能商量!莫要因一时之气而误了前程。”元安阳急急央求,本是被捆仙绳束缚的一双雪白柔荑如今乃是死命握着他的手掌不放,而他也没有甩开的意思。 “寻常女仙神女连抬头看本帝君也不敢,而尔却是这般胆大妄为拉着本帝君的手不放。”他的目光瞟向她握着他手的嫩白柔荑,话语间却不曾听到生气。 她竟在不知不觉间化开捆仙绳的束缚?着实是个难得的天资聪慧!本是想要吓唬她的玩心如今被招惹得更大了,他与韩林神官暗中互换了一个眼色。 “你放屁,分明便是你消遣我在先,我不过是自我保护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几时调戏过你?可有证据?”元安阳急忙松开并把手收在身后,期间还不忘别过身子,让他细看她的一双柔荑正被捆仙绳束缚着。 韩林神官他发现自己这张嘴巴当真说不过眼前这个娇小的上仙,明摆着是她在作妖,可经她一说倒成了勾陈帝君与他韩林神官占尽她的便宜。 他含笑附和伸手稳住元安阳的仙首,以便荀旸在她光洁的额头写了“元安阳”三个娟秀的大字,嫩白的小脸分别写着“在颢天”、“撒野”,落款处更是画了一个猪头,这朱笔的朱砂整整一天才能洗去。 根据韩林神官打探,说她打道回府酣睡不过两个时辰便当即被元珩神君扭到院子里罚跪,当夜之时因着顶嘴被元珩神君差点没打个半死不活,还好烁兰公主祭出天族公主的仪仗救了她。接下来一连几日她几乎是赖在自己的寝宫里,除却游花园,皆是不得径自离开南荒行宫。 那时他们并不知晓元珩神君之所以把她狂揍一顿并非因着她到颢天去撒野,而是不欲她过多接触颢天的勾陈帝君,这般多年,他虽时常威胁女儿把她嫁去颢天,奈何一切不过是吓唬小儿的伎俩罢了。 他元珩神君因着是个断袖,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舍不得她远嫁至颢天。若按他的谋划也不过是在南荒觅个不错的神君当女婿辅助便算了,奈何老天帝执意要把这么一个外孙女在九重天宫觅个如意郎君。 自这场权衡之计的秘密宴席不知被何人绘声绘色地传偏了四海八荒六合,这南荒行宫的门坎已被不时上门提亲的男神仙给蓄意踏坏。近日又因着与跟随烁兰公主到九重天上的苍天法会,不想却碰见了翼君之子摩诃,那摩诃生得剑眉星目儒雅非凡,不知为何却在那群仙环绕的法会中对元安阳一眼万年。 本是赴宴的她,在摩诃百般纠缠之下,她只得以烈酒灌醉了不胜酒力的摩诃方可脱身。如今翼君发难便是因着其子本就酒量其浅,竟在她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喝了不少,最后更是妄顾宴席耍了酒疯。奈何翼君不曾责备儿子,反倒把过错推诿至南荒上君教女无方。 相比起老天帝与元珩神君的焦头烂额,元安阳则显得没心没肺多了,终日抱着盘瓠犬花花一副将死不活的蠢样趴在凉亭的石桌上欣赏着行宫的亭台楼阁。 “好歹也是根苗正红的天族贵胄,如今却落得妖姬之骂名。若被我揪出那个叫‘摩诃’的歹人,我定必将他碎尸万段!”她无精打采地趴在石桌上对着怀里的盘瓠犬花花甚是懊恼地哀叹,盘瓠犬花花颇为傲娇地咬着那颗小绣球,对于主人的唠叨像是早已习惯了般。 “碎尸万段?尔有何颜面砌词狡辩。”一道仙风道骨甚是缥缥缈缈的悦耳嗓音从她身后响起,她犹如雷劈般惊诧了一会儿,待得转身却见荀旸正站在她身后。 “勾陈帝君?!你在此地作什么?”因着她吓得不轻,蓦地 分卷阅读28 迸出一句鸟语,就连怀里的盘瓠犬花花无故跌到地上,她手边的茶杯哐当一声倾洒了满桌茶水,沾湿了他雪白的衣袖,他低头冷淡地看了看。 她客套且疏远地向他福身,那头盘瓠犬花花此刻凶猛地对他咆哮,却在他回瞪几眼后顿时泄了勇猛之势。“若是帝君您老人家要觅小仙阿爹,需得从这儿往东南方走去。” “尔明知本帝君乃是觅尔这祸端。” “我堂堂天族郡主,几时沦为一方祸端?”他蓦地一句鸟语惹得元安阳露出赞许的笑意,像是发现自己的失态,她轻咳一声改以官腔。 她不甚服气的把双手环胸,先有玄水真君唤她“山鸡”,后有他勾陈帝君唤她“祸端”,需知她好歹也是神女仙胎一名,怎在这些老神君口中竟全然不是个东西! “尔之美貌便是罪。”她虽是天族贵胄,奈何那摩诃也绝非善茬,甚至在四海八荒六合扬言对元安阳乃是志在必得。 “简直一派胡言,也罢,兴许在你等神君眼中,一切皆是红颜祸水所致。他既是要娶,我嫁之便是,何来罪孽之说?”关于翼君之子提亲之事,她也略有耳闻。不就是远嫁么?旁仙既是如此,为何她元安阳便不得? “只怕尔之婚车尚未出南荒地界已被人劫走。”如今仙界何人不知昭阳郡主的艳名,即便翼族有心迎娶也得问过其余六荒的拳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元安阳犹如哑巴吃黄连般负气绕过他身边,而他也以身为肉盾拦截她的步伐。如是几回终是逼得她不得不抬头瞪着他那张甚为可恶的脸,她双手环胸以表对其不满。“敢问帝君意欲如何?可是跟摩诃那臭男人一般借故亲到我脸上来?!” “原是他轻薄尔在先。”荀旸大概理出个所以然,元安阳乃是个国色天香的绝色,只是她的性子总会让人忽略她的美貌。 “不错,是以我才反击,只是我不知他酒量如此浅薄,一醉便耍酒疯。”那日分明是摩诃无礼在先,她不过是碍于天族颜面而略略反击罢了,如今却成了翼族讨说法的借口。 荀旸嘴角轻扬,仔细端详着她生气的娇俏模样。她置气时的灵动模样比那日万花盛宴之时的潸然泪下有趣多了。他是勾陈帝君担在身上的公务多如牛毛,即便有一众仙僚分担各职,他还需得劳神,一个具有保护自己能力的帝后才是黅霄宫迫切的需求。 “怎了?”察觉他的窥探,她一脸意难平地瞪着他,亏得他模样长得这般秀逸俊雅,可这身姿于她而言也过于魁梧了。敢情这群仙官所撰写的骁勇善战不过是托辞罢了,瞧他这秀逸的模样,怕是举个木桩也是难事。 站在一旁侍奉的韩林神官摇头轻笑,难得牵扯到这位郡主之事,他勾陈帝君就频频反常,莫非他瞧上了那位动如脱兔的昭阳郡主?!奈何此女家境甚大并不好招惹,如今这四海八荒乃是太平盛世,诸位大帝之间更不能出一丝纰漏。 “本帝君还道尔会哭。”荀旸柔声道,因着曾与她交手,是以知晓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有病,此事错不在我,我又何须哭哭啼啼。加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待我志在必得,我倒是要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不以为然,南荒藏不住便让她那位颇为风流的天帝表兄把她供到钧天后宫。 “本帝君凑巧需得一位帝后明修栈道,尔意下如何?” “万万使不得!闻说帝君后位悬空多年,这帝后之位着实吸引,奈何在我元安阳眼中不过尔尔。”元安阳拒绝得很干脆,“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帝君与我的理念本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虽则这成亲不似行军打仗,可跟对了主公才有肉吃。” “惹怒本帝君于尔南荒而言并非好事。”荀旸挑眉,好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拒绝得他无言以对。他旗下有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将、三十六天罡,不知他这个主公可是对的。 他出手,不过是免却这仙界遽然惹起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祸端罢了。 “我知晓了,帝君喜欢我。可惜此乃帝君自个儿的事儿,因着我元安阳未曾招惹过帝君半分。闻说黅霄宫内有天嫔一位,帝君不妨将其晋为帝后,再不济便是去北海水君处强掳姬灵上神当帝后便是,何必前来招惹我这祸端。”元安阳被他这狂狷的嚣张气疯了理智,她从小就跟着外公应对这些真皇、大帝,对于他们各种折腾人的手段乃是铭记于心。“小仙阿娘有事觅小仙,告辞——啊!” 一声惨叫自她口中逸出,好痛!她不曾想过他勾陈帝君这般神尊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她扯入自身怀内,甚至横蛮无理地在她裸露的颈窝处咬出一抹青紫来,待得她蹙眉以柔荑抚上痛处却见溢出血丝,她的颈窝处被咬出一排清晰见血的恐怖龙牙印子。“你……你竟出口咬我?!” “你这鲁莽的性子合该要多加**。”他定是被她气昏了头才干出此等糊涂之事,若他神绪失控再深咬些,她这条胳膊定必被他生生撕下来! 韩林神官虽不曾说只字片语,可也没错过帝君眼中久违的璀璨眼神——那种如猎鹰锁死猎物般的猎取眼神,可惜此女家境甚大并不好招惹。 元安阳捂着被他咬伤的肩窝,一脸极为不相信眼前这个模样如同凡人二十有六 分卷阅读29 七的秀逸青年,竟会这般幼稚!先是无端前来指责她的不是,如今更是过分得把她咬伤。还好她有天族的血统,若不此刻岂能承受他这龙口大开! 她火速挣脱他的怀抱,惊慌得连滚带爬跑回自己的寝宫。待得门扉被她大力合上,上了闩,她颓然地靠在门扉处调理伤口。 接下来一连几日她几乎是赖在自己的寝宫里,她颈窝处的龙牙印子清晰看见,若被旁人见到还道她有失礼仪廉耻。因着她本就食量不大,是以她仅以清粥果腹也不甚稀奇,加之她房内本就糕点不尽。 却说荀旸把她咬伤后并不觉得圆满,反倒更显得落寞,但他似乎并不后悔咬伤了她。他支颐闭目听着韩林神官的情报,露出极为满意的笑意。韩林神官此人能深得荀旸信任,皆因他口风极密且行事极不招摇。 本就嗜好杯中之物的翼君一时贪杯砸了东极真皇的宴席,惹得东极真皇以“殿前失仪”为由,革除全翼族的天族仙籍,悉数神兵利器尽归天族,发配至东南荒生生世世戌守无量海。 许是他太久没有驯服凶猛的灵物为灵宠,是以才会觉得这么一个小小神女颇为有趣,当真是寂寞太久了。可是因着她本就出身高贵,是以这帝后、天妃之位当真如她所言那般不过尔尔? 想到她那句“我知晓了,帝君喜欢我。”,他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不少,连平日里鲜少显露的虎牙也变得鲜活起来。只是这桩姻缘动心的不过是他,而她素来皆是拒绝与他有所纠缠的。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盏,实乃韩林神官到元旭阳处打探情报——元氏安阳,元珩神君之女,腊月初八生。她最为欢喜吃白水山山下茶摊的红豆糕,喜欢圆毛的小灵宠,终日喜爱睡到巳时之末;至于平日里上学皆由堂兄元旭阳护送。 原是作息时间不甚妥当,难怪一直哈欠连连;她每日不思膳,充其量也就只有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的一顿与晚膳一顿,且饭量不过是常人的一半,当真细如麻雀。 乍听之下乃是陋习不少,但他既然喜欢那也不妨接受这些无伤大雅的陋习,加之又非不能修正的。可惜他的生辰早已过了,不能以此为借口宴邀她到九重天宫来。无妨,他大可借机去探望她。 数日之后,他领着韩林神官提来以作下聘之用的采纳之礼就到元珩神君的行宫去谈事儿——挖出那桩早已尘封的指腹为婚,元珩神君伉俪闻之只觉眼前之事着实让人头大。 那时元珩神君说当年他确实曾想过把女儿嫁过去,可在确认他勾陈帝君当真对女儿有了想法之时,他又不大乐意了,因着他也不欲把女儿嫁到那么遥远的地儿,加之他一直不过是吓唬女儿罢了。万一她将来受了委屈,他这个阿爹也不能及时过去为女儿讨公道。 他们这双父母也算是过来人,自是明白勾陈帝君对她的宝贝女儿有了极浓的男女之情,但烁兰公主深以为惧地不欲女儿被勾陈帝君相中,她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还得嫁去那般遥远的颢天,她这个当娘的欲要见一面也难。 元安阳抱着盘瓠犬花花打着哈欠出现在花园之时自觉脊背处生了一阵寒意,一抹蓝白的身影甚是挺拔地双手负于身后,这身影怎会有点眼熟?这段日子她自问很是乖巧地留在南荒这儿,就连平日里喜欢逗弄盘瓠犬花花这种劣根性也藏起来了。为何还会冤家路窄?! “几时学会这般侧忍?”一钵雪莲玉珀膏抛向她,她反射性地接了下来。这雪莲玉珀膏是给她涂抹肩窝处的伤口,毕竟是个女儿家若被他咬得留了疤痕,她定必恨死他了。 这钵膏药由药君调配用以活血化瘀之用的,唤作雪莲玉珀膏,仅供天君与几位真皇所用。寻常神仙用得乃是通体乳白的芙蓉玉珀膏,这雪莲玉珀膏通体透明且药效要比芙蓉玉珀膏要快。 “天下之大,我素来不信有此等便宜之事。帝君若是有心纳后,不若我在骊山替你老人家觅来几位喜好上与帝君颇为相近的,何如?”元安阳道,自外公广宴仙界的神君男仙,这南荒的门坎已然快要被前来提亲的神君给踏破。 “说是帝后,可终归还是臣子,可休、可废、可薨。”却是万万不能退! “帝君之话如此隐晦,小仙天资不足听不懂。”她张嘴便是一口一个“帝君”以作拉开彼此的辈分,虽则眼前的青年模样与这个尊号相差甚远,她佯装没撤地摇头转身想要抱起地上的灵宠。 “尔绕不过本帝君的。”当他的大掌快要拍上她的肩膀,她却如惊弓之鸟般用柔荑捂着当日被他咬伤之处,兀自往后欲要退一步以便拉开彼此的距离,却发现他的大手扣着她的纤腰,她瞪着一双清澈圆眼看着他。 第十二章 “喂,你休想再咬我!”此地乃南荒行宫,他竟胆大妄为得揽着她的腰身?! 此言一出倒是惹得荀旸身后的韩林神官脸上染上一抹绯红,此话说得当真暧昧不清,若被旁人闻得这个“再”字,不知会作出何种迤逦遐想。 “尔当真喜欢此类圆毛灵宠。”荀旸难得露狡黠的眼光,借着元安阳背对后方的优势,在元珩神君、天帝与元旭阳的身影翩然而至之际,普通的一句话却被他刻意说得暧昧些,好让听者止不住地猜度两人之间的事 分卷阅读30 儿。 “干卿底事!”她与他不过匆匆两回照面,无需弄得暧昧不清之状。 “本帝君特意从白水山下茶摊买来红豆糕。”荀旸接过韩林神官递来的一袋从白水山下茶摊购买的红豆糕,他记得下一任朱雀星君元旭阳曾说过的,她最为喜欢这个。 元珩神君差点儿两眼一翻,虽知这红豆糕不过是寻常之物,女儿家喜欢吃用不足为奇,奇的乃是勾陈帝君竟能知晓元安阳最爱的乃是白水山山下茶摊所出的。 “不过是凑巧罢了。”元旭阳赔笑地说,若被元安阳知晓原是他多嘴告知定必以门扉夹死他。 “凑巧?!”元珩神君不自觉地提高声线,如此多的巧合便是必然,本以为是她唇红齿白亲自告知,如今瞧看元旭阳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想必就是他了。 “小仙谢过帝君,奈何小仙素来不喜早膳吃这般油腻之物。”她狐疑地略略瞟了荀旸一眼,只见他报以一道意味深长的轻抿。她噎了一口唾液,期间还不忘把油纸包归还于他手。 想来他身为堂堂西极真皇若是乐意,莫说黅霄宫已纳了一位天嫔,诚然纳无数天妃也非难事。他又何需招惹她呢? 凉亭下乃是一阵凉气声,只见元珩神君、天帝、元旭阳和韩林神官皆是一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显然不曾想到她拒绝得这么直接。荀旸被她这般才智勾起了浓烈的兴致,她似乎一眼便知晓个中意思,若是多加**诚然当真能担当帝后之名。 荀旸含笑掐了她纤腰一记,因着吃痛,她反手抓住他的脉门,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把他往外推出,随即提裙往他的长腿施了一记扫堂腿把他扫到地上。因着他毫无防备,是以被她这一连串的利落动作击倒。 而她那位最为鸡婆的现任天帝表兄此刻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又但笑不语,倒是韩林神官与堂兄元旭阳则是颇为尴尬地去扶起荀旸。 “元安阳!还不快快跟帝君赔不是!”元珩神君一阵咆哮,这个女儿如今是执意要与他作对,恼羞成怒、蓄意伤人! “无需惊慌,平日里本帝君与安阳时常对练。”荀旸说得极淡,仿若他老人家本就无意为难这些小辈。他自是明白那声“安阳”喊得何其亲密,这一构陷正正是要他们相信他与她私下往来甚密,在场的若非聋子皆是听得真切。 元珩神君的脸容僵了僵,不知为何,今日闻得帝君那句“安阳”喊得颇有别样意思,若按常理不该是“元姑娘”么?虽说一声“安阳”也不见得有多暧昧,但以勾陈帝君的性子,怎也不会冒然喊一个不相熟的姑娘闺名,落得一个浪荡公子的轻佻臭名。 “当真?”元珩神君元珩神君一脸狐疑地瞪着女儿好几眼,随即又狐疑地瞟了荀旸一眼,勾陈帝君鲜少拿自身的桃花作文章的,更不会与神女仙子纠缠不清。如今两人这一来一往,怎看也不过是男女之间的互相调情,兴许他的宝贝女儿私下欺瞒了他不少事儿。 “叔父莫要惊慌,平日阿妹没少到九重天宫觅我玩耍。加之,帝君从不吝啬指导我等小辈。”元旭阳积极辨析,他怎也不会瞧上元安阳此等不甚靠谱儿的傻气神女,因着勾陈帝君乃是仙界最刚正不可的神尊。 元安阳素来偏袒叔父,每当叔父与婶母置气,她定必私下跟婶母斗个你死我活。虽说叔父的性子沉稳,婶母的性子活泼,但元安阳的性子更多的承了婶母的性子。 她干笑两声,往日里颇有默契的堂兄今日竟会这般愚笨?!正正是多得他元旭阳这么一句闲话,如今她与勾陈帝君这个干系似乎比凡间的黄河之水还不干不净了。更糟心的是阿爹望向她的眼神乃是恨不得把她按在地上摩擦方能解恨那般! “安阳表妹如今乃是红鸾星动了,想必与本天帝的虚凰假凤之婚事无需详谈。”天帝拈着胡子略略挑眉,这男女之间的调戏怎看也是情人之间的别扭,亏得他以为元安阳清高,原是早已与勾陈帝君眉目传情了。 难怪当日的万花盛宴之上,素来不喜凑热闹的勾陈帝君竟不曾遁走,原是借机与他这个绝艳的表妹眉目传情。 元安阳自觉若能两眼一黑该是多好呢,这红鸾星“动”的“动”乃是指她元安阳将要伤筋动骨罢了!对比此时她阿爹如恶煞般的脸容,荀旸的脸上划过难得的一抹狡黠——她元安阳生生被他构陷了。 “阿爹——”她急欲上前辩解,却不知为何膝盖处一阵疼痛,随即跪在了地上,这一下委实痛得她五官皱在一起,怎蓦地会这般失态?! 荀旸倒是气定神闲地来到她身边,假装好心地把她扶起,期间更是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警告。“此事本就瓜田李下,尔越是着急去辨析越显得欲盖弥彰。” “你!”元安阳瞪着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这认与不认又有何区别?她平生最厌烦的便是被人算计,他敢这般要挟她,她定必要他死得难看。 待得众人散去,荀旸突然蹦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北的话。“左右尔乃是骑虎难下,倒不如痛快作一桩买卖,待尔师成下山,本帝君自会与尔仳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你说的。”元安阳那时以为当日之事不过是一场白日梦,不想三日后便收到这九重天宫中黅霄宫送来的聘礼,说是 分卷阅读31 勾陈帝君特遣送来的。 为首的乃是女娲娘娘座下负责神族婚姻簿子的寒山真人,当日这位寒山真人便领了她的生辰八字回去女娲娘娘处认真在神族的姻缘簿上记一笔。 因着是勾陈帝君亲自定下的亲,不到半日便在仙界传开,一众仙僚皆是慨叹这么一桩佳偶天成的良缘,闻说黅霄宫外的女神仙更是哭了三日三夜,以葬送自己这如意郎君另觅他人。 大婚当日九重天宫宴请了一众大小仙友,一十八头麒麟瑞兽从北荒拉着婚车直奔天界,荀旸一身西极大帝的十二章纹玄黑冕服头顶一十二冕旒,每旒贯朱、白、苍、黄、玄合共一十二块五彩玉。而元安阳则头顶鲛珠所制的步摇头顶纯凤冠,身穿五彩鹞雉舄玄袆衣。在司仪的仙官朗声宣读祝词,荀旸执着她的手一同踏上承天台拜祭天地。 酒过三巡,在韩林神官的一句“吉时到”后,二十四位仙娥早已迫不及待地把元安阳领回早已被大红纱帐淹没的黅霄殿中。直到房内只剩下她穿着大红中衣躺在同色的一床囍被褥之上,她一双桃花眸盯着房内燃着的一对龙凤大红烛,听阿娘说此烛有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之意。 她一脸紧张地瞪着同是穿着大红中衣的儒雅青年逐渐靠近,从前她尚算是年幼无知,可如今到底也算是个已出嫁的神女,加之出嫁前夜烁兰公主乃是仔细教导过闺房之事。若说她不惧怕接下来发生的事儿,那未免是在明摆着撒谎。 他,可会坚守承诺? “无需惊慌,尔与本帝君不过是一场虚凰假凤。”他径自斟了一杯茶水清清宴席之时喝下的烈酒气味,若非勾陈殿的寝室成了新房,韩林神官定必早已把醒酒茶煮好。“虽说尔与本帝君不过作戏一场,但仍需得约法三章:其一、尔与本帝君婚事尚在,尔断不能作出有违妇德之事;二、黅霄宫一切皆由本帝君主宰,韩林神官为辅;三、尔与本帝君之间的盟约断不能被第三者知晓。” “帝君爽快,妾身答应帝君便是。”她扬起笑意坐到荀旸身旁,举起自身柔白的柔荑与他修长的大手击掌为盟。 “尔睡床褥,本帝君在外厅小榻歇息便是。”他把浓茶一喝而尽,在转出内室之际却又转身归来。只见他拿起鸳鸯枕头旁的白绢,他轻抬下巴示意元安阳过去。 她不明就里地走了过去却被他钳制一只纤细手指,他随手拔出簪在她发上的簪子扎破她的指头,待得冒出血珠便以白绢拭擦。元安阳随即明白这行径就如她终日爱看的话本那般,乃是伪造圆房的证据,只是话本里的书生皆以自身之血,何以勾陈帝君此等神袛却这般吝啬不肯牺牲小我? “本帝君之血乃赤中带金,若不想被识破只得用尔之血。”荀旸把她出血的手指放入口中替她止了血,那白绢被他随意放在枕边等候明日掌管礼仪的仙吏去录入。 待得他径自把外厅的小榻铺好,又贸然想起漏了事儿尚未去做,是以他撩开内室放下的纱帘入来,却被眼前的香艳怔得如被入定那般。 她三千乌丝披散在身后,雪白娇嫩的肌肤,一双纤细的藕臂乃是冰肌玉肤,就连守宫砂也显得殷红,呼之欲出的丰盈仅以一片雪白的诃子包裹,勒出深邃的线沟,短装的亵裤下露出两条匀称雪白的长腿。她,深受上苍的眷顾! “尔无须施法试探,本帝君仅对高挑纤瘦的神女感兴致。”他飞眉拧紧薄唇轻抿,随即逸出一句略微突兀的话语。 “莫要胡思乱想,如今已是入夜,妾身正欲歇息,是以才卸下那束胸带。”自她来天癸后,这身姿便孕育得如魔族女子般妖娆丰满,是以烁兰公主时刻叮嘱她需得在南荒行宫又或是骊山方可卸下。只要碰上出行,若无元珩神君或是堂兄元旭阳跟随,她就只得留在南荒行宫或是骊山。 故此,她一直很是厌烦这身长得妖娆丰满的身姿,若是剪裁合身些便招惹旁人异常目光;若是穿得宽松一些便如臃肿难分的小白猪。她猜不透同为神女仙子,何以她就不能如旁人那般清雅。 “本帝君要授予尔一套障眼法,好遮挡尔左臂上的神女守宫砂。”荀旸以手遮挡浓烈的笑意,瞧她那忿忿不平的模样,显然没少因着这过分成熟的身姿而烦恼。 这仙界孕育的神女仙胎,自出生之时便有朱砂守宫痣,待得经历过第一位良人便会自行消散。此殊荣乃是上苍怜悯仙界魔界浑然天成的女胎,特意与凡间白日飞升的神女有所区分。 “待得我师成下山,届时阿爹要拦我去梵天游学也不得其法。”元安阳撂下纱帐,她已然在沉溺他日将来独自闯荡的快意,全然忘却勾陈帝君乃是颢天主宰,这进出皆需知会一声。 待得他教会了元安阳,他这才转身快步踏出内室拐到小榻处歇息。他人刚上了小榻正欲闭目歇息,她那道不屑才从纱帐后传来:“帝君这般蓄意刁难,定是嫉妒本郡主之能耐。” “尔好歹也是个美人胚,何以这般傻气?”荀旸一时没忍住反讥讽道。哪来的混账神女,竟百般诋毁他! “帝君,纳帝后之事这般急切,可是因着天嫔是个断袖神女,不能替帝君遮挡桃花?”元安阳暗自佩服自己揣摩得不假,若非此桩理由她着实觅不出其他缘由来。 荀旸有点儿哭笑不 分卷阅读32 得地闭目装睡,他的帝后似乎当真是个傻里傻气的神女。诚然他也无需为这些有的没的谣传而去辨析自身,清者自清又何须急着把这脏水撇清呢。 翌日一早韩林神官便送来一碗温热的药汁,她算是明白昨夜他的意思,她连思量也不曾便灌了下肚,末了还不忘细问“好喝,可有多一碗?”,惹得荀旸和韩林神官笑得近乎岔气。 她虽以帝后身份入主黅霄宫,可在内心处不过是尊他为兄长般。那时的她觉得他勾陈帝君既非她属意的神君,是以“夫君”、“郎君”此等字眼着实难以启齿,唤他“哥哥”又显得不伦不类,思量想去便随了天嫔那般唤他“帝君”。 成亲两万五千年之久的日子虽是鸡飞狗跳却也非不能过下去,套用韩林神君之话:“小帝后在宫之时便觉聒噪;小帝后不在宫之时却又很是记挂。” 随着她一并入宫的那头盘瓠犬在她长至四万岁之时终是寿终正枕,她哭哭啼啼地抱着那头犬尸哭了几日之久,就连当时与她相较甚笃的天嫔单柔也无法劝谕。 单柔,乃是当年黅霄宫天嫔西海公主之名,“小帝后”一辞乃是出自天嫔之口,一则元安阳那时不过是三万五千岁,而天嫔已是个十一万岁的女上神;二则元安阳更是众多真皇的帝后中最年幼的。这一称呼一经散开,几乎整个颢天的神仙都以“小帝后”尊称她。 那时飞鸿神君新死,单柔爱得深切誓死不肯出嫁至南海鲛人族,西海水君拔剑刺伤女儿,韩林神君恳求他勾陈帝君出面营救。为了飞鸿神君的兄弟之情,荀旸点头答应纳为天嫔,在东北角僻出一隅于她独居渡余生。 元安阳素来喜欢圆毛类的小灵宠,而他则喜欢凶猛且体型巨大的灵兽,为了一讨其芳心,他只得私下在西荒觅来一头体型凶猛异常的瑞兽狡加以驯化,以作她四万岁一千岁的生辰礼物。初时元安阳并不喜欢,可日子久了她也从初时的不喜欢变得终日领着这么一头巨兽玩耍。 有时她被他责罚太多,她便会蹲在廊道揉着它的脸,把气悉数撒在这头狡兽身上,譬如:“你瞧你蹙眉的模样就如帝君那般。”又或是“你怎越发跟帝君那般可恶了?”,“何以你终日腻在帝君身侧?”一类的自言自语,韩林神官不过是轻笑着摇头随她这般胡作非为,如果不凑巧地被路过的荀旸听见,他则是蹙眉以靴面逗她的粉臀惹得她咬牙切齿地扭过身子用手推开他的大脚。 初嫁之时,她一度以为天嫔与勾陈帝君乃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可细问之下方知连药君的丹彤薄上也不曾设有天嫔的侍寝记录。至于韩林神官更是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天嫔此桩,卑职也猜不透,兴许算不得桃花。” 第十三章 待得她长至五万岁,荀旸留在黅霄宫与她朝夕共处的日子才逐渐多了起来。依元安阳所见,即便他留在霜华台也不过是换个地儿办公罢了,这一叠一叠的公文甚是整齐地堆放在他的左手侧。 尚在新婚之月时,她在勾陈殿的书架上翻阅过他看过的书籍,发现每行每句皆有批注,这些字娟秀得很,与他的容颜颇为搭配,乃是秀逸祥和中带着仙风道骨之气。 多宝格中多是出自同一人的印章与玉石雕,看得出它的主人是个有着深厚术法功底且是个擅长用刀剑的人,这腕力的运用与经书上娟秀字体如出一撤。 她闲时多是躲在天嫔的东北寓所,天嫔单柔是个纤纤温婉的女子,平日里多是以丹青或是琴技调剂身心。对于元安阳这种动如脱兔的女子,她自是欢迎得很,毕竟她独自一人在黅霄宫生活得太久了。 “小帝后,你与帝君之间可是有了进展?”单柔和煦一笑,一眨眼元安阳已从昔日三万五千岁的小豆丁成长为一个五万岁的花季少女了。 不知为何,近年来她总感觉帝君与元安阳之间似乎有着微妙的变化,不似从前那般淡如水。不知可是因着到了情窦初开的年岁,如今的她总让人感觉眉眼处乃是遮掩不住的桃花夭夭——多了几分少女忧愁。 对于帝君与元安阳之间,诚然单柔私下没少怀疑过可是虚凰假凤,若说盛宠么,两人除却椒房之夜便不再使用过“丹彤簿”;若说不宠么,就连那头小小的盘瓠犬也是爱屋及乌地被帝君宠溺着,更遑论如今的那头狡兽。 “什么‘进展’?”她不解地看着单柔,“你又非不曾知晓,帝君与我素来八字不合,帝君不在宫中方是我最舒心之时。”奈何如今他终日留在黅霄宫,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委实尴尬,可终日躲在东北寓所也非长久之策。他,鲜少踏足却非全然不踏足。 她自问自个儿的字虽不及他的娟秀,可也非潦草得龙飞凤舞,大抵算是中规中矩。而他似乎见不得她得空,不是终日布置三十张出自他手的字帖来让她临摹,便是愤斥她如何德不配其位。既是这般两看生厌,他又何必惺惺作态地留着她呢? “你与帝君嫌隙颇深,诚然帝君不过嫌你性子冲动,是以才让你练字好去静下来思量。”单柔不以为意地辨析,元安阳这性子若在宫外定必要吃不少苦头方能成长。如今帝君乃是有心**,她却年少无知只道他是恶人。 “你钟情于他,无论他作何种行径,你皆能是觅得 分卷阅读33 缘由替他辨析。”她换了一只手支颐,从前她年幼无知自是不觉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有何不幸,如今倒是悟出如此蹉跎下去于两人而言皆为累赘。 单柔曾说,勾陈帝君的温柔比白水山的毒物还要毒。她入宫已有六万年,而他一直保持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之状,不曾显露过半分轻佻,让单柔终日自觉若是生出非分之想便是亵渎。 “不知为何‘情’这一字从你口中逸出竟变得索然无味。”单柔失笑撂下手中的曲谱,仔细端详着素脸朝天的她。“你呀,莫要跟我这般方才悔恨当初。帝君这般人才,你竟不屑细看,委实暴殄天物。安阳你嫁入黅霄宫一万五千年之久,想必待帝君也并非毫无感情吧?” “帝君不责罚我,我便欢喜;他责罚我,我便极为讨厌。”对于“情”这一字,元安阳始终懵懵懂懂。“话说,你正欲何时方肯告知他,你已是喜欢他良久?” “唉,帝君素来冷情,是以一众神女只得伤情。其实,这般多年,我自觉与帝君无需明说,奈何这感情又一直裹足不前。”为了他,她不耻下问苦心专研丹青之术;知道他在琴技上有造诣,又苦心练习;知道他不喜腥物,她更是在辟腥之处下功夫。 而他确实不喜鱼虾蟹、花胶、燕窝之类的腥物,每当汤盅揭开飘逸出此类汤物香气,他皆是儒雅地以食指轻掩鼻边,匆匆喝过半碗,淡然一句:“着实不错。”便放在手边不再服用,有时怜悯她的苦心也不过是转而赏赐给韩林神官代为喝之。 “这尘世间何来如此多扭捏之事,世人皆是想得太多,才造就如此多痴男怨女。”她略为嫌弃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若然是我,我定必大胆表白。成也,败也又何妨?” “你倒悟出不少道理,若我正值你这般年岁,诚然我也乐意放手一搏。”奈何她已是个十一万岁的神女了,“矜持”二字怎也看得重了些。 从前她情陷飞鸿神君不曾肖想过勾陈帝君的温柔以待,如今待得热情减退方知这温柔之好,可惜他勾陈帝君已觅到此生最爱。 “若不我举荐你当帝后,何如?我这人平生毫无大志,只愿当个温顺的小绵羊。”这种争宠的把戏即便没有历过也听过、见过不少,大抵不过是下毒、厌胜之术与构陷。她并非不会,只是不屑去做罢了。 “安阳,你莫要胡来,帝君素来不喜越俎代庖之事。”单柔暗自吃惊,此原则自她认识帝君之日起就不曾变过。 “亏得他长得一表斯文,嗓音缥缥缈缈,却终日一副冰块脸,拿着拂尘不知所谓。”她自知以她的能力莫说祭出兵器,就被他那么一吼她已如风中落叶般哆嗦不已。“我乃是巴不得用门扉把他这头老天龙夹死!” 话说,这般多年相处,若遇上她被他气得癫狂,他便由着她把其推至门框处以门扉夹他仙躯,他似乎并不排挤她这般胡闹,诚然她也不敢很是用力去夹,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毕竟他非她堂兄元旭阳,若是逼急了会反扑的。 “说起此事,我倒也同情修缮的仙吏,这黅霄宫内就你‘霜华台’的门扉修缮最多。你竟不曾细想可会伤着帝君!”单柔忧心地说,有时候她当真是瞧不惯元安阳为何终日这般骄纵跋扈。 可在私心处,她其实又很是羡慕元安阳能够在帝君面前毫无保留地显露自身的优缺点,不似她因着心动而不敢在思慕之人身前失仪。 帝君素来生活自律,于元安阳这般闹腾的年华而言乃是极度无趣。卯时起床、用早膳,午时用午膳、随后小睡怕片刻,酉时用晚膳、随后沐浴、清修或是看书,一般最晚不超戌时之末入睡。 若是公务繁忙,那便是亥时入睡;闲时多是埋首于与几位真皇吃茶或是径自在书房内刻章与画丹青,而帝君的书籍多是晦涩难懂的经书又或是丹青画册。 “好好好,下回我不该用门扉夹你的心肝尖儿,我用榔头可好?把你的心肝尖儿敲晕,灌下迷情药,再扭送去你闺房——双宿双栖。”明知单柔脸皮嫩,元安阳蓦地一句惹得单柔羞红着脸尖叫一声,随后不甚客气地追着她要讨一个教训。 元安阳恣意地笑着一路狂奔深怕被追在廊道后头的单柔逮住,因着她且走且回头是以不曾察觉前方何时多了一堵肉墙。待得她回过头来已是生生撞上了,鼻腔之中传来熟悉的木兰花香,还好一条有力的手臂及时捞着她往后仰的身子,她方才稳住了。 荀旸与韩林神官一前一后地在廊道中边走边是商议七夕之夜的安排,廊道前头传来一阵嬉闹的欢声笑语,他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怀里就撞入一具软绵的女子娇躯。 一股属于女子体香窜入鼻腔,他下意识地要把怀里人推开,却在垂眸瞥见是元安阳才改推为捞。瞧她因疾走而微红的脸颊,那双眸子内尽是活泼的神色,他不自觉地柔声一问:“尔胡闹也得有个准儿,为何在宫中疾走?” “帝君莫要细问妾身,烦请帝君救救妾身。天嫔被妾身气得不轻,今夜若无汤膳服用莫要怪妾身。”不待荀旸反应,她已扬着极浓的笑意,急急藏匿在他魁梧的身后把他当作天然屏障。 “尔葫芦里卖什么药?”荀旸虽不懂她为何终日这般动如脱兔,却也颇为配合地展开双臂,以宽大的仙袍袖子 分卷阅读34 为她遮挡身躯。 元安阳但笑不语,隐约见到单柔的身姿从廊道处拐来,随即掐了一个诀潜入荀旸的宽袖之中藏匿。 站在一旁的韩林神官没撤地摇头,许是元安阳又去招惹天嫔娘娘的娇羞。话说,这半年里帝君与元安阳之间的气氛着实暧昧不清,从明处看两人仍旧是八字不合般碰上便斗嘴,从暗处看这两人的眉眼处已然是桃花夭夭,那种情人间的默契是骗不得人的。 然则,元安阳除却闹腾了些也并非一无是处,她似乎并不喜欢刺探之类的,是以帝君与他也无需终日烦扰着被逼供的苦闷。他们是个身心成熟的正常神君,也曾经少不更事地荒唐过,如今早已过了沉溺于温柔乡的年岁。 在韩林神君看来,此举更是世间难得的美德,他从前没少被姬灵上神请到瑶池边私下细问帝君的情史过往。许是姬灵上神在这段桃花中最先动情,是以一直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姬灵上神与勾陈帝君这桩桃花一直是仙界茶余饭后的谈资,旁人不知,便是因着姬灵上神逼得太紧、问得太过才让帝君逐渐与之疏离了。疏离不足三百年她更是负气出嫁给北海水君当正妃,此后两人更是毫无旧情可延续,更遑论姬灵上神的孩儿已有两三百岁了。 至于天嫔,说来也很是奇怪,从前帝君与寻常神女一夜风流之时,天嫔也并未显露出争宠的心思。不知为何却在黅霄宫传出设立帝后,尤其是在椒房之礼后,他无意间发现天嫔见到那条沾染落红的绢巾,那瘦小的肩膀颇为悲悯地抽了抽。 那时韩林神官才算明白天嫔原是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味儿,“人贵自知”不过区区四字,却是一个先礼后兵的好谦辞,这世间便是有太多的烦扰来自于不自知。 韩林神官不禁失笑,帝君的一时妇人之仁倒是惹得天嫔异想天开!其实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因着帝君本就是男仙神君中的翘楚,身姿与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好,更遑论他年纪轻轻便是西极真皇。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天嫔单柔领着两位仙婢从后款款而至赶来,瞧见荀旸的身姿,单柔的耳朵红得如点了朱砂痣般,她先是整理一番头发,再恭敬地上前施礼:“嫔妾见过帝君!不知帝君可曾见到小帝后?” “不曾见过。”荀旸神情自若地把垂手背负在身后,化作疏远且客套地微微颔首,随意与天嫔寒暄几句,他便觅个检查的由头拎着韩林神官往宫门外走去,出了宫门便把从袖子中放出藏匿在内的娇小人儿。 勾陈帝君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素来高强!元安阳笑着自地上一跃而起,他端着一张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容的俊脸之时倒有几分只适合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庄严。“妾身谢帝君相救。” “今夜无需留晚膳,今夜许是会回来得晚,这宫门莫设仙障‘留门’便是。”他就如凡间的丈夫吩咐妻子的口吻跟她交代一二,这些年随着她年岁渐长长,这黅霄宫的当家之事,韩林神官也开始逐一教导于她。许多时候他皆是见到性子温柔的韩林神官一脸生不如死地躺在廊道喘息,想来也是被她的一言九“顶”所伤。 “妾身遵旨。”元安阳闻说他今夜不在黅霄宫,她乐得点头如捣蒜地说着客套话。 看着他就如往常般先到十里竹林深处练功,随后才会回宫换下干净衣裳再出门一趟。在朱红宫门前待得他走远,元安阳更是兴高采烈地往“霜华台”奔去,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入夜后,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元安阳慵懒躺在二楼的室内凉阁处的贵妃椅上,就着玉泉之水所泡的茶汤便是一口,她单着一只杏眸以手比划着天上的明月,这终日扬着笑意盈盈的脸容有些深沉。 同为善于音律,单柔主攻乃是古琴,她则是批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的手过于细小这一搾怎也比单柔的短些。唔,该是说,单柔与帝君在抚琴之时皆是清雅得让人生不出一时亵渎的欲念,不似她主攻批把,撩拨间总显得过分红尘。 说起这红尘之事,似乎总让人欲求不满、得寸进尺,她忍不住逸出一声喟叹。不得不承认,天嫔单柔揣摩得不错,她确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岁,甚至经已通晓了这男女之间的承欢。 他,大抵该是没什么隐疾,因着承欢之时他素来热情且勇猛,从前她因着年幼无知不识这男女情爱乃是身不由己的情动。诚然,这事态的骤变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饶是记得今年年初正值“守岁”之时,因着她着实哈欠连连,荀旸只好提出行酒令作醒神之用。闻言她乃是点头如捣蒜,也不知可是时运不济,她竟输得连罚了两壶梅子酒。 待得酒劲上头,她只剩下被照料的份儿。喝过醒酒汤,她拐入小榻瘫在上头静待灵台缓一缓。诚然,她的灵台本就清醒,奈何这手脚却不怎受控,竟任由他那张柔软的薄唇如春风般温柔地拂过她的五官,最后落在她的樱唇之上。 像是蓦地读懂了他那双沉稳锐利的星眸为何炽热,她怯怯垂下微醺的杏眸不安地推拒。而他沙哑的一句“安儿,许我照拂尔一生,可好?”竟迷得她如中蛊毒般螓首轻点,那一刻的悸动到来,已然顾不上“分寸”二字的参悟。就着这缱绻缠绵的情动,这一床小榻成了两人颠鸾倒凤的一方吉地。 分卷阅读35 她越发不喜与单柔细谈他的事儿,她自问也非容不下人的主儿,为何单柔却总是三番四次地刺探她与他之间的事儿呢?单柔有倾慕他的自由,可她也有喜欢他的私心。纵然知晓了又如何,她还不是红着双眸不甚欢心地藏在东北寓所哭泣,而她除却递一递帕子便也无旁的话能细说。 九重天宫看似庄严肃清,却也是个层出不穷的是非之地,这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闲不得。黅霄宫外的仙僚不知,还道她元安阳何其骄纵跋扈,就连温顺的天嫔也得自敛锋芒方能觅得一处喘息之地。 第十四章 而实情乃是她看似骄纵跋扈却也是最为心软之人,她知道天嫔喜欢勾陈帝君是以一直照料她的所思所想,感情乃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她元安阳纵然吃味不也得保持着帝后该有的度量么? 她并非不曾想过潇洒抽身,奈何每每在他那双沉稳锐利的星眸凝视之下又或是柔情似水地唤她小名之时,本是已到嘴边的话也变得如鲠在喉,更遑论那颗不安分的心思乃是如何说服自身:“下回再说”。 这桩桃花算是她偷来的么?明知单柔待他存下两万年的男女念想,而她竟为贪图一刻的温柔而放纵自己沉沦这桩迷雾般的桃花障。仳离之事如今怕是再难成事了吧? “安儿,尔在想甚?”荀旸不知何时入了屋,绵软的身子被大手一揽,他虽带着戏谑的口吻,可落吻之时却又如春雨般柔情。适才几位真皇在瑶池闲话家常,许是归心似箭,他第一次觉得南极真皇的话有点多。 “你几时回来的?何以不见人来通传。”元安阳被他吓了一跳,自两人圆房后,他便不许她在两人独处之时以“帝君”、“妾身”相称,说他们是夫妻而非君臣是以无需终日拘束些繁文缛节。 “我回来的动静不少,只是尔沉溺于思量,不曾留意罢了。”到底是主御三才统众星将之人,说起话来乃是仙风道骨甚是缥缥缈缈。 “一身酒气就快把我熏死,还不去沐浴更衣?臭死了。”她笑着推拒着他到屏风后卸下一身衣衫,转身见他闭目养神地靠在澡桶里,她殷勤地投入药包,这药包乃是药君亲自调配的药包,除却舒筋活络还有舒眠的功效。 趁着他沐浴之际,她打着哈欠爬到床上准备歇息。往常夜归也不曾特意叮嘱“留门”,今日不知是葫芦里卖什么药。每次见他对单柔君皆是一副冷冷清清,鲜少会在脸上露出这般鲜活的神色。 待他离开浴桶套上裤子**着上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上还冒着沐浴后的水汽,他从衣柜处取出雪白中衣套上,收拾好才闲闲掀起被角与她挤在一个被窝之中。 “尔为何这般颓然?”他翻身轻拍床褥让她枕在他的手臂处躺下,她乖巧地枕在他臂弯处,鼻腔之内皆是熟悉的木兰花香。九重天上的神君皆是喜爱熏香,是以荀旸也素爱以木兰花香熏衣。 “你可知单柔喜欢了你?单柔不时为你洗手作羹汤,诚然乃是诚心诚意尊你为夫君。”她说得小心翼翼诚然是试探的意味极浓。 此时并非从前上古洪荒时代,若是相中哪位神仙,直接拉回自己的仙府洞穴便事成。如今乃是讲求着你情我愿,若是一方不许也只得是单相思罢了。 “如今知晓。”如今的单柔,已让他不时生出膈应之感。他已拒绝得这般明显,而她愣是故作不知般继续献殷勤,甚至怂恿元安阳给她作红娘。其实,单柔熬煮的汤膳不腥且甚合他胃口,是他越发不大乐意承了这殷勤罢了。 说谎!元安阳冷哼一声,他虽是终日端着一副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容的脸容,奈何这眉头也会不时轻蹙,如今连这小动作也无显然就是睁眼说假话。 “此事都怪你思量不周,你既纳了她为天嫔便是给了她一个念想,纵然当初你的迎娶不过是念着兄弟情分,可她总有放下前尘往事的一天。” “安儿,床下之事莫扯到床上来,床上之事莫带到床下去,可好?”单柔之事,他也很是烦恼。荀旸微怒地轻啧一声,通常他轻啧一声便是略带嫌弃也有颇为不满的意味。 他虽时常以不近女色遮挡桃花,但也非全然对女色无感,碰上心情大好或是属意之时也能春宵一刻,只是他并非任何女子皆可,他绝对不会碰触挚友之妻。她入宫不过是免了西海水君的苦苦相逼,是以两人担的时候不过是徒有虚名的挂名夫妾。 她是飞鸿神君的未亡人,是以他不曾留心过单柔几时对他存了这种不该有的念想。或者说,他从未对单柔有过男女之间的想法,故此她此番争宠之举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看着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元安阳知晓他生气了,她赔笑地揽着他的腰柔声细哄:“荀旸,莫要跟我置气了,我不过是被单柔问急了才这般恼火。” “尔是帝后,她是天嫔,岂容得她冒犯。也罢,明日我与她细说废黜之事。”问?单柔一介小小天嫔胆敢以下犯上,已然是忘却了自身的身份。从前他还道单柔最为安分守己,原是他错判了。 “万万使不得,若被单柔知晓还道是我背后捅她篓子。依我看,若不七夕之夜你俩花前月下方才细说,兴许能——”她话音未落,雪白颈项处传了一声“啧”,一枚青紫 分卷阅读36 跃然于她皮肤之上。相比他嗤笑的俊雅,她反觉得止不住的烦忧,万一这青紫被单柔瞧见岂非又得黯然?! “尔就非得惹我生气?!到底她是帝后抑或尔是帝后?”于荀旸而言,这一切不过是宠溺爱妻之举,是她自圆房后一直自欺欺人故作迷阵罢了。 更让他不懂的为何她这般忌讳单柔,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非见不得人的野鸳鸯,是以一直搞不懂她为何以“情夫”的态度待他,仿若两人心意相通之事乃是见不得人的原罪。 初时他还会很是配合地待得夜阑人静之时方才潜入“霜华台”与她承欢,最近的三个月他已然是明目张胆地留在“霜华台”办公或是留宿。儒雅大掌宠溺地揉着她的下巴,他不喜欢她此刻的多愁善感,他迎娶她乃是因着她沁人心脾如旭日初升的笑容甚能温暖他的心。 他翻身熟练地从床头暗柜里取出一个锦盒,锦盒之内乃是一对雕工繁复且精细的镶血玉琉璃戒。他拿出小圈的那枚套入她的左手无名指,余下的一枚大圈则套入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这对琉璃戒虽非贵重之物,却物轻情意重,因着这对琉璃戒上的血玉来自他与元安阳各自的仙血凝固所得,男戒里血玉的是元安阳的,女戒里的血玉则是他的。 “这般大手笔,诚然没少以此相赠神女仙子。”她甜丝丝地偎依在他怀内细看这枚琉璃戒,如此大手笔难怪一众神女仙子乃是要削减脑袋争先恐后地挤入黅霄宫。 “元安阳才有此待遇,因着我初见尔之时,已喜欢了尔。”他难得袒露心迹,多年的小秘密被揭开,从缔造两人绯闻到采纳构陷,从采纳构陷到诓她做买卖,一切不过是早有预谋的步步为营。“安儿,为我生个孩儿,可好?” “我才不要,你为人这般圆滑,这孩儿岂能向好。万一将来与你共同欺负我,我岂非孤苦伶仃。”虽说遽然揭发他勾陈帝君的本性会死得很难看。 “尔终是承认有偷窥我。”荀旸平日虽多为沉重寡言,但本质确是如她所言那般颇为圆滑。 他荀旸明面上是温文儒雅,而玄水真君明面上是笑脸如花,实情两人的内心皆是一头随时能把敌人撕咬至死的豺狼——他与玄水真君乃是同一国的,难怪彼此会相看生厌。 “不过是窥探过一回罢了,你不也逮住了么。”小气!那年她不过四万岁,终日想着要如何逮住这位司战战的小辫子,好作为仳离之用的把柄。 那时每当她提起退位让贤之事,每回皆是被荀旸以“不得空”打发过去。初时她颇为天真地以为他当真不得空,可随着日子渐长,她发现他除却留在黅霄宫批注公文,尚有与北极真皇下棋、骑射的日辰,终是明白所谓的“不得空”乃是针对仳离之事。 若她执意与他争论定必招来一句不痛不痒的“你倒言之凿凿,可有一纸凭证?”,需知当日两人乃是成着君子之约而非一纸凭证。如今细想,一切皆是在他勾陈帝君主宰之中! 翌日荀旸仍如往常那般在勾陈殿的书房内看书,说是看书,却不曾有翻页的动作。昨夜之事算不得圆满解决,不过是他当机立断打住罢了。元安阳虽是极为阔达,奈何也是个死心眼,她若要决绝乃是怎也拉不回来的。 飞鸿神君已身归混沌六万年之久,单柔终身这般诚然与非良策,若能说服她放下这桩旧情重新出发,他勾陈帝君也不妨当一回知心大哥。 “帝君今日颇为烦躁,不知是因着天嫔抑或是小帝后?” 荀旸与韩林神君忙着眼下的棋局,韩林神官恭敬地给他递来一盅清心火的茶汤,诚然此乃虚话,能牵扯到他神绪的从来只有小帝后。 “本帝君今日并无心情说笑。”荀旸闲闲地下了一枚黑曜石棋子。他成为帝君之前也很喜欢笑,因着那时的他正是大好年华,待得肩上的责任越发沉重,他笑的日辰便越来越少了。 他从未想过当帝君,成神成佛一切随缘,如今成了这西极真皇方知高处不胜寒。成了帝君,连情绪也不得轻易泄露,他就如只适合挂在墙上的字画那般,终日端着帝君该有的冷凛模样。 “依卑职所见,如今小帝后也不似从前那般终日以气帝君为乐了。为何还一脸不爽?”韩林神官和煦一笑,闻得佳人的封号,帝君笑得连虎牙也显露,这模样比他秉节持重的冷淡模样要稚气多了。 “昨夜又是一番争论不休。”他与她就如天雷地火般,从未见过“相濡以沫”四字。 “争论不休?卑职还道平日懒于红妆的小帝后今日为何心血来潮匀脸涂脂,更难得是帝君竟不曾吩咐招来仙吏修缮这门扉。”韩林神官难掩笑意,平日里两人吵架定必由他善后,昨夜许是上苍怜悯他,竟让他一夜无梦之天明。 荀旸但笑不语地以指了指自身的脖子,韩林神官随即会意。“帝君素来不爱成为旁仙谈资,许是昨夜星辰甚是璀璨,难得年少轻狂一番。” “尔,可是有意中人了?”荀旸佯装无心地一问。 很久以前,他便隐约感觉到韩林神官许是喜欢上他后宫中的某位神女,而黅霄宫的后宫统共不过两名。元安阳与韩林神官相较甚浅,而天嫔单柔与韩林神官因着飞鸿神君而认识良久,加之他自觉韩林与单柔在性情上颇为相衬。 分卷阅读37 “干卿底事。”韩林神官难得收起温柔的笑意,似乎很是不爽被人察觉自己的秘密。“帝君若是得空,烦请多思量自身,为何当情人乃是顺风顺水,当夫君却总爱水逆。” “一把年岁,还恼羞成怒。”荀旸朗声一笑,二十万年的兄弟情谊,诚然他也很想韩林觅得所爱之人,而非终身留在黅霄宫当个孤家寡人。 “天嫔入黅霄宫两万年之久,帝君也一直赞其贤惠,卑职甚是疑惑,帝君可曾有喜欢之意?”韩林神君手中的棋子捻来捻去始终不曾下子。 “不曾。”他原是敬重她的贞烈,纳为天嫔不过是免了她自缢而愧对飞鸿神君。 “原是卑职多虑了。”韩林神官恍然大悟般地顿了一顿。 “既是喜欢何不告知于她?”荀旸以为韩林神官对天嫔存了男女间的念想,男欢女爱本就是平常之事。 韩林神官这人在性情上过于温柔且略嫌扭捏,今日他这一问想必已是扭捏了上万年之久方才说服自身,是以韩林在情路上走得颇为坎坷。 适逢凡间乞巧时节,这凡间每家每户的年轻妇人或千金皆会在自家院子安置瓜果、巧果等供奉天宫的织女,以便可以乞求姻缘的到来。这婺女乃天孙,素有“织成云锦**”之称,不想却迷恋凡尘荒废织纴,引致天帝动怒,责其归河东,每年只能与河西牵牛郎相会一次。凡人不知其然,只道是浪漫。 今年的黅霄宫在荀旸的安排之下显得比往年来的隆重些,入夜后的黅霄宫的院子乃是灯光通明,韩林神官与天嫔单柔早已恭候多时了。今夜他乃是有心撮合韩林神官与天嫔单柔,是以需得元安阳在场一起点化这棵不解风情的大木头。 就着这一桌子的瓜果与点心,四人难得免却了主仆的身份好生在喝酒闲话家常,单柔无意间瞥见荀旸与元安阳的左手无名指处戴着雕工如出一撤的琉璃戒,她故作不知地举杯称赞:“帝君与小帝后当真是鹣鲽情深,妾身不才,以酒祝两位永结同心。” 拿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得指骨发白,单柔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酸意,不过此等失态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他们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是以她纵然不喜也不能显露不满以免招人“善妒”的口舌之名。 诚然在她这抹笑意之下,坐在元安阳身侧的荀旸仍旧神情自若,可私下却突然玩心大起借着案台面的遮挡,把一只儒雅大掌覆盖着她搁在腿上的一只柔荑,修长的手指恣意撩拨她的掌心,惹得她频频报以责备的目光。 元安阳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明知她颇为忌讳单柔,他竟如此放肆地在旁人跟前公然挑逗她?她轻咳一声把身子端得正襟危坐,深怕一个不慎泄露出奸情在。 行酒令期间,元安阳不时笑着揶揄韩林神官的姻缘就如老树成了精,愣是结不出好果子,何不让人好生撮合。诚然她所言非虚,那时她能把荀旸错认为韩林神官不过是他容貌着实过于秀逸,加之浑身散发着祥和之气。 待得两人相处久了,她才算明白为何荀旸能成为西极真皇,而韩林仅为神官。对于法则之事荀旸确实一板一眼,但对于行军打仗此等变幻之事却又灵活得让人称奇,反观韩林神官莫说行军打仗就连法则之事他也鲜少做得出格。加之,他性情上会扭捏些,是以更多的时候需得荀旸领着他去办事。 “诚然小帝后今夜醉得不轻,竟胡言乱语起来。”韩林神官不过是略略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若喝醉便只懂坐着不时捣蒜。”荀旸以手轻掩薄唇好去遮挡逸出的笑意。一介男子若连引意中人瞩目的法子也觅不出来还能成何等大事。纵然旁人常道他有天赋异禀的术法功底,可他很是清楚不过是天赋与平日的努力功不可没罢了。 “既是这般那又何须舍近求远?小帝后身在骊山,想必有不少与韩林神官般配的神女,小帝后何不亲自引荐?”天嫔单柔以宽袖掩嘴轻笑,元安阳这酒品尚可,醉了不过是呆坐着点头。 第十五章 今日韩林神官蓦地在东北寓所说帝君请她今夜定必出席乞巧之夜,诚然她内心深处觉得很是圆满。她以为今夜本该是两人独处的宴席,是以悉心打扮了一番,直到入席方知是四人之宴。 她知道他喜好温顺之人,是以总会在他疲倦或是寂寥之际显露自身的贤兰慧心,而勾陈帝君也颇为认同她是黅霄宫中最为端庄贤淑的天嫔,有时甚至慨叹她比帝后更显得德配其位。 本是以银簪子把果肉簪进口的元安阳茫然抬头,她狐疑地看了看韩林神官与荀旸良久,思来想去才蓦地吐出如平地一声雷的毛遂自荐。 “韩林神官这般人才,妾身思来想去诚然也觅不到一个般配的。不若妾身,何如?这容姿好歹也算是个绝色神女,除却矮了点、懒于红妆姑且也暂无极致纰漏。”语毕还不忘拍掌大笑,让人猜不透是玩笑抑或认真。 三道清脆的茶杯翻倒之声不约而同地响起,天嫔一脸笑意盈盈颇为她的勇敢而惊诧地看着元安阳,韩林神官先是青白了一阵随后又一脸绯红地看着她,有别于两人的一惊一喜,荀旸明面上仍旧是一派的神色自若,实情却是执着元安阳柔荑的手劲大得像要把她的柔荑折断般。 分卷阅读38 “想不到小帝后竟是对韩林神官存了这么一桩男女念想。”单柔几乎是喜上眉梢,她素来知晓动如脱兔的元安阳与秉节自重的勾陈帝君着实难以做到相敬如宾、鹣鲽情深,却不曾想过兴许温柔的韩林神官与她颇为合适。 “卑职年事已高,自觉经不得小帝后这般动如脱兔的性子,还望小帝后莫再涮卑职。”韩林神官强忍捂头哀鸣的冲动,极力维持自身神官的气度。小帝后存心替他解围不错,可也不能把他从冰坑推向火坑。 “当真是不识好人心!从前竟觉得神官甚是温柔,原是妾身错得不轻。神官与帝君皆为同一国的,当属我梦魇。想妾身正值花样年华,自是以在外闯荡为目标,奈何如今却终日与字帖为伍,妾身瞥见帝君便忆记字帖,瞥见字帖便忆记帝君。”这双主仆当属是狼狈为奸! “小帝后,您就不能少说两句么?”天嫔单柔失笑地就着元安阳的脚面便是一记,这丫头终日疯言疯语,是以就连以温柔著称的韩林神官也时常被她气得吹须瞪眼地厉声大喝。 “有道是‘输人不输阵’,如今他主仆二人涮得妾身体无完肤在先,妾身不过是举一反三在后。”本是越说越雀跃的元安阳在荀旸一记狠毒的瞥视之下,赶紧收了口。不好!玩笑开大了——梦魇已然变脸得如地狱来的罗刹般。 “帝后似乎待本帝君嫌隙极深。”闲闲一句让人听不出此刻他的神绪,原是韩林相中的乃是他荀旸的女人。 “不过是就事论事,何来嫌隙极深之说。也罢,帝君本就瞧妾身不甚顺眼,既是如此妾身也无须搁在这儿惹人生厌。这酒壶都空了,神官随我去取些酒来。” 元安阳吐着舌头,话头一转领着一脸懵然的韩林神官率先逃离现场,天单柔如此盛装打扮想必定是要真情表白,她又何必杵在这儿惹人生厌。 她若有所思地与韩林神官一路往月亮门处走去,在拐入月亮门后她还特意攀在墙边窥探了几眼。今夜本就是两情相悦之人彼此交心之时,这皎白月下这双男女也算是才子佳人,天嫔单柔本就是个柔情似水的大美人,而荀旸不发怒之时算得上温润如玉的谦逊公子哥儿。 若她神君男仙,诚然也只会喜欢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美人而非她这种粗枝大叶的神女。唉,就连她自身也颇为嫌弃自己在行径之上过于粗鲁,难怪这姻缘一直在倒血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简直就是她人生的精准刻画——简直入木三分。 看见天嫔单柔一双眸子乃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荀旸,她忍不住地翻了白眼,天嫔单柔定必是糊涂油蒙了心智才觉得荀旸温润如玉,幸好她素来不曾崇拜他,是以才窥探得他一清二楚。 单柔美则美,却也显得颇为高挑纤瘦,不过荀旸对此类神女甚有喜好。其实,不就是踩着莲步作扶柳之姿么?她低头自省除却矮了一点,可自问也算是个丰满的尤物,若要打扮起来,这思慕者定必从颢天一路延绵至南荒! 呿!天嫔不过是炖煮些夜宵或是汤水于他已虏获其胃口,哪像她这般凄惨,每年他生辰之日的那碗寿面、平日里的茶点与稀奇菜肴,知晓他嗜好面食特意调配的香辣醮酱,哪样不是出自她的苦心,奈何终日如蒙尘的明珠般——黯然失色。 纵然她性子极其豁达,奈何此等凑巧之事多了,诚然她也很是受挫的。日子久了,她也渐渐提不起精神在厨艺上了。 “明修栈道是假,暗度陈仓方是真!”就在她拧着眉头,骂骂咧咧之时蓦地瞥见韩林神官正捧着两壶小酒归来,她随即上前以身拦截他。“神官且留步,你捧着这酒做什么?” “适才小帝后吩咐卑职去取酒,却又兀自杵在这儿不动,卑职只好自己去酒窖处取来。”韩林神官一脸懵然地看着这个身高竟只及自己鼻翼处的绝艳小帝后道。 “亏得神官已是个二十四万岁的神君,竟不懂这风花雪月之情趣。今夜乃是良辰美景,上苍有意撮合帝君与天嫔之际,你我这外人岂能冒然去瞎掺和,这酒你我干了便散了。”她一手夺过韩林神官手中的一壶酒,拔走壶盖大口喝着里头的酒。 韩林神官此时此刻才算得上恍然大悟,他拧着眉头淡然地说了句:“此桩混战怕是难以辨析,还好小帝后领着卑职脱离这红颜祸。” “神官乃是杞人忧天,帝君素来喜欢冰清玉洁般的清雅神女,你我乃是心知肚明,若遽然前往乃是坏人好事。罢了,如今人家乃是美人在怀,不若你我这般在此地吹风。”所谓的风雅讲究得乃是意境之美,半壶美酒下肚,元安阳不见通体舒爽反倒是觉得更是烦躁不安。 “尔等鬼鬼祟祟藏匿此处作甚?”荀旸话音刚落便迎面被受惊过度的元安阳喷得满身满脸皆是酒浆。看着他们和颜悦色地谈天说地,他的理智已然被嫉妒之火焚烧而尽。 他毫不避嫌地以已之身去替她挡住韩林神官的目光,期间还不忘扯下自己的蓝色罩衣给她裹得严密,慎防元安阳泄露半分仅属于他一人独享的春光。秀逸的俊颜挂着颇为不满的神绪,天晓得他憋着多大的劲儿才没把韩林神官揍成重伤。 “帝君?!那单柔岂非独自一人在院子里?”为何荀旸已是一脸恶煞般的神色睥睨着她,而韩林神官则是一脸尴尬地看 分卷阅读39 着她? “本帝君借尿遁,尔醉了。”荀旸恶狠狠地瞪着她,适才天嫔不时献殷勤,他一派的客套且疏远地应对着,话语间不时显露着自身待她并无男女之情的意味。本以为他们不过须臾便归来,不想愣是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害得他只好借尿遁出来寻妻。 “小帝后无需担心,待会卑职自会把天嫔娘娘送回东北寓所。”韩林神官随即会意——荀旸有话要与他私下细说。“卑职恭送小帝后。” 这逐客令一出,纵然元安阳不明就里也只得恭顺地离开,荀旸这才和颜悦色地与韩林神官故作无心地辨析:“安阳素来喜好玩笑,加之今夜她醉得不轻。是以……” “小帝后素来酒量不浅,适才说她醉了不过是为免彼此难看。帝君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此为借口?”韩林神官嗤笑一声。 “单柔之事算本帝君对不住尔。安儿是我的人,莫要给她添麻烦。”荀旸报以两道杀意正浓的眼神,对于敌人他本就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韩林神官本就是他的情敌,他自是不必拘束地呛人。 “卑职知道。”难得的是韩林神官的眼眸处不见一丝谦卑。 看着荀旸急急跑往“霜华台”的身影,他不禁自嘲地一笑,他与荀旸自五万岁便相识至今,这般多年何曾见过他为了旁人之事而跟他辨析。无需荀旸提醒,他也很是清楚这双夫妻乃是两情相悦,元安阳虽不时与他谈天说地,奈何总会自觉地拉开彼此的距离,为的便是不欲帝君误会。 今夜之事,诚然他乃是颇有怒意,他不懂为何荀旸为想着撮合他与单柔。虽说,单柔这天嫔之位乃是他出面求来,但他为的不过是飞鸿神君的遗愿,而非这男女之情。于他而言,纵然飞鸿神君已身归混沌六万年之久,奈何这兄弟之情乃是一辈子的。 他对着东南方的“霜华台”轻啧一声,明日又需得觅来仙吏修缮这门扉了,话说这对夫妻每次吵架定必对门扉动手,仿若这门扉才是彼此的“仇人”。 “尔,为何要跟韩林毛遂自荐?”荀旸阴寒着俊脸从廊道后头上前扯着她的手臂,那股力量捏得她手臂生痛,那双星眸带着深深的怒意。他以为依两人的默契,她会顺着他的意思来办事。 “我不过是玩笑罢了,帝君素来深知韩林神官脸皮薄,加之他在性情上着实过于温柔且有点儿扭捏,是以我才想着刺激他一番,那晓得他竟不搭话。”他的手指捏得她手臂很痛!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被他死死抓着手臂。 “荀旸,你捏得我好痛!” “有我痛么?我今夜方知韩林原是喜欢尔,而我一直懵然不知竟妄图撮合他与单柔。”明知她对韩林并无男女私情,可他无法按捺心中的醋意。飞鸿、韩林与他将近二十万年的兄弟情,彼此间早已有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默契,而今夜韩林乃是生生把此默契磨灭掉。 此事算是他韩林荒唐了,元安阳纵然不嫁予他荀旸,依照老天帝的习性,怎也是天族的功臣或是贵胄,断然不会嫁予他韩林区区一位神官。 “醋了?”元安阳恍然大悟地笑了,原是个要人哄着的神君。“纵然你是个比我大十九万岁、比我高很多的老家伙,奈何我就是喜欢你。” “老家伙?为何尔终日待本帝君连削带打?而独独对韩林神君这般真诚。”如此大不敬的措辞竟顺手拈来,为何她每每皆能惹得他咬牙切齿。 “韩林神官脸皮薄,没你那般多花花肠子。”她扬着如旭日般的笑意与他抱在一起,他怎好意思喝干醋,也不看看谁人终日念着旁人的好。 元安阳与荀旸十指紧扣着,他笑得稚气连虎牙也现了,长长的眼睫毛下蒙上一层阴影。好看的下巴微仰,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为了免去她踮起脚尖的辛苦,他微微倾身好让她成了这主动献吻的举动。 这一幕仅属于恋人间的缠绵看在天嫔单柔眼里乃是何等酸楚,原是他勾陈帝君也有这激情彭拜之时,也有迁就旁人的体贴,那双看上去颇为寡情的薄唇正深情地亲吻那道绝艳的倩影。她本是好心把帝君遗漏在石案上的拂尘取来,不想人刚踏入廊道入眼便是这般光景。 荀旸?她竟被准许唤帝君的名字?而他,乃是一脸藏不住的溺爱笑意。 她独自黯然,她羡慕元安阳又极其妒忌元安阳,勾陈帝君自与元安阳一起,整个人也变得容光焕发,平日里的沉重寡言早已成了前尘往事,只要元安阳陪在身侧,他定必笑得开怀。她总能轻易牵扯到帝君深藏不露的情绪,每当她在场,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去觅她的倩影。 一连几日窝在东北寓所,在第五日她假装无事地去觅元安阳,人刚踏入“霜华台”便被告知这几日帝君皆是领着帝后到十里竹林深处练功去了。竹林深处不是禁地么? 单柔不曾留意自己不知不觉间越过了十里竹林的竹桥处,慢慢步入了被誉为勾陈帝君练功场所的竹林深处禁地。此地除却幽静怡人的竹叶清香,尚有瑞鸟与仙鹤啼鸣,夜里更有萤虫飞舞,那一处清澈的水潭内不时传出元安阳的叫骂声与帝君的温柔劝谕声,她躲在大石后头窥看,原是帝君亲自教导天生便是旱鸭子的元安阳凫水。 因着水深,元安阳几乎是挂在帝君**的胸 分卷阅读40 膛处动弹不得。帝君扬起一抹笑意,蓦地搂着她一并沉入潭中,而她不过是呛了几口凉水,竟惹得帝君颇为心痛地绵绵细语哄着。 而单柔本就是头海龙,凫水之事更是天生便晓得。单柔离开之时只觉脸上有着几道被风吹干的干涩,抬手才知那是她不争气的眼泪。 她不服气!她入宫最久却被这个比自己小了一大截年岁的黄毛丫头压在头上,她甚至卑微得要依附元安阳方能得到帝君的一丝瞩目。她单柔自问不比她元安阳差,凭什么老天爷这般眷顾着她?她这朵耀眼的夜萤花只需勾勾指头,这裙下之臣便多如牛毛,她又何必非得挤入黅霄宫与她争! 想到气郁之时,她拔了头上的一支华胜摔在地上发泄。待得她走远了,韩林神官这才显露了真身,适才他站在竹林高处放风便感觉到天嫔的闯入。弯腰捡起那支被天嫔摔坏的华胜细看,他认得这是飞鸿神君买给的,她糟蹋了飞鸿神君的遗物,那便是巴不得摔了飞鸿神君的这桩感情。 如今的单柔越发不懂安分守己了,颢天有三大禁制,一则是“十里竹林深处”非请勿进,十里竹林深处除却是帝君练功之用,更是他清净灵台之地,他若遇上不顺心之事则多是留在此处;二则黅霄宫内乃是明文规定除却“四御”真皇与天帝之物,其余小仙小神之物皆不得入宫;三则是黅霄宫内设有一处刑法之地的阴暗处,主要用来惩罚那些不甚听话的。 却说元安阳因着喝了几口凉水如今乃是沾染了些风寒,她坐在书案处咬着紫毫笔的笔末沉沦于胡思乱想之中。随着相处越久她似乎沉沦得越快,嘴里说着不欲与荀旸纠缠不清,奈何连习惯也不知不觉与他如出一撤。本是要执笔写字,拿笔之时却又蓦地想起他每每思索得深切又或是烦恼不休之际,皆会不由自主地咬笔的陋习。 第十六章 至于祥和秀逸,那更是一叶障目的化像罢了,他浑身精壮的肌肉皆是与秀逸无缘,他的大袍皆由那种纯粹刚阳的粗犷贲张之躯撑起来的,他能成身成佛靠的乃是自身的努力而非这张秀逸的脸容。 初入十里竹林深处,她并不知这水潭有何用处,直到他慢入水潭深处发功,看着这掀起万丈高的巨浪她才明白原是他为免伤及无辜便在水潭深处。幸好他早早提醒她起了仙障,奈何那功力比布雨的雨君还要厉害,这哪是水珠根本就是水箭般打得她的仙障如狂雷般作响。 她躲在仙障之内直打哆嗦,深怕一个不甚这仙障便被如箭般的水珠打碎,此刻她才想起他这看似温文儒雅的秀逸夫君乃是上古战神,他的术法皆是以全杀为目的。 她幽幽地看着仍旧雪白纸张,却被一只儒雅大掌自她嘴里把紫毫笔拿走。她顺着那只大手看去,荀旸靠在她的椅子扶手处,此刻正认真地看着她笑。 “小家贼,盗窃本帝君的陋习。”他的右手搭在她的肩膀处欲要帮她按摩紧绷的肌肉,却发现她的肩膀处染了一层薄汗。 她略显窘态地把紫毫笔从嘴里拿下,随手伸到墨锭处沾墨汁,重新执笔抄写着《女诫》中的字句。若被他们知晓那句“互为灵宠。”乃是出自他勾陈帝君之口,想必这群神仙定会痛不欲生。 “韩林神官说尔不肯吃药,怎了?”他看着木漆托盘之内的两碗药汁,韩林神官这两日为了让她好入口皆是另附一碗红枣汤于她。 “妾身已喝了两日之久,今日的份儿就饶过我妾身吧。”她苦笑着摆手,这去风寒的要着实苦涩,一碗下去舌头也被泡得苦闷。他星眸一沉睥睨得她不敢再造次,那双嫩白柔荑本是捧着一碗药汁却又蓦地放下,“完了,我忘了哪碗才是药汁。” 荀旸没撤地支颐苦笑地招来韩林神官,不一会儿他便捧来一只琉璃大碗,荀旸把两碗药汁混入大碗搅拌均匀,如是这般再分成两碗。诚然,他在年幼之时没少干过此等事儿,下场多为腹泻罢了。“喝了吧,权当清清肠胃。” 元安阳皱着五官颇为不情不愿地与他碰碗,将将一大口已让她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反倒荀旸不过是抿了一口。她终是发现被耍得不轻,站在一旁的韩林神官忍不住笑了起来,元安阳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荀旸,当真是个老奸巨猾! 从前她以为荀旸在鸟语上颇有道行,直到两人相熟了方知他会说的鸟语仅为一两句,更多的仅是听得懂三成罢了。他为了博得她好感,那日竟装模作样的以鸟语吸引她。 “讨厌。话说,帝君也曾下凡历尽人间八苦之难,为何除却凡女便不再有钟情于凡人之事?”从前不曾问起过他什么,今日倒是遽然来了兴致。她拿起茶杯径自盛了一杯玉泉水哧溜哧溜地喝着,眼神不时意有所指地问。 “一个宦官钟情于谁也枉然。”荀旸话音刚落便听到元安阳被玉泉水呛得咳嗽连连,他一脸嫌弃地扯过她挂在胸襟处的帕子,优雅地拭擦她狼狈,秀逸的俊颜挂着颇为不满的神绪。 “哈哈哈哈,妾身算是错识了帝君,帝君也忒狠心了吧?竟每次下凡皆为宦官。”宦官,她素来知晓他做事手起刀落,就连待自身也是这般狠辣。难怪一众仙友皆是私下猜度他可是个断袖之癖又或是个有“隐疾”的神君。 “本帝君 分卷阅读41 乃是去办正经之事,谁要搭理这些儿女私情。若本帝君每次下凡皆去招惹桃花,试问尔以为本帝君与天帝又有何区别?”他在凡间历劫时而是十恶不赦之人,时而是纯良之人,时而是亦正亦邪之人,但每一个皆是以宦官的身份去经历凡事种种。 至于凡女那是他以真神之躯去经历的第一个情劫,是以记忆会深一些。他自觉当个宦官也未曾不可,纵观他在凡间所见所闻,爱得太深而起歹念的大有人在,他一介宦官并不妨碍去感受这人间八苦。 “也是,如今帝君已是这般招摇,若是痴缠一些这后宫也堪比凡间的帝皇。”她揉着鼻子点头,“许是帝君终日不苟言笑才惹得九重天上的神女仙子神魂颠倒,意图征服帝君。” “何以不见尔是这般。”若是那般喜欢冷冷清清,何不抱着冰块更好?他是神仙不是木头,没兴趣陪小孩子玩过家家酒。 “不害臊,何以帝君总爱绷着一张沉重寡言的脸容去说一些不正经的事儿?”她笑着展开双臂抱着他宽阔的肩膀道。 若一切皆是这般美好,诚然她元安阳也无需出走。有时她不禁细想,这老天爷许是瞧她不顺良久,是以才安排一堆事儿好去历练她一番。 那日她从骊山归来乃是踩着甚是欢快的步伐,因着黎山老母告知她,若依她此时的态势兴许明年初便能师成下山。她不曾耽误时刻,急急赶回来黅霄宫便是要告知她最亲爱的夫君此桩大喜之事。 她猫着腰潜行至勾陈殿书房窗台处,入耳便是单柔带着哭腔的哭喊:“妾身拒绝,妾身是帝君亲纳的天嫔,纵然多年毫无所出,却也不曾干出有违妇德之事。帝君并无废黜之理!” 她闻言不禁拧着眉一双杏眸巴巴地透过微开的窗户窥探屋内的情景,单柔披散着三千乌丝甚是狼狈地地跌坐在地上,而荀旸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深沉,他无需施展定身术已盯得单柔全身不敢轻举妄动。 纵然单柔强硬得不曾流露出恐惧之感,可荀旸眼中的杀戮之气不减反盛了不少,他犹如天生的王者般掌握杀生大权,而她单柔不过是蝼蚁般任人宰割。 韩林神官则是一派的淡漠杵在荀旸身旁,他们就这样静静看着故作镇定的单柔,那双眸子比适才更为深邃得如寒潭般。 “尔缺男人,可本帝君从不缺女人。”荀旸一手搁在扶手上支颐,儒雅的修长食指轻敲太阳穴。“尔的小聪明不错,美人计用得好,当真事半功倍,诚然尔在兵法上欠缺实战经验,多是纸上谈兵。” 荀旸自觉算是个宽容的真皇,对于待他有遐想的神仙,莫论男女,只要不妄图影响到他勾陈帝君,他素来不会主动理会;可若自不量力地妄图影响他,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药君曾私下进言过,说元安阳的浮肿似乎不大寻常,是以他和韩林神官一直私下彻查。那日若非元安阳糊涂,他也不曾想到这红枣汤内被人偷放了甘草一物,这甘草本是个好物能调和某些药物的烈性,奈何长期服用会引致身体浮肿,更甚者能引致活血滑胎。 “嫔妾愚钝,听不懂帝君之意。” “单柔公主,若说医理,除却药君怕是无人能敌单柔公主,毒害灵宠、谋害帝后,那个唤作‘妙清’的侍女,受不住拔仙筋之刑,已悉数招了。”韩林神官笑得很是温柔,而这么温柔的笑容却是那么的冷漠无情。 “公主因情伤而与一头灵宠置气,帝君尚且不予你计较。可如今公主伤着的乃是老天帝的孙女,此事便是执意要四海八荒六合不得安生。” 争宠构陷、谋害子嗣、僭越后位,哪条不是后宫大忌?不作声,不过是时辰未到罢了。韩林神官深知单柔并非天族贵胄,自是没这个资格为天帝、真皇生儿育女。 “神官今日之言怕是动了不少私心吧。”明知勾陈帝君最是忌讳旁人觊觎他之拥有,单柔故意把火苗蔓延。 元安阳那头灵宠确实死于她手,就连平日送去给元安阳服用的甜点,也是经由她进行调配过的,此事本就是天衣无缝让人难以测觉。诚然,执意下手之时,她早就知晓会是这样的结果。 荀旸拿起茶盅把茶沫吹了又吹,那双眸子比适才更为深邃得如寒潭般。不动怒,不过是免去掉了帝君的气度。“单柔,尔不中用了,何人能下手也辨别不清了。” 虽则同为神仙,奈何也是分三六九等,于诸位真皇、天帝而言若能培育出感情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诚然感情在天威与权势跟前简直不值一提,血统纯正的子嗣才是最大的保障。 元安阳是钧天的“昭阳郡主”,是老天帝膝下最得宠的外孙女,在血统上元安阳是明媒正娶的嫡妻所出、身上流着天龙族与元凤族的金贵血统。荀旸深知她的一生早就被安排好,除却天帝、真皇,她别无所嫁。 “尔太贪婪了,若尔一直安分守己,尔之位份诚然本帝君会照全。” 荀旸一副无意细谈的模样,既是单柔显露出自身这般缺男人滋润,那便到兵营去侍奉余生。他勾陈帝君素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神仙,更不曾吝啬赏赐美人给座下的神将好生享用——美人在前,受与不受皆凭他勾陈帝君处置! “帝君?”单柔止住了哭声,他竟一直知晓她私下 分卷阅读42 为自身的谋划之事?为何拖延至今方才摊开? “如今帝君仁慈,现给予单柔公主‘二抉一’之法,一则扭送至南海鲛族的兵营之内充当军妓,权作成全之意;二则喝下此药,好歹也保全了黅霄宫天嫔之名,死后继续照拂着母族的荣耀。”韩林神官恭敬地以木漆托盘递出一罐小药,纵然天嫔单柔算计得颇深,却终是抵不过天命所归。 “帝君息怒,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也不敢恣意妄为了。”单柔哭哭啼啼地求饶,说是两条路诚然也不过只有死路一条可择,她是黅霄宫的天嫔,被废黜或是被贬去当军妓皆会宁西海母族蒙羞,西海水君岂有容下她之理?! “那便喝了它。”荀旸轻飘飘的一句已是警告,他勾陈帝君耐性有限。 他抿了一口茶水自觉有些寡淡不甚合胃口,茶盅被他扣在矮桌之上,他捋了捋微皱的衣衫手执拂尘优雅地抚摸,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随后便是漫出的茶水沿着矮桌滑落——他已等得不甚耐烦了。 对于天嫔,这般多年,他也没少明示暗示她,如若遇上喜欢的神君皆可随行,他自有法子替她瞒天过海。可惜她一直沉溺于旧情不能不自拔,纵然无爱可却极为照料她的颜面与位份,每年西海水君的家宴等,他皆会陪同出席。 明知他心里有元安阳,她仍旧执迷不悟地铤而走险谋害帝后,帝后虽也不过是臣子可也并非她区区西海公主所能招惹的。 他眼神颇为不满地瞟了韩林神官一眼,韩林神官随即会意来到窗台处悄然推开窗户,韩林神官因着来不及收起脸上那嗜血的神色,入眼便是元安阳惊慌失措的杏眸紧紧瞪着他。 那时的元安阳单纯地想给他们惊喜,却也单纯地被他们的惊喜所惊到——自古君王皆无情,后宫女子多谋算。凡人帝皇后宫已然如此,更何况如今她所处的乃是天宫,亏得她元安阳自诩清高,天真以为河水不犯井水便是两全,原是在天嫔单柔眼中乃是急于除掉的挡道石。 单柔愚笨,她元安阳与她共侍一夫乃是命,她有倾慕荀旸的自由,可她也有喜欢荀旸的私心,她不曾容不下她这桩感情,为何她却不能容下她元安阳这桩。而他,当真如坊间传言那般冷情,对于相爱之人也能私下算计,难怪一众神女皆被他折得伤情。她,很想知道,待得他厌烦了她之时,她又会是何种下场? 韩林神官眉头轻蹙:“原是那头瑞兽狡掠过罢了。” 荀旸轻嗤一声,许是这群家伙皆是以为他勾陈帝君老了,不大中用了。一个恣意妄为的天嫔已然他烦心,如今就连韩林神官也是这般错判了他的性子。他几乎笃定韩林神官口中的那头瑞兽乃是他的帝后,自七夕之宴后,他对韩林神官已是多了一分猜度。 轻弹窄袖,他已是动身要离开,处死天嫔之事便交由韩林神官处置。他要烦忧之事不少,要处理的公务多不胜数,却偏偏还要在此时烦忧自己的家务事。 当他来到“霜华台”,飞眉轻蹙淡然地步入内室,元安阳正躺在床褥上闭目,懒理她假装转身地把脸对着床内。他坐在床沿自嘲一笑,“我向往平淡,恳求与所爱之人男耕女织、同床共枕。奈何天意弄人,成了颢天的帝君,算计杀戮已然经历太多。安儿,尔会陪我共度余生?” 一双有力的臂弯甚是温柔地把她圈在身前,一只修长的大掌温柔地刮着她的小脸。元安阳知道聪明如他,岂有不知适才偷听的人是她。她不自觉地怯怯道:“爱一个人,纰漏也好、优点也罢,不该是全然接受么?” “我不强迫尔。”她不愧是他曾经的剑灵,不需他过多的言语便知晓他的心思。 “天嫔必死无疑么?”她深知荀旸本就是个行事不容置喙的神尊,更不会自大地以为因着爱意就能改变勾陈帝君的意愿,凡女是他用情最深之人最终不也死在他手中,对于要挟到他自身的人,他素来不会手软的。 “不错,此事被尔外公知晓亦是烦忧。”他素来不甚喜欢女子过多寻问男儿家的事儿,女子遇事难免过于妇人之仁,即便元安阳是他妻子也一样。 这一切正如他所言那般,黅霄宫乃是皇权之地,自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脏东西纵横。若非她是个得天独厚的神女仙胎,兴许她就如蝼蚁般被天嫔辗压,他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吧? 明面上天嫔乃是提早身归混沌,暗处却又指使韩林神官潜入无量海凿穿琉璃棺椁,让无量海中的鱼虾吃尽天嫔的仙躯。他们美其名曰吃过她仙躯的鱼虾纵然能化作龙身也不过是成了西天大鹏鸟又或是天龙族的腹中之物罢了,算是为其积德,算不得卑鄙! 天嫔葬入天族的无量海之日,她哭得肝肠寸断,荀旸站在她的身侧紧紧搂着她的肩膀。西海水君不知深浅还道这位帝后待天嫔的姐妹情分过甚所致,为此还特意好生安抚她几句。 若非在青丘战场因着一碗红烧肉而胸闷作呕、吐得黄水倾倒,她也难以相信这平坦小腹之内竟是孕育了一个孩儿。这孩儿的到来确实让两人有点措手不及,但从前上古洪荒时代也有不少神仙身怀六甲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事迹。 孩子没了,她终是有种解脱的感觉,她累了,就连她的孩子也知道她累了,是以才逼着她选择放手。可韩林神官不 分卷阅读43 许,那日他跪在她的床前替荀旸陈情,荀旸乃是日月星辰所化的仙胎,天生便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 第十七章 成佛成魔全凭他一念之差罢了,便是这样的天纵奇才若是执念太盛,难免会遁入魔道成为威胁四海八荒六合的魔尊。她除却是荀旸的妻子,还是黅霄宫的帝后荀元氏,这四海八荒六合的生灵皆是系在勾陈帝君手中,韩林神官恳求她以苍生为己任陪着帝君。 自凯旋归来,天族要忙的事儿太多,多得荀旸都连自身也是自顾不暇,是以他们之间聊天谈话越来越少,许多事皆被他忽略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元安阳连瞧他的眼神变得疏离,仿若不欲再跟他有何干系。 曾经相爱的夫妻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天意弄人!他素来自傲,自觉无需为不曾干过之事辨析一二,却忽略了元安阳身为妻子的感受,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离经叛道的谣言。因着小产之事她已然筋疲力尽了,她说累了,跪在地上哭着求他撰写一纸休书放过彼此。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她洒脱抑或是欲擒故纵,休书求不来,她便执意前往梵天游学,他杵在门框处细看她不慌不忙地收拾细软。她坐在“霜华台”仔细收拾属于自己的行装,诚然她的行装并不多。 初嫁之时,她抱着那头盘瓠犬入宫的,如今要离开才觉自己在黅霄宫犹如一个匆匆过客。很快她便能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宫外的神女仙子巴不得闯进来,而她却在这儿死过一回了。当日她多想跟着腹中那个短命的孩儿一并离开。 这些年因着成了亲她的三千青丝便没再放下过,阿娘昔日总说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说多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是个没心没肺的神仙。何以今日笑着笑着就哭了? “帝君若无旁事,烦请移驾,妾身要歇息了。”不知为何,在她摘下那枚琉璃戒之时,她分明感觉到他的身子抖了抖。 “本帝君……送公文玉牒于尔。”他嘴里虽是说着要把公文玉牒给予她,奈何握着玉牒的手却始终不肯抬起。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惧怕是何种无助的感觉。“安儿,自我娶尔之日起,从未干出有负尔之事!” “这有又何妨,无又何妨?诚然帝君无需跟妾身解释,帝君也合该回勾陈殿了。”元安阳直截了当地摊开手掌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尔倒是说清为何这般决断!说走就走,尔终日便是这般恣意妄为。” 一想到她会离开,他就难免飞眉深锁,整个平静的心湖便觉得烦躁不安。 “帝君终日便是这般恃才傲物。我看你便忆记起那具银白的小小龙骸。夫君、父君皆与你无缘,你当好你的帝君便是。”她以为死心了便不会再痛,而他显然不欲放过她。孩儿之事犹如一道难以愈合的疤痕,生生地又被揭开好不容易结好的痂。 “那女胎并非尔独自一人,她也是我的血脉!”荀旸不自觉地提高嗓音。那个女胎除却是她的,也是他的血脉,他激动地掐着她纤细的手臂。 “原谅?我自问没这个资格。”她苦笑看着他,这般可恶的夫君她不要总可以吧? “安儿,原谅我可好?”他懊恼地闭目片刻,耐着性子道。 “尔素来知晓我深爱尔,我不欲尔弃我而走。” “莫要再说了,我累了。你我本就是理念不合,合该仳离成全彼此。一场烽烟,你依旧是帝君,可我却没了女儿,你能还我什么?!尊荣吗?我不要,我只想过平淡的日子。”为了仳离之事,她哭过、闹过,甚至连最为不屑的割腕也干过,他还想如何折磨她? 她执意如此,他只得退而求次地说遣派侍卫于她,她嗤笑一声还道他委实大方,竟无惧她与那侍卫日久生情,而他不过淡漠地道:“最好如此。” 她以为在梵天便会忘却颢天的一切,奈何他在她身上烙上太深的印痕,纵然一盏清茶也似乎带着他的气息,更莫说每每经过木兰花树便总感觉他仍旧在身边。 眼前分明站着的是黅霄宫主事神官一职的韩林神君,而她眼眸里却如看到那个冷情真皇般,蓦然回首才惊觉她这一身最美好的岁月皆是给予了这个神君。她有点明白单柔那时为何会一叶障目地执着为飞鸿神君守身,那股喜欢的人不在身边的哀恸不时侵蚀着她的思绪。 待得她刚踏入梵天之境,迎面而来的却是他因着日夜兼程的憔悴脸容。他扯得她手臂发痛,她蹙眉挣脱无能,最后他纵然是一身怒火,但仍旧紧紧揽着她不许她挣脱,恁凭她哭湿了他的衣衫,而她很是记得身子被他有力的手臂紧紧搂着的温暖,那时她才知他原是瞒着一众仙僚偷偷追来了。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奉帝君之命,前来保护爱妻。”,期间竟把那枚被她留在黅霄宫的琉璃戒重新以银链穿上,认真地挂在她的脖子处。 从那日开始,两人似乎刻意避开黅霄宫的一切。往后的三百年他会每隔一个月便借着听佛法到梵天陪她,闲时腻在一起各看各的书,忙时便由他洗手作羹汤。他在灶台忙碌之时,她既不搭手生火也不打下手,只会捧着课本杵在灶台不是鬼鬼祟祟伸手去掰半份生的瓜果来吃或是捻起做好的菜入口。 他,似乎很能招惹桃花,除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姬灵上神,尚 分卷阅读44 有温顺的天嫔、如今的一代妖姬姒昭。她以为自己听不得他的后宫又多了谁,直到近日重遇玄水真君,她竟能平静如水地听着玄水真君说起九尾玄仙狐涂姬与他勾陈帝君之间的**。 看开,不过区区两字,可她却用了三百年才悟出个中含义。这尘世间之事何来看开,不过是不欲在过去的泥泞里裹足不前罢了。 “怎了?”他睁眼便见她痴痴地望着自己发呆,儒雅的大掌溺爱地抚着她的下巴,低头便在她唇上印了几个香吻。 “没什么,不过是在思量着为何残影他们这般维护你罢了。”她笑着闪避,她与他一直如胶似漆般,未曾断过情谊,也不知这双傻气的兄妹何来勇气说出“旧情复炽”四字。 “可有琢磨出甚?”闲闲一句让人听不出是何种神绪,残影仙官兄妹入宫的前一年,元安阳早已离开了颢天前往梵天游学去了,他们误会至深也不足为奇。 “若能悟出什么,兴许我便不再爱你。”这道难题就连她自己也是猜不出来,只能以天意弄人稍作打发的理由。若非真心喜欢了他,诚然她才不愿为他孕育孩儿。 “那莫要悟出什么。”她伸手抱着他,本想轻抚他的背,不想他以掌扣住她后脑,封住她的嘴,这种仅属于相爱之人的亲密无间也只有两人独处之时才有。她以手推却了几下,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 “若说……摆弄天族与青丘开战的并非九尾金狐仙帝,而是另有其人,帝君会如何处置?涂姮上神似乎已知晓是何人所为,是以星哥才执意让司命星君撰写人间命运薄让涂姮上神到凡间去修补仙魄,好让他醒来去抓拿此人。” 那日玄水真君在梵天之时就曾此事分析过,单凭九尾金狐仙帝培育了一头九尾金天狐也不敢这般肖想过,这四海八荒六合天族的领地本也不多,加之还有鬼族、魔族和妖族各自盘踞,诚然青丘起兵造反也太过兵行险着。 “玄水真君与尔细说这些,可是要替涂姮上神请罪?为何他这般喜欢与尔细说这些,到底尔是他君后还是本帝君的帝后。”这醋意吃得虽是莫名其妙,奈何他当真不喜欢她与玄水真君腻在一起,那种青梅竹马的好感情着实让他吃味。 “并非他执意告知,不过是我强行逼供,也好替你打探因由。若是冤枉了人,你自身不也会内疚么?”她噘着嘴,这两个老小儿终日相互看不对眼,也不知她夹在其中乃是何其吃力。“啊,不若我对涂姮上神施展一回‘美人计’,也好替帝君打探多些风声。” “元安阳,尔就非得以气我为乐?”这“美人计”她能接受,而他断不能接受的。 “这样便要醋一醋?若非你是我夫君,我连气你也懒了。”当真以为她很是清闲的么?她虽是担着骊山音律夫子的闲职,奈何这群小妮子也非善男信女。这群小妮子更多的便如涂姬那般,终日沉溺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所谓的情窦初开也不过如此。 “涂姬不过是一叶障目太深,你莫要跟她置气,免得失却了帝君的气度。纵然天宫中闲话不少,可你素来就不是活在旁人之口的。” “旁人如何猜度与我无由,唯独尔不能胡乱猜多我。”旁人的话伤不得他半分,那日他这般生气只因此等话语从元安阳口中所出,那便是她不再相信他了。 还好他早就明令禁止黅霄宫上下不得无礼,哪怕是涂姬执意挑衅在先,至于他自身更是不曾理会过涂姬半分。正如涂姮上神所言那般,如今四海八荒六合纵然是把涂姬说得何其难听,却始终沾染不上黅霄宫半分清净,而涂姬这一生算是作茧自缚了。 在她打了第三个哈欠自觉已然是累得双眼打架,如今乃是脑袋一片空白安然入睡。荀旸颇具痛惜地替她盖好被子,从前他的克制不过是感情出现嫌隙,加之因着小产之事,她对他一直有着心结,如今她选择归来便已是放下了心结,他也无须强逼自己克制了。 一个月半后的某日,难得风光明媚,南极真皇、北极真皇与荀旸闲闲坐于玄霄宫内喝茶、下棋,司命星君虽侍奉在侧,但南极真皇似乎还在为司命星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他口中的妖孽指的便是涂姬。 虽则司命星君已从太上老君处讨来一碗忘情之水喝了,奈何此事牵扯到南极真皇的颜面,难怪南极真皇帝说起涂姬便是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狰狞面孔。 荀旸淡漠地瞥了司命星君一眼,这些后辈不过是历过情字便乱了灵台,说到底也是定力不足所致。区区一个长相甜美的涂姬已迷得他司命星君这般,若是当年那倾国倾城之姿的九尾金狐仙姒昭,岂非迷得他司命星君反了这九重天不成? 当年的青丘帝姬九尾金狐仙姒昭的迷魂术不知迷倒了多少定力不足的天兵,若非他果断用阵法封住她的术法、砍下她的仙首,这场动乱岂能火速平息。 “想来都是司命星君这小子定力不足以至于被那妖女坏了天族的名声,本座思索着,若不让其余五司去抓拿那妖女端去诛仙台灭了。”北极真皇在南极真皇的眼神督促之下率先发话,若被荀旸发难那就很难缠了。 这涂姬本就是个名声不好的神女,先是在炎天迷惑司命星君撰写有违人伦道德的卷籍,已是招惹南极真皇的不快,如今更是妄图沾 分卷阅读45 染帝君清誉,这颢天的天兵神将皆是摩拳擦掌欲要把她碎尸万段。 “如今司命星君已诚心悔改便也作罢。”荀旸难得松口,“涂姮上神醒来怕是有人按捺不耐了。” 一连几日他皆与北极真皇留心东荒青丘的动静,依照涂姮上神的线索与韩林神君刺探回来的,当年青丘之战中曾有那么一位不甚显眼的上仙扰攘过。此人姓沐,乃是赫赫有名的天狼族君上——沐蝴蝶,一直盘踞在东荒东北之地。这位天狼王与现今的青丘太子九尾白狐族涂山卿更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同属蓬莱仙岛。 “帝君之意,这天狼王才是此战中该死之人?这些年岂非冤枉了九尾金狐仙帝。”下了一枚汉白玉棋子,北极真皇虽也对此场战役有所存疑,却也不曾联系到东荒东北处的这群天狼。此人不过是区区七万岁之龄,就连老奸巨猾的九尾金狐仙帝也被其蛊惑,可见他乃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若九尾金狐仙帝并无二心,诚然他也难以挑动。”荀旸蹙眉细看被北极真皇围剿的黑子,只是当年的他们许是一直错怪了玄水真君师徒两人,如今他醒来怕是牵扯到这位天狼王的神经才让其迫不及待地出手。 “奈何帝君与本座并无出师之名。”北极真皇又在一处要点下了一枚白子,那时钧天告急,因着他西极真皇与天帝算是亲戚,他自有出师之理。如今不过是区区九尾仙狐族与天狼族斗争,他们强行出师便是过错。 “涂姮上神已有所行动,尊座与本帝君姑且隔岸观火。”言下之意他们也无需出手,依照涂姮上神那日之言,他乃是有心将其置之死地。荀旸在一枚黑子落下后顺利收复了大片“江山”,这盘棋局被他险胜了。 “一把年岁仍旧这般手起刀落,着实雄心壮志。”北极真皇没心继续下棋,自元安阳归来黅霄宫,这颢天上下可谓不乏看戏之人,许多神仙更是伺机而动地等待小帝后出手之时。“从前帝君只道本座的好,如今帝君难得前来也不过是因着小帝后不在宫罢了,这兄弟之情如今已是薄凉。” “都已是一把年岁,怎好意思胡乱吃醋。”荀旸强忍笑意,诚然北极真皇说得不错,今日元安阳回了南荒探望她的双亲,还特意不领他这位夫君回去,说是此番回去乃是特意要为自己的任性负荆请罪的,若他在场,元珩神君难以维护父君的气度。 “不知为何,老身竟觉得今日帝君乃是心情大好。不知可是因着那位女上神?”南极真皇乃是啧啧称奇,那时即便他早已纳了天嫔,奈何仍旧是不温不火地时常躲在勾陈殿,不欲接见闲杂人等。可自他设了帝后,这性子却比从前要开朗多了。 近日闻说南天门迎来一位极为绝艳的真国色女上神,便是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女上神竟惹得少年得志的残影仙官频频出现状况,可谓是一方“妖孽”。 “本座也许久不曾见过小帝后,不知几时得空?”北极真皇净过手捻起一块糕入口。这桩姻缘也算是他一手促成的。当年虽是他硬拉着荀旸前往老天帝的万花盛宴,却不曾想过他竟会对这位昭阳郡主一眼万年。自元安阳归来黅霄宫,这颢天上下可谓不乏看戏之人,许多神仙更是伺机而动地等待小帝后出手之时。 “尔问她,问本帝君作甚。”荀旸悠然道。 “帝君此言差矣,九重天宫何仙不知你把娇妻藏得极深,莫说细问就连窥探一面之缘也难过白日飞升。”南极真皇吃吃一笑,莫说远远看一眼,许多神仙不过是略略耳闻有这么一位小帝后。 第十八章 这般美艳的女神仙竟如昙花一现般转眼就被他收入囊中,就连老天帝也曾说他荀旸行事之快。当年他突然迎娶昭阳郡主为帝后,着实惊了一众真皇。 男的是四海八荒中二十几万年来最难缠的神尊,女的是这天族贵胄中的小祖宗,如今这两个“妖孽”竟修出一朵并蹄莲?需知,荀旸素爱清静且生活甚有规律,而元安阳则是动如脱兔且随性惯了,这两人竟能做到琴瑟和鸣着实让人惊叹! “休得污蔑本帝君,她乃是出入自如的。加之,她本就不喜此等虚无的宴席。”只是,他若得空定必与她一并出行罢了,这一众神仙每每瞧见他的身影已呈跪拜之姿,自是无暇窥探他帝后的国色天香。 “也不知是帝君不喜欢抑或是帝后不喜欢,瞧帝君这眉眼诚然并非这般简单,莫非好事成双?”南极真皇喝了一口茶水。 “安阳,兴许有了一月身孕而不自知。”荀旸嘴里说得轻巧,可眉宇间难掩将为人父的喜悦。 平日里不怎思膳的她,她如今吞得下一个馒头,就连米饭也比平日里的两口要多些。加之,平日作息不甚规律的她,如今乃是能顺着他的作息而行,有道是:“反常定必有妖。”。 “帝君、帝后重修旧好,当真是双喜临门。不知可曾觅来药君请脉?”北极真皇脸上跃上一抹笑意,四百年前颢天折了一位帝姬后,这双夫妻更是落得离心的结果,如今有孕正是说明两人已是重修旧好。 “再过些日子吧。”荀旸淡然一笑,若到下月初还没有天癸,那便是有孕两月了。届时莫说偷溜到四海八荒六合游玩,就连出颢天也是个问题。 残影这小子对于 分卷阅读46 美色虽是定力不足,可这打探的功夫着实不错。元安阳这厮除却提早一百年师成下山,更是偷溜到东荒青丘游玩了半个月之久,既是她蒙骗在先,休怪他愚弄她在后。 “素来觉帝君了得,除却行军打仗原是在闺房逗趣之处也颇为了得。恐怕老天帝的如意算盘又得落空了。”南极真皇忍不住地揶揄,老天帝本以为元安阳此番归来定必玩个一年半载方才收心,是以早早就谋划着如何与外孙女快意江湖,不想她将将归来不足三个月,荀旸已是老谋深算地谋划着子嗣之事。 “落空乃是必然的,她已是**良久,相夫教子乃是本分。” 而非终日不思进取地以吃喝玩乐为己任,老天帝素来疼爱她,是以终日以宠溺她为己任。 北极真皇本以为他会留下与他们仔细品酒,不想他却是闲闲站起来准备打道回府,赶着回家陪娇妻用膳。 “告辞。”婚姻之事本就是冷暖自知,纵然外界如何猜度他们相处之道也无碍两人对彼此的信任。时候不早,他需得回宫陪爱妻用膳,难得她主动归来投诚要陪他共度余生。 看着荀旸远走的身影,北极真皇不过是闲闲一笑,若能在战事萌芽之时给控制住,他也不枉卖个顺水人情给玄水真君,青丘如今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浩劫。 踩着沉稳的步伐踏上“霜华台”二楼的寝室,荀旸见她放软身子靠着绣垫坐在小榻处放空模样便觉可笑,许是见惯了生龙活虎不懂疲倦的她,如今这般乖巧当真是不习惯。 一连三十日,荀旸与元安阳皆是腻在一起,不是陪他在结冰的湖上溜冰,便是陪他在西荒的昆仑山中看雪景,又或是陪着他烧菜做饭,一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伉俪情深。 说起南荒,荀旸便会脸露难色。因着当年元珩神君曾倾慕于他,他虽未能得逞,可也让他荀旸心有余悸,瞧着元珩神君那张比女人还娇的容貌,他总觉得毛骨悚然,这男子合该要有男子的模样。 从前因着他要热切追求元安阳只得硬着头皮去南荒觅她、为了她学鸟语,如今她已是他爱妻,他自问无需去见元珩神君这个断袖。虽说已是很多万年前之事,但两人皆是俱在,是以难免有些尴尬。 当她执意而行,荀旸也难得应诺与她一同回了南荒行宫探望她的双亲,当她与阿娘腻在房里说悄悄话之时,元旭阳如及时雨般出现在行宫的书房处,与元珩神君、荀旸一并研讨如今四海八荒六合的形势。晚宴之时,她甚是满意地与元旭阳交换眼色。 待得某日荀旸领着残影仙官去仙山狩猎了一头野猪,割下四只蹄膀归来之时,她刻意替元旭阳讨要了一只,荀旸不过嘴角轻扬便随了她。在她把蹄膀卤煮得入味后,她才命残影仙官送去钧天老天帝处、南荒行宫与元旭阳仙府,仅留一只给荀旸解馋。 瑶池旁的繁花不少,微风吹过轻柔的花瓣飞舞,她捧着茶碗闲闲远眺蔚蓝的晴空,这段日子她似乎很是嗜睡,终日皆是一副迷迷糊糊的蠢相。掐指一算,她已归来两月,加之一直这般招摇想必涂姬那小姑娘已然坐立不安了吧? 话说,她一连七日无缘无故皆是作了同一个颇为奇特的梦,梦中的自己杵在一处混沌之地其后瞥见旭日初升,四处的雾霾随之散开,最为奇特的乃是朝霞染满天空,除却旭阳还见一轮明月与之同在空中。如此诡秘的征兆若非暗示她腹怀日月,又能作何种解析呢? 惆怅!她咬着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己也说不清是着了他的道抑或是坏了自己君的好事。此事也说不清是借伤成毒,抑或是事有蹊跷,反正她的脑子乃是一片空白。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身玄白相间的服饰,头顶乃是插着精致银发饰的美丽少女。 涂姬认得她便是当日在青丘保护她大哥的那位女上神,那时她并不知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黅霄宫帝后荀元氏。那时的她虽是女扮男装却也无碍其国色天香之姿,帝君不是喜欢清冷的神女么?怎会迎娶了这么一位活泼的女子?若是她与帝君早点相识,帝君迎娶得可会是她涂姬呢? 元安阳略略调整了坐姿,眼前的这位模样与凡间十四五岁般少女不是涂姬本仙又会是谁呢?她忍不住扑哧一笑,缓缓含笑转身便道:“你来觅荀旸的?可惜他今日不在宫中,烦请涂姑娘回去吧。” “姬儿此番前来乃是有事求姐姐您的。”涂姬本是强忍的泪珠滑下,一张甜腻的小脸哭得梨花带泪。“姬儿恳请姐姐准许姬儿入黅霄宫当个小仙娥以报答帝君的收留恩情,当初姬儿因得罪了玄水真君被丢在了颢天,若非帝君好意收留一宿,姬儿怕早已成了山精妖魅的腹中之物了。” 她观察了许久,自这位女上神入了黅霄宫,勾陈帝君便鲜少再以术法遮挡自身的行踪。本以为她不过是帝君的小辈,可她细问过司命星君方知,这么一位女上神竟是黅霄宫中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帝后娘娘荀元氏,那个唯一能冠上帝君姓氏的幸运女神仙。 听司命星君说,当年勾陈帝君迎娶这么一位帝后之时,乃是以一十八头麒麟瑞兽从南荒拉着婚车直奔天界,在离南天门八百里之时,勾陈帝君一身婚服迫不及待地骑着麒麟瑞兽亲自把她从婚车里抱出,两人便是这般依偎骑着麒麟 分卷阅读47 瑞兽回到南天门,这般隆恩让一众仙界的神仙哗然。 正如她的兄长所言,勾陈帝君乃是男神仙中的翘楚,怎可能没有家室呢?黅霄宫的后宫颇为凋零,除却那位已殁多年的天嫔,便只剩下这般一位帝后了,诚然再纳一位天嫔也是情理之事。 “你非黅霄宫的嫔妃,这一声‘姐姐’唤得本帝后甚是不悦。至于这仙娥置办之事,自有天宫仙吏安排,不劳本帝后烦心。”元安阳不甚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她与涂姬并非初见,是以无需惺惺作态。 “可娘娘乃是黅霄宫的帝后,过问一下也不为过。”涂姬有点急了,她求的不过是当个小仙娥远远细看帝君便算心息了。 “确是不为过,但此等小事也需得本帝后烦心,那颢天的仙吏皆可下放至仙山戌守。”元安阳喟叹一声,此等一叶障目的神女,她自觉无需与其多费唇舌。 “今日你说报这恩情只图远远细看,改日你便说以身相许不过是报了这大恩大德。人心之贪婪,何患无辞?这红尘俗世本就满是多付一分便要争得三分的执念,涂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胡说!姬儿不过是……”显然涂姬有种想法被人看穿的窘态,她求得不过是远远细看便是,至于后来之事那并非她所能控制的。但不得不承认,她当真说对了某一处,她确实很是希望得到帝君的青睐,她已卑微至此,这上苍还得如何折腾她呢? “不过是什么?你若真心爱帝君,怎舍得生生毁他清誉?怎舍得这般为难帝君?你只道你爱他,可曾想过他爱你么?”元安阳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一笑。 “你胡说,我怎为难帝君?怎就成了毁他清誉?如今清誉尽毁的乃是姬儿。”涂姬在她一连串的细问下,脸色显得青白,她不曾想得这般仔细,只道眼前种种不过是上苍给她的历练罢了。 “你自找的屈辱,怨不得旁人。”元安阳说得轻巧可一字一句在这寂静的瑶池边乃是何其铿锵有力。“感情之事本非强求得来,今日你碰上帝君已然这般,若他日碰上别的神君又该要如何轰烈方算圆满?爱一个人本就无错,可你却是意图撩起众仙以舆论压倒帝君之意愿,这便是你的错。” “娘娘许是惧怕自身年老色衰,是以这般防备姬儿罢了。”涂姬忍不住讥讽道,纵然她长得美艳又如何,终究是抵不过岁月的磨砺。 “年老色衰乃是天道循环,本帝后又何须惧怕?年轻貌美之人每年皆是有之,除却年轻貌美,你似乎尚无胜券在握。”她本是大好的心情被眼前这个极度执着的小仙子败尽,“乞讨位份之事,本该由你口中的郎君前来,而非你。纳妾之事,本帝后绝不主动提出,你死心吧。” “那天嫔怕也是被你这恶毒妇人谋害而死的吧!苍天有眼,是以你有孕也胎死腹中!” 涂姬不知哪来的勇气蓦地拔高声调叫嚣,惹得瑶池边处路过的仙娥频频侧目,尤其是那句“有孕也胎死腹中!”更是惹来一阵匿藏在花丛中的惊喘之声。 她爱勾陈帝君又有何错处,她不懂自己何处比不过这些神女,她自问能为帝君甘当一辈子小伏低,为何每个人皆是指责她的不对,没人乐意听闻她的心声?! “若厌胜之术有用,何须短兵相接。本帝后最为烦心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之人,你的命儿因何而留,诚然你我皆是心知肚明。”元安阳不怒反笑,能在黅霄宫活下去的人,这眼里、手里的脏东西还少么? 当年天嫔毒害她灵宠在先,加害她身子在后,她也不过是顺势而行坐实她谋害之名——药量不够,她元安阳便善心加量,多加些甘草也死不了的。 对于涂姬,她自问已然很是客气了,今日她涂姬前来等同要她退位让贤,她没当即动手已然很是看重涂姮上神的面子。 涂姬道,“少来嘴硬!姬儿瞧你不也是贪图帝君的名声与地位么?!若是不曾贪图,你又何须这般着急从梵天归来?!” “放肆!九重天宫乃清净之地,岂容得你这般口出狂言?!”涂姬正要张嘴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猛然掌刮了两个巴掌,这两道风劲打得她眼冒金星,口中冒出一阵血腥之气,待得她踉跄退了好几步才看清打人者正是摘花归来的幻影仙婢。 幻影仙婢早就瞧她涂姬不顺眼了,小小年纪已是这般恶毒的心肠,当真愧为神女仙胎!若非帝君曾明令禁止黅霄宫的人不得在外惹事,诚然她早就掰下她的仙首。 “你竟敢打我?!”涂姬捂着被打痛的脸颊厉声叫道,她不过是为了追求所爱之人罢了,却是屡屡在九重天宫受辱。 “打你又如何,如今乃是你惊扰帝后娘娘凤驾在先,谎话连篇污了帝后娘娘的清听在后!”幻影仙婢怒气冲冲地护在元安阳身前,她拔出佩剑甚是威风凛然地杵在那处。“待得婢子奏明帝君再把你扭送诛仙台也不迟! “堂堂黅霄宫帝后竟纵容属下冒犯旁仙?也不知你这帝后如何担当。”涂姬自降生以来乃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当真是个不知好歹!你非帝君的谁,‘如何担当’四字岂有从你口迸出之理?你区区五等灵仙如今让幻影仙婢出手已是万分抬举。”元安阳细看自己的十指纤纤,护甲之下的水甲养得很好。“你说,若本帝后 分卷阅读48 轻轻一句‘被你扰得甚是心烦’,不知你口中的郎君该是把你剥皮拆骨抑或是挫骨扬灰?” “你!走着瞧!”涂姬许是被她的气势压倒,本是要叫嚣的声音骤然降下来,后来直接撂下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离开。 元安阳蹙眉看着逐渐跑远的涂姬背影,涂姬不过是三万岁的一介幼狐,变得这般执拗兴许跟这个姓沐的脱不了干系吧。如今的涂姬,已然被人教唆成一个不可留下的孽障,也难怪能逼得荀旸的怒气快到崩溃的边缘。 “婢子护驾来迟,还望帝后娘娘恕罪。”幻影仙婢知道自己适才过于鲁莽,但涂姬竟妄顾瑶池边处多有仙娥行走,胆敢对帝后出言不逊,此等歹人岂有容忍之理? “你护主有功,罚你作什么。今日之事怕是躲不过被添盐加醋穿入帝君耳中。”元安阳摆摆手示意幻影仙婢莫要冲动,难怪当日她人现身于南天门之时,一众天兵神将的脸上宛如被犒劳了三军那般喜悦,尤其是“四灵”的四位星君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良久,原是早已盼着她这位正妻归来“拨乱反正”良久。 “帝后娘娘莫要为此等小儿与帝君置气,正是她这般不知廉耻为何物,如今颢天之内乃是对其怨声四起。不与她计较,不过是帝君勒令颢天上下需得恪守本分不能丢了天族的气度罢了。就在我等快要憋不住之际,幸而帝后娘娘及时归来坐镇,如今我等天兵神将才算是舒心了些。”幻影仙婢搀扶着她慢慢步下玉阶,适才她很是惧怕帝后娘娘因涂姬之言而动了胎气。 第十九章 原是涂姬这桩迷恋不过是幌子,借刀杀人方是目的,这个姓沐的当真是其心可诛,明知荀旸对九尾狐仙族不甚喜欢,竟妄想借勾陈帝君之手杀尽九尾仙狐族!为了隐藏自身竟不惜诱导旁人替他送死,难怪玄水真君这般急切地欲要涂姮上神醒来。 这姓沐的也算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区区几句就能挑动别人的软肋,且看涂姬这般年幼,在其挑动之下已然如一头疯狗般逮谁吠谁。当年九尾金狐仙帝胆大包天起兵造反,想必也是没少受了这个姓沐的怂恿。 回程的路上,荀旸人未至颢天已然听了不少神仙煞有其事地说起今日涂姬大闹颢天被帝后出手教训之事。他与残影仙官闻言不过是略略蹙眉,涂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怕是早已把合族安危抛诸脑后。 他前脚踏入黅霄宫,幻影仙婢后脚便以负荆请罪之姿前来告知今日瑶池边之事,他虽不曾显露不悦神色,但手执拂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不喜狐族,一则这帮走兽本就野性难驯,二则他们谋害过他妻女,乃是不戴共天之仇。 他无需涂姬报恩,更不曾给过她报恩的机会,她却三番四次前来挑衅妄图以舆论强逼他纳娶她,对于姓涂的妖孽这般死缠烂打,他本就颇为厌烦的,今日她竟以他勾陈帝君的血脉作文章恶言相向,勿怪元安阳这般脾性之人也气得动手! 荀旸踏出勾陈殿已是晚膳要开席,他闻得一阵饭菜香气,黅霄宫内的厨房鲜少会做火候十足的菜肴。他挑眉步入饭厅,桌上放着一碟凉拌脆藕、一盘凉拌鱼片、一盘酥鸭、一盘素三鲜和一盅紫参鹧鸪汤。 “旸旸,快来,这饭菜凉了便不好。”元安阳难得热络地招呼着他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今夜的晚膳皆是出自她手,他素来不爱吃鱼但出自她手的鱼腥之物,他皆会适当下箸。此刻前厅已被她摒退了一众侍从,今夜两人就如梵天之时那般当一双寻常的夫妻。 “尔且说说所为何事,不若本帝君绝不下箸。”旸旸?听着这个久违的称呼,荀旸蹙眉举竹箸看着这顿“鸿门宴”,往常不曾见她这般殷勤过,莫说一顿菜肴施舍一杯酒水也难,今夜这般勤快定必有妖,不知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瞧你这般防备作什么,我不过是有个天大的喜讯要告知于你。”她亲自替他夹了一块滑嫩的鱼片,为免他卡到鱼刺,杀鱼之时她可谓花足干劲地剔除鱼刺。 荀旸咬了一口凉拌脆藕,成亲了这般多年,他的胃口被她养刁了不少,天嫔专攻于汤膳,不似她在饮食上皆有道行,从前的他不曾称赞她的厨艺不过是为了免去元安阳被人劳役的烦忧。 难怪南极真皇与北极真皇皆说他成了亲,连性子也变了,她执意去游学,他甘愿去梵天当个伙夫照料着。诸位真皇私下没少训他如今甘愿当这位昭阳郡主的灵宠! 瓷白的汤盅揭开,一股浓烈的药材香气扑面而来,她亲自盛了一碗汤于他面前,此汤自她从瑶池归来便开始炖煮,足足以文火煨了一个时辰之久。 “我可能有孕!” “尔有孕!”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出口,随即换来的便是一室的宁静,随之乃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睥睨。她咬了一口酥鸭,咀嚼了不下三回,终是撂下碗筷看了他约莫一盏茶的时刻。“想来荀生似乎很是清楚何以我会蓦地有孕?荀生,可知我课业未成的。” “如今知晓,但凡本帝君过手之事皆会上心些。”他答得坦荡,大掌用汤匙勺了一口汤吹了又吹,待得凉了两分才优雅地喝着,手边的碗里已备好米饭,她元安阳侍奉人的功夫越发长进了。 “素闻帝君用兵之精 分卷阅读49 奇,如今妾身需得道贺一句:‘恭喜帝君突袭成功’。如今我有孕在身难以侍奉在侧,不知可是要填新人?”她端着虚伪的笑意夹了一口鱼片入口,难怪他这个把月儿一直不动声色地陪她四处招摇,原是在伺机而动以为‘突袭’作准备,他竟趁着她熟睡之时突袭?! “贺喜帝后喜提麟儿。”他下箸于素三鲜,不时给她碗里布菜。“那妖孽不知廉耻竟妄图入宫,我已毅然拒绝了,如今一计不成一计又起。” “其实这小姑娘本性不坏,不过是身边之人不懂教诲,如今也算是毁了。”难怪涂姬前来求她,原是在荀旸处已吃了不少闭门羹。继任的九尾玄狐君上乃是老六涂婧,如今也不过是个六万岁的少年郎,这心智仍旧需要多多历练方能独当一面。 “若仅是牺牲一人之命能拯救青丘上万人之命,诚然也算是她的福气。”荀旸因着嘴里咬着酥鹅。 他虽鲜少过问钧天与苍天之事,但随着涂姮上神行事之迅速便一直暗涌不断。那时的他虽觉此事有蹊跷,但也因着战事吃得紧,无暇分心去处理。 元安阳状似不解地看着他,都快要当爹了却仍旧这般嗜好杀戮,这又该是如何是好呢?这一百年来她虽人在梵天,奈何仍旧不时收到韩林神官的书信,韩林神官的字行间满是对这位昔日挚友的担忧,加之玄水真君曾到梵天告知她:“勾陈帝君的气场越发戾气重了”,是以她才火速完成学业归来探个究竟。 “荀旸,放过她吧,权当为我们的孩儿积福。”撂下筷子,她的一双柔荑紧紧握着他儒雅的大手,柔声恳求。 从前天嫔谋害过她,而她不过略略反击不想却让她就此命丧黄泉。加之,四百年前因战事吃紧而荀旸终是控制不住嗜血的劣根性而杀戮太盛,上苍便是因着这般才惩罚他们痛失孩儿的。 “好,本帝君依尔便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大掌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之上,他们终是再次迎来流淌着两人精血的血脉。 待得天癸足足延迟了两个月之后,黅霄宫才急急请来药君仔细替帝后请脉。许是引路的仙娥说了句“黅霄宫的主子身子抱恙。”,吓得药君身边的仙童误以为乃是勾陈帝君身子不适,这谣传不到一个时辰便惊动了天帝与“四御”的几位真皇,一时之间颢天显得热闹非凡,几位真皇与天帝均是亲自到黅霄宫去,此番热闹的景象除却勾陈帝君两万年前大婚之时,便数此时最为浩浩荡荡。 荀旸一脸无所谓地端坐在琉璃座上,他的左侧依次坐着天帝、东极真皇,右侧依次坐着南极真皇、北极真皇、药君。残影仙官依照每位大帝的喜好,让沏茶的仙娥依次捧上茶水与点心。 “我等闻说帝君身子抱恙,不知药君可曾断出什么?”东极真皇抿了一口茶水,关切地问着药君,可眼神颇为疑惑地看着正在抚弄拂尘的荀旸。 “诸位且放心,本帝君身子无恙。”荀旸看他们的眼神颇有被窥视的不悦。 昔日要几位真皇、天帝济济一堂本属难事,今日不过是那不肖仙童口误便惹得一场声势浩大的误会,药君以袖子轻拭额上的薄汗,这帝后娘娘着实糊涂,小腹已微微隆起方才想起觅他。“不过是帝后娘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罢了。” “恭喜帝君喜得孩儿。”天帝领着几位真皇甚是开怀地道喜,于天帝而言此事正是一桩大大的喜事,四个月前便是因着元安阳在青丘,钧天的天兵神将乃是无从入手,如今她有孕在身便是要禁足于颢天了。 东极真皇难得逮住机会揶揄他一番,“闻说那姓涂的在小帝后身前班门弄斧,最后落得铩羽而归。这妖孽虽是可恶,可碰上了妖孽中的小祖宗,诚然是一败涂地。” “难得帝君神色自若,不似玄水真君,闻得君后有孕竟口吐文雅言辞。”南极真皇抚着胡子和煦一笑,诚然他很想想象玄水真君此等粗野之人竟能脱口而出一个“尔”字。 “初为人父难免手足无措,天帝今夜若是得空,不妨在黅霄宫用膳。”荀旸素来知道天宫中不少男仙神君或是神女仙子皆是怀疑过他乃是个断袖,与元安阳这桩婚事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更有阴谋论者认为他娶元安阳为的不过是以美男计的方式,牢牢掌握南荒的木甲术兵力。 若需施展美男计,九重天上年轻有为俊美不凡的神君多如牛毛,他更是不用生生把自己的姻缘给奉上,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实实在在地喜欢元安阳。 本以为天帝乃是迫不及待地把怡乐元君的生母引荐,不想入夜后前来的却是天后。因着是家宴,所以没有按照天族的规定那般按品阶份例,满桌皆是如今凡间颇为盛行的菜肴,前菜有小样,冷盘有玉脍、虾炙,热菜有鸳鸯灸、烤羊肉,主食有御皇王母饭、面片,点心有油糕。 荀旸出生于西荒之境,本就不爱吃鱼腥之物且嗜好吃面类,元安阳略略瞟了身旁的高大身姿一眼,随手替他夹了一块小样、一块羊肉,又亲自在他的酒杯中斟上烧刀子,平日在黅霄宫中自有残影仙官替他布菜,何须劳烦他老人家亲自下箸夹菜。 因着今夜的菜肴乃是要宴请天帝伉俪,这菜肴皆是出自元安阳之手。天帝下箸,不时给天后布菜,天帝待天后本就无情分,今夜却是这般体贴 分卷阅读50 ,这番伉俪情深的景象着实让元安阳颇为意外。 “难得呀,表兄竟这般温柔体贴?”元安阳颇为诧异地看着这双夫妻,从前两人感情并不融洽,如今倒是越发有了夫妻的意味在了,诚然也是大家乐意见到的。 “安阳表妹,多吃点儿才有力气养孩子,当了娘亲人也会稳重些。”天帝闲闲一说,这小妮子终日仗着勾陈帝君的宠爱而不曾考量过子嗣之事,如今已游学归来此事也合该提上日程。这女儿家,有孕了便不再胡思乱想。 本是埋首于小碟里玉脍的元安阳蓦地抬首,她刚想说些话去堵天帝却被荀旸抢先一步,他搂着她的肩膀,略带几分戏谑地笑了笑。“天后治理后宫的能力,乃是安阳需得恶补的,若天帝准许,黅霄宫尚能僻出一隅。” “本天帝不过是闲话家常,帝君无需这般护妻。”天帝笑道,当日元安阳亲自负荆请罪,诚然他们也是无法原谅她此次的任性妄为。 可仔细回想,若非当年万花盛宴之时,她被勾陈帝君一眼相中为妻,诚然她从骊山学业归来也会谋划到梵天去游学梵音,如今也不过是遂了儿时之愿罢了。 许多时候也是由不得他不佩服元安阳的天资,不过区区三百年已在这梵音之上颇为研究。天资一事虽是虚无缥缈却也非难以琢磨,同为修法,有些人不过三个时辰便能学懂他人三年之勤奋。姨父虽气她任性,却也颇为骄傲生了这么一个不曾让他蒙羞的女儿。 “本帝君素来溺宠帝后,尔也非不曾知晓。”荀旸淡笑,虽说两人的喜好乃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也非无法做到琴瑟和鸣,各自退让半步诚然便是海阔天空。 饭后荀旸与天帝留在勾陈殿内杀棋,而天后则与元安阳在院子里欣赏着星河的璀璨,两人就着茶水剥着被晒干的核桃,不时说些治理后宫的道理。天后出嫁之时,何曾有人问过她可是乐意?待得她嫁入天宫,虚耗了上千万年,历经多少个独守空闺,便是因着她是得天独厚的天后,是以一切苦涩都得承受。 元安阳命幻影仙婢递来一件新缝制的小孩兜衣,“嫂嫂若不嫌弃安阳不精于针黹,还望嫂嫂笑纳。权作答谢嫂嫂多年的悉心教导。” “你怎知我也有孕在身?”天后接过那兜衣端庄一笑,她腹中的孩儿如今正是一月的大小。她与天帝成亲多年却一直不曾有孕只因两人素来疏淡如水,直到怡乐元君的生母入了天宫,天帝却饮酒醉而与她珠胎暗结。天帝说,除却感情,能给的他皆会毫不吝啬,既是如此为何不肯放她走? “表兄日理万机,待后宫之事难免力有不足之处,这些年也着实让嫂子委屈了。怡乐元君乃是死不足惜,黛丝更无恨你之理。”元安阳紧握着天后的手,世间女子本就求得不多,再大的尊荣也敌不过白首不相离。 天后待怡乐元君管养素来严厉,可在天帝的一叶障目之下,硬是转由东海公主这位天妃豢养终是铸成大错。怡乐元君不识好歹,执意毁了天族的盟约,惹得天帝勃然大怒挥剑砍断这儿女之情,怡乐元君贪婪之极,天后已然应诺许其母作天嫔,而她却终日妄图把生母推为天后。 “你说,这天宫宫闱当真那么好?”天后抚着将近一月大小的小腹,钧天的后宫妃嫔虽多,可与天帝交心者乃是少之又少。“我羡慕你,能与帝君心意相通;可我也怜悯你,在‘情’字上折得一身伤痕。” 天后执着她的左腕,纤纤五指抚摸着宽袖之下的三道因割腕而致的突起疤痕,涂姬傻气以为割腕便能明志,却不曾想过元安阳为着反抗早已割了不下三道疤痕。因着每条皆是深可见骨,勾陈帝君只得剜出心头血以阴阳调和之法救了她,这天宫就如吃人的天网,走进来便逃不掉。 “宫外之人削尖仙首欲要闯入,而你我却早已心灰意冷欲要黯然离开而不得。要不起,连逃也不能。夜阑人静之时,我总会细想我等这般凄凉可是遂了那些当妾的愿?”元安阳知道天帝曾与天后坦言此生最爱便是怡乐元君之母,天后不吵不闹。翌日径自到她外公处提出和离,奈何外公不忍这个孙媳妇离开。 以天后的才情,纵然不当这天后,也会是一位统领元凤一族的好圣女。也不知她那位被糊涂油蒙了心智的表兄怎好意思说天后挡了他的道,而非他挡了人家天后的大好姻缘。 “后位于她们而言着实珍贵;可于你我而言不过是挡道之物,若能舍弃,你我早就乐得逍遥。黛丝虽是入了天宫宫闱,可能否抵抗旁人的构陷便是她的命数。”天后乃是君子坦荡荡,如今这天宫能牵绊她的也仅有这个孩儿了。 “确实。”她淡笑,既是要削尖仙首挤入天宫宫闱,那往后的苦就该独自承受。当年若非天后早早洞测天嫔计谋,她许是被害了也不知,那时的她着实是个愚笨之人。 第二十章 自她被广而告之有了身孕,如今莫说到十里竹林舒经活络,就连在黅霄宫中这左脚尚未跨过门槛,后头的幻影仙婢与残影仙官便已神色惊恐万般叮嘱她莫要乱来,敢情这阖宫上下皆是希望她能当个泥胎。 她手执紫毫笔端坐在书案前认真编写批把乐曲,而荀旸则是坐在一旁翻阅对于元安阳而言颇为晦涩难懂的经书。她幽 分卷阅读51 幽地瞟了身旁的夫君一眼,甚是不懂为何这般多日他竟不曾出过门。 “尔瞧本帝君作甚?”荀旸优雅地搁下手中的经书,转而不解地看着此刻望着他发呆的娇妻。“尔的紫毫笔饮饱了墨汁。” 他瞟了一下乐曲的谱子不见有何错处,是以更为不懂她为何蓦地停顿。从前她的字不算难看却能看出她沉不住气,如今练多了虽与娟秀仍有距离,但也比从前要端正沉稳多了。 她略显窘态地把紫毫笔多沾的墨汁沥净重新执笔句,因着荀旸此刻蹙眉瞧着她落笔,她难免有点儿紧张得久久不能下笔。“帝君似乎许久不曾出过门。” “尔有孕在身,无谓的宴席能免则免。本帝君陪尔,尔很是不乐意?”自他荣登“四御”,这排场与派头便早早由着礼仪的仙官代劳,每次出门皆有二十四位仙吏追随。是以,他宁愿独自一人闲闲在黅霄宫中喝茶、练字,乐得清静。 从花瓶处摘了一朵开得艳丽的夜萤花给她簪在发髻上,若非此刻残影仙官杵在这儿,他定必好生揽着她的。她因着怀孕而吃多了,是以这气色比从前要红润了不少,他的目光在她隆起的小腹处停留良久,便是这么一位心爱之人为他孕育着属于彼此的相爱证明。 “帝君终日这般,姬灵上神怎能受得住?”若论坐定,荀旸乃是堪称数一数二的。她终是撂下紫毫笔,正经地看着他。 “她么?自是比尔待本帝君深情些,本帝君若是得空便会顺从她。直到某日她讹称生病了诓本帝君去北荒探望,起初本帝君也是好言相劝。不想她却旧事重提愣是要本帝君起誓以她为重,若是不肯便以生死不复相见要挟,本帝君脾气上来了便遂了她的愿。”荀旸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她难得会主动提起他的事儿。许多时候她不曾细问,弄得他不知该要如何跟她说起自己的前尘往事,不曾言语显得做贼心虚,借题发挥又显得刻意讨好。 当年姬灵上神也是元安阳这般桃李年华,在昆仑山上的西王母处对他一见倾心,而他对姬灵上神也颇有好感,许是得到了他的暗示,姬灵上神乃是铆足劲儿把他追到手,那时他也颇为欣赏姬灵上神的毅力,于是来个顺水推舟,一切水到渠成。 直到她无意间在勾陈殿的书房内觅得那凡女的画像,姬灵上神顿时哭哭啼啼逼他销毁这画像、逼他发誓从今往后以她为重。那时他安抚自己姬灵不过个六万岁的小神女,莫要跟她置气。但她不知此画搁在高处已有二十万年之久不曾触碰过,只道他心中尚有一隅于这个凡女。他已是屡屡被姬灵上神这般敏感而闹得心烦,是以便逐渐与之疏离了。 “纵然姬灵上神要挟帝君乃是有错在先,可那时的她正值被人哄在掌心的年岁。帝君倒好趁机断得干脆利落,害得她一直不能释怀。还好帝君也自省其身,深知自身脾性颇差。”元安阳不曾想到他竟会亲自作答,从前她不过是听韩林神官轻描淡写说过,不想还有这么一遭事儿在。 “那时本帝君虽是喜欢她,也动过立为帝后的念头,奈何也容不得她这般放肆。”那时的他确是很喜欢姬灵上神,可也不能成为她要挟他的把柄。 “还好我素来不喜帝君如此霸道之人,是以当年当机立断退了帝君的采纳,奈何帝君祭出‘过命之恩’罢了。依我元安阳此等人才,觅个少年郎君绝非难事,再不济,残影仙官诚然有之。”如今细想,她竟有点后悔当初未能步姬灵上神的后尘,也是这般要挟他呢?失策! “本帝君行侠仗义,以已之身免了这四海八荒六合的一众男仙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荀旸一脸正经地看着元安阳,仿若此刻不过是对她解析佛法那般祥和。 “一把年纪仍旧这般狂傲。既是如此,今日劳烦帝君继续行侠仗义,替我去白水山走一遭买我喜欢的红豆糕。”她杏眸一转撒娇道,上回去南荒日程甚赶,是以不曾绕道去白水山买糕。 “绕了这么一圈便是为了这一口。”荀旸难掩溺爱之意地掐了她的脸一记,他素来知晓自身冷冽无情的模样很是好看,这冷冽无情的模样也甚能勾起神女仙子的征服欲。只有对着元安阳才显得何其活泼,谁让他对元安阳动心在先、动情在后。 他与韩林那时当真是风流倜傥得很,七万岁前他何曾不是这般意气风发,那时他与韩林神君曾追求过不少神女仙子,可待得他七万岁荣登“四御”之后,这神女仙子已然是成了不请自来的态势。 这姻缘之事本就是个奇哉怪也之物,他虽无标榜过自身喜欢气质清冷的温顺神女,却也猜不透自身为何会被她元安阳勾了魂,许是她那句“纵然黅霄宫外美人无数,可也与神官无缘。”引起他浓烈的兴趣。 荀旸瞟了残影仙官一眼,残影仙官随即会意从墙壁上取下他的拂尘。既是她甚是思念,他也乐得去替她购置,以华盖香云车之马力,来去不过是须臾之间的时日。 他前脚踏出寝室的门,残影仙官后脚便跟在后头听候差遣。主仆两人踩着沉稳的步伐来到十里竹林处,翠绿的竹林让人难得的心旷神怡,竹林内飘出一阵怪风卷起地上的竹叶,荀旸手中的拂尘一挥,雪白的天蚕丝化作天罗地网把一处浮动奇特气息给团团围住。 他与残影仙官跃到半空之中, 分卷阅读52 随着天蚕丝越缩越小,一道隐身所用的仙障应声而碎,涂姬被拂尘中的天蚕丝五花大绑在两棵竹子之间。 “大胆妖孽!你私闯黅霄宫,还不速速离开。”残影仙官厉声一喝,手中的印伽不住地收紧天蚕丝的张力。 “帝君当真不曾喜欢过姬儿?”她知道自己问得很傻,可她如今放不下的不过是那颗微薄的少女心。“帝君可知,大哥施法把姬儿软禁在别苑,姬儿为了见帝君一面,几乎折了半条命儿才从青丘逃到颢天来见面帝君,帝君就连哄姬儿半句也不肯么?” “本帝君不曾喜欢尔,尔之情劫本就与本帝君毫无干系。尔深知,当初乃是尔蛮横无礼砸了本帝君之物,是以才以劳役抵债。”荀旸的脸容乃是何其冷冽无情,就连残影仙官也拉下了脸,涂姬这般死缠烂打换谁也只觉厌恶。 “若尔再蓄意冒犯帝后,即便本帝君折去满身修为也定必以命相搏。”荀旸自觉无需跟她多费唇舌,他在残影仙官耳边叮嘱几句便化作青烟飘回去黅霄宫,徒留残影仙官收拾眼前的这个兴风作浪的妖孽。残影仙官替涂姬施法解下拂尘的术法,佛尘随即如利箭般飞回去黅霄宫的方向。 “帝君!”涂姬欲要唤住荀旸离开的身影,他当真这般厌恶她么? “涂姑娘何必终日庸人自扰,如今你已惹得帝君很是生气了。帝君的清誉已被你悉数毁尽,不计较不过是惦记涂姮上神的颜面与九尾玄仙狐合族罢了,你可是要把你合族之命也玩掉才遂愿?!”残影仙官以身挡在涂姬身前,涂姮上神已替这群弟妹担待至此,就连他残影也自愧不如。 “涂姑娘,烦请你知难而退,莫要把青丘与颢天之间的干系闹得这般僵。莫要妄图以死让帝君一辈子难过,纵然你跳了诛仙台,于帝君而言也不过是尘埃一片。这世间除却你的亲人,没人会替你惋惜。” “姬儿当真这般差么?”涂姬像是自言自语般幽幽看着黅霄宫的位置,她被大哥以术法禁足于别苑一个月之久,每日醒来便是乞求、祷告帝君前来探望,可帝君终究是一次都没来过。 “涂姑娘无需妄自菲薄,‘情’这一字需得两人心愿诚服互相倾慕。”残影仙官好生安抚,毕竟涂姬再如何不是也不过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 “姬儿追着帝君一百年,可帝君却一直吝于给姬儿回应。姬儿只得骗自己不过是上苍有意磨炼姬儿罢了。” 涂姬陷入沉思之中,勾陈帝君那时的脸虽是一派淡漠自若,可在她看来便如救世主般神圣。涂姬说着便哭了起来,那般悲切的哭泣乃是大彻大悟,正如旁仙所言,感情之事并非谁都能左右个一二。 正如勾陈帝君所言那般,她很是清楚自己为何留在黅霄宫。她甚至很早以前就知晓他心有所属,当年她无意窥见勾陈帝君此等罡气之人竟终日戴着一枚琉璃戒,本以为是神尊孤品却在那日瑶池边叫嚣之时方知是一对。 她黅霄宫当了个把月的小狐狸,与勾陈帝君虽是孤男寡女,可勾陈帝君素来君子不曾占过她一丝便宜,若她耍赖睡在他的寝室,他便会到东南方的小楼里去歇息。如此温文尔雅之人,她涂姬岂有不思慕之理? 兴许在他勾陈帝君眼中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在她涂姬处便是没齿难忘的大恩,是以一直想着报恩了却这么一桩事儿,奈何一直不得其法。因着不得其法便一直存了念想,念想多了便变了味儿。 残影仙官从内袖中取出一瓶从太上老君处讨来的忘情之水,他捧着药瓶望向涂姬,此刻若他再出口说些什么便显得过分了。涂姬顿了顿,她听司命星君说过,九重天宫的太上老君处有一种能让人忘情的药水,想必便是此物吧? 涂姬黯然垂泪接过残影仙官手中的药瓶仰头喝尽,忘了兴许才是最好,苍天许是瞧她涂姬过得太好,是以才让她有生之年碰上这么一位完美的神尊。 残影仙官蓦地施法把她化作原身,随手在她身上掐了个隐身的障眼之法,把涂姬塞入宽大的袖子中一路护送她离开南天门以外的三丈之地:“涂姑娘,慢走,往后非请勿来了。” 涂姬幽幽转过狐首,算是明白了勾陈帝君终是饶了她一命,可也搁下了狠话“非请勿来”——他连往后的匆匆一瞥也不愿给她了。诚然,他勾陈帝君一直未曾仔细瞧过她,甚至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拒绝之姿。 送走了涂姬,残影仙官这才捋了捋衣袖佯装无事往回走去。这一路上他止不住猜度帝君几时变得这般仁慈?四百年前他曾有幸追随着勾陈帝君出征青丘,早已见识了他乃是何等铁血的手腕,对于冥顽不灵的九尾狐仙族乃是手起刀落,即便那时天族正值劣势,勾陈帝君的气势仍旧是势如破竹般。 残影仙官归来复命之时,荀旸正看着经卷,他的目光不曾从经卷处抬眸,翻书的动静有点儿大却也非故意为之。“是本帝君说得不清,抑或是尔如今有恃无恐?” 他适才乃是吩咐残影仙官当机立断灌下太上老君的忘情之水,直接把涂姬从颢天押送至南天门撵走,而残影仙官却是以障眼之法把涂姬窝藏出去,末了还不忘千叮万嘱涂姬好自为之。他很想知晓为何残影仙官要这般阳奉阴违地擅作主张。 他挺拔的身姿散发着仙风道骨甚是缥缥 分卷阅读53 缈缈的祥和之气,可这祥和之气下又略微带着几分暗涌的气息。他就如天生的皇者,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得不生出敬畏之心。 “回禀帝君,卑职以为以为卑职担的是黅霄宫仙官,卑职出手便等同于帝君出手因着关乎颢天的颜面是以卑职以为若卑职这般撵着她走到南天门岂非让帝君清誉雪上加霜”残影仙官几乎把两片唇抿得发白。 说到底他这般阳奉阴违不过是为了帝君的清誉,帝君乃是君子坦荡荡了这二十五万年之久,奈何在这一百年里,帝君的清誉被涂姬败尽了不少。帝君虽仍旧克制,可并不能控制他们这些座下之人的怒火。 “至于忘情之水,卑职当真瞧着她仰头喝尽的。卑职以为让她心愿诚服总比强行为之要事半功倍,是以卑职也未能按照帝君之意,卑职甘愿领旨受罚。” “本帝君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神仙,是以也会有思索不周之处,尔担的是仙官,如何把本帝君之意执行便要瞧尔的悟性。今日之事,本帝君便是要看尔如何应对,尔处理得很是得体。”荀旸的语气多了几分赞许之意,可眼眸仍旧落在经卷之中。 “卑职谢帝君。”残影仙官暗自吁了一口气,适才帝君浑身的气息让他倍感压力之大。 “下回复命之时这双腿若能不抖,说话若能更自信一点,方算是压得住场面。”他尚未动怒而让残影仙官的双腿抖得如风中落叶般,他给予的法子诚然是最为有效的,但那仅限于寻常的神君所用,如今他担的乃是西极真皇,换言之如何得体地除掉这些杂叶残枝便是他身旁近侍的必修。 残影仙官在黅霄宫当值了三百年,一直顺风顺水的,直到元安阳执意要戏弄这双地蛟才让残影仙官的缺点显露出来,如今涂姬之事即便做错了也非难以圆回去,而他却连承担的硬气也无,着实让他有点才不透。 “尔以为帝后为人如何?”蓦地一句让残影仙官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他略略抬眸瞟了残影一眼,而残影仙官则沉溺于思索此话的含义。 “帝后娘娘虽是顽劣却不曾干过有损帝君名声之事,而且帝后娘娘心细能洞测到帝君多下箸的便是帝君喜好的。加之,帝后娘娘对于分寸的拿捏似乎颇具心得。”初初之时他确是对帝后娘娘颇有成见,可日子久了却觉得帝后娘娘也并非初见那般。 “那韩林神君呢?” “师傅性情上虽是扭捏,但遇到无需帝君分心之时乃是甚能替帝君解忧,是以帝君的生活乃是波澜不惊。”无论是否沾血,韩林神君皆是径自替帝君解决,以保全好颢天的颜面。 “平日里若是得空,多向他们研习一番。” 第二十一章 终章 “谢帝君指点,卑职定必将勤补拙。”残影仙官点点头,帝后娘娘何许人也,乃是帝君之妻,纵然他欲要不耻下问也得注意场合。早知如此,平日里就该多与帝后娘娘学习又或是多多请教韩林神君。 “莫再被本帝君再次见你如姑娘家一般!”区区几字也能颤抖成个女儿家般,荀旸抿嘴轻啧了好几声,如今这些小辈越发不太像样了。 残影仙官灰溜溜地步出书房,正好迎面对上捧着木漆托盘缓缓而至的元安阳,瞧他这般垂头丧气,想必适才没少被荀旸训了。平日里他皆是把人拎到书房之内训话,一则给被愤斥之人颜面,二则书房本就是男儿家的重地。 “卑职见过帝后娘娘。”同为六万岁之龄,可帝后娘娘却是深得帝君之心,反观他却是频频出错。他自身也搞不懂今日之事到底是错抑或是对。 “瞧你这般,定必是被削得不轻。唉,可怜我只求一口红豆糕解馋,如今却被你与涂姬作死作没了。”元安阳觉得残影仙官有点儿孩子气,难怪荀旸道他的纰漏便是太过自持。荀旸说过,他提携残影仙官乃是他一人身上已承了当年飞鸿神君与韩林神君的优点,但他也尚有严重的纰漏便是极度不自信。 残影仙官一股脑地把撵走涂姬之事给元安阳倾吐,她闻言不禁失笑:“帝君之话并不无道理在,正如你所言那般如今的你担的乃是仙官,你的一举一动便是等同于帝君之意。今日之事诚然你想得周全,可你却不甚自信,你是惧怕帝君抑或是惧怕承担责罚?” “帝后娘娘说得轻巧,奈何当时帝君蓦地一问,卑职难免心中有诧。加之,卑职也当真阳奉阴违了。”是以才自乱了阵脚,还好此事算是处置得妥当,不若还得帝君出面给他圆了此事。 “正因着你担的乃是黅霄宫仙官,定必事事为了颢天颜面而非一时之气。明知帝君判断有误而执意为之,此等劣臣又有何用处?我觉得今日帝君之所以这般生气,乃是对你怒其不争,你连个承担责罚的硬气也无,诚然又如何辅助帝君呢?”她本想拍拍残影仙官的肩膀,奈何手中的木漆托盘上放着刚蒸煮好的红豆糕。 “再则退一步而言,今日之事你确实做错了,可也并非不可挽救的,没历过错事你又岂能成长呢?实不相瞒,我在黅霄宫所犯的错比你多得多,就连韩林神官与天嫔都被我气得脸如猪肝色般。”她元安阳自问在黅霄宫所受的责罚比在骊山之时、南荒当公主之时要多得多了,如今不也是这般走过来的。 “ 分卷阅读54 帝后娘娘教训得是,卑职受教。”残影仙官顿了顿,诚然帝君与帝后娘娘之话乃是言之有理,正是因为如今他担的乃是黅霄宫的仙官而非天兵营中的小小校尉,是以才怕自身一时没做妥当而丢了帝君的颜面。 “也罢,你赶紧与幻影汇合吃糕吧,我这就去给帝君送糕。”当她捧着木漆托盘小心翼翼地跨过门坎,荀旸正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在冥思苦想。轻手轻脚把木漆托盘放在书案处,她转到他的身后替他按摩紧绷的肩膀。 瞧他那蹙成“川”字的眉头便知他在残影仙官的事儿置气了,其实这年少轻狂左右也离不开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此事莫论对错,奈何残影仙官却是连承担的勇气也无,兴许让荀旸有点意料之外。 韩林神官虽是个性扭捏,可遇事从不畏畏缩缩,是以就连她元安阳也难以理解残影仙官为何如此。难怪荀旸与韩林神官时常喟叹:“于新人,纵然教得再好也不如让其受挫一回成长得快些。”,她虽是帝后不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本帝君四万岁之年独自与穷奇异兽搏斗也不曾如他今日这般惧怕得双腿发抖,更遑论那时本帝君被那头穷奇异兽咬得片体鳞伤。”他有点颓然地瘫入大椅之中,平日里不曾瞧见过残影仙官这般失态,今日可谓是大开眼界。大丈夫连区区小事也承担不起,这又如何成大事? 今日此等小事,残影仙官已然这般毫无胆识,若他当真动怒,他可是要如女儿家般哭哭啼啼?他荀旸当了帝君这般多年,就连当初颇为瞧不顺眼的元珩神君也不曾在他盛怒之时畏惧得双腿发抖。 “帝君,莫要这般动怒了,残影仙官也不过是个六万岁的弱冠,帝君这般年岁已能当他父君。我料想他待帝君素来尊敬如父,如今被敬重之人这般质问是以才这般失态的。帝君弱冠之年正值这天地间以拳脚定天下之时,帝君自是没有畏惧之理,如今乃是太平盛世,已然又是另一番天地了。”他今日的失态行径就如她平日里见到阿爹那般,每当她阿爹质问任凭她元安阳如何吊儿郎当也不禁抖一抖。 “此事并非年岁而是职责之事。”明知他颇为介怀自身与她相差了十九万岁的年月,她竟借残影仙官来涮他,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孕妇。 “我知道,可残影仙官侍奉帝君不过区区三百年,我侍奉帝君已有两万五千年,诚然比残影仙官明了帝君脾性多些。他是新人,需得耐心教导。敢问帝君当真不感到自己操之过急么?”她从荀旸身后转到旁边的圆凳处落座。 “许是吧。”他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他无父无母降世于这天地间,从未尝过父母之恩,加之他活到这般年岁历劫不少,奈何独独缺了儿女之劫。他拿起竹筷准备食用木漆托盘中的点心,却见除却一碟山药泥糕尚有一碟红豆糕:“此乃何物?” “红豆糕,适才我见帝君怒气冲冲归来,想必是跟谁置气了,是以把红豆汤改为红豆糕。”她扑哧一笑,催促他下箸吃红豆糕。“其实我第一次在颢天见帝君之时也甚是惧怕,那时觉得帝君太过威武。你的模样乍看之下乃是秀逸,可你的气势却是天生的皇者,因着我有事相求只得硬着头皮应对。” “尔那遭乃是尔自找的。”他吃着香甜的红豆糕眼光瞟到她的小腹处,因着她腹中怀有两个孩儿如今不过三月余这小腹已是隆起显了孕相。待得下月中旬,她便是满四个月了,药君说届时她的小腹便会日渐增大。“下月本帝君需得去梵天听法会,你独自留在黅霄宫之时莫要胡来。” “难得帝君终是开窍了,你此番出远门可是要仔细些。药君说我此番有孕乃是极为稳健,你也无须过于忧心。”她甚是满意地点头,荀旸不在黅霄宫的这些日子乃是何其快乐过神仙。“旸旸,这味道何如?” “这甜味不及白水山下茶摊那家。对了,韩林神君这几日便会前来颢天一叙。”荀旸挑眉,这药君越发糊涂了,明知元安阳动如脱兔还这般告知于她。他眼眸处难掩一抹笑意,诓得她这般开怀,诚然也就只有他了。 “荀旸,就知道你最爱我了。”元安阳笑得暖意正浓地抱着他,他能笑便是心情愉悦了。如今只求残影仙官经一事长一智,当一个能担当的主事仙官。 难得元安阳能循着荀旸的作息时间,从卯时便起床了,当元安阳从屏风后出来,已换上一身鹅黄的广袖流仙宫装,三千乌丝披散在身后,随着幻影仙婢的巧手,三千乌丝盘成天宫髻,插上样式清雅的发饰,两支琉璃串成的步摇让她端庄大气。 透过铜镜,元安阳看见同是穿戴整齐的荀旸逐渐靠近,三千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紫金真龙冠中,一身剪裁合适的蓝白衣衫,大手在首饰盒中觅了一枚鲛珠华胜给她簪在发上。 今日他本就是约了韩林神君至瑶池边叙旧,本以为元安阳会陪着他一并静候,不想刚在瑶池坐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便坐不住了。 波澜不惊地瑶池湖面犹如一面镜子般把天地连成一体,元安阳无暇欣赏绝美的景致,因着她要拉着幻影仙婢前去摘桃花。这些桃花经过修剪便以供欣赏,她在陪荀旸待在书房之时,她便会闲来无事亲自修剪这些花儿。 蔚蓝的晴空,瑶池旁的繁花不少,微风吹过轻柔的花瓣飞舞,很是合 分卷阅读55 适在此地洽谈事儿或是垂钓观赏,荀旸与韩林神君忙着眼下的棋局,残影仙官则是亲自拿出一套汉白玉的茶具冲泡帝君喜欢的茶叶。 “多年不见,尔仍是风姿卓越。”荀旸率先开口,比起在黅霄宫当值时的不吃人间烟火,如今的韩林神君多了几分红尘之气。 “小神谢过帝君谬赞,帝君当真别来无恙。”韩林神君失笑地说,自元安阳后出走梵天,勾陈帝君便因着思念爱妻而伤神,如今比四百年前的青丘战场还要清减了不少。 “一别经年,本帝君不曾想过尔会请辞了这黅霄宫的神官一职。”虽是有些意外却也非不能接受,如今韩林神君过得很好,他这个昔日主子也觉得圆满了。 “这天下本就无不散之筵席,闻说这九尾玄狐仙涂姬把割腕之事闹得颇大,加之其兄长乃是个爱妹深切的神君,不知可有惊扰到帝君?”韩林神君闲闲地下了一枚黑曜石棋子。 “连远在西荒逍遥的尔也有耳闻东荒之事,想必这四海八荒六合的神仙没少私下笑话本帝君。”荀旸下了一枚白晶石棋子,若是寻常神君兴许就能被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给唬住,可惜他荀旸素来睚眦必报。 他的后宫本就有位性情上与涂姬差不多的小帝后在,涂姬生性不坏奈何却自视甚高。司命星君的人间命运薄与凡人的话本中时常有着类卿一类的酸文,奈何他本就不爱此类情节的酸文,纵然再相似也不过是拟态而非本尊。每个人皆为独一无二,是以何苦不在本尊身上寻觅真谛而非得觅个替代之物聊以慰藉? 韩林神君深知,涂姬并非青丘王族,自是没这个资格为天族生儿育女。 “此等混账的小儿,帝君也无需与其置气,他日小神自会替帝君分忧。闻说帝君与帝后娘娘重修旧好,当真可喜可贺,不知如今帝后娘娘可是爱以‘门扉’作文章?”韩林神君瞟了残影仙官一眼,这小子如今倒是沉稳了不少。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这三百年来帝君的气息不甚平和,不时会异常狂怒。“元安阳与帝君似乎重修旧好。” “何来‘好’字,不过是本帝君礼让她几分罢了。”话音刚落,荀旸与韩林神君乃是朗声大笑。 本是在埋首于烧煮玉泉之水的残影仙官微微抬眸瞟了两人一眼,黅霄宫乃是皇权核心之地而非寻常的仙山、神宫,能在黅霄宫当值的神仙皆是谨言慎行的。 荀旸挥手让他到桃花林处去找小帝后,他随即会意把一干人等全然摒退至三丈之远的地儿。残影仙官资历尚欠,并不合适细听这些。 “若帝君要细问小神可是曾到过梵天,小神也不瞒帝君,小神确实在卸任黅霄宫神官一职后去求过帝后娘娘从了小神,奈何她拒绝了。”韩林神君抿了一口茶水,那是他第一次唤她闺名,没有臆测中的憔悴,在梵天的她比从前更让他怦然心动了。 他杵在梵天的一处屋舍前,只见她正忙着在灶台生火烧水。看见他的身影,她抚着被吹乱的发,顺着风势扬起沁人心脾得如旭日初升的笑意。 他说,他不计较她爱过荀旸,不计较她为他小产过。如今只欲知晓,她可是乐意跟他远走高飞,到凡间的一处秘境生活。 她说,荀旸去狩猎兔子,也该是时候回来了。今夜一起吃兔肉么? 他含笑摇头。 她停了笑意说,感情之事素来不是等来的而是相处出来的,你莫要等我了,遇上合适的便遂了自己的愿吧。 诚然,在西荒出发前他隐约觉得荀旸每月皆有将近半个月留在梵天听佛法之事颇为蹊跷,待得他亲耳听到却又变得颇为坦荡。荀旸处事虽也有纰漏,可也无需旁人教导他如何办事,他待元安阳用情之深已然超出他自身的认知。 “也罢,凡事种种已成过往。”荀旸笑了一笑,若一直沉溺于旧梦,岂非再次糟蹋如今的良辰? 当两人听到不远处元安阳与幻影仙婢的嗓音,韩林神君率先回魂过来,他的目光忍不住地瞟向她已有孕相的小腹。“多年不见,小神很是记挂帝后娘娘。” “韩林神官当真是万年不变,仍旧是那般招摇得让人咬牙切齿。”两人相识了两万五千年,迄今她仍旧按照旧称称呼这位曾经的神官。 元安阳把手里开得正好的桃花交到幻影仙婢手中,残影仙官命人递来花露水给她作洗手之用。待她净过手,荀旸伸手接过她的柔荑让其坐在他身侧的石凳处。 “小神再如何招摇也不及帝君三成功力,竟把帝后娘娘安抚得甚好。”韩林神君失笑地看着她,他从内袋中取出一袋蜜饯,初有孕者皆是嗜好此物。 “尔可是忘却,她乃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荀旸溺爱地挑眉,他张嘴咬住她递来的一颗蜜饯,他鲜少吃此类孩提之物,如今偶尔吃吃也不过是因着他的小帝后爱吃罢了。 “呵呵,闻说劣徒被小帝后诓得不轻,小帝后何时方能静下来?”韩林神君笑着与荀旸举杯喝茶,闻说上月初小帝后自梵天归来,还特意在十里竹林处佯装是个不请自来的神女,害得残影仙官兄妹乃是绞尽脑汁地规劝她莫要一叶障目。 “神官此言差矣,我已提点了不少,奈何这双兄妹却不曾咀嚼通透。”既有本姓,那自有现姓,奈何这双兄妹却不曾细细品味这话语 分卷阅读56 间的意思,怎能把此失误栽赃嫁祸于她身上? “确实是咀嚼不透,纵然**得再好也不及让他们撞一回南墙来得长脑子些,正如当年帝后娘娘那般,如今不也甚是乖巧了么。”韩林神君不怒反笑,纵然他**得再好也不及被挫一挫后的成长。黅霄宫乃是皇权之地,自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脏东西纵横,这说话更是一门深不可测的学问。 “韩林神官此番说辞乃是要翻旧账,今日怎不领爱妻前来?需知我这个帝后还没亲自接见过这么一位奇女子,竟能把万花丛中过的韩林神官给逮住。”元安阳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把口中的蜜饯核吐出,随手又塞了一枚入口。 “他爱妻快要临盆之期不便走动。”荀旸搂着她的肩膀,眉眼处尽是柔情似水。韩林神君于三百年前成了亲,他还赏赐了不少好物。 “他日小神孩儿呱呱落地再宴请帝君与帝后莅临。”捋了捋衣袖,韩林神君作揖告退,荀旸也不强留。韩林神君淡雅一笑,这双夫妻可谓好事多磨,如今能和平共处已然不错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