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的月亮》 分卷阅读1 敷衍的月亮作者:moiro 文案 沈迎夏的新邻居是一个帅哥,但帅哥对她没什么兴趣,于是他们成为了新时代的好邻居。 后来她才发现,这是她高中讨厌过的人。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迎夏,张放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有缘千里来相会。 第 1 章 沈迎夏在程一炀的建议下,还是忽悠下,贷款买了一套他断言绝对会升值、性价比最高的房子。 她的东西少,原来的租房里的家具大多都是房东的,大大小小的纸箱里,反倒有一小半都是她刚一个人搬出来时太兴奋没节制买的东西,她边拾掇边感叹自己乱花钱,毛毡工具、毛线和毛线针这样七七八八的小物什特别多,成品没见几个。 沈迎夏把租房推荐给了认识的学妹,问了问得知学妹有买花的习惯,便开心地把那些年养多肉时买的小花盆留给了她。 她的新家称得上家徒四壁,房子是简单装修过的,精装又要一大笔钱,沈迎夏觉得暂时先这样也不错,挑挑拣拣的,只添了床、沙发和书架,那些装着杂物的纸箱就都堆在了角落里。 搬了新家并没有迎来一个新的开端,新的一天还是从赖床开始、从熬夜结束,除了出行路线什么都没有改变。 房子是两室一厅,如果不是程一炀,沈迎夏不会买,她一个人住,之前一直计划着买个小几十平就够了,不过搬进来后她发现大也有大的好处,空间大、物件少,杂乱就不会明显,像清澈的池塘不会在意一点污水,她懒散的生活也显得简洁大方了许多,找个室友的打算就搁浅了,倒是有天心血来潮想煎个鸡蛋发现没有平底锅、没有生鸡蛋,沈迎夏唾弃了自己一番,但买了锅,吃了蛋后,锅和蛋又分别被搁置和冷藏了。 其实她厨艺不错,这又要说到她刚搬出来一个人住的时候,极其热衷于下厨房,研究研究菜系、捣鼓捣鼓小甜品,当厨艺达到巅峰后,热情随之滑坡,大概是有点“一个人吃的不是饭,是饲料”的寂寞,懒得炒菜,更懒得洗碗,沈迎夏开始过上了沈氏版“极简生活”。 * 因为学生时代一直没有什么考试运,所以沈迎夏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好的人,后来她才意识到,她“再来一瓶”的手气很好,超市抽奖抽到过一等奖,参加婚宴猜对过红包金额……这叫做财运。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所以那时她都没怎么在意,而每次选择题四个选项排除掉两个的情况下,她都会百分百错误。 考试最大,分数最重,沈迎夏觉得自己很倒霉。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程一炀把全身家当拿来玩投资,沈迎夏瞧了瞧他打暑假工被晒到黑得淳朴的脸,想程一炀这是把血汗钱都拿出来了,便被怂恿得拿出了点小钱,结果小赚了一笔。 上了大学,沈迎夏自己不玩这些,但交给程一炀的钱往往稳赚不赔,程一炀特别信她,拿不住主意的时候就会强求沈迎夏做决定,沈迎夏觉得在程一炀眼里,她可能真的散发着圣光,每次程一炀拜托她的时候,沈迎夏都想就此结束程一炀的偶像崇拜,但这时她就会百分百成功,每次都做出了事与愿违的正确选择。 虽然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信徒给自己赚钱的感觉很好,而唯物主义教育不够深刻的沈迎夏偶尔会想得比较多,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此时风光,后运多舛,“运气好”听起来不太像能善终的样子,程一炀吐槽她不是贼却做贼心虚。 沈迎夏说:“这是普通人在‘不义之财’前的自我反省。” “怎么就不义之财了。”程一炀抗|议,他让她放心,说她一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骥伏枥,财源广进,沈迎夏翻了一个白眼,问他何以出此狂言,程一炀随意道:“就是感觉你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彼时他们在沈迎夏大学旁的火锅店,不是饭点,客流量不算很大,再回忆起来只是一副第三视角的剪影,火锅店走得是新时代中式风格,他们坐在一副锃亮的雕栏木窗旁,包括他们在内,来往的人都是学生,一些服务员也是学生兼职。 当时沈迎夏下意识地反驳程一炀说的话,“你也不会啊。” 这句话,沈迎夏脱口而出后发现这是一句和程一炀的随意不同、敷衍的客套话,于是她纳闷程一炀哪来的对她生活的乐观预测,又翻了个白眼给他。 * 这话像久煮化在了锅底的土豆片一样,《千与千寻》里有一句台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不过是想不起而已”,大四和初恋男友和平分手后,沈迎夏想起了程一炀说的这句话。 男友是比沈迎夏高一届的学长,他们在沈迎夏大二的时候在一起,沈迎夏大四那年学长大学毕业去了德国留学,沈迎夏差不多恢复了单身状态,虽然彼此明了分 分卷阅读2 手会是结局,但还是尝试着多走了几步。 虽然都说毕业季和异地是大学情侣的魔咒,但沈迎夏觉得她和学长挺好聚好散的,她和学长是在社团认识的,从朋友发展成情侣,感情淡了,依然能当朋友,沈迎夏忙于毕业论文的时候学长帮了她很多,一直到她保研通知下来后两个人才正式分了手。 她和程一炀说她谈恋爱了的时候,程一炀很不屑地说了句:“铁树终于开花了。” 以前,沈迎夏总觉得,或者说奢望奢求一场恋爱便终生相伴,但还是转投入了及时行乐的爱情风潮中,怎么也算是谈过了一场大学恋爱嘛。 那时在毕业季的伤感气氛中,沈迎夏很满足自己的大学生活,她高中时对于大学的想象是空白的,她在又一个告别式回顾过去觉得充实,便没有遗憾,至于其他,天下毕竟没有不散的筵席。 她是这么想的。 和程一炀的火锅是在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吃的,程一炀学校开运动会,他来Z城玩顺便和她见了一面,他也是漫不经心说的这句话反而在两年多后给了沈迎夏某种安慰。 每一年的每一次年终回顾,她都会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又衰退了一层,害怕自己似全然遗忘了十几岁时的事情和心情,又觉得这是某一种轻装上阵的方式,变得越来越只记得、在乎近来的事,当下的事,对过去,好像从来没有做过选择,而对未来,也将继续走一条平坦的大路。 快乐常见,她没有撞见过惊喜,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运气好由遇到好事和没有坏事组成,沈迎夏姗姗感到一种被眷顾的感觉。 后来又是一次吃火锅,她和程一炀提起了这件事,程一炀说这是他当时对沈迎夏的祝福。 沈迎夏很感动。 “没想到真的成真了。” 沈迎夏:“……” 不过的确是托程一炀的福,沈迎夏攒出了一个小金库,研究生毕业后没有什么生存成本压力地进了媒体行业,实现了她成为一名比较体面的社畜的愿望。 二十六七岁,虽然事业爱情两手空空,但每年年会上沈迎夏都抽奖抽到手抽筋,拿奖拿到手发软,因为自从沈迎夏入职公司第一年在年会上抽中了一等奖后,她就成了所有人“求抽”的对象。 而且现在还买上了房。 世间于她再无伤春或悲秋。 * 沈迎夏在蔬菜区徘徊许久,点兵点将,在山药排骨汤和番茄鸡蛋汤中选择了后者。 在周末起床打开了空空如也的冰箱后的超市购物中,沈迎夏最终折中买了些许新鲜蔬果和很多速食食品。 提着垂到她小腿的塑料袋乘电梯,按了楼层后,进来了一个提着同款超市手提袋的男生,现代的陌生人之间眼神示意即是打了招呼,沈迎夏嘴角还噙了点微笑,她站得靠后,所以可以毫无顾忌打量对方的背影,宽肩长腿的,心里默默下了定论:是个帅哥。 不过帅哥手提袋里那株探出了头的青翠欲滴的生菜,让她感到些许惭愧。 然后沈迎夏才注意到对方没有按楼层,没有其他等电梯的人,第八层楼一下子就到了,电梯门开后,四目又一次相对,对方居然真的也住这一层,沈迎夏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人就是她一直没见到面的邻居。 她本来准备了怕搬家吵到对方致歉示好用的见面礼,但一切整顿好也没见着人,可能是出差,或者真正的有钱人拥有多处房产。 这样看来是出差,但没想到金屋藏娇…… “你好,我叫沈迎夏,上周六刚搬来804。” “你好,我是张放,弓长张,放松的放。”帅哥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上两周出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新邻居真是个有礼貌的人,“没关系,我还担心会吵到你。” 等俩人互相道别,沈迎夏回到自己家把速冻肉包、速冻菜包、速冻小笼包塞进冷冻室,把午餐肉、果汁、西红柿、包菜放入冷藏柜,看着冰箱里那唯一的一点红和一点绿,她又想起了那株青春的生菜,正值韶华,没有等待太久,就等到了它的意中人,将它炒成菜。 出差刚回来就去买菜,这年头,还有几个成年人不是吃外卖长大的啊。 第 2 章 沈迎夏中午吃面条,盯着锅里尚未沸腾的水,犹豫要不要再把见面礼送出去。 问题很快就解决了,门铃响了,沈迎夏疑惑是谁,并自问自答,是对面的新邻居,又疑惑找她什么事,这么想着,居然有点紧张。 从猫眼看的确是802的住户,沈迎夏打开门,张放和她打招呼,递给她一个手提纸袋:“这是我出差带回来的一点特产。” 沈迎夏心潮略微有些澎拜。 “是一些糕点,你吃甜的吗?” “啊,吃的,谢谢。”沈迎夏说,她让张放等等,进屋拿了没送出去的见面礼给他,“搬家的时候想给你的,不知道你出差了。” “谢谢。 分卷阅读3 ” “不客气,是一点西北的特产。” “你去了西北吗?”帅哥感兴趣问道。 “托朋友带的。” 他们闲聊了几句,聊到这个小区大部分都是年轻住户,除了物业群还有一些互助群,沈迎夏加了张放的微信,张放把她拉进了一个团购优惠群,一进群就连收了好几张热烈欢迎的表情包。沈迎夏新搬来这一周独来独往的,只和门卫小哥打过招呼,没想到这个小区还蛮热络的,难怪新邻居这么友好。 沈迎夏之前住的大学城附近的一个老式小区,住户大都是老人和学生,她研二搬去一共住了四年,断断续续有过两任室友,一个后来考公务员回了老家,一个后来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了,虽然现在不再联络,但还是逢年过节会互发祝福的朋友。 沈迎夏特别喜欢那个小区的绿化,都是些种了几十年的花木,夏天的槐花香和秋季的桂花香,四季的花落花开自成一派,沈迎夏是个生活常识贫乏的年轻人,那时住在她对门的是一对老夫妇,带她认识了很多植物,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最后搬去和自家孩子一起住了,沈迎夏想她短时间里应该都不会搬走。 房东是一位本地阿姨,沈迎夏喊她林阿姨,林阿姨很可惜她搬走了,帮她打点行李,送了她很多吃的用的,以及沈迎夏现在的新家里唯一的植物盆栽,虎皮兰。 沈迎夏爸妈现在住的是老房子拆迁后的新房,所以邻里邻居大多都是相熟的旧人,虽然毕业了,工作了,沈迎夏把滚烫的葱油浇在面上,面嗞嗞作响,但这次搬了家,可能才算是真的走出了舒适圈吧,她想。 * 张放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风景照,朋友圈没有设置时间范围,沈迎夏也没有,不过沈迎夏刚紧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所幸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她最新的动态是搬家那天拍的之前的小区的照片,春暖花开,小区门口处缤纷的杏花,映着背景里模糊的衰旧了的住宅楼。 一些动态她转私密了,最早的公开的动态是她大学毕业时拍的学校的照片,张放最早的动态也是这一年,布达拉宫和雪山,定位西藏,之后是他出国留学时的动态,最近的是一只柯基,应该是他养的狗,眼睛黑黑亮亮的,吐着舌头,特别可爱,沈迎夏还翻到了他前几年去西北自驾游的照片,怪不得刚才问她是不是去了西北。 新加了一个朋友翻人家的朋友圈是人之常情,沈迎夏不觉得不好意思,而且新邻居是个帅哥的事情总会让人有点想入非非,802住户帅又刚好帅在沈迎夏的审美上,鼻梁高挺,眉骨清晰,属于传统的英俊长相,而气质又不严肃,但沈迎夏自认非常克制地只欣赏帅哥的皮囊,她对于所有帅哥都怀有刻板的警惕意识。 事实证明,她和新邻居之间的确没有罗曼蒂克可言,作为邻居倒是睦邻友好。 沈迎夏在那个团购优惠群拼了两单水果,水果还没收到,那一个周末,张放按了沈迎夏的门铃,他说他烤了一些饼干,问她要不要试试。 是一些常见的手作饼干,抹茶曲奇、蔓越莓饼干这类,装在一个没有系口的透明袋子里,饼干、张放本人、楼道里、敞着门的门口趴着一只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的柯基的家里,都散发着面粉、黄油、砂糖的味道。 沈迎夏受到了一种暖烘烘的震撼。 按理说这也算是陌生人的食物,但人家都送上门了,沈迎夏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关上门后她就吃了一块,很松软,没有很甜,虽然这类饼干的味道都大同小异,但沈迎夏尝出了好的原料和张放的手艺。 她于情于理发了感谢的消息给他,这一条上面的聊天记录是他们互相恭维对方送的特产很好吃。 沈迎夏因此怀疑过新邻居的性取向。 不过这个疑问一来暂时无解,二来时间一长,沈迎夏发现张放的兴趣是旅游,而没时间旅游时的兴趣是烹饪,他有一套完整且品次不低的厨房用具,沈迎夏还吃了他做的照烧鸡腿饭,煲的羊肉萝卜汤,捏的海苔饭团…… 他在一家知名企业工作,工作时间于规律中又丧失了一点规律性,不是每天都会亲自下厨,但每次做了什么都会和沈迎夏分享,可能是张放觉得她来者不拒,沈迎夏自己也曾热爱过烹饪,非常能理解烹饪爱好者分享的心情。 于是她转向怀疑张放的居心,两个成年男女一来一往的,沈迎夏不是一个笨拙迟钝的人,且还是一位坚定的“男女之间没有纯洁友谊”的拥护者,除了程一炀,没有其他关系好的异性朋友。但沈迎夏留心后也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暧昧的迹象,要说想法,可能她对于一个优质单身男的企图更大,毕竟这是一个帅哥吃香的社会,对方没有想法,沈迎夏自然不会多做什么掉价的无用功,蹭食蹭狗反而更乐得轻松,她和张放平时工作日不常遇到,不常联系,邻居加饭友这样简单的饮食男女关系不为是一种时代新风。 沈迎夏一开始是自己下厨回礼,做了一两次后,她自觉自己的水平实在难以望其项背,便转向购买科技时代的流水线食品和新鲜蔬果原材料,再后来沈迎 分卷阅读4 夏干脆就直接给他家的狗买狗粮吃,沈迎夏挺后知后觉才发现她给张放家的狗买狗粮和张放下厨分食给自己有异曲同工之意。 张放的狗叫老大。 老大是一只非常温顺聪明的柯基,属性公,第一次见沈迎夏就很亲她,大概是因为这样,有天张放告诉了沈迎夏他家的密码锁密码并给了她一张门卡,吓了沈迎夏一大跳。 张放是说,如果沈迎夏愿意的话,以后他出差的时候能不能拜托她帮忙照顾老大,他以前都是委托朋友或者楼下的宠物店。 沈迎夏当然愿意,但就这样把密码和钥匙给了一个认识还不够久的人,沈迎夏自己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不过她的确又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她觉得张放很有眼光。 沈迎夏承担了这一任务后,老大俨然变成了她沈家的半只狗,虽然早上是张放负责遛狗,但誓死多睡一分钟的沈迎夏每次踩点出发前都会刷开802的门和老大来个早安吻。 星期一都变得美好了许多。 下班后再刷开802的门,就会看到老大翘首以待地等着她遛它。 沈迎夏的运动量毫不费力地增加了。 沈迎夏问张放为什么给老大取老大这个名字。 张放说:“刚抱过来的时候特别闹腾,天天喊它祖宗,但真叫祖宗也有点折寿,就叫他老大了,它也是它兄弟姐妹里最大的那个。” 好可爱。 沈迎夏心里呐喊了一声。 “朋友家的狗生的吗?” “有一个朋友是兽医,”他们两个人都蹲着,张放摸了摸老大的脑袋,“他们医院捡到的它妈妈。” “诶,”沈迎夏愣了愣,“被遗弃了吗……” “嗯,”张放架着老大两只前腿,老大立起上半身吐着舌头,圆溜溜的一双黑眼睛,向沈迎夏卖萌,“看不大出来吧,老大是串串。” “……那它妈妈呢?” “难产死了。”张放挠了挠老大的下颔,“一共生了五只狗狗,都被领养了。” 沈迎夏瞬时怜爱了,但碍于张放的面不好意思暴露出来,只摸了几下老大的圆滚滚的脑袋。 “你带它下楼逛逛吧。”张放说,他给老大带上狗链,“散完步回来刚好可以吃饭。” 自从沈迎夏接任这一任务后的确是这样,她下班时间比张放早,下班后带着老大溜一圈回来,张放也正好做好了饭,沈迎夏便都自然而然地留下来吃个晚饭。 但之前这都是默认流程。 就要出门的老大明显地变得活泼,牵着老大站在一路下沉的电梯里时沈迎夏没想什么,走出电梯,牵着见着绿树夕阳撒欢的老大,想起楼上的人,蓦然有些心猿意马。 * 沈迎夏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关系最好的同事叫黄杉,阳光可爱的本地姑娘,沈迎夏因故先加了她的微信,她的昵称是“黄老邪”,头像是《东邪西毒》里梁家辉,当时沈迎夏就觉得这个女生真有意思,后来见了面,她还有点像李绮红版的小郭襄。 她这么跟黄杉说,黄杉笑嘻嘻地谢她,说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可惜她爸姓黄,她妈姓蒋,如果她姓郭,她就改叫“小东邪”了。 黄杉得知沈迎夏邻居是一个帅哥后立马有了兴趣。 “多帅?” 沈迎夏翻出张放朋友圈的照片,有一张是他春节时和老大的自拍,人靓狗帅,再往前估计是年会时的合照,合照里男男女女举杯欢庆,大家都很光鲜,张放是头最小最上镜的那个。 黄杉双指放大缩小地观摩,“的确帅。近水楼台的,不发展发展?” “兔子不吃窝边草。” “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 “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狡兔三窟嘛。” 沈迎夏失笑。 黄杉手背捧着脸笑盈盈地看着沈迎夏:“所以听你这话,你是不是有点意思?” 沈迎夏掰着指头和黄杉算账:“一个长得帅,条件好,人品目前看来也不错的异性的吸引力,都是荷尔蒙在作祟。” 黄杉说沈迎夏“男女之间没有纯洁友谊”的信仰受到了动摇,她一根食指不住地点动着,肯定道:“没有一个男性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性示好的。” 沈迎夏理智上认同这一点,即使他们没有试探,也没有忽略对方是异性的条件,但暂且不论双方对彼此的好感程度以及其他因素,成为异性朋友也不错,类似于读书时同学间随意的互帮互助,只是在步入社会后,昔日平常的友好变得弥足珍贵。 第 3 章 学妹那厢正式搬完家后想请沈迎夏吃个饭,两人约了一个周六的午饭。 吃饭前沈迎夏去看了看房子,新贴了樱黄色花瓣墙纸,换了棉麻窗帘,沈迎夏觉得挺好看的,问学妹要了链接,商品标题赫然写着“美式乡村田园”,倒和这个上世纪典型的中国小区很匹配。 林阿 分卷阅读5 姨知道沈迎夏回来特意来了一趟,带了新上市的枇杷和砂糖橘,两袋留在学妹家里,两袋让沈迎夏带走。 “下次要吃饭啊,直接跟阿姨说一声好了嘛,来阿姨家吃。”林阿姨说。 “阿姨,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吃吧?”学妹邀请道。 “不了不了,我要回家做饭了,下次来阿姨家吃啊,我做的菜小沈尝过的。” 沈迎夏和学妹连连应道。 学妹名叫陈桃,沈迎夏研一报道时,陈桃大一新生报道,两个人初来乍到都没找到方向,拖着行李箱的陈桃问也拖着行李箱的沈迎夏:“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宿舍楼往哪个方向走吗?” 沈迎夏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你也是大一新生吗?” “我是研一。”沈迎夏补充道,“我本科不在C大。” 陈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陈桃人如其名,长相甜美可爱,有一双狗狗眼,眼睑微微下垂,沈迎夏作为一个外貌协会,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其实怪喜欢她的,两个人一起同心协力终于找到地方后,沈迎夏自然而然地加上了小学妹的联系方式,虽然这几年也没有太多交集,但也多了一个群发对象,赚了三年“学姐”的尊称。 当沈迎夏把转租的消息发到朋友圈后,陈桃私聊她,沈迎夏二话不多说就把林阿姨的名片推给了陈桃。 她们在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吃过饭后,看天色有点转阴,看一看天气预报,昨天看时还没说今天有百分之六十的机率会下雨,只能取消了原先逛一逛商场的计划,陈桃问沈迎夏要不要去她那再坐一会,沈迎夏说没事,她打车回去就好了。 但实际上陈桃往小区方向走后,沈迎夏就近找了一家便利店,本来就计划在外消磨这个周六下午的,一时她也不想回去,在便利店买了一个盒装冰淇淋,想看看到底会不会下雨,坐在临窗而设的吧台,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看窗外的乌云从另一边慢慢飘了过来,路上的人撑起了雨伞。 便利店里放着舒缓的情歌,客人寥寥无几,收银台的女孩子玩着手机,偶尔跟着哼唱几句。 沈迎夏就这样边玩手机边发呆,看这雨越下越大也有点心慌,好在等了一会雨又慢慢变小,她准备叫辆车回去。 “欢迎光临”的门铃响起,沈迎夏往门口随意看了一眼,和张放的眼睛正对上,这实在有点巧,两个人都很意外。 张放收回面露诧异的表情,在一旁的货架挑了一把雨伞,结了帐后朝沈迎夏走来,站在一边看了看窗外,“等雨停?” 他穿的正装,额发和白衬衫上有冒雨而来的雨迹。 “啊。”沈迎夏应了一声,“差不多。” 她想吃口冰淇淋缓解尴尬,但大半盒几乎都化已成水,捞了一勺,不知从何下手。 “你开车来的吗?” “没有。我没买车。”沈迎夏说。 “那你回去吗,乘我的车?” 沈迎夏顿了顿,“回去,谢谢。” 她把冰淇淋扔了,桌子上留下了一滩水,幸好桌子上有便利店有预备的抽纸,用纸巾擦了桌子,手随意在裤子上再擦了擦,走到门口,又“欢迎光临”一声后,沈迎夏想起来,“啊,忘记买伞了。” 张放撑开伞,观量了下,“一把够了,别买了。”他说,示意沈迎夏提着的袋子,“我来提?” “不用不用。”沈迎夏说,钻进了伞下。 也吃了挺多次饭,怎么也算是朋友吧,沈迎夏摸了摸脖子,她怎么这么不自在。 细细绵绵的春雨飘落在伞上,她抬眼看了看,蓝白格纹的雨伞隐隐笼着蓝色的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踩着的帆布鞋,暗忖张放真还挺高的。 吃饭归吃饭,除了谈恋爱的时候,没和异性贴这么近过,难免有些别扭。 张放的车就停在路边,走到时他把伞递给沈迎夏,沈迎夏这回反应得快,“我撑你过去先吧。”跟在张放身后亦步亦趋撑着伞走到驾驶位旁。 张放回头含笑看了她一眼,沈迎夏有些无语,他们两个身高差得有点大,她自然知道她撑伞的模样估计有点滑稽,右手高举着伞只差没踮起来,左手又拎着两大袋水果,像个秤砣似的直坠着她。 沈迎夏再绕过车头坐在副驾驶上拉上安全带时,发现自己倒跳过了纠结坐副驾驶座还是后座的环节。 算了,无所谓。 车子缓缓开动,车内非常干净简洁,一点装饰都没有,张放瞥了一眼她膝上的袋子,开了句玩笑:“来这买水果?” “之前的房东送的。”沈迎夏说,“之前的房子转租给我学妹了,她刚搬好,请我吃饭。” “XX小区?” “你怎么知道?”问出口后想起自己朋友圈里照片正搁着呢。 “看你朋友圈里的照片认出来的。”张放说,“我大学的时候也在那住过一段时间。” 沈迎夏微愣:“你是C大的?” “嗯。 分卷阅读6 ” 没想到居然是校友,“我研究生在C大,C大的好像都是在XX租的房子。” “和你一样,都是上一届介绍给下一届的。” 沈迎夏笑道:“还真的,我那时候也是一个学姐介绍给我的。” 沈迎夏她和张放平时聊天的话题不外乎所站三分地,这些信息交换的延迟感让沈迎夏感到些许微妙,本想顺着问一句他怎么会来这边,还是周六,但一身正装,不外乎工作二字。 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落在肩颈,沈迎夏看向窗外,布着雨丝的车窗模模糊糊地映着她的脸,她心里其实有一点懊悔,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在便利店里边发呆边吃冰淇淋傻得出奇的样子。 车里一开始很安静,后来张放打开了电台,是一个本地电台,推荐哪些商城有了什么活动,听了一会,在等一个红灯时,张放随机调了几个电台,都不满意,沈迎夏觉得有点好笑,阻止他:“随便听个吧。” 于是他们听了一路城市交通的实时报道。 “你热吗?”张放问她。 “还好。” “我开一点空调。” “好。” 沈迎夏想起张放所在的公司主攻大数据分析,问他是不是学计算机的。 “本科读的经济,出国读了计算机。”张放说,问沈迎夏,“你呢。” “汉语言。” “怎么没有继续读下去?” 沈迎夏:“写论文太难了。” 张放被逗笑了。 “我当初也想考C大的,可惜没考上,去了Z大。” 虽然好像有点糗,但怎么说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Z大也挺好的。” “是挺好,不过比起Z大,我还是觉得Z城更好,好吃的特别多,所以当初还很纠结要不要留校,不过最后还是来C大了。” “为什么?” “C市离家更近点,Z城太远了,”沈迎夏说,“而且可能也有点想弥补高考时候的遗憾吧。” “那你来C大了之后觉得C大怎么样,期望有没有落空?” “还好,不过的确和想象中不一样。”沈迎夏笑道,“C大好吃的没有Z大多,但是风景比Z大好。” “那还是Z大好点。” 沈迎夏表示同意,“你去过Z大吗?” “去过一次,和朋友。” “怎么样?” “好。”张放言简意骇得一本正经,沈迎夏笑了。 沈迎夏悄悄伸了伸腿,不提倒罢,一提起来还真有点想念。 一番谈笑,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 沈迎夏到C大报道的时候就拖了一个行李箱,但人生地不熟的也累得够呛。 她在C大的研究生生活从某种程度来说很狭窄,每天就是不停地看、不停地写,遇到了很好的导师,也遇到了合不来的室友,所以研二的时候搬了出去。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又几乎都是在同一个座位,像是在蹲点,也像一个延时摄影的镜头,日复一日,弥补了些许过往的遗憾,留下了一点现今的失望。大概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真吃到了葡萄,葡萄也就那个味,高中时没有匀出心思幻想的大学和大学里展望的另一所学校,而吃饭、上学、睡觉,总不过如此,没想象过和期待过的心境却容易颠倒。 不过C大是比Z大美得多,在Z大,沈迎夏的闲暇娱乐是吃遍学校周边的每一家店,这一业务很快拓展到吃遍Z城的每一家店;在C大,沈迎夏闲来无事、心情郁闷的时候是逛校园,去后山的湖边找个偏僻的地方打水漂。 她打水漂最好的成绩是七下,平均发挥大概四、五下,像石头在水面打开一个又一个涟漪最后沉入水底一样,沈迎夏是一个想得多但也忘得快的人。 * 沈迎夏摸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晚上好像也下雨,可能没办法带老大出去散步了。” “没事,我带它到车库跑几圈。” 这是沈迎夏第一次缺席遛狗的日课,想一想也是雨纷纷的清明时节了。 雨越下越小,但绵绵不绝,远方有一片小小的天空乌云散了开,边缘一圈浅金色的亮光,显得周边的云层更加深重,但没过一会又被灰色的薄云遮住了。 广播说哪条路目前交通堵塞,他们早已开过那个路口,越开越顺,车流量不大,缓缓地经过为春雨湿润、散落着绿色树叶的道路。 沈迎夏想象着等会又要和张放同撑一把伞的画面,下了车见张放径直往前走才想起这是个有直达地下车库电梯的小区,心情一下就亮了。 电梯里张放拿过沈迎夏手里的一个手提袋,沈迎夏说分他一半,他笑着道了声谢。 沈迎夏看着逐渐增大的楼层数,心思飘忽了一下,余光里是张放的侧影,她站在张放左边,他右手提着一袋橘子,与他们第一次在电梯里相遇的场景相差无几,和那时比他们的关系好像突 分卷阅读7 飞猛进不少,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是相逢恨晚还是似曾相识。 这几个成语,有点不太恰当,沈迎夏琢磨着,显得她有点贼心不改,这套说法也过于老套。 八楼到了。 “一起吃饭吗?”张放问。 “好啊。”感觉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空间,沈迎夏不假思索地应道,一改前几分钟小纠结。 她进了屋熟练地撸起狗来,老大“汪汪”叫得不亦乐乎,沈迎夏心里有点得意,因为在她和张放之间,她觉得老大好像更喜欢自己。 和他家狗熟多了,和别人撑个伞觉得不好意思,在别人家蹭饭就一点不客气,也是白吃人家那么多饭了。 晚饭吃的是番茄鸡蛋盖浇饭配蒜炒空心菜和猪肝汤,一大袋的砂糖橘一不留神被沈迎夏当饭后甜点吃了大半,满了茶几上一个用来扔果皮的果盘,虽然吃的是自己的东西,但好歹也是在别人家,沈迎夏有点脸热,默默地把垃圾倒进垃圾桶,没料到垃圾桶容量小,立刻满了大半。 “我把垃圾提了吧。”沈迎夏汗颜。 “没事。” ……不行。 “真没事。”张放笑了,揶揄了一句,“小心上火。” 他们都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放着周六某一档综艺,张放斜倚着沙发玩手机,老大温顺地趴在他的脚边,父慈子孝,沈迎夏暗道自己赶快告退吧。 张放叮嘱她忘了枇杷,沈迎夏退却心切:“放你这吧,你喜欢吃枇杷吗?” “还可以。” “那你吃吧,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枇杷。” 所以刚刚才光顾着吃砂糖橘了。 “为什么?”张放随手拿了茶几果盘里的一个鹅蛋圆的枇杷。 “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吃起来也挺麻烦的。” “这个挺好剥的。”张放说,“你把把拔下来之后,这样,把枇杷挠一圈……就可以撕下来了。” 张放用大拇指顺着枇杷不轻不重地从顶到尾挠了一圈,的确看似非常轻松地把皮剥了下来,他手也好看,薄薄的几瓣带有一点茸茸果肉的果皮轻柔地垂落折着,托着枇杷饱满圆润的果肉,没有多余的汁水。 “我没洗手,这个我自己吃了,”他挑了两个枇杷给沈迎夏,“回去练练。” 沈迎夏就这样带着这两个枇杷回了家,在手心里掂了掂,洗了手,回忆着张放的动作在洗手池边把两个枇杷的果皮剥了,的确是一个有用的小窍门,剥得挺干净的,但吃进嘴里沈迎夏想她的确是不怎么喜欢吃枇杷,吃了两个鸡蛋大的枇杷,像最后多吃的一粒米饭,肚子撑撑的,沈迎夏暗道不妙,有点吃多了。 第 4 章 沈迎夏后来很后悔凌晨给张放发了那条微信。 她的确是吃坏了,可能是下午的那个冰淇淋,可能是吃太多,夜里沈迎夏一直不太舒服,最后终于催吐吐了一场。 家里只有拆了袋的午时茶,沈迎夏泡了一袋后,躺在床上慢慢地感到胃疼,“完蛋”两个大字砸在她脑海里。 凌晨一点多,附近的药店都关门了,沈迎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张放发了条消息,问他家里有没有胃药或者布洛芬,然后又把这句话删掉了,问他睡了没。 等了一会没有回复,沈迎夏便觉得自己很蠢,翻箱倒柜扒拉出一个电热水袋充好电放在腹部,一边纠结要不要去社区医院,一边盼望着可能等会就不疼了,翻来覆去好一会,如愿以偿地睡着了。 沈迎夏大概只睡了几个钟头,迷糊间手机响了,是张放,一接通,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了?” 胃部混杂着饥饿感的疼痛传达到大脑神经的同时,沈迎夏也想起了凌晨她发的那条没头没尾的微信。 她困倦地不太想说话。 静了几秒,张放问:“在哪,在家吗?” 沈迎夏气声微弱地“嗯”了一声。 手机那头声音也轻了很多,“给我开个门。” 沈迎夏挂断电话,时间是早上6点38分。 她生病了,没精神气,心情也不好,沉着脸给张放开了门,而在张放看来沈迎夏的脸是白的。 她其实现在心里特脆弱,但是又不好意思依赖对方,“胃痛。”她说,挪着步子往室内走,躺在了沙发上。 “我带你去医院?”张放问她。 沈迎夏闭着眼摇了摇头,睁开眼找张放,看见他就半蹲在她旁边,“不想去。”她说,“你帮我买点药吧。” “以前痛过吗?” 沈迎夏想了一会,“很久了。” 意思是很久以前痛过。 “很痛?” “还好。”不至于疼到哭,但难受到想哭。 张放又问了点她的具体情况,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出门了。 沈迎夏很困,又饿又疼又累,昏昏沉沉间觉得张放回来得很快,比她以为的快很多,像是一个晃神 分卷阅读8 ,他就出现了。 张放提着一个小袋子,拿出一盒药问沈迎夏有没有吃过,这个长长的西药名沈迎夏没听过,这个蓝白色的包装她也没见过,也许以前吃过,但不记得了。 “这个是饭前吃的,你先吃一粒。” 沈迎夏依言吞了一粒胶囊。 “有没有胃口,想吃什么?” 沈迎夏摇了摇头,这个回答让人很不好办,沈迎夏想说她吃了药就没事了。 “必须吃一点。”张放说,“我去买点粥好不好?” 沈迎夏很感动,又很难为情,点了点头。 勉强咽下了一点粥后沈迎夏想回房间睡一觉,她和张放说她没事了,他可以回去了,麻烦他了,突如其来的胃病折腾着沈迎夏,同时生病会拖累人的反应与思考,沈迎夏有点茫然此时此刻她还应该说什么,而思考这个问题又更让她感到疲惫困乏,她觉得自己的无精打采让她有点狼狈。 本以为一觉醒来就可以好了,但睡着睡着身体又不舒服起来,半睡半醒间有人敲了她的房门,沈迎夏没睁眼,房门打开了,沈迎夏小声问道:“张放?” 那人应了一声,“好点了吗?” 沈迎夏没想到他还没走,听他这么柔声一问便有点克制不住,“好像发烧了。” 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后,往后扶着她的后脑勺,额头贴着额头的那两秒钟,沈迎夏感到一种震撼,脚趾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屏住了呼吸。 而对方似也是如此,沈迎夏没有感到他温热的气息,她本是闭着眼睛的,睁开眼的时候,额头的温度离开了,沈迎夏立刻又把眼睛闭上了。 “有一点,没事,我买了布洛芬,我们先吃一粒。” 没有睁眼的黑暗里,他的声音像融入了安静里,那种感觉使沈迎夏妄图想在回忆与想象中寻找什么相似的东西。 她“嗯”了一声,回答稍稍延迟了一会。 张放去拿药的时候她钻进了薄被里,听见脚步声后,提前重新钻了出来。 * 沈迎夏几乎在床上躺了一天,中午被张放叫醒再吃了一粒药又吃了一点粥后,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多,出了一身汗。 彻底睡醒后,她活了,窝在被窝里,房间的窗户被拉上了,傍晚时分,房间内一片昏黄,她恢复的精神力体现在她此时此刻活跃起来的大脑,沈迎夏越想越感到难以置信,衷心地感慨,这算不算贴身照顾?除了她爸妈,从来没有人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过她,谈恋爱的时候一点小病也不过吃个药回宿舍躺着了。 沈迎夏裹着被子,像只煎饼一样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想起张放额头贴额头测她的体温,实话实说,她心里的确是久违地小鹿乱撞。 她还感觉自己是一个在草原上策马飞驰的人。 沈迎夏在心里无声地嗷了几声后,冷静了一点,想如果是张放生病,作为邻居,沈迎夏肯定会照顾他的,于情于理,但是问题是,她是有那么一点非分之想的人,这么一想,沈迎夏又有点泄气,一边觉得张放不可能对自己没有意思,一边又觉得别真给她遇上一个绝世极品好人,好男人。 这不大可能吧。 沈迎夏心理准备了良久,终于起床了,轻手轻脚打开门,第一眼客厅里没见着人,她有点失落,但忽然闻到一股香味,精神随之一振,也不知道怎的,就想喊一句:“张放?” 她家的厨房在客厅的拐角,张放从厨房里后跨了几步探出半个身子,嘴角微扬,“醒了?” 哇,这是多么温馨的感觉。 “嗯。”沈迎夏说,她克制着自己的笑容,自认不露痕迹地观察张放,他身上系着的红白格子围裙是她的,给她正好,系在他身上,有点小。 有点可爱。 沈迎夏走到厨房边上,半真诚半试探地问他:“你今天没有工作?” “没有,昨天是临时见了一个客户。” “今天麻烦你了。” 耽搁了人家一天,沈迎夏其实很抱歉,认真来说,这个时代,除了医生护士,也没什么机会承这样的恩情了。 她多久没生病了,沈迎夏有点怀疑这是她面对命运的安排做出的人为的选择。 张放让她不要在意,“你胃还疼吗?” “不疼了。” “我煮了鸡丝粥,你在外面坐着等会,先把药吃了。” 沈迎夏便吃了颗药,她翻了翻茶几上的袋子,这时才发现除了这盒拆过的,还有两盒一模一样的。 她问:“你怎么买了三盒?” 张放依次端了两碗粥到桌上,“三盒一个疗程。” 沈迎夏脸一下子就垮了,虽然胶囊不苦,但吃药总不是件高兴的事,她坐到餐桌边问张放,“我这种也要吃三盒吗,我感觉我已经好了。” 她随口这么说完,低头吹凉了一口粥,鲜美软糯,想夸一句很好吃,抬起头见张放一脸平静的,明显的心情不佳,胆子“咻——”地就小了,但沈迎夏就不是 分卷阅读9 个胆小的人,她故作镇定,假笑道:“怎么了?” 不会是因为她刚说的那话吧。 “有胃病一个疗程是至少的。” 沈迎夏不反驳,点头称是,“多少钱,我到时候转给你。” “不用。”张放说,“什么时候抽个时间去做个检查。” “单位体检的时候检查过,没问题,可能是昨天吃太多了。” 张放看着她,沈迎夏心虚地吃着粥,分析他脸上微表情的意思是:你是吃了多少,或者,你能吃多少。 “你每天都有吃早饭吗?” 沈迎夏一听他转了这个话题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含糊道:“有吃啊,面包饼干之类的。”这是真的,她工位上常年必备各种小零食。 “我刚才开你冰箱都是空的,米都没有。” “夸张了啊。”沈迎夏说,米怎么没有,米又不放在冰箱里,冷冻室里也有馄饨和饺子。 张放也承认:“虽然夸张了一下,但与实际情况出入不大。” 何着你在做食物广告? 沈迎夏知道张放想说什么了,他没直说,但语重心长,这生了病的铁证之下,沈迎夏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活成了一副令人扼腕叹息的模样。 “你早上喜欢吃什么?” “我早上都没什么胃口。”沈迎夏这么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消化力不好后又留下一个胃口不好的口证。 “我以后如果早上有做饭的话,我给你做一份,你可以去我家吃。”张放说。 …… 她怔愣的表情在问张放:你认真的?嘴上问:“你还自己做早饭啊?” “有时候。” “不用了,”沈迎夏婉拒,“我都有吃的。” “没关系,我只是顺便多做一点。” 沈迎夏:“……” 她奇怪这走向好像没走错,但画风和气氛好像不太对。 张放用的碗比沈迎夏的大,他已经吃完了,沈迎夏讪讪地多关怀了句:“你吃粥能吃饱吗?” “现在是饱的。” “你平时会吃夜宵吗?” “有时候会。” 沈迎夏心里腹诽:那你生活也没有很健康嘛。 她让张放回去带老大散步去吧,碗等她吃完她洗,张放听了前半句话,他煮的粥量刚刚好,把自己的碗筷和锅勺洗了,整理了流理台,带走了厨余垃圾,仿佛一次完整且完美的家政服务。 他走后,沈迎夏一个人继续慢慢地吃粥,抬头四顾,空气里旖旎的气氛微不可见,荡然无存。 * 沈迎夏给程一炀发消息,说她今天胃痛了一天。 等了一会,没等到程一炀的关心,沈迎夏只好再给他留言。 沈迎夏:我邻居照顾了我一天。 程一炀几乎是秒回:?! 沈迎夏怒了,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我胃痛你不回我消息?” 程一炀在那头伏小做低,“意外,刚看到消息你就发了下一条嘛。” 微信没有已读功能就是保护一些像程一炀这样的人。 “说说说说,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程一炀说,夸张做作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唉,沈迎夏心里叹着气,简短地概括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程一炀沉默了一会,问道:“不是GAY吧?” “感觉不是。” “真的吗?” “不知道。” “如果不是GAY,他应该挺喜欢你的,至少挺关心你的。” “我本来也这么觉得。” “现在呢?” “现在就觉得很奇怪啊,”沈迎夏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又想起那只扶着她后脑勺的手,还有刚才,她怎么像是一个被训了的小辈? “你邻居几岁?” “和我一样大。” 没什么八卦可听的程一炀嗑起了瓜子,开始关心这一事件男主角芳龄多少,姓甚名谁:“叫什么。” “干嘛。” 程一炀奇道:“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不是啊,你知道人家名字干嘛,又没用。” “你还怕我人肉他?” 程一炀喋喋不休起来执着起来吵得沈迎夏头大,“叫张放,弓长张,放松的放。” 原班不动地照搬了张放当初的自我介绍后,沈迎夏突然的,脑袋中灵光一闪。 程一炀得知男主角名字后很得意,“这名字也没什么啊,你一直不说我还以为是像李铁柱这样的名字,我们高中不是也有个叫张放的。” …… “操。” 程一炀一顿,收了声,“怎么了?” “好像真的是同一个人。” “……“ “我给你发个照片。”沈迎夏说,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被雷到半身麻 分卷阅读10 痹,只剩手指还能活动,点开张放的朋友圈,一股脑地把有他脸的照片都发给了程一炀,“我真忘了。” 真忘了,完全没想起来。 “还没看,”程一炀让沈迎夏别急,急什么,这有什么好急的,他把沈迎夏传来的照片都看了后,说,“好久没见了。” 沈迎夏整颗心都吊着等待程一炀的下一句话。 “但是是他吧,怎么还是这么帅。” 第 5 章 每个人的生活总能找个词概括形容,不管贬义褒义。 沈迎夏的生活说好听点是舒适安稳,说难听点是平淡无聊,她的学生时代也是这样。 沈迎夏生长于H市的一个小镇上,她爸是小镇上的一个小领导,她妈是小镇上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与他们的职业形象不符,沈风同志温和老实,优柔寡断,夏云女士嫉恶如仇,个性强硬,当年沈同志初入职场,遇到来办事的夏女士,一见倾心,现在沈迎夏爸妈的老朋友们还会打趣沈迎夏他爸当年是如何如何追到的她妈妈,虽然夏女士每次看沈同志不顺眼时都会嘲讽一句自己“当初看走眼了”,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沈迎夏在一个友爱的环境下长大。 人有逆骨,但沈迎夏可以说“生性温和”,除了家里人知道她的一些坏毛病,沈迎夏一直以品学兼优“乖乖女”的形象示众,高中时顺利地考取了H市最好的H一中。 不过在那里,沈迎夏就是中国高中生群体中普通的一道剪影,而每个高中总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或高调或低调,反正就是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的一种存在。 张放就是以沈迎夏为代表的广大人民群众的对立面。 当张放在高中身为风云人物的形象和现在的形象重合,沈迎夏不无惊讶自己不但撸了他家的狗、蹭了他家的饭,还幻想和他搞个对象。 她高中的时候是个正直的学生,特别瞧不上年级里那些个招摇撞骗的装逼人士。 哪料到今天。 这人物形象的改变效果不亚于整容啊。 * 新的工作周开始,张放真的给沈迎夏准备了早餐,他哪天早上如果做了早饭,就会给沈迎夏留言,告诉她做了什么,如果想吃就去吃,不想吃就放着,碗也不用她洗,实在体贴的过分,让沈迎夏想给他发工资。 沈迎夏自回忆起此张放即彼张放,就无法直视他们之间友好的邻居关系了,她心情复杂,甚至开始考虑搬家。 程一炀不明白,“为什么,这有什么尴尬的?”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搬家搬到了高中的教导主任对面。” “高中教导主任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我也忘了。老头?” “哈哈,对。”想起教导主任小个子大光头,程一炀笑了好一会,“可是张放又不是教导主任。” “感觉很像。” 程一炀回想了下,“虽然成绩好但他也不是什么遵规守纪的人吧,”他突然悟出了些道理,“沈迎夏,你别是暗恋过人家吧。” “没有。” “那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 “你别装,你不是有想法你别扭什么。” “我就是尴尬,换任何一个以前认识的人我都尴尬。” “那你举老头的例子干嘛。” “张放的尴尬程度堪比教导主任。” “所以啊,为什么就他让你感到特别尴尬?” “……” 程一炀在那头得意地笑了,“被我说中了吧,嗯?校草面前自卑了?” “我们高中什么时候有校草了?”沈迎夏嗤笑了一声。 “他不是吗?反正我当时听你们女生天天提他。你别自卑啊,高中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就是缘分,叫那个什么,额,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程一炀又问,“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搬过来都多久了,怎么会没有认出来他是谁啊,我一听名字就想起来了,你这记忆力……” 吵死了。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沈迎夏把电话挂了。 不过程一炀说得对,她怎么会一点都没有想起来,那几天沈迎夏表面上毫无异常,实际上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小人在折磨着她,像被唐僧念着紧箍咒的孙悟空似的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你怎么会没认出来他!” 但这情有可原啊,这都过去快十年了,她连同班同学都想不起来名字了,为什么还会记得张放这号人物。 另一方面,沈迎夏在想该不该和张放提一下这件事:我们不仅是大学校友,还是高中校友。 不提吧,双方对彼此身份认知不同,徒留沈迎夏一个人尴尬;提吧,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纠结来纠结去,沈迎夏琢磨着找个契机随机应变。 *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也就是C市和H市太近,使得沈 分卷阅读11 迎夏爸妈毫不担心地给她寄了极重的包裹,乡下几十斤纯手工的糯米粉和面条,包的严严实实的几十个土鸡蛋,各类干货,几个西瓜大的竹笋和包菜,甚至还有一大篮子草莓,等等。 沈迎夏非常无语,一边把东西理入冰箱一边打电话和她妈抱怨,电话那头的夏云女士声称这些都是无污染没农药的绿色产品,“我特意去园子里摘的,和外面买的那些不一样的。” “下次别寄了,草莓这些东西快递很容易烂的。”沈迎夏说。 夏云女士:“这次烂了吗?” “……这次没有。” “天气热起来我当然不会寄了。” 夏云女士叮嘱她把分些给新邻居,最初她听说女儿的新邻居是单身男性后,直叫她小心点,门窗锁锁好,沈迎夏随口替张放辩解了几句,当妈妈的风向就变了,问这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相如何,哪里高就,沈迎夏赶紧三言两语搪塞开来。 “你和新邻居相处的怎么样啊?”这厢沈妈妈又提起了这一茶壶。 “就那样。” “噢噢,那不错就挺好的。” 挂掉电话后,沈迎夏新奇为什么人总有撮合别人的兴趣,而她自己面对不错的异性,明里暗里潜意识里也总会将其嵌入“交往对象”的模板里审视一番。 读书的时候一男一女做同桌,一般情况下大家总是默认两个人有暧昧关系或会发展出暧昧关系,而那时的确有很多校园情侣都是做同桌或者前后桌时熟稔起来的,沈迎夏不知道这之间有多少是氛围的作用,她高中也被起哄过,明明不喜欢对方却不免脸热。 如果两根火柴有性别,大家大概就更想看它们干柴烈火直至燃烧殆尽吧。 沈迎夏想起程一炀和她说的,学生时代同性恋谈恋爱最爽,不管怎么亲密别人只当他们是好朋友,老师抓情侣怎么也抓不到他们头上。 沈迎夏当时评价这是“地下恋爱好者们的福音”。 * 沈迎夏把所有东西整理好后,列了个清单发给张放,解释了下这里有好些是她妈妈准备的要给他的。 过了十来分钟,张放给她打了电话,沈迎夏接通,张放说:“替我谢谢阿姨。” “不客气。”沈迎夏说。 “我今天回来会比较晚。” “嗯,你大概几点回来?”她问,其实不用和她报备,沈迎夏想,她会带老大去散步的。 “七点半之前吧。” “好。” 那头顿了几秒,问沈迎夏吃饭了没,沈迎夏说没有,礼节性地回问他吃了没,张放也说没有,“你饿吗?如果你还没有很饿的话,我给你带晚饭回去吧,我现在在解放路这里。” 解放路有一家沈迎夏特别喜欢的餐厅,既然张放主动提起了,沈迎夏也没客气,跟他说她想吃那家店的油爆虾和海鲜烩饭,“就在解放路牌坊那里,我把地址发给你,导航也可以找到,我充了会员,结账的时候记得报我的手机号码。” 张放轻笑着应道。 这个电话挺亲昵,沈迎夏隐隐有些慌张,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照常带老大下楼溜了一圈,现在的小区绿化都规划得很好,沈迎夏一般都牵着老大去伴湖的那片大草坪玩。 早已过了春分,以春分到夏至的这段时间来说,白天在慢慢变长,但对于每一天而言,这样的变化极慢极小,春天的晚风有点沉闷,在湖畔稍稍会多带些湿意。 老大今年三岁多,体积也不小了,沈迎夏把飞盘扔出去,它极敏捷地奔向飞盘,很快叼着它摇着尾巴朝沈迎夏跑来,沈迎夏心都萌化了,心里直呼怎么会这么聪明可爱,真是小天使。 应该所有看见老大的人都会这么觉得,沈迎夏已经发现老大作为一只狗的回头率极其高,有小孩子看见它就走不动路,老大也不怕生,如果有陌生人想摸一摸它,面对他们友好的触摸,老大会表现得非常体贴,像是深知自己的魅力,实在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沈迎夏非常骄傲。 遛完狗回去不久,刚喂饱老大,张放也回来了,沈迎夏一闻味道就知道他点了不止两道菜,打开袋子,他几乎把每一道招牌菜都点了,沈迎夏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 “听你的描述这家店好像很好吃,我就多点了几样。” “诶,那我们……” “AA?” “好的。”沈迎夏心安理得地坐下了,说起来她第一次留下来吃饭那次是张放做了培根蛋酱意大利面和菜肉浓汤,特别好吃,好吃到沈迎夏还想再吃一遍,但没好意思开口。 他家的餐桌是一张款式简约的木制四人桌椅,房间的装潢比沈迎夏的好很多,一是家具齐全,二是他品味不错,那次她生病后,张放说他第一次见有人不装修直接住进新房。 时至今日,她后悔的事情太多了。 张放还打包了排骨瓦罐汤,鲜香清美,有一点点偏甜的余味,沈迎夏喝得很舒畅:“在店里吃味道更好。” 分卷阅读12 “下回有时间试试。” 这时张放的手机响了,张放没避着沈迎夏,“诶,奶奶。” 他说的是H市方言,沈迎夏耳朵都竖起来了。 “嗯,在吃饭。” “今天下班迟了。” “嗯嗯。” “没事。” “好。” 这对话,沈迎夏心想,和她妈在她吃饭的时候打给她如出一辙。 挂了电话后,张放解释了一下,“我奶奶。” 沈迎夏吸了口气,开始表演:“诶,你是H市人啊?” 张放看了她一眼:“是啊。” “我也是诶,我刚听你说H市话我才发现,我一直以为你是C市人。” 张放看起来不怎么惊讶,一点没有沈迎夏想象中的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惊喜感和亲切劲,这让她有点坐立不安,怀疑她是不是演得太做作了。 他们就着H市聊了几句,张放提到他是H一中毕业。 沈迎夏从来没有这么真枪实弹地演过戏,是极其努力地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诶,我也是一中毕业的,你是是哪一届的,”她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三分惊讶七分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们是不是同一届的?” “是。”张放说。 沈迎夏继续讲着台词:“我们好像真的是同一届诶,我都忘了。” “我记得,”张放说,对沈迎夏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但看你忘了我就没有说。” ? “你跟我说你叫沈迎夏的时候我就想起来我们是同一个高中的,但我看你没印象就没有提。” 嗯? 第 6 章 沈迎夏很郁闷。 她给程一炀发消息:我邻居就是我们高中的那个张放。 程一炀过了一会回复沈迎夏:有缘千里来相会。 沈迎夏: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同一个高中的了。 程一炀:什么意思?他认识你? 沈迎夏:嗯。 程一炀:你高中这么有名吗? 沈迎夏难得懒得在乎程一炀的抬杠,一个字一个字打字,字字泣血:他说高二艺术节的时候他看过我画的画,然后说我的名字很有特点,我们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说我是沈迎夏,他就想起来我是谁了。 沈迎夏并不能很好地消化这件事。 她非常错愕,而张放自若地喝了口汤。 “你认识我?” 这句话由纯度百分百的惊讶组成,把她先前的演技衬托得更加蹩脚了,进一步促就了沈迎夏的生无可恋。 怎么她的印象里,他们俩高中彼此互不认识呢,都没有说过话,要不是高中的时候他的名字被人颠来倒去地提起,当年她不会知道他,这么多年了更不会记起。 “嗯,艺术节的时候我看过你的画。” ……那一刻沈迎夏想把自己的脸埋进饭碗里,她的心情不过是以头抢地尔。 张放说画,沈迎夏遗失的记忆已经在重组了,知道他指的是她高二在省里得奖的那副水墨画,画本身没什么,后来她疏于练习,那还是她的巅峰时期,问题是画旁边的作者照片和介绍。 年代久远,沈迎夏已经想不起那张照片长什么样子了,就像她没认出张放,时间褪去细节后留下的印象才是最永久的,给高中的张放的贴的标签是“风云人物”,沈迎夏自己则是一个淹没在花名册里的一个组成单位,而那张照片则是一个字,“挫”。 张放那么一说,沈迎夏不知道能说什么,就呵呵干笑了几声。 “你那副画是不是得了省奖?” 张放全然不在意气氛,他问,沈迎夏只好讪笑着答:“好像吧。” “我当时觉得挺有意思的,作者的名字是‘迎夏’,但你画的是一副雪景图,就记住了。” 沈迎夏在万念俱灰中燃起一丝幽怨,这人记忆力光用来记这些东西了吗? “但我们高中不认识,我就没有提了。” 你演技很不错,沈迎夏想对他说。 从头到尾,他显得慢条斯理、从容不迫,沈迎夏怀疑她一定早就露馅了。 早知道就直接说,“突然想起来我高中也有一个男生叫张放。” 兜来兜去,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概就是这样。 沈迎夏就是不想重复高中时的“阶级关系”,张放不认识她,她却认识张放,快十年了还能想起“我高中的时候也有一个男生叫张放”,显得她多惦记着似的。 而张放自己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他不主动问起,但等到什么时候提起H市,提起一中,她就会想起两人是同校同学——这样的内在推测逻辑,沈迎夏觉得他也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这个人还是高中时招摇的性格,完全是等着沈迎夏走到一个树桩边然后自作聪明地对他说,“你看这里有个树桩诶”,这种被守株 分卷阅读13 待兔的感觉让她有些郁结。 虽然这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但明明当时就可以问她一句,“你是不是H一中毕业的?”或者“你是哪里人?” 这样有什么意思呢,还是张放觉得他们萍水相逢一场戏,他不提,她就绝对不会想起来? 如果她一开始就认出张放,她一定会连夜打包行李,贴出转卖广告。 脑袋不那么热时换个角度想,沈迎夏又觉得他也没做错什么,逻辑非常自洽,还显得挺真诚,是她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计较这些陈年旧事,但沈迎夏一想到张放早认出了自己,就心烦意乱,有种被等着看笑话的感觉。 高中时他们毫无交集的陌生疏离被延续到了当下。 她现在只想见对面的狗,不想见狗的主人,但做人得大方大气,她不可能真的把房子卖了。 过几天就想开了,沈迎夏劝慰自己,这是一层无关紧要的窗户纸,顶多不过作为校友多聊几句高中的事情。 其实沈迎夏和张放都很久没有回过高中了,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没回去的原因。 H市是南方丘陵里一个依山伴水的小城市,H一中就建在市湖边上,学校有桥可以直接通往市湖,是每一届一中情侣幽会密会的绝佳去处,民间戏称为“鹊桥”,不过听说在他们毕业后不久,这条桥的入口就设置了保安亭,限制了出入时间,可谓拆桥毁婚,棒打鸳鸯。 说起早恋这个话题,沈迎夏不免想起了张放的几段绯闻佳言,沈迎夏高中时也和朋友去过“鹊桥”,不知道她三年来撞见的那么多鸳鸯里有没有张放这一只,但张放不说,沈迎夏自然不问。 最遗憾的还是市容整改,把校外的小吃一条街规整得三魂去了六魄。 * 也不免再提到那副画,沈迎夏敷衍地笑,她更在意自己当时的照片,鼓起气试探着问了下,他居然真的还有印象,“是一张你在美术室里画画的照片。” 沈迎夏作出了然的表情,这回她是真的相信他曾经在她的画前驻足过了。 还好,还好,她心里舒了口气,她还以为是她高二留任社团时拍的那张仿佛面部瘫痪的两寸照。 至于张放说的那张照片她现在想起来了,还是程一炀拍的,作为当时摄影社的骨干成员,那是程一炀偷拍她的照片里为数不多可以看的照片。 “你那时候是什么社的?”沈迎夏回问。 其实她记得张放是航模社的,但这本不是沈迎夏想知道的,她便假装自己不知道。 “航模社。”张放说。 “啊啊,你们航模社特别有钱。”羡慕倒是真情实感的羡慕。 张放没掩饰,笑道:“是的,公款很充足。” 航模社是一中的特色社团之一,亲儿子养着,吃穿不愁,每年都会给学校捧几个奖杯回来,运动会上再搞个火箭之类的飞飞助助兴,总之很风光。 沈迎夏高中时可能有比较严重的仇富心理,高二社长交接仪式的时候,她听闻航模社的副社长是张放,暗讽怎么会有人挑个社团都这么骚包。 这话她当然是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他们高中一共十四个班,一个楼层五个班,沈迎夏高一在四班,二楼,分班后在十二班,四楼,沈迎夏记得张放一直都在七班,三楼,高中走廊上遇见的次数趋向于负无穷,时隔多年和平行而过的人分享交叉的共同记忆,其感觉有点微妙。 对于张放,她有一件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是他们新生军训的第一天下午,原地休息时,沈迎夏正喝着水放空自己,听见背后几个女生窸窸窣窣的嬉笑声:“对对,就那个。” 哪个? “个子最高的那个。” 哪个? 沈迎夏找了找,几个男生抬着水从她们面前走过,个子高这个特征的确很明显。 “真的挺帅的诶……” “对啊对啊。” 沈迎夏在阵列中间的位置,她四周都是女孩子,女孩子耳朵都娇嫩,大部分估计都听到了,或瞄或瞧,都在找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的名字很快也被吹到了耳旁。 前两年沈迎夏还去过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奔三的路上,或美或丑,大家都变了样,沈迎夏的男同学们都很好地证实了“男生工作后就会发福”的都市传闻。 沈迎夏想,一般情况下默认毕业多年后,被社会毒打的他们肯定不复当年模样,但看一看她对面这个人,没有变化有时也会反向起到一种蒙蔽效果,果然做人活到老学到老。 沈迎夏自知道张放就是高中的那个张放后,她对他的印象,友好,体贴,有爱心,有礼貌,长得帅,狗很可爱……都被高中的那个张放覆盖了。 他随意地倚靠着走廊栏杆,旁边围着几个男生,几个女生,他不是讲话逗大家发笑的那个人,是沈迎夏远远地看见他,知道这个人叫张放,在她看来高高在上的形象。 军训那天沈迎夏印象深刻的不是张放,她就看见个人形,压根没看到 分卷阅读14 脸,她印象深刻的是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沈迎夏想问但是不会问,如果是那张照片的话,那张照片只是一张半侧脸,隔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能第一眼认出她。 当她知道他是谁时,他也隔着距离认出过她吗? 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就只是那幅画吗? 这人有点蔫坏。 她高中的时候就这么觉得过。 * 黄杉最近想起来酝酿得差不多了,可以八卦下沈迎夏和新邻居的进展。 沈迎夏回答:“没进展。” 黄杉吸了吸脸颊做出小鸡嘴,“看样子有戏。” 沈迎夏:“?” “这么久了,如果没戏早就摊牌了,没进展那就是说明还在进展,而且进展缓慢,进展缓慢则又说明你们这是在认真地考虑彼此的关系。” “……” 沈迎夏觉得黄杉这样看待问题的角度很有参考价值,怪不得她可以活得这么开心。 犹豫是没有价值的事情,但沈迎夏做不到黄杉劝告的,“谈恋爱不需要太慎重,”她觉得和张放在一起是一件挺复杂的事情,他们不在起点,而在回望过去的原点。 而且她想得比较远,这个远是她单纯的头脑发散,与“认真考虑彼此的关系”无关,她会想她和张放真的在一起后碰见高中同学的画面,这个画面她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年满十八周岁在法律上属于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沈迎夏认为谁在这个年龄都已经定型了,以后的种种只是增加阅历。 之前,她想,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他们可以交往试试,但现在沈迎夏很难不去想高中时的张放,也很难不受高中时的自己的影响,而实际上,她也依旧是那时的沈迎夏。 那时的沈迎夏完全没有考虑过和张放在一起的可能性。 第 7 章 沈迎夏初二的时候,她听说了班级里一个女生的父母在闹离婚,听说了她的姓是她妈妈的姓,她爸是“入赘的”这样的话,沈迎夏至今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在学校里一点点传播的。初一报道的时候沈迎夏看班级名单,注意过那个女生的名字,她的姓很特别,名字也很诗意,自我介绍的时候提到是取自古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那是个张扬的女生,初中三年沈迎夏几乎和她都没有什么接触。 有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期间,沈迎夏去饮水机接水,听见旁边几个别的班的女生小声议论:“喏,那个。” “噢,怪不得。” 沈迎夏盯着水杯,水龙头的纯净水“咕噜咕噜”地注入水杯,还差一些接满,女生们笑了什么,有人笑着责怪道:“不要这么说。” 沈迎夏接好水往操场走,自由活动的时候她和同学打羽毛球,一节体育课有好几个班级一起上,自由活动期间,女生大多打羽毛球,男生大多打篮球或乒乓球。 被议论的人和朋友们在看别人打乒乓球,她翘着腿坐在一张空乒乓球桌上,身材很好,是正值青春期发育的女生看了都会脸红的身材。 春末夏初,上体育课,很大一部分女生包括沈迎夏,还穿着长袖外套,而那个女生扎了一个低马尾,大方地穿着白色的夏季短袖校服,白藕似的手腕上戴了一个细细的银手镯,裤脚挽了几层,露出了纤细的脚踝,笑得很夸张,很刻意,像是唱戏的人带着一个三风冠,笑得花枝乱颤,头饰簌簌作响。 沈迎夏对这一幕印象很清楚,甚至时间越久,在沈迎夏的记忆里,那个女生的脸越是模糊,她的身形越是清晰。 沈迎夏在长大的过程中,时不时会被她妈抱怨她的性格像她爸,不好,她爸不满,像他有什么不好,她也不满,觉得她并不像她爸。 那是沈迎夏第一次承认她性格中软弱的部分,自责自己没有仗义执言,并认识到她的怯懦产生于人的自我,那堂课在沈迎夏眼里,四面八方所有的人、建筑物,都以一种跪伏的形态朝中心的方向塌陷着,最后漩涡的高柱也在分崩离析中折断了。 高中有次晚自习,沈迎夏写完作业放下笔,她的眼睛有点累,坐在靠窗的第三排,全班都在埋头读书,大家的脸在白炽灯下显得很白,很平,她向窗外望去,对面的教学楼灯火辉煌,实际上是没有火的,灯芯爆裂是什么样的声音,沈迎夏一直没有听过。 当时沈迎夏还没有怎么玩过游戏,后来她玩游戏,发现一个人与世界的接触就像游戏世界里直白的主视角和直接的NPC设定。 她不怎么玩游戏,认识黄杉后玩得多了些。 黄杉很喜欢游戏世界,她悄悄和沈迎夏说她一直等着机会跳槽到游戏公司。 “黄老邪”是黄杉这么多年以来统一的网络昵称,她顶着这个昵称打游戏,以防骚扰把性别改为男,专用男性角色,大家都以为她是男人,一直到她和帮会里的人混熟了开麦,满屏震惊。当黄杉暴露了真实性别后,也有一人趁着气氛自爆,大 分卷阅读15 家才知道原来帮会里大家抢着照顾的萌妹法师才是真正的男人。 此人受到群攻,黄杉却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此前只知道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聊了一聊才知道居然还在同一个大学,便见了面,吃了饭,觉得不错,就交往了,一谈就是谈到现在,而当初乍闻两人交往消息的帮会群友伤透了心,联名状告要将黄杉男朋友此等不信不义小人踢出帮会,这一组织至今还尚存支持者。 小孩子不要学,沈迎夏是这么觉得的。 黄杉和沈迎夏说起这事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那时候真的好紧张啊,第一次见网友,还是男网友,还是单独见,一边查见男网友要注意的,一边纠结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化妆,要不要去理个头发,还担心是不是就是刚才经过我旁边的那个男生,然后出门的时候,我们约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自助餐,我就突然意识到——啊,”她双手捧脸看着沈迎夏,看得沈迎夏心颤,“我这是喜欢上他了。见了面之后松了口气,幸好长得不丑。” 沈迎夏笑:“你觉得他会不好看?” 黄杉说:“因为游戏里他声音挺好听的,然后一般声音好听的男生都不是帅哥。” “是这样吗?”沈迎夏思索。 “不一定啦,不过网上的大部分是这样,所以我打游戏最讨厌那些自以为声音很性感的男的。”黄杉吐槽。 沈迎夏没有这种体会,她对声音的敏感度不高,说男性的声音,她脑海里只有新闻里的播音腔。 那段时间张放很忙,沈迎夏松了口气,她自己也刚着手一个新项目,有天临下班时间接到张放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就是解放路那家店。 沈迎夏敲着键盘,说她今晚要加班,这两天可能都没有时间。 张放在那头很自然接道:“好,那等你有空。” 沈迎夏应了。 他们沉默了几秒,然后互相挂了电话,通话记录一分钟都不到。 沈迎夏注意到张放有事找她好像都是打电话,虽然点开通话记录只有几则,突然有点意外地发现她记得张放的声音,可以回想起他说话的语音语调,当然,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大脑储存一个人的记忆自然会有画面与声音。 她道行还是太浅了。 * 与张放不同,沈迎夏习惯发文字短信,那周有空了便约了张放。 沈迎夏之所以说在店里吃更好吃,一是外卖本就不如堂食,二是那是家夫妻老店,主打家常菜,回头客众多,几十平上下两层楼,装修简朴,气氛舒宜。 沈迎夏和张放都是典型的H市口味,喜清淡,忌油腻,也都不挑食,沈迎夏之后才回味过来为什么张放做的菜那么合她的胃口。 那顿饭两人吃得很安静,但不尴尬,虽然相比张放,沈迎夏有点拘谨。 那之后他们还约了几次饭,先去的沈迎夏推荐的地方,再去了张放喜欢的餐厅,他们都约的晚饭,沈迎夏没有车,如果是工作日,张放会开车来公司接她,如果晚饭喝了酒,便打车或者乘地铁回去,不过这种情况很少。 去餐厅路途中车厢里放的歌曲,点单后等上菜的时间,回家时车灯一直照着的前方或出租和地铁从某一个方向驶来,这些需要通过消耗时间的过程,因为融洽自在,甚至所拥有的一点默契,没有了等待的概念。 他们渐渐会聊比较多的事情,并坦然地寻找对方言语以外的东西,比如他们的听歌风格大相径庭,便轮流着播放对方的歌单;比如沈迎夏发现张放笑起来会抚摸左边的眉毛,他还有很多这样习惯性的小动作,像玩手机的时候会左手会撑着下颔这类,而张放有次和沈迎夏说,他发现她的衣服几乎都是有兜,沈迎夏说,是的,一件衣服有没有兜会影响她是否会最终买下它;还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张放说沈迎夏握筷的姿势很标准,沈迎夏长这么大、吃了数不胜数的粮食,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她觉得很新奇,那几天中午在公司吃饭,下意识地观察起了周边人握筷的姿势,还真的各有各样。 黄杉说他们这是赤|裸裸的约会,搞暧昧,沈迎夏供认不讳。 有次沈迎夏和张放去了C大附近的小吃街,过了立夏,天气热了许多,沈迎夏穿着短袖和牛仔裤混迹在学生堆里,自信一点,感觉自己也不太违和,他们约饭约得比较随意,有时是中途改道,有时是临时起意,张放那天正巧有会议穿了正装,他袖口半挽,脸上风轻云淡的,沈迎夏则在心里偷笑,难得见他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他们在烧烤摊喝了点啤酒,听隔壁桌一个疑似医学系的男生指着烤串评价老板的刀工,这令沈迎夏和张放都想起了很多大学时的趣事。 张放的车停在了附近的地下停车场,他们准备乘地铁回去,过马路等绿灯时,沈迎夏想起了电影《一一》里父与女那段交叉剪辑片段,父亲与初恋在日本偶遇,女儿与男友初次约会,站在暮色的红绿灯街头,正如此时此刻的她和张放。 沈迎夏便想,现在的她和张放从对面看来是什么样的。b 分卷阅读16 r   “你有没有很喜欢的电影?”沈迎夏问他。 绿灯亮了,他们在车前走过马路,张放思考了一会,说:“高中的时候很喜欢《海上钢琴师》。” “现在呢?” “现在,现在很久没看电影了。”张放这么说。 不同于电影,这是一个蓝色的傍晚,他们往地铁口走,沈迎夏便顺着张放的话往下说:“那你最近有想看的电影吗?” “有啊。一起吗?” “好啊。”她说。 他们的约定有理有据,因为C市最近正好有一场电影展,所以干脆地买好了这周六下午的电影票。 周六上午沈迎夏和黄杉在商场逛街,她没和黄杉说她下午的“约会”,那会增加她的紧张感。 沈迎夏在约定前十五分钟到了影展厅,很快,张放给她打了电话,说他到了,在入口,沈迎夏看向入口处,张放个子高这个特征依旧很显眼。 “找到了。”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他穿一件白T和黑色休闲裤,伸手向沈迎夏遥遥打了个招呼,脸上扬起笑容。 唉,沈迎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想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落了俗。 第 8 章 他们看的电影是《饮食男女》。 候场的时候沈迎夏去了趟卫生间,等她回来,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在和张放说什么,明晃晃的搭讪,亮瞎了沈迎夏的眼,而张放可能耳朵里长了只眼睛,正好看了过来,女生也顺着张放看的方向看到了沈迎夏,六目相对,沈迎夏笑了笑,作为礼貌的回应,然后装模做样地拿出手机往旁走了几步,假装有事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战斗力好弱,一点也不经打,想起自己的包还在一边的座位上,又想这也不代表什么。 沈迎夏“啧”了一声,这年头,外貌主义者遍地爬,长的好看的人这么一会也能沾花惹草,吃醋谈不上,倒挺羡慕,沈迎夏边想边玩手机,刚才那个女生还挺漂亮的。 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张放:回来吧。 沈迎夏便回去了。 瞧了瞧四周,没看见刚才那个可爱的女孩子。 眼下总觉得需要找个什么话题缓解下气氛,虽然有点好奇,但问张放你们说了什么太越界,很傻,沈迎夏便说:“想起来,高中的时候我不小心撞见过有女生和你告白。” 可能是性格使然,沈迎夏不会左右逢源,缺乏临场发挥的能力,找了个依旧不适当的话题,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一点也没有缓解气氛的功效,不像玩笑话,指向性反而有点重,显得她话里有话。 冤枉。 张放看了看她,笑道:“艺术楼那次吗?” 沈迎夏一脸震惊,她被发现了吗?! “我从小树林那条路过来的,看到你了。”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又知道了?! “我当时不知道是你,听着不对我就走开了。”沈迎夏自暴自弃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式地解释了下。 “不是告白,”张放歪头组织了下语言,“是我初中的一个学妹,和我同一个班主任,我和同学回初中的时候大家一起去老师班里做了个中考动员。” 他长得好看,眼睛自然也好看,眉骨立体,亏得一副好皮囊,不管是真是假,做出一副真诚状时很难不令人信服。 沈迎夏敷衍地应和地笑笑。 你说是就是吧。 * 事情是这样的。 沈迎夏高中的时候偶尔会逃自习课,溜去鹊桥啊,溜到图书馆啊,不是她叛逆,虽然她以前是遵规守纪多了,而是鸦雀无声的自习课的氛围实在让她压力山大。 她留任美术社团的原因之一就是名正言顺地多了一个不算基地的秘密基地。 一中的建筑物之间都连有长廊,艺术楼在图书馆旁,那一片建筑物和教学楼之间隔着一片小树林。 其实小树林不小,只是大家都这么称呼。 艺术楼很艺术,是一个不对称的弧形建筑,开放式的大厅,里里外外好几个楼梯,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是美术室和舞蹈室,二楼是音乐教室,三楼是多媒体活动教室,还有一个玻璃屋顶的小阁楼。 那是高二的某个星期五中午,下午第一节课就是一周一节的美术课,午休的时候沈迎夏便懒得回寝室,窝在开了空调的美术室里闲玩。 这是违反校纪的,但作为美术社副社长和十二班的美术课代表的沈迎夏,自认有充分正当的违法理由应付巡逻的老师,如果她运气那么不好被抓到的话,而且她当时也的确是有要务在身的。 一中虽然社团活动丰富,艺术气氛浓厚,但美术社一直人丁稀疏,因为会画画的、想学画画的都跑去隔壁动漫社了,沈迎夏也就是当初没仔细打听才掉进了坑里,换届时也没能爬出来。那次他们美术社报名参赛的名单依旧没有填满,没报名的副社长沈迎 分卷阅读17 夏同学只得以身作则顶上。 沈迎夏老爸沈风同志勤勤恳恳工作多年,温文尔雅,生平爱好就是养养花、种种草,写写字、画画画,沈迎夏就是跟着半吊子的沈风同志学了点琴棋书画的皮毛,勉强有个可以糊弄糊弄人的特长,夏云女士不喜欢他们父女“不务正业”,说他们是大的附庸风雅,小的滥竽充数,上梁不正下梁歪,牛嚼牡丹,瞎子戴眼镜学绣花。 沈风同志呵呵一笑,和女儿说:“瞧你老妈,不愧是语文老师。” 老沈同志和小沈同志当然把夏云女士的这些话当耳旁风,不过高中艺考报名前沈迎夏打了退堂鼓,觉得她妈说得也不无道理。 一些歪理,歪打正着。 在美术室,沈迎夏乱玩一个没洗的颜料盘,看午休快结束了赶紧收拾现场,张放说他是从小树林那边过来的,那应该就是她在水槽洗笔的时候。 水槽在艺术楼外墙,那些笔几百年没洗了,她废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洗完笔后往回走,走了几步,紧急刹在拐角处,只听一个小声的女生的声音:“……去年你回初中的时候,我就是张老师班上的,张老师之前就有和我们提过你,我一直都很想考一中,听学长你说后就决定还有一年时间,一定要考上……” 咦—— 这才刚开学啊。沈迎夏心想。 她听了几句,觉得这个学妹好生单纯,也不知道是哪个四处留情的学长,连初中的小女孩都不放过。 他们在外楼梯的阶梯下,沈迎夏观察了下形势,她要回美术室无论从哪个方向过都会被他们看见,听墙角也不好,便提着水筒绕到一旁等着。 一中的植物很多姿多彩,十月的季节,木芙蓉和野菊盛开,沈迎夏贴着墙无所事事地看看天空,看看大地,所幸那天太阳不大,一朵很厚很白很大的云朵盖在沈迎夏头顶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味。 她读高中的时候,注意过某一处长廊的凌霄花,相比另一处的紫藤萝,凌霄花并不怎么招人喜欢,或许是因为《致橡树》这篇课文,虽然实际上它更多的是被喻为志存高远的象征,沈迎夏注意它是因为觉得它名不副实,虽然名字傲气,但即使是在花期最灿烂的时候,也不如何妩媚艳丽,差不多的形状,牵牛花却有个接地气的名字。 和紫藤萝、牵牛花、爬山虎同为藤本攀援类植物,沈迎夏觉得凌霄真冤。 狐狸装死后要眯眼瞧一瞧还有没有危险才会适时逃跑,沈迎夏消磨了好一会,估摸着差不多了,磨磨蹭蹭地挪到拐角,听着没声了,探头看了眼,楼梯阶梯下没有人,环顾了四周后,沈迎夏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也抬头张望了下,正好和二楼趴在栏杆上的张放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还好没跳起来。 面上极其平静地移开视线,拎着还在滴水的水桶回了美术室。 一半心思替自己尴尬,一半心思担心那个小学妹的人身安全,还以为这个学长是谁呢,果然也得是这号人物才才行。 好在后来沈迎夏留心了下,没有关于张放新的八卦传闻,替那个小学妹松了口气。 原来她的装模作样早就已经被看穿了,当年没有自知之明,以至于这么多年后又栽一次。 沈迎夏在心里默默地替自己刨了个坑,上了柱香。 “当年”,沈迎夏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张放,张放不明所以地看回来,“那时候好像是高二刚开学?” 张放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中沈迎夏推测他应该没有猜到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你之前说看到我的那幅画,艺术节是在高二下学期吧?” 沈迎夏没多想,就这么直接地问了,却捕捉到张放停滞了一秒的表情。 沈迎夏感到不可思议。 “进场了。”张放面不改色地说。 “不是吧。”沈迎夏故作惊讶,凑到他面前,瞧着脸也没红嘛。 说是艺术节,但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就认识她了吗,现在还逃避问题,欲盖弥彰。 这真的是小说里久别重逢的桥段了。 张放拿着两个人的票排在检票口的队伍里,若无其事,沈迎夏明目张胆地盯着张放看,验了票,他像是忍俊不禁,破了功,一只手遮在沈迎夏面前,无奈地投了降:“别看了。” “怎么了?”沈迎夏装傻,调侃道。 虽然还不知道张放没向他坦白承认的事,但沈迎夏仿佛过了一把女主瘾,这个被她意外发现的小秘密满足了一点她的少女情怀。 然而大概是太得意忘形,昏暗的影厅内,沈迎夏话音刚落,就不小心被阶梯绊了一下,还好张放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没有。”他回答。 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迎夏差点摔了个倒栽葱,方惊魂未定,手被这么一牵,魂就没被招回来。 她看着自己这被拉着的手臂,心里纳闷,这就牵上了? 张放牵着她直到找到了 分卷阅读18 座位。 瞧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沈迎夏感慨他一定喝酒不上脸。 她是个不争气的人,沈迎夏庆幸黑暗里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脸红,她也只能任由脸一点点热起来,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祈祷着赶快降温,不免有点恼羞成怒,相比之下,她实在太纯情了,只是牵个手而已,连牵手都算不上,这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反应。 沈迎夏觉得自己丢人现眼,试图重新占领上风,挽回些颜面,看了正襟危坐的张放一眼,这个时候他耳朵里的那只眼睛就闭上了,专注地,沈迎夏看得出来,假装专注地看着大银幕,还没开场,大银幕正在播放广告。 沈迎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估摸着形势逃无可逃,张放转过了头,反客为主,一派关怀地问沈迎夏:“怎么了?” ……算了,电影看完再说吧。 长得帅没办法,大银幕的光照在他脸上都像是拍电影似的。 第 9 章 电影开始了。 车水马龙的街道掀起开篇,随即是主角之一中国菜大师朱老爷子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做菜镜头。 沈迎夏看的第一部李安的电影是《卧虎藏龙》,小的时候和她爸一起看的。 她高中看的《饮食男女》,只看了那么一遍,当时年纪比影片中的三妹还小,虽然为结局所深深震撼,但只当个故事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她馋过电影里那只被朱老爷子吹得鼓鼓胀胀、烤得油油亮亮的烤鸭,想她爸妈厨艺都不错,但这一桌烹龙炮凤,不知道她得碰上什么机会才能吃上一次,耗时耗力又得有技术,后来沈迎夏自己下厨做菜,也不过只是把刀工练得娴熟了些。 她还记得电影里朱老头子说的一句台词,“人心粗了,吃得再精也没什么意思”,虽然觉得自己舌头挺刁,但拿“翠盖排翅”冒充“龙凤呈祥”,她想自己没有这个知识储存量,也认不出来,好厨子难求,好食客也没有。 年少青涩,也脸热过里头几场暧昧的男女情戏,很久以后才接触了影片中她曾似懂非懂的“埃勒克特拉情结”。 选片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想避开爱情片,于是选了这部家庭片,但想想好像也不太适合她和张放这样一对单身异性恋男女。 张放也看过这部,有点出乎沈迎夏意料的是,他说他在看电影上是爆米花可乐派,正经片以前的时候看了,现在看电影更求图个乐。 两个人当初怎么选得这部? 大银幕上,基督教徒的大姐正面对一桌丰盛菜肴做祷告。 一个人看电影不过看部电影,两个人看电影仿佛变成了戏中人。 沈迎夏当时问张放:“那你高中的时候为什么喜欢《海上钢琴师》?” 涉及“喜欢”的东西其实都已然在探索他人的隐私,别人问沈迎夏,沈迎夏并不一定会回答。 张放说了一句电影里的台词,“我想从陆地上看看大海。” 她坐在张放的右边,他看得挺认真的,左手撑着下颌,所以身体微微倾向了她这边,他自己肯定没有注意到。 沈迎夏假装在看电影,实则神游天外。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男生牵手,是和初恋的学长,两人在一起后不久就是国庆,她回家了,回来时学长来车站接她,她记得那时的心情是欢喜,而心情的感受是稍纵即逝的,学长一手拉过她的行李箱,一手牵住了她右手,两个人都有些紧张害羞,因为紧张,不自觉间牵手都牵得有点用力。 沈迎夏也想起那时在艺术楼,她抬头看见的趴在栏杆上的张放。 他两手叠放在栏杆上,下巴枕着手臂,现在回忆起来,是早就看见她了,但没想到她还会往上看,她被惊吓到的同时,他也微微怔住了。 他当时在干什么,而她现在在期待什么。 恨嫁的大姐生气学生在她的课上写情书,将情书揉皱远远地投向垃圾桶,没有投进,下了课,懊恼的男学生赶忙奔向垃圾桶将其拾起,后头还跟着一堆看热闹的人。 李安的另一部电影,《理智与情感》里也有一对三姐妹,影片的最后,休·格兰特饰演的爱德华出现在了艾玛·汤普森饰演的埃莉诺面前,一眼万年,得知自己的意中人没有结婚,当情感战胜了理智,隐忍的痛与爱令三姐妹中一向冷静稳重的大姐埃莉诺第一次失控,喜极而泣,又狼狈地试图遮掩自己的眼泪。 张放眼睛看着大银幕,但小声地和沈迎夏感慨了一句:“剧情都忘光了。” 带着耳机边听圣歌边等公交的大姐茫然地看着自己眼前新来的体育老师,猛然间她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忙摘了下耳机,几句寒暄,男老师戴着墨镜,骑着机车扬长而去。 当三妹与朋友的男友在暗房暗红色的光影中轻轻地牵上了手。 “欲望是双黑夜中的眼,欲望是张没轮廓的脸。” 莫文蔚有一首同名为《饮食男女》的歌。 沈迎夏忽然觉得有什 分卷阅读19 么东西锐利地指向了自己,她的心轻轻漏了一拍。 * 虽然电影里的美食都没有引起主角们的食欲,直到最后才有了滋味,但沈迎夏和张放有先见之明地事先预约了一家私厨料理。 客观世界里可以直视、坦承的欲望中,食欲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路上不堵,但总是遇上红灯,第三个红灯很长,车里连着张放手机里随机播放的歌单,响起了沈迎夏熟悉的旋律。 是之前连着她的手机时,她歌单里的歌,张访问她歌名,沈迎夏反问张放会不会日语,张放说不会,“不过我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 沈迎夏凭着残存的日语告诉了张放歌名,张放配合的无可奈何的表情令她开怀大笑,“齐藤和义的歌。”她说。 没想到他还特意去找了。 不过她也有收藏他歌单里的歌。 “在昏眩和清醒之间,我正紧紧抱着你。 这是好事吗,抑或是坏事吗。” 那时候还逗他听不懂日语,但现在肯定是知道歌词意思了。 这首歌其实有点悲伤,沈迎夏听着歌,车子发动的同时,张放突然问她:“你高中的时候认识林家铭吗?” 谁 无缘无故的,沈迎夏没有立刻想起这人,但有了不好的预感, “——噢,没什么印象了。” 张放那堆人里的。 他顿一顿,“高一的时候,他好像追过你。” …… “……没有吧。” 有那么几天老到她班级里来,是在追她吗? 记起了高一时有段时间这人经常出现在她班级门口,找认识的同学聊天,有一次她课间接水回来,他就坐在她的位置,见她回来了,忙不迭站起来夸张地和她道歉,引得全班注目,让她很尴尬。 她那时隐隐有所察觉,无意求证,只管先避开来,久而久之林家铭也就没出现了,竟然在时隔多年得到了证实。 “我是那个时候知道你的。” …… 沈迎夏觉得张放应该去把日语重新拾起来,好听懂现在的这句歌词,“平静的时间在我们之间流逝,若是开口会破坏此刻的气氛吧。” 不知道他怎么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不说他可能等会吃不下饭。 沈迎夏其实本无心再刨根问底,虽然两个多小时前她曾有点春心萌动,但到底不是小女孩了,想张放顶多就是像她注意过他,正巧也知道她罢了——哪想即使降低了期待,现实还是比幻想残酷。 “我不知道,那你直接和我说就可以啊。”她打了个哈哈,“我还真不知道他以前追过我,他现在在做什么?” “很久没联系了,在国外。” 原来这就是谜底。 林家铭大概算是张放那一帮人里风评最不好的一位,他五毒俱全,就是有钱人家里的败家玩意,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爷,貌似仗义慷慨实则趋炎附势,走在路上都会对不认识的女生出言调戏甚至动手动脚。 张放虽然没什么负面传闻,他成绩好,朋友多,不过花边新闻多了点,而沈迎夏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做朋友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皮囊越好,越显得人模狗样。 高中的时候沈迎夏对张放和他的朋友们的印象不好,她没和张放提过这事,但看来张放对此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刻意避开了这点。 “你高中认识我?” “嗯,艺术节的时候我看过你的画。” 她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他们那帮人追女生、谈恋爱,都搞得非常高调,虽然已是往事,沈迎夏还是庆幸自己当初逃了开,没被当作年级里的谈资,至于张放是怎么听说林家铭“追”她的事,沈迎夏也不想多问了。 导航里林志玲甜美的声音提醒前方红绿灯处左拐。 窗外是夜幕下看不清的江,他们正经过跨江大桥,沈迎夏得承认,自己是有点难过。 * 晚饭间她喝了点酒,张放没喝,吃完饭后回去一起去了趟超市。 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超市好像每天都有促销活动,经过几个区位,都有喇叭循环播放着“好消息、好消息”,沈迎夏想起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说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超市逛一逛,因为你将会听到无数个“好消息”。 想起这个笑话,沈迎夏笑了,张放看到了,欲言又止。 沈迎夏觉得他们两个这样也怪好笑的。 她把这个笑话复述给了他,张放笑着皱了皱眉,沈迎夏不解:“很好笑啊。” 而当他们逛了一圈,再回到门口的蔬果区时,“好消息”的喇叭还不知疲倦地喊着,张放突然笑了起来,沈迎夏一直不知道原来他的反射弧这么长,而他笑得停不下的同时,沈迎夏自己也再次被逗笑了。 有路过的人多看了他们一眼,两个 分卷阅读20 人边笑边用手挡着脸,这副模样在他人看来变得更奇怪了。 高中有一次在食堂的时候,沈迎夏排队排在张放后面,有一个他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勾肩搭背的,想顺便插个队,张放开玩笑地拒绝了。 沈迎夏撇撇嘴,心里暗讽张放虚伪,觉得是他怕旁边人太多被看到不好。 不过她也想自己这么揣测别人好像有点用心险恶。 和那时比,张放现在像是长高了些,或者强壮了些,背比记忆里的宽阔,实际上记忆里是模糊,样子和声音都不怎么记得了,她记得的就只是雨天拥挤的潮闷的食堂里,她站在张放背后,觉得他很高,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怕他后退一步或者怎么样踩到自己。 * 那天回到家后,沈迎夏带老大散了很久的步,回去的时候她站在门外,把牵绳递给张放,张放蹲着摸了摸老大的下巴,老大露出享受的笑脸。 “张放。”她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张放抬头,脸上还带着笑,沈迎夏第一次发现他和他的狗有点像,本来以为走得是不同路线。 “怎么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张放问她。 “我回去了,拜拜。” 老大:“汪汪——” 身后没有关上门的声音,沈迎夏回到自己屋里,觉得愚蠢他妈给愚蠢开门,愚蠢到家了。 第 10 章 程一炀总算有了一个小长假,他漂泊不定,居无定所,先行投奔了C市的沈迎夏,特意挑的周日来,这人却刚好临时加班。 沈迎夏很无辜,她所在的公司,名义上是公司,实际上是个工作室,老板是一个富有才华的富二代,国内顶尖美院毕业后去了国外留学,大奖拿了个遍,所向披靡,在国外各大公司经过一番历练之后,毅然而然回国创建了个人工作室,由于老板的个人风格强烈,工作室干的活,比起广告设计更像是外包公司,仅仅几十个工作人员一大半都是美院毕业,像沈迎夏这类负责公司正常运营的文职人员的工作量就呈现出了波浪的形状。 之前沈迎夏和程一炀说她把她家的门卡钥匙留在了门外走廊的挂钩上,程一炀说她这心也太大了,沈迎夏说她家没什么能偷的,程一炀这才知道她没装修。 但他不信。 结果打开门一看,光秃秃的一片,除了床、沙发、桌子、柜子这些家具,东西加起来可能还没他行李箱里的多,程一炀惊呆了,拿着手机推开每一个房间的门,怎么都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房子买来都被糟蹋了。 加班的沈迎夏接到程一炀的电话,对方住着她的房子,吃着她的米,还劈头盖脸说了她一通:“你还真没装修就住进来了啊?” “啊。”怎么了吗 “……你没钱装修和我说啊?” “懒得装修。” “那幸好这个房子不是个毛坯房,如果是毛坯房你也这样直接住进来?” “这不不是毛胚房吗?” “……白瞎了这么好的户型。” “挂了。” 沈迎夏一语定音,挂了电话。 只有一张床,沈迎夏事先已经撂下过话,来得话要么打地铺要么睡沙发,要么自己买张床扛客房里去,程一炀到了现场实地一考察,这空荡荡的,通铺都不知道能铺几个,啥啥都缺,还好沙发挺大。 真不知道沈迎夏断舍离断到了这个地步。 他理好行李后,想喝点水,顺手打开冰箱,凉气扑面而来,上层有十来个鸡蛋,几瓶酸奶,冷冻室里有几袋拆封了的速冻饺子,一些腌制品,还好热水壶里还有水,虽然估计也是隔夜的,程一炀喝了口,也不叫外卖了,打算下楼吃个饭,顺便去超市买点东西。 好歹买点水果吧,真是。 穿好鞋子,关上门,电梯开了,一个帅哥提着一袋子菜走了出来。 绿意盎然,如沐春风。 程一炀立刻就精神抖擞了起来,非常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张放是吗?我是程一炀,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一个高中的。” 张放面露惊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程一炀体贴地解释了他出现在这里不清不楚的原因:“我刚从A市回来,接下来没什么工作,想休息几天,所以就先在沈迎夏这里暂住一会。” 这样解释似乎越描越黑,程一炀觉悟很高,不紧不慢,再补充道:“你放心,我是GAY.” 一看张放的表情程一炀就肯定他是直男了。 他也是生平头一遭这么直接地出柜,他再继续安慰道:“你放心,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还挺可惜的。 自说自话到这个地步,饶是程一炀挂着笑脸也快支撑不住了。 “谢谢,我现在很放心。”张放开玩笑说,“你吃过饭了吗? 分卷阅读21 ” “还没,正准备下楼。”看着张放这一袋子菜,再结合他说的话,程一炀顺杆而上,“沈迎夏说你做菜特别好吃。” “她和你说话这么直接吗?”张放说,语气听着挺愉悦,“一起吃吗,但我买的菜不多。” “都可以,没关系。” * 程一炀刚跟着进门,被一声狗叫吓得差点飞出去。 张放低头“嘘”了一声,“新朋友。” 转头对程一炀致歉:“不好意思,我养了一条狗,你怕狗吗?” 一只柯基炯炯有神地盯了程一炀一会,不甚积极地“汪”了一声,和沈迎夏形容的判若两狗。 程一炀强颜欢笑道:“我听沈迎夏说过,我不怕狗……有一点点。” 主要是他瞧这狗尾巴没有翘起来,心里发毛,他和张放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小孩缘和宠物缘特别不好,小孩子被他一抱就哭,狗一见他就叫,他还被朋友养的猫咬过。 张放看了看老大,看了看程一炀:“那你这的确有点,没见过我家狗这么不亲人的时候。” 程一炀扯了扯嘴角,他这边自嘲,他那边也一点没给面子。 “别在意。”张放安慰他,“它叫老大,玩一会就熟了。” 张放进厨房了,他和老大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想着这还有被咬的风险,程一炀缩了缩脖子,干脆进厨房找张放聊天,顺便打打下手,问他做什么,张放说:“鱼香茄子,酸辣土豆丝,胡萝卜炒牛肉,我还买了麻油鸭,再做个汤,够吗?” 程一炀:“够了够了,其实你给我炒个蛋炒饭就可以了。” “那下次吧。”张放笑说。 程一炀东奔西跑这么多年,忙的时候只来得及吃泡面、吃盒饭,有点时间又跟着工作室的朋友胡吃海喝,说他做菜挺好吃的也没几个人信。 他左转转,右转转,见张放这手艺娴熟,颠勺颠得也很有功力,没什么他能帮上忙的地方,问他厨艺什么时候练的。 “出国的时候,出国前只会些家常菜。” “你什么时候出得国,大学毕业的时候?” “嗯。”张放问程一炀,“土豆丝你喜欢吃辣点还是酸点,你说你刚从A市回来,是不是得辣点?” “辣点。”他上前一步,“土豆丝我来炒吧。” “你在A市待了多久?” 程一炀边炒菜边说,“其实也就大学四年,毕业后和朋友开了个摄影工作室,到处乱跑没待多久,不过工作室的地址是在A市。” “高中的时候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当摄影师。” “那时候我也没有想那么远,嗐,说好听点是摄影师,说难听点是无业游民,我高中的时候还以为你会想去造飞机呢。” “我还真想过。”张放说。 程一炀:“真想过啊?” “开玩笑。” 程一炀:“……” * 程一炀高中时是摄影社的,摄影社是个和学校宣传部门密不可分的社团,至少有三分之一社团活动内容和学校活动有关,其中一项就是负责拍摄学校社团的活动照片,所谓公器私用。 程一炀喜欢拍运动类的社团,画面有动有静,好看,航模社也好拍,动作幅度不大,抓拍比较容易又不失动感,社团活动场所又是在操场上,背景宽广,遇上天气好的时候,随便拍一张,蓝天白云绿草地,都青春洋溢,积极向上。 程一炀就是通过社团活动和张放认识的,不是很熟,毕业之后就断了联系,没想到张放和沈迎夏之前的红线架起了一座桥,他和张放的缘分也顺道牵了条道。 一见面就吃上了饭,还喝了点啤酒。 是长大成人的感觉。 程一炀偷偷打量着张放,以前没觉得,高中的时候沈迎夏和他八竿子打不着,想也没把他俩凑一起,但现在这么一看,莫名觉着还挺登对的。 “沈迎夏真的是,”程一炀指了指脑袋,“上回我问她你叫什么,我一听叫张放,就想起你了,说我们高中也有一个叫张放的,她才想起来大家是校友。” 张放微微怔愣,他没听沈迎夏提起过程一炀,问道:“什么时候?” 程一炀举杯和他碰了碰,“上次她生病的时候,她说你救了她一命。” 这话是程一炀乱说的。 张放不知道,但本能地有点怀疑这句话是否运用了修辞手法,“还好是周末,没有上班,帮得上忙。” 真会说话,程一炀心里赞许道。 而张放想起沈迎夏睁大着眼惊讶地说“诶,你是H市人啊”的画面,忍不住嘴角带了点笑,当时只觉得她有点夸张,以为她发现了,便顺着她的话说。 怎么真的是装出来的。 好好笑。 程一炀全然不知自己一不留神就把沈迎夏卖了,他正满心期待地看着张放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 “A市有吃这么辣吗?”张 分卷阅读22 放猝不及防被辣到了,感觉自己脸都热了,瞬间灌了半杯啤酒下去。 程一炀顿时哈哈大笑,“我特意放辣了点,不是,我平时就吃这么辣,一不小心放多了。” 张放:“……” 他在厨房里闻到呛味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张放觉得自己缺少了点程一炀的幽默细胞。 “整蛊”,这个词本身都透着一股复古的味道。 “太辣了,我吃不了,你一个人能吃完吧。” “没问题,绝对光盘,不浪费一根土豆丝。”程一炀嘻嘻笑着,讨好地给张放斟酒道歉,“真这么辣啊,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过我也是因为口味重才跑去A市读书的。” “你们口味重的人就特别喜欢整人。” “有吗?你还被谁整过——我就是手那么一抖。”程一炀做了个炒菜的手势。 “荆海柏,”张放说,“我去A大找他的时候也被骗了,在大学城附近找了家最辣的水煮鱼店和我说不辣。”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程一炀愣住了,“啊。”几秒钟,反应过来了,“是不是广场路那家,那家的确很辣。” “是时尚大厦那家。” “噢——是同一家,后来改地址了,你什么时候去吃的?”程一炀解释,“那家店生意太好,老板就换了个大一点的店面。” 张放说他是大一的时候去的,就去了那么一次,后来荆海柏就出国了,那家店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不知道已经改地址了。 程一炀问:“他大二出的国吧,现在还在国外吗?” “嗯,在加拿大,去年回来了一趟。” 程一炀应了声,“高中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那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程一炀差点被自己炒得土豆丝呛到,强忍着面不改色地说:“……好啊。” * 吃了人家一顿饭,程一炀主动请缨洗碗,发现水池里还有两个面碗,两双筷子,随口问了下张放,张放说是他和沈迎夏早饭吃了还没洗的碗筷。 “你们一起吃早饭?” 程一炀硬生生地把感叹号吞下了。 “我顺便做的,还是我来洗吧。” 程一炀没汗也忍不住摸了摸额头,“不用不用,我洗。” 洗碗完后程一炀就溜了,说他要去趟超市。 拿手机结账的时候看到张放推给他的名片。 程一炀牙差点咬碎了,忍了气吞了声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加好友? 他疯了。 用新鲜蔬果填满了沈迎夏的冰箱后,程一炀见时间还早,打算睡个午觉。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张放说得话做个梦,忐忑不安地躺在沙发上,实际上囫囵一觉,悄然无梦,睁开眼看了看手机,睡了不到半个小时。 沈迎夏回了他消息:勿扰。 他从张放那遁逃后给沈迎夏发了条消息:邻有恶犬。 程一炀随手发了个表情包给她。 他无聊,但沈迎夏不回来前他是不打算出门了。 张放和沈迎夏不是莫名的配,是绝配,两个闷骚,最是闷骚会记仇。 得罪不得。 盼星星盼月亮只能盼着沈迎夏早点下班,他打开电视做个背景音,开始玩游戏消磨时间。 第 11 章 “你又没回寝室?” 沈迎夏转过头,“午休结束了?” 她怎么没听见铃声。 “还没。”程一炀递给沈迎夏一瓶罐装可乐,“冻死了,你空调开几度啊?我调高点了。” “嗯。” 程一炀瞧了瞧沈迎夏面前的画板,一副半成品石膏像:“你在画画?” “不是,别人的。”她只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怪不得,我看线条都是歪的。” 不提还好,一提沈迎夏就烦,哀嚎了一声,说她真不知道要画什么。 “随便画呗,交个差就行。” “那不行,”沈迎夏正色道,“随便画也是很费工夫的好伐。” “反正还有时间,急什么。” 沈迎夏叼着吸管,问程一炀:“你这周回家吗?” “不回。” “又不回?” “不回。” 沈迎夏耸了耸肩,这时午休结束的音乐响起,沈迎夏换了个话题,说她刚才碰见一件特别尴尬的事。 “怎么了?”程一炀捧哏。 沈迎夏刚才撞见高一学妹向张放告白的事跟程一炀说了。 “他发现你了?” “没有吧,我头都没探出去,我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二楼去的,不过我站的那个位置他应该看不到。” “哎——”程一炀瘫在椅子上,“羡慕,我也想有人跟我告白。” 那 分卷阅读23 时程一炀在沈迎夏面前还很克制,没有暴露真正的心思是想有小学弟跟他告白。 沈迎夏知道程一炀性取向是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程一炀和她坦白的时候奇怪她怎么一点也不惊讶,沈迎夏飘飘然道,她早就有所察觉。 这话把程一炀吓得觉得天都塌了,他还没有做好在学校出柜的准备,沈迎夏忙不迭地安慰他,只是她胡乱猜过。 程一炀和他爸关系很差,他爸扇他的巴掌比他们之间说过的话还多,不算骂他的脏话的话,简直是冤家碰头,分外眼红,上了高中后,程一炀就干脆不回家了,除了偶尔他妈打电话给他,他会回去吃个饭,他爸有时在,有时不在,在的时候有时吵架,有时打架。 简直是回家找罪受。 高二开学第一天,程一炀迟到了,且嘴角淤青、脸色抑郁、眼神凶狠,还没穿校服,把全班上下包括新老师吓了一跳,没听闻这号不良少年。 排座位,程一炀坐在沈迎夏后面,沈迎夏还没怎么样,她的同桌姜鹿被吓得脖子都短了一截。 一般情况下,沈迎夏不会主动和男生说话,这种看起来不像善茬的,更是躲都来不及,但那天她也顶了一脸伤。 来学校的前一天晚上,沈迎夏扔完垃圾回家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她爸突然从内打开门撞得她整个人直接坐到了地上,鼻子剧痛,鼻血止住了后,额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她的新后桌脸上的伤看起来像没有处理过,大概是同病相怜,沈迎夏想表达下新同学的友爱,对方如果不领情就算了,始业教育结束后,沈迎夏拿出她爸给她装的一袋跌打扭伤的药水喷剂,问程一炀需不需要。 程一炀盯着她,眼神看起来不太友善,盯得沈迎夏身子往后远离了一点,后来程一炀向他解释,他当时其实是感动得快哭了,在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中是每周回家一次,因为有其他县区的学生和忙于参加竞赛实验的,留校的人不算少,但都没有程一炀认识的,好在男生之间打个篮球就熟了。 他和荆海柏就是这么认识的。 但一次程一炀去小卖部遇见荆海柏,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荆海柏没有理他,径直走了。 程一炀僵着举着的手和嘴角的笑,荆海柏的朋友们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好在张放和程一炀打了招呼,让他有了一个可以下的台阶。 相向而行后,沈迎夏问程一炀:“你和谁打招呼?” 她看出来荆海柏没理他。 程一炀没回答。 很久以后程一炀才知道这件事情沈迎夏记得比他作为当事人还深刻,提起荆海柏一脸的讽刺。 程一炀说他当时真的没太介意这件事。 沈迎夏说她知道啊,“所以你照样屁颠屁颠地和他玩,我也懒得泼你冷水。” 程一炀劝她:“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而那个周末荆海柏没有留校,下一个周末他留校了,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这么十几天过去,再有气气也消了,他们照旧一起打篮球,谁都没有提起两周前那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意外,只是后来上学日里碰见荆海柏,程一炀都没再和他打过招呼了。 但是运气不好撞见荆海柏几个嘴欠的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那些人看见程一炀就会和他打招呼,程一炀不理他们,他们还会凑到他面前说:“和你打招呼呢,怎么不理我们?” 荆海柏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会变本加厉,“因为我们不是荆海柏吗?” 终于有一次他没拦住忍无可忍的沈迎夏,沈迎夏骂他们:“傻逼。” 那几个堵着他们的人愣住了,面面相觑,大概是没想到会被一个女生骂,心下暴怒,但又不知道怎么挽回面子。 沈迎夏知道这些人受过的素质教育顶多就在“好男不跟女斗”上。 “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荆海柏吭了声。 大家都看向他,沈迎夏翻了个白眼,“滚远点。”她说完,拉着程一炀绕开了那帮人。 一路狂走,走得远了,沈迎夏往后看了一眼,立刻原形毕露,担忧道:“完了,我们不会被打吧。” 程一炀心如死灰,“要打也是打我。” 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再碰上那些人,擦身而过,偶尔收获几个挑衅的眼神,没有被套上麻袋暴打一顿。 沈迎夏的底气又回来了,说这些人真是欠骂,“早知道早一点骂他们了。” 程一炀想起来荆海柏的确和他一样很能吃辣,高中他们一起吃过学校食堂,因为食堂的辣椒一点都不辣,吃汤面的时候怎么加也觉得不够。 上了大学,虽然彼此的学校很近,两个学校联谊活动也特别多,但没有联系过,自然也没有遇到过,程一炀是大三的时候才知道荆海柏出国了。 说来说去,程一炀在意一件事就是,张放可千万别觉得他是因为荆海柏才去A市的,不至于,那真的是凑巧。 高二暑假一开始他就去集训了,他艺考,荆海柏也艺考,不过艺考结 分卷阅读24 果出来后听说了对方的成绩,最后的交集是毕业后回学校的时候遇见了,互道了一声“恭喜。” * 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就是程一炀现在的状态。 他吃饼干喜欢吃夹心的,但做人呢,最讨厌夹在中间。 程一炀是想,两个适龄男女做了对门,本来就应该有点说不清的发展,这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狗一起养,早饭都一起吃,哪还有不在一起的道理?就差那临门一脚,而程一炀迫不及待地想当那个射球员。 结果是程一炀一点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火花与闪电。 程一炀纳闷啊,说沈迎夏:“你不是最讨厌搞暧昧了吗?” “我在搞暧昧吗?”她回问得一脸真诚。 程一炀:“……你们俩都一起吃早饭了。” 沈迎夏沉默地看着他,她是以沉默回答他:吃个早饭怎么了? 程一炀心想算了,别看别人憋气把自己闷死了。 但没想这么一问给自己揽了个差事,沈迎夏说他反正起得早,三个人的早饭就他来做吧,当作房租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程一炀想说他也不想起得那么早。 奈何他是个晨型人,而且不管睡得再晚,也会早早醒来,所需睡眠时间和常人比有点少。 沈迎夏说他要保护好自己,在这个人类逐渐变成夜行性动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被拉去做人体实验了。 真由程一炀负责早饭后,他发现沈迎夏不是在他面前装傻充愣,吃个早饭真没什么,三个人起床时间不一样,都是各吃各的,即便哪天是坐在一起吃了,不管是吃早饭还是吃晚饭,也还是各吃各的,一点也不浓情蜜意。 程一炀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前几天还是一个时尚潮男,这几天程一炀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退休的看门大爷,看着张放和沈迎夏一前一后上班去了,他和对面的小柯基各自守着家,等他们下班回来。 于是程一炀和老大在朝夕相处间变得形影不离,程一炀摸着枕着他的老大的毛发,恍惚地想他和它才是这里浓情蜜意的那一对。 沈迎夏这一段时间忙得昼日昼夜,一忙,就把张放被抛在了脑后。 她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什么要照顾分心的事情,以往一工作起来就非常投入,会全心扑在工作上,尽早把手头上的任务处理好。 不过这一潜质像是游戏里的大招,释放之后需要冷却时间,这一阶段的工作完成后,沈迎夏便又回到了摸鱼的状态。 这次她还没休息多久,前不久一个项目的甲方,临近执行期,突然变了卦。 老板财大气粗,挥一挥手说大不了不干了。 沈迎夏这一秒心里拍手称快,下一秒开始老老实实地修改计划书,从头和对方商协商。 老板是老板,她是她。 沈迎夏和程一炀说,干完这票她就不干辞职了,去他的工作室当个小助理。 程一炀知道她说得是气话,也大放厥词,说他的股份分她一半,就躺着当老板娘吧。 实际上他那小破工作室,哪来的股份。 但现在沈迎夏多了一个牵挂的对象。 那就是老大。 她这几天下班都晚了,好在多了一个程一炀,不知道当初张放找她帮忙是否也有是这样的感受。 * 又是一天加班,下了班沈迎夏路过伴湖的时候,突然就想找个板凳坐着放松一下再回去。 是一个晴朗的夜晚,蔚蓝色的天空挂着一轮黄澄澄的圆月,有几点微弱的星星,夜风偶尔将一丝薄云吹过月亮,吹皱一派平静的湖面,泛起涌着细碎月光的波浪。 突然听见有一只狗叫她。 一只熟悉的影子奔向她,沈迎夏堪堪接住,奇怪这么晚了,老大怎么会在这里。 她抱着蹭着她的老大,问随之跑来的张放:“怎么这么晚?” “停电了,再带它下来溜一圈。” “停电了?” 怪不得今天晚上伴湖这里人特别多。 “停多久了?”这才刚入夏就停电了。 沈迎夏看了看被她屏蔽的业主群,群里消息说是哪个线路着火了。 程一炀没有给她留言,对了,他说他今天晚上出去玩,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有一会儿了,说是九点前来电。”张放说,“你在这里看风景?” “走累了,坐一会。”沈迎夏站了起来,“回去吗?” “回去吧。” 他们并肩走得很慢,公园的路灯将最近的一圈草地照得萤萤发光,看前方拔地而起的高楼的万家灯火,电估计已经来了。 走着走着,张放提醒她,“有车。” 一个小孩子骑着儿童三轮脚踏车扭扭歪歪地从他们中间骑过,一个老太太推着婴儿车跟在后面,和沈迎夏还有张放笑了笑致歉。 老大清脆 分卷阅读25 地像打招呼似的叫了一声。 他们又走过一座小小的、矮矮的石桥,夏虫鸣叫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来,小河在这个无风无雨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流淌着,带走几片落花与草叶。 过了桥,走过鹅卵石小径,还要经过一座长廊,从三三两两坐着乘凉的人中穿过,长廊的花纹雕刻在黑暗里并看不清楚。 沈迎夏落后了几步,张放偏过头找她,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问道:“怎么了?” 一片叶子轻轻落落地掉下来,在月光下镶上一圈阴影。 沈迎夏摇了摇头。 第 12 章 沈迎夏刚回到家不久,程一炀就回来了,他说给她带好吃的,原来就是打包的大排档。 沈迎夏感到自己有点可怜,她忙了一天刚下班,别人的夜生活已经续了好几摊。 程一炀把张放也叫来了,但叫来了后又嫌沈迎夏这屋没有气氛,吃东西不香。 “还是去你那吧,”程一炀对张放说,“你们干脆把这面墙打了,两屋并一屋,过道都不用了。” 沈迎夏:“……” 张放:“……” 程一炀:乖巧微笑。 * 酒过三巡,程一炀拉开一个啤酒拉环,把啤酒递给张放。 张放举了举自己手里的啤酒。 程一炀于是把酒递给了沈迎夏。 沈迎夏拿起桌上还剩半罐的啤酒喝了一口。 过了一会,程一炀再给他们递酒。 张放:“明天上班。” 沈迎夏:“明天上班。” 程一炀:“……” * 三个人围坐在张放家客厅的茶几旁,沈迎夏看了看时间,她边吃边剥吃了一个多小时的小龙虾,辣得她嘴巴都肿了。 随便调了一个频道的电视正播放着某个搞笑综艺。 茶几上吃剩的骨头和虾壳堆得高高的,一些卤菜还只吃了一半,躺着、立着几个捏扁了的啤酒罐,玻璃瓶装的被垒到了沙发角处。 谁垒的? 不是她。 坐在她旁边的程一炀把头枕在后面沙发上,嘴张得大大的,满脸红光。 PASS。 也不会是不远处躺着的老大。 张放正看着电视,一只腿立着侧坐着,右手虚虚地拿着一个啤酒罐。 她和张放分别坐在这个长方形茶几的两条宽上,他看着一点也不像喝了酒。 但也只有失了恋和喝了酒的人,才会看着搞笑综艺却不笑。 * 之前她和张放吃饭时喝酒只是浅尝即止,还是头一次喝了这么多。 一开始沈迎夏看他脸有点红,以为是酒精作用,张放说可能是因为吃了辣,他还真的是沈迎夏之前乱猜的喝酒不会脸红的人,其实是缺少分解酒精的酶,应该少喝,张放摇了摇手里的酒罐,笑说他把这罐喝完就差不多了。 他反过来关心了下沈迎夏。 沈迎夏问:“我的脸红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张放闻言却认真地盯了她好几秒钟,然后才回答:“不红。” 这样被目不转睛盯着看的杀伤力之强,沈迎夏觉得她脸不红也得红了,难为自己还扛住了。 这人看着清醒,其实脑子可能已经糊涂了。 喝了最多的程一炀插了一嘴,让张放别担心,指了指沈迎夏,“她酒量超好,高中的时候就干趴过好几个男生。” 沈迎夏:“……你已经醉到开始胡说八道了吗?” 程一炀:“哈哈,夸张了下。” 他剥了只虾给沈迎夏,“不过你还记不记得高二跨年的时候。” “什么?” “你说你酒量好,然后被一个男的听见了,说要和你喝一杯。” 沈迎夏皱了皱眉,她高中哪有这么混? “跨年的时候啊,”程一炀奇怪沈迎夏怎么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大家一起,也是去吃了大排档。” “……噢,”沈迎夏有点印象了,但是,“那我没和人喝酒啊。” “我也没说你和人喝了啊,还是我和周、周……诶,你高一的那个班长叫什么来着?” 沈迎夏啃着羊排想了想:“周远山?” “啊,对,这你倒记得——那个男的真的是,我差点和他打起来,还是周远山把他按回去的。” 沈迎夏完全忘了,只模糊回忆起是有这么一件事,但程一炀这描述听着,场面还挺难看的。 加上这还有个非当事人。 对她的形象产生了负面影响。 既然提起了旧事,程一炀又想起周远山高中喜欢过沈迎夏的事,刚想打趣一下,忽然意识到了张放的存在。 他看向张放,后者正低头剥着虾,程一炀喝了口酒,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觉得自己情商很高,非常识 分卷阅读26 时务。 哪有什么比酒更好的催化剂? 程一炀开始试图把大家的时间拨回到高中,自然不刻意地提起一些彼此的共同回忆,刚才提到了跨年,程一炀便先拿高中的跨年晚会当当话头。 跨年晚会是一中的一个传统活动,在每年元旦放假前一天晚上举办,还记得有一年下了小雪,大家踩着薄薄的积雪走向大礼堂,有一点真的要去赴宴的感觉。 无心栽柳,提起来后,程一炀也有点怀念,听说现在有门票的话还可以进场,但门票有限。 所有表演里最隆重的当属校交响乐团,每年都是由他们表演最后一个节目为晚会收尾,穿着礼服、礼裙的帅哥靓女们带着闪闪发亮的乐器甫一亮相,全场沸腾得仿佛晚会才刚刚开始。 程一炀突然想起来,问沈迎夏:“高一的时候,你们班是不是表演了一个超恶搞的节目?”他转向和张放说,“就是那个《灰姑娘》,你还记得吗,都是男扮女装,女扮男装。” 张放顿了顿,像是在回忆,“记得。” “哇,真的是——”程一炀做了个大力士的姿势,以表示那个灰姑娘是多么的强壮。 “最后还有一个女生摔了一跤。”程一炀问沈迎夏,“是女生吧?” 沈迎夏喝着酒含糊地点了点头。 “太惨了,还好大家都不知道是谁。” “谁还会记得。”沈迎夏说。 “我啊,”程一炀说,“你们俩也都记得。” 沈迎夏让程一炀把脑子用去记一些有用点的东西。 程一炀突然邪魅一笑,对张放说:“你知不知道沈迎夏高二的时候在图书馆里……” 沈迎夏出声劝阻:“等下。” “……睡着了,然后被锁了一个晚上。” 沈迎夏:“……” 见张放一脸懵懂,程一炀愈发说得兴致勃勃:“大半夜的所有老师都在找她,差点去报警,还好找到了,这事好像只有我们班的人知道。” 沈迎夏心想,我现在就杀了你再去自首,她冷飕飕地瞅着程一炀:“现在是什么揭短大赛吗?” 程一炀自然感到了沈迎夏的杀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优雅地作了作姿态,“我再去冰箱拿瓶啤酒。” 程一炀离开后,程一炀心里忐忑,果然听见程一炀问她:“你真在图书馆里睡着了?” 塑料杯里的啤酒放置久了,沈迎夏咽下嘴里这口几乎没气了的啤酒,张放的神情看着不像在嘲笑她。 “嗯。”她承认。 “老师没叫你吗?” “在一个角落睡着了,老师没发现。” “被锁了多久?” “还蛮久的,但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大概四个小时左右?晚寝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我不见了,”沈迎夏说,“宿管查寝是十点半吗?” 张放回忆了下:“嗯,差不多。” 沈迎夏在找醋包,张放先看到了递给了她。 “你高中住宿?”沈迎夏问他。 “嗯,不过家离学校很近,有的时候会回家,”张放说,“晚自习的时候没人发现你不在吗?” 沈迎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们以为我逃课了。” “那你一个人在图书馆里待了那么久?” “嗯。” “没灯?” “对。” “不怕吗?” 沈迎夏撇了撇嘴,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张放失笑,也比了一个大拇指给她。 程一炀抱着冰啤酒看见沈迎夏和张放其乐融融,心里感到十分宽慰,规划着未成的宏图大业,美滋滋地继续喝起了酒。 过了一会,沈迎夏对着喝趴了的程一炀做了个鄙视的手势,面带嫌弃告诉张放:“他酒量超烂。” 张放默默地把桌上的玻璃酒瓶撤了下来,“看得出来。” 只有死——醉死的人才不会乱说话。 * 注意到沈迎夏的视线,张放侧过头,他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同时弯起了嘴角:“怎么了?” 他的眼神有点迷离,迷离得有点深沉,声音里带着笑意,人带着醉意,平添了一丝不清楚的暧昧。 美色当前,难免怦然心动。 但除了最初几次交手一时猝不及防失了态,沈迎夏不动声色的本事其实已经炉火纯青,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将眼睛从张放的脸上挪开,向程一炀仰了仰下巴:“帮我把他抬回去吧。” 张放低低地“嗯”了一声,站了起来,但小小地踉跄了一下。 “没醉吧。”沈迎夏问。 “可能,”张放稍微活动了下,“腿有点麻。” 不省人事的程一炀突然抽搐着手脚喊了一句:“我没醉!”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她对张放说,“看来你应该没醉。” 张放轻笑。 两个人先各拉着程一炀一只胳 分卷阅读27 膊,把人抬到了沙发上,沈迎夏看着这一片狼藉:“我先帮你垃圾理了吧。” “没事,这些理起来很快的。”张放说,“我是想,今天晚上要不就让程一炀住我这吧。” 还真是。 沈迎夏看着张放,脑子这么清楚,看来真没醉。 “好主意。那等会我把他的东西拿过来给你。” “好,我这边牙刷毛巾之类的也都有新的。” 于是张放把程一炀扛客房里去了,老大估计是好奇,也跟着进了房。 茶几上看着乱,理起来的确很快,沈迎夏注意到张放换了个垃圾桶,容积比之前那个大很大,张放再出来时,沈迎夏已经把垃圾理了个七七八八。 见沈迎夏往他后头看,张放好奇也转过了身,但只发现了又跟出来的老大而已。 沈迎夏自然不好意思说,这么久了,她第一次发现如果腿长的主人养了一只短腿的柯基,一人一狗同框的画面会很好笑。 * 都收拾妥当了,程一炀的衣服也拿给了张放,和老大也告别了, 沈迎夏趿拉上拖鞋:“那我走了。” “好。” 但总觉得好像落了什么东西。 是因为程一炀这个寄居蟹吗? 沈迎夏琢磨着,想了起来。 她转过身,张放站在门口,还没有关门,“我包忘拿了。” “在哪?” “应该在沙发那?” 张放进屋第一眼没找到,后来发现是被几个抱枕挡住了,一个黑色的胖月牙形的羊皮包,拎着没什么重量。 玄关处没开灯,客厅的光勉勉强强渡来了这块,屋外走道上的灯有些昏暗,张放将包递给站在门口的沈迎夏,走道上一盏方才熄灭了的声控灯轻轻一声,亮了。 “谢谢。”沈迎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接过包,“你还吃糖吗?” 张放不明所以,但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吃。” 沈迎夏拉开包的拉链,“想起来我包里还有几个糖。”她说,从包里抓了一把糖。 于是张放像个讨糖的孩子向沈迎夏伸出手。 “一只手。”沈迎夏说。 张放缩回了左手。 沈迎夏握着几颗糖的手心松开,舒展手指,将糖落在了张放的掌心。 她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下他的手掌,张放收拢手心,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记得认真刷牙。”她不忘说句俏皮话。 “你也是。” 对面的门被关上后,过了一会,走道里那盏可以听见声音的灯,一同过去的千千万万个夜晚,再度悄无声息地灭了。 第 13 章 八月末,骄阳似火。 “第三排左数第三个女生!” 教官一声怒吼,吓得正在发愣的沈迎夏浑身一抖。 “眼睛看哪呢!干嘛呢!” 还好,说的不是她。 沈迎夏松了一口气。 军训实在太难熬了,沈迎夏每时每刻都在等待两眼一黑晕过去不省人事,但她身体素质偏偏这个时候好的可以,晕了好几个人了也还没轮到她,休息的时候班主任还夸她,“看着瘦瘦的,我还一直担心你会晕呢。” 沈迎夏只有呵呵一笑敷衍。 姑且算是表扬吧。 他们班的教官严得很,晕了的、吐了的人抬走,剩下的继续练,“别给我装晕,我都看得出来!”沈迎夏虽然半信半疑,但真不敢装,怕被识破。 她抚慰饱受站军姿摧残的精神的办法有两个,一是放空自己,即教官批评的“走神”,所以还不能太放空;二是找点“益智”活动,比如观察前排同学迷彩服的花纹,数教官走来走去一共走了多少步之类的,所以她军训不过两天,她不仅认清了班里的每个同学,还记住了他们各自在方阵里的位置。 毕竟她闲得无聊。 好不容易有了珍贵的休息时间,阴凉处早就被占满了,沈迎夏懒得去挤,便跑去远一点的长廊,顺便接点凉茶,但跑过去后发现所有的不锈钢水壶都空了,本来她也不是很想喝水,这一遭反而有点渴了。 这时旁边有人递给了她一瓶矿泉水,沈迎夏一看,是她的新班长,叫周远山,他没戴帽子,额发湿湿的,军训效果显著,他比报道时黑了些。 沈迎夏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下,又想他应该是认识她才会递给她水。 “谢谢班长。”她说。 “有点冰。“周远山提醒道。 沈迎夏:“你怎么有两瓶?” “帮人带的,不过没关系,你先喝了吧。” 沈迎夏也没客气,“谢谢。” 沈迎夏这口水喝得很慢,她觉得两个人这样站着很傻,但是她也不想回大太阳里被晒,班长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踌躇着踌躇着,不锈钢 分卷阅读28 水壶重新装满了,沈迎夏接了一壶凉茶,见她班上的男生抬着好几箱矿泉水过来,周远山忙上去帮忙,沈迎夏也想帮忙抬一下,但那些男生浑身都透着拒绝。 最后周远山对沈迎夏说:“你帮我拿一下水吧,谢谢。” “不客气。”沈迎夏扯了扯嘴角,“举手之劳。” 她抬得动水的好吗。 但既然没她的事,她乐得在这再躲会太阳,但又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经过她身边,其中一个流里流气地吹了一个口哨。 沈迎夏偏头皱眉看了他们一眼,听见有人嬉皮笑脸地说道:“小情侣。” 沈迎夏一怔,随即怒了,而那些男生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全然不在意他们随意说的一句浑话,一个男生勾着他旁边另一个高个男生的肩膀,喊他:“诶,张放……” 走得远了,沈迎夏没听清楚那人说了什么,但“张放”这个名字她知道,不知其人已闻其名,在有些人的名字还没被班主任记住,有些人的名字在年级里已经如雷贯耳,因为成绩,因为家世,因为相貌等等。 年级里长得好看的男生、女生的名字早已传遍了,比如张放。 虽然出言调侃的不是张放,但沈迎夏不免迁怒于他。 她纳闷,怎么这就把尾巴翘起来了,再帅是能帅过金城武还是吴彦祖? 沈迎夏心里气,也气她自己,没把水瓶丢过去,砸中一个是一个。 过了几天,她总算见到了张放的庐山真面目,觉得丑是不丑,但也没有帅到可以那样横着走路吧。 * 不过沈迎夏没有想到的是,她和周远山真的被传了绯闻,而她作为女主角却浑然不知,直到有次寝室夜聊的时候,沈迎夏正莫名其妙怎么今天突然开始夸周远山,寝室长突然问她觉得班长怎么样。 沈迎夏一头雾水:“挺好的啊。” “怎么好,哪里好?”有人起哄道。 沈迎夏得知大家以为她和周远山在谈恋爱时,只觉得是一道雷劈中了好好躺在床上的她,用后来的话说就是“躺枪”。 但流言传得一本正经,有板有眼,连周远山说梦话喊她的名字这样的玩笑话都有人信,沈迎夏本来在班级里就不太活跃,只和周边的同学说说话,消息堵塞,在这之前,周远山已经被涮过了好几轮。 沈迎夏第一次遇上这件事,尽管表面上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心里愁得不行、烦得不行,她还很委屈。 事情的起因是运动会,沈迎夏倒霉抽中了一千五,周远山不过是作为班长在终点等她和另一个女生,怎么她就被扯进来了? 想想自己还拼命跑了个第三名,跑个半死还惹得一身骚。 沈迎夏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逃不过。 学校的跨年晚会他们班想报名参加,兴致盎然、野心勃勃地准备了《灰姑娘》的童话音乐剧,周远山和沈迎夏被当仁不让地推上王子与公主的角色。 沈迎夏气得脸都红了。 “别闹了。”周远山冷声道。 总算文娱委员有点眼力见,打住了班里漫天的起哄,这种剧本为了效果都流行反串,周远山和沈迎夏不过是选角前被拉出来热热场子,最后一个女生毛遂自荐当了王子,一个男生被迫当了公主。 其他角色还没有定下来,已经被拉出来的沈迎夏也被列入考虑,课代表想让她演仙女教母,不能把气氛弄得太僵,沈迎夏不得不退让一步,她说她要演后妈。 沈迎夏到底也没当上后妈,她演了灰姑娘恶毒的二继姐,而周远山演了一个没有台词的侍卫。 排练比沈迎夏以为得还要麻烦,幸好她的角色只是个陪衬。 首先是开场,当可怜的灰姑娘边擦地边唱歌时,恶毒的继母和两个继姐要趾高气昂地走过灰姑娘身边;然后是当继母告知两个女儿舞会的消息时,沈迎夏要惊喜地说一句:“真的吗?”紧接着兴高采烈地和母亲与姐姐一起唱支歌;最后是她套不上水晶鞋要夸张地掩面哭泣着跑开。 即使沈迎夏参与感极其低,也算是态度认真地准备了她的部分,毕竟演得差丢脸丢得是她自己。 * 跨年晚会在元旦放假前一天,提前半个月海选选出晚会表演的节目,分为社团和非社团两个部分,非社团部分已然演变为运动会的接力赛,不管选不选得上,每个班级都会至少准备一个节目。 海选地点在一中最大的会议室,也是晚会召开的地方。 会议厅里开了暖气,人又多,不是很冷,乌泱泱的人山人海里,沈迎夏换好衣服出来,一时找不到她班上的同学,好在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奇装异服,一个赛一个夸张,让沈迎夏觉得自己身上这件紫粉色抹胸公主裙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沈迎夏。” 有人喊她,沈迎夏喜出望外,拎着裙子原地张望。 “这里。” 周远山不知道从哪边的人墙里挤了出来,乍一看,沈迎夏没有认出来,已经化 分卷阅读29 好妆的周远山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被喷了一大堆发胶的头发。 “你的校服外套。”周远山把沈迎夏的校服外套递给她。 “谢谢。” “我们班在那里。”他指了一个方向。 沈迎夏有点慌:“大家都弄好了吗?” “没有,”周远山安慰她,“我是得早点弄好来当后勤。” 沈迎夏松了口气。 周远山走在前面给她引路,大概是沈迎夏的高跟鞋声音太大,他回过头地看了看她的鞋子,关心道:“没问题吧?” “没事。”沈迎夏说。 “小心点。” 沈迎夏点点头。 要说她还蛮遗憾她和周远山之间搞得这么尴尬的,音乐剧演员定下来后,大家开了一个小会,会散后周远山和她道歉,说有些人没有分寸,希望她不要介意。 “没关系。”沈迎夏回他。 面对山洪爆发的流言蜚语,只得快跑,绝对不能抵死反抗,跑不过就找根浮木,飘着飘着就飘远了,事情也过去了。 一个“开不起玩笑”的锅盖下来罪过就大了,她自己尚且不想做敢死队,周远山作为班长自然也有难处。 周远山是个领导者,他竞选班长的时候沈迎夏就看出来了,他性格稳重,有想法也有个性,沈迎夏她妈夏云女士一度就想把她培养成这个类型,奈何最终发现自己女儿不是这块料。 沈迎夏一回到大本营就被拉去化妆了,虽然事先已经被告知由于角色设定她的妆会很难看,沈迎夏睁开眼还是被眼睛上两扇又长又厚的假睫毛吓到了。 “是不是……太难看了?”化妆的女生担忧地问道。 “没有没有。”沈迎夏照了照镜子,越看反而越乐,她现在顶着两个紫红色的眼圈,两片高原红,口红的颜色是荧光粉,第一次化妆就化得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沈迎夏一点都不怕等会在台上会放不开露怯了。 文娱委员最初是正经地提出这个方案预想的,但男女主角的演员敲定后,加上他们班本就男多女少,便在恶搞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继母、仙女教母和灰姑娘这三个重要的女角色分别让班里三个最高的男生担任,沈迎夏的“姐姐”也是男生,和男生一比,沈迎夏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至少还是本“性”出演,几个男生戴着假发、穿着礼裙一亮相,大家都笑得趴到了地上。 第 14 章 报名的项目将近五十个,下午一点开始,随机排序,沈迎夏班排在第二十四个,靠前的人上午的课上完可能饭都来不及好好吃一顿。 沈迎夏班上每一个人都换好装时,名单已经轮到了第十四个,紧赶慢赶,还有点时间,没什么任务的就跑去看表演了,美名其曰打探敌情。 沈迎夏顺利过了一遍自己要出场的部分,没她事了,便也混进了观众席里。 现在台上是一个歌曲串烧的表演。 沈迎夏从一旁的同学那拿到了一份节目出场顺序单,一行行分别列着班级或社团、节目类型、节目名称、参演人数和备注,几个沈迎夏感兴趣的已经过了,这个串烧节目后还有好几个唱歌节目,直到第二十一个,高一七班,唱跳。 大家都对这个节目很感兴趣。 海选的时候,默认其他人在不打扰的情况下可以在后台或者观众席里观看,快轮到第二十一个节目时,观众席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几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带着礼帽的男生女生走上台,一直没什么变化的灯光都有了变化,一片黑暗中随着前奏响起,一个个光圈依次照亮台上的人。 旁边的人低呼:好帅。 沈迎夏咋舌,心想这是什么明星待遇。 他们跳完一段迈克·杰克逊的经典舞蹈后,把礼帽随手一扔,灯光音乐迅速切换的一瞬间,全部都脱掉了西装外套,女生都解开了束着的长发,开始唱跳一首快节奏的英文歌曲。 沈迎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街舞表演,几个动作唬得她一愣一愣的,表演结束,大家纷纷鼓起了掌,沈迎夏从附近的人谈论的话中得知高一七班有几个是街舞社的成员。 怪不得,亏她刚才还担心街舞社可能会被抢风头,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班上的同学提醒她该走了,沈迎夏点点头,但她这排不知道为什么左右都是人,她只好连连致歉,“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啊。” 聊着天的女生收起腿,继续道:“刚才有个动作我还以为张放和胡芮亲到了呢。” 沈迎夏一边挪一边惊叹,她们怎么都知道台上的人是谁。 张放和胡芮因为一个是帅哥,一个是美女,又都是七班的,沈迎夏也听闻过他们的绯闻,但刚才在台下没有认出来。 听这个女生说的话,沈迎夏猜想也许是刚才一个搂腰转身的动作,她的位置上就是一个普通的舞蹈动作,换个角度就像是亲上了。 角度太可怕了。 分卷阅读30 好不容易挤出来,正巧在后台的过道里遇见了刚才高一七班的人,一个和她对上视线的女生脸上刚表演完的兴奋的情绪瞬间停滞了一秒,沈迎夏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恶毒的继姐的造型。 不宜出来招摇过市。 他们默默地给沈迎夏让出了一条道,沈迎夏说了声谢谢,都不敢笑,怕吓到他们,极力假装平静地走过,僵硬得脸上的粉都快掉了。 她只能庆幸粉这么厚应该盖住了她的面红耳赤,而且应该也认不出她是谁。 * 沈迎夏走后,和沈迎夏对视的胡芮愣愣地问了一句:“刚才那是谁?” “不知道,这演得什么节目啊,鬼片吗?” “小声点,人家还没走远呢。” “是不是四班那个《灰姑娘》啊?”有人说。 “不是吧,她是灰姑娘?”有人又插了一句。 “怎么可能。” 冯亮骋戳了戳张放,坏笑地说:“林家铭看到都要吓死了。” 张放扯下领带,奇怪道:“关林家铭什么事?” “林家铭喜欢的四班的那个女生啊。” 张放想起来了,他很惊讶:“这你都认得出来?” 别人指给他看过,他就只记得是个挺白的女生,瘦瘦的。 “认得出来啊,他们班那个《灰姑娘》都是男的演,没几个女生,她演灰姑娘的姐姐。”冯亮骋说,“不过这妆化得我也是差点没认出来。” “林家铭还在追她?”张放脑海里回放了下刚才那个女生扑棱的大睫毛。 “早没追了,这种女生一看就是那种乖乖女,林家铭哪有那个耐心。”冯亮骋说,嘲笑林家铭天天在别人班级转悠,结果人家都不知道他在干嘛。 一旁的胡芮插了一句:“别让林家铭听见,小心他揍你。” “哪敢啊,胡姐,您别和咱林哥说就行。” * 跨年晚会在元旦放假前一天晚上,入选的节目下午就要开始彩排,张放又一次在后台看见那个戴着玫红□□纱帽子的女生,这个造型,张放愣是想不起来她原来长什么样。 好好的一个女生被打扮成这样,张放觉得也挺难为人。 直到他坐在台下看到高一四班的灰姑娘登场,他才知道为这个节目牺牲最大的是高一四班的男生们。 帷幕拉起,又高又壮的灰姑娘跪在地上边擦地边高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全场爆笑。 爆笑声中,灰姑娘的继母和两个继姐出场了,三个人两男一女,从高到矮、从大到小排着队,拎着裙子奸笑着从台上跳跃着跑过,然后再从另一头跑出来,男继母捏着嗓音宣布了舞会的好消息,女生双手交握向前一步,极其做作地附和了一句:“真的吗!” 用的假声,更浮夸了。 张放忍俊不禁。 男继姐嚣张地把告示甩在了灰姑娘的脸上,在灰姑娘的哭嚎中,三个人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唱了一曲《好日子》。 坐在张放旁边的胡芮几乎不忍直视,“这什么呀。” 高一七班的节目被安排到了后半场,所以他们前半场可以坐在台下观看表演,这个挂着音乐剧的羊头卖狗头肉的节目引得全场笑声不断。 白白胖胖的仙子教父给灰姑娘换了一身蓝色婚纱,灰姑娘匆匆忙忙赶去舞会,和矮了他一个头的女王子一眼万年,全场只剩下两束照着他们的灯光,《我心永恒》的音乐中他们慢慢地走向彼此,伸出的双手交握的刹那,跳起了《武林外传》里李大嘴和杨蕙兰的恰恰。 待到午夜凌晨的钟声响起,灰姑娘在枪击声和爆炸声中落荒而逃。 王子拿着一双目测至少有42码的运动鞋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这时出现了一个意外。 台上套不住42码运动鞋的继姐哭着掩面跑开时,猛地摔了一跤,一只高跟鞋都被摔飞了,吓得偌大的会议厅顿时鸦雀无声。 台上的人明显也都愣住了,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女生爬了起来,挣开了另一只脚上的高跟鞋,继续哭号着跑向后台。 节目得以继续。 王子终于找到了灰姑娘,大家都上台一起跳起了秧歌,高兴的灰姑娘一把把王子公主抱抱了起来。 张放扫了一下,没看见那个穿得像个火龙果的女生,心想她刚才那下可能真的摔得不轻。 * 跑下台的沈迎夏想死的心都有了,后台的同学都围上来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沈迎夏觉得自己总不能刚在台上摔了一跤又要在后台大哭一场,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好在没有扭伤,但两个膝盖摔得高高得肿了起来。 等了一会,大家都回来了,沈迎夏心有愧疚,和他们道歉。 文娱委员搂住了她的肩膀:“没有啦,你反应超快的,别人可能以为是我们故意设计的呢。” 听她这么一说,沈迎夏心里好受了一点,所有人都在安慰她,沈迎夏心里清楚如果她 分卷阅读31 真的搞砸了,大家也不会真的怪她。 哎,沈迎夏觉得她气都快叹尽了。 好丢脸。 * 明天就放假了,沈迎夏不想弄得好像她伤得很严重,便没有请假,但睡了一觉醒来,她觉得两个膝盖更疼了,腿脚都有点不利索,她还担心自己这一摔摔出了名,心惊胆战地去食堂吃了早饭,好在没有异样的眼光。 学校安排的这天上午全是自习,自习结束后就可以回家了。 沈迎夏托着行李箱自艾自怜地、一深一浅地往校门口走。 “我帮你拉吧。” 是周远山。 “不用不用。”沈迎夏忙摆了摆手。 “我来吧。”周远山径直拉过了行李箱的拉杆,“腿没事吧,好像有点严重?” “没事,就是有点肿了。” 沈迎夏说,她心里其实有点不太愿意和周远山并肩走,一是因为区区一个行李箱她还是拉得动的,二是因为她害怕被人看到,然后又要传出些乱七八糟的话,但班长也是出于关心,她也不能因为避嫌拂人好意。 “你爸妈来接你吗?”快走到校门口时,周远山问。 “嗯。”说着,沈迎夏朝校门口遥遥挥了挥手,“我爸妈来了。” 于是沈迎夏不得不向她爸妈介绍了下周远山,解释是她昨天摔了一跤膝盖肿了,班长帮她拖了下行李箱。 “谢谢你啊。”沈爸拍了拍周远山的肩膀。 “不客气。”周远山礼貌地笑着回答。 沈迎夏瞥了他一眼,一眼看透了他的尴尬,心里暗道,早说不用你帮我。 一上车,夏云女士就说了一句:“这个男生不错。” 沈迎夏就知道周远山是她妈欣赏的类型。 “不错也不能早恋。”沈风同志说。 沈迎夏“哎哟”了一声,头肿得比膝盖大:“没有——” “干嘛,你还瞧不上人呐,”她妈怼了她爸一句,转头问沈迎夏,“好端端地怎么摔的,严不严重?” 沈迎夏总算可以撒娇撒泼了,说她可惨了,在全校面前摔了一跤,她把两个棉裤裤腿拉起来给她妈看,说还好她反应快,不然脸都丢光了。 沈妈看着心疼,“怎么摔成这样了,回去给你抹点药油。” 沈迎夏自己也心疼自己,大过节的摔了一跤,晦气死了。 “那我们今天还去不去吃自助啊?”沈妈问。 沈迎夏在学校这一周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吃自助,打电话给她爸妈约好了一放假就带她去。 “去啊。”沈迎夏喊,“干嘛不去。” 沈爸笑道:“对嘛,嘴又没伤着。” 第 15 章 张放爸妈那天中午和朋友们有一个饭局,让张放放了学直接打车来酒店,他不想去,但每家的小孩都会来,用张放他妈的话说,就是要给他爸一个面子。 张放爸爸张磊是退伍军人从商,席上都是他经商后认识的酒肉朋友,那些人的小孩大多十岁不到,最大的也才上初中,张放问他妈,为什么要定在那一天中午。 小学、初中那一天都已经放假了,但他还要上半天课,如果定在晚上,他至少还能换个校服。 他妈还没有说什么,手机那头就听见了一声响,猜也猜得到是他爸听得不高兴了,重重地拍了桌子以示不满,所以他妈对张放说,都定好时间了,就你不来不好看呀。 张放只能去了。 类似的事情他也没有反对成功过。 张放在校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看见稀稀落落的人群里,一个女生走路一瘸一拐的,旁边一个男生推着的行李箱像是她的。 张放终于把这张脸和印象里的对上了号,想起了高一四班的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只是别人指给他时大家都还穿着短袖,现在早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季校服棉袄。 她好像怕冷,带着外套帽子,围了一条暗红色的围巾,缩着脖子,手也缩进了袖子里,加上受了伤走路慢吞吞的、畏畏缩缩的,看起来甚至有点猥琐。 而且在张放的脑海里,昨天晚上她的造型也一直挥之不去。 那双黑羽毛似的大睫毛。 她爸妈等在门口,女生应该是跟她爸妈介绍了下帮她拖行李箱的男生,张放不认识,但估计也就是她同班同学,几个人聊了几句后道别,她爸拖着行李箱,一家三口走向路旁停着的轿车。 张放坐上出租车后有一会了才发现,开在他前面的车是那个女生家的车,而且他们好像完全是一个路线,最后也真的是在同一家酒店门口停了车。 女生和她妈妈下了车后向车里挥了挥手,挽着胳膊走向酒店,车子则开往了地下停车场,张放付了车钱,想等那母女俩进了酒店后他再进去,但站在原地任寒风吹了几秒,他想待在这里也很危险,还会遇到她爸,便保持了一段距离走在后面。 方圆百里就他们两 分卷阅读32 个穿着一中校服,其实也没什么,但张放尽可能想避免进入她们的视野。 她们走得很慢,张放也只有放慢脚步,有点让他尴尬的是他感觉那个女生好像是在撒娇,时不时把头枕在她妈妈的肩膀上,好在风大,听不见声音。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好不容易熬到穿过了酒店的旋转玻璃门,进了大厅,张放见她们往电梯的方向走,不假思索走了另一侧的楼梯。 * 沈迎夏那天吃得特别多,全程依靠她爸跑腿给她和她妈夹菜或者端饮料。 她认为她食欲大增有三个基本原因:一是她丢了脸,摔了腿,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吃很多;二是她的确想吃自助想了整整一个星期;三是这家自助的味道很好,在一家大酒店的顶楼,是这家酒店的延伸餐厅,新开不久,沈迎夏之前只在楼下的包房里吃过饭。 这一顿饱得沈迎夏晚饭都没有吃。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腿伤带给沈迎夏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有理由推掉了那天晚上班级的跨年活动。 虽然她行动完全没有不便,但小病也是病,小伤也是伤,沈迎夏对这个活动兴致寥寥。 元旦一共放三天假,但第三天下午就要返校,在家里躺了一天多的沈迎夏,被她妈抓到了全部空白的假期试卷。 * 升入高中后,沈迎夏的成绩下滑了很多,勉强维持在班级中游的水平,和她名列前茅的中考成绩相差甚远,班主任为此找她谈过话,说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学习任务重,换了个新环境,不适应是正常的,老师没把话说得太重,只提醒她高中三年转瞬即逝,一定要尽快把重心放回到学习上来。 沈迎夏当时没觉得自己不适应高中,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不过如此,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心向学。 后来沈迎夏再想起来这段时间,觉得这或许就是她不适应高中的表现,她不能再像初中那样游刃有余地完成作业,心里便慌了,坐在教室里,只觉得头顶的天花板很低很低,低得人只能伏案学习,稍微抻一抻脖子就会撞得头昏脑花。 有一次自习课她出去接水,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路过别的班级,大家都很安静地在学习,沈迎夏感到些许焦虑的同时,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脑袋一热,带着她的杯子逃课了。 沈迎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挺乖的学生,因为她不会做什么和校纪班规冲撞的事情,上学、上课、放学、完成作业,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成绩又好,标准的三好学生。 所以那是她第一次逃课,她很紧张,心跳得飞快,生怕撞见老师同学,而她又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去哪里,怀揣着恐惧与兴奋,这场不像逃课的逃课中,沈迎夏跑到了教学楼的顶楼。 顶楼是一个大平台,只有一个比常规教室大的空教室,空荡荡的顶楼只有沈迎夏一个人。 空地的角落里有一盆龟背竹。 沈迎夏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抽烟、谈恋爱的好去处,也是老师巡逻检查的重点,她往楼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高得不得了,心越发飘飘然了起来。 但真的逃了课她又无事可做,沈迎夏拧了拧教室的门,没锁,喜出望外,轻轻地推开门,教室里也没有人,桌椅歪歪扭扭地摆着,沈迎夏觉得自己找到了世外桃源。 教室里有一台多媒体电脑,沈迎夏按了电源,经久未修的电脑尚在努力地启动,有人打开了后门。 沈迎夏心脏停了。 以为是老师,还好是学生。 两个人都愣了愣,沈迎夏尴尬地差点钻进讲台下面,什么话都没说就从前门落荒而逃。 她是走着走出了教室,但下楼梯是用跑的。 回到班级后没多久下课了,同桌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迎夏撒了个谎,说她去上厕所了。 后来沈迎夏得知男生都是上那儿抽烟的,沈迎夏便更感懊恼,该跑的人不是她。 唯一庆幸的是那个男生应该不认识自己。 沈迎夏希望张放不要记得这件事。 逃课这件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存了这个心思后沈迎夏发现社团活动教室比顶楼安全得多,她是美术社的,活动教室就在美术室,一般人不会进来,美术老师又是个年轻的老师,不会多管事。 图书馆也很好,老师只坐在前台,还可以在那里看书。 沈迎夏不敢放肆,害怕被班主任发现,然后再被她妈知道,如果被夏云女士知道她逃课的话,她就死定了。 夏云女士是一名小学的语文老师,也是沈迎夏小学的班主任,沈迎夏之所以会规规矩矩长大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在她妈的管束下度过了童年。 但成绩总归瞒不住。 初中的时候因为成绩好,沈迎夏爸妈很放心,也不会太在意她某一个阶段的成绩波动,所以上了高中,沈迎夏单元测之类的小考成绩他们也都没有过问,沈迎夏自然也不会主动说, 分卷阅读33 直到期中考后的第一次家长会。 沈迎夏考得其实比她平时的小测还好一点,因为她知道大事不妙,临时抱了佛脚。 佛没有踹开她。 她妈去开的家长会,沈迎夏在房间里心惊胆战地等她回来。 她就像等靴子落下的人,惴惴不安半天,终于等到了一声摔门声。 夏云女士一回来把鞋一丢,包一甩,翻了沈迎夏一个大白眼,气得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晚饭也没出来吃。 而饭桌上,沈迎夏也没脸看她爸的表情,在窒息的沉默里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咀嚼都不敢大声。 饭吃了几口,房门又被怒气腾腾地掀开了,她妈骂她:“你还有心情吃饭?!” 沈迎夏看着她妈,嘴里的饭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夏云心头的一把火烧得她头晕目眩,劈头盖脸地骂了沈迎夏一通,说她气,说她急,说她感到丢脸,沈迎夏低着头,想着让她妈骂一顿消消气就好,但被骂着骂着,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夏云更恼了,说:“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沈迎夏就有点生气,她也不是故意考成这样的,梗着脖子顶了一句:“我连哭都不准哭吗?” “你早干嘛去了?你在学校,我们在家里,你成绩掉没掉你心里没点数?你早十天半个月哭一下还会考成这个样子?” 沈迎夏已经很久没有被她妈这么凶地骂过了,她觉得她根本不懂自己在学校里面有多么不开心,干脆嚎啕大哭了一场。 “好,好,你哭,你哭。”夏云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 沈风看这场面不可控,手心手背都是肉,在旁边劝了一句,没想到更是火上浇油,夏云骂他:“你宠的好女儿,就会耍脾气,我是管不了了!” 再此摔门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沈迎夏于是也一摔房门,也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她哭得第二天醒来眼睛都肿了,母女俩冷战了一天,周日她爸开车送她去学校,沈迎夏也没和她爸说话,车厢里静静地放着李宗盛的歌。 沈迎夏以前不喜欢李宗盛的歌,旋律不动听,声音也不好听,而那天听着《山丘》,她面朝着车窗,情绪翻涌,悄悄地用手抹掉了眼泪。 那时她爸和她说:“到学校要好好学习。” 沈迎夏嘴硬:“我有好好学习。” 她爸没再说什么,车又开了一会,她爸又和她说,其实他们早就已经猜到这次期中考她成绩不会很好了。 沈迎夏当然不会信。 她爸说:“你觉得我是知道了成绩才这么说,但你看这半个学期,你回家有和我们说过学习上的事吗?” “那我以前也没有说啊。” “以前你不说,是因为你没有住宿,你不和我们说,我们也看得到,但这次我们连你期中考考完了都不知道,你每个周末回来书包都轻轻的,周五回来都很开心,周日要回学校了脸上就一点笑都没有了,你说我们看不看得出来。” 沈迎夏自知理亏,“那我妈知道还那么骂我。” “她这不一下子受打击了嘛。” “你也受打击了吗?”沈迎夏问他。 “受打击了啊。”沈风说。 沈迎夏听到这话心情低落,却听她爸又柔声说了一句:“但我知道,你受的打击一定比我和你妈都大。” 沈迎夏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高中学习肯定不会那么轻松的,不然为什么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沈风说,“你妈就是太着急了,不过你这成绩被骂几句也是应该的,你要是有你妈一半着急哪只这点分数。” 沈迎夏没敢说这还是她已经进步了的成绩。 这一吵之后,沈迎夏的成绩并没有进步,顶多在班级中游上下浮动。 一中群英荟聚,她不是看一遍、听一遍就能够融会贯通的人,那是一段后来回忆起来奇怪的日子,明明认清了这一事实,却并没有以时间去补填差距,是懒惰,是固执的自我,只会问高考还早,真的要从现在就这么拼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的昨天,变成了她又一次拖延的今天。 她妈像是放弃了,或者是她爸安慰了她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沈迎夏的成绩展现了最大的宽容。 而沈迎夏在这个假期感受到这份宽容真正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之前她都不在家,在学校里,她妈眼不见心不烦,实际上矛盾始终存在,且生生不息。 第 16 章 这天早上夏云喊沈迎夏吃早饭,沈迎夏赖床没起,日上三竿,起床吃了午饭,她看了会电视,回了房间,夏云心里就窝了团火,她洗了碗,拖了地,顺便想打扫下沈迎夏的房间,打开房门,沈迎夏趴在床上看书,一看就是闲书。 房间不乱,桌子上也整整齐齐的,但她再定睛一看,一沓白花花的试卷也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夏云一下子就怒了。 分卷阅读34 作为一个老师,她被女儿作为学生这种肆无忌惮的挑衅激怒了,把沈迎夏赶下床,命令她立马回给她坐下来写作业。 * 沈迎夏坐在桌子前,烦。 她是打算写作业的,迟点写,一被催促,幼稚地起了逆反情绪。 但她又必须写,而越写越烦,因为她发现这次的试卷好难,理科试卷的好多题目她都不会写。 沈迎夏把书翻得哗哗响,心里害怕如果期末考也是这个难度,她又要完蛋了。 夏云女士非常讨厌作文大选、好词好句之类的作文辅导书,说这些是毒雾瘴气,看多了毒害心灵、腐蚀大脑,不过这些书至今畅销不衰,沈迎夏看过也偷偷抄过,她上高中前,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形容人写不出来题目时的“抓耳挠腮”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写着写着,沈迎夏又被自己空白的大脑与试卷刺激了,写出了斗志,不信写不出来,在她和作业死磕的时候,夏云女士却时不时借送点喝的吃的的借口监督她,沈迎夏忍了又忍,在她妈又一次敲门要进来的时候,她爆发了——把试卷和教科书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说她要去图书馆学习。 “这么冷的天……” 沈迎夏裹上围巾,关门声打断了她妈的话,呼哧呼哧跑下了楼。 而一路狂走走到公交车站后,沈迎夏就后悔了。 这一天的阳光微弱,新年的寒风呼呼地灌入她的耳朵,她想这风是从遥远的西伯利亚爬山越岭而来,实际上也许是去年的风。 沈迎夏揣着兜,心里懊恼自己的无理取闹。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车子停下到车门打开的几秒钟里,沈迎夏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但还是排在队伍中机械地上了车。 公交一路畅通无阻,把她送到了市图书馆大门门口。 沈迎夏默默地在市图书馆大门前的台阶下站了一会,附近有小商小贩卖小零食,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麦芽糖稀很甜,山楂很涩很酸,不太好吃,她妈不喜欢看到她吃这些,她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沈迎夏想起小的时候,也是冬天,她馋学校门口的冰糖草莓馋了一个星期,也磨了她妈一个星期,然后终于吃到了。 还记得她妈问她:“好吃吗?” 她摇了摇头,说草莓很酸。 她妈哼笑。 沈迎夏看和她年龄相仿的人,或一个人或结伴往图书馆走去,皱着脸吃完了糖葫芦,收拾收拾了心情。 进了门,大厅里赫然立了一面很大的留言墙,主题是新年新希望,花花绿绿地已经被写满了留言,有人言简意骇,一个“万事如意”或者“心想事成”,概括了自己无法餍足的愿望,有的人真情实感地写了很多,祝福家人,祝福朋友,祝福自己,沈迎夏看了看,找了个角落,掏出黑笔也留了个言。 她初中的时候还比较常来图书馆,但都是来借书,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图书馆的自习室学习,偌大空间全是人,比饭点在食堂找位置还难找,因为没有人只坐吃一顿饭的时间。 沈迎夏绕了好几圈,总算在连着自习室的阅览室里找到了一个位置。 那几个钟头好像是她上高中以来连续学习最长的时候,甚至初中好像都不曾有过,沈迎夏的心情有些复杂。 偶尔看看周围坐着的人在做什么,看书、写字,也有趴着休息的,年轻人占多数,也有上了年纪的人。 一个图书馆里储藏了上千万本书,同时也进进出出了上千万个人,书读不尽,而个人与个人仿佛一本书里的两个字,或者两本内容截然不同的书。 沈迎夏回家时,她妈正端了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脱下外套,讨好地笑着,把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拿出来,放在餐桌上给她妈看。 她妈不满地“啧”了一声,让沈迎夏把试卷收起来,小心她用来当盘垫。 沈迎夏洗了手,殷勤地摆好了碗筷,和她妈道歉,不要生她的气,夏云女士冷哼了一声,语带嘲讽:“谁敢生你的气啊。” “对不起嘛——” “吃饭。”她妈招呼她爸,又指了指沈迎夏,警告道,“下次再让我抓到你不写作业你自己看着办。” 沈迎夏应声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 在图书馆遇到认识的人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但是看到沈迎夏,张放还是有点惊讶。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一下子频繁地偶遇她,但是或许在这之前,他们也擦肩而过过,就像现在他周围不认识的人。 不过张放猜她不怎么来市图书馆,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因为她认真地看留言版的样子和周遭格格不入,而这块留言板是去年十二月底就开始搞得活动。 他是先看到了那条红围巾,觉得眼熟,然后脑海里又一次闪现了那双大睫毛。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不像在学校的时候那么臃肿,过肩的头发没有扎起来,被围巾绑着。 那一摔看 分卷阅读35 起来是好了。 她走后,张放好奇地站在了她站过的位置,找了找,找到了她方才写的东西。 在右下角,用黑色的中性笔写的,字和她的形象不符,很有棱角,写了一句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署名:沈迎夏。还画了一枝小小的墨梅,桠枝延展至字中。 张放听冯亮骋或者林家铭或者谁说过她的名字,只是忘了,没想起来,像是重新拾起了遗忘了但存储了的记忆 遗忘曲线证实复习有利于巩固记忆。 这个名字的写法、读音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张放觉得寒冬腊月里念这个名字,有点滑稽。 张放看到沈迎夏往自习室去了,他随后回到自习室时下意识地想找一下人,但立刻意识到这样很蠢,及时止损拦下了念头。 迟到的冯亮骋终于来了,在抄试卷答案,胡芮见张放接水回来了,拿出一张数学试卷,手指指了指一道大题的解题过程。 张放看了看,是他的过程写得有点简略,便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了一遍给胡芮。 一旁的冯亮骋看了看他们,朝张放挤眉弄眼地傻笑了一下,继续低头抄试卷。 傍晚,三人走出图书馆,冯亮骋伸了伸胳膊:“好饿,我们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张放无所谓。 胡芮为难地看了他们一眼,说她得回家吃饭。 冯亮骋心里暗叫,坏事了。 胡芮没有多说,送胡芮上了公交后,冯亮骋想说话,但打量了一番张放的表情,他又把话憋了回去。 说实话,冯亮骋承认自己有点酸,毕竟胡芮是一个挺漂亮的女生,性格也不错,这样的张放都不喜欢,胡芮呢,也不怕热脸贴冷屁股。 冯亮骋倒不喜欢胡芮,但前面说了,胡芮是个漂亮女孩,冯亮骋想过,但凡胡芮对他冯亮骋有点意思,他绝对追她。 这么想着,冯亮骋又有点替胡芮打抱不平了。 胡芮长得很秀丽,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开学报道的时候还没有分发校服,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短袖配牛仔裤,和张放坐在一起,大家都注意到了他们,以为是同一个初中升上来的情侣。 后来知道两人并不是一个初中,也不是情侣,但上过同一个课外辅导班,也算是八九不离十,都默认他们在一起了,或者迟早在一起。 但再想一想吧,冯亮骋也认为张放没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有的没的,都是他们这些人撮合的。 比方说这次是冯亮骋向张放借答案,两人约好了第二天图书馆见,但转过头,冯亮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找了胡芮聊天,问她作业写完了没,说他明天会和张放去市图书馆,胡芮便说她有些题目不会写,能不能也来,冯亮骋满口应下。 那头张放已经下线了,冯亮骋有点点心虚地给他留言说了这事。 时间约好的是吃完饭后就可以来,第二天冯亮骋吃了饭后又特意睡了一觉才过来。 最后可见他依旧是吃力不讨好,来图书馆前他登上QQ收到了张放一个表示无语的表情符号。 冯亮骋替自己叹了口气,他们就近找了家饭馆,玻璃隐隐映着他们的身影,冯亮骋想自己也只比张放矮半个脑袋,命运为何如此不同。 * 张放回到家时,屋内一片漆黑,他爸妈还没回来。 吃饭的时候冯亮骋翻来滚去地说胡芮,烦得倒他胃口,冯亮骋吃的还正好是回锅肉盖浇饭。 张放打开电脑,收到胡芮的消息,问他明天还会不会去图书馆。 张放回复她:不去了。 过了一会胡芮回他,说她还有些题目不会。 张放让她可以明天下午返校后问他。 胡芮发了个“好”,张放关掉了聊天窗口。 吃饭时冯亮骋的话一半是玩笑话,一半是混账话,说张放不应该这么冷着胡芮,太不给女生面子了,女生不好意思说,他表个白在一起不皆大欢喜吗? 张放压下很多话,他早就表过态说他不喜欢胡芮,如今也懒得再多说,任由冯亮骋说个尽兴,直到冯亮骋察觉自己有些失言。 张放初中的时候谈了很多个女朋友,初一和学姐,初二和学妹,他爸骂过他乱搞男女关系。 初三收了心,没再谈恋爱。 上了高中后,张放改过自新,想重新做人了,但他的花名已然再接再厉,在高中里流传了开,立刻把他打上了烙印,胡芮也成了他新晋的绯闻女友。 虽然有些事情添了油加了醋,然而毕竟空穴来风,即使张放有些反感,但也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认识胡芮久了,张放知道她是个挺要强的女生,更不想去践踏她的心意,在明里暗里表示过他不喜欢她后,张放认为自己尽了本分。 * 第二天返校,胡芮来到班级的时候张放还没来,不过过了一会,他就来了。 胡芮指着奥赛练习册上的一道题,张 分卷阅读36 放看题目的同时她讲了下自己的卡住的思路。 “你等下。”他说,拿过笔和纸。 “好。” 胡芮认真地听张放讲题,只分了一点点的心思在男生骨节清晰的手上。 她特地做了一点课外的练习题,因为张放知道她的水平,试卷上的题目对她来说没有太大问题,问他的话,三言两语也就解决了,虽然问题目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借口,但胡芮还是想把它变得自然一点。 胡芮清楚张放不喜欢自己,但在她的这份喜欢消失之前,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幻想。 她不会去做掉价的事,又有点自负,被误会张放和她的关系,对于胡芮来说,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胡芮因为张放偷偷哭过一场,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有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张放和冯亮骋打羽毛球,打了一会加入了另外两个男生变成了双打,又和也在打羽毛球的女生组成了混合双打,胡芮和一个女生在一旁观赛,也想加入。 张放那组总是赢,满心以为下一盘是轮到她的时候,张放输了。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即使是故意的,也选了一个最不伤害她的方式。 因为这件小事,体育课后,她躲在卫生间里无声地哭了一场。 胡芮想冯亮骋可能也记得这件事,因为在张放轻松下场的时候,他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看了眼张放,在场的其他人可能也记得,因为她刚上场便匆匆落败,铩羽而归。 但张放大概率是不记得了。 他们是初三的时候在一个课外辅导班认识的,但后来她讲起那时的一些事张放却都笑笑,说没什么印象了。 胡芮有时也觉得自己给张放带去了些许困扰,哭了那一遍之后,她就坚决不允许自己再受感情影响,张放不喜欢她、喜欢她,她喜欢张放、不喜欢章放,有多个没有定数的组合方式,虽然她现在喜欢张放、欣赏张放,但她不是非张放不可,张放也不是非她莫属。 她在顺其自然地等待她的喜欢的消失。 高一寒假,班级里的几个同学约出来玩,张放没来,胡芮问为什么,冯亮骋欲言又止,她才知道张放和一个学姐在一起了。 第 17 章 沈迎夏想,大概是跨年晚会那一摔让她的同学良心发现,改过了自新,不再开她和周远山的玩笑,沈迎夏得以安静地度过了高一的下学期。 高二分班时班里大部分人选的都是理,沈迎夏选了文,并默默地希望自己可以去一个没有旧同学的新班级,高一的同学、高一的成绩,她想离这些给自己带来困扰的东西远远的。 夏云女士因此说她还是个小孩,太幼稚,总想事情顺心遂意,不喜欢的人理也不理,一点也学不会如何适应不舒适的环境。 沈迎夏明白她妈说的道理,但沈迎夏一点也不想妥协,她才高中,她没有必要去迎合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如果有那么迫不得已的时候,那就等那一天到了也不迟。 高二分班名单出来,沈迎夏如愿以偿,高一的同学里只有姜鹿和她分到了一个班,虽然她和姜鹿不熟,但是沈迎夏对她的印象不错。 开学后,还没排位置,沈迎夏和姜鹿自然而然先坐在了一起,新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看着文质彬彬,姓宋,叫宋海明,教政治,但是有一口公鸭嗓,像是青春期嗓音没有发育好,点名时发现有人没有到齐,眼镜框上的两根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喊道:“程一炀,程一炀。” 像会说话的公鸭子。 沈迎夏被逗笑了,趴着把头埋进胳膊里憋笑,姜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小声问她笑什么,沈迎夏说了,姜鹿也觉得好笑,甚至一笑就停不下来,台上宋老师喊:“和程一炀一个寝室的男生是谁?”姜鹿没忍住,笑出了声。 于是宋老师不说话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们两个。 姜鹿的脸瞬间爆红,沈迎夏也觉得自己脸发烫,好在宋老师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发难,又问了一遍:“和程一炀一个寝室的男生是谁?” 有男生站起来说他们也没见到程一炀。 宋老师皱了皱眉,到教室外打了个电话,然后回来继续点名,喊到“姜鹿”时多盯了她几秒,姜鹿脸上的红就没消下来,一副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沈迎夏心里有点愧疚。 喊到她的时候,宋老师也看了看她,沈迎夏心里虚,但面上理直气壮地坐得直直的,引得宋老师又多看了她两眼。 点完名后,宋老师说了些场面话,交代了一些事项,让大家准备一下晚上晚自习的自我介绍,正准备解散,一个瘦高瘦高的男生敲了敲班级前门,“报告。对不起老师,迟到了。” 宋老师毫不掩饰他的惊讶,“嚯”了一声。 文科班女多男少,坐在后排的几个男生也明显躁动了起来。 宋老师看了看名单,“程一炀?” 嘴角淤青、颧骨红肿的男生点了点头。 “那大家都 分卷阅读37 起来到走廊上排个队,我们排一下座位。” 男生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脑袋,率先走到了班级门口。 沈迎夏和姜鹿身高相仿,站在一起,但姜鹿有点担心自己不能和沈迎夏坐同桌,沈迎夏也想和姜鹿坐,偷数着排在她们前面有多少人,排算她和姜鹿能不能坐在一起,但宋老师一时挑两个女生,一时挑一男一女,没有规律可言,轮到她们俩时,宋老师显然看透了她们的心思,手一挥,让沈迎夏和姜鹿进去。 沈迎夏很高兴,觉得这个老师还挺有趣的。 她们坐在第三排,前排也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姜鹿的室友,后排则是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男生是刚才那个迟到了的男生。 大概实在是形象不佳,他的同桌明显有点不太情愿,姜鹿也有点紧张。 位置排好就解散了,他从沈迎夏桌旁走过,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因为他的头骨长得不错,沈迎夏叫住了他:“同学,额,程一炀同学。” 程一炀顿了顿,回头奇怪地看着沈迎夏,他的眼梢上扬,加上没穿校服,穿了一件胸前图案是鬼图的一件黑色短袖。 实实在在的形象堪忧。 沈迎夏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但喊都喊住了,拿出一个小袋子,硬着头皮说她带了药。 她指了指自己额头和鼻子上的红肿,“我昨天也撞到了。” 昨天晚上吃完饭,沈风同志洗碗,她扔垃圾,扔完垃圾回来,正掏着钥匙,她爸突然打开门,一股猛劲把她撞倒在地,额头和鼻子一阵剧痛,沈迎夏摸了摸鼻子,一手的鼻血,摸了摸额头,一个大包。 她妈把她爸骂了个狗血淋头,沈迎夏换来伤好前她的家务活都让她爸干的安慰,但想一想,她明天就开学了,也没捞着什么好,来学校还引得不少人注目,沈迎夏的解释是她夜里起床喝水不小心撞到了。 她觉得这个原因比“被老爸开的门撞了”好一点。 在她伤好后,有一天熄灯后沈迎夏起床上厕所,她的室友还很贴心地叮嘱她,小心点,不要撞到,沈迎夏很感动,也觉得鼻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件事教会沈迎夏不能离闭着的门太近,也让沈迎夏她爸一度不敢开门。 * 此时面前的程一炀死死地盯着她,旁边的姜鹿也惊讶地看着她,沈迎夏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傻事。 “我放我抽屉里,你要就拿。”沈迎夏呵呵一笑,赶快拉着姜鹿吃饭去了。 她忘了这是一个有医务室的学校。 晚上回到教室,沈迎夏发现程一炀没有用她的药,虽在意料之中,但事到临头,她比她想象中的还尴尬,觉得不能和她的后桌好好相处了。 但是当程一炀来教室的时候,他朝沈迎夏笑着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一个创口贴。 “谢谢啊。”他说,给了她和姜鹿各一瓶甜牛奶,也放了一瓶在他还没来的同桌桌上。 “不客气。”沈迎夏愣愣地回道,她没注意创口贴少了一个。 而程一炀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扫早上阴沉的气质,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好像和班里的男生都成了朋友,说说又笑笑。 他的伤对外声称是早上乘公交的时候抓了一个咸猪手,所以他才迟到了,这个一听就是假的理由,大家却几乎都信了,沈迎夏很惊奇,程一炀一下子在班级里树立了一个伟大的形象。 沈迎夏和程一炀混熟后,他和她坦白,其实那天早上是他和他爸打了一架,程一炀很无奈,很委屈,他说他只是长得凶了点,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沈迎夏说:“有一首歌很适合你。” “哪首?刘德华的那首?” “刘德华哪首?”沈迎夏反问。 程一炀唱了一句:“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不是,是赵传的。” “《我是一只小小鸟》?”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这是后话。 * 晚上自我介绍完后,宋老师说现在开始竞选临时班干部,一个月后重选。 “首先是班长,想要竞选班长的同学直接上来。”宋老师说。 初次见面,大家都比较矜持。 沈迎夏又想起她妈说的,小学班干部大家都抢着当,恨不得每个人安一个头衔,上了初中班干部就变成了烫手山芋,给谁谁都不接。 估计是她和师范的同学聚会彼此交流的心得。 沈迎夏倒觉得,想当班干部的从头到尾就那么几个,其他人是小孩子不懂事凑热闹罢了。 “没有人吗?” 视野所见,有人东张西望,有人交头接耳,也有人蠢蠢欲动。 姜鹿长了教训,不敢再说话,在草稿纸上写字问沈迎夏:你想当班干部吗? 沈迎夏摇了摇头,姜鹿问这个问题是对她有天大的误会。 她扬了扬下巴,意思是问姜鹿:你呢。 姜鹿拿过 分卷阅读38 本子,又推过来:想试一试。 沈迎夏有点意外。 “没有人吗?”宋老师再问,其实他再等一下或者鼓励一下,马上就有人站起来了,但他没给这个机会,“那我来点吧,我随便抽个学号,抽到的人就是我们班这一个月的班长,36号。” 沈迎夏在本子上写:你想当什么? “36号是谁?” 姜鹿回道:都可以。 “沈迎夏。” 沈迎夏吓了一跳,讲台上宋老师对着她说,“你是36号。” 36号什么? 后头程一炀小声道:“班长。” 班长? “等你们吃螃蟹螃蟹都已经爬走了,剩下也我抽吧。” 沈迎夏反应过来后立马站了起来,“老师,我觉得我不适合当班长。” 宋老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先当着吧。1号,副班长。” “……” 沈迎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当班长,她当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初中的语文课代表,小学的时候她妈为了避嫌,让她当了六年的小组长。 沈迎夏觉得宋明海是在整她。 高考后她终于有了胆子去求证,而宋老师微微一笑,“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当过我们班班长,还记着呢。” 沈迎夏也只有微微一笑。 当人接触一件从未着手过的事情,大多都可以说一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然这句话的逻辑在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的当下已经行不通了,沈迎夏小的时候第一次听这句话半天没捋过来。 沈迎夏和宋老师说她不适合这话不是谦辞,一来她自己都管不好自己,二来她不喜欢去管别人,宋老师点兵点将的手气太差,不仅点中她这个自由散漫的人当了班长,还选了一个多嘴长舌的男生当纪律委员,只有临时的团支书靠谱一点。 高二的班长其实没有什么要做的,至少沈迎夏没找着,就是会开得多了点,比如刚开学段里说要严抓纪律,特意开了纪律大会,班长、团支书和纪律委员都要出席。 这个会后的某一天,教导主任路过十二班,被这个班级自习课上目无法纪的吵闹震撼了,一声喝令,训了班里几句后,让班长和纪律委员出来。 过了一会,纪律委员回来了,有人凑到后门偷看了几眼,说班长还在楼梯口挨老头的训。 * 张放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了教导主任在训导一个短发的女生:“一个班的班长是什么样,这个班级就是什么样!”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恨铁不成钢。 他看到了张放,咳了一声,说如果是问问题的话,下课再问,自习课的时候不要随意出入班级。 这天是周三,周三下午全校都是自习课。 张放心想他两手空空的,能来问什么问题,他解释:“我们班刚才有个小测试,我来交试卷。” 这样的错误在教导主任的教师生涯中应该很常有,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张放下了一层楼梯后,在底下偷听了一会,听见教导主任继续说道:“我从一楼走到四楼,就你们班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作为班长,管好自己是不够的,一定还要管好班级……” 张放意外地挑了挑眉,他不知道沈迎夏当上了班长,开学的时候在人群中见到她剪了短发,有点难以想象她顶着这个学生头当班长的样子。 教导主任长得像卡通人物,个子不高,有一个圆鼓鼓的大脑袋,脑袋上头发很少,是一个外形搞笑,但思想传统严肃的小老头,他问沈迎夏:“我刚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吗?” 沈迎夏说:“听进去了。” “你应该怎么做?” 沈迎夏胡扯,“我应该好好学习,在自己的进步的同时带领班级进步,严格要求自己,严格要求班级,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去吧。”教导主任终于下了赦免令。 “谢谢主任。” 当着全班人的面被叫出去沈迎夏倒不在意,被别的班的人撞到她被批评,沈迎夏就觉得有点丢脸。 她叹了口气。 从后门进了班级,所有人就等着她进来,讲台上团支书正坐在镇压纪律,接下来的流程是沈迎夏应该上台说些话。 沈迎夏上了台,说了话,大意是教导主任对他们很失望,他等会还会去找宋老师谈话,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也检讨了下自己,说她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班长,到时候肯定是要卸任的,为了下一任班长可以更好地管理班级事务,希望大家还是尽早背诵好校纪校规。 她拿不出班长的威严,但说得很诚恳,大家到底是被教导主任骂了后会丧气、知道还要被老师骂又害怕的学生,一时班里戚戚无声。 但等了一个晚自习,宋老师也没来班级一次,直到第二天政治课上他提了一下,说他是觉得不能把受教导主任骂的怒气发泄到他们身上,所以他昨天晚上没来,但是惩罚还是要的。 分卷阅读39 他特意让沈迎夏把一沓卷子分给大家,是挖了空的填空题,相当于让他们抄书。 “我昨天一晚上都在准备这个。”他说。 底下也没人敢发出异议。 因为宋海明总是这样,所以沈迎夏愈发笃定了他选她当班长是存心报复,即使后来他否认了,沈迎夏也断不相信。 第 18 章 到底是女生同理心高,不像同龄大脑像是没有完全发育好的男生,十二班被教导主任训过,且几乎把政治书的重点抄了一遍,自习课的纪律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如果有人说话,被一提醒也立马不说了,沈迎夏算是平安无事地熬到了重新选班干部的那天。 大换血,换得一滴不剩,宋老师都笑了。 在沈迎夏的怂恿下,姜鹿第一个上台选举,把逃走的螃蟹抓来吃了,当选了团支书。姜鹿看着文弱,实则比她有胆识的多,沈迎夏反省了自己,同样是面对自己不擅长、没有经验的事,姜鹿会想去试一试,而沈迎夏只会绕着走。 事实证明,当一个好班长的方法就是不当班长。 其实沈迎夏心里是有点挫败感的,任职期间觉得是个天大的麻烦,现在回过头看,又有点遗憾自己没有把握好这个机会。 而怎么才是把握好了这个机会,希望收获什么,又是一个伪命题。 她还有件很郁闷的事情是她总是会听见班里的女生提起张放,她算不出之间有多少是因为所在班级的女生人数增多了,这导致她每次都会被迫回忆起来当她被教导主任训时,张放轻飘飘地路过。 这是她耿耿于怀的一个小原因。 于是沈迎夏也想起自己高一第一次逃课就在顶楼教室被他撞见且落荒而逃,还有跨年晚会彩排的时候,她吓到了他和他的一众同学。 虽然人家压根不知道自己,但沈迎夏还是觉得自己很糗。 班里有一个女生毫不忌讳地宣告张放是她的男神,高一的时候她在张放的隔壁班,她说她对张放的喜欢是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但如果张放有一点注意到她,那她就会去倒追。 大家开玩笑,那的确是没什么希望。 所以她也丝毫不受影响地和别的男生谈恋爱。 倒是沈迎夏很惊讶她爱的宣言。 而后来她发现大家都不避讳谈情说爱,身边的同学往往聊天聊着聊着,学习学着学着,往前一趴或往后一仰,嗷一句:“好想谈恋爱啊。”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爱情的盼望。 沈迎夏一愣一愣的,觉得自己落了时髦。 高一的时候教室是只学习看书的地方,即使是寝室里女孩子们谈起心事,也都有点害羞,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高一的男生女生升入高二,学校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家刚熟悉不久又即将会离开的地方,于舒适中迫不及待地想要留下记忆,像细菌更容易在温暖湿润、营养充足的环境里滋生,恋爱的氛围在校园夏末微蓝的傍晚蔓延。 这事给沈迎夏带来了一点困扰,因为图书馆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情侣们幽会的地方。 这事做不到心静自然凉,所以说人性都是自私的,沈迎夏自己逃自习课的时候,觉得图书馆老师不管事很贴心,但当情侣越来越多,多到影响图书馆的生态系统时,沈迎夏便有点恼怒,觉得岂有此理。 当时她作为美术社副社长要准备一幅作品参加比赛,沈迎夏便暂时转移了阵地,泡在了美术室,然而好景不长,某天午休她又意外撞见了一个小学妹向张放告白。 一开始沈迎夏不知道小学妹告白的人是谁。 她在艺术楼外的水池洗了笔,刚想折返在墙角听到了声音,很有自觉地避了开,等当事人走了她才回去,但多此一举地侦察了下四周,和二楼的张放对上了视线。 张放是帅的,沈迎夏承认,高一下的篮球赛,他所在的七班一马当先,沈迎夏发现他的确是帅的,寒假回来他反而晒黑了一点,好像也长高了一点,扫去了一点奶油气质。 此时此刻张放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她,沈迎夏头皮发麻地转移了视线。 那一秒在记忆里像拔丝似的被无限拉长,她看见了张放沉静的眼神,听见了身后小树林里轻轻的风声,后来再想起来,还能回忆起十月的金桂花香,同样的,她的尴尬也被十倍地放大了。 午休还没结束,程一炀来了,沈迎夏和他说起这事,说碰见了一个小学妹和张放告白,程一炀表示羡慕,而沈迎夏替小学妹捏了一把汗,她特意留了心,好在没有听说什么关于张放的新绯闻。 帅又不能当饭吃,花痴花痴就够了,把真挚的感情献给一个招蜂引蝶的人,沈迎夏还是替喜欢张放的人感到不值。 紧接着的运动会,沈迎夏班上本来就男女比例失调,不指望填满报名单,沈迎夏一开始只参加了接力,但最后动了恻隐之心,又报名了一千五。 一千五的起点跑线的一边是沙坑,沈迎夏候场的时候男子跳远已经快结束了,她先是注意到一个 分卷阅读40 女生和她的同伴,然后又看到了张放。 他穿着短袖短裤的运动服,手长腿长,应是已经比赛完了,有点散漫地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一会,女生在朋友的鼓励下害羞地走向,递给了张放一瓶矿泉水。 隔着红色跑道的距离,广播里也孜孜不倦地念着通讯稿,听不见女生说了什么,但张放没有接那瓶水,女生明显带着尴尬离开后,周围看戏的人夸张地大笑起来。 偌大的操场一半浸于西边太阳的余晖下。 有一个头上架着墨镜的男生笑得手舞足蹈,沈迎夏知道他,叫林家铭,高一刚开学的时候经常跑她班上串班,有一次课间她去接水,有意无意地堵着她,直到她抬头瞪了他一眼。 蓦然之间,沈迎夏觉得那个女生好可怜,众目睽睽之下鼓起勇气只是想送给心仪的男生一瓶水,被拒绝了不说,还要被无关的人耻笑。 凭什么? 虽然她知道张放有拒绝的权利,也应拒绝这类暧昧的表意,但她不知道张放是怎么想的,她只看出来他的朋友们显然都等着要看那个女生的笑话。 沈迎夏生了气。 心里恶心。 * 沈迎夏初中的时候偷偷看过言情小说,她只敢偷偷看,觉得被她妈抓到她就完了,但还是有一天不慎被她妈发现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妈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教训她,只是教育她一定要树立正确的三观,小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她还说沈迎夏看的都是她年轻的时候看剩下的。 妈妈和想象中的妈妈不一样,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沈迎夏记忆深刻,是她的小小新发现。 沈迎夏长大后回忆起年少时自己的少女情怀,会好奇她妈看见她偷看言情小说时的心情,是否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时沈迎夏和她爸妈聊一些学校、班级里的事,有次她妈提到哪家的女儿艺考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沈迎夏想起了张放,她和她妈说,她年级里有一个男生,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和一个高二的学姐谈恋爱,后来那个学姐高三去集训了,两个人就分手了。 她妈不甚关心,说你们现在的小孩子根本不懂爱情。 沈迎夏向她妈表示,她和她是站在同一条阵营的。 高中的沈迎夏觉得爱情应该是很纯洁的,很珍贵的,她不认同那种随意的恋爱,程一炀说她是个老古板,恋爱就是恋爱,来去自如才是恋爱,正是因为年轻才不用顾虑责任,“爱就是爱那一刻。” 沈迎夏却觉得这样的感情过于玩笑:“一拍即合,一拍两散,谈恋爱是拍黄瓜吗?” 程一炀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沈迎夏说她和程一炀三观不同,无法交流,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对别人的感情说三道四。 夏云女士让她谨记小说和现实是不一样的,沈迎夏觉得自己很清楚,但实际上直到上了大学,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环境,她每天骑自行车上下课,可能是这些风天天吹拂着她,软化了一点她的固执,沈迎夏才开始了解何谓春光物候,开始慢慢地接受了爱情的多样与即时,远大于爱情的唯一与永恒。 * 每一个运动员都会配备至少一个负责后勤的同学,沈迎夏的小跟班是程一炀。 那天不是一个适合跑步的天气,夏末秋初,冷,干燥,太阳大,风也很大,沈迎夏跑得很累,满嘴的血锈味,好不容易跑到终点,沈迎夏觉得快要死了,程一炀忙上前给她批上一件外套,特兴奋:“第三名诶!太厉害了!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她报名一千五的时候体育委员很惊讶,沈迎夏说她高一的时候跑了第三,体育委员更惊讶了,但只有程一炀不信,即使姜鹿帮她作证,他还是一脸“别开玩笑了”的表情。 现在证明了自己,但沈迎夏累得只摆了摆手。 落后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跑到了,整个横尸遍野,惨不忍睹。 沈迎夏慢慢地终于缓过来了一点,抿了口水,看到周远山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沈迎夏扯了扯嘴角,也回了一个大拇指。 分班后周远山在她隔壁班,还是他班级的班长,揭过绯闻这一页后,沈迎夏和周远山的关系自然了很多,之前段里开会遇到周远山,听闻沈迎夏被选上班长的过程,周远山还鼓励她可以当一个好班长。 沈迎夏当时说,她不适合当班长。 周远山说:“你不适合当班长,但你可以当一个好班长。” 这话很中听,沈迎夏觉得他还挺会说话的,后来得知她没有继续当班长,周远山表现得还挺遗憾,搞得沈迎夏也有了点辜负别人期望的感觉。 “你怎么又跑了一千五?”周远山问沈迎夏。 程一炀说:“因为我们班没人报,她自己报名的。” 他们两个班级是同一个英语老师,沈迎夏英语好,周远山有时会来问她问题,因此坐在沈迎夏后面的程一炀也和周远山认识了。 分卷阅读41 周远山笑:“那你高三还会报吗?” 沈迎夏皱着眉摇了摇头:“不跑了。” 这一回她实在累得够呛,女子一千五是运动会第一天最后一个项目,沈迎夏领了奖后饭都没胃口吃,回宿舍洗了个澡,见时间还早,爬上床想休息一会,却没想一睁眼,天全然黑了,心下一惊,忙爬起来穿鞋,突然又想起来今天晚自习是看电影,松了口气,把心放了回去。 这一觉醒来沈迎夏饿得前胸贴后背,去小卖部买了点零食,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提着塑料袋走在静悄悄的校园里,入了秋,虫子也不叫了,直到走进教学楼才听见一些班级看电影发出的欢笑声或尖叫声。 沈迎夏在楼梯和一个男生迎面相逢,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沈迎夏不禁皱了眉。 怎么又是张放。 他没穿校服,应该是洗了澡,身上有一点肥皂或者沐浴露的味道,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楼道里的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也在眼睛里点了光。 她往左让了一步,张放往右让了一步,一个上楼,一个下楼。 虽然他不是她的冤家,但沈迎夏还是觉得路窄。 第 19 章 班里放得电影张放不感兴趣,便想去小卖部买瓶冰饮,遇见沈迎夏他有点意外,更诧异的是看到沈迎夏对自己的反感。 虽然只是一个平常的照面,但他被人打量多了,也看多了人的眼色,捕捉到了她眉眼间闪过的一丝不耐。 张放思考他哪里招惹到了沈迎夏,直到他走到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拧开瓶盖,还是觉得奇怪。 她认识他吗? 真要说交集,最近的也是一个多月前像今天这样在艺术楼和她对视了一眼。 那天午休他被物理老师拉去干活,事情做完他提早去了艺术楼,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公开课,在艺术楼的多媒体活动教室上。 教学楼和艺术楼之间的小树林是捷径,张放穿过小树林,看到一个女生在水池洗东西,他认出来是沈迎夏。 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她的短发长长了一点,之前见过她用一个红色的皮筋把头发扎成了一个小揪,像朵喇叭花一样炸着。 风吹树叶簌簌作响,张放犹豫了一下,没有作声,安静地从一旁经过。 一楼的舞蹈教室里男生女生鱼贯而出,一个脸圆圆的女生突然向他打招呼,张放不认识,出于礼貌回应了句。 她的同学面露揶揄之色,自认识趣地留他们两人说话。 女生有点羞涩,说她也是二中毕业的,也是张老师的学生,去年张放和同学回初中母校,张老师还是带毕业班,让他们和学弟学妹讲讲话过。 “你和我们说了很多一中有趣的事。” 张放客气地笑了笑,心里有点尴尬,早已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很想考一中,听学长你说后就决定还有一年时间,一定要考上,因为我数学不是很好,之前一直不敢想……” 考入一中后,她加入了舞蹈社,舞蹈社练习任务多,没有想到会遇到张放,一开心就和他打了招呼。 张放觉得这个学妹实在夸张,谁会真的从别人那里汲取积极向上的动力,这番话让他感到有点折寿,他说了些客套话,说这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学妹最后问他要了QQ号码,然后跑去和一旁的同学集合,朝张放挥了挥手,几个女生簇拥着走在小树林的小径上。 张放如释重负,他往楼上走时,看见虚掩着美术室的门,想起了沈迎夏。 这么久不见人影,张放瞬间猜想到她可能是听到了他和学妹的对话,然后误会了什么,觉得不便打扰,躲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好奇,或许是因为暂时无事可做,张放想知道是不是他自作多情,沈迎夏是不是真的躲了起来,他没继续往楼上走,倚在二楼往下看,没看到人,但过了一会,就见沈迎夏从左侧的拐角处冒出了头。 张放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沈迎夏的头顶,她像个动画小人,贴着墙脚,谨慎地往里走,让张放觉得有点搞笑。 暗笑中,她却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偷窥被发现,张放“唿——”的一下,觉得心都轻了。 下意识想蹲下藏起来,但早已来不及。 也幸好没有蹲下,因为倚着的阳台是铁栏杆围成的,不具备遮掩功能。 这慌乱的一刹是转眼的事。 女生一反刚才偷偷摸摸的样子,淡淡地和他对视了一眼,移开了视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张放有点佩服她的滴水不漏,让他甚至有点怀疑她并不是他而躲了起来。 之后张放再回想起这一幕,沈迎夏仰着脸看她,记忆里有时有风,风轻轻吹拂她额前的刘海,有时没有风,她总是一脸平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因为是单眼皮,眼神显得有点清冷,张放对此有一种不知源自哪里的既视感。 后来他上了大学,C大的校园里有 分卷阅读42 很多流浪猫狗,不怕人,有的比人还亲近人,经常会有学生喂它们吃东西。 有天他在路上遇到了一只不甚眼熟的狸花猫,四目相对,猫喵也没喵一声,轻轻一跃,消失在树丛,张放突然想起了高二的那个中午,那个女生就像这只眼神沉静的猫,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发现沈迎夏对他的反感,其实张放猜想得到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风评不好,但那时他又觉得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未免有点太荒唐。 说起来,张放一开始以为沈迎夏是一个娇柔的女生,因为林家铭交过的女朋友都是这个类型。 他和林家铭是初中校友,但初中的时候不熟,直到高一分到了一个班级,听说林家铭在追四班的一个女生,张放对沈迎夏的初印象就是把林家铭几任女朋友的形象拼凑了一下。 去年跨年晚会海选,她顶着夸张又难看的妆,冯亮骋和他说这就是林家铭追的那个四班的女生时,张放便认为她是被迫的,因为他不相信有女生愿意被打扮成这样,这吻合一个柔弱女生不敢反抗、被迫牺牲的形象。 不过很快张放就知道是自己自以为是地弄错了。 跨年晚会的第二天张放再见到沈迎夏,她穿着臃肿,显得头小身子大。 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感觉上和林家铭交往过的女朋友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昨天晚上摔了一跤但反应迅速,没有搞砸表演,像是她卸去伪装本来面貌会做出的反应。 但随即目睹女生挽着妈妈的手撒娇,张放发现无论是谁,人的性格大多都很复杂,他不应该多加揣测。 紧接着又是元旦假期在图书馆的偶遇。 在学校张放有时会遇见沈迎夏,校服与学习令一个学校里的学生都被同化了一部分,他是这样,沈迎夏也是这样,在一个校园里,总有几个经常碰面但不认识的人,脸是一个人的个性,名字也是,新年伊始他想起了沈迎夏的名字,看见她,脑海里就会浮现她写自己的名字的字迹。 她被教导主任训斥的时候,低眉顺眼,张放却仿佛听见了她心里的腹诽,他觉得有点奇妙,明明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好像见过了她的很多面,并在他的印象中逐渐变得丰满与立体。 * 张放以为自己厌倦了受人关注,突然之间遭受了她的冷眼,让张放想要求证沈迎夏是否真的反感他。 张放没想到他还有点虚荣自满,默认了不是一个讨人厌的人。 当然求证只是一句玩笑话,他本来就不怎么遇得着沈迎夏,他在七班,三楼,沈迎夏在十二班,四班,一个理科一个文科,两个班级没有共同的老师,也几乎没在教学楼里遇到过,除了有一两次课间他去四楼物理老师的办公室看见她在排队接水,饮水机在教师办公室的门口。 但都是单方向的,沈迎夏没看到她,有一次她和旁边的同学聊天,在吐槽作业太多她写不完,但老师让她这周之内必须把作业补好。 她有两个水杯,一个黑色的保温杯,一个粉红色的塑料水杯。 食堂里遇见的概率稍微大一点,但沈迎夏对他视若无睹,这让张放觉得自己计较得有点好笑。 她看着瘦,校服穿得宽宽松松的,但饭量挺大,而且张放发现她好像挺爱吃的,因为她是小卖部的常客,在食堂排队的时候也会偷偷盯着已经打好菜的人的餐盘,有没有她想吃的菜都会在她的脸上表现出来。 一定也不像那个可以迅速戴上平静面具的人。 她总是和一个也留着学生头的女生一起吃饭,但后者的头发明显比她服帖得多,沈迎夏的发尾总是翘着的,后来张放知道了那是她的同桌。 程一炀有时也会和她们一起吃饭,因为社团活动,张放和程一炀认识,而程一炀排队排在沈迎夏后面时,喜欢用手指动一动她翘着的发尾解闷,沈迎夏有时候会猛摇头躲开程一炀的捉弄,有时候像懒得折腾任他去。 稍微注意一下校园里偶尔会遇见的人,就会发现这些。 * 冯亮骋的生日在平安夜,他觉得很洋气,如果在学校,他就会大张旗鼓搞得所有人都要向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今年的平安夜正好是周日,周六和朋友一通庆祝后,周日返校冯亮骋不忘拎了一个双层冰淇凌大蛋糕,拎得他差点手抽筋。 冯亮骋把蛋糕在自己班级里分了一圈后,不忘落下分散在各个班级的其他朋友,他去七班给张放送了一份后,随口说他还要给胡芮送一份,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胡芮在十一班?”张放想了想,问。 “嗯。” 冯亮骋说这话有心也无心,虽然张放不会答应,但他觉得总归有点希望嘛。 寒假的时候张放突然和一个学姐交了往,谁都知道胡芮伤心了好一阵,结果没多久两人就分了,冯亮骋觉得张放太不会做人了。 他总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拒绝胡芮,但问张放,他漫不经心地承认有那么一点想法,他也的确比较喜欢学姐那个类型。 哪个类型? 分卷阅读43 就是谈恋爱不会太认真的类型。 按往常张放不会理冯亮骋的提议,但大概是鬼迷了心窍,应下了,让冯亮骋也很惊讶。 而走到四楼后,张放心里就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唯一庆幸的是这件蠢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们没有进班级,冯亮骋在门口喊胡芮出来。 胡芮轻笑,捧着她那一份蛋糕:“我的有两颗草莓诶。” 冯亮骋嘿嘿笑了笑。 胡芮递给冯亮骋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礼盒,祝他生日快乐,她昨天没有去他的生日派对,她又看了眼张放,让他们等一等,进了教室。 张放看到了沈迎夏,他和冯亮骋在十一班前门处,沈迎夏和一个男生在十二班前门处。 男生是她高一的班长,也是去年元旦放假帮她拉行李箱的那个男生,张放也挺意外自己还记得,但就是记住了。 他看她可能被发现了,他们的视线和以往一样交错了一下,沈迎夏笑着递给了周远山一个包装得很可爱的平安果。 然后胡芮从班级里出来也拿了两个类似的盒子递给他和冯亮骋。 “平安夜快乐。”她说。 冯亮骋措手不及,说他没准备苹果,张放自然也没准备,胡芮笑了笑说蛋糕就够了。 冯亮骋一转过弯就在楼道口把盒子拆了,掏出了一个饱满漂亮的蛇果,盒子里还有一张苹果形状的小卡片,一面印着圣诞歌,一面印着“平安夜快乐”。 冯亮骋转了转手里的蛇果,心里挺开心的,他看了看张放,把蛇果放回盒子里,说:“你不想来就别来嘛。” 张放愣了下,反应过来冯亮骋在说什么,“没有。” “那你干嘛板着脸?” 张放还是否认。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张放心下一沉,还是说:“没有。” 第 20 章 不知道是从何而来,某一年的平安夜突然兴起了送平安果的时髦,这一祝福方式就被延续了下来,每逢十二月,苹果就会涨价。 沈迎夏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蛇果,觉得这个没见过的水果颜色是挺好看的,但也有点怪异,白雪公主里巫婆送的红苹果应该就长这样,听她爸说这个水果叫“蛇果”,沈迎夏一下子联想到了“毒蛇”,吓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一童年阴影她早已克服,沈迎夏以前从来不凑热闹的原因是她妈坚决抵抗这股消费主义下的歪风邪气,而沈迎夏零花钱有限,买不起涨价了的且包装越来越华丽的苹果,更别提蛇果。 但越来越多人赶潮流,沈迎夏的同学送沈迎夏平安果,教师之间也互送平安果,后来学校里也把那天中午的水果变成了苹果,沈迎夏她妈终于屈服了。 以前沈迎夏抗议的时候,她让她提一袋苹果去学校。 沈迎夏敢怒不敢言,这和万圣节别人送你糖果,你还人家一把白砂糖有何区别。 不过长大后,沈迎夏也逃出了被花式平安果挟持的怪圈,大家也不太讲究送苹果还是蛇果,沈迎夏觉得提一袋苹果去学校挺好的。 管够。 周五放假前,程一炀问沈迎夏她们喜欢吃苹果还是蛇果,沈迎夏说随便。 程一炀说他会挑个最漂亮的给沈迎夏。 沈迎夏受宠若惊,说她只打算提一袋普通的苹果。 程一炀沉默了几秒,妥协:“我干了,你随意。” 沈迎夏以为程一炀是开玩笑的,但周末她提着一袋苹果返校回来,程一炀真的递给她一个很可爱的小盒子,她打开一看,也不是烂果,是一个很可爱的蛇果。 她有点感动,把一大袋苹果放在程一炀桌上,让他随便挑。 每个人都像是丰收的果农,做了一场愚蠢的以物换物,即用我的苹果换你的苹果。 “迎夏,有人找你。”有同学喊她。 沈迎夏应道,出门一看,是周远山,隔壁班的果农也加入了这个限时买卖。 “平安夜快乐。”周远山递给了她一个做成苹果造型的礼盒。 “谢谢,你等下,你的我还没给你。” 沈迎夏只能这么说,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考虑到周远山的份,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送平安果。 但回到班级看了看自己的袋子,她和周远山毕竟不是很熟,虽然一个个苹果都是她挑选过的,但此时此刻在沈迎夏眼里,这些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送不出手。 程一炀给她出主意:“你随便挑个别人送你的有包装不就行了吗?” 怎么说也是别人送的,这多糟蹋别人心意啊。 程一炀翻了个白眼:“你知道糟蹋你还提着这一袋苹果就来了?” “那我拿你的?” “不行。”程一炀斩钉截铁地拒绝。 一旁姜鹿笑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多的。” 沈迎夏又感动 分卷阅读44 了,“你够送了吗?” “应该够了,不够我也拿别人的凑一下。” 后面的程一炀撇了撇嘴,说姜鹿跟着沈迎夏学坏了。 姜鹿的苹果是她自己包装的,用各色的包装纸包裹起来,然后绑了一条蝴蝶结丝带,她借花献佛,把这个平安果送给了周远山,她看到隔壁班胡芮给张放和另一个男生各送了一个小盒子,一看就是货真价实准备好了的,这一对比,更让沈迎夏有点心虚。 有关平安夜和圣诞节的故事总下着雪,相关的图片也是红红绿绿的温馨小镇被一层厚厚的糖霜似的积雪覆盖着,这份浪漫在H市显得水土不服,因为H市冬天下雪下得少,没有下雪的平安夜就变得一点也不浪漫,所以到头来,浪漫的是下雪天。 那一年的圣诞节天气预报说会下雪,但盼望着盼望着,只夜里下了一点雨夹雪,不过那一周的周末补元旦调休的课时,倒飘飘落落下了两天的小雪,在南方冬天里仍盎然的植物上盖了一层的冰雪。 大家都很兴奋,课间的楼道里一反常态挤满了人,将手伸到空中接雪花,落在手上立刻就化了,但落在衣服上就能看到雪花的形状,有更好玩的干脆直接跑到了楼下,就这几分钟也要玩一把,都冻得脸红手红,上课铃响了,才舍得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本来也马上放假了,各科老师也纵容了学生那两天的散漫,上地理课的时候,老师还花了半节课的时间拓展了关于“雪”的知识点,分析了好几道经典例题。 地理老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长得像宫崎骏里的和蔼的老太太,沈迎夏很喜欢她。 高二遇到的老师沈迎夏都很喜欢,他们或年轻或年长,但各有可爱的个性,有一种感染学生的人文素养。 文科班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人,这一年的跨年晚会,沈迎夏班上借鉴《歌舞青春》和《死亡诗社》创作了一个舞台剧。 大家回忆起去年的跨年晚会,除了姜鹿,班上没有人知道沈迎夏参演过去年高一四班《灰姑娘》的那个节目,大家都对在台上摔了一跤的女生印象深刻,但沈迎夏不提,姜鹿不说,更没人知道那个摔了一跤的人就是沈迎夏,沈迎夏觉得自己高中三年甚至以后,都不会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对这次晚会热情高涨,一来不缺演员,二来可能是因为有了阴影,沈迎夏没参与,当了后勤。 姜鹿问她不会遗憾吗,因为这是他们能报名的最后一次跨年晚会,高三就只能做观众了。 沈迎夏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鸵鸟情绪,但是她想了想,回答:“不会。” 以后可能会后悔,但是现在的她既然不想,她就不想勉强自己去考虑未来不一定的事情,而且怎么说她也参与过一次了,那一次留下的记忆已经足够深刻。 那一年的雪下得大,虽然薄,但真正有了雪地,路上都是斑驳的脚印。 都回忆着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上一次是十多年前,沈迎夏对幼时的那场雪只存留一点模糊的印象,对她还有她的同学们来说,那是他们在这座城市里见到的第一场雪。 不过那时沈迎夏没有太在意,因为高中时她满心想要去北方读书,她觉得这些都是小场面,她要克制自己,但高考毕业后她去了一个比H市更南的城市读书,大学四年没有下过一场雪,也许是因为全球变暖,寒假回来,H市也越来越不下雪了,再后来她和朋友去北方旅游,大地苍茫一片,是她多年前幻想的遥远的冰天雪地的世界。 晚会那天沈迎夏撑着伞往大会议室走,她穿了一双号称防水的雪地靴,走一步一个坑,走得有点辛苦,完全字面意义上的“拨出萝卜带出泥”。 路上不知道是哪个男生,不合时宜地唱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他好像只会这一句,反反复复地只唱这一句,唱得沈迎夏走进后台,脑子里都是这句歌词的旋律。 虽然是后勤,但沈迎夏帮不上什么忙,因为程一炀作为文科班仅有的男丁之一必须上台,他的相机便归沈迎夏所有了,沈迎夏便捧着个相机到处转悠,给大家拍照。 程一炀穿着一件缀满亮片的银色外套,说她拿着相机,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沈迎夏嘿嘿一笑,而等到节目结束后他拿回自己的相机一看,发现沈迎夏什么都乱七八糟地拍了一通,地板和天花板换着角度拍得比人还多。 还有很多他的丑照,程一炀偷偷都删了。 宋老师那天铁公鸡拔毛,自费请全班喝奶茶,程一炀嫌弃这种甜腻腻的勾兑饮料,所以沈迎夏一个人拿了两杯。 他们准备回观众席看表演时,迎面遇到了荆海柏,张放还有其他几个沈迎夏叫不出名字的人。 一众人各穿各的衣服,荆海柏穿了黑色的西装,张放套了件黑灰色卫衣。 沈迎夏喝着一杯奶茶,拿着一杯奶茶,侧着身子走过了,就张放和程一炀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荆海柏所在的校交响乐团的演出是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 “好耳 分卷阅读45 熟。”沈迎夏靠着椅背,她乐理知识很差,只是听个热闹。 “《拉德斯基进行曲》。”坐在她旁边的程一炀说。 沈迎夏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程一炀还储备了这些知识点。 程一炀其实也不懂音乐,但完全可以沈迎夏面前充充大款:“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都是以这首曲子作为结束曲的。” 沈迎夏毫不吝啬地露出了对程一炀刮目相看的表情。 程一炀很洋洋得意,享受了一下沈迎夏崇拜的目光后,他坦白,是荆海柏和他说的。 沈迎夏“啧”了一声:“怪不得。” 荆海柏在他们学校是一个有名的人,赢了很多音乐比赛,传闻出生于音乐世家,家里人都可以在网络上搜得出介绍。 说是传闻,因为沈迎夏没有搜过。 程一炀因为和他爸关系不好,一中周末可以留校,他几乎都不怎么回家。 留校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这个学期多了一个荆海柏,打个篮球也就认识了,程一炀和沈迎夏说,这几周荆海柏天天在音乐教室弹这个曲子,他都快听吐了。 沈迎夏淡淡地白了他一眼:“你别听不就行了。” 程一炀撇了撇嘴,嘴角带着笑意。 他没和沈迎夏说的是,听吐了这种话只能和她说,在荆海柏面前说这样的话很不礼貌,而且“听吐”只是一种夸张了的比喻。 倒有一次荆海柏主动问他是不是听累了,程一炀当然回答没有,钢琴声再响起,他换了一首曲子,很优美,很动人。 程一炀不认识这首曲子,但他没问荆海柏,荆海柏也没有告诉他,弹完这曲后,他继续练习晚会的曲目。 程一炀一直记得那个旋律,因为未成年,找了一个黑网吧查了一个晚上,是李斯特的《叹息》。 第 21 章 31号晚上,班级有人提议一起跨年,夏云女士一开始不想沈迎夏去,觉得大晚上的,夜里可能还会下雪,不安全,但不好强硬,只好同意,警告她不准喝酒。 沈迎夏无奈道:“没有人会喝酒啦。” 说是班级活动,其实只是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人凑一凑,但一集合,沈迎夏发现不全都是她班上的,好几个人不认识,说是谁觉得人少不热闹,干脆把大家认识的、想跨年的都约到一块,所以凑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沈迎夏和姜鹿都应付不来这个局面,默默地和认识的人待在一块。 计划是先吃晚饭,然后去KTV玩到十来点钟,就去江滨广场等跨年烟火。 因为人多,大家打算找一家自助,但走着走着,发现一家路边排挡很不错,三三五五表了态,沈迎夏跟着大家坐在了红色的板凳上才迟钝地问了一句:“我们在这吃吗?” 同桌的人点了点头。 那天是个大晴天,一天下来,积雪都已化了,很冷。简易的塑料棚里像酒席似地摆放着塑料桌椅,好几个明晃晃的白炽灯,周围吆五喝六的,风时不时把塑料布吹得七折八折,大部分人,至少沈迎夏那桌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吃这种排挡,沈迎夏有点期待,就坐在塑料凳上等着菜上桌。 猪筒骨用一个大盆端了上来。 沈迎夏以前路过小吃街的时候就闻着味流过口水,但她妈觉得不卫生,沈迎夏也找不着机会一个人偷吃。 但这回吃着了,发现筒骨的肉少得可怜,而且有点难以吃得雅观,沈迎夏顾及着吃相、艰难地啃了几个后,觉得自己吃了个寂寞。 还是吃些不带壳、没有骨的吧,沈迎夏放弃了。 由于大排档口味太重,沈迎夏喝了点啤酒,第一口含在嘴里还没咽下,她想起了她妈的叮嘱,但再想想,一点点问题应该不大,便把嘴里温凉的酒吞下了。 他们一共挤了两桌人,一桌会玩点,一桌拘谨点,酒是另一桌先喝起的,然后传向了沈迎夏这桌的男生,会喝酒的女生也都喝了一点。 程一炀从另一桌过来和沈迎夏这桌的人聊天,走到沈迎夏旁边,提醒她少喝一点,自从酒上了桌后就惴惴不安的姜鹿忙应和道。 沈迎夏让他们别担心,她就喝一点,而且其实她酒量很好,逢年过节聚餐可以向长辈敬一圈。 另一桌和沈迎夏坐得最近的一个男生听到沈迎夏这番话,立马起了劲,邀沈迎夏和自己喝一杯。 程一炀脸色立马就差了,沈迎夏朝那个男生摆了摆手。 那人说:“我给你倒一杯。” 沈迎夏有点生气这人不知好歹,她有戒备心,但以为同学之间喝点酒不会有什么事情她才喝的,程一炀看起来更是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架势。 喝酒真的会误事,沈迎夏后悔了。 那个男生真的倒了一杯酒想给沈迎夏,语带调戏,“我只倒了半杯。” 一旁的姜鹿无措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这里,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我只喝这 分卷阅读46 么多。”沈迎夏拿起自己还剩一半的塑料杯说。 那个男生还想说什么,周远山站起来上前一步搂住了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过他手里的塑料杯,笑着说了句场面话:“等会还要去唱歌,喝多了对嗓子不好。” “多吃点菜。”有人连忙帮着打圆场。 “少喝酒,多吃菜。” 那个男生被周远山搂着,背对着沈迎夏,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迎夏心想这是什么事啊,程一炀一脸“我说了吧”的表情不满地看着她,沈迎夏不高兴地看了回去,她端起自己的杯子,程一炀说:“你还喝?” 沈迎夏:“不然倒了?” 她把剩下的酒一口喝了,倒上了一杯橙汁。 “你还挺豪迈。” 沈迎夏这次声音小了很多,“我说过我酒量挺好的。” 吃饱喝足后,沈迎夏就想走了,但不好脱身,看姜鹿是真的想看跨年烟火,沈迎夏只好留了下来。 刚才排挡那一遭一下子增加了她的曝光度,到了KTV,有人喊她唱歌,沈迎夏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特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也不管对方理解的是她嗓子疼还是唱歌不好听,好歹是同班同学,见她不愿意也没勉强她,更何里想唱歌的人都排起了队伍。 场面一度很热闹,他们订了一个大包厢,玩游戏的人一堆,窝在卡座里聊天的人一堆,唱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那又是一个神曲频出的年代,最不缺鬼哭狼嚎,吵闹中,姜鹿唱了《一直很安静》。 那几年仙剑系列在电视上反复地重播着,姜鹿说她最喜欢的角色是林月如,在电视剧还没有开播前,她看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表姐玩仙剑游戏,表姐最喜欢的角色也是林月如。 这不是首适合跨年气氛的歌曲,旋律一响起整个包厢就慢慢地安静下来,让姜鹿有点难以把这首歌唱下去,程一炀拿了一个话筒上台,以他的气质中和了下这首歌的悲伤,最后演变成会唱的人都跟着唱了几句,歌词的流动也稀释了感情,打牌的哼着旋律重新打起了扑克。 虚惊一场唱完这首歌,姜鹿想把麦递给下一个人,程一炀拦住她,霸占着麦一起又唱了一首《舞娘》。 沈迎夏和同学玩了几盘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的经久不衰令每一个中国人震撼,嘴上都说着嫌弃,聚会中却永远少不了它,堪比游戏界的塑料袋。 好在几轮下来都没轮到沈迎夏,她饮料喝多了,加上有点缺氧,把这个风水宝座让给了其他人,想出去透透气。 出了门,抖擞抖擞,脸一下子就不热了,命大没死在里面的乌烟瘴气里,导致沈迎夏上完厕所都不想回去,在外头溜达了一圈,背着手,听听每一个爆香里头都在唱什么歌,直到三番两次遇到的一个服务员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后,沈迎夏打了个哈哈,觉得是该回去了。 正巧遇见周远山从包厢里出来,沈迎夏想为方才周远山为自己解围道个谢,但一时语言没有组织好,对他笑着示意,心想他应该也不会计较,走廊狭窄,她往旁侧了侧,让周远山先过。 周远山没动,反往旁让了一步,沈迎夏没想太多,以为是他绅士,但刚往前走了一步,周远山又伸出手挡住了她。 沈迎夏有点莫名其妙,正要开口,看见周远山眼神躲闪,神色羞涩,沈迎夏脑袋一热,蹭的一下,双颊就烫了起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又眼神飘忽地僵持在门口好一会儿,见有人往这边来,周远山才小声说了句:“你先进去吧。” 沈迎夏嗫嚅地应道,推开门回到了包厢,随便找了个角落,心跳得有点点快,满心满脑的不可思议,坐着干发愣。 周远山回到包厢找到了沈迎夏,踌躇着想坐到沈迎夏身边,沈迎夏即时反应过来,站起来去找姜鹿他们,没敢回头看周远山的表情。 姜鹿以为沈迎夏累了,关心地提议要不然她们先回去,沈迎夏摇了摇头。 结束后,KTV有一个回馈顾客的抽奖活动,程一炀见识过沈迎夏“再来一瓶”的手气,推她上去抽,大家也没异议,沈迎夏想赶快了事,不再推辞,随手一抽,经理笑眯眯地刮开涂层,程一炀一看经理的笑容僵住了,喜出望外,凑过去一看,高兴地宣布道:“哇噻!二等奖,打半折!” 这一笔天降横财立刻找到了花销,到了江滨广场,三到四个人一组买了几个孔明灯和一些仙女棒之类的小烟花。 沈迎夏和姜鹿、程一炀一组,孔明灯祈福明明很传统很浪漫,但程一炀觉得这玩意和河灯一样阴森森的,比起祈福更适合祭祀,不想把新年祝福写在这上面,沈迎夏嫌他晦气,和姜鹿走得离他远一点,在每一面都写上了吉祥的四字成语,两个人拖着底,在夜风里慢慢地松手,烛光透过浆纸映在两个人的脸上。 沈迎夏和姜鹿倚着护栏看着孔明灯渐渐地越飞越高,对岸灯火通亮,那一点亮光越来越微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消失在隐隐约约的夜晚的星星里。 夜里没有下雪,但江边风大,又将近午夜凌晨, 分卷阅读47 温度更低,没有结冰的江水一年四季自始至终缓缓地流淌着。 实在受不了了,沈迎夏和姜鹿裹紧外套往广场中央走,也就是在这儿还能伤春悲秋一番,换成东北零下几十度的户外,沈迎夏觉得她和姜鹿转头就得去医院挂号。 程一炀看她们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幸灾乐祸,递给两人一个人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姜鹿站着,沈迎夏和程一炀坐在一个雕像底座的台阶上。 沈迎夏捧着烤红薯,想和他们说周远山的事情,但姜鹿知道高一的时候她和周远山的那些传闻,沈迎夏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姜鹿是一个离这些事很远,很单纯的女生,她不想拿这些事叨扰她。 有人喊他们去放烟火,程一炀说不想去,沈迎夏说等会去,姜鹿先过去了。 沉默了一会,沈迎夏和程一炀说了刚才在KTV包厢门口的事情。 程一炀捧着烤红薯咬了一口,并不惊讶,说之前周远山特意找她问问题他就看出来了。 沈迎夏很意外,“他也会找姜鹿啊。”正因为他也会找姜鹿,所以沈迎夏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程一炀耸耸肩,沈迎夏突然想起来平安夜的时候周远山只给自己送了平安果,而她那会儿完全没有意识到。 “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不喜欢他。” 但周远山喜欢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满足了一点沈迎夏的虚荣心。 周远山:“不喜欢也可以在一起啊。” 沈迎夏:“不喜欢怎么可以在一起。” 这是那个跨年夜沈迎夏和程一炀又一个争执的话题。 第 22 章 广场中央有一座欧式钟楼,快凌晨的时候,从某一个角落起,传来了倒计时的声音,“5、4、3、2、1——新年快乐!” 整个广场上空,广场的对面,绚丽多彩的烟火接二连三地绽放,对跨年烟火不甚期待的沈迎夏也被眼前缤纷美丽的漫天的火树银花感染了,烟火照映下夜里黑黢黢的江水流光溢彩,沈迎夏和姜鹿相视一笑,仰着头看着天空,直到脖子酸痛。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大家逢人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这句话,就这样隆重地等待、轻轻地跨过了新旧交替的一刻。 烟火结束后,大家拦了几辆出租车,按家庭住址和男女人数分配,沈迎夏回到家已经过了一点,她不熬夜,更没有这么迟回家过,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她妈在看电视,“回来了?” “嗯。”沈迎夏说,她从沙发后面搂住妈妈,“新年快乐。” 她猜到了夏云会不睡觉等她回来,但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心酸和感动。 沈风从房间出来,“回来啦,”他到厨房接了杯水,“你妈还想给你打电话,我说你和同学在一起肯定听不到,打了也没用。” “怎么回来的,出租车?” “嗯,和同学一起,本来想给你们打个电话,但不知道你们睡了没。” “还不是等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 “不饿那衣服换了,赶紧去睡觉,这么晚,外面冻死了。”她妈催她。 一回到家,兴奋后的困意就席卷而来,沈迎夏刷牙洗脸的时候眼睛都是闭着的,她一盖被子,沾枕即睡,第二天醒来才看到大家给她发的新年祝福短信,她窝在被窝里一一回复,看到周远山的名字,沈迎夏想起了昨晚的事。 一觉醒来,沈迎夏琢磨也有她自恋了的可能性。 她回复他:谢谢,新年快乐! 而返校后在走廊上遇到周远山,沈迎夏知道了自己没有误会。 她在周远山向她打招呼前钻进了教室,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处理方式,但她下意识地这么做了,而且一步错、步步错,之后一看到周远山就想躲起来。 姜鹿也知道了这件事,沈迎夏以为她一心向学,但她和程一炀一样,早就看出来了。 “我觉得你们两个挺配的。”姜鹿这句话说得很认真。 高一得知班里在传她和周远山的绯闻的消息像一道雷,过了一年,第二道雷再度劈中了她。 沈迎夏猜想周远山之前来班级找她时,估计就有了些她没听到的流言蜚语。 她害怕,特别特别害怕高一的事情重演,想找个机会和周远山谈一谈,而周远山像是知道了她的困扰,走廊里两人遇见,在沈迎夏逃避视线前,他先转过头与旁边的人聊天,让沈迎夏多少避免了些许尴尬。 也让她有点愧疚。 那周回家,沈迎夏打开电脑,QQ上收到了周远山的留言,周远山问她周末有没有空,约她去书店或者哪里,地点她定。 沈迎夏拒绝了。 周远山的头像亮着,但迟迟没有回复,沈迎夏心一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 几年后的沈迎夏想起来觉得自己有些伤害周远山,她那时只纠结烦恼如何撇 分卷阅读48 干净这些事情,径直堵住了对方的口,一心将爱情镶上纯真的金环,却没有足够重视别人真挚的感情,不知道给予彼此一个体面的余地。 过了一会,周远山回复她: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沈迎夏不知道周远山说得做朋友是什么,她一直觉得他们不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她回复:和以前一样吧。 这个回答不妥,而沈迎夏也没有说到做到,周远山来找她时她会找借口躲开,周远山也没有不像以前一样只是来问几个问题,他会给沈迎夏带点吃的喝的。 沈迎夏的拒绝无效,她不会吃这些东西,姜鹿也不愿意,全都由程一炀解决了。 程一炀说:“他在追你。” 沈迎夏自然看到了他们两个班的同学看他们暧昧的表情,沈迎夏决定和周远山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某个晚自习开始前周远山来找沈迎夏,沈迎夏示意周远山到外面,他们走到楼与楼之间的连廊,这个点教学楼里的学生不多,而且冬天天冷,大家也都待在教室里。 沈迎夏做了好几天的心里预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没再犹豫,单刀直入:“你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了。” 周远山猜到了沈迎夏会说什么,但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苦笑了一下,“我也担心你会不喜欢。”他挠了挠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将黑的暮色模糊了他脸上的局促。 沈迎夏沉默了一会:“对不起,班长,我之前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有领导能力很优秀的人,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一段时间吧,我的英语也没有那么好,你有学习上的问题可以先问问班里的同学。”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周远山突然问她。 “我没有喜欢的人。” “程一炀呢?” 沈迎夏吓了一跳,“我们只是朋友,我不喜欢。” “我注意到你身边的异性朋友只有他一个。” 沈迎夏皱了皱眉,不知道周远山想说什么。 周远山自嘲地一笑,“你在QQ上说和以前一样,你之前就只当我是一个普通同学,不是朋友,是我太……” 他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像是找不出合适的词。 沈迎夏眼眸低垂:“你不要误会,我和程一炀真的只是朋友。” “高一班级里传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其实是无所谓的,但你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看你特别讨厌别人说这些的时候,我反而开始在意了起来……”周远山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轻,“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对不起。” 周远山走了。 * 这一学期的社团活动课就要结束了,校团委办的新闻中心需要最后总结这一学期的社团活动,程一炀所在的摄影社再此被征用去拍照片。 航模社是一中的金牌社团,这个学期又在某一个大赛中得了奖,程一炀在航模社的活动教室里看到那些得了奖的航模,造型极其先锋,程一炀光看着都觉得热血沸腾,他把相机给张放,让他给自己来个合影。 张放是航模社的副社长之一,程一炀和每个社团社长关系都还不错,怎么说也给人家拍照拍了两年。 摄影社既拍社团照,也拍学校的大型活动甚至晨会,认识的同学多,在老师面前也混了个脸熟,是个没什么用的好处。 张放给程一炀拍了照,他平时也摄影,手里拿着相机就有点心痒,征求了程一炀的同意后,往前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 除了这次拍的社团照片,最近的是前不久跨年晚会的照片,一些从不同角度拍天花板和地板的奇奇怪怪的照片,凌乱的梳妆台,奇怪的衣帽,程一炀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突然想起来之前把相机给了沈迎夏玩,解释了一句:“晚会那些不是我拍的啊,同学拍的。” 程一炀这么一说,张放想起那天在后台遇见沈迎夏和程一炀,他把照片重新看了一遍,不过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沈迎夏拍的。 他再往前翻,就是程一炀拍得照片了,人、物、景都有,构图都很有气氛,程一炀自己也凑了过来,很满意地自夸道:“我水平是不是不错。” 话音刚落,张放翻到了一张荆海柏在音乐教室里弹钢琴的照片。 两个人都一怔,程一炀顿时慌了,而张放老神在在:“你什么时候帮荆海柏拍得宣传照。” 程一炀吊着的心一松,敷衍一笑。 张放再往前翻过几张照片,程一炀心虚,所以不自觉地解说起了每张照片,翻到他之前偷拍的沈迎夏的照片,“我同学,刚跨年晚会那些照片就是她拍的,亏她还是美术社的,”程一炀习惯性地槽了沈迎夏一嘴,“这张照片是我偷拍的,但我觉得拍得还挺好的。” 是一张四分之三人像,短发女生横拿着画板,面前是美术室摆着石膏的木头架子,张放几乎可以想象到在程一炀拍下这张照片后,发现自己被偷拍的沈迎夏立刻会扭头怒瞪拿着 分卷阅读49 相机的人。 这张照片她应该挺满意的,所以没有让程一炀删掉。 又看了几张,张放把相机还给程一炀,问他有考虑艺考摄影专业吗? 程一炀歪了歪头,有点惊喜地看着张放:“你怎么知道我想艺考?” 他还没和别人说过。 张放笑:“你拍得很好。” “有眼光。”程一炀对张放的眼光表示认可。 张放是住宿生,但他家离得近,所以经常请假回家,那天他回家后,心里的一条线总是拨不掉。 他登上电脑,从列表里找到程一炀的QQ,再从他QQ空间和同学的互动中,找到一个疑似沈迎夏的账号,账号的网名是summer。 点击账号,显示对方的空间不对外非好友开放。 张放申请了添加好友。 周五晚上,好友申请通过了,她发动态的频率不高,第一条是元旦返校前哭诉不想回学校,底下程一炀问她作业写完没,她回复了一个“←_←”。 再下一条是说第一次看跨年烟火,很漂亮,祝大家新年快乐。 张放发现她的颜文字词库很丰富,几乎每条说说都有一个颜文字表达感情。 他收到了沈迎夏的消息,问他:你是? 张放看了看自己的空间,看动态好像看不出来他是谁,而且暂时没有沈迎夏的访客记录。 张放敲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删了,回复:网友。 发出去那一瞬间张放发现自己又犯蠢了,思考该怎么挽回这泼出去的水。 沈迎夏很快回复道:不好意思,我不加网友。 张放还没斟酌出回复,发现沈迎夏手起刀落,已经把他双删了。 张放不知道,如果他说自己是张放的话,按沈迎夏在学校里看他的态度,是不是“不好意思”都懒得说,直接就把她删了。 第 23 章 周五沈迎夏下班回家,家里没人,她按了对面的门铃,没人应,也听不见老大的声音,打开门确认了下,老大不在,估计是程一炀带它下楼玩了。 这一人一狗最近老是腻在一起。 沈迎夏把锅里的蛋炒饭放进微波炉加热后,刚吃完把盘子洗了,收到了黄杉的消息:我要结婚了。 沈迎夏非常惊讶,先惊,后喜,惊喜交错连忙给黄杉打电话。 “你要结婚了?!” “嗯,被求婚了。” 黄杉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太兴奋,沈迎夏收敛了下情绪:“你没答应?” “答应了。”沈迎夏心里纳闷,黄杉在电话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就答应了呢。” 沈迎夏失笑。 “真没准备好。”黄杉哀怨地说。 沈迎夏说:“你可以毁婚。” 黄杉翘着手指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来不及了,戒指已经套上了。” 戒指扒拉下来不是很容易吗,沈迎夏心里吐槽,她明白了,这就是刚被求婚的女人。 刚被求婚的女人黄杉约沈迎夏做美甲,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沈迎夏看了看自己光光的指甲,想起来自己美甲店的会员卡里还有几百块钱。 两人直接约好商场碰面。 一见面沈迎夏就捧起黄杉的手,捧错了,换了另一只,是一只很精致优雅的铂金钻戒。 沈迎夏:“很漂亮啊。” “我挑的。” “有眼光。” 进了美甲店,美甲师也极其具有职业经验与职业精神,黄杉刚把手伸出来,她便非常真诚地夸赞这是一只很漂亮、很适合黄杉的戒指。 沈迎夏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做了一个简约的美甲。 她们找了一家清吧,喝了几口酒,黄杉说,“你知道我和江乐星是无话不说嘛。” 嗯嗯,知道知道,灵魂伴侣嘛。 “然后我们两个就互相交流,他想怎么求婚,我期待的求婚又是什么样的,他想办什么样的婚礼,我又想要什么样的婚礼,他要什么样的戒指,我要什么样的戒指,但是,”她伸出手给沈迎夏看自己的戒指,“刚才在餐厅里,真的一切都是我们讨论过的那样,我当时超级感动的,现在一冷静下来,我就瘆得慌。” 黄杉做了个抱着自己搓胳膊的惊恐状。 沈迎夏见怪不怪黄杉的小情绪,“江乐星呢?” “回去了,我说我要找你做美甲。” “你之前想要的求婚是什么样的?” 黄杉说:“我那个时候想法很简单,就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啊,看到一个感人的画面,或者出门逛街正好在商场看中了一个戒指啊,就是有一个很水到渠成的时机。” “那今天江乐星是怎么向你求婚的?” 不提还好,一提黄杉的嘴就瘪了起来:“他开车来接我去吃饭,下车前把我拉住,就掏出个戒指给我套上了,因为戒指 分卷阅读50 是定制的,他今天刚好去拿了过来。” 沈迎夏觉得也算是差强人意。 “假如车里电台正好放首歌,我也觉得还可以,但是他车子都熄火了,你知道的,地下车库里那种阴森森的感觉,我感觉我就是个僵尸新娘。” 沈迎夏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 “然后你们就去吃饭了。” “对啊,当时我还挺高兴的,两个人手牵手进去。” “你们喝酒了吗?” “开了瓶香槟。” 沈迎夏点点头,心里计算着等她和黄杉喝个一两轮,不知道够不够江乐星醒个酒来接他的未婚妻,希望他的酶给力一点。 黄杉喝了挺多酒,沈迎夏一开始还担心是她真受刺激了,后来发现她是有点喝上头了,她们坐在一个小卡座里,沈迎夏换了点度数低的酒,但黄杉人醉舌头不醉,一尝砸吧砸吧了嘴,皱着眉说:“这酒喝着不对劲啊。” 沈迎夏拦不住她。 说实话也懒得拦,她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喝得也有点多了。 两个人其实都还清醒着,只是血液里混入了酒精,人就会有点变质,这个时候把那套人的气质由血型决定的说法搬出来再合适不过。 黄杉对沈迎夏说:“我都要嫁出去了,你怎么还单着呢。” 沈迎夏摇晃着酒,觉得酒杯里都是张放模样的小人。 “你结婚会不会后悔啊。” 对一个刚订婚的人说这话多不吉利,这就是喝酒的坏处。 黄杉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喜欢他才会嫁给他,不喜欢了我就把他踹了。” “换个词,遗憾。” 黄杉还是摇了摇头,她很敏锐,眯着眼睛指着沈迎夏:“你有遗憾啊。” 沈迎夏也没藏着掖着,她认真地问黄杉,黄杉也认真地听着:“你有没有一个……对你来说特别的人?” “你指得特别是什么?” “就是一种特别,对于你们两个,或者只对你一个人。” “男的女的?” “都可以。” “你的那位,”黄杉两只手勾了勾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引号的手势,“男的女的?” “……男的。” “白月光?” 沈迎夏皱着眉部分否定:“不是,但也——可以这么说。” 黄杉哼笑了一声,沈迎夏问她笑什么。 “你说的遗憾就是这个男的嘛,那就去弥补啊,不要觉得对不起你的那个帅哥邻居,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黄杉的酒瘾蕴育良久终于犯了,开始拉着沈迎夏热心地传授她的恋爱感情经历,沈迎夏自己半听半不听的,一边把酒吧定位发给江乐星,一边接收着黄杉的“你就应该……”“不能……”“实在不行……”。 江乐星打了个的,来得飞快。 未婚夫来了后,黄杉醉得更厉害了,江乐星忙搂着半醉的黄杉和沈迎夏道歉,沈迎夏说没关系,她和江乐星说,黄杉对他的求婚不满意,把江乐星吓得手脚一软,差点把黄杉摔到地上。 沈迎夏很久没有吓人这么成功了,乐了好一会。 情侣之间处久了好像真的会处出夫妻相,和沈迎夏第一次见江乐星相比,现在他的言语之间都不自觉有了许多黄杉的小习性,比如黄杉会单抽搐着半边脸表示无语,听沈迎夏讲了理由的江乐星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你要给她再来一个surprise。”沈迎夏对副驾驶的江乐星说,黄杉靠在她的肩上,沈迎夏瞅了她一眼,“真怕她吐我身上。” 司机闻言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开玩笑。”沈迎夏试图帮黄杉重拾声誉,“她酒品很好的。” 出租先送沈迎夏回家,酒品很好的黄杉在沈迎夏下车时对她说了一句其他两人听不懂的话:“上。” 下了车坐到了后座的江乐星无奈地把黄杉的脑袋重新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路上小心,你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江乐星对车外的沈迎夏说。 沈迎夏比了个“OK”的手势。 路灯,月亮,黑夜,沈迎夏有一步没一步地走到了楼下,脑子里冒出了黄杉说的那个字。 “上。”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不到。 沈迎夏给江乐星留了消息后,在楼下找了个长凳坐着盯了一会天上的上弦月,同时也被蚊子叮了几口。 她拨打了张放的手机号码。 手机刚普及的那段时间,手机铃声是热门的衍生产物,但现在这个位置早已被手机壳取代了。 “嘟嘟”两声,通了,传来了张放的声音:“沈迎夏?” 沈迎夏“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你在哪,在家吗?” “不在,我在楼下。” 感觉那边张放像是走了几步,或许是走向了阳台,他 分卷阅读51 问她:“怎么了?” 唉,沈迎夏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认识张放之后她叹得气攒起来可以把她送去外太空了。 “没事,我上来了。”沈迎夏说,电话还没挂断,她等在电梯门口,有一个宣之于口的问题,犹豫再三,没有说出来,“电梯来了,我挂了。” 八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像帘幕一样打开,张放倚着敞着的门,沈迎夏想她现在脸上应该也是这样的表情。 “喝酒了?” “喝了一点。” 沉默中,声控灯暗了,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 张放觉得沈迎夏看着没有喝醉,正想再说什么,昏暗里,嘴唇突然被非常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沈迎夏倾身吻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张放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迎夏,而她眼里蕴着光,或许是因为头顶重新亮起了的声控灯。 张放想说“你疯了”,而沈迎夏抢先道,“我没醉,你是弓长张,放松的放。” 她看着他,让张放莫名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金桂十月的中午,在那一刻,张放居然还有一丝念头思考关于沈迎夏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没变的,以至于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同于那个中午的是,她露出了笑,笑盈盈地又亲了他一下,几乎让张放心醉。 而她再此重复道,喊了他的名字:“我没醉,张放。” 第二天张放醒来时,沈迎夏不在,他很快从一时的失措中冷静下来,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下一秒他听到客厅传来的开门声,张放连忙走出了卧室,但是是程一炀,“沈迎夏昨天晚上喝酒不知道几点钟才回来,一回来就收拾行李,大早上的,吵死了。” 然后打着呵欠牵走了他家的狗。 * 沈迎夏大概是在清晨四点多醒过来的,朦朦胧胧间醒的,然后被被窝里另一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魂魄重新归位后,沈迎夏好不容易挪开了枕着她的脑袋和搂着她腰的手臂,一边心里狂喊救命一边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冲回自家家里。 冲回来后,又一边觉得没事一边觉得快逃,拿一个行李包塞了几件衣服后,她就跑了。 酒后乱性,实为喝酒的最大罪过。 第 24 章 昨晚坐在出租车里,沈迎夏做了一个很短的梦。 她以为自己高中最丢脸的事情就是高一跨年晚会在全校面前摔了一跤,但实际上,人有的时候就是走在一条丢脸的道路上。 她梦见了她在图书馆里睡着了的那天晚上。 梦里沈迎夏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就像重新加载游戏的玩家,看着游戏里的自己再过了一遍开局流程。 她醒来,天已经黑了,估计电闸被拉下来了,灯都打不开,图书馆深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一如当年惊慌失措在黑暗里向门口摸索,越往门口走,图书馆玻璃大门与窗户透过的极弱的微光,勉勉强强有了可见度。 她知道她将遇见一个人,但还是惊叫了一声。 前厅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个子高高的。 她惊恐地问:“谁?!” 那个人答非所问:“老师锁门的时候没注意图书馆里还有人。” 声音听着是一个男生。 听到这句话,她愣了好一会,一边惊慌的情绪克制住了,一边不可思议,离谱到她觉得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 她便和这个男生在图书馆里半沉默半聊天,一直熬到学校里的老师找到了他们。 沈迎夏梦见的就是这件事,梦真的是一件神奇的生理现象,车一停下,她就醒了,没意识到自己睡着了,更意外不过十来分钟,就完整地梦了一趟那整个夜晚。 那天晚上宋海明没值班,在家里接到校领导说他班上学生失踪了的电话,吓得一路飚车直奔学校,也是他从班里学生那收集信息排查到了图书馆找到了她。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只觉得绝处逢生,但那个男生却突然对她说让他一个人出去,不要说还有人。 她怔住了,不解。 男生说:“影响不好。” 于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天晚上被锁在图书馆里的人除了她还有一个男生。 所以程一炀把这件事当作她的糗事告诉了张放,所以张放问她是一个人在图书馆里待了多久。 这件事情让沈迎夏被打趣了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是她的班主任宋海明,每次到教室里发现沈迎夏不在座位上,就会说一句:“沈迎夏人呢,又在图书馆里睡着了?” 幸运的是这件事没有流传到班外,让沈迎夏保留了一点面子,那个男生考虑得很周到,这于沈迎夏只变成了一件搞笑的意外。 沈迎夏猜他在图书馆里待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门开。 她不知道他是谁,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们 分卷阅读52 也没有问过彼此的名字,那天晚上除了她,没有查寝不在的学生,沈迎夏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只知道他说他是走读生。 在那个晚上,沈迎夏不知道他是张放。 而在后来,她怀疑过,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但没有得到证实。 沈迎夏以为自己会一直记得这件事情,高中毕业后她还记得,但研究生时便没再回忆起过。 她甚至没有第一眼认出张放。 直到程一炀比她更早认出来。 直到什么时候呢。 她也实在说不清。 小区停电的那个晚上,横穿公园回小区的路上,他们只说了几句话,在虫鸣声里,沈迎夏发现她还是得把这件事拾起来。 又以为会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回想起来却已然不记得细节,却在这一场梦里回忆了起来。 梦是否被篡改过,沈迎夏不知道。 黄杉说她指的特殊存在就是所谓的白月光,沈迎夏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张放对她来说不是一抹可望而不可及的月亮。 那个夏初的夜晚,她想过问张放的名字,一时没有问出口,便不再问了。 她忘记这件事情前在看莫泊桑的全集本,里面有一个故事,姐姐向妹妹忏悔她有了一个情人,不体贴的丈夫让她心生苦闷,但在一个夜晚,她在圆月下散步遇见了温柔且与她一样有热烈感情的年轻人。 而妹妹却告诉姐姐,“我们所爱的往往不是一个男人,而是爱情本身。那天晚上,月光才是你的真正的情人。” * 沈迎夏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动车回到了H市,程一炀发消息问她:出差? 沈迎夏也不知道张放有没有和他说什么,或者他发现了什么,实话实说:H市。 程一炀:你大早上的去H市干嘛。 沈迎夏:无聊。 程一炀:…… 她想了想,给张放发了条消息:我去H市了。 沈迎夏不敢回想昨晚的事,他应该醒了,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有意无意买了回H市的票,车厢里人不多,到站后沈迎夏在动车站的连锁早餐店吃了一碗馄饨,她又想起了张放,想起他之前为她准备的早餐。 吃过早饭,沈迎夏拎着行李包拦了一辆出租车,家是不可能回家的,找了个酒店,既然回来了,沈迎夏联系了姜鹿,姜鹿回她,说她在学校,她带的高三学生已经开始上课了。 沈迎夏咋舌:“这比我们那时候提前太多了吧,今天不是周六吗?” 这才八月不到。 姜鹿叹了口气:“现在周六也要上课了。” 姜鹿从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一中当了一名地理老师,她那边敲着键盘,问沈迎夏:“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迎夏没说实话,说这周末没什么事情,就回来了。 “就你一个人吗,程一炀还住你那?” “啊,”沈迎夏忘了这茬,“就我一个,程一炀没来。” 姜鹿问沈迎夏要不要来一中看看,沈迎夏说“好”,虽然她不想承认,她回H市可能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姜鹿让沈迎夏到了给她打个电话,她领她进来,现在的学校除了家长会与开放日,平日里外来人员入校都需要与在校老师取得保证。 沈迎夏上一次来一中是本科毕业的时候,同学聚会,和大家一起来看望了下老师,之前沈迎夏和张放聊关于一中的变化,但大概是物是人非,校园这么多年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比沈迎夏记忆里立体新鲜了些。 姜鹿在保安处签了字,沈迎夏被放进来了,两个人都还没吃午饭,食堂一共三层楼,教师食堂在三楼,走一楼大厅过的时候,沈迎夏看了看学生的餐盘,菜品倒是更新了,看起来就比她们当年营养好吃得多。 姜鹿问沈迎夏要不要去看看老师,沈迎夏脑海里浮现出宋海明的脸:“还是下次大家一起吧。” 因为这点她还挺担心在教室食堂遇见宋海明或者哪位教过她的老师的,但姜鹿安慰她已经过了饭点,的确,食堂里都没什么人了。 H市那天雨转多云,虽然是八月,但不热,饭后沈迎夏买了根雪糕,和姜鹿慢慢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走着,遇见几个和姜鹿打招呼的学生,都好奇地多看了眼沈迎夏,沈迎夏吃着雪糕有点窘,觉得自己作为老师的朋友,拉低了姜鹿作为老师的威严。 不过看一眼姜鹿,上了大学后她蓄了长发,穿一件米色的连衣裙,戴一副细框眼镜,温温柔柔的,走得是亲民路线。 她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有没有学生欺负你?” 姜鹿:“哪有。” 沈迎夏:“以前读书的时候,总是看到几个老师吃过饭后就慢悠悠地散步,现在也体会了一把。” 姜鹿笑,“我们以前吃完饭也散步啊,不过是没有现在这么轻松。” 姜鹿谈起现在的高中生压力多么的大,她带的高三学生,一个个人要么瘦 分卷阅读53 了,要么胖了,她对沈迎夏说:“你应该去给他们来一个励志讲座。” 沈迎夏笑着把吃完了雪糕的小木棍扔进垃圾桶。 没一个钩子勾一下,她都忘了自己高三的冲刺历程。 她们经过宣传栏,这种平日无人在意的东西,就是这个时候供沈迎夏这类人观赏的,虽然她自己做学生时一眼都没瞧过这几块玻璃窗。 最近的是关于刚结束不久的高考佳绩,一中今年高考考得很好,还出了一个理科状元,再往前是学校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活动和获奖赛事,张放加入过的航模社还是独占鳌头,她加入过的美术社也还苟延残喘着,她高三的时候,美术社差点因为招不到人而陷入废社的绝境。 后来因为动漫社招满了,所以得以起死回生。 她们经过美术室,本来想去美术室看一眼,但里头有学生,沈迎夏和姜鹿就没进去,从艺术楼的二楼绕到了与之相连的图书馆。 提前看到借阅台的老师换人了,沈迎夏才敢进去。 姜鹿突然轻笑了起来,沈迎夏假装不满地看她一眼,知道她在笑什么。 午休期间,图书馆里有学生坐着或倚着书架在看书,图书馆重新装修了一番,变化挺大,书籍都很新,毕竟过去快十年了,图书馆现代化管理又进步得很快。 她们只随意逛了一圈便出来了,姜鹿果然说起了沈迎夏在图书馆里睡着的那件事,她的寝室在沈迎夏隔壁,那一晚沈迎夏不见了的消息在她们那一层楼都传了开,慌乱之下是姜鹿问宋海明有没有老师去看过图书馆。 沈迎夏也笑,时隔多年,愈发难以置信这种事情居然也会发生,更难以置信这件事就是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 “你明天有事吗?”沈迎夏问。 “没事,”姜鹿说,“但我妈下午会来我那一趟。” 沈迎夏想了想,说她也不知道,可能今天晚上就回去,可能明天再回去。 她们约好晚上去一家餐厅吃饭,姜鹿下午第一节有课,沈迎夏便在女寝的教师休息室里消磨时间。 她玩着手机,接到了张放的电话,两秒后,按了绿色的图标。 意料之外,张放说:“我刚下飞机,出差,在W市。” 沈迎夏一下懵了,心想真的假的,有没有这么凑巧。 张放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真的。” 沈迎夏隐约听见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以前还流行有线电话的时候,沈迎夏和朋友打电话会手指缠着电话线玩,这个习惯在现在的智能手机时代,导致她总会手里玩点什么。 她今天穿了一件破洞牛仔裤,沈迎夏拨着破洞,问张放:“你去多久?” “谈个项目,大概半个月。” 沈迎夏说:“好。” 她只能这么说。 张放突然轻笑了一声。 沈迎夏有点恼,也有点脸热,正待发作,听他柔声说:“等我回去。” 沈迎夏抿着嘴,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 25 章 晚上和姜鹿吃过饭后,沈迎夏回了趟家。 她爸妈很惊喜,也很奇怪,夏云女士打量了她好一会,冷不丁一句:“辞职了?” 沈迎夏:“……没有。” 夏云女士不减怀疑,但转了话题,“晚饭吃了没?” “吃了。”不等她妈再提问,沈迎夏补充道,“和姜鹿一起吃的。” 她们这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家里人都互相知道。 “吃得什么?” “日料。” 沈风同志觉得日料量太小,问女儿:“要不要再给你煮点点心?” 夏云女士再瞧了瞧沈迎夏,说:“别吃了,我看你是不是有点长胖了?” 沈迎夏:“……” 这句话今天姜鹿也对她说过,再早点程一炀见她第一眼也是:“沈迎夏,你变胖了。” 沈迎夏的体重一直很稳定,她当时只当程一炀一如既往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往心里去,但现在她想,她可能真的长胖了,沈迎夏问她妈家里的称在哪,她站上去一看。 也不过就重了三斤而已啊。 一胖就胖脸的体质真是不好。 铺床的时候,夏云埋怨沈迎夏不提前说一声,不然还可以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 沈迎夏说:“本来今天就是雨天啊,你晒也晒不了。” “你就不能早几天说吗?” “我就是临时起意嘛。” 她的房间还是她学生时代的装置,夏云女士终于出去了,沈迎夏心想她妈也太别扭了,明明看她回来很高兴,但就是要说她几句。 自从大学出了省读书,她在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少,所以她爸近来一直筹划着养一只狗,沈迎夏有时也会想,自己为什么不留在家乡呢,在哪打工不是打 分卷阅读54 工。 沈迎夏洗澡时,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臊得慌,早上压根没细看。 洗完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玩手机,但心猿意马的,想给张放打个电话,他和她说过晚上有个酒会,沈迎夏思来想去,觉得说什么“少喝点酒”的话太做作了,而且她没有资格,干脆找了部电影,看了不到四分之一睡意袭来,她把手机一扔,裹了裹被子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沈迎夏和她妈一起去了趟早市。 本来是想培养下母女感情,但一路上,买菜的卖菜的都有她妈的熟人,沈迎夏就后悔了,在一边一脸微笑地听她们寒暄。 夸一夸她,问一问情况,听说还没有男朋友,就来了热情劲儿,说哪家的儿子条件特别好云云,让沈迎夏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条驴或马,有点是驴子是马拉出溜溜的感觉。 买个菜买了好几个钟头。 回到家沈迎夏择菜,她妈还真起了找人帮她介绍对象的心思,沈迎夏哀嚎一声,说:“不用。” “怎么不用?” “你别操心这个。” 她妈突然不说话了。 沈迎夏心一虚,但手里动作没停,偏头看了看她妈,她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明:“谈男朋友了?” 这种事情真的是玄学。 沈迎夏:“没有。” “哪人?” 沈迎夏:“……真没谈。” “那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咯。” 沈迎夏:“……” “你那邻居?”她妈见她不回答,漫不经心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好端端地突然晚上跑回来,肯定有什么事,看你这脸色挺好的,那也不应该是和人闹矛盾了呀,看你研究生的时候还谈了一个,有合适的就先试试看嘛。” 见沈迎夏不说话,夏云说:“照片有没有,让我看眼。” 沈迎夏看了她妈眼,她妈不甘示弱地看着她,沈迎夏洗了洗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她妈说:“又把水擦身上。” 沈迎夏不听,拿出手机故意点开张放朋友圈里那张年会时公司聚会的合照,“你猜是哪个?” 夏云觉得沈迎夏小孩子气性,仔细看了看,“人是挺端正的。” 沈迎夏听这话心里很美,脸上抑不住的笑意,凑过去:“你猜到是哪个了?” 夏云点了点最后排靠左的张放。 “你怎么猜到的?” “长得不好看你还敢拿这样的合照来让我猜?” 沈迎夏“嘿嘿”一笑,张放的男同事们西装领带的其实也都文质彬彬,沈迎夏心里说了声抱歉 。 “哪人?” “也是H市的。” 她妈有点惊讶,“这么巧,刚好还是你邻居?” “嗯。” 还有更巧的。 “你这房子,”她妈突然拐了话题,“下回我过去再好好看看,可能是个好房子。” 沈迎夏哭笑不得。 按理说吧,她和张放这事是八字刚有了一撇,她这就单方面把人见家长了,好像有点心急。 * 沈迎夏回到C市后,鬼使神差地,先开了张放家的门,的确人不在,她绕了一圈,突然察觉到那点隐隐的不对劲,老大也不在了。 她回到自己家,果然老大从屋里快乐地跑来迎接她,程一炀盘腿坐在沙发上敲电脑,眼都没抬:“回来了。” 张放出差还真的没有骗她,沈迎夏从程一炀处得知,因为前段时间她忙于工作,出差的事张放就和程一炀说了,让他帮忙照顾下老大。 是她酒品太差,借酒壮胆,出了个岔子。 沈迎夏抱着狗,突然有一种特别想见张放的冲动。 她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就玩了落跑这一套,沈迎夏好几次都想打个飞机就飞去W市见他,但减肥的时候嘴馋了就喝水,情绪上头了就睡觉,沈迎夏直觉不妥,就这么拖了一天又一天。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感情过于纠结的人,自己在这儿都快纠成麻花了,她和张放微信上聊天或者聊电话,大多时候都是他起得头。 每天早上他起床后都会叮嘱沈迎夏一定要吃早餐。 沈迎夏回一个表情包,这就是他们每天聊天的内容之一。 沈迎夏后来悟了,她决心改变自己,每次都会拍给张放她每天早餐吃了什么,附加上一个空盘的照片。 项目很大,张放很忙,开完一个早会后才会看到沈迎夏的回复,吃的粥或者馄饨,她早上胃口不好,大多吃些流食,但好歹也是吃了些。 沈迎夏没和程一炀说她和张放之间的事,但程一炀作为女性之友,在这种事情上拥有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直觉,观察了沈迎夏好几天后,他问沈迎夏:“你和张放什么情况。” 不等沈迎夏搪塞,程一炀伸出手指指着她:“别装,我都已经看出来了。” 沈迎夏便问:“你看出什么了?” “你, 分卷阅读55 ”程一炀朝对门努努嘴,“和他。” “什么。”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沈迎夏充耳不闻。 程一炀用口型无声地问:“睡了?” 沈迎夏惊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想象性地想到这一步的。 程一炀的确是猜的,他这人就是夸张,猜就姚猜个大的。 他这几天看沈迎夏,分明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捧着个手机笑成那样,吃个早饭还要拍个照片,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程一炀再一想周六那天早上凌晨四点她急匆匆地从外回来然后跑去了H市,她和他说了是去和同事喝酒,但沈迎夏的酒量加上性格,她不是喝酒没有分寸、会在外过夜的人,程一炀便想到了张放。 程一炀想得入迷,脑海里不断地倒放着那天早上他去牵狗张放看到他的反应,或许他也脑补了一点,总之,一想到沈迎夏是和张放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情像接通了开关的并联线路,全都通了。 不过程一炀也知道自己只是信口开河,大不了就是被沈迎夏揍一顿,但没想到就这样被他猜中了,程一炀笔沈迎夏还震惊,“我不知道你们已经暗度陈仓到这个地步了?!” 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喝了点酒,”沈迎夏皱着脸,食指在太阳穴打了个转,“脑子不太清醒。” “天哪,我都不知道你胆子原来这么大?” “意外。” “那你们现在这算什么?”程一炀心情倍感复杂,老大一脸好奇乖巧地蹲在他们脚边,“在一起了?” 听说老大今年不过两岁多,但两岁的狗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四岁,幸好狗听不懂人说话,程一炀心想。 沈迎夏:“还不算。” “那算什么,419,一夜情?” 沈迎夏:“……等他回来再说。” 程一炀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搞不懂你们异性恋。” 沈迎夏翻了个白眼,既然摊牌了,她也想和程一炀商量一下,张放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你觉得我是等他回来,还是我过去?” 程一炀没反应过来:“去哪?” “W市。” “去见张放?” “嗯。” 程一炀:“……” 程一炀看着沈迎夏,发现她是认真的,“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这么莽吗?” “莽吗?” “你等人回来不行?W市过去都要好几个小时,上赶着不是买卖。” 沈迎夏嫌弃程一炀说话说得难听,过了一会,程一炀听见她小声地说一句:“我就是有点想见他。” 程一炀只觉得自己牙齿都要酸掉了,他掏出手机,三下五除二就给张放发了条消息,特地等了两分钟,然后把手机屏幕亮给沈迎夏看。 沈迎夏一看,尖叫一声,破口大骂道:“你疯了!” 夺过手机想撤回却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沈迎夏气急败坏把程一炀踹下了沙发。 程一炀笑得直不起腰,“你脸好红,我笑死了,沈迎夏,你也有今天!” 沈迎夏把脸埋进抱枕里闷声叫了一通,自暴自弃、掩耳盗铃地把程一炀发给张放的消息“沈迎夏说她想见你”删除了。 “去死吧。”沈迎夏对程一炀说。 程一炀笑得停不下来,沈迎夏踹了他几脚,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过了一会程一炀给她发了条消息,沈迎夏打开一看,是他和张放的聊天截图。 张放:我也很想见她。 截图下的另一条消息是程一炀再度发了那句话:搞不懂你们异性恋。 沈迎夏把手机捧着在床上翻了几圈后,发给程一炀一个“调皮”的表情。 第 26 章 因为张放这句话,沈迎夏跑去了W市。 程一炀连说她疯了,沈迎夏笑着把后半句话说完,实际上她是要去W市隔壁的Y市一趟,其实可以不用她去,如果不是张放在W市,如果不是他们发展出了一个新关系。 “疯了疯了。”程一炀还是说。 沈迎夏不满,说自己不是恋爱脑,她举出一个手指头,“虽然我可以不出差,但本来我也算这个项目组的小组长,”她再伸出第二根手指,“我是和他商量过了的,不影响他工作,也不影响我工作。” “男人当然都希望自己女朋友过去陪他啦。” 沈迎夏翻了个白眼:“就吃个饭好吧。” 程一炀冷笑了一声,沈迎夏想对老大说一句,“关门,咬他。” 沈迎夏这趟是和技术组的组长一起去和Y市一个新成立的工作室的成员见个面,签完合同,工作就结束了,正好明天是周末,沈迎夏的同事跟着工作室的人去玩了,沈迎夏说自己见个老同学。 真的是老同学,不算撒谎。 她和张放约了晚饭,张放定了一家 分卷阅读56 屋顶餐厅,去之前沈迎夏看了下网上的评价,很不错,W市是一个临海城市,这儿正好可以看见大海,适合情侣们夏天的时候去吃。 沈迎夏虽然嫌弃肉麻,但不得不承认这又的确讨人,讨她欢心。 沈迎夏到的时候张放还没来,预约的座位在一个小而精致的阳台,傍晚时分,夏季海边的紫色与橙色的晚霞像刮板油画层次分明,又层层交错,天空邈远广阔,远方的大海俯看而来像一滩可以收集起来的水洼,平静地躺着,海滩上人影绰绰。 天色将暗未暗,餐厅点亮了灯光,除了装饰精美的吊灯,还缠绕着星星灯,窗台上点着香薰蜡烛。 夸张了。 张放开车前收到沈迎夏的消息,说她先吃了,张放不禁失笑,回她:“好”。 这家餐厅他没来过,是这次合作公司的人推荐的,他随口问有没有推荐的餐厅,对方问他是和谁一起吃,在张放回答前猜到了答案,揶揄道:“女朋友?” 他心情很好,点了点头。 张放开着车,手指敲着方向盘,不知道这家合不合沈迎夏的胃口。 到了餐厅,他在服务员的示意下往那个小阳台走去,沈迎夏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她穿得白衬衫黑裤,头发随意地挽起,张放看了看自己,他穿得也是这一身工作装。 他们两个也真是,也算是情侣装了。 “饿了?” 沈迎夏抬头看他,刚盘了一叉子意面到嘴里,“有一点。” “对不起,来迟了。” 沈迎夏笑:“你认真地在道歉吗?” “客套话总要说一下。” 这应该是特别的一餐,又是在这么一个浪漫虽然过于夸张了的地方,显得每一个人都心怀鬼胎。 沈迎夏的眼睛笑起来是月牙的形状,和她不笑时的模样区别有点大,她问他:“你开车来的吗?” “嗯。” 沈迎夏举着酒杯,看着张放这么回答着喝了一口酒。 “你酒店在哪?” 张放指了个方向,报了酒店名字,“很近。”他问沈迎夏,“你几点的飞机?” “九点前到机场就可以。” “明天周六?”张放切着牛排问道。 “对啊。”沈迎夏回道,心里暗笑张放明知故问。 “不再玩一天?” “玩什么?” “W市好玩的地方很多。” “酒店已经退了。” “可以住我那。” “我和程一炀说我们就吃个饭。” 张放抬起脸,一脸莫名其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迎夏笑眯眯地一手托着腮:“你想我留下来吗?” “想啊。”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好吧,”沈迎夏说,“我把机票改了。” 张放随意看了看她的手机页面,微愣,等沈迎夏把机票改好,他问:“你真订了晚上的机票?” “对啊,你以为我逗你?” 沈迎夏从张放的表情看得出来这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愈发觉得好玩。 “如果我不说想你留下来陪我,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沈迎夏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朝一旁的出勤包努了努下巴:“东西都在这了。” 张放心一梗,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万一打扰到你工作。” 张放无奈到好笑,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以为大家都心照不宣。” 沈迎夏双手交叉叠在下巴,教育他:“谈恋爱,坦荡点。” 张放切着牛排自认投降,也不知道沈迎夏能从这样的小把戏里得到什么乐趣。 谈起恋爱来真是换了一个模样。 餐厅的楼台有乐队不间歇地演奏音乐,偶尔爵士,偶尔流行,一桌桌觥筹交错之间,灯光流泻着音乐的旋律。 离开餐厅前,沈迎夏去了一下洗手台,看了看,拿出口红,想了想,把口红放了回去。 门口张放一手拿着一个甜筒在等她。 沈迎夏失笑,小步跑过去,“哪来的?”她问,顺着张放的目光看见一个吧台处的服务员将刚接好的甜筒递给了一个女生。 “免费的。”张放补充道。 沈迎夏看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今天晚上就觉得他看起来怪可爱的。 餐厅走出来一个人工湖,他们沿着湖岸往酒店走,湖风湿润,树影绰约,可惜的是他们两个都一身正装,不像湖边信步的情侣,像两个工作一天终于下班了的社畜,一整天唯一的一点甜蜜就是手里的这只甜筒。 她平时穿得平底鞋,今天踩了一双五厘米高的高跟,张放还是比她高了半个头,沈迎夏偷偷看了看他的鞋跟,“你高中和现在一样高吗?” “嗯,”张放咬了一口甜筒,看向沈迎夏,路灯与路灯之间隔得很远,他的眼睛亮亮的,又把头转了 分卷阅读57 回去,“高二长了两厘米之后就没长了。” 高中的时候只知道他挺高,上次下雨天撑一把伞才感觉两人差距还挺大。 “你呢?” 故意的,沈迎夏翻了个白眼,“和你差不多。” 把张放逗笑了。 再走了几步,张放已经把甜筒吃完了,沈迎夏手里还有半个甜筒皮,“你喝奶茶吗?” “不喝。”张放说,“有时候会喝乌龙茶之类的。” “我以为你喜欢喝奶茶。” “为什么?” “因为感觉你很喜欢吃甜的,虽然你看起来不像。” “谁看起来会像喜欢吃苦的,”张放有点认证地说,“我喜欢喝可乐。” 沈迎夏正经地“哦”了声,表示知道了他这个爱好。 “你觉得我看起来还像什么。”张放问她。 “嗯——”沈迎夏装模作样地打量着他。 张放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会以貌取人?” “会,”沈迎夏回得直接,“对你这种人。” “所以你高中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讨人厌的?” “不至于讨厌吧。”沈迎夏觉得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湖水这么罗曼蒂克地荡漾着的夜晚,说这个词显得他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嗯。”张放无所谓字眼。 “高中的时候……我觉得你是,花心大萝卜。” 张放哼笑了一声,“所以你因为这个讨厌我。” “差不多吧,”沈迎夏含糊道,“这个是很让人讨厌啊。” “现在呢。” 沈迎夏瞅了瞅张放真诚的表情,心想他真的没有自知之明,“也差不多。” “那你还和我交往?” “交往不都这样吗?” “我不是花心大萝卜。”张放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他心情复杂地笑了,“高中我谈了一个女朋友,再往前,”他承认,“不懂事。” 沈迎夏只当这是两个人互相的玩闹,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传闻得到了本人的证实,“你说的是那个学姐?” “嗯。” “搞不懂你们。” 那种过家家的恋爱。 沈迎夏本来想多追问一下她男朋友的恋爱史,后来想想怪没趣的,还是算了。 而张放走在一旁心里却感到惴惴不安,他觉得怎么气氛突变,但小心观察沈迎夏的表情,看起来又不像生了气。 后来沈迎夏和他说,她当年已经气过了,还和她妈吐槽了一番。 “希望我妈不记得你的名字了。”沈迎夏这么对他说。 张放虽然检讨过自己年少轻狂时太放荡,但没想过会时来运转,真的会有所报应,他想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对此反省不够深刻。 轻柔的晚风吹啊吹,就这么走着走着,刚才觉得还有点远的路,也走到了,是一家西洋式的酒店,静静的一个个亮着的窗户。 他们是走近了光亮,沈迎夏想起了黑暗,“说起来,那次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吗,还是后来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沈迎夏问,“图书馆那次。” 张放回答:“算前面那个吧。”。 “你怎么知道的?”沈迎夏好奇。 “我看见你在睡觉。” 沈迎夏不明所以:“然后你没叫我?” “去找老师的时候发现门已经锁了。” 沈迎夏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是谁?” 张放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时至今日还是有点难以说出口,他有点自嘲又有点故意卖可怜地对沈迎夏说:“因为你那时候不是讨厌我吗?” 这么一会他已经提了这个词三次。 “如果你那时候知道我是谁,你还会和我说话吗?”张放问她。 沈迎夏闻言还真的地思考了一下,发现很大可能上,还真的不会,躲都躲不及。 “所以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反问。 “嗯。” “这次你把说什么艺术节的时候知道我,也是……” “嗯。” 他们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回答得太老实,反而让沈迎夏越琢磨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回过头去翻旧账,觉得自己到底是只有一双眼睛。 她半开玩笑道:“你干嘛管我是不是讨厌你,你暗恋我?” 这回张放没有立刻回答,这一点点的延宕在沈迎夏的心里激起了千涛巨浪。 “算吗,”他把答案抛给了沈迎夏,“我那时候想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们都没有说过话,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讨厌你的?” “有一次你对我翻了一个白眼。” 沈迎夏:“……有吗?” 张放耸了耸肩。 “……我有可能不是故意的。 分卷阅读58 ” “你每次看到我都……”张放抿了抿嘴,做了一个让沈迎夏自己意会的表情。 这有点浪漫喜剧的套路了,像什么“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沈迎夏乐了,“你真的想知道,当时可以直接来问我啊,但你心里不也清楚吗。” 这么说着,电梯到了楼层,张放刷了门卡,插科打诨了半天,推开门的那一刻,整个晚上,沈迎夏第一次感到了一点紧张,她当然没有表露出来,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张放边问边摸索着打开灯,“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灯亮了,是一个宽敞舒适的单人间,沈迎夏打开浴室门看了看,微皱着眉:“高中?” 张放挑了挑眉,表示意外。 “不然还得等到现在吗?”沈迎夏说。 “怎么知道的?” “感觉?” 张放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然后因为讨厌我所以……” 正因为是他,所以更不想扯上关系。 但沈迎夏说:“你让我一个人出去,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讨厌我。” 张放愣住了。 像是一处裂缝让一切豁然开朗,让他发现他是多么自作聪明地将自己陷入了囹圄。 “虽然后来只有我班里的知道这件事,但如果真的是我们两个一起出去,闲言闲语也说不定。”沈迎夏从通勤包里拿出衣服,笑自己也笑张放,“之前喝酒我们两个还都睁着眼睛装糊涂”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我,你还会和我交往吗?” “会啊,我又不是因为这个喜欢你的?” “你喜欢我什么?” 沈迎夏嗤笑,“这个问题是你来问我吗?”她随口调笑了句,“小张同学这么没有安全感?” “嗯,对你是。” “咦。”沈迎夏肉麻地搓搓手臂,“我去洗澡了。” 她走向浴室,在手按下把手前顿了顿,折返回来亲了口张放的脸颊,然后迅速地小碎步逃进了卫生间。 第 27 章 三月,春寒料峭。 某一次体育课路过操场,足球场冒出了星星小草,沈迎夏看见了春意,但裹着厚外套,感觉不到温暖,还是太冷了。 高二的体育课他们可以自由选择一门体育运动,沈迎夏和姜鹿选得乒乓球,在体育馆上,虽然知道动一动会暖和一点,但沈迎夏偷懒,揣着兜,坐在一边看别人打球。 下课后沈迎夏和姜鹿往楼下走,遇到几个男生往楼上走,一般这种情况下,两方人都会互相礼让下,但姜鹿看见其中一个男生直盯着沈迎夏,撞了撞旁边人的肩膀小声地嬉笑着什么,而沈迎夏也径直地往下走,肩膀整个拐了个角度,避开了和别人的碰触,那个男生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看着沈迎夏下楼。 姜鹿焦急地等挡着她的人走过了,忙往楼下跑,沈迎夏没走远,就在体育馆门口,说:“下雨了,不过雨挺小的。” 姜鹿往外看了看,看不见雨丝,但地面深深浅浅地湿了大片。 “没事。”姜鹿带上校服外套的帽子,沈迎夏一笑,也把帽子戴上。 春雨丝丝绵绵地落着,拂在面上也不讨厌,两个人闲步着,姜鹿问沈迎夏:“刚才怎么了?” 沈迎夏撇了撇嘴:“之前搞程一炀那几个。” 姜鹿恍然大悟。 前段时间程一炀像是惹到了年级里的几个人,姜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迎夏鄙夷地说就是些人没事找事,程一炀说是那些人嫉妒他长得帅。 除去高二开学报到时程一炀像个不良少年似的一脸的伤,实际他是一个很玩得开、话也很多的人,只是性格又有点轴,姜鹿想应该是程一炀无意间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人,而沈迎夏和他又都是面上要狠的人。 有时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饭,一次在食堂里她先打完饭找位置,然后找沈迎夏和程一炀的时候,看到有人撞了程一炀一肩膀,沈迎夏不在旁,眼见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姜鹿整颗心都吊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餐盘扣到对方头上。 但真的下一秒到了,两个人只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擦肩而过。 姜鹿问怎么了,程一炀没想到她看见了,只说了句“没事”。 姜鹿以为是不小心的意外,后来又有一次是他们吃过饭去小卖部,一个男生突然冒到他们跟前和程一炀打了招呼,笑得令人生厌,程一炀冷着脸没有理,男生不在意地和旁边的人笑成一团。 那是一种被明目张胆地看笑话的感觉,姜鹿心里都有些恼怒。 她不认识这些人,现在想想刚才那个盯着沈迎夏的人里有一个是有点眼熟。 姜鹿有点忧愁。 “这样怎么办?” 沈迎夏耸了耸肩。 “到底为什么?”因为沈迎夏和程一炀像是把这件事当作一个小事,姜鹿便没有多问,但现在她觉得事情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 分卷阅读59 沈迎夏看了看姜鹿,重新拉了拉帽子,叹了口气:“就是——荆海柏你认识吗?” 姜鹿点了点头。 “上回程一炀向荆海柏打了个招呼,但是荆海柏没有理他,然后他就被荆海柏的那些朋友嘲笑了。” 这个原因多可笑,“这些人就是找乐子,我现在真怀疑他们是嫉妒程一炀长得帅了。” 姜鹿显然没想到这就是原因,她也不知道程一炀和荆海柏认识,“荆海柏为什么不理他?” 沈迎夏:“谁知道。” 沈迎夏没有和姜鹿坦白的是关于程一炀性向的事,但这件事她也不能对姜鹿说。 说起来沈迎夏一开始也以为那几个挑事的人是猜到了什么,但后来发现他们有脑袋没脑子,真的就是觉着可以拿荆海柏没有理程一炀这件事来耻笑后者,沈迎夏对此也无话可说。 那段时间沈迎夏在准备高二下学期的学业考试,本来她化学学不通心情就很郁闷,看见这些二世祖更是烦得暴躁。 沈迎夏知道程一炀是同性恋是刚开学的时候。 大概是从上个学期末开始,因为周远山,经过一个寒假,两个班级的携手共进,发酵出了一个她与程一炀、周远山三角恋的爱情故事。 这件事情放在高一她得气得吃不下饭,但现在她不在乎了,她有了经验,她甚至猜出了捏造传播这些的是哪些人,对此只能够冷处理。 程一炀也很无奈:“怎么没人说我和你还有姜鹿在三角恋。” 沈迎夏:“想得美。” 在美术室里,程一炀反坐在椅子上,突然和沈迎夏说,他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沈迎夏“嗯”了一声。 程一炀不满:“你太冷淡了。” 沈迎夏:“有话快说。” 程一炀又笑了,“干脆和大家说我不喜欢女生算了。” 沈迎夏停了铅笔,她还真没想到程一炀会和她说这个。 程一炀瞥了她一眼,“开玩笑的啊。” 沈迎夏没说话,过了一会程一炀又说:“不是开玩笑。” 然后他们陷入了一段各怀心事的沉默,沈迎夏终于开口,对程一炀说,她其实早就知道了,把程一炀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猜的。”沈迎夏说。 “你怎么猜到的?!” 沈迎夏:“我看耽美。” 程一炀:“……这你就能猜到?” 沈迎夏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是你的感觉不一样,因为知道我们两个不会有什么暧昧,我才会和你做朋友。” 程一炀:“……谢谢。”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程一炀说:“其实我想我也是觉得你猜到了,才会和你说。”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 张放投了几个球热了热身。 下了雨,所以篮球课改为体育馆内上,这节课除了他们班还有高二五班,张放看到荆海柏,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有人从后揽住荆海柏的肩膀,对他说:“刚才碰见十二班那个女生,也太拽了。” 荆海柏刚要说什么,那人又说:“我什么都没做啊,好男不跟女斗,她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张放把球投向篮筐,篮球转了两圈,进了。 这几句话在张放脑海里立刻勾勒出了沈迎夏的眼神,他拍着篮球,心里有点烦躁,但想沈迎夏应该更是烦透了这些,那时候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会生出后面的事端。 篮球课一般情况下就是两个班级的人打一场球,中场休息的时候,张放问荆海柏:“你这周末留校吗?” 他突然问荆海柏这个问题有点突兀,荆海柏知道张放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留。”他说。 张放便不说了。 他和荆海柏算是从小认识,他小的时候在荆海柏父亲那学过一阵子的钢琴,不过当时他和沉默少言的荆海柏不太对盘,上了高中重逢后才算成了朋友,但三岁看到老这句话也是有点道理的。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张放便从冯亮骋那听说了沈迎夏骂了人的事情,说是好端端的,几个人堵着他们不让过,冯亮骋早已看不惯五班那几个人,说沈迎夏骂了他们一句“傻逼”就把人都给骂懵了,他兴高采烈:“陈磊他们就是傻逼嘛,哈哈哈,骂得好。” 如果是陈磊那几个人,张放不担心他们会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事情,都是些嘴上没有带把的人,而冯亮骋与同样看不惯的陈磊他们的林家铭,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还来不及,自然也不会让陈磊他们再去找给他们难堪的程一炀和沈迎夏的麻烦。 张放感到一点憋屈。 那时一中的艺术节已经开始,过了一段时间,艺术长廊展出,除了艺术节比赛的参赛作品,还有这一学年在一些市赛、省赛的获奖作品。 张放沿着长廊走,沈迎夏有两幅展出的作品,一副是她这次艺术节画得石膏像,是一位闭着双眼、双手交叠枕着下颔的少女,少女表情恬 分卷阅读60 静,或许就是美术室里摆得那一尊,她的排线很细腻,而右下角的署名比市图书馆的那个签名还要潦草一些。 另一副是她去年参加省里比赛水墨画,竖幅的江雪图,远山近树,泠冽清雅,秀丽的小楷写了一首白居易的诗: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附一个朱红的印章。 省赛得奖的作品都附有作者简介,沈迎夏的照片就是张放在程一炀相机里看到的那张,“高二(12)班,沈迎夏”。 春末夏初,张放在想她的名字为什么是迎夏,是单纯的字面上赋予的意义,还是也与她的生日有关,在这个月或者下个月初夏的某一天,他还记得自己在冬天里第一次知道她名字后感到的微妙,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亦或是有没有人和她讲过这一点。 张放自觉自己在这里站了过久的时间,其实也并没有很久,好在人山人海,没有人注意,他往旁走,便看见沈迎夏和她的朋友迎面而来,短发的女生指了指她的画,拉着沈迎夏过去看,沈迎夏皱着眼睛,很难为情的样子。 张放不在意他对沈迎夏的关注,或者说好感,或者说喜欢,反正他自我感觉无所谓。 有女生向他告白,而张放根本不认识她,在这之前两个人没有任何接触,张放不知道对方喜欢他什么,用他初中谈恋爱被他爸骂的话来说,就是长了一张油头粉面的脸。 这种喜欢烟消云散。 同理,他对沈迎夏也是如此,他喜欢她什么? 太夜郎自大,以为自己魅力很大,至少可以招来肤浅的喜欢。 因此张放不太在意,他不会去追她,试图接近她,是自尊心作祟也是换位思考,考虑自己应该少出现在一个讨厌他的人面前,那时他觉得过段时间他就不会再在意沈迎夏了。 第 28 章 学业考试考完了,沈迎夏兴奋地把物理书和化学书扔掉了。 这也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最近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沈迎夏便人工扩大了高兴指数。 那段时间在高三应战高考的气氛里,沈迎夏其实有点焦虑,她这个人是一个典型的感情用事者,有些事情她会迎难而上,勇于挑战,有些事情她又会东躲西藏,逃避现实。 她文科好,高二的成绩还不错,但真要真枪实战上战场,临阵磨把枪,就会发现她只是堆破铜烂铁,即将顶着这个成绩步入高三,沈迎夏心里慌,这回她一慌就更无心向学,开始疯狂地看闲书。 这是一个沈迎夏高中时常有的矫情心态。 一次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课上,她手里的课外书看完了,沈迎夏坐不住,干脆偷偷溜走了,图书馆里有几位和她一样逃了课的同学,沈迎夏把书放在前台,往里走,挑了几本书都看了几页便放回去了,她没什么想看的书,最后挑了一本封面已经破烂了的《到灯塔去》。 在该学习的时候不学习就会闲得没事干,所以沈迎夏才挑了一本她翻开过很多次,但永远只看了一点的书。 “‘当然,要是明天天气好,我们一定去,’拉姆齐夫人说,‘不过你可得起大早才行。’她补充道。” 接下来的第二段沈迎夏看了三遍,因为她完全没有了之前读过这一面的印象。 沈迎夏倚着书架,脑袋空空地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站了一会她有点累,桌椅都设在入口处,在沈迎夏往图书馆里走,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地上看会书,没想到拐角处的古书籍区摆了一套半旧不破的课桌椅。 古书籍区像是图书馆的一个死角,像“凹”字凹进去的那个位置,沈迎夏高一来了图书馆那么多次,可能是她总只看门口的几个书架,到了高二她才无意间发现了古书籍区的存在。 虽然书架上的标签贴得是“古代书籍”,但实际上杂七杂八扔了许多没人看的书,落满了灰,沈迎夏有次随便挑了一本,是一本出版于七十年代的小说,她又给塞回去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被当作杂物区扔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在这。 她还从桌肚里还摸出了一个透明胶,便以校牌的针作剪,吭吭哧哧地把书的封面和也破了的内页补了起来。 封面是绘有作者高鼻子的侧脸。 后来沈迎夏就睡着了。 睡着实在是毫无征兆的,沈迎夏看《到灯塔去》依旧看得有点晕乎,加上头顶的光线有点弱,眼睛也有点累,她本来只是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醒过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是在教室里,但记忆是中断的,沈迎夏突得就在一片黑暗里清醒了过来,瞧了瞧四周,哪里是教室! 后来一直到上了大学后,沈迎夏才再一次拾起这本著作,那一次她读得很顺利,第二部“岁月流逝”精简而美丽的诗意里,追忆似水年华是一次蓦然回首或突然而至。 沈迎夏按了按墙上的开关,灯都开不了,估计是电闸都关了,她赶紧往门口走,正巧那天她没带手表,但晚自习肯 分卷阅读61 定已经开始了,早已经过了春分,是白昼渐长的时候,外面的天却已经黑了。 如果闭着眼睛装作盲人往前走,即使知道前面没有人、没有墙、没有陷阱,走了几步后却就会心下发怵,脚步犹豫,步子迈得越小,越觉得路长。 沈迎夏在黑暗里摸索着往门口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一刻图书馆变得好大,四面八方的黑暗里像团着很多东西,从一排排书架的缝隙中涌泄而出,害怕就像散落的羽毛乱飞,使得她喉管作痒。 沈迎夏脑子里都是柯南里图书馆杀人案那集的画面。 所以猛一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惊恐地叫了一声:“谁?!” 发出声音后她眼睛一闭,万一真的是个杀人犯,她命休矣。 “老师锁门的时候没注意图书馆里还有人。” 对方话说得及时,没让沈迎夏差点原路跑回。 前厅处隐隐约约有了些可见度,让沈迎夏有了点气力,虽然沈迎夏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身形,高高的,加上刚才的声音,是一个男生。 “你……也是一中的?” 这是一句蠢话,对方回答的声音里也带了笑:“对啊。” 张放镇定下来,也想,不然呢。 “呃……所以我们现在是被锁在里面了?” “嗯。” 虽然张放看不清沈迎夏的表情,但通过她的语气他可以想象。 “现在几点钟了?”沈迎夏问,她走到挂在墙壁的闹钟下看,太暗了,眯着眼睛,非常勉强地连蒙带猜,快七点了。 沈迎夏自己都懵了,她这是睡了多久?!努力回想,梦里好像有听到铃声。 张放迎着细细的光线看了看手表:“六点五十四。” 沈迎夏愣愣地点了点头,她坐到了前台的桌前,看到桌上的电话,一激灵,抓起来就要拨号,但没声,恹恹地放了回去,继续发呆。 * 张放的化学作业本和练习册都丢了,找了一下没找着,等了几天,它们也没出现。 本来丢了就丢了,也写了大半,张放以为自己顺理成章有了一个少写作业的理由,偏偏那几天是一个大复习课,讲得就是以前写过的题目,化学老师勒令他去图书馆把书买回来。 张放只好去了。 但他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没有化学课,他又忘了,直到自习课上看到同桌在写化学作业,他想起了这件事,问一问图书馆的关门时间,还早,便打算下课吃过饭后再顺便去一下。 到了图书馆,老师一听,说书都在楼下阅览室的仓库,让他明天再来。 白跑一趟,张放便想着借本书,不至于空手而归。 张放习惯买书,所以不怎么来过学校的图书馆,他绕着书架把书都扫了一眼,一路绕到最里面,往内一看还有一片书架,就看了一个女生趴在一张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桌上,像是睡着了。 扎着一个红色的皮筋,发尾是一朵正值花期的喇叭花。 女生整张脸都埋在胳膊圈里,张放猜到了是沈迎夏,诧异到难以相信,但桌子上一本封皮磨损严重但被透明胶带粘好了的书上有一个倒放着的校牌,张放拿起来看了看正面,的确是她,照片进了水有点洇染了开,被拍得有点傻傻的。 图书馆快关门了,张放应该叫沈迎夏醒来,但他站在一旁,忽然觉得心里流淌过一条平静的河,看着她翘起来的辫子,觉得很可爱,就想这样再待一会。 他蹑手蹑脚的、轻轻触摸了下沈迎夏发尾,她的发质稍微偏硬,摸着指尖有点痒。 张放看着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沈迎夏,感到心虚与内疚。 他不是故意不叫醒她的,当他又看了一会,便打算去找老师,让老师叫她,但他刚走出那个旮旯几步,灯突然全灭了。 跑到门口时,却早已人去楼空,摇了摇门,被锁住了。 他折返回来,沈迎夏还没醒来,这时候再叫醒也于事无补,反而…… 张放重新回到门口,等待也许会有人经过,但一直等到天黑,等到晚自习的铃声在校园里响起,然后沈迎夏醒来了。 张放知道沈迎夏现在的想法,难以置信,和他当时一样。 但他到底,卑鄙地把自己隐藏在了黑暗里,虽然不是有意,却的确间接造成了这个他暗自遐想过的处境。 * 沈迎夏坐着坐着,不知不觉间,脑子里都是“拉姆齐夫人”“詹姆斯”和“坦斯利”,她摩挲着被她用透明胶带重新贴好的封皮。 刚还不忘把书带上。 沈迎夏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接受现实了,她看了眼那个一直站着的男生,她想不出办法,他肯定也没有,不然他们早出去了,那只能等他们两个人的同学老师发现他们不见了才行,如果今天晚上找不着,就只能等到明天图书馆老师上班。 幸好只有一个晚上,沈迎夏想起那些困死在电梯里呀或者哪 分卷阅读62 里的恐怖故事,心里一半发凉一半发麻。 应该也许大概不会死于非命吧,她又瞥了眼那个男生,和一个男生。 沈迎夏祈祷姜鹿和程一炀赶快发现她不在了,怪也怪她平时时不时溜晚自习,不知道今天晚上宋老师在不在,又想到等大家发现她不见找不着她时,肯定要打电话给她爸妈,得把他们吓个半死,沈迎夏真的是一个头比两个大。 那个男生站着一动不动的,沈迎夏再偷看了他一眼,“你……” 你什么? 她嘴动得比脑子快,压根没想好说什么。 男生像是看了过来。 沈迎夏:“你要不要坐一会?” 唉。 沈迎夏觉得自己没救了。 对方这次没有笑话她,闻言往里找了个离她挺远的位置坐下了。 难道就这样干坐着过一个晚上吗,沈迎夏心里嘀咕。 她往外看了看,今天白天是个阴天,现在天也暗沉沉,所以没有一丝可借的光亮,让这儿伸手至少可以看见手的轮廓的,是楼下远远的路灯,远得仿佛沙漠的绿洲。 “你……” 她又嘴巴动得比脑袋快了。 “等会可能就有人发现了,你别担心。” 他的声音挺好听的,说话的感觉听着也很舒服。 “我没担心。”沈迎夏说,她就是有点无聊,也想多了解些信息,“你什么时候发现门被锁了的?” “老师提前锁门了,”男生说,“我准备走的时候灯突然关了,到门口一看,门已经被锁了。” “就你一个人吗?” “嗯,”他说,问沈迎夏,“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你刚才在哪里?” 沈迎夏抹了把汗,自己说总比被看见好,“我刚才睡着了。” “睡着了?你在哪?” 沈迎夏指了指里面,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走到最里面再往左走,最后一个书架那里过去还有一个角落,有张桌子,”沈迎夏修饰了下,“本来是想眯一会,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就睡着了。” “那你不是睡了很久?” 张放不知道自己这样弄虚作假会不会自作孽果。 沈迎夏尴尬地带着笑,“你没听到老师说关门了?” 一般锁门前老师都会提醒他们。 “没听见,可能是因为我在国外小说那里。” 沈迎夏知道了,也就是古书籍区前那一块,老师在前台喊可能会听不见。 所以他们两个就这样被锁进来了。 沈迎夏觉得这个男生应该是个挺沉稳斯文的人,出于礼貌或者好奇,她想问下他的名字,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他们又沉默了,沈迎夏搜肠刮肚,像考试的时候知识点想不起来,愣是无意义的东西在脑海里播报,在沉默里,沈迎夏脑海里的“拉姆齐夫人”穿越时空,变成了《再别康桥》。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 29 章 打破沉默的,是沈迎夏的饥饿。 她饿了。 人没钱或者人饿了的时候,就会开始摸身上的口袋,试图摸出一个钢蹦或者一粒米饭,中午吃饭的时候嘴角如果粘了一粒米饭会被打趣是不是打算留到晚上吃,如果是晚上,则被打趣是不是要当作夜宵吃。 这是一个好习惯,饿得饥肠辘辘的沈迎夏想。 不过她从校服外套里摸出了几颗糖,是白天她从程一炀那里夺来的。 沈迎夏几乎喜极而泣。 但她是个善良的人,至少是个想要做个好人的人,反正一、二……一共三颗糖她也吃不饱,沈迎夏问那个男生:“你吃糖吗?” 黑暗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实质感,“不吃,谢谢。”他说。 沈迎夏想这应该是个内向的男生,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烦她话多,但沈迎夏这时觉得两个人就这样闷声不响,有点傻气,于是她多问了那个男生一句:“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沈迎夏心生羡慕。 “你是不是没吃?” 他主动问她,沈迎夏想果然他也很无聊吧,“嗯。” 张放刚也想过这事,沈迎夏这么说肯定是已经饿了,他再看了看手表,八点多,居然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 沈迎夏撕开一颗糖的包装,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在做坏事,沈迎夏一闻味道不对劲,又问了那个男生:“你吃薄荷糖吗?” “你自己吃吧。” “我不喜欢吃薄荷糖,但是已经撕开了。” 张放:“……” 张放站起来几步走到前台,向沈迎夏伸出手,沈迎夏把撕了小口的薄荷糖放在他的手心里。 不能把糖掉在地上,动作 分卷阅读63 也迟钝了些,沈迎夏的指尖触碰到了男生的掌心,虽然她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 虽然黑暗里看不见,但沈迎夏知道糖是半透明的天蓝色。 离得近了,总觉得能看清对方的脸,但实际上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眉骨和鼻梁应该不矮,看起来像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人,也是仗着对方同样看不清自己,沈迎夏毫不遮掩地盯着他,想看出点名堂。 她撕了另一颗糖,是牛奶糖。 男生没走,过了一会,隐约听见了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了,他对她说:“八点二十了。” 沈迎夏应了一声,心里叹了口气,怎么还没有人发现教室里少了两个学生。 “你饿吗?” “饿,”沈迎夏坦率地说,“但没办法。” “你还有糖吗?” “还有一颗。”说完沈迎夏自己都笑了,觉得有点凄凉,仿佛他们在荒野求生,她没忍住笑出了声,不想被误会是不是饿得精神失常了,沈迎夏和男生解释了下,开了个玩笑,说他们两个像是鲁滨逊和星期五。 张放也笑了,觉得自己像是在借一个影子的身份与沈迎夏聊天。 一笑开,就像是把气氛里的一个箱子挪开了,按照平时,沈迎夏是绝对不会和独处的异性多说话的,但也许是因为现在彼此都不认识,都看不见对方,她反而放松了下来,感受这个奇怪的意外。 有点像隔着黑夜的网线与一个网友度过一个游戏的晚上,她想还好没有问对方的名字。 张放问沈迎夏她班里的同学是不是没发现她不见了,沈迎夏不好意思说可能是因为自己有时晚自习逃课、早退的原因,她先问了张放,张放说:“我是走读。” 其实那天他连假也没有请,可能是因为藏在一个沈迎夏不认识的人的身份里,张放便想和她讨厌的张放区别开,没有多想,撒了一个谎。 沈迎夏心里“啊”了一声,“那你家里人……” 不得担心死。 “我爸妈出差了。” 怪不得,原来获救的可能性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这一份,沈迎夏只好说,“我同学可能以为我逃课了。”她觉得她这又是在图书馆里睡觉又是逃晚自习,说出来还真挺有损形象,“有时候会去市湖那走一圈。” 一中学风松散,口号是会学会玩,劳逸结合,因此除了个别认真恪守的人,不少人逃过课,晚上的时候没什么地方可去,和学校连着的市湖就是一个好去处,特别是小情侣幽会的好去处,所以很多人喜欢玩“棒打鸳鸯”的游戏,特意跑去偷窥的人也很多。 沈迎夏想起这一遭,赶忙补充了一句:“我就是过去散个步。” 男生闷笑了一声,沈迎夏有点郁闷。 “心情不好?” 张放想起沈迎夏去年在市图书馆的留言版上写的那句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沈迎夏:“还好。” “那就是不太好。” 沈迎夏觉得有点被冒犯到了,但没有生气。 “你没逃过课吗?”沈迎夏问。 “逃过。”张放说。 果然嘛,沈迎夏心想。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男生又问。 这句话问得很唐突,他们都知道这句话问得很唐突,但这种唐突在此时像是一场即兴而又限时的游戏,随便玩一玩,不必计较。 “也不是心情不好吧……”沈迎夏组织着语言,想把话说得不太矫情,“你有没有觉得,每个人的视角都不同,但我们只能拘束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话有点抽象,沈迎夏扯了些别的。 沈迎夏和姜鹿、程一炀聊过类似话题,升入高中后特别明显的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不抗压,她的性格如此,而程一炀说她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强大,她就是害怕压力,以为自己是只骆驼,实际上是吞大象的蛇。 沈迎夏皱眉,骆驼她还能理解,吞大象的蛇是什么比喻,程一炀说这个是他胡诌的,为了押韵,他一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别的动物的比喻了,总之他说,姜鹿这样踏实学习的人,才是直面压力的人。 沈迎夏和男生说她在教室里经常有的一种感觉,觉得天花板很矮,矮到她不敢抬头。 这种感觉不单单只因为她不尽如人意的成绩,但很大一部分也只能因为这个,因为她还是学生,成绩就是她生活的台风眼。 说来说去,好像就是在说自己成绩不好不开心。 唉。 “你直起来就是了。”男生突然说,“你抬起来头来就会发现天花板没有压着你。” 说完,他又说了一句玩笑话:“不要老是趴着睡觉。” 沈迎夏但笑不语。 “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她又问他。 “想过。” “什么?” “很多。” “比如?” “经济,法律。”张放随 分卷阅读64 便举了两个例子,“你呢?” 沈迎夏:“很多。” “比如?” 复刻着对话彼此说话都带了笑意。 “艺考。” “艺考?” “嗯。” “考什么?”张放明知故问。 “美术。” “很好啊。” 沈迎夏叹了口气,“但觉得好难啊,其实我应该是不会艺考的。” “为什么?” “我在这,”沈迎夏在肩膀处比划了下,黑暗里勉强可以看见她的动作,“害怕遇到在这的人。”她在头顶处又比划了下。 张放第一次知道沈迎夏是个悲观主义者,他没有再说什么,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理由,不仅艺术,各行各业都是如此,最是普通人害怕遇到想象中的天才。 “我还以为你要鼓励我下。”沈迎夏说。 张放一半认真一半玩笑:“你不需要别人的鼓励。” 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是艺考报名了,张放想她的蓝图里绘画于她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会有顾虑,而没有大于顾虑的创作欲。 张放坐回了之前的位置,沈迎夏趴在桌子上,可以看见他靠在椅子上的身影。 她只是发个牢骚,的确不需要,她还有个没说的理由是沈迎夏知道她妈不会同意她去艺考,这于她也不是一个梦想。 他们聊一会,沉默一会,然后往往是沈迎夏又想起了什么话题,两人又聊了几句,再此沉默,居然不觉得费劲和尴尬,象是一个不能挂断的电话,即使是沉默也知道对方还在。 沈迎夏想起了爱神和普赛克的故事。 这又是一个话题,沈迎夏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堪堪把它吞了回去。 嫉妒公主普赛克美貌的维纳斯,让儿子丘比特以爱神之箭设法将普赛克嫁给世界上最凶残丑陋的怪物,对普赛克一见钟情的丘比特却把她秘密带回了自己的宫殿,并娶她为妻,而丘比特不能让身为凡人的普赛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相貌,他们只能在夜间相会,并让普赛克答应自己永远不看他的真面目。 不同的故事版本里,因为姐妹的善意的提醒或恶意的挑唆,普赛克终于无法忍受不知道丈夫面貌的不安与好奇,在某天夜里丘比特熟睡后,点亮了一盏油灯…… 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不同于鲁滨逊和星期五,沈迎夏想起了这个故事,仿佛受了故事里的叮嘱,在如此类似的此刻此景里,他们不能知晓彼此的身份。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依旧没有人找来,他知道们估计只能等到查寝的时候了。 后面的这几个小时,看天空可以看见云层的飘动,依旧不见月亮,但比先前亮堂了少许,这一点亮堂则是云层后面月亮反射的太阳的光芒。 沈迎夏那时在隐隐的黑暗里,好奇只是雨天墙角星星点点的青苔,不是藤蔓一样在向上生长,倒像被藤蔓捆缚着,沈迎夏知道,这些不过是气氛的加成物。她后来有想过,是否因为在黑暗里他的声音好听,身材高大,是一个有异性魅力的男生,他不是丘比特,但她有像普赛克一样的好奇,沈迎夏不知道如果对方是个女生,或一个形象并不高大的男生,她又是否会在那样的情况里对他产生好奇与幻想。 晚自习下课了,仔细听好像能听见三个年级下课后喧哗的声音,沈迎夏把最后一颗糖吃了,是一颗什锦水果糖,她中途饿得厉害,熬过那一会现在反而不太饿了,她说:“我在想我等会出去后要吃什么。” 男生笑:“吃什么?” “什么都想吃。” 这么一想她又有点饿了。 “不要吃得太油腻。”张放提醒道。 沈迎夏吃吃地笑,自己好像真的像一个要刑满出狱的人。 他们谁都没煞风景地问一句万一今天晚上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熄灯时间是十点半,图书馆离宿舍近一点,晚寝熄灯铃声是一首轻音乐,平时听着这个音乐的时候她还在忙着刷牙洗脸,这时的确起了点抚慰的作用,她跟着轻轻地哼了会旋律,音乐结束,沈迎夏提议他们两个玩会歌词接龙吧。 张放说:“消耗体力。” 沈迎夏笑:“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直接一人唱一首算了。” 也可以,她也就是找个由头嘛。 沈迎夏先唱,想了想,她故意唱了《外面的世界》,她不记得完整的词,直接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唱起,一开始边唱边笑,后来稍微认真地唱了几句收了个尾。 轮到男生唱,沈迎夏听出他好像有点腼腆,不知道该唱什么,没有伴奏,只有当歌声响起时才知道对方唱了什么,他唱了一首英文歌。 沈迎夏没有听过,大概能够听懂意思,关于离开与重新开始。 他唱歌时候的声音和说话时有一点不同,或许是因为这首歌的原因,更温柔一点。 他没把这首歌唱完,因为他们听见了有人大喊沈迎 分卷阅读65 夏的名字。 第 30 章 得救了! 沈迎夏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只觉全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正欲欢呼,却讪讪发现在场的另一个人并不是很兴奋。 “等会你一个人出去,”他突然这么说,“就说只有你一个人。” 沈迎夏怔住了,“你不走吗?” 声音越来越近,张放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影响不好。”他边说边往图书馆里走,“我躲一会,你直接回去,不用管我。” 沈迎夏实实在在的没有反应过来,男生已经往里面走,她就要追过去问清楚,一束手电筒的光直直地扫射进图书馆里。 于是他消失了。 “沈迎夏!” “沈迎夏!在不在!” 沈迎夏懵得只顾大声地回道:“在!” 门被打开了,是学校保安和宋海明,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女老师,沈迎夏被手电筒晃得偏过头,女老师轻柔地搂着她:“有没有怎么样?” 沈迎夏摇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臆想出了方才的一切。 宋老师在打电话:“喂,迎夏爸爸,迎夏找到了,没事没事,好,你们不要着急,我们在图书馆……对,好的,我们马上就下来,好,好。” 宋老师走到她面前,沈迎夏自知闯了祸,“真给你躲这来了,”他无奈里带着笑,放低了声音,“没事就好。” 保安拿着手电筒在图书馆里扫了几圈,出来落了锁,“就你一个人吧。”宋老师问她。 沈迎夏顿住了,话梗在喉头,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中,她后知后觉自己点了头。 “走吧。” 她被搂着走了几步,没能回头,沿着楼梯走到楼下,就看见了她爸妈。 那一刻沈迎夏突然很想哭。 那天沈迎夏是回家睡的,她妈骂了她半个路程,骂着骂着又哭了,到家楼下后径直回了家,她爸陪她在临街的面店吃了一碗小馄饨。 “把你妈吓死了,”沈风也点了碗排骨面条,心有余悸,“今天晚上找不到你她得马上跳河里去。” 沈迎夏刚才招供被锁在图书馆里是因为在图书馆里睡着了,夏云一听,眼泪还挂在脸上,差点没上来打她一顿。 沈迎夏低头认错。 “在学校没睡好?” “……有点。” 她爸夹了块排骨到她的小汤碗里,“吃完上去睡觉,明天睡到自然醒咱们再去学校。” 沈迎夏低低地“嗯”了一声,从筷笼里拿了一双筷子吃排骨,偷偷地掉了两颗眼泪。 第二天她当然没敢睡到自然醒,她妈也不让,沈迎夏赶在早自习前进了教室,她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全班鸦雀无声,沈迎夏尴尬地只想原地消失。 程一炀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便显得格外的清晰:“真在图书馆里睡着了?” 顿时哄堂大笑。 死了算了。 沈迎夏多走两步踹了程一炀一脚,面红耳赤地坐下,姜鹿递给她一瓶温牛奶,也瞪了程一炀一眼,安慰沈迎夏:“没事就好。” 具体的呈堂口供放到了今天,沈迎夏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交代了整个经过,这事的性质,只能说还好沈迎夏没有出什么事情,写了个检讨便过去了,但领导放下指令,接下来要严抓自习课纪律,禁止无故外出。 沈迎夏私下没忍住,问宋老师,她还担心自己有没有连累图书馆的老师。 宋老师对她说:“责任都是你的,老师是无辜的。” 话从宋海明口里说出来总是听着别扭。 “高二一个女生在图书馆睡着被锁了一个晚上”,只有这“一个女生”。 沈迎夏不敢想那个男生是真的在图书馆里过了一夜,也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溜出来的。 她心里害怕,图书馆开门后,避开图书馆老师的视线到图书馆里找了一圈,虽然老师不知道昨晚祸祸的是哪个学生。 古书籍区的那一套半的桌椅已经被搬走了,昨晚拿着书和校牌急匆匆地往外走,后来书落在了前台,沈迎夏在书架里寻找,找到了那本被她贴好了的《到灯塔去》。 其实可能是老师放回去的,但沈迎夏那时莫名地放下了心。 * 张放一开始就想好如果晚上能有人找到他们,不会和沈迎夏一起出去,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不想让沈迎夏知道自己是谁,次要原因是他想避免被风言风语的可能性, 从沈迎夏不问他的名字的时候起,张放便知道这不会是她想要回顾的共同回忆,虽然后来相处得没有张放想象中的糟糕。 不过真的要在图书馆捱过这一夜时,张放不禁想他顾虑太多。 真的就让沈迎夏知道他是谁又会怎么样? 真要计算的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说上话,投一个骰子,走两步还是走五步, 分卷阅读66 不是既定且能预测的地图,都是走一步是一步。 但他已经走了另一步。 张放在椅子上睡了几个小时,天蒙蒙亮就醒了,睡不着,等着老师来开门。 白纸黑字的开门时间是八点五十,今天估计会早一点,但早上的课没什么关系,他给自己万一找不到机会从这儿溜掉准备了几套说辞,没有摄像头,只要溜走就没事了。 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估计会有领导老师过来一趟。 张放百无聊赖地消磨着时间,在前台看到了那本被沈迎夏贴好的《到灯塔去》,他看了几面,照着标码,把这本书放回了书架上。 饭都没吃,张放想沈迎夏是自习课的时候就逃课来了图书馆,挑了一本估计也没什么心思看的书,特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拿校牌作剪刀把书修补了一番,然后就心大地睡着了。 她在想什么,怎么想的,张放摸着书脊,薄薄的一本书,上半书脊旧得起毛,下半书脊被透明胶带捆了一周,透明胶带摸着干涩。 虽然睡眠不足,精神困乏,但想象与回忆让张放发现自己心情愉快。 溜走的难度比张放预想中的低得多,八点刚过不久,灯开了,张放躲到了一片窗帘后,图书馆老师开了门,领着年级里的两个主任径直往里走,还有沈迎夏班的班主任,张放直接从大门走了出来。 朝阳里,仿佛沐浴新生。 天气清朗,远处山丘的森林很清晰,昨晚夜里在黑暗里模糊得没有形状的学校变回了立体的模样,东边是教学楼,北边是学生宿舍,图书馆旁高大的银杏树在春天里长满了绿色的叶子。 张放的当务之急是先去小卖部买了面包,饥饿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不知道沈迎夏昨晚出去后吃了什么,昨天下午如果他吃完饭顺便去趟小卖部,还能多少给她带点吃的。 张放在货架上看到了一包透明袋装的混装糖果,昨晚他吃的那颗薄荷糖糖纸还在他的兜里。 是同一个,半透明的淡蓝色。 第二节课已经过去了一半,张放不着急回教室,先在小卖部里吃完了面包。 收银台坐着的小哥在玩手机,溜号的学生见得多了,但很少见大早上就逃课的,随口打趣了一句张放:“睡过头了还不去上课啊。” 张放笑了笑,没多说。 填饱肚子后往教室走,犹豫中多走了一层楼,路过四楼的班级,没人往窗外看。 大概是真的在人群里发现过沈迎夏很多次,张放一眼找到了坐在教室中央的沈迎夏。 是历史课,她托着腮,桌上有一瓶玻璃罐装的牛奶,喝了一半,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张放慢慢地经过十二班门口,匆匆地看了她这么一眼。 心里有点后悔,具体后悔什么又难以言表。 下课铃响时,他悄然无声地从后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还是被周边惊讶的同学围住。 “胆子太大了吧,还以为你不来上课了!” “你昨天回家了吗?没和我们说啊。” “睡过头了,”张放解释,“临时想回去了。” “太自由了吧?书包都没带走!” “算你运气好,今天上午一二节都是老杨,都没发现你没在。” 老杨是他们的语文老师,一个自顾自讲课的中老年男教师。 “所以我还吃了个早饭才来的。”张放轻松地说。 同学开玩笑地捶了他一拳以示羡慕。 《时空恋旅人》上映时,张放正好在英国交换,他和朋友一起去电影院,黑漆漆的影院里黑漆漆的大银幕,男女主角在一家黑暗餐厅里相遇,在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认识了对方,一个浪漫的邂逅。 他自然想起了沈迎夏。 而生活到底不是电影,他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没有一个重新来过、纠正沈迎夏对他不好印象的机会。 高中时张放觉得自己是一个挺成熟的人,但步入大学、步入社会后,再回想起来,高中生再成熟能成熟到哪里去,对喜欢的女孩,也有被娇纵出来的少年心性。 换成当下,他可能会再躲进图书馆里,但不会胆小到不敢让沈迎夏知道他是谁。 * 沈迎夏看这部电影时,同样想起了高二的那个晚上,现实到底不是电影,她的故事里没有后续。 她不知道老师大声喊她的名字时那个男生有没有听到,沈迎夏觉得他是听到了的,也听清了,可她之后想,还是当作他没听到吧,因为他没有来找她,沈迎夏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她的这件玩笑事像校园生活中的一个涟漪,不一会耳就平复了,一开始她没有太在意,只有在晚上躺在床上、入睡前的那几分钟里,她会想起那个男生。 沈迎夏倒是全凭主观印象地描绘了一个他的形象,就像警察根据仅有的线索所画的通缉犯人的画像。 他是一个个高的男生,身形轮廓感觉比例也不错,沈迎夏还觉得他不会长得很难看,成绩应该挺好 分卷阅读67 ,因为好,才会考虑法律与经济。 虽然这一切都不一定。 但无论如何地筛选、如何地缩小范围,这张画像是抽象的,无法锁定一个人,怎么锁定,一点证据也没有。 后来沈迎夏看过很多因缘巧合、因缘邂逅的关于“寻找”的影视,总有一个特征或一种感觉,让主人公于冥冥之中再次相遇。 沈迎夏没有这种感觉。 她记得的那个轮廓和声音,在记忆里,在黑暗里很清晰,但是一放到白天,光天化日之下,那些氤氲而隐晦的气氛烟消云散、化为乌有,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熙熙攘攘,大家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同。 她想他想得好仔细,居然都顾虑到了“影响不好”这个方面,但清者自清,沈迎夏现在是不怕这些的。 她一开始没有在意,在过了一段时间、期末的时候,埋头苦写终于写完试卷的某一个晚自习,沈迎夏直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因为视力疲劳,白炽灯灯光变得更为明晃闪眼,她想起了那个男生说的“你直起来就是了”。 沈迎夏猛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这个男生是谁,好像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第 31 章 没有问名字,是以为等老师找来也就知道了,即使是她一个人先和老师走了,也以为……以为什么。 以为他知道自己是沈迎夏,她就会知道他是谁。 “影响不好。” 沈迎夏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爱神和普赛克的故事里,普赛克在看见自己丈夫模样后,经历了一系列的苦难——但她不是普赛克,对方也不是丘比特,她其实不必执着。 不知道就不知道,她大可以就此掀过这一章,但如果就是刚才她擦肩而过的一个男生,只是为了避嫌避开了她,这样的猜测让沈迎夏感到难堪,好像暗地里被加以审视与审判。 一天晚自习结束,沈迎夏的室友先冲回去洗头洗澡了,沈迎夏和姜鹿都在教室里多待了一会,她看了几页课外书,姜鹿做了几道题。 沈迎夏把张放和那个男生的印象相嵌是这个晚上的事情。 下课铃响后几分钟,教室的灯大都还亮着,但人已经很少了,下楼时,程一炀走在她们后面,动沈迎夏的头发,想沈迎夏和姜鹿陪他去吃夜宵:“不会胖的,陪我一起去吧。” 沈迎夏听他这撒娇的语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才不怕变胖,说得她和姜鹿过得多小心翼翼似的,猛甩头,甩开了程一炀的手,不耐烦道:“不去!” 走在他们前面的男生于拐角处偏头和沈迎夏撞上了视线。 看背影她没认出来,是张放。 那是很平常的一眼,是沈迎夏自己看见打闹的同学也会投去的目光。 沈迎夏的心却奇怪地沉了一下。 她和张放没有任何交往,脑海中却在那一瞬间掠过很多个类似此刻的时候——程一炀与荆海柏打招呼被无视时,他出面缓解尴尬;运动会第一天晚自习时在楼道里遇见他;在艺术楼撞见学妹向他告白;被教导主任训时被他看见,还有高一跨年晚会她顶着大红脸与他和他的同学面面相觑。 走马灯似的浮光掠影的一秒钟。 程一炀看见了张放,直接越过沈迎夏和姜鹿,上前一步搂住张放的胳膊:“吃夜宵不?” 他和张放的关系虽然不熟,但吃个夜宵需要多铁的关系,有嘴就行。 “好啊。”张放说。 程一炀高兴得拍了拍张放的肩膀,回头问沈迎夏她们:“真不去啊?” 张放也回过头,姜鹿是不吃夜宵的,沈迎夏说:“不去。” 程一炀“切”了一声。 去食堂和回宿舍不是一条路,与他们分开后,姜鹿问沈迎夏:“程一炀和张放认识?” 沈迎夏也不知道。 她莫名抬头看了看天空,蓝黑色的夜空里可以看见云朵,遮住了半个淡柠檬黄的月亮,她们走一步,不太圆的月亮退一步。 一中食堂的夜宵因为不健康所以很好吃,到了食堂,遇上了其他认识的人,三三两两坐满了一桌,程一炀实在是饿狠了,点了一碗西红柿牛腩面,还要了好几把炸串。 有人提起艺考的事,问程一炀,程一炀吸溜着面,说他班上就他一个人报名了。 张放坐下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没有很意外。 沈迎夏,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出现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印记。 “诶,你和荆海柏之前怎么啦?”有好事者问。 张放看见程一炀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与慌张,“没事啊。”程一炀说,反作出一脸的不知情。 “之前听说你和他们吵架了啊。” “和陈磊,和荆海柏我吵什么啊,”程一炀咬着鸡翅说,“而且我也没和他们吵架。” 不知道事情流传出了几个版本,虚虚实实的,也不会有人刨根问底,程一炀用眼神示意张放帮忙解个围 分卷阅读68 ,正好有人问张放,“荆海柏是打算考A音吗?” “嗯。”张放点头。 一行人的话头便转向已经被嚼烂了的荆海柏家里的七大姑与八大姨。 回寝路上,张放把先前程一炀说的话的线头捡起:“你们班就你一个人艺考?” “对啊,好寂寞,”程一炀说,“我还以为我前桌和我一起。” “没报名?” “是啊,”程一炀摆了摆手,表示无话可说,“报名截止前一天还在考虑,但最后还是说不报了。” 张放没再问下去,程一炀吃饱喝足后生出了一些春花秋月的惆怅,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作一个分岔路路口,“感觉有种做出了人生大事的选择。” 那之后过了几天,沈迎夏替同时还是地理课代表的姜鹿把作业本搬去老师办公室,地理老师不在,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师,把作业本放在地理老师办公桌上后,那位老师喊住正准备走的沈迎夏:“同学,”沈迎夏转过身,“能不能麻烦你去趟七班,叫一下张放。” “张放?” “对,让他过来一下,说陈老师找他。” 沈迎夏愣愣地应下了。 七班的教室在另一头,沈迎夏走过十班、九班、八班,看见了张放,他背靠着栏杆,和几个人聊着天,说是聊天也不准确,他不说话,只是在听,听得也很漫不经心。 她踌躇了几秒,走了几步,大概是自己心里尴尬,更觉得她别扭得引人注意,走到那一圈人外,沈迎夏喊了一声:“同学。” 一个男生正大声地说:“我操,你不知道……” 沈迎夏心想自己只是来帮老师叫人啊,提高了音量:“同学。” 那个男生没说话了,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张放。 如芒在背。 “陈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沈迎夏直视着张放说。 张放指了指自己,意为:我吗? 沈迎夏点了点头, “老陈找你啊?”有人说。 几个人给最里头的张放让出了一条道。 ——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而沈迎夏在几米外这么看了几秒,只是看,什么也没想出来,然后她走过八班,走到七班的后门喊了一位就近的后排的男生:“你好,请问你们班张放在吗?” 那个男生在班级里看了一圈,回答她:“不在,可能出去了。” 他刚想问沈迎夏什么事,沈迎夏提前一步说了:“那麻烦你等会和他说一下,陈老师让他去趟办公室。” “陈老师?好的。” “谢谢。”沈迎夏说。 她重新走过八班、九班、十班,往楼上走。 她和他又不认识,沈迎夏想,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却能认出他,上前告诉他,什么什么事,什么什么老师找他。 她奇怪的自尊心。 三步并成一步跨过楼梯,沈迎夏后知后觉自己心里冒起了一股无名火,非常微妙且复杂的心情,她在生气那个男生也许是张放。 但是就算是张放又怎么了,如果失望是他,那人已经避着她了,还是在气恼她的猜测成真,“影响不好”,沈迎夏冷嗤一声,轻薄人这个时候学会避嫌了。 不要生气,沈迎夏对自己说。 心里却仍有点委屈。 * 那个期末沈迎夏的排名还不错,整个高二她的成绩都在一个缓步前进的过程,沈迎夏一般不怎么看年纪榜单,反正总会听别人议论到,但这次她看了,看了文科的后,看了看理科的,想找一下张放的名字,轻而易举,因为是第十二名 以前没关注,不知道他成绩居然真的这么好。 高二在一个下着绵绵小雨的雨天里结束了。 暑假缩水严重,宋老师说这在高考后会补还给大家,在高二期末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沈迎夏彻底收了心,开始认真地备考,从小被教育的“有志者,事竟成”“水滴石穿”之类的道理,她第一次赋以了实践。 高三那一年沈迎夏过得和前两年不一样,不一样在成就上。 周围曾经认真学习的、不认真学习的,成绩好的、成绩不好的,虽然都早已远远地看到了高考的大山,但也都事到临头才有感到紧张,高考生都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起在高考的独木桥上晃荡,颇有一种快马加鞭赶赴刑场,只为一句“刀下留人”的代入感。 程一炀去艺考了,听起来让他们这群头悬梁锥刺股的人非常羡艳,想象里程一炀就是背着个相机游山玩水,而程一炀对此只说了一个字:“屁!” 他说他这么自信的人都要被挫成煤渣了,沈迎夏笑,觉得自己现在没日没夜的刷题与关在画室里昼夜颠倒地画画,付出与收获也许是对等的。 沈迎夏一直没有什么考试运,选择题无论是排除了一个选项还是两个选项,她总是猜不对正确的答案,而程一炀则是另一个极端,他选哪个对哪个,据他的不完全统计 分卷阅读69 ,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所以闹过一次笑话,某一次考试,数学试卷难度极大,因为程一炀猜对了所有的选择题,一脚跃过了年级均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而那则是沈迎夏有史以来数学考得最差的一次。 这是玄学,他们本在想大王见大王,是否会两相中和,程一炀很害怕,但处了一年,沈迎夏的考试运还是差得要命。 因此考试的墨菲定律在沈迎夏这里完全不存在,试卷写完她就知道自己这次考得如何。 事物都存在矛盾,这一体质的好处就是沈迎夏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以至于考试从来不慌张,到了高三,在题海里查漏补缺,每一次考试中她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高三学生调整学习节奏的方法之一是畅想大学,天平的一端挂心着成绩,另一端考虑着大学与专业。 姜鹿的目标一直是当一名老师,程一炀非A艺不上,但问沈迎夏,沈迎夏像一个受干扰的指南针,胡乱东指,哪哪都不错,当她的学习幸运地有了成效后,沈迎夏姗姗定了目标,说她想要考C大。 姜鹿觉得沈迎夏一定行,而程一炀一听,说她步子迈得太大小心扯到蛋,“不可能,”但他想了想,“也不是一定不行。” 任何一个数字乘于零,一切即归零,但过程乘以未知的结果,一切又难以预知。 但高考后沈迎夏查了下往届C大录取分数线,她便清楚自己是够不着了。 但她仍然是等待一点好运降临的莘莘学子之一,即使模拟考成绩已经告知她和C大的距离,即使她对C大的分数线早已烂熟于心。 成绩最后还是与她的估计的相差无几,不遗憾不难过是假的,但这还不足以淹没她的悲伤在三模至高考出分的这几十天里,已经被稀释了。 感情是可以被稀释的,而那时的沈迎夏不知道即使它被稀释成接近于无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感情的溶质总量同样也不会改变。 第 32 章 高考完的六月一直在下雨,以为会有如何盛大的欢呼,但有异于考前的百日誓师,大家只是在连绵的细雨里问候一声,匆匆离开了学校,从六月,或者说从去年升入高三起,至七月末高考揭榜,一个横渡了冬与夏的漫长的告别,在最后一刻便变得稀疏平常。 录取通知书寄到后,沈迎夏回学校拿档案,早上起不了早,拖迟到下午才去。 不赶时间,她乘了公交。 南方的雨水到了八月已经变换为夏日午后的暴雨,运气不好,沈迎夏刚准备下车,大雨毫无征兆而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地面迅速被一颗一颗圆圆的雨珠的痕迹霸占。 车门打开,沈迎夏在冷热温差里下了车,公交车站只树了一个站牌,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方才还被太阳炙烤的地面以残留的热浪与雨水对抗着,沈迎夏手忙脚乱地撑起伞,只有迎着风雨、硬着头皮往学校走。 烦人的是她穿了一件连衣裙,鞋子还是白色的帆布鞋,沈迎夏想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狼狈,说起来这夏季暴雨的成因高考时还考了。 可能是因为人在风雨中,沈迎夏觉得这场雨下得特别久,一点也不像她平时感觉的那样倏然而过,一直到她走到学校,走到行政楼,雨还在下,但小了许多。 以为自己的鞋子、衣服都湿了,安全抵达后看了看,还好。 听说大部分人都是早上来的,沈迎夏刚才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同校的人,教学楼里听起来也很安静,沈迎夏在屋檐下往外甩雨伞上的水,有人下楼,沈迎夏瞧了眼楼梯口,看见张放。 她微微怔愣,如果不是右手拿着伞,可能会下意识地别过脸捋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 他旁边还有一个她认识脸但不知道名字的男生,两个人都没带伞。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控制住表情,张放居然剪了个寸头,而且晒得好黑,穿了一件特别松垮的长裤,没亲眼见到,沈迎夏真想象不出来他会穿这类的衣服。 倒也没有不好看。 好像是第一次看他不穿校服,沈迎夏想,不对,之前也见过他穿自己的短袖,啊,还有舞台装。 肉眼已经看不见空中的雨丝,只有地面上的小水洼还圈圈泛着小小的涟漪。 沈迎夏收好雨伞上楼,有点尴尬,总觉得那个她不认识的男生在看她。 档案处在四楼,走了一层,在拐角处余光看见他们两个还没走,估计是在等雨停,意外的是张放也正看向她的方向,吓得沈迎夏不及多想,几个大跨步立刻跑上了二楼。 心跳一时飞快。 他考上了C大,沈迎夏知道。 年级排名榜是一个瞬息万变的榜单,沈迎夏高三是众多黑马中的一匹马驹。 她的家长会都是夏云女士去的,高三一次家长会结束后,夏云女士和她说宋老师说她进步很大,一定要再接再厉,她还夸了姜鹿,她和宋老师都觉得姜鹿是一个好同桌,好同学,好朋友,一个沈迎夏学 分卷阅读70 习的好榜样。 家长会一般都在周五召开,部分学生会等家长开完会后一起回去,那次沈迎夏也在空教室里等待。 会散后,沈迎夏和夏云女士挽着手走在离校的家长与孩子中,她妈和她说了这些,而沈迎夏在人群中看见了张放,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旁边穿着衬衫西裤的中年男子应该是他的父亲。 沈迎夏观察着,觉得这父子俩从背影看还有点相似,张放的爸爸比他矮一点、胖一点,但走姿很像,腰杆都挺着笔直,步子迈得比较大。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沈迎夏在高三比较的对象之一是张放,暗自比较,但这么说其实也不贴切,他们一个文一个理,沈迎夏只是会在考完试后特意悄悄关注一下张放的成绩与排名。 沈迎夏的短板是数学,她的文科基础好,用在文科上的工夫时间很快就能见效,而提高了的分数大头是数学,零头是其他科目。 和高一比的话她的成绩是有点让人刮目相看,从这点上沈迎夏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现在在她排名前后的人,大都是一直处于这一段位的,又要攻又要守,虽然压力因人而异,但沈迎夏觉得这样更辛苦。 而张放是这之中稳步进步的那类,高一在段二十名外,高二进入二十名内,高三稳定在了前十位。 各种原因,沈迎夏觉得张放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她高三时仍然这么认为,但单从他的成绩来看,他像一个很勤恳的学生,踏实,有计划,有方法,也有一个很好的心态。 沈迎夏不知道他在这之间是否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他的成绩有点类似于她的,理科好,相较之下的短板是语文。 特色教育下,沈迎夏读书那会儿数理化是金字塔的顶端,有些理科好的人,明里暗里会看不起文科,给语文盖上一个“应试”的印戳,有利于树立营造遗世独立的不屑于应付的高洁形象。 张放以前的语文成绩不至于差,但他后来的成绩得益于语文分数的提高,能提高肯定是有所琢磨了的,沈迎夏想一想,觉得画面……有点难以想象。 沈迎夏想起张放时,就会感到这种微微的奇妙感。 她不了解他,不认识他,但是道听途说的、走马观花的,拼拼凑凑也搭起了一个形象,模糊的,她自己也无法总结概括,有时是好的,是她希望的样子。 在她自顾自地想,而没有在校园里偶遇张放时,她脑海中张放的脸也是模糊的,只有在看见他的时候,会认出他,脑中默读出他的名字,那时,张放与沈迎夏想象里的人又毫无关系。 也是这个时候,张放于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同她知道学校里其他的风云人物,她颠来倒去地重塑他的形象,但对于张放,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的名字,这个关系很不对等,显得她自己有点滑稽。 也忘了是怎么知道张放是会考C大的,C大的经济学是和C大齐名的王牌专业之一。 “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想过。” “什么?” “很多。” “比如?” “经济,法律。你呢?” 沈迎夏掂量着自己的成绩,把最高的目标学校定在了C大。 也不是不可能,她是这么觉得,冲刺极限的过程像是在挖一个不具大小的西瓜,不知道下一勺是否会挖到白边。 最后没考上,她也没亏,夏云女士觉得她能考上Z大就是她这三年烧得香、祈得福奏效了,她说她以前看着沈迎夏的成绩都没敢提,真是令她这个当妈的日日夜夜睡不好觉。 沈迎夏真不知道那时她在她妈眼里是一个注定没学上的学生,后来整理旧书,沈迎夏翻到高一的成绩条,也没有那么差嘛。 * 再见到张放是大一刚放寒假的时候。 大学放假得早,就是刚从高中过渡到大学的学生最有闲情逸致回母校。 沈迎夏和同学回母校的那天,也有别的班级的同学,她和同学蹭宋海明的饭卡在教师食堂吃饭时,听见嘈杂声,乌泱泱又来了一波学生,带头的老师和宋海明打了声招呼,沈迎夏看到了张放。 他还维持着半年前看见他时的发型,肤色白了回来。 那天天气比较暖和,正午时分,他手里拿着一件黑灰色的大衣外套,穿一件黑色的卫衣,是普通的男大学生的装扮,只是因为人帅身材好,和同样穿卫衣的其他人看起来不一样。 唉。 上了大学开始怀念起之前统一穿校服的日子。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刚开始上,教师食堂里老师也不是很多,学生们都坐在一起,以为不认识的人也都聊上了几句,听着听着,原来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 几个热门城市,和沈迎夏大学所在的Z城都没关系,H市去Z城读书的人自古以来的少。 听了几句,觉得大家长时间不见说得都是些客套话,程一炀还偷偷和她吐槽:“怎么都没八卦。” 沈迎夏笑笑,专注地扒饭,高中时她吃了两次 分卷阅读71 教师食堂的饭,一次跟着社团的老师,一次也是跟着宋海明,量大好吃,菜种丰富,宋海明说他们老师的伙食费比学生贵多了,不好吃还得了。 回母校只是有情怀地过个仪式,踏进校门一步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和老师们聊聊天,被老师领着在学弟学妹们面前溜一圈,再蹭了个饭,就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 有些人先走,有些人还要续摊。 沈迎夏想走,但禁不住程一炀软磨硬泡,她还是妥协了,有些人叙旧还没叙够,沈迎夏在开了空调的办公室里待得缺氧,反正她也没什么存在感,溜到外头透了透气。 虽然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但风还是蛮冷,吹得沈迎夏带上了外套的帽子,再吹了一会,沈迎夏把围巾往脸上扯了扯。 她站在二楼,视野所及只能看见对面的行政楼,与教学楼之间隔着学校广场,被已然向西运行的太阳的阳光染成一种温暖的金黄,投下斑驳树影的玉兰花的树梢绽放着白色与粉色的花朵,沈迎夏看见几个人在阳光中往校外走着。 她大概是因为张放的个子认出了他。 他穿上了大衣,因为头发很短,沈迎夏看着替他觉得冷,她又重复了那个坏习惯,兀自猜测张放会不会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高中毕业的告别是一个漫长的告白,沈迎夏对张放的好奇,说好奇也好,说其他也好,是一个在风箱里一点点裹起的棉花糖,但一个大大的棉花糖,可以压缩成很小很实的一块,也会遇水即化。 沈迎夏看着男生一行人走出了校门口,她不知道她那一捻糖丝般的念头是在什么时候化了的,这天看见张放,沈迎夏自认自己内心是毫无波澜的,就好像她知道她会像现在这样,一如从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那是沈迎夏最后一次看见张放。 第 33 章 张放小的时候和他爸妈一起去Z城旅游过,他懵懵懂懂地在Z大门口照了一张很傻的照片,在东大门,他穿着短袖短裤,站在广场上,背后是长长的阶梯,印象里那时他还在上幼儿园,照片右下角的时间表明他记错了,那时他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 他对Z城与Z大都没有印象。 幼年时的每一次旅游都大同小异,很热,或者很冷,就不会是一个好气候,人很多,旅途中他爸妈吵架,或者他被他爸骂,大概都是这样。 他爸说他“丧气”,这个词还不算太骂他,大意是指责他不像一个小男孩活泼,总是闷头闷脑的,看着人不高兴。 其实他挺活泼的,一出门没把门,活泼过了头,然后就会被他爸骂,被骂了他就会闷上一段时间,没兴趣玩,他爸却像是完全不知道他的责骂对一个小孩的威慑力有多大,一见张放蔫头耷脑的,就上了脾气。 不过张放看他照片上笑得都挺开心的,他爸他妈看起来也不像一对会从火车上吵到酒店的夫妻。 他再一次去Z城是在大二学期结束,这一次期末考考得早,寝室里四个人便商量着一起出去玩一趟再回家。 去一个城市自然要联络以往的朋友,顺便也带他们大学城逛一圈,室友问张放,有没有Z大认识的同学。 “有,”张放说,“但都不太熟,我认识的去Z城的比较少。” 脑海中第一个浮出的名字是沈迎夏,也很神奇,浮出来的名字还是她的字迹,张放想了想,很多事情他都还记得,只是很久没有想起了,有点类似于会游泳的人潜入水中,即使已经很久没有游泳过,但依然会自如地舒展活动四肢,但他还是一个在陆地上生存的二足哺乳类动物。 大学生活比张放想象中的忙碌得多,他偶尔会想起沈迎夏,比如在图书馆找书的时候,伴随着的是他替过去的自己尴尬的心情,这一部分尴尬中可能也包含着对现在的,但他把这些都归结于了过去。 他上一次看见沈迎夏是大一暑假的时候,在商场。 H市是一个小城市,他和他爸妈出来吃饭,站在向上的自动扶梯上,看到沈迎夏和她父母正好也来到这一层。 她和高中比变化挺大的,头发留长了,染了色,要说变化,也许可以说变得更漂亮了。 张放这样来形容沈迎夏,他心里觉得毛毛的,但实话实说,摸着自己的良心,的确是这样,高中的时候她是裹着的,但现在不是。 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照面。 他和父母去吃的一家私厨料理,他猜想遇上的可能性,而现实的确倾向于让人失望。 上了大学后张放更能体会沈迎夏在图书馆里说的话,我们顶着的天花板,去做什么,想做什么,他们都很难成为一个有目标且目标坚定的人,也很难遇见执着于梦想的人。 这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但不要太难过,现在的话张放想这么对她说,但他想沈迎夏是更清楚的人。 高三时她在想什么,张放思考过,也许就是一心扑在了学习上。 那时向学与不向学 分卷阅读72 会非常直接地体现在表面上,张放看见的沈迎夏就是这样,他看见过她仰着头一个人看着年级大榜,榜单是快一个月前的模拟考。 她在想什么。 其实这就是张放想问沈迎夏的,想知道的,一开始是因为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自己的嫌恶,他惊讶也好奇,想求证是否真的如此。 而相比之下,沈迎夏实在是一个对人对事泾渭分明的人,事情与她无关,她便高高挂起。 虽然让她一个人走是他说的,但张放后来再想起来,会有些许郁闷她走得放心潇洒,他不敢让沈迎夏知道自己是谁,沈迎夏是本就不想知道他是谁,张放觉得自己是图书馆那个夜晚里的一个树桩。 过去一天,一个星期,坦白的机会就没了,幸好不是犯了法,不然就是一个通缉在逃的犯人。 高三的沈迎夏是一个一心向学的沈迎夏,他们偶尔视线交错,她是连以前的嫌恶感都没有再表露。 这些都像是一本看过的书,记得一些情节,最多可以概括一下故事内容,但是无法完整地复述。 无论多么自信且具备实力,高考的偶然性对于考生来说还是一个地雷,不过张放是不担心自己的,理智上他也不担心沈迎夏,但情感上还是有些挂念,一个人的一个想法究竟多少是理智的,多少是情绪的,只能有一个大概估测,但人又擅长自我欺骗。 那时张放推测如果沈迎夏可以正常发挥,她的成绩大概率会报考W大,性价比最高,C大和W大不算远,张放还算过这一笔没有用也不打算派上用的账,但她也可能去Q大,判断的依据是因为那个晚上她提到过她想去北方。 她说:“你学经济、法律,那你打算考什么大学?C大?” 他点了点头,问沈迎夏,沈迎夏含糊说:“啊,我还没想好,但我想去北方读书。” 提到北方,Q大的名气最大,张放是这么想。 倒也想过Z大,只是以为她不会报,因为它在H市的南边。 但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现实因素要考虑,得知沈迎夏最后去了Z大,张放倒觉得是自己拘泥于了一场一年多前的也算不得掏心掏肺的聊天里。 而他又多了一个想问沈迎夏的问题,关于考上Z大是不是她最理想的结果之类的。 当然没有机会问。 张放在Z大没有熟人,但他的室友们或多或少都有,他们买了机票,订了Z城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到了Z城,他们半计划半漫游地玩了三天,三天后,寝室长的老朋友终于结束了最残忍的一门考试,当起了冒充的当地导游。 Z城是一个元素糅杂的新旧交融的城市,当地文化与城市的一切盘互交错的同时,外来文化因地制宜也显得生机勃勃。 和张放十多年前记忆里的大不相似,这是当然的,就像H市在每一代成长的人的眼里也都不复童年模样。 东大门一直是Z大的地标性建筑,张放再次留有一张“到此一游”的合影,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觉得有点前世今生的味道。 Z大的校园面积不算很大,加上景点稀疏,他们的导游说没什么好逛的,来Z大就是吃东西,如果真的有各高校学校食堂比赛,“Z大不拿第一也绝对不会掉出前三”,他是这么说的。 张放吃了之后觉得还不错,但不至于,真要夸口,C大的食堂也能打出这个招牌,不过大家都怀有母校情结,他不必拿剪刀去硬剪人的脐带。 他觉得很好吃的是食堂的椰奶冰淇凌,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总是没得糖吃,长大后张放喜欢吃甜食,一直到工作之后自己学会了烘焙,才渐渐减了兴趣。 中饭是在Z大食堂吃的,晚饭去了校后方的步行街,是一条鳞次栉比的街道。 Z城的饮食偏淡偏甜,吃了三天半,他们寝室A市来的兄弟扬言再也无法忍受了,于是他们晚饭吃的自助火锅,稍稍平息了一下他一腔的热血。 火锅在二楼,门口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一楼是一家糖水铺子,张放下楼帮忙买几个人的饮料时,意料之中看见了沈迎夏。 他早已想象过在Z大偶遇她的各个可能的场景,但真的见到了,心里还是不免落了一拍。 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又把头发剪短了,刘海养长了,是一个四六分的发型,发顶在灯光下是一圈毛茸茸的金黄。 她耳边夹了一枚发卡,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短款连衣裙,从服务员那接过两个甜筒,轻笑着道了声“谢谢”。 他可能犹豫了一秒,然后向前一步的同时,一个男生从另一边搂住了沈迎夏的肩膀,接过她手里的一个冰淇凌,咬了一口,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离开了。 张放愣在原地,愣在原地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然后他走到队伍的最后,打量着墙壁上贴着的菜单,朋友让他随便买,张放便点了三份招牌杏仁腐,两份鲜榨果汁。 服务员问他杏仁腐是否要放薄荷,张放回答:“一份不要。” 今天 分卷阅读73 的冰淇凌是第二份半价。 他离开这么一会,再回到位置上,酒居然就已经喝了一瓶,张放顿感不妙,默默地把甜品放在一边,自己开了一盒加了薄荷的杏仁腐,被递了一杯啤酒,他浅浅地呷了一口。 酒过三巡,张放是几个人里最清醒的那个,好在他们没有醉到走不了路。 在校外拦了一辆出租车,寝室长的朋友与他们挥手道别,寝室长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是情在心态头口难开,话在嘴边打着咕噜。 张放看不过去,这看着像是等会儿会吐在人身上,赶忙把人扒拉下塞进了后车厢。 司机是一个中年大叔,看了看后视镜,看了看张放:“不会吐吧。” “不会,他们酒品很好的。” 司机不信地笑了一声,“我还没见过酒品好还会喝醉的。” 张放只能继续笑。 “不住学校?” “我们不是Z大,来这玩。”张放解释。 “啊。”司机点点头,轻悠悠地转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大学门外的这条道路空旷,黄色的路灯,方才那些繁华与喧闹瞬间变得渺远而不真切。 张放本来以为司机拉了他们这一厢醉鬼不太高兴,但可能司机们都很健谈,还和张放开玩笑说这酒气,怕等会把他们送到酒店后,他遇上交警说不清楚。 挺好笑的。 “年轻也要少喝点酒,”司机大叔双手握着方向盘,“瞧你就喝得不太多。” “得留一个清醒点。”张放谦虚地说。 “年轻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司机大叔重复道,“不过你们这是开心喝酒,比伤心喝酒好。” 张放笑了笑。 电台里在播放华语老歌,无论是谁的歌,怎样风格,好像都逃不过要谈谈情说说爱,司机大叔跟着哼唱“就是爱到深处才怨他,舍不舍得都断了吧……” 这种时刻最怕应景,幸好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没有下雨。 张放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夜景,想起高中校园里的那些路灯。 那时沈迎夏让他唱歌,他一一排除第一时间想起了的歌曲,中文歌里哪怕出现一个情字,他也心虚,唱粤语吧,偏偏他的粤语也很拙劣,真得唱,他想那就唱英文吧。 “…… Said I would and I039;ll be leaving one day(我必须逃离这里) Before my heart starts to burn(在我的心被你点燃烧成灰之前) So 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 Sing me something new……(给我唱首新的歌吧) don039;t you know the cold and wind and rain don039;t know(难道你不知道凄风冷雨从来不谙人事) They only /seem to come and go away(他们只知道横冲直撞来去自如) ……” 司机大叔唱歌虽然带一点口音,但唱得还挺好的,有张宇的感觉,末了,有点骄傲也有点不好意思,问张放:“你们现在年轻人都不怎么听这些歌了吧。” “听的,我爸车上也放这些。” 后来张放陆陆续续地把莫文蔚的歌都听了一遍,他也听过很多人,大多是女生,唱过那首《外面的世界》,都唱得很认真,不像沈迎夏,唱成了铁窗泪。 张放属于不喜欢在大众面前唱歌的那一类,大家喜欢借此剥析或者编撰唱歌的人的情感故事,K歌或者什么活动,一定要唱的话,他就会挑一些当时的热门歌曲,偶尔他会唱自己喜欢的歌,他唱过oasis的别的歌,但没再唱过这首《stand by me》。 “…… Times are hard when things have got no meaning(当一切失去意义日子也变得艰难) I039;ve found a key upon the floor(我从地板上捡起一把钥匙) Maybe you and I will not believe in (也许我们在也不会去相信) the things we find behind the door(推开这扇门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 他降了调,唱得有点慢,一句一句顺着歌词,他有一点犹豫接下来好像也直白了的歌词,而真的被戛然而止,再想起来又不是没有遗憾。 “Stand by me nobody knows the way it039;s gonna be(在我身边吧尽管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 If you039;re leaving wi 分卷阅读74 ll you take me with you(如果你要离开 也请带上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