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 第一章初相见 woo18.vip 叮当! 一枚铜钱丢到碗里,蹦了几蹦,旋转着停下。 “唉,这年头,都不好过。拿着钱,去买个馒头,糊口罢。” 路人说着,自行离去。 一只小手伸到碗里,摸到铜钱,小心地擦了擦,揣入怀里。 他的面前,依旧是那个空碗。 他的眼睛,也就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空碗。 除此之外,他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每天就是这样,如此度日。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 从意识到的时候开始,他就像现在这样,在一个不知名的巷子里,面前放着一个小破碗,沉默地等待。 一个人坐在墙根下,穿着破烂的衣服,脏兮兮的,也没有人管。 这个碗,就好像一个聚宝盆一样,突然会有人往里面放食水,也突然会有人往里面丢零钱。而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就可以获得这些施舍。 “孩子,你为什么在这里乞讨?你的家人呢?” 忽然有好心人询问,笑容温暖。 闻言,他茫然抬头,不知如何应答。 啊,原来他这种情况叫做乞讨,那是什么意思?不过也不需要管他是什么意思,有吃有喝,还有勉强取暖的破衣服,也就够了。 活着,就是这样的简单。 好心人见他不答,又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茫然摇头,道:“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难道你没有父母,是被丢弃到这里的?”好心人继续说道,“你是孤儿吗?” 孤儿? 他茫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单纯的知道,耐心等待,碗里就会出现一切。 好心人摇头,道:“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说完,就这么离去。 他心里忽然别扭了一下。 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反正他有这个碗,不愁吃穿,也不需要……想那么多…… 才怪。 他微微皱眉。 他只是不懂,又不是傻子。他能分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也想像好心人那样,活得光鲜亮丽,但又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成为那样。他所有的一切就是这样拿着小破碗,等着别人放进去的食水,果腹罢了。 需要一个机会,让他迈出改变的第一步。 可是机会又在哪里? 他只有茫然。 咣当! 碗里多了一个红布袋,听声音,里面肯定有很多的钱。 他抬头,是巷尾斐大户家的积善仆役。他听说过那家,财大气粗,为了和街坊邻里搞好关系,有事没事就会送些红包。偶尔,他这样的乞丐也会得到红包。 他赶快把红包从碗里拿出来,放到自己怀里。 还是晚了。 “哼哼,红包交出来!” “你不是有了!不给!” “不给?兄弟们,给我打!” 他躲避着拳打脚踢,就是不给那个红包。毕竟那里边可是有一笔巨款,够他吃喝一个月的。 现在正在打他的这些人,是隔壁巷子的小混混。 小混混嘛,就是小混混,比乞丐还无聊的家伙。除了欺负弱小,什么都不会。 可惜,他就是这个被欺负的弱小。 不对,他才不要当弱小。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用力一扭,听到嘎巴一声,骨头断裂了。其他小混混一怔,就见他左右手各抓住了一个小混混的手,用力一扭,又给扭断了。其他小混混被吓住了,仓皇逃跑。被扭断的小混混也吓坏了,跟着逃走。 “这小子会武功!快跑!他会武功!” 武功? 这种东西能叫武功?无非是自保的爆发罢了。若不是他们来找事,他也不想这般动手。 啊,手指好痛,扭他们手腕的时候,也别到了自己的手指。 别管这些了,赶快清点一下红包。果然,和以前一样,有二十文铜钱之多。 太好了,足够一个月的花销呢。 他满意地收起红包,忽然觉得不对,不禁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脑袋,用力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头。 不对,怎么可以满足这种事情, 不要因为现在是乞丐,就一直认为自己是乞丐,然后就这么活下去了。那样有什么意思? 他很懊恼,自己居然欣喜这样一点点的好处,真是太不应该了。 对了,用这些钱,是否可以改变些什么? 他陷入了思考。 “喂。” “……” “喂!叫你呢。” 他抬头,眼前这个人,叫邯,是这个巷子里的头头,就是乞丐老大。他是乞丐,自然也要受他的照顾。不过因为没有名字,他并没有能正式加入这个小团体,只是单纯的有事才会交流罢了。 “什么事?”被打断了思路,有点不爽。 “斐大户家又在清理垃圾,你要不要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邯说着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啊,邯还是和以前一样,和小孩子说话,就会脸红呢。 “他家才发过红包,又在清理垃圾?” “嗯,你要不要来?有很多东西,应该分不完,会有好多富裕呢。”邯的脸更红了。 “哦,好吧。” “嗯,快点哦。” 唉,该怎么说,这些大户真是富裕的让人无语。 他站起身,拍拍灰,往巷尾走去。 斐大户,好像不久前,才死了老爷吧。还记得发丧的时候,那些沿街撒的钱,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铜钱。大家抢的是不亦乐乎,当然,他也抢到了不少。 哦,头痛。 还记得那时候的钱,都被隔壁巷子的小混混抢走了。如果那时,他也能像方才那样,把他们打跑。大概那时候就可以考虑,能用这些钱改变什么吧。 钱似乎能改变很多东西,比如可以换到更美味的食物,还有更暖和的衣服。 唔……似乎并不能改变,自己是个乞丐的事实。 “喂,你去哪儿,这里。” 邯喊他。 哎呀,想着事,突然就走远了。 他停了下来,走到近前。 这里,是斐大户家的后门。每次大户丢垃圾,就会堆到后门外,然后会有专门的垃圾清理工带走垃圾掩埋。说是垃圾,那是对大户而言。对乞丐来说,这里就是巨大的宝藏。缺了口的瓷碗,抽了丝的衣衫,都是乞丐的最爱。还有掉了漆的小板凳,剐了伤的摆件,其实都可以用的,只是被大户当做垃圾而已。 他本想找个新碗,而且马上就入秋了,应该找个厚点的衣服。正要去翻,心里的别扭感又上来了。 不对,他怎么可以捡垃圾,做这种事情,永远都逃不掉乞丐的枷锁了。 要想办法,赚到钱。而不是一直这样,用别人剩下的,乞求别人施舍,或者像这样不计身价去翻找垃圾。 为了生存,当然,要做这些。可是心里总有一些别扭,总觉得不该这样下去。 如果,可以不这样生活。 那该有多好。 “你要什么?我帮你找。” 邯看到他什么都没有拿,好心问道。 他摇头,道:“不必了,暂时什么都不缺。” “孩子,快入秋了,怎么也该添件厚衣服。”邯好心道,从那边翻找来一件棉大衣,给他披上试试,脸红道,“怎样,这个可还暖和?” 很暖和。 他有些恍惚,这样下去,不这样下去,到底该是如何? 周围,其他正在捡垃圾的乞丐,闲聊了起来。 “这斐大户真是肥大户,光是垃圾就这么多。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今天斐家不是有喜事么,怎么还会丢垃圾?也不嫌晦气。” “听说,今日,是斐家少爷正式继承家业……” “啊?今日才继承?斐家老爷不都死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才继承家业啊。” “你倒是听我说完啊!你不懂,人家斐大户家大业大,子孙众多。争夺家产这种事,可不是那么好能解决的。也不知道这位斐少爷用了什么手段,最后变成了新的斐家老爷……” “所以这些东西是新的斐老爷看不顺眼的?” “我去,你不打断我说话能死啊!对,这些就是一些被赶出大宅的分家的东西。嗨!管他谁的东西。不要的就是可以捡走的,之前问过斐家管事了。” “……”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说完了?” “说完了啊。” “你瞧那边,是什么?” 一个乞丐伸手一指,周围的乞丐都看了过去。 他就站在旁边,被这么一带,也转头看了过去。 那是垃圾堆里的一个花梨木大床,因为被随意的丢了出来,是斜在垃圾堆上的。不过引人注意的不是这个床,而是从床板里似乎滑落出一个抽屉状的东西。抽屉只开了一半,有日光射入,反射出银灿灿的光芒。 那是—— “银子!” 周围的乞丐齐声惊呼,顿时上前蜂抢。 很快,大床夹层里的银子被倒在地上,有那么四五个银锭子,被强壮的乞丐拿走了。邯也是强壮的乞丐之一,拿到银子,都无人敢抢。 还有很多乞丐没有抢到,只能眼馋地盯着那些抢到银子的乞丐,咽口水。 “今天可真是奇了,垃圾堆里还能有银子。” “八成是哪房姨太的私房钱,新的斐老爷不知道,就直接给丢出来了。哎,就这么点,没抢到啊。” “嗯?斐家有几房姨太来着?” “唔……七房……吧?” 众乞丐一听,很默契地互相望了望,眼睛贼亮亮的,顿时都扑到垃圾堆里了。 “还有那么多房姨太,这私房钱怎么可能就那么一点!赶快,把家具都翻个遍,肯定还有。” 不必说,众人都是这么想的。有废话的功夫,不如快些去找。 他在一旁看着,也微微动了心。 银子啊——有了银子,就能做很多事了。 于是不再纠结,他也加入了寻找银子的队伍中。 随手翻找着书卷茶几花架,缝隙之中,似乎又看到了银灿灿的光芒。 “银子!” 众乞丐一把推开他,把那银灿灿的东西翻出来。然而真的翻出来这个东西,众人大失所望,一哄而散。 那是一架琴。 而且是一架残破不堪的古琴。 琴身布满交错的裂隙,似乎是被利器划伤。很蹊跷的,唯有琴弦完好无埙,闪烁着银色光泽。 但是琴身废了,琴也就废了。 哎,废物。 众乞丐都没有再多看一眼。 看着琴,他的心中一动,痴痴然走过去,将琴抱起。 入手,仿佛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爱┆读┋书: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二章风轻而雅 这个东西,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他忽然有这种感觉,但实际上,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是就这样拿了起来,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放下,又舍不得。 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他就这样抱着琴,傻傻地站在垃圾堆前。 “喂,你别捡那种东西,没用的。”邯走了过来,好心提醒道,“这东西完全都废了,没用,快丢了罢。” 他摇头,扭开了身子,不让邯碰这个琴。 邯一愣,还没说什么,就听那边喊道。 “银子!这里有银子!啊,不止是银子,还有珠宝!哈哈哈,发财了!” 邯赶忙丢下他,也过去争抢。 “邯哥!您都拿了那么多了,给别人留点行不行?” “抢到了!抢到了一颗珍珠!我嘞个乖乖,这么大,得值多少钱!” “哎,这边还有!” 众乞丐依然在垃圾堆里蜂抢,抢到疯狂。不知为何,今日的垃圾堆里,居然有着这么多宝贝,而且是真金白银的宝贝!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转头离开。 这不是他要离开,好像有种感觉,是琴要他离开。 也是,这里也没什么可待的。 独自回到了巷子中,他一直乞讨的小地方。真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离开了这么会儿,空空的破碗,还有垫地的破布,都没人动过。 “呦呵,回来了,捡到什么宝贝了?” 他抬头,见又是那几个小混混。没说什么,默默地放下琴,随意地走到小混混们面前。 小混混刚吃过亏,心有余悸地后退几步。 “退什么!咱们有了厉害的东西,不怕他的!” 混混头说着,哗啦亮出一把小刀,指着他的鼻子,道:“怎么样?这可是真的刀,怕了吧。” 怕? 他盯着那把小刀。 那可真是一把小——刀。混混头握着刀柄,前面露出来的刀刃,还没有刀柄长。看上去特别想是大人拿了个孩子的玩具,怎么看怎么搞笑。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去。刀刃从指缝划空,他的手一把握住混混头的手。和之前一样,用力一扭,混混头痛叫一声,刀就脱手了。 他淡淡地看着他们,道:“被你们欺负,也有几年了。你们要知道,人都会长大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不会任你们欺负了。” 混混们傻眼,互相看了看,带着老大灰溜溜逃走。 他偏头,看看地上的琴,有种它在笑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再次把琴抱起来,席地而坐。好轻,似乎没什么重量。也是,木头都破成这样了,能有什么重量。 伸手在琴弦上拂过,从低音到高音,音色干净通透,完全不像是坏掉的东西。 嗯? 他再次抚弦,当真不是自己听错,而是当真琴音非常好听。 真是奇怪了,这么好听的琴,怎么会被丢弃? 啊,也对,连夹层的金银珠宝都被丢弃。这样好听的琴有着这样残破的琴身,怕也是让新的斐老爷看不顺眼了。 唉,大户人家,就是奢侈。 “琴宝宝,你原来的主人不要你了,我要你,如何?” 他呆然说完,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傻透了。琴就是个木头,跟它说话,能有什么反应。难道无声,就代表默认了么。 哗啦。 琴从他膝上微微滑偏,正好琴头冲着他。琴头上刻着一个“雅”字,应该就是这琴的名字。 他忽然就开始闹别扭,什么嘛,这个琴都有名字,为什么他没有名字? “轻……雅……”他喃喃自语,忽然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好了,我叫轻雅,你就叫轻音,好不好?” 琴无声,但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弥漫了出来。 “你看,你是被主人丢弃了,我应该也是被父母丢弃了。咱们都是被丢弃的可怜人,所以呢,咱们就该互相照顾。”轻雅微笑,道,“我们都姓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琴似乎是想了想,沉默了下来。 “嗯,就这么定了。”轻雅很开心,道,“轻音,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琴依旧无声。 轻雅好奇地研究了起来,道:“你应该是怎么演奏的呢……” 感觉琴好想哭。 夏日过去,秋风缓来。 轻雅每日除了等待施舍,就是研究如何演奏琴。一个人埋头瞎研究,完全没有进展。从那日都过了许久,传出来的依旧是不成调子的零散琴音。 “小雅。”邯走过来,道,“还在弄琴?” 邯知道这琴能弹出声音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他也不懂,无法判定到底是何缘故。轻雅从不让旁人碰他的琴,生怕把那琴弄坏了。 要邯说,这琴恐怕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除非是有人能弄断这金属琴弦。 轻雅见是邯,才点头,道:“很奇怪呢,总是感觉怪怪的。要怎么样才能演奏出一首曲子呢?” 邯注视着轻雅,很快脸红,道:“小雅,要不你去外面走走,看别人是怎么演奏的,如何?” “外面?”轻雅犹豫道,“巷子外面吗?” 邯点头,道:“外面很大,有很多不一样的事物。我记得,城里有个茶馆。总会有人抚琴助兴。你或许可以去哪里看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轻雅依然犹豫,从有记忆开始,自己所在就一直是这个小巷子的中间。外面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慢慢澹开。 邯认真,道:“你不是说,不想这样一辈子做乞丐么。出去看看吧,如果你能成为一个琴师,也就不需要再这里乞讨度日了。” 轻雅目光一亮,道:“真的?” “真的。”邯应道,“虽然这条路很难走,但你还小,只要耐心走下去,就算到不了巅峰,也不会再是一个乞丐。” 轻雅闻言,十分兴奋,然而很快,目光又黯了些。 外面啊,轻雅曾经跑到巷口,悄悄张望隔壁的巷子里,那些讨厌的小混混。犹记得,那边的巷子,比这里更加阴暗。有人打人,有人被打,有人被抢,有人被偷……完全不像他所在的这条巷子,有邯哥在,没人敢闹事。 “邯哥,外面……是什么样的?” 轻雅还是有点怕,如果外面都是那样打来打去的,该是多恐怖。 “外面很漂亮,很不一样。”邯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这里是北陵城,是个偏城。虽然东西是没有太多花哨,也算还好吧。大家都很和善。看咱们每日得到的施舍,就能看出来,还是好人多的。” “但是那边的巷子……”轻雅小心地指了指隔壁巷子。 邯笑了笑,脸红着说道:“有光鲜亮丽的地方,自然也有这些驱不散的阴霾。小雅,你不用管他们。找到你自己要走的路,自然就离开这个圈子了。” 轻雅呆了呆,微笑道:“我不太懂呢,多谢邯哥指点。” 邯轻叹,道:“不必。我们都是不得已,被迫成为了乞丐,唯你不同。虽然你生来就是乞丐,但你仍有选择的余地。小雅,去外面看看,别怕。” 轻雅点头,微笑。 尝试迈出第一步,果然很难。 轻雅跟着邯走到巷口,眼前是一个岔路。一边,通向隔壁巷子,那是更加阴暗的地方。另一边,通向城区闹市。稍微要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寻常百姓的生活了。 “嗯?这个巷子,并不是寻常百姓的巷子?” 轻雅有点懵,一直以为大家都差不多,什么百姓大户,都是一样的。 邯笑了笑,解释道:“大户和百姓完全不同,这里是大户的巷子,平时很少有寻常百姓走过。大户的话,这一片都是他一家的。而百姓,都是一人一间那种,不是这种大院落。” 原来……如此。 完全分不出来。 轻雅深吸一口气,还是朝着闹市走了过去。 迈出几步,回头,邯已经回去了。轻雅心慌了起来,还是不敢这样走出去。努力地缓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咬咬牙,还是往前走去。 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寻求陪同也太傻了。 轻雅伸手,摸到了自己背着的轻音。 其实会拿上轻音,只是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会过来把它弄坏,或者以为是废物干脆丢掉。现在发现背上的轻音,心中顿时就安稳了下来。 怕什么,还有轻音陪着自己。 轻雅顿时鼓起勇气,大步向城区闹市走去。 好明亮,好耀眼! 轻雅忍不住用手臂遮住眼睛,这才穿过最后的路口,怔怔站在闹市一角。 哇! 好棒哦! 眼前的闹市,有好多人,有好多摊贩,有好多好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轻雅心中一阵猛烈的跳动,邯哥没有骗他,这里真的是有好多有趣的东西。 眼花缭乱,五光十色。 轻雅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在闹市中随处走走,好像没逛多久,可日头已然悄悄划过正午,跌向未时。轻雅怔了怔,努力回想,似乎本来是过来—— 啊,差点忘记,去茶馆,听说那里有会演奏琴的人。 轻雅正要问茶馆的方位,就听到空中传来悠扬的琴声。 这声音,是琴。 轻雅辨别了声音方位,快步跑了过去。已经耽搁了这么多的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茶馆。 茶香淡淡,琴声凉凉。 轻雅在门口跳脚张望了一下,正好,从门口可以看到,茶馆中央,坐着的那个抚琴人。 太好了,还来得及。 轻雅举步就要往门里走,被门口的小二拦阻。 “哪里来的小乞丐?去去去,走远一点,别打扰我们正常生意。” 小二低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轻雅,随手拿下肩头的抹布掸了掸,赶他退步。 “我是进来听曲的,不行吗?”轻雅说道。 “你,听曲?你懂什么叫曲么?”小二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要能说上来,这程琴师演奏的什么曲目,我到可以考虑放你进去。” 轻雅不知,只能摇头。 “什么都不懂,还想听曲?”小二冷冷道,“小乞丐,我告诉你,就你这身衣服,不可能进的了茶馆。你呀,还是蹲墙根讨饭去罢!” 轻雅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欺负人么。算了,不让进去听,在门口听也是一样的。轻雅默默蹲在茶馆外,听着里面的乐曲。 这才叫乐曲,好听。 嗯?似乎。 “弹错音了罢。” 第三章自学入门 轻雅只是脑子里想了想,话已经从嘴里溜了出来。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程琴师,真真正正的大师!你一个小屁孩胡说什么,大师怎么会弹错。” 茶馆小二见轻雅没有非要进去,而是很乖的呆在旁边不显眼的地方,原本不想过问了。然而他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真是太过分了。这程大师,也算是城中有名的琴师,这小屁孩就会乱说。 轻雅怔了怔,道:“应该是弹错了呀,感觉很不舒服呢。” “去去去,不懂还在这里胡扯,赶快走!” 小二不爽,直接拿了旁边的笤帚赶人,一下子就打到轻雅背着的琴上。 轻雅也不高兴了,一边护着轻音,一边争辩道:“我又没说错,你凭什么说我?再说了,我说那么小声,是你非要听到。我又没要说给你听!” “别吵!打扰程大师抚琴!” 小二挥舞着笤帚打轻雅的腿,让他快走。 轻雅躲避着笤帚,心里忽然就不爽了起来,伸手一把抓住笤帚,用力一扭,小二立刻放开了手。轻雅把笤帚丢到一边,继续在茶馆墙根坐了下来,心里越发恨乞丐。 如果不是乞丐,就不会受这样的歧视。 还有,等下一定要换身干净的衣服。在这里,都没有穿着破烂衣服的人,大家都穿得干干净净的。轻雅看着他们,心里就觉得比他们矮了半头,自惭形秽。 茶馆小二站在一边捂着手腕,有点傻,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孩子,居然有这么大手劲。一呆之后,也不敢再说什么。 周围的人都好淡定。 轻雅一边听着曲,一边注意着周围的人群。刚刚明明发生了小冲突,都没有人驻足观看,还是各忙各的,光亮的外面,不像小巷子那样温馨,有一种冷的感觉。 匆忙而过的人群,凸显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事实。 茶馆内,一曲毕。 “怎么回事,方才吵吵嚷嚷的。” 轻雅闻声回头,见是刚才那个抚琴的程大师,有些呆。是个中年大叔,看上去很老,面目一看就带着凶恶的感觉。轻雅瑟缩了一下,这个人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小二连忙笑脸相迎,道:“方才有个孩子胡闹,还请程大师海涵。” 程琴师看了轻雅一眼,冷哼道:“那个孩子,说的可是你?” 轻雅怔然片刻,起身礼貌应道:“我本想进去听曲,可这人不让,所以只能坐在外面听曲。” “哦?”程琴师瞥了一眼轻雅背后的包袱,道,“你有琴?” 轻雅乖乖应道:“是,我想找个师父学琴。” “你的琴,拿出来看看。”程琴师道。 轻雅依言解下琴包,拿出轻音来给程琴师看。 程琴师看到轻音,顿时冷笑道:“你从哪里捡来的垃圾,还当做宝贝一般,我还当是什么好琴!就你这琴,别学了!还不如去弹棉花来得舒服!” 轻雅还没解释轻音的妙处,程琴师转头就回去了,只留下声音在外面。 “你这个不懂琴的人,是不会了解琴之奥妙的。” 轻雅愣住。 火气上来了。 到底谁不懂琴?! 轻音看上去是磕碜了点,但是只要听过就会知道,这个琴是很好很好的。之前邯哥听了,都大为惊叹,说这琴能响简直是奇迹。 轻音是特别的,以貌取琴还会弹错音的笨蛋大师,才不要理他! 轻雅也没在留,转头就走。 询问了一圈,北陵城中,似乎没有第二个琴师。 嘿,这么稀奇,如此大的城里,竟然只有一个琴师。 轻雅在城中转了差不多一圈,还真是,除了茶馆,都没有听到第二个琴声。这下可糟了,若要学琴,恐怕真要找那个程琴师才可以了。 难道真要找那个笨蛋学琴? 才不要。 跟他学琴还不如自己研究。 突然,乌云密布。 转眼,暴雨如注。 轻雅来不及赶回小巷,只能先跑到随便一个房檐下,避雨。 雨滴落在房檐,雨滴落在地面,雨滴落在树叶,雨滴落在蓑衣……雨滴落在不同的地方,发出了不用的声响。偶尔还会伴随风声,飘摇吹散,零落各处。 轻雅出神地看着,这雨,仿佛一首美妙的乐曲。 敲打在不同的地方,演奏出不同的音高。刨去一些凌乱的杂音,这是,一首很自然的乐曲。 雨落。 轻雅席地而坐,拿出轻音,手覆弦上。 耳中闻雨声,指间扣弦音。 雨声如何,琴音如何。 轻雅分毫不差的模拟了雨声,还选择了自己认为悦耳的旋律,组成整首乐曲。 曲罢,音收。 轻雅扬天一笑,问轻音道:“你认为如何?” 轻音无声,似乎在笑。 很快,雨过天晴。 厚重的乌云忽然间散开,阳光洒下,彩虹缤纷。 “哇,好漂亮。”轻雅兴奋地指着彩虹,道,“轻音,你快看,好漂亮。” 轻音依然无声,静然安好。 轻雅对着彩虹许愿,道:“愿与轻音,携手同行,不离不弃。” 轻音琴头上的雅字微微亮了一下,无人看到,很快消失。 回到小巷子,已经临近天黑。 还好,自己在巷子中的小地方,也是在斐大户的屋檐下,没有被雨淋湿。哎,真是入秋了,雨水多的都可以成灾了。轻雅收拾着自己的破地方,稍微整理的整齐一点。 “小雅?” “邯哥。” 邯颇为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轻雅,仿佛跟换了个人似的。一身干净的衣服,梳理得干净整齐,活脱脱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是很斯文很书卷气的那种。真是不可思议,只是改变了装束,原来那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不见了,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乞丐。 轻雅见邯不说话,微笑道:“我到闹市去了,也看了你说的那个抚琴人,不过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可能我只想要一种简单欢乐的乐曲,而不是那种大师级曲目。” 邯的脸颊通红,道:“小雅,你这样好漂亮,花了多少钱?” “全部,我有的积蓄,都用掉了。”轻雅微笑,应道,“还给轻音买了个擦琴的帕子。这个帕子比较软,不会弄疼它。” 邯目瞪口呆,道:“可是你这样,万一明天讨不到食物,要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轻音帮我。”轻雅微笑,应道,“从明天开始,我也要卖艺。邯哥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邯看着轻雅,心中担心万分。这孩子到闹市都看到了什么?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你可千万小心,别被旁人骗了。” “嗯,我知道。” 轻雅微笑,心里却在盘算着,刚才的雨落,如果拿来卖艺,真的能有那么多人来听么? 其实心里没底。 可是想想那个古怪的程琴师,忽然觉得,没问题。应该还是会有很多人听这个曲,至少,这首雨落,不会比那个人的曲子差。那个弹错音的笨蛋。 邯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小雅,真的没人跟你说了什么吧?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轻雅笑了,摇头道:“没有,都是我自己想的。邯哥不是说过,自己的路要自己选。这就是我选的路,无论如何都会走下去的。” 邯哥叹气,道:“好吧。不过有事要说,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的巷子里闹事。” “好。”轻雅应道。 邯无奈,独自离去,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原本这孩子不清不楚,无来由无身世,生怕会突然引发什么冲突。现在他决定离开乞丐圈,到别的地方,应该是高兴的。但是这样小的孩子走江湖,邯心里清楚的很。真正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大部分孩子在长大之前,就被杀害了。 轻雅是个好孩子,如果就这么死了,也怪可惜的。 罢了,还是稍微观察一下,稚子无辜。 翌日,轻雅当真开始演奏那一曲雨落,算是卖艺。 上午表演,下午就休息了。 起初,只是寥寥数人路过,偶有驻足欣赏。之后,人数渐渐多了起来,有不少是听说巷子里有个能用琴来模仿雨声的孩子,特地赶来听曲。 打赏的人也渐渐增加,轻雅的碗里有了比往日更多的零钱和食水。 这日,轻雅清点了上午的收入,把钱装好,把食物吃掉,仔细地擦拭着轻音。 一阵寒风拂过,是天寒了。 轻雅扯过来棉大衣披上,继续小心地擦拭着轻音。 似乎有一种错觉,轻音身上的伤口慢慢在长好。一些细小的伤痕已经不见了,只有开裂较大的伤痕还在,但是那些伤痕也小了许多。 轻雅揉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看向轻音。 等下,不是错觉,伤口是真的在慢慢长好。奇怪了,怎么会这样?琴是这样会慢慢长好的吗? “喂。” 轻雅仔细检查着轻音的伤口,着实没有听到。 “喂!” 轻雅吓了一跳,抬头,发现是程琴师。他来做什么?来的还不止是他,这人后面跟了一大串黑压压的群众,很快就把巷子堵住。 “我叫轻雅,叫我小雅就好了。” 轻雅不悦,自己已经有了名字,居然叫他喂,也太过分了。 “臭小子,本大师没空跟你说笑。”程琴师冷冷道,“此时此刻,你我二人比较琴艺,可有异议?” 啥东西?轻雅一脸懵逼,莫名其妙好不? “我干嘛要跟你比?还有,你让这些人站到路边去,这么多人,堵路了知道不?” 程琴师冷冷垂目,盯着轻雅,道:“你不敢比?” “为何要比?对我有好处么?”轻雅直接顶回去。 这人好奇怪啊,突然出现就说要比赛,理由都没有还自说自话。不过也是了,一个自大的琴师,还要他怎样?难不成还指望他能好好解释事情始末? 轻雅收回目光,继续擦琴。外面的这个琴师,着实让人讨厌。 “你不敢比,便是输了。”程琴师冷冷道,“我就当做你承认,你不如我。” 轻雅惊讶道:“那又如何?难不成我会掉块肉?” 程琴师咬牙切齿,这孩子居然不应战也不怕激,真是古怪。 自从轻雅在表演雨落之后,虽仅有一首曲子,却夺走了不少听众。程琴师在茶馆里演奏,看着台下听众少了也就罢了。后来,甚至听到有人在茶馆中谈论雨落,然后在他演奏期间起身离开。 这便不能忍! 一个臭小子,凭什么有如此人气?! 第四章乐户 轻雅无所谓地瞥了程琴师一眼,程琴师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小子,今天你是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程琴师一把抓住轻雅的衣领,拎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这是作为琴师的自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臭小子有什么能耐,竟然能招揽如此多的听众!” 轻雅不及防被拎起,轻音从怀里滑落掉在地上,还好,摔在了他更换了的软垫子上。看到轻音被摔,轻雅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伸手握住程琴师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目光泠泠。 “放手,不然让你有阵子不能弹琴。” “你说什么?” 程琴师目光更厉,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活腻歪了吧。一用力,把他拎得更高,推撞在墙上,怒气满溢。 “臭小子,掂量下你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换层皮就能装成平民百姓。你就是个乞丐,最低贱的乞丐。你凭什么这样跟一个琴师说话?你有什么资格?!” 轻雅懒得多言,手上力道一拧,顿时让程琴师松了手。轻雅滑落到地上,手仍未松,依旧扣在程琴师手腕上。 “我已经手下留情,你再惹事,那我也只能得罪了。” 程琴师脸色骤变,只是手下留情,就把自己的手腕扭痛脱力,恐怕他真的能扭断自己的手腕,这样就真的不能弹琴了。然而碍于面子,现在退,也不太合适。这么多人看着,还是自己带来的人。如果这时候怂了,他们会怎么看自己。 轻雅也是丝毫不让,淡淡望着程琴师让他先退走。 一时间,竟然也能僵持不下。 “好了,我来说句公道话。” 人群忽然散了些,让一个人走了进来。轻雅看过去,其实不用看,都知道来的人是邯哥。跟着程琴师来的都是一些衣着干净的寻常人,见到乞丐到来,自然退避。这么一让,邯几步走到僵持二人近前,轻轻拍了拍轻雅的手,让他放手。 轻雅收回手,低头抱起轻音检查。 还好是软着陆,没有磕坏哪里。心里还是不舒服,下次应该准备更厚的垫子,万一哪次磕坏了,那可怎么是好。 “你是什么人。”程琴师冷冷看着邯,问道。 邯笑了,道:“看不出来?我是乞丐。” “我眼不瞎,用不着你说。”程琴师冷冷道,“我说的是,你凭什么过来插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邯笑了笑,道:“我是这巷子的地头蛇,你在我巷子里,欺负我小弟,我自然要管。而且你注意你的态度,不要说得好像身份比我们乞丐高出去多少是的。据我所知,阁下似乎是乐户户籍。说白了,也和乞丐差不多,是低于平民的贱民。就算你再嚣张,也改变不了贱民的事实。没资格在这里教训我小弟的,是你。” 众人一片哗然。 其实大家都知道,乐户是低于平民的贱民,多为罪人犯女。只是没想到,这位程师父是乐户。要知道,乐手并不一定是乐户。江湖人没有户籍,自然不存在乐户。还有部分官吏在皇家圣乐坊以及各个官乐坊任职,属于官籍。少量乐手属于民籍,那是相当少的数量,比官籍还少。 至于乐户,一定是乐手,而且是那种非常低贱无法翻身的乐手。 有些乐户假装自己很高贵,其实依然还算卑贱乐户,毕竟是犯过事的。 程琴师脸上挂不住了,沉声道:“我现在虽是乐户,但将来会成为官籍。但是你们这些乞丐,终究就是乞丐。” “以后的事,还不存在。那些不存在的事,说起来没有价值。”邯笑笑,道,“不过既然你与小雅是平级,那么若要约战,请自带战书。就这么随便的说了一句话,也太随便了。” “我才不跟他比,没意义。”轻雅忽然插嘴道。 邯向轻雅使了个眼色,才继续向程师父说道:“刻意的闹事就算了。别以为这巷子偏僻就没人管,下次若再要闹事……” 邯吹了个口哨,立刻有不少兄弟围了过来,一个个看上去都很健壮。 程琴师看了看这阵仗,自知不敌,当下也不再废话,转身就走。跟着他来的那些人,也都缓缓离去。 轻雅似乎听到,他们离去的时候,说着乐户云云之类。心中不免有些感叹,卑贱的人,不管是谁,都变得很可怜。 那个程琴师也是个可怜人,只是碰巧这个人也挺可恶的就是了。 邯再次吹了个口哨,兄弟们散去,巷子中,只剩下了轻雅与邯。 “邯哥,多谢。”轻雅礼貌地道谢。 邯轻叹,看着轻雅,就忍不住脸红,道:“没事就好。” 轻雅笑了笑,道:“不过邯哥,我可没想跟他比。说实话,他的确水平很高,而我就是个自学水平。” “输赢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去比。”邯道,“你若选择要成为琴师,日后少不了这种比试。输赢就像你说的,又不会掉块肉。但是,可以少一个苍蝇。” 轻雅一愣,笑了,道:“已经知道结果的比试,蛮无聊的。” “还未可知。”邯道,“你总是演奏这一首曲子,想必也该烦了。不如趁现在,去学个新曲子。出其不意,或许能攻其不备。” 轻雅犹豫,道:“新曲子么……雨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那就再想一个。不然你这么演奏下去,怕是听众也会烦了。”邯善意地提醒,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掂量罢。” 轻雅目送邯离开,轻叹一声。 “我也知道烦了啊,可是还有什么曲子,我都不知道啊……轻音,你说呢?” 轻音依旧无声。 轻雅微微抱怨地叹气,道,“轻音,我是不是太喜欢你了,总觉得你在跟我说着什么。你看,你就是一把琴,对吧,而我居然还会幻想着你的伤口慢慢变好……唉,我感觉自己快魔障了。” 轻音自然无声。 又是寒风吹过,轻雅一个激灵。 啊,时间这么快,秋末了。 转眼,已经入冬。 轻雅怔怔看着碗里的打赏,都不用数,很明显的,少了许多。 也是,雨落是一首很凉的曲子,如今天气更凉,当然没有了听众。就算没听腻,也被冷跑了。 看来要想办法,再准备一首暖意的调子。 唔…… 说起来,似乎有个把月没见到程琴师了,偶尔去茶馆溜达了一圈也没见人影。 总惦记着,担心他什么时候回来找茬,心里也不太好受呢。轻雅长叹一声,继续抱过轻音来擦。望天,这人呐,心里不能有事,一有事,就各种慌。 早知道,那天就应该答应了他的比赛邀约。无论输赢,至少有个结果。 不会像现在这样,成天惦记着。 咦? 轻雅依旧望着天,手指轻触琴身。 哎呀,这伤口真的是长好了呢,摸上去是光滑的。除了五个巨大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比起刚捡到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大半。 轻雅连忙低头细看,他清楚地记得原先有小伤口的地方,已经长好,和旁边都没有色差,木纹也顺了下来。可能也不是错觉,整个琴身都变了点形状,和最初捡到的那个模样完全不一样。要不是一直看着它在变化,轻雅怕是都认不出来这琴是轻音。还好,轻音琴头上的“雅”字从未变过。 果然,这个琴应该叫雅么。 不要,非要叫它轻音,要它和自己是一家人。 日光下,轻音的弦闪烁反光。 这东西是什么材质的?轻雅不知道。不过轻雅知道,这东西可是比刀子都厉害。上回小混混留下的刀子,被轻雅不小心掉在轻音的琴弦上了。那时候,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等轻雅再看的时候,刀子已经变成两半。 乖乖,那他用手指弹的时候怎么没事啊。 不清楚。 这个琴有太多的迷。 嗯…… 有就有呗,谁没有点小秘密不是。 再说了,至少到现在为止,抚琴的时候没有发生过任何异样。就算它有不同寻常,只要不是害自己的就行了呗。 啊,不管怎么说,日光下,这个亮闪闪的琴弦真好看。 轻雅托腮,悠悠看痴。 冬日的阳光,挺暖。就这么呆呆看着,莫名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日落的凉风,轻雅忽然惊醒。 冷,热,热,冷…… 对了,需要的,就是这种暖暖的曲子,可以驱散冬日的寒意。 脑海中回忆着刚刚那种温暖的感觉,手指轻轻在弦上按抚。 暖阳。 有一种温暖,可以驱散严寒。 这种感觉,会通过温柔的曲音,传达到听者心里。 不需要华丽的技巧,也不需要繁复的音符变化,只是简单的一点,暖彻心扉。 不错。 翌日,轻雅演奏的曲子,换成了这温暖沁心的暖阳。 听者只是路过,便能感觉到身上暖暖的。冬日的寒冷,似乎不曾存在过。凭着这首曲子,轻雅的打赏终于又多了起来。 嗯,果然,寒冷的冬日里,这样的感觉,当真暖了些。 “臭小子。” 轻雅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抬头,忽然就松了口气。是程琴师啊,不管怎么说,终于算是来了。再不来,心里都要发毛了。 “什么事?” 程琴师冷笑一声,道:“如今,本大师也算是官家乐手了,说话客气点。” “哦?”轻雅不信,道,“你当官了?” 程琴师拿出腰牌,在轻雅眼前晃了一下,立刻就收了回去。轻雅根本都没看清,就看不到了。仿佛好像大概可能隐约看到,木牌上似乎有“中陵”二字。 拜托,要炫耀就摆出来让人家看好不,这样是在考验眼神儿么?轻雅学乖地放下轻音,省的又摔了。抬头,看着这个找茬人,微微一笑。 “怎么,为了跟我比试,特地去当了官?还真是隆重。” 程琴师扬眉,冷冷道:“开玩笑,跟你比试,丢份。告诉你臭小子,现在老子是官家乐手了,不稀罕和你这种人比试。你呀,就继续当你的乞丐吧,我们已经没有可比性了。” 明白了,这人就是来炫耀的。 轻雅依然松了口气,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定。若有比试,当应则应,不想比的,必定拒绝。像这种延迟发作的比试,可不能再有了,等着心累。 哗啦啦啦—— 巷口突然跑来一队官兵,齐刷刷停在巷子中,把程琴师和轻雅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啦? 第五章卑贱或福 队正从官兵后面缓步踱至,看看程琴师,又看看轻雅,转身,命令官兵。 “这两个人,给我抓起来!” “是!” 齐刷刷的应声,队伍自动分为二偏,一偏一个,将他们二人围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把两个人抓起来,押住。 “为什么抓我?!”程琴师挣扎着大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也是官家乐手,你们不能轻易抓我!” 轻雅直接被吓傻了,一个孩子,被二十五个大人围住,都不知道要干嘛。 “上面有令,收缴城中所有的琴。当然,城里不止是你们这两个琴师的琴,还有大量大户人家收藏的琴,也统统会被没收。你们俩最好老实一点,还能少收点罪。” 闻言,轻雅呆了呆。 上面这是跟琴有仇么,收集那么多琴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尝试一下焚琴煮鹤? “大人。”一个士兵拿出了程琴师的琴。 那琴真是光鲜亮丽,还镶了一层金边。队正看了一眼,立刻挥手。 “琴带走,人带走!” “大人。”另一个士兵拿来了轻雅的琴。 队正看了一眼,一怔,问轻雅道:“这是你的琴?就这破琴?” 轻雅呆然点头,都忘记说话。 队正伸手随便拨了拨琴弦,根本无声,不由得皱眉,再问道:“你就这一把琴?” 轻雅呆然点头。 “哎呀,你别问了。那臭小子就那一把破琴,没有其他的了。我手上倒还有三四把琴。”程琴师忽然不挣扎了,讨好地说道,“大人,您别理那臭小子了,要不到下官住所,看看那些琴,如何?” 队正想了想,道:“也罢,放了这孩子,这破琴也别拿了,省的上面见了生气。”转头打量了一下程琴师,道,“你家当真还有琴?” “当然当然,千真万确。”程琴师点头哈腰,道,“大人想拿走,都可以拿走。” “很好。”队正点头,道,“走,去他家里。” 说着,一队人与程琴师离开。轻雅被丢在了原地,同样被丢下的,还有他那个破琴。 什么跟什么…… 轻雅还在迷糊状态,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的说,他最宝贝的轻音,又被当做废物了。而且神奇的是,居然旁人没有弹响。 轻雅伸手试音,音色通透空灵,恍若仙音。嗯,似乎伴随着伤痕好起来,音色也更加悦耳动听了。 不不不。 不对,现在不是想音色的问题。是好奇怪,莫名其妙收集那么多琴是要干嘛。轻雅小心地把轻音用布包好,抱在身边,还好,轻音没有被抢走,不然真的要哭了。 轻雅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只能去求助邯。 邯听说此事,一惊,道:“你说官兵在收集琴?” 轻雅点头,道:“而且是全城所有的琴,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啊?” “大约是要上贡吧。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正月了,各地官吏总要收集一些宝贝,上贡给朝廷。”邯皱眉,道,“往年收集都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多半是私下倒腾点什么稀奇玩意儿。今年这么张扬地寻找,恐怕还有别的变故。” 轻雅不懂,道:“比如?” “谁知道呢,那是朝廷的事,和我们江湖人没关系。”邯道,“小雅,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乱跑。这些日子,琴也不要弹了,万一他们再回来,拿走你的轻音,你就毫无办法了。” 轻雅抱紧了轻音,道:“可是不卖艺,就没有饭吃了。” “你应该还有余钱吧,不够的话,来我这里,每天都会有些富裕。”邯说着,打了个手势。一个乞丐来到邯身边,邯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那乞丐点头,挥手叫了几个人,一起走了。 轻雅呆呆看着他们,这又是怎么了? 邯见状一笑,道:“没事,让他们去查查怎么回事。城里的事多知道点,也能多预备着点。” 轻雅想了想,试探地问道:“邯哥,知不知道中陵在哪里?” “中陵?往南走,用不了一天,就到了。”邯应道,“怎么,你想去中陵?” 轻雅犹豫。 原来外面,还有其他城池。 中陵可以有乐手当官,说实话,轻雅想去看看。但是就自己的实力,他自己也清楚。还有,在这里遇到的程琴师是那种样子的,不知道其他的琴师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外面的世界,忽然很想去看看。 邯看了看轻雅的反应,脸上微红,道:“想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走。而且,你去中陵也好。北陵这边没有乐手,也没有乐坊。但中陵不一样,中陵有一家官乐坊,还有数家民乐坊。你去那里,应该会遇到很多乐手。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教你琴的师父。” “我已经决定自己学了,师父什么的,就算了。”轻雅微笑,道,“那些大师的脾气,我可受不了。况且,他们肯定也看不上我。” “这都无所谓,你去那边,总比呆在北陵有发展。在北陵,音律连取悦都算不上,根本无人欣赏。你还是很有天赋的,去那边学习,总比在这里自学,进步的快。”邯小心地说着。 “我……考虑考虑。”轻雅回答。 离开这里,是肯定的。 轻雅也知道,这里没什么发展,但是去那边,就相当于要接触新的一切。如果毫无准备地过去,恐怕待不久。而他相信,到那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愿意回来。 看到北陵,就会想起乞丐的过去。 不至于见不得人,只是自己心里不舒服。 邯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下去。 从这孩子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已经不是一个乞丐了。会离开,是早晚的事,根本不必催。 必须要承认,打心底,邯还是希望轻雅早些离开。 少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就多一分安全。 虽然对不起轻雅,但是要保护这条巷子里的十几个乞丐,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抱歉了,这是一份虚伪的关心。 邯在心里默念,淡笑看着这个毫不知情的小孩子。 平静之中,数日白驹过隙。 是夜,静然无声。 风中,似乎混杂了些许额外的杂质。 轻雅抱着轻音,缩在巷子中的小地方睡觉。冬日严寒,有着棉大衣,应当不冷。然而今夜,不知何故,轻雅忽然惊醒。 茫然。 隐约,听到咚——咚,咚,咚。 莫名其妙哦,天还没亮,现在醒了是闹哪样? 轻雅睁着眼睛,看看冷清的巷子,又看看轻音,往棉大衣里缩了缩,继续睡了。 “死人啦!” 一声惊呼,很快传遍了巷子。 轻雅瞬间被吓醒,迷茫地眨了眨眼,嗯……刚刚还以为是夜里,现在已经天亮了。 啊不,那个什么来着? 轻雅缓了缓,啊,死人了! 循声望去,一个乞丐惊慌着从他面前跑过去,应该是去找邯了。 轻雅起身,迷迷糊糊向乞丐跑来的方向走过去。没走多远,就能看到,巷子口,横躺着一个乞丐。轻雅木然站住,远远地看着,那个乞丐似乎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啊,是那个人。就是那天,邯说要他去查什么事,的那个乞丐! 死了么? 轻雅小心试探着往前靠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立刻停了下来。那个人身上,有着奇怪的东西。轻雅不知道那是什么,仅仅有这样一个感觉。 “别过去!” 邯大步走来,越过轻雅,很快走到尸体近前。俯身一探鼻息,一摸颈脉,兀自摇头。再看尸体,内外无伤,也没有明显的中毒迹象,死态安详。这是怎么死的? “邯哥,怎么样?”刚刚跑过去的乞丐惊慌问道,“是不是真的死了?” 邯点头,起身,回头看看。时辰还早,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巷子显得空落落的。转头,邯问发现尸体的那个乞丐。 “你怎么发现他在这里死了?” “啊,邯哥,是这样。我早起解手,看到阿刁他就这么直直地走出去了。我本来叫了他一声,但是他没理我,就继续这么走出去了。我觉得有些奇怪,就跟过去了。然后我们就在这个巷子里走,他直直走到巷口,倒下了。我跑过去看,他就死了。” “不对,小桑,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邯哥,我说的就是实话啊!阿刁倒下后,我过去试探了下鼻息,确认他没呼吸了,就大喊了一声死人了。” “对,我听到了。”轻雅迷糊地打了个哈欠,道,“还吓了我一跳。” 桑连忙点头,道:“对对,我们早上从小雅面前走过去的,那时候他还抱着他那个破琴睡觉。” 邯淡淡看着桑,轻叹一声。 “还是不对。你自己摸下他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 桑不敢再碰,只是说道:“我刚刚试探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死掉了才没有温度嘛。” 邯摇头,道:“倘若如你所说,他是自己走过来的,倒下才死,那也就是方才的事。刚死的人,体温想要降到感觉不出温度,至少要一个时辰。你说他刚死,但是现在已经这样冰冷,不可能。要么他早就死了,要么是你在撒谎。” “我撒谎有什么用吗?邯哥,你知道我的,我根本不敢碰这些死的东西,别说人了,我连上次死掉的那个老鼠都不敢碰。我要知道他死了,我才不会碰他!” 桑一直站在稍远的地方,都没有走到近前。轻雅看着他,感觉不像是装的,那是真正的恐惧。 邯皱眉。他们都是住在巷尾,有十几个乞丐聚集在一个空屋里。只有轻雅不同,他一直都在巷子中间,那个斐大户的屋檐下。何况死的这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向他汇报发现了什么,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想了想,也只能问轻雅了。 “小雅,方才你可有看到什么?” 轻雅摇头,道:“我是听到他喊了一声,才惊醒的。我都不知道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去。” “昨夜你在巷子里,可有任何异常?” “没有啊,和平时一样,冷清得就我一个人。” “是吗?你能肯定?” “对呀,我看到的,前前后后都没有人,就我。” “你看到的?你没睡觉?” “睡了呀,可是中途醒了一阵,我看了看没人,就睡了。” 邯愣了愣,看着轻雅,脸又有些红。 第六章誓不还 轻雅迷茫地眨眨眼,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莫名其妙醒来,然后什么都没看到。我觉得和死人应该没关系,有关系的话,也就是那时之后才异样的吧。” “你可记得那时是什么时辰?”邯皱眉问道。 轻雅仔细回忆,道:“我记得我听到了四声鼓。” “那就是四更天了。” 邯思索着,如果那时候下手杀人,的确是个好时间。大家都睡得最沉的时候,发生什么动静也不容易被吵醒。到底是谁,弄出来这种事情。 “邯哥,要不我们先报官吧。”桑提议道。 “报官?那些人怎么会管乞丐的死活。”邯皱眉道,“让兄弟们把尸体收了,好生安葬,之后再去找凶手。” “可是不报官,万一被他们说是我们杀的人,那就麻烦了。” “你以为你报官,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了吗?算了吧,别指望那帮狗官了,赶快把尸体收了,别让他们发现,就不会多事了。” 桑无奈,只好跑回去叫人了。 轻雅盯着尸体,听着他们对话,心里可不舒服了。乞丐死了,就不是人命么。 “还是报官吧。”轻雅忽然说道,“我觉得这个死人不对头。” “哦?”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一种感觉,要是就这么自己处理了,他们反而会开心。” “他们当然会开心,这样多省事。”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嗯,总之还是去报官吧。” 邯看了看轻雅,道:“你可以去报官,倘若他们胡乱指认是我们杀人,可别怪我说是你杀的人。” “嗯,总之去试试好了。”轻雅微笑,道。 邯看着他,叹气,这孩子,还以为官家多好似的。乞丐多半属于江湖人,和官家本来就互不对付。非要去报官,真是自讨苦吃。 轻雅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跑去报官。 官衙门前,聚集了不少人。 轻雅放缓了脚步,看到有人抬着尸体,不由得停在远处。 那些人,看装束,应该都是乞丐,但是轻雅都不认识。有尸体在,轻雅不愿靠前,只能这样远远听着他们说。 有人不停击鼓,但是官衙大门紧闭。 “敲!继续敲!死人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能不管!” “就是,乞丐也是人!死了也要管!” “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是谁杀的你?娘一定给你报仇!” 好乱。 轻雅瞄了眼尸体,的确,这尸体上,也有和阿刁一样的古怪气息。事情果然不那么简单,不同的巷子里,不同的乞丐死了,死在同一种手法上。 有个乞丐回头,发现了轻雅。上下打量着轻雅干净整洁的装束,说话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嫉妒。 “喂,小子,你来做什么?” “我?” “对,就你!看你穿得这么干净利落,哪家的孩子?赶快回家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所在的巷子,死了个人,我是来报官的。” “什么人?你爸还是你妈?” “是乞丐,叫阿刁。” “切,乞丐死了关你屁事!赶快回家去,我们这好多乞丐死了,轮不到你管。” 轻雅闻言一怔,道:“死了好多?” “怎么,你想听?我也可以告诉你。”那人哼了一声,抱怨地说了下去,“有七个巷子,死了七个人。你说多厉害,七个人啊!一晚上就死了。以前哪里出现过这种事!这帮狗官也不出来管管,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们下令杀得人。” “多半是他们杀的人了。”击鼓人一边继续敲鼓,一边说道,“这府衙本就看咱们乞丐不顺眼。近些年乞丐越来越多,上面来人一查,就会说府衙管理不善,才出现这么多流民乞丐。这不要年末发年终俸禄了,他们若要杀人来涨俸禄,我一点都不奇怪。” 轻雅吓呆了,这还不奇怪啊,为了俸禄可以杀人吗?这还是官么。 “小子,你那边死的人,是什么样的?”那乞丐忽然问道。 轻雅一怔,忙应道:“很能干的人呢,好多累活重活,他都会做。” “……我指的是死状,谁管你他生前如何?人死了都一样,都是尸体,没区别!” “死状就是死掉了,冷掉了,别的看不出来。” “昨晚突然死掉的?” “好像说是,早上走着走着,就死掉了。” “哼,一样么。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八个人。”那乞丐冷冷道,“这绝对是计划杀人了,八个人,突然全死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轻雅沉默,他觉得也是。 原本以为是一个巷子这样,或许是意外误伤,现在八个巷子都这样,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行了,别敲了!” 有衙役从衙门里出来,一看就不是那种说话算数的领导,就是普通的小卒子。 “大人,我们要报案。” 击鼓的乞丐放下了鼓锤,说道。 “乞丐?”衙役看了他们一样,不悦道,“大早上吵吵什么,都还没睡醒呢。等巳时之后再来敲,现在没人管你们。” “大人,死人了,你们都不管吗?”那乞丐大声吼道, “不用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衙役不耐烦地捂着一边耳朵,道,“管也得大人睡醒了才能管,现在大人还在安睡,你们这么吵也没用的。等下再来,反正人已经都死了,又不会跑。” 这说的叫什么话。 轻雅不高兴,没想到官家竟然是这样的。 “怎么这么多乞丐。” 很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轻雅回头,这声音的主人,果然是程琴师。几日不见,似乎程琴师的装束更加光鲜亮丽了。说是琴师到不像,说是爆发户还差不多。 程琴师手中抱着一把琴,轻雅不知道那琴音色如何,看上去倒是很漂亮。 “程大师,有失远迎。”衙役赶忙迎了上去,道,“大人已在府上恭候多时,就等着您呢。” “好好,正好我又找到了好琴,特来献给大人。”程琴师说话也很客气。 “快快请进。”衙役驱赶门前乞丐,让出一条路,引程琴师入府。 轻雅淡淡看着程琴师,程琴师却一眼都没有看轻雅。 “喂,什么意思?你刚刚还说,大人在睡觉吧!”那乞丐大声吼道,“怎么人家说要进,就恭候多时?” 衙役不答,干脆地关上门。 一道门,隔绝了所有。 乞丐怒了,又开始用力击鼓,更加大声地吵嚷。 轻雅沉默片刻,转身离去。 一直以为,官家是很公正的,会照顾百姓的。为什么会有那种错觉,现实里的官家居然是这样的。 死人了都不管,却管那些风雅玩物。 轻雅叹息,恐怕那些琴到了府衙也没什么好下场,这样的人,感觉不会认真的对待琴。 想着,伸手摸摸背上的轻音。 还好,自己的琴没那么漂亮,又被别人嫌弃,才没有被拿去充公。 还好,它还在自己身边。 回到巷子里,邯依然在巷口,尸体已经被收走了。 “如何?” 邯问着,不过看轻雅失落的样子,心中了然大半。这孩子,还是天真的很,以为什么都能很顺利,其实不然。在这个世界上,哪儿那么好顺心如意。 “官家,竟然是那样的。”轻雅简单说了看到的事,蔫蔫道,“邯哥,我不喜欢官家了。” 邯一笑,有了主意。 “官家不都是那样的,我曾经去过一次中陵,那边的官家就不错。无论有什么难处,都会帮忙解决。之前我不过是迷路了,他们都派了一个小小衙役,特地为我指路。不过我的家在这里,要不,我都想去中陵住了。” 轻雅思索片刻,道:“邯哥,我想去中陵。” 邯目光一亮,终于,他愿意离开了。 轻雅长吐了一口气,抬头,认真道:“邯哥,我现在立刻马上要去中陵,你告诉我,怎么走。” 邯一笑,道:“你随我来。” 轻雅点头。 邯带着轻雅,穿过整个北陵,从北城到了南城门前。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他。 “从这里出去,沿着路直走,太阳落山前,应该就能到中陵了。你拿上这些干粮,足够你撑到中陵。其他的,你进城之后再看罢。” 轻雅点头,拒收包袱,道:“没事,我带了钱,不需要这些。” “小雅,外面就是路,没有城里这样的店铺。你光拿了钱,那不能吃的。”邯硬把包袱塞给他,道,“这些是干粮水袋,你出去了就能明白,这些东西才是必须的。” 轻雅道谢接下,想了想,道:“邯哥,我应该不会回来了,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 “不必,你能凭自己的力量脱离乞丐,我也很欣慰。”邯说着,心中暗叹。 照顾他?并不是。 只是担心这个不知来由的小孩子,会引发某些隐藏事件,所以多加留意罢了。并没有真心实意的照顾,应该也算不上照顾。 大概,就是各自安好罢。 他现在终于要走了,这个安全隐患也终于算是去除了。 谢天谢地,这么多年担惊受怕,很快就要过去了。 轻雅深鞠躬,道:“真的,非常感谢。” “不必,你快走吧。不然到了那边,城门都关了。”邯催促。 轻雅点头,走向城门。 城门两侧的卫兵伸出长枪一栏。 轻雅吓了一跳,城门开着,应该就是可以通过的意思吧?一怕,忍不住看向邯。 “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邯大步上前,问道。 “今日城门,只进不出。”卫兵应道。 邯皱眉,这么寸? 轻雅有点怕他们,面目好严肃。心里想离开的感觉更加强烈,只好小声求邯。 “怎么办?有没有办法,让我马上能出去?” 邯瞥了他一眼,这孩子是真心要走,正好顺势帮他一把。 邯咬咬牙,拿出一枚银豆子,悄悄塞给卫兵,道:“这孩子啊,急着出去,您看看能不能行行好?” 卫兵犹豫了,道:“但现在只进不出,一个人出去,太明显了。我们不好办啊。” 邯目光一溜,看到一旁正在装渣土的官家车,道:“他们是否要出城?” “不错。”卫兵应道,使了个眼色。 有些话,碍于身份,不能明说。 “多谢” 邯赶忙拉着轻雅,把他也放到渣土车里。很快,渣土车出城,轻雅也跟着出城。 一出城门,轻雅就从车上跳下来,还回头向邯招了招手,转身离去。 邯看着,终于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第七章新生活 总算是出了北陵。 轻雅步伐轻快,背着琴拎着包袱,沿着官道一路向南。 走在这里的感觉可真好,特别的轻松。 轻雅悠哉地哼着不成调的单音,左右欣赏着从没来过的地方,看什么都新鲜。 前面,是笔直的官道,暂时还看不到尽头。两旁,是高大的树木。冬天的树大多是枯枝,不过还有些长青松柏。看上去有点稍嫌冷,但是还是舒服的。 走了一阵,轻雅终于发觉有些奇怪。 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由得停下脚步,前后看看。 回头,已经看不到北陵城门,路上没有人影。在看前面,看不到尽头,同样没有人影。冷风轻吹,只有零星几只飞鸟路过,翅膀扇风有声。林中,稍有虫鸣鸟叫,有些远。 好奇怪哦,就算是在巷子里,虫鸣鸟叫也是很近的…… 不对。 轻雅终于想起来凌晨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劲,就是这个!凌晨醒来,居然没有半点虫鸣鸟叫。虽说虫子也会睡觉,但是也会有细微的虫鸣。那时候,什么都没有。 平时可不是那样的,尤其是他那个位置阴凉,很容易长虫子,叫声也很欢。 所以,是什么东西驱了虫鸟,闹成这样? 有一种推力,让他往前走。 轻雅猝不及防往前迈了一步,又赶忙停住,回头,没人啊。好奇怪。呆了片刻,轻雅不再计较,继续往前走。算了,反正都是要走,那就走罢。刚刚的感觉,说不定是错觉,毕竟这里有什么古怪的东西,还未可知。 沿路,轻雅加快了步伐,甚至小跑了起来。 可怕的地方,赶快逃走比较好。 风卷,云起。 不过是眨眼间,乌云密布。 风从西北而来,吹得轻雅连连向前。轻雅也不客气,干脆借着风力,更加快速的赶路。这一路,轻雅不敢耽搁,除了偶尔拿出水袋喝口水,就是拼命的向前跑。 寒意更盛。 看到了,中陵城门! 轻雅快步跑到城中,大口喘气。 不期,暴雪骤来。 怎么会这样?轻雅顿时在暴雪中迷失了方向,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清明。还好,已经进城,先找个地方歇脚为好。轻雅努力分辨着方向,凭着不知道什么的指引,缓缓前行。 不行,完全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何况,轻雅根本不知道哪里能歇脚。 恍惚走到偏僻的地方,轻雅一头栽倒。 眼前一片漆黑。 次日。 雪止。 “哎呀!” 小女孩一出门,就被绊了一跤。猝不及防,跌倒在了雪地里。还好积雪挺厚,摔一下也不疼。 “芊芊?没事吧?” 房中,有个女子关心唤道。 “怎么会没事!一出门就绊我一跤。”女孩不高兴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还说出来玩雪,就被雪玩了。真讨厌,衣服都弄湿了。” 女子走了出来,没注意也是绊了一跤。踉跄着站稳,低头,一声惊呼。 “哎呀,你叫什么啊。吓我一跳。”女孩往后缩了缩,“怎么了嘛,有话不能好好说。” “芊芊,雪里有人。”女子赶忙蹲了下来,用手把门前的雪扫开。 “不是吧,雪里有人?昨天那么大的暴雪,有人也被冻死了吧。”女孩嘴上这么说,也赶忙凑了过来,帮忙把雪扫开。 果然,下面有个人,是个男孩子。这孩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刚绊倒两人的,就是这个人的腿。 女子赶忙把人翻过来,试探鼻息。 “活的吗?”女孩躲得远了些,有点怕。 女子松了一口气,道:“还活着,气息是有点弱,不过身子很暖。我把他抱进去,芊芊,你把他的东西拿进来。救人要紧。”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帮忙啊!都是他绊了我一跤,害得我衣服都湿掉了呢!”女孩嘟着嘴,不高兴。 “芊芊,救人要紧,不要闹脾气。”女子把孩子抱到床上,烧起热水,“去拿一点姜来,还有红糖。” “知道了。”女孩不高兴地应着,还是把地上的包袱捡了起来。 嗯? 女孩打量着包袱,一个里面貌似是干粮,另一个……是一把琴。 回到屋内,随便把包袱丢在角落,然后打开了琴的包袱,顿时厌恶地皱眉。居然是一把破琴,真是的,亏她还兴致勃勃的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这琴身都破了,根本没法弹了。女孩想了想,还是伸手拨了一下弦。 弦不动,琴无声。 垃圾。 女孩随手把琴丢到角落去了。 “芊芊,让你拿的姜呢?”女子说道。 “知,道,啦。你说一遍就行了,催什么啊!”女孩不耐烦地应声。 不耐烦,还是把该做的做了。 看着女子救人,女孩继续跑到外面玩雪。 哼,夏姨真是烂好人一个,不知道是谁就敢带回去救,万一救到一个坏人怎么办。还有,居然拿着一个破琴,还宝贝似的包起来。莫名其妙的人,拿着莫名其妙的琴。 女孩皱眉捏了捏自己身上的湿衣服,算了,别换了,差不多得了。 在这里,也没有奢侈的本钱。 在雪地中晕倒的孩子,自然是轻雅。 夏氏站在床边,担心地叹气,不由得小声叨念:“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看样子应该在外面被冻了一晚上,居然都没事。真是福气。” 轻雅没有清醒,依然昏迷。 夏氏盯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样,就离开去忙了。 原本还有好多的事,不能一直这样照看陌生孩子。 抬头,看看门口玩耍的孩子,微微一笑。 这孩子也是,总是闹脾气,依然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呢。 轻雅眼珠微动。 似乎是一个白絮的世界,到处都是白絮状的东西。 轻雅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不知道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分不清方向,到处都是一团白絮,也分不清冷热,掐自己一下,也没有感觉。 梦吧。 应该是梦。 轻雅松了一口气,做梦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嗯……发生了什么事? 逃离,暴雪,摔倒…… 唔……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轻雅猛然抬头。 眼前,是一个灰袍黑发的老者背影。 奇怪,为什么会认为是老者。明明是个黑发人,老者应该是白发才对吧。轻雅呆了呆,可是心里就是认为,眼前这个人是个老人,而且是很老很老的那种,应该有好几百岁。 老者忽然转身过来,迅速走到轻雅面前,搂过轻雅。 好暖,暖…… 轻雅睁开眼,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阵眩晕。 “不要起来这么猛,会头晕。” 轻雅呆呆地,看着一个寻常的女子走到近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自己笑。茫然,这个人是谁?自己在哪里? 夏氏一笑,道:“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叫轻雅,叫我小雅就好了。” “小雅,你记得发生过什么吗?” “我……” 轻雅头疼,发生过什么来着?他肯定记得,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事情。一时想不起来了。 夏氏看了看轻雅,温柔笑道:“你晕倒在雪地里了,可能被冻了一夜,有印象吗?” 逃离,暴雪,摔倒…… 轻雅顿时想到了梦里那个老者,对,就是因为他,才觉得一切都暖暖的。手不由自主伸到后背,脸色顿时就变了。 “我的轻音……有看到我的琴吗?” 夏氏笑然,把他的东西从墙角拿过来,递给他。 “放心,在这里。你倒在门口的时候,周围就这些东西,我叫芊芊都拿进来了。” 轻雅一把抱过轻音,一抚弦。 七弦震动,由低到高。 还好,轻音没坏。 轻雅顿时松了口气,微笑道:“谢谢您,救了我。” 夏氏笑笑,道:“是你命大,我把你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时候,你居然是暖的。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还有事要忙。” 轻雅再次道谢。 夏氏笑笑,去忙了。 轻雅环视着这个房子,这里是…… “喂!” 轻雅一怔,偏头看去,是一个小女孩。轻雅微笑,道,“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 “我叫夏泠芊……不对,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名字。”夏泠芊哼然,道,“我刚刚听到了琴声,是你在弹琴吗?” 轻雅笑笑,伸手扫弦,琴声通透悦耳。 夏泠芊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你再弄一次我看。” 轻雅依言照做,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刚刚我明明弹过了,这个琴是弹不出声的!”夏泠芊伸手过去,在琴弦上一拨,无声,“你看,这琴是弹不出声的,你怎么可能弹出来声。” 轻雅一怔,忽然想起来之前除了自己弹琴的人都弹不出声,于是笑道:“这是我的琴,所以只能我弹出声。” “所以你还在琴头刻了一个雅字对吧。”夏泠芊撇嘴,道,“你也真够幼稚的,往琴上面刻名字,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习惯了,你居然还刻。” “嗯。”轻雅不想让旁人知道这琴实际的事了,就这么顺着说道,“这琴叫轻音。” 夏泠芊更嫌弃了,道:“你是有多幼稚,还给琴起名字。” 轻雅微笑,道:“我喜欢。” 夏泠芊瞪了轻雅一会儿,忽然道:“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家门前晕倒,还绊我一跤!” 轻雅怔了怔,道:“抱歉,我有点乱,不太记得。容我想想,可以吗?” “是忘了还是不能说?”夏泠芊怀疑道,“你是不是坏人?想要来抓我们?!” 轻雅莫名其妙,道:“抓你们做什么?” “真的?”夏泠芊依旧怀疑。 “我应该是跑出来的……嗯,因为那里不想回去。嗯……哪里来着……” 轻雅努力想着,不行,头疼,想不出来。 “你好笨。” 夏泠芊毫不掩饰地嫌弃。真是白担心了,还以为会是个坏人,结果是个笨蛋。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简直笨透了。 不过,夏泠芊的目光扫向轻雅的琴,这个琴好神奇,这么破了,能发出好声音不说,还只能让这个笨蛋弹出声。若说这琴是宝贝,恐怕都无法说服自己。若说这笨蛋是宝贝,更是天方夜谭。有趣,若能拿来研究一下,也不错。 轻雅抱紧轻音,警惕地看着夏泠芊,道:“这是我的琴。” “知道,就你那破琴,谁要你的。”夏泠芊哼了一声,道,“你会不会弹曲子,弹来听听?” 第八章找茬 “会是会,不过现在能弹的就一首。”轻雅应道。 “一首就一首,弹来听听。”夏泠芊坐到一旁,托腮看着他。 轻雅想了想,于是端坐床上,将琴稳稳放在膝上,伸手抚琴。 暖阳。 一瞬间,就能温暖心扉的乐曲。 夏泠芊一下子就被打动,那样的温暖,一瞬间驱散所有寒冷。而且,这种暖的感觉,并不是说乐曲本身有多精妙,仅仅是带来的感觉很美妙。而这乐曲,就是很简单的音符,都没什么技巧。要说,随便个人,都能弹出来就是了。 曲罢,音收。 “哇,小雅很棒嘛。”夏氏走了过来,赞叹道,“小雅,你来中陵,是不是也要考官乐坊的?” 轻雅怔了怔,道:“那是什么?” “官乐坊就是中陵乐坊,你不知道吗?”夏泠芊说道。 中陵乐坊? 轻雅似乎想起来了。 对了,他就是要过来考中陵乐坊,考上那里,就会当官了。但是……轻雅对那些官有抵触心理,希望这里的官能像邯哥说的,会好些吧。 “他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夏泠芊嫌弃,道,“一问三不知,还能干嘛?” “别这么说,小雅只是没缓过劲儿来。”夏氏温柔一笑,对轻雅道,“小雅,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吧,别想那么多。很多事要慢慢来,急不得。” 轻雅微笑,点头。 夏泠芊不高兴,偏过了头。 埋头睡了一中午,轻雅复活。 下地稍微活动了下腿脚,轻雅环视着这个屋子,到处都是新鲜的。原来寻常人家的屋子里面,是这个样子的。轻雅第一次进到房间里,躺在床上,当真有些受宠若惊。以前,他只在斐大户的垃圾堆里见过这些家具。现在,这些家具都好好的摆在房间里。没那么奢侈,倒也温馨。 忽然有些舍不得出去,好想这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休息。 轻雅来回打量着房子,舒服地笑着。 “大笨蛋。”夏泠芊冷冷道,“你干什么这样看我家,想打什么坏主意?” 轻雅摇头,微笑道:“这里很好。” “废话,这里当然好,还用得着你说。”夏泠芊骄傲道。 轻雅笑笑,忽然发现,这间屋子两旁的屋子,都是没有人的。嗯?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轻雅迷糊了,最近的错觉好多,需要平静一下,好好休息休息了。 夏泠芊不爽地上下打量着轻雅,这笨蛋到底要做什么啊,乱看女孩子家里,都不脸红。 “小雅,起来啦?不再休息会儿?”夏氏拿了家里的吃的,热情地分给轻雅,道,“吃吧,吃饱了,多休息,就能很快好起来的。” 轻雅有些尴尬,好像和乞讨一样,白拿人家的吃的。 “多有打扰,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轻雅不好意思道,“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了什么忙……” 夏氏笑了,道:“你一个孩子,还是多休息吧。我们也并不需要你做什么,行走江湖,谁都有可能遇到困难,到时候能互相帮助就好了。” 那不太好吧。 轻雅只是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嘭—— 房门被一脚踹开,几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明显是小混混。 “诶呦,在呐。”一个混混随手拿起旁边的窝头,边吃边说,“你们娘俩又该交保护费了,赶快拿出来吧。” 夏氏赶忙迎了出来,道:“现在?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这么大的雪,天气又这么冷,当然吃的就多。吃的一多,钱就没了。”混混手里拿着木棍,轻轻敲打夏氏的肩膀,“我们可是看你俩乖,还这么听话,才没有动粗。不给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准备。” 夏氏慌张地从家里的米缸里面,翻出藏着的钱匣子,数出钱来,交给混混。 混混接过,掂了掂,吹了个口哨,道:“不错,就知道你听话。好了,我们走了,下个月见。” “万分感谢。”夏氏连忙行礼。 夏泠芊咬牙,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轻雅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看不出来?明着打劫呗。”夏泠芊特别生气,努力压着声音说道,“就是欺负我们打不过他们,每个月都来收什么保护费,烦得很!” 啊,果然就是混混。 欺软怕硬的货色。 “嗯?” 混混正要出门,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到了站在床前的轻雅,笑容咧了一下。 “还有何事?”夏氏只能赔笑。 混混唏唏笑道:“你们有三个人,却给我两人份的保护费,这个不太合适吧。” 夏氏一怔,连忙赔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说着,赶忙又到米缸里面去翻钱匣子,数钱。 这个有点过分了。 轻雅轻叹一声,向混混们走了过去,道:“我和这家人没关系,要出什么保护费,也该我自己出。” 混混一听,只要有钱拿,管他谁给的,便说:“也行,拿来吧。” 轻雅从怀里拿出铜钱,递到空中。混混伸手来接,毫无防备。轻雅微笑,伸手一把扭住混混的手腕,用力一扭,逼他松手。 “啊——” 混混一声哀嚎,手里的钱都掉到了地上。其他混混一看不对,立马把轻雅围了起来,举着棍子要打。 混混真是到哪里都一样,轻雅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被这样乱棍殴打。那时候自己还小,无力反抗。可是被打了这么多次,也长记性了。怎么打会疼,怎么打会没作用,因为他长期被打,亲身感受,所以对这些了如指掌。 一棒子挥下来,轻雅抬手触到棍子,顺力一顿,就抓住了棍子。握紧棍子,猛然一旋,混混立刻痛到松手。轻雅夺了棍子,接着身高优势,直接往几个混混的胯间打去,很快,几个混混就痛得满地翻滚。 混混头目一看不对,立刻换了只手,朝着轻雅扑过来。 轻雅一抬手,棍子直指头目眉心,道:“出去打,我不想弄坏房间里的东西。” 混混头目一惊,赶忙停下,差点,就直接戳到眼睛了。 轻雅一指地上翻滚的众人,淡淡道:“你们也出去,这里不该是你们来的地方。” 混混们狼狈地爬出房门。其中一个不服气,一下子冲过来要夺轻雅手里的棍子。轻雅松手让他夺去,侧身,抬膝。混混是从上往下扑过来的,夺了棍子心里顿时放松了些。 呯—— 混混的鼻梁正正撞在轻雅的膝盖上,直接把鼻梁骨撞折了。轻雅当没事一样,被他们打惯了,这点撞击根本不算什么。混混剧痛地捂住鼻子,只得松开了棍子。轻雅再次拿起棍子,一指。 “我说,出去,听不见么?” 混混们乖乖出门,站到雪地上。 轻雅也走了出来,淡淡道:“来,打吧。” 打吧? 混混们艰难地互相对视,这还怎么打?一方毫发无损,一方已经各自负伤。好像唯一能站起来的是混混头目,然而这头目也只剩下一只手了。 混混头目只得服软,道:“真是抱歉,打扰了。我们走。” 说是这么说,混混们也只能艰难地挪动步伐。轻雅这几下虽然都不致命,但是真的很痛!能好好在走的头目,手腕已经肿了一大块。 “等下。”轻雅淡淡道。 混混头目浑身一震,转身客气道:“还有何事?” “不打的话,就相当于认输,按规矩来讲,你们的钱财要交出来。” 轻雅淡淡陈述。 混混头目一怔,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要我给你钱?” “不止是你,是你们。”轻雅淡淡道,“弱肉强食,你们先来找茬,我没把你们打残,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混混头目火了,这就一个孩子而已,居然口出狂言?! 这可不能忍。 混混头目大叫一声,向轻雅扑了过去。 唉,若要偷袭,就不要吼一嗓子好不。 轻雅轻松闪过一扑,在头目反应过来要回头之前,反手用木棍往回一戳。一下子,正好戳到混混头目的腰眼上。本来感觉没用什么力气,但是头目瞬间就扑到在了雪地里,似乎是痛到连反应都没办法反应了。 有这么夸张么,这里的混混也太脆弱了。要是在北陵,这种都算不上打架,只是闹着玩的级别。 轻雅直接伸手去翻混混头目的口袋,还不错,找到了钱袋。转头,看向其他几名混混。没有多说半个字,混混们主动上缴了钱袋,拖着混混头目狼狈的走了。 算他们懂规矩。 轻雅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小雅,你没事吧?”夏氏见他们走了,过来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事。”轻雅随口应着,把钱倒出来清点。 嗬,真想不到,这些混混看着挺肉,还挺富裕。轻雅捏着钱袋里面的散碎银子,两眼放光。这东西,可是很少见的。要知道,轻雅的收入基本都是铜钱,还是第一次有捏在手里的银子。 “哼,这么点钱就看痴了,真是笨蛋。”夏泠芊不爽道,“你会武功,为什么不早说?” “这不是武功,只是单纯的自保罢了。”轻雅说着,把钱袋里面的钱按数目装好,自己留下三十个铜钱,其他的都给了夏氏她们,“这个给你们。” 夏氏不接,道:“这些是你的钱,你自己拿着吧。” 轻雅怔了怔。 夏泠芊哼了一声,一把拿过钱袋子,说道:“好了,这钱就算我们救了你的报答。你赶快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轻雅尴尬了。 初到中陵,实在无处可去。说实话,他根本还没想过那么多。 夏氏见状,解围道:“小雅,你可是还没有住处?” 轻雅尴尬点头,道:“我是……流浪至此,还没地方住。” “那你……”夏氏的话说了一半,夏泠芊立刻插嘴,道,“那你就去旁边随便找个房间住吧,反正这一大片都没人,随便住。” “芊芊。”夏氏皱眉,道,“他一个孩子,和咱们一起住,也能有个照应。” “不可以!他是男孩子,我绝对不要和他住一起!”夏泠芊生气道,“反正这一片是废弃住宅区,随便住哪里不都可以。要是觉得没办法照应,让他住我们隔壁也可以啊,为什么非要住在一起?房间就那么小,难道让他和我睡在一个床上吗?” 第九章寻常人家 夏氏想了想,似乎的确是不妥。 但是让轻雅一个人住在外面,他一个小孩子,怎么照顾得了自己。 “既然这样,我就住在你们隔壁好了。”轻雅指了指右手边的房子。 “喂,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要住我们隔壁啊。”夏泠芊不高兴,道,“这边一大片都是空房子,你可以挑个远点的,还清净。” 轻雅微笑,道:“这帮混混,应该不止一次来打扰过你们。如果他们再来,我可以继续把他们打跑。” “哼,你能打跑他们也就是侥幸。”夏泠芊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心里琢磨着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所以就没再计较。 刚才也真是惊险,如果没有这个笨蛋打跑混混,她们这个月的生活费又要出问题了。夏泠芊暗暗咬牙,本来她可以活得不这么辛苦,现在还要受这些小混混的气,想想就生气。抬眼,再看看轻雅。那孩子,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对这些是就完全不在乎。真是个笨蛋,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要什么没什么,无聊透顶! “小雅,你一个人住当真没关系么?”夏氏还是担心,道,“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都做不来的。比如,你知道哪里买得到米吗?” 轻雅一怔,道:“为什么要买米?” “我就说了,这是个笨蛋吧。”夏泠芊忍不住了,插嘴道,“真是笨透了,不买米,吃什么啊?难不成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轻雅顿时住嘴。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是了,他现在是寻常人,食物都是要买卖才能获得,不能像以前那样,等着别人给吃的。 唔,这下可糟了,他身上的钱,够买那些食物么?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物价,也不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如果花完了钱,又要怎么办?难不成又要乞讨么?可是卖艺的话,会有人听么?听说这里的乐手众多,他这样的小白丁,应该没人会理会的吧。 好多事,好复杂。 光是想想,轻雅的头都大了。 这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夏氏笑笑,温柔地安慰。 “小雅,你别急。你就在我们隔壁住下,熟悉下环境。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我们一般都会在家。偶尔我会有事出门,不过芊芊肯定在家。你若有事,问她也是可以的。” “别问我,我才不管!”夏泠芊不悦道。 轻雅觉得这女孩不好相处,夏氏一笑,一眼就看破了。 “芊芊是有点小脾气,不过是个好孩子。你稍微让让她,就好了。”夏氏说完,又哄夏泠芊道,“小雅也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就告诉他。我看,他不是笨,只是单纯的不懂。” “哼,随便啦,反正他那么厉害,拿他当看门狗就好了。”夏泠芊丢下一句话,就回房间去了。 轻雅尴尬无措。 夏氏笑笑,道:“小雅,你别放在心上,芊芊就是有口无心。你也别急,先休息几天。你刚好点,别又病了。” 轻雅微笑,道:“我没事。” “夏姨!快点做晚饭啦!”夏泠芊不爽地在房间里喊。 “就来了。”夏氏应声,轻叹,对轻雅道,“别逞强,知道吗?” 轻雅微笑,道:“不会的。” 夏氏担心地看看轻雅,这才回了房。 轻雅松了口气。 女人真是麻烦,他以前一直一个人,都没啥,根本没必要说这么多。 新城池,就好像巷子外面的闹市一样,等逛熟了,也就没事了。 放松下来,一阵脱力。 轻雅赶快进了旁边的房间,一下子趴在床上。手脚一阵颤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雅翻了个身,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嗯……似乎少了点什么。 哎呀,轻音和包袱,还都落在夏氏的家里。 轻雅赶忙拍头,真是的,突然被她们照顾,就放松了警惕。要是轻音被悄悄拿走,那可就糟糕了。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绝对不可以丢的。 轻雅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冲过去开门,猛然刹住。他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迎面,看到夏泠芊整抱着他所有的东西站在门前。 夏泠芊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推,道:“你的东西,自己拿走。” 轻雅一把接住琴,包袱就掉在地上。 夏泠芊还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轻雅微笑,道:“有事?” 夏泠芊踌躇片刻,哼然抬头,道:“夏姨说,请你到家里吃晚饭。” 轻雅怔了怔,道:“这就不用了,我……” “你真的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吧,你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晚上吃什么?”夏泠芊直直看着他。 轻雅被她看得尴尬,道:“我没事,不用管我……” “嘿!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肉,让你过来就过来。”夏泠芊一把拉过轻雅的手,拖着轻雅到了房前,一推,然后自己先走了进去。 轻雅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迈步走了进去。 寻常人家的晚餐,轻雅很是好奇,但又不敢贸然上前。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出身,也知道,自己对这些完全不了解。万一露出马脚,说不定,会被发现是乞丐。 想到乞丐,轻雅有点退缩。 好不容易认识一家人,因为他是寻常人才接待了他。如果被发现是乞丐,被嫌弃了,怎么办。 但是,总要迈出第一步。 轻雅踌躇着,闻到了饭菜香味。 好香,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轻雅一不留神,就顺着香味走了过去,很快走到桌边。桌上摆着耀眼的饭菜,轻雅看得眼睛都值了。这就是寻常人家的晚餐,好漂亮,看上去好好吃。 夏泠芊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嫌弃地瞥了一眼轻雅。这种廉价的饭菜,不过二素一荤一汤,在他的眼里,好像山珍海味一般。哼,果然就是笨蛋,不可救药。 “小雅,来这边坐。”夏氏端来盛好的三碗白饭,热情地招呼轻雅一同进餐,递给他一双筷子,“想吃什么,随便夹,别客气。” 轻雅迷茫地接过筷子,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看着夏家二人都开始吃饭,自己傻傻拿着筷子,不知所措。 “你连筷子都不会用吗?”夏泠芊一语道破。 轻雅窘了。 夏氏笑笑,拿来勺子,给他,道:“小雅,拿这个吃也行。” 轻雅还是窘。 乞丐的时候,哪里有过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什么,直接上手就抓。到了这里,要用这些餐具,完全不会。 轻雅有些冒汗,会不会被她们看出来,他原本是乞丐? “笨死啦,是这样的。”夏泠芊举着勺子演示给轻雅看,道,“明白了吗?” 轻雅顿时明白了,就是代替手,往自己嘴里送吃的。 试探着吃了一口白饭,哇,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轻雅赶忙又塞了一口,大口吃着饭菜。 “好吃吗?”夏氏好笑地问道。 “嗯嗯。”轻雅大口吃着,很快一碗饭都被吃掉了。 “别光吃饭,也吃点菜。”夏氏好心地给他添了饭,还夹了块排骨给他,“慢点吃,不急。因为不知道你能吃多少,我做的都有富裕,不着急,慢慢吃。” 轻雅依旧埋头吃饭。 “真是个笨蛋。”夏泠芊说着,自己夹了排骨大口吃着,“他不吃,我吃。” “吃饭就别说话。”夏氏教育道,“你看人家小雅多乖,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 夏泠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猛地咳嗽几声,道:“什么?!他那是乖?明明是吃傻了好吧。你看他嘴里塞得都是饭,还怎么说话?” “好啦,快吃吧。”夏氏给夏泠芊也夹了排骨,“你也辛苦了。” 夏泠芊不满意地看了一眼夏氏看轻雅的表情,闷头吃饭。 什么嘛,男孩子而已,有那么喜欢么。 而且还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野孩子,讨厌死了。 轻雅一连吃了三碗饭,才停下来。再看菜还剩了不少,犹豫了片刻,试探着吃了一口排骨,真是美味。轻雅实在是太喜欢这种寻常人家的生活了,简直是仙境。 夏泠芊不悦,自己吃饭。 “芊芊也多吃点,练舞很耗体力的。”夏氏又给夏泠芊添饭菜,“今天有事,你可没练舞,明天要记得补上。” “知道了。”夏泠芊说道,“还不是你非要救这个笨蛋,才惹来那么多事。” “好啦,人家小雅,好歹也帮咱们赶走了那些小混混,你也别总是说他了。”夏氏道,“小雅也是可怜,在外流浪,肯定受了不少苦,若能在中陵住下,也能安稳些。小雅,你来中陵,是要考官乐坊的吗?” 轻雅呆了呆,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应道:“也没有一定要考。我只是听说这边有很多乐坊,可以有更多的学习机会,才来的。” “你本来是哪里的?” “我以前在北陵乞……那个,卖艺的。” “嗯,那你算是来对了。中陵这边,可是有不少流浪艺人,和你一样。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内外城交界的环街看看,那里可是有许多流浪艺人。” 轻雅呆了呆,重复道:“内外城?环街?” 夏氏一笑,解释道:“这里是中陵,和你之前在的北陵不同。北陵是小城,中陵是大城。中陵分有内外城,内城大多是一些富贾官吏,还有官乐坊。外城大部分都是老百姓,还有一些江湖浪子。民乐坊也都在外城,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到处看看。” “至于环街,是内城和外城的分界。环街以内,有半城墙,还有专门的护卫看守。环街以外,就是寻常百姓,还有各种商贩。不过环街比较特殊,因为那里是专供江湖艺人或者民间乐手表演的地方。那里的位置都要自己去占,你若去的早了,就能占到好位置,晚了就没位置了。” “为什么都聚在那里表演?”轻雅不懂,“那样一定乱死了,谁都听不见谁的。” “这个,就要靠本事了。”夏氏解释道,“你要知道,在那里演出,有可能会被内城的官乐坊的乐坊教头看上,然后就会直接免考进入官乐坊。无论对于乐户还是流浪艺人,都是非常幸运的事。加入官乐坊,就相当于拿了官籍了。走到哪里,都是当官的。” 轻雅瞬间想到程琴师的那个牌子。 走到哪里都是当官的——如此而已。本人让人讨厌,那是没救的。 “官籍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夏泠芊不服气,道,“又不是圣乐坊。” 第十章病恙 夏氏尴尬地笑笑,小声道:“芊芊,别说这么多。” “我又没有说错。世上最好的乐坊,是皇家的圣乐坊,其次是这些混官籍的官乐坊,最差的是这些没品位的民乐坊。”夏泠芊道,“流浪艺人什么的,那就是一些胡乱弹曲子的笨蛋,自以为是。乐器哪儿有那么简单,随便玩几年就能成大师了啊?太屎差不多。” 夏氏皱眉,这孩子,还是这么倔脾气。 轻雅微笑,道:“想学也要慢慢学,一步登天也是不行的。我也没想混什么官籍,先自己慢慢学着,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慢个屁!”夏泠芊不悦道,“时光一去不复返懂不懂?很多事,过了那个年纪,就没那么好学了。你别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不小了。现在不着急学,等年纪大了,就晚了。” 轻雅恍惚了一下,年纪么,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大。 “笨蛋,还没问过,你多大了?”夏泠芊咬着筷子问道。 轻雅慌了,报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数字,道:“九,我九岁了。” “九岁?”夏泠芊追问道,“几月生日?” 轻雅想了想,说道:“九月。” 夏泠芊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怎么了?”轻雅疑惑。 “芊芊是腊月生日,马上就九岁了。”夏氏微笑,帮她说道。 “哎呀,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夏泠芊不满意道,“他就是个笨蛋,不需要知道这些的。” “害羞了?”夏氏逗她。 夏泠芊顿时脸红,道:“我害什么羞?!我可什么都没有想,你不要乱说。” 轻雅茫然看着她们说话,不明所以。 夏氏微笑,道:“小雅,你不用急。既然已经在中陵了,就先花些时间把中陵各处转转,再决定要怎样。” 轻雅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今日不知明日事,或许这一点朦胧的未知,也是一种值得期待的事情。 然而,一觉醒来,忽然就病了。 轻雅很是郁闷。 只要从床上坐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就这么躺在床上,又好像没事人一般。 这这这……这很尴尬。 轻雅无力地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发呆。 从出城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不顺利呢。好不容易到了中陵,就遇到暴雪。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好人家,居然又病了。扶额,原来自己是这么脆弱的么?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坚强的呢。 日复一日,坐在那方寸之地,面对无尽的等待,都能有所期待。 如今,只是微微小病了一下,心里就不舒服了呢。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是这开头,感觉也太难了一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轻雅独自苦笑,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窗外,传来夏泠芊的声音。她在哼着什么调子,听上去在一蹦一跳的,气息不稳。 轻雅默默的听着,很快发现,那是一直在重复的旋律。他躺在床上,不知道夏泠芊在做什么,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地一直哼着这首曲。 还挺好听的。 轻雅把琴抱过来,竖着放在自己身上,就这样躺在床上,抱琴抚弦。 屋内一声琴音,却是外面的调子。 轻雅对着天花板发呆,耳中仔细辨别着听到的音高,然后在琴弦上弹出来。一遍试弹过,轻雅继续又弹了一遍。这次,不是跟着外面的旋律,而是自己找到了节拍韵律,弹奏。 那是一首曲子。 并非断续的单音。 曲罢,音收。 呯——门被大力撞开,夏泠芊冲了进来。 “喂,你个笨蛋,刚刚是你在弹琴吗?”夏泠芊奇怪的没看到人,又往里面跑,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轻雅,继续说道,“笨蛋,问你话呢,应一声。” 轻雅本就不舒服,被这么一闹更是头疼。勉强地笑了笑,轻雅虚弱地应道:“嗯,是我弹的。” “你怎么会弹这个,你不是说你只会那一首曲子么。”夏泠芊不悦,道,“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 轻雅微笑,虚弱应道:“我不是会,我是听你哼的调子,才照着弹的。我没有瞒你。” “怎么可能,听我哼就能弹,那也太天才了。”夏泠芊根本就不信。 轻雅苦笑,事实如此,不信又能如何? 他不太对。 夏泠芊仔细打量了一下轻雅,犹豫着伸手去试探他额头的温度,一声惊呼,道:“哎呀,你发烧了,这么烫。” 轻雅晕晕的,道:“什么叫发烧?” “你……你这个笨蛋,连发烧都不知道!”夏泠芊呆了一下,赶忙跑了出去,“夏姨,笨蛋发烧了,怎么办?” “发烧了?”夏氏赶忙走进房间,查看情况,“哎呀,还真是。小雅,你感觉怎么样?” 轻雅稍微动了动,艰难道:“就这么躺着还好,一动就很难受。”说着,还是试图坐起来。 夏氏一把将他按住,还让夏泠芊拿来枕头被子,给轻雅垫好,说道:“小雅,你好好休息,别乱动。你也是,这么冷的冬天,就这么睡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也不说一声。肯定是晚上着了凉,这才病了。” 轻雅难受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他以前那样睡在外面都没事,如今在房间里居然还病了。 好难受。 夏泠芊端了热水过来,有些紧张,小心地说道:“夏姨,他没事吧?我可没有欺负他啊,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 夏氏笑了,道:“他没事,休息阵子就好了。你把热水给他喝了,我去买点药。” “哦。”夏泠芊松了一口气,看着夏氏走远,才把热水碗往前一递,道,“笨蛋,自己起来喝水。那么躺着喝,肯定会呛到的。” 轻雅摇头,道;“不想动。” “可是你发烧了哎,不赶快治好会死的。”夏泠芊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找来了中空的竹杆给他,“你用这个,躺着吸就好了。” “啊?”轻雅不懂。 “真是受不了你了,简直笨透了。”夏泠芊说着,还是给他做了样子。 忙活了半天,轻雅终于把水喝掉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病真难受。 轻雅谁都不想理,只想安安静静的睡觉,说不定睡醒了就好了。 夏泠芊见他要睡觉,于是把他的琴拿开一点,要给他盖好被子。没想到刚拿开琴,轻雅就惊醒了,一下子把琴抢了回去。夏泠芊毫无防备,手指都被扭痛了。 “你做什么啊,难不成你要抱着琴睡吗?”夏泠芊皱眉,吹着自己的手指,“好痛哎。” “当然要抱着睡。”轻雅理所当然地抱过琴,闭着眼不想动。 夏泠芊愕然地看着他,这人能做点证明他不是笨蛋的事么?没人会抱着琴睡吧,会把琴弄坏的。安静的盯了一会儿,夏泠芊拿了水碗准备离开。可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了,要赶快练习。舞蹈这东西,若是隔了几天不练,就会生疏了。 推门,正好撞见个小混混。 小混混一见夏泠芊,顿时向后喊道:“老大,人在这里,昨天就是他们打伤了我们兄弟!” 片刻,一大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看样子有十好几个人。 不好。 夏泠芊见状不妙,赶忙关上门,躲到屋里。 一眼,就看到轻雅蹙眉睡觉的样子。这下可糟了,轻雅在生病,夏姨去买药了,这里就她还是好好的。可是就她一个人,怎么能比得过那十几个高大的小混混。夏泠芊急的团团转,想找钱给他们,可是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唉,真是倒霉催的,这笨蛋怎么这时候病了。 “开门!” 小混混开始砸门,咣咣的,好像整个房子都在摇晃。 夏泠芊挪了一旁的柜子抵住门,自己吓得躲到房间里。 混混们不停的砸门,很快,有人从外面直接把门给踹掉了,再一踹,就把堵住的柜子也踹开了。混混们走到房间里,看到只有两个小孩子,不由得放声大笑。 一壮大汉走到房内,混混们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是被这俩孩子打伤的?” 壮大汉说着,自己都不信。昨天的五个弟兄,各有受伤。小头目右手腕被扭断,腰椎受损,腰子都有出血。其中一个卒子,鼻骨被打断了,眼睛也被震得有些模糊。其他几个卒子,都是要害部分重击,还好没有实质性的损伤。要说是孩子打的,也太笑话了,那五个弟兄可都是精壮青年,不会武,可是也没有菜到被孩子欺负。 “老大,就是他,床上躺着那个。”混混指着自己的歪鼻子道,“就是他打的。” 壮大汉瞥了他一眼,大步走到房间内,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小男孩。疑惑地回头,道:“真的是他们?” “就是他们。”混混肯定地说道。 夏泠芊看着那些闯入的混混,当真十分害怕。回头看看轻雅,不行,他生病了,不可能打败这些人,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认输。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夏泠芊忽然站出来,挡在床前。 “你们想做什么?别太过分!” 夏泠芊大声说道,带着稚气的声音传开,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 壮大汉淡淡垂目,道:“不管怎样,你们打伤我们弟兄,就要受到点教训。不然,我们如何在这里立足。” “明明是你们抢劫,活该被打!”夏泠芊大声道,“都是你们先挑事。”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壮大汉皱眉,一脚踹开夏泠芊,伸手去抓床上睡着的轻雅。手还没伸到,忽然五个指尖同时一痛,不得不缩回手来。壮大汉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指,仿佛被什么割开了一样,每个手指上各有一个小道。没有流血,就是生疼。 这什么鬼? 壮大汉不信邪,再次伸手,一下子,被抓住手腕。 “你好吵。”轻雅迷迷糊糊,半醒没醒,朦胧地看着壮大汉,“让开,我要睡觉。” 壮大汉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的小孩子,不是吧,他搞不清状况么?壮大汉一抬手,轻雅的手就软软的滑落了。感情这孩子就是个弱鸡。壮大汉也不再多说,再次伸手要抓轻雅。 这次,是手掌都在剧痛。 壮大汉只好再次缩回手,皱眉看着这孩子。奇怪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身前有看不见的线,伤了自己的手? “不许你碰他!”夏泠芊奋力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壮大汉的腿,“你们都是坏人!我跟你们拼了!” “别碍事。”壮大汉随便一踹,就踹掉了夏泠芊。 “住手。” 第十一章轻巧舞步 壮大汉一愣。 床上,轻雅坐了起来,还是摇摇晃晃的。那淡淡的目光,直接射向壮大汉眼里。 壮大汉一个激灵。 轻雅摇晃了一下,坐稳,稍微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确是没什么气力。啊,头还是晕,但是在晕倒之前,一定要把这些小混混打服了,不然下次他们还会找茬。 就像那些小混混似的,一次捏了软柿子,就会次次捏。一次碰了钉子,才会长记性。 “住手,不许你打她。” 轻雅弱弱地说着,然而声音似乎有一种威慑力。壮大汉听了,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老大!” 后面的混混们连忙呼唤。这是怎么了?一个生了病的孩子,为什么老大那么害怕?小混混们互相看看,却是谁也不敢上前。毕竟是能把兄弟们打成那样的人,自己过去,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壮大汉闻声一惊,连忙稳定了心神。怎么回事,面对一个孩子会这样失态。当时不再多想,不管手上是不是疼,先把这个孩子从床上拎下来再说! 刚才一直想这么做,一直被打扰! 壮大汉再次伸手去抓! 手指疼,壮大汉顿了一下,继续往前伸。手掌疼,不管,就是要抓,手臂疼……还是要抓,要抓…… “啊——” 壮大汉一声痛呼,小臂忽然像折断一样,逆着胳膊肘坠了下来。 众人见了,皆为惊讶。 手臂落下来,差点砸到轻雅。轻雅迅速反应,抱着琴往后挪了三寸,让开了滑落的手臂,心里也是吃惊。这是玩什么,手臂还能这么弯?真是长见识了。 壮大汉不信,非要再伸左手过去。依旧是一声痛呼!左臂变成了同样的模样。壮大汉扬天大叫了一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我的手,我的手!妖怪,是妖怪!” 这么叫着,声音和人都远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夏泠芊从地上爬起来,皱眉地掸掸灰。最近真是倒霉,总是弄脏衣服,又要重新洗,真麻烦。转头看向轻雅,心里稍微有点佩服。这笨蛋,还是一脸笨笨的模样,没想到还挺厉害。 轻雅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抬头看着那些混混。 “你们还不走吗?” 混混们愣了愣,反而有些犹豫。孩子嘛就是孩子,杀伤力么也有些古怪。但是……他们还没有受伤啊,也就是还有机会教训这个孩子。混混们互相看着对方,心里想着只要有一个人带头,他们就跟着揍这孩子。 “你就是一个孩子,我们不怕你。”一个人站出来,低头看着轻雅。 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的眼睛!”那混混大吼一声,跑了出去。 其他混混一见不好,也纷纷跑了出去。这家好邪乎,惹不起,总能躲得起了吧! 这些人有病吧。 轻雅摇摇晃晃回到床上,打了个哈欠。还以为他们会大闹一场,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受伤跑掉了。真是耽误时间,赶快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爬到床上,轻雅才想起来夏泠芊,茫然转着头寻找了一下,发现了。 “你没事吧?”轻雅问道。 夏泠芊摇摇头,道:“你真厉害,这样都能把他们打跑。” 轻雅一愣,道:“我什么都没做啊,是他们自己受的伤。” “不是你打的?”夏泠芊惊讶道。 轻雅躺倒床上,抱过琴来,道:“我都这样了,浑身没力气,还怎么打。再说了,我都没有碰到过他们好嘛。是他们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把自己的胳膊拐成那样,好奇怪。” 夏泠芊想了想,好像也是。嗯,那就怪了,到底是谁把他们打跑的? 轻雅翻了个身,真的睡了。 夏泠芊无语了片刻,只好离去。 无声中,轻音的琴弦划过一丝冰寒的光芒。 这一觉,睡得好长。一觉醒来,天又亮了。 轻雅摇晃着脑袋,确认自己的确是无事了,终于松了口气。悲剧的新生活开端,只能期待着之后的生活能好些吧。如果之后的生活比现在还糟糕…… 那也不能怎么样。 轻雅苦笑,不过他相信自己不会这么背。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不是乞丐了,是个寻常百姓。 就冲着一点,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晴天,稍微有点冷。只要有太阳,就是暖的。 轻雅到门外活动一下,连续睡了两天,人都快长毛了。放在以往,哪里会一下子睡这么久。 不对,不要再去想什么以往了,要往前看。 往前看啊…… 是夏泠芊。 轻雅停下了动作,呆呆看着。 夏泠芊一个人,哼着昨天听到的曲子,在雪地上盘旋跳跃。轻盈的身姿,敏捷的动作,俏丽的容颜,仿佛,那是从天而降的仙子。 好美! 轻雅怔怔看痴。 静静的,仿佛世界上,只有她在跳舞,他在看。 跳到一个段落停顿,轻雅突然反应过来,在未化的雪地上席地而坐,拿出琴来伴奏。琴声悦耳,声声按照夏泠芊的动作而奏,不快不慢刚刚好。夏泠芊似乎惊讶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动作没有停止,只是停了哼曲,继续跳舞。 不需要哼歌,一门心思在舞步上,夏泠芊的动作顿时熟练了许多。 这么一来,轻雅的琴声显得生疏些了。好几个音,都没跟上她流畅地盘旋转身。 一曲重复三次,才停下休息。 轻雅手上的动作熟练了许多,指尖顺序触弦,乐曲也算是大概完整的演奏下来了,心里有些成就感。 “哼。” 夏泠芊小声哼着,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人了。 “乖孩子们,来吃点心了。”夏氏招呼着,拿出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出来,温柔笑道,“芊芊很乖,练得很好。小雅也很乖,帮芊芊伴奏。” “什么伴奏,他就是随便弹而已。”夏泠芊吃着点心,抱怨道,“伴奏什么的,差得远呢。” 轻雅心里的成就感顿时崩塌,有些郁闷。他已经在努力了,而且她哼出来就是那个样子的嘛。 夏氏看在眼里,只是微笑。 这两个孩子,还是合得来的。 心生一计。 “芊芊,下午就别练舞了……” “什么?为什么?我因为照顾这个笨蛋,两天都没好好练舞了,再不练,就生疏得没法跳了。” “我做了绣活,你帮我拿到绢罗铺去卖。” “哦。” “顺便带小雅到环街看看,你给他大概介绍一下,城中情况。” 夏泠芊不干了,不悦道:“凭什么是我啊?让他自己去看就行了。” “让他陪你去,万一遇上坏人,他也可以保护你。对吧,小雅。”夏氏笑颜温柔。 “嗯。”轻雅应声。 “嗯什么啊!”夏泠芊用手指戳他,“我一个人去过那么多次绢罗铺,还从没遇到过坏人。要是带上你就遇到了,肯定是你招来的坏人!” “你长得太漂亮,很容易招坏人。”轻雅吃着点心,呆呆说道。 夏氏闻言偷笑。 夏泠芊一愣,羞得脸红,道:“你胡说什么!我,我从来都没有招过坏人!是你啦,看上去那么笨,一看就是好欺负的货色。” 轻雅看了看夏泠芊,点头道:“我以前的确总被欺负,但是现在不会了,我会把他们打跑。你那么漂亮,又打不过坏人,万一招到了坏人就没办法了。” “你!你……”夏泠芊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这话好像是在夸她,怎么听上去这么别扭。 果然从这个笨蛋嘴里说出来的话,好话也会变成笨蛋话。 夏泠芊扭开头,吃着点心,不自觉的嘴角上扬。还是第一次,有旁人夸她漂亮。 夏氏一笑,趁机道:“芊芊……” “好啦,我知道了,我带他去就是了。”夏泠芊咽下点心,不耐烦地说道,“不过仅此一次哦,我还要练舞的。” “放心,转一圈,我就能记得了。”轻雅说道。 夏泠芊完全不信地投过去目光,开什么玩笑!她自命记忆力很好,也只是记下了城中几处常去的地方。中陵城很大的,想一圈记下来近乎没有可能。罢了,夏泠芊坏笑,想着,万一他记不下来,回头还能用来笑话他。 在轻雅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夏泠芊确实盘算着怎么欺负他来玩。 夏氏的绣活,好漂亮。 轻雅翻看着篮子里的各式绣活。有小荷包,有小香囊,有枕套,有腰带……好可爱哦。 “喂,让你拿着就好好拿着,别弄掉了。” 夏泠芊一身轻松,一蹦一跳的在前面走着。说话的时候,还可以转个圈,看看身后的轻雅,然后再跳着转回去。 窃笑。 实在是太可爱了,哈哈哈,一个男孩子拎着一个装满绣活的篮子。夏泠芊看看街旁路人惊讶的目光,更是好笑。这个笨蛋,正在做丢人的事,还毫不自知。 “放心,不会弄掉的。” 轻雅说着,不舍地放好绣活,盖上花布,又摸摸身后的琴。松了一口气,缓缓跟在夏泠芊后面。 “我说,你做什么都要带着你那破琴么?”夏泠芊奇怪道,“放在家里不就好了,让夏姨帮你看着,又不会丢。” “带着它,我安心。”轻雅微笑,道。 夏泠芊转过身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蹦着退步。 “拜托,你都九岁了,咱能不做那种三四岁小孩才做的事么。还安心,带块木头能安心道哪儿去,你就算被人家打死了,那也就是块木头,都不能帮你喊一声的。” 轻雅微笑,道:“可是,我看别人琴师,都是带着琴的。” “可是,你有没有看到,别人琴师,都是有演出的时候才会带着琴。平时,还是把琴放在家里的。”夏泠芊摇头,道,“再说,我还没听过那个琴师能像你这样,干啥都带着琴。最逗的是你出恭的时候都带着,也不怕把琴给熏臭了。” 轻雅不答,默默看着夏泠芊,忽然道:“你这么倒着走,会撞到人的。” 夏泠芊一笑,道:“我才没有这么笨哦。” 轻雅就这么看着,很快夏泠芊身后有一个人。 夏泠芊足尖一动,轻然绕开了那个人,还转了个圈。等绕过了那个人,夏泠芊再跳一次,又回到原来的路径上,继续蹦蹦跳跳的。俏然抬头,自信满满。 好厉害。 轻雅怔然看呆了,没看到自己面前有个牌坊柱子,一下子就撞上了。 第十二章信步环街 夏泠芊顿时大笑,捧腹弯腰,笑得厉害。 轻雅尴尬的揉揉肚子。唉,看人家,倒着走都撞不到人,自己居然迎面撞上了柱子。这敏捷度真是鲜明对比啊。 “笨蛋你也太笨了,你怎么能做到正正撞到柱子的。”夏泠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时没看到。”轻雅尴尬了,光看着夏泠芊了。 确切的说,这一下是撞在牌坊下面的石墩子上了。还好石墩子有花纹,边角都是圆的,这才没撞伤,只是疼。 轻雅郁闷地看了看牌坊,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有牌坊。 夏泠芊终于笑够了,缓了缓气,说道:“好啦,你也别东张西望的了。这边就是市区了。跟紧点,不然丢了都找不到人。” 说着,她也不敢倒着走了,乖乖转过身,往前走去。 轻雅点头跟上,穿过牌坊。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包子,新出锅的包子!” “来来来,快来看,这是前日……咳!这是前朝的碗,很稀有的。” “好了您嘞,一共十文钱,正好!” “……” 轻雅怔怔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原来如此。过了牌坊,这边就是闹市,外面是住宅区。难怪感觉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旁边有人拥挤过来,轻雅赶忙按住篮子上的布,可别弄散了绣活。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再一张望,嗯?夏泠芊到哪里去了? “笨蛋,这边!” 夏泠芊遥遥招手。 轻雅赶忙挤了过去,大口喘气。这里的人太多了,北陵的闹市,至少还能走动起来。这里,全是要靠挤的。 夏泠芊看着他好笑。 走这边到绢罗铺有些绕远,但是这边是市场大门,人流最多。这笨蛋,居然敢小看这里的状况,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慢点,我跟不上。”轻雅大口喘气。 夏泠芊扬眉,道:“你一个男孩子,跟不上女孩子的步伐,还好意思说。” “我拿了好多东西。”轻雅查看着篮子,还好没坏,“太多东西了。” “行了,别抱怨了,再不快点,回去可要好晚了。”夏泠芊头前带路,继续走,步伐轻快。 轻雅硬着头皮跟上,艰难地挤出一条路。他可没办法像夏泠芊那样,有个方寸之地就能落脚,轻然一点地,出去好远。他只能硬挤,从人群间挤出一条路来。 绢罗铺前。 轻雅累到脱力,夏泠芊还是笑颜依旧。伸手轻轻勾走轻雅奋力保护的篮子,夏泠芊忍着笑说道。 “你在这里休息,我自己进去。” “嗯。” “不要乱跑哦。” “你看我还有力气跑么。” 夏泠芊噗嗤笑了,道:“那你小心点,别被人流挤走了。这里不比其他地方,人可多呢。” 轻雅点头,他有眼睛看到。 那路上是人山人海的,他只能站在绢罗铺前的石阶上稍作休息。 夏泠芊进去交货的时间,轻雅默默看着街上人群。零星有一些商贩摊子,点缀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轻雅总有一种错觉,就是那些摊子很快会被人群拥挤掉。 嗯? 轻雅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今天走了这么远,算是从最偏僻的外城边缘走到外城闹市,而这一路上,一个乞丐都没有见过。 这城里是没有乞丐的? 可是之前邯哥说……不他不可能骗自己的,也没道理要骗,对他又没有好处。 轻雅好奇怪,踮脚张望了一下,的确,没有半个乞丐的影子。而且闹市这里,也没有小混混的身影。但似乎看到了官家衙役的巡逻兵。 这样的城池,比较舒服。 轻雅忽然这么觉得。 “笨蛋。” 轻雅回头,手里又被塞了那个篮子,一掂,似乎比来的时候还沉。 “没卖掉?” 夏泠芊白了轻雅一眼,道:“怎么可能,这些是定制人家给的材料,都是些金银丝什么的。寻常百姓不好弄到,所以要定制这样子的绣活就只能自带原料。” “夏姨的绣活很受欢迎呢。”轻雅看了看那些线轴,闪亮亮的真好看。 “下人的工艺罢了。”夏泠芊不以为然。 轻雅闻言,心里别扭了一下,道:“你光这么说,你会吗?” “当然会。”夏泠芊诧异道,“女孩子都要学绣活的,就跟男孩子都要念书识字一样。”看到轻雅要说什么,夏泠芊先开口说道,“而且我的绣活比夏姨要好哦,只是我现在要忙着练舞,没空弄这些。夏姨闲着也是闲着,就做这些赚钱糊口了。” 轻雅呆了呆,闭嘴了。 这女孩,也太厉害了。 “环街就在那边,你还有力气走吗?”夏泠芊打量着轻雅,好笑道。 “嗯。”轻雅应声。 夏泠芊转头就走,道:“这边哦。” 轻雅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跟上。 拥挤的人群,热闹的街道。 稍微有些麻烦,但是轻雅喜欢这里。 穿过闹市,再往里面走点,就是环街。 环街,顾名思义,就是围着内城一环的街。街道很宽,却没有多少行人,放眼望去,很是空旷。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艺人,在演奏着乐曲。在艺人身后不远处,会有一个内城守卫默默站岗。不时,会有百姓上前打赏艺人。但是一旦停留时间过长,就会被守卫驱赶。 轻雅跟着夏泠芊,沿着外围街道走着,打量着那些艺人。 抚琴的没有几个,更多的是琵琶,笛子,筝,唢呐……那种声音嘹亮的乐器。和那些乐器一比,琴声就淡了许多。 还是轻音的音色比较好听。 轻雅默默听着,心里在想,轻音的音色也无法和那些嘹亮的乐器比,但还是觉得轻音的音色好听。 “你可知道,这中陵城中,为何没有乞丐?”夏泠芊忽然说道。 轻雅一阵心虚,道:“为什么?” “呐,都在这里了呗。”夏泠芊伸手一比划,是环街上演出的艺人们。 轻雅愕然,道:“他们不是乞丐。” “但他们做的事有什么区别?都是坐在那里等着别人丢钱,真是丢人。”夏泠芊说道,“乐律是一种高雅的艺术,被他们这么随意演奏,一点艺术风范都没有。他们演奏的不是乐曲,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是吗?”轻雅蒙了,好听不就行了。 “你呀,真是什么都不懂。”夏泠芊扬眉,道,“很多人都觉得,玩乐律的是那些最低贱的乐户,能演奏出好玩的旋律,取悦于人就行了。那种曲子,都是一过性的。一阵子大家追捧,过一阵子就忘了。但是真正的经典才能流传下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依然会有人愿意传唱。你若真是想成为很棒的琴师,就要多听那些传世经典。如果只想糊口,跟他们坐在一起就好了。” 轻雅不懂。 经典什么的,他一概不知,先弄点简单曲子糊口,也是可以的吧。总觉得,能站到高处的就那么几个。难道不站到高处,就等着饿死么。 夏泠芊打量着轻雅的表情,皱眉道:“你不是真的想跟他们一起卖艺吧?” “那也没什么不好。”轻雅应道,“我一个新手,你让我怎么经典?” 夏泠芊语塞,说的也是。 皱眉想了下,道:“你想来这里占位子,要起得很早。不过闹市人多,这里通常也有很多人,打赏肯定不用担心,只是……感觉你跟他们争不过位置的。” 轻雅奇怪,道:“不是说这里早来就有位置么?” “就是那么一说啦,你还当真。”夏泠芊说着,拉着轻雅到挨个看人家艺人,“你看,这些艺人前面,都写着某某乐坊。这些乐坊,就是外城那些民乐坊的名字。他们在这里演奏,也相当于一种广告。旁人听了他们的曲子好听,就会去乐坊听曲。所以为了这个位置,他们每天会专门有人来占位,你根本抢不上的。” “你看那些没有乐坊牌子的,都是和你一样,纯粹的江湖艺人。但是那边离闹市就远了,人流也不太好,演奏都很少有人听了。而且你看看人家的乐器,都比你漂亮,你要真的想过来,首先就要换一把琴。你现在的这把琴,完全不行。破破烂烂的,人家一看,根本就不会停下来听曲。” 轻雅一看,还真如夏泠芊所说。 环街上那么多艺人,不管技术如何,都带着很漂亮的乐器。而且很明显,乐器和人漂亮的,围观听众也多。虽说乐律只是一种听觉感受,但眼睛看到的第一反应不爽,根本就不会去听了。 咦? 轻雅发现了个好地方,抬手一指。 “这里不是没有人么?” 夏泠芊顺着手指看过去,立刻再次理解了一遍什么叫做新手。 无知,而且无知得相当无畏! “这里没人当然是有原因的。难道你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没有。” “……” “怎么?” “这里,内城墙里面不远,就是官乐坊,也就是中陵乐坊。”夏泠芊摇头叹息,道,“现在应该多少能听到乐坊训练的声音吧,那种非常和谐的乐律。” 轻雅仔细听了一会儿,道:“你是说,好多乐器在演奏同一首曲子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那是中陵乐坊的合奏。”夏泠芊道,“他们不敢在这里演奏,就是因为,在这里演奏,就会无形的被中陵乐坊整齐的合奏衬托的特别的差。一把乐器,怎么也不能盖过那边整个乐团的声音。” “没那么严重,只能听到一点点的声音,怎么就盖不过了。”轻雅耸肩,道,“而且我听,他们合奏的也就那么回事,一会儿就停一会儿就停,也不连贯。” “那是人家在练习好嘛。”夏泠芊真是服了,“你不懂不要乱说。官乐坊是比不上圣乐坊,但是在这座城里,还算是最好的乐坊。练习的时候出点错很正常。有机会可以带你去听一下他们的正式演出,那效果,还算能听罢。” “还能听……你好像特别喜欢圣乐坊的乐曲?”轻雅拿出琴来,轻轻试音。 “那当然,圣乐坊是最厉害的乐坊。”夏泠芊看着轻雅拿出琴,一愣,“你不是现在就要演奏吧?” “既然来了,就试试音。如果这里可以,明天就过来玩。”轻雅微微一笑,抱着琴走道街上,席地而坐。 夏泠芊呆住。 第十三章小冤家 轻雅摆好琴,却并不知道应该演奏什么曲子。 不过也不需要想太多,因为……除了暖阳,难道还有别的曲子会演奏么? 轻雅端坐,抚琴。 只是一声,就盖过了所谓官乐坊的余音。 轻雅一笑。专心演奏。 又是这首曲。夏泠芊默默听着,心里的暖意缓缓升起。这样的乐曲,当真适合此时演奏,很是应景。说来也怪,明明是听过的曲子,也不是什么特别好听的调子,可是就是想这样感受此刻的温暖。 曲音轻轻,没有飘很远,只是在近处盘旋。 叮。 轻雅微微抬眼,这么快,就有人打赏了。低头,居然是一枚银豆子。轻雅手指一颤,吃了一惊。中陵人这么富裕吗?居然打赏都可以用银豆子的。一两银子或许对富豪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寻常百姓一人一个月的温饱就能解决了。 简单的说,现在拿了这枚银豆子走人,一个月都可以无忧了。 但那不是轻雅的风格,既然开始演奏了,那就要演奏完整。无论好坏,一个曲子的完整性,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对轻雅来说,演奏完整的曲目,算是一种礼貌。 叮铃铃铃—— 又有人丢了铜钱过来。 轻雅继续演奏着,然后发现有些不对。为什么这些人打赏完了之后,还留在近前?是了,方才这里没有艺人,所以也没有护卫管理。他是刚刚才坐在这里的,所以没有人管。 淡淡一笑,果然,这首曲子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尽管是一种不一样的吸引力。 夏泠芊远远看着,心中颇为惊讶。怎么会突然吸引了这么多人。刚才说话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们俩而已,现在,轻雅面前已经聚了四个人。转头往两旁看看,还有人在往这边走。真是有趣,刚刚这里明明都没人愿意过来,现在居然轻松有了人气。 一曲不过半刻中,轻雅面前已经围了七八个人。 曲子开始乱了。 围观听众都往前拥挤,扰乱了琴声。 这可不好。 夏泠芊犹豫了片刻,还是跟旁边的护卫说了情况,护卫一听,连忙过来驱赶人群。 曲罢,音收。 轻雅郁闷地看着满地零钱,早知道应该铺一块布,这样捡好麻烦的。想是这么想,还是乖乖捡起了地上的钱。收到身后的篮子里。 嗯……他刚才为什么要把篮子放在身后来着。 轻雅继续郁闷,敲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回事,脑子居然有些迷糊。 “你是哪个乐坊的?”守卫问道。 轻雅起身,摇头道:“我是走江湖的艺人,没有乐坊。” 守卫惊讶地大量了他一下,才说道:“在这里演出,要提前上报。如果没有上报,这里是没有守卫的,就会出现刚才那种情况。这样会给我们的管理添麻烦。” “很抱歉。”轻雅微笑,道,“我并不知道会聚集这么多人。” 守卫抿了下嘴,那可不是,通常都不会有人在官乐坊这边演奏。能聚集这么多人,更是少见。“下次记得,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混乱,我们也不好办。” 下次? 轻雅笑笑,这一首曲子就够一个月多月的花销,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 “官大人,很抱歉,我们都不太懂,给您添麻烦了。”夏泠芊发现轻雅表情不对,赶忙拉过来,向卫兵赔笑道,“您去忙吧,我们要走了。” “可不许有下次。”卫兵警告道。 “那是自然。”夏泠芊笑眯眯应道。 卫兵点头,回自己岗位去了。 轻雅让开位置,仔细把轻音包好。呆了呆,突然发现夏泠芊看着自己,便疑惑地看回去。 夏泠芊立刻挪开了目光,道:“你这笨蛋,还有点天赋。就这么一首歌,居然能吸引这么多听众。” “一首歌,很快就听腻了。也就现在图个新鲜。”轻雅笑笑,背好轻音。 “你也知道哦。”夏泠芊哼然,道,“那明天你要怎么办?现在回去学新曲子?” “等钱花完再说,不着急的事。”轻雅微笑,道,“现在回去?” 夏泠芊想了想,道:“你好奇怪,刚刚还说要卖艺,现在又说不着急了。难道你又想到什么新主意了?” “嗯?”轻雅道,“你误会了,我只想试试,轻音的音色能不能盖过你说的那个官乐坊的声。你看,试过后,不是可以么。” 夏泠芊一怔,好吧,他是这个意思。真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一会儿一变的。 轻雅抬头看看天色,道:“真的要回去了,再不走,到家之前天就黑了。” “啊,还真是,快回去。”夏泠芊转头就跑了起来。 哎,等等他啊! 轻雅还没说出口,夏泠芊就跑远了。没办法,只好拿着篮子,默默地跟上去。 回头,看看这个环街,轻雅微微一笑。 这里,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回家,夏氏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饭。 自然,轻雅又被邀请一起。 “环街感觉如何?”夏氏关心地问道。 “挺好的。”轻雅答道。 “不止是挺好的,夏姨,小雅可厉害了。”夏泠芊咬着鸡翅,说道,“他居然在官乐坊那边卖艺,而且一首曲子就赚到不少打赏钱,我看啊,他一个月都不用去卖艺了。” “是吗?”夏氏笑道,“小雅果然很厉害。” 轻雅小心地吃着饭,道:“钱都在框里,你们拿去用罢。” “哎,这可使不得。”夏氏道,“这是你的钱,怎么能随便给我们。” “我来中陵之后就一直受你们照顾,而且我也不是吃白饭的人。”轻雅微笑,道,“这些算是报答吧。” “哼,我看是这钱太好赚所以不珍惜吧。”夏泠芊哼然。 轻雅微笑,道:“我已经留了足够的钱,这些是富裕的。” “切,浪子能有多富裕。”夏泠芊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轻雅微笑沉默,没什么可争的。 得不到回应,夏泠芊也蔫了,闷头吃饭。 夏氏两边看看,笑了,提议道:“我看这样吧,小雅一个人住也听不方便的,这钱我们先收下,以后呢,你就来我们家吃饭。你一个人,应该也不方便做饭。” 轻雅想了想,点头,这样比较合适。 “那是,反正他也不会做饭。”夏泠芊淡淡补了一句。 轻雅微微皱眉。 夏氏笑笑,道:“小雅,芊芊每日练舞,也每个伴奏。你若有空,能否陪芊芊一起练习?” “他又不会那些曲子,怎么伴奏啊。”夏泠芊不干。 “你不是有谱子,教给他就好了。”夏氏笑道,“看你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练舞,也挺费劲的。你看今儿早,小雅帮你伴奏,那样的舞跳起来才舒坦。” 夏泠芊想了想,也是。在看轻雅,依旧皱眉。这笨蛋,能学会么。 夏氏见她不说话了,就知道她应该是同意了,于是转头有问轻雅,道:“小雅,你觉得如何。” 轻雅一笑,道:“嗯,可以学着试试。” “那好,明天起,你们就一起练习,也算有个伴。”夏氏微笑,两个孩子好孩子。 轻雅点头同意,笨拙地盛了汤来喝。 “我吃好了。”夏泠芊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轻雅呆了,她怎么了? 夏氏笑了,道:“小雅,你别见怪,芊芊就是那样,她人不坏的。” “她好像不太喜欢和我在一起。”轻雅呆呆道。 “没那回事,她只是害羞了。”夏氏好笑,托腮看着轻雅,道,“小雅,给你说件事。芊芊她想要考中陵乐坊,你和她同考吧。这样一起进了乐坊,还能有个照应。” “乐坊?”轻雅奇怪道,“她不是跳舞的么?” 夏氏解释道:“乐坊,不止有乐手,也有歌伎和舞伶。你在环街看到的器乐演奏,在官乐坊是很少见的。官乐坊通常都是以雅乐或者礼乐为主,还有部分民间经典的曲子词。这些,都是乐器合奏的大型曲目。当然,也会配有歌舞。” 轻雅点点头,大概听懂了。 夏氏继续说道:“小雅,你若能和芊芊一起考进官乐坊,我也能安心些。毕竟官乐坊不比寻常民乐坊,那里也算是官家,说不定会有什么尔虞我诈。她一个女孩子,我实在怕她吃亏。” 轻雅点点头,立刻又摇头,“就算我努力学,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达到官乐坊的标准啊。夏姨,您要是担心的话,让芊芊考民乐坊就是了,没必要非要考官乐坊。” 夏氏摇头,道:“不可能的,芊芊必定要进官乐坊,而且她的目标是……” 嗯? 轻雅等着,夏氏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唉,小雅,你就加油学一下,考不上再说。”夏氏担忧道,“芊芊的实力也还不够,正在练习。你俩就搭个伴,有个目标,也好一同努力。” 轻雅想了想,犹豫道,“官乐坊,很难考么?” “今年芊芊去考过,但是失败了。”夏氏轻叹,道,“这不,芊芊每天都在加紧练舞,片刻不敢耽搁。” “下次什么时候考?”轻雅问道。 “官乐坊每年考核,都会安排在七月中旬。具体时间大概会错开极端天气,所以并未固定。”夏氏笑然道,“不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足够练习的。” 听上去是有很长时间,但是从新手到那个高度,怕是有点着急了。 轻雅发了愁,道:“倘若一起参加考核,芊芊过了,我没过,那可就……” 夏氏笑了,道:“不怕,我对你有信心。” 轻雅一脸担忧。 “小雅,你或许不知,你是很有音乐天赋的。”夏氏道,“芊芊哼出来的调子,你只是听,就能知道是什么音,还能弹出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是有天赋的,只要勤学苦练,必成大器。” 轻雅勉强微笑,道:“大器没有想过,我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生活。我……” 曾经的事,还是说不出来。 夏氏看他欲言又止,很和善地说道:“小雅,流浪人多少有些秘密,没关系的,不想说就不说。但是呢,不要总是想着以前的事,那些事你再想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你是活在当下,要向前看。明白么?” 向前看? 轻雅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夏泠芊起舞的身影,奇怪,为什么要想到她。 第十四章一概不知 “笨蛋。”夏泠芊忽然从外面冲了回来,皱眉盯着轻雅的汤碗,道,“你怎么吃个饭都这么慢?赶快吃,我跟你商量之后练习的事。” 轻雅怔了,道:“这么晚了,要商量?” “一寸光阴一寸金懂不懂?赶快吃,不要浪费时间。”夏泠芊伸手扯他衣服。 轻雅囫囵喝掉已经变凉的汤,刚放下碗,就被夏泠芊拖走了。 夏氏微笑看着这两个孩子,细心地收拾桌上残局。 果然,芊芊还是需要一个同龄人的玩伴。玩伴也不需要能多厉害,只要能有个共同的话题,就差不多了。孩子嘛,就是孩子。 夏氏笑然。 轻雅的房间,夏泠芊就当自己家一样,直接推门而入,顺便把轻雅拖进来。 “我决定了。” 夏泠芊把轻雅按在椅子上,昂着头,很骄傲地看着他。 “决定什么?” 轻雅扶着自己晕晕的头。今天走了一大圈,好累,真的想直接扑到床上就睡了。 “给你!” 夏泠芊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塞到轻雅手里。轻雅怔了怔,没有翻,看到上面的字就头疼。这一个个鬼画符般的文字,是什么鬼? “你先学这些简单的谱子,弹会了,再学其他的。” 夏泠芊是这么说的,但是轻雅完全看不懂谱子。这字说是字吧,又不是,说不是字吧,还那么方块。再说了,就算真的是字,轻雅也不认识几个,只能说街上常见的店铺名字是认识的。 “这东西……什么意思?” “你看不懂?” “不懂。” 夏泠芊已经习惯了不去惊讶,只是觉得好笑,道:“这个是减字谱,琴师都是用这个谱子的。你看不懂的话,我明天给你讲。” 轻雅头晕,道:“真的要学啊?” “当然要学!”夏泠芊严厉道,“你现在可以休息了,明天一早我会来叫你。你敢偷懒,我要你好看,哼!” 说完,夏泠芊蹦蹦跳跳的走掉了。 轻雅扶额,他还什么都没有答应啊,怎么就这么走了。低头,大概翻了翻手上的谱子,看得那叫眼晕。 “轻音,没想到琴谱是这个样子的,看上去好繁琐。”轻雅忍不住低声抱怨。 轻音在他背上,毫无反应。 轻雅随手把谱子放在桌上,自己爬到床上,躺下,把琴抱过来,呆然看着天花板。 “你说,我这样跟她们一起生活,好么?说实话,到了这里,我忽然又想看看,其他城池会是什么样子的。中陵很大,很繁华,可是感觉好累。突然就遇到那么多麻烦,会不会我就不该在这里生活。如果换个地方,会不会好些?” 轻音依旧无声。 “算了,还是等考一次官乐坊再说。我一个人,可能也不敢去考。有个伴,可以去看看。”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轻雅一个人喃喃自语。 月光朗照,悠悠虫鸣。 似梦非梦,半醒未醒。 五更方至,夏泠芊冲到屋里,用蛮力把轻雅从床上拖起来,然后拎着他到屋后的空地准备练习。 “这是哪里?” 轻雅迷迷糊糊的,茫然不知要做什么。冬季,五更天,天还没亮好吧。脑袋都还没有清醒,就被拖拽到这里。轻雅已经失去方向感,一阵冷风吹过,头更晕了。 “这里是空地,就在房间后面。这里宽敞,也不会被旁人看到,最适合练习了。” 夏泠芊把轻雅按坐在旁边的石礅子上,然后转头回房间去拿谱子。 好冰。 轻雅稍微有些清醒,伸手摸了摸屁股下的石头。不愧是经过了漫长冬夜的石头,冷硬冷硬的。抬头,努力识别着所在的环境。 夜未尽,天未明。 月已落,日将升。 唔…… 简单的说,就是周围一团黑,什么都看不清。 轻雅大概看着,这里是一块空地。雪化尽,地上就是土地。正对面,似乎就是城墙,好高好高,黑的瘆人。他坐着的位置,紧挨着房间后墙,抬头,还有稍微伸出来的屋檐。屋檐下,除了他正在坐着的这块石礅子,旁边还有几个类似的石礅子,一看就是特地搬过来,专门给人坐着休息的。再往那边看,似乎还有几个空盆,不知道做什么的。 抬头看到一个窗子,好像就是自己屋子的那个窗子。 难怪,会听到夏泠芊的声音从窗子这边传过来,就是她在练习。 轻雅眨眨眼,看着面前的空地。 的确,要说用这里当练习场所,当真清净。 就是……非要这么早就出来么,什么都看不清呀。 等了一会儿,日出东方。 “笨蛋!” 轻雅抬头,朦胧地看着夏泠芊跑了过来,抱着一打谱子放到旁边的石礅上。好像有些错觉,这谱子比昨天她拿的那些又厚了些。轻雅有些慌,要说从头学琴,肯定有好多事要去接触,但是这么多,还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 “笨蛋,我先教你认谱子。”夏泠芊坐在旁边,随便拿了一张谱子过来,指给轻雅看,“你看这减字谱的字,要分上下两部分来看。上面是左手指法,下面是右手指法。一般来讲,上半部分,左边是指名,右边是徽位。下半部分,数就是弦数,这个笔画,是省略后的指法的字。” 轻雅一脸茫然,道:“这指名是什么?徽位是什么?指法又是什么?” 夏泠芊一愣,道:“不是吧,你不知道?” 轻雅道:“不知道啊。” 夏泠芊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惊讶,但是还是十分惊讶。 轻雅道:“这琴是我捡来的,我也是听旁人说才知道这个是琴。其他的,我全都不知道。” “那你之前的曲子是怎么弹出来的?”夏泠芊忍不住问道。 “我就是随便弹的,听旁边的声音,我就能弹出来。”轻雅如实道。 “怎么可能。”夏泠芊无法相信。 轻雅拿出琴来,以手抚琴。“怎么可能”,这句刚刚夏泠芊说过的话,轻雅用琴音弹出了音高。 夏泠芊愣住了。 她只是说话,轻雅居然可以用琴来演奏出音高。她以前甚至都没有想过,说话也是一种音高。要不是轻雅弹出来,她一直觉得,唱歌才有音高,说话就是说话。 “你为什么能听出来?”夏泠芊回过神儿来,才问道。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我听到了音,就可以弹出来。”轻雅笑笑,道,“不过不能是噪音,那个不在轻音的音里面。” “那个叫音域。”夏泠芊叹气道。 “嗯?”轻雅疑惑。 “你刚刚说不在琴的音里面,那叫音域。”夏泠芊无奈解释道,“超出音域,就无法演奏了。” “哦,这样啊。”轻雅随口应着,拿出帕子仔细擦拭轻音。 夏泠芊无奈地看着他像宝贝一样呵护他那个破琴,道:“你连这些基础都不知道,要学的可就太多了。还好你有识音天赋,基础会了,学曲子的时候就容易了。” 轻雅微笑,道:“不急,慢慢学。” “还不急呢,离下次考核只有八个月了,如果考不过,就要再等一年。” “……” “算了,今天先不管这些曲子了,我给你说下最简单的基础,不然跟你说话能被你气死。你给我过来。” 轻雅稚气地一偏头,看着她。 夏泠芊差点就笑出来了,轻咳一声,认真地开始讲了起来。音高,音域,徽位,弦序,岳山,焦尾,五音十二律…… 起初轻雅还有耐心听着,然而过了一阵,轻雅就开始打哈欠。这也太繁琐了,什么清角姑射,引商刻羽……到现在还没完。轻雅伸个懒腰抬头望天,看这时辰。 “该吃早饭了罢。”轻雅喃喃说着。 夏泠芊一愣,不悦在他额头点了一下,道:“就知道吃饭!我刚刚说的,你记下来了没有?”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记下来部分,太多了,吃完饭再讲好不好?” “不好,我不许你偷懒!” “可是我真的听不下去了,你再讲也没意义啊。” “……” 夏泠芊气鼓鼓地盯着轻雅,这笨蛋怎么回事,一点苦都不能吃的。不吃苦,怎么学好乐器?这样一点一点慢慢学,那还真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了。 轻雅有些委屈,他真的头晕了嘛。 “芊芊,小雅,歇一会儿,先吃饭罢。”夏氏从窗户探出头来,招呼道,“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轻雅立刻笑了,道:“芊芊,咱们先休息罢。” 夏泠芊瞪了他一眼,无奈收拾了东西,道:“行行行,休息。等下要把休息的时间全都补回来。还有好多要学的,我还都没练舞呢。” 轻雅听了,赶快跑回房间。 太夸张了,怎么能那么学。东西那么多,一下子都记不住的啊。 不行了,先不管了,饿死了。 夏泠芊默默收拾了谱子,也会房间吃早餐。看着轻雅大口吃着稀饭,忍不住还是瞪了他一眼。这笨蛋,也太笨了,从头教还学那么慢。还有好多基础要教给他,对了,还得教他识字。 哎呀!真麻烦! 夏泠芊忍不住在想,他以前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想来刚遇到他的时候,连筷子都不认识。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存在。 “芊芊。”轻雅忽然说道。 “干嘛?”夏泠芊没好气地应道。 轻雅看了看夏泠芊,道:“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不要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 夏泠芊呆住。 一旁的夏氏笑了,稍稍躲远了些。 夏泠芊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不这么严厉。学习的事情不能马虎,就算你有很好的天赋,不好好学习,到头来就是伤仲永。” “那是什么?”轻雅问道。 夏泠芊一滞,呛咳了几声,道:“快吃,吃完还有好多要学的。而且你这个破琴,估计撑不了多久,还得攒钱去买个新琴。你得赶快学点曲子,卖艺赚钱。” 轻雅摇头,道:“轻音很好,我不想换。” “你的琴保养过吗?”夏泠芊道。 “保养?”轻雅不懂。 “……”夏泠芊真是服了,“不过一个破琴也没必要保养,等换新的琴之前,你得学一下。乐器不保养很容易就走音,而且很快就会坏掉。一旦琴身碎了,这琴就算完蛋了。” 轻雅疑惑道:“但是轻音也能弹啊。” 第十五章不觉执念 “按理说,那种琴是不能弹的,谁知道你捡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为什么能弹。”夏泠芊不悦,道,“我还一直想问,是不是你有什么古怪,我弹这琴就没声,你弹才有声。” “嗯,是这样的。别人弹都是没声的,只有我弹是有声的。”轻雅说道,“以前也是这样,所以他们都说轻音是废物。其实不是的,它是好琴。” 夏泠芊撇嘴,道:“都破成这样,你说是好琴,谁信?” 轻雅不去争执。 轻音的好,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夏泠芊见他不回嘴,好没意思的快速解决了早饭,开始催道:“快点,快点……” 轻雅尴尬了,赶快加快速度吃。 也真是奇怪,以前吃东西是很快的,本来嘛,不吃掉就会被别人抢走。可是到了这里,吃着吃着就想再添一碗饭,好像怎么都吃不够一样。 “算了,我先去练舞了,你吃好了自己过来。”夏泠芊不耐烦了,一个人跑出去了。 轻雅继续吃着,暗自郁闷。 她怎么总是那么精力十足,想跟上她的脚步,也太累了。 一连几日。 上午,夏泠芊都在教轻雅基本常识,下午,夏泠芊自己练舞,轻雅生疏地勉强伴奏。 正在练的这首曲子,叫洞仙歌。 这曲子常用做填词,也有配舞。夏泠芊主要练的就是这首洞仙歌中调,练这个,当然是为了去考官乐坊。 还好这曲子比较慢,轻雅勉强能跟上。但这还远远不够,夏泠芊依然不满意。 “笨蛋,官乐坊考核,需要一首指定曲目,一首自选曲目。你要是把自选曲目都演奏成这样,是肯定没办法通过的。音要稳,要有气势,懂么。” 轻雅倦意连连,道:“这曲子,不适合女孩子吧?要不换个?” “你懂什么,这是当下最流行的曲目,当然要学这个。”夏泠芊不悦道,“再说了,现在不是考虑适合不适合的问题,要找一首曲子炫技。那些软弱无力的曲子,凸显不出我的舞姿。” 轻雅只好点头继续练着,哈欠连天。 夏泠芊上下看着他,嫌弃道:“你又累了?” “能不能歇一会儿?”轻雅确实是撑不住了。 “你怎么老是要休息啊,这才练了不到半个时辰呢。”夏泠芊不耐烦道,“难道你不想考官乐坊了么。” “想是想,但是考不过也没什么啊,这样太辛苦了。”轻雅罢工了,坐到一旁休息。 “什么叫考不过没什么?!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没志气。”夏泠芊怒然道,“你既然选择了琴,就该好好学然后往上爬。不然等人家都把你踩到脚下,那时候再着急都晚了。” 轻雅微微一笑,道:“我没想过什么往上爬,我只想和轻音一起好好生活,轻松简单的过日子。现在这样太累了。” “好好生活,什么叫好好生活?难道现在这样你就满足了么?”夏泠芊瞪他。 轻雅点头,这样的生活,比以前好得不知道有多少。 夏泠芊皱眉,“你说真的?” “嗯,”轻雅微笑,道,“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我偶尔会觉得,不去考什么官乐坊也没关系,轻松地活着就好了。” “你这样,我无法赞同。”夏泠芊认真道。 “嗯,因为芊芊比我聪明嘛。”轻雅微笑,道,“芊芊,你也别太辛苦,受伤了就不好了。” 夏泠芊皱眉,道:“看着你这么没精神,我都没劲头了。罢了,休息休息!等下再练。” 轻雅笑了一下,沉默地又开始擦琴。 合目稍憩,甚是疲倦。 从一开始夏泠芊兴致勃勃地教学,到现在频频不耐烦地训斥,仅仅过了数日。除了睡觉吃饭就是无尽的练习,练到要吐,也没觉得有什么长进。 曾经悄悄问过夏姨,据她说,平时芊芊都在这样练习的,而且全年无休。轻雅除了佩服只能佩服,同样都是孩子,这样的毅力,他真的没有。 以前没想过会变成这般辛苦,轻雅不时在想,或许回去做个乞丐,都比现在舒服。 不。 不行。 轻雅对曾经的身份不满意到极点,乞丐和北陵都是过去,此刻,要在新的地方继续活下去。 是这么说,但心里犹在想着,比以前辛苦太多。 “芊芊。”夏氏唤道,“该把这些绣活拿到绢罗铺了,你和小雅一起去罢。” “知道了。”夏泠芊接过篮子,直接就递给轻雅,“拿着。” 轻雅懵然接住,道:“不练习了?” “练什么习,有点轻重缓急好不好?”夏泠芊道,“不卖掉这些东西,咱们就没饭吃。走啦,先去卖掉这些东西。” 轻雅愕然,说得好有道理。 敢情她也有事情是高于练习的啊,还以为她每天除了练习,都没有别的事做。 夏泠芊没再多说,转身出门,轻雅提着篮子,赶忙跟上。 一出门,轻雅习惯性往闹市的方向拐,却发现夏泠芊走了另外一条路,不由得出声唤道:“芊芊,上次走得是这边。” 夏泠芊看了一眼,道:“这边走,会近一点。” 轻雅一呆,那上次为什么要走这边啊? 夏泠芊看到他呆傻的样子,噗嗤就笑了,道:“好啦,过来啦,这边真的比较近。上次我只是想逗你玩,才走的那边。” 轻雅见她笑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也跟着笑了,道:“你果然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夏泠芊笑笑,走过来拉着他的手一起走,道:“好了,快走罢。快去快回,还要继续练习呢。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在这种事情上面。” 说着,拖着轻雅快步前行。 这边的道路果然清净许多。 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最后穿过一个小巷,回头,就是绢罗铺。 轻雅呆了呆,原来如此。那边的街道两边都是门口,这边的街道两边都是光秃秃的墙,那边是闹市,这边是冷巷。算算时间,从家里走到这里,节省了一半的时间,挺不错的。 “好了,回去了。” 夏泠芊已经迅速的送了货物,拿了之前的钱,从绢罗铺里出来了。 轻雅抬头看向她,但夏泠芊在看别的东西。轻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街对面画糖画的摊子。 “你要那个?”轻雅问道。 夏泠芊猛然回过神儿来,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糖画呢!” 轻雅笑了笑,道:“喜欢哪个?我买给你。” 夏泠芊一怔,道:“你有闲钱买这个?” “算是吧。”轻雅笑了笑。 之前攒了不少零钱,到这边都还没用过。谁让那时候运气,刚来就打劫了混混的钱袋,现在都还没花完。而且糖画啊,看上去好好吃。 “那,我要那个蝴蝶的。”夏泠芊说道。 “好的。”轻雅应声。 轻雅拨开人群,走到摊子那边,两文钱,买了两个糖画,艰难地挤了回来,递给夏泠芊一个。 夏泠芊愕然,两个蝴蝶的糖画,不由得笑了起来。 “回去了。” 轻雅说着,就咬了一口自己的糖画,把触角咬掉了。 嗯,好甜。 夏泠芊条件反射,拿着糖画远离他,道:“你直接就吃啊。” 轻雅怔了怔,道:“这个不是吃的么?” 是吃的,但是好歹拿着欣赏一阵再吃。你这样和直接买一个波板糖有什么区别。 这话,夏泠芊只是想了想,没说出口。这个笨蛋,人虽然笨了点,还是挺贴心的。想要这个糖画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有闲钱来买,没想到最后是让他给自己买了一个。 “那你吃吧,我等回去了再吃。”夏泠芊说完,转头往回走。 轻雅默默跟上。 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拿着糖画,还背着琴。夏泠芊忍不住悄悄回头去看,这个笨蛋,真是笑死人了。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糖画,心里很开心。本来,她是打算等考上官乐坊有了月钱,就拿富裕的钱来买这些零食。现在拿了,心里却是别样的感觉。 如同两只蝴蝶。 轻雅慢悠悠走在后面,慢慢吃着糖画。第一口甜,第二口甜,多几口就腻了。只有糖实在是太甜了,果然适合拿回家慢慢吃。 不经意间,目光一扫,轻雅看到旁边有写着“北陵”二字。 嗯? 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走了过去。 似乎是一张贴了有几日的纸,然而除了北陵二字,其他的他都不认识。写了北陵的什么事么? “笨蛋!你怎么走这么慢?” 夏泠芊走出去老远,看到轻雅没跟过来,又寻了回去。没想到,他不止走得慢,还直接站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告示栏上张贴的其中一张告示。 “看啥呢?”夏泠芊莫名其妙,他又不认识几个字。 “芊芊,”轻雅抬手一指,“能帮我看下,那张纸上写的什么吗?” “笨蛋,这叫告示,不叫纸。”夏泠芊说着,还是帮他看了一眼,念道,“中陵以北,北陵为中,有乞儿邋遢,引发瘟疫泛滥。今,北城门关闭,严禁出入。凡北陵人不得入城。凡城中之人不得北上。凡有违令者,格杀勿论。景旺十三年腊月初八。” “什么意思?”轻雅没听懂。 夏泠芊看看糖画,耐心解释道:“用人话说,就是北陵的乞丐太脏,引发了瘟疫,现在禁止通行了,就这样。” “哦。”轻雅皱眉,又把罪过丢给乞丐。 “腊月初八。”夏泠芊念叨了一下,忽然道,“哎,笨蛋,你好像是腊月初六到的中陵吧,你出来的时候,那边瘟疫了?” 轻雅茫然摇头,道,“没有,那边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也是啦,要是你感染了瘟疫,早就死了。”夏泠芊一笑,道,“你还真是幸运,走了才发生瘟疫。算是死里逃生呢。” 轻雅茫然点点头,心里忽然一惊。 那邯哥,还有其他人,他们怎么样了? 念头一闪而过,轻雅呆了呆,应该没事的罢。乞丐本来就生活得相对邋遢,对这些瘟疫也有一定的抵抗力。犹记得小时候经历过一次瘟疫,死的最多的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其次就是富家孩子,而他这个乞丐孩子一点事都没有。 所以肯定没事的。 轻雅默默重复了一遍,肯定,没事的。 第十六章暖之初 告示的事,一回家就跟夏氏说了。 夏泠芊开玩笑道:“说不定笨蛋因为太笨了,瘟疫都传染不到他。” 夏氏仔细想了想,担忧道:“芊芊,小雅,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不许说小雅是北陵来的。” “为什么?”夏泠芊吃了一惊。 “芊芊,无论别人问,还是你主动说,都不许说小雅是北陵来的。”夏氏难得摆出严肃的表情,叮嘱道,“小雅也是,不许再说自己是北陵人。” “为什么?”轻雅迷糊了。 夏氏看看两个孩子,轻叹一声,只好解释。 “既然告示说了,北陵正在发生瘟疫,所有北陵的人,都会被当做危险人士。小雅虽然不是瘟疫感染者,但毕竟是北陵来的。倘若官家当真以此为由抓了小雅,我们也无可奈何。” “官家就这么不讲道理么?”夏泠芊道。 夏氏轻叹,继续说道。 “北陵瘟疫,中陵就在南方不远处,处境相当危险。官家为了救百姓,必定要隔离北陵人。倘若有漏网之鱼,一旦瘟疫波及中陵,恐怕中陵百姓也会死伤大半。为了全城百姓而枉杀北陵数人,轻重立显。所以为了不被枉杀,从此刻起,谁都不要再说小雅是北陵人。若是非要说的话,就说是南陵人罢。” 夏泠芊撇嘴,道:“什么为了全城百姓,官家根本就是在不停的枉杀。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就非要说有关系,然后抓起来就杀掉。哼,一帮没脑子的狗官。” “芊芊。”夏氏皱眉。 夏泠芊偏头不语。 夏氏轻叹,柔声问轻雅,道:“小雅,记得了吗?以后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南陵人。” 轻雅呆呆点头,道:“记得了。” “嗯,真乖。”夏氏笑了笑,准备晚饭去了。 夏泠芊兀自生气。 轻雅看了看她,小心地问道:“你在气什么?” “和你无关!”夏泠芊说着,一个人跑到空地上去练习了。 轻雅呆了呆,了然无趣,自己回了房间,默然发呆。 为了全城百姓枉杀数人么。 轻雅的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心里有些明白这个意思。就好像抓到一个罪犯就要惩处一样,官家做的,就是保护这个城池的安宁。倘若有人有瘟疫隐患,当然,除掉比留着好。留着,万一真的爆发了瘟疫,可就真的糟糕了。 只是,作为可能枉死的一方,心里不太好受。 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我死。 轻雅轻叹。 总有那么多事无可奈何,但生活依然要继续。过去既定,能改变的只有将来。如果有一日,他也站在官的位置,应该就不会被枉杀了。 若想成为一个官,最快的途径就是…… “芊芊,我们继续练习吧。” 轻雅抱着琴跑到空地里,仔细识别着谱子,为夏泠芊伴奏。 夏泠芊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怪哉,这孩子突然怎么了。只是片刻,突然就变成了积极好学的好孩子了。 一首曲子循环了三遍,轻雅都没有叫苦,乖乖跟着夏泠芊继续练习。夏泠芊旋转着看他,笑了笑。不管是什么原因了,能一起练习,就好。 冬去春来。转眼三月。 轻雅的独奏算不上好,不过当伴奏的话都可以顺下来了,仅仅是表现力稍微差点。 夏泠芊的舞步也很熟练了,练习很是繁重,总算效果挺好。 二人配合一曲,也算流畅。 “差不多该来了吧。” 休息的时候,夏泠芊喃喃自语。 “什么该来了?” 轻雅仔细擦着琴,随口问道。似乎,轻音身上的伤口又小了些,已经长好的地方也开始有了光泽。每天这样轻轻的擦拭,轻音也很舒服的样子。因为每次给它擦琴弦或者琴身,就会感觉到一种温馨的氛围。 “圣乐坊的人啊。”夏泠芊托腮望天,道,“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皇家圣乐坊就会派人出来到处查看。挑选好苗子进到圣乐坊学习进修。所以说——” 夏泠芊故意拖了长声,侧目看轻雅并无反应,笑着用手指戳他,道:“你听我说啊。” “我有听,可是你没有说啊。”轻雅无辜地应道。 夏泠芊轻笑,道:“咱们去环街卖艺吧。” 轻雅怔怔,道:“要去了吗?可是钱还够花的呀。” 夏泠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根本没听我说话吧,谁说是为了钱。” “不然干嘛要去那里,走过去好远的。”轻雅无辜地说道。 要知道,他们住在靠近北城门的地方,到环街要穿过整个外城,要走半个时辰的。平时走到绢罗铺,再往那边走,从感觉上来讲还可以接受。但是连续走上半个时辰,想想就心累。 “笨啊你!当然是要表演给圣乐坊的小乐正看,说不定就会被选中呢。”夏泠芊好笑,道,“这几天我去关注下动态,如果他们来人了,你就跟我一起过去表演。如果能直接被选中,那就不需要考什么官乐坊了,直接进圣乐坊,多好。” 轻雅疑惑,道:“你不是说圣乐坊比官乐坊厉害,你连官乐坊都考不上,怎么能期望被圣乐坊的人选中?” 夏泠芊做了个鬼脸,道:“因为不一样啦。官乐坊主要是找一些有底子的人去演出盈利。圣乐坊呢,虽然也有这样的考核啦,不过他们每年也会到各地去是找小孩子,带回去培养。然后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了,他们找的条件就是不能超过十三岁的小孩子,正好,咱俩都够资格。所以,等他们来了之后,咱们就要去环街演出,看看能不能被选中。” “哦——”轻雅反应了一下,道,“表演洞仙歌么?” “对。”夏泠芊笑眯眯道,“还不错,在他们来人之前,咱们已经练好了。” 轻雅想了想,道:“小乐正是什么东……是什么人?” “你说话可小心点,他们都是当官的,你不能乱说。”夏泠芊说着,介绍了一下所谓的圣乐坊。 圣乐坊,全名皇家圣乐坊,就是皇家设立的乐坊。那里聚集的都是真正的大师级乐工。圣乐坊大司乐,统领整个圣乐坊,有两名少司乐辅佐管理。同时,这三人,也是天下前三的乐师。其下,有乐正若干,分上中小三个等级。其中,小乐正负责每年到各地选苗,被小乐正看中的孩子,就可以直接跳过所有繁琐的过程,直接加入圣乐坊。 加入圣乐坊之后,自然是学习和各种考核。优胜劣汰,直到二十岁之后毕业基本都可以成为很好的乐工。就算没有好到天下闻名,区域闻名还是可以的。也就是说,如果被选成苗子后顺利毕业,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轻雅眨眨眼,道:“好复杂。” “不复杂了好不好,我还没说圣乐坊里的其他职位呢。”夏泠芊笑吟吟道,“反正现在也不用管其他职位,只要管小乐正就好了。” “也对,”轻雅想了想,应道,“不过要是占位演出的话,恐怕就要早点睡了。到时候肯定人很多,要是去晚了没位置,就错过了。” “嗯,这是个问题。”夏泠芊沉吟片刻,道,“我去查下这次的小乐正能待几天。听说去年的时候,待了一旬。今年的还不知道。” 轻雅一怔,道:“你去年也去了?” “没有,去年这时候我还没来呢,我也是后来听说的。”夏泠芊想不出所以然,耸肩,道,“先这样吧,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快点来练习。” “好。”轻雅应得干脆。 手触琴弦,心头一撼。 有一种感觉,仿佛在诉说,不要去圣乐坊。 不要和那些人牵扯上关系,那样不好。 谁? 谁在说话? 轻雅茫然抬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听到声音,只是一种感觉。唔,好吧,他又出现幻觉了。 “笨蛋,你在干嘛?快点开始。”夏泠芊站在那边吼道。 “抱歉。”轻雅应声,抚琴。 乐之动人,舞之轻灵。 三月,春意盎然。 天气正好,风和日丽。 屋檐下,几盆月季开得漂亮。 轻雅蹲在花盆前,托腮看着那一朵朵盛开的月季,心里放松了许多。还以为那几个空盆是干嘛用的,原来是养花的。这花开得还挺漂亮,粉嫩嫩的,黄灿灿的,像夏泠芊穿的裙子一般颜色。 “小雅,你这么蹲着不累么?”夏氏走了出来,看他如此这般,只有好笑,“喜欢的话,可以搬一盆去你房里,可以慢慢看。” 轻雅立刻摇头,道:“我不会养这些,放在我那里,就会死掉的。” 夏氏微笑,道:“不必这么紧张,这些花很好养的,浇点水,晒晒太阳,就好了。” “可是那天,我还看到夏姨拿着剪刀给它们剪枝。”轻雅说道。 夏氏道:“这花不剪枝也能活,只是剪完了可以好看些。”说着,轻叹一声,“让这些花自由生长挺好,可惜我看到了,忍不住就想剪一下。也不知道,这花是否想这样被修剪。” 似乎话里别有所指,轻雅想了想,却没想明白。 夏氏一笑,道:“怎么没见芊芊?” “哦,她去探消息了,说是确认下小乐正什么时候会来。”轻雅答道。 夏氏笑笑,道:“小雅,若是能被圣乐坊选中,你会去吗?” “芊芊肯定会去的,我感觉得到,她特别想去圣乐坊。进官乐坊,也是为了要进圣乐坊的。”轻雅应道。 “我不是说芊芊,我问你。”夏氏微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去圣乐坊呢。” 轻雅尴尬了一下,这都能看出来? “你可能不喜欢听,但是我不得不说,这是个机会。无论能不能去,都要好好表现一下。”夏氏温和地说道,“芊芊身姿敏捷,有学舞的天赋。你乐感很好,有学琴的天赋。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都能被选中。到时候不去,可以说,他们也不会强迫。但是你可不能在表演的时候,不好好演奏呢。” 轻雅想了想,听明白了,笑然道:“夏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帮芊芊选上的。” 夏氏笑笑,果然是个好孩子,一点都不笨。 “小雅!”夏泠芊突然跑了过来。 “怎么了?”轻雅奇怪道。 “别说话,你快跟我来。不然就来不及了。”夏泠芊一把拉住轻雅,转头就跑。 第十七章曲之高 要去哪里? 轻雅没有问出口,跑得太快,根本没空说话,只能大口喘气。 一溜小跑,在内城城门前停下。 轻雅惊讶地发现,外城的人竟然在往内城里走,而且卫兵居然没有管。这是怎么了?通常内外城等级森严,内城人可以随意进出,外城人必须有相关手续才能进入的。 “这边,排队。” 夏泠芊也是跑得急了,大口大口地喘气。稍微缓了一会儿,就拉着轻雅,到进内城的位置排队。 队伍井然有序,缓缓前行。卫兵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并不干涉。 “这是要做什么啊?”轻雅感觉气氛不太对,小声问道。 “他,是他来啦!”夏泠芊兴奋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要演出,很快就开始了,我赶忙回去叫了你。你一定要看的!” “谁呀?”轻雅疑惑道。 “就是,就是那个!”夏泠芊兴奋道,“天下第一乐师!” 天下第一乐师? “大司乐吗?”轻雅奇怪道,“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谁知道!反正他有演出,而且特许中陵所有人都可以去看。”夏泠芊兴奋地抓着轻雅的手,道,“而且你知道吗,不会有小乐正来了,珏大师会亲自挑选有天赋的孩子!听说要是被挑中,就可以做珏大师的弟子!哎呀!真是太好了。” “珏大师是谁?”轻雅一概不知。 “大司乐师珏,天下第一乐师,执掌整个圣乐坊的人。”前面有个老先生回头过来,来回看了看轻雅和夏泠芊,亲切地对轻雅说道,“孩子,你若要学琴,就必须知道他。珏大师可是天下第一乐师呢。” 轻雅怔了怔,大司乐是天下第一,关他什么事。管他谁是天下第一,该学琴不是还一样要去学。 “珏大师演奏可隆重了,一把琴,就能震慑全场。”夏泠芊说道,“只要他一演奏,无论什么曲子,都会变得很高雅。哪怕是民间小调,都可以变得高雅。” 轻雅无语地看过去,心道,不要说得民间小调很低俗似的,人家只是稍微简单了些,没那么多变化罢了。 “小姑娘说得对,被珏大师演奏过的乐曲,都可以称作艺术,会显得高雅。”老先生慈祥笑道,“真是难得,珏大师会愿意在民间演奏。此等绝技,当真是难得一见。” “……是呀是呀,我也很期待呢。”夏泠芊笑然应。 轻雅还搞不懂状况,只能默默听着。好嘛,感情谁都没听过那个珏大师的演奏,就把他夸得这么好。不过,轻雅转头看看夏泠芊,她的表情好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她在刻意隐瞒了什么。刚才的回答,有太明显的停顿。 跟着队伍,众人聚集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下。 好多人在拥挤,两个孩子显得特别弱小。 轻雅赶忙把轻音拿到面前,又张开手臂拦在夏泠芊身侧,护着轻音和夏泠芊不被挤伤。 夏泠芊微微一笑,躲在轻雅的保护之下,说道:“笨蛋,你要认真听哦。那可是珏大师的演奏。” “嗯。”轻雅心不在焉地应道,小心注意着周围的人群不要拥挤到他们。 周围有些嘈杂,人们都在等着演出。 两个孩子来得较晚,只能站在稍远的位置,勉强看到高台上有人影。周围的人群还在拥挤,轻雅努力保护着夏泠芊退到一旁的建筑下,站在石阶上,人少点,视线也稍微好点。 当真是有不少人。 轻雅目光一扫,目之所及,尽数是人。街上,路边,甚至周围的楼里的窗户也有人头探出,全在等待着演出开始。 那个大司乐是不是吃错药了,搞这么轰动的免费演出是要做什么?嫌大司乐的名头还不够大么? 台上,一个人影。 一声轻咳,娇柔含笑的女子声音,响彻全场。 “各位父老乡亲,请稍微安静一下,演出马上开始。如若有人不守规矩,演出会立刻停止哦。” 声音淡淡散开,所及之处,拥挤停止,静然无声。 好厉害。 轻雅看呆。 这人说话的声音真是好听,好想多听几句。语气也娇娇柔柔的,一听就能想象出此人的美丽容颜。 “上领舞羽姝嬛!”夏泠芊低声惊呼道,“天下第一舞伶,她怎么也来了。” 轻雅不以为然。 天下第一,很遥远的名头,和他没什么关系。在这里等着他们的表演,有些期待,他们能表演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徒有虚名,实则一般。 一声琴音起,轻雅心头一震。 随后几声,更是声声撞击心房。 这,这是琴声? 轻雅抬头,这才隐约看到,高台上还有一人。那人是一团白影,似坐在高台之上,傲然抚琴。琴的每一声,都的的确确撞在心上,那种冲击力,相当震撼。 轻雅低头看着自己的琴,把它抱在胸口。 轻音的音色是一种淡淡的透彻,这个人的琴音是浑厚的沉稳,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台上的琴比较有威慑力,轻音就显得轻飘飘了。 要说舞伶也是了得,大约是为了让远处的人也能看到,舞伶用了很长的丝带做袖子,配合琴曲律动而舞。看着,就仿佛是在看着一只翩跹飞动的蝴蝶,好美。 歌者唱曰: 曾忆那夕时有梦,肆意高飞,天下皆驰骋。 心比天高孤傲冷,风骚唯我当独领。 终有一时方梦醒,蝶舞翩跹,势要凌绝顶。 山水青葱蝶弄影,轻轻一曲达仙境。 琴音激昂磅礴,舞姿飘渺缠绵。二人 轻雅心中颇为震撼,从来没想到,琴声也可以做到这样的激情澎湃。相比他之前在别处听过的那些或温柔或伤感的曲调完全不一样,这首曲子从头到尾都高高在上。 霸道,而且霸道的很有底气。 张狂,而且张狂的很是自负。 不多时,一曲终了,静然无声。 台下的人都看傻了,纷纷呆住毫无反应。 台上,飘出来一声轻笑,台下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结束了,掌声零零落落,大部分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里,不能自拔。 夏泠芊用手肘捅了一下轻雅,道:“怎么样,天下第一吧?” 轻雅呆呆点头,道:“天下第一。” 夏泠芊窃笑了一阵,才继续说道:“笨蛋,既然来了,顺便去看看环街的位置罢。找个好地方占了,明天开始,咱们也演出。” 轻雅还是呆呆的,没缓过味儿来。 “笨蛋!”夏泠芊朝着他耳朵喊了一声。 “哎呀!”轻雅吓了一跳,不过也算清醒了。讪然笑笑,对夏泠芊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夏泠芊想了想,先拖着轻雅离开内城,到了环街,才说道,“我是说,咱们挑个位置,准备演出。我打听过了,大司乐会在这里待一旬,和之前一样。咱们要把握机会,如果能让珏大师挑中,就可以直接进入圣乐坊了。” “你就那么想进圣乐坊?”轻雅疑惑道。 “对。”夏泠芊的声音很是认真。 轻雅怔了怔,难得看到这么认真的她。 夏泠芊一笑,道:“总之咱们先选地方吧,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不用选,那里就行。”轻雅抬手一指。 夏泠芊都不用顺着看过去,就知道他说的是哪里。长吐了一口气,认真道:“笨蛋,那里不行。你的琴音和后面的乐团声冲突,凸显不出你的琴声。” “不会,轻音的声音会盖过他们的,和上次一样。”轻雅胸有成竹。 夏泠芊摇头,道:“那样对比太明显了,你或许不觉得,但是懂的人听了,就会发现问题。珏大师的耳朵很好使,稍微有那么分毫之差,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和眼睛。” “可是别的地方,并没有位置了啊。”轻雅左右看看,“你看,现在就全是人了,明天只会人更多。只有那里,没有人。” 夏泠芊咬咬嘴唇,道,“那只好我来占位子了。我今天不睡觉也要占到位置……” “算啦,有空这样还不如多练习几遍呢。”轻雅无所谓道,“我真的觉得,在哪里演出都无所谓,也没什么必然的干扰,都是心理作用。” “你什么意思?”夏泠芊皱眉。 “你看,就算你在这里演奏,周围有人在说话,有鸟在叫,有风在吹,有日光在晃,多少都有噪音影响。所以真的没关系啦,就在这里吧,何苦为了一个好位置耽误那么长练习时间。”轻雅微笑,道,“天下第一的演出也看了,演出的事情也就这样了,芊芊,咱们去练习吧。” 夏泠芊吃了一惊。 这笨蛋居然会主动提出来练习,吃错药了么?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练习?”夏泠芊不敢相信地问道。 轻雅微笑,道:“我听夏姨说了,你一定要去圣乐坊的。没事,我帮你。再把曲子练熟些,你肯定会被珏大师选中的。” 夏泠芊怔了怔,一笑,道:“嗯,到时候咱们一起进圣乐坊。” 轻雅犹豫了一下。 夏泠芊瞬间就看破了,不悦道:“不是吧,你不想去圣乐坊吗?那可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地方。全天下所有厉害的乐师都在那里。” “嗯,我听说了。”轻雅微笑,道,“那些事先不考虑呢,先考虑下,怎么能让珏大师看中比较好。” 夏泠芊想了想,也对,于是说道:“嗯嗯,那就赶快回家去练习吧。” 两个孩子携手回家,没看到,远远地,有人看着他们。 一个高挑的素衣男子,面容白净,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淡笑且亲近。 “果然是那个孩子。” 一个身着月白纱裙的女子从后面扑了过来,轻轻靠在男子肩头,笑然说道。 男子微微蹙眉,道:“你能看得出来?” “天呐,这我要看不出来,也太寒碜了。”女子笑吟吟的,目光闪过一丝精明,道,“阿葭生这孩子的时候,还是我给接生的呢。瞧她那眉目,和她母亲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男子依然蹙眉,道:“你会怕么?” 女子轻笑出声,伸手轻巧抚平男子的眉头,笑然道,“只要我容颜未老,她就比不过我。毕竟是个孩子,相差十数年的经验,可不是闹着玩的。” 男子看了看她,道:“我若带她回去,你可愿意?” 第十八章霜月往矣 “这能有什么不愿意的,总要新人换旧人。”女子笑然道,“现在找好继承人,总比到头来,青黄不接的好。你说是不是?” 男子一笑,道:“你到看得开。” “原本是看不开,不过到了这个位置,也就看开了。”女子叹了口气,淡淡笑道,“其实我也挺羡慕阿葭的,她有梦想,有爱人,还有孩子……可是我……” “你还有我。”男子淡淡接道。 女子一愣,呵呵笑了,道:“你呀,说这种情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我不希望这些事会伤害到你,所以你不愿意,可以直说。”男子道,“苗子虽然少,也不至于世上独一份。别处找找,肯定还有。” “算啦,再找还要浪费时间,还不如用这些时间好好享乐。”女子笑然道,“而且我很好奇,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孩子,特地跑到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理由吧。” 男子沉默。 “不能说的理由?”女子眼睛微微眯起。 男子轻叹,道:“我不想骗你,的确是有其他理由,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陪我跑这一趟,帮我打掩护。” “道谢这种事也太生疏了,真不愧是你的风格。”女子舒服地靠在他肩头呵气,道,“我说,帮你打掩护是无所谓,可是你要完不成事,不会死罢?” 男子笑笑,道:“谁知道,伴君如伴虎。” “若有那时,我要与你同罪哦。”女子笑道,“你可别帮我开脱,知道吗?” 男子默然许久,笑了一下,道:“好。” 至夜,静谧无声。 月色如洗。 月色如烟。 月色如白玉盘。 月色如…… 啊——睡不着! 轻雅在床上翻来覆去,抱着轻音,怎么呆着都不舒服。 好紧张啊,明天要为了圣乐坊的事,去演出什么的。睡不着,紧张得肚子疼。 不行,一定要睡着,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夏泠芊的事。 睡不着…… 啊!!! 吱呀,门被推开了。 轻雅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猝不及防一阵头晕,又栽倒躺回去。清醒了一下,再次坐起来,一惊。 夏泠芊一脸忧郁,缓缓走到床前。 稍微……有点……吓人…… 轻雅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关心地问道:“芊芊,怎么了?” “睡不着。”夏泠芊弱弱地说道。 轻雅一愣,勉强地笑笑,道:“嗯,我也睡不着。要不,我们到外面聊聊吧。” “外面好冷,你这个笨蛋。”夏泠芊撇嘴,靠边坐在他的床上,抬头看他,道,“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听听好嘛?” 轻雅呆了呆,也坐到床上,看向她。 好奇怪的夏泠芊,都不像她了。从没见过她这样柔弱的样子,以往,她都是很强势的感觉。但是眼前的这个夏泠芊,弱得可怜。 轻雅伸出手,轻轻按在夏泠芊头上,摸了摸。 夏泠芊微微一震,抬眼看向轻雅。 莫名让人震撼的目光,轻雅吓得缩回了手,又被她握住。 她的手好冰。 轻雅怔了怔,握住她的手,捂暖,微笑道:“想说什么?说吧,我在听。” 夏泠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笨蛋,如果可以,你和我一起去圣乐坊好不好?” 轻雅一呆。 “圣乐坊,挺好的。只要进去了,基本上就算衣食无忧了。”夏泠芊淡笑,回忆般说着,“那里的人也很好,大家都很和善,经常会互相走动,分享一些趣事。偶尔有些争吵,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差不多就过去了。我最喜欢的,是那里的点心。那些都是御膳房的大厨做的,可好吃了。我现在都记得那种味道,甜甜的,软软的,特别好吃。女子住所后面,还有一片小花园,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也可以自己种花。看上去可漂亮了。还有……” 轻雅静静听着夏泠芊说了好多圣乐坊的细节,慢慢的,心中的疑惑渐渐升起。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轻雅轻声问道。 夏泠芊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悲伤凄凉。 轻雅努力压抑着惊讶,温和着语气道:“你以前,在圣乐坊呆过?” 夏泠芊安静了片刻,忽然叹气,道:“我的母亲,曾经是圣乐坊的中领舞。” “夏姨么?”轻雅完全想象不出来,夏氏跳舞的样子。 “不。”夏泠芊弱弱的道,“夏氏只是我母亲的一个丫鬟。我母亲原是富家小姐,因为喜欢跳舞,所以加入了圣乐坊。那时候,我母亲和嬛姨关系很好,只可惜,母亲比起嬛姨略逊一筹,所以嬛姨是上领舞,我母亲只是中领舞。” “你是说今天看到的那个在跳舞的人?”轻雅奇怪道,“你认识她,为什么还要费劲加入圣乐坊?直接跟她说不就好了。” 夏泠芊呆了呆,叹气,道:“之前我又不是因为实力才进入圣乐坊的,现在我母亲也不在了,我当然要凭实力加入圣乐坊。这样才能名正言顺。” 轻雅不懂,道:“所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夏泠芊再三犹豫,再次叹气,说道:“我……是我父母的私生女,他们是相爱的。我父亲,是一个大官。具体是什么官,我也不清楚。两年前,朝中有个大官逆谋被抓,我父亲遭受连带,随之,母亲也被连带。外人都不知道我,母亲把我交给夏氏,让她带我离开了圣乐坊。夏氏很是衷心,带我逃离了圣乐坊,流浪江湖。我们差不多漂泊了一年有余,才确认摆脱了追兵,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自小,我就随母亲一起练舞。我知道,自己有舞蹈天赋,而且我也喜欢跳舞。原本说,等我到十三岁,就去申请加入圣乐坊。没想到,提前,我已经被迫离开了圣乐坊。但是我不想就这么离开。我没有错,我只是想好好跳舞,让所有人都看到。所以,无论如何,我要加入圣乐坊,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想,成为上领舞。” 夏泠芊的声音弱弱的,但是字句平稳确定,毫不犹豫。轻雅听着,微微触动。难怪,她一直拼命的练舞。难怪,她无论如何,都要去考官乐坊,去争取加入圣乐坊的机会。 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云端落入泥沼,奋力挣扎。 轻雅微笑,道:“你放心,我会帮你加入圣乐坊的。” “这个我不担心,以我的实力,绝对会让他们认可我。”夏泠芊笔直盯着轻雅,道,“笨蛋,你和我一同去圣乐坊,好不好?” 轻雅不答,偏开了目光。 夏泠芊依然盯着他,道:“为什么?如果你不想加入圣乐坊,又为什么要学琴?每天这样的辛苦,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轻雅微微一笑,道,“我只想学一技之长,卖艺维生。” 夏泠芊一怔,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轻雅苦笑,道,“我没有上过所谓的高处,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有什么。” 夏泠芊怔怔然看着他,无法理解。 轻雅一笑,解释道。 “遇到轻音,是很幸运的事情。在旁人眼里,它是一把破琴。但在我眼里,它是珍宝。在我最迷茫的时候,遇到了它,所以我才决定,要成为一个琴师。呵,不过,我想成为的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师,只想做一个可以靠卖艺糊口的江湖艺人。” “看过天下第一乐师,我更能确定,我想成为的,不是那个样子。我所希望的乐律,也不是那个样子。圣乐坊当真不适合我,我也没兴趣高攀。平常心地过好每一天,这就是我想要的。” 夏泠芊轻叹,道:“你终究还是个笨蛋,不知所谓。” “芊芊,你放心。”轻雅微笑,道,“我一定会帮你加入圣乐坊的。” 夏泠芊鼻子一酸,热泪盈眶。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话音已然颤抖,道:“我是真心希望,你和我一起加入圣乐坊。我……” 怦然心动。 夏泠芊没说下去,扭开头,脸上微红。 “好了,去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轻雅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笑然道,“你也别难过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再难过,就不漂亮了。” 真是个笨蛋。 夏泠芊眼泪止不住流下,忽然扑到轻雅怀里大哭。 轻雅吓一跳,赶忙把轻音拿远一点,以免弄脏。刚把轻音放好,再看夏泠芊,似乎哭得晕过去了。想了想,轻雅只好把夏泠芊抱到床上,让她在这里睡。想了想,轻雅独自背起轻音,来到外面。 外面,果然很冷。 都没有风吹,轻雅自己就打了个哆嗦。 看来春日里,暖和的也是日光。在这个没有日光的夜,月色再好,也还是冷。 轻雅本就睡不着,这么冻一下,脑子更加清醒。 反正睡不着,不如四处走走。来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了,他都还没有仔细转过周围的地方。 信步街巷,这里是废弃的居民区。说是废弃,里面的家具尚新,似乎是建好之后就没人用过。此处也没人管,而且偏偏就靠近城门,似乎就是默许,外来的浪子游人可以临时居住在这里。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让城内没有浪人? 说起这个,记得邯哥曾经说过,没有流民乞丐,就相当于管制很好,官府的俸禄就会高。嗯,中陵的确管制很好,等级严明,而且没有真正无所事事的流民乞丐。 听起来,这样内外分城,带着一种歧视感,其实不然。每个人周围都是和自己相似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比较,也就没有太多矛盾。反正大家都一样,好好活着就行了。想去争取的就去争,不想的,也不会有人说,看人家如何如何的。 轻雅沿路走着,来到了北城门下。 大门紧闭。 轻雅缓缓走近,伸手拍在门钉上。嗬,这一手灰。轻雅皱眉拍拍手,抬头,看看这个高大的城门。似乎都长了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他这样靠近城门,也没有卫兵来管。不,这面的城墙,都很少见有卫兵了。偶尔一两个走过,也是迅速跑远,去别处巡逻了。 好像从那时开始,这城门就没开过。 北陵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也没有其他消息,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个常闭不启的城门。 第十九章独舞无赏 轻雅无声叹息。 若是早些日子,他还有兴趣关注,北陵到底如何。可是现在,已经提不起这个劲儿来。 北陵怎样都与他无关,真正需要努力的,是加入官乐坊。 轻雅离开了城门,走到无人的空地,望天发呆。忽然,心有所感,夜很安静。轻雅拿出琴来,抚琴一曲,声音泠泠清清,簌簌稀稀。 泠夜。 这是一副夜的画面,没有人的街上,月光淡淡,薄雾朦胧。凉意泠泠,却不算寒。听起来,有那么七分凉,三分叹息。 曲罢,音收。 轻雅轻抚琴弦,微笑道:“轻音,你说,我能考上官乐坊么?” 轻音无声。 “是呀,我也觉得,不会那么容易考上的。”轻雅收了笑,淡淡说道,“你说,倘若,我是说倘若,我能被选中加入圣乐坊的话,要不要和芊芊一起去?” 轻音无声,但是能感觉到,它说不要。 “嗯,我也觉得不要去。”轻雅淡淡说道,“你应该也有听到,大司乐的那个演奏。特别震撼,特别厉害。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或许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想要的曲子,是像这几首小调一样,用一种很平静的方式,打动人心。你知道吗,听完那首曲子,到现在,我的胸口还不舒服。好像一拳打过似的,有些难受。” 轻音无声平静。 “所谓高雅的旋律,就是那样的么?”轻雅不懂。 无人解释。 轻雅等了等,自己先笑了,道:“我好傻,还期待你能有所回答。” 轻音弦流异光,似乎在说什么。 轻雅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是呆呆望着前方,呆呆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回去了。” 轻雅轻叹一声,转身回家。 “笨蛋,笨蛋!你去哪里了!” 门口,夏泠芊焦急地寻找。 “在这。” 轻雅缓步走了回来,略显疲倦。 夏泠芊转身,飞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微微颤抖,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走掉了。” “睡不着,随便走走罢了。”轻雅轻轻拍着夏泠芊的后背,“好了,收拾一下,赶快过去了,时间不早了。” “嗯。”夏泠芊笑了,立刻收拾东西。 轻雅偏头,看到夏氏在一旁慈祥含笑,理解似的看着他们,心中不解。她理解了什么?轻雅什么都不知道。 环街。 人山人海。 听说圣乐坊大司乐要亲自挑选徒弟,一下子来了不少人。随便望了一下,轻雅就发现,环街演出的人,都换成了小孩子。 “看来,大家都是冲着圣乐坊来的。”夏泠芊也发现了,哼然道,“瞧这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圣乐坊又不是看演奏技巧选人,人家看的是天赋。技巧可以学,天赋是学不了的。” “没天赋的想学,有天赋的不想学,该怎么办?”轻雅忽然问道。 “有病啊,这么作死。”夏泠芊耸肩,道,“不过也有这样的,难成大器就是了。” 轻雅想了想,忽然问道:“那珏大师的天赋是什么?” “珏大师是耳聪目明,尤其是耳朵奇好。”夏泠芊解释道,“我之前也说过,你演奏中稍微失误,他就会听出来。而且人家是天下第一乐师,无论什么乐器有问题,他都能听出来。” “乐师就是所有乐器都会?”轻雅惊讶道。 “当然,不然怎么管理圣乐坊啊。”夏泠芊笑然,道,“不过会,不代表精通,像珏大师这样,精通所有乐器的,估计世上也没有几人。” “没有几人就是还有别人喽?”轻雅更是惊讶。 “……应该没有旁人了。”夏泠芊想了想,说道,“可能也有别人,谁知道呢,天下这么大,总有那么几个能人异士吧。若是没有,也太无聊了。” 轻雅扯了下嘴角,乐师什么的,太遥远。 “笨蛋,你看你挑的位置,根本都没人来!”夏泠芊指着前方,说道。 轻雅瞅了眼,还真是。 “那不是正好,没人跟咱们抢了,就在这里吧。”轻雅走过去占了位置,铺好坐垫的布。 夏泠芊叫来了护卫,免得再有混乱。 “不是吧,你们要在这‘必露怯’之处表演?”护卫忍不住说道。 “什么?”轻雅不懂。 “凡在此处演出,必定露怯。有个说法是这么说的,你们不知道?”护卫抬手一扫,道,“你看,这边的一大片都是没人的。你们要是也想被圣乐坊选中,就去那边些,这里肯定没戏的。” 被他这么一说,轻雅才发现。以往,只是正对着官乐坊的这个位置没人。但今天都是孩子,人也不算多。所以这一面,连续空了有三人份的位置。 “就在这里,没事的。”轻雅拿出琴来,仔细擦拭。 不是吧,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大。护卫怔了怔,默默站到后面去了。 轻雅抚琴试音,很好,都没有走音。 “开始吧。”夏泠芊说着,开始起拍子。 “请稍等。” “嗯?” 俩孩子转头看过去,见是一个小杂役打扮的人,恭敬地行礼。 “什么事?”夏泠芊问道。 小杂役行礼,道:“小人是来为师珏大师传话。珏大师忽然有事,已经离开中陵,看不到各位演出。回来的时间尚未确定,不过珏大师说,一定还会回来的。还请稍安勿躁。” “哦,知道了。”夏泠芊应声。 小杂役行礼,离去。 轻雅的手呆在半空。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让珏大师看到,既然已经说了珏大师不在,还要演下去吗? “哼,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总觉得是一种考验。”夏泠芊道。 “什么?”轻雅茫然。 夏泠芊看了轻雅一眼,叹气,这个笨蛋真是,不懂的太多了。 “不管谁看或者不看,咱们先继续完成。还没有在外面表演过呢。”夏泠芊实在是不想解释了,要解释又是一大堆话。 “哦,好。”轻雅准备抚琴。 曲声起,歌声清。 歌者唱曰: 悲雁随阳,解引秋光,寒蛩响夜夜堪伤。 泪珠串滴,旋流枕上。无计恨征人,争向金风飘荡,捣衣嘹亮。 懒寄回文先往,战袍待稳,絮重更熏香。 殷勤凭驿使追访,愿四塞来朝明帝,令戍客休施流浪。 这是敦煌曲子词里的,一首洞仙歌中调。轻雅总觉得这首曲子对夏泠芊来说,有点太凌厉了,不像是女孩子的感觉。自己演奏,倒是舒服。 曲过一遍,无人欣赏。 夏泠芊停了下来,就这么默默地站着。 轻雅小心地看着她,不是被打击了吧? “不对,感觉不对。”夏泠芊说道。 轻雅松了口气,终于发觉这曲子不适合她了么。 “很不对。”夏泠芊转过头来,看着轻雅道,“你有没有发觉,周围都是蝶恋花的调子?” “没有。”轻雅应道,“好像都是昨天珏大师演奏的那个调子。” “……那个就是蝶恋花。”夏泠芊无奈解释,道,“笨蛋,这首曲子叫蝶恋花,填词是嬛姨写的高飞。蝶恋花是个词牌,也是个曲子。其他人都用这一首曲子,写了很多的词,就是填词,也叫倚声。刚才那个洞仙歌也是曲子词。都是一样的。” 轻雅一脸茫然。 夏泠芊笑然轻叹,道:“没事,遇到了我就告诉你,告诉你了就要记得。” 轻雅茫然道:“所以,周围他们在演奏的,都是那首蝶恋花?” “对。”夏泠芊淡淡叹气,道,“是我忽略了,这流行曲的效应。没想到只是一夜之间,就改了风向,到处都是这段乐曲,真是着了魔了。” 轻雅茫然,手指轻动,也是那蝶恋花的调子。 夏泠芊一笑,道:“音的确是这个音,但是不是这么弹的。你应当记得,昨日珏大师的演奏,是那样的气势磅礴。你这演奏的,有点小家子气了。” 轻雅一滞,他并不喜欢那种感觉的演奏方式。 “好啦,那今天就这样罢!”夏泠芊转身就走,“我去找蝶恋花的谱子,咱们从头练习,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轻雅茫然。 费了半天时间过来,就演奏了一遍,也有点太那个了。 夏泠芊回眸一笑,道:“嗯,回去了。你听周围都是蝶恋花,咱们的曲调实在是占不到优势。回去练过新的,再来表演。” 说得……也是。 谁让他们是萌新,表演也不够出彩,招不到人看,只能再行练过。 轻雅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似乎感觉到什么。 猛然回头。 除了树木,什么都没有。 完了,自己又开始疑神疑鬼产生错觉了。 轻雅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起来,乖乖跟着夏泠芊回去。 似乎什么都没有的树丛间,闪过一双笑意正浓的眼睛。只是一闪,那人微微一笑,飘然远去。 一不小心,落在树梢,一根白发。 一到家,夏泠芊就躲到轻雅的房间里,然后把轻雅关在门外。 轻雅怔了一下,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于是就坐在门旁边,默默发呆。 “小雅,你这是怎么了?” 夏氏看到,忙到近前,把轻雅扶起来。 轻雅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事,只是心里不舒服。” “怎么了?”夏氏问道。 轻雅大概形容了下,方才表演无人欣赏的事实,才继续说道:“芊芊也不太高兴,她在房间里,还把我关在外面。” “这孩子,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呀。”夏氏推门,发现门被反锁,只能敲门,道,“芊芊,你别这样,好歹是小雅的房间,你别把他关在外面。” 房间里没声。 “芊芊?”夏氏更急促地敲门。 哗啦一声,门开了。 夏泠芊垂着头,蔫蔫地出来,把轻雅拉进房间,再次把门关上。 哗啦,又把门锁了。 夏氏愣住了,要敲门的手举在半空都忘记了。呆了片刻,夏氏笑了,迤迤然离开,不时悄悄回头。 夏泠芊这孩子,有事还和同龄人说,不和大人说。 算了,随他们去了。 夏氏拿起绣活,笑然忙着。绣样,是一对小鸳鸯布偶。 轻雅呆立在门后,看着夏泠芊好自然地趴在了自己的床上,闷头不语。想了想,轻雅坐到一旁,安静无声。 “笨蛋,是不是我跳得特别差,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过来看?”夏泠芊闷声说着。 第二十章天赋异禀 她果然是在意这个的。 轻雅笑然,道:“我认为挺好。你的舞姿,不逊于那个什么上领舞的。” 夏泠芊一笑,道:“你个笨蛋,还挺会哄人的。”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道,“等我把高飞的谱子弄到,咱们练那个。” “嗯,反正珏大师没在,咱们慢慢练,等练好了,再去表演。”轻雅微笑,道。 “你可真是够笨的,那个消息一听就是骗人的啦。”夏泠芊道,“乐曲,不该为谁而演奏,而要为心而演奏。珏大师总是这么说的。所以肯定是啦,如果听到这话,就走掉了,肯定直接被淘汰了。” “可是你跳了一遍就走了,也差不多。”轻雅呆呆道。 “算是吧,不过不走也不合适,都没人看,一个人好尴尬。”夏泠芊微微皱眉,道,“笨蛋,你上次是怎么做到,一首那么短的曲子,瞬间就吸引了那么多人?” 轻雅摇头,道:“我不知道。” “……虽然我也预料到答案会是这样,但是你总是做了些什么吧?”夏泠芊道,“那首曲子,出自哪里?我以前好像都没听过。” “那叫暖阳,我自己写的。”轻雅淡淡道。 夏泠芊一怔,到:“你自己写的曲子?” “对。”轻雅微笑,道,“我一开始还没接触过这么多,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曲子。那时候我就想要那种暖暖的曲子,所以写了这首暖阳。” “有谱子吗?”夏泠芊问了,才想起来,“哦对,你识谱还不是很利落。” “嗯,没谱子,不过我都记得。”轻雅微笑,道,“我写的曲子,不会忘的。” “谱子才不是为了怕忘才写成谱子,是为了要传下去。”夏泠芊摇头,道,“像上古时期,那些曲子都没有谱子,仅靠口耳相传,到如今已经失传大半。所以想让曲子流传下去,最好还是要把它们记成谱子,至少还能多留一阵子。” 轻雅微笑,道:“能留多久是多久吧,没差。” 夏泠芊怔了怔,无奈笑道:“真是笨蛋,明明曲子很好听。” 也就是说,自己没有吸引力么。 夏泠芊扯过被子来,盖住自己的脸。好丢人,自己就这样不被人注意么。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会有很多人来看,然后顺利加入圣乐坊的。 怎么会不顺利。 这一定不是真的。 轻雅抚琴,一首蝶恋花。 嗯?夏泠芊听着,似乎比刚刚熟练了不少。他这么厉害?每次演奏都会稍微精进一些。 “不对。”轻雅自己说着,“这样不对。” 夏泠芊转头看他,惊讶地发现轻雅完全没被打击,而且迅速进入状态,开始练习她说的蝶恋花。就是啊,她这样瑟缩,当真很可笑。 “到空地继续练习吧。”夏泠芊站起来,笑然道。 轻雅微笑,点头。 翌日,不清楚夏泠芊用了什么方法,弄到了珏嬛版蝶恋花高飞的琴谱和舞谱。接连几日,两个孩子都在练习这首曲子,努力模仿大师的模样。 同时,环街传来消息,师珏是当真离开不在。表演的孩子们都走了,环街又变成了正常的卖艺演出。 听到这个消息,夏泠芊很是失落。 轻雅为了哄她开心,特地跑去买了糖画给她,道:“芊芊,不急,咱们还有机会,先考官乐坊。” 夏泠芊吃着糖画,心情好了些,但还是有些没精打采。 轻雅不希望她这样伤心,于是继续出去买糖画,哄她开心。夏泠芊每天吃着糖画,练舞的心情才好些,吃完了,又变成蔫蔫的样子。轻雅不忍,每天都会跑一趟,买糖画给她。 然而这样买零食不过一月有余,在夏泠芊吃腻之前,钱包先空了。轻雅看着仅剩的三枚铜钱,想了想,决定到环街区卖艺。 一大早,夏泠芊还在睡觉,轻雅拿着琴和篮子,到环街卖艺。 至于位置……果然还是那个。 传说中的“毕露怯”。 轻雅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就这样坐下,拿出琴来。 耳边,萦绕着那段熟悉的旋律,熟悉到吐。 师珏版蝶恋花。 流行曲。 轻雅终于有些明白,什么叫做流行曲。 就像这样,不止是整个环街此起彼伏这个曲子,全城各处都萦绕在这个调子之下。从家里走到这里,半个时辰的路程,路人谈论的是这首曲子,随口哼唱的是这首曲子,念叨着还是这首词。 果然是大师效应,轻雅苦笑,当真无奈。 诚然,这首蝶恋花被珏大师演绎得入木三分,非常好听。但是……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好吧,怎么还是这个旋律?听这么久说这么久,难道都不觉得厌烦嘛?再说这流行,总该有风头过的时候吧。但是看现在这状况,这股流行风完全是旋风,赶都赶不走。 轻雅呆坐在原地,怔怔地,手指习惯性演奏出了这首蝶恋花。这阵子练得实在是太熟了,连琴弦都不用看,脑子都不用动,光凭身体记忆,就能演奏出来。 叮。 有人打赏。 还说道:“厉害啊,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演奏出珏大师这首蝶恋花。虽然味道差了几分,不过就这年龄来说,也算可以了。” 轻雅手指一颤,心头不悦。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像是赞扬,更像是可怜。 的确,轻雅也承认,自己的乐曲比不上珏大师,但那又如何。他至少完整的演奏下来了,这和年龄没有关系好吧。听曲的人不懂,弹曲的人不悦。真是,不舒服的事情。 叮。 叮叮。 叮铃铃铃—— 轻雅机械地演奏着那一首蝶恋花,打赏之人越来越多。不用问,轻雅都能感觉出来,这些打赏并不是冲着演奏来的,而是冲着蝶恋花。稍稍瞥了一眼篮子,打赏的零钱数目客观,还有三枚银豆子。罢了,原就是打算借着大师情怀赚钱,不管演奏成什么样,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有打赏果腹才好。 当下不再多想,手指重复着同一首曲子,脑袋已然麻木。 时过午时,行人渐少。 轻雅演奏完当下这遍,心头郁闷得难过。唔,听了这么多遍曲子,果然还是会不舒服啊! 烦躁,烦躁,烦躁! 轻雅闭目,缓了缓,开始清点收入。零钱不少,还有银豆子,机械地忙活了这么一上午,也算可以了。收起这些零钱,包好琴,轻雅想起身要回家。不料,忽然之间一阵胸闷,轻雅一滞,跌坐回去。再次试图站起,依然失败,只能坐下。 一手捂住胸口,自己,这是怎么了? 轻雅不理解,只是曲子罢了,怎么会让自己觉得这么难受?难道自己说是不在意这些不喜欢,其实还是在意的么?坐着还好,只要一想要站起来,胸口就憋屈难受。 如果,有一场雨,净化一下,该有多好。 轻雅这么想着,拿了轻音出来,起音。 雨落。 当真如沐浴暴雨之中的透心凉。 轻雅觉得好像自己被净化了一样,不难受了,浑身清凉,很是舒服。 曲罢,音收。 轻雅站起来活动了活动,嗯,复活了,刚才的胸闷好像是幻觉一般,现在轻快的很。确认自己没问题了,轻雅再次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拦在面前。 轻雅抬头,看到的是那人的腰带。再抬头,也就看到胸口。轻雅退了一步,这才看到那人的脸。 好,高,啊! 轻雅差点仰过去,忍不住又退了半步。眼前这个人,是个素衣善面的男子。轻雅疑惑地看看旁人,的确,就算是寻常大人,也没有长这么高的。再看看眼前的男子,这是人么?轻雅低头看看那人的影子,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鬼,鬼没有影子。 “孩子,方才的曲子,是什么?”素衣人问道。 “就是曲子啊。”轻雅随口答。 “曲名呢?” “雨落。” “嗯?”素衣人思考了片刻,道,“我印象中,并没有叫这个的曲子。” 轻雅一笑,道:“这是我自己写的曲子,你要听说过才奇怪呢。”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才知道,这世上曲子很多,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别的曲子雷同。但至少我不是故意抄袭的,这首曲子,是我听雨声,然后记下来的旋律。” “什么?”素衣人一怔,道,“你说你是听雨声记下的旋律。” “对呀,我选了其中一个听起来比较顺耳的旋律,其他的感觉听起来有些嘈杂就省略了。”轻雅微笑,道,“大叔,我还有事,要赶回去了,有人在等我。” “稍等,我还有个问题。”素衣人想了想,道,“你是能听音高就能弹出来么?” “嗯。”轻雅应声,道,“啊不,如果超过轻音的音域就不行了。只要在音域内的,就可以。” “你可否做给我看?”素衣人道。 轻雅望望日头,道:“好吧,可以做给你看,不过就一会儿哦,我真的要赶回去呢。” 说着,轻雅坐下,拿出了琴,道:“你想怎么试?” 素衣人思忖片刻,随便哼了一段不成调的单音,道:“弹给我听。” 轻音微笑,准确按顺序弹出了每一个单音。停下来,稍微想了想,再顺一遍,稍微加了些音符,把不成调的单音顺成了还算能入耳的旋律。 素衣人大惊。 这孩子不仅有绝对音感,而且有相当好的乐感,对和弦进行的感觉非常准。 天赋异禀! 这可真是难得的宝贝! “好了,我真的要回家了。”轻雅收拾了东西,起身告辞,转身就走。 “等下,我还有事要问你。”素衣人伸手去拦。 “没什么好问的,我就会这些而已。”轻雅往家走。 “等一下。”素衣人跟了过来。 轻雅一怔,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真的不会其他的了,你没必要跟着我吧?” “你很有天赋,你知道吗?”素衣人就这么跟着轻雅走,继续说着,“你这个本领,可以说是万中有一。好好学的话,必成大器。” “嗯,我知道。”轻雅随口应道,“乐感很多人都有,又不只是我。” “你不只是乐感,你是天生的绝对音感。”素衣人说着。 轻雅没有在听,只知道拿了零钱去买了糖画,根本没把素衣人的话当回事。 第二十一章一曲千貌 素衣人这才发现,自己跟着这孩子到了闹市,顿时有些不适。 拥挤的人群嘈杂的话语,无序而纷乱。素衣人稍嫌脏地让了让,退到角落。刚退,却见轻雅也走了过来。正要唤他,又见他越过自己,拐到了后面的无人小巷。 原来这边还有路。 素衣人惊奇着跟着穿了过去,这边,人就少多了。 “你为何要跟着我?”轻雅微微皱眉,道,“不许跟着我。” 素衣人笑笑,道:“你家在那边?” “你想做什么?”轻雅警惕地问道。 素衣人笑道:“别怕,我不是坏人。我认为你很有天赋,想跟你好好聊聊。” “难道坏人还会在自己脑门上写着坏人吗?”轻雅加快了脚步,道,“我才不信你,不跟你说了。” 轻雅加快速度跑掉。 素衣人笑了笑,缓步继续跟在他后面。孩子就是孩子,自己一步的距离抵他几步,缓缓跟着,也不怕丢。一路行至无人处,有大片空房,遥遥听到人声。走近,素衣人一愣。 没想到,她也在这里。 “笨蛋,你跑到哪里去了。”夏泠芊小委屈地凑过来,道,“出去了都不说声。” 轻雅微笑,一递糖画,道:“给你的。” 夏泠芊笑着接过,看看糖画,犹豫着说道:“我听夏姨说了,你为了给我买这个,钱都花光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别买了,费时费力。不过你放心,我会打起精神来,咱们继续练习。” 轻雅微笑,到:“那就好。” 夏泠芊笑了,道:“好!那咱们今天继续练习。我已经把舞都练好了,你帮我伴奏。” “好。”轻雅应声。 “走,我们去空地……”夏泠芊一把拖住轻雅的手,呆了呆,发现后面有人,道,“你是谁啊?” 素衣人一怔,笑然道:“我是师珏。” 呃…… 夏泠芊瞬间呆住,他是师珏?真的假的? 轻雅看了她一眼,小声问道:“你以前……没见过他?” 夏泠芊呆然摇头。 人家是大司乐好吧,她一个私生女,怎么可能会见过大司乐。再说了,她母亲也不过是中领舞,见过大司乐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她了。 “你真的是师珏?”轻雅疑惑地问道。 “如假包换。”师珏一笑。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你是师珏,那你刚刚怎么没有说。”轻雅奇怪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怪大叔。” “笨蛋!注意你的语气!”夏泠芊连忙拉住他,道,“要尊称珏大师。” “起了名字不就是为了叫的么。”轻雅呆然道。 师珏笑笑,道:“不错,名字就是为了叫的。我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轻雅,叫我小雅就好了。”轻雅呆然说了。 “哦,小雅。”师珏又转向夏泠芊,道,“你呢?” “我叫……”夏泠芊呆然开口,急忙刹住。 等下,他这是试探还是怎样?虽说她们是没见过师珏的,但不代表师珏不知道她们。师珏可是大司乐,掌管圣乐坊所有事务。何况还有嬛姨在,难说他是不是知道。 夏泠芊吓了一跳,赶忙跑回房间,找夏氏去了。 师珏笑了一下,道:“女孩子,还害羞了。” “不是,是你长得太吓人,把她吓跑了。”轻雅直接绕过他,去了空地准备练习。 师珏扬眉。 还是第二次见,听到他的名号不为所动的人。 跟着轻雅走到空地,花香怡人。师珏随意坐在旁边的石礅子上,轻轻呵气。这里的环境不错,挺舒服的。就是没有树来乘凉,等到盛夏的时候,就热了。 轻雅见他跟过来,皱眉道:“我不会去圣乐坊的。” 师珏轻笑,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芊芊说了,你就是要找有天赋的苗子,带回去圣乐坊养。”轻雅皱眉道,“我不知道你看中我了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去圣乐坊的。” 师珏笑然,道:“这件事先不提,我想再听一次你的蝶恋花。” 轻雅看了他一眼,道:“不要。” 师珏道:“你演奏一遍,我就可以给你指点,难道你不想有所进步么?” “我才不要,我不喜欢你的风格。”轻雅直接说道,“我承认,你演奏的蝶恋花是很好听,可是我不喜欢,震得我胸口疼。我喜欢那首曲子,但是讨厌这个风格。” 原来如此。 师珏一笑,取下背上的白玉琴,道:“曲子,不止如此。同一首曲子,在演奏的时候,可以千变万化,并非只有单一风格。” 轻雅目瞪口呆,这人居然也背着琴,他怎么都没发现?而且这琴也好奇怪,为什么是白色的?要不是琴弦是金色的,差点就以为是他衣服的一部分。 “你要来听吗?”师珏抬头,看向从窗子往外看的夏泠芊。 夏泠芊瑟缩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也要听。”于是一溜小跑跑到空地,坐到轻雅身后,托腮看着,“你是真的珏大师,只有珏大师有白玉琴。” 师珏一笑,道:“御赐白玉琴,世间仅此一琴。” “然后呢,曲子不是单一风格?”轻雅只是好奇后续。 师珏一笑,道:“谱子既定,但情感多变。一首曲子可以演奏出多种风格,比如这首蝶恋花。” “蝶恋花,出自梁简文帝的‘翻阶蛱蝶恋花情’,通常是用来讲述爱情故事。嬛儿乖张,填词高飞,就稍显霸气了,所以我在演奏的时候,选择了一种比较有震撼力的演奏方式。” 师珏抚琴为例,声声震撼,撞击人心。 “但是这并不是固定的。一般来说,这首蝶恋花是婉转抒情的风格。” 师珏手上一变,琴声诉诉,宛若为爱痴狂,言说不尽。 “当然,也可以辗转多变。” 师珏立手,指尖揉捻着琴弦,琴声纠结,宛若纠葛难断。 “还可以轻松愉快。” 师珏快速拨弦,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琴声点点,宛若欢喜雀跃。 “同样,也可以低沉庄重。” 师珏指扣双弦,琴声翁然,瞬间感觉气势磅礴,隆重许多。 曲罢,音收。 师珏淡笑道:“同一首曲子,可以随词随心,变化风格。你不喜欢这个风格,无所谓,只要能找到你喜欢的风格,演奏出来,就好了。毕竟乐曲,不该为谁而演奏,而要为心而演奏。” 无人回应。 轻雅听得入迷。 夏泠芊也是如痴如醉。 师珏一笑,五指扣弦,翁然一声,惊然梦醒。 “啊,”轻雅愣了愣,道,“原来如此,还有这么多种风格。” “好厉害。”夏泠芊也低声赞叹。 师珏笑然,道:“小雅,你弹下我听,我可以给你指点。” 轻雅犹豫半天,默默拿出琴来。在他面前演奏,还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子。不过难得有人说要指点自己的技法,就弹一下也没关系。 刚拿出琴来,师珏便说道:“你这琴,该换了。” 轻雅顿时皱眉,冷冷道:“不懂就别乱说,这琴好得很。” “琴身都裂了,音色也就那么回事。”师珏笑然,道,“换一把琴,应该会好些。” “不换。”轻雅抬头,道,“在我听来,轻音的音色就是最好的。我不许你说轻音的坏话。” 师珏道:“就算你现在不换,日后也会换的。一把琴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用一辈子。你若想一直与琴为伴,就要懂得这种离别。” “如果轻音坏掉了,我此生再不碰琴。”轻雅直接顶回去。 师珏失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我看你这琴,撑不了太久。琴身上已有细裂,再用不了一个月,细裂变成开裂,声音就真的不能听了。” 细裂? 轻雅低头看琴,还真是。原本那么大的裂口,现在长成只是一点点细裂。是真的,这个琴在一点点的长好。就是似乎,这个外形和捡到的时候不太像了,颜色和花纹都有区别。神奇的琴,难道是活的不成? “珏大师,那个不是细裂,那个原本是开裂,然后变成现在的细裂的。”夏泠芊说道,“笨蛋的琴挺特别的,刚见到的时候破的一塌糊涂,现在反而变好了。” 师珏摇头笑道:“这如何可能,琴只会越来越破,怎么能反过来长好。” “是真的,我亲眼见到的。”夏泠芊笃定道,“而且笨蛋这个琴特别奇怪,别人弹都是没声音的,就他弹才有声音。” 轻雅轻轻扫弦,声音清澈空灵。然后把琴往师珏那边一推,示意他弹下。 “哪有那么神奇的琴。”师珏说着,伸手要弹。 “汝莫碰吾。” 谁在说话? 师珏呆住,脑海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音色稍显沙哑,态度冷淡。 这是谁在说话? 不,不对,不是谁在说话,没有任何地方传出声音,而是有一种感觉直接进入脑海,感知到了一种声音的感觉。 “吾辈存世,何止百年。尔等凡胎,休得妄言。” 是这琴,这琴在说话。 师珏怔了怔,伸手要摸琴弦。忽然间,似乎有道利风打在手指上,把自己的手弹开。 这琴有古怪。 师珏笑然,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还请赐教。” 轻音道:“师珏小儿,手下败将。天下第一,凭你也配?” 师珏一怔,道:“前辈识得在下?” 轻音不说话了。 师珏皱眉。 若要说手下败将,平生他只输给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的乐器并不是琴,而是琵琶。他并没有印象见过这个琴,为什么这琴会这么说? “你在跟谁说话?”轻雅奇怪道。 明明是让师珏试琴,为什么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了。 师珏一愣,道:“你没有听到?” “听到什么?”轻雅茫然。 师珏一呆。 轻雅疑惑地偏头,问夏泠芊道:“你有听到什么吗?” 夏泠芊也是摇头,道:“我只听到珏大师自言自语啊。珏大师说前辈,哪里有前辈啊。” 师珏也迷糊了,难道是自己臆想的幻觉?抬手触碰琴弦,轻弄。 无声。 果然如他们所说,这琴的确是古怪。 “小雅,你这琴,很古怪,最好还是换了。不知道的异物,不要带在身边,以免招来灾祸。”师珏说着,拿出荷包,递给轻雅,道,“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拿去换个琴罢。” 第二十二章重新开始 素白色的荷包用金丝绣着云纹图样,一看就是那么的奢侈。 轻雅摇头不接,道:“我不会换琴的。轻音是最好的,我不需要其他的琴。” 师珏笑了一下,这孩子真有个性。随手把荷包放到轻雅怀里,道:“你拿着这个,算是信物。等你想去圣乐坊了,就拿着这个,来找我。我这些日子大概都在中陵,偶尔到周边转转,腊月才回中都。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去圣乐坊。” 轻雅拿起荷包就想还回去,可是转头看了看夏泠芊,心里一软。方才师珏只字未提夏泠芊,但是夏泠芊才是真正想去圣乐坊的人。如果留下荷包,让夏泠芊带着荷包加入圣乐坊,应该也可以吧。 “好吧,等我想去了,会再找你。”轻雅说道。 师珏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泠芊,思索了一下,笑道,“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说完,转身离去。 那个目光……夏泠芊一个寒颤。 他肯定知道什么,他肯定知道!夏泠芊有点慌,被抓住了,肯定要被杀掉的!不好,要快跑…… “芊芊。” 夏泠芊一愣,呆呆望向轻雅。 轻雅把荷包往夏泠芊面前一递,道:“你拿着这个,去圣乐坊吧。” “什么?”夏泠芊道,“你没听珏大师说么,他是想让你加入圣乐坊,他在邀请你加入圣乐坊!” “他说,这个荷包是可以加入圣乐坊的信物。”轻雅微笑,道,“你拿着这个,应该也能加入圣乐坊的。” 夏泠芊心动了。 的确,只要拿着这个信物就可以。况且有没有写名字,说一定要谁加入。可是这样…… “笨蛋,你不去圣乐坊么?”夏泠芊问道,“你把机会让给我,你呢?” 轻雅微笑,道:“一直想加入圣乐坊的人是你,我一直说的是要帮你加入圣乐坊。现在有这个机会,当然是你去。反正我也并没有想加入圣乐坊。” “你在说什么啊,你个大笨蛋!加入圣乐坊,那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去?你知不知道,圣乐坊是多么的好,无论是待遇还是条件都比这里好太多!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去圣乐坊……多好的机会你……” 你却要让给我。 夏泠芊说不下去了。 不愿意,一个人加入圣乐坊,也不愿意,看他一个人加入圣乐坊。 好想,两个人一起…… “芊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喜欢师珏那个人。”轻雅微笑,道,“就算他是天下第一乐师,又能怎样。就会说轻音的坏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想怎样?”夏泠芊呆然问道。 “我?还是按原定计划,去考官乐坊。”轻雅微笑道。 夏泠芊看着他的脸庞,忽然道:“我和你一起考官乐坊。” 轻雅一顿,道:“你有机会去圣乐坊,就没必要去官乐坊了,这是你说的。” “我改主意了。”夏泠芊笑眯眯道,“我不要一个人去官乐坊,我宁愿和你一起考圣乐坊。” “别这样,我还不一定会考过呢。”轻雅道,“如果考不过,我就离开这里,到别处看看。天下那么大,我都还没有看过。我不想在一个地方耗太久。” “那,我就和你一起走江湖。”夏泠芊任性道。 轻雅笑然摇头,道,“你这样,夏姨怎么办?” “谁管她。”夏泠芊任性道,“没有我,她就可以过上太平日子了,有了我,才是给她添麻烦。” 轻雅怔了怔,她吃错药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夏泠芊对着天说道,“以后,笨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咱们要一直在一起,不离不弃。” 轻雅茫然看向她,她在跟谁说话? 夏泠芊看向轻雅,笑眯眯的。 轻雅垂下头,轻抚轻音的伤痕。 “这个荷包怎么办?” 轻雅想了想,如果夏泠芊不想去的话,这个留着就没用了呀。 “先看看里面有多少银子。” 夏泠芊兴冲冲拿过荷包,打开来看。还真不少,有十枚银豆子。这大司乐可真是大方,给了这么多银子。 “这么多,留下是不是不太好?”轻雅呆了呆,道,“要不我还是拿去还给他吧。” “笨蛋,你怎么不光笨,还傻啊!”夏泠芊不悦地戳他额头,把钱袋子收到自己怀里,道,“你知不知道,考官乐坊,要添置好多东西。尤其是你,要买一身新衣服。看你这身衣服,都穿了多久了,一直没换过。我也要添置一身舞衣,官乐坊是很严格的,穿成这样肯定不行。你也是,就算不想换你的琴,为了考核,不买也要租一把新的琴,第一印象很重要。” 轻雅听了,有些头晕,道:“你说慢点。” “这些不够,还有呢。”夏泠芊道,“你识谱太慢,咱们要提前去打探好考核都有哪些必考曲目,然后你先提前学了。这样抽签的时候,你看到歌名,就知道要演奏哪个了,反正你会的,你都能背下来。我倒是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无论他考什么曲目,我都会。去年我就是吃了舞衣的亏,我根本不知道要自备舞衣,这才落选的。今年可不能这样了,咱们要准备充足。” 轻雅笑了笑,道:“好,听你的。” “当然要听我的,现在钱袋归我管。”夏泠芊笑眯眯地摇着手上的素白荷包,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叫夏姨做了点心,你先去吃点,咱们再继续练习。现在可要抓紧时间了,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 “嗯。”轻雅微笑。 夏泠芊笑笑,跑去房间里拿点心。 日过午时,天气正热,日光正盛。 轻音忽然蒙上一层光晕,不知在做什么。 轻雅怔了怔,低头看它,不由自主地,双手把轻音捧着,递到阳光下。 日光灼灼。 轻音被日光包裹,无法直视。 少顷,光芒消失。轻雅连忙把琴抱回来,仔细查看。 这……轻音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琴身原本是棕色树木色,如今突然变成了赤乌色。琴徽看上去仿佛白色液体,但摸上去是镶嵌在琴身中的。琴弦依旧闪着银光,但稍微换个角度,又感觉这琴弦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琴身。整个琴焕然一新,外形也稍有改变,轻雅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琴头,那个“雅”字毫无变化。 轻雅抚弦,铮然一声,声音嘹亮。心中正想着,这声音太大太亮了,伸手再拨弦,声音忽然就变得轻柔了些。一声琴音,能传到好远的地方。 似乎,是重生了。 轻雅笑笑,原本也没有希望它能如何,但现在变得崭新,心中更是欢喜,立刻拿出帕子小心擦拭。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它都是自己的轻音,不会变。 “笨蛋!吃点心。”夏泠芊捧了一大盘子点心出来,往石礅上一放,目光一扫轻音,讶然道,“这琴哪里来的?” “这是我的轻音。”轻雅一边擦拭,一边应道。 “轻音?”夏泠芊不相信地眨眨眼,道,“我刚刚进去之前,它不是这样的吧?” “不是,不过刚刚就变成这样了。”轻雅仔细擦过一遍,满意地抚弦试音。 夏泠芊愣了愣,自己先拿过一块点心来压压惊,道:“笨蛋,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个琴会突然变了样子?还有,为什么这个琴的伤口能长好,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弹出声?” 轻雅茫然,道:“需要奇怪吗?” “当然,这很奇怪好不好?!普通的琴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坏了就真的坏了,怎么可能长好,那就是个木头,又不是活的。”夏泠芊说道。 轻雅想了想,道:“奇怪了又能怎么样?它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不可能因为它奇怪就抛弃它啊。” “但是你也听到了,方才珏大师说这琴有古怪。”夏泠芊担心,道,“万一,这个琴真的是大凶之物,招来什么麻烦怎么办,你会死的。” “不会的,我们有同样的姓氏,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它是不会害我的。”轻雅微笑,道,“轻音,你说是不是?” 轻音无声。 静然无声,两个孩子就这么看着琴。 “晕,我真是跟你在一起都呆傻了,居然和你一样期待它会回答。一块木头罢了,怎么可能会说话。”夏泠芊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到轻雅嘴里,道,“赶快吃点东西,如果真的听到它说话,肯定是饿晕的幻觉。” 轻雅吃着点心看着轻音,想了想,然后努力咽下糕点,说道:“师珏应该听到他说话了吧。想起来,刚刚师珏的态度,就是在和这琴说话,还叫它前辈。” “你还真的直呼姓名啊。”夏泠芊惊讶道,“那是珏大师啊。” “他都说可以了啊。”轻雅说道,“而且我也没觉得他哪里大师了,就是个古怪的人。” 夏泠芊摇头,道:“你呀,还是见得太少。大司乐师珏大师,绝不是徒有虚名。刚刚他演示的那些弹法,都是基础。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说人家不好。” “我没说他不好,我只是说他很古怪。”轻雅道,“你看,我在卖艺,他莫名其妙就盯上我,还跟着我,还说我有什么……什么音感来着,反正说了一大堆好话。对了,最后还留了钱,他就那么肯定我去找他么,也不怕这荷包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夏泠芊呆了呆,道,“你去环街卖艺了?” “对呀,因为要给你买糖画嘛。”轻雅说道,“然后就遇到了那个奇怪的人。” 夏泠芊垂头窃喜。 “你有在听吗?我说他很古怪呢。”轻雅疑惑地看着她。 “啊……哦,那个,我在听。”夏泠芊忍不住窃喜,道,“不管他古怪不古怪,这些钱足够咱们撑到官乐坊考核了。你也不用去卖艺了,就不会碰到他了。” 轻雅想了想,也对。 “芊芊,小雅。”夏氏走了过来,担忧道,“我有事跟你们说。” 夏泠芊转头,问道:“夏姨,出了什么事吗?” 夏氏轻叹一声,道:“芊芊,咱们还是赶快走罢。这里待不下去了。小雅也是,赶快跑吧,若是他们来抓,恐怕会连带的。” 第二十三章情难舍 夏泠芊顿时感觉冷水浇下,一个激灵清醒了。 哎呀,怎么跟着轻雅的话,就忘记了这个最要命的事。已经被珏大师发现了,如果不走,命都没了,还考什么乐坊。 “为什么要跑?”轻雅疑惑道。 “笨蛋,你忘啦,我说过的,我母亲的事!不是给你讲过的!”夏泠芊着急道,“我们是从圣乐坊里逃出来的,如果被抓到,就是死罪。现在已经被珏大师发现了,他只要通知官兵,我们就逃不了啦!” “哦,这个啊,没事。”轻雅摸了块点心,边咬边说道,“师珏没有想报官。” “你能肯定?”夏泠芊皱眉,道。 “嗯。”轻雅道,“我现在想了想,那天你拉着我去听表演的,然后在环街稍停的时候,师珏就已经看到我们了。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师珏,那时候他们就在不远处看着咱们。” “他们?还有谁?”夏泠芊一惊。 轻雅想了想,应道:“不知道,是个女子,就站在师珏身后,可漂亮了。” “那应该就是嬛姨了。”夏泠芊犹豫道,“可是那时候就知道了,但不代表以后不会告发啊,总归是个隐患。” “他不会的。”轻雅道。 夏泠芊一滞,皱眉看向轻雅。 “小雅,话可不能说满。牵扯到罪人,就是要命的大事。马虎不得。”夏氏连忙道,“芊芊,跟我去收拾东西,咱们准备走。” 夏泠芊犹豫了片刻,转向轻雅道:“要不,咱们先走吧。到别的地方,再去考官乐坊也不迟。” 轻雅摇头,道:“那太浪费时间了。芊芊,师珏是有些古怪,但他不是坏人。” “你也就见过他这一面吧,就能确定?”夏泠芊不信,道,“笨蛋,我给你说。官家的事,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珏大师是好人,他也必须要揭发我们。” 轻雅听着,一脸茫然。 夏泠芊轻叹,认真道:“我是逃犯。如果让他抓到了,他就叫治理有方。如果让别人举报了,他就叫监管不力。我早晚会被举报的,比起让别人举报,不如珏大师自己举报来得方便。” “芊芊,不是的。”轻雅道,“师珏没有那么想,你看他的样子还不明白吗?他没有恶意。” “不把恶意表现在表面,对于他这样的官家,是很正常的。”夏泠芊道,“笨蛋,你太容易相信旁人了,珏大师真的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继续争辩,毫无意义。 轻雅微笑,道:“要走的话,你们走吧,我在这里等着官乐坊考核。” “你跟我们一起走。”夏泠芊说道。 轻雅摇头,道:“我不想逃跑,也没必要逃跑。” “你怎么……”夏泠芊着急地跺脚,“你真是个大笨蛋!你这是在赌命。” “我没有。”轻雅目光清澈,道,“你不信我,可以走。” 夏泠芊犹豫了。 “芊芊,这可不能犹豫。”夏氏发觉不对,赶忙劝道,“命就一条,不能胡来。” “夏姨,我不走了。” “芊芊!” “以前总是跑呀跑的,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跑……我不想这样。而且……”夏泠芊看了眼轻雅,微笑道,“我相信笨蛋,他不会骗我。” “芊芊!”夏氏懊恼地唤道。 这孩子,为了男孩子,居然可以不要命吗?早知道,真不该默许他们在一起。 “哎呀!浪费太多时间了!”夏泠芊忽然叫道,想了想,又坐下来吃糕点,“笨蛋,今天算了,明天咱们要加倍练习,一定要赶上官乐坊的考核。” “嗯。”轻雅应声,微微一笑。 的确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练习的日子显得枯燥无聊,不过因为有两个人,所以感觉还好。夏氏每日提心吊胆地担心官府会来抓人,一直把一些贵重物品打包,以备有变。两个孩子辛苦练习,夏泠芊已经把舞蹈动作都顺下来了,但轻雅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风格。 夏日炎炎,夏泠芊在街道上练舞,轻雅在房檐下看着。 一曲舞毕,汗流浃背。 “为什么非要到这边来练舞,都没个阴凉。”轻雅递给她毛巾和蜂蜜水,疑惑道。 空地那边虽然也没有多少阴凉,但是好歹有些植物,稍微感觉凉快些。这边大马路,只有光秃秃的黄土地,热都热死了。 “这里宽度,和舞台差不多。在这里跳舞,就会注意到,不要走太偏。”夏泠芊解释道,“我一般都是在空地练的差不多了,再到这边来试一下走位。” “原来如此,难怪我那天会在这里见到你。”轻雅感叹道。 夏泠芊莫名其妙,道:“啥时候的事?” 轻雅微笑不语。 夏泠芊也不追问,喝光蜂蜜水消了暑,忽然道:“笨蛋,下午咱们去官乐坊报名,顺便添置新衣。你得跟我一起去。” “嗯?这么快就要报名了?”轻雅有些尴尬,“我还没有弹会呢。” “不急,只是报名,考核还要下个月。”夏泠芊道,“不过临近考核就要多休息了,状态不佳,会影响临场发挥的。” 轻雅点头,道:“你好好休息,我再练练。” 夏泠芊噗嗤笑了,道:“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练的,我会陪你。” “你还是休息吧,万一热中暑了怎么办。”轻雅关心道,“夏姨准备了很多消暑的物什,可是没能买到冰,吃着还是很热的。” “哎呀,往年我都是这么练过来的,没事的。”夏泠芊笑道,“不过现在太热了,还是赶快回房间里比较好。等日头过了,咱们去报名。” “嗯,听你的。”轻雅点头。 夏泠芊练得累了,一进房间就扑到床上睡了。 轻雅怔了怔,发现夏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有些尴尬,于是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想了想,轻雅走到了空地,坐在石墩子上发呆。 外面炎热,房檐之下,还算凉些。 轻雅拿出琴来想练习,忽然想到夏泠芊睡了,不能打扰,于是就只能继续发呆。 房檐下,花开艳丽。 一只蝴蝶似乎是热蔫了,晕晕乎乎飞过来,一下子撞在花朵上,摔在叶子上,翅膀微弱地抖动。 嗯? 轻雅被吸引,忍不住转头过去看。 无风,花枝不动,蝶亦不动。 不会是就这么撞得晕过去了吧?这蝴蝶也太笨了。 轻雅托腮看着。过了好一会儿,蝴蝶似乎恢复了,翅膀也立了起来,扑拉了一下,绕着花盘旋飞舞,然后落在花蕊上,吸食花蜜。似乎是吃饱了,蝴蝶再次飞起来,绕着花继续转。好几个花盆好几朵花,可那蝴蝶偏偏围着那一朵转。 啊,蝶恋花。 轻雅呆呆看着,心里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蝶恋花,很执着。无论花有没有反应,都一直喜欢那朵花。就好像这只蝴蝶,一直绕着那朵花在转。 原来如此。 轻雅心中有所触动,对,这个感觉,是他希望的那种蝶恋花。 “笨蛋!” 思路被打断,轻雅微微皱眉。 “笨蛋!” 夏泠芊左右看看,发现轻雅,几步跑过来,一把拖住他,“好了,差不多要去报名了,走了走了,不要偷懒。” “嗯。”轻雅应声,心不在焉。 “拿着这个,顺便去吧这次的绣活卖了。”夏泠芊把篮子塞给他,想了想,脸红着把一个小布偶塞到轻雅手里,道,“这个,是夏姨帮咱们绣的,一人一个。” “这是什么?” 轻雅疑惑地看了看,好像是个鸟。 夏泠芊哼声转头,撑开红油纸伞,道:“给你了就拿着,不许丢了。” “哦。” 轻雅不太喜欢弄这些小东西,但抬头看夏泠芊执伞盘旋,瞬间看痴。她的那个挂在胸前的扣子上,轻雅想了想,也把手里的这个挂到自己的衣扣上。再看夏泠芊,真的很美。尤其是笑起来之后,美得不行。 看到轻雅胸前的小鸳鸯,还有自己的小鸳鸯,夏泠芊心里欢喜。这笨蛋,当真不知道也不会追问,就傻傻的有样学样。真是笨得可爱,想想都能笑出来。 “不走么?”轻雅道。 “走啊,跟来。” 夏泠芊忍住笑,头前带路。 俩孩子走到城里,自然先去绢罗铺卖绣活。轻雅和往常一样在门口等着,脑海中回想着刚刚蝶恋花的场景。 蝶恋花而花无情,感觉好悲伤。微凉的感觉,都可以拿来消暑了。 有趣。 “一帮白痴!” 夏泠芊出来了。 轻雅回头去看,迎面而来是那个装得满满的大篮子。勉强接住篮子,再看夏泠芊,吓了一跳。这小脸气得,颜色都不对了。 “怎么了?”轻雅问道。 夏泠芊啪地撑开纸伞,不悦地拖着轻雅就走。 “一帮白痴,真当我没见过是不是?我以前见过的可多了,店里都没有!这种料子居然还拿来骗人,真当我不懂是不是!哼,别怪我砍价这么狠,是他们先骗我的。” 看样子,是买衣服的时候,闹了不愉快。 轻雅微笑,道,“结果呢,买了什么?” “三彩轻容纱和素织蝶纹绮。”夏泠芊抱怨道,“轻容纱都不是我喜欢的那家织的,就是本地人织的。不过算了,总比拿其他品种好得多。这店老板,一开始还用次等花织纱来骗我,说是轻容纱。呵呵!卖了这么多次绣活,还真当我们是白痴是不是。平时绣活就没要他高价,现在买个舞裙还想骗我,做梦!这种纱,我知道全过程的成本,直接杀到底价。我看他下回还敢骗我!” 轻雅呆了呆,道:“你这样,店老板会不会不收夏姨的绣活了?” “现在不是他想不想收的问题,而是别人点名要夏姨的绣活,他能怎么办?”夏泠芊撇嘴,道,“你拿好了,沉的都是金银丝,我的舞衣没多重。对了,你不是说还要麻布衣,给你买了件新的。你这件赶快丢了罢,太脏了。” “嗯?还买了啊。” 轻雅翻翻篮子,不错,这麻布还挺厚实。 “当然要买啊,不然怎么见人。”夏泠芊白了他一眼,道,“这边,到进门的地方登记,我们去内城报名。” “慢点走。”轻雅费力道,“这么多东西,很沉的。” 第二十四章各有心思 夏泠芊好笑,道:“但是先放回去再来一趟,就太麻烦了,还是拎着吧。” 唔。 轻雅想了想,的确如此。 有些吃力,还是带着这些东西,跟着夏泠芊往内城走。 中陵乐坊。 轻雅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在想,人应该不是很多,乐坊门前都没有像闹市那样排到大街上的队伍。然而一进门,轻雅瞬间就惊呆了。报名的人居然在大堂内拐了好几个弯,还有专门的人负责盯着队伍。粗略的数了数,嗯,站在这里的,就有数十人。 “这么多人报名啊?” 轻雅悄悄问夏泠芊。 “这多吗?不多吧。”夏泠芊略略看了一眼,随意道,“报名持续七天,这已经第三天了,峰头都过去了。不过报了名,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选中。没被选中,相当于白砸钱。” “啊?”轻雅疑惑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报名了之后,不知道会经历一个什么样的审核,然后审核不过的就不能参加考核。具体是什么审核标准,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最后能参加最后考核的,不会超过五十个人。” 夏泠芊拖着轻雅站到队尾,张望了一下行进速度。还好,进度挺快,不会等很久。 轻雅看看这个乐坊,地方还挺大的。 这里貌似是乐坊对外演出的大堂,他们正在舞台这边排队登记报名。那边,设置了休息等待区的茶座。茶座零零散散坐着几桌人,看他们衣服和包袱上绣的名字,似乎是民乐坊的字样。 “那些,是民乐坊推荐的乐手和舞伶。”夏泠芊解释道,“不过他们的优势就是,只要报名就一定会通过的。可是咱们报名,就跟买奖券一样,说不定会不会中呢。” “那些就是民乐坊的人啊。”轻雅偏头看了看,道,“还是感觉你漂亮。” 夏泠芊笑了,道:“你怎么就这句。” “事实啊。”轻雅说道,“你看他们,长得好严肃。” 夏泠芊笑了笑,道:“他们是乐户,都是一些罪人的亲属,或者后人。长成那样,也是正常。” “所以说,他们都是坏人?” 轻雅稍稍皱眉。 “有句话说的,一人乐户,世代贱籍。他们可能不是坏人,但他们祖上是坏人,传到他们这里,就只能这样。”夏泠芊笑道,“不过自圣乐坊建立之后,开始允许这些贱民通过考核,改为正户,或者进入官籍。其中,最初犯罪的那一代人,是不允许改变户籍的。之后的儿女后代,是可以参加考核的,但也只允许从事乐户相关行业。如果能考入官籍,那么之后的子女就可以恢复正户,重新开始生活。这些人,应该就是乐户后代。” 轻雅听了直犯迷糊,道:“乐律很贱吗?我不觉得。” “这个也要看怎么说,古有周礼雅乐,唐有教坊乐府,再有优伶艺妓。说是乐律很贱,我倒觉得,是人越来越笨了。庸俗的愚民无法欣赏那种高雅的艺术,只能听这些市井小调取乐,显得乐律很贱,但是不能说,那种高雅的艺术就不存在。”夏泠芊道,“珏大师就一直坚持雅乐,圣乐坊每年也会举办祭祀大典,任何乐律在他的演绎下,都会变得高雅。或许就是这样吧,贱人听贱乐,高人听艺术。” 轻雅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圣乐坊是艺术,民乐坊是小调。所以说,现在官乐坊算什么呢?半俗半雅?” “噗……什么半俗半雅。官乐坊也是雅乐,只是规格没有圣乐坊那么高。毕竟是地方乐坊,规制要超过皇家乐坊,那还得了。”夏泠芊道,“民间乐坊也不都是小调,一样有好听的乐曲,不过分地方。有些乐坊就很贱,做的就是红倌生意。有些乐坊是平民的音乐爱好者,那些就是纯粹表演乐曲没有其他。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蹚浑水的,我也不许你蹚。” “什么叫蹚浑水?”轻雅呆然问道。 夏泠芊认真道:“就是说,哪怕你去做江湖艺人,也不要去加入贱的乐坊。江湖艺人不算任何户头,是完全自由的散人。那样,比乐户好很多。” “哦,这样啊。”轻雅呆呆的。 夏泠芊笑了,道:“瞧你那笨呆模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清楚些。糊里糊涂的,还不知道会走到哪儿去呢。” 江湖艺人。 轻雅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会考官乐坊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后悔,之前的努力好像就白费了。再说,反正考一次又不会死,还满足了好奇心,稍微花点钱也没啥,以后还会赚回来的。 队伍行进很快,后面排队的人还挺多。 不多时,轻雅和夏泠芊都报了名,还有住址,等待准考通知。 累死了。 轻雅除了队伍,就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一直拎着重物排队,太消耗体力了。赶快休息休息,实在是撑不住了。 “你一个男孩子,这么娇弱可怎么得了。”夏泠芊轻笑,还是拿了茶水给他,“喝点茶,休息休息。” 轻雅摸过来茶杯,喝了一口,就喷了,道:“什么东西这么难喝,就没有白水吗?” “你这笨蛋,活该是个穷命。”夏泠芊笑骂道,“这个是茶,寻常百姓都很难喝到。喝点吧,可以明目健脑的,说不定能治治你这个笨脑子。” 轻雅撇嘴,勉强喝了一口,又苦又涩,实在是难以下咽,怎么品怎么觉得比白饭难吃多了。但看夏泠芊俏皮严厉的目光,轻雅还是努力咽了下去,然后发现,喝下去感觉不错,于是多喝了几口。 夏泠芊好笑道:“歇过来没有?” “没有。” 轻雅很想努力站起来,但就是没力气。 干脆,往桌子上一趴,道:“我歇会儿,再回去,走不动了。” 夏泠芊憋着笑,坐在他身边,伸手戳他的脸,道:“小笨蛋,好娇气。你是个男孩子,不能这么娇气,知道吗” 轻雅不高兴,他只是累了好嘛,不是娇气。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轻雅趴着不想动,只是淡淡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 话说了一半,忽然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伸到眼前,只听一名护卫冷冷道:“无知小儿,怎么敢这般对大司乐说话!” 轻雅骇然一跳,还没反应,就见叮地一声,眼前的宝剑折断。断下的剑尖飞起,直接插到那个护卫的发冠之上。 轻音道:“若再放肆,性命不留!” “来人,护卫!”发冠上插着断剑的护卫大喊一声。 乐坊内,护卫顿时都冲了出来,把轻雅几人围了起来。周围胆小的已经吓跑,只剩下排队的人还在远远观望。 “我什么都没做……”轻雅迷糊地做起来,一偏头,怎么会这样? 夏泠芊也是吓了一跳,吓得抓紧了轻雅的手。 “退下。” 师珏淡定地命令。 护卫犹豫,道:“可是……” “嗯?” 师珏双目微张。 “是!” 护卫们齐齐退下。 待人走尽,师珏淡淡一礼,道:“前辈,他人无知,还望海涵。” 轻雅疑惑地看看师珏,小声对夏泠芊道:“他又在自言自语了。” 夏泠芊嘘了一声,小声道:“他好像在跟你的琴说话。” “怎么可能,琴就是木头,哪会说话?” 轻雅说着,把琴拿了出来。 轻音道:“他人无目,力有不逮。稚子如玉,只待琢磨。” 师珏笑然,道:“前辈放心,在下必定好生教养。” 轻雅呆呆问道,“轻音,你在说话吗?” 轻音无声。 轻雅呆呆看看琴,又看看师珏,道:“你是不是犯臆障了。” 师珏微微一笑,道:“琴之所言,没有一定的高度,是听不到的。是以,我能听到他说话,但你不能。” 轻雅一呆,简直不可思议。这是他的琴哎,什么叫他听不到。 师珏淡笑,道:“这几日我也有查这琴的由来。古来有名之琴,不过号钟,绕梁,绿绮,焦尾。但这四大名琴仅仅是琴罢了,并未听说有任何神迹。像这把琴,还能传达人言,还真是罕见的很。而且似乎这样式,和那日所见,也有不同。小雅,你这琴的确特别。” 轻雅搂过来琴,道:“特别就特别了,我的轻音,我才不换。” “你可以不换,不过这琴危险的很。”师珏道,“你刚刚看到了,一下断剑,刺冠示威。这些,都是这把琴做的。你把它留在身边,很难说,哪天伤的会轮到你。” “这不关你的事。”轻雅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哦?”师珏道,“难道是来报名考核?” “对。”轻雅应道。 师珏笑了,道:“我邀请你到圣乐坊不来,却要自己考官乐坊?你可知道,这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区别?” 轻雅道:“不知道。” 师珏目光一扫,看到两个孩子胸前各挂着一个鸳鸯布偶,会心一笑,道:“只要你答应来圣乐坊,我也会让她同你一起来。” 夏泠芊有些发抖,悄悄躲在轻雅身后。 轻雅闻言,是有些犹豫,但一看夏泠芊的反应,顿时拒绝道:“不要。” 这孩子,真是奇怪。 师珏见软的不行,只能迂回说道:“小雅,不是我说,以你现在的技术,想考入官乐坊,很难。官乐坊选拔的都是一些学过的乐手,你这样的初学者是进不来的。圣乐坊不同。圣乐坊选孩子,就是要从头教起,不需要你有乐器基础,只要你真心想学。” “我想学。”轻雅道,“但不想跟你学。” 师珏一怔,皱眉,道:“你觉得我不配教你?” 轻雅不答。 这又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风格的问题。这个人,给轻雅的感觉不好。明知道师珏一直在努力表达着亲近,但是他那个外貌,总让人觉得疏离。 “珏大师。”夏泠芊小心开口道,“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不太合适。您是天下第一的乐师,当然没有您做不到的事。但是我们,或许……” 说着,声音哑了。 离天下第一很远这种事,夏泠芊绝不想承认。那笨蛋是没想过天下第一,但是她要成为的是天下第一的上领舞。一旦说出口,总觉得就再也达不到天下第一的高度了。 第二十五章雅俗共赏 “芊芊,没必要与他解释。”轻雅微笑,道,“我们会怎样,是我们自己决定的事,不是他决定是事。或许我们现在没想成为天下第一,这并不代表,以后不能成为天下第一。这和跟谁学都没关系。” 夏泠芊怔怔,笑道:“也对。” 师珏闻言,更是喜欢轻雅这个孩子。无拘无束的回答,远高他人的天赋,有这样的心情,或许,他真的有机会,能像那个人一样。但现在,还是要给他点压力。这孩子,有些太过不知所谓了。 “你这么有信心,却不知你那首蝶恋花,练得如何?”师珏忽然道,“可否弹来听听?” 轻雅扬眉,道:“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好了,我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加入官乐坊。不好,我同样是一句话,不止是这里的官乐坊不让你考,天下所有的官乐坊,你都没有机会。”师珏淡笑,道,“我是大司乐,自然有这样的权限。” 轻雅微微正色,果然,官没有一个好官。 师珏继续道:“如果你拒绝演奏,我现在就可以通知你,取消你的考核机会。” “你也太欺负人了,这不是霸王条款么?”夏泠芊听不下去了,道,“珏大师,您是大司乐,也不能这样做啊。” 师珏淡淡投过去一个目光,夏泠芊立刻住嘴。 轻雅抬手,拦在夏泠芊和师珏中间,挡住师珏的视线,淡淡道,“只要让你说好就可以了,对吧?” “对。”师珏淡笑,道。 轻雅摆好琴,抚弦试音。 “笨蛋,你还没练好呢,怎么也不可能让他说好啊。”夏泠芊急切地小声说道。 轻雅还没答,却被师珏听见了,顿时笑道:“哦?原来还没有练好啊,这样的曲子,不听也罢。” “听之前就下结论,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此。”轻雅正色道。 师珏扬眉,道:“你自己都不满意的曲目,我便没必要听了。” “之前是不满意,但是这次的曲子,应当会满意。”轻雅伸手抚弦,起音。 琴声温和鸣响,潺潺如溪。 还是那一首调子,蝶恋花。 无词。 曲声漫开,在大堂中回响。 声音进入耳中,在脑海中呈现的,是一副画卷。自己置身于花丛之中,蝶舞翩跹,在自己身边环绕。被这些蝴蝶环绕,心中升起一种很受宠的感觉。随后,稍微感觉到一丝凄凉。因为蝴蝶最后都落到花上,并非真正围绕自己而飞,只是因为自己在花丛中,以为蝴蝶是喜欢的是自己。其实,蝶只恋花。 曲罢,音收,画卷淡去。 “如何?” 轻雅淡着声音问道。 师珏努力回过神儿来,这才发现,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刚刚那首歌的画卷之中,还未回神儿。仔细看着这个孩子,并没有丝毫特别之处,但是这曲子,确实惊人。 这首蝶恋花,他曾经试过多种演奏方法,还从来没有一种方法,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放眼望去,从杂役小厮,到场中乐手,到他自己,不分层级,雅俗共赏。这怎么可能,他还是一个孩子。这种触及心灵,近乎摄心术的演奏方式,这一个孩子,怎么会掌握?难道真的是天赋? “啊,我好像看到好多花,好多蝴蝶。”夏泠芊惊醒,道,“哎呀,看到幻觉了。” 轻雅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轻音果然很厉害,能完美呈现出他所想要表达的效果。真是越来越喜欢轻音了。 师珏仍未答复。 轻雅淡淡地又问了一遍,道:“如何?” 师珏淡笑,道,“非常好。小雅,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刚刚说过的话,不会是骗人的吧。”轻雅扬眉。 师珏一笑,扬声叫到:“梓昶” 闻声,廖梓昶匆匆从后面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大司乐请讲。” “给这孩子加入官籍,承认他是官乐坊的一员。”师珏淡笑命令道。 “……是。”廖梓昶应声,却微微皱眉。 仅凭一首曲子,就让这孩子加入官乐坊,未免太过草率。但既然大司乐发话,也只能由他任性。毕竟,从师珏担任大司乐之后,天下各个乐坊都恍如初生。除了那些自愿在泥沼里不想离开的乐坊,其他的乐坊都获得了应有的待遇,乐手伶伎也有机会可以脱离贱籍。大司乐不是轻易任性的人,想必是这个孩子,的确有所不同。 轻雅原本没有户籍,因为之前没有名字,连丐户都是没有的。这下直接改为官籍,还是挂在圣乐坊的名下,可以算是一步登天了。 一张薄纸,一块腰牌,证明身份。 师珏从杂役手里接过做好的户籍,递给轻雅,道:“这是你的户籍证明已经登记在册,这个是乐坊官籍的腰牌。你拿着这个腰牌,可以在任意一个官乐坊入职,包括圣乐坊。” “哦。” 轻雅拿过来一摸,就发觉不对。 这腰牌是青铜铸造,正面是轻雅的名字,背面是圣乐坊三个字和圣乐坊徽标。犹记得之前看到程琴师的中陵乐坊是木质的腰牌,文字也是用墨书写上的。这个腰牌,难不成是之前就做好了的? “这个户籍的时效是几年?”夏泠芊问道。 哎?户籍还有时效? 轻雅怔了怔,他还想说,这个是假的户籍嘞,材质不一样呢。 师珏一笑,道:“人在户在,人亡户消。我圣乐坊的户籍,和户部户籍不同。只要圣乐坊不倒,这户籍就有效。” 夏泠芊怔了怔,这么好? “如此,多谢。”轻雅也懒得再问,休息得差不多了,拿了腰牌也该离开了。 “稍等。”师珏唤道。 “还有事?”轻雅回头。 “可有兴趣听我一曲?” 师珏淡笑,从腰间拿出一支笛子。 轻雅颇为无语地盯着这支笛子。有没有搞错,连笛子都是白色的吗?笛穗到是黄色的……不,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所有的乐器都是一种材质的吗?该说是省事,还是该说自找麻烦?他到底是有多喜欢白色的东西。说起来,荷包都是白色的。 师珏也不等轻雅回应,兀自吹奏了起来。 蝶恋花。 唔…… 咱能换个调子么?已经听腻了好不。 轻雅无语地呆了一会儿,没任何特别之处,于是很快就觉得无聊了。他也等不及曲子结束,就要往出走。快到门口,被夏泠芊稍微拉了一下,轻雅一顿,回头看她,见夏泠芊抬手指着门外。轻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那是蝴蝶。 真的蝴蝶,很多很多,从外面飞过来,飞进了乐坊,在乐坊中随乐盘旋。 数不清有多少蝴蝶拥入,轻雅被蝴蝶群挤得退步。退回到乐坊内。抬头,乐坊出处都有蝴蝶的身影,还有更多的蝴蝶拥入乐坊,一时之间,惊动了整个乐坊。不只是大堂中人,连后院练习的乐手们都特地跑过来瞧。 “这就是珏大师的招蝶,今天可算见识到了。漂亮,太漂亮了。” “要说这招蝶之技早已失传,真不愧是珏大师,能重现乐声引物的绝技。” “真不愧是大司乐,不仅古琴弹得妙,笛子吹得也好。” “天下第一乐师,实至名归。” 轻雅见到这般场景,着实吃了一惊。以前还从未想过,乐曲还可以做到这种事情。转头去看夏泠芊,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神色如常。 “芊芊,你怎么不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以前看过的。”夏泠芊道,“每年,珏大师都会展示这个绝技。听说,这首曲子,是他当初竞选大司乐之时,一鸣惊人,以压倒性优势战胜其他竞争对手的曲目。一开始听还是挺好玩的,后来听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招蝶是很厉害,可是也就仅此而已。” 被她这么一说,轻雅的心情平复了些。 但是莫名的,心被触动了。 他期望的乐曲,就是这种感觉,柔和没有锋芒,却能打动人心。 轻雅心里恍惚有一种感觉,其实跟着师珏学琴,应该也没有那么坏。至少这首曲子,是他喜欢的风格。 就是,这旋律听了想吐。 “我亲爱的珏大师,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弄出去?”忽然有人在楼上笑颜说着,“到处都是翅鳞,呛死人了。” “当然。”师珏立刻停曲,收笛取琴,五指同扣七弦,只听嗡然一声,蝶舞四散。 楼上之人,声音清澈且饱含穿透力,恍若仙音。众人纷纷抬头,见那女子月白纱裙,轻盈婀娜,宛若仙女下凡——正是羽姝嬛。 夏泠芊立刻躲到轻雅身后,道:“快走快走,别被认出来。” 看人家的表情,早就认出来了好不。 轻雅转过好多念头,脑子瞬间就乱了,什么都没想出来。浆糊了片刻,轻雅决定先跟着夏泠芊逃跑。其他事情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要回家!有好多东西要放回家! 不再多想,轻雅和夏泠芊没再说什么,逃跑了出去。 “哎呀呀,跑掉了。”羽姝嬛从楼上下来,扑在师珏身侧,很自觉地挽过他的手臂,轻笑道,“您这位大师可真是丢脸,一个孩子都打动不了。” 师珏收了乐器,淡然道:“他们大概是见了你,才跑的。” “讨厌啦,人家长得就那么吓人嘛。”羽姝嬛笑吟吟地,轻轻在师珏耳畔道,“那现在要怎么办?你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闲逛。别忘了,你出来是做什么的。” “没有消息,不闲逛也没办法。”师珏也笑了笑,目光扫向排队的众人。 众人赶忙移开目光,假装好好排队,实际上还是往师珏和羽姝嬛这边看过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师珏忽然说道。 “怎么,又想到怎么整人了?”羽姝嬛好笑道。 “什么叫整人,这叫推陈出新。”师珏轻叹,道,“好了,先回去吧。那孩子应该会再来找我的。” “嗯?这么自信?”羽姝嬛轻笑道,“那孩子可是看了你的绝技,转头就跑掉了。倒是个好孩子,可是个性太强了,招进来,你也不好管罢。” “孩子,管教一下就听话了,继续放任下去,只会更不听话。”师珏轻叹,道,“这孩子,日后必成大器。” 第二十六章犹豫未决 “我看未必,”羽姝嬛拉着师珏往房间走,随意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那孩子琴艺一般,曲调也是一般,全都是那个琴帮了他。你让他换个琴,保证他就和一个小白丁没什么区别。如此依赖于琴的孩子,长不大。” “嬛儿,他的琴是厉害,但他本身也不差。不然,以那琴的脾气,也不会在他身边许久。”师珏淡笑,道,“说起来,可有查到那琴的由来?” “没有。”羽姝嬛进了房间,自己拿了茶水来喝,“而且很奇怪,我查了许久,没有任何消息。” “哦?”师珏坐到旁边,看着她说。 “你想呀,这么厉害的琴,还能说人话,如果是在朝中,肯定十分有名,而且肯定会落在你珏大师的手里。也就是说,这琴,并非出自朝堂。那么,就该出自江湖市井。可是我的珏大师,你平日走江湖的时候,可有听说过这个神奇的琴?” “没有。”师珏应道。 “那么就奇怪了,同是乐师圈子里的人,若有这么奇特的琴,没理由不被大家所知晓。除非……” “什么?” “这是一把新做的琴。” “这不可能。”师珏笑道,“那琴自己说的,他传世已有百余年。再说了,如今想做出这样神迹一般的琴,人心浮躁,没人能耐下性子来做这个。” “若是这样,我到有听闻过一个琴。”羽姝嬛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可是这样的话,就更加奇怪。” “说来听听。”师珏啜茶。 “具体记不清了,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无意中翻看藏书阁里的书看到的。说是江湖上有几样传说中的乐器,其中就有提到一把琴。”羽姝嬛道,“你让我回去查的时候,我再去翻这本书,发现关键的那页被撕掉了。看缺口,撕掉的也有些年头了。真奇怪,朝中之人都把乐律看成低贱的玩物,又有谁,会特意去关注这些低贱的乐器。” 师珏一怔,微微沉思,低头不语。 “虽然不想打断你的思路,不过我不得不说,应该不是你想得那个人。”羽姝嬛笑吟吟靠近师珏,捏着他的头发绕指玩,道,“那个人,今年才刚十岁吧。但书页撕下去的时间,恐怕有十多年了。” 师珏淡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当然啦,我这么漂亮,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羽姝嬛笑然用手指轻划师珏侧脸,道,“小心点哦,说不定是谁预谋的什么局,一无所知地卷进去,太危险了。” “嗯,我会小心。”师珏淡笑。 羽姝嬛笑呵呵地起身,轻盈旋转,展袖。 有云飘来,如丝如绸,变幻莫测。 日落西方,红艳如火。 “芊芊,小雅,你们没事吧?” 夏氏在门口徘徊等待,看到两个孩子携手回来,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放松之后,赶忙走上前去,接下轻雅手里的篮子,又整理了一下夏泠芊散乱的发丝,忍不住念叨。 “怎么这么晚?是不是报名不顺利?还是遇到了什么其他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饿了。”轻雅没头脑地说道。 夏氏顿时停住话头,道:“晚饭已经做好,快来吃吧。芊芊也饿了吧,洗干净手,就来吃饭。” “知道了。”夏泠芊随口应着,忍不住在笑。 饭桌上,轻雅就好像饿了好几天一样,不停地往嘴里扒白饭。 “慢点吃,还有很多。”夏氏也笑了,给轻雅夹菜,道,“是不是芊芊又欺负你了?怎么这么饿。” “才没有!”夏泠芊道,“我只是让他拿着所有的物什来着。他是男孩子,就应该拿着东西,才不算欺负他。” 轻雅闷头吃着,含糊地说道:“芊芊没欺负我。” “那么沉的篮子,你让小雅一个人拎着?”夏氏惊讶道,“小雅这么瘦弱,怎么能干那么重的活,难怪饿成这样。小雅,来,慢点吃,多吃点。” 轻雅嘴里塞满了饭菜,乖乖点头。 夏泠芊哼了一声,道:“笨蛋一个,不过真是笨人有笨福。” “怎么了?”夏氏好奇问道。 夏泠芊大概讲了下轻雅和师珏打赌,然后直接拿到了官籍,道:“不过这个笨蛋,怕是什么叫做官籍都不知道。” “嗯,不知道。”轻雅随口应道。 夏泠芊一顿,哈哈大笑。 “所以呢?小雅拿到了什么样的官籍?”夏氏好奇问道。 “在芊芊那里,我实在是没空拿了。”轻雅继续吃着饭,说道,“就那么一个牌子,还挺沉的。” “呐,就是这个。”夏泠芊直接放在了饭桌上,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是放在我这里了。夏姨,这个应该就是圣乐坊的下属的官籍吧,我隐约记得娘亲也有这样的官籍证明。” “青铜官籍?”夏氏微微惊讶,道,“这么正式?” 轻雅迷糊了,道:“这东西还有区别么?” “圣乐坊的乐户官籍,和寻常官籍有所不同,分有几类。”夏氏解释道,“大少司乐及上领舞,是玉牌。乐正及中下领舞,是紫铜牌。其下,分歌舞乐三属,青铜就是乐属,还有舞属黄铜牌,以及歌属白铜牌。其余的就是木牌,文员是檀木牌,学徒是桃木牌。” 好多,好乱。 轻雅听了直犯迷糊,道:“那这个青铜牌怎么正式了?” “青铜,就代表你可以入职圣乐坊乐属乐工,不是那种下级学徒。”夏氏耐心解释道,“小雅,你真是命好,能让大司乐看重你的才能,还特地给你做了青铜牌。不错不错,你好好跟着他,肯定有出息的。” “不行。”轻雅摇头,道,“芊芊又不能去圣乐坊,我不要去。” 夏泠芊笑了,道:“就是,反正乐坊的官籍应该在随便一家官乐坊都可以入职。不用去圣乐坊,只要有个地方能过活就行了。” “对。”轻雅点头同意。 “芊芊,你不能这样。这是小雅的机会,你不能干扰他的前途。”夏氏稍严厉地说道,“小雅进入圣乐坊学习,肯定比在官乐坊成长快。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断送人家小雅的前途啊。” 夏泠芊委屈,道:“明明是笨蛋先说的,不去圣乐坊的。” “嗯,不关芊芊的事。”轻雅微笑,道。 “小雅,你也是,你知道这官籍有多么少么?”夏氏认真教育,道,“官乐坊都是木牌,圣乐坊的青铜牌也不过半百。大司乐给你安排这个官籍,就是想让你跟他走。你这么闹别扭,万一惹他生气了,说不定不止收了你的官籍,还会要了你的命。小雅乖,芊芊的事不用担心,你想走的路,就去走吧。” “夏姨!你说什么呢!”夏泠芊娇声怒道,“笨蛋才不会一个人走掉,对不对?” 轻雅呆呆思考。 为什么听起来,官场总是要命的地方,什么死呀死的,听上去好烦。本来听了师珏的招蝶曲,还有点兴趣想要跟着走。可是一旦跟走,好像性命就交到他手上一样。 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像做乞丐那时,所有事都不能被自己掌控,所有事都要依赖别人。 这样的话,他努力在争取的官籍,到底有什么意义? 心情,忽然就倦了。 轻雅低头,沉默不语。 夏泠芊奇怪,道:“笨蛋?问你话呢,在想什么?” “啊?”轻雅回过神儿来,呆了呆,道,“芊芊,你还想考官乐坊吗?” “当然想啊,都已经报名了嘛。”夏泠芊道,“哎,人家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芊芊你考进了哪里,我就入职哪里。”轻雅微笑,道。 夏泠芊心中一甜。 “师珏不是说了,拿着这个官籍,所有圣乐坊下属的官乐坊,我都可以入职。所以,没必要非要去圣乐坊。”轻雅微笑,道,“外面,应该比圣乐坊要简单些吧。” 这个未必。 夏泠芊轻叹,没说出来。他能有这个心,她已经很开心了。 至于其他的事,轻雅这么笨也没关系,有她帮衬,总会过去的。 官乐坊的正式考核,还有段时间。 练习还在持续,不过强度降低了。临近考核,这时候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划算了。 轻雅经常发呆,一不留神,就不知道神游哪里去了。 “笨蛋!”夏泠芊不满意道,“你怎么回事?每天都在想什么啊,这么心不在焉地练习,还不如不练呢!” 轻雅微微一震,垂头道:“抱歉,咱们再来一次。” “来什么来,休息了!”夏泠芊坐在轻雅身旁的石礅子上,瞪着他,道,“我说真的,你到底在想什么?感觉你拿了官籍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似的,比以前更笨了。” 轻雅垂着头,仔细擦拭着轻音。 夏泠芊捧起他的头,直视他的眼睛,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想去圣乐坊?” 轻雅微笑,道:“不想。” “你想去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夏泠芊别扭了一下,道,“反正咱们还有珏大师的荷包为信,想要去找他应该也可以。虽然有些危险……可是哪里都有危险。总这么畏首畏尾的,就什么都不要干好啦!” 轻雅微笑,他想的不是这个。 官乐坊的考核,单纯的想有始有终。留下来的心情,已经淡了许多。 但是离开,又能去到哪里? 唔…… 不管去哪里,攒够路费才是头等大事吧。 “芊芊,咱们去卖艺吧。” 轻雅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哈?”夏泠芊呆了呆,道,“为什么要去卖艺?” “没钱了啊。”轻雅很自然地说道,“而且现在天气也凉些了,去卖艺也不会很累。” 夏泠芊无语了片刻,道:“笨蛋,你真是够笨的。你现在拿了官籍去入职官乐坊,然后在里面工作,就可以有月钱,不用那么辛苦的非要到环街去卖艺。” “月钱?” 轻雅偏头,不解。 夏泠芊好笑道:“笨蛋,这就是乐坊和江湖艺人不同之处。乐坊因为有固定的训练演出,所以有固定的客流,只要你在里面工作就可以有月钱。江湖艺人是在环街卖艺,但是你也看到了,太冷的时候和太热的时候,根本没有听众来环街溜达,也就更不会有人打赏。两者对比一下,很明显,在乐坊工作会舒服一点。可以在屋子里面演奏,每个月还能有稳定收入,多好。” 第二十七章寻遗曲 轻雅用力想了想,道:“按你的说法,月钱就是每月发一次,对吧?” “当然。”夏泠芊扬眉道。 “那,还没有发月钱的时候,那一个月要怎么过?”轻雅疑惑道。 “……” 夏泠芊被问住了。 “所以,咱们去卖艺吧。”轻雅微笑,道,“顺便问下夏姨有没有要卖的绣活,顺路就拿过去了。” 夏泠芊无力反驳,只得随着轻雅,去环街卖艺。 盛夏的炎热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有淡淡的余温和阵阵的凉。 环街上,没有人卖艺,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路过。 好奇怪。 “怎么没有人啊?”轻雅说着,也不知道在问谁。 “唉,所以说你是笨蛋啊。”夏泠芊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说道,“临近官乐坊考核,谁会有闲情逸致到这里卖艺,早就加紧练习了。而且初审通过的名单差不多这两天就公布,会有专人将准考证送到家里,大家都在家里等消息。” “哦,这样啊。”轻雅随口应着,还是走到老位置,坐了下来。 “笨蛋,你非要坐在这里吗?”夏泠芊道,“旁边也没有人,换个位置也可以啊。” “坐在这里,顺当。” 轻雅拿出琴来,随便弹着。 夏泠芊好笑,不过也是。习惯了这里,忽然换个位置,反倒不习惯。自然走到他身旁,坐下,看着空旷的街道,轻笑。 “你说来卖艺,都没有人听。” “嗯。不过,好听的话,自然有人会来听的。” 轻雅抬手,身后,官乐坊的合奏声音悠悠传了过来,手上一顿。周围没有其他乐器奏曲,官乐坊的声音显得十分明显。轻雅瞬间就被干扰,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轻雅不由自主随声回头,只能看到后面的墙。 “这叫清商乐,”夏泠芊把他转过来,解释道,“这首曲子是吴声十曲之一的凤将雏。嗯……其实这首曲子已经失传了,现在听到的这个,是珏大师按照前人留下来的填词重新谱的曲。” “哦。”轻雅想了想,道,“感觉这个曲子好奇怪。” “听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还好啊。”夏泠芊仔细听了听,道,“是不是你有问题啊?我没听出来有任何毛病啊。” “大体是没什么问题,细节上总觉得,有几个音不该是那样的。”轻雅手按琴弦,道,“我在这边弹一下,你看看能不能听出区别。” 说着,跟着官乐坊传出来的音乐起音。 合奏的声音悄然一滞。 嗯? 有器乐声干扰了演奏。 排练室,师珏微微张开眼睛,扫了一遍场中的乐手。不是他们,他们都在按照谱子演奏。是谁,突然加入,而且还…… 还挺和谐。 师珏闭上眼,仔细去听。 是了,是了! 就是这几个音不太对,改过来,就和谐了! 师珏迅速拿来谱子,提笔添改。 正在合奏的乐手们纷纷停了下来,惊恐地看着师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乐师廖梓昶指挥大家停手,等师珏改完谱子,再来练过。 此处,本是在试奏谱子。师珏正在改动的,就是正在尝试复原的凤将雏曲。 古来有乐,今多不传,实在可惜。师珏在大司乐一位,也无旁事,于是专心研究此事,试图复原已经失传的清音雅乐。好在,曲子失传,仍有不少文字记载。通过研究这些文字,师珏已经大概把曲子都填出来了,但在细节上,还没有确定。毕竟在编曲方面,有很大程度的个人色彩,一旦现有的审美确定下来了,很多事情就容易被忽略。 比如现在,很多年了,一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问题的音符,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那个奇怪的器乐声也不见了。 “方才,是你们谁在演奏不同的声音?”师珏淡淡问道。 众人战战兢兢,纷纷摇头。 廖梓昶行礼,道:“珏大师,方才那声音,应该是外面传进来的。” “外面?” 师珏正在疑惑,忽然,又听到器乐声。 那是不一样的旋律,但一听就是清乐的音阶。师珏脑海中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这首曲子,应该是真正的凤将雏。这怎么可能,谁在演奏这首本该失传的曲目? 师珏大步离去,留下乐手们坐在排练室内发呆。 环街。 轻雅随意抚着调子,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抚这首调子。 曲罢,音收。 “这是什么曲?”夏泠芊好奇道。 “不知道。”轻雅一脸茫然,道,“我也没听过这首曲子。” “可是你弹出来了哎。”夏泠芊奇怪道,“难不成,你还想说是这琴自己弹出的调子么?” 这话倒是说对了,轻雅沉默,似乎,就算自己没有抚琴,这琴自己就会蹦出这些调子。 素衣轻扬。 轻雅抬头,微微皱眉。这是怎么了,这大司乐怎么这么闲,老在自己面前晃荡。 唔……好像也没有老,一个月一次差不多。 “你在弹曲?”师珏问道。 “不然呢?”轻雅应声,低头又开始擦琴。 师珏正色道:“方才的曲子,可是凤将雏?” “我不知道。”轻雅道,“随便就弹了。” 怎么可能随便就弹了,师珏盯了轻雅片刻,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着,转身就走。 凭什么他说跟着就要跟着? 轻雅不悦,但是夏泠芊很听话,立刻拖着他跟上。 “笨蛋,你乖乖听话,跟着他走。”夏泠芊看出轻雅不高兴,小声劝道,“你现在算是圣乐坊的人,珏大师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不能跟他对着干。” “我后悔弄这个官籍了。”轻雅小声抱怨,道,“麻烦死了。” “胡说什么啊,笨蛋!”夏泠芊道,“一看就是珏大师对你不一般好吧,这东西明显就是提前做好的,只是找个借口给你罢了。你这笨蛋,怎么能不珍惜?” 轻雅也知道,可还是不高兴。 被这样呼来喝去的,凭什么,他又不是一条狗。 几人一路走到官乐坊,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师珏把两个孩子带回到自己的房间。 “哎呀,芊芊宝贝。”羽姝嬛一下子扑了过来,把夏泠芊抱过去摸头。 夏泠芊顿时吓得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的,别怕。”羽姝嬛笑着安抚夏泠芊,转头又对师珏说,“看你,又把人家孩子吓到了吧。” 师珏淡笑了笑,道:“你安抚一下,我还有事。” “好好好,知道了,你去忙。”羽姝嬛俏然扬眉,把夏泠芊直接抱起,带到一旁去了。 轻雅看着,道:“你一早就知道芊芊的身份吧?” “嗯。”师珏应道,“确切的说,这次来,就是要把芊芊带回去。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她也没必要再在外面流浪了。这孩子天赋不错,丢在外面可惜了。” “你看,我就说。”轻雅向夏泠芊道,“他们早就知道了,你没必要害怕。” 夏泠芊还是怕,手足无措。 羽姝嬛轻笑,抱着夏泠芊安抚,道:“真是个傻丫头。你也不想想,就凭你和那丫鬟,怎么可能轻易从圣乐坊跑出去。那可是皇家的地界,到处都是守卫。” 夏泠芊想了想,似乎当初跑掉的时候,都没有人拦阻。那时稍微奇怪了片刻,也就忘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怎么可能偌大的皇家圣乐坊,会没有守卫。肯定是提前被人支开了。 师珏轻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我亲爱的珏大师,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羽姝嬛笑吟吟道,“只要悄悄把调兵令牌放在床头,就够了。” 师珏一笑,道:“过去的事,不深究了。” “要带芊芊走,为什么一早不说?”轻雅不悦问道,“芊芊都吓到了。” “事出有因,现在相认一样的。”师珏道,“先不说这个了,方才的曲子,你还能再弹一次么?” “不能。”轻雅道,“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师珏淡笑。 羽姝嬛笑呵呵道:“这可真是碰到了个有个性的孩子,完全不听话。” 轻雅微微皱眉,道:“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 “哎呀,可不能这么说,现在你也属于官籍,这不连自己一起都骂了。”羽姝嬛笑呵呵道,“小雅,你别紧张,珏大师没有恶意。他呀,就是爱乐成痴,你就可怜可怜他,给他弹一遍呗。” 轻雅看了眼羽姝嬛,这位大姐姐到不让人讨厌。 “好吧。” 轻雅拿出琴来,演奏。 一曲凤将雏,古色清音。 曲罢,音收,萦音不绝。 师珏边听,边拿了纸笔记下谱子。曲毕,拿起谱子端详,缓缓道:“这首曲子恐怕就是古曲凤将雏,小雅,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曲子的?” “不知道。”轻雅木然应道。 师珏不信。 “问这个笨蛋没用,我刚刚问了。”夏泠芊道,“刚刚他弹这个调子的时候,仿佛着魔般,都听不到我在说话。” “嗯?是这样?”师珏问道。 轻雅点头,道:“事情就是这样,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 “刚刚应该是你自己弹的吧?”师珏问。 轻雅应道:“对。” 师珏奇怪,道:“你能完整的弹下来,应该学了有一阵了吧?” “没,我只是听过一遍的曲子,就可以弹下来。”轻雅道,“我知道指法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音应该是对的。” 师珏淡笑轻叹,道:“你这孩子,你真是太有天赋了,以后就乖乖跟我学琴吧。” 轻雅犹豫。 “芊芊也是,”师珏微笑道,“明天开始,由我和嬛儿来教你们技艺,如何?” “真的?”夏泠芊小心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羽姝嬛笑吟吟答道,“明日,你们先入职这里,然后等我和珏大师忙完了,带你们回圣乐坊。我们大概还要再这里待一阵子,你们俩就在官乐坊好好磨练一下吧。” “好!” 夏泠芊笑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轻雅看看夏泠芊,勉强同意,还是摆出一副别扭的脸。 师珏笑笑,道:“明日,梓昶他们要去东陵巡演,五日后的官乐坊考核,就由我来代办。小雅,到时候你来做首席,负责考核事宜,如何?” “啊?”轻雅吃了一惊。 第二十八章玩笑 “这次我想换一个考核方式,不像以前那样单独演奏了,费时费力。”师珏道,“我是这么想的,从长短调里抽选三首曲目,然后直接让所有人即兴合奏。小雅就负责主旋律,引领整个乐团。” “不行的。”轻雅连忙摇头,道,“我演奏的好差,不行的。” “没关系,还有时间,我教你。”师珏淡笑,道,“芊芊也是,负责领舞,这些日子嬛儿负责教你。五日后,官乐坊的入职考核,就交给你们了。” 轻雅和夏泠芊面面相觑。 羽姝嬛笑然,道:“不用怕,这是咱们亲爱的珏大师,想出来的整人方式。以后乐坊筛选人,多筛选乐感好的。乐感不好的,就自然被刷下。” 轻雅想了想,道:“简单的说,就是筛选有天赋的呗。” “咦?小雅还挺聪明的。”羽姝嬛赞许道。 “那,那些纯粹喜欢音乐,没天赋的学习者,就肯定会被刷下去了?”轻雅皱眉,完全不合理。 “非也。”师珏解释道,“乐感可以后天培养,如果没有乐感,再努力也不会有什么成效。如果努力先培养好乐感,后面都比较好办。我不否认努力,我只否认没必要的努力。” 被看穿了。 轻雅沉默了。 大师果然是大师,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乐感那种东西,不入门的人能知道怎么培养么……果然就像羽姝嬛说的,根本就是在整人。 怎么办哦? 轻雅忍不住看向夏泠芊。 夏泠芊也茫然地看向他。 “好了,就这么定了。”羽姝嬛笑吟吟说道,“你们俩也别互相抛媚眼了,这是个锻炼能力的好机会,你们可不能错过呀。” 轻雅想了想,没尝试过的东西,试试也可以,于是先说道:“好,就这么办吧。” 夏泠芊跟着轻雅,也同意了。 正事谈妥。 羽姝嬛看着俩孩子胸前都挂着同样的挂饰,不由得调笑道:“哎呀,这是我们芊芊宝贝喜欢那个笨小子,还是那个笨小子喜欢咱们芊芊宝贝呢?” 夏泠芊闻言,顿时脸红,道:“我才不喜欢那个笨蛋呢!” 这傻样,一看就是喜欢人家笨小子吧。 羽姝嬛好笑地看了看轻雅,见轻雅只是一脸茫然,不禁笑道:“小雅不喜欢芊芊吗?” “喜欢啊。”轻雅随口说道。 夏泠芊更脸红。 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拉住轻雅,跑掉了。 “哎呀,一害羞就逃跑。”羽姝嬛在后面轻笑,托腮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这么小就找到伴了,多好。” 师珏淡淡扬眉,道:“为何非要把他们吓走?” “没什么,就是好玩罢了。”羽姝嬛笑眯眯地回头看着师珏,道,“哎呀,人家真的没有什么目的了啦,只是突然想开个玩笑嘛。你看那俩孩子多好玩,逗逗玩嘛。” “以后养在身边,有的是时候玩。”师珏拿起谱子继续揣摩,道,“你也别那么严肃,该玩就玩。” “讨厌啦,人家哪里有严肃,人家明明每时每刻都在玩。”羽姝嬛笑吟吟地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是无人的后院。 “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 羽姝嬛淡淡一笑。 结果还是要跟师珏学琴。 轻雅坐在石墩子上,盯着月季发呆。 说好的卖艺,结果一文钱都没赚到。然后还遇到了师珏,答应了很夸张的事。 转念想想,遇到天下第一,受到赏识,还安排了工作,应该是非常幸运的事吧。可是轻雅偏偏就高兴不起来,总觉得是哪里弄错了,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生活变得好拘束。 不喜欢这样。 轻雅独自叹气,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笨蛋!吃晚饭了!”夏泠芊寻来,道,“今天怎么了?吃饭都不积极,出什么问题了?” “芊芊,”轻雅幽幽道,“你有没有觉得,生活好辛苦,什么事都不能自己掌控,总是被别人牵着走。” 夏泠芊一怔,道:“没觉得,好像没人掌控我啊,也没人牵着我走。” “你想跟羽姝嬛学舞?”轻雅问道。 夏泠芊点头,道:“那是当然。我可是要当天下第一上领舞的人,不先把她的本事学过来,怎么当天下第一。” 轻雅一呆。 “而且啊,五天时间,学到考核领舞的地步,很大的挑战呢。如果我连这都做不到,还怎么当天下第一。”夏泠芊笑眯眯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追求天下第一的脚步,而且我肯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 轻雅呆呆地看着她。 是了,他之前奔着官籍努力的时候,也有这份心。现在达到目标,有点迷失,动力也不足了。别人都在拖着他前进,而他自己在缓步前行,所以才显得被掌控了。 啊,然后要怎样呢? 难道他也要成为天下第一? 那东西能吃? 轻雅依然提不起兴趣,只好继续发呆。 见他没精神,夏泠芊便坐到他身旁陪他,道:“笨蛋,你跟我一起成为天下第一吧。” 轻雅呆了呆,道:“那个目标,你可以。可是我,是不可能达到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夏泠芊道,“你看珏大师和嬛姨,天下第一乐师,和天下第一舞伶,多配。咱们也争取那样好不好?” 轻雅一脸茫然,道:“那样是哪样?” 夏泠芊微微脸红,道:“还能是哪样……天下第一呗。” “嗯,那就天下第一吧。” 轻雅这么说着,心里却没当回事。 夏泠芊脸更红,低声骂道:“你这个笨蛋。”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又怎么笨了?” “你就没聪明过!”夏泠芊笑骂道,独自跑走了。 轻雅茫然,这是闹哪样。 算了,不想了,头大。 翌日,天色稍沉,乌云密布。 一大早,轻雅和夏泠芊就赶到了官乐坊,师珏和羽姝嬛已经在等了。 “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轻雅没头脑地说着。 “你若想住在这里,我让乐胥给你安排房间。”师珏随口应道。 “啊?可以吗?”轻雅道。 “笨蛋!你是有多懒,这么点路都不想走过来!”夏泠芊走过来用力摇着轻雅,道,“醒了没有?要开始学习了,别发懒!” 轻雅蔫蔫地打了个哈欠,道:“你怎么这么有精神,”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啊,走得都打蔫了。 夏泠芊一个大白眼甩过去,道:“你是不是男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娇气?” “我只是累了!”轻雅争辩道。 起这么早,还走了这么远,胸口闷气的很。身体不舒服,哪儿还有心情学习。轻雅不高兴地坐到一旁休息去了,就是不跟他们练习。 师珏见了,微微皱眉。 这孩子怎么体制这么羸弱,也是,身材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就像个文弱书生。 “小雅,你怎么如此瘦弱?是不是平时没好好吃饭?” “才怪呢!”夏泠芊道,“每天吃饭就属他最能吃,光白饭就可以吃掉三碗。真不知道他的肚子是不是无底洞,怎么装都装不满。” 轻雅不舒服地缩在角落,抱着自己坐在椅子上。 其他人也无心练习,投来关切的目光。 轻雅受不住了,皱眉道:“我没事,一直是这样,歇会儿就好了。” “啊。”羽姝嬛想起什么,说道,“他肯定是以前没吃好,现在落下病根了。我记得还有些小点心,我叫人拿过来。” 轻雅蔫蔫的,不舒服。 师珏淡笑,道:“没事,不舒服就先休息,不着急。” 轻雅弱弱地点头,缩在角落。 夏泠芊呆了呆,什么叫以前没吃好?是说他小时候嘛? “拿来了。”羽姝嬛端着糕点盘子,笑吟吟放到轻雅手边,道,“这是咱家珏大师最喜欢的红豆糕,厨子不小心做多了,你尝尝,挺好吃的。” “谢谢。”轻雅蔫蔫地吃着。 轻雅不舒服,没法训练,师珏也就在他不远处闭目养神。 羽姝嬛笑吟吟在旁边说道,“不急,慢慢吃。芊芊,咱们先开始吧,跟我到那边去。” “哦,”夏泠芊跟了过去,小声问道,“笨蛋以前发生了什么,才变得这么瘦弱?” 羽姝嬛笑然看着她,道:“他既然没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这样告诉你,怕是不太好。” 夏泠芊道:“若当真事出有因,我这样说他不是更不好?嬛姨,就告诉我嘛,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羽姝嬛沉吟,道:“说了,怕你嫌弃他。那孩子也不容易,我不想你们俩因此闹矛盾。” “我保证,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嫌弃他。”夏泠芊忙道,“嬛姨,告诉我嘛。” 羽姝嬛想了想,狡黠一笑,把夏泠芊带远一些,说道:“我也是之前给他做户籍的时候才查到的,这孩子,是北陵的一个弃婴。父母不详生卒不详,能活下来可真是不容易。这孩子一开始就在乞讨,吃得都是不干不净的东西,晚上就睡大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后来也是各种机缘巧合吧,那孩子离开了乞丐窝,成为江湖艺人。说起来,还真是厉害。通常,那样的孩子都活不长。他不止活下来了,还脱离了原本的乞丐生活。这可不是普通的意志力可以做到的,这孩子的确有些不一般。” 夏泠芊怔了怔,轻雅原本是乞丐? 这……怎么可能…… “芊芊,我知道你看不起那些贱民,不过小雅的确是好孩子。”羽姝嬛满意地笑吟吟看着夏泠芊纠结的表情,道,“你刚刚答应过的,不可以嫌弃他哦。” 夏泠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悄悄看向轻雅那边,道:“珏大师知道吗?” “当然知道。”羽姝嬛道,“虽然大胥负责所有户籍,但是所有事务都会上报大司乐。没有珏大师同意,没人敢给他加到圣乐坊的官籍里。” 夏泠芊茫然了。 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轻雅是不是那时候的瘟疫感染者之一,他也是乞丐啊!不,肯定不是。如果真的传染了,不可能还活着。可是乞丐啊,为什么他是乞丐? 夏泠芊头疼。 羽姝嬛笑得开心,道:“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赶快开始练习吧。听说你差不多模仿下来了我的蝶恋花帗舞,过来演练一遍我看看。” 夏泠芊恍惚点头,心不在焉。 第二十九章古之绝响 那边,轻雅很快吃掉了红豆糕,感觉好些了。 师珏随手抚琴,是一首没听过的调子。 轻雅怔怔听着,忽然说道:“不对。” 师珏停下,看着他,道:“哦?” “音不对,跳了。”轻雅也拿出琴来,说道,“这里顺过来,是这个音。然后才是这个音。” 轻雅搞不清音名,只能直接弹出来。 师珏扬眉,道:“你为何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弹错,来诱轻雅说话。 “就是听上去感觉不对啊,会觉得别扭了一下。”轻雅努力形容着,说道,“就是每个乐曲有个整体感觉,然后这个音跳出了整体感觉,来了那么一下。所以感觉是错了。” “对。”师珏说道,“你的乐感很好,就是这样。” 轻雅眨眨眼,道:“这个谁都能听出来吧,很明显的。” “非也。”师珏淡笑,道,“如今有很多乐曲,都是没有乐律可言,都很少有人听出来,更别说错一两个音。乐律不是那种随便的玩物,而是一种艺术。什么样的好听,什么样的不好听,都是有严格标准的。” 哈…… 完全没听懂。 轻雅一脸茫然地看着师珏。 师珏笑了笑,道:“想学好乐律,就要先学最基础的古曲。古琴曲有五曲、九引、十二操。不过均已失传。这里,有我按照格律复原的版本,你先学,和当年的琴曲应该差不太多。” 轻雅接过师珏递来的谱子,啊,又是那个鬼画符减字谱。 “可识谱?”师珏问道。 “勉强……” 轻雅努力识别着谱子。 不行,完全识别不出来。 “那你看我弹一遍。”师珏道,“首先是鹿鸣。” 歌者唱曰: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 歌未完,谱子撕裂了。 “不是我……”轻雅吓了一跳,手一松,谱子碎落一地。 师珏只好停下来,询问地看向轻雅的琴。那琴并没有说话,但是能猜得出来,是琴撕碎的谱子。这琴是想说,这个曲子不是当初的那个曲子么? 轻音自鸣,一首古曲。 谁都没有说名字,但心里却知道,这首便是鹿鸣。因为随着这首曲子演奏,脑海里就呈现出一个人,双手环抱胸前,手持五彩羽,诵唱鹿鸣。 曲罢,音收。 静然无声。 神奇了。这琴竟然能自己演奏乐曲。 轻雅连忙低头查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转头看师珏的表情,师珏也是一脸惊讶。不过还是清醒的,立刻拿了纸笔,记下谱子。 师珏忙着记谱子的时候,轻雅抚琴,大概弹出来了一遍鹿鸣。 “指法不对,”师珏提醒,道,“这里是进复,这里是浒……” “能,演示一遍么?”轻雅听着名词就犯晕。 师珏淡笑,亲自演示了一遍。同样的曲子,在师珏手里一弹,果然,气场都不一样了。轻雅有样学样,不过学得不像。 这些指法和技巧,需要耐心下来慢慢学,想瞬间就会,那就是做梦。 一紧张,轻雅的手指被琴弦绊了一下。琴弦似乎自己减了力道,打在手指上只是生疼,没有割破。轻雅疼的嘬手指,悄悄看那琴弦,似乎流动着什么。眨眨眼,再看,有什么都没有了,只是琴弦罢了。 嗯? 师珏目光瞥了过去,道:“没事吧?” “没。”轻雅甩甩手,吓一跳罢了。 “前辈?”师珏试探着叫琴。 轻雅眨眨眼,道,“轻音有说话吗?” 师珏摇头,道:“我只是好奇,它是否知道所有古琴曲。如果能重现这些古曲,当真是件大好事。” “轻音,你知道吗?”轻雅问道。 轻音无声。 “是不是坏掉了?”轻雅伸手拨弄琴弦,有声,“咦,没坏掉呀。” “罢了,那就先练这一首曲子罢。”师珏道,“弹熟这个,说不定它就会演奏下一首曲子了。” 轻雅点头,想了想,不对呀,道:“到时候考核就用这个曲子么?” “当然不是,用的是简单一些的曲子。”师珏笑道,“这种曲子比较艺术,不适合考核。你是初学者,要好好学这些基础。”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学考核用的曲子?”轻雅问道。 “你会什么词牌曲?”师珏问道。 轻雅抓头,道:“词牌曲啊……就是听腻的那些。话说考那些也没意义吧,都听过的,再不知道就是孤陋寡闻了。这和乐感没什么必然联系吧。” 说得有理,师珏思索,道:“除了你上次的那首雨落,你还有别的曲子么?” “原创曲么?”轻雅点头,道,“有。我还有暖阳,和泠夜。” 师珏看着轻雅。 轻雅看着师珏。 啊……正好三首曲子。 “不会是要这三首曲子吧?”轻雅心虚道,“这都是我随便写的,那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是乐律,所以完全都没有律的。” “先弹来听听。”师珏淡笑。 “哦。”轻雅依次演奏了一遍,说道,“以前暖阳和雨落被我……那个,卖艺的时候用过。泠夜还没有公开演奏过。” “那是在北陵的时候演奏过吧,在中陵演奏过么?”师珏问道。 “在这边也演奏过雨落和暖阳……”好像有什么不对头,轻雅呆了呆,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北陵人?” 师珏淡笑,道:“放心,自此之后,没人知道你是北陵人,旁人只知道你是我圣乐坊人。” 轻雅呆了呆,这话什么意思? “好了,就决定是这三首曲子了。”师珏在轻雅发呆的时候,已经记下了谱,微微皱眉,道,“指法稍微改一下,曲子还会更好听些。” “哦。”轻雅想了想,道,“能先不用谱子么,我识谱有点慢。” 师珏瞥了他一眼,道:“现在为了抢时间,可以。不过识谱是必须的,你最好能达到视谱演奏的水准。” 轻雅干笑,没那能耐。 不过还是要耐下心来,学下基本的指法,搞不定这个,后面都别学了。 眼前,流光溢彩,五光十色。 轻雅抬头,看痴。 夏泠芊换了一身舞衣,戴了发饰,还妆了面容。只是从面前走过,光彩照人,不可直视。再看旁边,羽姝嬛也换了舞衣,样貌身姿比夏泠芊更加窈窕美丽。轻雅痴痴然看着夏泠芊,惹得羽姝嬛笑了起来。 “小雅,芊芊美不美?”羽姝嬛调笑道。 “美。”轻雅痴痴然说着。 夏泠芊微微有些脸红,低声斥道:“大笨蛋。” “好啦,我们要开始练习了。”羽姝嬛笑然道,“二位谁有空闲,来给我们配个乐?” “小雅,一起来。”师珏说道。 轻雅呆呆点头,忽然道,“刚刚你们都没有在练习么?” “讨厌啦,你以为这舞服很好穿的么?还有这妆容,和发式,也不是那么好弄的。林林总总,忙到现在,差不多穿戴整齐了。”羽姝嬛轻笑着点了一下轻雅额头,道,“咱们的小雅琴师,过来帮我们配乐吧。” “哦。”轻雅应声。 几个人出了休息室,走到排练室。为了排练方便,官乐坊设置有很多排练室,所以总会有那么几个排练室是空闲状态。几人随便找了个排练室,准备练舞。 轻雅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呆在那里,站在门口发蒙。 “小雅,你坐到乐团中心去。”师珏指着那些排好位置的椅子,说道。 轻雅呆呆走到椅子堆里,坐到中间的位置,乖乖把琴放在桌案上。师珏坐在稍微偏一点的位置,看着轻雅那样发呆,也感觉有些可笑。 “芊芊,来,到台上,站在这里。”羽姝嬛带着夏泠芊站到台上,道,“中间这里,有个台下看不见的圆点,这里是舞台在中心。你是领舞,必须要站在这个位置上。” 夏泠芊点头,洒然一个旋转,都没出那个圆点。 “对,就是这样。”羽姝嬛很满意,“芊芊是个聪明的孩子。” 夏泠芊小心看了一眼台下的轻雅,撞上目光,赶快挪开。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乱的很。 轻雅垂着头,根本没看到夏泠芊的目光。 “芊芊应该知道基础了吧,咱们就从最基本的小舞开始吧。”羽姝嬛笑吟吟看着两个孩子,说道。 夏泠芊点头。 “小雅还不知道,所以还是讲下吧。”师珏说道,“乐舞一家。” 轻雅呆了呆,道:“乐器是可以单独演奏的吧,不一定有舞。” “这不一样,这是合奏,所以有乐有舞。不知舞,也无以乐。”师珏说道,“古有雅乐、清乐、燕乐、俗乐,舞也有雅舞、杂舞。除了雅乐雅舞是祭祀之用,只有圣乐坊可以演奏之外,其他的乐曲,都没有太多限制。我们这里要学的,基本是清乐,燕乐。俗乐杂舞是悦人之物,并非艺术,可以忽略不计。” 轻雅想了想,道:“就是我们会演奏特别庄重正式的乐曲?” “也不尽然。”师珏道,“任何乐曲,都可以成为艺术,只是,看如何演奏表达。” 轻雅呆了呆,到底是要怎样? 羽姝嬛笑了,解释道:“小雅,不用细究这些。咱们珏大师的意思就是,只要他想演奏的,就是艺术。他不想演奏的,就是俗物。” “哦。”轻雅勉强算是听懂了,道,“那现在要练习什么曲目?” “蝶恋花。”羽姝嬛笑然答道。 呃…… 轻雅头疼。 能不能换首曲子?! 轻雅在发呆状态,师珏已经开始演奏。台上,夏泠芊盘旋起舞。羽姝嬛悄悄退到轻雅身旁,有趣地看着他。 “小雅,你也跟着演奏啊。”这孩子,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轻雅呆然看看琴,又看看师珏,摇头道:“算了,我演奏出来不是这个风格,就不捣乱了。” “怕什么,你又未必能盖过珏大师的响度。”羽姝嬛逗他,道,“你看芊芊都跳舞了,你也该配乐才对嘛。” 轻雅呆呆点头,也是。 抬手抚琴。 一声弦鸣,师珏的音就有些乱了。 轻雅立刻收住,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琴。不对啊,自己的琴应该是准音的,师珏的琴也是准音的。没道理这一声过去,就会打乱师珏的琴音。 一旁的羽姝嬛看得有趣,伸手过去轻拨琴弦,好奇地想看看师珏琴音被扰乱之后的窘迫模样。 第三十章猫腻 琴弦一动,静然无声。 师珏的琴音也静了片刻,才继续往下演奏。 羽姝嬛满意地看到师珏脸上划过一丝窘迫,不由得又多看了这琴一眼。奇特的琴,不过……也是容易招灾的东西。 看这孩子的样子,他应该当真不知道这琴的状况。如此,便更加危险。 只是这么想想,羽姝嬛展颜一笑。 既然这琴在他旁边这么久都没事,恐怕这孩子也有些独特之处。这些担忧,或许多余了。 曲罢,音收。 师珏抬眼看着羽姝嬛,目光里满是宠溺地责怪。 羽姝嬛顽皮一笑,道:“挺好挺好,曲很好,舞也很好。到时候,芊芊用这一支舞就可以震慑全场。谁能想到,一个九岁的小孩,能有这样的舞姿。” “还是算了,这种绝技,留着自己看就行了。”师珏道,“让芊芊练习一下小雅的三首曲子,考核的时候去领舞。” “不必。”夏泠芊昂头,道,“无论是什么曲子,我都有信心跟上,不需要练习。” “哎呀,何必推辞。明明是和小雅亲近的时候。”羽姝嬛笑然道,“时间就这么几天,还是要好好把握。” 夏泠芊微微皱眉,道:“和那个没关系!我是不会在即兴跳舞上失误的。” “哦?”羽姝嬛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夏泠芊转开头,道:“就是……没关系。” 这孩子可真是好懂。羽姝嬛又转头看看轻雅,目光稍稍认真了些。那孩子在想的事,果然还是无法放下曾经的伤么。罢了,还是逗逗他们玩就好了,万一惹哭了,也不太好。 真是可爱的玩具呢。 轻雅低头擦琴,稍稍有些沉默。 一连五天,都这样在排练室里度过了,然而,技艺上,可以说没有丝毫长进。 轻雅有些郁闷,难道自己属于那种天赋异禀学习痴呆型么?师珏都已经那么认真的逐一示范了,可他该不会还是不会。 轻音也没再说话,安静得很。 师珏本还想让这琴演奏其他的古曲,然而轻音就是没反应。轻雅护琴心切,不让师珏老是盘问。师珏无奈只好作罢,把凤将雏和鹿鸣这两首古打谱,小心仔细地收在谱匣子里,视作珍宝。 至于夏泠芊……这几日都没怎么说话。 轻雅专注练习未想其他,并不觉得有异。而且他已经暂住到官乐坊内,夏泠芊则是有羽姝嬛每日从家接送,交流会少,也很正常。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正式的官乐坊考核了。 轻雅坐在首席的位置上,环视了一圈大堂里来回走动的人群,继续低头擦琴。 想想还真是有趣呢,五日前,他也曾想过自己会在他们之中,参加考核。而现在,自己却负责考核。轻雅哭笑不得。师珏这个人不只是整考生,连他们也一起整了。 哎,这大概是中陵乐坊有史以来,最搞笑的考核。 “笨蛋。”夏泠芊已经换好舞衣,坐到轻雅旁边,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嗯?”轻雅应声抬头,已经见惯了夏泠芊的舞衣,“哪里奇怪?” “人好少。”夏泠芊道,“我去候场区看了,只有三十几个人。我去年参加的时候,有差不多近百人,超额选拔呢。” “去年多了,今年就少了罢。”轻雅不以为然道。 “你可真是笨蛋。”夏泠芊道,“我听说啊,这次初审猫腻了。我之前不是说过,民乐坊报名的乐手一定会被选上么,结果居然也有没选上的。相对的,这次选入好多江湖艺人,有不少是身世成迷的浪子,和你一样。” 轻雅心中一跳,道:“是吗?” “对呀,特别奇怪。”夏泠芊继续道,“本来是官乐坊,应该找些家世清白的人。我看这次江湖人居多,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问下师珏,应该就知道了。”轻雅微笑,道。 “我问了呀,可是珏大师说,这是按照一定标准筛选的。我问标准,珏大师居然说保密。”夏泠芊无奈道,“然后我才发现,这根本就是珏大师随性选的,根本没有确切的标准。然后那些考生就不干了,说官乐坊越来越黑暗了,再这样下去会完蛋的。这不,有些准考的考生都没有来,人一下子就少了好多。” “那不是挺好,少点人,入选几率就大了。”轻雅说道。 夏泠芊偏头想了想,道:“说的也是哦,能进官乐坊就是官籍,不来的人才是自命清高不知所谓的大傻帽。” 轻雅笑了笑,若他是考生,也不会来。 进门考核都猫腻,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猫腻,这么复杂的地方,玩不起。 “对了,你入职是什么等级?”夏泠芊好奇道。 “那天你没看?”轻雅拿出中陵乐坊入职木牌,道,“乐属学徒。” “学徒?你为什么是学徒?”夏泠芊拿出自己的牌子,“看我,舞属中等。你好歹是考核首席,怎么只给你了学徒的位置?你有没有问问啊。” “新人,不是学徒是什么。”轻雅无所谓道,“我是什么水准我心里清楚。要是给我个乐属中等,我到有些怀疑这个官乐坊的水准了。” “不是啦,这个等级和你水准没关系,这个是身份象征,懂否?”夏泠芊说着,解释道,“你是琴师,等级不该是这么低。琴在整个乐团里面要起引领作用,如果是个学徒来引领,怎么引领啊。” “谁知道,又不是我设置的等级。”轻雅毫不在意,道,“反正跟你在同样的地方就好了。” 夏泠芊微微一滞,又被感动。 前几天,原本是有点闹脾气,昨日方才想明白。那时候他还小,所有事都不由自主。如今他想成为寻常人,想成为一个琴师,就够了。她自己不也是这样,有一个目标在努力,之前闹了不愉快,轻雅也没有嫌弃自己。 这么想着,又和他亲近了起来。 “还是不对,我帮你去问问。”夏泠芊皱眉,道,“学徒和中级的月钱差了很多,你这样太吃亏了。我去问问,是不是有人故意找你茬。” “我才刚来,就有人找茬?”轻雅迷糊道,“至于么。” “那是太至于了好么,你这么笨的人,不欺负你欺负谁。你等着,我去帮你问。” 夏泠芊拿着轻雅的腰牌,跑掉了。 轻雅呆然。 这就是官乐坊的猫腻么?完全没看出来哎。 有人走到近前,不悦地看着轻雅。 轻雅抬头,哦,是廖梓昶,就是这里的乐团团长,也是中陵乐坊的大乐师。简单的说,就是所有的事务都归他管。 “听说,珏大师让你负责这次考核的首席,演奏主旋律?”廖梓昶明显不满意地垂目看着他,道,“为什么是你?” “你应该去问师珏。”轻雅随口道,“问我也没用。” “没礼貌的小子,称呼珏大师要用尊称。”廖梓昶更加皱眉。 “我爱怎么叫怎么叫,关你什么事?”轻雅抚琴试音,淡淡道,“这次考核主事,是师珏,我也是听他的罢了。你有意见就去找他,和我说没用。” “别以为有珏大师撑腰,你就能这般放肆。”廖梓昶冷冷道,“你若在考核中出了差错,我一样有权限把你赶出去。到时候,我看你还如何张狂。” 轻雅微笑,道:“是嘛,师珏告诉你这次演奏的曲目了?” “中陵乐坊所有考核的曲目,我全都听过。你只要出错,我就能听出来。”廖梓昶道。 “也就是说,这次的曲目,你还没听过。”轻雅微笑,道,“我就说嘛,师珏才跟我说要保密曲目,应该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什么意思?”廖梓昶皱眉道。 “就是……”轻雅正要说,忽然一想不对,道,“你是不是故意套我话,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廖梓昶抖了下嘴角。 轻雅抬头,道:“反正呢,到时候你要说我出错,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准备正确的旋律。光凭‘差错’这两个字,不足以说明任何问题。如果说不出来,就闭嘴听着,别没事找事。” 廖梓昶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孩子,居然敢这么在官乐坊说话,到底是无知还是故意。就算是珏大师,说话也不会这般。哼,若有机会,必要赶他出去。 夏泠芊拿着轻雅的腰牌回来了,边跑边喊道:“我问过了,果然是有人故意……哎,廖乐师。” 廖梓昶皱眉,是那个讨厌的小丫头。 这两个孩子,都很讨厌。 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也不明白珏大师到底看上了他们什么。 最让廖梓昶不甘心的是,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可以加入圣乐坊,还是由珏大师亲自保荐。可是他,在这官乐坊呆了有十年,却一直没机会加入圣乐坊。 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为什么,你给笨蛋的级别是学徒?!” 夏泠芊直接就问道:“你应该知道,珏大师明明让你给一个中等乐属,你为什么只给了一个学徒?你是不是不相信珏大师的判断?” 廖梓昶淡淡瞥了一眼夏泠芊,道:“他是学徒,只能说他选的乐器不对。” “什么叫乐器不对?琴是最古老高雅的乐器,怎么不对了?”夏泠芊怒气冲冲道,“我看你就是不听珏大师的话,应该让珏大师开除你!” “就是因为,琴既古老又高雅,所以他只能是学徒。”廖梓昶淡淡解释道,“你可知道,琴在乐团中,代表着什么?” “什么?”夏泠芊应道,她对乐团不熟。 “琴,是乐团的灵魂所在,也就是一把琴,可以融汇所有的声音,使其变成优美的乐曲。”廖梓昶轻蔑地解释道,“如今,乐器普及民间,琴也沦为民间玩物,更有甚者毁琴为誓。你们或许以为,琴就该如此。但在官家,抚琴者,在乐团里必是首席,或者团长。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凭他的资格,能够首席之位么?” “有何不够?”夏泠芊道,“你又没听过笨蛋演奏,凭什么下此结论?而就算他不够资格,那也是之后降级。你现在就给一个学徒,明显就是故意而为,不怀好意。” 廖梓昶扬眉,道:“如此,就让他来证明下自己。” 第三十一章即兴而为 “这还需要证明?”夏泠芊怒然道,“珏大师说的话你不信?” “当然需要证明。”廖梓昶瞥了一眼轻雅,道,“如果他只是个人天赋,没有首席的才能,那就不适合在乐团中演奏。作为一个首席,就必须要协调所有乐手,协力演奏曲目。” “哼,你就说吧,要怎么证明。”夏泠芊怒然道。 “很简单。”廖梓昶冷笑,道,“在接下来的中陵乐坊考核,是即兴演奏。听说这次的选曲是谁都没听过的曲子,一共有三首。那正好,这小子只要能引领其他人完美地合奏其中一首曲目,我就承认他有这个才能。” “这怎么可能?陌生人和陌生曲目,怎么也不可能有完美演奏。”夏泠芊不同意,道,“如果能这么简单的就做得到,珏大师也不会专门设置成为考核题目。你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廖梓昶扬眉,道:“真正的琴师,就该有这样的水准。没有,就别选琴。” 夏泠芊一呆。 她对琴师并不了解,不清楚它们该有怎样的水准。 “那么,我若做到了,”轻雅抬眼,淡淡道,“你敢不敢给我升至乐属上等一位。” “有何不敢!”廖梓昶傲然道,“但是做不到,你就自己辞职。” “不可以!”夏泠芊忙道,“笨蛋,你别跟他赌这口气。你若真这么做了,肯定会扰乱考场,惹珏大师会生气的!” 轻雅淡淡看向廖梓昶,毫无畏惧。 那个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而且这个敌意太明显,简直是毫不避讳地在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做到。 轻雅心中轻叹。 罢了,也该料到,官乐坊就是这么个地方。既然在这里不舒服,有这个理由离开,也未尝不可。 “哎呀,芊芊宝贝,考核快开始了,你在做什么呢。” 羽姝嬛不知何时走近,笑眯眯扑过来,一把抱住夏泠芊,故作好奇地左右看看。 “你们在说什么呀,这么严肃。” 廖梓昶退步行礼,恭敬道:“见过上领舞。” “嗯嗯。”羽姝嬛随口应着,笑吟吟道,“问你话呢,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想听。” 廖梓昶犹豫。 轻雅不语。 夏泠芊哼了一声,道:“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还气势汹汹,净说笨蛋的不是,现在怎么哑了。” “咦?有这回事?”羽姝嬛笑眯眯想廖梓昶道,“廖乐师,你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子呢,这样不好。” “回上领舞,”廖梓昶恭敬道,“下官以为,这孩子初来乍到,资历尚浅,不足以担任考核首席一位……” “所以你就出难题说,如果他能在考核之中引领乐团合奏,你就给他乐属上等职位,如果不能,他就必须离开乐坊,对吧?” 羽姝嬛未等廖梓昶说完,便笑眯眯地接道。 廖梓昶怔然,一阵恐惧得胆寒。原来羽姝嬛都听到了,她果然不是偶然地扑过来插话。 “然后呢,小雅也同意了,对吧。”羽姝嬛笑然说道。 轻雅点头,道:“对。” “嗯,小雅乖。”羽姝嬛笑着摸摸轻雅的头,又对廖梓昶说道,“廖乐师,不介意我拖个大,为你们这件事做个见证吧?” “当然不会。”廖梓昶颤抖道,“请上领舞作证此事,自然最好。” “嗯,那我就作证,到时候你们谁敢抵赖,我都饶不了哦。”羽姝嬛笑吟吟道,“行了,你去忙吧,我还有事要交代这两个孩子。这是秘密哦,不许你听。” 看着羽姝嬛亮莹莹俏皮地目光,廖梓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是,下官,下官告退。” 廖梓昶颤抖着说完,迅速逃跑走了。 “哎呀,跑的还挺快。” 羽姝嬛笑眯眯看着廖梓昶走远,立刻转头问轻雅,道:“方才他是不是问你考核乐曲的事了” 轻雅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那,你可有告诉他?”羽姝嬛认真地问道。 轻雅如实应道:“我只是说了,这次考核与以不同。至于考核的具体曲目,我并没有说。” “啊,那不打紧,小雅很乖呢。”羽姝嬛笑道,“我就喜欢乖孩子,等下拿给你最喜欢的红豆糕吃。” 轻雅笑笑。 “不过呢,小雅啊,你可是应了一个,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呢。”羽姝嬛笑吟吟道,“的确,乐团团长同时是乐团指挥,必须是会琴的,但不只是会琴而已。乐团中的所有乐器,身为团长,多少也是会点的。所以呢,所谓的引领才能,并不是说在演奏过程中引领,而是在练习过程中,廖乐师会负责指挥大家演奏好同一首乐曲。当然,这是因为廖乐师会其他乐器,所以才能更好的协调整个乐团演奏。你若想在演奏过程中,引领那些陌生人演奏,是完全不可能的。别说是你了,珏大师都不可能做到。” “也就是说,那廖乐师,根本就是要赶笨蛋出去?”夏泠芊担忧道。 “这话对啦。”羽姝嬛笑吟吟道。 “不行!笨蛋离开这里的话,就没地方去了。”夏泠芊焦急地说道,“嬛姨,你快想想办法呀。” “离开这里,正好到圣乐坊去。”羽姝嬛笑着安抚夏泠芊,道,“就算不想去圣乐坊,只要拿着圣乐坊的官籍,天下随便一个乐坊都可以进。用不着担心,乖。” 夏泠芊想了想,也对,道:“嬛姨,你早就想到这些,所以才答应做见证的吗?” “当然不是啦。”羽姝嬛抱着夏泠芊揉头,道,“我只是要赶廖乐师走,省的小雅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事。毕竟今天的重点是考核,考核绝对不能乱。” 夏泠芊还是犹豫:“嬛姨,万一笨蛋真的做不到,不是真要让那廖乐师羞辱,我不高兴。” “哎呀我的傻孩子,”羽姝嬛笑吟吟道,“这种小事,也就咱们听到了,我只要说不知道,谁又能拿去当事说?” 太狠了。 轻雅佩服得五体投地。 夏泠芊笑了,道:“也对哦。” 羽姝嬛轻笑了几声,道:“好啦,那我带芊芊去调整了,小雅,你乖乖等着开场哦。” “好。”轻雅应声,目送她们离开。 呆了呆,继续默默擦琴。 安静下来想想,廖梓昶做的事也不算过分。谁也不会希望,乐坊里面有个没有能力的人,占了不符合实力的位置。只是羽姝嬛的态度有些古怪,似乎是针对廖梓昶。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缘由。 至少可以确认的是,自己不喜欢这里,有种古怪的感觉。 时辰到了。 已经等候多时的考生们,陆陆续续来到考场。舞伶和歌伎自然站在舞台方向,乐手走到台前落座。 轻雅看着他们按照椅子上贴好的人名落座,空了不少位置。大概数了数,还有那么十五人,各自拿着不同的乐器。 没有琴。 “那是个小孩子么?” “好像是。官乐坊真是不简单,还有这样的能人。” “什么能人,我见过他,他也是考生之一。” “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记得他就排在我后面不远。官乐坊怎么也不会让个小孩子当首席引领,那算什么事。” 轻雅独自无奈地笑笑,他还想知道算什么事呢。 “你好。” 有个人走过来打招呼。 轻雅呆了呆,抬头,小心地点头,道:“你好。” 那人行礼,道:“在下靳容筠。可否问下,您是负责本次考核的首席么?” 轻雅点头,道:“是的。” 靳容筠微笑,道:“可否请教大师名讳?” “我不是大师,我叫轻雅。”轻雅应道,“你叫我小雅就好了。” “小雅大师,还请多指教。”靳容筠行礼,落座。 都说了不是大师……轻雅尴尬地看着他落座,看他拿出了乐器,是琵琶。 后面的人见状,立刻闭嘴,纷纷上前行礼。轻雅一个个应付,不过除了第一个人,后面的人报的名字,都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轻雅晕了片刻,忽然看到夏泠芊那边,也是所有考生都到她面前行礼。夏泠芊就比他大度的多,一个个都回了礼。轻雅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礼节。想要好好回礼的时候,都已经打完招呼各自落座了。 “小雅。”师珏走了过来,道,“准备好了么?” 轻雅还有点晕晕的,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摇晃还是脑浆在摇晃。 师珏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在轻雅额头轻轻弹了一记,道:“小雅,你此刻是代表中陵乐坊,稍微注意下举止。” 轻雅呆然眨眨眼,道:“哦,我准备好了。” “确定?”师珏忽然有些不放心。 “嗯,好了。”轻雅点头,拨弦试音。 师珏看了看他,稍微有点不放心。环视其他人,都已经到场预备。当下也不再耽搁,站到台上说明规则。 “诸位且听。” 师珏在舞台上淡淡说着,众人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听他说。 “本次考核,一共有三首曲目,顺序演奏。乐手,舞伶,歌伎,你们手中都没有谱子。所以,你们要跟着首席的旋律,进行即兴演出。而我们,会根据各位的完成程度,来判断是否有资格加入官乐坊。注意,每首乐曲只演奏一遍,能跟多少就跟多少,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考生们有点懵。 乐手即兴伴奏,舞伶即兴伴舞,歌伎即兴演唱? “请问,我们没有词么?”一名歌伎问道。 “没有,你们跟着主旋律吟唱就可以了。”师珏淡淡说道。 晕,玩这么大? 旁边,有官乐坊的老人们围观考核,听了考核内容,面面相觑。 以往的考核,都是跟着既定的东西模仿,学习,展现。真不知道这位珏大师怎么想的,即兴?这很难的,一般人玩不了。 而且要说即兴,技巧都不是重点。想要做到歌舞乐都同步于歌曲,重点是要推测曲调的走向。万一是不定走向,直接抓瞎。 乐坊的老人们都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将会出现的零散状态。这要是能成为一首完整的曲子,那简直就是太阳打北边升起来了。 考生们也是摸不着头脑,但是主考官的师珏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照做。 叮—— 编磬准音。 众乐器齐声同奏,那共振的泛音,让轻雅吓了一跳。 哇,没想到这么多乐器演奏同一个音,会这样震撼。 那边,夏泠芊站在舞台正中,潇洒而立。 这边,轻雅蒙然无措。 “小雅,开始吧。” 第三十二章心之所向 师珏提示道。 轻雅还在茫然的呆滞。 “笨蛋!可以开始了!”夏泠芊忍不住在台上吼。 这笨蛋,犯什么呆。 “啊?哦。好!” 轻雅慌张惊醒,平复了下心情,抬手起音,一首雨落。 毫无预兆的开始。 起初,只有轻雅一把琴的声音,也只有夏泠芊一人跟上了乐曲起舞。片刻后,歌舞乐众人纷纷跟上,声音稀稀拉拉的,杂乱无章。 琴声的净化感,轻音的氛围渲染,轻雅的心很平静。 专注于琴,专注曲调律动,专注那种感觉。 轻雅被吸引住了,仿佛不是自己在弹琴,而是轻音引导着他的手指一般,进行演奏。 不自觉的笑了,也是,有轻音陪着,还有什么可怕的。指间技法行云流水,兴之所至,还有稍微变奏旋宫。 这一首雨落,和之前练习中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 轻雅完全游离在合奏之外,只是想着如何把自己的乐曲演奏好了。 呆呆然,都没有去看周围的人配合的如何。 曲罢,音收。 “小雅,”师珏淡淡道,“你演奏的时候稍微兼顾一下周围的人,不要太任性的旋宫转音。这对于旁人来说,是个陌生的曲调。你弄的太复杂,别人不好跟。考核不是炫技,你演奏最简单的主旋律就可以。” 轻雅呆了呆。 啊,是嘛,都没人跟上? 轻雅呆呆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家都用比较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连舞台中心,夏泠芊都埋怨地看着自己。哎呀,夏泠芊都没跟上? 轻雅赶忙回忆了一下,懊恼地锤头。 是了,自己一高兴,导致变化太多,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兴致到了,一下子就没收住,就玩了起来。 啊,好了,知道了。 要简单一点,照顾周围人的承受范围。 轻雅再次起音,一首暖阳,简单而温馨。 这首曲子可以说没什么特色,从头到尾都是相似的旋律,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 感觉这个曲子应该有很多人跟上了吧,也不尽然。 曲子毫无亮点,但旁边那些音色比较亮的乐器,似乎以为后面的旋律会激昂一些,所以不时会做出一个扬声衬托的过渡的旋律。轻雅有些被干扰,差点就跟着隔壁的琵琶和笛子声跑了。还好,轻雅练习次数比较多,手指已经习惯了下一个音的顺序。稍微调整,就找回了旋律。要换做往常,早就乱的已经不知道调子是啥了。 旁边的干扰太多, 轻雅有些烦了。想用大声音压制,又怕改变了力度感觉就不对了,只好沉住气专心演奏,努力不被干扰。 旁边有乐声飘然入耳,似乎是伴奏中有人用无调和弦应付。真聪明,这种和弦适合各种调式,没进行,可以百搭各种乐曲,当真是投机取巧。 曲罢,音收。 轻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差点跑了,不是真的跑了,不然就尴尬了。 “小雅,”师珏淡淡道,“你的音不要跑。琴音站不住脚,周围的乐器都跟着跑。你要观察周围的状况,但是不能让周围的乱音影响到你。” 噗…… 拜托,不要说得这个度很好掌握似的。 轻雅郁闷了。 又不能完全屏蔽,又不会被干扰,说得好简单。但是拜托啊,这可是第一次参与正式合奏,本来就算是一种考验。没有失误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还这么多要求—— 提早说不行吗,都两首曲子了,才说。 而且这形容的也太抽象了,到底应该怎么做,也没有明确的说明。 轻雅深吸了一口气,呼出。 平静,不能生气。 轻雅环视考场。 周围,是十五样乐器。台上,是十一名舞伶。台旁,是七名歌伎。再周围,是围观考核的乐坊乐手。目光微微一瞥,廖梓昶也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考场。 轻雅心头一动。 说起来,还做了个莫名其妙的约定是吧。 用一把琴,引领整个演奏。 引领出来的,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演奏? 轻雅沉默了一阵,专注思索,手覆弦上,迟迟未动。 他想要表达的泠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层层交织的,带着点点寒凉的夜。而他的琴声,应该就是那泠夜中的皓月,清澈透明。 嗯? 师珏注视着轻雅,感觉气场似乎有些变了。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一般,空气凝滞。 叮叮咚咚,清脆的起音,不是琴,而是编磬。 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人先于主旋律起音,这还要怎么演奏? 随后,弦乐铺垫,管乐花式,打击乐轻巧打着节奏。一首曲子正正经经演奏了起来,确确实实成为了一首合奏。 师珏见状一惊。 再看舞台之上,舞伶围着夏泠芊转成一个圈。人圈交错,夏泠芊舞袖纷飞,一举一动,都正好符合节奏韵律。 那边,歌伎吟唱着主旋律。不,还不止是主旋律,二声部,三声部,重唱……凉凉的声音,丝丝入耳,层层沁心。 这——这怎么可能? 师珏万分惊讶。 一首完全陌生的曲子,歌舞乐众人互相也是第一次合奏,居然可以配合到如此完美? 太不正常了。 如此惊讶的人,还有一个,就是廖梓昶。 廖梓昶见到这一幕,已经完全吓呆了。 这孩子,不可能做到这点的,不可能……但这和谐的演奏又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忽然感觉到有一个带笑的目光盯着自己,廖梓昶看过去,是羽姝嬛。 羽姝嬛站在二楼贵宾席,笑吟吟看着整场演出,顺便,看了一眼紧张到冒汗的廖梓昶。 曲罢,音收。 轻雅起身,向四方鞠躬,然后坐下。 是了,像这样的合奏,这样的效果,就是他想要的合奏。合奏就是应该这样的,让所有人和谐地表现一首乐曲。 现场,静的可怕。 “小雅,你过来一下。”师珏淡淡站在场外,说道。 “哦。”轻雅拿了琴,依言过去。 师珏带轻雅到无人处,直接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轻雅如实道,“我只是像这样,然后就展示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照着我的想法演奏。” 师珏淡淡看着轻雅的眼睛,这孩子应该没有撒谎。 轻雅抱着琴退了一步,道,“你想怎样?” 师珏看了他一阵,轻叹一声,道:“小雅,给你个忠告,想学琴,就别太依赖你现在的琴。这个琴和其他琴都不一样,有了它,你可以做到很多神迹般的事,但离了它,你什么都不是。” 轻雅抿着嘴,不答。 他也发觉了这件事,可是,忍不住就想依赖琴。他是什么都不会,但是只要他想,这个琴都可以帮他完成。没有轻音的抚琴,简直不敢想象。 师珏继续道:“你能有这个琴,这是你的机缘。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机缘,耽误了你学琴的进度。” 轻雅沉默,抱紧了轻音。 “以后,学琴的时候,用乐坊的琴罢,不要用这个琴了。” 师珏是这么说的。 轻雅不情愿地点头。 师珏轻叹,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休息罢。” 说完,转身回考场了。 轻雅无言,默默抱着琴走到一旁。 无端一摇,头重脚轻,险些晕倒。轻雅努力清醒着,但脚下一软,还是失去了重心。 倒在地上的时候,似乎被什么扶了一下,才轻轻摔在地上。 夏泠芊急匆匆从考场跑过来,想要询问刚才的情况,没想到发现轻雅摔倒在地上。看到倒在地上的轻雅还努力护着琴,夏泠芊真是又着急又好笑。 “笨蛋!你没事吧?怎么摔倒了?” “没事……” 轻雅还是清醒的,就是没什么力气。努力爬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赶快检查一下轻音。还好,没有磕坏分毫。 “先别管你的琴了,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摔坏吧。”夏泠芊把他的头抓过来翻看,道,“你本来就够笨的了,可不能摔得更笨了。” 轻雅头晕得很,勉力撑着没有晕倒,手臂却是脱力得发抖。为什么,自己怎么这么虚弱?不应该啊,往常练习那么久也没什么事,这就三首歌,怎么就这样了。 “笨蛋,你出虚汗了。”夏泠芊惊呼道,“你怎么了?” 轻雅虚弱地摇头,想用胳膊支着额头,但是手抖到不听使唤。夏泠芊慌张了片刻,立刻跑去找羽姝嬛求救。羽姝嬛赶来之后,只是一看就明白了。 “体力消耗过度,有些脱力了。芊芊,你去珏大师房间,把红豆糕拿过来。” “啊?”夏泠芊惊讶道,“那是珏大师的红豆糕。” “现在还管那么多,先去拿来,他的份,等下再叫师傅重新做就是了。” 夏泠芊迅速跑走了。 羽姝嬛笑了笑,坐到轻雅身边,好笑道:“只是在人前演奏,应该不会把你吓成这样吧。” 轻雅虚弱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那就是,刚刚珏大师说了很过分的话?”羽姝嬛说着,自己都不信,继续笑道,“你也别撑着了,考核都结束了。累的话,就趴在桌子上歇一下。” 轻雅摇头,努力抱着琴坐好。 “我拿来了。”夏泠芊端着红豆糕跑过来,放到轻雅面前,“笨蛋,快吃一点。” 轻雅抓过糕点来,小口小口咬着,感觉好些了。 夏泠芊担心地在旁边团团转。 羽姝嬛笑了笑,托腮瞥了一眼夏泠芊,又打量着轻雅,道:“慢慢吃,都吃了也可以。” 轻雅吃掉一块糕,小声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倒是不麻烦,只是咱们亲爱的珏大师,少了他的点心罢了。”羽姝嬛笑吟吟道,“小雅,别紧张了,好好休息休息,莫名其妙晕倒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看,芊芊都快急哭了。” 轻雅看向夏泠芊,可不是,眼圈都红了。 “我才没有哭!”夏泠芊抹了泪,叫道,“我是来骂他的,你看他!在考场上弄那么奇怪的东西,大家都吓呆了。笨蛋就是笨蛋,自己搞乱秩序,然后自己还会晕倒!” 轻雅不知如何回答,默默摸过来一块糕,默默吃着。 “芊芊,刚刚你为什么会那样跳舞?”羽姝嬛忽然问道。 第三十三章未知而奇 夏泠芊一呆,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我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要这么做,然后我就这么做了。” “哦?这么听话?”羽姝嬛好奇道。 “唔……不知道,刚刚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没想过要拒绝。”夏泠芊应道,“我是曲子结束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由自主的跳舞来着。我还说,我好像产生了幻觉,结果大家都产生了幻觉。真奇怪。” “应该是……轻音带来的幻觉。”轻雅小声道,“师珏说的,他可能听到了轻音说了什么。” “嗯,这倒有可能。”羽姝嬛笑眯眯道,“你这个琴可是传说中的宝贝,就是连传说都已经失传了。” “你知道?” 轻雅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 “不知道啊,已经查不到了。” 羽姝嬛笑得漂亮,看不出任何情绪。 轻雅目光一黯,抱着轻音,不解道:“我真的没想过那么多,我只想展现出我心中所想的乐曲,这样错了么?” “乐由心生,这个我并不认为有错。”羽姝嬛笑眯眯道,“不过小雅,我方才也说过。像这种引领乐团的事,应当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你却做到了。你可知道,这样会怎样?” “会怎样?” 轻雅求助地看向羽姝嬛。 羽姝嬛俏然一笑。 如果有人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甚至公认的天下第一都做不到的事,必然会被人关注。这孩子还太小,一旦被居心不轨的人盯上,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不过看着他这样纯粹的眼睛,跟他说这些,似乎有些煞风景。 “会怎样嘛……”羽姝嬛想了想,笑道,“咱们先去找廖乐师,把你的腰牌换成乐属上等,如何?” 呃…… 她在开玩笑么? 轻雅呆然。 “嬛姨,到底会怎样嘛。”夏泠芊忍不住追问,道,“是不是会惹来很多麻烦?” “芊芊。你这孩子,脑子是聪明,可是还不够聪明。”羽姝嬛笑吟吟道,“如果想要惹来麻烦,首先要这件事为人所知。若是那帮考生外传,估计也没多少人会信。珏大师说了会有人信,但我相信他还不会傻到说自己的不是。数了数,刚刚场上还有点知名度的,就是廖乐师了。咱们现在过去,随便吓唬他一下,让他也闭嘴,这样,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没人知道,自然也就没有麻烦了。” “嬛姨好聪明!”夏泠芊连忙道,“走,咱们赶快去吓唬一下。” “那,现在考场上的事,要怎么办?”轻雅忽然问道。 羽姝嬛一笑,道:“好歹咱们亲爱的珏大师也是大司乐,他自然知道怎么办。但是咱们的事应该没旁人听见了,咱们自己去解决就好。” “哦。”轻雅点头。 “不过呢。”羽姝嬛微微严厉地笑道,“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在公开场合用你这琴的神迹。一次还可以掩饰,次数多了,就不好办了。” 轻雅呆呆点头,抱紧了琴。 “来吧。”羽姝嬛笑眯眯道,“咱们吓唬人去。” 秋风瑟瑟,午后的天气依然有些热。 轻雅呆呆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为什么会在这新房子里悠哉地发呆呢?这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那时,羽姝嬛带着俩孩子吓唬了一下廖梓昶。 廖梓昶自然不敢违逆羽姝嬛的意思,不太爽快地给轻雅提升了级别,也不太情愿地答应此事绝不外传。廖梓昶咬牙切齿的模样,轻雅看在眼里却假装未见。 随后,轻雅和夏泠芊一共拿到了十两银子,这是他们考核首席的劳务。 接着,不知是搭错了哪根弦,轻雅突然说要在内城赁屋而住,也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间屋子。问过房东,才发现这房子居然真的要外赁。两个孩子大概看了下房子,两室一厅还挺宽敞,就是靠近街道有些嘈杂。问过价格,相当便宜,三两银子可以赁一个月。 让羽姝嬛把了关,俩孩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迅速谈妥了赁居事宜。最后,夏泠芊和羽姝嬛回原来住的地方接夏氏过来,轻雅则扑倒在床上独自休息。 哎,这里还挺好。从中陵乐坊出来步行到这里,还不到一刻钟。以后要是住在这里,去乐坊工作,也是方便的。 轻雅呆了呆,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结果又决定要在乐坊待下去了么。真是服了自己了,一会儿想起一招来,没个准。 “轻音,方才那个合奏,是你做的吗?”轻雅对着空气说道。 轻音无声。 “我知道,肯定是你啦。我这么笨,连基础指法都还没有学会,怎么可能做到所谓的引领乐团演奏。厉害的是你,而我就是个笨小孩。没了你,我什么都不是。”轻雅茫然说道,“不过,我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进步呢?虽然跟你的神迹没办法比,但是跟我以前相比,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进步,对吧?” 轻音无声。 轻雅翻了个身,把轻音抱在怀里,道:“可是我还是不想弹别的琴,我就喜欢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显示这些神迹,只做一把普普通通的琴?”感觉道轻音有些不悦,轻雅继续说道,“我不是说这些神迹不好,我只是听了嬛姨的话有些怕。你那么厉害,万一有旁人知道了你,把你抢走了怎么办?所以轻音,平时的时候,你不要显示这些神迹了好吗?” 轻音无声,但是不悦的气息很浓。 “你想说什么?”轻雅问道,等了等,没有回应,只好又道,“我修行不够,听不到你说话,但是你别生气。我是真的太喜欢你了,不想失去你,所以才这么说。如果你被别人抢走,想一想,我就好害怕。轻音,不要生气,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轻音无声,不悦的气息缓缓淡去。 “轻音?”轻雅唤道。 无声。 轻雅轻轻抚弦,嗯,还是有音的,没有坏掉。 实在是太累了,轻雅抱着轻音,就这么睡着了。 轻音的琴弦划过流光,黯了下去。 一睡觉,又是天明。 早饭的时候才听说,师珏有事远行了,羽姝嬛留在这里周旋。 “哈?什么是周旋?” 轻雅一边呆呆喝着小米粥,一边问道。 “他们出来圣乐坊这么久,肯定有别的事要做的。”夏氏温和地解释道,“你们俩就自己在官乐坊里面待一阵子,不要老给他们添麻烦,知道吗?” 所以周旋是啥意思?轻雅眨眨眼,为什么不解释? “知道啦,就是在官乐坊排练呗,又没什么特别的事。”夏泠芊咬着鸡蛋,道,“在外面转转也好,真要去了圣乐坊,可就难得出来一次了。” 夏氏笑然道:“芊芊,你可得照顾小雅,听说他已经好几次晕倒了。” “我没有好几次晕倒。”轻雅说道。 “没有也差不多,据上领舞说,你的体质虚弱的很,要多吃点补回来。”夏氏递给轻雅一个鸡蛋,道,“你带着这个,万一饿了,就拿出来吃。” “夏姨,你怎么可以给他两个鸡蛋?”夏泠芊不干了,道,“可不能让他这么吃。带些糕点就行了。” “芊芊,现在家里还算富裕,让他多吃些没关系的。”夏氏温和道,“小雅,拿着吧。” “给芊芊吃吧,我没事的。”轻雅拿过鸡蛋,放到夏泠芊面前,继续喝粥。 夏泠芊尴尬了片刻,把蛋又递给轻雅,道:“一时没缓过味儿来,还以为家里没那么多钱了。笨蛋,你吃吧,多吃点,别再晕倒吓唬人了。” 轻雅摇头,道:“我吃不惯这个,我喝粥就好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那么多话做什么。”夏泠芊塞给他,道,“好不容易可以吃到鸡蛋了,你都不珍惜。” 轻雅一呆,躲开鸡蛋,又添了一碗粥。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在官乐坊工作都要做什么。芊芊,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夏泠芊随口应道,“每天就是排练,然后合奏,很简单的。只要练好了就可以休息,没练好就继续练。” “就这样?” 轻雅听着,感觉好无聊哦。 “听上去很简单,实际很复杂好嘛。”夏泠芊继续说道,“首先,每逢初一十五,乐团会在大堂举办演出。这个演出的门票收益,会影响到月钱有没有奖金的问题。其次,城内达官贵人会预约演出,这个是不定时的,收益会有部分上缴乐坊,其他的都归自己。这种我最喜欢了,会有大量的额外收入。除了这些,其余的时间基本都用来练习。曲目倒是来回就那么几样,但是根据官职显贵的等级不一样,可以享用的规模不一样,所有曲子都有不同的配器方式,和演奏声部。所以,需要大量的时间练习。算算时间,其实满紧凑的。” 轻雅听了,呆呆道:“也就是,去了就排练呗。” “还有演出啊。”夏泠芊道,“虽然我觉得,廖乐师肯定会尽力阻止咱们去参加演出,但是一旦碰到点名的,就阻止不了了。所以啦,笨蛋,你一定要尽快完成规定曲目,然后省下来的时间就可以去找私活。这样就好赚钱啦。” 轻雅呆了呆,没反应过来。 “真是笨蛋。”夏泠芊道,“要说圣乐坊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模式。不过中都的王公贵族特别多,演出的预约更是络绎不绝,平时拿来练习的时间特别少,主要都忙在各个演出上了。中陵乐坊应该不会有这么多演出,大概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练习了。不管怎么说,都比民乐坊要好。他们只能在自己的乐坊里演出,偶尔卖点饭菜酒水赚钱,根本不许这样到处演出。” “每天都要练习么?”轻雅呆然问道。 “对呀,不过应该没有咱们原来的那种练习强度大。合奏每个人只有一段,会有很多空拍。等到空拍的时候就可以休息了。”夏泠芊悄悄夹了轻雅碗里的咸菜吃了,见他没反应,更是好笑,道,“你不用这么呆,到时候跟着走就行了,乐团那么多人,总会有人带你的。” 轻雅想了想,也对。 乐团那么多人,总会有人带着走的。 但是,为什么这个人是他。 第三十四章百式同音 轻雅颇为无语地看着廖梓昶,有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感觉。 “我是廖梓昶,这里的乐团团长,你应该知道了。”廖梓昶很明显地应付道,“不过今日是新人的适应期,按照惯例,我还是介绍下自己。” 轻雅小心点头,而后左右看看。 嗯……似乎是分乐器各自聚在一起的。旁人没有再弹琴的,所以轻雅只能跟着廖梓昶走。 好尴尬啊。 轻雅偷偷瞄着夏泠芊那边,歌舞团大都是女子,团长也是个大妈。看上去,那个大妈把夏泠芊当宝贝一样宠起来,明显用夸赞的表情说着什么。夏泠芊骄傲地站在那些人中间,恍如鹤立鸡群。 再看看自己这边,周围一水的汉子乐手,看上去都是乐器大手。就算不是,也有着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演奏经验。唉,对他这个还不到一年的学徒来说,完全就是鸡入鹤群。 轻雅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个给你。” 廖梓昶拿了一把琴,递给轻雅,道:“在我这里,不许你用奇怪的东西来演奏。所以你练习的时候,拿这个就行了。” “哦。” 轻雅乖乖地接过来。 咦?这个琴轸是有穗子的,外观也和自己的琴不一样。伸手扫过琴弦,音也稍有不准。琴弦连着琴轸,轻雅顿时就明白了,旋转琴轸可以改变琴弦长度,可以调音。 调过音之后,轻雅再次抚弦。 嗯,这样音就对了。 廖梓昶见他不需要任何基准就调对了音,惊讶地扬眉。 抱着乐坊的琴,轻雅忍不住玩着上面的穗子,然后就走神儿了。啊不对,还要做正事。轻雅勉强回过神儿来,决定叫这个借来的琴叫穗琴,这个穗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抬头看看,廖梓昶脸色不善。 “那个,然后我要做什么?”轻雅小心地问道。 廖梓昶顿时哑了。 其实,廖梓昶是故意拿了一个七弦都不准音的琴教训轻雅一下。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瞬间准了音,而且不以为意,只作寻常。 心中微微有些了解这孩子的情况了,乐感奇佳的技艺新人。 廖梓昶冷淡道:“首先,你要知道,我这里是官乐坊。你明白吗?” 轻雅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道:“我知道你这里是官乐坊,但不知道为什么琴组的人这么少。就俩人么?我看外面,好像会琴的并不少。” “对,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点。”廖梓昶冷淡道,“不要把我官乐坊,当成外面演奏俗乐的那种地方。在这里演奏的琴曲,必定是艺术大雅之乐。若让我听到你在乐坊中演奏江湖小调,就立刻把你赶出去。” “哦。”轻雅应声。 这东西肯定听不到的,因为轻雅根本就不会那些小调,所以这条等于白说。 廖梓昶继续冷淡道:“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去年有个姓程的琴师考进来了,他技巧的确不错。但有一天,我发现他在乐坊里演奏茶坊小调,被我直接赶出去了。此处,不需要艺术以外的任何杂音。” 轻雅点头,嗯……这个人似乎,听上去很耳熟。 程琴师,那个程琴师吗? “其二,”廖梓昶嫌弃地打量着轻雅,道,“你还会其他乐器么?” 轻雅摇头,道:“我连琴都没学利落,哪儿还有空学其他乐器。” “也罢,那就日后在学其他,先学琴。”廖梓昶随手抽出一张谱子,道,“你先来弹一下这首小调。” 轻雅看了看,还成,挺短的调子,能识别出来。于是找地方坐了,拿着谱子,轻雅用穗琴演奏了这首小调。 随心调?思念 未曾相识便离别,渐行渐远,思念凝墨于纸笺。 心事谁解句句血,声哑泪断,空有余恨挂心弦。 本应该是唱出来的,轻雅不识太多字,所以是哼出来的。 忽然发现,一边抚琴一边唱曲还挺有难度,很容易专注其一而忘了另一边。 “这样可以吗?” 轻雅微笑。 “可以。” 廖梓昶冷笑。 当然可以,只要他识谱,就好办了。 廖梓昶努力掩饰着笑容中的阴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打谱子,随手扔给轻雅。 “这里是相和十三曲,你先练着。下午会在排练室合奏,到时候你就照着谱子上的演奏就好。” “哦。” 轻雅接过谱子,随手一翻便是头疼。 写满纸张的小字,显得特别复杂,完全无法识别。 正要开口再问,只听廖梓昶说道:“我还要兼顾其他声部组,你就自己学吧,没事别来烦我。” 轻雅一怔的空隙,廖梓昶大步离去。 不是吧? 嫌弃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轻雅呆然片刻,忽然说道:“轻音,为什么你是没有穗子的?” 轻音无声,不想理他。 轻雅也没指望会听到回答,于是抱着琴,自然地一手按在琴弦上,一手拿着谱子,努力识别着谱子上的减字。 嗯……这到底是什么音? 手下忽然一松。 轻雅一怔,迅速抬起了手,看向穗琴。 呃……琴弦断了。 哎?为什么琴弦会断? 哎?以前这样玩轻音的时候,从来都没断过弦呀。 轻雅看着穗琴,慌张了起来。刚交给他的琴就被他弄坏了啊,这可怎么办?跟廖梓昶说肯定会被骂的。去找夏泠芊……轻雅向练舞房看过去,里面正在排练,也不好打扰。 哎呀,这可怎么办? “这样,就能把弦接上了。” 轻雅无措地看着一个人接近自己,熟练地给穗琴接上断线,还朝着自己微微一笑。 “谢谢。” 轻雅礼貌地说着,仔细查看穗琴。差点就要吓死了,怎么能断弦呢。 “通常,断弦都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此琴断弦,怕是久而不用疏于保养。小雅大师不必惊慌,此事纯属偶然,应当不会有坏事发生。” 咦? 轻雅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哦,是昨日考核见过的,那个叫靳容筠的人,他还抱着他的琵琶。 “啊,还有这样的事么?我自己的琴还从没断过弦,所以不太清楚呢。” 轻雅小心地试了试接好的琴弦,音稍微有点跑,随手准音,可以了。想了想,轻雅稍微试了试琴弦的承受能力。一指按下,还没怎么样,另一根弦又断了。 蒙了。 刚刚能完整地弹下那首小调,是不是极限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轻雅慌了,只好求助地望向靳容筠。 靳容筠笑了笑,带着无措的轻雅去管事处要来新的琴弦换了。再回到排练室的时候,穗琴已经换过新弦,弹上去的声音都好听了些。 “谢谢了。” 轻雅可是算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以后可不能这么弄轻音,万一弄坏了可怎么办?不过好奇怪哦,这个穗琴和他的轻音完全不一样。哎,肯定是廖梓昶不悦给他乐属上等的位置,所以故意拿来这坏琴整他的。 靳容筠未走,站在旁边若有所思。 “你找我,是有事吗?” 轻雅呆呆看着靳容筠,问道。 靳容筠一笑,行礼道:“确实有点事。但既然小雅大师在忙的话,在下便不打扰了。” “我不忙,我只是搞不懂这琴。”轻雅为难地皱眉,道,“我怕又被我弄断了弦,那就麻烦了。” 靳容筠微微惊讶了一下,道:“为什么不用之前的那把琴?那把琴看上去很是漂亮。” “廖乐师不让用,只让我用这个。”轻雅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琴弦,道,“这琴好奇怪,和我的琴完全不一样。琴弦这么容易断,外形也好古怪。廖乐师真是个坏人,弄这个奇怪的琴让我弹,真讨厌。” 靳容筠讶然道:“这琴是仲尼式,你自己的琴是蕉叶式,当然不同。至于琴弦,这弦已经换过了,寻常演奏应当没有问题。” “什么?”轻雅迷茫地眨眨眼,道,“什么式?” 靳容筠在旁边坐下,笑然讲道:“我方才所说,都是琴的样式。古人斫琴,随心而为,是以样式多变并无定数。而今,朝中对各个乐坊所用琴式有所规制。圣乐坊,珏大师所用白玉琴,为大圣遗音?灵机式。其余乐师,只能用伶官式。官乐坊,所用之琴就是这仲尼式。你的那把琴是蕉叶式。想来的确,蕉叶式不适合在官家场合演奏,仲尼式显得更加庄重一些。” “居然有这么多种样式啊。” 轻雅听得晕乎乎的,心里想得却是,难怪轻音会变形状,就是换了个样式。 “这才几种样式,怎么能叫多。”靳容筠笑了笑,说道,“历代喜爱琴的帝王将相,文人雅士,只要有些想法,就会在琴式上有所改动。自最初记载琴式的《太古遗音》,到如今《钧天斫琴录》,琴式多达百余种。自今日之后,样式还会更加多样。小雅大师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自创样式。” “这么多样式,好乱啊。” 轻雅已经搞不懂了。 靳容筠笑然,解释道:“不会。万变不离其宗,琴式多样,但琴还是琴。你看那减字谱上,只标指法不标音名,可知道缘由?” “不知道” 轻雅说着,感觉自己和傻子一样。 靳容筠一笑,继续解释道:“这是因为,斫琴师在做琴之时,所有琴的构造都是一般。琴一般长约三尺六寸五,宽约六寸,厚约二寸。规制既定,是以七弦音高既定。所以只要标注指法,便自然可以演奏出相同的乐曲。” 原来如此。 轻雅敬佩地看着靳容筠,道:“你好厉害,对琴好了解。不像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只是基础,想要学好琴,指法很重要。”靳容筠微笑,道,“还好小雅大师乐感很好,学这些基础应该并不困难。”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不要叫我大师,我是初学,连最基础的指法都不会呢。” “基础指法很简单,只要记住右手八法和左手四法,其余的演奏方式都是从这几种配合演变来的。”靳容筠好脾气地解释道,“你若是新学,就耐心几下这最简单的手法。” “那些都是什么?” 轻雅一脸茫然。师珏那几天直接从曲子开始教的,这些基础他根本就不知道。 “很简单的,我给你做一遍,你看了就明白了。” 第三十五章人外有人 靳容筠走过来,在穗琴弦上抚道,“右手,抹、挑、勾、剔、打、摘、劈、托。左手,吟、猱、绰、注。” 看过靳容筠清楚且明白的演示,轻雅瞬间懂了。 然后突然有些无语。 原来不是他学不会,是师珏一下子教得太难,根本无法理解。 “靳大哥,有空么?” 轻雅求助般地望着靳容筠,小心地说道。 “……我的部分已经练好了,还算有空。” 靳容筠笑笑,轻雅终究是个初学者,需要有人引领。 “能不能教下我这个谱子。”轻雅把刚刚廖梓昶随意给了自己的琴谱递给靳容筠看,道,“刚刚廖乐师给了我就不管了,我都不知道这个谱子是怎么看的。” “我看一下。” 靳容筠拿过谱子,粗略地翻了翻,道,“你不识谱?” “识得慢。”轻雅如实道。 “嗯?” 靳容筠微微皱眉。 “怎么了?”轻雅稚气地偏头。 “这谱子是廖乐师给你的?”靳容筠皱眉数着拍子,道,“不对,这谱子不对。我也在练这相和十三曲,但是你的谱子和我的的谱子细节有偏差。” “嗯?那也正常吧。”轻雅呆呆道,“合奏本来就是不同乐器演奏不同旋律,不然怎么叫合奏。” “不是这意思,你来看。”靳容筠指着谱子道,“你看你这里是这个音,但是我的谱子,是这个音,这两个音不搭的。” 轻雅一脸茫然。 靳容筠见他不懂,伸手在穗琴上点出一个音,又在自己琵琶上点出一个音,道,“你听,是不是不对?” “没觉得不对啊。”轻雅不解。 咦? 嗯? 靳容筠呆了呆,不敢相信道:“你是不是没听过这相和十三曲?” “当然没听过,我都说了我是初学,这些都不会的。”轻雅应道。 “那这样。”靳容筠先用琴弹了一遍旋律,道,“你照着这个弹,然后我弹琵琶的,你再听一下。” 轻雅点头,照着做了。 果然,旋律之中,明显出现了跳音。 “再来一遍。” 轻雅说着,细细思索。 靳容筠稍顿,以为是轻雅没听出来,于是依言又演奏了一遍。然而这一遍,没有出现任何跳音。靳容筠微微一愣,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正确的旋律。这孩子,可远比那天考核见到的,还要夸张。 “应该是这几个音吗?”轻雅呆然问道。 靳容筠思索,道:“想来应该是这几个音,小雅大师,您真聪明。” “都说了不要喊我大师,叫我小雅就好了。”轻雅尴尬地笑道,“我离大师还远呢。” “您真是谦虚了。”靳容筠微笑道。 轻雅笑了一下,郁闷地翻看谱子,道:“既然知道了谱子有错,现在要怎么办呢。我又不知道哪里写的是错的,只有弹出来才知道。嗯……而且还要和别的乐器一起听,才知道。” 靳容筠笑了一下,道:“不急,正好在下有空,咱们来对一下谱子。” “全部吗?”轻雅一呆。 “全部。”靳容筠微笑,道,“这些曲子大约会练好一阵,先把谱子顺下来,才好练细节。” “好吧。” 轻雅同意了。 既然有人帮忙顺谱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轻雅干脆把穗琴推给靳容筠,然后自己用轻音准音。 靳容筠识减字谱非常熟练,只消瞄一眼,就能准确的视谱演奏。期初,靳容筠还怕轻雅跟不上,慢慢地逐段演奏。三段过,靳容筠发现轻雅不止能跟上,而且所有演奏过的段落都可以在第二遍直接修复错音,顺便背下旋律。惊讶之余,靳容筠逐渐加快了速度,速度渐快,轻雅也有些跟不上了。 叮! “慢些,我手指绊到了。” 轻雅痛得嘬手指。 轻音的琴弦就是硬,要是穗琴肯定就断弦了。看轻音这架势,要不是它自己减力,估计都能把自己的手指打断骨头。 好痛啊。 靳容筠停了停,道:“你在那里不能换手指,不然就会被琴弦打到。” “可是我手够不到,只能换手指啊。”轻雅委屈道。 靳容筠一顿,倒忘了他还是个小孩子,手指不够长。依然一笑,道:“够不到也要尽量按指法来,熟悉了,就好了。起初都会觉得够不到。” “是这样吗?”轻雅看看自己的手。 “是这样的。”靳容筠道,“我自己学琴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绊过手指。后来慢慢习惯了,就不觉得了。照着前人留下来的指法顺序来走,是不会绊倒手指的。” “哦。”轻雅应声,想了想,“咦?靳大哥以前是学琴的?” 靳容筠呆了片刻,笑然道:“一时嘴快,说漏了。不错,我最开始学的是琴,后来才开始学的琵琶。” “然后就不弹琴了?”轻雅问道。 “嗯,不弹了。”靳容筠微笑,道,“琴是不弹了,但这些基础还记得,教你的应该没错。” “为什么不弹琴了,琴不好吗?”轻雅奇怪地问道。 靳容筠犹豫片刻,见轻雅目光天真,还是说了。 “我十三岁那年,珏大师成为天下第一乐师,主乐器是琴。我憧憬珏大师,所以也学了琴。时过五年,我学琴也小有所成。结果那年,我见到师珏败给另一位大师,那位大师虽然用琴击败了师珏,但是他的主乐器是琵琶。我憧憬那位大师,于是学了琵琶。” 轻雅目瞪口呆,这么简单的理由? 靳容筠笑然,道:“我喜欢所有的乐器,所以零零散散也学了不少,大概都能会一点。不过我还是喜欢琵琶。因为那位胜过珏大师的高人,主乐器是琵琶。” 轻雅呆然,没想到还真有人是因为旁人决定自己的人生啊。不像自己,单纯因为对轻音一见钟情,所以打算学琴。 等下,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是说,师珏被别人打败过?”轻雅惊讶万分,道,“可是,大家都说,师珏是天下第一乐师啊。” “嗯,在乐坊这边,都会这么说。”靳容筠笑笑,道,“不过在坊间,还传说这这么一句话,叫做朝有珏技,野有燚艺。” “啊?”轻雅不解。 靳容筠看看两旁无人,才低了些声音,说道:“在此处,本来不该说这些。不过既然说到这了,你也该知道。” 靳容筠微笑,继续说道:“江湖上有个乐手联盟,叫做乐师会。乐师会里聚集的,都是一些仕途无名但是名震江湖的乐师。那里的乐师和此处不同,他们都是独来独往,独自演奏。曲之随性意之通达,不是这种教坊乐律的路子。江湖乐手,比较自由洒脱。” “至于乐师会,每五年会举办一次大型乐师盛会,只要是江湖中的乐手,都可以报名参加。说是盛会,其实就是比赛,通过技艺较量,选出天下第一乐师。十年前,珏大师参加乐师会,评为天下第一。五年前,燚大师在乐师会上,三曲三胜珏大师,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后来我问了一下,原来那荆燚大师,早在三十年前就是天下第一,然而后来不知为何,失踪数年。而五年前那次也是,燚大师胜过珏大师,拿了天下第一名号,人就失踪了。所以,世人很少有人知道荆燚大师,只知道珏大师。” “哦。”轻雅呆呆点头,道,“靳大哥以前是江湖乐手啊。” “嗯。”靳容筠一笑,道,“不过江湖乐手的生活比较悲惨,还是到乐坊来,能稳定点。” 轻雅想了想,道:“那师珏为什么会参加乐师会?他不是当官的么?” 靳容筠笑笑,道:“听说是珏大师用官职压了他们一下,不让他参加,就取缔乐师会云云。所以乐师会就破例允许师珏参赛,但也只允许师珏参赛。其他非江湖乐手一律不允许参加。” “怕输吗?”轻雅好奇道。 “还真不是。”靳容筠道,“江湖上,很多乐手是靠赛事奖金过活。乐师会是江湖上最大的乐手联盟,奖金自然也是最高的。若是官家把这些奖金都拿走,江湖乐手们怎么办?这不是要逼死江湖乐手么。” 呃…… 原来如此,是因为奖金。 轻雅听靳容筠说着,忽然觉得这个乐师会好有趣。一直以为,江湖乐手就只能卖艺,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组织,有机会的话当真想去见识一下。 靳容筠看了看轻雅的表情,道:“小雅,你来官乐坊,也是希望有稳定的收入吧?” “算是吧。”轻雅说道。 “那就不要多想了,江湖上的事,也不是那么好玩的。”靳容筠回忆了片刻,叹息道,“年少之时,还觉得江湖有趣。兴致弱了,就呆不住了。还是稳定一些好。” 轻雅心中不悦,面上就露出来了。 “官乐坊也不见得有多太平,给一个新手错的谱子,也亏那个廖乐师想得出来。” 靳容筠笑了笑,道:“廖乐师是小气了些,但毕竟在乐坊十几年了,大家都不好说什么。小雅,要想在乐团站住脚,就要努力充实自己。不被骗,才好。” 轻雅撇嘴。 跟一个小孩子犯小气的廖乐师,是要闹哪样? 靳容筠笑然道:“歇好了么?” “歇好了。” 轻雅看了看手指头,不痛了。 “那赶快把后面这些都顺一遍。”靳容筠拿过谱子来,照着弹示范,道,“下午就要合练了,你若不现在顺下来,下午肯定还要招骂。” 说的是。 轻雅无奈地拿过琴来,照着顺谱子。 恰好顺过一遍,有人就来找靳容筠去练习了。轻雅也没敢偷懒,自己又顺了一遍,方才休息。 这相和歌,变化颇多,简直要命。 首先呢,有歌舞乐的相和大曲,也就是标准规格的艳曲趋式的大曲。其次,还有没有歌舞只有器乐合奏的但曲。然后因为表达方式有差异,这两种形式的配器就不一样,每一种谱子都要单记。除了这种正式的相和歌,还有无配乐的单人徒歌和多声部但歌。古来这种表达方式就是清唱,不过现在听上去就有些单调。所以呢,廖乐师非要加点铺底弦乐,然后选择琴来负责这一段的演奏。 都说了是清唱,还要加这些,是闹哪样。 第三十六章针锋相对 轻雅姑且算是练了,反正感觉正式演奏的时候,肯定是廖乐师去演奏,才不会轮到他。 仔细擦过轻音收好,小心地试探穗琴的弦音。 忽然,轻雅决定在这里还是少用轻音为好。这么大的练习量,若是太过频繁使用而伤到轻音就不划算了。而且这些曲子,轻雅一点都不希望用轻音演奏。 这种普通而随便的调子,随便个琴就好了。 “笨蛋,你练得怎么样?” 夏泠芊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着急地说道:“那个廖乐师有没有欺负你?啊,他给了你谱子?肯定没教你对吧,我帮你看看……” “不用。”轻雅微笑,道,“我已经会了。” 夏泠芊一滞。 “你会了?你都弹下来了?”夏泠芊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把谱子认出来了?” 轻雅随意弹奏着穗琴,应声道:“别人帮忙的。” 夏泠芊呆了呆,道:“笨蛋,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想问来着,可是你在忙啊。”轻雅应道,“安排练的这个曲子,你应该也不会吧。” “我是不会,但我学得快,我一学完就过来找你了。”夏泠芊不悦,道,“你既然已经学完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玩?” 轻雅疑惑地眨眨眼,道:“我只是学完了,还没有弹熟。而且这个琴,我还掌握不好力度。” “那你更应该来问我了啊。”夏泠芊说道。 “你不是在忙……” “我现在不忙了,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轻雅呆了呆,莫名其妙哎,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执的么?看夏泠芊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轻雅轻叹一声。 “芊芊,你帮我试下,这个琴弦会不会容易断。我刚刚已经弄坏了一根了。” “嗯,我看看。” 夏泠芊应声,走到近前查看穗琴,很自然地挨着轻雅坐下。 轻雅稍稍躲了躲,离这么近,不太好。 夏泠芊伸手试了试弦,道:“你正常弹应该没事的,这就是丝弦,寻常的琴都是这个弦。” “哦。” 轻雅小心翼翼地弄弦。 “喂,你们在做什么?!没听廖乐师指示么?全都去甲字排练室合奏!” 是乐胥来传话。 “所有人都准备过去了,你们不许偷懒!真是的,这次的新人怎么一个个都到处乱跑,刚到官乐坊很新鲜么。这里是乐坊,不是藏宝阁!” 乐胥不耐烦地说完,就走掉了。 真是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哎。 轻雅呆了呆,难道他不是一上午都在这里的么……仅仅是中途出去换了个琴弦好嘛! 官乐坊这帮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好赖不分呢! “切,廖乐师有病,接连这乐胥各个都有病!”夏泠芊不爽地抱怨,一脸不悦道,“一大早就挑三拣四,叽叽喳喳废话个没完,不然我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学完一遍!真是,烦死了!” 轻雅呆呆看着她,原来不止自己是这样的感觉啊。 “你发什么呆,没听到让过去么?”夏泠芊一把拉住轻雅拖着走,“快过去,看他们再废话。” 轻雅被拖过去了。 但是心里着实不想过去。 待在这种地方,真是憋屈。 甲字排练室。 乐手,舞伶,歌伎,整整齐齐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非常的安静,像是等待了很久似的。 门口,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轻雅目光大概扫了一遍,心里就明白了。 故意示威。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巧,偏偏是被昨日考核被选中的新人迟到,而且是全部新人都迟到。老人们则摆出一副很又是这样的表情,看着新人们的窘迫模样。 “找地方坐好,下不为例。” 指挥台上,廖梓昶随手翻着乐谱,连头都没抬。听起来应当是宽容的话语,在轻雅耳里,变得异常别扭。 就好像挖了个坑,把人推进去,然后把救起来,之后,还让人家道谢。 轻雅一脸木然,才不要道谢。 “真是抱歉,耽误诸位时间了。” 靳容筠礼貌作揖,示弱,先走到角落坐下了。 其他几个新人见状,也都跟了过去,各自坐在角落。夏泠芊和新人歌伎也悄悄走到队伍角落,站好。 夏泠芊目光一瞥,一惊。 那笨蛋,怎么跑到人家乐团中间去了。 乐团中间,琴组有三个空闲位置。 轻雅毫不客气地直接走了过去,礼貌地借过,然后走到乐团中间的位置上,落座。 稍稍引起了点骚动。 琴组在乐团里有不一样的意义,坐在那里,就代表着乐团首席——乐团中演奏最好的人。 一个新人,又是孩子,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 “吵什么,这里琴组的位置,我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轻雅目光淡淡,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乐手。 这孩子有病。 乐坊的老人们纷纷皱眉,也不再计较。还是赶快准备练习,别在一个孩子身上耽误时间。 “好了。”廖梓昶用指挥棒敲敲桌子,道,“来,咱们先把曲子顺一遍,看看能完成到什么程度。来,编磬给基准音。” 叮然一声,乐器准音。 轻雅微微皱眉,看向刚刚新进来的几个人。怎么回事,练习的时候应该准过音的,怎么突然就不准了。 “抱歉,马上准音。”新人道。 廖梓昶也皱眉训斥,道:“以后这种事提前做好,不要耽误太多时间。” “是,非常抱歉。”新人道。 再次准音,终于齐了。 廖梓昶指挥,乐曲从第一首开始演奏,接连十三曲,从头顺到尾。 声音一起,轻雅忽然发现,原来这个不只是他们新人刚拿到谱子,连之前的老人也是才拿到的谱子。一听起音那个犹豫劲儿,就知道熟练程度不高。再说谱子,感情靳容筠拿到的也不是对的谱子,听他那边跑飞的音就能听出来。轻雅明白了,这第一天,就是示威,好让这些新人们乖乖演奏,不要张狂闹事。 不闹事? 可以,前提是,您老别起这个头。 轻雅仔细听着乐律,嘴角轻轻翘起。 抬手,琴音起。 穗琴浑厚稳重,仿佛一块重石,瞬间压住了全场在犹豫的调子,整个气氛都郑重庄严了起来。跟着轻雅的琴音主旋律,歌舞乐,都变得正常了些。很快,声部换人,轻雅止音。由其他乐器演奏主旋律,不多时,声音又开始产生摇摆感。 再来,又是琴音主旋律。轻雅指点琴声,乐团再次稳了下来。 这孩子,邪乎。 不只是乐团众人诧异地看向轻雅,歌伎舞伶也有目光看向这个古怪孩子。 一连过了三四曲,问题明显,还算勉强顺下来了。到了第五曲,名曰东光,弦音相和,歌声清清。 众人纷纷听下手,不约而同看向轻雅。 轻雅轻叹。 就是这首歌,明明是清唱,非要加个琴音铺底。要他说是根本没必要,让她们直接唱就行了,搞那么多事显得画蛇添足。心里虽然是拒绝的,但是谱子上有,还是要完成的。 琴声淡淡,歌辞唱错了。 唔…… 轻雅淡淡皱眉看向那个唱错的歌伎,果然,是新人,拿到了错辞的谱子了罢。闹腾这种事真是,多余!有这空闲示威,好好练习不行么? 接下来的曲子,更加零散,到了鸡鸣段,大家渐渐都停了下来,没人继续往下演奏了。按照惯例,说是顺下去,指挥还是会打拍子,一直到曲子结束。众人停下看着指挥打拍子,尴尬的不是指挥,而是跟不下去的歌舞乐。拍子继续数着,旁人已经不知道打到哪儿了。 忽然,琴音起。 后面的段落,琴并没有主旋律,只是断续的有些零散的音。轻雅也并没有数拍子,只是在心里哼唱着刚刚和靳容筠顺下来的乐曲,觉得该到自己了。所以就演奏了。 气氛变得很尴尬。 指挥在上面敲节奏,下面只有零散到听不出旋律的琴音。 终于,相和十三曲毕,琴音收。 廖梓昶盯着轻雅,心中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轻雅淡淡扬眉,道:“怎么,我可有弹错一个音?” “……没有。” 廖梓昶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好不甘心。这个孩子,从头到尾,没有弹错一个音!而且到后面,只有拍子没有主旋律,居然他也没有弹错,甚至没有错过一个拍子。这不可能,给他的谱子是有错的,为什么他能弹出正确的音来? “你的谱子拿过来。” 廖梓昶不信,难不成是他给错了谱子?难不成是他自己疏忽了? 轻雅递上所有谱子,然后走回位置上,伸手扫弦,七弦荡漾。 廖梓昶翻过谱子,他没给错,这谱子就是故意细节改错的谱子。这怎么可能?那他为什么会知道正确的音?廖梓昶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这次的新人示威,显得如此可笑。 “对了。”轻雅微笑,道,“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 “什么?”廖梓昶皱眉。 “就是说啊——”轻雅笑容明媚,“其实我不太识谱的。” “什么!?”廖梓昶蒙了。 “而且我的份已经练好了,应该没我的事了吧。”轻雅抱起琴,道,“那么,先告辞了。” 轻雅鞠躬行礼,转头离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廖梓昶咬牙切齿,想示威,结果反被示威了。 这个孩子,太过分了! 颜面何存?! 啊! 轻雅才出排练房,一人就跟了过来。 “哎呀呀,脾气这么大。”羽姝嬛嗤嗤笑着,在轻雅肩头一拍,道,“过来,嬛姨请你吃红豆糕。” 轻雅没好气,道:“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是吧?不过,我才没那么好的心情,陪他演这种戏。” “我没说你做得不对啊,你可别污蔑人家。”羽姝嬛笑吟吟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来吃红豆糕,乖。” 轻雅想了想,还是禁不住红豆糕的诱惑,呆呆地跟着羽姝嬛回了房间休息。轻雅嘴里塞着红豆糕,看羽姝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有些别扭。 羽姝嬛一眼就看懂了,也拿了一块糕点来吃,笑得灿烂。 “好啦,事情我都看到了,我真的不是要怪你。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招到圣乐坊可就不管用了。珏大师那耳朵,刁的很。你光弹了准确的音,没用,指法是乱的。要是珏大师在,肯定反过来骂你个狗血喷头的。也就是廖梓昶那呆子,光想着怎么整人了,根本没仔细听你的指法。音对了,就怀疑自己的谱子出问题了。真是,就那么点出息,难成大器。” 第三十七章乏味之余 轻雅听着,气消了些,乖乖道:“其实我知道,官乐坊有规矩,不能乱来。但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故意给错的谱子,还故意弄这些下马威。我真是不懂了,弄这些有什么意思。” 羽姝嬛笑了笑,道:“我这么说罢。如果你当了领导,你希望你下面的人是听话呢,还是不听话呢?” “我不想当什么领导,我只想安安静静学好琴。”轻雅呆呆道。 嗯,羽姝嬛无奈地暗叹,还是不举例子了。 “小雅,他是乐团团长,他想让下面的人听话,做些无伤大雅的事,也很正常。所以你呢,就乖乖听话,咱能不理他的时候,就不理他。”羽姝嬛笑眯眯道,“能让就让,能躲就躲,别跟他像方才那样正面呛。” “为什么啊?”轻雅不懂,“明明是他错了,我要这样让着他。” 羽姝嬛一笑,道:“你想。他惹了你,你就要惹回去。他必定不会甘心,所以又会再惹回来。咱们且不说这里面谁对谁错,但是小雅,你们这么斗来斗去,耽误的,是你的学琴时间。” 轻雅一怔。 “你也看到了。他就那点本事,连你指法错了都听不出来,为什么?就是因为他天天怕别人不听话,天天想压着人家,天天动这些歪脑筋。”羽姝嬛笑吟吟道,“你呢,和他不一样。他希望的是旁人听话,而你希望的是安静学琴。那你就稍微让一点,把和他斗气的时间省下来,好好学琴。好不好?” 轻雅想了想,也对哦,跟他斗气肯定耗时间。有那功夫不如自己去学琴。 “那我要是躲了,他非要跟我斗,怎么办?” “那好办。我通常都在这里,你有事就过来找我。我若不在,你到这房间里,他们也不敢贸然闯进来。要知道,擅闯我上领舞的房间,可是死罪。他们应该还没有这么不要命的。” 羽姝嬛不由自主微微一笑,这个孩子还当真讨喜,懂得认真学习的孩子最乖了。 轻雅乖乖点头,想了想,忽然说道:“那如果,我学完了当天的份额,是不是就可以和他斗气了?” 呃…… 羽姝嬛好笑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玩出其不意。 “你跟他斗多累啊,歇歇吧,就你那小身子骨,未必禁得住。” 羽姝嬛还是耐心劝说着。会有这么好的耐心,全是因为师珏临走之前交代,要照顾好两个孩子。不然啊,她才没那个性子关注这么多杂事。 “可是,总是学习也怪无聊的,斗一斗也挺好玩的。”轻雅吃饱了红豆糕,微笑道,“不过我一定不会耽误每日学琴的,跟他斗就当取乐了。” 羽姝嬛扬眉,这小子,还玩起来了。他能这么在这里玩,还不是因为师珏的名号。不然随便一个理由,廖梓昶都可以把他赶出去。 轻雅静静看着羽姝嬛,嗯,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羽姝嬛一笑,道:“好嘛,你想玩就玩,不过别太过分。你也看到了,芊芊那丫头,平时古灵精怪的,遇事还是小气了些。你就这么甩袖走了,她可还在里面发呆呢。” 轻雅微微皱眉,道:“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不需要我去干涉。” “哦?”羽姝嬛轻然一旋,站在轻雅身后,勾起他胸前的小鸳鸯,道,“你可知道,她给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戴着好看呗。”轻雅随口应道,“我是看她戴着,我才戴着的。” 羽姝嬛一怔,讶然道:“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她?” “我喜欢她,和我戴着这个,没有关系呀。”轻雅说着,把那东西拿下来,道,“大概是因为,我之前说过夏姨的绣活好看,所以她才给了我一个。”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羽姝嬛轻叹一声,笑然道,“小雅,你戴的这个,叫鸳鸯,你知道鸳鸯么?” 轻雅摇头,道:“难不成有特殊含义么。” 羽姝嬛笑着坐了回去,笑然说道:“罢了,你就戴着罢。不过,万一有一天,你要离开芊芊的话,就把这个还给她。” 会这么说,其实就是逗他。现在跟他说什么叫爱情,他肯定不懂。干脆,告诉他最后的结果,以免闹误会。 “好。”轻雅应声,记下了,“那,我去找芊芊了。” “去吧去吧。”羽姝嬛笑然。 轻雅出了门,微微皱眉。 这些大人,有事本来就不懂,还不解释。摆出一副解释了也不懂的样子,怎么能如此断言?难道不解释才会懂嘛? 简直莫名其妙。 全都当他是笨蛋。 他不是笨蛋,他只是见得少,所以不懂! 越想越气,轻雅直接就跑走了。 七月中旬往后,天气越来越凉。天气也变得多雨,而非炎热的晴天。 八月将至,没想到,在官乐坊的日子,竟然是如此之无聊。 轻雅木然坐在乐团正中心,手指机械地拨弦。 上午,分组练习。 下午,合奏练习。 一天一循环,从未间断。 这就是官乐坊持续不变的日常。 所谓的什么外出演出,一次都没有过,而且是所有人都没有。每天,所有人都在乐坊里,枯燥无聊的练习。廖梓昶也是,不知道脑子怎么就突然好使了,也不给轻雅找茬了,居然在认真的指挥着乐团合奏,一遍又一遍。 “停!太软了。”廖梓昶用指挥棒敲着桌子,道,“第三页第二列,再来一次。” 轻雅漠然跟着乐团机械地演奏。 是了,就是这样。每当合奏有那么一点点的错,就开始各种停,各种指责,然后各种重新来过。说来也寸,总有那么些个别人一直在出错,导致廖梓昶不得不一遍遍讲着同样的问题。然后神奇的是,这几个人还不是同时出错,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每次都是恰好错开时间,花式出错。廖梓昶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耐心地每次都叫停,指出更改之处。 如此反复多次,无聊透顶。 轻雅的手指更加僵硬。 置身乐团中心,周围是乐器超大声的响动,轻雅感觉自己都要聋了,每天结束的时候,耳朵都嗡嗡的。有次,轻雅发现,用棉花挡住耳朵的那个洞,就可以减轻音量。但是这么一来,廖梓昶的说明便听不见了。然而不用棉花的话,周围乐器的声音很吵,廖梓昶说明的声音也很吵,每天头晕耳鸣的不行。于是,轻雅学会了很鸡肋的技能,识别唇语。虽然不能百分百猜中说的什么,但是大概看看也就差不多了,反正出错的又不是他。 相和十三曲,轻雅倒着都能弹出来了。 当真倒着弹,一点都不好听。 忙活一天,排练终于算是结束了。 “小雅。” 轻雅抬头。 “靳大哥。” 靳容筠微微一笑,道:“可有空?” 轻雅点头,道:“有的……” “谁说他有空?他没空!”夏泠芊冲了过来,一把拉住轻雅,向靳容筠道,“排练这么累,笨蛋要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 靳容筠尴尬地行礼,道:“实在是抱歉,打扰了。” 说着,靳容筠就要走。轻雅连忙拉住他,转头看着夏泠芊。 “我没事。”轻雅皱眉,扯了扯夏泠芊,道,“你别这样,都不听别人说话的。” “我是为你好!你本来就体虚,太累了晕倒了,怎么办!”夏泠芊不悦,道,“而且有事不能早说啊,非要现在说。都累了一天了。” “我没那么虚弱好么。”轻雅皱眉,道,“你先回去,我听听他说什么。” “你!我不要管你了!”夏泠芊不高兴地跑走了。 轻雅看着她跑走,没有追,悠悠打了个哈欠。 “若是累了,还是休息罢,在下就先不打扰了。”靳容筠客气道。 “没事,”轻雅微笑,道,“靳大哥,你有话要说好几天了吧,还是早些说了,不然我也老是惦记着。” 靳容筠一笑,道:“请这边来。” 轻雅点头,随着靳容筠来到人少的地方,官乐坊内的一处角落。靳容筠请轻雅坐在准备好的椅子处,自己也抱着琵琶落座。 “什么事?” “是这样,在下写了一首曲子,想请小雅帮忙听听。”靳容筠很客气地说道。 “你写的曲子,要我听吗?”轻雅一怔,道,“我听了也不能怎么样啊。” “不,在下相信你的乐感,一定能提出很好的意见来。”靳容筠道,“还记得考核时候的那三首曲子,都非常好听。” 那三首曲子啊,说起来,自那次考核之后,就再也没弹过了。 轻雅微笑,道:“你想让我听的话,那就听吧。如果没能提出什么好意见,你也别怪我。” “当然不会,你愿意抽时间听,就很好了。”靳容筠说着,拿出琵琶来演奏。 嗯……怎么说呢,这是一首感觉不像是琵琶曲的琵琶曲。 一曲毕。 轻雅说道:“曲子旋律是挺舒服的。但是总觉得,如果不是琵琶弹,会更好听些。” 靳容筠稍愣,道:“不是琵琶?” “嗯,有一种感觉,好像这个不是琵琶曲。”轻雅说道,“我有这种感觉,对不对我也不知道。” 靳容筠有些明白,笑然道:“看来我还要再听听前人的创作,再自己创作了。” “嗯,”轻雅微笑,道,“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稍等,还有件事。”靳容筠正色道,“你是否还不知道,官乐坊正在征集中秋曲目的事?” “啊?什么征集中秋曲目?”轻雅不知。 “你果然不知道。”靳容筠轻叹,道,“我也是从前辈那里打探到的,听说每年中秋和新年,官乐坊都会征集曲目表演,只要是官乐坊内的在职人员,无论是乐手还是小厮都可以投稿。最后能被选中的曲目,创作者还有高额赏金。” “哦,有赏金啊。”轻雅道,“所以你刚刚那首原创曲是想投稿这个?” “对。”靳容筠应道,稍稍失落,“若你都说不成,上面更不会通过了。” “中秋……”轻雅思索着,“那是什么东西?” 靳容筠一笑,简单的介绍了下中秋团圆节,顺便说了几首中秋著名的诗词,最后说道:“听说往年,中秋演出用的,都是自创曲目,但那演奏寿命只有那一天。过后,根本无人演奏,也无人传唱。听众也只是图个新鲜,听过了就过了。那样的中秋曲目,在下实在是不敢恭维。” 第三十八章依旧迟钝 轻雅想了想,道:“其实你刚刚的曲目也差不多就是这种效果……” “唔……说的也是。” 靳容筠尴尬了片刻,正色道:“小雅,你那么有天赋,要不你创作一首去投稿吧。你的曲子很有特色,应该会让人印象深刻的。” “我那些都是普通的小调,拿出去演出不行的。”轻雅道,“这几日虽然合奏同样的曲子快吐了,不过我也发现,这种曲目才适合那种大场面。我以前的调子,太过小气了。” 靳容筠笑笑,道:“不急,这还有两旬时日,足够考虑的。” 轻雅想了想,道:“不行啊,就算现在写了曲子,要歌舞配合的话,也要练一阵。不可能说一上场就完美合奏,那是做梦。所以真要写曲子的话,还要留出排练的时间。” “小雅,不是我打击你,那是不可能的。”靳容筠好笑道,“这个曲目都是自己练好去报名的,凭你自己,是不可能调动整个乐坊帮你合奏的。以往的中秋曲目,也多是单人。最多是小组团队,没有大合奏的。你还是想个独奏的曲目就好了。” “啊,那样啊。”轻雅瞬间没了兴趣,道,“那样随便写写就好了,你弄吧。” 靳容筠一呆,这孩子还真想弄大合奏啊。还是别了,复杂多事。 “如此,你我二人合作,如何?”靳容筠提议道。 “琵琶和琴合奏么?”轻雅呆了呆,“这可玩不起来。琵琶音色那么亮,琴的声音完全展现不出来,两种音色完全不搭,还不如独奏呢。” 一时间,靳容筠也想不到有什么好主意,不禁皱眉。 “我还是觉得,这种团圆的曲目不要一个人演出,那样也太单调了。”轻雅说道,“那东西,演出的都不团圆,还指望唱出什么团圆来。还是问问,能不能让所有人参与,合奏一首曲目吧。” 靳容筠一愣,道:“你确定要演奏的曲目了?” “还没有,”轻雅说道,“合奏的话,新曲目很难在短时间内协调出来。真想做的话,还是别给自己挖坑,找个老曲子大家合奏一下吧。” 老曲目合奏。 倒也不是不成,只是具体选哪首曲子,还有待商量。 “你刚刚说的那些诗词,最经典的是哪首?”轻雅问道。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靳容筠想都没想,就应道。 轻雅一呆,道:“除了这个呢?” “这首是最有名的。”靳容筠说道。 轻雅无奈,道:“你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这个也太有名了。如果改编的不好,肯定招骂。要找那种中秋稍微有名点,但也不能那么有名的。嗯,就是那种。” 那种……是哪种? 轻雅想不出来。 靳容筠也想不出来。 自古以来,中秋都是隆重的团圆佳节,突然说要找个半有名的诗词,一时还真想不到。 想着想着,天都黑了。 哎,先别想了,还是回家再说。要是被发现天黑还呆在官乐坊,又要被那讨厌的乐胥骂了。 与靳容筠分别,轻雅一路想着刚刚的事,一路往前走着,走着,走着…… 走……嗯? 这是哪里? 哎呀,走过了。 轻雅立刻转回身,但没想到身后有人,来不及停住,一下子就撞上了。轻雅倒是没事,被撞到的人退了一步。 “芊芊,你怎么在这里?” 轻雅赶忙过去扶住夏泠芊,被他不留神撞了一下,肯定很痛吧。夏泠芊捂着鼻子,眼里闪着泪光,眼神却依然还是那般小倔强。 “你个笨蛋!回家的路都不认识吗?就那么笔直地走过去了,我在巷口等着你都不知道。” “那你干什么跟着我啊?” 轻雅小心地帮她按着鼻头,心疼地说道。撞到鼻子很麻烦,不能揉,一揉更疼,只能这样按着等疼劲儿自己过去。 “还不是怕你走丢!笨蛋一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傻傻的往前走。还好别人都不是瞎子,躲开了你。你也是,万一街上跑个马车怎么办,撞了也就撞了。”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 “本来就是你不好!那么晚还不回家,在外面鬼混什么!” “别生气。”轻雅呆呆道,“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你这个……你这个笨蛋!” 夏泠芊别扭地别开头,心里却是甜蜜的很。这个笨蛋,总是说好听的哄她开心。 轻雅慌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轻雅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夏泠芊躲开了马车,自己也躲到一旁。好险,差点就被撞到了。 “没事吧?” 轻雅不由自主把夏泠芊护在怀里,一边注意着街道的情况,一边问道。 好近。 夏泠芊顿时脸红了起来,轻轻把头靠在他胸口,眼前,就是那个可爱的小鸳鸯。 气氛正好。 “嗯?” 轻雅疑惑地低头看她,怎么不说话? “我没事啦!我才不像你那么脆弱呢!” 夏泠芊脸红着推开他,独自生闷气。真是个笨蛋,就知道破坏气氛。 她怎么了?好像又高兴,又不高兴的。轻雅摸不着头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女孩子,真叫人搞不懂,比识谱都复杂。 “回去了。” 夏泠芊拖住轻雅的手,往回走。心里想着,这个笨蛋真是无可救药。那种气氛下不是应该直接抱住才比较好的吗?真是的,笨死了。 手上突然被拽了一下。 “芊芊,你走过了,这边。” 轻雅木然说着。 呵呵了,刚刚还说他走过了,她自己不也走过了。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神神秘秘的。 “知道啦,不用你提醒。” 夏泠芊逞强说着,把轻雅拖进家里。 夏氏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晚饭,就等着两个孩子。 闷头吃上饭,轻雅沉默地走神儿。 如果完全照搬老曲子,那没什么意思。如果稍作改变,也不行,总感觉好像唱错了一样,不会觉得是改变。如果是大改,需要好好设计一下,到底怎么大改会比较合适? “笨蛋。” 如果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曲目,到底要怎么才能说服大家帮忙演奏呢?而且就算说服了,总有那么几个人发挥不稳定,正式表演的时候一旦出错,说不定会影响整体效果。 “笨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需要留出更多的时间练习。十天练习会出错,十五天练习总能好一些了。也就是说,如果想要保证演出效果,就一定要保证练习时间。前期创作的时间就必须要压缩。要尽快和靳容筠商量,在八月之前确定曲目,然后…… “笨蛋!” 轻雅猛然一惊,差点把饭塞到鼻子里去。 “怎么了?” “笨蛋,我叫了你三声,三声!”夏泠芊不悦道,“想什么呢?我叫你都没反应!” “没事。”轻雅继续吃着饭。 刚刚想到哪儿来着……唔,算了,等下再想,还是先好好吃饭吧。 “那个弹琵琶的,找你干嘛?”夏泠芊不高兴地问道。 “有点事。” “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夏泠芊气鼓鼓地说道,“你就知道跟他说话,都没有陪我回家,这怎么能说是没关系?!” 轻雅一呆,给她夹了块排骨,道:“别生气,慢慢说,生着气吃饭不好。” 夏泠芊滞了滞,气消了大半,啃过排骨,气就消了。想了想,还是不对:“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嗯?那个弹琵琶的,是女孩子?”夏氏忍不住插嘴。 “不,是个大老爷们。”夏泠芊咽下饭,说道,“这次新加入的人里面,就数他年纪大。” “那你吃什么醋?”夏氏好笑道。 夏泠芊顿时脸红,道:“我才没有吃醋!我只是不高兴,到底有什么事好说的,居然都不陪我回家。” 那就是在吃醋好吧。 夏氏偷笑着,稍微躲远了些。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可爱。 轻雅疑惑地看看她们的表情,说道:“靳大哥说,乐坊有个曲目征集活动,中秋节的,让我一起参加。” “那个啊,我听说了。”夏泠芊不以为然,道,“说是曲目征集活动,也就是说着好听,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要想参加那个,就别忙了,反正肯定不会被选中的。” “为什么?”轻雅不懂。 “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不懂?”夏泠芊咬了一口排骨,咽下,才说道,“去年,舞伶组里面,有个漂亮姐姐也投稿了,那时候大家都说曲子好听,结果最后被选中的是一个特别……特别的曲子,大家都惊呆了。问过之后,才知道,写那首歌的是廖梓昶的亲戚。想来也是,三十两的奖金,足够寻常人家好吃好喝一年的了,哪儿那么容易给旁人。” 奖金那么多啊,轻雅眼睛发直。 “真是笨蛋,”夏泠芊嗤笑道,“等你到了圣乐坊就知道了,这点钱,一场演出就可以赚到。王公贵族个顶个的有钱,还不算皇帝心情好的打赏。你呀,就别瞎忙了。” “但是投稿了,总有机会吧?”轻雅说道,“万一被选中了呢?” “不可能,除非是廖梓昶下台了。”夏泠芊不以为然道,“你以为和尚的亲戚都会念经啊,以前的曲子也都是廖乐师自己写的。这是我听歌伎组里面,一位大哥哥说的。他说他曾经在廖乐师的位子上看到过正在修改的谱子,还有他亲戚手抄的工整谱子。所以啊,我根本就不打算投稿。还是等珏大师他们忙完了,带咱们回圣乐坊比较好。” 轻雅的兴头顿时弱了些。 没想到,这官乐坊的水这么深。 夏泠芊看到他的表情,笑得开心,道:“笨蛋,你知道么,就是廖梓昶在下面暗中玩这个花样,被珏大师听说了,所以才一直没有提拔他进入圣乐坊。按理来说,在官乐坊呆上个七八年,就会被选入圣乐坊的。他这都十多年了,还呆在这个小地方,也是够了。” 轻雅微微皱眉,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罢他的官,还让他这样祸害人。” “嗯,乐坊好像没有罢官一说。光是流水的人就够多的了,再罢官就要乱死了。”夏泠芊不以为然道,“官乐坊嘛,差不多就得了。” 第三十九章各种莫名 “我不喜欢这样。” 轻雅皱眉,这算什么事?团长带头这样,下面还怎么做事。 夏泠芊瞅瞅轻雅的确不悦,才说道,“其实这个规定也不是死的,真要有问题,还要罢官。但是乐坊规定,乐团团长必须精通琴,并且兼顾其他乐器。所以就算想踢掉廖梓昶,可是不能找到人顶上位置,这就尴尬了。” 轻雅呆了呆。 “反正你肯定不够资格的,就别想了。”夏泠芊笑道,“琴都弹不利落,就别说其他乐器了。”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不然呢?”夏泠芊问道。 轻雅不知道。 夏泠芊笑笑,道:“这种事,习惯就好了。世上什么人都有,也没必要非要争辩什么。咱们呢,自己学自己的,什么都不耽误。” “这样好无聊。”轻雅心里不舒服。 “那也没办法喽。”夏泠芊看着他,笑眯眯道,“如果你非要弄个去投稿也行,我帮你啊,但是别指望能被选中就是了。” 轻雅摇头。 那样的话,投稿还有什么意义。 早知道结果的事,做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对,这不是早知道结果。 而是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 翌日,清晨。 轻雅早早来到排练室,果然,发现了正在悄悄练习的靳容筠。跑过去把昨天听到的事情说了,靳容筠只是笑笑,似乎早就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创作曲子?”轻雅奇怪地问道。 靳容筠笑然,道:“你可有听到,这乐坊中的抱怨?” 轻雅摇头,他的琴组就他一个人。廖梓昶不管他,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大概走了一圈乐坊,听闻各组都有抱怨之声。甚至连乐团副团长,负责歌舞团的禄惜颜,也在不停地抱怨。”靳容筠笑然道,“抱怨的内容大概是说,这乐团团长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然而除了抱怨,他们没有任何作为。我认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一直沉迷于抱怨之中,一是会影响排练的心情,二也是会助长廖乐师的气焰。我希望有所改变。所以。我要创作一首好听的中秋曲目,让他们见识一下。” 轻雅呆了呆,道:“也就是说,你创作这个曲目,只是想让大家听到,并不是希望被选中?” “我当然希望被选中。”靳容筠道,“不过我也知道,不会那么容易被选中。” 轻雅疑惑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最初,我是打算,说服众人一致同意修改评选方式。”靳容筠一笑,道,“历年评选,都是廖乐师一人暗箱操作。今年,我希望,公开评选曲目。让诸位依次把投稿曲目演奏一遍,再由众人投票,票数最多的自然就被选中。不过,既然你提议要大合奏,也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如果大合奏能成功,廖梓昶还想再坚持他那个小曲目,恐怕就会真的惹了众怒了。” 轻雅一呆。 “所以,当下的首要任务,就是一定要选好一个能被众人接受的曲目,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靳容筠微笑,道,“这曲目,由你来选。” “我吗?” “小雅,你可以的。” 轻雅呆了呆。 “小雅,你对这些交涉还不熟,所以交涉我来做,你只管创作。”靳容筠笑然道,“我虽然想自己写,但是,我写出来的实在是不够水准。所以你来创作,可好?”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答应归答应,时间很紧。 轻雅对中秋一点都不了解,想创作根本无从下手。转头想问夏泠芊,发现她依旧在练舞。不好打扰,只能作罢。闷头想了想,轻雅决定去找羽姝嬛。 琴组人少就这点好处,练好了自己的份就没人管了。 轻雅把穗琴随意放在排练室,假装自己出去不久,然后悄悄去找羽姝嬛。 羽姝嬛微微拧眉,不知道看着什么信笺。一手端起茶杯,只是抿了一口,又缓缓放下。 轻雅呆在门口,眨眨眼。 嗯? 好像自己看到了假的羽姝嬛。 “呀,小雅你来啦,怎么悄么声的。”羽姝嬛迅速把信件塞到袖子里,笑吟吟道,“我倒是知道不少中秋的事情,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轻雅一呆,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你就知道?你是妖怪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讨喜。”羽姝嬛笑盈盈走过来,抬手轻点轻雅的额头,嗔怪道,“这种时候,要说神仙才对嘛。” “可是夏姨讲故事的时候说,神仙长得都好难看,妖怪长得都好看。”轻雅呆呆说着。 羽姝嬛一愣,呵呵笑了,道:“你这么说,我还可以接受。说吧,你想问什么?” 笑容太美,轻雅看痴地呆了呆,才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 “我想问,中秋有没有经典的诗词。” “明月几时有……” “除了这个。” “……容我想想。”羽姝嬛思索片刻,笑盈盈道,“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经典的诗词,就这首最经典。” 轻雅呆呆问道:“除了这个,有没有比较有特色的诗词?” “特色的话,有个我比较喜欢的,木兰花慢?可怜今夕月。但是这首曲子已经失传了,只剩下歌辞。”羽姝嬛笑眯眯道,“这首词我还是蛮喜欢的。” “没听过。”轻雅呆了呆。 “我看看啊。”羽姝嬛走到一旁,从书架上拿下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笺纸,选出一张递给轻雅,笑眯眯道,“就是这个,你拿去吧。” 轻雅看看手里的笺纸,再看看其他的笺纸,心里一阵发毛。 羽姝嬛没递给他的第一张笺纸上,赫然写着“明月几时有”的字样。 轻雅心里忽然跟明镜似的。这个人,明明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就等着在恰好的时候拿出来用。明着假装什么不知道,其实也并不掩饰她已经知道所有缘由的事实。好像是一种变相的警告,在表达,她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一件事,逃过她的眼睛。 “怎么?”羽姝嬛笑吟吟道,“我就不教你念了,你去找容筠或者芊芊教你罢,他们比较有耐心。我啊,可没那么多耐心呢。” “多谢,告辞。” 轻雅应声,赶忙跑走了。 以后还是不要来找她求助了,太恐怖,多来几次,恐怕心脏都要被吓停了。 羽姝嬛收好笺咏,甩袖,拿出刚才的信笺,神色凝重。 “原来如此,宫里头明着对这件事毫不关心,暗地里可是派了不少人出来寻找。”羽姝嬛喃喃自语,道,“一个孩子,跑丢了几个月了,哪儿那么好找回来,而且,都没人见过。” “你在说什么?” 羽姝嬛一愣,回身笑然,很自然地把信笺藏在身后,道,“珏大师,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珏淡淡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没有旁人,你这样不累么。” 羽姝嬛笑容浅浅,认真道:“珏,你还没找到么?” “嗯。”师珏坐到一旁,自己斟茶一杯,小啜一口,道。“你和谁在通信?” “这个……” 羽姝嬛犹豫了。 师珏立刻就明白了,淡淡皱眉,道:“你拦截了谁的信笺?” “哎呀,人家只是借来看看,又不是不还回去。”羽姝嬛笑着拿出来藏在帘子后面的信鸽,把信放到鸽脚上的竹筒里,然后丢出窗子。 一手扶着着窗框,羽姝嬛望向窗外,淡淡道:“珏,我只是有些担心,有人会借事生事。” 师珏淡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若是没人借事生事,才叫奇怪。” “你怎么还在笑。”羽姝嬛回头,目光中满是担忧,“那皇帝老儿虽然宠你,但谁能保证,他不会一怒之下就要了你的命。现在各方势力都在寻找,若被他们抢先了,你可怎么办?” “嬛儿,别担心,该找到就会找到的,不该找到也不能怎样。”师珏淡笑道,“我自小与皇帝一同长大,他的为人我清楚的很。这事只要不闹大,找不找得到人,都无所谓。一旦闹大,所有牵扯之人,都有可能卷入其中。所以,咱们还是先观望比较好。” 羽姝嬛轻叹一声,笑盈盈道:“说好了同生共死,不许抵赖。” “你还没生,怎么能死呢。”师珏道,淡笑啜茶。 羽姝嬛一愣,笑骂道:“从哪里学到的无赖话,拿来哄人家开心。哎呀,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不在那几天,乐坊里可是出了个厉害角儿,竟然暗着跟廖梓昶对着干。这不,昨天还把小雅也拉上了,估计是要逼廖梓昶下台呢。” “靳容筠么?”师珏淡笑。 “咦,你知道啊。”羽姝嬛笑吟吟道,“你可不要告诉我,当初你让他来参加考核,就是想让他在这里闹事。” 师珏笑而不语。 “还真是啊。”羽姝嬛笑然道,“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事情,还以为,你要一板正经到死呢。” 师珏淡淡饮茶,道:“这点根本算不上尔虞我诈,无非是看不惯罢了。嬛儿,辛苦你了,帮我在这里盯着动态。” “小事。”羽姝嬛笑道,“就是这里没有圣乐坊的动态多,盯一会儿就烦了。唉,你说,他们怎么都那么乖,除了练习就是抱怨,都没点别的事做。搞得我都忍不住想鼓捣点东西出来了,实在是太无聊了。” “不气,我回来了,就不无聊了。”师珏淡笑道。 “你也一样无聊,整天抱着那些谱子,都不理人家。”羽姝嬛俏然一笑,飘然走到师珏身边。轻然一挑,道,“我好看,还是谱子好看。” “都好看。”师珏笑道。 “你真讨厌。”羽姝嬛笑盈盈地,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小雅好像还不会打谱吧?” “应该是不会。”师珏应道,“他连识谱都还不太利落。” “那你歇好了,就去帮忙吧。他们可能会搞出什么好玩的也说不准。”羽姝嬛笑着说道。 “哦?”师珏淡笑,“那孩子,不用那古怪的琴,也能演奏了?” “嗯?他不是一直都能演奏么。”羽姝嬛笑吟吟道,“就是技巧差得远……不,是差得很远。” 师珏微微皱眉,道:“他那乐感,可是那琴带给他的?” 第四十章灵感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那孩子的乐感,根本和那个古怪的琴没关系。”羽姝嬛呵呵笑着,靠在师珏肩头,说道,“那天,他拿了乐坊的琴,随手一拂便准了音。之后就在合奏的时候,更是狠狠地呛了一下廖梓昶。之后这几天,他虽一直背着那琴,但用的还都是乐坊的普通款。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而且他的练习进度也很快。似乎咱们都想错了,那琴的古怪,是因为他用了所以古怪。不用的时候,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样啊。” 师珏沉默了片刻,一笑,道:“也罢,他自己有进步就好。琴的话随他喜欢了。琴再古怪,也就是个琴罢了。” 羽姝嬛笑笑,道:“我看你是当真很喜欢小雅那孩子。要是以前,你可是会严格要求那些孩子,技艺不靠琴的。” 师珏轻笑,道:“嗯,那孩子是有点特别。” “你呀,呵呵……” 羽姝嬛淡淡望向窗外,轻轻叹息。 排练室内。 轻雅拿着笺咏,盯……可怜今夕月,向何……向何啥?去啥?别有人啥? 这都啥啊! 看上去字很秀气,感觉上都能认识,但是仔细看下来,不认识的字好多啊。轻雅郁闷了,还是去求助靳容筠吧。 跑到琵琶组的练习处,老远,就听到廖梓昶的声音。 “这里不对。都说了,要有起伏感,不要这么死气沉沉的,懂吗?!” “明明上次说的时候,说不要太波动,要平稳……”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来,再来一次,从第四列开始。一,二,三,起。” 轻雅在门口站住脚,呆然看着里面的人。刚刚说话的是琵琶组乐师穆蜚,坐在那边肆意指点的就是廖梓昶。看乐手脸上不悦的样子,廖梓昶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根本不是来指点的。 一个孩子挡住门口光线,很是明显。 众人都不自觉转头看去,只有廖梓昶假装不见。轻雅就这么在门口默默听着,也没有说话。 等到一段结束,轻雅才开口道。 “我来找靳大哥。” “没看到在练习么?”廖梓昶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部分练好了么?” “早练好了,你要听?” “……” 不用听,轻雅三天前就练好了,这个廖梓昶心里清楚。 “你练好了也别打扰别人,这些人都还没练好。到一边休息去,别在这捣乱。” “刚刚靳大哥没有一次错音,应该是练好了,没必要陪着没练好的继续练吧?”轻雅扬眉顶回去,道,“我们到一旁休息去,就不会捣乱你这边没练好的了。” 其实都练好了,就是廖梓昶在捣乱,把对的指错,让他们不间断练习罢了。 廖梓昶眯起眼睛,俨然在发怒边缘。 “靳容筠的确已经练好了,你去休息吧。” 穆蜚迅速接茬,示意靳容筠赶快出去。 这琴组的小孩,看着张狂,实力也不一般,正面冲突不合适。不如让一步,让他们走了就没事了。 靳容筠抱着琵琶起身行礼,往外走。 “且慢。” 廖梓昶扬眉,道:“我在这里,有没有练好是我说了算。” “那么,他哪里没有弹对?”轻雅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廖梓昶噎住,没有地方不对,是以无话可说。 “既然没有,”轻雅淡淡行礼,“告辞。靳大哥,我们到那边说。”说着,便与靳容筠一起离开了这里,去了琴组那边。 廖梓昶皱眉,环视了一圈琵琶组的其他人,拂袖而去。 他在这里,就是要阻止靳容筠暗地又鼓捣了些什么,没想到还捎上了轻雅。廖梓昶冷冷一笑,他倒要看看这俩孩子,能扑腾起多大的水花。 排练室内,轻雅拿出笺咏递给靳容筠。 “靳大哥,帮我读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 “要用的歌辞,我有不认识的字,你帮我念一遍。” “你不识字?”靳容筠怔了怔,道,“你是男孩子,一定要读书识字,知道吗?” “知道,我有在学,但是不能一下子全学会啊。”轻雅道,“这上面好多笔画多的我都不认识,看着就乱。” 靳容筠一笑,念了一遍歌辞。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靳容筠念完,忽然想起来,道:“木兰花慢曲已经失传了。” “嗯,我知道。”轻雅应声,道,“我打算重新填曲编舞,然后让大家合奏。” “呃……不是曲填词,而是词谱曲吗?” 靳容筠一呆。 “对。” 轻雅微笑,道,“珏大师不是也在做失传曲复原,我大概就是要做个那样的。” 这孩子,靳容筠佩服地笑笑,珏大师复原古曲,和他重填曲,难度差不多。而且光谱曲还不行,还要编排配器,配舞,配歌,不是说说就能完成的。 就这么一首词,他不是真的要这么做吧? “啊,我不会记谱。”轻雅弄弦穗琴,道,“等下我填好了曲子,靳大哥帮我记下来。” 靳容筠为难道:“我也不会。” “哎?”轻雅奇怪地抬头道,“你不是认识谱子么。” “识谱,不代表会记谱。”靳容筠道,“所以说,这年头填词比填曲的多,因为记谱比较麻烦,记不下谱就很难流传。你若真想别人演奏,就必须有谱子。” “那谁会记谱呢……”轻雅想了想,道,“对了……” “笨蛋,还有琵琶仔,你们又在悄悄谋划什么呢?” 夏泠芊从外面跑了进来,站在他们俩中间,左看看又看看,道:“你们是不是在创作中秋节的曲子,为什么不叫我?我也要玩。” “芊芊,你会打谱吗?”轻雅问道。 “什么?打谱,我不会哎,我只认识谱。”夏泠芊道,“你要打谱吗?你自己演奏要什么谱子,你又看不懂。” “要合奏”轻雅说道,“所有人,大合奏。” “哈?那要写所有乐器的谱子,没人会吧。”夏泠芊惊讶道,“你随便弄个单人的演出,或者我给你伴舞,就差不多了。还所有人,你知道光写谱子就要写多久么?” “那样没意思……” “你做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有意思?!你现在想得挺好,肯定实现不了的。” “……师珏会打谱的,我之前看到他写了所有人的谱子。” “你还想让珏大师帮你打谱,他才没有那么闲好吧!” “碰巧,我倒是有空。” 两个吵闹的孩子一怔,转头看过去,居然真的是师珏本人。 靳容筠反应迅速,立刻行礼道:“见过大司乐。” “不必多礼。”师珏淡笑,低头看看两个孩子,道,“听说你们在做有趣的事,我正好有空,就过来瞧瞧。我倒是可以打谱,不过先说说看,你们想怎么做?” 轻雅和夏泠芊说得很乱,还是靳容筠相对有序地叙述了下事情经过。 “中秋本是团圆节,安排一个合奏也是合理。”师珏淡笑道,“正好我这边也休息几日,可以帮你们打谱。” “如此,劳烦大司乐了。”靳容筠很恭敬地说道。 轻雅看看靳容筠,又看看夏泠芊。他俩在师珏面前好乖巧,有必要这么拘束么? “小雅,你可有想好旋律?”师珏淡笑问道。 轻雅摇头,道,“暂时没灵感,我刚拿到词。” 师珏看着他,道:“其他乐器的旋律……” “那个,我有办法。” 轻雅不由自主摸了下身后的轻音。 上次引领全场合奏不该是偶然,只要用了轻音,就可以合奏出来。记谱的话,让师珏记就好了,他只需要完整的演奏一遍。 可是上次是怎么触发的这种神迹,轻雅也并不清楚,只能……赌一把了。 创作瓶颈。 轻雅抱着头郁闷。 拿着词,干巴巴地呆了一上午,没有灵感。 没灵感,心情不好,连下午的合练都没有参加。轻雅还是第一次翘了合练,这心情实在是低谷的很,不想在合练的时候跟廖梓昶吵,所以干脆就没去。不过一定要尽快写出调子,不然会耽误练习时间,真到演出的时候肯定会…… 停,不要想那么之后的事情,要先把主旋律完成。 可是,到底要什么样的旋律,才是有团圆感觉主旋律? “笨蛋,你怎么在这里?”夏泠芊从外面跑进来,惊魂未定道,“刚刚真是吓死人了。” 轻雅抬头,道:“怎么了?” “你没去合练,但是琴又不能少,结果珏大师就参与了合练。”夏泠芊慌乱着,说道,“我还好,别人都被批了个稀里哗啦的,差点被说成一无是处。” “相和十三曲么?” “是呀。” “那个不是都已经练得熟透都烂了,怎么会被说成那样。”轻雅奇怪道,“我记得只有个别人才会出错的,不至于所有人都被说成那样吧。” “不是所有人也差不多了。你是没见到,珏大师没什么特别严厉的表情,但是句句要害,所有错的细节全都被指点出来了。”夏泠芊心有余悸,挨着轻雅坐下大口喘息,道,“别说旁人了,连廖梓昶都被说惨了。那个气氛真是吓人,吓死我了。” 轻雅呆了呆,道:“所以这么早就放了?” “什么放了,是珏大师说,要各组回去重新练。我已经练好了,所以跑出来了。”夏泠芊偏头看着轻雅,道,“喂,你怎么也没说一声,就翘了合练。” “心情不好,不想影响大家。”轻雅定定看着歌词,道,“我还在想曲子的事。” “还没想到呢啊?”夏泠芊想了想,道,“要不去问问珏大师有什么建议?” 轻雅摇头,道:“不要,我自己想。” “别这样,去问问也好。”夏泠芊拽他,道,“要是你不知道的东西,你根本想不出来呀。” “不要!” 轻雅挣开夏泠芊,道:“芊芊,我……还是需要打谱的时候叫他就好了,其他的时候我不想跟他说话。” 第四十一章团圆之乐 “为什么啊?”夏泠芊不理解,“你之前跟他学琴的时候不还好好的,突然闹什么脾气?” 轻雅皱眉。 别提那时候学琴,提了更气。 那么简单的指法,然后再复杂组合,一件很简单的事,被师珏一讲,就好像特别的高大上和繁琐。问他肯定什么都说不清楚,还不如自己想省时省力。 一个人。 团圆。 泠夜之中,一轮圆月。 轻雅忽然想到了。 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团聚的欢笑,孤单的冷漠。 抬手起音,一曲轻灵的暖歌。 这是什么? 夏泠芊呆了呆,曲中,似乎见到了父母,招呼自己。不知觉,热泪盈眶。 主旋律试过,轻雅皱了下眉头,调子稍微有些单调。抬眼,正要问夏泠芊有什么感想,结果惊讶地发现她眼圈红了。 “芊芊,你怎么了?” 夏泠芊抿嘴不语。 “嗯?” 夏泠芊轻轻哼了一声,小声道:“没什么,想起了过去的事。” “哦。” 轻雅不太懂,这个调子听出来是会哭的吗?为什么他觉得是会笑的才对。 “轻音,你觉得呢?” 轻音似乎在说可以。 轻雅笑了笑,伸手摩挲着琴弦。果然还是用轻音最顺手了,别的琴弹起来都不舒服。 “轻音,上次那样的演奏,是你做的对吧。”轻雅笑然道,“你还能不能再弄一次?” 轻音无声,没有回应。 心中,荡漾起一种不一样的情绪。 若是歌舞合奏,必定是一首非常棒的歌。 对对,就是这个! 轻雅独自冲了出去,找到靳容筠,说道:“我想到了,快点,让大家到排练室列队。” “现在?”靳容筠意外道。 “对,现在,我突然有了灵感。”轻雅说完,就跑掉了,“我去叫师珏来打谱。” 靳容筠呆了呆,这是什么和什么? 轻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灵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灵感来了,就想赶快完成。 不管了!赶快找齐所有人! 片刻后。 靳容筠的邀请加上师珏的命令,所有人又都聚集到了排练室。 “怎么回事,突然叫所有人过来?”廖梓昶不悦地走近,对轻雅道,“你当这乐团是你开得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胆子也太大了。” 轻雅还没回应,就听师珏淡淡道:“人是我叫来的。” 廖梓昶顿时刹住话头,行礼,恭敬道:“是。大司乐召集所有人集合,不知有何指教?” “小雅有一首曲子,希望诸位配合表演。”师珏淡淡道。 “是。”廖梓昶恭敬应声,不悦地瞥了轻雅一眼,向师珏道,“但是我们好像没有拿到谱子,不知……” “暂时还没有谱子,等试音过后,我会记下谱子。”师珏淡淡道。 “什……什么?” 廖梓昶大惊,道,“没有谱子就这么演奏?这不是即兴演奏么。这得乱成什么样,根本不能听……” “对了,”师珏笑了一下,道,“听说,这是小雅要投稿你中秋演出的曲目,你可得好好听着。” 什么中秋曲目……廖梓昶反应了一阵,才明白师珏说的是什么。 原来这小子,是冲着那奖金来的,还以为他和靳容筠一起密谋,要赶自己下台。哼,也就是个穷酸小子,如此罢了。拿到那三十两奖金又如何?朝廷每年都会派发给各地官乐坊不少征稿奖金,只要他是团长,今年没了无所谓,以后还有更多的年份可以赚这个奖金。 勉强地笑了笑,廖梓昶恭敬行礼,道:“是,下官会仔细聆听。” “不只是你,”师珏淡笑,道,“官乐坊内,所有成员,都有资格评判,这首乐曲是否可以在中秋佳节表演。所以大家都要听,有任何意见都可以说出来。” 廖梓昶一怔,道:“可是以前……” 师珏打断,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道:“以前如何?” “以前……”廖梓昶不敢争辩,只得恭敬道,“以前还未有过大合奏的先例,突然要用这个模式演出,恐怕中陵之众,难以适应。” “一成不变,已是退步。”师珏淡淡道,“你也该有所改变了。” “是。”廖梓昶除了应声,别无他法。 轻雅放好轻音,扫弦试音。 很好,音是准的。 “要开始了。”轻雅抬眼,看了眼师珏。 师珏淡笑,备好纸笔,认真听着。 轻雅抚琴起音,嗡然一声,轻轻回响。弦乐声声管乐层层,节鼓轻敲,钟磬点缀。歌声起,舞盘旋,一切都不由自主,又自然而然。 乐中,每个人脑海中都映出了影像。 和家人团聚的影像。 乐声萦绕不绝,影响缠绵欢笑,每个人都似乎坠入梦中,不能自已。 曲罢,音收。 有人欢喜,有人痛哭。 师珏心中也有所触动,提笔,却没有写下半个字。时隔多年,以为早就被遗忘的家乡,却深深烙刻在脑海深处。如今浮现在眼前,恍惚触手可及,然而什么都没有。轻然一叹,万千思绪无法言说,留下的只有悲哀的空旷。 一只手轻轻搭在肩头。 师珏回头,见是羽姝嬛的笑颜,也是一笑。过去的事已经成为过往,现在的一切才更该被珍惜。 一首用疑问触动了思乡情的中秋曲,而且是全乐坊的大合奏,当真不错。 廖梓昶在一旁,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种引领的才能,实在是恐怖到可怕。 轻雅起身,向四面鞠躬,轻声道:“感谢诸位配合,我……” 话说到一半,轻雅忽然喷出一口血,猝然倒在地上。 “笨蛋!” “小雅!” 师珏和羽姝嬛稍微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彼此心意。羽姝嬛快步走了过去,把轻雅抱起,回房间安顿。师珏拿过纸来,把方才听到的谱子,记录下来。 夏泠芊想都没想,拿起染了血的轻音,和羽姝嬛一同离去。 排练室中,情绪波动,人心惶惶。 廖梓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转的念头都是给这个曲子挑错,不让他入选中秋曲目。 “诸位,请稍安勿躁。”靳容筠起身,微笑说道,“还请平复一下心情,再说其他。” 话是这么说,但忽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有些蒙。 靳容筠一笑,走到廖梓昶面前,行礼道:“不知廖乐师以为,此曲如何?” “不过尔尔。”廖梓昶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连忙清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曲目相对稚嫩,不够大气。” 靳容筠又向师珏行礼,道:“大司乐以为如何?” “挺好。”师珏一边记谱,一边应道,“有几分相和曲的风范,温暖雅致,触动心弦。” 廖梓昶一怔,道:“怎么可能?不过是小儿作品,怎么能和相和雅乐相比。” “梓昶,”师珏头也未抬,只淡淡道,“你评价乐曲,是听得音,还是看得人。” 廖梓昶惊然。 “我知道,你一直奇怪,为何我没有把你调入圣乐坊。”师珏依然淡淡道,“实话说,你在官乐坊也有十余年,按理说,应该有所成就。然而这十余年来,你从未有过任何拿得出手的成就。乐坊这一行,人来人往很快的,唯有你,一直停滞在此处。今日,我听你带的排练,简直一塌糊涂。梓昶,你还和原来一样,没有丝毫长进。” 廖梓昶微微颤抖。 “这几日,我也听乐坊众人说了。你在乐坊,却甚少关心乐律之事,反而热衷于为官之道。要说抱怨不少,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乐坊之中,琴组本该有三人,而今只有你一人。想要换一任乐团团长,也换无可换。” 师珏微微抬眼,廖梓昶猛然一凛。 “听了你刚才评价小雅的话,我认为差不多了。”师珏淡淡道,“若再让你留在团长一位,恐怕会毁了这个乐坊。那么,从此刻起,我,大司乐,正式撤销你廖梓昶,中陵乐坊团长职位。” 哎? 哎?! 乐坊里的气氛顿时就变了,大家都好似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摆脱了什么大麻烦似的。 廖梓昶半天没缓过神儿来,不可思议地问道:“大司乐,您要将我撤职?” “嗯。”师珏继续写着谱子。 “下官在乐坊算不上劳苦功高,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罢。”廖梓昶怔然说道,“下官会来到这中陵乐坊任职,还是您刚成为大司乐时,亲手提拔的。下官一直视您为榜样,兢兢业业不敢有误。下官对乐坊内的成员严格要求,每日都盯着他们认真训练,认真演出。” “还记得有一次,您要提拔新人进圣乐坊,到了中陵乐坊,却因为乐坊中没有第二个琴师,而没有提拔我进入圣乐坊。可是您知道吗?那都是因为下官严格要求,下官不希望在官乐坊中,出现江湖上的所谓的流浪琴师。那些琴师,只会演奏一些低贱的小调,根本不配在官乐坊中演奏,不配出现在这样高雅的地方。” “琴师,本就少见。能兼顾指挥的乐师,就更加少见。下官也有在认真寻找,可无奈中陵偏僻,虽是大城,但善乐者太少。匆匆数年,能接替团长一位的乐师没有找到,而下官也累了。或做了些许不当之事,也事出有因。” “诚然,下官承认,下官有些嫉妒小雅。为何他能得到大司乐如此赏识,为何下官一直祈求加入圣乐坊不得,而那孩子却是您求着他进入圣乐坊。那个孩子,他凭什么?” “大司乐,您偏心与小雅,指责与下官。如此这般将下官撤职,下官不服。” 师珏淡淡扬眉。 说了这么多废话,居然避重就轻。 什么叫做了些许不当之事?历年中秋节赏金,历年官乐坊考核泄露题目,历年官乐坊演出克扣。更别说乐坊内乐器舞器疏于维护,却要求乐手必须自带乐器,舞伶自带舞衣。还有胡乱指挥肆意改谱,让本来好好的乐曲变得古怪万分。 这是给他留面子,才只说了个轻的。要把这些说了,若要降罪都是可以的。 “哎呀,不服的话,要不要我来让你心服口服?” 带着笑的声音飘过一抹寒意,羽姝嬛笑盈盈地缓缓走过来,向廖梓昶抛了个眼色。 第四十二章休养而寂 廖梓昶如淋冷水,不寒而栗。 “说起来,方才走得太急,不小心撞翻了路旁的一个盒子。结果啊,里面的纸张都掉出来啦。”羽姝嬛手上拿着一叠纸,在廖梓昶眼前一晃,道,“咱们的廖前——乐师,可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廖梓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闭眼叹了口气。交出团长腰牌,转头就走。 “哎呀呀,居然都不接茬的。”羽姝嬛呵呵笑道,“来人啊,去抓住他。” 廖梓昶一惊,拔腿就跑。 靳容筠迅速反应,几步抄到廖梓昶面前,伸手就拦。 廖梓昶慌忙一个挥手,立起一掌,向靳容筠拍过去。靳容筠旋身避开,用琵琶稳定重心,从斜后方一把抓住廖梓昶肩头,往后一拉。廖梓昶顿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乐胥小厮赶到,抓住廖梓昶。 靳容筠撤步,站到远处。 “容筠还会武功,不错嘛,身手挺俊俏。” 羽姝嬛笑盈盈走上前,低头看着廖梓昶,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都不听人家说完话。这些呀,可是你拿乐坊里的乐器出去卖的证据,数了数,竟然也有上万两白银呢。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罪过呢,你说呢,廖前——乐师?” 廖梓昶认栽。 没想到,他们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拿到了,就是不说。 “既已如此,送官吧。” 师珏淡淡说道,头也未抬。笔下生风,还在记着谱子。 廖梓昶被带走,一片哗然后,悄然无声。 排练室内,众人小心翼翼,观察着师珏和羽姝嬛的脸色。 古怪的事实在是太多,谁都不知道全部内幕,也就无法搭茬。 不过,团长没有了,谁会当新的团长呢? “大司乐,上领舞。”歌舞团长禄惜颜,缓步上前,恭敬行礼,道,“中陵乐坊新任团长,下官举荐靳容筠。” 哎? 穆蜚起身说道:“但是,容筠是我琵琶组的……” “是,他的确是琵琶组的。”禄惜颜道,“但细想来,乐坊之中,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合适当团长的了。” 穆蜚一怔,呆呆坐下。 禄惜颜恭敬道:“靳容筠虽是新人,短短一旬,已然跑遍整个官乐坊。想必在场的对各组成员,都应该认识这位新来的琵琶乐手。靳容筠为人和善,不与人争,对乐律也有很好的忖度,技艺也还不错。若是他成为乐坊团长,应当会引领诸位,认真对待乐律,认真对待乐坊。” 师珏闻言,微微一笑,道:“容筠,你以为如何?” 靳容筠稍退半步,行礼道:“若是大司乐命令,在下定当服从。” “那,你可愿意,重新拿起琴?”师珏淡笑道。 靳容筠恭敬,道:“世间乐器,诸多繁杂,皆我所好。琴与琵琶,或有不同,但会琴者,并非一定持琴。倘若在下有幸,接管乐坊团长一位。还请珏大师特许,让在下与那位大师相同,会琴,但手持琵琶。” 众人呆了呆,听这对话,这俩人认识? 师珏微微一愣,笑了,道:“罢了,既然找你过来,也是了解你的为人。你给我留了面子,我自然答应你的要求。” 靳容筠恭敬道:“多谢大司乐。” 师珏微微一笑,道:“即日起,中陵乐坊团长一位,交由靳容筠打理。” “多谢大司乐。”靳容筠恭敬跪拜,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打理乐坊。请大司乐放心。” 众人也起身齐齐行礼,道:“见过靳乐师。” “不必多礼。”靳容筠和善回应道。 互相行礼完毕,师珏淡淡笑道:“今日,诸位辛苦了,可以休息了。” “是。” 众人应声,各自散去。 “小雅怎么样了?” 靳容筠没走,反而上前一步,担忧地问道。 “他呀,没事,就是紧张过度。一放松下来,人就垮了。”羽姝嬛笑盈盈道,“我已经让他休息了,过几天就好,没事的。” 靳容筠犹豫道:“能稍微看一眼么?会不会打扰到他?” “你这么担心的话,看一眼也可以。”羽姝嬛笑眯眯道,“上楼右转第三间,你去了就能看到。我没关门,而且芊芊在里面。” “多谢。”靳容筠转身要走。 “且慢,稍微提醒你一句。”羽姝嬛一副恶作剧地表情,道,“芊芊的状态,可能比小雅还不好,如果被骂的话,别说我没提醒你。” “知道了,多谢。”靳容筠行礼,离开。 羽姝嬛有趣地看着靳容筠离开,笑吟吟道:“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入门太晚,难成大器。” 师珏淡笑,待周围人都走干净,才淡淡问道:“说吧,小雅到底怎么了?” “他呀,劳累过度,咯血了。”羽姝嬛笑吟吟道,“好奇怪呢,早上到我那里拿歌辞的时候,小脸还红扑扑的,一看就是睡得好吃得饱。就短短这么一首曲子,竟然能累到咯血昏厥。不管是什么原因,看样子都不会很快清醒,恐怕要晕上个一两天了。” 曲子? 师珏皱眉,道:“难不成,那个琴要发动神迹,其实是依赖小雅的体力才能施展?” “我猜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羽姝嬛淡笑蹙眉,道,“这样的话,他上次晕倒也可以理解了。那时候控制的人少,所以只是稍微不适,缓缓也就过来了。这次控制的是百余人,会力竭道吐血,也很正常。唉,那神迹虽然有趣,但是这般害人性命,可是不好。回头你可得说说他,能少用就少用。” “这个自然。”师珏轻叹。 一片白雾。 白雾一片。 轻雅呆呆看着这似乎有点眼熟,但是着实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看过的场景。 好像自己晕倒了…… 还吐了血…… 哎呀!似乎还弄脏了轻音! 轻音呢?要赶快擦干净。不能弄那么脏,轻音会生气的。 轻雅在原地团团转,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往前走了没有。周围总是一样的白雾,似乎离自己很远,又似乎离自己很近……大约不是雾有问题,而是自己有问题。 白雾中,出现一个灰袍黑发的人。 轻雅呆呆看过去,天真地在想,如果这个人转过来,会不会那面看上去也是这样的…… 鬼啊! 轻雅下意识低头看他的影子,没有……没有影子…… 一阵寒意。 等下,自己……自己也没有影子?! 轻雅赶快打了一下自己,不疼! 呃…… 是梦。 好吧,不得不承认,梦怎样都是合理的。 轻雅松了口气,呆呆地继续看向那个人的背影……就当是背影吧,如果是正面就…… “你是谁?” 轻雅试探地问。 没有得到回应。 轻雅走近那人,轻轻拍那人后背。手指在触及那人衣服的刹那,轻雅感觉到自己的力道被那个人吸了过去。轻雅大惊后退,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人。那人并没有恶意,只是站在那里。轻雅还是不敢上前,就那么害怕地盯着那人。 眨眨眼。 嗯? 轻雅再眨眨眼,眼前是天花板。 嗯……什么来着? 轻雅缓缓坐起,感觉自己的头疼得不行,只好重新躺下。偏头,趴在床边的,是夏泠芊。她大约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轻雅呆呆看了看,伸手悄悄摸她的头。 “唔……” 夏泠芊动了动,茫然抬头,看到轻雅,目光一亮。 “笨蛋可算醒了!怎么跟猪似的,一睡就睡了三天!大家都急死了,你这个笨蛋!” 夏泠芊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瞧他,一副笨蛋模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看着就来气。还好。还好醒过来了,差点就急死了。 “别哭。”轻雅只能轻声说着,“我没事。” “最好没事!不然我饶不了你!”夏泠芊小别扭地说道,“对了,我去告诉嬛姨,你别乱动。”说着,就跑掉了。 轻雅呆了呆,以前的夏泠芊有这么憔悴么?她看上去比以前又瘦弱了许多。 不多时,羽姝嬛来了,给轻雅检查状况。 “小雅,还有哪里不舒服么?”羽姝嬛笑眯眯问道。 “头晕。”轻雅呆呆应道。 “你睡了三天,能不晕么。”羽姝嬛笑了,道,“能动了就起来走走,活动活动就好了。” 轻雅呆呆点头,爬不起来,一起来就晕,只能再躺下。 “芊芊呢?”轻雅呆然问道。 “守了你三天,也是累了。我让她休息了。”羽姝嬛好笑道,“那也是个傻孩子,看到你晕倒,就急哭了。” 轻雅点点头道:“我的琴呢?” “放在那边了。”羽姝嬛一指。 轻雅看过去,轻音好好的被放在桌子上。嗯,似乎没有染血,也没有弄脏,是夏泠芊好心帮他擦过了么?她拿什么擦的啊,有没有弄疼轻音?真是的,放着他来就好了嘛。 看着轻雅盯着琴的目光,羽姝嬛笑然道:“小雅,那琴有古怪,你最好少碰它。” 轻雅呆呆应道:“我知道他古怪啊,可是它又没有害我……” “你都晕倒了,还叫没有害你?”羽姝嬛轻叹道,“你晕倒这几日,珏大师向询问琴的状况,它一直都没有回音。我们猜测,可能就是这个琴吸食了你的体力,导致你昏倒。” 吸食体力? 轻雅顿时想到梦里那个老者。不,那是不是吸食体力,而是因为自己碰触,所以体力就流过去了。那老者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轻音……么? “这只是意外,平时不都没事的。”轻雅不悦道,“也就这次晕倒……” “小雅,你用这琴发动神迹的时候,就会晕倒。”羽姝嬛干脆直接指出,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也是我要发动,和琴没关系,不是它的错。”轻雅努力爬起来,抱过琴,心里方才放松了下来,“你看,我这样不是没事。” 羽姝嬛笑眯眯地顿了一会儿,道:“好吧,我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随你。你休息吧。”说完,施施然离去。 轻雅微微皱眉。 她不知道轻音的妙处,就知道胡说八道。才不要听她的,轻音就是自己的轻音。 轻雅想走出去溜达,无奈头痛难忍,只得继续在房间中发呆休息。 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一休息,就休息了十几天。 第四十三章选择离开 期间,轻雅没参加乐坊的任何活动,也没出过房间,每天的饭菜都是夏泠芊送过来,每天也就听着夏泠芊叽叽喳喳地说着外面的事。 哦,好烦。 轻雅好想跟她说不用这样做,但是她一副不许拒绝的样子,让轻雅找不到茬开口。 但是,在这里呆着,真没意思。 这日,靳容筠来看他,顺便带来了轻雅头一个月的月钱和奖金。 轻雅呆了呆,不知道哪里来的钱。 “这一两银子,是乐属上等的月钱。”靳容筠递给他一个小纸袋,还有一个红布包的银袋子,“这里面是你中秋曲目的奖金,一共是三十两。你点一下。” 轻雅呆呆接过,道:“靳大哥,听说你已经升为乐坊团长,这点小事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么?” 靳容筠一笑,道:“想来看看你,顺便就把这些带给你了。抱歉,这些日子一直在排中秋曲目。今日才算得了空,就来看看你。看你的样子,应该好多了。” 轻雅呆呆点头,道:“已经演出了么?” “昨天演出的,你没听到?” “哦,没注意,以为你们还在练习。” “演出很成功,听众很喜欢你的曲子,这让我们下一场演出的门票,都升值了不少。”靳容筠微笑,道,“你也别急,等你休息好了,再回来排练。不舒服的话,还可以多歇几日。” 轻雅摇头,收好了银子,拿出乐坊腰牌,递给靳容筠。 “嗯?”靳容筠不解。 “我不想呆在这里了。”轻雅说道,“这里不是我想要的地方,也没有我喜欢的曲子。靳大哥,我想离开了。这里真的是……没意思。” 靳容筠呆了片刻,一笑,道:“也是。你的曲子比较适合江湖,不适合乐坊。” 轻雅不明白,但还是点了头。 靳容筠想了想,接过腰牌,道:“你不喜欢乐坊的话,我建议你去南陵看看。” “南陵?”轻雅呆呆重复。 “还记得我说乐师会么?南陵那里,有一处分苑,叫梨花苑。”靳容筠微笑,道,“乐师会在天下各地设有分苑,分苑附近的流浪乐师和江湖艺人,都会聚集到那里。你若想走江湖,就先去梨花苑看看。如果你喜欢那种风格,就去走江湖吧。如果不喜欢,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乐师会么?”轻雅想了想,道,“有趣么?” 靳容筠笑笑,道:“江湖人么,都是一些入不了仕途,或者不屑于入仕途的人。有趣不敢说,不过那里的人多种多样,不像乐坊中人有些相思相同。若你有幸能遇到几个大师级的人物,大约会发现,基本上被称作大师的人,多少都有些古怪脾气。尤其是燚大师,那脾气古怪的让人发笑。” “江湖上,弹琴的多么?”轻雅呆呆问道。 “多,非常多。”靳容筠笑然道,“江湖上大部分都是学琴的,别的乐器也有,不过不多。毕竟相较之下,还是琴比较好带着到处跑,而且看上去也特别有大师风范。想当初我也是,背着琴到处走,周围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目光。旁人会以为,持琴之人,必是有识之士。” 轻雅想了想,道:“南陵,要怎么走?” “从南城门出去,走不了几个时辰就到了。”靳容筠笑然道,“你不是南陵人么,难道搞不清南陵在哪儿?” “嗯,我虽然是南陵人,但我在中陵长大,太久了不记得了。”轻雅按照夏姨教过的话应付道,“别说这个了,我经常回家都走岔,我有点路痴。” “这个倒是听芊芊说了,你也是,稍微记得点。”靳容筠微笑。 轻雅微微皱眉,道:“如此多谢,后会有期。” “嗯。”靳容筠应声。 轻雅鞠躬行礼,独自离开了房间。 微笑。 本来还在愁,想离开没有路费怎么办,正好靳容筠就送来了。那么正好,借此机会就离开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会比这里更好也说不准。见过了不喜欢,到时候再说。 靳容筠看着轻雅走掉,不禁皱眉。 这下,琴组可就没人了,再要招人恐怕要明年了。实在不行,看看今年报考未中的里面,有没有能暂时充数的罢。琴组没人,当真是乐坊一大耻辱。 “琵琶仔,你在这里啊!” 靳容筠抬头,见是夏泠芊,想着应该把轻雅的事告诉她,于是道,“芊芊……” 话还没说完,夏泠芊把舞伶的牌子塞给了靳容筠。 靳容筠一愣。 “哎呀,总算熬到一个月了,虽然才五钱银子,也不错了!”夏泠芊忽然就自己说开了,“珏大师说,要带我和笨蛋去外面见识一下,然后再回圣乐坊。所以中陵乐坊这边,我和笨蛋都要退了。珏大师要我告诉你,虽然我们不是正式途径招进来的,但是也算空缺,记得招人来补我们的位置。这个是我的牌子,确实交给你了哦。笨蛋的牌子我等下叫他给你……咦?笨蛋人呢?” 这丫头嘴皮子真利落,巴拉巴拉说了这么一长串。 靳容筠呆了呆,才开口道:“小雅他……” “哎呀?他已经回去了么?这个笨蛋,都不提前说一声。”夏泠芊张望了一下空空的客房,继续说道,“没事,我回家去叫他把腰牌给你,不会忘记的。你等着哦。” 说完就跑掉了。 这丫头!居然不听别人说话! 靳容筠叹了口气,这才说了他刚刚一直没说完的话。 “小雅他要走,没跟你说啊。” 家里,轻雅的卧室。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带走的,轻雅环视着空落落的房间,就是有些用不到的废物还是丢出去比较好,别给她们添麻烦。说起来,之前邯哥给的干饼似乎还能吃。轻雅犹豫着捏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咬咬,干得赶快打开水袋喝了一大口水。真是厉害,干透的饼放了这么久都没有坏掉。这可要学着点,以后走江湖,肯定会用上的。 “笨蛋,你乐坊的牌子呢?”夏泠芊跑了过来,直接问道。 “已经交给靳大哥了。”轻雅应声道。 “哦,这么快。”夏泠芊张望了一下,道,“你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啊?用不着这么急,明早辰时三刻呢,来得及。” 她在说什么? 轻雅呆了呆,道:“芊芊……” 夏泠芊完全没有在听,兀自说道:“对了,我还要跟夏姨说,珏大师让她和嬛姨先回圣乐坊。你在这里等下,我先……” 轻雅的小鸳鸯,在眼前晃啊晃的。 夏泠芊呆住。 “这个,还给你。” 轻雅认真道。 “……啊?” 夏泠芊疑惑地眨眨眼,道,“为什么要还给我?” “嗯,嬛姨说,如果我要自己走的话,就要把这个还给你。”轻雅呆呆道。 “你要自己走?”夏泠芊一时脑子打结,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啊?你要自己走,难道你不是要跟我们走?不对,你没听珏大师说,要带咱们出去游历吗?” 轻雅摇头,道:“我忽然想离开这里,去南陵看看。不是跟你们一起,是我自己要走。” “南陵梨花苑?” “对,你怎么知道?” “珏大师说的啊,咱们明天也是要去那里啊。” “……” “一起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去?”夏泠芊不高兴道,“都说好了两个人一起走,你不可以不讲信用。” 轻雅呆了呆,道:“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五年一次的乐师大会啊,珏大师要去报名参赛,顺便带咱们俩去长长见识。”夏泠芊一把拉住轻雅的手,摇啊摇的,“我不许你一个人走,你要跟我们一起走,也好有个伴嘛。” 轻雅摇头,道:“芊芊,我想一个人走,你和珏大师……” 啪—— 夏泠芊气恼地打了轻雅一个耳光,哭着跑走了。 轻雅呆了呆,莫名其妙地捂着脸。 女孩子真是麻烦,不知道在想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算了,她不要,就放在餐桌上罢。 等她回来,自然就看到了。 轻雅并不想耽误时间,也没等她回来,就直接走了。 出城之时,卫兵要轻雅出示户籍路引。轻雅不知道什么叫路引,只是拿出青铜户籍给卫兵。卫兵看过,立刻恭敬行礼,口中叫着大人,让轻雅出城。 咦?这东西这么好用呢。 轻雅差点忘了这户籍,装行礼的时候也是随便一塞,没想到进出称还要查这东西。顺利出了城后,轻雅想了一下,还是仔细把这牌子收起来。这城门查户籍路引都是一阵一阵的,说不定哪里什么时候会查,有还是比没有好。轻雅收拾好一切,回头看了看中陵城门,笔直,向南而去。 秋日的官道,金黄红艳。 行人络绎不绝,井然有序。 轻雅走在官道上,也没觉得太累。不像那时候,跑到快断气,慌张地进城。 如此优哉游哉,走到南陵,日刚入西。 城门紧闭。 咦? 这还没天黑呢,为什么要关城门?! 旁边一位友善的大妈笑呵呵地,看到轻雅的窘样便说道:“孩子,从中陵来的罢。” “嗯。”轻雅应声。 “呵呵,你们从大城市来的人是不知道。这周边的小城啊,城门关的都早,不只是南陵。”大妈笑呵呵地指路道,“你顺着路从这边走,那边有个村落,叫东村子。你可以在那边歇歇脚,明日一早,再进城去。” “谢谢您。”轻雅客气地说道。 “没事没事,你快去吧,不然天都要黑了。村里不像城里,都是土路,晚了就不好走了。” 大妈笑呵呵地,又去和同样在城门口呆住的其他人搭话了。 轻雅看了一会儿,感觉不太好。似乎这位大妈,是专门找进不去城的人搭话,然后让他们往东村子走。大约就是拉客的一种吧,把客人引到村子里,消费什么的。 其实也并不排斥这种方式,只是忽然被指挥着做事,不太爽。 轻雅转身,独自往反方向走。 沿着小路走不过多远,似乎也有个村落。轻雅走近一看才发现,这边的西村子,是个没人的荒村。看样子已经破败了好久了,田地荒芜,房屋破烂,连个人影都没有。 感情这边是个破败的村子,什么都没有。到处都乱糟糟的,能休息一晚的地方都没有。 第四十四章老顽童 轻雅有些后悔了。 唉,自己一个愣头青,明知道那边有村落不走,非要走旁边的路。还是赶快绕道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晚饭时间。 咔嗞咔嗞—— 咔嗞咔嗞咔嗞咔嗞—— 啥? 啥东西? 轻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怎么这啥都没有的荒村还会闹耗子。躲着声音方向,轻雅转了个弯,换了个道。没想到,这房屋间的回声干扰了判断,轻雅这么一拐,正好撞到了声源。 那是一个白发老者,蹲在路边,揪着路边的枯草在吃。 那老者似乎是饿极了,也不管是枯草还是土,抓起来就往嘴里塞。脏兮兮的一团在老者嘴里嚼着,咔嗞咔嗞作响,看得轻雅毛骨悚然。 不是吧,就算他当初做乞丐最落魄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吃啊。 这可看不下去。 轻雅走到近前,拿出一块干饼递给老者,道:“老爷爷,你吃这个罢。” 那老者似乎一愣,猛然站了起来,用洪亮的嗓音大声说道:“谁说我老?谁说我老!我才六十岁,一点都不老好不好!” 轻雅给这老者吓了一跳。 这老者说话的时候,嘴里满是干草泥土,一说话,都喷出来了。不过神奇的是,轻雅就站在近前半步之遥,但是半点草根土沫都没喷到轻雅身上。感觉上,好像这老者只想捉弄他一下,没真要欺负他。至于怎么控制的喷射状态,轻雅也不知道。 “这位爷爷……” “你才爷爷!人家是大叔!难道你看不出人家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嘛!” “……这位大叔。” “嗯,这还差不多。” “大叔,”轻雅举着饼子递过去,道,“你要不要吃饼子?” “啊?要啊要啊。你这小娃娃,心还挺善。” 老者笑嘻嘻接过饼子,吐掉了嘴里的杂物,大口吃起了饼子。 轻雅拿出了水袋递给老者。老者没接,眨眼间啃光一个饼子。轻雅目瞪口呆,不干吗?早上他试食的时候,差点没被干死。 “还有吗?” 老者的眼睛乌亮乌亮的。 “哦,有的。” 轻雅又拿出饼子来,递给老者。眼睁睁看着老者一连啃掉三个干饼都没喝水,说话还是那么底气十足声音洪亮。轻雅吓得自己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水,都没吃饼,光看着就干。 “啊,吃饱了。” 老者站起身扭了扭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长啸一声。收声,老者笑眯眯地看着轻雅,目光溜到他身后的琴,闪烁一下,又看着轻雅稚气的面容。 “心善的小娃娃……” “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 “……小雅?”老者呆了一下,迅速恢复了笑眯眯地面孔,道,“咱江湖中人,恩怨分明。既然吃了你的饼子,就帮你做件事。说吧,只要不让我教你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轻雅疑惑地盯着老者片刻,木然递上水袋,道:“你吃那么多饼,不干么?” “不干啊,有金津玉液,为什么会干?”老者诧异地看着轻雅,应道。 “是吗?” 轻雅不知道老者说的是什么,也懒得追问,看天色不早了,要赶快去东村子才好。在这西荒村呆着,怪瘆人的。于是没有多言,轻雅默默收起水袋,转身就走。 “等,一,下!” 老者从后面抓住轻雅,道,“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呢!” “我只想学琴,你又不教琴,没什么可让你做的。”轻雅停住,回头说道,“大叔,你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多带点食水,不要吃土,那样不好。” 老者微微一笑,这孩子,还挺乖巧。 “如果你只想学琴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就是过后别说是我教的。我已经扬言不再教琴,不能坏了规矩。” 轻雅想了想,疑惑地看了看老者,发现他并没有带着琴,不禁问道:“你会琴吗?” 老者笑僵。 轻雅稚气偏头。 “你不认识我吗?”老者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认识。”轻雅直白地说道,“你谁啊?” 老者目瞪口呆:“你真不认识我?” “你不说我走了。”轻雅懒得废话。 “哎别!” “告诉你。”老者吸了口气,朗声说道,“我乃大名鼎鼎人见人爱名满江湖行走于五湖四海踏遍大好河山成为江湖传说的天下第一乐师……” “你不是师珏。”轻雅打断道,“我见过师珏。” 老者一滞,哇哇大叫道:“你说师珏那小子是天下第一?别逗了!上次他跟我比,那可是三战完败,就他那水准能叫天下第一?你在开玩笑?” 咦? 他是赢过师珏的人,好像谁说过他叫什么来着…… “我听说过你,玩琵琶的。”轻雅想了想,说道,“名字忘了。” 老者尴尬地看着轻雅,忽然摆出一副认真地态度,说道,“我叫荆燚,你要记得哦,四个火的燚。” 轻雅想起来了,好像是叫这个。 不过,又是个天下第一啊。自己怎么这么背,轻雅微微皱眉。他只想简单地学个琴,差不多糊口就行了。结果呢,接连碰到两个天下第一,这是非要把他学琴的积极性打击到低谷才罢休么? “告辞。” 轻雅转身就走,在这废话这么久真是浪费时间。看,这么一闹腾,太阳都躲到地平线里面了。 “咦?哎?你别走啊!” 荆燚赶忙追了过去,一把拉住轻雅,道,“你怎么都不表现的惊讶一下,难道见到我就这么无所谓吗?好歹我也是个天下第一哎,你这反应也太冷淡了。” “你是天下第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要赶路,少陪了。” 轻雅根本无心与他多说,加紧步伐向村外走去。 “嘿!我说了别走。” 荆燚毫无声息,忽然就扑了过来。轻雅一个旋身让开那一扑,惊然见荆燚凌空踏步转向,又朝着自己扑过来。轻雅再躲,荆燚再扑。没转三圈,轻雅步伐慢了下来,眼看就要被那荆燚抓住。 眼看着手就要触到轻雅一闪,荆燚忽然停住,猛然后退,展袖回防。似乎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攻向荆燚,只见荆燚挥袖一甩,将那东西甩到地上。脚旁的土地被重重一击,荡起一阵尘土飞扬。 什么东西? 轻雅呆呆站住,他什么也没做啊。 “咳咳!哎呦我去,这土,咳咳咳!” 荆燚纵身一跃,跳出扬土圈,站在旁边的破房子上,叫道,“你这老东西,护着他也就算了,还下这么重的手,生怕打不死我是吧!我就是逗逗他玩,又没有真要怎样!你说说你,至于嘛!” 他在跟谁说话?轻雅不懂。 轻音道:“荆燚小儿,许久未见,武功精益,吾心宽慰。” “你什么意思?要是我武功不好,你打死我,也就打死了是吧?”荆燚站在房上叫道,“你这老东西,身为乐器,成天打打杀杀的,也不嫌腻歪。” 轻音道:“不服来战。” “我不服,但我就是不战。怎,么,地?”荆燚哇哇叫道。 轻雅看明白了,道:“燚大叔,你是在跟轻音说话么?” “嗯?轻音——琴啊!”荆燚笑嘻嘻道,“对,我就是再跟这老东西说话。” 果然,这琴是可以说话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听不到? 轻雅心中划过一丝失落,忽然抬头说道:“燚大叔,刚刚你说,我可以让你做一件事,对吧。” “对,你现在想到了?”荆燚笑嘻嘻道,“说吧,我荆燚决不食言。” “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关这个琴的事。”轻雅认真道,“你知道它的事,对不对?” 荆燚一怔,道:“就这件事?” “嗯。”轻雅点头。 荆燚稚气地眨眨眼,道:“其实我本来叫住你也是要告诉你这个,算不上还人情。” 哎? 轻雅怔了怔,道:“你要告诉我琴的事……你早就知道我有这个琴?” “有次见到你在环街拿出来过,就知道了。”荆燚很不正经地说道,“不过这次我是听到它,”荆燚一指那琴,道,“说你因为它昏倒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下你这个琴的事。毕竟老是昏倒,不是什么好事。” 轻雅呆住,他根本没印象见过这个人。 “好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想听琴的事,就随我来吧。”荆燚挤眉弄眼,神秘兮兮道,“我要好好给你讲讲,这老东西那些见不得人的,嘿嘿嘿……” 轻雅无语地看着荆燚,这人没事吧?一个花甲老者,这样子倒像幼子一般。 但是这人知道轻音的事。 轻雅也只能跟他走了。 二人穿过西荒村,到了村外的一处破庙落脚。 天色已暗,篝火摇曳。 轻雅打量着这个破庙,还真是什么都没有的破庙,堆了好多灰,唯有角落的那堆没有灰的木柴很是抢眼。 “小雅,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荆燚烤着火堆,笑嘻嘻道,“我选的地方,你放心!” 轻雅看看木柴,又看看篝火,疑惑道:“你经常在这里住吗?” “也没有经常啦,只是偶尔。”荆燚随手摸了轻雅包里的饼子,拿出来烤,“我经常到处晃悠,所以就在各地都弄了个类似小据点的地方,比如这里。到附近的时候呢,就可以到这里歇歇脚,然后在继续走。行走江湖嘛,总要有点准备才是。” “那你怎么会吃土。”轻雅奇怪道,“你应该早就准备周全了吧。” 荆燚尴尬了一下,做了个鬼脸,才笑嘻嘻说道:“我可是从镜湖赶到这边,跑得快累死了。本来想着,在这里小睡半个时辰,然后去城里补给。结果呢,一不留神睡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不,城门关了,我就没得吃了。” 轻雅好笑,道:“你是不是经常这样犯傻没得吃?” “不不不,绝对不是,你不要这么污蔑我。”荆燚连忙道,“这绝对是我闯江湖六十年来,第一次失误。只是失误哦!我有钱的,就是没能进城补给!” 荆燚特地把钱袋拿出来给轻雅看,轻雅瞄了一眼,还真是,白花花的银子,不少钱。 “哎,钱多了没用,这东西又不能吃。”荆燚郁闷地收起钱袋,道,“小雅,你可别学我,出门一定要带够干粮。好几次我差点都想吃银子了。” 第四十五章吐纳洗髓 好几次? 轻雅忍不住笑了,刚刚还说一次失误,转眼就忘了。 燚大叔,感觉比师珏好说话的多。 轻雅把轻音拿出来,伸手扫弦,七音鸣响。 “蕉叶式么。”荆燚专心烤着饼,只是瞥了一眼,“恢复得不错嘛,真不愧是它。” “这果然不是一般的琴,是嘛?”轻雅呆呆问道。 “这琴,也算是天下第一罢。”荆燚仔细把饼烤的脆而不糊,随口应道,“这世上,有三种乐器,合称天下第一风雅颂。这琴便是乐雅。不过这三个乐器之间没有排名先后,各自有着不同的本领,也没法分高下。” “其他两个是什么?”轻雅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我活这么久,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除了乐雅之外的其他乐器到底是什么。”荆燚认真地盯着烤饼,说道,“我只知道,这三个乐器,说是乐器,却又不是乐器。比如这乐雅,你说它是琴吧……” “它就是琴。”轻雅奇怪道。 “是,它的确是琴,但是它的本事可不是演奏乐曲,而是攻城略地。”荆燚烤好一张饼,递给轻雅,换一张继续烤,说道,“只要持琴者想,就可以操控乐雅,在一瞬间内,将一整座城池化为乌有。也有传言说,乐雅可以颠覆天下或者毁灭世界,不过个人认为,那些有点夸大其词了。这老东西是有点本事,但也没夸张到那个地步。也就算是个,厉害点的兵器罢。” 轻雅呆了呆,攻城略地,那是什么? “好像……你不太感兴趣。”荆燚瞧了轻雅一眼,有点沮丧,道,“喂,人家很认真的在讲哎,你为什么不认真听。” “那个,能说点和乐律相关的事么?你说那些,我不太懂。”轻雅摩挲着琴弦道。 “……有趣。”荆燚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道,“小雅,你是不是没听明白?只要你拿着乐雅,就可以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轻雅一脸迷茫,道:“为什么要称霸天下,唯我独尊?” “比如……可以,欺负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啊。你这么小的孩子,以前肯定没少被欺负罢。”荆燚烤好了饼,开心地一边啃着一边等轻雅回答。 “我现在就可以欺负那些曾经欺负我的人啊。”轻雅呆然说道,“为什么非要称霸天下了再做,那样好奇怪呢。” 荆燚呆了呆,咦?这孩子还有这个能耐? “以前欺负我的,也就是些小混混,现在我已经可以打过他们了。”轻雅感觉荆燚没信自己说的话,于是补充道。 小混混……荆燚呵呵了,他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这孩子见得太少,说那么多,恐怕他也不理解。但是乐雅的恐怖之处,必须要让他清楚,毕竟,这东西现在是他的琴。 “嗯?怎么不说了?”轻雅追问。 “我在想,怎么说能让你明白。你见过的太少,我说的太高深了你听不懂。”荆燚认真地思考着,说道,“小雅,这个琴呢,是可以杀人的。死人你明白么?” 轻雅忽然想到曾经见过的尸体,微微皱眉。 “一般来讲,你不下令的话,乐雅是不会轻易杀人的,只会像刚刚那样,自我防御。”荆燚笑嘻嘻道,“但是只要你想,不需要说出来,只是在脑袋里想想,就真的可以杀人。” 轻音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老东西,人家小雅没想杀人的时候,你可别乱杀人,给这个呆萌小子添麻烦。”荆燚忍不住说道。“他可是真心把你当乐器在弹。” 轻音道:“勿需担忧,吾知分寸。” “就怕你说是这么说,下手可没个准头。”荆燚啃着饼子,随意说道。 “那个,”轻雅忽然插嘴道,“为什么我听不到轻音说话?” “修行不足。想听到它说话,必须在乐律方面达到一定修为。”荆燚笑嘻嘻解释道,“好歹人家也是件上古宝贝,不能随随便便,就能让旁人听到说话不是。” 轻雅一怔,郁闷了。 明明是他的琴,却总是别人听到琴在说话。 “你也想听么?”荆燚打量着轻雅,这孩子实在是太好懂了,“都是古板的四字文,没什么意思呢。” “我也没有非要听它说话,就是好歹我问什么的时候,能有个回应就行。”轻雅好郁闷的,“每次问他什么都没反应,好安静好安静的。” “这个啊。”荆燚想了想,对琴说道,“老东西,我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小雅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好歹有个反应,哪怕鸣个弦也行。我也不喜欢那种一个人自言自语半天,都没个反馈的。” 轻音道:“稚子体弱,真气稀薄。吾欲鸣弦,力有不逮” “呃……”荆燚傻笑几声,“说的也是。” “它说不行么?”轻雅可怜巴巴地问道。 “没说不行,而是……哎,给你讲,是这么回事。”荆燚努力描述道,“你应该见识过乐雅发挥那些神迹了,但那些神迹,乐雅是无法独立完成的,必须要持琴者主动供给真气,才能生效。你体内的真气太少,想让它应和鸣弦,的确不太可能。” “鸣弦不行,为什么自卫就可以?”轻雅嘟着嘴道,“那也是要消耗真气的罢。” “唉,你这孩子。是保命重要还是玩闹重要?”荆燚解释道,“你体内现有的真气,当然要优先自卫,但是自卫完了,剩下的就不够玩的了。” 轻雅着急地问道:“那要怎么做,真气才能多起来?” “真气聚集多靠日积月累,没办法投机取巧的。”荆燚想了想,笑嘻嘻道,“要不这样吧,吃了你的饼子,我传你三年功力。你先用这三年功力玩着,日后有空,我再教你些武功。” “武功和真气有关系么?”轻雅呆然问道,“武功只是打架用的罢。” “不是啦,小雅,话可不能混着听。” 荆燚也有点郁闷,这个孩子知道得实在是太少了,少到让人抓狂。 荆燚稍微停了停,略作思考,随后缓缓讲道:“武功,是外功。还有一种气功,是内功。所谓的功力,通常是指气功,也就是调动真气搬运周天,通过练习可以聚集更多的真气。武功,是外功,就像你说的,是些打架用的拳脚功夫。人呢,可以没有武功,但是不能没有气功。没有武功,无非是不会打架,吃喝拉撒睡毫不影响,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不会气功,体内的真气就会随时间慢慢消耗。等真气慢慢消耗殆尽,人也就死了。所以呢,我先传给你一部分真气,然后告诉你真气怎么练。你先练着,等日后有空了,我再教你武功,如何?” 轻雅呆呆地点了点头,道:“意思就是说,我练了气功,真气就会多,轻音就能回应我话了?” “对。” 荆燚松了口气,这孩子,还好不笨,解释一遍就清楚了。要多解释几次,怕他真气没消耗完,自己的耐心就先消耗殆尽了。 轻雅想了想,呆呆地问道:“可是,给我了真气,你不会死吗?” 荆燚一怔,放声大笑,道:“用不着你担心,三年的功力而已,也不想想我活了多少年。这点功力根本算不上什么。” “对哦,你已经很老了……” “你这个呆娃子!说谁老!” “是你自己说的,活了很多年啊。” “我活了很多年,不代表我老!像我这么眉清目秀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面孔,哪里老了!” 轻雅仔细看了看,似乎也是。 头发白了,但是面容还是很红光的。眼睛也炯炯有神,打扮得也很像中年人。 “燚大叔。” “嗯。”荆燚没好气地应道,“你过来,坐这边别动,我传你功力。你要是乱动走火入魔,我可救不了你。” 轻雅依言坐好,呆呆问道,“走火入魔是什么?” “就是……真气暴走,不可控,严重了就猝死。”荆燚按住他,比划着,“所以别动哦。” “哦。”轻雅应声。 荆燚起势,一掌按在轻雅背心,真气缓缓试探。 这孩子的真气,说稀薄都多,根本就是若有似无。心头不禁微微惊讶,乐雅竟然只靠这点真气,就能发挥那般强大的威力,看来这些年来,它也有成长。 不过这情况,稍微有些棘手。若直接自己强劲的真气注入,恐怕会刺激损伤经络。如此,只要萦绕周围自然之气,从毛孔缓缓渗入轻雅体内,再辅以自己的真气,融到轻雅自身的真气之中。 气有阻塞。 真气在轻雅经脉中堆积,并未移动。 怎么回事? 荆燚稍稍加了些力道,真气依然郁结不动。不应该,就算是外来真气乱动,也不会像如此这般完全不动。荆燚继续加着力道,真气越积越多。 不好,快到临界了。 嗯? 轻雅感觉自己身体好难受,但是又不敢动。如果乱动会死掉,所以再难受,也不敢动。 似乎,闪过一片白雾。 轻雅感觉有东西在指引一般,口腔微张,舌尖轻抵上颚。猛然有什么东西自上而下划过,身子变得舒服了。 嗯? 似乎突然之间,真气流转,顺畅地在经脉中游走。 荆燚急忙收力,缓缓推行。 刚才那一下,忽然让大量自然之气涌入轻雅经络。荆燚及时刹住,但轻雅体内,已然有了五年份的自然之气,和自己用来震慑外气的三年功力。好险,如果一下子进去太多,也是不好。真气这东西还是要讲究循序渐进,现在这般传功,也只是临时的。日后,这些真气都要被慢慢替掉,变成他自己的真气。如若不然,这些外来的真气,定会要了他的命。 收工小歇。 轻雅大汗淋漓,努力平息着气息。 荆燚全当没事,见轻雅没有吃他那份饼子,干脆悄悄摸过来吃掉,不能浪费食物。 “喂,你没事吧?”荆燚叼着饼子,整理着衣袖,“看你这样子,好像是你丢了功力似的。赶快缓缓,我来教你乐雅其他的妙处。” 轻雅喘气,道:“感觉,体内的真气流动太快,我跟不上。” “不急,慢慢来。”荆燚笑嘻嘻道,“你先稳定呼吸,然后适应现在真气流动的方式,平静下来。” 第四十六章奇之乐鸣 轻雅照做,呼吸渐渐稳定下来。 “然后呢,你就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只要你觉得舒服就行。不,不能趴着,上身要直立起来。”荆燚比划着引导,道,“这样,手抬起,吸气,手放下,呼气。对,自然呼吸。” 轻雅照做,真气也渐渐平息下来。 “你刚初学,用这个吐纳方式就好了。”荆燚笑嘻嘻说道,“最好每天坚持做那么一刻钟,等你体内的外气变成自己的,我再告诉你后面的事。” “吐纳?” 轻雅疑惑,荆燚目光古怪。 “……就是你刚刚让你坐在那里吸气呼气和动作。” “哦。” 轻雅心里忽然清明了些,说一遍就记住了。 默默回忆了一下,方才难受之极时,却在眼前闪过一片白雾之后,变得畅快。说起白雾,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它。 轻雅抱膝坐好,看着琴,道:“轻音,刚刚是你在帮我么?” 轻音鸣弦,一声高音。 轻雅一愣,顿时笑了,道:“真的哎,鸣弦了,鸣弦了。” “好玩吧。”荆燚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之前就是因为你真气不足,所以才没办法发挥乐雅的实力。鸣弦什么的,小意思。” 轻雅呆了呆,感觉自己的确舒服了,于是问道:“你方才说有其他妙处,是什么?” “你靠近些,我演示给你看。”荆燚招招手,待轻雅靠近,然后说道,“虽说乐雅有不小的杀伤力,但它依旧是一件乐器。比如你看啊,乐雅,弹一首流水听听。” 轻音沉默无声。 “咦?没道理啊,小雅那么多真气,应该够玩的了啊。”荆燚伸手戳戳琴弦,疑惑道,“怎么会没反应呢?老东西,给个反应啊。” 少顷,轻音依旧无声。 “老东西,我在给你的新主人演示你的用法,给点面子好不好?”荆燚郁闷了,怎么突然不配合了。 轻音忽然道:“吾主轻雅,吾名轻音。” “哈?” 荆燚惊讶地看向轻雅,道,“你竟然给它起名字啦?” “嗯,它叫轻音。”轻雅应道,“我不知道它是有名字的,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看它那么可怜,就给它起了名字的。” 荆燚无所谓地挑眉,真是幼稚的做法,还给琴起名字。 “好吧,轻音,弹一首流水来听。” 轻音立刻奏响,一曲流水。 轻雅怔怔看着,果然,和那时一样,轻音自己就可以演奏曲目。 乐声中,荆燚笑嘻嘻介绍道:“看到没,这老东西可厉害了,只要听一遍的乐曲,就可以演奏出来。不过前提是,它得确实听进去了。有些不入耳的小调,它记得,但是它不会演奏。日后你若有想学的曲子,就直接报名,跟着它的演奏就可以学了。以前你应该没这么玩过吧?不过没事,你现在真气充足,可以随便拿这个来玩。” “以前见它演奏过,好像次数不多。”轻雅呆呆看着,“听你这么说,用来学曲子是挺方便的。” “还有更方便的。”荆燚从身上拿出一张谱子来,把带字的那面对着琴弦,“轻音,来,演奏一下这谱子。” 轻音停了片刻,开始演奏,是谱子上的神人畅。 “这么厉害,轻音居然认识谱子。”轻雅有趣地凑近看着琴弦,“这可帮了大忙。我识谱可费劲了,总要别人帮我。有了轻音,就可以让它帮我了识谱了。” “还有呢,怎么可能就这么点神迹。看着哈。”荆燚笑嘻嘻地拿开谱子,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半大琵琶,举到轻音面前,“轻音,让我这半大瓢,演奏一曲十面埋伏。” 琴音一停。 半大瓢开始演奏十面埋伏。 琵琶声一响,轻音吓了一跳。这么小的琵琶,声音比正常款要尖细许多。这首歌听上去本来就挺吓人,变得高音之后,更加吓人。 荆燚大笑,道:“怎么样,有趣吧?能控制其他乐器演奏,是不是头一次见?” 轻雅连忙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之前,轻音还引领过合奏呢,这才一个乐器,不算什么。” 荆燚的笑意顿了顿。 “怎么了?”轻雅不解。 荆燚笑嘻嘻道:“你都晕了两次,还没明白么?” “明白什么?”轻雅不懂。 荆燚好笑地叹气一声,道:“乐雅是不会创作的,它只能演奏它听过的乐曲。它会引领乐团,是因为你脑海中想到了每个乐器要如何演奏,它只是帮你实现出来。你现在让它演奏,只能是独奏,这种大合奏,必须要你自己来引领。” “我吗?”轻雅摇头,道,“不是我,是轻音演奏的。” “你呀,还是没明白。”荆燚笑嘻嘻道,“你不发动它神迹的时候,它就是一把普通的琴,不会防御,也不会引领乐团。是因为你想着要这样,它才会照着做。它只是配合你罢了。” 荆燚把琵琶拿远轻音,曲声停止。 “总之,如果你是真心想学琴,或者是其他乐器,乐雅都是最好的帮手。”荆燚笑眯眯道,“你运气不错,捡到宝贝了。” 轻雅微笑,抱琴过来擦弦。 “说了这么多,也还有件事要跟你讲。”荆燚认真地看过来,认真着语气道,“小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乐器是乐雅,也尽量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神迹。如果要用,事后,你就说是你的天赋,不要说是这琴的神迹。” “为什么?那样不就是撒谎了么?”轻雅不解,道,“而且我之前都用过那么多次了,也没事嘛。” “从现在开始,不要在人前用了。”荆燚认真道,“你可知道,乐雅现世,纷争不休。有多少势力盯着它,又有多少人想把它据为己有。这琴在你手里,我还放心些,若在旁人手里,还不定会死多少人。你若不希望你的琴被人拿走,就必须要说谎。” 有人会拿走轻音? 轻雅顿时严肃了起来,小心地盯着荆燚,道:“你不会也想要这琴吧?” “当然想要,三十多年前我就想要了。只可惜这琴看不上我,我也就转而用起了琵琶。”荆燚说着,看到轻雅警惕的目光,哈哈一笑,道,“你不用这样。乐雅随主,一主一生,至少在你死之前,别人都用不了这把琴。而且就算我杀了你拿琴,它也未必会认我做主人。我对它太了解,它对我也太了解。我们只是朋友,并非主仆。是吧,老东西。” 轻音鸣弦,高音。 “这啥意思?”荆燚迷糊地眨眨眼。 “大概是在说对。”轻雅微笑,道,“它说你们的确是朋友。” “朋友啊!”荆燚伸了个懒腰,躺在地板上,枕着胳膊,说道,“就算你当我是朋友,也不至于这——么远把我喊过来。你是多喜欢你这个小主人?” 轻音道:“稚子心善,待吾甚好。家人相称,护吾惜吾。机缘巧合,心安于斯。” 原来如此,荆燚微微一笑。 “它喊你过来的?”轻雅奇怪道,“怎么喊的?”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荆燚大惊小怪地说道,“反正人家本来要在水仙苑报名乐师会,然后突然就被叫过来了,干脆,就近去梨花苑报名算了。说来也真是凑巧,没想到这里遇到你。我还说要去中陵找你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中陵?” “它说的呀,说你在中陵晕倒了,要我帮他救人。” “你那么好,它说了你就过来?” “呃……那个,这个不告诉你。这是我和它之间的小,秘,密。” 轻雅一脸不信地看着荆燚。 “哎呀,这里面有很复杂的原因,我没办法说明白。”荆燚偏头看看轻雅,道,“总之就是我俩之前说好了,我不当它主人,但是要帮它照顾它的新主人,就是你啦。” “那你可真是够照顾我的。”轻雅摸过来已经空掉包袱,抖抖包袱皮道,“你一个人把干粮都吃掉了,你也太能吃了。” “啊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荆燚随意笑着,道,“明天进城买过就好了,我带你去,我知道有一家的饼子很好吃。” “那倒不用。”轻雅放下包袱皮,皱眉道,“我要去看看梨花苑,大约会呆几天,走之买好就行了。” “你要去梨花苑啊,正好,我也要去呢。”荆燚笑嘻嘻道,“咱俩一起去呗,结个伴。” “结个伴?” “这你都不懂?就是顺路的时候一起走,江湖上很常见的。” “哦。”轻雅应道,“我刚接触,很多事都不懂。” “没事没事,刚进入江湖是会有点懵,多转一阵子就懂了。江湖有很多好玩的,有很多不一样的人和事,我走了好几十年,都没玩够呢。总觉得哪里还有隐藏的东西我还没有发现,总是忍不住到处溜达溜达。” “江湖很好玩么?”轻雅躺在荆燚身旁,看着他问道。 “江湖那是特别特别的好玩,总有人会搞出一些特别有趣的事,让你永远都不会无聊。”荆燚笑嘻嘻地说着,“你玩过了就知道,特别特别的好玩。” “我似乎听说过,你有一阵消失了。”轻雅忽然说道,“然后师珏才当上了天下第一乐师。真的假的?” “……小雅。” “嗯?” “有些事呢,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太深究,没意义。”荆燚很轻地笑着,神态竟然很是慈祥,“现在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改变当初的事。” “哈?” “比如,你应该也不喜欢,别人提起你当过乞丐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平常人不会去垃圾堆里翻垃圾,只有乞丐才会。”荆燚笑笑,道,“每个人都有那么几分不想被提起的黑历史,你也别太追问,搞得大家都不开心。你说呢?” “哦。”轻雅想了想,说道,“我还想听轻音的故事。” “轻音的故事,好多呢。” “其实我比较好奇你和轻音的故事,不过感觉我问了你也不会说。” “嘻嘻,是的呢。”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轻音。”轻雅好奇道,“且不说它那些神迹,就它这硬到不会断的琴弦,还有自己会长好的琴身,到底是谁做的,简直太天才了。” 第四十七章错杂同化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告诉你,听着啊。” 荆燚笑了笑,讲道,“传说在上古时期,昆仑山中有个居住在冰川之中的龙神,叫冰夷。某日,冰夷乘坐她的二龙辇,来到了昆仑山下,恰好看到了若木赤霞熠熠生辉,甚为喜爱。当即,斩下七尺二寸若木,制成琴身。随后拔下自己的头发,种在琴上,当做琴弦。是以斫琴。之后,冰夷弹奏此琴,发现音随心声,清声雅致,于是在琴头提下雅字,作为琴名。后人见字,称其作乐雅。” 轻雅呆了呆,道:“真的假的?” 荆燚笑了笑,道:“虽神话已不可考,不过细细想来,或许为真。若木,为日息之木,不怕火烧,且向光而生。冰夷,本是冰川神龙。冰夷之发,如冰通透,如发细腻。乐雅会自己长好,便是因为这向光而生。而且乐雅不需要调音,也不会弦断,就因为,这冰夷之发已经长在若木之上。如此说来,应该就是这个由来。” 轻雅想了想,还是不对,道:“你刚刚说,制琴之时,琴身有七尺二寸对吧,但是现在,轻音只有三尺六寸五。” “那是因为,它被烧过好几次。每次焚毁之后,它就会重生,而且换个模样。经年历久,慢慢变成了这样。”荆燚好笑道,“我第一次在师父那里见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般大小,不过是师旷式。后来,我觉得好玩,一把火把它给烧了。而后再长好,它就变成了伏羲式。你这个,就应该是伏羲式被焚毁之后,再次长好的蕉叶式。” 轻雅疑惑道:“就算是烧掉了,琴身没事,但琴弦就是冰,一烧不就化了。” “呆娃子,你摸那琴弦,感觉冷么?” “不冷……咦?为什么不冷?” “那是冰夷之发,不是单纯的冰。不信你把它放到篝火上试一下,火焰都绕着它烧。” “不试!烧掉了怎么办!” “没事,晒晒太阳就长回来了。”荆燚随意地说道,“反正那老东西是不会坏的,它活了好久好久,它自己都不记得多久了。所以随便折腾,没事的。” 轻雅摇头,宝贝地把轻音好好擦干净,收好,抱着准备睡,道:“烧不坏也不能烧,万一哪次烧坏长不好了,怎么办?那就没有了。” “你想多了,恐怕你寿终正寝了,这老东西还在呢。”荆燚微微一笑,道,“而且我告诉你哦,你可别给这琴做多余的保养,比如换弦什么的,它会生气。平时有个小磕碰的,也不用管,晒晒太阳就好了。” “那要遇到阴天怎么办?”轻雅说道,“能长好么?” “阴天……”荆燚回忆了一下,道,“阴天如果下雨的话还好,若木嘛,浇点水也能长。如果放在没水没光的地方,那就只能保持原样了。” “用河水洗呢?” “没试过哎,要不改天把它烧掉,试试?” “不试!” “哈哈哈,你别生气嘛,逗你玩的。总之,你把这老东西带在身边,基本不用管它,管的越多它越烦。” 轻雅想了想,刚刚好像发现了什么事,道:“你不是把它烧掉了,所以才要帮它做事吧?” “咦?我什么时候把它烧掉了?” “……刚刚才说过。” “是吗?有吗?哈哈哈,你肯定是听错了。”荆燚笑嘻嘻道,“要知道,想烧掉这老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普通的蜡烛油灯,连点烟都熏不上去。放在炉火里面,炉火都绕着它走。这篝火也差不多,火焰拐着弯就是不烧它。非得泼上猛火油,放在木堆里助燃,才能烧起来。而且啊……” “你到底试了多少种方法烧它啊!” 轻雅不悦地打断,心疼地把轻音抱紧,道:“你好歹也是个乐师,怎么能这么凶残地对待一把琴。” “咳咳!凶残这词形容乐雅还差不多,我可一点都不凶残。我只是听师父说了乐雅的故事之后,本着探究的目的,用乐雅做了个实验罢了。” “你就是故意的。”轻雅哼然,道,“你就那么确定它会长好?” “嗯,师父说的,没事的。”荆燚笑嘻嘻道,“师父不会骗我的,要是烧掉了,师父就没有琴了。” 无声。 “嗯?” 荆燚看过去,发现轻雅已经睡着。诧异了片刻,荆燚呆然回忆了下曾经快乐的时光,直到一片漆黑戛然而止。算了,不想了。荆燚伸了个懒腰,也睡了。 篝火还在烧。 就睡了啊?! 轻音无声震弦,在篝火处扬起一阵旋风。旋风将火焰卷到中间,随后将剩余的木头烧尽,火焰熄灭。轻音琴弦流光,渐渐停止。 夜深人静,静谧无声。 清晨旭日,日光和煦。 “轻音,早。” “叮——” 站在屋外活动身体的荆燚,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屋里轻雅和轻音。真是孩子啊,大早起就这么玩,这东西可是消耗真气的。 “燚大叔,早。” 轻雅拿好行礼,背好轻音出来,乖乖地打招呼。 “哦……好,早。” 荆燚瞧了瞧轻雅,笑嘻嘻道:“来,手伸过来。” “做什么?”轻雅说着,把手伸过去。 荆燚随意地拉住轻雅的手腕,似不经意,让大拇指点在脉络上,小心试探。睡觉的时候,真气会自然运转,如果不自然,很容易会出现问题。刚从外部注入真气的前三天,是比较危险的,何况他还是个孩子,要小心为妙。 嗯? 自然之气,已有半数化为轻雅自身真气,而荆燚的辅助功力,也悉数顺着经脉畅行。这孩子,才不可能会有这么惊人的天赋。目光一瞟琴,荆燚大概明了。多半是这个呆娃子抱着琴,琴感受到了不对的真气,帮他引导了一下。 真是稀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琴还有这种本事。 果然,相较于乐器来讲,这琴更倾向于兵器。 “怎么了?”轻雅疑惑道。 荆燚一怔,笑嘻嘻捏捏轻雅的手,道:“呆娃子的小手还挺软乎,真好玩。” 轻雅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荆燚,抽回手道:“大清早就老不正经的……” “你大清早就板着个脸,这样不好。”荆燚笑嘻嘻道,“走江湖就是玩嘛,玩就要开开心心的才好嘛。” 轻雅呆了呆,“我有板着脸么?” “有呀有呀,”荆燚伸手在轻雅脸上一通乱揉,笑嘻嘻道,“好啦,放松一下,笑起来,准备进城喽。” “哦。” 轻雅挣脱开来,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还真是,原来自己的表情这么僵硬么。抬头,看看荆燚笑嘻嘻的潇洒模样,不自觉就面带微笑。 燚大叔还真是有趣,还以为会是和师珏一样的古板老头,没想到是个活宝。江湖之中诸多无奈,他都能这般看淡欢乐,轻雅挺羡慕的。 “发什么呆?快走啊。”荆燚笑嘻嘻地,向着南陵城缓步走着。 “来了。”轻雅应声,小碎步跟上。 城门开启,二人一起来到城中。 南陵,感觉和北陵差不多。 靠近城门的地方还算繁华,然而那些不照光的巷子中,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乞丐的身影。 轻雅目光扫了一圈,还是盯着繁华的地方看。那个灰暗的地方,他永远都不会回去。 “小雅,快过来,这边走。”荆燚笑着招呼道,“我带你去我喜欢的那家面点铺子,那里的干饼最好吃了。” “嗯?现在买么?”轻雅呆呆道,“等下再买不行吗?” “你说去了梨花苑还要再回来?不行不行,那要走老远,太麻烦了。”荆燚见他不过来,干脆伸手过去拽他,边走边说道,“没事的,买了干饼,只要包好了不动它,不会坏掉的。我曾经买过一次,忘记了,在房间里放了一年,都没事。”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就算不会坏掉,拿着不沉么?” “沉?几块干饼你觉得沉?”荆燚惊讶地回头看他,说道,“小雅,你真该要加强锻炼了,多出去走走。几块饼就嫌沉,那还得了。” 轻雅呆了呆,荆燚拉着他快步走着,很快就要撞到前面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只见荆燚头都没回,就拉着轻雅让开了人,继续往前走着。 “为什么你能躲开?” 轻雅郁闷了,还以为只有夏泠芊那样身轻如燕的人有这样的敏捷度,为什么荆燚也可以? “这个啊,简单。”荆燚随意讲到,“其实每个人都有气场,就是真气形成的场。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发觉,然后就可以避开了。你可以闭上眼,用你的真气试试,应该能感受到。” 轻雅依言闭眼,一片漆黑。 不,可以感受到一点光影。 牵着自己的荆燚,周围往来的行人……嗯?这个光影,似乎是个柱子? 轻雅躲开,睁眼回头,还真是个石礅子。再看荆燚偷笑的模样,轻雅也笑了。原来是荆燚故意把他领到石礅前,试试能不能感知到。 “不错不错,很是不错。”荆燚挤眉弄眼,道,“看到了吧。不光是人,每个物件也有自己不同的气场。自己做了之后,是不是觉得很简单?” 轻雅点头,忽然觉得不对,道:“我并没有感觉到轻音的气场。” “那老东西可以控制自己的气场,你功力太弱,感知不到也是应该。”荆燚笑嘻嘻道,“其实我也可以,就是觉得隐匿气场太麻烦,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玩潜伏。你呢,也别想太高深的东西,先把现有的功力玩顺了,再往高了上。基础不好,上去了也会摔下来。” 轻雅乖乖点头,想了想,道:“这种感应,是不是要到一定功力的才能做到?” “也不尽然。”荆燚笑嘻嘻看看他又看看路,随意讲到,“有些不会气功的,天生感应好,也能做到。同样,有些学了气功的,但功力太弱,一样感应不到。反正这东西就是这么个原理,能不能做到还是看自己。” 原来如此。 轻雅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要从毛孔进到自己身体里一般。赶忙将气呼出,又感觉自己周身像是有一层气膜,薄薄地包裹着自己。 “嗯?”荆燚笑道,“真气护体你还不会,就别乱弄,容易散气。” 第四十八章轻功之妙 “我没有……我只是换了口气。”轻雅有些慌,“这怎么回事?” 荆燚惊讶了一下,换路走到人少的僻巷,停住,再次扣住轻雅的手腕。 好家伙。 自然之气已经完全转化为轻雅自身的真气,融到经络里,那是五年的功力。而他给的三年功力,也转化融合进去一年份, 荆燚稍稍皱眉,这不对哎。 真气,除了自身聚集,也可以收集自然之气转化。谁能同化更多的自然之气,谁的功力自然就高。但是他注入的他的真气,本来应该是辅助自然之气转化,而后消散消失。可这怎么会?他的真气竟然转化为轻雅的真气,这不合常理。 自然之气无所属,人身之气无可变。 可是,在轻雅体内,怎么就变了?! 多半是琴的缘故。 这下,轻雅体内瞬间拥有了六年份功力,难怪有真气会随着吐纳溢出。他还是个孩子,体内装不下这么多真气。 “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轻雅呆呆道,“感觉真气变得好奇怪。” “嘻嘻,这才不是走火入魔,没事的,我来教你。”荆燚笑嘻嘻地,瞪了那个琴一眼,然后说道,“你正常呼吸,让气自然顺了,不要去想着真气怎么走。顺其自然。” 轻雅依言照做,一种舒畅的感觉通达四肢百骸 荆燚只是在旁边看着,都能感受到轻雅的功力迅速成长。不禁又瞪了那琴一眼,如此急于求成,恐怕会害了这孩子,说不定活不过二十岁就死了。 轻音道:“吐纳洗髓,气之根本。稚子虚弱,才不长久。” 荆燚想了想,似乎也是。这孩子自身太过虚弱,稍微充盈些真气,只要能控制,就没坏处。罢了,这琴都活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忘错误的方向引导。想当初自己走火入魔,不还是靠这个琴救回来的。 轻雅稳定了气息,叹了一口气。 “好些了?”荆燚笑嘻嘻问道。 轻雅点点头,讪然笑道:“燚大叔给的功力太多了,我有点吃不消。” “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荆燚打量着轻雅,应该是没事了,看上起没有明显的阻塞之处,感觉上他的真气都平顺了下来。 还是忍不住叹息。 这琴所为,其实可以理解。它着急帮轻雅同化真气,是怕万一真气排斥或者乱走,危害更大。但是这么急促的同化,也不怕轻雅吃不消,直接挂掉。如此大风险的抉择,也就是这老东西才做得出来。 “我好了。”轻雅感觉舒服极了,微笑道,“耽误好多时间,咱们快去买饼子吧。” 荆燚笑眯眯道:“嗯,来这边。” 轻雅面上带着笑,跟着走。 小孩子就是可爱,荆燚瞅着轻雅,心情也特别的好。 面点铺子,店老板都认识荆燚了。 很快地选好了干饼,打包装好。 店老板见轻雅文静漂亮,挺讨喜的,还特别给了他一块点心。 轻雅乖乖道谢,和荆燚离开了面点铺子。 “他不会把你当成女娃了吧。”荆燚好笑地看着轻雅一口吞掉点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会给男孩子点心呢。” 轻雅咽下糕点,抬头道:“你见过男孩子去买干饼么?” “你这么一说,”荆燚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 “那不就得了,多半是小孩子都讨喜。”轻雅就知道,又是荆燚故意逗他玩,道,“总之饼子买完了,梨花苑在哪边?” “咦?我想想啊。”荆燚左右看看,像是在识别着路,“咱们应该从南门出去,然后走上一阵才能……” 哗啦—— 一盆水冷不丁地泼出。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还在这里呆着!快滚!” 泼出的水全都浇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还有飞出的水向轻雅和荆燚溅过来。 轻雅条件反射往后跳了一大步。 荆燚扬眉一笑,只是一抖袖,就让那些水点子迅速下落,全都打在地上,没有沾衣半分。 轻雅尴尬地笑笑,这可真是潇洒,他比不了。转头,不由自主看向那个被水泼的孩子。 一个乞丐。 脏兮兮的。 男孩子。 轻雅顿时皱眉,这个孩子,好像当年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心里不舒服。 小男孩跪在地上,被泼了一身水,还是不肯走,秋风稍寒,吹得他瑟瑟发抖。 “快滚!别在这里碍眼。别以为你是小孩,老子就不敢打你!” 一个粗壮络腮胡大汉,站在门口,一手拿着水盆,一手比划着驱赶小男孩状。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轻雅呆了呆,目光稍稍往上瞥了一眼。似乎这里是个民乐坊的后门,乐坊前面这俩字念啥?看上去好复杂。 “小蔡,别这么凶嘛。”荆燚笑嘻嘻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对孩子要温柔些,吓坏了可怎么办?” 蔡桀是这乐坊的管事,闻声看过来,顿时一惊,吓得盆都掉了,忙道:“燚大师?您……您怎么在这里?” “还能为什么,恰好路过呗。”荆燚挑眉,道,“你家的筝,没有空缺么?” “没有。”蔡桀应道,“琵琶的话,我们这里常年空缺。” “少来!我才不会在你这种地方演奏。”荆燚做了个鬼脸,低头对小男孩道,“既然他们这里不缺筝手,你在这里跪着也没有意义。南陵城还有其他乐坊,你再到其他地方问问呗。” 小男孩抬头,疑惑道:“你为什么知道我是弹筝的。” “不得无礼!”蔡桀呵斥道,“这位是江湖第一乐师,荆燚大师。” 小男孩顿时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道:“您……您就是燚大师?!” “嗯嗯,这个反应才对。”荆燚笑嘻嘻地回头对轻雅道,“看到没有,见到我,就应该是这个表情才对。” 轻雅无语地扯出一个笑,让没听说过传说的人表示惊讶,有点困难。 荆燚有趣地看着跪着的小男孩,道:“你呢,身上有一种筝的感觉,所以我就知道你是学筝的。我呢,如你所见,我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第一乐师……嗯?为什么我是江湖第一乐师?我是天下第一乐师!” “这个……燚大师您没听说?”蔡桀赔笑道,“您与珏大师都是天下第一,众人为了不混淆,是以称您为江湖第一乐师,称珏大师为朝堂第一乐师。” 荆燚不屑地撇嘴,想了想,忽然又笑了,道:“也罢,我又不混仕途,谁是第一和我没关系。但是小珏肯定会混江湖,算来我还是第一,啊哈哈哈哈哈——” 这个是重点么…… 轻雅默默看着这个意外事件,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帮,也无力去帮,只好旁观。那个小男孩抬眼看过来,正正和轻雅的目光撞上。 那个人,轻雅微微皱眉,他虽然打扮是个乞丐,但眼眸中有着不安于现状的光芒。 大约和自己很想,不想当乞丐,所以想当乐手罢。 “燚大师!”小男孩突然转向荆燚,磕头道,“请您收我为徒!” 荆燚在小男孩磕头之前就跳开一旁,笑嘻嘻道:“没用哦,我是不收徒的,全天下都知道。而且你跟着我也是流浪,没前途的。你还是换个乐坊问问看,别的地方或许缺人。小蔡都说了他们这边不缺人,你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一旁的蔡桀忙道:“就是就是,你都跪了两天了,再跪也没用。快走吧,换个地方问去,我这里真的不缺人。” 小男孩立身,摇摇头,只看着荆燚道:“燚大师,请您收我为徒。” “啊哈,我还有事,少陪了。”荆燚忽然拉起轻雅就走,“小雅,走喽。” 轻雅被拖着前行,怔怔然,出了南城门。 “不管了么?” “我该说的都说了,那孩子真是莫名其妙,忽然说什么拜师。”荆燚不悦,小嘴一噘,道,“我不收徒天下皆知,忽然那么说,这不是让我为难么。真讨厌,多余管这个闲事。” “但是他跟过来了哦。”轻雅没回头,都知道那小男孩跟了过来。 “不管他,看他能跟多久。”荆燚无所谓道,“反正我认真起来,他肯定追不上我。大早上竟然给我添堵,不妨逗逗他玩。” 轻雅呆了呆,道:“哈?要玩么?” “比如,”荆燚坏坏一笑,道,“选个不好的路走,看看那小孩啥反应?肯定非常有趣。” “你是有趣了,但是咱们走不费劲吗?”轻雅无奈,道,“你确定这是玩他,不是玩我?” “对哦,你还什么都不会。”荆燚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教你轻功来玩,如何?” “轻功?”轻雅呆了呆。 “对呀,轻功,就是你家的功夫,学不?”荆燚心情很好地逗他玩。 “干嘛的?”轻雅茫然问道。 “让你走路更带劲的功夫,很好玩哦。”荆燚坏笑,道,“而且你这般年纪,学轻功正好,晚了再学,就很难学会了。” “那就学吧。”轻雅道,“我该怎么做?” 荆燚坏笑,轻雅一阵发毛。 “首先呢,你要试着让你体内的真气,稍稍覆盖你周身上下。”荆燚笑吟吟说着,“你用放缓呼吸,让真气自然溢出。” “走着做吗?”轻雅呆呆跟着荆燚,傻傻问道。 “学得好的话,轻功随时都可以用,走着不碍事。”荆燚坏笑地瞥了一眼轻音,继续对轻雅说道,“你慢慢来,听着我说的慢慢做,先让真气稍稍溢出来。你体内有足够的真气,放心,没问题。” 看着荆燚的表情,就完全不能放心好嘛。 绝对,肯定,是在,耍他! 轻雅想了想,还是照做。 不由自主闭目调息,轻雅一边跟着荆燚往前走,一边放缓呼吸让真气自然溢出。真气从毛孔出来,在周身上下形成一层保护似的。似乎这时候,感觉走路轻快了许多。 “对,就是这样。”荆燚笑吟吟看着他的状态,继续指点道,“然后让你的真气与周围的自然之气相合,引导自然之气缓缓融入你体内。” 啥? 怎么相合,怎么引导? 轻雅想问,但是张不开嘴。周身真气凝滞,真气淡淡外泄。轻雅有些心急,但又听不到荆燚详细说明。一时间真气不稳,几欲走火入魔。 荆燚吓了一跳,赶忙要插手干扰,却被一股大力弹开。 第四十九章执着纠缠 轻雅体内,真气猝然停止,不流不动,宛若凝固。 忽然,真气尽数回收,聚在丹田。 随后,真气外放,以丹田为界,真气往上下行。 接着,真气充盈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从毛孔溢出。真气溢出后,体内,自上而下,从足下涌泉穴出气。体外,自下而上,从头顶百会穴透入。 自身真气流动,带动周围自然之气运转。 自然之气运转,稍稍融入自身真气之中,从百汇穴进入体内。 如此一来,似如天人合一。 轻雅松了一口气,不再管这些真气。 这些真气也不需要再管,自然运转循环往复。 “不错嘛,做得不错。” 荆燚笑吟吟地观察着轻雅。真气搬运,自然是无法看到,但看轻雅的表情从痛苦到轻松,还是能看出一二。显然是那琴帮他引导真气,不然不会这么快完成体外真气循环。 轻雅一脸无奈地看着荆燚,道:“燚大叔,你能不玩我么?” “哎呀,你这么好玩,不玩多可惜呀。”荆燚笑嘻嘻道,“反正有轻音帮你,怕什么。” “那,这个就是轻功么?” 轻雅感觉自己走路都稍微有点轻,周身气感很重。 “这只是开始,还有呢。”荆燚笑嘻嘻道,“你要把你的自身真气都归到丹田里,直接用外界的自然之气来维持这个运转。自身真气尽量别动,容易伤身。” “丹田是哪里?” “让轻音告诉你。你现在气息未定,我不能碰你。” “轻音?” 真气循环流动,在体内丹田聚集。循环之中,自身真气减少,自然之气增多。 起初,轻雅稍微有些不适。而后自身真气大部分收归丹田,少部分收于膻中,周身运转皆为自然之气,轻雅反而舒坦了些。 “喂,老东西,这样会不会太快了?”荆燚惊讶万分,忍不住说道,“这还不到一日,他的经脉里流过了太多种真气,会出问题的?” 轻音道:“外功伤身,欲速不达。内功害命,慢之命休。” “这样吗?”荆燚疑惑地眨眨眼。 轻音道:“曾有言说,尔当忘矣?” “忘了。”荆燚笑嘻嘻道。 轻音懒得理他。 轻雅周身循环自然之气,感觉身子又轻了几分。蹦蹦跳跳,似乎比以前跳得高了些。 荆燚瞥了一眼,坏笑道:“小雅,随我来。” 说罢,荆燚一个纵身,稳稳立在了路旁树梢。再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轻轻落在下一个树梢。 哦—— 轻雅顿时理解了什么叫轻功,这样看上去轻飘飘的功夫,就是轻功。 学着荆燚往上一跳,轻雅飘身而起,随后结结实实撞到一个树杈,捂着头摔了下来。 “哈哈哈,小雅,你跳的时候,稍微看着点啊。”荆燚站在树梢大笑,道,“这都能让你撞上,你也太笨了。” “我刚刚跳起的时候,明明没有树杈。”轻雅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跳起来就撞上了。” “因为有惯性呀,”荆燚有趣地解释道,“你不光在往上,还在往前啊。” “你不早说。”轻雅不爽地抱头揉着。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呀。”荆燚笑嘻嘻道,“谁知道你有这么笨,这都能撞到。” 轻雅抬头,不高兴地噘着嘴瞧着荆燚。 荆燚一滞,哎呀,看不了孩子这么可怜巴巴的模样。当下展颜一笑,从树梢跳下,伸手拉起轻雅。自然运气,将自己的外循环真气也罩在轻雅周围,纵身一跃,带着轻雅一同跃起。 “轻功,重要的只有两点,其一是真气运转,其二是选择落点。真气运转你已经会了,而且不需要消耗自身真气,这个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一般来讲,轻功需要消耗自己的真气,所以用不了多久,就会掉下去。自然之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用自然之气施展轻功,相当于轻功也无穷无尽。” “其二,就是选择落点。轻功只是保证,你比常人跳得高,跃得远,但万物有引力,终究还是会落下。所以这个选择非常重要。像你刚刚那样,跳起就撞到树杈,这是不行的。你要分清,什么能踩,什么不能踩。比如眼前这些树叶,有些踩上就稳,有些踩上就会脱力。” “嗯?我记得你是可以凌空转向的,什么都没有踩呀。”轻雅忽然说道。 “不可能什么都没踩就能转向的,那是做梦。”荆燚笑嘻嘻解释道,“其实这就是逗人玩的东西,真说起来,也简单。” “你可知道,有一种度量,叫做密度。世间万物,皆有密度。包括你看不见的这些自然之气,也有密度。寻常来讲,你自身的密度,是远远大于当这些自然之气的。但当你体内运转这些自然之气时,你自身的平均密度便会接近这些自然之气,从而产生一种浮力。这种浮力可以让你轻松跃起,仿佛毫无阻碍。” “而我的凌空转向,正是反用了这个道理。我从涌泉穴聚气,瞬间增加局部自然之气的密度,使其一种看不见的气阻碍,一般称之为气壁。我踩在这个气壁上,就可以借力转向。但是在你看来,便是凌空转向了。” 轻雅呆了呆,道:“这叫简单?恁复杂的好不!” 荆燚哈哈大笑,道:“我做起来的确很简单的,只是你恐怕还不行。轻功想要练到凌空转向这个份上,恐怕要有个数十年的功力。你要真想玩,可以让轻音帮你,它应该会。” “不要,我才不要用轻音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轻雅拒绝,强调道,“轻音是乐器。” “随你啦,反正是你的琴,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荆燚哈哈一笑,道,“你先好好看我的落脚点,然后等下让你自己试试,再摔了我可不管你了!” “我没那么笨!”轻雅不悦道,“不就是轻功么,我也可以的!” 荆燚挑眉坏笑,道:“是吗?来试试!” 说着,随手一丢,将轻雅丢出了自己的真气圈。 轻雅呆了一下,顺着推力划过一道弧线,眼见着自己就要撞上一截树枝。轻雅迅速应变,一手触及树枝,弯臂减力,轻然一拨,飘身而起。稍微一顿的时间,内外真气循环恢复。轻雅目光一扫,足尖轻点树枝分叉之处,轻松跃起。再看荆燚,真的没等自己,悠悠跃出几丈之遥。轻雅微微一笑,加紧步伐,几步追上了前面的荆燚。 “嗯?还不错,真追上来了。”荆燚赞许地点头,道,“到梨花苑之前的路,你自己用轻功走,应该没问题吧?” 轻雅微笑,应道:“没有……” “到了。” 荆燚笑嘻嘻,已经轻然落地。 轻雅一怔,他话还没说完就到了? 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块写着字的大牌坊,数着字数,上面写得应该就是梨花苑了。 轻雅伸手,在牌坊上轻点,弯臂减掉前冲力度。随后旋转落地,蹲身,减掉下降力度。起身,轻雅洒然旋身,面朝荆燚,微微一笑。 “哇,你这个身法漂亮。”荆燚赞叹道。 原本是想欺负他一下,反正撞上那个牌坊也不会怎么样,无非是额头疼一阵。但是轻雅这减力旋身的动作,真是太漂亮了。看来真的是,只要给这个孩子讲明白了,他就能做到该做的事。 “你这个身法是怎么学来的?简直和跳舞一样好看。”荆燚讨好地凑上去说道,“教教我嘛,挺漂亮的。” 轻雅微笑,道:“这个就是跳舞。我之前看她们舞伶转圈的时候,特别轻飘飘的,所以就试了一下,果然可以减力。” “哦——好聪明好聪明。”荆燚笑眯眯道,“下次我也试试,看看会不会好玩。” “肯定好玩。”轻雅微笑应道。 目光不经意越过荆燚,轻雅看到一直跟着他们的小男孩,当真又追过来了,正在往这边走。眉头不由得微微轻蹙,看那样子,应该是追着跑过来的。明显胸前还有一大块污泥,应该是穿着被破湿的衣服又摔到泥地里的样子。 “他追过来了哎,好执着。”轻雅说道。 荆燚毫不在意地笑嘻嘻道:“那正好,我突然想到了个好玩的。” 什么? 轻雅看向荆燚,却发现他的目光也越过了自己。轻雅回头看去,那边停着一辆马车,打扮的富丽堂皇特别吸引眼球,看样子这马车应该很贵。马车旁边,还有几个侍从等候,不时指着牌子说着什么。再看梨花苑门口的牌子,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乐坊也有同样的牌子。轻雅同情地看了看那边的闲杂人等,这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外面再富裕,到这里也就是个闲杂人等。 停顿的少顷,小男孩已经追了过来,大口喘气。 “燚大师,请您务必……” “小娃子,”荆燚忽然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低头对小男孩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似乎愣了愣,道:“我乃……我叫狗剩。” “哦,小剩啊,跟你商量个事。”荆燚捉黠地笑道,“我呢,是肯定不收徒弟。不过看你这么执着地追来,我也是很感动的。要不这样,这里是梨花苑,我帮你在梨花苑里找一个师父带你,如何?” 狗剩摇头,道:“我不要那些没本事的人教,我要燚大师教。” “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么能知道这里面就没有隐藏高手?”荆燚笑嘻嘻道,“江湖乐师会,那可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这里最好的乐师比宫廷的乐师都好。找个高手教你筝,也挺好不是。” “江湖鱼龙混杂,怎么知道谁是高手?”狗剩还是摇头,道,“我要燚大师教。” “放心,江湖我熟悉,乐师会排行前十的高手我都认识。”荆燚笑嘻嘻道,“我给你找的高手,绝对不会出这排行前十,如何?” 狗剩想了想,勉强点点头,道:“但你怎么知道,高手一定会来呢?” “这一个月都是乐师大会报名的时间,按规定来讲,无论是谁,必须亲自到场报名才算有效。所以放心啦,肯定有高手在里面。”荆燚挤眉弄眼道,“我保证,就算今天没找到前十的高手,改日继续帮你找,直到找到为止。我荆燚,言出必行。” 第五十章不期而遇 狗剩想了想,满意点头,恭敬行礼道:“多谢燚大师。” 轻雅看着,忍不住说道:“燚大叔,你开玩笑的对吧。” “哪有。”荆燚睁大了眼睛,道,“我很认真的。我一定会帮他找到高手做师父的。” 那就是在开玩笑了。 轻雅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跟着荆燚时间不久,但对他也算是有所了解。每当他真的是认真说话的时候,感觉是真的认真的。但是每次他开玩笑恶作剧的时候,表情再认真,感觉也在恶搞。看他现在说话表情虽然认真,明显就是在捉弄狗剩。再看狗剩一脸期待的模样,轻雅扭开了头。好像自己刚见到荆燚的时候,也曾经这样傻帽地相信过。 荆燚瞅了瞅轻雅,坏笑地凑过去,道:“小雅,怎么又摆出愁眉苦脸的表情?笑一个嘛。” “我这不是愁眉苦脸,”轻雅撇嘴道,“我这是表示无奈。” 荆燚哈哈一笑,伸手把狗剩捉在手里,不正经道:“有什么无奈的,来,看我给你弄个好玩的。” “又想怎么捉弄人了?”轻雅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来来,你看着哈。”荆燚笑嘻嘻把狗剩拉过来,甩袖从上到下一拂。 “变,干,净!” 轻雅愣住。 随着荆燚的随意一挥,狗剩身上的水渍泥土,都从衣衫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狗剩的衣衫变干净了,荆燚的衣袖上也不沾半分污物。如此挥袖,的确神奇。 “怎么做到的?”轻雅好奇地问道。 荆燚满意地看着轻雅瞬间被吸引的表情,挑眉笑道:“你想知道?” “想——”轻雅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顿时改口道,“但是算了,肯定很麻烦我就不听了。” “哎,哪里有很麻烦,明明很简单呢。”荆燚笑嘻嘻地说道,“我给你讲哦。这衣衫布料,都是由棉麻丝毛织造而成的,其实和琴弦差不多。只要控制真气,震动这些布料,就可以把上面的污物甩下来。然后呢,用袖子甩出风来,把污物打到一边。这样就好啦。怎么样,简单吧?” “你说的是简单,明显做起来很难好吧?”轻雅古怪着说道,“震动布料,怎么能控制恰好让污物落下而不是让污物跟着布料震动?还有,震动起来的污物,怎么能在它沾回衣衫之前把它打掉?这个时间点也难掌握好吧。而且你身上也没沾上污物,这控制也很费劲吧?” 荆燚微微张目,这孩子不只是不笨,还有点聪明。只是稍稍介绍了原理,轻雅就能知道困难之所在。 不错,的确是不错。 “你现在肯定是做不到了,因为你才刚学嘛。”荆燚哈哈大笑说道,“不过没关系,多练几年。鞋不沾水衣不沾灰的境界,功力到了,自然就会了。” 轻雅古怪地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是被捉弄了。 不过有必要么?非要展现这个技巧。 狗剩呆了呆,看看自己变干净的衣衫,听着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道:“还不进去吗?” “啊,等下。” 荆燚一把捉过狗剩,稍微给他梳理了一下头发,弄的整齐一点,才笑道:“好了,进去吧。” 轻雅看着,忽然有点明白了。 大约这里和之前的茶馆一样,脏兮兮的乞丐是不让进的。这般打理了一下,狗剩也像个正常的小孩了,完全看不出之前是个乞丐模样。 但是……直说不就好了么,非要闹这些花样。 真是个爱玩的老顽童,轻雅笑笑,跟着他们走到梨花苑内。 梨花苑。 顾名思义,就是有着梨花的花苑。 放眼望去,苑中,一水都是梨树。 正值秋季,树上结满了硕大的梨子。在梨子之间,错落着不少梨花。 唔…… 轻雅眨眨眼,又眨眨眼,咦,为什么梨子可以和梨花一起长? “怎么样?这梨花苑是不是很别致?” 荆燚笑嘻嘻地走在梨花树下,随手摘下一个梨子就啃,边吃边说道:“有些年没到这边来了,这梨还和原来一般好吃。” “梨子和梨花同枝,你也敢吃。”轻雅小心地看着周围的梨树,道,“你不奇怪么?” “这可是乐师会一绝,唤作异树芳菲。”荆燚笑然解释道,“有了这东西,就可以让这些树木在不当季的时候开花。所以,无论你到乐师会任意一个分苑,都会看到绿树鲜花,这是乐师会特别为乐手们准备的风雅景致,挺漂亮的。” “看着好恐怖。”轻雅还是觉得古怪。 “这可不恐怖,又能赏花,有能吃果,多方便。”荆燚顺手又摘下一个梨子,递到轻雅面前,“你尝尝。可好吃了。” 轻雅犹豫了一下,小小咬了一口,咀嚼,还真的挺甜,水分也多。正要再吃第二口,只见刚刚被咬的缺口处,一只虫子咕呦咕呦地爬了出来。仿佛是注意到轻雅一般,那肉呼呼地白虫子立起上身,微微偏头。 轻雅吓得退了几步,一阵恶心。 “哈哈哈,还以为你会咬到虫子。”荆燚大笑着把虫子拿掉,再次递过去梨,道,“好啦,现在没虫子了,吃吧。” 轻雅郁闷,果然是在捉弄他,道:“不吃,我可不想咬到虫子。” “你这呆娃子,不识好歹。”荆燚拿过梨子,自己啃上了,“长虫子的果子都甜,虫子才不傻呢。嗯,好吃,果然比刚刚那个甜。” 轻雅识趣地躲荆燚远点,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捉弄了。 梨花苑中,除了惹眼的梨花树,还有不少江湖乐手信步林间。周围不时飘来乐声,高高低低,很是惬意。 大概瞧了一眼,这林间应该有百余乐手信步林间,以乐会友、轻雅看了一眼荆燚,还不知道他怎么找所谓的高手。希望不是再捉弄人就好了。 “哼。” 狗剩轻哼一声。 轻雅闻声回头,见狗剩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行人,目光中满是不屑。心中忽然升起几分厌恶。看模样,这人与自己不过相似年纪,乐器技艺要靠经年累月,这孩子的技艺肯定也不怎么样。居然用这种目光看着周围的人,也太自负了些。 目光忽然被阻拦。 轻雅一怔,是荆燚站在了他俩之间。轻雅奇怪地还想看狗剩,却被荆燚伸手推开了些,离狗剩更远了。 怎么了这是?轻雅莫名其妙的。 “燚大师,您说要找高手,高手在哪儿?”狗剩忽然问道。 “这高手嘛,自然会散发出和周围人不同的气场,走到附近就能感觉到。”荆燚不正经地笑道,“你看看周围这些人,都是些寻常的凡夫俗子,高手肯定在里面。” “哦” 狗剩应声。 这就信了啊? 轻雅目瞪口呆,这明显是在睁眼说瞎话好不好。荆燚蹲在那里吃土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半分高手气场好不。 荆燚笑叹一声,道:“小雅,你闭眼走。” “哈?” 轻雅警惕地看着荆燚,这又是什么捉弄人的法子? 荆燚看过来的目光,透着一丝认真。 轻雅心中顿时明了,乖乖闭上眼,随着他们在林中缓步慢行。 眼不见繁复景色,周身自然之气循环,附近之人之物的气场均被感知。轻雅平心静气,仔细地感觉着。 耳畔听闻荆燚笑嘻嘻说道:“乐师气场不同于存在气场,小雅,你用审视乐师的感觉,来引导真气。这样,你会感觉到属于同类的乐师气场。” 轻雅依言照做,改变感知目的。 果然,不同的人散发着不同的乐手气场,在此处中,身旁的荆燚散发出异常强大的气场。相较之下,其他人的气场有点小的可怜。 天下第一,或许如此。 “小雅。”荆燚笑吟吟地声音传来,“你试着张开气场,可以感知更远的地方。” “用我的真气,还是用外面的自然之气?”轻雅呆然问道。 “当然是外面的气,你用自己的气,太远就收不回来了。”荆燚好笑道,“以你的现状,感知个十丈估计就极限了。你可以先张开三四丈试试,不行也别强求。” “哦。” 轻雅应声,缓缓张开气场。 “燚大师,您不说你不收徒弟么?”狗剩突然开口道。 “嗯,不收。”荆燚笑嘻嘻道。 “那您在教他什么?”狗剩不悦道,“他是您的徒弟罢。” “我是在教他,不过并非因为他是我徒弟。”荆燚笑嘻嘻地胡说八道,“你不知道,我昨天过的可悲惨了,先是被马蜂追,后是被狗咬,然后被猫抓,最后还被马踢。那时候,我是倒在街边奄奄一息。这呆娃子呢,就把我给救了。所以呢,我教他点武功,以作报答。” 纯粹胡扯! “哦。”狗剩接受了这个说法。 居然还信! 轻雅懒得开口反驳,假装没听见荆燚开始毫无边际的胡扯,仔细撑开气场。隐约间,从右前方稍远处,传来一股强大的气场。即使距离稍远,轻雅也能感觉到,那气场的强度与荆燚的气场相似,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谁这么厉害? 还能有人和荆燚的气场同样强大? 轻雅不由自主拐了个弯,直线向那边走去。 “嗯?看样子是找到了。”荆燚笑嘻嘻的招呼狗剩道,“小剩,跟过来,这边有高手。” “好。”狗剩应声,跟上。 穿过了大半个树林,走出去三十余丈。 荆燚惊讶地有些皱眉。 一下让小孩子散开这么广的气场好么?万一有杂质混杂其中,很容易从百汇透入,直接伤其本身好不? 仔细凝神盯了一会儿轻雅,荆燚又笑了。还好,他周身还有一个不进不出,只是单纯包裹在周身上下的气罩护体,这样万一有个杂质还能稍微过滤拦截一下。 轻音可真是厉害,短短一天,就让这个原本不会武功的孩子,掌握了所有基础,还有些超常发挥。也罢,会了这些技巧,后面的也就是磨经验了。气的控制,让他自己去感悟。 走到一处,有一群人远远地围着什么。 轻雅闭目不见,很自然地穿过人群,来到中间。 琴声悠扬,气场很强。 那么,这个有着和荆燚一般气场的人是…… 轻雅挣开眼睛,看到那人,不由得愣住。 是师珏。 第五十一章巧合如曲 半个时辰前。 夏泠芊从远处跑了过来,一下子趴在树下的石凳上,大口喘着气。缓了片刻,夏泠芊嘟着个嘴,独自闷然生气,俏丽的小脸染上几分愁容。 师珏坐在一旁,悠哉地抚着一首胡笳十八拍。 “没找到?” 师珏淡笑,目光淡淡盯着左手抚弦。 “我,我才没有跑遍梨花苑,只为了找那个笨蛋!” 夏泠芊嘴硬地说着,伸手不由自主摸向胸口。衣扣空空什么都没有。夏泠芊这才想起来,那本该挂在衣扣上的两只小鸳鸯,都被她收起来了,现在并没有挂在身上。 笨蛋,真是个笨蛋!为什么一点都不明白她的心意,为什么突然的就那样走掉,为什么还摆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真是个大笨蛋! 师珏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这孩子还真是好懂。 周围,远远围了一群人,在看师珏抚琴。 众人都知道这位高人是圣乐坊大司乐,也就没人敢轻易上前打招呼。毕竟身为江湖人,还是少跟官家牵扯比较好。但是这高手演奏,也不能不亲眼见识一下。众人都十分默契地不往近前走,就站在十丈开外,默默围观。 夏泠芊看了看周围那些聚集过来的乐手,不悦道:“珏大师,他们都在看您呢。” “让他们看。”师珏淡笑,道,“今日还算人少,若是平时,还会有更多人聚集。” “你演奏的那些高雅乐曲,这些江湖莽夫怎么能动其中奥妙。简直对牛弹琴。” 夏泠芊万分不悦。刚刚路过那些人身边的时候,真是不可言喻。那种难闻的味道,夏泠芊从未闻过。眉头皱的更紧,这些讨厌的江湖人,围在这里真是碍眼的很。 “非也,这江湖之中,也有异士高人。”师珏淡淡道,“芊芊,不可妄言,惹恼前辈。” “哦。” 夏泠芊闷闷不乐,继续趴在石凳上发呆。 师珏瞥了这孩子一眼,淡声道:“芊芊,你要多听听旁人的乐曲,不要总是拘泥于一种风格,那样路子太窄。” 夏泠芊走神儿了,根本没听见。 师珏轻叹,道:“芊芊?” “珏大师,那个笨蛋比咱们早走一天,为什么现在还没到?”夏泠芊还是郁闷,道,“他会不会迷路了,根本没找到这里?” 原来如此,这孩子满脑子都是那傻小子。女孩子家情窦初开,倒也有趣。 师珏淡笑,道:“他没那么笨,大约也快到了罢。” “真的?” 夏泠芊可怜巴巴地抬头。 师珏指间稍顿,淡然一笑,道:“芊芊,这男孩与女孩不太一样,他或许还不懂这些情愫之事。你也别太着急,急也没用。待过几年,他明白了,就好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这笨蛋一直都不开窍怎么办?他真的是笨死了。” 夏泠芊小委屈地打蔫,垂着小脑袋。 “莫急,莫急。” 师珏笑笑,淡然安慰。 如今看着夏泠芊,就想起以前。 当年,小师珏与小姝嬛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小师珏的父亲是圣乐坊上乐正之一,小姝嬛的母亲是圣乐坊中领舞之一。两个孩子从小一起学习乐律,小师珏沉稳,小姝嬛乖张。或许是因为只有彼此,所以尽管性格对立,却依然走在一起。 小姝嬛时常做一些小师珏不能理解的事,比如突然藏起他的谱子,突然吃掉他最喜欢的红豆糕,突然在他的床上跳舞把他刚铺好的床铺弄得乱七八糟。从小到大,小师珏一直任由她胡闹,也总是惯着她嚣张,无论她弄了多大的麻烦都会默默帮她收拾好。 因为,小师珏很喜欢小姝嬛,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从十五岁接任大司乐一位,而后短短数年。 小师珏在圣乐坊中游刃有余,管理得头头是道。但是,在面对小姝嬛的时候,小师珏屡屡脸红无措,避而远之。连给小姝嬛的上领舞任命,都只有一纸公文,并未亲自出面。 在十九岁那年,小师珏定下目标,若能赢得天下第一乐师一位,便要把自己创作的合璧一曲送给小姝嬛,诉说自己的心意。 承蒙上天眷顾,小师珏技压群雄,成为天下第一乐师,并在小姝嬛十六岁生辰那日,将这一曲合璧送给她。 那一曲生贺之合璧,倾尽当时的圣乐坊之力,演奏出一曲梦幻般地乐曲。 小姝嬛坐在最好的位置上,观看了整首曲目演出。 忽然间,泪流满面。 小师珏吓了一跳,认真地说道:“嬛儿,你不喜欢吗?” “我亲爱的珏大师,”小姝嬛一边抹泪一边笑道,“你闷头忙活了三个月,就弄了这个?” “嗯。”小师珏点头,淡淡道,“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小姝嬛一愣,放声大笑,道:“所以说,你就是为了弄这些,才拒绝了我郊游的邀约,拒绝了我逛街的邀约,还神秘兮兮的一直躲着我?” 小师珏一怔,道:“我不知道……” “是,你当然不知道!你的眼睛里除了谱子就是谱子,什么时候有过我!”小姝嬛笑着生气,怒然吼道,“我找你那么多次都不理我,现在想送个曲子就讨我欢心?哪儿那么容易?!” 小师珏一呆,道:“嬛儿,你别生气……” “哼!” 小姝嬛突然跑走了,小师珏愣在原地,心脏猛跳。 没想到她会生气,还以为她会像平时那样嘻嘻说笑,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小师珏望着小姝嬛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慌张,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多时,小姝嬛回来了。 小姝嬛手中端着一盘红豆糕,小碎步跑了过来。来到近前,傲娇地偏头,把盘子往小师珏面前一递。 “呐,吃了我的红豆糕,你就是我的人!” 师珏现在还记得,自己吃了红豆糕的时候,羽姝嬛露出的及其少见的温柔表情。 当年,师珏一直没明白怎么回事。直到现在,看着夏泠芊欢喜地追逐轻雅,才恍惚有些明白。而后向羽姝嬛求证此事,还难得见到了她似寻常女子般的扭捏。 原来,小姝嬛一直制造麻烦试图引起小师珏的注意,但小师珏都没有任何回应。直到那年,小姝嬛讨好到耐心将尽几欲放弃之时,一曲合璧,打破了他们中间无形的屏障。 时机正好。 珠联璧合。 目光回到现在,师珏看着夏泠芊,笑然轻叹。 夏泠芊依然打蔫,垂头丧气。 师珏淡笑,道:“你再去转一圈,或许他就来了。我就在这里抚琴,记得回来。” “不要。” 夏泠芊别扭地害怕,万一还是没有,那该怎么办还好。 有人靠近。 夏泠芊抬头,一怔。 是轻雅。 轻雅看着眼前的师珏和夏泠芊,茫然呆住。 啊,也对,除了师珏,还有谁的气场能和荆燚相比。这两个天下第一,都是实打实的大师。 等下,他似乎…… 轻雅转头,一脸无奈地看向荆燚。见荆燚顽皮地挤眉弄眼,轻雅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被耍了! 荆燚绝对早就看出来师珏在这里! 对,就是门口那个马车!那个是官家的马车! 轻雅郁闷了。好歹自己也在官乐坊呆了一个月,怎么才想起来这个马车的款式就是官乐坊的款式? 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耍人还是荆燚会玩! “哎呦,小珏,好久不见呐。” 荆燚笑嘻嘻地踱步上前,把轻雅拦在身后,带那狗剩走到前面。 不必荆燚拦阻,轻雅早已抽身退后,站在稍远处,不想跟他们说话。 师珏看到轻雅,以为他是独自前来,正要招呼。忽然看到荆燚走来,立刻停止抚琴,把琴放在一旁,起身相迎,深鞠一躬。 “燚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师珏恭敬地行礼,道,“世外高人难得一见,还请多多指点。” 荆燚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师珏肩膀,道,“碰巧来的,不过找你有点事。” “请前辈吩咐。”师珏恭敬应道。 “等下哈,”荆燚指着师珏问狗剩,道,“这是师珏,听说过吗?” 狗剩似乎呆住,木然点头,道:“知道,大司乐,师珏大师。” “让他当你师父怎么样?”荆燚笑嘻嘻地问道。 师珏一怔。 狗剩看看师珏,又看看师珏的白玉琴,道:“我愿意,可是珏大师未必会愿意呢。” “那有什么,我在这里,还怕他不同意?”荆燚笑嘻嘻地转头,对师珏道,“就是这样,小珏,你收这小子为徒咋样?” 这样是闹哪样? 轻雅干脆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托腮看着他们闹。师珏的认真轻雅是知道的,荆燚的胡闹轻雅也是见识了,这俩人凑在一块,他看戏就好了。 师珏打量了这个孩子一下,试探着问道:“这孩子是?” “啊,路上捡的。”荆燚笑眯眯地说道,“他会弹筝。” 师珏愕然,道:“不认识的孩子?” “他自己说的,名字叫狗剩。”荆燚笑眯眯道,“知道名字了,就算认识了罢。” 师珏微微皱眉,明显不太愿意。但是前辈开口,又不太好拒绝。 “要不这样,”荆燚笑嘻嘻地冒坏水道,“咱们俩比一下乐律,输的人就要收他为徒,如何?” 如何?不如何。 “前辈,借一步说话。”师珏恭敬做请。 “嗯。”荆燚跟着走了几步,笑嘻嘻道,“怎么,你看不上这小子?” “且不说他来历不明,我看他毫无天赋。”师珏小声道,“这样的孩子教起来,恐怕也没什么成绩,还是让他找别人罢。” “天赋?小珏,你啥时候收徒还看天赋了?”荆燚大惊小怪道,“你自己不光没天赋,还是是音痴,你现在好意思说别人没天赋?” 师珏微微尴尬。 的确,师珏其实就是没天赋,纯粹靠勤学苦练学出来的乐师。他的听力和乐感都是后天培养起来的,唯独唱歌的时候依旧五音不全。旁人只知道师珏天下第一,却不知道师珏是音痴。这还是上次与荆燚比试的时候,被荆燚一下子发现的。 荆燚笑嘻嘻地继续说道:“你圣乐坊不是招收这样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么,我看也就十来岁,正好符合要求。你带他回去培养,有不少好处。” 第五十二章二选其一 “但是培养音感的话,要十岁之前训练,他已经超过年纪了。”师珏轻叹,道,“再培养也就是个较好的乐手,到不了巅峰。” “你呀,有个愿意学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荆燚笑嘻嘻道,“而且,你不总是嫌旁人都说乐手低贱,你若能把他教出来,应该就没人敢说乐手低贱了。” 师珏一怔,道:“请前辈明示。” 荆燚一挑眉,道:“你看那孩子。” 师珏看过去,稍微有些明白。这自称狗剩的孩子,穿戴一般,但是行为举止很是规矩。即使没人看着,他也笔直站着,不偏不倚。目光扫向周围乐手的时候,眉目中显出一种高贵的不屑样。看来这孩子,非富即贵。 “你把他稍微教出点成绩,然后问问是谁家的孩子,说不定就能改变下口碑。”荆燚笑嘻嘻道,“虽然我不喜欢这些什么雅俗的说法,不过有人在意啊,是不?” 师珏有些动心,说得倒也在理。 荆燚满脸坏笑。 轻雅在一旁看着,抽了下嘴角。这就能上当受骗,师珏也真够好骗的。 目光微微扫过夏泠芊,轻雅见她不看自己,不禁松了口气。再看狗剩,一脸期待地等待着两位大师的讨论结果。轻雅有些好笑。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傻傻的相信周围的人,直到……遇到荆燚!轻雅这才知道,不能那么轻易相信旁人的话,说不定哪句就是捉弄人的。 “你叫狗剩是吧?”师珏走了过来,淡淡问道。 狗剩点点头,看看荆燚,又看看师珏,忽然向师珏跪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荆燚偷笑着躲到一旁,看笑话。 师珏怔了一下,淡淡道:“也罢,今日就收了你这个徒儿。日后你就跟着我走,懂吗?” “是,任凭师父吩咐。”狗剩行礼道。 “哎呀,好乖的孩子。”荆燚笑嘻嘻瞥了一眼轻雅,道,“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小师弟了。” 轻雅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荆燚在说他,立刻反驳道:“师珏不是我师父。” “哎?” 荆燚呆住。 师珏淡然笑笑,道:“小雅,你还认为我不是你师父?” “你不是我师父。”轻雅微笑,道,“虽然你技艺很厉害,但是我不喜欢你的风格,也不喜欢你的教学模式。反正跟你学了那么几天。我也没有长进,所以不跟你学了。” 师珏愣住。 荆燚放声大笑。 “小珏啊小珏,竟然还有孩子不愿意让你教啊。”荆燚笑得弯了腰,道,“我还以为小雅跟你在中陵乐坊那么久,感情很好了呢。” “没有感情很好,师珏说话好古板的。”轻雅直接说道,“说得话我基本都听不懂,听不懂了他也不解释,就让我自己……叫什么?啊对,叫我自己领悟。” 师珏微微皱眉,他就是那么被教出来的,这样有什么不对么? “哈哈哈,咳咳!容我笑一会儿。”荆燚大笑着坐到轻雅旁边,有趣地问道,“小珏用特别古板的方式教你了是吗?” 轻雅应道:“不知道算不算古板,反正他说的我都没懂就是了。不像你说的,我都懂了。” “小雅。”师珏沉声提醒,道,“不可对燚前辈无理。” 轻雅偏头,道:“无理吗?我一直跟燚大叔这么说话的。” 师珏一怔。 “嗯嗯,别听小珏胡说,江湖人不讲究什么繁文缛节的,麻烦死了。”荆燚笑嘻嘻凑近轻雅道,“你就正常说,不碍得。” 轻雅赶忙稍微躲远点,警惕着不被荆燚捉弄。 荆燚一脸坏笑,脑子里全是坏水。 师珏淡淡看着他们,心里嫉妒的很。荆燚是出了名的飘忽不定性情古怪,为什么这个孩子能和荆燚这般聊得来?这孩子说话特别直白,很容易就得罪人。但看荆燚似乎并没有讨厌,反而还很喜欢的样子。这是轻雅比较招宠,还是他俩的确性格合得来? 不过,如果荆燚收轻雅为徒的话,那可真是糟糕。 师珏清楚的很,荆燚是真正的天才。天生的绝对音感和乐感,加以大师授业,常年勤学苦练,是以少年有成,老年有为。现在的轻雅就好像年幼的荆燚,如果在荆燚的指导之下,必会超越旁人,成为新的天下第一。 这天下第一,不能总让江湖人拿去。 否则他堂堂圣乐坊大司乐,颜面何存? 师珏心中惶恐不安。 “对了,为了庆祝小珏收到徒弟,咱们来一个小规模庆祝会罢。”荆燚忽然提议,也不等旁人同意,就继续说下去,道,“就这么决定了,我去借筝,然后咱们会筝的,每人演奏一首曲子,小剩也要演奏哦。” 狗剩点头,礼貌道:“是,听前辈安排。”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也不等旁人说话,荆燚一个跃身,从树梢走掉了。 轻雅学着荆燚挑眉,这啥意思,见了师珏,就要证明一下他荆燚才是天下第一? 哎,这老顽童,固执劲儿也是没谁了。 “小雅。”师珏突然开口。 “嗯?”轻雅应声。 “燚前辈,是否已经收你为徒了?” “没有。”轻雅随口应道,“燚大叔说了他不收徒。” 师珏稍稍放心,又道:“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圣乐坊学习。你不喜欢我的风格没关系,圣乐坊里还有其他的教学乐师,一个你会喜欢的。” 轻雅摇头,道:“我还是想在江湖上到处走走,官家乐坊不适合我。” 师珏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狗剩。 狗剩看着夏泠芊,眼睛都直了。 夏泠芊独自生闷气,谁都不理。 “芊芊,”师珏笑了笑,介绍道,“这是剩儿,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了。” “知道了。”夏泠芊瞥了狗剩一眼,嫌弃地皱眉,道,“一副猥琐模样。” 狗剩连忙行礼,道:“师姐好。” “好好。” 夏泠芊还在生气,随口应付着。 转头,见轻雅连看都不看自己,夏泠芊更是生气。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是自己不对,怎么能因为自己生气就打他一下,还是扇的耳光。犹豫了片刻,夏泠芊还是走到轻雅面前。 “笨蛋,”夏泠芊不情愿地说道,“昨天的事,对不起了。” 轻雅呆了呆,茫然看着夏泠芊,道:“什么事?” 夏泠芊一怔,气鼓鼓道:“大笨蛋!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把我当回事!” 莫名其妙哎,突然为什么又生气? 轻雅看了看生气中的夏泠芊,默默转开了头,道:“你生气了就不好看了,还是别生气了。” 夏泠芊更气。 他都不看,还管她好不好看?! “哎呀,这里还有个女娃子,刚才怎么没发现?” 荆燚抱着筝和琴架回来了,看到夏泠芊,直接把手上的东西丢到一旁,一把将夏泠芊抱过来玩。 “这娃子长得真是俏丽。”荆燚笑嘻嘻地抱着夏泠芊,哄道,“哎呀呀,怎么气成这样。谁惹咱们小美人生气了?说出来,叔叔帮你打他。” 夏泠芊看着荆燚,十分害怕,大力地挣扎出来,道:“你不要碰我,你是怪老头!”说着,跑到好远的地方,不让荆燚碰她。 “嘿,你这女娃子,怎么能说我老!”荆燚不悦地把她放走,道,“真是不讨喜,还是小雅乖,叔叔抱。” 轻雅嫌弃地抛了个目光。 荆燚笑嘻嘻用手指戳他脸颊,道,“别这样嘛,你看我多照顾你嘞。下次有好玩的,还带你玩哦。” “除了你,没人觉得好玩。” 轻雅稍稍皱眉,还玩呢,基本都是被荆燚捉弄。虽然……虽然是学到了点东西,但是被荆燚捉弄感觉很不爽。 “还说不好玩,你自己都在笑呢。”荆燚有趣地挑眉。 有吗? 轻雅一怔,发现自己真的在笑。 也是,从官乐坊和无尽的练习中走出来,这样悠哉的生活确实比以前要高兴呢。真想想,荆燚的捉弄也无伤大雅,被捉弄了也会觉得有趣吧。自己见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跟着荆燚这短短一天,长了不少见识。 “啊,对了,来抚筝。唔……这个是怎么弄的?小珏,过来帮我把筝架好。” 荆燚笑眯眯地揉揉轻雅的脑袋,很随意地指挥师珏。 师珏一怔,默默地把筝架好。扫弦准音,嗯,是准的。 众人见了,顿时议论纷纷。在场围观人中,多数只听过师珏大名,没听过荆燚其人。此刻见师珏如此听话,不由得恼怒起来。只听少数人说,那是传说中的燚大师,旁人也并不相信。 “安静。” 师珏声音淡淡扩开,围观众人立刻安静,不再作声。 “咦?小珏还挺厉害,这么一句就让他们闭嘴了。”荆燚很夸张地环视了周围一圈,道,“这里是乐师会,你可不能拿官职来压人。” “不敢。”师珏恭敬道,“燚前辈请。” “我先来么?”荆燚惊讶地看着师珏,道,“你确定我弹过之后,你还有心情弹么?” 师珏淡笑,道:“那,晚辈献丑,还请前辈指教一二。” “嗯嗯,只要不献得太丑,我还是可以指教一二的。”荆燚笑眯眯地说道。 师珏恭敬行礼,在筝前坐好。 啊,珏大师要演奏了。 众人兴奋异常,屏息以待。 师珏并不知道太多筝独奏的曲目,于是抬手,弹奏一曲熟为人知的高山流水。这高山流水和古琴曲的高山,流水两首不同,这是筝曲。演奏听来,一样山高水秀,赏心悦目。 好听哎。 轻雅呆呆听着。 还没见过筝的独奏,不过听起来感觉和琵琶差不多,于是目光不由得瞥向荆燚。 荆燚微微一瞥,笑道:“俗语有云,千日琵琶百日筝。感觉听上去是差不多,不过这筝学起来容易上手,适合初学者。当然,想要学好任何一样乐器,都要持之以恒,这个时间只代表入门天数。” 轻雅一怔,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了。” “不用说,你这呆娃子,想什么眼神都写得清楚。想当年我选琵琶的时候,也是犹豫了。”荆燚笑嘻嘻地解释道,“你看这筝,好麻烦的,又要架子,还这么大,根本不好随身携带。琵琶虽然难学一点,但还是方便,带着到处跑比较容易。所以我当决定学了琵琶,没选筝。” 第五十三章曲达古今 轻雅服了,为了拿起来偷懒所以选了个难学的乐器,还可以这样。 曲罢,音收。 一曲高山流水,古色古香。 “如何?”师珏淡笑问道。 “好听。”轻雅评价。 “和以前一样好听。”荆燚皱眉,道,“几年没见了都没个长进,还是和谱子一样死板。” 师珏起身,恭敬行礼,道:“还请前辈指教。” “没法指教,你这不是技巧问题。”荆燚嫌弃地说道,“亏你总是说要用心弹曲子,结果弹出来还是和谱子一模一样。你的心就和谱子长一样是吧。” 师珏不解,他已经用心再弹,为何还说他不够用心? “罢了罢了,你让开,”荆燚把师珏赶走,在筝前坐下,道,“乐者悦也,在这里演奏这么死板的乐曲,真是。” 师珏乖乖让开,恭敬地站在一旁。 荆燚抬手活动了一下手指,猝然起音。 “琵琶名曲,阳春白雪。”师珏轻声说道。 嗯? 听上去,有种小欢乐的感觉。 轻雅坐在一旁听着,忽然发现,荆燚根本没有用心在演奏,而是怎么好玩怎么来。曲调完全展现出他搞怪的一面,灵活欢快,有些古韵,又不是那种完全古曲的感觉。 气氛变了。 轻雅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像师珏演奏的时候,那般古板严肃。很轻松的氛围,感染着周围的听众。目光一溜,围观听众各个面带笑颜,不自觉微笑。 曲罢,音收。 师珏恍若惊醒,短短一首曲,竟然听到入迷。这种感觉无法用赞美来形容,佩服,由衷地佩服这个天下第一乐师。 “完全没有用心弹。”轻雅毫不客气地直接指出。 师珏一怔,讶然看过去。竟然还有清醒没有被迷惑住的,而且还是轻雅。再看看其他人,的确,都是一种笑而未醒的状态。 荆燚放声大笑,众人顿时惊醒。 “这种闹着玩的演奏有必要认真到用心弹?玩嘛,开心就好了。”荆燚随意说着,笑嘻嘻地挤眉弄眼,“看到没,你燚大叔是不是比小珏厉害些。” 轻雅想了想,道:“但是你俩的气场感觉是一样的,不分高下罢。” “那是他榆木脑袋,不会变通。”荆燚笑嘻嘻地瞥了师珏一眼,见他愁眉思索,更笑道,“好了,别想了,越想越不懂。”然后又用师珏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对轻雅说道,“他呀,就是机巧全会了,但是领悟不到乐曲的妙处。天天抱着艺术,弹不出真正好听的曲子。” 师珏脸色有些不爽。 轻雅也是无奈地看着荆燚,道:“你到底是要他听到,还是要跟我说?” “主要还是跟你说啊。”荆燚笑嘻嘻道,“你是初学者,尽量少走弯路。领悟什么的随缘就好,你主要先把基本功练好。指法还搞糊涂的,想太多更没用。” 轻雅奇怪了,道:“你怎么知道?” “一看你手就知道了,好多不对的地方有弦痕。”荆燚说着,忽然扬眉道,“我可不会教你指法的,你自己找地方学去。” 轻雅看看自己的手,没发现任何异样,到处都是弦痕……呃,似乎这个就属于异样。 “喂,小剩。”荆燚忽然笑眯眯地凑到狗剩面前,道,“该你来弹了哦,准备好了没?” 狗剩立刻恭敬行礼,道:“见过二位大师的演奏,我怎敢班门弄斧。” “客气什么,”荆燚无所谓道,“你不演奏,小珏也不知道你的实力,没办法教你啊。随便弹一首曲子,听听你学到什么层次了,就行。” “好。”狗剩应声。 荆燚迅速退到轻雅旁边,潇洒地坐在石凳上,顺手又摘下一个梨子,边啃边看着。 狗剩坐在筝前,呆了呆,默默从口袋里拿出假指甲带上,调试角度,试音。 “嗬,真是有钱人呐。”荆燚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什么?”轻雅问荆燚道。 “那是假指甲,看样式,应该是玳瑁的。”荆燚咬着梨子有趣道,“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他没有戴帽子啊。” “……玳瑁是一种海龟壳,你要没见过我也没办法再形容了。” “哦。那东西有什么用?” “方便拨弦,保护手指不会伤到。民间一般是丝线做琴弦,很少会伤到。但是有些富贾会用金属做弦,比如小珏的那个白玉琴,就是金丝弦。手指弹金属弦的时候很容易被伤到,那小东西就能保护手指不会伤到。” 轻雅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应该弄个那种东西。轻音的弦好硬啊,比金属还硬呢。 “你可别想弹琴的时候也弄假指甲,没人那么干。琴讲究的就是自然,最好别弄那些多余的事。” “这样的吗?” “而且啊,那个假指甲好贵的。也有木片或者竹子的,比较便宜。玳瑁这个很贵,毕竟那个动物也比较稀少了,说不定过些年就灭绝了,到时候会更贵。但就效果而言,还是玳瑁的感觉比较舒服。我也有一套,不过是师父不用淘汰给我的。” “哎?琵琶也会用到么?” 狗剩抚筝出声,起音柔和。 荆燚看了一眼,继续答道:“拨弦乐器都会有……除了琴。” “……” 轻雅郁闷,可怜地看看自己满是弦痕的手指。 筝声渐强,忽然开始激烈了起来,听上去仿佛是一首战歌。 “这是什么曲子?” “居然是这首曲子。” 师珏和荆燚几乎同时开口,轻雅茫然看着这俩人。 荆燚诧异地盯着师珏,道:“小珏,你居然没听过这首曲子?真的假的?” “没听过。”师珏微微皱眉,道,“这曲叫什么?” “权御天下,没听过?”荆燚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师珏,道,“坊间很流行的一首曲子,有一阵,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师珏应道。 “我也不知道。”轻雅说道,“很有名么?” “那可是传说曲之一啊,你们不会真没听过吧?” 荆燚看看这俩人二脸懵逼的模样,做了个鬼脸,迅速拿出了怀里的半大瓢,道:“哎呀,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平时都不听曲子的么。”说着,巧弹琵琶。 于是,琵琶与筝相和。 轻雅呆呆听着,发现他们配合的真好。狗剩弹奏的应该是主旋律,荆燚一点都没抢,而是完美地做了一个配器,让整首乐曲显得的更加激烈有力。 曲罢,音收。 好厉害哦。 狗剩起身,向荆燚深鞠躬,道:“多谢前辈和声。” “没事没事,这曲子很有名嘛。”荆燚哈哈大笑,道,“我就想让那边两个没听过的,见识一下。” “此曲不过坊间小调,称不上艺术。” 师珏皱眉评价。 “小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且不说这艺术不艺术的,你觉得这曲子不好听嘛?”荆燚好笑道。 师珏思索片刻,道:“的确好听。” “这不就得了。”荆燚笑嘻嘻道,“乐者悦也,好听就行,别的评价都是虚的。” 师珏微微皱眉,道:“前辈如何会去听这种……曲目?” “流行曲嘛,多听听,也是很有趣的。”荆燚笑眯眯道,“再说了,那些现存和失传的古曲,我三十岁之前就学过一遍了,没意思。再不找点这种好玩的曲目,就更没意思了。” “古曲甚多,怎能言全部学完?”师珏不解道。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荆燚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轻雅。 轻雅立刻就明白了。 轻音存有上古以来全部曲目,荆燚肯定是在学徒的时候,问轻音学过了所有的这些曲目。那也真够聪明的,古曲细数千万首,敢说全部学完,估计除了荆燚,也没人敢这么说了。 荆燚笑嘻嘻地接着说道:“因为我聪明啊。” 师珏顿时僵住。 噗…… 轻雅服了,这荆燚,一会儿不捉弄人,就浑身不舒服。 荆燚啧舌,道:“真不是我说你,小珏,你身为大司乐,没听过全部坊间曲也就算了,这种著名的曲目还是要听听的。真的很有趣!老听那种大雅燕乐,人都成呆木头了。” 师珏道:“乐者,自当是庄重高雅,才是艺术。” “哎,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荆燚想了想,转头对狗剩说道,“小剩,会不会弹极乐净土?” “会。”狗剩应道。 “哎呀,真是乖孩子。”荆燚笑嘻嘻道,“来,和我合奏一曲,让他们见识一下流行曲的魅力。” 狗剩恭敬行礼,道:“请前辈演奏主旋律,我来和声。” “你确定?”荆燚惊讶道,“我演奏主旋律,怕你跟不上呢。” “请。”狗剩道。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荆燚伸手在琵琶上一扫弦,捉黠地笑道,“开始喽。” 这是一首异域风情的曲子。 轻雅看到荆燚的表情,就已经预感到,他又要开始捉弄人了。曲子一开始,果不其然。荆燚根本没有老老实实的演奏,而是各种随意旋宫变奏,完全是在玩的状态。狗剩起初有些混乱,等适应了荆燚的演奏方式,后面就越来越顺。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轻雅稍微慢了半拍,还是勉强能跟着荆燚的想法在走。这旋宫转的很巧,好自然的,就拐到下一个音律去了。更厉害的是狗剩,居然可以顺着跟上荆燚的节奏,错误很少。 “不错。” 荆燚笑然赞许,也不再捉弄。 曲罢,音收。 狗剩紧张得有些发抖,曲子结束,大汗淋漓。 “这可不行。”师珏淡淡道,“错音太多,对旋宫太不熟悉了。” 狗剩连忙起身行礼,道:“是,徒儿定会加紧学习,不再出错。” “小珏呀,别这么严肃。”荆燚笑嘻嘻道,“怎么样,这曲子好玩吧。” 师珏行礼,淡淡道:“比起曲子,还是前辈的技艺更让人惊叹。如此自如的旋宫变奏,前辈果然厉害。” 荆燚做了个鬼脸,又问轻雅道:“小雅,觉得曲子怎么样?” “不像是这里的曲子。”轻雅应道。 “嗯,小雅能听出来?这是东瀛的曲子。”荆燚笑嘻嘻道,“小雅比小珏聪慧,能知道曲子不是我中土的曲子。” 轻雅立刻换上鄙视的目光,人家师珏才不是没听出来,明显是在恭维荆燚想让他再露两手。 第五十四章无端风波 荆燚笑嘻嘻地,似不经意对师珏道:“小珏啊,你今天过来,是报名参加乐师会的么?” “嗯。”师珏应道,“前辈可有报名?” “哎呀,瞧我这记性,光说你了。我还没报名呢。”荆燚哈哈大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你们玩着哈。小雅,随我走。” “哦。”轻雅应声,呆呆跟上。 夏泠芊想叫住轻雅,张了嘴又没出声。 狗剩突然拦在面前,认真行礼,道:“师姐好。” 夏泠芊顿时嫌弃地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师珏微微一笑,继续做下,悠哉抚琴。 梨花苑,有南北两门。 轻雅二人从北门而入,从南门而出。景色变换,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荆燚继续往前走,轻雅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不是说要在这里报名乐师会么?你忘了啊。” “我没忘,不过师珏在这里,我就不方便在这里报名了。”荆燚嘻嘻笑着。 “你怕他?” “我怕他?!我只是觉得,在这种小地方赢过他没意思。” 轻雅不懂。 荆燚呆了呆,一拍头,道:“对了,忘记给你解释这乐师大会的规则了。” 轻雅偏头,道:“这还有规则?” “没有规则那还不乱套了,走江湖的流浪乐手很多的。反正在城里也就是乐户,还不如出来走江湖。” 荆燚把轻雅拉到路旁,开始解释。 “乐师大会,要在八个分苑报名,每个分苑会举办初赛。在初赛中最优秀的前两人,会到乐师会总会场进行决赛。在那里,会角逐出天下第一乐师。” 轻雅想了想,道:“俩人啊,你在这里报名,你和师珏正好俩人。” “那你呢?” “我……就是参加看看,应该还拿不到名次的。” “而且那个叫狗剩的小子,水平也不错。师珏要是聪明,就趁机会好好教导一番,梨花苑的前两名没跑。” 轻雅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燚大叔,你是要让所有最厉害的人都能参加到决赛去?” “聪明,就是这意思。”荆燚笑嘻嘻道,“初赛就解决掉,决赛就没得玩了。一定要有厉害的对手在,比赛才好玩啊。” “那样的话,万一拿不到比赛奖金怎么办?”轻雅问道。 “我又不缺钱,那个随便,我要的是天下第一的名号。”荆燚的目光微微认真,嬉皮笑脸道,“胜过一群菜鸟,显不出我天下第一的水准。要所有人都是高手,然后我再把他们打败,嘿嘿!这样他们就知道,我才是天下第一。” 轻雅古怪地看着荆燚。 拜托,这么玩,你有想过那些高手的感受么。 荆燚挑眉,笑嘻嘻地凑到轻雅耳畔,神秘兮兮地说道:“小雅,你听我说。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那边还有个荷花苑。往年师珏都在那里报名,既然他来了梨花苑,那边应该没什么压力。” 轻雅点点头,道:“那你呢?” “我?我还是回水仙苑报名,那边应该没人会跟我抢。嘿嘿!他们也不敢。”荆燚笑嘻嘻说道。 “哦,那咱们就分开走了。” “嗯。” “……” “小雅,你不会迷路吧?”荆燚认真地指路,道,“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不要走岔路,然后就能看到一个城。荷花苑和这个梨花苑差不多,也是在城南。你到了城里实在找不到,就找人问下。那里挺有名的,一问就知道。” “我看上去有那么笨嘛?” “有呢。” “……” 轻雅做了个鬼脸,道:“我才不笨,不就沿着这路走嘛,我知道了!” “那你就自己去吧。”荆燚坏笑,道,“决赛会场见。” “我未必会赢呢。”轻雅道,“肯定有很多人比我厉害。” “那你就过来当观众,总之决赛会场见喽。”荆燚顽皮地笑着。 “好。”轻雅应声。 荆燚哈哈一笑,用轻功跃上树梢,几个起落看不见了。 轻雅目送荆燚远去,自己清点了下行李,沿路向南而去。 风吹着舒适。 轻雅决定不像荆燚那样用轻功赶路,而是缓缓沿着路走,顺便看看两旁的风景。 稍微调整了下呼吸,让真气收拢到近前,产生所谓的浮力。轻雅一笑,借着浮力,踏着轻快的步伐,笔直向南。 路上的风景当真不错,一路走一路悠哉。心情也很好。 不知过了几日。 轻雅忽然发现,自己包里的干饼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一天一个干饼,吃了多少天?轻雅没印象了。但是剩下这最后一个干饼的时候,他还没有走到所谓的城里。 忽然发现被耍了。 难怪那时候荆燚一脸坏笑,因为轻雅根本没有问到底要走多久。一旦发现前面没有城池,就会乱走,到时候越走越乱,肯定会迷路。 轻雅拿着干饼,幽幽叹气。 也就是说,根据荆燚一贯的耍人习惯,城池一定在南方,只是距离稍远。 但是只有一个饼了。 轻雅环视前后街道,路上没几个行人,偶尔看到的也是行色匆匆。看来想问他们要点食物不太可能,轻雅想了想,还是把饼子收了起来,万一没得吃,就会饿死的。 还是用轻功赶路试试。 轻雅这么想着,集气腾空,从路旁的树梢往前跃行。在树梢走路,好像比在地上走着轻松些。轻雅发现,如果踩对了结实些的树枝,被弯下去之后,还会再弹过来一个力道,这样更省劲。 然而就算这么省力,一直走到日落,也没有看到城的影子。 轻雅又累又饿,随便走到林间休息。坐着靠在一棵树下,茫然抬头看着天。 一只乌鸦飞过。 在轻雅眼中,仿佛看到一只烤鸡飞过。 啊,那东西要是能打下来,是不是也能吃? 正想着,轻音鸣弦。 乌鸦应声而落。 哇哦。 轻雅惊呆了,没想到轻音还有这功能啊。 迅速捡起了那只乌鸦,回忆了一下荆燚烤饼,轻雅决定把这乌鸦烤着吃了。周围的枯枝还挺多,轻雅随便捡了一堆搭成一团,把乌鸦直接插上木棒,放在木堆前。 没火。 哎呀,荆燚随身带着燧石,他可没有燧石呀。 轻雅郁闷了,随便用枯草擦擦手,拿出琴来,叹气道:“轻音啊,你把它打下来,也没办法烤,咱们没有火。这下怎么办?” 轻音忽然鸣弦,只是瞬间,乌鸦的羽毛自己都掉下来了。还没等轻雅反应过来,乌鸦的肚子被划了一个口,那些不能吃的内脏也流出来了。随后,无风卷起一股旋风,将枯木堆卷起。又是一阵风卷来一些草叶衬底,这才将枯木再放在上面,聚成一堆。 无声弦震,噗地,燃起一团火焰。 哇哦。 原来烤乌鸦是要这么烤的。 轻雅呆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欢喜地给轻音擦着琴弦,道:“你好聪明,我才知道要这么弄。哎呀,还是走江湖好玩,带着你走江湖更好玩。” 轻音自己扫弦扬声,似乎也很开心。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食物问题,可以慢慢走了。” 轻雅终于松了口气,待乌鸦烤好,饱餐一顿。 既然决定慢慢走,那就一点都不着急。 翌日,轻雅睡到午时才醒,伸了个懒腰确认了方向,轻快着步伐,继续向南。走到日落,轻雅正要走到林间打乌鸦,忽然发现,前面已经能看到城的影子了。 罢了,这个时候过去,正门肯定已经关了,过去也没用。 轻雅正这么想着,忽然从后面岔路拥挤过来不少人,把轻雅推着往前走。轻雅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跟着人流,拥挤到城墙下。 聚集了好多人啊。 轻雅努力撑开真气防御,才稍稍挤出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呼,天呐,刚刚一直都只有一只脚的脚面可以勉强踩到地上,更多的时候是直接被人群拥挤着踩不到地。 还好,不是他被踩在脚底下。 不太对。 轻雅环顾四周。 为什么城门关了,还有这么多人拥挤在这里?没道理啊,也没必要。等明早开城门的时候来不就好了,拥挤在这里只会费时费力。 “为什么不开城门!货物滞留,损失你们赔吗?!” “开门!客户预定的货物今日就到了!不能按时交付货物,赔款会让我们破产的!” “哼,为什么关城门!临海城不是十二个时辰全天候不关门的吗?!当官的呢!人呢!给爷出来!” 好吵…… 轻雅呆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所以。 原本只是很安静的拥挤,一个人说话,其他人也都跟着喊话。然而城门依旧紧闭,也没有人出来说话,就这么一边干巴巴的说,毫无回应。 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轻雅试图想挤出人群,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人又拥挤了过来。轻雅一直在往外挤,但是怎么也挤不出人群,眼前永远有好多好多的人。 忽然,人群大力地拥挤过来。 还有人跑了起来。 轻雅勉强躲避着人群的冲击,躲着躲着,人居然都没了。轻雅稀奇地发现自己周围空出了一大块,刚刚那些拥挤的人群仿佛不存在。除了不远处,有个摔倒的老妇人以外,其他人都跑到西边去了。 这突然是怎么了又?怎么一惊一乍的。 轻雅想了想,还是先走了过去,把老妇人扶了起来:“没事吧?” “谢谢,孩子,谢谢。”老妇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慈祥地笑道,“这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轻雅笑了一下,警觉身后有人接近。 猝然回头,见是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马行很快,眨眼间就来到近前,把轻雅和老妇人围在中间,五匹黑色大马威风凛凛,马上的壮汉眉目凶恶。 混混? 啊,应该是强盗吧。 马上一人探头看着圈里的人,一脸阴险地坏笑。 “哎呦,还有俩货。雷哥,要怎么处理?” “这还用问?”邒雷一挥马鞭,指着中间俩人,喝道,“你们俩,把钱拿出来,饶你们不死。” 老妇人吓得腿软,连忙跪下求饶道:“大王,我有钱,我都给你,别杀我。”说着,把钱从包袱里拿出来,递给强盗。 “不必。”轻雅伸手一拦,道,“一帮强盗,不足挂齿。” 第五十五章满城无乐 “呦呵,这娃娃口气还不小。”邒雷哼了一声,道,“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是!”几人应声。 一个离轻雅最近的人,一提马缰,让马儿前蹄腾空,去踩轻雅。 轻雅目光一扫,对比现状,迅速判断自己的身高应该只能对马出手。于是活动了一下手指,看准马蹄位置,随时准备将马掀翻,把上面的人摔下来。 马蹄很快落下,轻雅准备好防御,却有一人抢先出手。 “住手!” 只听大喝一声,一人从人头之上飞跃入圈,只是一掌,就打飞了马上的强盗。马儿受惊一偏,让开了轻雅的位置,前蹄落地,退了几步。 轻雅只是一愣的瞬间,那人一掌一个,把马上的强盗都打了下来,并且一把抓住那个为首的,拎了起来。 邒雷迅速认怂,拱手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饶命?”那人冷冷道,“现在饶了你们,日后还会祸害他人。不如现在杀了,倒也省事。” “好汉,英雄,大英雄!”邒雷连声说道,“我这也是迫于无奈混口饭吃,还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我浪尤珗看上去,是那么好忽悠的么?”浪尤珗冷冷瞥了一眼其余几人,那几人都怕得发抖,“我看你们装束整齐,应该是哪个寨子的罢。报上名号,改日我去端了老窝!” “大侠!大侠饶命!”邒雷哀声求道,“我们不过是黑虎寨的小喽啰,平日也就抢些钱财混口饭吃,从未伤过人命。还请您高抬贵手,人在江湖,活着不容易啊!” “胡说八道!强抢财物还如此理直气壮!”浪尤珗手上加了力道,“我这就灭了你,为民除害!” 一枚飞蝗石凌空而来。 轻雅迅速后退一步,让开飞行轨迹,以免误伤。 石子不偏不倚,正正打在浪尤珗手腕上。看似轻轻的一下,却正好打在麻筋上,弱了力道。 浪尤珗松手。 邒雷脱离掌控,迅速飞身上马,向东回奔去。其他几个人也趁着这个空档,迅速上马逃离了现场。 哇,好有效率的逃跑。 轻雅有些佩服地看着那些强盗,比街头的混混强不知道多少。有瞬间的机会就迅速反应出逃跑,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简直像训练过一样。 那边,制造机会的人,似乎站在数十丈外。人影只是一闪,已然消失不见。 “好一伙强盗,好一个黑虎寨。” 浪尤珗认真看着那些人逃跑的方向,把他们逃跑的路线确实记住。 “大侠,大侠!谢谢您,谢谢您!” 老妇人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声道谢。 “不必客气。”浪尤珗微微一笑,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老人家,您还是赶快回家去,别在这晃悠了。” “唉,我也想回家去,可是,城门不开,不让我进呐。”老妇人唉声叹气。 浪尤珗微笑问道:“老人家,您可知道,这里禁行多久了?” “我也是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呐。”老妇人颤颤巍巍道,“三日前,我就去乡下探个亲戚,那时候还好好的。谁曾想,这一回来,唉,什么都变了。” “那老人家,您还是再回乡下歇几天,别在这里呆着,太危险了。”浪尤珗微笑道。 “对对对,好主意,我可得赶快走了。”老妇人连声道谢,向北走掉了。 浪尤珗笑了笑,又看向轻雅,微笑道:“孩子,你也回不去家了吗?” 轻雅呆了呆,道:“你笑容好假,还是不要笑了。” 浪尤珗一呆,面目认真了些,道:“孩子,你也快回家去罢,这里危险。如果再遇到这些强盗,未必还会有人来救你。” “没事,我也不需要人救。” 轻雅收了气息,看向浪尤珗,有些奇怪。 嗯……刚刚他施展的是武功吧,掌法很厉害呢。但是为什么他的气息很弱?难不成他就是燚大叔说的那种,只练外功不练内功的? 浪尤珗笑了,道:“孩子,那些人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对付。你看他们逃跑的状态,完全是训练有素的模样。我甚至怀疑,这些所谓的强盗,是那帮官狗为了剥削百姓,而伪装的。” 那又如何?有轻音在,连荆燚那样的高手都能拦得住,还怕他几个强盗不成。 轻雅不以为然。 “对了,你知不知道,荷花苑怎么走?”轻雅忽然问道,“我是来找荷花苑的。” 浪尤珗闻言,才发现轻雅是背了乐器的,顿时一笑。 “你要去荷花苑的话,正好,我现在也要往那边走。咱们顺路,我带你一程。” “但是城门关了,过不去吧?”轻雅疑惑问道。 “去荷花苑不走这边,在那边。”浪尤珗抬手一指西边,道,“荷花苑在望海城南,这里是临海城。” 轻雅一怔,有些无语。 这就是找不到的时候,就去问一下啊?!我去,这耍人能耍成这样,也是服了。 轻雅郁闷,都离开荆燚这么久了,居然还是被耍的团团转。那个人就是个坑,一旦跳下去了,就爬不上来的感觉。 “嗯,那就走吧。” 轻雅也没有其他选择。 一匹马乖顺地等在一旁,没声没息的。轻雅冷不丁见了,吓了一跳,瞬间平移飘出去一丈。 “别怕,这是我的马,淙综。它不咬人的。” 浪尤珗一边好笑地解释,一边认真地打量着轻雅。刚刚那个平移实属条件反射,但是没有一定功底,还真做不来那一下。这孩子看似普通,说不定是个武功高手。 这也是马? 轻雅犹豫着走近,仰着头看它,还是有些怕。这马高得吓人,皮毛乌黑油亮,唯有颡上有搓白色旋毛甚为突兀。样子长得挺讨喜,就是给人的感觉好吓人。总觉得像死神降临一般。 淙综睁着眼睛,似乎也在打量轻雅,看了一会儿,用头用力一顶轻雅,推得轻雅又退了几步。 “小心。”浪尤珗扶住轻雅,道,“没事吧?” 轻雅脸色发白地摇摇头,道:“吓我一跳,你不是说它不咬人的嘛?” “它不是咬你,它只是不太想让你骑。”浪尤珗好笑,道,“这不怪你,淙综不太喜欢小孩子,所以才不让你骑。不过去望海城的话,骑马方便些。” 轻雅撇嘴,还不想让他骑?他还不想骑呢!这马真是古怪。 浪尤珗花了些时间安抚了马,随后与轻雅二人共骑,直奔望海城。 “还没问过,孩子,怎么称呼?” “我叫轻雅,叫我小雅就好了。” “那,小雅,你去荷花苑,是要报名乐师大会的吧?”浪尤珗问道。 “嗯,”轻雅应声。 “那你现在报名可有些晚了,算时间,好像报名快结束了罢。”浪尤珗想了想,道,“哦,还没有。八月一整月都可以报名,今天是八月二十八,你明日去报名,还来得及。” “哎?报名还有时限的嘛?”轻雅奇怪道。 浪尤珗古怪地低头看了看身前的孩子,道:“你不知道吗?每五年的乐师大会,都是八月份报名,九月十五初赛,十月十五决赛,百余年来皆是如此。” 不知道,荆燚根本没跟他说。 轻雅无奈地叹气,恐怕荆燚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悠哉的慢慢走过来,要按正常速度来讲,早就走到了。还好还好,时间还够,要是报不上名,比输掉还郁闷。 “浪大哥,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这个……” “我只是有点奇怪,你我当真顺路,还是你怕我遇到危险才特地送我。其实不用的,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你告诉我路怎么走就好了。” “你想多了。我没那么有空,会为了陌生人改变自己的路线。”浪尤珗道,“其实我本来要参加昨日的武林大会,不过赶来的路途上遇到了些官狗,耽搁了时间,导致我到临海城的时候,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了。我原本要去的地方,是临海城内。不过你也看到了,那里现在禁止通行,能歇脚的地方,附近只有望海城。所以我的确是和你同路。” “武林大会,那是什么?”轻雅好奇地问道。 “武林大会,就是和乐师大会差不多的东西。江湖中人聚在一起比赛武艺,然后评出天下第一。”浪尤珗解释道,“不过和乐师大会不太一样的是,武林大会年年都有,十大高手排行榜也是年年会变。如此想来,还是乐师大会相对稳定,至少我看近两届,依旧是朝有珏技,野有燚艺。” “哎?”轻雅奇怪了,“为什么武林大会的排名年年都变?难道武功那么好学?” “怎么可能?武功没那么好学。” “但是你不是说排行榜年年会变么?乐师的高手排行榜好像基本没什么变化呢。” “哦,你说这个。”浪尤珗苦涩地笑了笑,道,“武功和乐律一样,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大量繁复的练习。但是其中有个很大的区别,就是武功是要命的,乐律是不要命的。通常乐师排行榜很少有变化,那很正常,新人想超越前辈的技艺,只能付出更大的努力熬过更多的艰辛。然而武林大会,可以说那排行榜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比如在比赛中,排行榜上的人死了,就立刻除名,换上新人。” “死掉?”轻雅有些蒙,“真的死掉?” “对,真的死掉。”浪尤珗轻叹,道,“江湖武林,打打杀杀不过家常便饭,生离死别也是早就看惯。一不小心,就会生死异路。这也是为什么武林大会要每年举办的原因,说不定这一年中,排行榜的高手,都死得差不多了,所以要重新评选。” “哦,这样。”轻雅呆呆点头,道,“不过那也太恐怖了,真有那么容易就死掉么?” “生命是很脆弱的,而且一旦毁掉就无法复原。”浪尤珗道,“据我所知,有些隐世高手是不参加武林大会,也不参与武林纷争的。说好听点,他们是与世无争远避尘世。说不好听点,就是怕死不敢争。人固有一死,如果连这点名利都没有,那真是白活了,什么都没留下。” 轻雅想了想,摇头道:“我倒觉得,活好自己就好了,管那么多,也没用。” 第五十六章事出有因 浪尤珗笑笑,道:“有时候也不是你想怎样,而是你被逼着非要如何。你还小,慢慢会懂的。” 轻雅不懂,一点也不懂。 咦?等等…… “天都这么黑了,去望海城的话,城门也关了吧?”轻雅忽然说道。 “不,望海和临海都该是不关城门的。”浪尤珗道,“这两个城市都是重要的贸易大城,不可能关门的,那样别人就别做生意了。” 说着,二人已到望海城下。 城门大开,没有守卫。 “哇,还有不会关城门的城哦。”轻雅大惊小怪地叫道,“哎?里面的人,好像是刚刚挤在那边城门前的人。” “嗯。”浪尤珗道,“附近也没其他落脚地了,先进去罢。” 穿过城门,气氛稍微有些安静。 灯火通明,无人吵闹。 轻雅奇怪地看着路两旁默默收拾大箱小箱的商人们,方才还大肆叫嚣,现在这么安静,有点不适应。 “小雅,你可有地方住?” “呃?要住城里的话,是要怎么住?” “……你不知道?” “没人告诉过我啊。” 浪尤珗呆了一下,笑道:“我带你去客栈罢,暂时留宿一般都去客栈。” “好。” 轻雅还在看着周围的人群,随口应声。 浪尤珗带轻雅来到一家客栈门口,门上挂着“客满”字样。随后转了城中其他几家客栈,也都是“客满”牌子。浪尤珗稍微一想,忽然明白,在临海城滞留的人们都来到了望海城,客栈客满也不足为奇。 轻雅一脸茫然,道:“都不能住吗?” “嗯,都客满了。”浪尤珗道。 “那怎么办?”轻雅想了想,道,“我还是去城外住一晚吧。” “不必。” 浪尤珗忽然策马,在城中跑了起来,渐渐甩开灯光,转到人少的地方,忽然停马。轻雅看旁边建筑,似乎是停在了某家大户门前。门上没有匾额,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院落。 “这里是望海城内,专供江湖人落脚的地方。以前是个大户,不过破败了。”浪尤珗介绍说道,“里面应该还有其他江湖人,估计都休息了。你随我进去的时候,稍微小声些,莫要吵了他们。” 轻雅点头,问道:“别的城池也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是有,不过第一次去最好让旁人带你过去,不然里面的人一定以为是官狗,会打死你的。”二人下马,浪尤珗带路,道,“若不是客栈客满,你也不要轻易来这种地方。这里大部分都是武林人士,说不定哪天有人醉酒抽风,会胡乱杀人,比较危险。” 听到杀人二字,轻雅一个激灵。 浪尤珗一笑,道:“现在就没办法了,你在这里暂住一晚,明日你可以去荷花苑落脚,那里对乐师来说比较安全。” “哦。”轻雅应声。 嗯? 在院中走了一阵,轻雅发现,四周房屋之中,都没有人气,似乎都是空的。 “怪哉,望海一贯繁华,怎么会没有人在?” 浪尤珗不禁自言自语,四处张望。 大概在四合院中走了一圈,还真是,没有人,只有夜里虫鸣叫得响亮。 “既然没人,小雅,你随便挑间屋子吧。”浪尤珗交待道,“明日你自己去城南找荷花苑罢,我可能要去做点别的事,就不带你过去了。” “好。”轻雅应声道,“多谢浪大哥带路。” “不必。” 浪尤珗牵着淙综走了。 轻雅环视着房间,觉得大部分房间都显得血腥气好重,只有院落东南角有个小屋,显得很是清新。没再多想,轻雅自己到房间里休息。还不错,有个明显是后放进来的光板床可以睡觉。草草吃了半块干饼,轻雅也就睡了。 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罢了,犯困的时候什么都想不出来,还是先睡觉,明早再作打算。 翌日,清晨。 轻雅收拾好东西起床出门,看到淙综在院落随意走动,却不见浪尤珗身影。哇,这么大胆,居然把马留在这里,独自出去。也不怕回来的时候,马就被偷走了。 淙综咬着杂草,慢慢咀嚼。 轻雅畏惧地退了几步,转身跑掉了。 还是赶快找荷花苑报名,今天不报名就晚了。 路过面点铺子的时候,轻雅习惯性地补充了干粮。然而顺便想问一下荷花苑方位的时候,店老板吓得把轻雅赶出去,连钱都忘了收他的。 什么情况? 轻雅莫名其妙的,想去问其他路人,没想到路人直接被吓跑了。 好奇怪哦。 轻雅也不再问了,随便走着,挺顺利,找到了南城门。 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轻雅回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方才发现,整个一座城里,安静地没有一丝乐声,连哼曲的人都没有。来往众人要么埋头走路,要么低声说话,也没有人带着乐器到处走动。 这不正常。 昨晚找客栈的时候,轻雅就知道这个成很大,整个规模和中陵差不多,只是没有分内外城。轻雅还记得,寻找的时候路过了几个民乐坊,那时候以为大家都睡了,所以没有声响很正常。现在回头想想,不对呀,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在练习才是,不应该安静无声。 轻雅疑惑了片刻,感觉这里十分危险,转身跑出城门,去找荷花苑了。 轻功飞跃一刻钟。 荷花苑近在眼前。 轻雅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荷花池,有些震撼的感觉。 哇塞,已过中秋,秋意正浓,寒风阵阵,他们不会让乐手们在这里比赛吧?水池上木栈道四通八达,中间明显是一个舞台。周围的荷花因为异树芳菲绚烂盛开,清新的荷花香气带着阴寒的气息。 轻雅一阵寒战,天嘞,看着就冷。 就算这荷花看着雅致,但是这也忒冷了,实在是受不了。 轻雅张望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这荷花苑,玩了个视觉错觉啊。进门直走,就必须上木栈道,感觉去到管事处,就必须通过这木栈道。其实不然,从两侧的竹栅栏空隙里,就能看到湖岸。直接用轻功越过竹栅栏,沿着湖边走,不冷,离管事处也近了。 那就别犯傻,从近路走吧。 轻雅越过稍嫌多余的竹栅栏,往管事小楼走去。 老远,就能看到一个年迈老者坐在桌子后,愁容满面。 轻雅走近,道:“请问,是在这里报名吗?” 管事寋老抬头,道:“报名?” “乐师大会的报名,”轻雅偏头,道,“难道报名已经结束了吗?” “哎?你要报名乐师大会?!”寋老赶忙笑脸相迎,递上报名表,道,“对对对,就是在这里报名。真是谢天谢地,现在还有人报名乐师大会,荷花苑可算是有救了。” 轻雅尴尬地看着报名表,说道:“我不会写字……” “没事没事,我问,你说。我帮你填写。”寋老说着拿出笔来,长叹一声,帮轻雅填好了报名表,又说道,“报名费是纹银一两。” “哇,这么贵。” 轻雅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一个银豆子,递给寋老。 寋老看轻雅颇为不舍的模样,道:“免了免了,也不难为你这孩子了。”寋老哀声叹气,把银豆子退还给轻雅,道,“这年头不顺,还能有乐手来参赛就万幸了。九月十五,乐师大会,你可一定要来哦。” “嗯?”轻雅疑惑道,“荷花苑参赛的人很少吗?” “唉,本来是不少,给你这参赛牌子。”寋老发愁道,“你看牌子上的数字,是九十九。也就是说,在你之前,有九十八人已经报名参赛。但是,唉,恐怕来参加的人,能有八九人,就不错了。” 轻雅还是没明白,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唉,你不知道吗?”寋老看了看轻雅,又叹息一声,道,“也对,你要是知道了,就不会来这里了。你看看,这偌大的荷花苑,哪里还有乐手。别说乐手,连听众都没有。年轻的管事也都走了,就剩下我这样的老骨头,还在这里守着。唉。” 轻雅有点无语,不过依言一看,还真是。刚刚光注意冷了,现在才发现,这里空荡荡,没有旁人。 城中的异变,似乎已经影响到了这里。 “小雅,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去城里。”寋老嘱咐道,“城里不知为何,在大肆抓捕乐手,大肆收缴乐器。还好这乐师会有珏大师撑腰,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要不然,这荷花苑怕也是保不住了。” “我刚刚从城里出来,怎么没事。”轻雅奇怪道,“是不是已经不抓了?” “不清楚啊,我这里都没有人来,也没人告诉我。”寋老依旧哀声叹气,道,“总之你真的要小心点,就指望着你来参加比赛了。如果荷花苑没有一个人参赛的话,这里会被讨论是否拆迁的。” 轻雅一脸懵逼。 寋老长叹一声,道:“小雅,你可真得小心点。这次官府来真的,听说已经杀了不少乐手了。唉,乐手本来就不多,现在闹成这样,到底,为什么啊。” 这人有点疯了。 轻雅道谢,拿着牌子离开了荷花苑。 抓乐手,抢乐器。 似乎在哪里遇到过来着。 轻雅回忆了片刻,自己先摇摇头。北陵那次是针对琴,这次好像是不分乐器,而且针对的是乐手。脑海中不经意间飘过城里人对自己的态度,轻雅稍稍重视了一些。看来自己还是该小心点,天黑的时候看不清无所谓,如今是白天,还是小心为妙。 但是也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轻雅思忖片刻,决定还是回先四合院休息。 回城的时候不用轻功,忽然感觉这路还挺长。 轻雅自己都有点懵,轻功的速度和纯粹步行的速度,能差这么多么? “卑鄙强盗,你们使诈!” “浪大侠,瞧您这话说的,强盗有不卑鄙的吗?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吾辈强盗!卑鄙无耻!” “不对,就算你们是强盗,这种阵法,也绝对不是普通强盗能会的东西。说,你们是不是官兵伪装的!” “官兵算个屁!大哥教兄弟们的这些阵法,连官兵都不怕!就算他们有一百人,就我们兄弟五个,一样拿下!” “大哥?你大哥是谁?” “嗯?又是那孩子。” 第五十七章言之未信 轻雅淡淡抬头看着邒雷,还有他兄弟四人。低头,是浪尤珗被他们打伤了腿,动弹不得。 哎呀,刚刚听着声音,不自觉就走过来了。 居然又是他们。 “哎呦喂,还有送上门来的娃娃。”邒雷一挥手,道,“兄弟们,连他一起抓了,送到大哥那里邀功。” “住手!不许欺负孩子!” 浪尤珗拼力挥出一掌,但是被邒雷轻松躲过。 “哈哈,大哥果然说得没错!你这掌,只要打不到身上,就没有威力。”邒雷轻松躲到浪尤珗的攻击范围之外,哈哈大笑,道,“浪大侠,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别乱动,不然误伤了你胳膊,武功可就废了。” 浪尤珗皱眉,冷冷道:“哼,卑鄙小人,我浪尤珗还用不着旁人可怜!” “兄弟们,给我按住他,别让他乱动。”邒雷走到轻雅面前,伸手抓他,“娃娃,你也跟我们走……唔。” 嗖——啪! 众人一愣,纷纷回头。 邒雷猝然后退十余丈,狠狠撞在一棵树上,滑了下来,垂头,额角还有鲜血渗出。不过看样子,人没死,就是撞伤动不了了。 众人再看轻雅,这孩子连手都没抬过,只是淡淡地走过来。 轻雅走近几步,强盗们退开几步。看着强盗们的样子,轻雅微微一笑。 哎呀,轻音真是好用,只要想一下要如何,它就会真的照办。看来以后还要每天坚持练习吐纳,真气充足才有得玩,不然就没得玩了。 走到邒雷身边,伸手翻他的口袋。找到钱袋,还挺沉。轻雅大概瞅了一眼,嗯,不错,强盗还是蛮富裕的。 “你,你干什么拿雷哥钱袋!你是强盗!” 轻雅惊讶地回头,道:“你们才是强盗吧?” 强盗们一怔,不知所措。发号施令的邒雷已经被打晕,剩下的四个人毫无主见。萌生退意,但又不想舍弃雷哥,只好暂且留下。 “你们是自己退走,还是我打残了你们,然后你们才愿意走?” 轻雅微笑着说道,心里其实也并没有特别想救人,只是不太喜欢别人欺负人。之前算是被浪尤珗救过一次,这次算是还人情救他一次,扯平。 唔…… 有点郁闷。 为什么会像荆燚那样,居然计较这种东西。不行不行,不能被那个老顽童洗脑,要保持清醒。 见那些人不动,轻雅走到浪尤珗近前,淡淡补了一句。 “走之前把人带走,那应该是你们老大吧?走吧,这里没你们事了。” 几名强盗看了一眼邒雷,畏惧地看了看轻雅,互相看了一眼,准备退走。 “列阵。” 遥遥有人沉声传音,声音不大,却响彻林间。 四名强盗顿时听令,抢占四个方位,把轻雅和浪尤珗围在中间。 “一,四,七,八,九,六,三,二。” 遥遥有声音传来,强盗听令而动,围着二人转起圈来,却不接近其中。 这是玩啥? 轻雅不解。 “小雅,小心。”坐倒在地上的浪尤珗认真道,“这阵法邪乎。我在这阵中莫名其妙就感觉无法动弹,这才中了他们的陷阱。他们现在和刚才是同样的招数,你快走,趁着阵法还没成型。” “浪大哥,他们这么转,不晕么?”轻雅呆呆说道,“我看着都眼晕。” “别说废话,你快走!”浪尤珗大声说道。 晚了。 阵法已成。 轻雅想动,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周身像是有什么阻力,不让他动。奇怪了,这应该是真气运转才能做到的事情吧。为什么这几个人完全不会内功,却还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单纯靠这样转圈圈? “迷药。” 有人命令道。 其中一名强盗迅速反应,从袖中甩出迷药,扔向轻雅。 “防御。” 轻雅开口道。 无声,但有一种看得见的波纹,以轻雅为中心,向四周荡去。不只是吹散了迷药,顺便把那四个强盗一起撞开,把几个强盗都打晕过去了。 轻雅微微一笑,果然这种时候,轻音是最厉害的。 那边命令无声了。 浪尤珗简直是惊呆了,他没看到轻雅有任何动作,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倒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有这般功力?简直不敢相信。 轻雅微笑,向来声方向说道:“不露面的这位仁兄,你是想被我打出来,还是自己出来?” 一人从林间缓缓走出,手里还拿着把扇子。 轻雅顿时打了个寒战,嫌弃道:“能把扇子收起来么?这大秋天的,寒风这么冷,还至于用扇子么?” 那人微笑,沉声道:“这是,身份的象征,并非用来扇风纳凉。” 轻雅嫌弃地撇嘴,忍不住躲那人远些。刚好一阵风过,又是一个寒颤。 这人声音好耳熟,浪尤珗抬头看过去,顿时一呆。 “宦牧兄?” “是我。”宦牧微笑,道,“浪老弟,好久不见。” 轻雅蒙了,道:“浪大哥,你认识他?” 浪尤珗脸色阴沉,缓缓点头,又摇头,直直盯着宦牧道:“不,宦牧兄是侠士,绝不会是强盗。你不是我认识的宦牧兄,你不是。” 宦牧苦涩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轻雅眨眨眼,道:“你既然认识浪大哥,为什么要叫人袭击他?你跟他有仇吗?” “我并非要袭击他,我是让这几个蠢蛋来接他。”宦牧微笑解释道,“但是这几个蠢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还打伤了浪老弟,真是万分抱歉。” 说着,宦牧深鞠一躬,以表歉意。 浪尤珗随便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包扎了伤口,勉强站起来道:“接我做什么?难不成让我跟你去做强盗!做梦!我就是信了你的话才做了侠士,你休想让我做回强盗!” 轻雅怔了怔。 哎?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看看宦牧,又看看浪尤珗。轻雅识趣地退到后面,让他们熟人先说。 宦牧笑笑,道:“非也。我找浪老弟,是为了求你帮个忙。” “我可不会帮你做坏事!” “非也,我是让你帮忙救人。” “救人?强盗也会救人?难不成救得是强盗?” 宦牧轻叹一声,道:“此事并非因为强盗,而是因为江湖人。临海城,官府无故关押杀害了大批江湖人,我希望,你能帮忙救出这些无辜之人。” “官府与江湖自古互不相干,怎么可能对江湖人出手,我才不信。”浪尤珗冷冷道,“而且你是强盗,我才不信你会因为江湖人,就出手救助。” “强盗,总会杀人的。” 浪尤珗冷冰冰地盯着宦牧。 宦牧轻叹,道:“浪老弟,难道你还没有听说,前日武林大会的变故?我此刻所言非虚。” 浪尤珗冷笑一声。 宦牧认真道:“如今江湖上,高手所剩不多。听说从武林大会逃出来的第一第二,也都身负重伤正在隐居调养。我手边人手不足,浪老弟,我是真心求你帮忙。” 浪尤珗目光冰冷。 宦牧继续说道:“官府关押的江湖人,不止是武林人士,还有其他人。此事牵连甚广,不得不救。” 浪尤珗冷冷听着宦牧说。 宦牧说完,淡淡看着浪尤珗。 “此事的确蹊跷,但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浪尤珗道,“你现在说的话,我会去查证,如果所言属实,我或许帮你。如果你肆意妄言,我会端了你的强盗窝。” 宦牧笑笑,道:“可以,不过你最好尽快查证。多耽搁一日,可救之人便会少一些。” “哼,不会太久。”浪尤珗冷冷道,“三日之内,给你答复。” 宦牧思忖片刻,道:“也罢,三日,也足够你医治腿伤。你若想好,就来临海城东的黑虎寨找我,我会告诉门卫。你报上大名,他们会放你进来。” “我浪尤珗想进强盗窝,用不着他们放行!”浪尤珗怒然道。 “但他们或许会成为救人的助力。在营救成功之前,咱们还是不要自相残杀的好。”宦牧笑笑,道,“说来也巧,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你。我还正在发愁,救人缺一个高手。” “见到你,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浪尤珗冷淡道,“我走了。”转身,对轻雅道,“小雅,上次我救你一次,的确多余。但如今你救我一次,此恩,我浪尤珗记得了!” “就算扯平了罢。”轻雅应道,“毕竟你算是救了我。” “不,此恩必报,我浪尤珗说一不二。”浪尤珗向轻雅抱拳行礼,一瘸一拐地走了。 轻雅怔了怔,这人好逗,逗到莫名其妙。 “小孩,你不走么?” 宦牧笑笑,右手执扇拍在左手上,有趣地打量着轻雅。 “我不叫小孩,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轻雅说道。 宦牧怔了怔,好笑道:“你对强盗也要报名字么?” “我不喜欢你们叫我小孩,娃娃,或是喂。我是有名字的,你们应该叫我名字。”轻雅说道,“而且,你给我的感觉,不太像强盗。你长得很像书生,文弱秀气的。” “小雅,人不可貌相。而我,就是个强盗。”宦牧微微苦笑,道,“虽然我有话想问你,不过城内外都不太平,你还是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比较好。不然,随时可能有官兵出现。把你抓走。” “我就是想问你这个。”轻雅说道,“宦大叔,你能告诉我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宦大叔? 宦牧好笑道:“小雅,你懂善恶是非吗?我是坏人,你现在跟我说话是很危险的。” “为什么会危险?”轻雅偏头,道,“难不成你能杀了我?” “杀你,只在我想与不想之间。” 宦牧运气,展开自身真气,企图压制轻雅,让他有威胁感。轻雅迅速反应,张开自然之气,将宦牧的真气拦在外面。宦牧一惊,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可以掌控如此强大的真气,态度立刻认真了起来。控制自己的真气绕着轻雅转,出其不意,发起进攻。轻雅虽然能控制自然之气,但是真正对战经验太少。被宦牧绕了几圈,就防不住了。 轻雅紧张了起来,心道不好。 轻音应念发动。 一股强大的自然之气直接冲向宦牧,瞬间冲破了宦牧的护体真气,直逼宦牧面孔而去。 宦牧大惊,后退半步张开扇子挡在脸前。 第五十八章未曾知晓 撕裂之声过后,扇子被气之力道扯坏,宦牧也算逃过一劫。 轻雅微笑,道:“你的功夫比燚大叔差远了,他都不是轻音的对手,你更不行。” 宦牧微微皱眉,道:“轻音?” “啊,不是,我是说我。”轻雅懊恼地吐舌头,一溜嘴说出来了,“我可厉害了哦,你打不过我。所以我问什么,你最好乖乖告诉我。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宦牧抬眼,指着轻雅身后的琴,说道:“既然你如此这般,我也就直接说了。你身后的那琴,是否是传说中的乐雅?” 轻雅一怔,警惕地看着宦牧,道:“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你的琴是乐雅?”宦牧也颇为惊讶,道,“乐雅失踪近三十年,你如何得到的乐雅?” “喂,是你输了,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吧?”轻雅依然警惕道,“你为何知道乐雅?” “三十年前,我见过乐雅。”宦牧说道,“在毕方谷。” “毕方谷?” “……这么说吧,江湖第一乐师,荆燚,就出身毕方谷。”宦牧说道,“这琴本该是荆燚师父,灵偃大师的琴。不过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而后乐雅失踪,天下再无踪迹。” “哦,你还真见过啊。”轻雅放松了些,“燚大叔也这么说过,这是他师父的琴。” 宦牧皱了下眉,又微笑道:“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又没打赢我。”轻雅说道,“你输了,你就该回答问题。我赢了,我就不告诉你。” 宦牧盯着轻雅,无奈轻叹,认真道:“小雅,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找这个琴。听我一句忠告,不要在人前用这个琴,否则,你可能会卷到要命的事情里。” 轻雅回盯住宦牧。 宦牧微微皱眉,道:“我没有骗你,据我所知,有几个江湖乐坊都在寻找乐雅。同时,朝中也有人在寻找乐雅。你可有听说,临海、望海两城,全部乐手被抓,全部乐器被收缴。这就是官府中人为了寻找乐雅在掩人耳目。你现在十分不安全,所以不要在再其他人面前使用乐雅,说不定谁还见过这把琴,会杀你夺琴。” “宦大叔,我没说你骗我。”轻雅微笑,道,“我只是觉得有趣,你和燚大叔说得一样。不过呢,是你比我厉害,所以我不得不动用轻音来防御。而且我的琴叫轻音,不是乐雅。” 宦牧皱眉,道:“乐雅琴头刻有雅字,众人皆知。” “无所谓啊,我就说是我刻上了我名字,谁能说什么。”轻雅笑道,“没事的,宦大叔你不用担心。” 宦牧微微一怔,这孩子说得也是,看来是被荆燚教过了。如此,稍稍安心。 轻雅笑了,道:“宦大叔,你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宦牧怔了怔,道,“我是坏人。” “不,你是好人。”轻雅笑着说道,“你在担心我呢。” 这孩子,宦牧轻叹,道:“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你走罢,小心些。” 轻雅呆了呆,没有走,而是看着宦牧叫醒昏倒的强盗,让那四个轻伤的人抬着重伤的邒雷,准备回黑虎寨。 他还真是个好人,为什么会当强盗,好奇怪呢? 宦牧回头,见轻雅还在那里,不禁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轻雅想了想,忽然说道:“宦大叔,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宦牧一怔,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看你挺厉害的,稍微教教我呗。”轻雅微笑,道,“我也不要学很复杂的招数,大概能自保就可以。” 宦牧呆住。 这孩子是太天真了还是真白痴?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问一个强盗学武功……他真的没有是非之分吗? “不行。” 宦牧干脆地拒绝,道:“小雅,我是强盗,不能教你武功。”说罢,带着那些强盗小弟往回走。 轻雅一呆,慢悠悠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宦牧有一种安全感,好像跟在他身边就会被保护一样。他肯定不单纯的只是强盗,轻雅有种感觉,宦牧自己也并不想做强盗。 路上,忽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似乎并未睡醒,哈欠连天摇摇晃晃的,一身邋里邋遢的睡衣就这么迎面走了过来。这人似乎是不经意间摇晃着接近了轻雅,很快就要不经意间撞上。 宦牧猝然出手,一把拉过毫无防备的轻雅,警惕地展开真气保护。 那人被绊了一跤,踉跄几步,又摇摇晃晃地沿路走掉了。 “怎么了?” 轻雅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看那个从身边路过的没睡醒的人,又看看宦牧,十分不解。 宦牧待那人走得看不见人影,才收了真气,淡淡解释。 “那是个杀手。” “杀手?” “他刚刚手里有一枚银针,故意要撞你然后杀掉你。”宦牧将轻雅护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缓缓前行,“我用真气震了他一下,他应该明白我比他武功高,所以就退了。” “呃……是吗?我还以为只是个没睡醒的人。” “嗬,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没睡醒的人这么摇晃着,还能沿着路笔直地走。” 轻雅回忆了一下,似乎也是,那人的确有些古怪。 “但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杀气呢。以前遇到那些凶巴巴的人,总会有一种危险到来的气息。刚刚那个人怎么没有这种气息呢?” “你说的那个是打手,他们就是要这种气息来震慑对手。刚刚那个是杀手。杀手就是要尽可能隐藏气息,不让猎物看出破绽,然后一举拿下。这人气息隐匿的确不错,若不是他小看了我们,没注意到细节掩饰,恐怕我也很难看出破绽。” 轻雅想了想,是哦,听燚大叔说,的确可以隐藏气息。但是,还是很奇怪哦。 “杀手要杀我,为什么呢?我都没见过这个人。” 轻雅问出口,也只是因为自己疑惑。他都不清楚,估计旁人更不知道缘由。 宦牧轻叹。 这还用问?笔直朝着轻雅过去,明显就是要夺乐雅。当然,那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乐雅,只是因为命令要收缴全部乐器,所以才会攻击轻雅。不管怎么说,让轻雅一个人在外面,的确太过危险。这孩子的不懂的太多,让他自己走实在是太过危险。 “小雅,你若是想学武功的话,我可以教你。”宦牧忽然说道。 “真的?”轻雅眼睛一亮。 宦牧点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轻雅问道。 “我教你武功,但是你必须跟我回黑虎寨,而且绝对不可以私自外出。若是要外出,就叫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不可以出黑虎寨。” “哦,就这个啊,可以。” 轻雅点头。 “还有,”宦牧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那几个强盗,单独传声给轻雅道,“你会了武功,就不许再用乐雅动武。相对,我会教给你足够你自卫用的武功。” “哦,那不错。其实我也不想用它动武,但是我实力实在是不够。”轻雅微笑,道,“宦大叔,你刚刚那个说话的方式好好玩,可不可以也教给我?” 宦牧一怔,道:“你想学传音?我可以教给你,不过短期之内恐怕难有所成。传音需要强大的真气支持,而且技巧相对复杂一些。” “所以很难学?”轻雅疑惑道。 “不是很难学,是学了之后要练习好久才能真的会。这就跟你的真气一样,要聚集好久才能聚到你现在的水准。” “我的真气?是燚大叔给的。” “……你说荆燚大师?” “对。之前碰到过燚大叔,他给了我三年功力,然后教了我轻功。”轻雅想了想,道,“也就是说,我要自己练这个传音的话,也要练好几年对吧?” 宦牧惊奇地打量了一下轻雅。 三年功力?! 看这孩子的样子,他身上好似有十年左右的功力。也就是说,这点功力竟然是荆燚三年的功力,那个人居然变得这般厉害了?! 稍微缓了缓心情,宦牧应道:“传音恐怕要练十年才能有所小成,你若有耐心就自己练吧。” “哦,那就练呗,反正好玩嘛。”轻雅无所谓地应道。 无话之时,路途稍显沉默。 宦牧想了想,忽然道:“小雅,你叫我大叔,你叫燚大师也是大叔?他应该,年逾花甲了罢。” “我本来叫他老爷爷,他不让,非要让我叫他大叔。”轻雅应道,“要不我叫你大哥?” “还是大叔吧,我也没那么年轻了。”宦牧很往昔地轻叹一声。 轻雅微笑,道:“好的,宦大叔。” 路行还远,但有伤者,只能缓缓走着。 还好,出了林间拐上大路,视野开阔行动便利,想要袭击也不容易了。 林间,杀手打着哈欠,加紧步伐,走到树木更密处。 那里,有一个人影。 “主人。” 杀手恭敬行礼。 林间之人带着笑意说道:“怎么晚了些?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杀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属下看到有个孩子背了个琴,本想拿过来。不料碰到个硬茬,护着那孩子。属下并未得手,还请主人责罚。” “孩子怎么可能拿着传说中的乐器,不碍得。”主人笑然温柔,手中一把折扇轻摇,道,“这样找乐雅也不是办法。我想过了,不然就设个局,让他们自己把乐雅送过来就好了。” “请主人吩咐。” “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自然会吩咐。”主人笑然道,“嗯,先回家去罢。这又出来十多天了,母亲大人会着急的。” “是。” “对了,上次阿血从北陵弄来的伪乐雅,我忘记放在哪里了。你可还记得?” “她放在您的仓库里了,就在夜光杯的旁边。” “啊,那正好,直接回家去罢。”主人微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杀手恭敬应声。 主仆二人说着闲话,往中都而去。 黑虎寨。 宦牧安顿了伤者,带着轻雅到客房安顿。 哇,有软软的床。 轻雅高兴地扑了上去,啊,果然还是有被褥的床舒服。 宦牧看轻雅这样,笑笑,道:“那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有我能帮忙的吗?” 轻雅从床上爬起来,满脸都是兴奋地喜悦。 第五十九章莽夫之勇 “暂时不用。”宦牧想了想,道,“若是有人来吵你,你大可把他们打走。我已经跟他们交待过你是客人,不听话的人,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啊?”轻雅一怔,道,“我能打得过他们么?” “没事,他们只会些武功的皮毛,你张开真气护体,他们应该接近不了你。”宦牧说道。 “哦。”轻雅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先睡会儿。” “好。”宦牧应声,关门出去。 轻雅想了想,还是先睡会儿。学个气功吐纳就好累,等下学武功肯定更累。 不知觉,一觉天黑。 宦牧还没来。 轻雅呆呆坐了一会儿,决定出去找点吃的。 记得刚来的时候,路过了他们的伙房,好像正在做饭的样子。看天色,现在刚好是晚饭时间,伙房肯定是有食物的。 轻雅凭着记忆找到伙房,没有人,只有几大屉蒸好的包子。轻雅肚子好饿,伸手拿了一个包子来吃。先吃了再去告诉宦牧好了,实在是好饿哦。而且这里这么多包子,吃一个应该没关系……吧? “喝!” “哈!” 咦?似乎有好多人整齐的声音传过来。 轻雅几口吃掉包子,拍拍手,循声走过去。 黑虎寨里,满是碉楼式建筑,看上去不大,抬头看挺高。轻雅暂住的客房,是比较靠外墙,新建的一般民宅式建筑。而往黑虎寨中心走,就都是这些碉楼式建筑。而且越靠近中心的碉楼越高。想来,从最高的那座碉楼上,应该能看到整个黑虎寨的全貌。 但是……这碉楼比一般房屋占地面积小些,同样面积有更多的碉楼建筑,这回声效果真是让人难以分辨方位。 轻雅干脆闭上眼,一边用自然之气探路,一边细听周围建筑的回声。 这建筑,好蹊跷。 声音可以做到转着圈的折射,风也是,在建筑中打着圈的转。轻雅还没有开始走,就有点晕头转向。气场向外展开,试探着建筑物和交错小路,轻雅发现了一条可以往中心走的路,于是闭着眼睛就直接往里闯。 声音越来越大。 在不能判断方向的时候,只能从音量大小判断远近了。 轻雅感觉自己越走越近,绕过一个碉楼,一睁眼,呆了呆。 中心这里有一片空地,强盗们在空地上整齐列队,整齐地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轻雅呆呆看着他们比划,口里还喊着响亮的号子。 “喝!” “哈!” 空地中心,是黑虎寨正中的碉楼。楼上,传来了宦牧的气息。 碉楼顶檐之上,宦牧也看到了轻雅,不禁讶然。 这孩子,居然当真穿过了他设置的八卦阵,从最外面跑到了最里面。太不可思议了,连官兵都不可能轻易闯到这里。很多人都会在外层建筑圈里迷失。在此数年,只见到轻雅,轻松穿过了三层建筑圈,来到中心。 这玩意,哪里是门? 轻雅飘然一跃,从外围跑到楼下,围着碉楼转了一圈,没找到门。这总不能从窗子进去罢?窗子那么小,头都进不去。轻雅想了想,干脆,用轻功跃上去。 楼顶,宦牧正在想,这中心碉楼的门设置在三层的位置,要进楼必须要先拿梯子垫脚。还没想完,就见轻雅从下面钻了上来,轻轻落在房檐上。 第一次站在房檐上,不知道这东西踩上去是这样的,轻雅脚下打滑,向后一仰,就要从房顶摔下去。 “哎呀!” 乖乖,这可是十层楼,摔下去可不得了。 宦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轻雅,让他站在房顶尖上,自己站在旁边的斜面上。 “这房顶怎么不长草?踩上去根本站不住,好滑的。”轻雅吓得站在房顶四面汇聚的巴掌大平面上,不敢乱动,“宦大叔,为什么你站在斜面上没关系的?不滑么?” 宦牧笑笑,应道:“鞋好。” “哈?” “你那个麻布鞋底,是平的。我的鞋是有纹路防滑的。”宦牧耐心解释道,“落脚点稍微有点技巧,但是那些技巧不如换个本身就防滑的鞋来得快。” 轻雅呆了呆,道:“技巧是什么?” 宦牧一笑,道:“你提气站在一块瓦片的边缘上,那里的下面是木架子,会比较稳。像我这样。” 轻雅瞅瞅宦牧站的地方,学着站过去。一脚踩上,心里就明白了。只要一脚睬稳,就可以站住,只要打滑,就可能一下滑到底。 “你也真厉害,一个人找到这里。”宦牧笑然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在那里等。” “我只是饿了……对了,我太饿了,所以拿了一个包子吃了。” “没事,吃吧。本来就是晚饭。”宦牧好笑,这种小事都要说,真是小孩子。 轻雅呆呆看看宦牧,又看看下面操练的强盗,疑惑道:“宦大叔,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一惊一乍的。” “这叫练兵。”宦牧道。 “哎?强盗还需要练兵?”轻雅表示惊呆了,道,“那样不就会有更多的好人被坏人欺负吗?”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不需扰民。”宦牧道,“何况,让他们去截贪官的红货,能拿的更多,根本没必要去欺负老百姓。稍微练点武功阵法,也只是为了拿红货方便些。”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我刚到临海,就遇到了强盗,这又是为什么呀?” “事出有因。”宦牧道,“小雅,我先把他们解散了,再给你细讲,如何?” “哦。”轻雅同意,“那我先先去了。” 宦牧还没再说,就见轻雅直接就跳了下去,顿时吓了一跳。这可是十层楼啊,这孩子行不行啊?宦牧看过去,只见轻雅飘然下落,及地又轻又稳,毫发无伤。不禁松了口气,这孩子的气功功底还真是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能如此轻松,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小子,你就是大寨主说的客人?” 轻雅刚一落地,就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转头看去,是一个憨胖的汉子。哇,强盗都是这么胖的吗?这个人比之前见到的那几个人都胖一圈还多。 “大寨主是说宦大叔吗?我是跟宦大叔来的。”轻雅奇怪地说道,“你是谁啊?” “臭小子,这是我们黑虎寨二寨主端骅。”旁边有人说道,“不得无礼!” 哦,感情两旁还是有别人的啊。轻雅完全没注意到,这位二寨主实在是身宽体胖,把两旁的人都挡住了。不特意探头过去,还看不到。 端骅冷冷看着轻雅,道:“小子,我看你上下碉楼,还挺自如,不知道功夫如何?有没有兴趣,和我比划比划?” 轻雅呆了呆,道:“功夫,比轻功吗?” “轻功就是逃跑,算什么功夫。”端骅十指相扣活动着手腕,骨头捏得嘎嘎作响,“我说的功夫,是指实打实的拳脚功夫。懂吗?” “你这么捏自己的手不疼吗?”轻雅古怪地看着端骅,道,“你把自己的骨头都捏裂了罢。” “臭小子,别跟我这里扯皮!”端骅冷冷道,“我们黑虎寨,可不需要没有实力的人!你想留在这里,就来证明一下!” 说罢,挥起一拳,向轻雅打下来! 轻雅向侧面撤步,提膝。对付这样上往下打的人,就该这样反击。 端骅见一拳挥空,直接转向,向着轻雅抬起来的腿挥拳过去。轻雅一愣,立刻收回腿向后撤步,继续避开那一击。端骅并未放弃,双手挥拳,左右夹击轻雅。轻雅张开自然之气,想着荆燚说的气壁,企图控制自然之气成为气壁。这么一下也算是照虎画猫,端骅两拳打在气壁之上,收到了稀薄气壁的影响,拳势堪堪停在轻雅近前,就是无法打到他。端骅大喝一声,数次挥拳,依然毫无效果。相对,轻雅似乎摸到了点气壁的门道,周围的气壁更加结实了。 拳势越发显得无力了起来。 “阿骅,住手。”宦牧也从碉楼上下来,皱眉说道,“我记得才说过,小雅是我的客人,尔等不得无礼。” “老大,你还说了,你要教他武功?!”端骅怒然道,“听雷仔的小弟们说,这小子与您并不认识,不过是萍水相逢!凭什么老大你要教他武功?!为什么从来不教其他兄弟?!” 宦牧皱眉,淡淡看着端骅。端骅的气势骤减,但还是不甘心地看回去。 “阿骅,这孩子与你们不同。”宦牧淡淡道,“你们学的,是伤人的法子。这孩子要学的,是自卫的法子。我交给他的,你们不需要学。” “但是老大,五年了,你还从没有亲自教过任何人武功,总是让我们照着拳谱自己练!为何您要亲自教一个……一个不知名的孩子?他到底凭什么?” “我有名字,我叫轻雅!” “我没跟你说话,你闭嘴!” “我不许你说我是没名字的孩子!” “谁管你叫什么!” “你别太过分!看我不打你的!” “行啊,来呀!谁怕你!” “都别吵。” 宦牧淡淡看了看端骅,又看了看轻雅,道:“阿骅,我决定的事,有错过吗?” 端骅一怔,道:“没……没有。” “那你就闭嘴,老实听指挥。”宦牧淡淡道,“最近是用人之际,我不希望寨子里发生任何损伤战力的事件发生。小雅的确年纪不大,倘若他愿意,一样可以把你打趴下。方才你那几下空拳,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我只是还没吃晚饭,没力气!”端骅道,“有本事吃饱了再来打过!我定然比这小子厉害。” “好啊,那不妨打个赌。”宦牧笑笑,道,“晚饭过后,你与小雅较量,若你能打中他一下,就算你赢。若小雅先打到你,就算他赢。现在需要保证寨中战力,我不允许发生任何伤残死亡事件。谁恶意下狠手,按黑虎寨守则惩处。” “这算什么比试。那我打他,他用手臂防住了,算不算打中?”端骅不服,道,“这样根本比不出什么来。老大,还是自由些吧,只要不打死,怎么都行的那种。” 宦牧淡淡看了端骅一眼,端骅不服地哼气。 “那就这样,只要碰到,就分输赢。主动进攻的一方应,被动防御的一方输。” 第六十章气而有力 “就这样?”端骅疑惑地问道。 宦牧点头,道:“规则就这样了,你现在去吃饭.晚饭后半个时辰,还是这里,开始比试。” “好,到时候你可别逃跑。”端骅冲着轻雅扬眉。 轻雅做了个鬼脸,道:“是你别逃跑!” 端骅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轻雅看他离去,呆了又呆,才道:“那要是我俩同时出拳,同时打中对方的拳头,怎么算?” 宦牧瞥了轻雅一眼,道:“你觉得,你能抗住他的拳头?刚刚他的拳头是打在你的气壁上,但你气壁并不稳定,若真是更大的蛮力击打,怕是扛不住吧。” “也是。”轻雅想了想,道,“宦大叔,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有办法,你随我来。” 宦牧说着,转身就走。 轻雅跟上,天真道:“要去吃晚饭吗?” “你不是吃过包子了。”宦牧笑了一下,道,“你随我到外面客房,那边有一处空地方便施展拳脚。你既然答应了这次的比试,我就先教你些简单的赢过他。” 轻雅呆了呆,他是吃了包子,可是宦大叔不需要吃吗?看样子他们,应该一直在中心空地操练,都没吃饭罢。见宦牧已经向外走去,轻雅还是乖乖跟上,稍稍不安。 宦牧看了一眼轻雅,笑了笑,道:“你不用怕,端骅这人没有恶意。他只是单纯不喜欢新来的外来者,所以寨子里只要有新来的人,基本都会闹上这么一出,并非针对于你。稍后的比试,你也不必害怕。他除了力气大些,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他不光力气大,速度也快。”轻雅说道,“我还没见过能及时减力让开我反击的人。他出拳速度太快了,我完全没有反抗机会。” “其实想不让他打到你,很容易,因为你有内功的优势。你只需要稳定你的气壁,就能保证他的拳头碰不到你,从而立于不败之地。”宦牧笑笑,道,“不过这样太过消耗真气,恐怕你在他打累之前,你的真气就消耗殆尽了。” “嗯?”轻雅眨眼想了想,疑惑道,“自然之气还会消耗完吗?” 宦牧一怔,道,“你会用自然之气?” “对呀,我一直用的是自然之气。燚大叔说了,自身真气不能动,会死人的。”轻雅说道,“自然之气还会用完吗?” “自然之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并没有用完一说。”宦牧说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道:“小雅,你真的会用自然之气?” “真的呀,因为燚大叔就是这么教的。”轻雅奇怪道,“宦大叔不会吗?” 宦牧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我用的都是自身真气。” “哇,那宦大叔好厉害哦。”轻雅佩服地说道,“你居然敢用自身真气对抗自然之气,搞不好会死掉的。” 宦牧默然一笑,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死掉也没什么不好。 轻雅见宦牧不说话,偏头看他。 “到了。” 轻雅闻声,环视四周。咦,这不就是自己刚刚呆过的屋子前面,居然有这么一大片空地?刚刚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难道光注意包子了? “来这边坐。”宦牧带轻雅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立刻说道,“小雅,你若会用自然之气,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先教给你如何用真气产生内力,然后在教给你简单的招式,你照着学,应该可以赢过端骅。” “内力?”轻雅不懂了,“内力是什么?” “内力,就是你体内的一种劲力,用来增强武功招式的威力。”宦牧解释道。 “用真气也可以啊。”轻雅不理解,“为什么非要产生成内力?” “这样,”宦牧竖起一掌,摆在轻雅面前,道,“你用真气,来打我一拳。” “会痛的。”轻雅犹豫,道,“很痛。” “真气我是比不过自然之气,但是力道你必定打不动我,因为你还不会用内力。”宦牧笑笑,道,“你先试试,我再给你讲,这样比较好明白些。” “哦,那你小心喽。” 轻雅攥紧拳头,正要挥拳,被宦牧叫停。 “你这四指要平,打出去是个平面,大拇指要弯下来,贴在四个手指上。”宦牧仔细给轻雅摆正位置,道,“你这样握拳,力道出去的才稳,也不会伤到自己。出拳之后,是掌指关节和指骨击打对方,主要力道也要集中在那里。” 轻雅蒙了,握拳要不要这么复杂,平时看人家小混混随便挥拳打也没怎么样。 “好了,来吧。” 宦牧竖掌,微微一笑。 轻雅集气,挥拳过去,顿时感觉打在墙上一般,肉连着骨头全都在痛。赶忙收回手检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只是疼过一阵就没事了,毫发无伤。果然改变一下握拳的方式,这感觉就和以前不一样得多。 宦牧微微一笑,道:“你说的这种用真气的拳,用的其实也是真气所产生的内力。” “我也产生内力了?”轻雅奇怪道,“我怎么不知道?” “真气与内力同生共存,只是你没发现罢了。”宦牧笑着解释道,“就好像真气,在荆燚前辈说出来之前,你应该也从没注意到过罢。”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我也就是为了玩轻音才练的气功,现在不也就是为了不要老用轻音动武才要学武功的嘛。” 宦牧愕然片刻,才继续说道:“总之,真气是一种气,它自身并不含有任何力道,只是单纯的气团搬运。而真气产生的内力,是实在的力道,会让你一拳挥出去的确拥有威力。比如像这样。” 宦牧伸手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放在石桌上,让轻雅看好。宦牧都没握拳,只是伸出食指,自上而下轻轻一弹,石头顿时化为灰烬,摊在桌子上变成一堆状。 轻雅呆然,道:“哇,好厉害。” “这就是内力。”宦牧微笑道。 “居然只是打碎了石头没打碎石桌,”轻雅伸手扫开灰烬,仔细查看着石桌,佩服地说道,“太厉害了,这力道控制的真好,怎么就只打碎了石头没打碎石桌呢?” 宦牧僵了片刻。 没想到轻雅惊奇的是这个。 这孩子,似乎对这种破坏力的事毫不在意。宦牧盯紧了这个孩子,他是纯粹的不关心,还是因为见惯了所以漠然? 毫厘之间,善恶之别。 “这些力道的控制,后面会教你。首先,还是先要教你如何聚集内力。”宦牧看不出端倪,便继续说道,“当真气流动的时候,在真气周围就会产生一定的内力。这股力量,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存在。小雅,你现在就要控制真气沿着经脉流动,产生可控的内力。” 轻雅呆了呆。 宦牧淡淡回视。 “经脉,那是什么?”轻雅疑惑地问道。 宦牧讶然,惊奇道:“你不知道经脉是什么?” “不知道啊。”轻雅疑惑道,“我该知道吗?” “你不知道经脉,那你的内功是怎么练的?你的真气不是沿着经脉走的吗?” “我不知道啊,反正我的真气是体内是从头到脚,体外是从脚到头,这么走的。”轻雅说完,想了想又道,“你是不是说,这个循环走的路径就是经脉?” 宦牧大吃一惊。 这样的真气循环,相当于天人合一,是挺高的境界。很难想象这个孩子能达到这个境界。看轻雅的表情又不似在说谎,宦牧猜测,大约是荆燚大师只告诉他了真气搬运方法,没给他讲个中缘由。 “小雅,体内才有经脉,体外是没有经脉的。”宦牧讲到,“你真气在体内运行的路径,应该就是经脉所在。” “这样啊,我不清楚呢。”轻雅有点糊涂,道,“我体内的真气应该就是直上直下,没感觉到什么路径,但是感觉到处都有真气。” “嗯,这就对了。”宦牧道,“你现在的真气走的是十二正经,是固本培元用的。在这些经脉行走的真气,会产生基本的内力,也就是你刚刚这一拳打我的力道。我现在要教你的,是用真气激发更大量的内力,足够一定的威力能造成足够的伤害性。” “比如把石头打成灰?”轻雅天真地说道。 “……对,就是那样。”宦牧有些后悔用石头给他举例子了,顿了顿,才说道,“习武之人,想要激发大量内力,需要用到的经脉是奇经八脉。奇经八脉一共有八脉,为了节省时间,我先教你用冲脉快速激发内力,来应付端骅的比试。其他的,有时间了慢慢教你。” “好。”轻雅应声,道,“冲脉是哪里?” “……如果我说穴位名的话,你应该听不懂吧?” 宦牧轻叹。 “穴位名?那是什么?” 轻雅呆然。 算了,宦牧笑笑,道:“你伸手过来,我先带着你走一圈。” “好。” 轻雅乖乖伸手,在快要触及宦牧手的时候,忽然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二人的手硬生生打开。 “怎么了?” 宦牧疑惑地看着轻雅。 “不是我啊。” 轻雅也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就想起来了。 “是轻音罢,应该是它不想让你碰我。”轻雅说着,好奇怪地问轻音道,“为什么呢?宦大叔带我走穴道,应该没关系吧?” 轻音鸣弦乱音,似乎是不高兴了。 轻雅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宦牧道:“宦大叔,你告诉我要走哪个经脉就好了,轻音可以带着我走。” 宦牧惊讶地瞅了眼那琴,一把琴怎么会知道怎搬运真气? “让这琴带你……有准吗?”宦牧微怔,“它再神奇,也就是一把琴。” 轻音鸣弦,似怒吼般的低音。 宦牧额头被重重击打了一下,蒙然头晕。 “宦大叔,你没事吧?”轻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大叔你可别说轻音坏话,它真的会生气的。” “没事。” 宦牧这么说着,心中却大为惊讶这琴的武力。这琴应该是用轻雅的真气凝聚了内力,额头上被打得这么一下,竟然如火烧一般的疼。也罢,若是这琴知道如何产生内力,让它带着轻雅走一圈,也是好的。毕竟外气入体,也是颇有危险的。 “小雅,你让你的琴,带你的真气,走一圈冲脉。” 第六十一章挑衅不惧 “哦,走冲脉。”轻雅重复着,“轻音,你听明白了吗?” 轻音鸣弦高音,似说听明白了。 “那开始罢。” 轻雅说着,闭目运气。 “小雅,你应该……” 宦牧赶忙要说,运功走气的时候,最好打坐。然而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轻雅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顿时撑开一个防御的气场。宦牧无法抵抗,只得抽身后退,站在了稍远的空地处。 这孩子,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宦牧默默看着这肉眼可见的盘旋气流,心中不免担心。这琴的力量太过强大,这个小孩到底能不能完全控制这个能量?而且看这架势,恐怕在伤人之前,先会伤了自己。 气场之内。 轻雅闭目,真气环绕。 琴声轻起,声声扬起,声声回落。 每一个音鸣,对应一个穴道。真气流过,内力充盈。 宦牧默默在旁边看着,无法插手,只能等着他们自己结束。 看了一会儿,宦牧明白了。这琴在用琴声引导轻雅的真气运转,按顺序打通冲脉的每一个穴道,让真气在经脉中自成循环。从外面感觉不到任何变化,但听琴声减弱,感觉快要完成了。 渐渐的,气场减弱,真气回拢,继续贴身环绕。 轻雅睁眼,看着自己的右手,握了握手指。和方才不同,很明显地感觉手指十分有力,体内也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感觉好神奇,内力这东西这么简单就产生出来了。 宦牧走近,关心地问道:“小雅,感觉如何?” “还好……” 轻雅还未说完,只见端骅从外面大步走了过来,大声嚷嚷。 “喂!说好了来比试为什么不来?我都吃饱歇好了,你们还没教完?!老大你也是,还教什么啊!笨小子一个,教不出什么花样来。” 宦牧淡淡看过去,道:“约好的时辰未到,你怎么就来了?” “半个时辰实在是太长了,等不了!”端骅举起拳头两拳一碰,兴奋异常,“我现在可是精力十足,恐怕会打伤了那小子。喂,臭小子,你若现在认输,说你不如我,这比试就算了!” 轻雅淡淡看过去,目光微厉。 端骅不以为然,不屑地回视轻雅。 宦牧冷淡地说道,“阿骅,不守时的是你,若要认输,也该是你认输,并非小雅的错。” “什么!”端骅顿时不干了,道,“老大,凭什么啊!您这胳膊肘不带往外拐的。明明是这臭小子学得慢,凭什么要我认输?” “你来的太早,我还没有教他招式。”宦牧淡淡道,“我看你是故意早来,就不希望我教他罢。” 端骅眼珠一转,掩饰地哈哈笑道:“怎么可能!老大,您真是想多了。这样,您这里教着,我就在这旁边等。等您教好了,我们再比过,如何?” 如此明显的小心眼,宦牧微微皱眉。就是因为这样,宦牧才不喜欢把真正的武功教给他们。强盗终究是强盗,改不了这般贪心模样。 “现在就比吧。”轻雅忽然说道,“宦大叔已经教完我武功了。” 宦牧闻言一愣,这小子不会以为会了激发内力就是武功了吧?这还差得远呢。 “哦?是吗?”端骅眯起眼睛盯着轻雅,道,“你学了什么?” 轻雅起身走到端骅面前,仰头看着他道,“宦大叔已经教给我内力了,我绝对可以打败你。” “哈哈哈!内力?!那种东西不是武功,只是武功的辅助。”端骅笑了几声,低头可怜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孩子,道,“小子,你还是认输吧。你连什么是武功都不知道,是根本不可能赢我的。你看我随便碰你一下,我就赢了。” 端骅说着,伸出右手去拍轻雅的脑袋。轻雅等端骅手伸到自己能够到的地方时,迅速伸手捏住端骅横腕纹上两寸处,用力一掐。端骅顿时感到右手传来一阵酸麻,直到肩头,大吃一惊,正想着要撤手回来,却已是来不及。轻雅捏住端骅手腕,侧身在他脚下一拦,用力猛然向下一拉。端骅没料到轻雅会有如此大力,一不留神就向前倒去。轻雅淡淡看着端骅摔倒,扬起一阵尘土。 尘埃落定。 “我先碰到你的,所以我赢了。”轻雅微微一笑,道,“你该认输了罢?” “什么你赢了,这个不作数的!你是偷袭我!”端骅猛地爬了起来,哇哇大叫,道,“臭小子,有本事再来一次?!看我不把你打得心服口服!” 说着,不等轻雅应声,端骅迅速冲了过去,一拳笔直向轻雅面门打去。 在轻雅眼中,端骅的速度确实很快,但并不及荆燚的凌空转向。见过荆燚的速度,其他这些速度都是慢得可以。稍顿的刹那,轻雅判断端骅是匀速下落的拳头,于是猛然扑上前去。端骅的拳头从轻雅透顶划过,轻雅的小拳头一下子打中端骅的小腹。端骅痛呼一声,再次倒地。轻雅迅速用轻功退走,上次不知道会有土所以被扬土呛到了,这次提前躲远避开尘土。 尘土在轻雅面前落地,轻雅也松了口气。 端骅捂着小肚子,爬不起来了。 宦牧怔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然而轻雅就是做到了。轻雅对这些招式仿佛早就熟练,只是带上了内力,功效加倍。 这孩子,谜一般神秘。 “怎么样?这次算我赢了罢。” 轻雅微笑地掸掸衣服上的灰,有趣地看着端骅道:“这就是宦大叔教给我的内力,很有用呢。” “臭小子。”端骅恶狠狠地盯着轻雅,道,“你这是什么武功?绝对不是老大教给你的!” “嗯,我打你的这些办法呢,都算不上武功。”轻雅微笑地说道,“这都是以前有人这么打我,我发现这样被打还挺疼的,所以就学会了。以前我教训小混混的时候,威力也没有这么大。我还是觉得,是因为宦大叔教了我内力,所以才能把你打倒。” 宦牧皱眉,原来是个苦命的孩子,还以为有多神秘。 “你这个臭小子!我不服!”端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路都不稳了,“老子不服!咱们再来战过,我非要把你打服……” 轻雅淡淡望过去,目光冷冷,道:“你若想再来,就变得像什么雷那个人一样,如何?” 端骅猛然一怔,道:“什么,雷仔是你打倒的?!” “对呀,你才知道?” 轻雅冷冷一笑。 端骅顿时闭嘴。 邒雷重伤,至今昏迷未醒,端骅是知道的。只是当真没想到,能打伤邒雷那样的汉子,居然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孩子。黑虎寨中,壮汉数不胜数,然而最厉害的,是这个书生气的宦牧,以及这个文弱气的轻雅。 端骅真心不服,事实面前,也不得不佩服。 这孩子,挺厉害。 “小子,不,小雅。我端骅,欢迎你加入黑虎寨。”端骅忽然扯出吃痛的笑容,说道,“我承认,你的确很厉害。要不这样,从现在起,你就是二寨主,我做三寨主,如何?” “哈?” 轻雅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说要加入黑虎寨了。 “阿骅,小雅是客人,不是来投奔的,你别把他算到寨子里。”宦牧淡淡说道,“天色晚了,你安排兄弟们夜间值班巡逻,若有异样立刻击鼓鸣钟。具体事宜你负责,我就不管了。” “是。” 端骅对宦牧很是恭敬,就算心里不太乐意,皱了皱眉,还是依言照做了。 等端骅走了,轻雅呆然看着宦牧。 宦牧微笑,道:“你不必当真,他就是说着玩的。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因为赢了他,所以成为了这里的大寨主。原本黑虎寨的寨主,是他端骅。”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宦大叔是不想当强盗,但是被迫成为强盗的喽?” 笑容染上苦涩,宦牧轻叹道:“差不多。” “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离开呢?”轻雅奇怪道,“宦大叔不是说过,强盗都是坏人。” 宦牧看了看轻雅,有些无奈,道:“也不能一概而论。” 轻雅不解。 宦牧轻叹道:“有些事也应该让你知道,过来,听我讲。” 轻雅点头,与宦牧一起重新坐回石桌旁,托腮听宦牧讲。 “小雅,你觉得浪尤珗这人如何?”宦牧忽然说道。 “你说浪大哥吗?”轻雅想了想,摇头道,“我不喜欢他。” 宦牧一怔,道:“你不喜欢他?在临海城外,他可是救过你呢。” “我根本用不着他救好吧,是他自己多管闲事。”轻雅不悦,道,“而且浪大哥根本不新旁人的说话,连宦大叔说话都不信。哼,一个只会做样子假笑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说的是假话。我看就他自己最假。” “小雅,浪尤珗是一个侠士,你懂吗?” “什么叫侠士?” 宦牧耐下心来,讲道,“侠士就是好人。他们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保护百姓。有坏人欺负好人的时候,侠士就会跳出来打跑坏人。”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侠士很喜欢杀人?” “不,”宦牧微微皱眉,道,“坏人才喜欢杀人,侠士会救人的。” “那就很奇怪了,这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啊。”轻雅说道,“那天在临海城外,强盗只是想抢点钱罢了,而我本来也只想把他们打走罢了。可是浪大哥出现之后,强盗都求情了,他还是要杀人。要不是你弹了个石头让他松手,恐怕他真的要杀人了。” 宦牧怔了怔,道:“浪老弟他……对强盗有特殊感情,见者杀之。但他平时还都是好人的,你看,至少他顺手能帮的人,他都帮了。” 轻雅连忙摇头,道:“我可不要相信一个上来就假惺惺对我笑的人。”说着,又是一笑,道,“还是宦大叔好,从来没骗过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着轻雅的笑脸,宦牧当真皱眉了。 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要教这个孩子分辨是非善恶。他是乐雅的主人,若没有基本的善恶分,会出大事的。 “小雅,浪老弟会是这样,是有缘由的。你只是不知浪老弟的过去,所以才会这么说。”宦牧认真,道,“你耐心下来,听我讲个故事,就会明白了。” 第六十二章话说当初 “我不要听。”轻雅微微皱眉,道,“他过去是怎样的,和他现在没有关系。” “有很大关系的,你听我讲。”宦牧也不管轻雅要不要听,就继续讲了下去,“约么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江湖侠士……” “宦大叔以前也当过侠士?”轻雅忍不住问道。 “……对。”宦牧犹豫了片刻,应道,“那时的我,的确是江湖侠士,也算得上是名声显赫。还记得江湖上曾称呼我为笑里藏刀的善面书生。” “扇面书生?”轻雅慌张道,“哎呀,可是扇子被我打坏了,哪里可以重新买一个?” “不是扇子,是说我人长得和善。”宦牧好笑地说道,“小雅,你耐心听我讲,不要总是插嘴。” “哦,对不起,听你说。” 轻雅乖乖闭嘴,托腮听着宦牧讲。 宦牧笑了笑,心情好些,继续讲道:“在我游历江湖的时候,有次,遇到一个强盗窝。听周围的百姓说,那个强盗窝专门祸害百姓,欺软怕硬,我很愤怒。于是不久,我和其他一些名门正派之士,一起端了那个强盗窝。就在那个强盗窝里,我遇到了浪老弟。” “浪大哥是强盗的孩子?” 轻雅很是惊讶。 “对,浪老弟是强盗的孩子,不过他很痛恨强盗。”宦牧不知想起了什么,讽刺地笑了笑,才继续说道,“他不喜欢长辈出去害人,但是他一个孩子无能为力。直到那天,他见到我,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带他离开强盗窝。他说,他想成为一个侠士。” 轻雅没说话。 宦牧继续说道:“稚子无辜,我就把他带出了强盗窝,还教了他武功,让他做一个侠士。如今,浪老弟也算是个真正的侠士了。虽然对强盗还是下手挺狠,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好人。” 轻雅依旧没说话。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以后也要成为一个好人,知道吗?” 轻雅想了想,道:“宦大叔,什么叫端了强盗窝?” 宦牧犹豫着措辞,道:“小雅,我们杀掉的,都是祸害百姓的强盗。他们是坏人。” 轻雅沉默了片刻,道:“那你为什么要把浪大哥带出强盗窝?他也是强盗啊。” “不,他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孩子,这些事还与他无关。”宦牧笑笑,道,“我会救他出来,也是希望他不要继续做这些坏事,要做一个好人。孩子的话很好改变,一旦长大了,有些事就会身不由己了。” “那宦大叔小时候是做什么的?”轻雅忽然说道,“浪大哥的故事不好玩,我还是想听宦大叔的故事。” 宦牧呆了呆,难以启齿。 轻雅看着宦牧似曾相识的反应和表情,忽然笑了,道:“不说也没事,反正在我心里,宦大叔是好人。” 宦牧微微皱眉,方才那么长的故事,算是白说了。 这孩子不听劝,着实有些麻烦。 “宦大叔,我以前,是个乞丐。” 轻雅的目光穿过宦牧,呆然说了起来。 宦牧闻言一愣,看向轻雅,难以置信。 轻雅此刻的样貌打扮,一点都不像乞丐,和寻常人家的孩子差不多。就他站在那里的气场,要说是乞丐,不如说更像是个小琴师。 轻雅呆呆地继续说道:“我还是乞丐的时候,见过很多人。有的人是真心的好意施舍,也有人故意拿来馊饭菜来给我。或许你会说,一个乞丐,能有吃的就不错了,不该挑剔施舍。但是对我来讲,他们就是好人和坏人的差别。” “剩菜剩饭给乞丐,按理说是正常,也的确无可挑剔。”宦牧道,“小雅,你不能因此,说他们是坏人。” “嗯,这个我知道,邯哥也是这么说的。”轻雅微笑,道,“我从小也吃了不少那样的饭菜,直到我看到有一个乞丐,吃过那些馊饭菜之后,就死掉了。宦大叔,不知道你是否见过,那种饭菜味道很大,夏日暑热之时,简直不能忍受。就是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吃了那样馊掉的饭菜,口吐白沫死掉了。我总觉得,那个人给的东西有问题,所以他再给我的东西都被我丢掉了,我就没事。” “口吐白沫?”宦牧怔了怔,道,“你确定是口吐白沫死掉的?” “嗯,因为我亲眼看到了。”轻雅点头道。 宦牧思索着,说道:“也就是说除了那个人给的饭菜,别人给你的馊饭菜你吃了也没事?” “嗯,别人给的最多是稍微有点味,那个人给的最难闻。”轻雅确定地说道。 宦牧认真地说道:“小雅,你没吃是对的,但是你的分析是错的。并不是给你搜饭菜的人都是坏人,只是那一个人有问题。” “嗯?” 轻雅没听懂。 “一般来讲,吃掉搜饭菜,可能会有中毒反应。食物中毒的一般反应,都是呕吐,拉稀,或者痉挛抽搐,不会有口吐白沫的症状。你刚刚说的情况,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下毒的,然后用刺鼻的馊饭菜味道掩盖毒药的味道。” 宦牧笑笑,道:“你没吃是正确的选择,但是这个真的不代表给你馊饭菜的人就是坏人。” 轻雅偏头想了想,又想了想,道:“唔,反正我是想说,在我心里,会杀人的才是坏人,不杀人的就是好人。” 宦牧一呆。 轻雅微笑,道:“不过刚才听了宦大叔的话,我突然觉得,无论属于什么职业,那里面,总会有那么几个特别的人。比如我,我生来就是乞丐,所以我不想做乞丐,想成为一个琴师。宦大叔在强盗窝里面做大寨主,其实也并不想当强盗。狼大哥是个侠士,可是他也没有多想真正去行侠仗义,只是想随处走走的感觉。我刚刚说给馊饭菜的就是坏人,的确也是以偏概全。不能因为一两个有问题,就说所有人都有问题。” 宦牧愕然,本想教育这个孩子,结果自己反倒被这孩子教育了一通。 缓了缓,心情忽然放松了些。 还好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 轻雅看着宦牧,微笑。 宦牧,和荆燚感觉差不多,他们都是藏了很多故事的人。既然知道有故事,也就没必要非要问透。然而还没有人问,轻雅就把自己曾经的事都说出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说出来,心里也不再觉得,曾经的事很难过了。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个成长的历程。 “宦大叔。” 轻雅认真地看着宦牧。 “怎么了?” 宦牧舒心微笑着,应声。 “宦大叔,要不你也别当强盗了,你带我去走江湖吧。”轻雅干脆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我对外面都不太了解,但是你肯定了解,所以你带我去走江湖呗。”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我相见还不过一日,你不该有如此邀约。” “不行吗?” 轻雅不懂。 宦牧笑然道:“江湖之中,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若总像这般,对刚见面的人,便十分信任,总有一日,你会被人骗的。” “但是宦大叔,你也不想呆在这种地方吧?” “……的确。” “那宦大叔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嘛?” “到也并没有特别想做的事……” “所以,宦大叔带我走江湖呗。” 看着轻雅笑眯眯地面孔,宦牧目瞪口呆。 这孩子的脑筋是怎么转到这里的? 不过停下来想想,也的确有些动心。自己在这里已经五年了,将来还能有多少个五年能活,已经不敢想。有些没做完的事,的确该出去做完,以了心中遗憾。 秋风瑟瑟,夜阵寒。 宦牧猛然清醒,这里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不能就这么离去。 轻雅打了个哈欠,困了。 “一不留神,聊到这么晚。”宦牧笑笑,道,“今日你先睡罢,其他的事都等睡醒再说。” “那,宦大叔要带我一起走江湖吗?” 轻雅打着哈欠问道,心中莫名有个预感,宦牧会答应的。 “容我考虑考虑。”宦牧微笑,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答复的。” “哦,好吧。” 轻雅已经感觉到宦牧明显在动摇,但是又一直勉强掩饰,也就不再追问。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轻雅独自回到客房,一头扑倒在床上,不想动了。 宦牧默默看着轻雅,思索片刻,走到隔壁房间准备休息。 苍穹无月,繁星闪耀。 虫鸟安睡,夜深人静。 唔。 好难受。 轻雅眉头紧锁,蜷缩在床上。 特别怕弄坏轻音,所以难得的没有抱着琴睡。 体内自然之气无意识顺着经络游走,另专门有一股气道沿着冲脉循环而行。真气循环产生的内力在体内积压,轻雅原本瘦弱的身躯有些吃不消。内力在体内充盈,浑身都疼得不舒服。 轻雅感觉这内力行走方向与真气很像,于是让内力和真气一般都在体内堆积。然而如此一来,更加难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舒服。 无意识地挥了一下手,一掌拍在墙上。 红砖墙立刻在内力的作用下,凹下去一个可以清晰看到小手指的掌印。 惊! 睡在隔壁的宦牧,应力而醒,心道不好。不及多想赶到轻雅房间,果不其然,宦牧看到轻雅在床上难受得连喊叫都没力气,大滴出汗。 “小雅,能听到吗?” 宦牧走到近前,想把轻雅扶起来,然而伸手碰触,却被强大的真气护体弹开。轻雅的身体似乎在无意识自卫,弹开宦牧的手之后,轻雅周身荡起了更加结实的气场。强大的真气与内力在体外一尺处交织成肉眼可见的阻力,轻雅看上去仿佛一个蚕茧一般,被层层保护在中间。 “大叔……好难受……” 轻雅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脸颊微微充血,声音都是颤抖的。 “小雅,你听我说,你现在把真气绕到带脉上去。” 宦牧说着,微微皱眉。 方才就觉得,轻雅只是学了一半的真气生成内力,然后就忘了这茬了。直到轻雅撑不住要睡觉,宦牧才反应过来,忘记告诉他要怎么控制内力了。如今轻雅的真气还在产生内力,但是却没有途径释放,这样对他自身就很危险了。 “带脉?”轻雅微弱地说道,“那是要……做什么?” “你体内的内力太多了,要往外释放些。”宦牧耐心解释道,“你若不把多余的内力释放出去,你马上就要充血而亡了。” 第六十三章弱而不及 “这样啊……轻音,帮我……咳咳!” 轻雅说着,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嗽这么一震,体内的真气和内力瞬间爆炸般,从体表毛孔溢出,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受到内力和真气的混合振动,屋子顿时就承受不住了。房顶和墙壁都产生了碎裂的声音,桌椅床柜也发出了不好的声音。 内力散开,轻雅顿时好些,人也清醒了些,还是忍不住轻声咳嗽。 宦牧猝不及防,被轻雅的真气内力爆炸打中,顿时有点胸闷憋气。然而房子已经开始掉灰,眼见就要崩塌下来。宦牧反应迅速,一把抱起轻雅,从临近的窗户越出屋子。 轰然一声。 客房如之前的石头那般,塌落成堆,变成一大撮埃土。 “轻音还在里面!” 轻雅惊呼一声,慌张地挣脱开宦牧,急匆匆跑到埃土堆里面寻找轻音。还好,轻音没有被震坏,一点伤都没有。不光轻音没事,在轻音下面压着的干粮包袱都好好的没事。轻雅顿时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埃土堆里,抱着轻音和包袱,环视四周。 刚刚自己住过的客房,整个都坏掉了。周围紧邻房间的墙壁,也都塌了一半。现在这些东西都变成尘土般的细腻状物,堆在地上。 轻雅顿时傻掉了。 哇,太夸张了吧,他居然把房子都弄坏了。这下肯定要赔好多钱,还不知道能不能赔得起呢。 轻雅小心地看向宦牧,见他捂着胸口,顿时有些小心。 “宦大叔,我是不是弄坏了你喜欢的房子?” 宦牧一怔,道:“这就是间客房,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轻雅呆呆道:“可是看你样子很心疼呢。” 宦牧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不是,我只是被内力震了一下,胸口有些不舒服。”宦牧解释道,“客房还有很多,等下带你换个地方休息。不过当务之急,是告诉你内力的控制方法,不然等下还会出同样的事。你到这边来,我与你说。” “哦。” 轻雅应声,呆呆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埃土堆,跟着宦牧又到了那个石桌旁坐下。稍事休息,轻雅周身的真气自然而然开始循行而走。轻雅感觉自己的内力又开始充沛了,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将内力存在体内,然后又有些不舒服。 “小雅,你不能这样。”宦牧看了一眼,便说道,“你用真气走带脉,把这些用不到的内力都释放出来。” “一定要释放吗?”轻雅呆呆道,“不能存着?” “内力不是真气,内力是存不住的。”宦牧好笑道,“你先释放了多余内力,我再仔细给你讲。” 轻雅点头,让轻音带着气走带脉,不多时,体内多余的内力都散掉了。 轻雅顿时感觉舒服了。 “这样散掉内力会不会太浪费了?”轻雅疑惑地说道,“毕竟是消耗了真气才得到的内力呢。” “不,真气产生内力是自然现象,不会消耗真气的。”宦牧笑笑,讲道,“就像我之前说的,就算你不去刻意控制,真气一样会产生内力。冲脉,也叫血海,气走冲脉可以迅速积攒大量内力,在最短时间内使内力达到充盈状态。而带脉,就是用来控制这些产生的内力,可以改变内力的释放状态。人体内不可以积累过量的内力,这样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一般来讲内力的损伤都不会致命的。但是极端化的内力过剩,很有可能导致自爆的。” 轻雅呆了呆,道:“自爆?” “就是你的身体会像刚刚那个房子一样,变成粉末的。”宦牧认真道。 轻雅心有余悸的看看那堆埃土,心想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种模样。 “我还以为内力和真气一样,在体内越多越好呢。”轻雅有些郁闷,道,“感觉白产生这些内力了。” 宦牧笑笑,道:“没有白产生的东西。就算你不会武功也不会气功,真气和内力也都是存在的。你学了这些,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和运用。” 轻雅能感觉得到,方才自身产生的内力大部分都被散掉了。身体舒服了,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大叔,有没有增加自然储量的办法?” “你说内力?” “嗯。” “这个是和你自身体质有关系的。小雅,你身体太过虚弱,有真气撑着应该很难察觉。不过在学会气功之前,你应该会时常感觉疲惫不堪的,对吧。” “哇,大叔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这么瘦弱,一看就是身体虚弱。”宦牧笑笑,说道,“你身体足够强壮,体内能存留的内力自然就多。但是你现在太过虚弱,恐怕以后还得少动内力。我担心你内力聚集,就会觉得不舒服。” “我现在感觉还好,没有不舒服了。”轻雅想了想,道,“那刚才那个端骅,是不是能有很强的内力?看他长得那么壮硕肥大的。” 宦牧笑了,道:“阿骅的确有很强的内力,但是他和你不太一样。他是没有练过气功,纯粹练的是武功。所以他的内力产生比较慢,内力需要在平时一点点积攒,然后到用的时候爆发出来。他那个属于内力的产生慢,必须慢慢积累才能充盈,和你不一样,你是内力产生太快,是以体内存不下。” “哎?也就是说,纯练武功的,不需要搬运真气,也可以有内力?” “对。不只是阿骅,其实浪老弟也是这样的。”宦牧笑笑,道,“很多武林中人都是只学外功,不学内功的。内外兼修固然好,但是着实要花太多时间去学。很多人都耐不下性子去学成效慢的气功,只想学会外功招式差不多就得了。小雅,你既然学了气功,就要耐心练下去。到最后,一定是内外兼修的人最厉害。” 话是这么说,说得宦牧自己都不信。 武林中永远是优胜劣汰胜者生存。平时积攒的内力加上见效快的招式,往往会在初期便发挥出强大的威力。而扎实的基本功和需要日积月累的气功,总会在起步的时候输掉一大截。在武林中,输,就是死。偶尔有天赋异禀之人,可以快速完成基本功并赶超纯粹习武者,但那些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选择纯粹习武,其实也并非因为懒,更多的还是为了生存。 否则人都死了,武功再高也没用。 轻雅眨眨眼,道:“我无所谓厉不厉害啊,反正我练气功是为了玩轻音,是吧轻音?” 轻音鸣弦。 宦牧一呆。 “而且我学武功也是想着,不能老让轻音显露武功。要是有人知道轻音好厉害要抢走,那可不行。”轻雅微笑,道,“就是感觉学武没有学气功好玩,学了气功还能飞一般走路,学了武功只会弄坏房子。” 宦牧看着这个孩子,只觉得他果然是个孩子。 “武功也有好玩之处。” 宦牧干脆顺着说,道,“只是现在告诉你了也做不了,你身体太弱,无论是真气变化还是内力变化或是招式变化,你都玩不来。现在的你,最好还是先把身体强壮起来,再说其他。” “是不是,本来就因为我体弱,所以燚大叔才不教我武功的?” 轻雅忽然没头脑地说道,又有一种被耍的即视感。 宦牧笑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久闻荆燚大师其名,我却从未见过,所以不知他武功深浅。不过看你体内真气,我能确定,他内功很强。若是和他交手,我恐怕没有半分胜算。” “宦大叔。” “嗯?” “要怎么改变体弱的问题?”轻雅好郁闷地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么多内力一直在流失,感觉好浪费哦。” 宦牧思索片刻,笑了笑,道:“你体弱,大概是因为你小时候没有吃好。想要养回来,也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 轻雅好郁闷,这就是那时候造成的不良后果。 “不过没关系,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就带你到处走走。”宦牧笑笑,道,“休养的这段日子你不能动武,我来保护你,但是条件是,你不可以再用乐雅动武。” 轻雅蒙了,反应了半天才转过弯来,顿时笑得灿烂。 “宦大叔要带我走江湖吗?” “嗯。”宦牧笑笑,“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就带你走江湖。” “宦大叔你太好了!” 轻雅欢呼地扑到宦牧怀里。暖和的气息扑面而来,激起困倦之意,轻雅立刻就睡着了。 宦牧抱起轻雅,带他换个客房休息。 心中轻叹。 既然说了要弥补遗憾,就从这里开始罢。 少年轻狂,老来生忧。 翌日清晨,微醺朦胧。 轻雅走出客房,就开始转向。 路,是左右的,还是前后的……哎呀,是墙。 轻雅直接撞到了对面客房的墙上,呆然揉了揉额头。 惊! 额头没事,那墙被撞凹进去一块。 怎么办? 轻雅左右看看没人,开门确认客房也没人。于是小心地跑到房间里面,伸手把墙壁凹进去的地方按回去。哎呀,这内力真不好控制,而且太多内力在往外散,冷不丁就会这样失控一下。 走出房间的时候,轻雅闷头在想。这可得赶快学会控制,不然万一在弹轻音的时候,失误弄坏了它可怎么办? “小雅,你去那边做什么?” 宦牧拿来了早餐食盒,奇怪地看着轻雅一脸茫然地在雾气中转向。这雾也算是黑虎寨的一个天然屏障,但是能做到这么迷糊,还是头一次见。 “宦大叔,”轻雅跑了过来,道,“这里好奇怪,我都看不到路。” “没事,等天亮了,雾就会散的。”宦牧笑笑,把早餐给轻雅,道,“你吃着,我给你讲外面发生的事。” “什么事?” 轻雅一脸茫然。 宦牧一怔,笑道:“还没睡醒么?昨天是谁吵着要我说抓乐手的事,现在就忘了?” 轻雅呆了呆,恍然道:“对对对,我是奇怪来着。宦大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宦牧笑笑,道:“外面冷,进屋说。” 轻雅应声,抱着食盒拿到屋里,打开来看。好家伙,竟然有五六种精细的点心,还有牛奶。 “不知你饭量如何,就叫他们多准备了些。吃不下就放着,别撑着就好。”宦牧坐在一旁,仔细地打量着轻雅的反应,道,“事先告诉你,这几种糕点里,有一块是有问题的,你猜是哪块?” 第六十四章诸事混杂 宦牧话音未落,轻雅已经用筷子夹出来了那个糕点。 “嗯,就是这块……” 宦牧说了一半,就怔住了。 那边,轻雅小心地把糕点上洒的蒙汗药刮下来薄薄的一层,尽量没有弄太多的糕点下去。确认了糕点没有问题,轻雅一口把糕点吃掉了,抬头,才发现宦牧在看自己。 “不可以吃吗?” 轻雅小心地问道,手上的筷子停在糕点上面欲夹未夹。 “都是你的,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够我再叫他们做。” 宦牧笑笑,目光转向桌子上那些被轻雅糕点上弄下来的蒙汗药。黑白的粉末混着一点点的糕点面粉,简直不可思议。 “小雅,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是不能吃的?” “嗯?”轻雅看了看桌上的那些渣子,道,“我也说不好,反正是不能吃的就对了。不过除了那些,糕点是没问题的,可好吃了。” 惊人的直觉。 宦牧有些惊讶又有些可怜,想必这孩子以前也是这样,作为乞丐,要最小化浪费,最大化食用。 一个人这样走出来,肯定吃了不少苦。 “宦大叔,你不是说要讲故事吗?” 轻雅咬着糕点,好奇地看着宦牧,等着他讲。 宦牧点头,努力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儿来,笑笑,讲道:“前些日子,外面是发生了不少事,而且是有人蓄谋为之。小雅,你可还记得那天我说的那个杀手。” “记得。”轻雅点头道,“那个没睡醒的人。” “据我估算,这次的件事中至少混有三股大势力。而那个杀手,应该属于其中一股势力。”宦牧认真地说道,“很明显,杀手一派就是为了乐雅而来。他们趁着武林大会聚来了各路高手之时,开始收缴所有乐器,企图讲乐雅占为己有。” “武林大会?”轻雅不懂,“乐雅不是琴吗?要找也该找乐师会才对吧。” “非也。”宦牧说道,“自古以来,乐雅被当做兵器的时候多余当过乐器,知道乐雅其名的人,也都知道拥有乐雅之人必是武功高手。你应该也看到了,乐雅是可以借助你的真气发挥异常强大的能力,只要有乐雅在,那人就必是天下第一。说实话,若非见到是你有乐雅,我还一直以为,乐雅应该在荆燚手里。” 轻雅微笑,道:“所以,他们发现了我带着乐雅,所以才来袭击我?” “不,应该只是发现了你带着乐器,所以才攻击你。”宦牧道,“我估计,上级给杀手的命令,就是收集临海望海,以及周边所有见到的乐器。因为听说过乐雅的人都该知道,这琴可是有着毁灭一座城的实力,绝不可能轻松拿下。如果他们确定你拿的是乐雅,是不可能只派一个人来偷袭的。” 轻雅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荷花苑都遭殃了,就剩下一位老爷爷看场子。” “按理说,荷花苑应该没事。是那些管事自己胆小,所以逃跑了。”宦牧笑笑,道,“乐师会与武林盟不同,武林盟是纯粹的江湖组织。乐师会原本也是,不过如今的大司乐却将乐师会上报朝廷,让乐师会成为受朝廷保护的江湖组织。所以外边再乱,也不会乱到乐师会去。” “但是乐师会乐器那么多,如果他们当真要来找乐雅的话,是肯定会到乐师会来的罢。”轻雅吃掉所有糕点,看着宦牧说道,“何况他们在武林盟又没找到。” “人家不傻,如果真在乐师会发现了乐雅,他们也会把人引出乐师会再下手。一旦在乐师会引发事端,就必会惊动大司乐,连带就会惊动天听。这样,就算找到乐雅,皇上也会把这琴赏赐给大司乐,他们相当于白忙活一场。” 轻雅想了想,有点复杂,道:“宦大叔,出去了你可不要说这琴是乐雅,虽然它自己都不承认就是了。” 宦牧一笑,道:“我不会乱说。倒是你,真出去了,可不能再用乐雅动武。一旦被发现了,当真麻烦。” “不会的,只要没人知道就没有事端呗。”轻雅微笑。道。“那,宦大叔,咱们什么时候出去走江湖?” “我不是说了,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宦牧笑笑,道,“你放心,最多再有两天,事情就结束了。” “是要去救那些被抓起来的武林人士吗?” 轻雅询问道。 “嗯。”宦牧认真道,“也有一部分乐手被抓起来了,到时候看看一块都救了。” “他们是因为乐雅的事情被抓的吗?” 轻雅疑惑道。 “或许有这个原因,但我个人认为是其他原因。”宦牧笑笑,道,“我方才说了,这次事件混杂着三股势力,一股是为了乐雅,还有一个就是针对武林盟。这次恰好几件事同时发生,很是巧合。我还来不及反应,他们已经抓人封城了。我不能让官府这般干涉江湖之事,所以要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不敢对江湖动手。” 轻雅不懂,道:“为什么会针对武林盟?难道武林盟里面也有什么好东西?” “武林之中,暂时没有听说有什么特别的宝贝。但是他们针对武林盟,是因为惧怕武林人士的武功。” 轻雅完全不理解。 宦牧沉吟片刻,说道:“小雅,或许你现在还不懂,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听一下。虽然你不属于武林人士,但是你也会武功。倘若你日后遇到相似状况,也不至于慌张到失了分寸。” 轻雅乖乖点头,茫然地听着。 宦牧想了想,道:“如果要说全部故事的话,这就有些长了,我就近了说。近年来,会武功的江湖人不止是正统的武林门派才有。像你们乐手,还有市井小贩,杂耍艺人,甚至一些青楼倌人云游乞丐,都开始习武。这给官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愚民,好治,会武功的愚民,很恐怖。” “原来,官府稍有不公,只会惹来些许微词。如今,官府稍有怠慢,就会引发激烈抗议。而且这种抗议还不仅是口头谩骂,甚至引发激烈冲突。我以为,官府常年忙碌,不能顾此及彼也属正常。百姓情绪激动,有所举动也可以理解。只是明明是两方稍退一步的事,却谁也不愿意退。如今从官府起头,向武林盟示威。” “前几日的武林大会,从朝中来了一位高手,下手十分狠辣。我对武林大会毫无兴趣,那日并未在场。但听线人来报,除了比试前认输的没杀,那人将所有上台比试的对手尽数斩杀。还好,武林第一二位的武功均高于他,没有被杀。不过存活的所有武林人士都讨厌这个武林第三高手。随后,另一拨人趁着比武后众人疲倦之时,抓捕了所有在场的武林人士。仅有第一第二逃出包围,其他所有人,连同城中乐手一起,抓入大牢。这是八月二十七日的事。” “而后八月二十八日,官府又将望海城的乐手和江湖人抓了起来,也都关押进了临海城中。确认抓捕干净周围的武林人士和乐手之后,临海城封城,防止有人逃出。如此。” 轻雅呆呆听完,道:“我是八月二十八晚上到的,难怪城门已经关了。” “那时候应该是刚关不久。”宦牧笑笑,道,“我叫了雷仔和他的几个兄弟,故意道城门口闹事,是想让官兵把他们抓进去,让他们给我做救人的内应。不过没想到,会遇到了你和浪老弟。如此我也不得不改变救人的计划,让浪老弟帮忙,救人会比较方便。” 轻雅呆呆点头,道:“原来如此。”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想遇到相似的事情。” “小雅,世事难料,话不可说死。”宦牧笑笑,道,“所以,你等我救人回来,我就带你走。” 心中忽然划过不好的预感。 轻雅呆了呆,道:“宦大叔,一定要去救人吗?” “嗯,一定要去。”宦牧笑笑,道,“若这种事情都不去救人,日后这官府肯定更加嚣张,以为江湖人都好欺负。而且,我也不希望,江湖人会以此为借口报复官府。以暴制暴何时了。” 轻雅想了想,说得有理。 “那我也去帮忙。” “不行,你动不了武,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宦牧想了想,道,“小雅,你这几日就在这里准备你的参赛曲目可好?你应该是报名了乐师大赛吧。” “参赛曲目?”轻雅眨眨眼,道,“那是什么?” 宦牧微微皱眉,道:“你没报名乐师大会吗?” “报名了啊。” “管事没跟你说要准备参赛曲目?” “没有,他只说,这轮怕是没有人来,叫我务必准时到场。” “那是因为现在乐手都被抓起来了,没人能去比赛。但是等我们救完人,就会有人去比赛了,所以你肯定要准备参赛曲目。”宦牧耐心地说道,“所以你就在这里乖乖练琴,专心备赛。别的事暂时不想。等我忙完了来找你,如何?” 轻雅呆呆地点头,想了想,道:“可是我不知道要选什么曲目啊。” “你喜欢的,就好。”宦牧笑笑,道。 “不好,我会的都弹过好几遍了,听着都腻了。”轻雅想了想,道,“不过选我会的曲目就不用练了,反正我都熟练了,也用不着。” 宦牧稍显意外,道:“你演奏过的歌你都记得?” “记得啊。”轻雅理所当然道。 宦牧看着轻雅的目光,就知道他还是想跟着自己去救人。不行,宦牧实在是不愿让轻雅涉险,犹豫再三,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卷谱子递给轻雅。 “既然不想练旧曲子,就来学个新曲子罢。” 轻雅一呆,伸手接过谱子。 那是一卷帛书,上面写满了轻雅看着就眼晕的文字。手中一抖,展开全部的帛书。那是一张方巾三尺见方的缯帛,经过岁月侵染微微发黄,一圈匝边红黑相间。缯帛之上,整整齐齐的秀气文字清晰可见,墨未褪色。 “这是什么?” 轻雅仔细盯着帛书半天,完全不明白写的什么。 “这是谱子。” 宦牧淡定道。 “谱子?这是谱子?!”轻雅惊然道,“可是这个上面写的不是减字啊。” “嗯,这是文字谱。”宦牧笑笑,道,“可能会比较难,你慢慢研究吧。” 第六十五章不屑于此 文字谱?! 轻雅目瞪口呆,从来只见过减字谱,还从未听说过有文字谱。 “现在多用的谱子,减字谱,是从文字谱里面简化而来的。最早的时候,琴谱都是这种文字谱。”宦牧解释道,“而后有人觉得这样的文字谱太过麻烦,于是改成了减字谱。这文字谱,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这个是那时候的古琴谱吗?”轻雅呆然问道。 乖乖,这东西不会是年代久远的古物吧?看颜色很有可能呢。 “不,这是一位故人为我写的曲子,叫做红豆。”宦牧的笑容中染上几分温柔,解释道,“她很喜欢研究文字谱,于是这首她所创作的曲子,就是用文字谱记录的。你放心,我保证这个是琴曲,因为我听她演奏过。你这几日就慢慢学这首曲子,如何?” “哦。”轻雅应声,小心地拿着这谱子,问道:“这个……不会被我弄坏吧?” “应该不会,当时选这个缯帛也是因为它挺结实的。” “但是我内力没准……万一……” 宦牧一愣,笑了,道:“这个是帛书,和衣服差不多。你看你内力爆炸,损坏的都是一些土石木工,你穿的衣服不也没事。” 轻雅想了想,也对哦。 宦牧笑笑,道:“你若怕弄坏,也可以抄下来,柜子里有纸笔。” “我不会写字。”轻雅立刻摇头,道,“我还是先看一遍谱子,把它背下来就好了。” 宦牧怔了怔,笑道:“随便你,总之这个就交个你了,你好好学。” 轻雅乖乖点头。 宦牧转身离去。 轻雅拿着谱子发了会儿呆,突然迅速地把轻音拿出来,张开谱子对着轻音。 “轻音,你会识谱对吧,能不能演奏一遍这首曲子?” 轻音无声。 轻雅呆了呆,道:“字是有点小,应该能看清吧?”等了一会儿,还是无声,轻雅无奈地呼唤道,“轻音,给个反应呗。” 轻音弦动,卷起一阵轻风,将帛书从轻雅手中夺了过来。旋风骤起,将谱子先正反掉了个,再上下转了圈,这才让谱子悬浮在自己琴弦上方一尺处,从上到下过了一遍谱子。 轻雅呆然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才明白过来,因为自己不识谱也不太识字,根本就把谱子拿错了。谱子是横着琴弦挪动,每挪动一点,就能看到谱子上的字投射到琴弦上。顿了顿,那字影又顺着琴弦流走,汇入岳山那边。轻雅呆呆看着,大概有点明白,这琴是如何识别谱子的了。 有点小郁闷。 这琴认识减字谱,还认识文字谱,有什么是这琴不认识的吗? 谱子一遍过完,帛书飘然落地。 轻雅捡起谱子仔细叠好,看着轻音弦上流动着方才的文字,似乎正在被识别。轻雅把谱子仔细收好,以免弄坏,再回来看轻音,琴弦上还是流动着刚才的文字。 “很难吗?” 轻雅托腮看着轻音,道:“是不是文字谱不好认哦?我觉得也是,那么多字,看得我眼晕呢。” 轻音鸣弦,低音。 “不是么,”轻雅想了想,道,“那你琢磨明白没有,弹来听听,我好学。” 轻雅鸣弦,低音。 轻雅呆然,看着文字影子从琴弦上下去了,奇怪道:“为什么不弹呢?” 轻音无声。 轻雅呆然想了想,恍然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调子太简单了,不屑于演奏?” 轻音鸣弦,高音。 轻雅目瞪口呆,整整三尺见方的帛书,满是蝇头小字,怎么可能调子简单。若是减字谱,恐怕都得好几个乐段了。 “要不你弹下听听呗,我还没见过文字谱的曲子呢。”轻雅好奇道,“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即使你弹得真是单调,那也是谱子的问题啊,我也好跟宦大叔说。你都不演奏,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轻音似乎不太满意,还是抚了这个调子。 旋律的确是很单调……轻雅想了想,这个不应该是旋律,应该是伴奏。也就是说,这首曲子应该是有人唱的,这琴谱只是伴奏。 啊,那是挺单调的,而且都听不出来这曲子是要干嘛的。而且还没多久,就没有了。 曲罢,音收。 轻雅一脸茫然地问道:“那么多字,就这么几个音?” 轻音鸣弦,高音。 轻雅怔然,说实话,这么简单的旋律,他都忍不了,就别说轻音了。伴奏太过简单,也没有主旋律,就是干巴巴的长音。或许这首歌的主旋律唱出来会比较好听,但是乐师会貌似是器乐为主的比赛,歌舞属于辅助。感觉这首的确不太适合。 然而,比赛肯定是要比赛的。 所以必须放弃这首曲目,找一首新曲。 轻雅自己想不出来,只能继续求助,道:“轻音,有没有你觉得好听的曲目,适合拿来演奏的?” 轻音无声。 轻雅问完也是对自己无语了。它只是一把琴,不会创意思考,要选什么曲子必须自己点,然后它才会演奏。嗯,那自己还知道什么曲子吗? 对了。 “轻音,弹伐檀来听听。” 轻音起音,一曲伐檀,铿锵有力,古色古香。 轻雅仿佛能看到眼前有人劳作一般,还能听到有人喊着伐木的号子。嗯,这首感觉不错,要不就学这首拿去比赛好了。至于宦大叔那首歌,有空再问吧。总之确认了那首只是个伴奏不是完整曲子就对了。 曲罢,音收。 轻雅认真回忆着方才轻音演奏的感觉,学着缓缓演奏。 日头高升,晨雾散去。 万里无云,也无奈天气转冷。再大的日头,也透着阵阵凉意。 中心碉楼。 宦牧淡淡站在碉楼楼顶,俯瞰着周围的其他碉楼。 还记得五年前,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真的就是一个强盗窝,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团,都没有像样的规矩,也没有像样的住所。但是端骅,他挺不错的,在那样乱糟糟的环境中,都能好好的照顾每一个人。虽然,做的事,比较无奈。 而后,花了大约一年左右的时间,宦牧将这里改造成了八卦回音碉楼阵。以不变应万变的阵法,加上此处天然的晨雾和夜里的旋风,黑虎寨,成为让官兵都头疼的坚固堡垒。这里的人,也在宦牧的训练下,成为能够专门抢劫官府红货的恐怖强盗。 也因为抢的是红货,一年最多出去抢四次,就足够寨子里一年的吃喝消耗,还能有富裕。 相对,被抢的官员也基本是在走私赃款,所以也很少有人报官。就算真的报官也无所谓,想攻破这里,靠那些地方官根本没戏。然而调动军队来对付强盗,有感觉杀鸡用了牛刀。如此,五年来,黑虎寨生活相当滋润。 然而,强盗就是强盗,早晚会有报应的。 宦牧心里清楚,也知道自己罪有应得。但是,只要自己还活着,能保护一人,就保护一人罢。 风中,送来了断续的蝉鸣声。 宦牧听着,微微皱眉。 这是往日的朋友,从临海城中传递消息。这种信号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消耗真气传音,没有一定气功底蕴的人,还真玩不起这套。 听到那边的终止信号,宦牧同样用嘴吹出蝉鸣声回应,然后跳下碉楼,找到端骅。 “你叫人去临海城外转一圈,看是否有人在城外散布城内的假消息。”宦牧命令道,“如果确有其事,咱们今晚就准备动手救人。” 端骅立刻叫了卒子探路,呵呵笑着对宦牧说道:“老大您说,咱们若是帮了那些名门正派这么大一个忙,他们会怎么感谢咱们?” “这不是在帮他们,是帮自己。”宦牧皱眉,道,“我说了多少次,这次官府干预武林之事,就是杀鸡儆猴。除了武林盟,就属黑虎寨距离临海最近。他们若要开刀,下一个就是这里。咱们去救人,也就是让他们看一下我黑虎寨的实力。” 端骅不以为然,道:“他们若想看实力,就让他们来看。反正老大您做的这王八阵,也没人能破的了。除了咱们自家兄弟,没人过得来。” “是八卦阵。”宦牧瞥了端骅一眼,道,“而且,小雅就穿过来了,并不是没有人能过得来。” “哎?难道不是您告诉他怎么走的么?”端骅惊讶道。 宦牧摇头,道:“他穿过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那孩子原本被声音和气流迷惑住了,然而他突然闭目前行,瞬间就找到了穿过来的路口。这孩子,可能是感觉到了碉楼之间固定的缺口所在,所以才能穿到中心。不过这也是咱们这个阵的弱点,不能变动。如果是可移动的那种阵法,小雅就过不来了。” “老大,您还是别改阵了。就您这阵,兄弟们也是走了一年多才熟悉了缺口。”端骅呵呵笑道,“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那帮官兵脑子不会转弯,进不来的。” “会盯上这里的,不会只有官兵。”宦牧淡淡道。 端骅一怔,道:“还会有谁?” 宦牧未答,只是思索片刻,忽然说道:“阿骅,我有个打算……” 嗖—— 信号弹腾空,在稍远的地方炸开一团白烟。 宦牧瞥了一眼信号颜色,立刻说道:“阿骅,你通知所有人,今晚亥时三刻,准备营救行动。寨子里能走的都来,实在不能走的,来中心碉楼待命。” “是。”端骅应声,稍顿,问道,“您方才想说打算什么?” “那个不急,回来再说。”宦牧严肃道,“你要通知所有人做好万全准备,此番行动,必是一场恶战。大家凭本事活下来,生死有命,别说我没提醒。” “好嘞。” 端骅恭敬行礼,传达命令去了。 现状着实不利。 宦牧皱眉思索着对策,然而办法众多,却没有一个能够全身而退的应对方案。 罢了! 人在江湖,活得就是一口气! 已经过了许多年了,一直没有遇到这样的阴谋算计。虽然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若是一个人还是能轻易逃脱的,但是要能指挥这么一群人一起逃脱,那才叫本事。 既然如此,那好,黑虎寨一共一百二十八人,被抓的武林人士共有二百三十六人,被抓的乐手共是九十四人。倒要看看,这场局里,他宦牧究竟能救出多少人。 想到此处,宦牧豪情骤起。 第六十六章落入陷阱 宦牧习惯性伸手一捏衣襟,这才想起来,那宝贝的帛书被应急的交给轻雅了。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做这么重要的事之前,必须要拿回来。虽然是有点对不起轻雅,但是情况有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宦牧没再多想,去找轻雅。 客房门前,轻雅与宦牧迎面撞上。 轻雅尴尬地拎着一大个食盒,看看宦牧,说道:“我有点饿了,所以叫伙房做了一点红豆糕。” “没事,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你要什么直接跟他们说就好。”宦牧笑笑,道,“小雅,我来拿回那张帛书的。很抱歉,我有急事要用。” “啊,这个,我也正好要跟你说。”轻雅连忙放下食盒,拿出包好的帛书还给宦牧,道,“这个谱子上只有伴奏,没有主旋律和歌词,演奏起来不好听。宦大叔,你知道歌词和主旋律是什么吗?” 宦牧怔了怔,道:“我知道,但是记不清了。这谱子上没写吗?” 轻雅摇头,道:“这个谱子就是琴的伴奏旋律,这首歌还应该有个主旋律和歌词才对。” “那我也没有其他的了。” 宦牧说着,心里暗暗吃惊。识别文字谱并不简单,这孩子居然只用了一个上午就看懂了,而且还知道这个只是伴奏。说实话,他拿了这个这么久,都不知道上面写得什么意思,只记得她表演的歌曲十分好听。 “嗯,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决定学另一首曲子作为比赛曲目。”轻雅微笑,道,“等我吃完糕点休息好了再练,我有点晕的不能集中精神了。” 宦牧重新把帛书放入怀中,笑笑,道:“好,那你乖乖学习,我忙完了,自然会来找你。” 轻雅点头,见宦牧转身离开,忽然叫道:“宦大叔……” “什么事?”宦牧回头。 轻雅呆了呆,道:“别死掉哦。” 宦牧一笑点头,洒然而去。 轻雅却在原地呆了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哎!想那么多干嘛,估计是刚刚玩轻音过头,导致用脑疲劳了罢。吃点糕点休息一下就好了! 轻雅摇摇脑袋,拎着食盒回到房间里。 不得不说,学习当真很消耗脑子,尤其是旁边没有人指点的时候,更是纠结万分。轻雅要反复让轻音演奏,通过琴弦的震动,来分辨演奏指法,这样消耗也大。心中忽然觉得,当初学鹿鸣的时候,师珏在旁边指导还是挺好的。至少那时候有明确的指法演示,比现在盯着琴弦观察震动,要清楚明白的多。 自然之气消耗无所谓,但是脑子和眼睛的使用过度,疲劳瞬间又上来了。轻雅只好继续停下来,吃红豆糕,休息休息,再练习。 如此反复,不知不觉,忽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夜里清寒。 轻雅怕冷地扯了扯被子,摸过来轻音…… 嗯?轻音呢? 一个激灵瞬间惊醒,轻雅诧异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轻音依然在桌子上。轻音还被人用包琴的布盖上琴弦,以免落灰。 难不成自己记错了?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走到桌前抱过轻音,继续回被窝睡觉了。 有被窝的感觉真好。 嗯? 谁拿走了他的被窝? 轻雅朦朦胧胧恍恍惚惚,摇晃着床上坐了起来,忽听一声炸雷轰鸣。 轻雅吓得顿时睁开眼睛,又立马用手臂遮眼睛。 屋内,灯火通明。 “嗯?怎么还有个孩子?” 扯开轻雅被子的陌生俊秀看到轻雅,莫名一愣。 “啰嗦什么!肯定是强盗的崽子!” 旁边同行的陌生壮汉举起手中大刀,就要向轻雅砍去。 “且慢。”俊秀伸手一拦,指着懵然发呆的轻雅道,“这孩子的穿着是普通人家的模样,恐怕,这就是这伙强盗绑架走的平民而已。” “嗬!绑架来的还给单独一个房间住,老子可是头一次听说。”壮汉不服,道,“这崽子多半就是这寨子里的人,让老子一刀给他来个痛快的!” 俊秀一听,此话有理,于是让到一旁。 壮汉大喝一声,挥刀向轻雅砍去。 轻雅还没太清醒,听他们要杀自己心中顿时不悦,迷迷糊糊用真气张开一个气壁来阻挡。心里想着,反正有轻音在,把他们打晕过去很简单。 “住手!” 浪尤珗从屋外走了进来,道:“这孩子我认识,他不是坏人。” 刀刃打在气壁上停下,壮汉皱眉道:“浪大侠,您不是说笑罢?这孩子您真认识?” “我没心情与你说笑。”浪尤珗冷冷扫了一眼壮汉,道,“这外围都不是强盗的住所,中间的那些碉楼才是。你们不必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擒贼先擒王,先到中心碉楼去。” “行吧!您老说啥就是啥!” 壮汉不满意地收了刀,转头出门。俊秀也行了个礼,走出门去。 轻雅呆了呆,这又是咋回事? 武林中的事,总是显得匪夷所思。 浪尤珗等那两人走了,冷冷走到轻雅面前,道:“小雅,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跟着宦牧跑到了黑虎寨,你可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轻雅呆了呆,道:“这里不危险,你看我不是挺好的。” 浪尤珗冷冷皱眉,道:“那天宦牧说的话,我核实过了。事实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那日武林大会,是宦牧参与其中,并且杀害了大量武林中人,还打伤了武林第一第二高手。而后,宦牧带着不敢违抗的武林小卒,企图夺取临海城的管辖权。官府拼死抵抗,无奈抓捕了那些武林小卒,只让宦牧一人逃脱。为了防止宦牧带黑虎寨的人再行攻城,临海无奈才选择关闭城门。” 轻雅呆然道:“你听谁说的?” “外面已经都传遍了,我还特地找了府衙的人确认,就是这么回事。”浪尤珗冷冷道,“我说呢,宦牧怎么会想起来要救武林人士,强盗和武林正派一贯看不顺眼,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轻雅想了想,道:“那乐手的事又怎么解释?” “乐手?不是乐手,是武林中人。”浪尤珗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关于争夺武林第一的阴谋,和乐手无关。” 轻雅一呆。 晕死,为什么谎言编成这样都能信啊! “为了争夺武林第一,应该组织那帮武林小卒去杀掉第一第二吧?为什么非要去争夺什么管辖权?”轻雅奇怪地说道,“而且宦大叔武功那么高,若他真想,杀掉第一第二也是可以的吧?根本不会只是打伤这么简单。” 浪尤珗看着轻雅,同情地轻叹,道:“在武林中混,不光要有杀人的实力,还要有名声在外。这种阴谋诡计,他比谁都厉害。借刀杀人,如此而已。” “你好笨。” 轻雅收拾东西下床,真是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会相信连他都能看出破绽的谎言。 “你说什么?” 浪尤珗皱眉。 “我跟你说不清楚,我去找宦大叔,让他跟你说。” 轻雅一个人跑出房间,想了想,一跃上房,以气探路闭眼而行。上次走这个奇怪的碉楼阵,轻雅就发现了,这阵是专门忽悠眼睛的,利用感官的错觉让人迷失方向。那么干脆就不听不看,用自然之气确认真实位置,忽略迷惑选项,直接走过去就好了。 看着轻雅离开,浪尤珗从客房里出来,淡淡下令。 “清剿黑虎寨,一个不留。” “是!” 跟着来的江湖侠士们,齐声应和。 跃了几跃,轻松抵达中心碉楼,轻雅被秋夜的寒风吹醒。 呆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寒而战栗。 黑虎寨偌大的碉楼阵里,居然没有多少人气,而且大部分人气都散乱在碉楼外围。 咦? 人嘞? 都跑哪儿去了? 此时,乌云密布,又是一声炸雷,暴雨如注。 轻雅懵然站在雨中呆了呆,心中却清明了起来, 哎呀!怎么早没有发现!宦牧从自己这里拿走谱子的时候,整个人透着一种不祥的感觉。那种不祥,就好像是已经知道要出问题,但是又不得不去做的感觉。 看来,宦牧应该是带着黑虎寨的人,去救人了。 不行,他也要去帮忙。 轻雅也未再想,施展轻功,凭着感觉向黑虎寨外跃走。 临海城在哪个方位?轻雅并不清楚。 夜更黑,雨势未减。 轻雅真气护体,半点雨水未沾。然而走着走着,也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气。 真气消耗的都是自然之气,对自己来说并无损耗。但是半夜惊醒,身体困倦,脑子也是强打精神,此刻开始有些发晕。轻雅环视四周,黑压压一片,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稍事休息过后,轻雅只好凭着感觉,继续向前而去。 走了一阵,眼前并没有出现城墙之类的东西,但是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轻雅立刻停住,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人手。 轻雅骇然后退几步,才发现那不只是一只人手,那是一个人躺在那里。 死掉的人。 轻雅顿时僵住,有些恐惧,木然抬眼看看四周。 黑压压的雨势下,借着闪电的光芒,勉强能看到,眼前的路上,两旁的树丛,还有身后刚刚跃过来的地方,到处都散落着尸体。 面孔都是陌生的,只能从服饰勉强分辨,这里面有官兵,有江湖人,还有黑虎寨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口,被雨水冲刷过,血迹混着土腥在地上流淌,但是空气中却不曾闻到刺激鼻子的味道。 雨水的味道,寒凉而潮湿。 雨水的声音,纯粹而浓密。 难道说,已经结束了? 结局就是这样的同归于尽? 轻雅呆然片刻,不敢相信。宦牧答应过的,不会死掉,所有这些尸体里面肯定没有宦牧才对。这么想着,轻雅开始在尸体里面翻找了起来,顺便离近一些查看是否还有昏迷的幸存者。 翻动一个面朝下的尸体,轻雅被那尸体占满泥泞的狰狞面孔吓了一跳,随后突然发现,这个人是端骅。 轻雅心脏猛跳。 天呐,端骅的实力轻雅见识过,怎么会死掉?轻雅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人身上十几处冒血的伤口,虽然血已经流的差不多,只能看到衣服上没有被雨水完全冲刷掉的血迹。 被打得好惨。 隐约间,雨中传来一丝活人的气息,很快又消失不见。 第六十七章医者心仁 还有活人? 呆然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再等到有活人的气息传来。轻雅正好凭着刚刚那隐约的气息寻找过去,愕然发现眼前是一堆尸体。 当真是一堆。 好像有一大群人前赴后继地扑向同一处,但是他们都死了,就这样一大堆的堆在那里。 轻雅顿了顿,绕过那一群尸体,果然,那堆尸体后面,有一个靠在树干上坐倒的人。就在此刻,那个人传来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就是他。 轻雅赶忙走过去,伸手拨开那人的头发看到面孔。 “宦大……叔?” 这个人应该就是宦牧吧,轻雅呆然看着那人脸上的伤口,反而有些不确定了。只有双目的一条和右半边脸是好的,左半边脸血肉模糊地一片。低头,这人周身上下全是小伤口,整个衣服全是血迹。胸口一处血迹特浓,似乎伤得最重。但是,这个人还活着。 离近试探就知道,有温度,还有微弱的呼吸。 “……小雅?” 轻雅的真气护体圈到宦牧,减轻了雨势带来的压力,宦牧这才微微地有了反应。宦牧睁眼看看轻雅,笑了笑,都感觉不到身上在疼。 “宦大叔你活着啊!真的太好了。”轻雅松了一口气,道,“刚才吓死我了,本来我还想来过来帮忙,结果看到一大片死人。我最怕死人了。” 宦牧勉强笑笑,道:“我也快死了……” “不行,宦大叔不能死。”轻雅顿时又慌张了起来,“宦大叔,你答应了带我走江湖的,你不可以耍赖。” 宦牧提不起真气来,感觉身子慢慢变冷,弱弱地说道:“抱歉,我可能……” “大叔,我带你去找大夫。”轻雅忽然说道,“你告诉我,附近哪里有大夫,我带你去,他就会治好你的。” “别忙了,你怎么可能带的动我。”宦牧弱声道,“或许我命该如此……” 轻雅立刻打断道:“不对,宦大叔是好人,好人不能就这么死掉,我不同意!我一定要带你走,你告诉我附近哪里有大夫?” 宦牧怔了怔,道:“你若真能搬动我,我就告诉你附近哪里有大夫。” “好。” 轻雅迅速起身,闭眼,展开自然之气试探周围是否还有活人。不行,方圆三十丈附近都是尸体,没有活人了。这样的话,搬动宦牧只能靠自己了。可是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道呢…… 咦? 用轻功的办法减轻重量,再用内力加大自己的力道,这样就可以了啊。 哎,这么简单的办法,刚刚怎么没想到。看来真的不能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脑子都不灵光了。 轻雅收住带脉内力,不再外散。一边增加保护气罩的密度,一边尝试着把宦牧扶起来。只是稍微用力,一下子就把宦牧横着带了起来。 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很轻松就拎起来了。轻雅尝试着松了一下手,宦牧也没有下落,而是稳稳躺倒在气壁上。周围还有防止雨淋的真气护体,来减弱雨势所带来的压力。 什么嘛,还是真气比较好用,根本不需要什么内力辅助。 轻雅干脆撤掉了内力,专心维持着真气的运转。 躺在气壁上的宦牧吸收着从轻雅体内出来的自然之气,稍稍有些恢复。没想到,这个相当于悬浮人体的气功,竟然让这么一个孩子用出来了,当真是让人惊讶万分。不止如此,轻雅同时还控制着上空挡雨的斗笠状气壁,上下气壁中间还留出气压稳定的呼吸空间。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到这么高深的真气控制?简直闻所未闻,见都不信。 “宦大叔,告诉我怎么找大夫。”轻雅很满意自己成功控制了气壁,说道,“你答应过的。” “嗯。”宦牧弱声说着,“我来告诉你……” 轻雅一边控制着气壁,一边顺着宦牧说的路线来走。从城墙下一个小侧门进城,穿过三条街道左转,再过三条街道右转,一家医馆就在两街拐角处。 一中年人站在医馆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轻雅连忙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有大夫吗?” 那人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道:“阿牧,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焨兄,劳烦你了。”宦牧弱声说道,“我……” “快别说了,我知道了。”孙焨赶快抱起宦牧,大步进到医馆中,见轻雅跟了过来,回头说道,“小孩儿,你就找个地方随便坐着等。我在医治的时候,不许旁人在场。” 轻雅有些发晕地点头,道:“你会治好宦大叔的,对吗?” “放心,既然我接下了病人,就有把握治好他。”孙焨转头就走,只留了声音在后面,“桌上还有白天剩下的糕点,你若想吃可以吃的。” 轻雅呆了呆,就看不到他们了。 稍微放松,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好累啊。轻雅摇摇晃晃走到旁边的藤条长椅上,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雨声渐大,在日出时分,才猝然减弱。 天明。 依然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朦胧着街道,被雨洗刷过的街道,没留下任何痕迹。 恍惚,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阿牧,你需要休养,不要到处走动。” 孙焨无奈地看着宦牧刚好一点就下地走动,毫无威慑力地说道:“早就跟你说过,受伤了必须要休养,可你总是不听话地乱动,是想砸我招牌吗?” “我好了。”宦牧脸色苍白,目光炯炯有神,道,“重伤之人一日康复,这是给你招牌贴金的。” “你少来,我才不需要这样的贴金。”孙焨收拾着瓶瓶罐罐,道,“不过你真的得悠着点,这次你身受重创,元气大伤,功力也损失不少。我说不好你多久能恢复,但至少近一个月,你都只是个不会武的寻常人。” 宦牧一怔,道:“我只是真气受损,武功犹在。” “得了吧,没气功支撑,武功哪儿有那么大威力。”孙焨从柜子里翻出一瓶药丸丢给宦牧,道,“你现在是虚不受补,不过这些药你先拿着,等你稍微好点再吃,可以恢复快些。” “多谢。”宦牧收下,道,“焨兄,你若有闲,可否帮我看下跟我来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怎么了?”孙焨坐到一边,不太满意地喝着冷茶,道,“我看他带你来的时候,真气澎湃衣衫不湿,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小孩,没什么问题吧?” “他好像有些体虚。”宦牧说道。 “不是大夫就不要不懂装懂。”孙焨丢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道,“那孩子不是体虚,只是单纯的营养不良,平时没好好吃东西罢了。” “营养不良?” 宦牧微微皱眉。 “小孩嘛,该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闹挑食,很正常的。”孙焨喝完一杯冷茶,呼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么虚弱的状态下都能有如此强大的真气,我觉得还是让他就这么虚弱下去比较好。万一不虚弱的时候实力太过强大,导致失控暴走,那更麻烦。” 宦牧笑笑,道:“小雅是个孩子,教育好了就没事。” “啊——”孙焨打了个打哈欠,同时伸了个懒腰,道,“怎么教孩子那是你的事,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当我是驴肝肺也没关系。不行,喝了凉茶更困了,我先睡会儿。”说着,就径自回房间休息了。 宦牧笑笑,转到外面去找轻雅。 医馆开门,有学徒接待客人。 轻雅就睡在一旁的休息藤椅上。正是早上排队求医时间,没人敢偷懒坐在旁边休息。所以轻雅就这么一直睡着,也没人管。 宦牧穿过大堂,径直走到轻雅身边,唤他。 “小雅。” 轻雅朦胧地睁眼,顿时吓了一大跳,赶忙往回一缩,后脑勺就撞在藤椅靠背上了,还挺疼。稍微反应了一会儿,轻雅才认出来。 “宦大叔,你吓我一跳。”轻雅揉着头,说道,“昨晚还没觉得,现在一看就突兀的吓人了。” 宦牧怔了怔,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烧伤,道:“很吓人吗?” 轻雅伸手在空中对着宦牧的脸比划了一下,说道:“遮住了那些伤口还挺好看的,单看伤口也没那么吓人。就是猛地一块看,感觉好吓人。” 宦牧顿时被逗笑了,道:“好,那等下我找个面具遮掩一下,别吓到旁人。” 轻雅呆了呆,忽然说道:“对了,昨天大半夜遇到浪尤珗了。”轻雅说了从浪尤珗那里听到的话,然后说道,“我找到你之后,就忘记这茬了,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着呢。” “不会,他们目的达到了自然会走,这个你不用担心。”宦牧笑了笑,坐到轻雅身旁,轻叹道,“其实我也料到他们会去,但是想着你能对付得了,就没有特别提醒。我到真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连孩子也要杀。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原本该是侠士,却成了一帮莽夫。” “为什么你会知道?”轻雅疑惑道,“还有,为什么突然决定昨晚要去救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宦牧笑了笑,说道:“小雅,世上有很多事,不是说好就能一样的。这种情况我也很无奈,但是,这就是江湖的日常。很多突发事件,必须要学会应变,很多一闪而过的机遇,也必须要抓住。” 轻雅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 宦牧看看眼前的病人队伍,放低了声音说道:“你昨日,可有听到蝉鸣?” 轻雅一呆,道:“蝉?知了吗?” “对。”宦牧好笑,道,“有些地方是那么称呼的。” 轻雅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哦对,我是听到了。不过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记得秋天也会有知了呀。” “秋天的确会有知了,但是这里是临海城,东边就是大海,每天都有海风。知了和其他会飞的虫子,是很难在海风多的地方生活的。”宦牧微微一笑,道,“昨天你听到的蝉鸣,其实是焨兄给我传递的消息。他说,临海望海附近,有人在误导真相,将矛头直指黑虎寨。而且浪老弟找来了一群武林人士准备向黑虎寨发起进攻。” “啊,就是昨天,是吗?”轻雅忽然说道,“所以你就带人先去救人?” 第六十八章侠盗皆非 “对。”宦牧笑笑,道,“我本来想着,他们既然要对黑虎寨下手,那我就带走黑虎寨所有的人,让他们扑一个空。而且我想,官府既然散布这个消息,就想让武林人去试水,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所有我推测,他们应该会调兵追着浪老弟过去,那么临海城内必定会防守薄弱。这样,我从这边救了人,那边扑了空,等那边人走了,我们再回去,就结束了。” 轻雅想了想,道:“不对啊,昨天去的只有一些武林人士,我没印象有看到官兵。” 宦牧脸色更白了些,沉声说道:“不错,那是因为,我们这边也有人在往城里传递消息。临海府衙早就知道我们会去营救,所以根本没有派兵出城,反而就在监狱等着我们。我们刚到临海城,就被困住,结果引发了一场数百人的大混战。” “啊?谁啊?”轻雅一惊,道,“黑虎寨里面还有这样的人?” 宦牧轻叹一声,道:“这个人还不是旁人,就是端骅。” “哈?”轻雅想不明白了,道,“奇怪了,他一个强盗为什么要向府衙传递强盗的消息,他没有任何好处啊?咦,难道说,他原本是官府的人,现在伪装成强盗的?” 宦牧摇头,道:“他是因为蛊毒。” 轻雅不懂。 “官府有个人在他身上下了蛊毒,如果他得不到解药就会死。”宦牧说道,“他是不得已才将黑虎寨的情况透露给官府,不过到最后也没得到解药。在死之前,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打乱我原本的计划。” 轻雅呆了呆,想到端骅尸体面目狰狞的模样,顿时一阵鸡皮疙瘩。 “但是不光是官兵的问题吧,我看尸体里面,好像还有穿的乱七八糟的江湖人。”轻雅奇怪道,“看看数目,似乎江湖人占了多数呢。” “不错,官兵只有一哨人,不过他们的手段相当有趣。”宦牧笑了笑,道,“我们去营救的时候,官兵先是假意打开了监狱,释放了江湖人,还格外好心地打开城门让我们出来。我正觉得有问题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火把就朝我甩了过来。我一时不急反应,只是用左手打开了火把,但还是让火油烧伤了脸。之后,所有江湖人开始围攻我们,而且官兵也加入了战斗。” “哎?好奇怪哦。”轻雅说道,“官兵打你们还正常,那些被救的江湖人为什么要打你们啊?” “这件事我也很奇怪。不过当时一片混乱,我也没有多问。只想着如何保命,不能死在那种地方。”宦牧轻叹,道,“我组织所有人摆阵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一阵大雨。他们慌乱了起来,根本听不见我的号令,于是被江湖人一一斩杀。我为了自保,不得不打伤江湖人让他们失去战力,而同时,这些受伤的江湖人被官兵斩杀。打到最后,我都分不清眼前是谁,打得有些茫然。不过最后,我活了下来。” 轻雅呆呆说道:“所以最后除了宦大叔,其他人都被打死了?” 宦牧摇头,道:“那个时候,还有十个武林人士活了下来,我就问他们,为什么要帮着官府来杀我们强盗。” “他们怎么说的?”轻雅好奇道。 宦牧说道:“他们中有一个人说,这是官府命令。如果他们杀掉黑虎寨的强盗,就放他们自由。” “不是吧,官府的话也能信?”轻雅摇头,道,“活下来的人脑子也够水的。” “非也。” 宦牧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当时也说,这种承诺不可信。但是那人说,他也知道官狗不可信,但是他就是要杀强盗。无论官府有没有这个命令,都一样要杀。” “哈?这是为什么?” “因为,被强盗救了,心里总是不舒服。既然如此,不如装作是自己逃出来的。” “……所以宦大叔有没有杀了他们?” “没有,我既然要救他们,就不会杀人。”宦牧惨白着脸,说道,“不过他们走的时候,合力在我胸口插了一刀,看我不动弹了,这才离去。幸好有那卷帛书减力,刀并没有刺中我的心脏,不过那帛书已经被内力撕扯成碎片,毁掉了。” 轻雅呆住。 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居然要杀害去救他们的人。 强盗,强盗就不能救人吗? 武林人士,强盗,都属于江湖人啊。 简直莫名其妙。 “其实,我能明白那个人的意思,他并不是针对于强盗。他应该是觉得,他会武功,结果到最后却要不会武的人去救助,感觉很没面子罢。”宦牧微微一笑,解释道:“人一般会觉得,比自己厉害的人救了自己,理所应当,但是被不如自己的人救了,就无法释怀。我曾经也是这样的,所以我不怪他们。一个人在江湖久了,就会有这样的倔强。”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你不后悔救他们吗?” 宦牧摇头,道:“这就是命罢。坏事做多了,做好事都没人信了,这怪不得旁人。” 轻雅微微皱眉,道:“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越来越讨厌那帮侠士了。他们自己没能力,还看不惯别人比他们有能力。欺软怕硬,和强盗也没什么区别!” 宦牧笑笑,道:“不喜欢,就别成为那样的人,就好了。” “嗯。”轻雅乖乖地点头。 顿了顿,宦牧继续说道:“其实现在的侠士会变成这样,也和武林大会有些关系。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武林中排名前十的都是实打实的高手,想超越他们,就要靠真才实学的比拼。然而经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武林风波后,排名前十的高手折损大半,而没能上榜的人也在想着如何除掉前面的人自己登上排位。所以如今的武林大会,大多是靠着不择手段地杀人上位。” “真正耐下心来学武的人越来越少,所有人都想着快节奏拿出成绩。而想着耐心学武的人,又在这种节奏下被迫成为不得不快节奏冲击排位的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看排位的人无可奈何,在排位的人惴惴不安。生死之间,也只能如此抉择了。” 轻雅茫然。 宦牧忽然说了这么多,轻雅其实没太听懂。 “阿牧呀,你这么跟小孩儿说话,人家怎么可能得听懂。”孙焨从后面走出来,说道,“你干脆就直接说,不用管别人,活好你自己就够了。是吧,小孩儿。” 轻雅一呆,道:“我不是小孩儿,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可以。” 孙焨一怔,笑了,道:“这孩子倒有点侠士潜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好,好得很。” “好什么,若是让坏人知道了姓名,还不定惹出什么祸端。”宦牧皱眉,道,“这孩子,也该教他不要见谁都报上姓名,不然当真惹事。” “哎,你怎么能教孩子胆小怕事。”孙焨不悦,道,“小雅这习惯很好,你别乱教。”孙焨说着,对小雅说道,“小雅,我叫孙焨,是临海医馆首席大夫。以后你有事可以来找我,只要人还没死,哪怕是绝症,我也能让你多活三个月。” 轻雅点点头,呆呆道:“费用呢。” 孙焨一怔,噗嗤笑了,道:“有钱给钱,没钱给等价物,都行。”说着,自己忍不住笑着对宦牧说道,“阿牧,你哪儿找的孩子,可真够乖的,还费用。哈哈,还是第一次有江湖人问费用,人家都巴不得免费治病呢。” “那不行,不给钱的话,你就没饭吃了。”轻雅认真地说道,“没饭吃,是很痛苦的。” “嗯,真是讨喜的乖孩子。” 孙焨难得笑眯眯的。 宦牧笑了笑,道:“这孩子是自己跟过来的,不是我找的。” “哎,是这样?”孙焨惊讶道。 轻雅点头,道:“是我找的宦大叔带我走江湖。他本来不想带,不过现在答应了。” “小雅,你可真够大胆的。”孙焨道,“你应该没问过阿牧的底细吧?” 轻雅摇头,道:“他是个好人。” 孙焨又怔,哈哈大笑,道:“好吧,他是好人,哈哈哈,好人啊——” “焨兄,”宦牧忽然起身,道,“既已无事,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行吧,那下次来的时候再打招呼。”孙焨点点头,道,“不过阿牧,你可真得好好休息,你这样子,可走不了多远。” 宦牧还没说什么,轻雅赶忙抢着问道。 “宦大叔要休息几天?” “啊,怎么也得七八天吧,再吃我给的药丸,然后才能聚气。”孙焨好笑,对宦牧道,“你看,还是小雅乖。他都知道你要休息,你自己都不知道。” 宦牧笑笑,道:“把最后的收尾做了,就休息。” “知道休息就好,本来就活一年少一年,也就别再折腾了。”孙焨打了个哈欠,“哎呀,又困了。小雅,这瓶药送你,每天想起来吃一粒,想不起来就算。不过切记,一天不能超过两粒。” “哦,谢谢。” 轻雅应声接下,再抬头,见孙焨已经回去看不见人影了,不禁一呆。看看瓶子,又看看宦牧,有点摸不着头脑。 宦牧一笑,道:“他说你有些营养不良,应该就是治这个的。” “这样啊。” 轻雅打开瓶子吃了一个,哇,超好吃,好像天下所有美味都融合在这一个小药丸里了。轻雅忍不住还想再吃一个,宦牧眼疾手快拿走药瓶,稍稍有些晕。 “是药三分毒,不能多吃。”宦牧好笑地看着轻雅的馋样,道,“走了,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哦,”轻雅盯着宦牧收起小药瓶,道,“要去哪儿?” “先回黑虎寨拿盘缠。”宦牧笑笑,道,“我本以为还会回去,所以什么都没带。” “哦,那就快点回去罢。” 轻雅点头。 宦牧用不了轻功,于是二人缓步慢行,到了黑虎寨门口,已经是下午时分。 云开雾散,日光柔柔。 眼前,一片狼藉。 “哇,这些人是来拆房子的吗?” 轻雅上下左右都看看,这碉楼一个个都变成一半了,而且多是左右剩下一半的那种,还有极少的几个是上下剩一半的。 地上全是泥瓦土砾,没有一块好路。 第六十九章临海之滨 “糟了。” 宦牧微微皱眉,快步向中心碉楼走去。 轻雅乖乖跟着,小心地绕开那些碎石瓦砾,生怕自己摔一跤,摔坏了轻音。 中心碉楼。 原本十层的建筑,如今只剩下五层,还少了一半。站在空地上就能看到,每层建筑里都倒着尸体。 宦牧皱眉,一言未发。 轻雅呆然停住,往旁边撤了几步,冷不丁踩到了软软的东西。轻雅吓得跳起,定睛一看,却是那邒雷的尸体,连忙后撤几步,冷不丁又踩到了软软的东西。轻雅惊然抬头,还好,这次是宦牧的脚。 “抱,抱歉,我吓了一跳。” 轻雅慌张地躲在宦牧身边,这些尸体让他感觉好恐怖。怎么会这样?明明记得昨晚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气才对。哦,不对,是因为外围有太多的人气,导致他忽略了中心碉楼是有人的。 “小雅,你说得对,这些人当真不是侠士,他们只是鲁莽的兵刃。” 宦牧忽然淡淡地说着,语气很是哀伤。 轻雅呆了呆,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人?我是以为碉楼里都没人了,才会出去找你的。” “这些人,寨中是无法动弹的伤员,还有老弱妇孺。”宦牧淡淡说道。 轻雅一怔,道:“怎么只留他们在这里,那多好欺负啊。” “是我的错,我一直以为,他们还是侠士。所谓侠士,不杀伤者,不杀老弱妇孺,不杀这些无反抗之力的人。然而这些人,却因为侠士而死。如今的侠士,当真不算是侠士了。” 宦牧说完,深鞠一躬,以表歉意。 逝者如斯,恍如风卷埃土。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别太伤心了。反正你要是带他们到战场上,一样会死的。” “这我知道。”宦牧苦笑道,“人若当了强盗,就必然没有好下场。无论怎样,都逃不过生死纷争。只是,他们这样死去,我实在是……心中有愧。” 轻雅看着宦牧,没有再说下去。 话里透着很往昔的感觉,很复杂的因果,问不出来的。 顿了顿,轻雅说道:“大叔,我们还是拿了东西就走吧。这里呆不下去了。” 宦牧叹了一口气,轻然点头,道:“也罢。正好要走了,这样倒也干净。”说着,宦牧走到破败的半扇中央塔楼里,去找他的物什。 本是无心的一句,轻雅心中猛然一跳。 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又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哎呀!又开始瞎想了,肯定是昨天没睡好造成的。 轻雅赶快捶捶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昨晚的事闹的那么大,还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招,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保持清醒。 “小雅,我拿好了,走罢。” 轻雅抬头,发现宦牧换了身衣衫,脸上戴上一块之字状的半脸面具。看材质反着银光,大约是金属,而且造型特别巧的正好露出了左眼,又遮住了所有被烧伤的脸颊。就好像是定做的一样。 宦牧笑然解释道:“这是以前坏掉面具的一块,当时只留下了这块,没想到还挺合适。” “真的合适哎,而且大叔你这样更帅了。”轻雅微笑,道,“看上去可精神了。” 宦牧笑笑,道:“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巧,方才找出来一试,刚好。” “嗯?大叔,你的包袱呢?”轻雅绕着宦牧看,“怎么什么都没拿?” “放心,我拿了足够的盘缠。”宦牧拍拍自己胸前的口袋,道,“大概够用那么一阵的,用光之前想办法赚新的就好了。” “哦,这样。” 轻雅回手摸摸自己的琴,和为了省事和琴包在一起的干粮盘缠,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荆燚的轻装简行。哎,和这两位大叔一比,自己拿的东西可真够多的。还好东西不重,只是有点占地方。 “要我帮你拿吗?” 宦牧好笑地看看轻雅背着琴,这孩子干什么都背着,还以为他习惯了。原来看到别人不拿包袱,轻雅也会露出不爽的表情。 轻雅立刻摇头,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道:“宦大叔,咱们要去哪儿?” 宦牧笑笑,走着越过轻雅,道:“你跟我来,先找个地方休息。” “好。” 轻雅应声,乖乖跟着走。 二人出了黑虎寨,沿着临海望海两城的中间大道往南走去。走过途中,二人发现昨夜的满地的尸体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人清理干净了。只是稍稍诧异了片刻,宦牧带着轻雅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排小屋处,挑了个空屋休息。 走到此处,日头西落。 轻雅疑惑地看看两旁,西边,隐约可以望见荷花苑的荷花池,东边,可以看到台子一般的东西。 有点奇怪。 “呃,咱们要在这里休息?” 轻雅心中稍有不安,道:“这里是哪里?” “这是武林大会擂台赛的休息室,除了武林大会那几天会有人外,长期没人。”宦牧介绍道,“你看那边是比武擂台,一共有八个擂台,层层淘汰,最后角逐出天下第一,并排序天下前十高手。” “哎?在这里能休息吗?”轻雅依然担心,道,“他们不是针对武林大会么,如果发现这里有人,肯定就被抓住了啊。” “不会,武林大会的事闹的太大,名头又不正,至少最近不可能再次闹事。他们需要花时间把这件事压下去,直到被人淡忘。”宦牧打扫着房间,道,“小雅,你睡里屋,我睡外面。” “宦大叔要好好休息,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轻雅张望着外面,道,“我可能会很早起来练琴,会吵到你的。” 宦牧怔了怔,笑道:“也行,不过小雅,你也需要休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 “但是我习惯了啊,我从小就这样。宦大叔不一样,受伤了才要好好休养。”轻雅说道,“大叔,你一定要好好休养,不然怎么保护我。” 宦牧瞬间就被逗笑了,道:“放心,我会保护你。不过这里应该安全,你大可放下心来休息,准备比赛。我也好好休养一阵,等你比赛完了,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嗯。”轻雅应声,想了想,道,“大叔,你吃不吃干饼?” “干饼?”宦牧一怔。 “晚饭啊。”轻雅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块干饼,道,“我只有这个,你吃吗?” 宦牧愣了愣,道:“等下,你这个包袱是昨天下雨的时候也带着的吧?” “对呀。” “干饼没被打湿?” “没呀,我用油纸抱着的,而且轻音会保证包袱里面的干燥状态。” 宦牧呆然笑了笑,道:“难怪你会营养不良,你光吃这个,怎么能营养均衡。” 轻雅一呆,道:“那要吃什么?我只有这个。” “能吃的东西还很多,这里是江湖,什么都有的。”宦牧笑笑,道,“这样吧,我先教你这野外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你随我出去走走,我找给你看。” 轻雅呆呆看着手上的饼,又看看宦牧道:“那不吃饼了?” “不,干饼作为主食,是应该要有的。但是不能只吃主食,也要吃蔬菜和肉,这样才能营养均衡。”宦牧拿过来干饼,放在桌上,道,“回来再说这个,你先随我出去,咱们去抓条鱼。” 轻雅呆呆地点头,跟着宦牧往外走着,问道:“哪里抓鱼?” “有水的地方。”宦牧好笑地说道。 “那里吗?”轻雅抬手一指。 宦牧看过去,见轻雅指的是休息小院里的一口井,不禁好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荷花苑的池子。” “那里没鱼,我看过了。” “嗯,那里用的就是井水,所以井里面也是没有鱼的。” “哎?那要去哪里抓鱼?” “不远了,再走一点就到了。” 宦牧带着轻雅一路向东,不多时,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湿气的风,还听到了哗啦——哗啦——的声音。穿过林子,眼前是一片波澜壮阔。 “这是海。” 宦牧笑然介绍道。 “哇——” 轻雅顿时孩子气地笑了起来,忍不住跑到沙滩上踩沙子,追着浪跑下去,又躲着浪跑上来,如此反复多次。 看着轻雅开心,宦牧也笑了。 望向大海,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觉到自己必须努力去做每一件事,感觉…… 啊,对了,差点忘记,过来是要来抓鱼的。 宦牧赶快收回跑得太远的思绪,道,“小雅,你借我点真气,我来打条鱼上来。” “哎?”轻雅跑过来,道,“借真气,要怎么借?” “你让你的真气循环罩着我,我就能借你的真气了。”宦牧耐心解释道。 轻雅照做后,奇怪地问道:“宦大叔,你之前的真气不是用的自然之气吗?” “不,你说的这种天人合一的气功,练的人多,但成功的少。我以前也练过,不过没有成功。”宦牧借着轻雅的真气循环,手中聚集内力,眼睛寻找着鱼,“其实我也很是奇怪,你一个孩子,怎么会想起学这种最困难的气功,而且还练成了。一般初学者,都会选择一些简单的气功去练,比如游走任督二脉什么的。” “哎?还有比这更简单的?”轻雅惊讶道,“那时候燚大叔说,我现在学的就是最简单的,只是吐纳然后让自然之气内外运转,没有其他复杂的东西。” “啊?那比这更复杂的是什么效果?”宦牧也吃了一惊,还能有比天人合一更复杂的气功? “我不知道,燚大叔没有教我。”轻雅说道,“但是他说,这个是基础。” 宦牧目瞪口呆,天人合一是基础?前辈高人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 “不过也可能是弄了个难的教我然后说简单,燚大叔可喜欢整人了。”轻雅撇嘴,好奇地往海面上张望,道,“宦大叔,鱼呢?” 宦牧借着轻雅的真气向外探去,轻然一指,一条鱼从海里翻着肚皮浮了起来。 “小雅,你……” “哇!真的有鱼!” 轻雅笑着直接从海面上跑过去,把鱼捡起来,然后欢乐地跑回来,举着鱼向宦牧面前一递。 “好大一条鱼,宦大叔你太厉害了。” 宦牧一愣。 方才他本来要说,让轻雅去找个长树枝把鱼够过来,没想到这孩子直接从海面上就跑过去跑回来。这孩子是不是没意识到那个是水,直接当平地走了? 第七十章诺不杀 “小雅,你刚刚怎么跑过去的?” 宦牧接过鱼,还是忍不住问了。孩子看到海,总会被太过震撼的美景所吸引,从而忘记海的危险性。如果现在不提醒他,真遇到危险就晚了。 轻雅呆了呆,回头看看海面,悚然一惊,道:“我刚刚跑过去了?那里都是水哎!” “你没有印象?” 宦牧好笑,这孩子竟然是无意识操控轻功。看来这鱼带来的震撼,还真是不小。 轻雅立刻摇头。 “现在是深秋,这么冷的天气,弄湿鞋子会冻死人的,我怎么会跑到水里去呢?”轻雅说着自己也有点疑惑,心有余悸地退后了几步,道,“大叔,你怎么不提醒我。万一我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宦牧哭笑不得,这孩子也知道危险,但是那个高兴劲儿到了,也就忘了。 又一个大浪扑了过来,轻雅连忙退到宦牧身后。浪头打在宦牧鞋前一点,又落了回去。轻雅好奇地探头瞧着海水,觉得好有意思。 “回去了。”宦牧好笑,道,“你若喜欢,明日可以再来。” 轻雅点点头,瞧着那海浪在沙滩上留下来的印记,忽然说道:“这海水会往上涨呢,你看,这个浪越来越靠里了。” “嗯,这叫潮汐。晚上会涨,早上会落。” “哎?晚上会涨?!会不会淹到小屋子?” “不会,涨不了那么远。”宦牧好笑道,“能涨到沙滩边缘就差不多了,不会涨很多。” “哦,这样。”轻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宦牧看着轻雅发呆的模样,只是笑了笑。看天色将暮,也就不再耽搁,拎着鱼直接往回走。 “走了,不是说吃晚饭么?” “啊?对!差点忘记了。” 轻雅吐舌头,三步一回头地跟着宦牧回到了武林盟的小屋,心里想得都是刚刚见到的大海。 真是太漂亮了,大海。 休息室这边的厨房,宦牧把打到的鱼做成鱼汤,顺便把干饼加热了一下,准备好晚饭。还好这厨房里面有没淋湿的柴火,不然今晚只能吃刺身了。宦牧检查了下厨房里剩余的材料,还成,半个月还是可以维持的。这样挺好,在这边不需要进城,应该也就不会被发现了。 晚餐,鱼汤泡饼。 “哇,好好吃。” 轻雅的注意力从大海转到鱼汤上,立刻大口吃喝,道:“宦大叔你好厉害,还会做饭。” “行走江湖什么都要自己做,次数多了也就会了。”宦牧吃着,还不忘了提醒轻雅,道,“慢点吃,小心卡到鱼刺。” 轻雅点头,还是忍不住边吃边说道:“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我还以为,出了城就只能吃干饼,没想到还能吃到鱼汤。” 宦牧笑笑,教道:“入秋没有多少野菜,只能捕鱼打鸟了。感觉不够丰盛,但实在找不到太多材料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轻雅说道,“以前在城里,想吃一次鱼都好贵,舍不得买。没想到在外面,只要自己去捕鱼,就可以吃到。哎,太方便了。” 宦牧笑笑,道:“城里有城里的生活,江湖有江湖的特色。” “是呀,不过还是江湖好玩。”轻雅咬着鱼汤饼,说道,“城里是安稳些,但是安稳的人都要木掉了。我一直以为我够能呆的了,没想到他们比我还呆,坐在那整整一下午都可以不带动的。出来之后就好玩多了,见到好多事,蛮有趣的。” 宦牧笑然道:“人在江湖,还是要小心些。一不留神,很可能就死了。” “没事,城里也那样。”轻雅毫不在意地说道,“生死这东西哪里都一样,既然都一样,那就找个好玩的地方来玩。我可不想无聊死。” 宦牧笑笑,目光黯然。 孩子不大,看得挺透。 休养的生活,日渐安逸。 有鱼有肉,水果蘑菇,各种能识别的食物,宦牧都带着轻雅认识了一遍。绕着武林盟四周的林子走一圈,宦牧自己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能找到这么多的食物。就算不是暂时休养,长期休养也是可以的。四季,都有可以吃的食物。 “宦大叔,那是什么?”轻雅忽然问道。 宦牧闻言,顺着轻雅所指看去,笑笑,道:“那是武林十大高手排行榜。” “哎?就是那块木头?”轻雅呆了呆,道,“过去看看,第三是谁。” “怎么不看第一是谁?” “是宦大叔说的啊,今年的第三杀掉了好多人,看看那人叫啥。” “……对,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的确应该看看。” 宦牧认真了些,带轻雅走过去。 武林大会高手排行榜,就是一个木架子,然后上面有十个放名拍的钩子。看木头上的划痕血迹,轻雅呆了呆,这排行榜还能立在这里,当真不容易。 宦牧扫了一下排行榜,道:“这还是去年的排行榜,不是今年的。这上面挂着的十个人,我印象中,都已经死了。” 轻雅一阵寒战。 宦牧看了轻雅一眼,笑笑,道:“这在武林之中是很正常的事,排的越高,目光越多,陷阱也多。” “宦大叔,你上过这个排行榜吗?”轻雅好奇道。 “上过。”宦牧笑笑,道,“只有一次。” “第几?” “第一。” “……” 轻雅古怪地看着宦牧,好像自己看到了鬼一般。 宦牧笑了,道:“我上榜那阵,就是我之前说的,没什么高手的时候。我也知道我的实力如何,只是没想到,他们比我的实力都不如。” 轻雅古怪道:“他们没有杀你?” “有。”宦牧笑笑,道,“他们那时候不仅设伏杀我,还专门雇了杀手来杀我。但是毕竟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存在,所以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说是过来杀我,最后都被我给杀了。” 轻雅眨眨眼,猜测道:“然后你被杀烦了,就不参加武林大会了?” 宦牧轻叹,道:“怎么可能,武林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宦牧回忆了片刻,说道,“他们杀我不得,就合伙杀了我最重要的人,反过来嫁祸于我。后来我的嫌疑洗清了,真正的凶手却买通了关系逍遥法外。我气不过,亲手杀了真凶,再也没有走过江湖。” 轻雅呆了呆,道:“那,让你带我走江湖……是不是麻烦到你了?” “无妨,那都是陈年旧账了。”宦牧舒了一口气,道,“而且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这样混下去。所以答应带你走江湖,一半是为了你,一半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怕现在不出来走,或许以后,就再没有机会走了。” 轻雅小心地看着宦牧,忽然说道:“大叔,你以前杀过很多人吗?” 宦牧笑笑,点头。 “那能不能,以后不要杀人了?” 宦牧一呆,看向轻雅。 轻雅稚气,看向宦牧。 宦牧笑笑,道:“就算我答应你,也未必做得到。江湖诸事,大多会引发杀戮。就像那日,如果我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我。” 轻雅一呆,想了想,道:“我说的不是这种自卫的杀人,我是说,大叔,你可不可以不要主动杀人。自卫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伤人性命。” 宦牧笑然道:“你怕死吗?” 轻雅摇头,道:“我有点怕尸体,总觉得……他好像要对我说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以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人性命。”宦牧轻叹,道,“不过小雅,你要尽快熟悉这江湖的死伤。就算你不杀人,我不杀人,一样会看到尸体。” “那我可以躲在宦大叔身后,看不到就没事了。”轻雅呆呆地说道。 宦牧怔了怔,笑了。 “也罢,你就先躲在我身后,慢慢习惯就好。反正这江湖,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熟悉的了的。” “嗯。” 轻雅微笑着点头。 不过,那个第三杀戮者,当真是个危险。 宦牧微微皱眉。 如果真是遇到那个人,恐怕想不杀都没办法。轻雅怕尸体可能是因为体弱晕血,所以尽量还是要减少卷入风波的几率,把伤害降到最低。 又是一日,阳光正好。 “完成了!” 轻雅伸了个大懒腰,活动了下身子,开心道:“我终于学会伐檀了!” 宦牧在一旁烧大虾,闻言也是一笑,道:“还好,在比赛开始之前完成了,我还以为你要学不完了呢。” “学完了!所以大叔带我去海边玩吧!” 轻雅收拾了东西扑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宦牧。 宦牧笑笑,道:“还有三天就初赛了,你不多练习一下?” “哎呀,我学会了就不会忘,比赛肯定没问题的。”轻雅兴奋地说道,“宦大叔带我去海边玩,我一个人不敢去。” 宦牧想了想,等虾烧好,就带轻雅去了海边。 上午天气正好,轻雅欢快地沿着海边的沙滩跑来跑去。 宦牧就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轻雅,看着海。 这些日子,轻雅可乖。乖乖练琴,吃饭,吃药,都没耽误,每天还坚持着一刻钟的吐纳。宦牧能感觉到,轻雅的体质在慢慢好转,这些日子的忙碌也算是没白费。 “大叔,”轻雅忽然跑过来道,“你吃药了吗?” “嗯?”宦牧一怔。 “就是你昨天还吃过的那个药,”轻雅偏头,道,“你忘记了?” “嗯,忘记了,还好有你提醒。”宦牧笑笑,拿出药,当着轻雅的面吃掉,道,“现在吃了。” 轻雅看到了,于是放心地跑沙滩玩去了。 宦牧微微一笑。 其实这孩子不知道,身边自然之气的循环,无形中帮他疗了伤。现在他恢复的效果已经很好,也并不一定非要这协助聚气的药丸辅助。只要在轻雅身边,比药管用。 宦牧的目光实时追踪着轻雅,以防他又玩过头了,跑到海面上去。 沙滩上,轻雅踩一串足迹,被浪冲掉。 再踩,再冲。 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海上卷起一道巨大的浪花,远远就能看到那浪头似如一道白墙。 岸上,轻雅和宦牧都没有发现,依旧还踩着沙滩来玩。待巨浪逼近,宦牧这才发现不对。 “小雅,快上来,浪要过来了。” 轻雅一呆,转头看向海面。 那浪走的很快,转眼就到了近前。 来不及躲避,轻雅被浪从头盖住。 第七十一章守约 宦牧来不及赶过去,轻雅已经被浪头盖住。 万幸的是,浪头退去的时候,轻雅没有被浪带走,而是傻傻地站在原地,浑身湿透。 “小雅,快过来。” 轻雅呆住,吓得颤抖。 宦牧一眼看到后面还有跟过来的大浪,连忙跑过去把轻雅拉了回来。后面的大浪重重拍击在沙滩上,无声退去。 “宦大叔……” 轻雅被吓得声音在发抖,连衣服湿透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心脏猛跳,着实被吓了一跳。 “快回去。” 宦牧赶快把轻雅拎了回去,找来毛巾让轻雅自己擦干净,暂时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只能让轻雅先躲在被窝里,把换下来的湿衣服烤干。 轻雅呆呆的,一言未发。 “小雅,你没事吧?” 宦牧把烤干的衣服拿给轻雅,发现轻雅一直动也未动,就呆呆坐在床上,不由得微微皱眉。伸手轻轻按在轻雅头上,安抚地摩挲。 “没事了,不怕。一个浪而已,都过去了。” 轻雅呆呆抬头,道:“宦大叔,刚刚那声音真好听。” 宦牧一愣,道:“什么?” “刚刚那个浪的声音啊,你没听见吗?”轻雅呆呆看着海的方向,道,“那个声音真好听。” 宦牧呆住,这孩子不是被浪打傻了吧? 冷不丁被浪拍一下是挺疼的,但是没那么寸就给拍傻了罢。 “那个声音真好听。” 轻雅喃喃自语。 宦牧不明所以。 惊吓劲儿稍微过去了,轻雅立刻又跑去了海边。不过这次轻雅学乖了,不到沙滩上去,就在沙滩外的树丛里找地方坐着。轻雅默默托腮看着海浪一遍遍打过来,一直看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而后几日,轻雅天刚亮就跑出去看海,天黑了才回来,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 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宦牧去看过几次,确认轻雅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没再管。每个人受惊吓缓过来的时间都不同,或许轻雅只是没缓过来罢了。然而乐师大会初赛当日,轻雅依然一大早就跑去海边。宦牧思索了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林间,轻雅默默看着海面,盘坐的腿上,放着琴。 宦牧笑笑,好心提醒道:“小雅,今天要去荷花苑,比赛要开始了。” “等下,我还在听。”轻雅专注地盯着海面。 宦牧一怔,道:“听什么?” “好听的声音。”轻雅随口应道。 宦牧怔了怔,疑惑地看向海面。 说实话,除了冷冽的海风呼啸,滚滚的海浪嘈杂,没听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好听的声音。 “有了。” 轻雅忽然说道。 有什么? 宦牧茫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琴音起,一点点流淌的旋律,扬起一种波澜壮阔的感觉。仿佛浪花滚滚,高低起伏,细致而悠远。 浪潮。 轻雅用琴音描绘着海浪的声音,然后把那些自然的旋律串成一首好听的乐曲。 宦牧怔了怔。 轻雅的每一分琴音,都是出自海浪。用琴音演奏出来的时候,能感觉到,琴声和浪声的相似。单听海浪,就是嘈杂的感觉,然而再听琴声,果然,是好听的声音。 曲罢,音收。 轻雅抬头,微笑道:“宦大叔,有没有听到,好听的声音?” “嗯,是好听的声音。” 宦牧点头赞许。 原来如此,轻雅这些天就在忙这个。宦牧也放心下来,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呢。 没事,就好。 “啊,大叔,你刚刚说什么?”轻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我走神儿了,没认真听。” 宦牧一笑,道:“我方才说,今日乃乐师大会初赛的日子。” 轻雅一愣。 “哎呀!是今天吗?我都没注意,就到了吗?” “嗯,所以准备去荷花苑了。” “哎呀!我还没有准备!” 轻雅慌张地团团转。 “号码牌呢?咦?我的号码牌呢!啊!这里,在这里,吓我一跳……” 轻雅从袖子里找到了号码牌,松了一口气。哎呀,差点以为给弄丢了。 宦牧笑笑,把轻雅拎过来稍稍梳理一下,道:“乐师大会也算是江湖上的重要赛事,你不能这么乱蓬蓬的就过去,让人看了笑话。” 轻雅呆了呆,道:“没事的,反正我也未必会选中,差不多得了。” “不可以,既然要参加,就认真对待。”宦牧笑笑,道,“能不能选中,那是评委的事,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轻雅点点头,又道:“大叔,等比赛结束了,咱们去哪儿玩儿?” 宦牧给他整理好衣衫头发,笑道:“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 “我不知道都有什么地方呢。”轻雅想了想,道,“大叔,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比较好玩的乐坊?” “你是去听曲,还是要加入?” “呃……当杂役听曲怎么样?不用那么辛苦的练习还可以听曲。” “小雅,你不能偷懒。不练习怎么能弹好琴。” “我没说不练习,我是说不用那么辛苦的练习。”轻雅说道,“他们总是一直合奏同一首曲目,明明错不在自己,还非得一遍遍练下去的那种,好烦哎。” 宦牧怔了怔,道:“合奏当然要全都没错才好,肯定要这么练习的。” “那很奇怪哦。明明就是几个人错,让他们几个人单练好了再来合奏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让所有人浪费时间陪他们练。”轻雅摇头,道,“总之我想去见识下乐坊,但是不想加入乐坊了。反正乐坊里都有零工,当个杂役也可以。” 宦牧想了想,道:“我到想到一个地方,不过……” “嗯?”轻雅好奇。 “不过你的认真参加完乐师大会才带你去。”宦牧笑笑,道,“你不能想着玩,就不好好比赛。” “知道啦,不会耽误比赛的。”轻雅看看天色,“哎呀,日头都老高了,不会都开始了吧?” “还真是,快点走罢。” 宦牧赶快带着轻雅往荷花苑走去,心中微微有些走神儿。 “大叔,”轻雅忽然问道,“你想到的地方,是乐坊吗?” “对。” “官乐坊还是民乐坊?” “当然是民乐坊。官乐坊你连打杂的资格都没有,规矩严着呢。” “……那就好,我不喜欢官乐坊。” 宦牧笑笑,道:“不喜欢归不喜欢,不过有机会还是该去看看。想在乐律上积累更多经验,就不能只在江湖上走,高处也要去看。这样,才能不断进步。” 轻雅不走心地点头,道:“先把江湖走完再说,基础不牢,爬上去只会摔死。” 宦牧一笑,说得还挺在理。 不多时,二人来到荷花苑内。 站在门口,一片冷清。 轻雅感觉自己走错了地方,连忙退回去牌坊处,确认上面写着的名字是三个字。再看看眼前的荷花苑,轻雅迷糊了,没走错地方啊,为什么依然没什么人? 管事处,管事多了几个。 苑中,零散走动的人还没管事多。 轻雅呆呆看向宦牧,尴尬道:“是不是咱们来晚了,已经结束了?” “不应该。”宦牧道,“这才不到巳时,怎么也不该没人。先去管事处问问,是否有赛事调整。” “哦。” 轻雅点头,拐弯绕过竹篱笆,直接往管事处去。宦牧怔了怔,从湖面的栈道上下来,也从小路过去了。 虽然是件小事,不知道为什么,宦牧感觉这孩子可爱得好笑。 管事处前,几个管事聚在一起,愁眉紧锁。 “哎,到头来还是没人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您不是说有个孩子报名了,怎么也没见人?” “不知……哎?来了来了。” 管事寋老远远看到轻雅,快步迎了上去,长叹一口气,道:“小雅,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 轻雅呆了呆,道:“好久?可是那天,你只说了日期,没有说时辰啊。” 呃…… 说的也是。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寋老唉声叹气,道,“小雅,你带号码牌了吗?” “带了,给你。”轻雅递过去牌子,奇怪道,“难不成除了我,都没有别人来。” 寋老长叹一声,接了牌子回到桌前准备登记,边写边说道:“唉——别提了。总之啊,现在就你一人报名。唉——这都解禁了,怎么还这么担惊受怕的,有什么可害怕的啊。” “你说谁害怕了?” 闻言,寋老一怔,赶忙放下手头的事,迎上去一礼。 “林乐师,您来啦。” 来者是望海城内的二胡乐师,林飔冉。 林飔冉直接拿出号码牌放在桌上,傲然道:“我都说了今日回来,你忘了吗?” “哎呦,人老了不中用了,您瞧我这记性。”寋老赶忙行礼道歉,赶快登记。 轻雅瞥了一眼那报名牌子,居然是一号。转头又看了看那中年人背着的像锤子一般的乐器,好有趣,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二胡。” 宦牧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轻雅在想什么,随口解释。 “二壶?”轻雅呆然说道,“那是一个。” 宦牧顿时被逗笑了,旁边的林飔冉直接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二胡,指的是二弦胡琴。胡琴,就是从北方胡人那边传来的一种琴。”宦牧耐心解释道,“这位是二胡大师林飔冉,常年在望海城居住,在这一片很有名气。” “哦。” 轻雅疑惑地盯着那个二胡,那东西也是一种琴啊,和自己的琴差距也太大了。 “小子,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来报名乐师大会?”林飔冉瞥了眼名单,又看了看轻雅,道,“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别在这丢人了。” 轻雅呆了呆,道:“咦?原来乐师大会是比谁认识的乐器多啊。宦大叔怎么办?我不认识多少乐器啊。” 林飔冉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宦牧忍俊不禁,耐心道:“不,乐师大会是比演奏的,不是比认识乐器数目。” “这样啊。” 轻雅说完,继续盯着林飔冉的乐器。 林飔冉皱眉,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孩子在这里。抬眼望望,周围人迹稀少,这荷花苑倒是大不如前了。 “你们这,人怎么这么少?”林飔冉嫌弃地瞥了一眼轻雅,道,“难道不是今日比赛吗?” “唉,您就别问了,一言难尽啊。”寋老登记好了牌子,又把牌子递给轻雅和林飔冉道,“恐怕今天就您二位参赛了,也就不比了。双双晋级就是。” 第七十二章微词不少 林飔冉一愣,不敢相信地问道:“今年珏大师不来吗?” “应该是不来了。”寋老说道,“珏大师今年就没有报名,而报名的人也都。唉——”寋老又长叹一声,道,“有您二位前来参赛,我也就放心了。差点以为,今年一个人都没有,那可就,唉——” 林飔冉一呆,道:“若珏大师不来参加比赛,那我来做什么?罢了,退赛。” “哎呦,您可别这样。”寋老吓了一跳,道,“求您体谅体谅我这把老骨头,可千万别退赛。您若走了,荷花苑可就凑不齐人了。” “我就是为了见珏大师才报名参赛的,见不到他,我来也没用。”林飔冉道,“快点,我要退赛。” 寋老唉声叹气,道:“您可不能这样……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要见师珏的话,进入决赛不就能遇见了。”看着他们争执,轻雅呆呆插话,道,“师珏在梨花苑报名了。” 林飔冉闻言,怒然道:“你这小子,怎敢直呼珏大师名讳?你算个什么东西。” 轻雅应道:“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 林飔冉瞪着轻雅,道:“我没有听过你这个名字,你是哪里人?你不是这附近的乐手。” 轻雅正要说,宦牧赶忙拦住,笑然接话道:“童言无忌,林大师莫太计较。小雅是新人乐手,林大师没见过很正常。” 轻雅被拦在宦牧身后,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让他说? 林飔冉看看宦牧,道:“不问清楚,我怎么知道这孩子说话是真是假。若是珏大师不来,我岂不是白费时间。要知道,我为了见珏大师一面,可是推了不少演出,这是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想必珏大师应该是报名了,毕竟,这乐师大会的第一第二,只在伯仲之间。有燚大师在,珏大师不会不来。”宦牧笑然说道。 “燚大师,你说那个老神仙?”林飔冉自己先摇头,道,“老神仙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怎么能保证,他报名了这种赛事。” “燚大叔说他去水仙苑报名了。”轻雅立刻说道。 林飔冉一怔,这孩子对这两位大师的称呼都很亲昵,难不成这孩子认识这两位大师?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怎么可能,一个孩子,怎么会与两位顶级大师熟识。 轻雅见没人信他,不高兴地说道:“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爱信不信。”转头又对宦牧说道,“大叔,既然这里没比赛,咱们可以出去玩了吗?” 宦牧还未说话,那管事寋老连忙说道:“可不能出去玩。小雅,你进入了决赛,要和我们一起去竹林苑参加决赛。今日在荷花苑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统一出发。” “啊?”轻雅懵然,道,“要去哪里?” “竹林苑。”寋老应道。 “是哪里?”轻雅不懂。 “在丽都。”宦牧忍不住说道,“小雅,这是乐师大会的规矩。所有初赛中晋级的乐手,会由各苑统一安排,随管事同行赶至丽都竹林苑举行决赛。直到比赛结束前,都必须在竹林苑休息区进行赛前备战,一旦私自外出,就被视作弃权。” 好复杂哦。 轻雅听得一头雾水,道:“所以决赛是什么时候?” “十月十五。”宦牧应道。 轻雅惊讶道:“哎?那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啊。” “对,为了增加乐间的交流机会,特地这么设置的。”宦牧笑笑,道,“小雅,有这机会就去看看,见识一下也好。” 轻雅眨眨眼,想了一下,小声问宦牧道:“要去那么远,得花多少钱呐。” 宦牧好笑,道:“这你不用担心,他们收了报名费,就是做这个的,不需要你再交钱。” 这么好? 轻雅想了又想,小声问道:“宦大叔,从这里去你说的乐坊,和从丽都去你说的乐坊,哪里比较近?” 宦牧比较了一下,道:“丽都近,往北走两天就能到。从这里过去大约要七八天。” “那我们还是去丽都吧。”轻雅微笑着说道,“路途短的话比较省钱。” 宦牧笑了笑,这孩子的思维也是醉了。 “哼,别说的你好像就能去丽都一样。”林飔冉说道,“今日还没过完呐,说不定接下来会有乐手参赛,到时候就没你什么事了。” 轻雅呆了呆,有点郁闷。刚想到的省钱的法子就泡汤了吗? “喂,你们这里登记截止时间是几时?”林飔冉问道。 寋老查了下流程,道:“申时初刻。” “那还早。”林飔冉道,“我先去客房休息了,人多开赛了,记得叫我。” “是。”寋老赶忙应声。 林飔冉甩甩袖子,就走了。 轻雅呆了呆,不禁有些担心,还有人来要怎么办才好。就自己的技术,能胜过别人吗? “小雅,你不用担心。”寋老叹息一声,道,“能来两个人我真的谢天谢地了,应该是不会有比赛了。你和你这位朋友,也去客房休息吧,这个是钥匙。” 轻雅呆然接过,道:“为什么这么说?” 寋老叹息,一指苑中零散的人迹,道:“你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轻雅摇头。 “唉——报名一共九十九人,被抓了九十四人。而那九十四人,唉——已经全都不在了。”寋老无奈道,“那边仅剩的三个人,我们已经百般劝说过,可还是退赛了。如今呐,已经没有第三个报名的人了。” 轻雅呆了呆,至于嘛,这就退赛了啊? 宦牧一笑,道:“老先生,您这边是否传出了什么不好的流言,导致他们退赛了?” “是啊,唉——也不知道谁这么嘴欠,居然说我们乐师会要完,结果人就全跑了。”寋老愁眉苦脸道,“今年珏大师也没来,闹得我们这里好尴尬。要是有珏大师,本来还可以好点。唉——太多人是冲着珏大师才来荷花苑的。” 原来如此。 宦牧笑然道:“小雅还小,此次参赛,我若随行,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寋老笑叹道,“就是可能还要麻烦您忙吧干点活。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管事太少了,恐怕路途上连个做饭的都没有,搬东西人手都不够。” “好,这些杂事就交给我来办。”宦牧道,“我先带小雅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晚些我会把流程送过去。”寋老笑叹。 宦牧告辞,拎着发呆的轻雅离开了管事处。 “大叔,你伤刚好一点,不能干重活。”轻雅提醒道,“你怎么就答应了?” “这点小事,算不上用力。”宦牧笑笑,道,“小雅,刚刚那个林飔冉明显不服气你。我看他多半还要找茬的。到时候你就让让,别跟他呛着来,没意义。” 轻雅呆然,微笑道:“不过那个人真的好奇怪,那么拽的,师珏都没那么拽。” 宦牧笑笑,道:“每个人都不一样,他们爱怎样怎样,和咱们没关系,懂吗?” 轻雅点头,想了想,道:“不过他真的要找茬的话,我一直让,他不就更找茬吗?” “放心,若烦了,我帮你说。”宦牧笑笑,道,“你也休息休息吧,感觉你这几天都睡得很少。” 不说还好,一说完,轻雅打了个哈欠。 “好了,你睡会儿吧。”宦牧好笑,道,“有事我会叫你的。” “哦。”轻雅点点头。 客房在管事处旁的仓库二楼,有那么几间专门供乐手休息。 一到客房,轻雅到头就睡。 宦牧坐在一旁护卫,思绪悠悠飘远。 到底是谁,在故意找茬武林大会和乐师大会?如果武林盟和乐师会倒了,谁的受益最大?抢夺乐雅的人,目标到底是称霸武林,还是谋逆变天?所谓的武林第三,到底是谁有这么高的武功屠戮武林?而且,第三股力量既不是在找武林大会,又不是在找乐师大会,这力量到底在观望着什么? 思绪之际,眉头紧锁。 有点看不懂这局。到底为了什么?又要做什么?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个局,不像看到的这么简单。所有被牵连的人,也不只是现在看到的这些而已。 江湖很大,除却武林乐手,还有个人数多的职业,就是乞丐。然而没记错的话,似乎乞丐的身影已经很少,他们又发生了什么? 唉,诸事繁复,迷雾重重。 先保证眼前人不被伤害,其他的,再作打算。 “什么人?” 轻雅忽然惊醒,看向床边的窗户。 窗外没有任何人影,只有无风自摇的树枝。 “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宦牧却是反应慢了半拍,走到窗边的时候,树枝已经停止了摇动。 “宦大叔,刚刚那里有人。”轻雅指着窗外的那个树枝,转头对宦牧说道,“他的气碰到我的气了,吓了我一跳。” “有人?” 宦牧仔细瞄了一眼,果然,那树枝上有一点点的鞋子踏过的印记,可见此人轻功非常之妙。但乐手之中习武之人不多,恐怕这人并非乐师会的人。树在楼后种了一排,稍微探头出去,可以看到隔壁窗前的树枝一样被人踏过。 看来此人来这绝非偶然,不知又是哪路人马。 身后人声没了。 宦牧回头看去,见轻雅到头又睡了,不由得笑了笑。还好这孩子警觉,就是功夫差些火候。等他身体养到能支持住了,再教他多些武功防身好了。 有人敲门。 宦牧过去开门,见是寋老,微笑道:“辛苦您了。小雅已经睡了,有事跟我说就好。” 寋老仰头看了看宦牧,叹息一声,递过一个折页册子,道:“这是赛事流程,可要拿好。所有注意事项都写在上面,你们仔细读过。别到时候,说我们没有告诉你们。” “知道了,多谢。”宦牧客气地说道。 寋老点头,慈祥笑着,问道:“还没问过,您怎么称呼” “在下姓宦,叫我小宦就好。” 宦牧犹豫了一下,没有报出全名。 “哦,小宦啊,好好。”寋老叹息一声,道,“唉,那帮年轻人,有个风吹草动就呆不住。还要留下人看家,这路上,人手实在是不足。不然呐,也不至于让客人帮忙干活。” 宦牧一笑,道:“需要我做什么,请您直说便好。” 寋老笑叹道:“明日啊,你早些出来,帮忙拿下行礼,就行。” 第七十三章尾行 宦牧略微思索,问道:“可否告知,同行管事,还有何人?” “唉,也没什么人了。”寋老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车队一共是三辆马车,三个车夫都是租的。管事的话,也就我,小陈,小泰。其他也就没人了。唉——往常赛事临头,苑中都热闹非凡,如今可真是,唉——” 宦牧笑笑,道:“今年只是偶然不顺,或许过阵子就会好起来的。您也别太忧愁了。” “是啊是啊,不忧愁。”寋老叹息,道,“好了,你也休息吧。之后旅途劳累,可就没办法这么舒坦的休息了。” “多谢,您辛苦了。”宦牧礼貌道。 寋老叹息着,走到下一个房间通知去了。 宦牧关门,大概翻了翻手里冗长乏味折页册子,无趣地丢到一旁。除了要求守规矩听话,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感觉特别像针对师珏的规定,比如不许带随从,必须乘坐苑中安排的马车之类,和他们平民完全没有关系。 只是未知的事情太多,前途堪忧。 直到坐上马车,宦牧还是心神不宁。 相反,轻雅就觉得坐马车特别好玩。 第一次坐马车,不用走就可以前行,速度还很快,所以心情特别好。 “大叔,你看外面的树在走哎。”轻雅兴奋地指着车窗外,对宦牧说道,“哇,走得好快呢。” 宦牧看都没看,笑笑说道:“是车在走,不是树在走。” 三辆马车,头前是管事带路,中间是林飔冉,最后就是宦牧和轻雅。这样安排还挺不错,至少不会有同车的尴尬,还可以在马车上小睡。宦牧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生怕会有变故。 轻雅趴在车窗上向外望了一会儿,就缩回了脑袋。 “啊,看的眼花。” “你那么看,肯定会眼花。”宦牧笑笑,道,“你稍微放松下眼睛,看虚了就不会晕了。” “我试试。” 轻雅兴奋地又趴在车窗上,照着宦牧说的做了,还真是,看出来的景色好有趣,而且眼睛也不晕了。 “宦大叔,那个人是不是在跟着我们?” 轻雅刚要指,就被宦牧拉着离远了窗子。 “小雅,你不要让对方看到,跟我说,他在那里?” 宦牧警惕地让轻雅呆在远离窗口扇面射程的位置,以防对面会打暗器进来。随后,宦牧自己小心地从窗外往外看去。 “不在这边。”轻雅扯扯宦牧衣袖,指向另一边窗子,说道,“我是看到了这边的树上有划过一个人的影子,人应该在那一边。” 宦牧微怔,立刻从那边看过去。 果然,有个人借着日光刺目的掩饰,遥遥在树上跟着他们的车队。要不是轻雅看到了影子,还真没发现有人在那边悄然跟着,毕竟离他们这边还有一段距离。稍微看了一会儿,宦牧确定那人的确是跟着这荷花苑的车队。 “是坏人吗?” 轻雅好奇地问道,悠闲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豆糕在吃。 宦牧警惕地皱眉,道:“不清楚,不过这个人应该没有杀伤力,只是个侦察兵。” 轻雅一呆,道:“侦察兵?” “你看那人的身形,应该没有带任何重物,而且借着体型瘦弱用阳光掩饰行踪,并没有任何动作。看样子,似乎是得到的命令只是跟踪。”宦牧说道,“很难说他的目标是谁。” “应该是那个林大师吧。”轻雅随口说道,“他居然没有来找茬哎,安静得好奇怪。说不定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闹事了。” 宦牧古怪地看了轻雅一眼,道:“多半是他懒得理你。林飔冉也是个大师级人物,不会没事找你这个孩子惹事。” “哎?可是大叔你昨天还说那人会找茬。” “我只是担心他会找你出气,又没说他一定会来找茬。” “那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人跟着车队呢?”轻雅想了想道,“说不定是他跟错了,咱们这边根本没什么好跟的。” 宦牧无语地看着轻雅。 就轻雅身边的乐雅,就足够全天下来盯梢,更别说现在乐师会也被旁人盯上了,说不定也是为了寻找乐雅。 “哇,我看到了老鼠,老鼠哎!” 轻雅兴奋地看着没有人的那边树林,热情正高。 “那是松鼠。” 宦牧看了一眼立刻解释。头疼,感觉自己带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慢慢教起来可真是费劲了。就算轻雅在乐律和气功上面过于常人,其他方面,真是让人想把他按到私塾里好好教育一番。 轻雅的兴奋没持续多久,就开始打蔫了,到后来根本就是有气无力地趴在窗框上,脸色都不太好。 “晕车了?” 宦牧好笑地看看轻雅,看样子应该是晕车了。 “怎么还没到啊,好颠哦。”轻雅打蔫地说道,“坐车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用轻功赶路呢。” 宦牧笑笑,让轻雅道车厢里休息,道:“丽都可远,大约有七八日的路程。” “啊?那么远?”轻雅有种想吐的感觉,“我觉得我坚持不到那么久。” “只是白天走,晚上会休息。”宦牧好笑地说道,“小雅,你就是身体太弱了,才会晕车。慢慢适应罢。” 轻雅难过地抬头,道:“宦大叔,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难怪那个林大师没反应了,是不是他也晕车?” “……” 宦牧真是笑了,道:“都在车上,有反应也看不出来。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知道。”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休息?”轻雅已经很不舒服了。 宦牧道:“还得有一阵。” 轻雅难受得脸色好差。 宦牧想了想,道:“其实你会用自然之气,可以这样。你控制自己稍微有点轻功的效果,不要死死坐在车上,你就不会感觉那么颠了。” 轻雅脑子打结,呆呆说道:“我在这里腾空,车往前开,我不就会从后面甩出去了?” 宦牧一愣,道:“不会啊,有惯性。” “咦?那我试试。” 轻雅吐纳聚气,让自己稍微浮在车厢中。宦牧默默看着,笑了笑,这孩子果然有控制真气的天赋,随便一说就能做到。悬浮,这可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 “啊,感觉好多了。”轻雅缓过神儿来继续往外看,“大叔,有这么好的办法,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早也不知道你会晕车。”宦牧好笑,道,“很少有人会晕马车的。” 轻雅呆呆看着外面半晌,忽然说道:“大叔,以后咱们自己走的时候,不要做马车赶路了。” “为何?”宦牧闻言,只是笑笑。 “外面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都不可以去玩。坐在马车上,一下子就过去了。好没意思,感觉错过了好多风景啊,”轻雅撇嘴说道,“大叔,要不咱们下去玩玩,反正用轻功肯定可以追上车的。” “规定上写着,中途不许私自下车,否则取消参赛资格。”宦牧笑然道。 “规定?哪里的规定?” “说起来,还真忘了给你看,在这里。” “……大叔,我不认识多少字。” 宦牧愕然,道:“你不识字?之前的文字谱给你,不是都能认出来的?” “轻音识谱,但是我不识字。”轻雅呆然说道。 宦牧怔然片刻,笑了,道:“男孩子不可以不识字。罢了,既然说了要带你走江湖,这些事也就一并交给你了。小雅,要好好跟我学。” 轻雅乖乖点头,道:“所以,这个封面上写的是什么?” 宦牧笑笑,道:“乐师大会守则。” 轻雅顿时撇嘴,道:“规矩这么多,好麻烦。” “大部分都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不用管。”宦牧粗略地翻了翻,道,“不过暂时手头也没什么其他书册,拿着个认字还是可以的。” 轻雅想了想,勉强点头。 哎,这路上也没什么别的可玩的了。 一连七日,旅途索然无趣。 昼行夜停,严守规则。 林飔冉傲然不理人。轻雅识字简直头大。宦牧加紧恢复功力,真气已经可以稍稍汇聚。 寋老倒是乐见这样相安无事的旅途,长叹舒心。 侦察兵从头上掠过。 宦牧顿时警觉皱眉,想要追过去,被轻雅拉住。 “大叔,你要去哪儿?” “那尾巴还在,我去把他拿掉。” “别去了,让他跟着呗。” 宦牧一怔,道:“小雅,江湖多事,有这种尾巴,还是拿掉为好。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往哪里传令,万一惹来杀手,可就麻烦了。” 轻雅摇头,道:“大叔,我想过了,我认为还是不显露武功为好。” “理由?” “大叔你看,他们都没发现有人跟踪。” 宦牧看过去,轻雅手指的他们,就是现在还在煮着晚饭毫无觉察的寋老几人,还有林飔冉。 “这很正常。我也说过,乐手少有习武之人。那尾巴捎在那种距离,没点武功是发现不了的。” 轻雅点头,道:“但是反过来说,那人呆在那么远的地方,其实咱们这里的情况他也看不清楚,包括这些说话都是听不见的。这样的跟踪毫无意义,他除了知道行程以外,得不到任何信息啊。” “组织截杀,知道行程就够了。”宦牧皱眉,道,“咱们这一路都是绕城而行,他们若想截杀是很容易的。” 轻雅惊讶道:“哎?那有必要跟这么多天么?” 宦牧笑笑,道:“这算什么,当年他们跟踪敌人,十天半个月不在话下。如今不过跟了七天,完全不算事。” 轻雅呆了呆,没想到那么多,但是还是继续说道:“我还是觉得他是在试探咱们有没有会武功的人。大叔,你别去了,反正就算有杀手来了,也不怕他的。” 宦牧笑笑,道:“你若是怕我杀人,可以直说。不过我只是要赶走他,并非要杀他。” “大叔答应了不杀人,我信大叔。”轻雅微笑着说道,想了想,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叔,你怎么能确认他们能跟踪那么久?难道你认识那人?” 宦牧摇头,道:“这个人我不认识,但是他所在的枭锐禁军我还是知道的。这个人的身法和跟踪技巧,都是枭锐禁军常用的。” 轻雅一呆,道:“你都知道是哪儿的人,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往哪里传令?” 第七十四章竹有迷阵 宦牧看着轻雅,并未回应。 枭锐禁军,是禁军中唯一一支全员习武的军队。他们从不做那些普通的队列操练,而是做一些更为严苛的搏击术训练。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能够以一挡百的精锐。像这种会轻功暗器的侦察兵,算是里面比较弱的。倘若是真打起来,侦察兵虽不能取胜,但依然可以全身而退。更不必说,枭锐禁军的其他士兵,各自擅长一门江湖武功,随便哪一个出来都可以当做杀手,同时也是很好的打手。真要把这些人引来,江湖中没有人能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这支强大的禁军,兵符却未必在皇上手里。 因为这本来就是为了针对江湖武林而训练的军队,只是挂着禁军名号以作掩饰,实则和禁军没有半点关系。 宦牧稍稍皱眉。 若这命令真传给皇上,倒不会引起什么大动作。皇上统筹兼顾,弄着眼睛也就是为了监视动态。若不是皇上派来的,那可就没准是要杀还是稍后要杀了。 “嗯?” 轻雅偏头,还在等着回应。 宦牧轻叹一声,笑然道:“也罢,不管他往哪里传令,该来的总要来。若真被截杀,我至少能救你一人,也就够了。” 轻雅怔了怔,道:“大叔,你不救他们吗?” 宦牧笑笑,道:“枭锐禁军不比江湖侠士,他们军令严明,不杀白丁。而且枭锐禁军也不管其他闲事,命令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做多余的事。” “白丁?” “就是不会武的人。”宦牧解释道,“不会武的人不构成威胁,没必要杀。” “哦。”轻雅点头道,想了想,道,“确定?” “这个我确定。”宦牧笑笑。 轻雅想了想,疑惑地看着宦牧。军队应该是官家的东西吧,宦牧怎么这么了解?不过算了,反正宦大叔是好人,不知道他以前的事也无所谓。轻雅不再计较什么跟踪尾巴,到处找食吃。 寋老来通知行程,道:“差不多明日就会到竹林苑了,各位旅途辛苦了。” “无妨。” 林飔冉淡淡说道,独自坐在篝火旁闭目养神。 “终于要到了啊,我都要累死了。” 轻雅翻出来仅剩的几块红豆糕,边吃边说道:“这马车坐的可比走路累,我真是宁愿从那边走过来,都不想坐车。” 寋老叹气,道:“抵达竹林苑后,二位可在苑中休息。还有二十余日才到决赛,足够二位养精蓄锐,准备比赛。” 轻雅恍然,道:“原来故意留了这么长的时间,是为了休息啊。” “无知。” 林飔冉冷淡地说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岂能休息了事。” “哈?”轻雅不懂,“什么机会?” 林飔冉没有搭茬,假装没听到轻雅的问话。 寋老轻叹一声,说道:“小雅,你是第一次进入决赛罢。” “对呀,”轻雅点头,道,“我第一次报名呢。” “你要知道,往日,要想见到那些传说中的乐师,可不容易。但是这些乐师,马上就可以在竹林苑见到了。”寋老笑然解释道,“你可以趁此机会向那些大师请教,提高自己的技艺。” “哦,原来如此。” 轻雅点点头,忽然一呆。 也就是说,在竹林苑里,又要见到师珏追着荆燚讨教,然后被荆燚整的情节了。 晕,想着就闹腾。 “哼,你这小子就别想着讨教了,恐怕大师们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林飔冉闭目养神,淡淡说道,“你不过是碰巧晋级的,到里面估计也就是垫底的份,恐怕连问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啊,乖乖做个陪衬就好,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轻雅呆了呆,道:“其实我也没想着能晋级,但是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比,比不过再说。” “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嫌丢人。” 林飔冉看了轻雅一眼,道:“你不要以为进了决赛,就真的可以上台比试了。以你的水平,根本拿不到上台资格。” 轻雅蒙了,道:“什么上台资格?” 林飔冉不屑回答。 寋老见状,笑然说道:“小雅,这件事在册子上写了,你自己看下吧。” 轻雅哪里认识那么多字,只好小声问宦牧,道:“大叔,你看规则了没有?上台资格是怎么回事?” 宦牧笑笑,耐心给轻雅讲道:“乐师会八个分苑一共晋级乐手十六人,这十六人会在竹林苑中举办非公开复赛,争取决赛的上台演出资格。复赛期间,十六名乐手依次演奏曲目,然后选手之间互投。获得半数以上投票的选手,便可以获得决赛上台演出的资格。没有获得半数投票,则算作在复赛中淘汰,不能参加最后的决赛。” “那有奖金吗?”轻雅眨巴眼睛问道。 宦牧好笑,道:“晋级的都有奖金,数目多少罢了。” “哦,那就行。”轻雅也就是随口一问,想了想,道:“不对,那要是投票的时候,大家商量好,故意把弱的投去决赛,把强的淘汰,那不就不好玩了?” “规则上写了,互投的时候还有乐师会的评审在场。如果投票有失公平,则只投弱不投强的那名乐手会立刻失去比赛资格,并且终身禁赛。”宦牧大概翻了翻折页册子,道,“其他还有一些微调细则,以保证公平。看上去有些繁琐,不过还挺详细的。” 轻雅呆了呆,道:“那对于天下第一来说,都比他弱,那是不是就没法投票了?” “小雅,你不用扣这个。乐师会这么做,只是在考验乐手的鉴赏能力。”宦牧好笑,道,“如果乐手没办法分清好听和不好听,那就不是个好乐手。” 轻雅大概听明白了。 乐师会为了保证纯粹好听的投票,也是动了不少脑筋。不过总觉得,会被荆燚搞出点什么乱子来,不然才怪。 篝火渐熄,夜幕淡去。 没有人注意到,树梢的侦察兵悄然退去。 日出之后,马车再行不远,就到了竹林苑。 轻雅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满眼的竹子,一阵发晕。 这是什么鬼? 不知道这林子里面有多少的竹子,竹子上还绕着带有铃铛和彩旗的绳子。抬头看看竹林苑的大牌坊,探头看看竹林中若隐若现的院落。 轻雅挑眉,这个地方……确定不是迷宫吗?! “八卦分形阵?厉害了。” 宦牧站在轻雅身后,有趣地盯着眼前这个竹林阵。想不到江湖还有如此高人,在这里能弄这么厉害的阵法。 轻雅一脸茫然,道:“很厉害吗?” “现在不算厉害,不过把这铃铛绳子拆下来,可就厉害了。”宦牧赞许地说道,“若没这些路引,可很难走到中间去了。” 轻雅呆了呆,道:“把竹子都打倒了不就行了,很容易就过去了。” 宦牧笑笑,道:“竹子韧性可大,想弄倒没那么容易。而且我跟你讲,你看那些茂盛的竹叶,每个竹叶都会蒸腾水汽,水汽会影响光线折射,造成视觉错觉。你现在看到竹林中的那个建筑,必定不是在那个位置。” “哈?”轻雅不懂。 宦牧好笑,道:“小雅,你看那边的建筑位置,然后记下来。” 轻雅点头,道:“记得了。” “你记得这个位置,然后随便往旁边走几步。”宦牧看着轻雅走了几步,道,“你先不看建筑,觉得建筑应该在哪边?” “在那边。”轻雅伸手一指。 宦牧好笑,道:“你自己看看。” 轻雅抬头,发现自己指的位置没有建筑,而看到的建筑和刚刚看到的位置,完全在左右对称的位置。 “神奇了。” 轻雅左右看看,还真是有趣的林子。 “二位,可不能乱走。”寋老赶忙走了过来,叹息道,“请二位跟着我们,一直顺着引路绳走,千万别走丢了。这林间变化颇多,一旦走失,可能几天才能走出来的。” “知道了。”宦牧应声,又问道,“不知您可有准备蓑衣油伞。” 轻雅一愣,立刻抬头望天。是他眼睛出问题了吗?那么大的太阳其实只是一个错觉? 寋老也是一愣,应道:“现在没有,不过竹林苑内应该会有。您若需要,到里面之后,可以问管事处借来一用。” “多谢告知。”宦牧礼貌应声。 “小事。”寋老叹息一声,道,“好了,快跟来,林大师已经久等了。” 宦牧点头跟上,轻雅也跟上。 一行人从入口顺引路绳而行,走入竹林。 走了几步,轻雅疑惑地问宦牧道:“大叔,天上连云都没有,你要雨具做什么?” 宦牧一笑,看看前面的三名管事和林飔冉,带轻雅落后一步,小声解释道:“现在不会下雨,但是日落之后会有大雨。” 轻雅呆了呆,道:“日落就睡了,有雨也无所谓啊。” “此处有这般厉害的阵法,我想先探探路,研究下走法。以免有人解下了引路绳子,你我会被困在此处。”宦牧笑笑,解释道,“早些探好路,以防万一。” 轻雅奇怪道:“直接问下里面的人不就知道了。他们建的阵,难道还不知道怎么走啊。” “这是防御用阵,不可能轻易告诉外人走法,不然就不叫防御阵了。”宦牧笑笑,道,“而且我看这竹子年头已久,但这引路绳却新。恐怕这阵是早建好的,而如今在这里的人,未必知道这个阵法要怎么走,只是单纯的在换新引路绳罢了。如此,不如我去探路,心里也有个底。” 轻雅呆然,担心道:“大叔你不会迷路吧?” 宦牧笑笑,道:“这阵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我只是要确认下有没有微调之处,或许还会有些伤人的机关陷阱,增强威力。” 轻雅呆然,果然这种复杂的事情不适合他想。 沿着引路绳拐过几个弯,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蓑衣斗笠的人,蹲在路旁,盯着一棵竹子入土的地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这位……老前辈,您可是迷路了?” 寋老想着,虽然此人没有挡路,但是能来到这的不是乐手就是管事,总该打个招呼。看这人斗笠下的头发雪白,也就干脆地称呼为老前辈。 “嘿!谁说我老?谁说我老!真是气死个人!” 第七十五章偿命 那人跳起来老高,不用看,轻雅就知道这人必是荆燚。 荆燚气鼓鼓地瞪着寋老,上下打量,道:“你才老!看你,头发都白了,脸都皱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别人老!我看你肯定上七十了,对不对!” 寋老尴尬地行礼,道:“不敢,在下今年五十有五。” 荆燚顿时噎住,哇哇大叫,道:“你胡说,你肯定谎报年龄了,你怎么能没我年岁高,看你都长成那模样了!老实说,不许像个大姑娘似的,还充小装嫩的。” 寋老尴尬万分,只好说道:“论样貌,在下的确比前辈显得老。” “这还差不多。” 荆燚哼了一声,道:“叫我前辈可以,谁说我老。我弹他脑崩儿的。” 寋老赶忙躲荆燚远些,有些后悔上前搭话了。 “燚前辈。” 林飔冉见寋老退开,赶忙上前一步,向荆燚行礼,道,“前辈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岁月流逝也未留痕迹,晚辈佩服。” “哎呦,你这嘴甜到会说好话,不像那个老家伙,好赖话都不会说。”荆燚满意地点点头,道,“你是来参加乐师大会的?” “是,晚辈林飔冉。”林飔冉恭敬行礼。 “林飔冉?没听说过,”荆燚仔细想了想,道,“你没进过前十罢?” 林飔冉尴尬道:“未尝有幸。” “不过没事,我现在记得了。”荆燚嘻嘻一笑,道,“小冉啊,冲你说的这些好话,复赛的时候我会好话关照你的。” 林飔冉感激地行礼,道:“多谢前辈。” “好说好说。” 荆燚随意地挥挥手,眉毛一挑,目光扫向站在后面稍远一直不说话的轻雅脸上,俏皮地挤眉弄眼。 轻雅咧了下嘴,假装没看见荆燚般,看向反方向的竹子。 荆燚本就是逗轻雅,也没想过他会回应。然而目光扫到轻雅身边的宦牧身上,目光顿时犀利一闪。瞬步走到轻雅和宦牧中间,荆燚笑眯眯地揉着轻雅头上扎髦髧,有趣的捏捏。 “几日没见,还梳了头发,挺会打扮的嘛。” 轻雅知道躲不过,只能任荆燚揪着玩,应道:“宦大叔帮我梳的。” “宦大叔?” 荆燚微微惊讶一下,这孩子居然和那人还挺亲密,看上去似乎一起呆了不少时日。笑容染上些许无奈,到底是个孩子,江湖经验不高,警觉心太少。 “嗯,”轻雅介绍道,“这个就是宦大叔。” 荆燚转身看了看宦牧,依然笑眯眯的。 宦牧下意识地轻扶假面,退了半步,拱手行礼。不敢看荆燚,只是恭敬说道:“晚辈见过燚前辈。” 荆燚正想要再说些什么,转头看到有闲杂人等围观,眼珠一转,笑嘻嘻先对那林飔冉说道:“小冉啊,你是刚来吧?” “是。”林飔冉受宠若惊般连忙应道。 “那你们先进去吧,往前大概再走那么七八九十个弯,就差不多了。”荆燚笑嘻嘻地说道,“一定要沿着引路绳走哦,不然肯定会走丢的哦。” 寋老连忙说道:“这两位也是新来的,让他们自己走,恐怕会迷失方向的。” “嘿,瞧你这话说的,我不是人呐?!”荆燚立刻急了,不悦道,“这地方我来过好多次了,我带着他们走就行了,不会走错的。你们赶快进去,哪儿那么多废话,真是的。” “是。” 寋老赶忙应声,带着林飔冉和俩管事走了。走出老远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大师级人物真是古怪得难以忍受,还是赶快交差走人的好。 荆燚看着闲杂人等离开,一脸坏笑。 “燚大叔,你不是把那边的引路绳弄断了,让他们找不到路了吧?” 轻雅看着荆燚的坏笑,就知道他肯定又在耍人玩了。 “弄断这种事太小儿科了,不适合我。”荆燚笑嘻嘻地说道,“我在仓库里找到一卷余下的引路绳,在巽字宫里多绕了几圈,他们呀,估计得跟那儿绕上一个时辰的,才能往前走。” 轻雅都能想象到那帮人在里面转的郁闷样,扶额了,这老顽童真是哪里都能玩上瘾。 “大叔,为什么你穿成这样?” “拿绳子的时候这东西就放在旁边,我顺便拿过来穿着玩的。” 轻雅才不信嘞,荆燚就没做过一件不耍人的事。多半是晚上想搞什么整人项目,才事先准备了蓑衣。想到这里,轻雅不由得往宦牧身边凑凑。 珍爱生命,远离荆燚。 不然早晚得被荆燚整得没脾气。 荆燚笑眯眯地坚持挤在轻雅和宦牧中间,只对轻雅说话,道:“不错嘛小雅,能在荷花苑晋级,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孩子,很乖!” 轻雅摇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比。” “嗯?”荆燚一愣。 轻雅接着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死了好多人,结果参赛只有俩人,就都晋级了。” 荆燚闻言一呆,道:“细说来听听。” 轻雅努力按顺序说明情况,还是说得有些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只好求助地看向宦牧。宦牧垂着头不敢与荆燚对视,认真帮轻雅把说漏的都补充上了。 “也就是说,一场数百人的乱斗,就你一个人活下来了。”荆燚笑嘻嘻地看了看宦牧,道,“不错嘛,不愧为崇岱万人敌。” 宦牧脸色骤变,行礼道:“前辈……” 本来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荆燚哈哈大笑,道:“说起来,我还一直奇怪,从水仙苑到此,这么短的距离,居然会粘上小尾巴。不过看到你了,我也大概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宦牧一惊,忙道:“不,前辈,这不是……” 荆燚一摆手,没让宦牧说下去。 宦牧顿时住嘴,不敢出声。 轻雅探头看看,这俩人的反应有些古怪,不知道在搞什么。不过宦牧不说,就只能自己说了。 “燚大叔,你在过来的路上也遇到小尾巴了?” 荆燚一怔,道:“你也遇到了?” “嗯,”轻雅把那个侦察兵一路跟踪的事说了一遍,道,“那人也真够厉害的,这么多天都没下树枝,都不知道他怎么吃饭睡觉的。” “那不叫厉害,他们就是那么训练的。”荆燚笑嘻嘻道,“七天小意思,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轻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宦大叔也是这么说的。” “枭锐禁军嘛——应该没有人比你宦大叔更了解这支军队了。” 荆燚笑嘻嘻地,意有所指。 轻雅不明所以,偏头眨眼。 宦牧正要开口,又被荆燚抢了话头。 “小雅,你瞧这是什么?” 荆燚笑嘻嘻拿出一个小白药丸,在轻雅面前一晃。轻雅还没反应过来,宦牧立刻上前,伸手拦在药丸和轻雅中间。 “前辈,这可玩笑不得。”宦牧把轻雅拉远些,严肃道,“这是从西洋国家引进的闪电毒药,沾者必亡。您可不能让小雅碰到。” “这个没事,我又没弄破胶囊。”荆燚笑嘻嘻地看着宦牧,道,“不过说起来,那个小尾巴被我拔了一颗牙,还挺机灵的逃走了,蛮机敏的。就是不知道下一个毒囊会安在哪个牙上,会不会不习惯。万一吃饭的时候忘记给咬破了,那可就没救了。” 宦牧顿了顿,行礼道:“近日之事,的确与我无关。但曾经之事,是我不对。前辈若要如何,晚辈定不推脱。” 荆燚笑眯眯看着宦牧。 宦牧一副认错的模样。 轻雅呆了呆,道:“你俩到底在玩什么啊,我都听不懂。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嘛,大人说话真是麻烦。” “别急,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不过现在……”荆燚突然把手中的药丸往宦牧面前一递,道,“你把这个吃了,咱们两清。” “哎?!”轻雅一怔,道,“不可以,那不是毒药吗?会死人的。” 宦牧毫不犹豫拿过药丸,笑笑,道:“小雅,这是我该还的债。很抱歉,答应带你走江湖的事,不能完成了。事情始末,想必燚前辈会告诉你的。我亲自向灵偃大师谢罪去了。” 说罢,宦牧一口吞下药丸,闭目等死。 轻雅呆然,不知所措。 转头,看到荆燚朝着自己挑了挑眉毛,轻雅立刻明白那东西有鬼。 荆燚笑嘻嘻地把轻雅拉过来,悄悄在他耳边用宦牧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那个毒药太危险了,已经被我中和处理了。这个呢,是我用昨晚的剩饭捏出来的。怎么样,很真吧,连你宦大叔都没看出破绽呢。” 轻雅古怪地看了一眼荆燚,道:“你是用手捏的,还是用嘴捏的。” “当然是——混合捏的。” 荆燚笑嘻嘻应道,很满意地看着轻雅。这孩子很懂怎么整人嘛,很是不错。 轻雅看着荆燚一副得意欠抽的表情,有些可怜地看着紧张到有些脱力的宦牧,轻轻拉了拉宦牧的衣袖。 “宦大叔,你别生气。燚大叔就喜欢整人玩,习惯就好了。” 宦牧缓缓睁眼,沉郁地叹气一声,道:“不,就算是真的,也是我罪有应得。” 轻雅一呆,想了想,奇怪道:“宦大叔,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并没有见过燚大叔吧?” “未曾见过。”宦牧应道。 “那你为什么会……你到底欠了他什么?”轻雅不解。 宦牧抽搐了一下嘴角,难以启齿。 荆燚也只是笑眯眯的,没有解释。 轻雅期待地左右看看,直到无语地左右看看,这俩人就是不说话。 一阵秋风吹过,轻雅敏感地打了个喷嚏。 “哎呀,天气太冷了,还是赶快回去吧。”荆燚笑眯眯地招呼道,“有什么事也要好吃好喝好舒服地说,这里实在是太不适合长时间交谈了。” 说着,荆燚撩开引路绳,直接传阵而过。 “燚大叔,会迷路的。”轻雅提醒道。 “哎呀,不会的。这里的竹子有一半都是我自己种的,这要搞不清路,我也太丢人了。”荆燚直接无视引路绳,直线往中心建筑群走去,“你们俩赶快跟过来,跟丢了可怪不得我喽。” 荆燚走了几步,好像走出去老远一般。 轻雅心里没底,又怕荆燚冒坏水,不敢直接跟过去。 “小雅,跟我走。” 宦牧轻叹一声,牵着轻雅的手,带他进入越过引路绳,进入阵中,几步就跟上了荆燚。 “不错,继续跟来。” 荆燚笑嘻嘻地,拐着弯地头前带路。 第七十六章心事重重 八卦分形阵,相似相同,连绵不绝。 荆燚走过几个弯,看着后面俩人跟的轻松,不由得坏笑,假装不经意地走到那边死循环处,逗他们进去。 宦牧没有多想,带着轻雅紧紧跟上。看着他们进了循环,荆燚立刻绕出循环,继续往前走。宦牧发现错踩循环的时候,稍稍皱了皱眉。然而只是稍慢了一些,便带轻雅出了循环。 好险,这阵不止是外分形还有内分形,每一个处都是一个小阵,直到分形点小于一棵竹子。 荆燚回头一望。 嗯?发现的还挺快,还以为他们会在里面绕上至少一刻钟。看来这位的本事,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恶作剧心骤起,荆燚蹦蹦跳跳,瞬步移形,眨眼间出了阵,站在中间大门口,笑嘻嘻地瞅他们要怎么出来。 见到荆燚出阵,宦牧离开停了下来,谨慎地分析周围的阵型。 轻雅呆了呆,心想自己还好没有跟着荆燚,不然肯定要被他丢在这阵里迷路了。真是头疼,宦牧也是,为什么非要跟着荆燚走。这阵看着就眼晕,而且走了这么远,建筑光影已经转到他们身后,他们身前只有浓密的竹林。真的是往这边走吗?轻雅都不确定。 宦牧稍作思考,确定方位,迅速带着轻雅穿梭竹林。快出竹林的时候,轻雅还看到建筑在左前方稍远的位置,等拐过最后几根竹子,忽然发现建筑近在眼前。 荆燚笑嘻嘻的面孔突然拉近。 轻雅微微撇嘴。 “这都能走出来,不错不错。”荆燚笑嘻嘻道,“小牧啊,觉得这阵怎么样?” 宦牧计算得有些疲惫,依然恭敬道:“比想象中难些。这竹叶蒸腾的水汽,当真影响很大。若是单纯的阵法,晚辈应该能早些出来。” “啊,那你应该回头瞧瞧。”荆燚笑然说道。 宦牧回头,更为惊讶。 站在此处,再往外看,竹林一览无余。 是了,他们是从南门而入,日光由南向北,折射光正好干扰判断。但现在日光直射,可以清楚地看到竹林内的一切,连正在巽字位打转的林飔冉几人都看得真切。看来这阵是进来难,出去容易。 “如此,这阵的确是精巧。”宦牧微微皱眉,道,“但若有内应,这阵法不就没用了。” 荆燚哈哈大笑,道:“对懂得人来说,怎么都好走。不过哪儿有那么多人懂这阵玄乎阵法,你就是给他图让他走,也未必能走的了。你看小雅,整个人都在犯傻状态,早就迷糊啦。” 宦牧低头一瞧,的确如此。 不由得好笑。 轻雅闻言,呆呆然抬头,道:“那些竹子好奇怪,好像总也走不完一般。” “反正现在算是走出来了,暂时可以不管那些竹子了。”荆燚笑嘻嘻道,“走吧,带你们见识一下这竹林苑,都是第一次来罢。” 宦牧顺从地应声。 “那,”轻雅伸手指着林间打转的几人,道,“不管他们了吗?” “不用管,又不是死胡同,费点时间肯定能走出来就是了。”荆燚一脸坏笑地瞅了瞅被困众人,洒然转身挥袖,道,“走啦,里面好玩的多着呢。” 荆燚带头,宦牧轻雅跟上,几人一同往竹林苑里走。 “一进门这里呢,是大堂,不过这里没什么玩的,都是一些严肃吧唧大男人在这里值班。”荆燚嫌弃地撇嘴,说道,“左边的西院,是他们那些管事的住所和办公区,特别不好玩,咱们就别过去了。从右边过去,东院有专门的隔音练习室,感觉还不错。” 轻雅下意识跟着荆燚走了几步,猛然感觉不对,还是退到宦牧身边,牵着手以免走丢。荆燚边走边讲,讲到一半,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那俩人牵在一起的手。宦牧顿时抽回手,并把轻雅往前推,让轻雅跟在荆燚身后,自己跟在最后。 宦牧怎么了? 轻雅疑惑地看看失常明显的宦牧,又看看眼前讲得兴高采烈的荆燚,心里不舒服。有事吧,要么就说,要么就不说,这说一半,真是让人纠结。 “绕过东院的练习区,北院那边就是休息区。”荆燚顺手把轻雅拉过来,给他讲道,“你看这休息区,一共十六个房间,井字分开,每个苑的两个房间挨着。中间还有这么大的空地用来学习交流,啧啧,也真亏他们想得出来。不过从这边往西院过去,正好就是他们的杂物仓库,嘿嘿,正好在我房间后面。” 轻雅呆了呆,看着这好大的院子,感觉这一定是花了不少钱建的,乐师会可真有钱。 荆燚见轻雅不搭茬,无聊地耸肩,带他到荷花苑地字间门前,道:“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有什么行礼可以随便丢进去。诶嘿,咱们也算对门了,我在水仙苑天字间。” 轻雅有些心不在焉,不太喜欢两位大叔这样的感觉,也没太留意荆燚讲了些什么。不过房门上一件彩色的小饰品顿时吸引了轻雅的注意力,好有趣的小东西。 “那是什么?”轻雅问道。 “那个啊,是名牌啊。”荆燚难得有好心情的解释道,“竹牌上写的是你自己的名字,你不认识吗?” “我就算再不识字,也认识自己的名字好不。”轻雅指着名牌上的小饰品,道,“我是说,那个是什么?” “这东西叫竹编,样式应该能看出来吧,就是琴。”荆燚笑嘻嘻地说道,“一般来讲,大家在分苑确定晋级之后,会有各苑管事提前飞鸽传书过来,告知主会场本次晋级的人员名单,还有主用乐器。管事会按照排名,在每个房间门上悬挂乐手对应的乐器竹编,还有姓名竹牌。这样方便大家交流,也方便有人路痴找不到自己的房间。” 好有趣哦。 轻雅盯着那个竹编琴,还真是,和自己琴的款式都一样。再看隔壁房间门口,竹编二胡也很精致。哎呀,真是好可爱呢。 “好啦,别站在门口了,进屋瞅瞅。”荆燚不客气地退开了轻雅的房间门,走了进去,随手把蓑衣什么的都放在架子上,撇嘴道,“还以为很快要下雨,结果居然还没下,这半死不活的天气人,让人着急。”说着,自己跑到桌子旁坐下休息,叫道,“小牧,去弄壶茶来。” 宦牧立刻应声,拿着茶壶找水去了。 轻雅走到房中,有些不太适应这样宽阔的房子,恍惚好像看到幻象一般。好漂亮的地方,比之前在中陵城中的房子还大,家具和用品也很是精致。 这些东西肯定好贵。 轻雅小心捏了捏床上的被子,哇,主卧次卧的被子都好软乎,简直是豪宅。 “小雅,你怎么会跟宦牧在一起?” 趁着宦牧没在,荆燚笑吟吟地问道。 轻雅怔了怔,也到桌旁坐下,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只是脑袋一热,就让宦大叔带我走江湖了。那时候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宦大叔也都给你说了的。” 荆燚笑笑,拿过一个杯子在桌上转啊转的。 轻雅小心地看看荆燚的表情,道:“燚大叔,你以前见宦大叔嘛。” “没有当面见过,只是见过他的画像。”荆燚笑嘻嘻的说道,“我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轻雅顿时紧张地看着荆燚,道:“你不要杀他,他是好人。” “我都说了,他敢吃那个假药,我们就两清。”荆燚笑眯眯地看着轻雅明显不信的表情,继续说道:“小雅,我根本不知道他要来,所以也根本没有要杀他,只是他自己还放不下。想来也是,当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要彻底放下,的确需要时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轻雅疑惑道。 “等小牧回来,让他自己说。”荆燚微笑,道,“这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所以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宦牧还没回来。 轻雅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崇岱十八年。” 荆燚报出一个难以忘怀的年份。 这一年,发生过太多太多的事。 轻雅一脸懵逼,道:“十八年?今年不是才十三……不,是十四年。” “今年是景旺十四年,我方才说的是崇岱十八年,年号不一样。”荆燚笑吟吟地说道,“算起来还真是,从那时到这时,都换了个皇帝了。哎,真是时间一去不复返呐。” 轻雅还是不懂,道:“所以,那时多少年前的事?” “说来,似乎正好三十年。”荆燚想了想,应道。 轻雅咧嘴。 三十年,那是轻雅无法想象的遥远时间。为了那么久之前的事在现在闹成这样,至于嘛。轻雅实在是不理解,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记这么久,他连昨天晚饭吃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宦牧端着壶走了过来,恭敬地给荆燚沏茶。 “给小雅也倒上。”荆燚端着杯子,坏笑着说道。 宦牧依言照做,垂头站在旁边。 轻雅愣了愣,招呼道:“宦大叔,来坐。” 宦牧微微抿嘴,立而不言。 轻雅一呆。 “行了,小牧,来坐罢。” 荆燚笑嘻嘻地将茶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手指捻着杯沿。见宦牧并无动作,笑了笑,继续说了起来。 “说实话,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所以方才凶你呢,也不是为了陈年旧事。”荆燚抿了口茶,咂咂嘴,道,“你应该知道,自古官府江湖势不两立,但又互相畏惧。所以看到你在小雅身边,我以为你在打他琴的主意。不过刚刚和小雅聊了几句,他对你还是信任有加。想来也是,如果你若真对小雅有害,那老东西也不会放过你的。所以呢,我现在对你并无敌意,你不必这么紧张。” 宦牧恭敬行礼,歉疚道:“晚辈当真罪该万死,任凭燚前辈责罚。” “责罚用不着,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就行。”荆燚笑眯眯地开玩笑。 宦牧认真道:“任凭燚前辈差遣。” 荆燚好笑地瞅了瞅宦牧,道:“见过真人我才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好骗啊。” 宦牧不敢多言。 “好了,你赶快坐下吧。”荆燚扭扭脖子,道,“你站着我还得抬头跟你说话,说的我这脖子都疼。” 第七十七章不愿重提 宦牧行礼,在桌旁坐下。 荆燚顺手倒了一杯茶给宦牧,宦牧惊然起身推脱。荆燚用力一按,就制住了宦牧的手。 “小牧啊,你别这样,还有小雅在看着呢。”荆燚把茶杯推给宦牧,说道,“其实那时候的事提不提都无所谓了,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但是刚刚这么一闹,小雅心情也不好,是吧小雅?” 轻雅点头,道:“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宦牧一怔。 “所以呢,趁着现在没有旁人,咱们干脆把话说开了。把陈年旧账翻完,然后一切就过去了。”荆燚笑嘻嘻地看着宦牧,道,“我不希望,小雅在最后决赛的时候,是带着情绪去的。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乐师大会,我还准备让他进个前十的。” 宦牧呆了呆,道:“燚前辈,我……” “好,那就我先说,你想清楚了再说。不过我知道的很简单,所以很快就能说完。” 荆燚想都没想,就笑吟吟地说道:“三十年前,朝廷对江湖展开了一次屠杀行动。那时候我不在江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当我听说毕方谷出事的时候,就立刻赶了回去。然而等我到了毕方谷,只看到一片漆黑。整个山谷都被烧掉了,什么都没留下。” 宦牧微微发抖,痛苦地闭上了眼。 荆燚只是笑了笑,道:“我知道,下杀令的人,是朝廷。执行命令之人,是当时称作崇岱万人敌的少年将军,宦牧。执行任务的军队,是少年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枭锐禁军。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任何事实。” 宦牧一言未发,微微颤抖。 轻雅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荆燚,道:“我有问题。” “问吧。”荆燚笑眯眯道,“不过此事日后不想再提,所以有什么问题最好现在问好,过时不答。” 轻雅眨眨眼,道:“燚大叔,你说你不在江湖,那你在哪儿?” 荆燚怔了怔,道:“小牧你来说,我不稀罕答这个问题。” 宦牧缓和了片刻,认真道:“燚大师在当年,是圣乐坊有史以来,唯一一位琵琶少司乐。” “哎?”轻雅一怔,道,“居然不是大司乐?” “大司乐要干活,还要去阿谀奉承旁人,我才不稀罕做。”荆燚哈哈一笑,道,“要说我本来也没想加入圣乐坊,还不是因为当年的大司乐哭着求我去撑场面,又给了我高额的报酬,我这才去挂了个名,凑了个热闹。” “真的假的?” 轻雅听了荆燚的话,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燚前辈的所言非虚。”宦牧认真道,“当年,燚前辈曾连续三届乐师大会,完胜了当时的大司乐钟耒,是以名满天下。连我这对乐律好不关心的局外人,都有听过荆燚的大名。” 轻雅目瞪口呆,稍微算了算时间,道:“燚大叔,你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天下第一乐师了啊?” “何止!我十岁的时候就是天下第一。只不过那时候的小耒还不是大司乐,所以说起来是三次,但事实上我应该是连续赢了他四次。”荆燚说起这个,兴奋异常,“要说小耒的技术还真差,还不如小珏。现在的小珏至少是第二,小耒当时最好成绩才是第五名,都没进过前三。” 轻雅惊讶地合不拢嘴。 荆燚十岁就是天下第一?这是何等天才! 荆燚嘚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小雅,你不用这么惊讶。其实第一次的第一有些水,根本算不上第一。那次是师父的腰伤发作没办法参赛,所以我和师兄去参加的比赛。要是师父去了,根本没我什么事。我第一次打败师父,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 轻雅勉强缓了缓,道:“咦?等下,那宦大叔那时候,几岁?” “小牧应该……十五岁罢。”荆燚笑嘻嘻道,“我记得他刚刚束发,御赐少年将军。那时候我进圣乐坊,他外出执行任务。恰好错过了,没有见上面。” 轻雅惊呆了,乖乖,这俩都是天才类人物吗? 若是自己十五岁……还不知道会学成什么样呢。郁闷,忽然也不想和宦牧一起走江湖了,太打击人了。 荆燚笑吟吟看着轻雅,道:“小雅,没事的,你只是起步稍晚,也不算太迟。过个十年,肯定有所作为。” 轻雅别扭道:“有个十年我也不可能超越你们,你们都是天才……不,你们都是变态,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小雅,天才也是苦练上来的。”荆燚笑眯眯说道,“我三岁接触乐律,五岁学琴,九岁学琵琶习武,十五岁小成,而后称天下第一乐师。不过天下第一也挺无聊的,还是学的时候比较好玩。” 轻雅撇嘴,不高兴状态。 看着孩子一派天真,宦牧忽然轻松了些。明明是一场沉重的杀局,被轻雅这么问的,感觉有点欢乐。再看看荆燚的确不在乎的样子,宦牧又有些抑郁。不明白荆燚为什么如此豁达,明明发生了那样惨痛的事情,惨痛到自己至今都不愿回忆。 “小牧,该你说了。”荆燚笑吟吟说道,“把你小时候的学习经历大概叙述一下,几岁都干了啥事?” 宦牧一怔,如实说道:“我三岁念书,五岁接触兵法,十岁习武,十二岁组建枭锐禁军,十五岁……” 等了一会儿,见宦牧没有说下去,荆燚笑嘻嘻地说道:“我很好奇,你几岁还会尿炕?” 轻雅一怔,期待地看向宦牧。 宦牧认真地想了想,道:“两岁之后就没有了。” 荆燚拍案大笑,差点把茶水都打翻了。 轻雅也是愕然,道:“宦大叔,燚大叔是逗你的,糊弄过去就好了。” “前辈问什么,我说什么。前辈要我做什么,我做什么。我宦牧,言出必行。” 宦牧的表情格外地认真。 “哈哈哈,我算知道你这孩子是哪儿出问题了。”荆燚笑得抹眼泪,道,“太认真,也会要命的。” 忽然笑意一收,荆燚笑吟吟地说道:“小牧,我想听那时候的事情经过。” 宦牧思忖片刻,道:“我慢慢说,可以吗?” “可以。” 荆燚笑吟吟地喝着茶,拿着杯子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燚大叔,你在发抖呢。” 轻雅眼尖一下子发现了。 宦牧一顿。 荆燚眉毛一挑,笑嘻嘻地放下杯子,伸手过去捏轻雅的髦髧,道:“没有的事,你肯定看错了。小牧,你开始说吧。” 轻雅偏头,也不再点破荆燚手抖地明显,而是看向宦牧。 荆燚笑吟吟地,也看向宦牧。 宦牧轻叹一声,开始讲述。 “其实这件事情,起因很早。那还是我在十二岁那年,听闻江湖上有武林人士作乱,是以奉先皇之命,训练了一支专门对抗用来武林人士的特别军队——枭锐禁军。在我十五岁那年,枭锐禁军训练有成,先皇在大殿之中封我为少年将军,令我清剿江湖乱党。” “我还记得,在短短一个月内,我率枭锐禁军百人之师,迅速剿灭武林中几个人数最多的帮派,共计斩杀两万余人。一时之间,武林人士躲躲藏藏,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闹不起风浪的小门派。” 荆燚奇怪道:“那些武林门派少说也有几百人,多了也有上千人,你说剿灭就剿灭了?他们没有抵抗?你们没有损耗?” 宦牧认真应道:“他们或有抵抗,但是我们的确没有损耗。像人数最多的丐帮,武功厉害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而且大部分丐帮弟子都散落各处,逐一剿灭轻而易举。而其他的帮派情况也大致相似,只有个别顶尖高手到最后麻烦了一些,但是用上阵法,以多打一,他们也就不是对手。多数情况下,我们去袭击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发现,就已经被我们杀死了。” 荆燚惊讶道:“那还真是厉害。” 宦牧说起自己训练的军队,颇为自豪,道:“枭锐禁军虽然只有一百人,但各个身手不凡。每次出击只需一偏之人,由偏师带队夜间伏击。其余人在外面包围门派建筑,以免有落跑之人。在枭锐禁军之中不只有搏击手,还有医师,方术师,兽语师各路人才。众人协作,配合默契,是以迅速剿灭了多个武林帮派。” 荆燚大概听懂了,道:“就是类似于集体暗杀,对方基本没开始反应,已经被杀了。少数反抗,也不足为惧。” “对。”宦牧应道。 “但是毕方谷不是武林帮派啊,我们只是个不足百人的江湖乐坊。”荆燚疑惑道,“你去清剿毕方谷,难道真是为了乐雅?” “对。”宦牧应道。 “那就更奇怪了。”荆燚说道,“我师父有乐雅这件事,应该只有我知道,那还是因为我有次在仓库偷食的时候,无意中把乐雅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后来师父也只告诉过我,那是乐雅,连我同门师兄弟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宦牧稍顿,应道:“是听家父所说,乐雅藏于毕方谷,我才会去那里。” 荆燚奇怪道:“那你爹是怎么知道的?” 宦牧摇头,道:“我未曾问过,只是听家父说,他曾是在皇宫的藏书阁里见过一本书,那书里有一页描述了这个乐器。循迹而查,发现这琴应在毕方谷。” 荆燚想了想,道:“说说你怎么烧的毕方谷。” 宦牧左紧张得手握拳,指甲刺破掌心出血。 “宦大叔!” 轻雅赶忙出言提醒,慌忙拿了垫茶杯的布给宦牧止血。 荆燚见状,笑眯眯道:“小牧,你别紧张。我当真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火烧毕方谷的。要知道,我对毕方谷的自然天堑,是相当有信心的。而且就算你们进得去毕方谷,凭你们一百个武术高手,不可能动得了我师父分毫。” 宦牧眉头紧锁。手心还在渗血。 荆燚继续说道:“你在小雅身边这么久,他的内功你应该见识过罢。我敢说,以你现在的实力,都不可能动得了小雅分毫。他若用自然之气防御,那可是源源不绝,耗也能把你耗死。而且小雅的水平不及我,我的水平远又不及师父。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杀了我师父的。你怎么能做到呢?” 第七十八章心已惘然 宦牧轻叹一声,道:“如您所说,我的确没有任何能力去杀灵偃大师。” 听到恩师名讳,荆燚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我派人刚要潜入毕方谷,就被灵偃大师发现了。”宦牧讲道,“灵偃大师设下气壁阻碍,并传音要我独自去见他。除我之外,他不许其他任何人进入毕方谷。我当时心中忐忑,但也只好照做。没想到见到灵偃大师之后,他说只要我答应做两件事,就允许我杀了他。” “啊?”轻雅忍不住插嘴,道,“哪儿有这样的人,让别人杀自己的。” 宦牧认真道:“我也很奇怪,但我所说确是事实。” “师父他说的两件事是什么?”荆燚目光认真,笑然问道。 宦牧回忆着词句,认真说道:“其一,杀吾之后,放火烧尽毕方谷,寸草不留。其二……”宦牧怔怔收声。 “说呀。”荆燚催促。 宦牧轻叹,道:“其二,尔日后当至圣乐坊,传话与吾之爱徒燚儿,不必报仇。” 荆燚一愣,笑道:“真不愧是师父,一眼看破。” 宦牧恭敬行礼,道:“晚辈实在心有愧疚,若前辈要我死,不必劳烦前辈动手,晚辈自裁便可。” “唉,还有个到现在都没看破的蠢蛋。”荆燚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 宦牧心中哀痛,面目痛苦。 荆燚笑眯眯道:“小牧啊,刚才你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对吧?” “对。”宦牧行礼,道:“当年屠戮之后,仅有前辈一人生还,晚辈也亏欠前辈最多。前辈要晚辈如何,晚辈必定照做。” 荆燚怔了怔,笑吟吟道:“好呀好呀,那我就说喽,我呢,不许你死。” 宦牧一愣。 “或者说,我不许你死之前,你都不许死,不管是别人杀你还是你要自尽,都不可以。”荆燚笑眯眯道,“死人,就是个尸体。活人,才能赎罪。” 宦牧稍稍松了一口气,道:“是,晚辈余生,交由燚前辈差遣。” “嗯,乖,继续把故事讲完。”荆燚笑嘻嘻地说道,“师父说了这两件事之后,你怎么做的?” 宦牧应道:“我当时觉得其中或许有诈,心生犹豫。灵偃大师也不催促,只是拿出了乐雅开始抚琴。我平生没听过那么好听的曲子,仿佛人在仙境其乐无比。曲声终了,灵偃大师又问了我一次,我……同意了。而后灵偃大师抚须盘坐,悄然逝去。” “你没动手,师父自己死了?”荆燚问道。 宦牧点头,道:“我的确准备动手,但我试探的时候,发现灵偃大师已经逝去。” 荆燚目光疑惑。 宦牧继续说道:“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前一瞬,他还在与我说话,后一瞬,我试探的时候,他已经全身冰冷,似如死去多时。我简直不敢相信,但那确实是事实。” “还有这种事情?”荆燚完全不信。 “啊,我见过。”轻雅忽然说道,“我还是乞丐的时候,有个乞丐就是那么死了。他一开始还在走,倒下就冰冷得好像死了好久。当时我看到尸体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对,当时我也有种奇怪的感觉,也是说不上哪里奇怪。”宦牧道,“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多留,赶快跑出山谷,叫人放火烧山,迅速离开了毕方谷。” 荆燚疑惑地看看轻雅,又看看宦牧,看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像是做戏,更是奇怪。一模一样的古怪死法时隔数十年再度出现,还是两个人不同时刻产生了同样的错觉? “小雅,你说的这个情况,是否发生在拿到轻音之后?”荆燚问道。 “嗯。”轻雅点头,道,“那时候我已经拿到轻音,但是轻音还没有变成现在这样,还是破烂一点的样子。” “现在想来,我看到灵偃大师过世的时候,乐雅也在现场。”宦牧说道。 “……小牧啊。” “燚前辈请讲。” “什么叫也?轻音是轻音,乐雅是乐雅。” 宦牧警觉地查看四周,并无旁人窃听。 “现在没人听,难免何时会多个耳朵。”荆燚提醒道,“如今乐雅已毁,世间无存。” “是,晚辈明白。”宦牧恭敬道。 荆燚笑了笑,道:“老东西,该你说说了。这俩孩子说的事,你有何看法?” 轻音道:“前之因缘,后之果矣。尔已知晓,勿需多言。” 荆燚笑眯眯地说道:“你这老东西,四个四个的蹦字也就算了,现在还答非所问了是不!谁问你因果了,我问的是他们说的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你不都看到了!” 轻音道:“所言属实,并无虚假。” 荆燚微微一怔,沉思不语。 宦牧看看荆燚,小心地低声问轻雅道:“燚前辈这是在做什么?” 轻雅小声应道:“在跟琴说话。” “嗯?琴可以说话?” “这个……其实我也想知道,哎呀!” 轻雅捂着额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荆燚,道:“你干嘛打我脑袋,好痛哦。”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忘了?”荆燚难得严肃地说道,“不许跟旁人说有关这琴的任何事。” “哦。”轻雅捂着头,坐到远一个位置去,“宦大叔早就都知道了,而且又没必要瞒他。” “那也不行!”荆燚严肃道。 “知道了啦。” 轻雅好委屈的,有必要打这么使劲吗?痛死了。 宦牧尴尬地道歉,道:“抱歉,我不该多话,疼不疼?” “不疼!” 轻雅扭开头,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双手捂着被打处,等着疼劲儿自己过去,不高兴地趴在桌子上。 “小牧,你接着说。”荆燚做着怪脸道,“你烧完毕方谷之后,做了什么?” 宦牧很快说道:“我直接回中都复命,然后辞去职务,远走江湖。” 荆燚一怔,道:“就这样?” “其实我本来去中都,是要向前辈请罪。”宦牧说道,“但我到了中都,才发现前辈已经离开。所以我只是辞去职务,带了几个同样不愿意留在军中的弟兄,到江湖去了。” “理由?” “枉杀无辜,心中有愧。”宦牧应道,“我听完灵偃大师的曲子,忽然发现,其实江湖人什么都没有做,真正搞乱江湖的,就是我们这些枭锐禁军。或许先皇为了巩固他的地位,杀一些有危险隐患的江湖人,也无可厚非。但是我却因为相信他,而枉杀了太多的人,实在是不应该。本想要保护,却变成了杀戮,唉,世事难料。” 荆燚思索片刻,道:“所以后来,你没有再关注过乐雅的去向?” “没有。”宦牧应声。 荆燚疑惑道:“但是我赶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师父的遗体,没有看到乐雅。” 宦牧一愣,道:“我当真没拿。” “肯定不是你,要是你拿了,那乐雅早就在师珏手里了好吧。”荆燚很是疑惑,道,“奇怪了,到底是谁拿走了乐雅?” 宦牧也皱眉思索。 轻雅恢复过来,无语地看着两位大叔犯傻。谁拿走了有必要纠结吗?现在乐雅就在他手里好不。结果都在这里了,居然还要纠结过程,真是多余。 “好了,我到了。东西放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 房间外,传来了林飔冉的声音。 轻雅呆了呆,下意识地看看窗外的天色。他们还当真走了一个多时辰啊,可真是可怜的很。那竹林绕的,当真心累又眼晕的。 “是,那我等告辞了。”寋老的声音传来,“祝您在乐师大会上取的好成绩。” “多谢。”林飔冉应付地说道。 寋老几人的脚步声离开,林飔冉进到隔壁房间,就没了声音。 轻雅呆了呆,不是出事了罢? “小雅,这房间之间都是隔音的,听不到隔壁的声音很正常。”荆燚有趣地看着轻雅的表情,道,“你别摆出一副死了人的表情,恁吓人。” 轻雅面瘫状看过去,道:“是这样,我不知道。” “看你的样子就像不知道的。”荆燚好笑道。 轻雅想了想,道:“然后荷花苑的管事住在哪儿?” “他们送你们过来,就回去了。”荆燚应道。 轻雅一呆,道:“哎?不等着我们一起回去?” “一般不会需要一起回去,大家基本还是希望多跟着大师到处转转,然后再回去。”荆燚好笑,道,“你们若要回去,提前飞鸽传书,让他们来接就好了。” 轻雅摇头,道:“我就是问问。已经和宦大叔说好,我们要去找乐坊玩了。” 荆燚瞥了一眼宦牧,宦牧立刻应道:“若前辈有其他安排,晚辈愿意听从。” “暂时没有。不过我想一个人梳理一下思路,所以离开一会儿。”荆燚一口喝掉剩下的凉茶,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转身要走,“对了,小牧,你记得去找件蓑衣来。” “是。”宦牧起身应声,才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这茬。 荆燚笑嘻嘻地回头,道:“你不问我要做什么?” “全听前辈差遣。”宦牧应声。 荆燚哈哈大笑,捡起他刚刚丢在门口的蓑衣斗笠,穿好,道:“晚上带你出去玩,所以晚饭前记得准备好哦。” “是。”宦牧应声。 荆燚出了房门,迅速跑到对面他自己的房间,没了声息。 宦牧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饮茶,已经冷掉。 轻雅小心地看着宦牧,道:“大叔,你没事吧?” 宦牧勉强笑了笑,道:“原本是有些难过,没想到说出来之后,却感觉好些了。” 轻雅微笑,道:“但是感觉燚大叔,心情不太好了。” “是吗?”宦牧一怔。 轻雅微笑,道:“我能感觉到,燚大叔的已经在悲伤爆发的边缘。说不定突然跑走,就是一个人躲着哭呢。” 宦牧道:“也是。突然听到恩师的死法,怎么都会有些悲伤罢。” “不过,宦大叔果然还是个好人呢。”轻雅微笑道。 宦牧淡淡道:“杀过那么多无辜之人,如何算得上好人?” “按宦大叔的说法,你辞官之后,就去当了侠士罢?”轻雅微笑,道,“其实大叔是真心想帮助旁人的吧,能看得出来。” 宦牧勉强笑笑,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第七十九章雨中小叙 轻雅微笑,道:“那是过去没办法,将来的事还是会有办法的。” 宦牧笑笑,放松下来,一阵脱力。 轻雅扶住宦牧,道:“大叔,你趁着燚大叔没有来闹,赶快休息会儿罢。等燚大叔反应过来,还不定又要冒什么坏水。” 宦牧本想说没事,忽然一阵头晕,只好说道:“嗯,那我休息会儿,你先玩罢。” “嗯。”轻雅微笑。 等宦牧睡着,轻雅悄悄出门,研究房门上的那些竹编去了。 好可爱的竹编啊。 轻雅不认识名牌,乐器也不是全都认识,只有琴,琵琶,二胡,是认识的。琴很多,也正常,早就听说江湖中的琴师比较多。但没想到,琵琶居然有俩。谁这么厉害,和荆燚用同样的乐器,真是值得期待的人。 闭目,感知了一下周围的人气。 只有荷花苑的两间,和水仙苑的一间有人。也就是说,其他苑应该还没来人,但是还少一个水仙苑的晋级者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稍微扩大了下感知范围,轻雅找到了。在之前听荆燚说的东院练习室,那里面有人气。轻雅没有多想就跑过去,想看看其他的晋级乐师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他跑过去,正好碰到那个人练习结束从房间里出来。 师珏? 不是师珏。 轻雅看到那人也是一袭白衣,瞬间产生了师珏的错觉。 不不不,师珏是穿白衣,但是穿白衣的不都是师珏。 “你是?” 那人开口问轻雅,不过轻雅已经失了兴趣。 “我叫轻雅,叫我小雅就好了。”轻雅习惯性的报名,道,“你打扮得和师珏好像啊。” 那人立刻皱眉,道:“无礼小儿,怎敢直呼珏大师名讳?!太没教养了。” 说罢,甩袖离去。 轻雅更是无语,来回来去怎么就这一句,名字不就是拿来叫的吗?不能叫那干嘛取名啊,真是的。 还以为江湖乐手会与官乐坊那些人有什么不同,结果也就这样。 无聊透顶! 呆然看了看这空旷的地方,轻雅还是无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晚饭都没吃多少。 “这娃娃怎了?” 荆燚很自然地推门而入,很不客气地指挥着宦牧端茶倒水,有趣地看着轻雅在房间里发呆。 “不清楚。” 宦牧恭敬地给荆燚端了茶,走过去关门。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外的人影,微微一呆。那人一身白衣,还似乎特地把琴也刷了一层白,抱着琴走过去的样子,好像一团云雾一般。 “哦——是因为那个人吧。” 荆燚有趣地瞧了瞧外面,对轻雅说道:“你是不是在他面前直接说师珏大名,被他说了?” 轻雅抬头,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人啊,对我也这样。”荆燚满不在乎地喝着茶,说道,“他就是小珏的狂热仰慕者,因为这茬一直跟我叫板。不过我都不稀罕跟他斗,随便一首小调就胜过他的长歌,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没兴趣。” 轻雅呆了呆,道:“但是他是水仙苑第二,应该也有些实力罢。” “小雅,这你就不懂了。乐师会这些分苑,第一是肯定有实力的,可这第二基本都是凑数的。”荆燚笑嘻嘻地说道,“很少有人会一辈子研究乐律,大多都是玩玩就算了,陶冶个情操的。所以第一基本都是真的在研究乐律的乐师,而这第二只是一头热想证明一下自己有实力的愣头青。他们的存在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轻雅想了想,道:“燚大叔又开玩笑了,我们这还有没比赛就晋级的,完全就是凑数的。” “哎,那我只能说,现在的乐手也是越来越少了。”荆燚笑吟吟说道,“你有没有看梨花苑的晋级名牌?” 轻雅摇头,道:“反正肯定有师珏。” “嗯,不过第二的就是那个狗剩。”荆燚说道。 轻雅一呆。 荆燚有趣地说道:“所以说,这次的乐师大会,又会是一场参差不齐的比赛,想想都好没意思啊。” 轻雅呆呆道:“就算这样,也要决出前十,是吗?” “当然。”荆燚喝掉茶水,道,“前十的奖金高嘛,后面就一样了。” 轻雅想了想,道:“那我要争第十,有希望吗?” “很多人比赛的时候会发挥失常,所以没出结果之前,一切都有可能。”荆燚笑嘻嘻地应道,又转头对宦牧说道,“小牧,穿好蓑衣,跟我出去溜达一圈,让小雅自己在这里练习。” “是。”宦牧应声。 正说着,轰然一声,雷鸣作响,雨就下来了。 “你们非要下雨了出去啊?”轻雅不理解,道,“外面路不好走呢。” “当然要下雨了才出去,这样好玩嘛。”荆燚说着,笑嘻嘻地穿起来蓑衣。 轻雅不懂,哪里好玩了。 宦牧笑笑,解释道:“雨中隐蔽性比较好,既不怕被听到说话,也不怕被看到面孔,比较适合侦察。” 轻雅一呆,原来如此。 “小牧,你怎么把实话都说出来了,这样不好。”荆燚笑嘻嘻道,“快点走了,不要打扰小雅练习了。” 说着荆燚带宦牧出了房间,轻然一跃看不见了。 拜托,随手关门不行吗? 轻雅无语地走到门前,把大雨关在外面,忍不住冻得发抖。 练习什么的,还是算了,没心情。 轻雅随便收拾了一下,倒头睡了。 屋外,雨势更大。 荆燚飘然上房,下落无声无痕,轻然一点,越出院落,来到竹林阵中。宦牧稍稍勉强了些,还是能跟上,落在地上,踩出一点水声。宦牧不由得惊叹,荆燚现在的武功造诣,堪比当年的灵偃大师。天人合一,已臻化境。 “小牧啊,”荆燚笑嘻嘻问道,“你是第一次来竹林苑吗?” “是。”宦牧应道。 “以前也没有来过?”荆燚追问道。 宦牧思索片刻,摇头道:“我应该来过这附近,但不是此处。此处是丽山之南,而我只从郢中到过丽都,后往西而去,没来丽山这边。” 荆燚笑了笑,道:“嗯,我知道了。” 宦牧怔了怔,问道:“此处可是出过什么事?” 荆燚笑吟吟道:“我之前说过,这里有大半的竹子都是我亲手种的,还记得罢。” “是,晚辈记得。”宦牧应声。 “那时,我以为是有人针对江湖乐师展开屠杀,所以从毕方谷出来,便立刻来到乐师会。我到之后,这里也和毕方谷一样,被烧为灰烬。”荆燚笑然说着,“我当时还以为,是你做的。” 宦牧摇头,道:“若晚辈做了,定会承认。但我的确没有来过这里。” “嗯,就当我信你。”荆燚笑嘻嘻问道,“那你离开枭锐禁军之后,可知道是谁接下了将军一位?” 宦牧摇头,道:“晚辈直接将兵符交与先皇。并不知道,先皇是否将兵符再交与他人。” 院墙之中传来脚步声,荆燚招手,让宦牧跟着往阵中走走。 “我记得你说过,有部分不愿意呆在枭锐禁军的人,是跟着你一起辞官的。难道你们没有建立起来一个情报网,实时关注各处动态?”荆燚奇怪道,“这不太正常罢。” 宦牧认真道:“我们的确建立了情报网,但是没有收到枭锐禁军有过兵符传递的消息。据我猜测,至少此刻,兵符应该还在当朝圣上手里。” “那就怪了,皇帝老儿有必要亲自派枭锐禁军跟踪乐师会车队么?好歹也要找个傀儡才对吧。”荆燚想不明白了,“而且跟来的还是算不上战力的侦察兵,真是搞不懂。” 荆燚随便在林中走着,宦牧稍差一步紧紧跟着。 宦牧道:“晚辈以为,不管是谁做了什么,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抢夺乐雅。” 荆燚一笑,道:“说来听听。” 宦牧认真道:“朝中高手在武林大会中恶意屠杀,说不上理由的收缴乐器逮捕乐手,还有跟踪乐师会车队。这几件事看似毫无关联,可是若说和乐雅有关,就全都连上了。乐雅若非兵器便是乐器,先除武林盟,再除乐师会,岂非正好。” 荆燚哈哈一笑,道:“你怎么能确认这是一个事件,而不是多个事件混合?收缴乐器我以为或许与乐雅有关,但是其他两件事都和乐雅没什么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宦牧不解。 荆燚一笑,道:“屠杀武林盟,大约和三十年前理由差不多。想来也是,这几年的武林第一高手,名声响亮,人望很高。朝中会有忌惮也理所当然。至于枭锐禁军跟踪乐师会车队,这个本来很难说。不过我方才突然想到一点,若是父爱使然,那就说得通了。” 宦牧一怔,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不会有生死威胁,可以忽略不计。”荆燚笑嘻嘻道,“武林盟屠杀也和乐师会无关,乐手没几个会武的。只有收缴乐器很是奇怪,北陵收缴过一次,临海望海收缴过一次,而这些地方都是小雅去过的地方。难道是巧合?” 宦牧道:“望海临海是收缴完乐器,小雅才到的。小雅到了之后,已经不收缴了。” 荆燚一怔,哈哈大笑,道:“那就是巧合了,我还以为他们怎么知道的乐雅的踪迹,原来就是意外撞上。” 宦牧点头,道:“确实巧合。我本来也没想要找小雅,是他自己跟过来的。” “好罢。”荆燚笑嘻嘻道,“那就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宦牧认真,道:“虽说巧合,也并非绝对偶然。他们既然在这边收缴乐器,就证明他们大概知道乐雅在这个方位,不然为何不在其他地方收缴乐器?” “这个是奇怪,但是不至于要命。只要没人知道乐雅此刻在何处,猜测让他们随便猜去。”荆燚笑嘻嘻道,“估计是有人知道,是谁从毕方谷拿了这烧毁的乐雅,所以就在附近寻找。可是到底是谁,咱们在这讨论也不会知道什么,还是等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再看吧。” “是。”宦牧应声。 “好了,说了这么多,还是仔细看看这竹林阵被改成什么样了。”荆燚好奇地跃上竹枝,道,“总觉得这引路绳摆的位置不太满意,还是再重新摆弄一下比较好。” 第八十章上补下损 宦牧跟上,问道:“您这么调整,恐怕后来的人都会在阵中多上转几个圈。” “那就让他们转去,谁让咱们先到呢。”荆燚在枝头张望好了方向,跳下来更改引路绳,道,“还真不是我抱怨,历届乐师大会,总是水仙荷花二苑来得最早。按理说,银杉桂花离得最近,应该早到,结果每次都最后到。哦对,还有竹林苑晋级的乐师,都要等到复赛当天才到。所以活该他们绕林子,谁让他们来得晚。” 宦牧笑笑,道:“前辈是怕有外人记得这引路绳的位置,所以故意调换扰乱视听的吧。” “小牧啊,你就是太实诚。”荆燚哈哈大笑,道,“废话不多说,赶快帮我换绳子,然后还要查看一下有没有开花预兆的竹子。哎,还好是竹子,用不着异树芳菲,不然更麻烦。下雨这么一冲,药粉全都掉了。” “开花预兆?”宦牧一愣。 “算年头也差不多了,这边暖和,可能开花得早。”荆燚笑嘻嘻道,“让它们再坚持一阵,到乐师大会结束就好了。” 宦牧努力在雨里看了看竹子,说实话,看不出有什么开花预兆,连竹叶都看的不是很清晰。 “那边的绳子,在离字位牵出一段,换到这边。”荆燚指挥道,“死门这边还是要弄一段首尾相接的引路绳,这么空一看就是有陷阱。小牧,你去把巽字位多的那截弄过来,绕死门这里。” 宦牧依言调整,问道:“我刚刚看竹林阵似乎环绕整个竹林苑,引路绳只改动南边这一片,没问题吗?” 荆燚扬眉,从枝头跳下来,一掌排在宦牧肩头,道:“我们不是在打仗,只是在整人,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家玩死了。如果真在这里绕晕,半个月都未必出的来。” 宦牧一怔,差点忘了,这不是战场。 荆燚哈哈一笑,抖抖蓑衣上的雨水,道:“行了,差不多就这样!我先去睡了,明晚再找你出来玩!” “是。”宦牧应声。 荆燚笑嘻嘻地轻然跃走,眨眼看不到了踪迹。 宦牧依然呆立在雨中,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仔细探一遍这个八卦分形阵。来到一个未知的环境,要尽快熟悉这周围的地形和安危之处才好,否则发生意外,就没办法及时应变了。 如此想着,宦牧深入阵中探查。 雨势更大。 日出时分,雨过天晴。 经过了一夜暴雨的洗礼,整个竹林苑显得干净清爽,熠熠生辉。 “轻音,早。” “叮——” 轻雅笑眯眯,心情很好地把轻音包好,背在身上。拉开门准备出去活动一下,正好看到宦牧疲倦地从外面回来。轻雅赶快让宦牧进来,帮他把蓑衣斗笠都丢到一旁。 “宦大叔,你一晚上都没回来啊?” 轻雅吃了一惊。 “嗯。”宦牧疲倦地应道:“小雅,我休息片刻,你不用管我。” 轻雅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要怎样,就见宦牧走到次屋休息了。想了想,轻雅决定还是不要烦宦牧了,到外面转转有什么玩的比较好。 出门,就听到琴声。 那个一身白的乐手,就坐在北院空地正中,弹着琴。 似乎并不是在弹曲子,只是随便弹着旋律,一小段,就换一个风格。 刚刚好像还没人在那里,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有人在那里弹琴,还面朝着这边。 轻雅呆呆听着,目光不由得向下看向院中错落的积水块。这人为了坐在北院正中,搬了个长凳就坐在积水里了,而临近的旁边,就是没积水的空地。轻雅忍不住撇嘴,这人是多执着,就算坐在积水里,也要坐在北院正中。 嗖—— 从荆燚的房间飞出一只鞋子,正好砸在那人后脑勺上。同时,荆燚的声音也从他的房间里飞出来。 “难听的要死,别弹了,一大早就制造噪音!难得这么好的天气,真是大煞风景。” 那人停住,道:“我乐意。” 说罢,继续抚琴。 隔壁,门开,林飔冉走了出来,道:“悠悠琴声,淡淡吾心,不错。” “不错个屁,有点正常审美成不?”荆燚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哈欠说道,“这杂乱得没有任何意义的声音,完全破坏了琴本该有的音色美感。还说不错,真是,俗气!” 林飔冉尴尬地闭嘴,退到旁边。 荆燚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到轻雅面前,俯身笑眯眯地说道:“小雅这么早啊,来,跟大叔去吃早餐。” 轻雅呆了呆,道:“燚大叔,早。” “嗯,早呀早呀。”荆燚笑眯眯地拉住轻雅的手,拖着他去厢房用膳,道,“早起的孩子就是乖,赶快吃完早饭就要开始练习了。” 轻雅蒙然,傻傻地跟着荆燚,道:“练习?” “当然是要练琴了。”荆燚理所当然地笑吟吟说着,“这里又没别的好玩的,只能好好练琴喽。放心,你练习的时候,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轻雅无语地盯着荆燚的背影,听这说法,荆燚恐怕是要拿他的练习来玩。虽然轻雅是想认真练习争个第十什么的,但是被荆燚这么一说,顿时不太想练习了。 荆燚捏捏轻雅的手,惊讶地发现这孩子的体质居然比上次见到还弱了些。怎么回事?这小胳膊小手纤弱的,都快赶上女孩子了。于是二人坐下来吃早餐的时候,荆燚坐在轻雅左侧,拖着左腮看轻雅。 “小雅,你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 “你怎么也说我没好好吃饭,我有好好吃饭的。”轻雅喝着小米粥,说道,“而且最近的伙食比较好,我还觉得我自己吃胖了呢。” 荆燚咬着锅贴,仔细打量着轻雅,忽然感觉他腰间散着暖气,顿时一怔。手指立刻在轻雅带脉迅速点了一下,止住了内力流失, 轻雅吓了一跳,道:“燚大叔你做什么啊,宦大叔说,多余的内力要散掉,不然我会难受的。” “多余?”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你这散的都没个把门的,连正常的内力都散掉了。你难道没觉得最近很容易头晕,干什么都有气无力,想先休息再说?” 轻雅呆了呆,道:“我只是晕车,然后到这又看到竹林阵才会晕的。” “胡扯,那个晕和这个晕能一样吗?”荆燚迅速地吞掉两打锅贴,笑吟吟地看着轻雅道,“你这是内力散的太多,导致体力过分流失的虚弱,这才会晕。” 轻雅疑惑道:“我是体虚,但我有一直在吃药啊,吃了有半个多月,怎么也该好些了。燚大叔,你是不是又骗我啊。” 荆燚笑吟吟道:“药在哪里?拿来我看。” 轻雅从怀里拿出来小瓶子,递给荆燚道:“就是这个,我今天的份还没吃,等下要吃。” 荆燚接过瓶子,打开来倒出一丸,嗅了嗅,丢在嘴里咬。 轻雅一惊,道:“大叔,药不能乱吃。赶快吐出来比较好。” “这不是药。” 荆燚嚼巴嚼巴咽了。 “不是吗?” 轻雅迷糊了,孙焨给的时候说了是药的。 “还挺好吃的。” 荆燚笑吟吟地说道:“这是放了上百种蔬菜水果杂粮肉末的食补丸,就是个零食,不算药。” 轻雅一呆。 “这东西对你的体虚是有好处,但你这么散内力,根本补不回来。”荆燚笑吟吟道,“谁教你的这内力用法?完全就是误人子弟。” 轻雅呆了呆,道:“宦大叔教的。” “怎么教的?”荆燚笑吟吟问道。 “就是真气走冲脉产生内力,然后用带脉控制。”轻雅答道。 “没了?” “没了。” “没有具体告诉你带脉怎么控制?”荆燚的笑容有些僵。 轻雅摇头,道:“没,宦大叔就说,多余的自然会散去。” 荆燚挑眉。 轻雅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没有在用内力,宦大叔说我体弱撑不住内力,要把身体养强壮了才能继续练。所以我就是在好好吃饭来养身体的。” 荆燚笑吟吟道:“小雅,咱们今天不练琴了。” “哎?”轻雅一怔。 荆燚笑吟吟道:“你快些吃,吃完了去找小牧,先把你这个内力捋顺的,再说其他。” 轻雅呆了呆,道:“这乐师大会的比赛又用不到武功,等比完了再说呗。” 荆燚笑眯眯道:“小雅,你不尽快解决内力的问题,会死的。” “哈?” 轻雅不敢相信地看向荆燚,但在荆燚笑意盎然的目光中寻得一丝认真后,顿时惊讶。 真的会死? 为什么宦牧都没有说过呢? 轻雅迅速吃掉了早餐,呆了呆,道:“宦大叔昨晚出去了,早上刚回来,现在去吵他不太好吧?” “不找他问清楚,谁知道他把你教成什么样了。真是的,多管闲事。”荆燚扬眉,道,“我早跟你说过,有空了会教你武功。他都不知道我教的你啥内功,就乱教武功,这怎么成。” 轻雅呆了呆,道:“不是他要教我,是我问他学的。” “……” 荆燚夸张地瞪着轻雅,道:“你找他学?!说得好像我不教你似的!” “你就是没教啊。”轻雅呆呆说道。 “我不教是因为那时候你真气都还没顺,再教武功你还要不要小命了,真是的。”荆燚气恼地伸手点轻雅脑门,道,“你这娃子真是的,饭要一口一口吃,琴要一曲一曲学,武功也一样啊。都给你讲过要循序渐进,急什么啊你。” 轻雅呆然,不知怎么说好。 “算了!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了。赶快过来,咱们先把内力搞顺了,再说其他。” 荆燚拉着轻雅,叫来宦牧,三人从北院出去,无视引路绳穿过竹林阵,抵达丽山之下,秀水之滨。 轻雅怔怔看着眼前这一片宽阔的地方,山水秀丽,天清气爽,恍若仙境。碧空无云,鸟兽虫鸣,身在其中,感觉整个人都被净化一般,舒适畅快。 “这里不会有人来,所以咱们就在这里说罢。” 荆燚找了个适合的石头坐着,双手按在膝上,笑吟吟看着那俩人。 “事态紧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现在小雅的状况非常不好,小牧,你来说明一下情况。” “等下,这是哪里?”轻雅忽然说道,“这里算不算已经出了竹林苑?” 第八十一章避繁求简 “嗯,这里算竹林苑外。”荆燚应道。 轻雅一惊,道:“不是有规定说,如果私自出了竹林苑,就会取消参赛资格吗?” “这里不会取消资格。”荆燚笑吟吟地说道:“这里是乐师会后山,虽不算竹林苑,但是算乐师会地盘。参赛规则这点你不用担心,规则我玩得比你透。” 轻雅半信半疑地看向荆燚满是笑意的眼神,彻底不信了。 荆燚笑吟吟地,看向宦牧。 宦牧有些疲倦,但依然认真道:“不知前辈所说状况不好,是指哪方面?” “全部。” 荆燚笑吟吟道:“他身体虚弱你应该看到了,现在还往外散内力,这算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如果内力散掉太多,真气也会跟着散掉?” 宦牧一怔,道:“小雅散去多余内力,是因为他体内承受不住,只能散去。” “放屁!” 荆燚目光犀利,道:“多余,什么叫多余你跟他讲过吗?我刚刚发现的时候,他是毫无控制把所有内力都在往外散,包括体内本该留存的内力。” 宦牧一惊。 “而且内力本来就该顺着真气来,你问过他练的什么内功么?就随便教他武功?”荆燚严肃地说道,“你这样乱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宦牧认真道:“晚辈有考虑过,只是小雅的状况并不乐观,所以我也没有教太多。” “还好你没有教太多!不然我跟你没完!”荆燚皱眉,道,“你,迅速把你怎么教的都说一遍,小雅讲的太模糊,根本听不懂顺序。” 宦牧简单说了那时的过程,也说了乐雅帮忙引导的事。 “就教了这么多?”荆燚谨慎地追问。 宦牧点头,道:“当时他气走冲脉,爆发力太强,让他很不舒服,所以我也没敢再教其他。” 轻雅茫然听着他们谈话,直犯迷糊。 带脉散力的穴道被封住,内力在体内积攒。听他们说了这么久,轻雅又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荆燚眼尖,已经发现了轻雅的不对劲。 “小雅,过来。” 轻雅乖乖走过去,稍微晃了晃,脚下一块石头顿时被踩的粉碎。 宦牧皱眉,这力道可真是危险得很,不由得往远处退了半步。 “小牧,我给小雅调整内力,你给我护法。” “是。” 荆燚把轻雅拉到近前,把琴和包袱放到一旁。 轻雅立刻就不干了,道:“不要拿走我的轻音。” “太碍事了,先放一边。”荆燚按住轻雅,让他背对着自己,道,“你站好,不许乱动。” 轻雅怔了怔,依言照做。 荆燚左手握着轻雅左肩,右手横掌,自第一胸椎始,由上而下循夹脊穴而行,至第五腰椎终。稍顿,再由下而上顺行而上,如此反复。 这夹脊穴乃经外奇穴,轻轻按抚可改善体内脏器运作能力。荆燚发现轻雅体内自然之气太过强大,经络也没有问题,只是体弱。如此按抚夹脊穴,可暂时稳定轻雅的身体状况,使得内力能在体内正常积聚。 荆燚一边给轻雅稳固内力,一边暗暗吃惊。气走冲脉而生内力,其实正好顺应了这内功的走向。但没搞错的话,宦牧自己用的内力应该是走任督二脉循环而生的,和外界的武学人士一般。那他为什么会教轻雅气走冲脉?这还真是令人意外的巧合。 宦牧站在稍远处,说是护法,其实也就是赶走一些鸟兽飞虫。要说不赶走也没什么关系,荆燚自身撑起来的真气防护,本就可以阻碍这些小动物。但是触及真气必会干扰思维,运功调理最忌分神。所以宦牧不敢怠慢,仔细赶走这些会引起干扰的小动物们。 此处没有其他人。 也是,北面丽山天然屏障,山下秀水围住竹林苑西北东三面,竹林的八卦分形阵则是包围了整个竹林苑。从外面来的人是不可能了,从竹林苑到此也要穿过北面的竹林阵。而西北东三面的引路绳都没有通向外面的,想走出去就要自己凭实力出去。 不得不说,荆燚的实力,让人叹为观止。 宦牧甚至在想,会有什么是荆燚不会的么? 很难想象。 “好了。” 荆燚收功,把轻雅转过来,仔细打量了片刻。还可以,内力与真气皆平稳运行,小脸也红润了些,只是体质依然虚弱。这样调养下去,不用多久,应该就可以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样了。 “小雅,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轻雅呆了呆,道:“现在没有,可是等内力积聚上来,就会难受了。” 荆燚笑吟吟地说道:“我教你,内力你不要管它,它会自己跟着真气走。内力不是真气,你不需要把内力刻意聚集在一处,聚集了就会难受。” 轻雅偏头,道:“宦大叔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说内力存不住,要散掉。” “嘿,你这小娃娃,”荆燚伸手弹了轻雅脑门一下,道,“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散掉不是白练了。内力不能聚集,但是也不能这么散掉。懂吗?”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其实我也觉得散掉好奇怪,可是留着好难受,就只能散掉了。那我不管内力的话,它就不会难受了吗?” 荆燚笑吟吟道:“不会难受的。” 轻雅偏头想了想,道:“那我能用内力吗?” 荆燚笑吟吟道:“可以。” 轻雅顿时摆出一副不信的目光,荆燚的笑意太浓,完全不能信任啊。 “前辈,让他用内力太勉强了。”宦牧急忙说道,“小雅他还是个孩子,万一控制不好,很可能伤了自己。” 荆燚笑吟吟道:“小牧,我听说武林中有个规矩,谁武功高,就听谁的。” 宦牧一怔。 “所以说,你是想跟我比试一下,看看谁比较厉害?”荆燚笑吟吟道。 “晚辈不敢。”宦牧赶忙说道,“只是,小雅他毕竟不是前辈,他只是初学。一下子让他使用高深的武功,恐怕对他有害。” 荆燚闻言一怔,道:“高深武功?我们有讲高深武功吗?他只是问怎么用内力,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就是最简单的力量释放。这东西很高深吗?” 宦牧一呆。 一拳下去犹如棉花,或是一拳下去重有千钧,前者浅薄,后者就高深了罢。以轻雅现在的真气,若是产生千钧内力一点都不奇怪。但真要用出来,那是挺可怕的。 “说起来,之前宦大叔还说,你教我的内功很高深来着。”轻雅忽然说道。 荆燚更是一怔,对宦牧道:“这个内功高深?!你在逗我?这是最简单的内功了好吧。别的内功都要考虑什么奇经八脉正经十二脉,这个内功根本不需要考虑顺经脉而行。直接,体内自上而下出,体外自下而上入,相当简单,哪里高深了?” 宦牧哭笑不得。 嘴上说起来是很简单,但是一般真气都是体内循环,哪里有体外循环的。而且宦牧自认为武功不弱,依然需要用自身真气来维持功力。但是这两位,完全放着自身真气不用,维系全走自然之气,这种境界就叫天人合一。按道理来讲,这是最高层功法了呀。 “其实我觉得,宦大叔的内功练的才高深。”轻雅道,“他睡觉的时候,呼吸还分长短,而且真气走的好复杂,看上去就好高深。” “就是,小雅说得对,那种才叫高深。”荆燚笑吟吟地赞同。 宦牧听明白了。 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所有麻烦复杂的都被称作“高深”,而事实上很难达到的境界被他们称作简单。 说白了,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嫌麻烦! 因为嫌麻烦,所以干脆学了最简单而最难学会的东西,宦牧也是服了。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样的人,还是两个人。 轻雅看了看宦牧,又看了看荆燚,道:“燚大叔,还是你教我好了,你教的比较简单。” “就是嘛,这才乖。”荆燚笑眯眯地说道,“我教你哦。你要用内力的时候呢,就把内力聚集起来,一下子发出去。这样呢,你就不会难受了,还可以用内力。” 轻雅想了想,道:“那这样的话,不就相当于散掉内力了吗?” “没事,最多睡一觉的时间,内力就自动恢复了。”荆燚笑吟吟地解释道,“在你体内的内力一般会处于一种充盈的平和状态,就是不多不少刚刚好。除非你聚集内力没用,一般体内的内力是不会达到溢出状态。同样,如果你用掉了内力,体内也会自动讲亏损的内力补充上来,直到平和状态。所以,不可以再像之前那样无端散内力,很伤身的。” 轻雅想了想,道:“那这样的话,内力用光了,不就要好久才能恢复了?” “你要想快速恢复,就在冲脉上游走的自然之气加倍,可以迅速充盈内力。但是这是你自己控制的,所以很可能会产生溢出状态,一定要把此刻溢出的内力散掉。”荆燚耐心解释道。 轻雅想了想,道:“咦?那其实我可以不动体内的内力,直接气走冲脉,然后产生多少内力用多少呗。” “对呀,可以这样,不过比较难控制。”荆燚笑吟吟道,“用掉了再补比较方便。” “那就试试,哪种容易用哪个。”轻雅说道。 “行,拿这个试。” 荆燚拿来了一块鹅卵石,让轻雅试。 轻雅接过,还没如何,仅仅一捏,鹅卵石就顺着纹路裂开,碎成几块。轻雅吓了一跳,以为是荆燚捉弄他,往石头里放了什么东西,直接把碎石丢在了地上。石头碎块落在地上,变成了更小的碎块。 宦牧看着,笑了笑,果然,忽然变得力气大了,这孩子不适应。 荆燚满脸都是笑意,道:“小雅,内力就是你的力道。你现在的内力不是之前的水准,所以稍稍用以就会比之前的力气大很多,你悠着点。” 轻雅呆了呆,不相信地在河滩上捡了另一块石头。这下石头还没捡起来,就被轻雅捏成粉末了。微微一呆,轻雅看着自己的手,动了动手指,真的力气变大了? 荆燚继续笑吟吟地说道:“小雅,你要学会控制力道。不然这样下去,说不定下一个被捏坏的,就是轻音的琴弦哦。” 第八十二章碎石 轻雅悚然一惊。 内力增大居然会让自己的力道增加这么多吗?心中还是有些不信,但事实摆在面前,万一真的捏坏了轻音的琴弦,那可怎么办。 宦牧见状,笑笑道:“小雅,我也给你说过,内力就是你的力道。现在燚前辈将你的内力顺好了,也就是你不外散的内力都在你体内,那些都是你的力道。” 轻雅呆然,还是不太理解。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还记得那个房子吗?” 轻雅一个激灵。 “嗯?什么房子?”荆燚有趣的问道。 “小雅第一次内力暴走的时候,把一间约么三丈见方的房子,化为灰烬。”宦牧笑笑,说道,“整个房屋包括家具,完全变成粉末了。” “哇,还挺厉害。”荆燚笑吟吟道。 “但是那次内力暴走,轻音没事。”轻雅不确定地说道,“我应该,大概,也许,可能,是不会伤到轻音的。” 荆燚笑嘻嘻道:“那你就用轻音试试,看看会不会弄坏?” “不试!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看着荆燚笑嘻嘻的面孔,轻雅赶忙把放在一旁的轻音抱过来,小心翼翼的不要弄坏了。 好像,没弄坏? 轻雅慌神儿了,不高兴地说道:“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学武功了,太容易弄坏东西了。” 荆燚哈哈大笑,道:“傻孩子,武功早晚要学的。” “反正现在有宦大叔在,打架也轮不到我,学了也没用。”轻雅稚气道,“算了,我不学怎么用内力了,一点都不好玩。” 荆燚笑吟吟地看向宦牧,扬眉。 宦牧立刻说道:“若有意外,我定会保护小雅。但还请燚前辈教小雅控制内力的办法。若现在不教,恐怕日后,小雅还会内力失控的。” 荆燚眼珠一转,笑吟吟对轻雅道:“小雅,给你看个好玩的。” “什么?”轻雅呆然应声。 荆燚起身,扭哒扭哒腰,走到河畔,随意一抬手,一枚鹅卵石自己飞到荆燚手里。 “隔空摄物?” 宦牧呆然惊呼,这可不是简单的功夫,还是挺少见的。 “嗯?”荆燚古怪地看看宦牧,道,“这个又没什么特别的,你瞎叫唤什么?” 说着,一甩手,把石头丢到河水里。 石头轻巧的在水面上跳过一个个弧线,越过三十丈的秀水,打到河对岸去了。 “哇——” 轻雅瞬间被吸引了,这个好有趣哦。 “这叫打水漂,怎么样,厉害吧。”荆燚笑嘻嘻地说道,“小雅,你来试试。什么时候能把石子打到对岸去了,内力就控制的差不多了。” “好玩,我也要玩!” 轻雅应声,背好琴,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头,碎了。再捡起一块,又碎了。轻雅呆了呆,耐心地捡着石头。 荆燚也不多话,又坐回那块石头上,笑吟吟看着轻雅忙活。 宦牧在旁边看着,也是好笑。一个简单的游戏,很容易地引起孩子的玩心,让轻雅在专注地在捡石子的时候,慢慢熟悉着去控制力道。但是这俩人对隔空摄物毫不关心,对这个简单的游戏异常关注……嗯,果然是与众不同。 “小牧,来。”荆燚招呼道。 宦牧依言走过去,道:“燚前辈。” “小珏他们应该明天就到了,”荆燚仰头笑眯眯地说道,“晚上跟我去把引路绳弄的乱一点,这次要绕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出来,看看他们多久能走出来。” 宦牧应道:“是,听前辈吩咐。” 看着荆燚笑眯眯的模样,宦牧不由得也笑了笑。这位前辈真是有聊,一直都在玩,真佩服前辈能有如此心情。而自己,每每想起曾经的过往,就感觉沉重得透不过气来。休息的时间太短,昨夜的疲惫也涌了上来。可是在前辈面前,不可以失态。宦牧伸手捏捏眉心,勉力支撑。 “小牧啊。” 荆燚忽然叫道。 “前辈请讲。” 宦牧敬然行礼。 “坐。” 荆燚指了指身旁高矮正好的石头,笑然道:“知道你忙了一晚上,歇会儿罢。小雅还得有一阵才能研究明白怎么抓起一块石头,暂时不需要太过紧张。” 宦牧谢坐,道:“您不需要准备比赛么?” 荆燚笑吟吟道:“这是个比赛,又不是艺术探讨,有什么可准备的。赢了他们就行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宦牧笑了笑,再次捏了捏眉心。 荆燚也没再说什么,有趣地看着轻雅已经捏坏了数十枚石子,还没能捏起一个来。力道的控制靠旁人说,不如让他自己试。试不出来也没办法,力道这东西本来就难以形容。 日头升高,气温依然有些淡淡的凉。 宦牧的疲倦缓解了些,再看轻雅,不禁一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孩子不再试图用手去捡石头,而是学着像荆燚那样,用手招石头。更可怕的是,那孩子差不多伸手一招,就能让石头自己飞到手里,一握,石头再次碎掉。轻雅就继续招石头,继续捏碎石头,看上去比捡石头要快些。 “那个算不上真正的隔空摄物,只是最简单的气流操作罢了。”荆燚换了个姿势,蹲在石头上笑吟吟看着轻雅,对宦牧解释道,“方才说过,我们的气功在体外是自下而上的自然流动,所以只要让石恰好处在这个气流上,就可以被吹起了。拿更远的东西,需要操控更复杂的气流,所以我刚才说,这个算不上厉害,很普通的。” 宦牧笑笑,道:“话是这么说,但用气流吹气一块石头,并非易事。小雅和燚前辈功力高深,才能做到,要我来做,肯定做不到。” 荆燚笑嘻嘻道:“小牧,你和小雅好像。” 宦牧一呆,道:“像吗?我倒觉得,前辈和小雅才像。” “我俩不像,是你俩像。”荆燚笑眯眯地又坐到石头上,说道,“我刚开始教小雅的时候,他也总说我说的简单,做起来复杂。不过他初学嘛,以后总会做到的。你呢,也是。努力一把,说不定武学上还能有所提高。不着急。” 宦牧笑笑,道:“我也不求天下第一,武功够用就好。” “那可不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负责保护小雅。”荆燚笑眯眯地说道,“是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碰到今年那个天下第三高手,上来就杀人,你能躲得过?” “这,我不清楚,但是保命应该没有问题。”宦牧笑笑,一顿,道,“燚前辈怎么知道武林之事?” “这一路上,可没少听到这个第三高手。”荆燚笑眯眯道,“杀了那么多的人,才天下第三。也不知道那第一第二干嘛去了,人家都亮明身份是官府的人了,还不赶快杀了完事,居然还看着人家杀人。这武林人士,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宦牧皱眉,道:“不知燚前辈可听说了此人姓名?” “你没查到?”荆燚笑眯眯道。 宦牧摇头,道:“还没有。”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荆燚笑嘻嘻地凑到宦牧耳畔,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人就是,连,碧,殇” 宦牧惊然,道:“您是说,当朝连丞相的三公子,连碧殇?” “对,就是那个。”荆燚很满意地看到宦牧吃惊的表情,道,“号称当朝第四高手,如今江湖排名第三的,连碧殇。” 宦牧皱眉道:“那孩子,应该今年才十九岁吧?而且又是丞相庶子,怎么能有如此实力?” “你问我,我问谁?”荆燚哈哈一笑,道,“那天,我也只是碰巧救了一只卡在树枝上的鸽子,看到了鸽子腿上的信,才知道的。还记得那信上面,竟然用不加密的文字,直接写了这个名字。这可真是不得了。” 宦牧更皱眉,道:“如此说来,这就是示威。” “示威也不怕他的,凭我的实力,他们能奈我何?”荆燚笑吟吟地看着轻雅,道,“只是这个孩子我不放心。我可没兴趣带着小雅到处玩,他肯定也不想跟着我。所以,你跟他一起走的话,你就负责保护他。你要答应我,不能让这孩子受到半分伤害。” “是,”宦牧应声,“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荆燚笑嘻嘻道:“你若碰到绝顶高手,当真竭尽全力都没用,怎么办?” 宦牧认真道:“誓死从命,保护小雅。” “真是呆瓜,你都死了还怎么保护。”荆燚笑吟吟道,“教给你,如果觉得不对,就提早跟那琴说,让它通知我方位。如果我来不及赶到,就让小雅发动那琴。你别看那老家伙平时不咋地,杀人那可是一把好手。” 宦牧一呆,道:“那当时,灵偃大师为何没有用这琴杀了我?” 荆燚笑然沉默。 宦牧赶忙道歉:“晚辈失言。灵偃大师乃世外高人,想必是不喜欢这杀生之事。” “猜,错,啦!” “师父应该是有其他打算,不然杀你跟不用不着乐雅。只要一弹指,就能洞穿你的脑门,把你脑浆打出来。”荆燚笑眯眯道,“而且你别老说我师父很超然世外的样子,那是你没见过他和我抢零食的模样。那速度,我每次也就只能抢到一块糖,剩下的全都被师父拿走啦。” 宦牧笑笑,道:“看来灵偃大师还是很宠前辈的。” “那当然,我可是师父门下最厉害的徒弟,独一无二。”荆燚笑吟吟道,“总之,那老家伙很厉害,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用。一旦用了,就有可能引起多方关注,你们就会遭殃的。” 宦牧点头,道:“多谢前辈告知。” 荆燚笑着点头。 “不玩了,我累了。” 轻雅忽然放弃了打水漂,打了个哈欠就往回走,还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拿个石头都这么费劲,这力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不对,那样还不对……” “累了就回去歇歇,休息好了再来研究。”荆燚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啊,天气真好。等哪天你们都睡清醒了,爬次山也不错。” 宦牧起身,看到轻雅直接越过他俩,往竹林而去,连忙要叫住轻雅。荆燚伸手一拦,宦牧的声音没发出来。 就这么一顿的时间,轻雅毫无所知的,独自走进了竹林阵中。 第八十三章自然辨位 轻雅无意识自己走入危险之地,脑子里只想要赶快回房间休息,就这么直直向前走着。 宦牧惊然要追上,被荆燚拉住。 荆燚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别吵,看小雅会怎么走。” 宦牧颇为慌张,道:“前辈,您不是说要我保护小雅么?看着他走,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孩子嘛,你不让他试试,他永远都不知道.老跟着你,还以为这竹林很好走似的。”荆燚放轻了脚步,还提醒宦牧道,“轻声闭气,别打扰他。” 宦牧只好照做,就这么跟着荆燚,悄然跟着轻雅。 轻雅茫然地迷失方向,拐到鬼打墙去了。 宦牧刚要提醒,被荆燚直接捂上嘴,耳畔传来荆燚不悦的声音,道:“小雅没求助之前,不许提前告诉他。” “为什么?”宦牧小声问道。 “好玩啊。” 荆燚笑得理所当然,道:“他就这么直接走进去了,不让他长点记性,下次还会同样的冒失。不吃点苦头,是不会长记性的。” 宦牧怔然。 看着荆燚的表情,宦牧清楚的意识到,此话绝对没走心。荆燚根本就是在等着轻雅自己想办法走出去,哪怕回头求助也不会帮他的。 那边,轻雅已经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不对的路上面,立刻停了下来。 懊恼。 怎么会忘了,这是竹林阵,不是竹林。难道是跟他们一起走出来的太轻易,忽略了这是一个阵,而不是一个摆设? 轻雅回头,荆燚立刻拉着宦牧躲到阴影里,避开视线。 看到没有人,轻雅松了口气。不能让他们看到,不然又要被嘲笑了。 要怎么走出去? 轻雅微笑,心中已有打算。 闭目,张开自然之气,探索周围竹子的位置。光影交错间,轻雅判断了该去向的方位,笔直着向目标走过去,轻松穿过了竹林,眼前,就是北院。轻雅没有多想,赶快跑到自己的房间,迅速躺倒在床上,睡着了。 看到这一切,荆燚满意地笑笑,宦牧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小雅他根本不会阵法,怎么可能轻松走出去。” 宦牧说着,忽然想到了那时轻雅同样轻易穿过了八卦回音阵。不对,这孩子只是碰巧,碰巧……从阵里走出去两次? 荆燚哈哈大笑,道:“小牧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也不懂阵法。” 宦牧一怔,道:“燚前辈说笑了,您在这阵中来去自如,怎么会不懂阵法?” “因为啊,万变不离其宗。”荆燚笑吟吟道,“只要这阵中有自然之气存在,我们就自然能知道方位。因为,自然如我,我即自然。” 宦牧怔然。 荆燚哈哈大笑,也回房休息了。 宦牧呆了呆,最后回到房间里。确认了轻雅安睡无恙,宦牧独自坐在桌前思索,试图做一场清醒梦来梳理近期的接收到的杂乱信息。 表面的常态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看不到的暗流。 宦牧想着,却疲倦的睡去。 悠悠无话,又是天明。 天朗气清,温度稍凉。 秀水畔,轻雅终于能完整地拿起鹅卵石,开心地丢到水里。可石子非但没有在水上弹跳,反而像是炸雷一般,轰然作响,溅起巨大的水花。还好轻雅反应迅速,用轻功躲开了落下来的水,这大秋天的要是弄湿衣服,一定会被冻死的。 再说了,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笑死。轻雅回头,看看依然坐在河岸不远处,注视着自己玩耍的荆燚和宦牧。 这两位还真闲,又在看着自己玩。 算了,不管他们,玩自己的,哼。 轻雅继续在河畔找石头,内力还没能控制好,但隔空摄物已经渐渐熟练。 那边,荆燚打了个打哈欠。 “哎,这样清闲的日子真舒服。”荆燚笑嘻嘻道,“就是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宦牧想了想,恍然道:“前辈原说,昨晚要更改引路绳线路。我一时困倦,竟然睡了过去,真是万分抱歉。” “啊,对哦,小珏是今天到。”荆燚偏头想了想,笑眯眯道,“罢了,没心情整他,还是看着小雅这么费劲比较好玩。花了这么久才勉强能控制握力,真是笨的很。” 宦牧笑笑,道:“但小雅的隔空摄物还算不错,已经可以拿到方圆一丈内的石子了。” “小牧啊,我说过了,那个不算什么。”荆燚有趣地看着轻雅继续忙活,道,“因为我们学的内功就是这样的,气场范围有多大,隔空摄物就能拿多远。小雅这一丈已经是极限了,我的话大概是十丈内差不多。不过想当年,师父的气场可以充满整个毕方谷,那效果,只要我在山谷里,师父只需伸手一抓,就能把我抓回去。” 宦牧怔了怔,灵偃大师果然是世外绝顶高人。 “小牧啊,”荆燚笑嘻嘻地对宦牧挑眉,道,“你会不会玩打水漂?” “会。” “啊,那好,咱俩来一局,看看谁丢的好。” “可以。” 荆燚跳了起来,轻然飘到了离轻雅不远处的河岸,对宦牧道:“就从这里丢,看谁的石子丢到对岸的多。” 宦牧走过去看了看,道:“我恐怕丢不到对岸,只能勉强让石子打更多的漂。” “嗯?”荆燚笑吟吟道,“你丢个我看。” 宦牧选了一枚扁圆型石子,手指用力,让石子打着旋的漂到水上。石子一连串打出四十多个水漂,落入河中。 “不对,你不能这么技巧的打,这样没办法显示出内力控制的重要性。” 荆燚连连摆手,随意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一甩手,石子匀速在水面弹跳着,穿过三十丈的秀水,稳稳落在对岸。 宦牧笑笑,道:“这个,晚辈不会。” “你不会?”荆燚诧异道,“那你学武功都干嘛了?这多好玩!” 宦牧尴尬。 通常来讲,每一次动武,都会有内力损耗和真气损耗。武功多用内力,可以减少真气损耗,但是真气肯定会有损耗。等真气耗尽,人就会死。宦牧微微皱眉,他并不会像这两位一般,不仅完全不消耗自己的真气,还可以吸收周围的自然之气来补充真气。他体内的真气有限,用完就没了。而且宦牧此刻的真气还在恢复状态,动武都很少,又怎么会拿出来玩。 荆燚瞅着宦牧的表情,大概就明白了,不耐烦地皱眉,道:“所以我就说嘛,有空学那些衍生的内功,不如老老实实去学洗髓经。简单方便,还可以拿来玩。” 宦牧讪然道:“晚辈愚钝,学而不会,只能学些皮毛。” “罢了,内功不能混学,你就那样吧。”荆燚又笑了,道,“你过来,用我的真气,然后用内力来投石子。也不用费劲选石子,随便拿一个就打。” 宦牧应声,走到荆燚近处,这才清楚地感觉到为什么前辈会说轻雅的功力就是初学。只是稍稍在荆燚身旁一站,宦牧体内的真气迅速恢复如初,这是轻雅的气场所做不到的。缓和了惊讶的情绪,宦牧借着荆燚的气场,用内力掷出石子。石子打出十几个水漂坠入河里,但整体行进距离明显比刚刚的四十几个水漂的远。 “你这完全是错误示范。”荆燚扬眉,道,“小雅在旁边看着呢,你就不能好好扔?” 宦牧往轻雅那边看去,果然,轻雅在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轻雅看到宦牧看向自己,赶忙挪开目光,继续用石子砸水花。 宦牧笑笑,道:“原来前辈是想给小雅做个样子,让他照着学。” “非也,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个有趣的事。”荆燚嘻嘻笑着,道,“你扔完了,该我了。” 看着自己投出的石子越过水面,荆燚微微一笑。忽然明白了曾经,为什么师父总在恰好的时候出现,一言不发地做着不明所以的东西。看过那些,那时的自己总是有所领悟。如今位置变换,那孩子倒是个好孩子,不妨也给他些提示,看他会如何动作。 石子直达对岸,荆燚开心地炫耀道:“一比零,小牧该你了。” 宦牧点头,认真了起来。 石子飞出,依旧不理想,飞出去不过三分之一的河面,就掉下去了。 宦牧尴尬道:“前辈可否稍微告知一下技巧?别让小雅学错了去。” 荆燚想了想,笑嘻嘻道:“就这样罢。错误示范也要有,让小雅自己去分辨对错。” 说着,荆燚一个正确示范,石子再次水漂直达对岸。 宦牧仔细观察着荆燚的动作,试图学着像正确的方向靠拢,然而扔来扔去,依然没能达到对岸。 那边,轻雅观察着荆燚和宦牧的打法,尝试着不一样的着力方式。 内力不同于真气,内力必须直接接触才能传力,而真气可以在气场范围内起作用。知道了这个特性,其实打水漂应该很容易才是。这东西考验的就是手头怎么给石子施加内力,就这么点事。 然而轻雅努力了半天,石子还是会打出好大的水花,根本不往前走。 想着挺容易,实际控制起来好费劲。 轻雅全神贯注,又开始累了。 “累了就回去休息,歇好了再来玩。” 荆燚笑嘻嘻说着,随手又是一个石子丢到对岸。相较之下,宦牧勉强才能把石子打过一半河面,还是荆燚比较厉害。 不多时,轻雅撑不住了,立刻往回走,荆燚、宦牧也就都准备回去了。 穿过竹林阵,回到北院。 北院之中,琴声雅致。 师珏一袭白衣坐在北院空地正中,悠哉抚琴。旁边,围坐了六个人,听琴。 轻雅连看都没看,直接回屋休息了。 荆燚见状笑了笑,对宦牧道:“累吗?” 宦牧应道:“不累,前辈请吩咐。” “那咱们下棋罢。”荆燚忽然笑眯眯地说道。 宦牧一呆,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荆燚叫来管事,在靠近轻雅门口的地方摆了个桌子,还弄拿来一套围棋。这边嘈杂,那边琴声丝毫没有被干扰,依旧平静地演奏。宦牧跟着荆燚坐到桌前,不知道这前辈想起什么来了,非要下棋。 “小牧,你很懂排兵布阵对吧?”荆燚拿着白子,笑嘻嘻地问道。 宦牧拿来黑子,笑笑道:“还算精通。” 第八十四章逃之避走 “那正好。”荆燚笑嘻嘻道,“咱们来下五子棋吧。” 宦牧一呆,道:“晚辈并不擅长五子棋。” “没关系,我擅长啊。”荆燚一脸坏笑,直接落子。 宦牧笑笑,陪着荆燚玩。 荆燚果然很擅长五子棋,一连赢了好几局。宦牧都没转过弯来,就发现自己输了。荆燚兴致更高,拉着宦牧继续下棋玩。 那边,琴曲止音。 师珏一眼看到荆燚,淡淡叫旁人让路,自己走向荆燚。 周围听曲之人,夏泠芊也在其中。方才师珏在抚琴不好离开,现在结束了,夏泠芊立刻往轻雅的房间跑去。 宦牧顿时起身,一下子拦住夏泠芊, “你干什么拦我!”夏泠芊不悦道,“你是谁啊?” 宦牧皱眉,道:“他在休息,任何人不准打扰。” “小牧,别走啊。”荆燚笑吟吟道,“再来一局。” 夏泠芊叫得更大声,道:“你这个人好奇怪,我要找笨蛋,你凭什么拦我?” 两边同时在说话,宦牧皱眉,正要呵斥夏泠芊,就见师珏走到近前。 “芊芊,不可放肆。”师珏淡淡呵斥夏泠芊,转而对荆燚恭敬一礼,道,“前辈若不嫌弃,在下代为一局,如何?” 夏泠芊噘着嘴退开一步,宦牧负手立在门口。 荆燚笑了笑,道:“行,小珏你来。” 师珏淡淡行礼,坐下手执黑子。 一局,赢了荆燚。 “承让。” 师珏敬然行礼。 荆燚一怔,立刻把棋子弄乱了,哇哇大叫道:“你这人真讨厌,双活三耍赖皮的!我不玩了!” 师珏淡笑,道:“前辈若是得空,可否请教一二?” “没空!” 荆燚左右手一挥,桌上散乱的棋子离桌而起,黑白分明,落入各自的棋笥之中。荆燚抬头看看夏泠芊,走过来的狗剩,还有那边议论着师珏演奏的晋级选手们,笑然扬眉。 “你喜欢教人就去教,我没兴趣教你们这帮死脑筋。”荆燚笑嘻嘻道,“好听与否都无法分辨,跟你们说什么都白说。” 师珏淡笑,道:“好听与否,人各有好,不能一概而论。但求燚前辈传授技巧,以丰富乐曲。” “你既然有你自己的看法,就别来问我。”荆燚笑吟吟道,“反正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师珏微微皱眉,道:“前辈,在下真心讨教,并非玩笑。还请前辈抽空,听在下一曲,稍作指点。” 荆燚眨眨眼,笑吟吟道:“你的话就算了,若是那孩子演奏一曲,我倒是有兴趣听。” 说着扬手一指,点中了狗剩。 “剩儿,来给燚前辈演奏一首。”师珏淡笑命令道。 “是。”狗剩机灵地应声。 筝鸣一曲,小霓裳。 有人演奏,旁人立刻凑过来观瞧。然而看到演奏的是个孩子,演奏的又是筝,很快便散去了。这曲子难度不高,也没有新意,听着听没意思的。 狗剩认真地演奏,师珏赞许地点头。 荆燚见了,直接无语。 应该不是错觉,这孩子有一种小师珏的即视感。 好吵。 轻雅睡得有些晕乎,但是实在是睡不着了。门外的声音此起彼伏,乱哄哄的,真的是太吵了。 走出门来一看,嗬,能不吵么。好几个人围在自己门前,狗剩还在抚筝。轻雅稍微清醒了下脑袋,呆呆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挑眉。 为什么她也会来啊。 “笨蛋!” 夏泠芊一下子扑了过来,拉住轻雅,道:“不许你一个人走,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圣乐坊。” 轻雅呆了呆,道:“不要。” “为什么不要?难道你觉得走江湖比圣乐坊好玩嘛?”夏泠芊抓住轻雅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圣乐坊可好了,你陪我一起去嘛。” 狗剩的筝声微微一颤,走了个音。 轻雅摇头,道:“我不喜欢那里。” 夏泠芊怔了怔,咬咬牙,道:“那我陪你走江湖。” 轻雅依然摇头,轻轻拨开夏泠芊的手,道:“你不适合江湖,你比较适合在圣乐坊学习。” 夏泠芊一呆。 轻雅微笑,道:“芊芊,这都是好久以前的话题了,我不想一遍遍重复。你去你的圣乐坊,我走我的江湖,这样就好。” 夏泠芊眼眶有泪水打转,想了想,拿出来轻雅那只小鸳鸯,递给轻雅,道:“那,你拿着这个。” 轻雅不接,道:“我还有事。”说着,就往练打水漂的地方走去。 夏泠芊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蹲下来抱着自己默默流泪。 “小雅,你等会儿。” 荆燚招呼道:“刚刚小剩弹的曲子,你来评价一下。” 轻雅住步回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筝曲已经演奏完了。稍微想了想,轻雅道:“挺好听的。” “好听?” 荆燚有些哭笑不得。 “好听,不过感觉换个人弹也一样。” 轻雅补了一句。 荆燚顿时又变得笑眯眯的。 师珏轻咳一声,道:“燚前辈,请做点评。” “小珏啊,刚刚小雅的评价你没听见?”荆燚笑吟吟道,“我想说的也是这些,不过还有一点。”荆燚笑笑,才说道,“演奏的时候太不专注,老是注意人家小姑娘,难道是喜欢人家不成?” “抱歉。”狗剩脸上微红,行礼道:“方才突然要我演奏,是以并未准备充分。” “身为乐手,就要时刻准备着要演奏的完美状态。尤其是在圣乐坊里,那演出可不定是什么时候会有,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演出,此刻才会通知你。所以,必定要时刻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荆燚难得好脾气地解释着。 狗剩行礼道:“受教了,多谢前辈指点。” 荆燚哈哈大笑。 “前辈还未说,方才演奏有何不妥?”师珏追问道。 “哎!你这个木头脑袋,几时能开窍?”荆燚不耐烦地说道,“小雅都听出来了,小剩这个,没特色,听上去所以谁弹都一样,懂吗?” 师珏一怔,陷入思考。 荆燚没耐心了,说道:“行了,你慢慢想。”转头对轻雅道,“小雅,咱们继续练咱们的,走。” 说完,荆燚像逃离一般,带着轻雅宦牧,来到了秀水之畔。 “啊——还是这里清净。” 荆燚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寻了块大石头干脆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望着天。 宦牧笑笑,依然坐在一旁,默默守护。 轻雅还没回过味儿来,都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呆然道:“我怎么出来了,我本来还想再睡会儿的。不行,我马上就要睡着了。” “小雅,你就随便找个暖和的地方,眯瞪会儿吧,别回去了。”荆燚舒坦地说道,“竹林苑里人越来越多,只会越来越烦。” 轻雅呆了呆,走到荆燚躺着的大石头旁边,坐下来靠着石头休息。 “燚大叔,”轻雅忽然说道,“你应该喜欢热闹吧?” 荆燚笑然道:“我是喜欢热闹,但是我讨厌烦。那些晋级的乐手总是吵啊闹啊的,烦都烦死了。” 轻雅想了想,疑惑道:“怎么会吵呢?” “刚刚就很吵,还很乱。”荆燚笑然道。 轻雅好奇怪道:“可是总觉得,如果有师珏那样的大司乐在,其他乐手怎么也会忌惮些,不敢吵闹吧?” “小雅,我给你讲,别人还好,就小珏最吵。”荆燚撇嘴,道,“还记得上届乐师大会,我刚复出,小珏还不认识我。然后小珏一来竹林苑,就狂的不行。各种指点,各种自以为,最逗的是还指点到我头上来了。嘿!可把我给气的。一曲招蝶的蝶恋花,让他直接没话说。结果安静了没一天,这小子,非缠着我把这曲子教给他。我实在是烦了,这才教给他了笛子版招蝶。” 轻雅一怔,道:“原来招蝶是燚大师的绝活啊?” “也算吧,本来是我师父的绝活。”荆燚不悦,道,“不过小珏学了招蝶之后,就到处炫耀,引得流言四起。甚至还有人在传,这是小珏争得大司乐职位的决胜曲。结果,他生气旁人无视他的努力,心里不太愉快。我也不高兴他学了我的曲占为己有,扬言再不教旁人乐器。” 轻雅呆了呆,道:“听上去果然好烦啊。” 荆燚笑笑,道:“但是小珏人还是好的,要我像他那样毫无天赋,恐怕我都没耐心学习乐律。一门心思的苦练真是太痛苦了。” 轻雅疑惑道:“师珏怎么会没天赋,他耳朵可灵敏了。” “他那是后天的绝对音感,苦练出来的,一旦放松练习,就会忘记。”荆燚笑然道,“他和你不同,你是天生的绝对音感,除非到了岁数敏感度下降,不然这音感是不会消失的。” “到了岁数?是指多少岁?” “……” “嗯?” 荆燚皱了下眉,伸手轻弹了轻雅后脑勺一下,道:“我只知道,师父一百零八岁的时候,音感还好得很。之后,我也不清楚了。” “哦。”轻雅奇怪地揉揉后脑勺,道,“那你打我干嘛?” “哈哈,当然是好玩啊!” “……” 轻雅也抬头,看着天,道:“燚大叔,你除了招蝶,还会招来其他动物吗?” “当然会。”荆燚笑然道,“能动的,就能招来。” 轻雅好奇道:“能见识一下吗?” 荆燚笑嘻嘻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只有蚊子可以招。你若想看,我就招过来,让它们咬你。” “别。”轻雅连忙说,又疑惑道,“招动物还有限制么?” “只能招应季的动物啊,不然怎么招。”荆燚笑吟吟道,“而且还要看地域,要在曲音可到的范围内,有这种动物才行。” “听上去好麻烦,但是能做到好好玩啊。”轻雅羡慕道,“有空的话我也要研究研究。” 荆燚有趣道:“你若想学,等你把现在的学好了,我教你。” “可是,你不是说不再教旁人乐器了吗?”轻雅呆然道。 荆燚一滞。 宦牧笑笑,道:“小雅,燚前辈的意思,就是你不算旁人,所以可以教。” “哦。”轻雅呆然应声。 “我也没准儿,到时候看心情罢。”荆燚哼了一声,笑然道,“小雅,你差不多歇好了,也该去练习了罢?” “再歇会儿。” 说着,轻雅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 荆燚挑眼笑了笑,轻轻吹了声口哨。 古怪地哨音中,小飞虫四散而去。 第八十五章水上漂 “燚前辈倒是很喜欢小雅。” 宦牧笑笑,道:“不然也不会特地为他驱虫。” 荆燚笑然应道:“原先我很不喜欢老东西挑了这么个小主人,不过处了一阵,感觉还好。至少这娃娃还能听进去我说的话,要换做小珏,根本就当是耳旁风。” 宦牧道:“感觉上,师珏是真心向前辈求教,不像是听不进去的。” “他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荆燚轻叹一声,笑然道,“小珏技艺不差,就是审美很古怪。乐师大会比的都是独奏,他弄的曲子都特别的庄重,好像那种大曲。独奏就是要表演特色,那种沉闷的曲风没意思,不懂的人根本听不进去。” 宦牧笑笑,道:“的确,刚刚的筝曲我都没怎么听进去。” “所以说啊,小剩那孩子,就是被小珏给带的。小剩的风格原本是很轻松的,现在都变得庄重了,真是不好。”荆燚笑然摇头道。 宦牧道:“那前辈想把小雅培养成什么样呢?” “他啊,怎么都行,用不着刻意培养。”荆燚有趣地说道,“只要稍微盯着别走上邪路,别的随便他折腾。” 宦牧笑笑,说的也是。 只要是个好孩子,就好了。 日子缓缓而过。 除了吃饭睡觉在北院,其他时候,轻雅都会跑到秀水畔练习打水漂。 如果不躲出来,就会被夏泠芊缠住。 轻雅皱眉,以前怎么不知道,夏泠芊竟然会如此缠人。似乎她都是看自己不顺眼,不理自己才对,突然这是怎么了? 从北院躲出来的,自然还有荆燚,宦牧也像护卫一样守在旁边。 “打水漂还真不好打。”宦牧皱眉道,“我至今还无法打到对面。” 荆燚哈哈一笑,道:“小雅能做到才行,你做不做到其实不碍得。” 宦牧有点担心,道:“您这么相信他一定会做到?” “不是这意思。”荆燚笑吟吟道,“他要做不到,以后弄坏的东西可就多了,会很麻烦的。” 宦牧想了想,道:“其实小雅回房间的时候,到没怎么弄坏东西。就是这石子,很容易弄坏。” “那是他无意识的时候,内力自然回拢,不外放就没伤害。这里练的就是他主观意识控制力道,玩不转的话,他都不敢碰他的轻音,生怕给弄坏了。”荆燚笑吟吟道。 轻雅丢出的石子,已经不再炸出大水花,只会不出水痕的,融入水中。 “他好像发现了额外的技巧。”宦牧道,“这样不留痕迹的入水,力道也很巧。” 荆燚笑吟吟道:“这就说明,小雅快掌握了。我估计再有几个石子,就能打到对岸上去了。” “那还挺快。”宦牧赞叹。 荆燚伸了个懒腰,笑嘻嘻道:“时间刚好,差不多明儿个就要复赛审核了。等他现在练好了这个,晚上听下他准备考核的曲目,稍微调整下技巧,应该能过关。这次晋级之人都不是很厉害,让小雅争个前十,稳稳的。” “他若真拿了名次,恐怕他会骄傲。”宦牧道,“孩子不能给太大甜头。” 荆燚笑然摇头,道:“他不会。他只会觉得旁人水准太差,不会觉得是自己太好。他从乞丐上来的底层心理,还能稍稍看到些影子。” 宦牧一怔,倒忘了这个。 荆燚笑然道:“想让他像寻常娃娃一样,无论是体质还是内心,都要耐心养一阵。这个不急,慢慢来就好。” 宦牧笑笑,道:“还是前辈想的周到。” 话音刚落,就见轻雅一个石头扔出去,石头在水面打着水漂,越过秀水,落到对岸去了。 宦牧顿时惊讶地站起,好厉害。 “碰巧扔了一个罢了,不足为奇。”荆燚故意用轻雅能听到的音量,对宦牧说道。 轻雅一伸手,拿住一块稍大的石头,一掰,碎成两块。双手同时用力,掷出石头。两块石头同时打着水漂穿过河面,落到河对岸去。 “如何?” 轻雅微笑着问道。 “这还差不多。” 荆燚笑吟吟道:“练了这么天,可以歇歇了。” 轻雅想了想,拿着石子又丢了一遍,略作思考,忽然一跳,往河面去了。 宦牧一惊,便被荆燚挥手拦下。 只见轻雅越到河上,足尖轻点,施展轻功,从这边跃到对岸,又从对岸跃了回来。旋身轻落岸上,鞋子未湿。 “果然用相似的原理,人也可以在水上走。” 轻雅自言自语,捏捏石头,专注思索。 “这叫轻功水上漂。”荆燚笑嘻嘻说道,“原理的确是一样,不过消耗的内力远比打水漂的内力要多。具体消耗多少,这得你自己感知,我形容不来。” 轻雅点点头,道:“的确消耗的多些,但是足够补充上来。水上轻功不比地上,掉下去就掉下去了,地上还能踩实。” “非也。” 荆燚笑嘻嘻道:“小雅,我给你讲过,万物皆有密度,所以是可以做到这样的。” 说着,荆燚信步走向河水,踩到河面上,如履平地。不仅如此,荆燚在河面上跑跳跃步,旋转打滚,都没有掉到水里,而且身上没有沾上半分水渍。 轻雅见了,目瞪口呆。 宦牧笑笑,道:“若说密度,人与水的密度还算相似。燚前辈只需控制真气,用以减轻身体的平均密度,便可以做到这点。” “小牧很聪明。”荆燚站在河面上,笑眯眯道,“小雅,听懂没?” “听懂了。” 轻雅点头。 简单的说还是和轻功一样,就是调整的平均密度不一样。不过刚刚自己已经在水面上跃过去了,那个密度应该就差不多。轻雅如此聚气,往河里走去。 一脚踏在河面上,很明显能感受到水往上给的浮力。轻雅顿时放心了下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好景不长,脚下忽然不稳,轻雅一下子栽倒在水里。 轻雅骇然一跳。 荆燚哈哈笑着,走了过来,一把捞起轻雅,带到岸上。 轻雅呛到了水,猛地咳嗽着。 宦牧远远看着,见荆燚没有叫他,也就没有凑近。荆燚的教育方式,宦牧并不完全赞同,可是看轻雅的成长状况,又不得不赞同。 特别的孩子,就用特别的方式来教育,或许如此。 “不对。”轻雅吐掉水,说道,“这个密度不对,可是哪里不对?” 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你当初踩树枝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树枝弹回来一个力道的时候?” 轻雅回忆了片刻,道:“有,那样在树枝间跳跃的时候会更省力。” 荆燚笑吟吟看着轻雅。 轻雅想了想,恍然道:“哦——是不是我踩水的时候,水也是有这样的力道?” 荆燚笑吟吟点头。 “也就是说,我刚刚水上漂的力道,其实是水反弹的力道加浮力,两个力道。所以我应该再加一个反弹力道的浮力,就能在水上走了。” 轻雅如此说着。 荆燚听了,心里开怀。这孩子还真聪明,一点就通。 轻雅还想再试一次,试图集气。然而瑟瑟秋风一吹,轻雅一阵颤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集气。 好冷,太冷了。 轻雅不住地发抖。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试。”荆燚笑嘻嘻地瞅瞅湿漉漉的轻雅,和他身后滴水不沾的轻音包袱,道,“回去了,让小牧给你擦干净。” “嗯。” 轻雅应声,可是心里不太舒服。 差一点就可以完成的,为什么差了一点没完成?如果能早点想到反弹的力道……不对,如果没有荆燚的提示,可能还想不到反弹的力道。见过的还是太少,还有很多事要去看,去学。 轻雅心不在焉地穿过竹林,快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师珏的声音。 轻雅顿时皱眉,不由自主就往回退。 竹林苑管事道:“珏大师,还请稍安勿躁。这竹林确实麻烦,要等燚大师回来才能去找。我们对这一片不熟,一旦冒失地走进去,我们也会出不来。” 师珏焦急道:“那两个孩子已经进去好几个时辰了,再不去找,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啊,燚大师来了。”管事一指竹林阵。 那边,荆燚刚从竹林阵里走出来,这边,师珏连忙迎了上去。 “前辈,”师珏连忙说道,“您在竹林阵中,可有看到那俩孩子?” 荆燚一怔,应道:“没呀,为什么这么问?” 师珏皱眉,道:“那两个孩子跑到竹林阵里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前辈,求您帮忙找那两个孩子出来,求求您了。” “找人的话不必劳烦燚前辈,让晚辈代劳便可。” 宦牧说着,转头便要去竹林阵里,被荆燚一把拉住。 “且慢,”荆燚笑嘻嘻道,“还不知事情来由,着什么急。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再说是否救人。” “前辈,人命关天。”宦牧皱眉,道,“还是让我来救人,前辈休息便可。” “诶,话不是这么说的。”荆燚笑嘻嘻道,“乐师会是有规矩的,如若仅是好奇或贪图好玩,是以无故闯入竹林阵,后果自负。乐师会可没有那么多空闲人手去救那些无聊之人。” 师珏行礼,道:“前辈可玩笑不得,这俩孩子并不是无故闯入竹林阵的。” “那就说来听听。”荆燚笑嘻嘻道。 师珏稍作思考,讲道:“今日一早,芊芊追着小雅出去,便没回来。午时,我与剩儿外出去寻。剩儿在这竹林阵浅层发现了芊芊的头发,便跟着找了进去。我阻拦不得,只好向管事求助。” “哦?”荆燚似笑非笑地看着师珏。 师珏正色道:“前辈,稚子无知,但事出有因。还请前辈施以援手,在下自当酬谢。” 荆燚笑嘻嘻道:“酬谢事后再说,先把孩子找出来的。” “多谢前辈。” 师珏顿时松了一口气。荆燚答应的事情必定会完成,这点师珏相当放心。 荆燚笑了笑,眼珠一转,道:“小雅过来。” “嗯?”轻雅发抖着走了过来。 荆燚挥袖,扫去轻雅全身水渍,笑眯眯道:“刚刚的事你听到了,这俩孩子是因为你才误入竹林阵的,你去把他们找回来。” “我?”轻雅一呆。 荆燚点头,道:“事情因你而起,当然要你来解决。” 第八十六章稚气之约 轻雅衣服干爽,脑子也灵光些了,顿时有些皱眉。 “是他们自己要跑进去的,又不是我让他们跑进去的,为什么说是因我而起?” 荆燚笑了笑,道:“小雅,或许你还没有察觉到,但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轻雅一呆。 “你遇到的人,会影响你,也会被你影响。”荆燚耐心地说道,“或许你不觉得怎样,但是在意的人,就会觉得,那很重要。” 轻雅皱眉思索。 荆燚笑笑,转头问师珏道:“那俩孩子什么时辰进去的?” 师珏应道:“芊芊不清楚,应该是辰时早餐之后。剩儿是午时三刻进去的。” 荆燚问道:“地点呢?都是从这里进去的?” 师珏应道:“芊芊不清楚,剩儿是从这里追进去的。” 荆燚古怪地看着师珏,道:“你能重男轻女得再明显一点么?好歹是你们圣乐坊自己人的孩子,就不能上点儿心?” “实在是抱歉。”师珏应道,“芊芊心思难测,是我失察。” 说完,一呆。 师珏惊然看着荆燚,为什么他会知道夏泠芊是圣乐坊之人的孩子?这本该是极其隐秘之事。 荆燚挪开了目光,看看天色,道:“现在是未时一刻,离晚饭还有一个时辰。”转头对轻雅道,“小雅,给你一个时辰,把这俩孩子找回来,不然你就会赶不上吃晚饭。” 轻雅点头,道:“我尽力。” 说完,轻雅转身,走进竹林阵中。 竹林阵错综复杂,只是几拐,就不见了轻雅的身影。 宦牧忍不住皱眉道:“前辈,方才小雅消耗了大量体力,何况他又不懂阵,在偌大的竹林阵中,他能找得到人么?” 师珏一惊,道:“小雅不懂阵?那您还让他进去找人?” “慌什么!谁规定了不懂阵就一定会迷路?”荆燚不耐烦地说道,打了个哈欠,又道,“小牧,一个时辰后,若小雅还没出来,你去把他找回来。” “是。”宦牧应声。 荆燚扬眉,走到那边已经看得呆住的管事面前,笑嘻嘻道:“问下,这复赛,是明日几时?” 管事翻翻小册子,应道:“明日未时初刻,在东院天字练习室举办。” “知道了,多谢。”荆燚打了个哈欠,看看师珏,笑道,“小珏,回去休息了,这里有小牧盯着就够了。” 师珏道:“不,我要在这里,等那几个孩子出来。” “好吧,随便你。” 荆燚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跑到西院去了。 竹林之中,八卦分形阵。 圆圆圈圈,横横纵纵,睁着眼睛走就注定要迷路。 轻雅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张开气场,寻找人气。隐约朦胧地,能感觉到竹林里有人气。轻雅闭着眼,朝着人气走过去,心里还是有些小别扭。 明明就是夏泠芊闹脾气,为什么说是他的错。 顺便,那个狗剩是追夏泠芊进去的,跟他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人是要救,但是这个缘由无法接受。 简直莫名其妙了!凭什么说他不是一个人,凭什么说会影响,凭什么……说和他有关系。 可是,难道自己走出来这么久,一直还像曾经那样,一个人,在角落,没人理会么……不,显然不是这样。 轻雅悚然一惊。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敢相信旁边会有其他人? 秋风过。 竹浪随风流动,竹叶沙沙作响。 彻底迷路的夏泠芊不敢继续乱跑,只能傻傻地呆在原地等待救援。出来多久了,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累,只能抱着自己靠着竹子坐,才能觉得舒服些。 “笨蛋,真是个大笨蛋。” 夏泠芊看着手心里的两个小鸳鸯,真是欲哭无泪。如果,能有个机会,好好说清楚,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轻雅真是个大笨蛋!非要她说出来才能明白么…… 可万一说出来,他还是不明白…… 夏泠芊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自己好无助。 “芊芊。” 听到声音,夏泠芊立刻笑着抬头,又失落地垂下头。 “是你啊。” 狗剩着急地过来要拉夏泠芊的手,被她躲开了。 “芊芊,师父说了,这里是保护竹林苑的竹林阵,一旦迷路就会走不出去。你快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夏泠芊摇头,道:“我已经迷路了,出不去了。” “没关系,可以出去的。”狗剩说道,“你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竹子上都沾着你的香粉味,咱们顺着香粉味再出去就好了。” 夏泠芊皱眉道:“果然是大笨狗,找人都靠闻味的。” “能找到就好,过程不重要。你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狗剩向夏泠芊伸手,夏泠芊理都没理。 “你带路,我跟着你走。你别碰我。” 夏泠芊一脸嫌弃地看着狗剩,狗剩也没强求,头前带路,顺着香粉味往外走。 如此走了一刻钟,夏泠芊立刻站住,不再走了。 “怎么了?”狗剩奇怪地回头问道。 夏泠芊指着竹子旁被坐过的痕迹,道:“这里是刚刚你找到我的地方,咱们在这里兜了个大圈子又回来了,咱们迷路了。” “怎么可能?” 狗剩不相信,顺这香味迅速地跑了一圈,果然,又回到了夏泠芊停下来的地方。 懊恼地挠挠头,狗剩抱歉道:“我本来以为挺简单的,没想到这竹林阵还真是迷糊,早知道就应该带引路绳进来了。” 夏泠芊又坐了下来,道:“那就别乱跑了,等着人来救罢。乱跑更容易错开来营救的人。” 狗剩想了想,要坐到夏泠芊旁边,被夏泠芊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坐到稍远的地方。 安静了片刻,狗剩问道:“芊芊,你喜欢那个叫小雅的孩子?” 夏泠芊一愣,笑了笑,道:“连你都能看出来,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笨蛋死了。” 狗剩微微皱眉,道:“可是芊芊,既然他不喜欢你,放弃就好了。你还小,长得又这么漂亮,肯定还会有更好的人出现的,不用非他不可吧。” 夏泠芊冷冷瞥了一眼狗剩,道:“如果你想说,你是更好的人选,就免谈罢。” 狗剩一怔,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因为我是乞丐出身?如果我不是乞丐,你是不是就会考虑我?” “拜托,和出身没关系好吗?”夏泠芊白了狗剩一眼,道,“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和出身什么的都没关系。我可不像你,除了美貌什么都看不到。” 狗剩微微尴尬。 夏泠芊的美貌绝对值得一见倾心,看到她的美貌,没有人能挪开目光。 “你不止很美,人也很好。”狗剩说道,“芊芊,以后肯定会是个贤妻良母。” 夏泠芊冷笑,道:“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我要成为上领舞,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狗剩一呆,道:“芊芊,你别这样。你这样,就感受不到乐律的快乐了。” “快乐?那是什么东西,那种东西能吃吗?还是说那种东西能让我成功?”夏泠芊冷冷道,“只想着偷懒的家伙就会用快乐当挡箭牌,没有辛苦的练习,怎么可能会有将来的成功。” 狗剩怔然笑笑,道:“芊芊,你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辛苦。女孩子不需要想太多,漂亮快乐地长大,再嫁个好人家,就够了。” “嗬!说得真好听!”夏泠芊讽刺地冷笑,道,“男孩子就是没脑子。现在说什么不需要想太多,真要娶媳妇了,就想着要漂亮能干,会洗衣会煮饭,会绣活会洗碗,恨不得什么都会又能美若天仙的媳妇。” 狗剩一呆,道:“会那么多做什么?长得顺眼,能相夫教子就好了。” 夏泠芊哼然皱眉,道:“所以说,就讨厌你这种人,把女孩子当家畜养。” 狗剩不懂,这样有什么错么? 夏泠芊冷冷道:“你们男人有男人的作为,女人也要有女人的作为。你们善乐律,我们善歌舞,各自都要有目标才好。我最讨厌你这种给不努力找借口的人,真没意思。” 狗剩也不高兴了,道:“我也有努力。师父都说了,我学得很快。师父昨天还夸奖我了呢。” “切,就你那水准,这次的乐师大会肯定比不上笨蛋。”夏泠芊冷冷道。 狗剩目光炯炯,道:“如果我能比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夏泠芊没兴趣。 狗剩忽然认真地说道:“芊芊,如果我在乐师大会上,赢过小雅,你能不能忘了他?” “当然可以。”夏泠芊不屑地大笑,道:“不过你肯定赢不了他,这种事情可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 “不,我是认真的。”狗剩认真地看着夏泠芊道,“我一定会赢了他。” 夏泠芊不屑地扬眉,道:“好,我拭目以待。” “芊芊。” 轻雅走到近前,睁眼,道:“狗剩也在,那最好了。” 夏泠芊一怔,兴奋地扑过去,抓住轻雅的手臂,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轻雅道,“燚大叔要我带你们俩出去。” “如果燚大叔没让你过来,你就不过来了吗?” 夏泠芊抱着轻雅的胳膊,忽然有心情开了个玩笑。然而一问完就有些后悔,这笨蛋肯定会那种伤人心的答案,虽然是无心之举。 轻雅道:“你们迷路了,无论如何都该救出去,不然你们会饿死的。这和燚大叔让不让没关系。” 或者说,没有燚大叔那么多废话,可能他会愿意纯粹地来救人。轻雅果然还是不喜欢被莫名其妙地附加了很多古怪因由。 夏泠芊心头一暖,开心地挽着轻雅的胳膊,道:“你真这么想?” “嗯。”轻雅应声。 “这里是竹林阵,你能走出去吗?”狗剩皱眉盯着夏泠芊挽着轻雅胳膊的手,道,“我和芊芊都走不出去的。” 轻雅呆了呆,道:“为什么你们走不出去,就代表我也走不出去?” 狗剩皱眉。 夏泠芊笑眯眯道:“就是,你我走不出去,但是笨蛋一定有办法走出去,是不是?” 轻雅点头,道:“芊芊,你放开我一下,我要运功探路。你抓着我,我怕会伤了你。” “好。”夏泠芊乖乖松手,看着轻雅。 轻雅闭目,深吸一口气,将气场散开,寻找出去的道路。 第八十七章转念 “哎呀!” 夏泠芊没料到轻雅的武功好强,离得太近,一下子被气场退得退了几步,撞到了后面的竹子上。 “小心!” 狗剩赶忙过去把夏泠芊扶住,心里也是一惊。还记得上次见到轻雅,这孩子只是呆然木讷。可是现在,这孩子已经是一个武功高手。这才短短一个多月,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轻雅闻声也吓了一跳,连忙回头,这才发现那两个孩子被自己的功力震得退步。 “抱歉,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厉害,你们没事吧?” “没事。” 夏泠芊勉强地笑着,刚才那一下被撞得着实头疼。 轻雅疑惑地偏头,他每天这么进出地走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大功力?是了,荆燚和宦牧都会武功,这点气场影响是可以被忽略的。但是这俩孩子就不同了,这俩是纯粹不会武功的白丁。 这可怎么办? 肯定还要再细致地控制下真气敛放,不然就会影响到这俩不会武的孩子。 一怔。 轻雅顿时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说什么救人的理由根本就是胡扯,荆燚就是要创造各种麻烦,让他不得不精进功力。 啊! 这么小心了还是被耍了! 姜还是老的辣,耍人还是荆燚会玩! “笨蛋,有找到出去的路吗?” 夏泠芊见轻雅表情古怪,忍不住问道。 “啊!”轻雅缓过神儿来,微笑道,“芊芊,你们再退后些。我不知道这个会伤到你们,方才真是对不住了。” “都说了没事。”夏泠芊娇嗔道,“笨蛋,你快点找到路,出去了就好了。” “嗯。” 轻雅应声,却不敢再像方才那样四散自然之气探路。看了看身后的夏泠芊他们,轻雅想了想,决定尝试用一只手控制探测气流,来探测出去的方位。 想得挺好,做得费劲。 一只手伸出去,不过五度的扇面,然而气流根本不像想象中那样只往这五度范围跑,而是不受控制的乱跑。轻雅皱眉,没有时间慢慢研究了,要赶快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手中猛然加了力道,想让气流稳定,没想到这么一来,气流更加混乱。轻雅心里忽然清明了些,收去内力,只是淡淡地控制周围的自然之气。还真是,没有附加任何力道的自然之气,听话地被控制在手掌之中的范围。 原来如此。 轻雅很快就找到了出路,招呼道:“跟我走。” “好!” 夏泠芊笑着跑过去,拉住轻雅的手,跟着走。 狗剩心中不爽地皱眉,也只好跟着走。 不多时,几个孩子走出了竹林阵。 竹林阵前,是师珏与宦牧一直等待。 “没事吧?” 听到宦牧的声音,轻雅松了口气,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踉跄地往前扑去。 宦牧一把扶住轻雅,忽然发现这孩子的气息仿佛被隐匿了一般,没有丝毫外漏的气息。稍作检查,轻雅体内的真气充足,就是身体疲惫了需要休息。这孩子,也是辛苦了。 不光是轻雅,那俩孩子也支持不住了,倦意连连。 “珏大师,先告辞了。”宦牧礼貌地行礼。 师珏淡笑,道:“真是辛苦小雅了。” “客气。”宦牧不再多留,抱起轻雅回了房间。 房间之中,荆燚早已等候多时。 “燚前辈。”宦牧敬然行礼。 荆燚笑吟吟道:“让小雅休息会儿,等下要开始忙了。” 宦牧把轻雅放到床上,回来又向荆燚行礼,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哎呀,小牧你真聪明,知道我是来找你的。”荆燚笑吟吟道,“决赛舞台差不多要开始搭建了,我不方便出去,你有空就去盯一眼,看看别让人动了手脚。” 宦牧一怔,道:“决赛不是在竹林苑里比吗?” 荆燚古怪地瞅着宦牧,道:“我刚还说你聪明,怎么这么不禁夸。你让数以万计的观众穿过竹林阵进来观战吗?那还不得迷路一群。” 宦牧尴尬地笑笑,也对。 “舞台在竹林苑西边,靠近丽都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那里就一个地方在搭建舞台。”荆燚笑眯眯地说道,“今年暗流不少,说不定会涌动出什么有趣的机巧。如果发现了,记得带回来给我玩。” “是。”宦牧应声。 “不过真要有人动了手脚,也就说明咱们的大司乐处境危险啊。”荆燚有趣地玩着茶杯,道,“不过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乐师大会,落到武林大会那样的下场。” 宦牧笑笑,道:“看来燚前辈还是很喜欢乐师大会的。” “这里规矩太多,我也算不上喜欢。但是想要天下第一的名头,必须得到这里的认可。”荆燚笑吟吟道,自己倒了杯茶喝着。 宦牧怔了怔,道:“想不到燚前辈也会有这样世俗的想法。” “既然活在世俗中,不世俗些怎么活?”荆燚笑嘻嘻道,“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天下第一这种事,要天下人说,光那么几个人评价没用。我只是讨厌有官府的人来这里争什么第一,天天玩合奏消磨特色的人,怎么会懂独奏的艺术感。” 宦牧笑笑,思绪淡淡飘远。 荆燚瞥了一眼,道:“小牧,以前的事不要想了,没用。你还是想着现在怎么救人,比较现实。” 宦牧勉强地翘了下嘴角,没说话。 罢了,曾经杀过多少人,现在就准备救多少人。 如此甚好。 晚饭之时,夏泠芊和狗剩都累得休息,让管事送饭道房间去了。唯有轻雅恢复速度,食量也很是惊人。 荆燚假装无视师珏看过来的目光,有趣地盯着轻雅大口吃食。好像是几天没吃饭一般,连着吞下去三碗小米粥。 “慢些吃。”宦牧按营养搭配拿来了小菜,道,“这些也要吃,不能光喝粥就完事。” 轻雅随意点头应着,埋头开始喝第四碗粥。 荆燚好笑,道:“没事,反正还有药撑着,这些吃不吃都行。” “这不行,药怎么能当饭吃。”宦牧说着,干脆把轻雅的粥碗拿走,让他吃菜。 轻雅不情愿地夹了一口菜,就不再吃了。 “吃完。”宦牧真生气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可以挑食。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消耗更大,这些菜,你必须吃完。” 轻雅不高兴地盯着宦牧,无声地闹脾气。 荆燚笑笑,道:“怎么,嫌这里的菜不好吃吗?” 轻雅不悦地说道:“很好吃。” 荆燚笑吟吟道:“好吃你干嘛不吃?” 轻雅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好吃才不可以吃,万一养成习惯,以后吃不到,难过的还不是自己。” 荆燚哈哈大笑。 宦牧有点蒙,道:“前辈您听懂了?” “哎!这娃娃,这么久了还没改变观念,真是笑死我了。”荆燚有趣地凑到轻雅近前,好笑道,“你呢,放开了吃。乐师会免费提供吃喝,不吃白不吃。” 轻雅呆呆道:“那以后呢?” “你先吃饱喝足,然后咱们认真练琴。”荆燚坏笑地说道,“只要你在这次乐师大会上能进前十,这些好吃好喝的,拿奖金买就好了。” 轻雅还不太懂。 荆燚坏笑,在轻雅耳畔小声说道:“乐手有乐手的生存办法,不要老用乞丐的活法来衡量乐手的生活。” 轻雅一呆。 “总之,你放心的吃,只要能拿下乐师会的名头,就不愁没钱花。”荆燚笑嘻嘻道,“小雅,你也是时候改变下自己的想法了。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习惯了。” 轻雅想了想,点点头,大口地吃菜,大口地喝粥。 宦牧见状呆了呆,笑道:“还是前辈厉害,几句话就让小雅听话了。” 荆燚扬眉,道:“小牧,你也是。别老用你的基准衡量小雅,要用小雅的角度来看小雅。你不是在练兵,你是在养孩子,懂吗?” 宦牧茫然太懂。 荆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也别教小雅什么了,就盯着他别出事就行。慢慢来,不着急!” 轻雅乖乖吃饭,很快把准备好的饭菜都吃光了,还又添了一碗小米粥。 不远处,师珏看着荆燚和轻雅,微微皱眉。 这两个人在一起真是默契,恐怕这么下去,当真会再出一个天下第一。 不行,比赛在即,要稍微了解下对手状况。荆燚是肯定比不过的,但至少不能输给轻雅,不然当真颜面无存。 晚饭后。 荆燚叫了轻雅到东院练习室试琴。 师珏思索片刻,还是跟了过去。刚到门前,被荆燚拦住。 “小珏,赛前偷看比赛曲目,属于违规哦。”荆燚笑吟吟地揭穿道,“你不会是害怕,你会输给小雅吧?” 师珏淡笑,道:“前辈赛前特别指点某位选手,也是违规。” “这可真要让你失望了。”荆燚眨眨眼,道,“我只是带他来试琴的,你若非要看,也成,但是我有个条件。” “前辈请讲。”师珏淡笑。 “等下会有五把琴,要让小雅先挑。”荆燚笑嘻嘻道,“他挑中的琴,你不能抢去。” 师珏皱眉,道:“理由?” “非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手下败将罢。”荆燚笑嘻嘻道。 “手下败将?”师珏皱眉,道,“我可没有输给小雅过。” “你是这么想,但是琴可不是这么算的。”荆燚笑吟吟道,“要说还是上一辈的事,我师父用小雅的琴,完胜了用你这白玉琴演奏的小耒。对这老东西来讲,你就是手下败将。” 师珏皱眉。 荆燚笑吟吟道:“你若不服气,你可以和小雅现在马上开始就私斗。不过你输了之后,可别哭鼻子哦。” 师珏心中不悦,也只能说道:“也罢,让他先选乐器也无妨,只要前辈不会特别指点他技艺就好。” “你想多了,根本用不着。”荆燚笑嘻嘻地让两人进到天字练习室,道,“只可惜这次不是用这琴,最后的成曲表达应该会差些。不然按最后效果计,小珏,你还未必是小雅的对手。” 师珏淡淡道:“乐师之妙,不在乐器,而在自身。” “连个好乐器都没有的乐师,还说什么技艺,不如回家弹棉花。”荆燚笑吟吟道,“不过这次怕你叫唤,咱们还是用同样的乐器比较好。按你这大司乐的话来讲,比较公平。” 第八十八章让步争锋 师珏微微一怔。 目光看向这练习室内,师珏发现这里放着十六件崭新的乐器,正好对应着晋级的十六个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 师珏疑惑道:“明日便是复赛,难道要让我们用这些乐器来比试么?” “对呀。”荆燚笑吟吟道,“这可是刚做好的新乐器,你不乐意?” 师珏掩鼻皱眉,一股新制的漆味和木味,有点重。 轻雅呆呆看着这一堆乐器,问道:“燚大叔,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乐器啊?” “这不是我弄来的,是我让乐师会管事弄来的。”荆燚笑嘻嘻地从乐器堆里挑出那五把琴,放到明面上,道,“琴都是一模一样的,大鹏式。因为你们没人用的是这个款式,以示公平,就都准备的是大鹏式。除了看上去外观不一样,音色还是差不多的。” 轻雅有趣地看着五把一模一样的琴,其实先挑后挑都差不多,伸手试音,都是准的。 “前辈,这是为什么?”师珏淡淡皱眉。 “嗯?什么为什么?”荆燚笑吟吟道。 “我还记得,上次乐师大赛,您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用正常的琵琶,非要用您的半大琵琶。”师珏皱眉道,“为何现在突然要用乐师会准备的乐器,您到底有何意图?” 轻雅微笑,这意图很明显了,就是为了不让轻音在众人面前演奏,以免惹来麻烦。 “这你还不明白吗?”荆燚夸张地睁大了眼睛,道,“这次大家用的都是陌生乐器,没人能占到乐器的便宜。也就是说,如果我这次还能赢了你,那就证明,我技术就是比你好。到时候,你就没话说了吧。” 轻雅古怪地看了看荆燚,强忍着没笑出来。 师珏淡笑,道:“的确,上次总觉得有些不妥。前辈若是用正常的乐器还能胜过在下,在下的确是无话可说。” 轻雅古怪地看了看师珏,用不着这么配合吧。 “那好,”荆燚笑嘻嘻道,“我就给你看看,我跟着管事挑乐器的时候,找到的好玩的。” 说着,荆燚从乐器堆里拿出一把正常的琵琶,一愣。 “啊,不对,不是这个。” 荆燚把琵琶放回去,又从乐器堆里拿出另一把正常大小,但涂成桃粉色的琵琶。 “啊!就是这个。看!这个就是我要用的琵琶,怎么样?” 说着,荆燚把那个桃粉琵琶拿过来,炫耀般地拿给师珏看。 师珏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琵琶的确是正常大小的琵琶,就是这桃粉的颜色,还有琵琶上绘制的桃花图样,怎么看怎么古怪。看看荆燚笑眯眯的表情,再看看琵琶桃粉婀娜的样子,师珏选择不做评价。 见师珏不评价,荆燚撇嘴,拿着琵琶给轻雅看,笑吟吟道:“怎么样,这琵琶漂亮不?” 轻雅抬头看了看,道:“漂亮。” 荆燚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是小雅乖,不像某些呆木头,一点正常审美都没有。” 师珏道:“前辈,难道您真的要用这个琵琶演奏?” “当然。”荆燚笑吟吟道。 “但是视觉反差会影响听众对声音的判断。”师珏皱眉,道,“您若这样演奏,会干扰旁人对乐曲的判断。” “是呀。”荆燚笑嘻嘻道,“不过怎么都能赢你,所以这些不用在意。” 师珏愕然。 如果荆燚当真做到,师珏皱眉,那可真是不佩服都不行了。 荆燚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找轻雅,道:“小雅,你选好了嘛?” “选好了。”轻雅从五把琴里面抱出一把,道,“这个琴的穗子捏起来比较舒服,我就选这个了。” 师珏无语地看向轻雅,这一老一少选乐器,都不按常规套路出牌吗? “穗子?”荆燚眨眨眼,道,“小雅,你选琴,应该选音色符合你比赛曲目的比较好。” 师珏怔然看向荆燚,这前辈,自己随意选乐器,倒是知道教轻雅好好选乐器。 轻雅扫弦试音,道:“我觉得都差不多。” 荆燚笑吟吟道:“好吧,你觉得好就好啦。”转头又对师珏说道,“小珏,该你选啦。” “随意。”师珏淡笑道,“我会的曲子多,不需要按曲选琴。” 荆燚笑吟吟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输了,不许哭鼻子哦。” “胜负未定,不可定论。”师珏淡笑道,“其他的琴也都随机分给那几个人罢,没什么可挑的。” “是是是,你是大司乐,你说了算。” 荆燚心情很好地把乐器依次放到了写着名字的座位前面,道:“那好,场地就准备好了,齐活收工!” 轻雅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这里就是复赛比试的场地。 左右看看,十六个参赛者围成一圈,中间有四个评委座位,这要怎么比? “按照初赛积分,由低到高,依次演奏。”荆燚瞅出轻雅的疑问,笑吟吟解释道,“评委和选手都当场打分,当场排名。其中超过半数投票的人,才可以进入最后的决赛。没超过的人,复赛就算是确定最终名次了。” 轻雅呆了呆,道:“也就是名次会内定是吧?” 荆燚一笑,道:“就是这样。而且复赛进决赛的名次,通常变动也不会太大。所以明天的比试,差不多相当于是最终排名的比试了。” “哦”轻雅应道。 荆燚笑眯眯道:“小雅,你们荷花苑是没有比试就直接晋级的选手,所以明天的比试肯定是由你先开始。已经提前跟你说了,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慌。” “哦。”轻雅应声,想了想,道,“燚大叔,你特地把我叫过来试琴,就是要说这个吧?” 荆燚笑吟吟道:“我不担心你的技艺,但是你应该是第一次参赛吧,怕你会紧张。” “这样是违规的吧?”轻雅呆呆问道。 荆燚笑吟吟道:“小珏不说的话,没人知道。” 轻雅呆然看向师珏。 师珏瞥了一眼轻雅,淡笑道:“我也是担心,小雅第一个演奏,会慌张的发挥失常。提前说下也好,省的旁人说我师珏眼光差。” 轻雅一呆。 荆燚笑吟吟道:“也是。虽然小雅不喜欢去圣乐坊,但他好歹也有圣乐坊的户籍。第一战就失败,丢的也是你圣乐坊的脸呐。” 师珏淡笑,道:“在下很是奇怪,前辈乃江湖中人,为何会如此清楚我圣乐坊之事?” “这个问题嘛,说来也简单。”荆燚笑嘻嘻道,“什么时候天上没有鸽子了,大概我的信息来源也就少了。” 师珏怔然皱眉,圣乐坊向来传递都是加密信件,荆燚又为何能看懂? “啊对了,”荆燚笑吟吟道,“有空的时候,记得换个密码本。没记错的话,这本还是小耒告老还乡之前的用的。你也太不上心了。” 师珏怔然佩服,前辈就是前辈。 轻雅呆了呆,忽然道:“我还是喜欢走江湖,江湖好玩。” “走腻了江湖,去圣乐坊呆呆也好。”荆燚笑吟吟道,“这种事没必要说一定如何,多多见识,才能有所长进。” 轻雅点头,对师珏说道:“我会努力进决赛的。” 师珏淡笑,道:“那最好。” “好啦,小雅你先回去,我有话跟小珏说。”荆燚忽然把轻雅推出练习室道,“大人的悄悄话,小娃娃不要偷听哦。” 轻雅一呆,木然回头,道:“我才没兴趣听。”说完,就跑掉了。 荆燚笑着看轻雅确实跑远,回头看看师珏。 师珏有些奇怪,道:“前辈可还有事?” 荆燚笑眯眯道:“一直忘了问你,你可知道……外面正在屠杀乐手的事?” 师珏皱眉,道:“竟有此事?” “你居然不知道啊。”荆燚笑笑,认真道,“以往你都在荷花苑报名乐师大会,对荷花苑的情况,应该比我熟悉。就算你到梨花苑报名,荷花苑原本的乐手也不至于会落到仅有两人参赛的窘境。” 师珏淡笑道:“我似乎听说,初赛时听说我没有参赛,很多人提出退赛。” “退赛一共三人,但我意外看到,小雅的号码牌是九十九。”荆燚笑吟吟道,“希望这死去的九十四人,不是你大司乐下得杀手。” “我并不知道此事。”师珏悚然一惊,道,“但若此事为真,稍后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荆燚笑吟吟道:“你确定你能活着回去?” 师珏惊然皱眉,道:“应该还不至于有人来杀我。而且,我的护卫应该就在竹林苑外,时刻待命。” 荆燚哈哈大笑。 师珏茫然皱眉。 “罢了,若你回去了,记得查吧。”荆燚笑嘻嘻地眨眼,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罢。” 师珏陷入思索。 荆燚洒然离去。 夜里,忽然下起一阵暴雨,不过半个时辰,又骤然散去。 竹林苑众人各自安眠,丝毫没有察觉到曾有暴雨倾盆。 荆燚笑然站在窗前,支着窗子,看外面竹叶上雨滴滑落。 好像,有些小心过头了呢。 复赛当日。 竹林苑安静得很,没有丝毫乐声。 轻雅吃过早饭,就等在练习室内,捏着穗子发呆。 此处就轻雅一人。 宦牧连早饭都没吃就不见了,还是荆燚盯着他把所有拿来的点心统统吃掉。 早饭过后,荆燚也不见了。 轻雅不敢一个人去水边,只好在练习室发呆。 马上要跟江湖上的高手过招了,心情却激动不起来,也没有什么紧张感,就是这样的沉默。轻雅呆呆看着练习室中其他的乐器,惊讶自己居然没有什么心情波动。 嗯…… 估计是天下第一见多了。 这里就算有十六个人,终究也只是师珏和荆燚最厉害,而其他人都不如这俩人厉害。反正在这俩人面前都演奏过了,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再怎么严苛水平在那里摆着,不可能挑出超水平的错来。 这么想着,轻雅更加发呆,甚至觉得,还不如等宦大叔回来,再去试一下水上行走比较好。 “嗯?” 一人推门而入,显然没想到房间里还有旁人,稍稍愣了一下。 轻雅回头,见来者是一个比荆燚还要老的老爷爷,不由得一呆。 这位老者束发洁衣,看到轻雅慈祥地微笑, “你好。” 第八十九章估高 “您好。” 轻雅连忙起身行礼,忽然松了口气。 这位老者给人的感觉就正常了,说话声是苍老的沙哑,态度是苍老的慈祥,走路也是苍老蹒跚的模样。果然像荆燚那样的才是不正常的,轻雅笑了笑,而自己的审美是正常的。 “钟老先生,请您往里走。”门外有年轻的声音说道,“何先生,倪先生,请。” 看到四个陌生人走了进来,轻雅有些尴尬,有点怀疑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然而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一瞬,立刻就被下一个声音给抹去了。 “哎呦,小耒,你今年可算愿意动窝儿了!” 荆燚的声音先飘了进来,随后,荆燚其人也迅速跑了进来,冲着那位老先生说道:“上届让他们找你来,你倒好,派了个徒弟来。那小子,什么都不懂,胡扯瞎评,直接让我骂了一通。” “燚大师教训的是,”钟耒缓声应道,“那小子回去,也让老夫说教了一番。待学成之前,老夫都不许他再出门了。” 荆燚哈哈大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来了就好。虽然你的演奏不咋地,但是评价还算说得过去。”忽然话头一沉,荆燚笑然认真道,“今年,我倒要让你亲眼见识一下,是你们大司乐厉害,还是我自然而为厉害。” 钟耒苍老地笑了笑,道:“燚大师,还请给我们圣乐坊留点面子。在天子脚下做事,不容易呐。您每日都可以专心研究乐律,而小珏,还得多方周旋,唯有闲暇时间,才可稍作练习。这跟您比起来,是肯定会有差距的。” 荆燚笑吟吟道:“小耒,你今日若能好好评价,我就给这个他面子。但你若偏心瞎说,我的脾气,你知道的。” 钟耒缓声笑道:“在燚大师面前,老夫可不敢胡说。” 轻雅呆然看着他们聊,心里忽然又明白了个事。 感觉这乐师大会,有一半是荆燚在掌控。 想来也是,若是太低级的水平,荆燚也不稀罕玩。非得是最困难的等级,荆燚才觉得能配得上天下第一的水准。 真会玩。 荆燚跟那边说完,笑嘻嘻地坐到轻雅旁边的位置上了。 轻雅顿时一怔。 本来这座位的格局,和北院的安排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荆燚应该坐在自己对面才是。轻雅记得似乎自己的旁边位置放的该是……嗯?二胡还在。嗯?这边本来放的就是琵琶。嗯?昨天走的时候,这个琵琶是这个颜色的吗? 咦? 轻雅有点转向,甚至怀疑是自己做错位置了。 “小雅,”荆燚笑眯眯道,“准备好了么?” 轻雅呆然点头,道:“我随时都可以演奏。” 荆燚赞许地笑笑,道:“很好,像个乐手会说的话。不过时间还早,稍微迷瞪会儿也没事。哎,我还怕你乱跑来着。你要跑了,我可没耐心去找你。” 轻雅微笑,道:“我没有乱跑的习惯。” “那最好啦。”荆燚笑吟吟道。 练习室中间,几位评委已经背对着四周坐好,低声谈论着什么。 “他们不是评委吗?”轻雅奇怪地问荆燚,道,“怎么都不看我们的。” 荆燚笑吟吟道:“只用耳朵听进去的声音,才纯粹,不然很容易受到视觉干扰。乐师大会比的就是谁能演奏出最动听的乐曲,所以这样安排,最合理。”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燚大叔才选择了古怪的造型,反正他们评审的时候也看不见,是嘛?” 荆燚笑嘻嘻道:“哪儿有,我今天也特意好好打扮了一下,比之前整齐多了。” “哦。”轻雅毫不客气地指出,“原来今天,燚大叔是故意打扮成了刚睡醒一般的造型啊。” “你这娃娃!”荆燚不悦地用手指轻戳轻雅的脸颊,道,“哪儿那么多话。” 钟耒转头,苍老地笑笑,道:“童言无忌,燚大师何必介意。” 荆燚气鼓鼓地瞪着轻雅,眼珠一转,忽然笑嘻嘻向钟耒道:“我说小耒,时间还早,你们在这里傻坐着也是等,不如来首曲子,测试下你们的乐评功底如何?” 钟耒稍稍思索片刻,缓声道:“老夫是没问题,但不知其他几位,意下如何?” 几人互相对视点头,由乐师会总管竹云径,代为应答道:“既然钟老先生愿意试听,我等也愿意赏评一下。” “如此甚好。”钟耒笑了笑,看向荆燚道,“不过,不知二位,是谁来演奏这一曲呢?” “当然是小雅。” 荆燚很迅速地帮轻雅应了声。 轻雅一呆,道:“想听什么?” 荆燚笑嘻嘻地说道,“随便演奏一首就好,试音而已。” 轻雅点头,放好琴,想了想,轻然起奏。 浪潮。 一点点的小波浪,进而浪潮变大,变高,成为猛然从头顶落下的巨浪,稍顿,是波浪淡去,复归平静。 一首清凉的曲子,也挺震撼人心。 曲罢,音收。 荆燚有些意外。 这孩子居然又创作了好玩的乐曲,可真是不得了。遥想自己当年也曾胡乱写过不少小调,不过这孩子的曲子,明显成熟的多。 天赋,当真还是天赋至上。 “不错。”钟耒缓声评价道,“将大海的声音融入曲中,一浪接一浪,层层叠叠,好一幅画卷。” “嗯……不是将大海的声音融入乐曲,是我从海浪里面听到的就是这个旋律。”轻雅应声,道,“这是我筛选海浪中的声音,创作的曲目,叫做浪潮。本来想在荷花苑初赛的时候演奏,但是因为某些缘故,比赛取消了,也就没有演奏成。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我就把这首歌演奏出来。或许之后,可能也没有机会演奏了这首曲目了。” 荆燚无声笑了,这孩子,真是好得很。 “小耒啊,你以为这首曲目,评价如何?” 钟耒思索片刻,道:“容我等商量一下,给出评价。” 荆燚笑吟吟道:“虽然是个试音曲目,但是也不可以乱评哦。” “自然不会。”钟耒应声道,“无论何时,老夫都会客观评价每一首乐曲,这才是老夫的风格。” “那就好。”荆燚扬眉一笑。 评委们小声商议,看似十分认真。 轻雅呆了呆,对荆燚道:“他们真的在商议评价哎?” 荆燚抱着琵琶仔细瞧着上面的花样,笑然应道:“走个样子,顺便测试下评审流程,这本就是赛前应该做的。我可不想看到正式比赛的时候,选手们还没怎么样,评审们自己先打起来了。” 轻雅一呆,道:“会那样吗?” 荆燚点头,道:“很常见呢。每个人审美不同,喜欢的风格也不同。选手们的乐器不同,选择曲目也不同。到底用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这个完全不同的比试,很考验评审呢。” 轻雅想了想,也是。 看来不光演奏是个个难题,评审也算不上简单呢。 商议过后,由钟耒宣布结果。 “这首创作曲目,曲风柔和,旋律悠扬,可见作曲之人心境如此,很是不错。演奏技巧上,没有能称得上复杂的技巧,是以指法熟练,乐曲流畅而自然。最终的整体效果也很不错,老夫以为,很有燚大师年少之时的感觉。” 轻雅一愣,皱眉。 “喂,你这叫什么评价,什么叫很有我年少之时的感觉。”荆燚笑吟吟道,“难不成你是想说,小雅的水平,已经到了天下第一的水准?” “非也。”钟耒缓声道,“老夫的意思是,小雅像燚大师您一般,乐感奇佳,天赋异禀。” “小雅这天赋是不错,但那也就是天赋罢了。”荆燚笑吟吟道,“想我当年这般年纪,可是完胜过你这个当年的准大司乐。小雅现在,还达不到那个水准。” 钟耒笑了笑,道:“小雅只是起步晚了些,但也不算太迟。假以时日,或许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乐师。或许,会超越您燚大师,也说不准。” 荆燚哈哈大笑,道:“你在吓唬我吗?我还偏不怕!”荆燚忽然又认真了些许,说道,“别的我不敢说,这孩子用不了几年,必定能超过小珏。到时候,你们圣乐坊,可又要丢面子了。” 钟耒笑了笑,立刻对轻雅说道:“小雅孩子,你可愿意来圣乐坊修业?” “不愿意。” 轻雅想也未想,便立刻说道。 钟耒笑然道:“江湖的日子很苦吧?你若肯来圣乐坊,老夫保你衣食无忧,还会给你高额的俸禄。” “哎呀,小耒,你怎么还是这套。”荆燚笑吟吟揭穿道,“当年你骗我去圣乐坊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套说辞。” “这怎么能叫骗。”钟耒肃然认真道,“燚大师,老夫许诺的事,哪一件没有做到?” 荆燚想了想,道:“现在这么一想,许诺的那些,似乎你还真都做到了。” 钟耒点头,认真道:“小雅若要来圣乐坊,老夫也可以给他同等待遇。” “可惜哦,你已经不是大司乐了。”荆燚笑吟吟道,“圣乐坊现在是人家小珏的,你呀,也就有一个江湖乐府罢了。” 钟耒正色道:“小珏并非嫉贤妒能之人,他若知道小雅孩子,想必会愿意给小雅这般待遇。” 荆燚哈哈大笑,道:“哎呀呀,这你可猜错了。” 钟耒一怔,道:“何出此言?” “据我所知,小珏只是想收小雅为徒,还被小雅拒绝了。”荆燚笑吟吟道,“所谓的待遇也就是乐属级待遇,根本算不上什么好的待遇。” 钟耒讶然道:“此话当真?” 荆燚笑嘻嘻道:“还是让小雅自己跟你说罢,我也不太知道细节。” 钟耒看向轻雅,轻雅回视,微笑道:“燚大叔说的不错,师珏是想收我为徒。不过我当真不适应他的教学风格,所以就拒绝了。” 钟耒皱眉。 这些江湖乐手真是不知好歹,宁愿在江湖上漂泊,也不愿意去圣乐坊那种好地方。 轻雅微笑,道:“我还是觉得走江湖好玩,不那么辛苦。” 钟耒更是皱眉,这脾气,真是跟小荆燚一般。 复赛时辰临近,有乐手来到练习室中集合。 看到旁人进来,钟耒也不好多说什么,如此停下了话题。 乐手们陆陆续续来到练习室中,看到屋里已经备下乐器,于是又把自己的乐器放回屋内,再回来。 来往匆匆,无人说话,气氛严肃。 第九十章闻而不晓 距离比赛开始的时间还长。 如此无聊的氛围中,轻雅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的眼晕,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 “耒前辈?!” 轻雅皱眉抬起头看了一眼,是师珏进来了。哎呀,果然有师珏的地方就好吵。轻雅转了个头后脑勺对着师珏,继续睡了过去。 师珏眼中只有钟耒,心中又惊又喜。不顾避嫌便走上前去,敬然鞠躬行礼,语气中也毫不掩饰兴奋之情。 “耒前辈真是好久未见,师珏有礼了。” 钟耒慈祥地笑笑,道:“的确,自老夫告老还乡之后,你我还未曾再见过。” “您怎么会在这里?”师珏不禁问道。 钟耒笑笑,道:“故人邀约,不得不来。” “故人?”师珏不懂。 “哎呀,你们这官腔说话真是费劲得要死。”荆燚听不下去了,直接干脆地说道,“小耒是我叫来的,让他负责这次的评审。” 师珏猛然一呆。 荆燚挑眉,道:“怎么,你有意见?” 师珏呆了片刻,笑然道:“燚前辈有所不知,我与耒前辈素有私交。您让耒前辈评审,就不怕他偏心与我?” “嘿!我这暴脾气。”荆燚一下子跳起来,说道,“你与他有私交?哈!这些年你多次求见小耒,他理过你吗?据我所知,他可是把你的拜帖全数退回了!” 师珏一愣,这荆燚都知道? 荆燚不耐烦地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可是随便一叫,小耒就乖乖跑来当评审了。这交情孰轻孰重,你眼瞎啊!” 师珏愕然,他从未听过钟耒与荆燚之间有过什么交情。 周围参赛的乐手都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这评委和上届第一第二乐手认识,这种情况,可真是尴尬。而且这两位还都不避嫌,看来这次的复赛公正性,无法放心呐。 一时间,安静地呼吸可闻。 钟耒慈祥地笑笑,打破沉默。 “小珏,这是上一辈的交情。那时还没有你,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钟耒正色道,“此次评审,老夫只谈乐律,不偏不倚。若说非要偏袒的话,老夫会偏袒悦耳动听的旋律。”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是,晚辈失言。” 师珏行礼应声,坐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时辰正好,众人坐定。 各苑一共十六位晋级者,都到场了。各自坐在位置上,调试乐器。 轻雅迷迷糊糊地,被荆燚摇醒。 “怎么了?” 轻雅完全不是清醒状态。 “开始了。” 荆燚好笑道。 这孩子,原是怕他紧张,还提前告诉他考场状况。但看这样子,这孩子完全是放松过头了,一点都不紧张。 轻雅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呆呆看着屋内其他人。 呃……大家的表情都好严肃啊。 轻雅也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荆燚看了,差点笑出声来。 竹云径清咳一声,起身说明情况。 “诸位,本届乐师大会,由我竹云径主事。如有任何不周之处,可直接对我言明。我与诸位评审会斟酌各位的建议,给予相应的答复。” “小竹,先说乐器的事。” 荆燚忽然出言。 “好。” 竹云径点头,环视众人,说道,“曾有人说,上届大赛中,燚大师与珏大师本该在伯仲之间。是燚大师占乐器巧妙之利,这才胜过珏大师,最终赢得天下第一之位。是以,燚大师向乐师会提议,本次比赛中,诸位所用乐器,皆有乐师会统一提供。那么,现在放置在各位身旁的,就是由燚大师买单,乐师会统一采购的乐器。请各位小心使用,切莫损坏遗失,事后还要归还于此。” 轻雅一怔,不由得小声问道:“燚大叔,为什么是你买单?” “因为是我提议的嘛。”荆燚笑嘻嘻地说道。 轻雅无语。 对荆燚来说,问与不问的差别,只是能否排除一个错误答案罢了。 竹云径稍待片刻,见无人发出异议,才继续说道:“本次复赛,依旧沿用以往规则。选手所得票数,为选手互投以及评审投票的总和,记得最后总分。只有总分排在前十,且超过半数投票的乐手,才有资格参加决赛,进行最后的演出评审。不足决赛资格的名次,会在复赛中确定下来,请各位悉知。” 轻雅呆然听着,这规则好多啊,真够烦的。 竹云径又等了片刻,见没人要说话,才继续说道:“本次请来的三位评审,想必各位早有耳闻。这位是倪商咏先生,著名的乐器商人。各位手中的乐器,都是从倪先生的店铺里采购的。” 倪商咏礼貌行礼。 竹云径介绍道:“这位是江湖知名乐评家,何浩求先生。想必诸位都有见过,我无需多说。” 何浩求扬眉,道:“想拿到我的票数,可是不易。” 周围有乐手发出不屑地哼声,轻雅呆然看了看,感觉这人好招骂哦。 竹云径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钟耒老先生,江湖著名乐坊耒乐府的首席乐师,也是圣乐坊前任大司乐。江湖人称,崇岱大司乐。” 钟耒点头示意。 场中忽然变得异样安静。 哇,崇岱大司乐,乐师界泰斗级的人物啊。 众人的目光看看钟耒,又看看荆燚和师珏,气氛混乱了起来。 钟耒。荆燚。师珏。 这三位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平日难得一见。如今要在他们面前演奏,想想都紧张万分。 感觉到气氛不对,轻雅也只是无聊地眨眨眼。 说实话,对轻雅来说,当真没什么特别的。 早就眼熟了师珏和荆燚,就算多了个钟耒也不过是天下第五,完全可以忽视嘛。到头来,比较揪心的还是只有师珏和荆燚的评价,根本不至于紧张。 竹云径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本次有几位新人晋级,是以,在此强调比赛规则。演奏之时,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说,只需要专心完成的演奏。结束后,由各位评分。如对评分有异议,可在一次评分统计之后,直接提出异议。评审们会听取相应异议说明,做出二次评分。二次评分将会是最后分数,不可再做更改。” 说到这里,轻雅感觉差不多快开始了。于是把琴放好,准备演奏。 果然,竹云径说道:“那么,复赛正式开始。我们按照惯例,将从初赛评分最低的一位先开始演奏。本次荷花苑没有比试,所以从分数最低的荷花苑次席,轻雅开始。” 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轻雅。 轻雅呆然将手置于琴上,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还是……会紧张啊。 轻雅心里确实没有那么慌张,但是本能的反应,还是在害怕。 轻雅停顿了太长时间,荆燚微微皱眉,打了个手势,让竹云径出言提醒。 竹云径点头,道:“轻雅大师。” “啊?” 轻雅呆然应声。 竹云径微笑,道:“您准备好的话,随时可以开始。” “哦,抱歉。” 轻雅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活动了一下手指,稳定了心神。 抬手,指触琴弦。 古色古香的曲声从琴弦流淌开来,带着仿佛传承了上千年的沉重感,悠悠在屋内回响。每一声琴音,都带着它该有的力度,重重砸在每个人的胸口。 荆燚闻声扬眉,竟然是这首曲。 这曲子选的有点失败啊,说实话,不如刚刚那个浪潮。在这种地方演奏这样太过沉重的曲目,会强烈刺激旁人的感官,最终影响评分的。 听了一阵,荆燚更是忍不住频频摇头。 完全不行啊,好多音处理的都是错的,音似实不同。整首歌可以更加稳重有力一些的,孩子果然还是太嫩,没有掌握那种感觉呢。 不过总的来说,对于这个孩子来讲,能达到这个水准,已经算是不错了。 曲罢,音收。 轻雅止音,松了一口气。 完成得不错,把之前学到感觉的都演奏出来了。虽然不知道评分如何,但是想着演奏结束,轻雅就一阵放松,向后倒在椅子上捏着琴穗子玩。 竹云径待众人思考片刻,才说道:“愿意为这首曲目投票的,请举手。” 静默了片刻,孤零零的,只有荆燚一人举手。 轻雅一愣,好笑道:“燚大叔,没事的,不用因为是我,所以给我投票。” 荆燚一个大白眼丢过去,道:“别把我说得这么低俗好吗?我可是仔细斟酌过才投票的。就你这技法实在是太嫩了,不过以你现在的阅历,能演奏成这种效果,我认为可以了。当年我在你这岁数的时候演奏这首曲子,嗬,比你差多了。” 轻雅一呆,真的假的? “燚大师。”钟耒忽然回头道,“这首曲子不是小雅原创的么?” 荆燚扬眉,道:“当然不是。” 钟耒一怔,道:“如此可是奇怪的很,老夫未曾听过此曲,这是旁人作的新曲么?” 如此静然,计票停止。 竹云径敬然问道:“轻雅大师,终评一票,可有人异议?” “我。” 荆燚举着手,直接说道:“因为是没听过的曲子所以不给投票,这种理由我不接受。” 竹云径立刻征求钟耒意见,道:“耒大师,您看如何解释?” 钟耒稍作思索,道:“老夫同意二次评分。但是在二次评分之前,就像燚大师所说,应当先了解一下这首曲目是什么。” 荆燚伸了个懒腰,一拍大腿,道:“小耒,我真是白叫你来当评审了,这么入门级别的曲子都没听过?” 钟耒一呆。 “算了,不指望你了。”荆燚转向师珏,道,“小珏,你别告诉我,这首曲子你也没听过。” 师珏微微皱眉,道:“在下猜测,这首应该是古琴五曲之一的,伐檀。” 荆燚顿时笑了起来,道:“哎呀,不愧是天下第二,就是比这第五来的聪明,居然能猜到是伐檀。不错,此曲就是伐檀。” 钟耒一怔,道:“伐檀此曲失传久矣,小珏复原此曲,似乎不是这个旋律。” “这并不是晚辈复原的谱子,而应该是伐檀古曲。”师珏微微皱眉,道,“其实晚辈也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方才,晚辈仿佛依稀看到了伐檀的影像。是以,应该就是伐檀古曲。” 钟耒惊然,道:“此曲真有古谱流传下来?小雅孩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曲谱?” 第九十一章偏低 轻雅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顿时呆住。 曲子是从轻音那里听来的?这要说出来,肯定会被额外关注的。 所有人都看着轻雅,等着他回答。 看着大家投来的目光,轻雅心中一急,忽然说道:“我没有谱子,我只是看燚大叔演奏过这首曲子。” “嗯?原来是我演奏的时候被你看到了啊。”荆燚迅速笑吟吟地接道,“我还说你怎么会这首曲子。” 轻雅垂下了头,没再搭茬。 刚才只是心急,才会把话头丢给荆燚,其实轻雅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荆燚会不会帮自己说话。但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说出轻音的事。别人发现了轻音的古怪,会被抢走的。 旁边,荆燚也松了一口气,生怕轻雅会说出轻音的事。还好,这小娃娃脑子机敏,把话丢了过来,总比支支吾吾惹人怀疑来得巧。 “燚大师,乐师大会严禁私下教授比赛曲目。”竹云径微微皱眉,道,“您这样,属于违规罢?” 荆燚笑嘻嘻道:“我只是随便一弹,就被他听去了。他自己学去的,那我就没办法了。” 竹云径一愣。 荆燚笑吟吟继续道:“而且我若教他,绝无可能教他错误的技法。我的习惯,想必小耒和小珏,都应该了解。” 钟耒先点头道:“不错。燚大师平时吊儿郎当,但在乐律上,有着绝对的认真。老夫相信,如果是燚大师指点过,绝无可能让旁人学习错误的技法。” 师珏淡笑,道:“同感。” 竹云径微微皱眉,道:“那么曲目算是说明白了,但这评分,为何不妥?” “当然不妥。”荆燚笑吟吟道,“这种难度的曲目,能有这样的完成效果,我认为,已经不错了。” “不错,”师珏忽然发话,道,“他一个孩子,能把此曲演奏得声声入心,的确,很不容易。” 竹云径与评审们小声议论了片刻,道:“那么,现在重新为轻雅大师投票。请诸位平心而论,选择是否为这首伐檀投票。” 统计票数,一共十三票。 轻雅愕然,二次投票,竟然过了半数。 这算不算是权威施压? 荆燚哈哈一笑,满意道:“乐师大会就该有这样的审美。如果连这点审美都没有,我连退赛的心都有了。” 师珏闻言,立刻道:“燚前辈可不能退赛。” “我走了不是正好,”荆燚笑吟吟道,“剩下的那些没人是你的对手,你就又可以当你的天下第一了。” “非也。”师珏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自负,淡然笑道,“若不能光明正大的胜过前辈,这个天下第一,当真就是个虚名了。那种东西,我可看不上眼。” 荆燚一愣,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在这方面,咱俩还能所见略同。有你这样的对手,也好!不过等下输了,可莫要哭鼻子。” “结局未定,还不好说鹿死谁手。”师珏笑然应道。 评审几人,莫名又是一阵讨论。 众人沉默观瞧,不知又在讨论着什么。 轻雅长舒一口气。 定下分数一身轻松,接下来就只是投票了。 轻雅呆然笑了笑,想不到这个复赛还挺简单,这样的一首曲子,都能得到过半数的评价。但是给旁人打分,轻雅还是第一次。犹豫片刻,轻雅决定完全看心情。好听就举手,不好听就不举手,也算简单。 如此,轻雅觉得这复赛也可爱了起来。 不多时,讨论结束。 竹云径严肃道:“诸位,就方才轻雅大师的比赛状况,三位评审员进行了意见交流,作出以下决定。” “其一,请诸位在演奏之前,先报上曲名,以免再生误会。” “其二,如果三位评审都没听出问题,还请燚大师与珏大师直言点评,以免错判漏判。” “其三,无论发生任何问题,投票只有一次更改机会,且二次投票为最终结果,是以有任何问题都必须提前说完,过时不候。” 场中一静。 “因为一首曲子就更改规则,乐师会什么时候也变得畏惧权威了?”那个模仿师珏穿着的人,忽然不悦地说道,“这孩子故意演奏生僻曲目,能怪我们没听过吗?” “生僻曲目?嘿!你这小子无知得这么拽啊!”荆燚毫不留情地指出道,“伐檀是基础曲目,你没听过还有理了?亏你还是学琴的!” 那人更不悦,道:“我学琴的怎么了?只要是珏大师记谱的曲目,我都会演奏!其他曲目就是垃圾,没必要去学!” 这下荆燚还没回应,师珏已然皱眉道:“放肆!古来至今,多少曲目,岂能说旁人之曲都是垃圾?真是愚昧无知。” 那人一滞,不说话了。 旁人相视片刻,也都不说话了。 轻雅呆呆地看着他们说话,无可置喙。 只觉得大人的世界真是无聊,一首古曲都能闹出这么多事来,有点没事找事的感觉。 轻雅忽然觉得,复赛一点都不可爱了。 竹云径轻咳一声,道:“若无异议,则比赛继续。”查看初赛排行名册,点名道:“下一位,荷花苑次席,童絮。” 咦? 轻雅呆了呆,下一位居然不是林飔冉。 他俩没有比赛,应该都没分数才对啊。 然而旁人都没说话,轻雅也懒得问这种事。 算了,是谁就是谁,反正剩下的就是打分罢了,谁先谁后都和他轻雅无关。 应声而起的,是模仿师珏穿着的那人。 那人面朝师珏,行礼道:“我所演奏的曲目,乃是珏大师的蝶恋花。” 听到这个曲目名,轻雅条件反射地想捂住耳朵。 强忍着没有去捂。 我嘞个去!还以为这首曲子的风头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在乐师大会还会听到这个曲目。而且这个人还是要当着师珏的面演奏,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对于这个人能把师珏的蝶恋花演奏出怎样的水准,轻雅十分好奇。然而曲音一起,轻雅立刻捂住了耳朵,好奇心骤降为零。 哦,天呐。 这个人是怎么晋级的?简直糟糕透顶。 错的感觉,错的旋律,错的细节处理。 轻雅简直目瞪口呆,怎么可以有人演奏得这么差?轻雅记得,自己第一次试奏的时候,都没有错的这么夸张。那时候他还是初学,指法还都没掌握。 感觉能把这首曲子错成这样,也该算得上是一种水准。 众人投票,竟然还有两票。 轻雅目光撇过去,林飔冉投了一票。嗯,可以理解,毕竟林飔冉曾经夸奖过这人的琴声好听,会投这一票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为什么,那边还有个人,也投了一票?那个人不也是用琴的么,天嘞,这是正常审美吗? 很快,轻雅就明白为什么那个乐手会投票了。 竹云径查看名册,唤道:“下一位,刺梨苑次席,华邱岳。” 下一个演奏的,就是刚给童絮投票的那人。 没想到,这个人同样也演奏的是师珏版蝶恋花,而且演奏得比刚刚的童絮还要糟糕。要不是那人演奏之前,说了这首曲子叫蝶恋花,轻雅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个曲子竟然是师珏的那版蝶恋花。 什么玩意?! 众人投票,只有一票。 很明显,是童絮出于同情,回了他一票。 轻雅微微皱眉。 怎么乐师大会只有这种水准,难怪荆燚说进前十没问题。照这么下去,别说前十,恐怕前三都能进去了。 轻雅悄悄瞅了瞅荆燚的表情,然而荆燚依旧笑嘻嘻的没什么正经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唉……或许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罢。 轻雅很是失望。 接下来的演奏,是各苑的次席轮了一圈。 雪莲苑次席,钱慕影,用胡笳演奏了一首胡曲,没听明白演奏什么。终评五票。 桂花园次席,欧阳繁,带来一首琵琶的经典曲目,十面埋伏。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荆燚的评票,一评之后不满意评分,还闹了个脾气,非要二次评审。随后二次投票,两次投票没有变化,终评六票。 银杉苑次席,孟禅,用扬琴演奏了一曲轻快清凉的雨打芭蕉,得到了众人的赞许。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投票的时候却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同,最终评票只有七票。 竹林苑次席,冯奀,个子小小的,人也不显眼,一曲月光下的凤尾竹,用葫芦丝吹奏,也还挺好听。 轻雅凭第一印象,果断地投了一票。然而余光之中,荆燚没有投票。轻雅微微愣了愣,对自己这一票开始犹豫。 “大叔,这首曲子哪里不好吗?”轻雅忍不住悄悄问荆燚道。 荆燚瞧了轻雅一眼,笑吟吟解释道:“曲子没有不好,但是感觉不对。” 轻雅茫然,没有听懂。 稍稍转头,轻雅发现钟耒和师珏也没有投票。奇怪了,不至于吧?这个曲子已经很好听了啊,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统计之后,初评九票。 轻雅微微摇头,个人觉得,这曲子的票数应该能过半的。 “我认为,此曲评分过低,要求重评。” 评审席,倪商咏忽然发话了。 竹云径点头,道:“倪先生,请说出要求重评的理由。” 倪商咏说道:“我很想请教一下,方才燚大师说,这首曲子感觉不对,是指什么不对?” “就是字面意思啊。”荆燚笑吟吟道,“我也想请教一下,倪先生认为这评分过低,是指对演奏评分,还是对这个曲子的评分?” 倪商咏微微皱眉,道:“自然是这个演奏的评分。” “哦?” 荆燚笑吟吟地看着倪商咏。 倪商咏稍偏了目光,正色道:“的确,冯奀演奏的曲子,并非常见的柔美感觉。但是,诸位不该用第一印象来判断这演奏的优劣。我以为,冯奀的演奏技巧已经足够凸显他自己的风格,而且曲子的表达也足够完整。这样的演奏水准,至少应该获得半数以上的评价。” 荆燚笑笑,打了个哈欠,根本懒得解释了。 “非也。” 师珏淡笑,说道,“此曲演奏还是有相当欠缺之处。感觉是其一,而演奏者对乐曲的理解,也是问题。因此我以为,这个评分足够合理。” 倪商咏微微皱眉,不甘心地转而问钟耒道:“耒大师,您以为如何?” 第九十二章鲜明对比 钟耒缓声笑然道:“老夫以为,燚大师说的有理,小珏说得也对。评分得当,如此而已。” “什么有理?这二位大师光说有问题,到底是怎么个有问题?”倪商咏微怒道,“冯奀的演奏或许有所欠缺,但是整体效果已经足够完美。要说问题,方才那个孩子演奏的伐檀,也被燚大师指出了诸多错误。为什么,那孩子可以得到三位大师的评分,以及超过半数的总分。而冯奀只有九票?” 无人应答,也懒得应答。 “你们这样,未免太过不公!”倪商咏怒然道,“我强烈要求重新评分。” “重新评分当然可以,不用这么又吼又叫的。”荆燚打了个哈欠,说道,“不过这样,再次打分之前呢,你再给我找个葫芦丝。” 倪商咏怒然不信,道:“你想做什么?” “话不说明白,再次投票也是一样的效果。”荆燚笑吟吟道,“不过这个问题,我实在不好用话描述出来。你给我找个葫芦丝,我给你演示一下,就好懂了。” 倪商咏随手从身旁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葫芦丝,伸手就要递给荆燚。看到荆燚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倪商咏顿时皱眉,有种被看破的尴尬。 “燚大师,”倪商咏挣扎着说道,“冯奀的确比不上您的完美演奏,您若故意用完美演奏曲压他,那我可不同意。 荆燚拿过葫芦丝,诧异地盯了一眼倪商咏,道:“你这么说,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说得我好像只会用一种方式演奏似的,开什么玩笑!” 倪商咏尴尬地闭嘴,没再说话。 荆燚也不多说,拿起葫芦丝,都没试音,直接就吹奏起来。 还是同样的曲目,还是同样的旋律,还是同样的……嗯?不是同样的感觉。 轻雅呆呆听着,整体的风格是与冯奀演奏相同的阳刚风格,然而这个感觉,却不是刚才的那种感觉。 怎么说呢,冯奀演奏的时候,风格很阳刚,但是细节处理很细腻。荆燚演奏的这个,整体都阳刚了起来,听上去感觉更顺畅舒服些。这个差别是相当细小的,不是对比着听还真听不出来。 轻雅心头一惊,原来评审们会将这点细小的差异,都算入打分当中进去。不是这么解释,轻雅还真当这些评委是随意看心情打得分。 这可真是领教到了,分也不能乱打的。 一曲毕,倪商咏不说话了。 “就是这样,听出来了没?”荆燚把葫芦丝丢还回去,笑吟吟道,“如果这样你都没听出来,我现在就可以说,下次你别来当评审了。太耽误事,还是乖乖回去卖乐器罢。” 倪商咏不情愿地行礼,说道:“大师不愧是大师,受教了。” 冯奀再次评分,终评八票。 轻雅的那票撤回了,没投。 迷之安静了片刻。 还是第一次出现再评票数更低的情况,屋内的气氛顿时又有些古怪。然而规定就是,第二次的评票是最终分数,所以即使分数更低也无法说什么。 规矩就是规矩,摆明了就是在说,没想好的别来要求二次评分。 干脆自认实力不足,还有点面子。 轻雅呆了呆,悄悄对荆燚道:“大叔,没想到你们评的这么仔细。那我最开始的票数,是不是太高了些?” “高就高了,怕什么。”荆燚笑吟吟道,“反正二评就是最终评分,高了也就那样了。” 轻雅无语,果然这分数是掺了水的,心里还真有点不舒服。 荆燚笑吟吟地看着轻雅别扭的表情,心中默默摇头。这孩子还不知道,他的演奏技巧是有所欠缺,但是整体的感情和演奏的感情是统一的。除非是知道正确的指法的人,否则根本听不出曲中有违和感。 轻雅那首伐檀能获得半数以上评价,也是因为这个统一的感觉。只可惜选曲的确有些低沉,若是那刚才那个浪潮曲来比赛演奏,能获得满分也说不准。 小孩子啊,还是嫩了些,得慢慢学。 复赛继续。 接下来出场的该是各苑首席了,轻雅张望了一下,才发现下一个人是梨花苑次席,狗剩。 啊,差点忘了,还有个次席。 轻雅呆了呆,也就是说,狗剩是所有次席里面分数最高的。 哇,厉害啊! 同样是孩子,却能在初赛评分中位于次席之首,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那边,狗剩泰然抚筝,是之前听过的小霓裳。 一曲毕,局面尴尬。 统计投票,无人投票。 谁也没料到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奇怪。 轻雅左右看看,连师珏都皱起眉没有给分,更别说旁人完全没有投票的意思。 狗剩茫然无措,紧张地握拳。心道糟糕,这下要输给轻雅了。 这么想着,狗剩向轻雅看了过去,不悦地恨然。 轻雅察觉到狗剩的目光,一愣,心里犹豫着要给狗剩投一票也不是不可以。然而正要举手,就被荆燚不动声色地拦下。轻雅一呆,疑惑地看向荆燚。 等等。 狗剩会没有评分,都是因为荆燚吧? 轻雅无语地看着荆燚。 要说这复赛从低分乐手开始演奏,就是担心如果一开始听了最好的乐曲,再对比着听后面的就会觉得好难听。如果先听了分低的,感觉还不错,然后再听更好的,就可以相应地加些分。 然而方才,荆燚演奏了一首堪称完美的曲目,众人的审美也都留在了方才荆燚演奏的时刻。这时候再听孩子气的演奏,肯定会觉得不值得打分了。 所以,就是荆燚的错。 “你别看我啊,和我没关系。”荆燚笑嘻嘻地回视着轻雅的目光,说道,“我并没有演奏最好的效果,只是稍微改动了错掉的细节表达。这种演奏水准根本不至于会打乱审美步调。” “你为什么不让我评分?”轻雅不悦道:“在梨花苑的时候你也听过他演奏啊,你当时可是表扬了他的演奏呢。” 荆燚笑然道:“不让你评分是因为别的缘故。当然,我也知道小剩的水准。不过独奏就应该选择能展现特色的曲目,选这种合奏的曲目用一把乐器演奏,当然会觉得单调很多。而且这首曲子并没有凸显出小剩的技术,只是单纯的完成罢了,会没有票数很正常。” 轻雅微微皱眉,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临时换曲吧?能符合规定吗?” 荆燚笑了笑,道:“你很担心他啊?你们现在可是对手哦。” “就算是对手,可是他也是孩子啊。”轻雅心里就是有些别扭,道,“同样是孩子参赛,总觉得这个分数不可接受。” 荆燚好笑,这孩子,真是可爱的很。不过啊,荆燚瞅了瞅师珏,他的徒弟他都不管,自己忽然插话,总好像多管闲事一般。 目光稍低,是轻雅不太高兴的面孔。目光略高,又看到狗剩皱眉的样子。 荆燚笑笑,罢了,还是帮一把好了。 那边,竹云径又等了一会儿,见依旧没人投票,于是说道:“如此票数将定,有人可有异议?” “有!” 荆燚顿了顿,笑眯眯道:“这首曲目并不作数,是以票数也并不作数。” 竹云径一怔,道:“这是为何?” “我记得复赛有这么一个规定吧,”荆燚笑吟吟道,“乐手已在竹林苑中公开演奏过的曲目,不可以当做复赛的参赛曲目。” 轻雅做了个古怪的表情,啥时候有这个规定了,他怎么都没听说过。 竹云径翻看册子,确认道:“不错,的确有此规定。但,这首曲目的确公开演奏过吗?” “演奏过。”轻雅举手,道,“我听到了。” “不错,的确演奏过。”师珏也说道。 “好,那么此曲作废。”竹云径点头记录,道,“如此违规参赛,取消评分资格。” “诶——别这么死板嘛。” 荆燚笑吟吟道:“小剩是第一次参赛,他不知道有这个规则也情有可原。再多给一次机会,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竹云径一顿,道:“容我等讨论一下。” “嘿,有你讨论的时间,小剩都能换个曲子演奏完了。”荆燚不耐烦,转头问师珏,道,“小珏,你给个话,重新演奏一首其他曲目,可行?” 师珏略微思索片刻,道:“可以。” “小耒,你觉得呢?”荆燚笑吟吟问道。 钟耒笑然应道:“老夫以为,当然可以。” 竹云径微微挑眉,道:“既然如此,方才的曲目以及投票作废,请狗剩大师重新选择曲目演奏。但是您已经有过一次投票,那么这次的曲目将只有一次投票机会。所得分数为终评分数。” “知道了。” 狗剩不悦地皱眉,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让敌人救了一把。 不过现在才说换曲,要换什么曲?师珏就教了他这一首曲子备赛,根本没有准备其他曲目。师珏如此严厉,狗剩很是敬畏,但此刻,脑海中唯有一片空白。 “这孩子似乎没有准备其他曲目。” 荆燚目光一扫便已看破,笑吟吟道,“小珏,要不你提个曲目要他演奏呗。” 师珏微微皱眉,道:“我并未教他其他曲目。” “哎呦!瞧你那死板样儿,真受不了。这孩子又不是只会你教过的曲目。”荆燚笑嘻嘻地看向狗剩,道,“小剩,我点个曲目你弹,如何?” 狗剩点头,道:“前辈请说。” “千本樱,会不会?”荆燚笑吟吟道。 “会。”狗剩稍松了一口气。 荆燚笑然道:“这首曲子可不算简单,只要你能演奏下来,我就投你一票。” “是。” 狗剩应声,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却还是有些放不开。 来自对手的好意,不知是福是祸。 但在那些揭晓之前,还是先把曲目完成才好。狗剩深吸一口气,指间猛然发力。 轻雅没听过这曲子,瞬间被起奏吓了一跳。 这曲子激烈澎湃,和小霓裳的柔和感觉完全不同,开头瞬间的吸引力就很抓人心。曲子从头到尾都是炫技状态,加上本来这曲子就是节奏明显,感觉上又显得更加绚丽。轻雅偏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演奏中途,狗剩还挪动了筝码旋宫。 哇塞,这么厉害,演奏中途挪动筝码旋宫?! 第九十三章力有不逮 轻雅直接呆住了,只是换个曲子,技巧的感觉就强烈了好多。 再次投票评分,荆燚率先给出一票,轻雅也投了票。 终评,九票。 荆燚好笑地看着没投票的师珏,道:“小珏,这你都没投票。是避嫌,还是没听出来哪儿好?” 师珏淡笑,道:“这曲子,算不上艺术。” “哎呦,你在逗我?”荆燚惊讶道,“这可是神话曲,你居然说算不上艺术?” 师珏微微皱眉,道:“这又不是我中原曲目,不过尔尔。” “瞧你那小心眼儿样,好听不就得了。”荆燚笑吟吟道,“反正这孩子能把这首曲子演奏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师珏笑笑,不做评价。 轻雅微微撇嘴,师珏这样严厉,真让人讨厌。 荆燚笑笑,用轻雅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小珏说得有理,一般来讲,乐师大会的比试还是少用外面的乐曲比较好。不过已经到这个情况了,不来点惊艳的曲目根本无法抓住场面。还好小剩会演奏,不然可就真的尴尬了。” 轻雅瞧着荆燚,道:“不过才九票哦,他是不是没办法参加决赛了?” 荆燚好笑,道:“不能参加也就这样了,这个分数已经前十了,也算足够了。” 轻雅一呆,道:“还没比完,怎么知道是前十?” 荆燚笑吟吟道:“已经比过去八个人,他分数倒数第七,从前数,不就是第九。你这个脑子,怎么都不会拐弯的。” 轻雅呆然眨眨眼,还是没数明白。 荆燚笑呵呵地说道:“数不明白就算了,反正马上就是各苑首席比试了,还值得一看。” 轻雅呆然点头,感觉心情已经被次席们败的差不多了。 竹云径主事道:“下面,请……” “我说,这比试也太慢了,等你们等的齁累的。”有人忽然不耐烦地插嘴道,“既然轮到各苑首席,能不能先让我演奏了?” 竹云径一怔,道:“演奏完了也还要等其他人演奏,还请这位大师耐心片刻,按顺序演奏。” “哎呀,用不着!”那人说道,“除了那俩第一留到最后去,其他几位首席的水准都差不多,谁先谁后没差!我真是忍不了你们这些秀气人的磨叽劲儿,赶快让我演奏了完了!” 竹云径皱眉,小声与评审商议片刻,说道:“如此,请雪莲苑首席,乞颜哈森演奏。” 乞颜哈森不耐烦地点头,拿起马头琴准备演奏:“这曲名我就不说了,没听过的可以自己去撞墙了。” 一声马嘶,万马奔腾。 哇,好像和真的一样,猝不及防还真给吓一跳。 轻雅怔了怔,顿时很想撞墙。 没听过这首曲目,而且都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而且,为什么会有四个字这么长的名字啊?听起来也好古怪。 荆燚看到轻雅在走神儿,笑吟吟传音道:“这位是蒙族同胞,所以名字才古怪了些。” 轻雅一怔,小声问道:“为什么你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完全都不掩饰啊,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荆燚笑吟吟,传音道,“这首曲目是著名的马头琴乐曲,万马奔腾。不过哈森很喜欢在演奏的时候自由发挥,所以并不是完全按照谱子上演奏的,听起来会更加的灵活生动些。” 这轻雅还是能听懂的,乐曲的确挺好听的。 果然这首席演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档次瞬间就上去了。 一曲毕,终评十五票。 哇,分数好高哦。 轻雅悄悄瞅了瞅,没投票的人是师珏,倪商咏,还有林飔冉。是了,师珏不喜欢中原以外的曲目,没投票很正常。倪商咏是喜欢柔美乐曲的人,没投票也正常。为什么林飔冉也会没投票啊,好是奇怪。 “那个,小冉啊。”荆燚忽然笑吟吟说道,“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不过你要也演奏这首曲目的话,肯定比不过哈森。” 轻雅一呆,原来林飔冉也想演奏这首曲子吗? 林飔冉略微思考,微微一笑,道:“晚辈本来也没想演奏这首曲目,前辈多虑了。” “哦?那最好。”荆燚笑嘻嘻道。 轻雅瞅了瞅林飔冉,小声对荆燚说道:“他故意不承认哎。” “随意,”荆燚笑然应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下面就看他自己演奏的了。” 轻雅呆了呆,才明白过来荆燚说的啥。那可是刚进竹林苑时候的事,没想到荆燚还能记得啊。轻雅颇为意外,没想到荆燚是这样信守承诺的人。 通常来讲,他就是个整人专家。 竹云径翻着名单,念道:“下一位,荷花苑首席,林飔冉。” 林飔冉点头,道:“一首赛马,请各位欣赏。” 又是一声马嘶,赛马。 轻雅微微一呆,这首曲目和刚刚的曲目好像,就是演奏的比乞颜哈森差的太多。刚刚乞颜哈森演奏的当真犹如万马奔腾一般,而林飔冉的赛马,演奏的就没那么像的感觉了。 怎么说呢,感觉就是不像马,只是曲音罢了。 听着听着,曲子突然停了。 轻雅看过去,原来是这首曲子中间有一段弹弦的部分,林飔冉演奏的时候,忽然就把琴弦给掐断了。 曲音骤止。 林飔冉万分尴尬,也只好停了下来。琴弦已断,无法继续演奏下去了。 荆燚哼笑一声,惹得轻雅转头观瞧。 “我还说他一个二胡乐师,为什么会选万马奔腾,原来是技术不够,在弹弦的时候就会出故障。”荆燚笑着瞥了一眼轻雅,道,“原本这首曲子演奏出来,应该与哈桑的万马奔腾不相上下。但是他这技术跟不上,就怪不得我了。” “那这评分要怎么办?”轻雅犹豫道,“他都没演奏完呢。” 荆燚笑吟吟道:“没分。” “没分?”轻雅一愣。 荆燚还没答,竹云径已然宣布道:“由于林飔冉大师自身缘故,没有完成乐曲,是以,此曲并不能进入投票环节。” 终评零票。 轻雅愕然,道:“不能再给一次机会吗?” 竹云径认真道:“本次演奏要求使用乐师会统一准备的乐器。林飔冉的二胡损坏,场中也没有第二把二胡,是以无法进行二次演奏。” “可是……” 把二胡琴弦接上就好了啊,可以救急啊。 轻雅话还没说完,见林飔冉已经放弃争执,认命地坐了下来,也就没再说下去。 人家自己都放弃了,旁人说什么也没用。 好可惜啊。 再试一次,说不定就可以了呢。 荆燚笑了笑,道:“行了,别担心人家了。技术不够,试多少次都没用。” 轻雅微微皱眉,心里不悦。 “不过,这次的乐师会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荆燚笑吟吟道,“希望这么闹腾的状况,不会一直持续到决赛去。” 说起决赛,轻雅忍不住向屋外望望。 宦牧去哪儿了,怎么一直都没见人的? 屋外,天色渐暗,日暮余晖。 看时辰,的确不早了。 乐师会的复赛,也逐渐进入尾声。 刺梨苑首席,王泯,以羌笛吹奏一首思乡曲。终评十票。 银杉苑首席,俞少英,抚琴一曲师珏复原的曲目鹿鸣。终评十一票。 桂花苑首席,阮庚,持中阮演奏了一曲异域风情的丝路驼铃。终评十二票。 竹林苑首席,姜南子,以洞箫吹奏了一曲巴山夜雨,终评十四票。 轻雅瞅着这评票,呆了呆。 果然是各苑首席演奏啊,和次席就是不同。不仅获得了半数以上投票,还没有平票的,真是稀奇。 然而围观投票之人,旁的不说,就说荆燚,师珏二人。这俩人的投票可不是一般的逗。 所有异域曲目,荆燚都投票了,师珏都没投票。反之,中原曲目,荆燚都没投票,师珏都投票了。 这是闹哪样? 真的是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态度在投票吗?这么带个人情绪真的好吗? 轻雅真是无语了。 这二位就不能瞅瞅人钟耒,这几首演奏都投票了,不偏不倚。这才是大师的态度,不能把个人喜好带到评审中来。 那边,评审们又讨论了起来。 这又咋了? 轻雅一脸茫然,这不进行的挺顺利的,咋又卡壳了? 荆燚噗嗤一笑,道:“大约是在讨论,我和小珏谁先演奏罢。” “哎?”轻雅怔了怔,道,“这么快就要轮到大叔了?” “你这呆娃子,旁人都演奏完了,就剩我俩了。”荆燚笑吟吟道,“没猜错的话,我和小珏的初赛,都应该是满分过的。如果不是这样,那才奇怪了。” “哦。”轻雅呆呆说道,“那你俩谁先演奏?” “让他们讨论先,完了再说。”荆燚笑吟吟道,“小雅啊,你可是进入决赛了。上台之前,你这个曲子,我要好好指点一番。” 轻雅一呆,道:“是吗?我多少票来着?” 荆燚挑眉,道:“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轻雅呆然。 “……早上吃了几个包子,记得吗?” “啊?我有吃包子吗?我记得我一直在喝粥。” 荆燚一愣,讶然看着轻雅,道:“你不记得你早饭吃什么?” “哎?那种事需要记吗?”轻雅一脸茫然。 “倒也不是必要的事。”荆燚好笑道,“不过你能记得这些曲谱,我还以为是你记忆力好,没想到你也是选择性记忆。还蛮有趣的。” 轻雅茫然,没觉得哪里有趣。 那边,评审讨论完毕。 竹云径起身,向荆燚、师珏分别一礼,道:“二位大师,不知是谁愿意先来演奏。” 师珏一愣。 “好嘛,感情你们讨论那么久,都没讨论出个结果?”荆燚直接笑喷了,道:“那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小珏先演奏。” 师珏微微皱眉,道:“前辈无须谦让,若您准备好了,可以先请。” “算了吧,我先请,你一票都拿不到。”荆燚笑吟吟道,“就别跟我谦让了,你快点吧。” 师珏微微皱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的确,若先让荆燚演奏,自己当真没把握在荆燚演奏之后,还能做出超越荆燚的演奏。 既然如此,还是稳些好。 师珏轻叹点头,摆好琴,什么都没说,直接抚琴。 “啊,是阳春。” 开头不多时,荆燚就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然后认真地听着。 第九十四章赛外之事 享受。 相当享受的感觉。 静的感觉,暖的感觉,说不上来,总之就是相当的舒服。 悠悠然一曲,评分,十六票。 倪商咏和荆燚没有投票。 还没等人问,荆燚就开口解释道:“小珏,这可真不怪我不给你投票,你自己平心而论,这首曲子和你五年前的演奏,有什么区别?” 师珏淡笑,道:“似乎相同。” “这就是了。”荆燚摇头道,“五年了,你没有丝毫进步。咱们到这个位置上,不进步,就是退步。所以,我无法给你投票。” 师珏也不计较,只是淡笑。 “不用摆出一副不服的表情。不就是琴嘛,正好,我也用琴来比。” 荆燚顺手拿来轻雅面前的琴,放在自己面前。 轻雅正在玩着穗子,被猛然一揪,差点把穗子捏掉了一块,赶忙松手。呆了呆,轻雅偏头看看荆燚,难道荆燚是要抚琴吗? “燚大师。”竹云径正色说道,“您之前登记的乐器是琵琶,现在用琴,恐怕不合规矩。” 荆燚扬眉,道:“规矩里面可有说,限制比赛的乐器种类么?” 竹云径仔细查阅细则手册,说道:“这倒没有。” “那就是了。”荆燚笑吟吟道,“反正这琴也是统一采购的,所以我用这个是符合规矩的。” 竹云径一愣,转头又要问评审。 “行了,别问了。我赶快演奏完就结束了。”荆燚一边试音一边笑嘻嘻说道,“再让你们这么拖沓下去,说不定都明天早上了。” 竹云径皱眉,只好询问钟耒的意思。 钟耒笑笑,缓声道:“少见燚大师抚琴,看看也好。” 竹云径点头,不再反对。 “既然小珏演奏的还是阳春,那么和上次一样,我也继续来一首白雪,咱们继续对比着听。” 说着,荆燚随手抚琴,毫不走心。 曲音淡淡,说是白雪,可是感觉上和阳春很相似。 鼻子忽然一痒,轻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顺便打了个寒战。 啊,不可以在别人演奏的时候出声打扰。 然而又是一个喷嚏的感觉上来了,轻雅赶快捂住嘴,压低了声音打了个喷嚏。 “阿嚏!” 旁边,林飔冉也打了个喷嚏。 “阿嚏!” 对面,童絮也打了个喷嚏。 一阵淡淡的寒意弥漫在练习室内。 轻雅迅速反应,调整自己周围的气场稍稍做出一个保护的气壁。然而寒冷的感觉似乎就在体内,由内而外,都是寒冷。 这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太阳下山了,所以感觉到冷了? 轻雅转头看向窗外,夕阳余晖。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感觉都是暖的。 咦? 难道是错觉? “是白雪曲。”师珏忽然开口道,“真是好一首白雪曲,竟然当真如下雪般清寒。” 荆燚笑了笑,曲音未乱,悠哉说道:“是谓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是以我认为,演奏出来,应是如此。” 师珏认真道:“看来五年之间,前辈又精进不少。” 荆燚笑笑,道:“那是自然。” 除却寒意,曲子本身,也十分动听悦耳。 白雪清灵,音止犹萦。 气氛又是古怪。 尤其是师珏的表情,看上去特别的不服气。 荆燚转头,随意地看着师珏,笑嘻嘻道:“小珏,你若不服,大可与我再战三局。输了不要哭鼻子就好。” 师珏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敬然道:“燚大师天下第一,当之无愧。” 荆燚笑吟吟地接受,毫不谦虚。 终评,满分十八票。 荆燚哈哈一笑,伸手在琴弦上一扫,都没有碰到琴弦。 猛然,有一种暖的感觉荡漾开来,方才因白雪带来的清寒顿时一扫而空。 轻雅呆然。 荆燚做的这些事,简直跟轻音的神迹有一拼。 如此简单的抚琴挥袖,就做到了常人无法做到的气温控制。 天呐,他是怎么做到的。 荆燚随意地座靠在椅子里,根本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不屑地讽笑。目光一溜,见轻雅看着自己,立刻端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是不是特别佩服我?” 荆燚坏笑着挑眉。 轻雅呆然点头,道:“燚大叔果然好厉害。” “嘿,这可算不上厉害。也就算是——一般吧!”荆燚犹豫着,说道。 轻雅呆然,一般吗? 好想知道,二般又是什么样的。 那边,竹云径统计了所有分数排名,公布成绩。 轻雅呆然听着熟人的排名。 荆燚第一,师珏第二,自己居然第五,而后狗剩第九,林飔冉最后。 哇嘞个噻的。 就他这水准,居然还能评到第五? 轻雅自己都不敢相信,然而掰着手指数着分数,的确是第五。 天呐,乐师大会的水准怎么了?居然让他这个初学者达到了第五的位置。 这这这……难道自己的水准和钟耒是一样的? 念头只是一闪,便悄然而去,轻雅立刻就否认了自己的看法。这次的乐师大会本就不强,而且大家也是看在荆燚的面子上才给了自己高分。 所以,奖金应该也会高吧? 想到这个,轻雅目光炯炯。 噗嗤—— 荆燚盯着轻雅的表情变换,忍不住笑了出来。一看这呆娃子就是想到奖金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诸位。” 出言一声,众人观瞧。 竹云径认真地说道:“根据方才的评分,本届一共选出八位大师进入最后的决赛。诸位可以根据方才所给出的点评,做出相应的演奏调整。这几日,还请各位大师互相学习,精进技艺,在决赛会场上再分高下。” 轻雅跟着众人茫然地点头。 “说是这么说,不过排名应该不会动了。”荆燚笑吟吟道,“历年复赛排名都等同于决赛排名,今年应该也差不离儿去。” 轻雅呆了呆,道:“决赛不会重新评分嘛?” 荆燚笑嘻嘻道:“重新评分那是说出来好听。复赛本来就是决赛的预演,所以,决赛的评分会完全等同于复赛评分,不会改变这既定排名的。” 轻雅不懂,那决赛不是很鸡肋? “诸位。”竹云径继续说道,“经三位评审讨论决定,决赛之时,诸位也需要使用乐师会提供的乐器。还请诸位妥善保管,一旦乐器受损无法参与比赛,则排名自动后移。不需要参加决赛的大师可以归还乐器了。” 轻雅顿时瞧了一眼荆燚,果然,荆燚的脸上挂不住了。 “小竹,决赛的乐器看心情就好了。想用乐师会的还是自己的,都不强求。”荆燚撇嘴道,“万一有人而已摧毁乐器,或是这乐器本就坚持不到那个时候,那多尴尬。” “若有人恶意损坏乐器,立刻取消资格。”钟耒慈祥地笑着,说道,“既然复赛时都强调公平,那么决赛的要求,怎么可以低于复赛。” 荆燚耸肩,道:“那就随便喽,反正记得用完了还给我,这些可都是我买的乐器。” 钟耒笑了笑,道:“您那点小心思,老夫心知肚明,对您来说,这些乐器就该在人前过演奏才好。” 荆燚扬眉,笑眯眯道:“你这人,一说乐律就晕,一说旁的倒是很痛快。” 竹云径待他们说完,才说道:“如此,复赛到此结束。各位大师可以回房休息了。无需参加决赛,且想要离开的大师,可以先到西院管事处领取奖金了。” 话是这么说,可根本没人会想离开。 复赛之前,不允许选手之间过多交流。复赛之后确定了名次,就没这条禁令了。这可是求教大师们的大好时间,不好好求问一番而就此离开,绝对是愚蠢的做法! 但是! 学习也要先吃饱饭! 乐手们都赶去厢房用晚餐,很快从练习室中走出去。 “小雅,你等下我。” 轻雅也想赶去吃完饭,听到荆燚的声音,不高兴地停了下来。哎呀,吃饭的时间不吃饭,还要干嘛? 看向荆燚那边,一呆。 似乎有一种无言的默契,旁人都离开了练习室,只有荆燚、师珏。和钟耒还在。轻雅呆然看看他们,乖乖地坐到稍远的地方,不听他们说话。 “接下来的话,让孩子听到不好。” 钟耒微微皱眉。 他只是稍微打了个手势,这两位昔日的同僚就心领神会。本想着只会留下他俩,没想到还多了个孩子。这荆燚,到现在还是这么玩世不恭。 荆燚笑吟吟道:“有故人托我照顾这个孩子,我可不想他离开我视线范围的片刻,遭遇什么不测。” “燚前辈这么说,有些杞人忧天了。”师珏淡笑,道,“此处安全的很,外围也有我的护卫在,不会有任何问题。” 钟耒微微皱眉。 “你的护卫啊,不过是些吃白饭的。”荆燚笑吟吟道,“今日我叫小宦出去帮我探个路,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你的护卫,可有得到任何消息?” 师珏皱眉,道:“你是说在小雅身边的那个假面人?” “对呀。”荆燚应道。 师珏摇头,道:“我还说怎么今天没见到他人,原来是出去了。” “所以啊,现在我不盯着,就没人保护小雅。”荆燚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坐在远处靠门的轻雅,道,“他若出事,我可没法跟故人交代。” 师珏一怔,道:“难道燚前辈会武?” “咦?你不知道我会武吗?”荆燚惊讶道。 师珏怔然摇头。 “好了,先不说这些小事了。”钟耒沉声缓语,道,“老夫找你们,确有要事。” 师珏应道:“请讲。” 钟耒道:“小珏,据老夫听闻,今年,你一直找一个孩子,可又其事?” 师珏一愣。 “有的有的。”荆燚笑吟吟答道,“而且找不到那孩子,可是要杀头的。” 师珏诧异地瞧了荆燚一眼。 钟耒皱眉道:“小珏,你可有找到?” 师珏摇头,道:“未曾找到。” 钟耒一愣,道:“那你身边那个孩子是?” 师珏皱眉,看向荆燚。 “啊,那孩子啊,我送他的徒弟。”荆燚笑吟吟应道,“挺乖的孩子,会不少曲目呢。” 师珏皱眉,道:“市井小调罢了,不足挂齿。” “嘿!你还瞧不起市井小调了!”荆燚瞬间叫道,“你天天就知道弹你的高雅古典曲,我要让你弹这些流行曲,你还不会呢!” 师珏更是皱眉。 “好了。” 钟耒有些头疼了。 第九十五章未见之变 素有听闻,这二位互不对付,没想到真是几句话没说完就开始互掐。照这进度下去,可不知道什么是个头。 “哎呀,你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听小耒讲故事。”荆燚变脸比翻书都快,迅速笑眯眯地说道,“小耒,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绕弯子。” 钟耒点头,沉声道:“小珏,你可否告知,那孩子到底是什么孩子?” 师珏皱眉,道:“这,恕我不能说。” 钟耒皱眉,道:“小珏,你可知。官府曾以寻找孩子为借口,前来搜查耒乐府。而且据老夫了解,中淮一带的城市以及民间乐坊,基本都以此为借口,被搜查过。听闻还有孩子被说冒名顶替,是以就地处决之事。” “竟有此事?”师珏讶然道。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但是小珏,这孩子引发官府干涉江湖之事,确有其事。”钟耒严肃道,“自古江湖官府互不相干,如此下去,恐怕会引起大麻烦。” 师珏皱眉片刻,无奈道:“抱歉,在下无可奉告。” “哎呀,听你们说话真是麻烦死了,还是我来说罢。”荆燚不耐烦地扭扭腰,笑吟吟说道,“小珏要找的孩子呢,我可以理解他不能说。但是他们来找孩子这种事,你们随便搪塞一下就好了。官府也就是做做样子,总不能无所作为,不然哪儿来的俸禄。” 钟耒摇头,道:“老夫有眼线查明,这些人不光是为了找孩子,而是趁机用这个借口,进入各个乐坊,来寻找其他东西。” 师珏皱眉,还未开口,就听荆燚啧舌,道:“是什么你不能直接说吗?非得让别人问一句。” 钟耒皱眉,严肃道:“这件东西恐怕燚大师也见过。” 荆燚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钟耒,道:“人呐,真是越老说话越磨叽,没救了。” “这不是磨叽,是真的很重要。”钟耒正色道,“我猜测,他们可能是在寻找乐雅。” 听到乐雅二字,轻雅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找乐雅啊——” 荆燚目光一抖,脚下瞬步挡在轻雅和那二人之间,依然笑眯眯说道,“那可真是奇怪。找乐雅的话他们怎么不来毕方谷,非要到中淮一带来找?这不是南辕北辙还转了向嘛。” “的确,乐雅曾是灵偃大师的乐器。但自毕方谷失火之后,乐雅失去踪迹。”钟耒道,“据江湖传闻所说,这乐雅是被一个路过的旅人捡走了,是以并未在江湖流传,也未在朝堂之中。还记得有目击者称,这位旅人往东边去了,将乐雅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 “那个啊,都说了是谬传。”荆燚咧嘴道,“你自己去毕方谷瞅眼,还能路过捡到?别逗了。那周围的一圈山,像宝剑一般高耸锋利。你腿儿着进去,非得爬上大半个时辰不可,怎么可能随便捡到。” 钟耒皱眉道:“若非如此,你当如何解释,这乐雅从毕方谷凭空消失?” 荆燚哈哈大笑,道:“就是一把琴而已,说不定烧成灰就没了。看不见了,也就当消失了。” “老夫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钟耒认真道,“听说过乐雅的人都知道,此琴存世千年,焚而不毁,砍而不坏。区区毕方谷的一场山林之火,怎么会毁掉千年乐雅。” 荆燚笑眯眯地,不说话了。 钟耒看着荆燚,道:“燚大师,你素来都在西北游荡,但听闻,今年你特地跑到东北一趟,却是为何?” “因为他呗。”荆燚笑吟吟一努嘴,指向轻雅道,“有故人托我照顾这孩子,我不能不去呀。” “这孩子可是?”钟耒疑惑。 “你可别什么都往一块儿联想,小雅和这些事都没关系。”荆燚笑嘻嘻道,“小雅就是个孤儿,小珏应该查过,他以前是个乞丐,无依无靠。我受故人之托,保他无恙,如此而已。” 钟耒看着轻雅,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忽然说道:“这孩子身上背的琴,可否拿来一瞧。” “当然可以。”荆燚毫不犹豫地应下,笑吟吟地唤轻雅道,“小雅,过来。给他们看看你的琴。” 轻雅呆了呆,这个是真乐雅,突然说要给他们看,这怎么可以?轻雅看向荆燚,见荆燚玩笑中带着认真,心里稍稍安心了些。虽然不知道荆燚要做什么的,但是可以相信,荆燚也是要保护这个琴的。 也是,如果现在不给看,反而徒惹嫌疑,让别人确定这个就是乐雅。如果给看了,说不定荆燚会想出什么古怪来,把话题绕过去。 轻雅犹豫着走过去,把琴拿出来给他们看。都拿出来放在桌上了,轻雅才突然想起来,似乎听荆燚说,钟耒见过乐雅。轻雅不禁心中一急,糟了,这不相当于明说乐雅在自己手里么。 然而只瞄了一眼,钟耒就让轻雅收起了琴,确认道:“我记得乐雅是伏羲式,这个是蕉叶式,并非乐雅。” 轻雅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拿着琴跑远了,才仔细的把琴重新打包好。 荆燚哈哈一笑,道:“你还真以为小雅能拿到乐雅啊?他要能拿到还用得着我保护,那个琴就足够当他的守护神了。” 轻雅顿时心中明了。 荆燚就是要让钟耒确认轻音不是乐雅,有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发话了,旁人也就信了。情不自禁微微一笑,荆燚的脑子转速还真是快,能迅速判断最优举措。 腹中空空,轻雅不禁嘟起嘴来。 此时屋外,人影一闪。 “宦大叔,你回来啦!” 轻雅开心地扑过去,道:“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宦牧微微一怔,道:“怎么了,燚前辈不让你吃饭?” 轻雅指着房间里的人,道:“不是,是他们忙着聊天。没空管我,又不让我一个人走。”转头,轻雅可怜巴巴地望着宦牧,道,“宦大叔我好饿哦,你带我去吃饭好不好?” 宦牧顺轻雅所指,往屋内探了个头。一看到钟耒,宦牧瞬间缩回头来来,不由自主地皱眉。 “怎么是他?” 宦牧迅速选择回避。 轻雅呆了呆,道:“你认识吗?” 宦牧皱眉,当然认识。 还记得他在大殿被封为少年将军的时候,这位大司乐也在殿中,算是打过照面。 不行,不能被他认出来,宦牧扶了扶脸上的假面,掩饰心情的紧张。过去的事情不能改变,但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不知又会引发怎样的事端。 轻雅饿的肚子都叫了,可怜巴巴地摇摇宦牧的衣角。 “大叔,我好饿好饿哦。” 宦牧回神儿笑笑,道:“好,跟燚前辈说一声,我先带你过去。” 荆燚望过去一眼,忽然就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投食歌。 “燚大师。” “嗯?” 荆燚转回目光,笑眯眯的。 钟耒严肃道:“可否让那个假面人进来一下。他似乎有些怕老夫,不知是不是老夫的错觉。” “肯定是你的错觉,因为他怕的是我。”荆燚想了想,笑吟吟招呼道,“小宦,来,过来一下。” 宦牧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荆燚是叫自己,心头不禁一紧。据观察,荆燚的习惯都是称呼名字,现在突然称呼姓,明显就是为了掩饰名字。那么,自己可不能说错话,以免辜负了荆燚的好意。 垂头走过去,宦牧向荆燚道:“燚前辈,我先带小雅去用餐,您几位可以慢慢聊。” “不急,你抬头让这两位看一眼。”荆燚笑吟吟道。 宦牧犹豫了片刻,才抬头。 钟耒见了,立刻皱眉,道:“老夫还以为是假面掩饰身份,没想到是掩饰伤口。” “哈哈,那可不。”荆燚笑嘻嘻胡扯道,“这也是他怕我的原因。他要是不听话,我就在他右脸上再烧他一块。他就不敢不听话了。” 宦牧面色不露,心中暗自笑了笑。荆燚真假话混着说,让人难分真假。不过这么做,也着实掩盖了身份。 钟耒听了倒是意外,道:“燚大师为何要毁人面容?这可过分了。” “哎,没办法,对付粗暴的人,只能用粗暴的办法。”荆燚笑吟吟地继续胡说八道,“小宦可是改邪归正的强盗,但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再邪一下。所以我也是没办法,才会用这样的办法教训他。惩罚是稍微严厉了些,可架不住管用啊。” 宦牧强忍着不笑,厉害,这都能让荆燚给圆过来。 钟耒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了,那你带小雅去吃饭吧。”荆燚不紧不慢地笑嘻嘻道,“我们还有事情要聊,稍后过去。” “是。” 宦牧行礼,带轻雅离开。 钟耒见他们离去,皱眉摇头,道:“燚大师,这强盗改邪归正,可不能轻信。万一伤了那孩子,可如何是好?” “哈!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无需你多言。”荆燚笑吟吟道,“不过既然没外人听了,我也就直接说了。”荆燚忽然认真,道,“官兵搜查你耒乐府,是几时之事?” 钟耒应道:“五日前,官兵来我耒乐府。老夫随后了解到,城中在九月末就进行过一次这样的搜查。搜查之事确认为真,但搜查中处决过孩子,仍未确认。” “这样啊。”荆燚略微思索了一下,笑嘻嘻道,“你乐府之中可有习武之人?” 钟耒缓声道:“燚大师您是来过的,老夫乐府之中,不曾有过武学师傅。” “哎?不对啊。”荆燚瞪大了眼睛叫道,“我记得我走之前,可是跟你说过。就算乐府之中无人习武,也好歹弄几个会武的护院。你是在江湖,不是在中都,江湖的治安可没有那么好。” 钟耒摇头,道:“中淮乐府与老夫的乐府还算有些交情,平日里,也没人敢在老夫的乐坊中捣乱。” 荆燚咧嘴,道:“行吧,您老的乐府您说了算。也是够了。” 钟耒皱眉,道:“说起来,老夫听闻中淮附近的习武之人,似乎遭到了官府的追捕,不知是何原因。” “打住,这跟我们都没关系。”荆燚一挥手,道,“现在你来找我们,无非是跟琴和孩子有关。武夫那是另外圈子的事,别混到一块谈。” 第九十六章心系波澜 钟耒道:“但是燚大师可是习武之人,怎能说毫无关系。” “我会武,几个人知道?”荆燚好笑道,“方才我要不说,连小珏都不知道。” 钟耒一呆,说得也是。 “二位前辈。” 师珏犹豫着开口,道,“不知二位说的乐雅,却是何物?” 钟耒尴尬,皱眉未答。 荆燚诧异地看着师珏,道:“你身为大司乐,竟然不知道乐雅是何物?” “燚前辈,这不稀奇。”钟耒轻叹一声,缓声道,“自从毕方谷焚毁之后,朝中严令禁止谈论乐雅。是以现在,不仅乐雅不为人知,连乐风,乐颂的传闻,都已少矣。” 荆燚一愣,道:“那不就怪了,不知道有,还怎么找?” “此事奇就奇在此处。明明已经禁令数十年,居然还有人知道乐雅的存在。”钟耒皱眉,道,“中淮一带的琴,包括老夫耒乐府的琴,全都被查了一遍。而且归还之时,都有砍烧痕迹。若非如此,老夫也不会断言,这必是有人在寻找乐雅之踪迹。” 荆燚笑叹,道:“真是一帮不懂风雅的糙汉,居然做出此等无理之举。”目光一瞥,见师珏还在等着答案,笑然道,“小珏,乐雅就是一把会杀人的琴,不是什么好东西。” 师珏一怔,道:“可以杀人?是琴?” “何止杀人,传说那琴可以攻城略地,所向披靡。甚至移山倒海,都可以信手而为。”钟耒皱眉,道,“此物威力之强,是我等凡人无法想象的。或许毁灭这个世界,都有可能。” “打住,越说越邪乎了,还毁灭世界。”荆燚忍不住否认,道,“小珏,你别听小耒胡扯。那琴是危险了点,但杀人之法救人同样。别老把人家琴想的那么坏,成不?” 钟耒严肃道:“此琴的确是个双刃剑。用好,则救人无数,用坏,则害人无数。但恐怕在力量面前,危害的几率会大些。毕竟先皇一代还有传闻,说得乐雅者得天下。” “给我打住,原话可不是那么说的。”荆燚笑吟吟道:“我师父原话是,得乐雅者,便可得天下乐律。” 钟耒一怔。 “看来自上一辈开始,这误会就很深啊。” 荆燚笑了笑,道:“一把琴还想得天下,想得太美了。要是这么容易的话,君主还学什么治国之道,直接学乐雅。不听话的直接杀掉,杀到没人就好了。” “燚大师莫要玩笑。”钟耒皱眉,道,“乐雅现世,生灵涂炭。若真被心有邪念之人拿去,恐怕真的会天下大乱。” “所以?” 荆燚笑吟吟道,“你是要我找到乐雅?” 钟耒点头,认真道:“请燚大师务必找到乐雅,以防再生事端。小珏,你也要尽快找到那个孩子,别再让这帮官家借口生事。” “不是小耒,你这算什么解决办法?”荆燚好笑道,“且不说小珏能不能找到那孩子,就说这乐雅。倘若我真找到乐雅,那不就是相当于引火上身么?普天之下想要乐雅之人,都不需要找了,直接来我这儿枪就是了!我说,你是生怕害不死我是不是?” 钟耒正色道:“只要燚大师可保证江湖上再无乐雅,老夫便可昭告天下,说乐雅已毁,是以终止流言。” “你要为了这个,用不着那么费劲!”荆燚随意道,“你直接让小珏回去,跟皇上说,乐雅之事子虚乌有,却有地方官员借机生事。然后让皇上处理了那帮闹事的,就完事了。” 钟耒认真道:“燚大师莫要玩笑。圣乐坊虽是天子脚下,却也不过是个乐坊罢了。圣乐坊之人不得干政,就算是身为大司乐的小珏,也不能公开表明任何态度。” “我没有开玩笑啊,我说的是真的,让他说一句就搞定的事。”荆燚完全不走心地说道,“你也是,离职之后,就一直对小珏避而不见。要是你稍微关注一下,就会知道,如今的大司乐,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是么?”钟耒一怔。 “那可不,小珏在朝中混的可不要太好哦。”荆燚笑嘻嘻道,“小珏与皇帝老儿那可是称兄道弟,朝中巴结他大司乐的数不胜数。不止如此,大内禁军知道吗?小珏只要愿意,调动他一队禁军都是可以的。” 钟耒惊讶,道:“竟有此事?” “是呀是呀。”荆燚笑吟吟道,“确有此事。” “燚前辈。” 师珏扬眉,道:“此事,您如何知道?” “哎呀,还有谁不知道,当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是你大司乐师珏。”荆燚笑吟吟道,“我不过是路过中都的时候,稍稍听了那么一耳朵。连贩夫走卒都知道的事,我能知道,也不稀奇罢。” 师珏淡笑,道:“贩夫走卒,怎么也不会知道我能调动大内禁军一事。”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我眼神儿好啦。”荆燚笑吟吟指着师珏腰间,用白绳系着的一块纯白的圆形兵符玉牌,道,“有个人告诉我,那个牌子,可以用来指挥御射禁军。” 所谓的有个人,就是宦牧。 师珏下意识地捂住腰间。 荆燚笑吟吟道:“别看你穿得一身白,好像挺晃眼。真要仔细看,还是能看清的。” 师珏淡笑,道:“圣乐坊离皇宫很近,稍微加强防卫,也是应当。” “但那毕竟是禁军呐,说什么也轮不到一个乐师掌管。”荆燚笑吟吟道,“所以这件事就简单了,小珏你去跟皇上说一声,把找乐雅这个事一禁,搞定。” 师珏正视荆燚,微微皱眉。 荆燚只是笑笑,道:“据我所知,皇上可是时常找你询问朝中琐事,没错吧?” 师珏皱眉道:“的确,皇上允许我讲一些朝中琐事。但我主要与皇上说的,都是和圣乐坊以及各地乐手相关的事。而乐雅一事,既是自先皇以来便禁止之事,我再说,就更不好了。” “你这孩子也是死脑筋,稍微拐个弯说话不就得了。”荆燚笑吟吟道,“你就说,小耒他们乐府,莫名其妙被官府欺负,让官府不许再去了,不就成了。” 师珏皱眉,道:“但是,他们是借着找孩子的名义去查,也无可厚非。最多是口头警告罢了。” “这个啊,就更容易了。”荆燚笑吟吟道,“你就说小剩是那个孩子,已经找到了,那些人根本就是借事闹事,无理为之。” 师珏立刻道:“唯此事,万万不可。” “哎呀,你这脑袋比榆木都硬。”荆燚不耐烦道,“九皇子既不是储君,又不得宠,是不是真的找回去,其实都无所谓。皇上的意思都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只要你找回一个孩子,当他是九皇子就得。是不是真的都没关系,不就要个面儿嘛。” 师珏闻言一愣,大惊道:“此事为何你会知道?” “啊?哈,哈哈……” 荆燚假装迷糊地眨眨眼,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钟耒也是一惊,道:“小珏,你要找的孩子就是九皇子?” 师珏皱眉,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荆燚咳嗽一声,笑嘻嘻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小珏,你就照我说的做,没事的。” 师珏不说话。 荆燚兴致勃勃地继续讲道:“你带小剩回去,就说他是九皇子。然后你说外面有不少人借着找孩子的事,故意找乐手的麻烦。让皇上宣布这件事结束,不许任何人找乐手的麻烦。就好。” 师珏皱眉道:“假冒皇子,我与剩儿都是欺君之罪。” “这事若能判欺君,要么是皇上不认,要么是外面找到了真九皇子。”荆燚笑吟吟解释道,“不过听皇上的口气,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所以你去交差,皇上必不会为难与你。” “听皇上的口气?”师珏皱眉,道,“您如何能听到?” 荆燚眼珠提溜一转,笑眯眯道:“去御膳房加餐的时候,碰巧路过,遇到了。” 师珏一惊,道:“私闯皇宫,可是重罪。” “前提是被发现。”荆燚笑吟吟道,“不过以我的身法,你们大内高手也没奈何。想抓到我,嘿嘿,下辈子吧!” 师珏皱眉,轻叹道:“不过您若听到了,也应该知道,皇上要我务必找回九皇子,否则就是死罪。我若让剩儿假冒,不止我,剩儿也会死。甚至有可能,会牵连整个圣乐坊。我不能这么做。” 荆燚有趣地瞅着师珏,道:“你真呆。皇上要真着急找孩子,还用得着你大司乐?” 师珏皱眉道:“是皇上说,此事不可大肆张扬。” “真不张扬还至于找你?”荆燚好笑道,“若我是皇上,直接让枭锐禁军去查就好了。那帮人想找人,不可能找不到。而且他们的行踪,根本无人可把握。” 师珏一怔,道:“枭锐禁军?禁军里还有这个编制?” 荆燚直接噎住。 钟耒轻咳,道:“是皇家的一直隐秘禁军,先皇在位时设立的,没几年便宣告解散了。” “解散个屁,之前还被他们跟踪来着。”荆燚笑嘻嘻道,“总之,皇上真要找人,肯定轮不到你大司乐来管。既然让你管,就是让你随便找个孩子顶替了就好。” 师珏摇头道:“真皇子还在江湖之中,若现在让人冒名顶替,终有一日,会被揭穿的。” “未必哦。九皇子是否或者都很难说。” 荆燚笑笑,道:“江湖这么乱,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到处乱跑,估计连吃的都找不到。不是被饿死了,也会被野兽吃了。你先找个孩子顶替上,只要皇上认了,就完事。” “皇上如何会认?”师珏皱眉,道,“那是假孩子。” 荆燚好笑道:“十岁,喜欢乐律,男孩。” 师珏一怔。 荆燚笑吟吟道:“皇上就给了你这三个信息,连个画像都没有,万一你找到了孩子,怎么办?” “当然是带回皇宫,辨明真伪。”师珏应声,心头一动,道,“难道是……” “对,就是这个难道。”荆燚难得有耐心解释道,“皇上本来就不在意,是否真的找到九皇子。只要你随便带个孩子回去,皇上一看,呦呵,这娃子看得顺眼。行,这就是九皇子了。” 第九十七章情窦之约 师珏皱眉,道:“倘若日后,有人找到了真的九皇子,或者九皇子自己站出来。这事必会暴露。” “绝对不会。”荆燚确认道。 师珏皱眉,道:“你如何知道?” “皇上只要不认,就不会。”荆燚道。 师珏皱眉,道:“您如何能说皇上不会认?那可是他亲生骨肉。” “因为他是皇上。”荆燚说道。 师珏不解。 荆燚耐心耗尽。 “小珏,你听好。因为他是皇上!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朝野上下多方动作。他必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去让整个朝野动荡不安!”荆燚扬眉,道,“小珏我告诉你,因为这个孩子,朝中已经有三方势力牵扯其中。还不算上你,和皇上自己的亲翊禁军!你这些日子到处在跑,也应该看外面乱成啥样!皇上必定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只要你随便带一个孩子回去,他就会认成九皇子,以安朝堂。别的事,根本用不着考虑!” 师珏怔然。 钟耒怔然。 荆燚轻咳一声,笑眯眯地来回看着俩人。 钟耒轻叹,道:“没想到燚大师人在世外,却对这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也没有啦。”荆燚笑嘻嘻地说道,“要不是这事离我太近,我才懒得去关注。倒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和曾经当官的人,应该长点脑子。别让官府总是插手江湖的事,这样不好。” “燚前辈。”师珏轻叹,道,“您所言或许属实,可我岂非是将一个孩子,平白无故推入险境。” “怎么能是险境呢?”荆燚故作惊讶道,“那可是皇子待遇,吃喝不愁,多好呀。” “容我考虑一下。”师珏皱眉道。 荆燚笑吟吟道:“不急,反正决赛之前哪儿都不能去,有的是时间考虑。” 师珏更加皱眉。 钟耒笑然缓声道:“只是不知,这乐师大会是否还能平安结束。我似乎听说,今年的武林大会,出了不小的乱子。” “怕什么。”荆燚笑吟吟道,“有小珏在,谁敢捣乱,直接抓起来。” 师珏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哎——”荆燚伸了个大懒腰,道:“我也累了,先走了。还有其他事的话,明儿再说吧。” 说完,荆燚也不等回应,就溜走了。 这么一折腾,天都黑了。 荆燚淡淡看着苍穹之上星云交错,轻轻呵出一口气。 往厢房的方向走了几步,脚步稍顿。 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转头,荆燚向北穿过竹林阵,往秀水去了。 厢房,晚餐丰盛。 轻雅努力吃者宦牧拿来的配餐,心里却总觉得吃这些,不如多喝一碗粥。悄悄看看宦牧严肃的表情,轻雅缩缩脑袋,继续吃着。 “笨蛋。” 夏泠芊走了过来,直接坐到了轻雅旁边。 好近。 轻雅下意识地往宦牧身边躲了躲,手腕被夏泠芊一把拉住。 “为什么要躲?” 夏泠芊气鼓鼓地盯着轻雅。 轻雅呆了呆,道:“明明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靠这么近。” 夏泠芊不高兴道:“那是以前说的,现在可以了。” “是吗?”轻雅呆然道。 夏泠芊看着轻雅呆呆地坐回来,不禁笑了笑。抬头,看到带着假面的宦牧,有些害怕地瑟缩。 宦牧淡淡看了看两个孩子,把头转到另一边。虽然是孩子,他们自己的事也该自己处理,无须干涉。宦牧笑了笑,两小无猜,也是可爱。 “听说,刚刚的复赛,你赢了那个大笨狗?” 夏泠芊一手托腮,偏头看着轻雅,笑眯眯地问道。 轻雅一呆,道:“谁是大笨狗?” “还能有谁,他呗。”夏泠芊抬手一指狗剩。 轻雅抬头望过去,正好看到狗剩气恼地转开头,闷头吃着晚饭。啊,那孩子果然还在因为没有得到过半的票数生气呢。 “也不算赢吧,只是我的票数比他高点。”轻雅应着,也在乖乖吃饭。 “那就算赢了啊。”夏泠芊高兴地说道,“你票数比他多,就证明你演奏的好嘛。” 轻雅摇头,道:“不是的。复赛的时候,燚大叔一直在帮我说话,可是师珏没有帮他说一个字。如果师珏帮他说话的话,超过半数投票应该很容易的。” 夏泠芊撇嘴,道:“就他还想让师父帮忙说话?那估计是做梦了。”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 “你是不知道,那孩子有多笨。”夏泠芊嫌弃地回忆道,“就小霓裳那首曲子,多容易的。可他呢,拿着谱子三四天,师父还给他演奏过七八次,都还没演奏出来。本来是想准备个稍微难点的曲目参赛的,可就他那进度,勉强准备这个小霓裳,就花掉了全部的时间。师父啊,差点没让他给气死。” 轻雅呆了呆,道:“那他初赛怎么过的?” “那个啊,大笨狗演奏的就是权御天下,你之前听过的那个,得到了挺高的票数呢。”夏泠芊好笑道,“当时还说他挺有天赋的,没想到学个曲子这么麻烦。真不知道他以前的曲子是怎么学来的。” 轻雅奇怪道:“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演奏那首曲目,小霓裳演奏出来一点都不受欢迎。” “是师父说的嘛,复赛的时候都是大师级人物,听不得民间小调。”夏泠芊不屑道,“反正都是那个大笨狗笨啦,要是他学曲子能快一点的话,师父本来还准备了其他的谱子。要是演奏难道更高的曲子,那些大师肯定会投票的啦。” 轻雅呆了呆,也就是曲目有印象分了。 好吧,估计自己也就是占了这个印象分的优势了。 夏泠芊看着轻雅呆傻的表情,笑了笑,道:“笨蛋,你走江湖这段日子,还好吗?” 轻雅点头,道:“很好,有宦大叔陪我。” 夏泠芊瞅瞅宦牧,还是有些怕,道:“你真的还好吗?他们没有胁迫你做什么?” 轻雅微笑,道:“芊芊,宦大叔不是坏人,不过他的脸是被坏人烧坏的。” “是吗?” 夏泠芊还是不敢看宦牧,感觉好恐怖。 “嗯,我很好。” 轻雅微笑。 夏泠芊咬着嘴唇想了想,不情愿道:“笨蛋,你要是在江湖过得好,就继续在江湖过下去好了。” “嗯。”轻雅点头。 夏泠芊道:“不过,如果过得不好,就来圣乐坊找我。师父说了,他随时欢迎你来圣乐坊。” 轻雅微笑,道:“芊芊,我可能……” “你会来的,对不对?” 夏泠芊盯着轻雅的眼睛。 轻雅怔然,微笑道:“芊芊,我不觉得,我会在江湖过得不好。江湖上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有很多不一样的事情,有很多很舒服很自在的事情。我可能会一直在江湖里过,也不会觉得无聊。” 夏泠芊一呆。 轻雅微笑,继续说道:“我不会说,要你跟我一起走江湖,我知道你不合适。芊芊,你在圣乐坊里也要好好的,乖乖听师珏和嬛姨的话,不要惹夏姨生气。” 夏泠芊呆然。 “笨蛋,你会来圣乐坊看我的,对不对?” 夏泠芊盯着轻雅的眼睛,挣扎地期待着。 轻雅微笑,看着夏泠芊。 “不会。” 轻雅说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夏泠芊无法接受。 “笨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以后咱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夏泠芊焦急道,“你懂那种感觉吗?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轻雅微笑,道:“见不到也没关系,好好的就好了。” 夏泠芊沉默了片刻,突然从旁边抱住了轻雅。 轻雅吓了一跳,直接被刚喝在嘴里的小米粥呛到,瞬间喷了出来,不停地咳嗽。 夏泠芊抱着轻雅,就是不撒手。 宦牧笑然看了看两个孩子,没说话,只是递给轻雅一个帕子。 轻雅接过宦牧递来的帕子,勉强地擦了擦脸上和面前四散的小米粥,尴尬地擦着弄到夏泠芊衣服上的小米粥。 夏泠芊就是不撒手,死死抱着轻雅。 “芊芊,”轻雅无奈道,“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夏泠芊闷声道,“我喜欢你,你都不懂。” 轻雅疑惑道:“我也喜欢你啊。” “才不是这种喜欢!”夏泠芊羞得脸红,仰头看着轻雅,道,“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懂吗?” 轻雅呆然偏头,道:“可是,你不是要学跳舞吗?” 夏泠芊怔了怔,心里好憋屈。 轻雅呆了呆,道:“对你来说,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吧,反正你只是要学跳舞。” 夏泠芊咬着嘴唇,眼眶顿时就红了。 “小雅,你说的太过分了。” 宦牧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你看,你都快把人家小姑娘惹哭了。” 轻雅呆了呆,可不是,都能看到夏泠芊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轻雅慌了神儿,他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又把她惹哭了? 夏泠芊努力忍着,小身子微微发抖,依旧不让自己哭出来。 宦牧轻叹,笑笑道:“小雅,日后如果有空,去圣乐坊转一圈也好,看看这漂亮的小姑娘。” 轻雅呆了呆,道:“我不要加入圣乐坊。” 宦牧好笑,道:“只是让你去看看,不是让你加入。”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那可以。” 夏泠芊闻言,心里顿时舒服了些。 轻雅感觉到夏泠芊心情好些了,又拿了新帕子给她擦眼泪,道:“芊芊,你别哭。如果得空,我就去圣乐坊看你,这样以后还可以见面的。” 夏泠芊立刻就笑了,松开了轻雅,握着他的手道:“你说过的话,可要记得。” 轻雅点头,道:“会的。” 夏泠芊稍稍松了口气。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道:“那,你多久之后,会有空呢?” 轻雅呆了呆,这他哪儿知道。 “小姑娘,你别急。”宦牧好心打圆场,道,“你们现在都是好好学习的时候,不能太过浪费时间。不过你放心,等到他束发你及笄之时,若还有心,自会得见。” 夏泠芊脸上一红,这点小心思事全被看透了。 轻雅呆呆道:“芊芊,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夏泠芊闻言,绽颜一笑,道:“嗯,不哭。笨蛋,我等着你来找我。” “嗯。”轻雅点头。 夏泠芊笑眯眯道:“如果你不来,我就到江湖上去找你。” 第九十八章自然而为 “那不行。”轻雅忙道,“江湖危险,不适合你。” 夏泠芊心中一甜,道:“那你就记得来找我,我不许你忘记。” “嗯。”轻雅应声。 夏泠芊本想把那个小鸳鸯给轻雅一个,想了想还是算了。江湖多事,万一弄丢了可不好。还是由她来保管,等他来的时候再给他就好了。 嫣然一笑,夏泠芊满意离去。 轻雅看着夏泠芊美丽的笑容,怔怔发呆。 不远处,狗剩不悦地哼气。 宦牧好笑,道:“那个小姑娘,还真漂亮,长大了一定美艳动人。” “那还用说,肯定好看。”轻雅无所谓地继续吃饭,道,“说起来,燚大叔怎么还没来?” 宦牧笑笑,道:“大概有很多事要谈罢,毕竟外面不太平。” 轻雅咽下一根青菜,道:“宦大叔,你这一整天都忙什么?都没看到你人。” 宦牧笑笑,道:“燚前辈让我办点事。” “不能说的事?”轻雅随口问道。 “嗯。”宦牧应道。 轻雅想了想,道:“那明天你也要去忙吗?” 宦牧笑笑,道:“决赛之前,我应该都会去那边关注动态。这几日你自己到秀水边找燚前辈,你想学的,他会教你。” “哦。” 轻雅应声,吃了几口菜,忽然说道:“咦?我们决赛是在外面比吗?” 宦牧笑笑,道:“是。” “哦,难怪让宦大叔去看场地。”轻雅吃着菜,说道,“如果我们私自出去被发现了,会直接取消参赛资格的。” 宦牧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燚前辈是让我去关注决赛场地?” “宦大叔刚刚不是说了嘛,决赛之前都要去关注动态,只能是决赛场地嘛。”轻雅理所当然道,“燚大叔也是小心过头了,有大司乐师珏在,没人会明目张胆地搞破坏吧。若是大家离开的时候,倒是有可能被截杀什么的,毕竟紧张劲儿都过去了,正是放松的时候。” 宦牧惊讶道:“小雅,你如何懂得这些?” 轻雅呆了呆,奇怪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以前乞丐争地盘的时候,邯哥总是会说,刚被争去的地盘最容易放松警惕,所以很容易能再抢回来。” 宦牧笑笑,可怜的孩子,经历过可怜的事,倒是得到了不少经验。 “宦大叔,”轻雅忽然说道,“你晚上不要出去了。” “嗯?”宦牧笑笑,道,“我晚上没有要出去。” 轻雅点头,道:“大叔你要好好休息,不能总是忙。其实燚大叔经常在开玩笑的,你也不用那么认真。跟他认真只会把自己气死。” 宦牧笑笑,道:“燚前辈看上去都是在整人,但是做的事还是很有道理的。小雅,你别故意跟他拧着来,吃亏的会是你自己。” 轻雅呆了呆,点头。 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悠悠无话,各自休息。 月落日升,秀水河畔。 轻雅吃饱喝足,踏着轻快的步伐,穿过竹林,来到这里。 脚步一顿。 咦? 荆燚不会一晚上都在这里吧? 轻雅呆然看着在河滩大石板上,仰面睡着的荆燚,偏头。 这块大石板本来是没有的吧?轻雅还记得,原本河滩上最大的一块石头,要蜷着才能勉强躺在上面。但是眼前这个,可以完全舒展地躺在上面,还可以随意翻身打滚。 从哪儿弄来的? 这么想着,轻雅下意识地一抬头,心里一惊。 眼前,就是秀水对岸,正对着的丽山的山腰处,有一块整齐且显眼的切口。大约是一下子切下来的,可以看到裸露在外面的山岩,呈现出一个平坦的截面。 再看荆燚身下躺着的这块,好像和那个切口完全一样。 没错了,被削下来的就是这块。 真是破坏环境啊! 轻雅无语地看着荆燚,走近打算叫醒他。 伸手过去,无形中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恍惚入水的感觉,清凉而透彻。 轻雅微怔,随后意识到,这是荆燚周围的自然之气。不过没想到,可以有这样如水般触感的气。 “哎呀。” 荆燚醒来。 轻雅感觉自己手所触碰到的气体向荆燚处缩回,眨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手上残留的感觉,诉说着刚才的真实。 “小雅,早啊。” 荆燚笑吟吟地从石板上跳起来,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长啸一声,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轻雅呆了呆,道:“燚大叔,早。” 荆燚瞅了轻雅一眼,一挑眉,道:“你举着个手干嘛,那里什么都没有。” 轻雅怔然,拿回手看了看,又看了看荆燚。 “燚大叔,刚刚那是什么?” “嗯?什么是什么?” 荆燚笑眯眯地。 轻雅呆然道:“我好像摸到了水,有水的触感。” 荆燚微微一笑,立刻笑吟吟道:“昨晚我一个人睡在荒郊野外,所以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不舒服,于是张开了护体真气。哎呀呀,你可不知道,这外面好恐怖的,有好大一群小虫子,差点就让它们咬死了。” 轻雅干脆屏蔽掉荆燚的胡扯,直接进入重点,问道:“护体真气,怎么弄的?” 荆燚笑吟吟道:“你想学啊。” 轻雅点头。 荆燚笑吟吟道:“可是你的气场还达不到水准呢。” 轻雅咧嘴。 “你看,你现在睡觉的时候,气场都是无意识张开,而且一被人碰触就会惊醒。”荆燚笑眯眯道,“但是我这种,是选择性防御,单纯就是防止飞虫靠近的。你想控制这种细致的气场,可是需要平时多加练习才好。” “怎么练习?”轻雅问道。 荆燚笑然道:“当然是在清醒的时候就学着控制气场,然后睡觉的时候再用。毕竟你睡觉的时候脑子是休息状态,所以就要在睡前准备好气场,睡觉的时候自然维持就好了。” 轻雅呆了呆,道:“还是先算了,我先学会在水上走路的。” “嗯嗯。”荆燚点头,打了个哈欠,道,“那你继续练着,掉水里了叫我。” “才不会。” 轻雅直接往秀水走去,脑海中想着刚刚手中的触感。 对,就是这种气场的感觉。如果做出这样密度的气场,就肯定在水上面走。 轻雅一边走,一边尝试着调整周围自然之气的密度,然后用手去尝试那种感觉。 神情专注,轻雅周围气场盘旋。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荆燚一脸轻松的笑意,目光却没有离开轻雅半分。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啊,对了,是这个! 轻雅猛然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已经成功走在河面之上。啊,果然,猜对了。轻雅在河面上走了几步,跳了几下,跑了个小圈。 哇!成功了! 轻雅欢快地跑到岸上,收回气场。 转头,轻雅突然调整气场,又跑到秀水之上。 嗯,果然刚刚的成功不是巧合,调整同样的气场密度,同样可以走到河面上。 “小雅,你最好不要固定这个气场的密度。”荆燚笑吟吟地遥遥说道,“你要知道,江河湖海,看上去都是水,但因内含物不同,是以密度完全不同。你最好能感知水的不同密度,让气场去追寻那个密度。” 轻雅呆了呆,道:“密度不同……吗?” “包括同样的水里面,密度都并不相同。”荆燚从岸边走了过来,走到轻雅身边,拉着他的手,道,“你稍稍增加密度。” “哎?” “慢点释放,不然会直接掉下去。” “哦。” 轻雅稍稍增加了一点点气场密度,发现自己顿时下降了一截。可以感觉到水面已经超过自己的鞋,到达了小腿一半的位置。 轻雅惊然。 还好有气场的隔档,鞋并没有直接踩到水里,所以他现在还是算是在水上面。 没有掉下去,就说明,浮力已经够了。 荆燚笑吟吟道:“看到没有,相差很细微的密度,但是的确不同。” 轻雅呆然点头,赶快减少密度,让自己再次停在水面上。轻然松了口气,感觉消耗了不少精力维系,还是赶快上岸比较好。 快步跑上岸,回头,轻雅看荆燚轻松而为,不禁问道:“燚大叔,你这么控制不累嘛?” 荆燚笑嘻嘻,道:“你是初学,要紧张地控制,肯定会累。我对这些已经熟悉,习惯而成自然,只要我往水上走,气场会习惯性自然控制,不需要我再刻意控制。” 轻雅撇嘴。 “所以你才不会累。” “对呀。” 荆燚笑嘻嘻点头。 轻雅不高兴地盯着荆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学成他那个样子。 自然之气自然控制,掌控之中泰然自若。 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好难。 轻雅无奈轻叹。 不过,回想着刚刚的那种水的密度,轻雅再次控制,试图让同样密度的气场,不只是凝聚在足下,而是包裹全身。 轻雅聚精会神,勉强控制了气场,然而不过少顷,气场就失去维系,崩塌散去。 啊! 头痛! 头好痛! 轻雅蹲下来,抱着头,好难受。 “都跟你说了,你现在还控制不了,这下信了吧。” 荆燚说着,一手把轻雅拎起,放到大石板上休息,好笑地瞅着轻雅难受的模样。 “你先把会的熟悉到自然而为了,再去学新的。不然你每学一个新的都要控制一个,头痛炸了也控制不过来。” 荆燚好笑地看着轻雅痛得满石板打滚,也毫无办法。 这是他本身的自然损耗,也只能等自然修复。 轻雅缓了好一会儿,头痛感才好些。 有气无力地趴在大石板上,轻雅感觉荆燚投过来关切的目光。偏头看过去,荆燚的脸上只有得意欠抽的表情。 “燚大叔,你学着这样的控制气场,学了多久?” 荆燚想了想,自己也不太确定。 “或许有五年?要么有十年?唔……肯定不会超过十年就是了,因为我记得我习武十年的时候,还去武林大会溜达了一圈,那时候拿了个天下第一,我就撤了。哈哈哈!” 轻雅不高兴地盯着荆燚,以为他又在开玩笑了。然而没想到,轻雅在荆燚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自负,证明了此话当真。 不是吧?! 荆燚简直厉害到非人类了! 完全不可能达到啊。 轻雅郁闷了。 看着轻雅不高兴的面孔,荆燚哈哈大笑。 第九十九章曲之画卷 “我当时真没注意练了多久,也没注意是怎么练的。反正我每天都在毕方谷里跑来跑去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熟练了。毕竟我要以乐律为主,没那么多闲工夫专门学习武功,” 荆燚笑吟吟地,说话毫不走心。 轻雅郁闷了,还要练那么久,想想都觉得算了。 “好吧,我决定了。这种东西知道原理就行了,其他的就什么……自然去吧!”轻雅盘腿坐在大石板上,道,“燚大叔,你教我弹琴。” 荆燚笑吟吟看着轻雅。 轻雅疑惑道:“大叔,你之前说了要教我的,不算数了吗?” “真是呆娃子!”荆燚凌空一指,弹在轻雅额头上,道,“教你教你,琴呢?那老东西又不让我弹,我怎么给你做示范?” 轻雅被打得一蒙,呆然道:“咦?气壁还可以这么用?” “一层的才叫气壁,范围的那叫气场,这种点的叫气弹。”荆燚有趣地说道,“你到很聪明,被打了一下就能知道原理。” 轻雅一脸懵逼,道:“不都是改变自然之气的密度,怎么叫法这么多?” “那同样是米,为什么蒸熟了就叫饭,水煮的就叫粥,烤熟了还叫锅巴呢?”荆燚笑嘻嘻道,“而且能控制的不只有密度,还有温度,还有湿度,还有硬度。” “哈?” 轻雅听得直犯晕,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荆燚笑吟吟道:“这些控制可以慢慢讲,反正你一下子也学不会。去,拿个琴出来,我边演示变给你讲,这样比较快。” “哦,好。” 轻雅一下子跳起,就往回跑。穿过竹林,来到北院,进到房间里,拿了琴。转头跑出房间,才注意到院中,师珏似开讲堂一般,坐在院中心讲课。师珏面前,是乖乖听讲的,除了轻雅荆燚以外的所有人。连竹林苑管事们和评审也在听。 当然,夏泠芊也在其中。 夏泠芊看到轻雅,嫣然一笑。 轻雅看到夏泠芊,同样微笑。 夏泠芊满意地转回头,继续听师珏讲课。 轻雅想了想,抱着琴加紧步伐,跑去找荆燚。 哎? 不对。 轻雅转身跑去用膳的厢房,问庖厨要了能充饥的点心,这才赶忙跑去找荆燚。 果然,那边的荆燚正在盯着大石板发呆,怔然伸手捏下一块,就要往嘴里塞。 “燚大叔,你不要吃那个!” 轻雅急忙叫道:“我拿来了点心,你不要吃石头。” 荆燚停了下来,呆然转头看着轻雅。 轻雅快步跑到近前,赶忙把要来的桂花糕和竹筒饭递给荆燚,道:“现在有的只有这些了,没得挑,你就凑合吃吧。反正总比你吃石头好。” 荆燚笑眯眯地接过点心,囫囵吞下,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哈哈哈!差点又要饿死了,真是饿晕得看什么都像吃的!”荆燚舒服地活动了下身体,笑眯眯道,“小雅好乖,还知道拿吃的过来,又欠你人情了呢。” 轻雅眨眨眼道:“那是不是还可以要你做一件事?” “是呀是呀。”荆燚笑吟吟道,“你说吧。” 轻雅微笑,道:“大叔,你以后不要乱吃这些不能吃的东西。江湖上偶尔没得吃也就算了,在这种有人的地方,该吃吃该喝喝,放下你那不能吃的自负。行吗?” 荆燚笑僵了片刻。 轻雅稚气地睁着眼睛看荆燚。 荆燚哈哈大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你。” 哎呀,这孩子真是可爱的很,荆燚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只是不知道,这份真善,在这江湖能存留几时。 心底忽然有些奢望,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份真善。 轻雅满意地点点头,拿出琴给荆燚,道:“琴我也拿来了,大叔,你教我弹伐檀。” 荆燚点点头,接过琴随口问道:“鹿鸣会了么?” “嗯。”轻雅说道,“之前轻音演奏了,师珏教过我了。” 荆燚古怪道:“你弹来我听?” “好。” 轻雅乖乖拿出轻音,抚琴一遍鹿鸣。 “果然不对。” 荆燚笑然道:“就知道那傻小子弹不出真正的鹿鸣,演奏起来和背书一样。” 轻雅呆然,道:“不对吗?” 荆燚好笑道:“琴曲怎么能是背书,琴曲展现的是一副自然的画卷。” 轻雅呆然,道:“轻音自鸣之时,我看到的就是诵唱的影像。” “那肯定是它随便演奏了个祭祀用版,一首曲目也有很多种演奏版本的。”荆燚笑嘻嘻道,“小雅,你听好,真正的原版鹿鸣,应该展现的是怎样的画面。” 轻雅点头,专心听着。 荆燚稍稍思索片刻,一边抚琴,一边唱曰: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轻雅听着歌声,眼前出现了一个动态的画卷。 那是在葱郁林间,有盛席宴会,很是华贵,很是热闹。轻雅不能理解他们在做什么,但是看他们的表情神态,就知道他们很高兴,很开心,很舒坦。 歌唱罢,曲音收。 荆燚笑吟吟道:“看到了吗?” 轻雅点头,道:“看到了,原来这个故事讲的是这样的,我还以为就是念书。” 荆燚哈哈大笑,道:“曲音来源于生活,书本同样来源于生活,无论先后之分,终究都是生活的写照。你理解了意思再去演奏,感觉就对了。” 轻雅点头,拿出轻音照着演奏一遍,还是不对。 “大叔,我刚刚演奏的和你演奏的有什么不同吗?声音不是你演奏那种效果呢。” 荆燚笑笑,应道:“这样,我再演奏一遍,你再听。” 轻雅仔细听过荆燚的再一次演奏,还是没听出来哪里不一样。学着荆燚用同样的方式演奏,出来的声音就是不一样。 荆燚轻叹,直接指出道:“你这里,要用内力压弦。” “哈?”轻雅呆然,“那不是武功么?” “你管他是不是武功,听我的。”荆燚用单音做示范,道,“这里,用内力压弦,揉的时候要保证弦是空的。” “哈?” “就是你给琴弦加上内力,做这个揉弦的动作,加完之后你的手指不要碰琴弦。” 轻雅呆然道:“但是内力不是要接触才有效的吗?” “内力有微量外辐射,距离大约一寸之内有效。大概看上去是接触有效,但是只要在范围之内,不实际接触也是有效的。”荆燚耐心解释道,“不信你看。” 荆燚随手拿了个小石头,在旁边立了个树枝做尺度。在树枝上画出精确的一寸范围,荆燚轻然伸掌放在刻度上,内力一激,小石头顿时化成石粉。 轻雅目瞪口呆,还真的可以哎。 “但是这样大力,琴弦不就被弄断了。” “呆娃子!你小点力道啊!” 轻雅呆然道:“多小的力道算是合适啊?” 荆燚古怪道:“这东西只能你自己试,我真的没办法形容,总之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 轻雅学着荆燚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荆燚动了动五官,笑吟吟道:“所以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种不好形容的东西只能你自己去尝试,反正轻音不会被弄坏,你多试几种方式来演奏就好了。” 轻雅撇嘴道:“你确定把我领进门了,而不是带沟里了?” “带沟里多没水准。”荆燚笑吟吟道,“要是我啊,肯定先忽悠你自己挖坑,再哄你自己跳下去,接着骗你自己填上土,最后还要夸奖我帮了大忙。嘿嘿!这样才符合我的审美。” 轻雅挑眉。 那就是说,现在是真的在好好教了。 轻雅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力运与指间,尝试所谓的揉弦空音。 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指间与琴弦的内力控制,比打水漂还费劲。 稍稍一用力,就过了,稍稍一减力,又不足。 若说这力道仅在毫厘之间,那实际的力道,就该是几分之毫厘之间。轻雅已经试图微调了好几种力道,就是达不到想要的那种力道。轻雅更加专注仔细地去尝试力道,然而无论怎么去弄,力道的偏差依然存在。 已经知道了正确方式,只是去模仿,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轻雅不懂,忙活一阵,又开始头疼了。 “有些东西说不好,是因为完全在凭感觉。”荆燚笑吟吟道:“你也是,不能死命钻研一个东西,要先跳出来,笼统的看,然后在细微的调整。” 轻雅呆了呆,道:“比如?” “比如,你先放松下来,弹一遍鹿鸣。”荆燚笑然道,“用感觉去演奏,然后在调整细节的力道和偏差的感觉。” 轻雅呆呆地点头,照做。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次演奏了一遍,已经断续地能看到鹿鸣的画面。轻雅惊讶地看看自己的手,刚刚一直没能压对的琴弦,在轻松的演奏中,竟然还有部分音控制对了。 荆燚笑吟吟道:“如何,感觉到了吗?” 轻雅呆呆点头,道:“大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就在那儿看我傻练了这么久。” 荆燚好笑,道:“这怎么能叫傻练。你要是事先不尝试了那么多种办法,怎么能让手指熟悉内力的控制,还有在整体感觉到那个点的时候,自然地发挥出来?” 轻雅呆然。 荆燚笑了笑,道:“真正的傻练是小珏那种,不问理由不问为什么,拿来课本埋头就练,连对错都不问一句的。你这样用感觉慢慢练,出来的效果,才会是曲子的效果。” 轻雅想了想,疑惑道:“那会不会,演奏出来的效果不一样?” “你说的效果,是指听上去,还是画面感?”荆燚笑吟吟道。 “这还分?”轻雅迷糊了。 荆燚笑嘻嘻道:“同一首曲目,带来的画面感应该是一样的。不过细节处理会因人而异,所以旋律听起来的感觉会有所不同。” 轻雅呆了呆,恍然道:“旋律是既定的,演奏风格会有差异,对吧?” “很聪明。” 第一〇〇章减则简矣 荆燚赞许地点头,道:“不过风格会带来旋律的变奏旋宫还有其他看心情微调,这些你先不用管,踏踏实实把最基础的基本功学好,后面的凭感觉自然就会了。” 轻雅点头,继续练习演奏。 荆燚见轻雅的练习已入正轨,也就没有多管,继续躺在大石板上面晒太阳。 云之消散,日光朗照。 深秋应寒,初冬更甚。 不过竹林苑这边也没有特别的冷,或许因为是南方,所以寒的不如北方冷。 日子依旧是这样,轻雅乖乖在秀水畔练琴,荆燚潇洒躺在石头上休息,宦牧外出盯着或许有的闹事之人。 不觉几日过。 经过了不懈地努力和感觉的协调,轻雅终于能正确地演奏出鹿鸣古曲了。画面展开,甚为华丽。 同时,轻雅在秀水之上熟悉行走的感觉,虽然还有几率失误,不过也算是掌握了水上行走的自然而为。毕竟,失误也只是稍稍下陷,只要不掉入水中,也算是一种成功罢。 所谓睡觉的自卫用气场,控制起来的确困难,轻雅每次尝试都会头痛,没办法掌握。不过小型的气弹,轻雅轻松掌握。偶尔弹飞一个扰人小虫,也是有趣。 “燚大叔,我会啦!” 轻雅兴致勃勃地拿着琴,给荆燚演奏一遍,道:“怎么样,这次没有错了吧?” 荆燚笑了笑,道:“没错了。” “那,大叔教我伐檀吧。”轻雅笑眯眯说道。 “先别学了,歇会儿罢。”荆燚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道,“连续练了这么久,你那身子骨,吃不消的。” 轻雅瞅瞅在大石板上慵懒休息的荆燚,偏头,道:“是不是人老了就会容易累?” “嘿!你这呆娃子,说谁老!” 荆燚瞬间就从石板上蹦起来了,俯视着轻雅,不悦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不能一直持续着来,你自己受不了!别以为你有强大的功力护体就了不得了,到时候你的身子骨禁不住,一样没用!” 轻雅呆了呆,道:“是吗?” 荆燚笑吟吟道:“你不信的话,现在就收了真气,看看你自己会不会摔倒。” 轻雅疑惑地偏头,却惊然发现荆燚所言非虚。自己的身体,完全依靠了自然之气的维系。其实已经开始疲惫,却还强撑着未倒,只因为自然之气源源不绝,而忽略了身体原本的承受能力。 轻雅顿时乖了些,靠在大石板旁边坐下,好好休息。 荆燚笑了笑,也躺在大石板上,悠哉偷闲。 “燚大叔。” 轻雅忽然开口。 “嗯?” 荆燚笑然应声。 轻雅想了想,道:“你教我的这个鹿鸣,就是古代的那些人演奏的版本对吧?” “对,也不对。”荆燚笑然应道,“古代也有多个版本,教你的这个,是最初的那个版本。” 轻雅疑惑道:“也就是说,最初创作这个曲目的人,就会武功?” 荆燚一愣,道:“不是呀,古琴曲五曲,都是寻常人创作的。你去诗经里就能找到,那是最早记载五曲的地方。” 轻雅呆然道:“那不对呀。燚大叔,你说他们不会武功,可是我演奏的时候有需要用到武功。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荆燚笑了笑,道:“我说的不矛盾,是你还没太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嗯?” 轻雅不懂。 “此事说来话长。”荆燚笑吟吟道:“你还是否记得,曾经我说,这轻音斫琴之时,是七尺二寸之身。然而现在只有三尺六寸五。” 轻雅点头,道:“记得,你那时还说,这琴是慢慢长成这样的。” “对。”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你要知道,这尺度衡量,历代不同。所谓七尺二寸,可能比现在的琴也就多上大半个琴身,不会有两个琴身那么长。古人,用的就是那种琴。” 轻雅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道:“那也够大的了。” 荆燚笑然道:“古时候,人也比现在的高些,壮些,所以那样的琴,是合适的大小。如今的人,相对矮小精细了些,所以这琴的大小也有所改变。现在的大小,正好适合现在的人演奏。所以,你要知道,古时候演奏琴的人,和我们现在是不同的。” 轻雅呆了呆,道:“长得高大,就自然会武功吗?” 荆燚笑笑,耐心讲道:“其实古代时候,没有武功一说,也没有气功一说。” “啊?”轻雅呆了呆,道,“是这样的吗?” 荆燚笑了笑,有趣地看着轻雅的呆表情。 “古代的时候,人和自然是很亲近的。所有的人都可以天生就可以控制这些自然之气,是以体内的真气原本就很好,不需要额外练习。所以他们在演奏琴的时候,可以很随性的运用内力的技巧,来演奏这些曲目。对他们来说,这个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现在来讲,可能没人会想到用这种东西来演奏。” 轻雅呆然道:“他们只要把这些都写下来,后面的人不就会想到了么?” 荆燚笑了笑,道:“小雅,你可知道,近来的琴谱,都是减字谱?” “知道。”轻雅应声,道,“减字谱上,可没见有标注过,要用内力演奏的事呀。” 荆燚笑然应道:“减字谱毕竟简化掉了很多东西,只标注了弦徽数和基础指法。而像重要的那些段落语句,节奏停顿,繁复的演奏手法,也就那么被简化掉了。” “啊,我知道。”轻雅说道,“你说的是文字谱吧?那种东西好繁琐的,密密麻麻好多字。” “你见过?”荆燚有些意外。 轻雅点头,道:“见过一次。就那么寥寥几个音,写了密密麻麻一整张缯帛。” 荆燚笑笑,道:“对。在古代,每一个音都需要很复杂的手法表现出来,一个音会标注出很多细致的说明和注意。古代的人比较认真细致,也有那闲情逸致把这些繁琐的话语记成文字。然而你刚刚也看到了,有些东西着实不可名状,所以古人再细致,也只能大概记录下手法。后人见了,就觉得含糊其辞,碎琐麻烦。终究,还是被改成了减字谱。” 轻雅呆了呆,道:“原来是这样。” 荆燚笑笑,继续说道:“减字谱所消减的东西,不只是精细的说明,还有古琴技法。像我刚刚给你说的那种演奏方式,在减字谱里都无法描述。想自古以来,琴之技法超过千余种,而今存不过百余种,失传众矣。” 轻雅呆然道:“好可惜哦。” “也算不上可惜,反正标注了,也没办法演奏出来。”荆燚笑吟吟道,“你是学了内力,所以让你按正确的方式来演奏。如果没学,之前小珏教你的也算可以了。减字谱标注的演奏方式,与内力技巧的演奏方式,二者相较,在听觉上面,其实没有差别,或说差别甚微。然而就画面感来讲,只有用古人最初的演奏方式演奏,才能展现出那种画面感。用减字谱标注的技巧来演奏,就是悦耳的旋律罢了。” 轻雅呆了呆,道:“那我之前演奏的伐檀,是不是就属于没有画面感的演奏?” “对。”荆燚笑吟吟道,“就音而言,你没弹错。但是有几处内力技巧的地方,你处理的不对。” 轻雅点头,道:“那等我歇好了,燚大叔你要教我有画面感的演奏方式。” “好。”荆燚由衷一笑。 安静了一会儿,轻雅忽然问道:“大叔,古人是突然之间就不会武功……啊不,是突然之间就远离自然了吗?” 荆燚笑了笑,道:“不是,这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人与自然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直到有一天,彻底分开。在那之后,武功开始流行,内功开始被练习。而在那之前,其实都没这些东西的。” 轻雅呆了呆,道:“分开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荆燚想了想,道:“跟你这么一说,倒让我突然又想起个事。” “什么?”轻雅呆然道。 荆燚笑然道:“我在想,或许减字谱也不是偷懒而为。大约也可能是因为,人与自然分离之后,他们无力在演奏这样的曲目,所以才全都改为减字谱。不过后人觉得减字谱方便,就把文字谱全都丢了,这种事情让人很纠结。现在流传下来的文字谱,仅有幽兰一首。” 轻雅目光一亮,道:“大叔你会弹吗?我想听。” 荆燚扬眉道:“想听就直接说想听,别问会不会。哪儿有我不会的曲目,真逗。” 轻雅笑呵呵道:“也对哦。” 荆燚仰面躺着,拿过琴来竖着抱琴在身上,以手抚弦。一曲难度稍高的幽兰,随意弹着,游刃有余。 稍稍听了一阵,轻雅奇怪道:“没有画面哎。” “这首曲子就没有画面。”荆燚笑叹,道,“这首曲子相传是孔丘所作,不过传下来的曲子是经旁人传抄过的,断句残篇,不知遗漏了什么。又或许,这首曲子本来就没有画面,只是单纯的旋律。” 轻雅奇怪道:“你不是说,轻音知道自古以来的所有曲目,问它不就知道了?” “就是问过它,我才知道的。”荆燚笑然说道,“它演奏的孔丘那版,同样没有画面感,只是细节上与流传下来的版本少有差异。” “哦。”轻雅道,“也就是说,不是所有曲子都有画面感。” “对。”荆燚笑了笑,道:“不过古琴曲中,五曲、九引、十二操,都是有画面感的。到时候你学了就知道,古代的那些事,好像就在眼前一般。” 轻雅呆呆点头。 自然之气聚集的能量,让身体缓缓恢复。 恍惚间,感觉天地之间,有不可名状之物缓缓流动。 轻雅忽然说道:“那我们现在所练的气功和武功,是不是就是为了能像古人那样,离自然近一些。” 荆燚笑吟吟道:“气功是这样,武功……也算是吧。是所谓内外兼修,缺一不可。” 轻雅呆了呆,道:“我现在只学了气功,也没咋样啊。” “当然没咋样呢。你那小身子骨,光练了气功,啥也干不了。”荆燚好笑道,“气功练气,武功强体。内外结合,这才是健康的好孩子,懂吗?” 第一〇一章雅之初音 轻雅想了想,点点头,其实不懂。 荆燚瞄了轻雅一眼,轻叹,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任督二脉?” 轻雅点头,道:“似乎听过。” “中原自古有一种说法,如果打通任督二脉,就能大幅度提高修为。”荆燚笑然道,“这气走任督二脉,就算是强身健体,内外兼修了。你若去武林之中,会发现很多人会说,打通任督二脉,是以天下无敌。” “咦?”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我学的是气走冲脉。” 荆燚笑然道:“是啊,还好小牧教你气走冲脉,不然我打他脑袋瓜子的。” “咦?” 轻雅不懂。 “根据每个人理解不同,气功也有不少流派。” 荆燚笑吟吟道:“我教你的是洗髓经,也就是自身真气与自然之气结合,体内体外大循环,是所谓天人合一。那些气走任督二脉的,比如小牧,他那个就是自身真气体内循环,通过加强体质来增强真气,绕来绕去也就那么点事。” 轻雅还是不懂。 “反正都是用真气绕圈子,有什么不同吗?” “很不一样。”荆燚认真道,“像小牧要用内力,就要气走任督二脉。但是你我用内力,就需要走冲脉,这是不一样的走法,不能混乱。” 轻雅呆呆然,道:“宦大叔不能气走冲脉?” “不能,”荆燚道,“任督二脉是上半身循环,然后真气聚集在丹田,内力扩散到四肢百骸。冲脉是自头顶到足下的单行脉,他的气过去了,没办法循环起来。” 轻雅想了想,恍然道:“但是我们可以循环起来,因为有体外循环。” “聪明。”荆燚赞许道,“而且气走冲脉还有个好处,就是无论你用何处使用内力,都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聚集。相较于任督二脉,用时较短,瞬时的爆发力也强。” 轻雅想了想,道:“那我要走任督二脉,会怎么样?” “虽然你现在问到了,不过还是得日后才能教你。”荆燚笑了笑,道,“还是老问题,你身体虚弱,承受不了。什么时候你身体强壮起来了,才能练其他的招数。” 轻雅呆了呆,道:“所以我们是可以走任督二脉的?” “当然。”荆燚笑吟吟道,“不过走出来效果不一样。” 轻雅挑眉,道:“可是你刚刚还说过,不一样的走法,不能混乱。” “啊,这个是说,你要是让气走任督二脉的循环,是不行的。”荆燚笑嘻嘻道,“如果在体内有循环的话,会和体外大循环冲突。一旦冲突到岔气,就会走火入魔。” 轻雅一怔,道:“那你说的能走任督二脉,是要怎么走?” 荆燚笑嘻嘻道:“这个嘛,我还是先不跟你说了,省得你又瞎练。你先把你学会的这些熟悉好,其他的,回头我慢慢教给你。”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咱们是可以用其他气功招式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荆燚笑嘻嘻道,“只要天人合一做到了,其他流派的气功都能兼容。” 轻雅呆了呆,不懂。 “气功就是一个容器,容器有多大,容纳的气就有多大。”荆燚笑吟吟解释道,“世上没有东西会大过天地,所以做到天人合一之后,别的气功招式就都能学了。” 轻雅呆了呆,道:“但是不能容纳别人的真气?” “可以容纳,但是身体会有排斥反应,无法承受,所以最好不要这么做。”荆燚认真叮嘱道,“气功会保护你的身体,而且有气功保护的时候,你对身体的承受能力会有错判。切记,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你所拥有的功力,是无法超过你自身的承受能力的。一旦超过,就完蛋了。知道吗?” 轻雅乖乖点头,道:“知道了。” 荆燚笑吟吟地继续说道:“我现在教你的这点武功,是为了让你能在弹琴的时候用,增加乐曲表现力的。如果这你连这都撑不住,那我也没辙了。” 轻雅点头,道:“那不至于,我没那么弱。” 荆燚笑吟吟看了看轻雅,道:“没这么弱也要好好休息,能感觉到,鹿鸣的练习耗费了你不少脑力。其实古琴曲没必要学那么快,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体会古人想表达的感情,所以慢慢来就好了。” 轻雅乖乖点头。 不过安静休息了没一会儿,轻雅又坐不住了。 荆燚好笑,看着轻雅,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一般。 还记得那是,师父耐心讲着休息,自己却总是想去山上捡漂亮石头。犹豫踌躇,但最后还是趁师父睡着的时候溜出去玩,结果等师父醒来,抓自己回来,好一通骂。 这娃娃也是,好动的很。 真有趣。 轻雅忽然问道:“大叔,你说你学了轻音里面有记载的所有曲目,对吧?” “对。” 荆燚笑吟吟道:“你想听的话,回头让老东西弹给你听。蛮多的,估计不停地弹,能弹上一年多。” 轻雅好奇道:“一共有多少曲目?” 荆燚好笑道:“我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不过数到九百九十九之后,就倦了。之后就没数了,直接说下一首,下一首,直到没有为止。” “哇,好多哦。” 轻雅惊叹。 荆燚笑然点头。 “是很多呢。” 轻雅想了想,道:“那,第一首曲子是什么呢?” “你问那老东西。”荆燚挑眉,说道,“让它弹给你听。” 轻雅点头,笑眯眯问道:“轻音轻音,你听过的第一首曲目是什么呢?” 荆燚顿时就笑了,真是孩子气的说话方式。 轻音七弦齐鸣,声音嗡然绽开,散开的声波肉眼可见。 轻雅呆然,眼前出现了不得了的画面。 有一绝美女子恍若冰雪。一席冰蓝色长裙,一头雪白色头发,头上一对冰角甚为惹眼。女子面容温和带笑,俏然卓立,却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宫弦嗡鸣。 那女子仅仅挥手,便砍下参天大树的其中一截。她将砍下的木头抱回去,用手指磨圆棱角,拔下自己的头发,种在木头上。头发生长,自然延展琴弦状,与木头成为一体。 商弦嗡鸣。 那女子温柔地抱着乐雅,只是将手放在琴弦上,并没有接触,而是用内力鸣弦。弦震由弱而强,只是看着澹开的声波,就能感觉到那琴声的美好。 角弦嗡鸣。 那女子笑意盎然,很宠爱地抱着乐雅,驾着双龙辇,到各处去炫耀。美丽的笑容,仿佛没有任何杂质,如冰雪般透明纯粹。 徵弦嗡鸣。 那女子似乎跟乐雅低声说着什么,笑然扬手一指远处的山川。乐雅初鸣弦,山峰震碎,乱石飞出而再化为尘。乐雅再鸣弦,川流静止,瞬间凝结成冰。女子笑容灿烂,很是满意。 羽弦嗡鸣。 那女子怀抱乐雅,仔细擦拭琴弦,琴身,而后用手指在乐雅琴头,写上一个雅字。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乐雅及雅字,一句天籁般的声音从画卷中流淌出来。 “吾之乖宝,名之乐雅。” 乐音至此而止。 画面至此而终。 轻雅呆了呆,怔然问道:“那个漂亮的女子,是谁啊?” 荆燚笑吟吟道:“那是冰夷。” “哎?那就是冰夷吗?”轻雅呆然道,“好漂亮啊。” 荆燚好笑道:“你刚刚看到的故事,就是我之前给你讲过的,乐雅起源的故事。” 轻雅呆了呆,又想了想,道:“燚大叔,你有讲过吗?” 荆燚古怪地看着轻雅,道:“我当然讲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忘了吗?” 轻雅奇怪道:“你从来都没有说过,冰夷是这么好看的女子啊。” 荆燚一怔,弹了轻雅一个脑崩儿,道:“你这呆娃子,就看了人家姑娘漂亮,没注意乐雅的故事吗?” “哎呀。”轻雅捂着头,道,“乐雅的事,和你讲的一样嘛。” 荆燚皱眉,道:“你有认真看吗?” 轻雅想了想,又看看轻音,道:“大小感觉不一样……嗯?似乎弦数不一样。最开始只有五根弦啊,但是这琴有七根弦。好像徽位……根本就没有徽位吧?” 荆燚满意地点点头,笑吟吟道:“那就是最初的乐雅。而现在的乐雅,是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 轻雅想了想,道:“是不是每一次改变,都要被烧坏才能改变?” “似乎是的。”荆燚笑吟吟道,“那老家伙,想被烧的时候一根柴火就能烧了。不想被烧的时候,丢到火山里也毫发无伤。” 轻雅一呆,道:“不对吧?轻音的原理是用主人的真气发挥功效,那主人死了,功效就不存在了,想不被烧掉都不行吧?” 荆燚一笑,道:“你说的,也是其中一种情况。不过自古以来,乐雅在各路人手中辗转,好像很少有无主的时候。只是通常拿到乐雅的人都把它当成宝贝一般供起来,很少会拿出来使用。是以自古以来,多闻乐雅其名,少见乐雅其物。” 轻雅呆了呆,陷入思考。 荆燚笑吟吟看着他,道:“你就这么带着它走江湖,也挺好,没必要放起来供着,反正你也没地方放。” “这个我知道,我肯定要带着轻音走江湖的。”轻雅呆然道:,“我是在想,刚刚那个,算是乐曲吗?” 荆燚笑吟吟道:“应该是刚做乐雅时候的试音,算不上乐曲。只是那老东西印象深刻,所以当做是自己听到的第一个曲目了罢。” 轻音鸣弦高音,算是同意。 轻雅呆了呆,问道:“轻音,你是不是很喜欢冰夷?” 轻音默然片刻,鸣弦高音。 轻雅呆然道:“轻音,那你喜欢我吗?” 轻音似是想了想,拐了个不高不低的滑音。 轻雅一呆。 荆燚笑了,道:“轻音逗你玩呢,它可是很喜欢你这个小主人。” 轻雅想了想,不确定道:“可是,说不定它在我身边,还是会想着它最开始的主人。毕竟,那个冰夷长得好漂亮啊。” 轻音选择沉默。 荆燚古怪地看着轻雅,道:“我看不是老东西会想着冰夷,是你会想着冰夷吧?真是个呆娃子,眼里就看得见漂亮姑娘。” 轻雅呆然道:“可是,冰夷真的好漂亮啊。” 第一〇二章殊途同归 荆燚有趣地看着已经被迷晕的轻雅,道:“我本来还觉得,让你见见乐雅最初的时候,会有些感触。没想到你完全被冰夷吸引了,也难怪老东西会失望。” 轻雅立刻说道:“我最喜欢轻音了。”呆了呆,又不高兴道,“可是它都不喜欢我。” “你这个呆娃子,它是不喜欢你光注意冰夷,没注意它的故事。”荆燚笑吟吟道,“一般来讲,看完那些过往,都会夸奖这老东西很厉害吧。” 轻雅呆了呆,道:“轻音很厉害,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啊。” 荆燚微微扬眉,道:“你没注意到,刚刚的画面里面有很厉害的东西吗?” 轻雅呆了呆,道:“厉害没发现,就是冰夷好漂亮哦。” 荆燚哈哈大笑,这孩子好可爱啊。 还记得荆燚第一次看到这个的时候,曾经感叹过乐雅有震撼山川之力。没想到轻雅这孩子,完全被美女所吸引,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进去。 轻雅不高兴地想了想,讨好地跟轻音说道:“轻音,我会对你好的,你喜欢我好不好?” 轻音选择沉默。 轻雅不放弃地继续说道:“轻音,你就喜欢我嘛,好不好?” 轻音继续沉默。 轻雅呆呆半晌,伤心了。 还以为轻音也会像自己喜欢它那样喜欢自己,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轻雅心里忽然好委屈,好想哭。 荆燚见轻雅是真难过了,不禁传音给轻音,道:“老东西,你有必要跟小孩子闹脾气吗?小雅也是真心喜欢你。而且我看他,是当真专心乐律,对其他毫不关心的。” 轻音道:“吾之精妙,岂在乐律?” “但是哦,你毕竟是一把琴,你还想怎么样?”荆燚笑吟吟传音道,“小雅也还是个孩子,他不喜欢,你也不能强逼着他喜欢不是。” 轻音道:“稚子无知,尔当教之。” 荆燚笑嘻嘻传音道:“教也要慢慢来。现在小雅眼里只有乐律,就他的身子骨也玩不转什么武功。你也别逗他了,看他都快哭了。” 轻雅强忍着不哭,小心地把轻音抱过来,仔细擦拭琴弦,打包背好。 荆燚一怔,道:“你做什么?” 轻雅一仰头,道:“不管轻音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它就是了。而且,如果它实在不喜欢我,也可以找其他主人嘛。反正我在江湖上走,江湖那么大,总会遇到它喜欢的主人。” 荆燚一愣。 轻雅没有了练习的心情,直接回房间了。 荆燚好笑地看着轻雅闹脾气,摇头笑叹。 真是个呆娃子,如果轻音不喜欢他的话,怎么会承认轻音这个名字。要知道,乐雅那个名字可是历经数千年,期间有多少人想给他唤作其他称呼。而那老东西却从不不承认有其他名字。就冲这一点,足以看出这老东西有多喜欢那个孩子。 哎呀,那老东西也是。轻雅已经够照顾它了,居然还想被轻雅完全认可。太逗了啊,那可是个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君临天下、傲视天下的孩子。 荆燚无奈地摇头,这俩,都是一般的孩子气。 瞅瞅被轻雅落在此处没有拿的琴,荆燚也是好笑。 “可怜的,还是我带你回去吧。那呆娃子,眼里只有他的宝贝轻音呦。” 荆燚拿着琴回到北院中。 天色尚早。 师珏还在北院中教学。 荆燚好是无聊,也找了个小凳,坐在众人之后,托腮听师珏讲课。 听了一阵,荆燚微微一笑。 啊,真是没想到,师珏教学还是很有一套。条理清晰深入细致,给这些有基础的人讲课,刚刚好。 恍惚中有个错觉,荆燚仿佛回到当年。 灵偃在前面讲课,众师兄坐在前面,而荆燚作为关门弟子,是小师弟,坐在最后面。 老实说,当年灵偃讲的什么,别说走心了,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就没听进去过。 因为每日规定课时结束后,灵偃都会把荆燚带到私舍中,专一辅导。至于课上讲的什么,灵偃也说过,那些不需要听,荆燚只要按照小课所教的顺序,学习乐律便可。 这事,羡煞旁人。 荆燚也觉得颇为轻松,而且开心。 作为关门弟子,荆燚是最受宠的那个。什么继承乐坊,什么天下第一,都和荆燚无关,有师父和那些师兄们去做就好。而荆燚,只需要按照灵偃安排的最简单的流程,学习最简单的乐器,研究最好玩的乐曲。荆燚在这毕方谷中,没有任何压力,整个人轻松快乐的都能飞起。 旁人见了,都说荆燚恃宠生娇,不成大器。 灵偃从来不做任何解释,只让荆燚继续快乐的玩中学习,不要在意旁人的眼光。 之后,灵偃腰伤无法远行,便让荆燚陪着大师兄,去争那天下第一乐师之名。 也就是那次,荆燚一战成名,成为天下第一乐师。 荆燚还记得,他兴冲冲跑回毕方谷的时候,看到的,是灵偃根本无伤的灵活身姿。 而且在荆燚说出他获得天下第一乐师称号的时候,荆燚清楚的看到了,灵偃目光中露出的理所当然。 那时,荆燚才恍然明白。 师父传授给自己的东西,从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 其他人需要的,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乐律,是日积月累而成的底蕴,是可能成为一代大师的基础准备。 而荆燚需要的,只有天下第一。 灵偃,也只想把荆燚教成天下第一。 收回思绪,荆燚轻叹一声。 轻雅也是个好苗子,教他也不能用这样因材施教的大课方式,必须因人施教。 不过,教课真不是他荆燚的擅长。 嗯,所以趁机听听大课笼统的缺陷吧,等教轻雅的时候,可不能那么教。 荆燚笑眯眯地托腮听讲。 师珏被荆燚盯得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荆燚听自己讲课的时候,会一直变换着不同表情。师珏多年的授课经验告诉自己,那个人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讲的什么。 讲得错了? 不,不是。 应该是荆燚没有跟上这个节奏,只是坐在那打发时间。 师珏微微皱眉。 这种课上,不能快速抓住老师的思路,不能快速跟上老师的节奏,那么,就只有淘汰这一条路。师珏自己做到了,所以在同龄人中名列前茅,直到最后升为大司乐。旁人没有跟上老师速度的,地位也就差了很多。 但是这样就够了吗? 不够。 师珏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学到顶峰,不会有人比自己更专心,更刻苦。直到,碰到荆燚。那人灵动的技巧,随意而为的态度,异想天开的表现手法,都是自己没想过的。 荆燚是神一般的存在,乐律之神。 但师珏,不甘只为人。 可是,当真不明白,为何荆燚能有如此才华,这不单单是天赋就能达到的。为什么,明明没有按照乐谱演奏的乐曲,听上去就是比自己演奏的好听。 不是乐谱的错。 只是荆燚与众不同。 “珏大师?” 林飔冉忍不住唤道,不过是荆燚来听讲,至于这般失态么? 师珏一怔,淡然笑笑,道:“抱歉,诸位先休息片刻,稍后咱们继续讲。” 众人点头,识趣地没有多言。 稍顿,师珏直接走到荆燚面前,敬然一礼,道:“燚前辈若是有空,可否也将心得传授一二?” 荆燚笑眯眯道:“我没什么心得可传授,论讲课,还是小珏你讲得好。” 师珏淡笑道:“前辈谬赞了。” “没啊,我说的是真的。”荆燚笑吟吟道,“小时候听这些课,我可是大半都睡过去了,还有小半直接翘课出去玩了。所以你讲的这些,我一点都讲不出来。” 师珏一怔,淡笑道:“前辈玩笑了。这些技巧被前辈掌握的很熟练,怎么可能没听过课。” “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人真是无趣。”荆燚扬眉,道,“只要旁人做得好就肯定是别人教出来的,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自己努力研究出来的?你自己讨厌别人否认你的努力,到头来你也不曾承认过旁人的努力。” 师珏一呆。 荆燚笑眯眯道:“哎呀呀,瞧瞧你们,学了半天也就那么回事。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不用学这些都能会,你们啊,比不了的!” 众人闻言不悦,但又无可奈何。 荆燚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师珏敬然认真道:“前辈,莫要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荆燚笑吟吟道,“我就是比你们聪明,这种事情我也改变不了呀。” 师珏皱眉。 荆燚哈哈大笑,道:“好吧,反正我也无聊,给你们演奏一曲,然你们见识一下。” “前辈请。”师珏敬然道。 荆燚把拿着的琴右上左下靠在肩头,随意斜抱在怀里,手上比划了一下位置。 “胡闹,这叫什么弹琴!”童絮不悦道,“琴要放在琴案上才能演奏。” 荆燚完全不当回事,手中轻然抚弦,一曲阳春。 曲音才响几声,暖的感觉悠然荡开,仿佛当真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师珏心中一惊。 一直以为,经过自己演奏的曲目,必会高雅风范。没想到,同样的曲目,同样的旋律,在荆燚手中演奏,却展现出如此的自然之美。 应是深秋时节,然而感觉到的,却如初春乍暖,而后暖意浓郁。 再看荆燚很是随意的演奏,师珏知道,荆燚一点都没有认真,就是单纯地弹来玩玩。荆燚的认真,师珏见过,演奏带来的那种画面感,让人望尘莫及,惊为神人仙音。 师珏更是皱眉,为什么,荆燚可以如此的随意,如此尽兴。 曲罢,音收。 荆燚笑眯眯地扫弦,乱音一通,赶走了刚刚萦绕的阳春之意。 寒气一盛,众人顿时回神儿。 “刚才谁说我不能这么弹琴来着?”荆燚笑吟吟道,“自己不会就不要说旁人不会,不然事后被打脸,多尴尬。” 童絮不语。 师珏恭敬道:“燚前辈神人之乐,晚辈领教了。” “就是就是,领教得好。”荆燚笑吟吟道,“这就叫不比较不知道,听了我演奏的,也就知道你自己演奏的有多难听了吧?” 师珏尴尬不语。 荆燚笑嘻嘻地,还打算再逗师珏几句,忽然一停。 一丝极其轻微的血腥气,混入鼻子。 第一〇三章累而不觉 荆燚心头一惊,还未多想,便听琴言。 轻音道:“荆燚小儿,速来吾处。” 荆燚一呆,立刻转了话头,道:“哎呀,我突然想起点事,少陪了。你们继续学,好好学!能超过我的话,改天我请你们吃御膳房!” 没人搭茬,就看荆燚一人胡说八道。 荆燚调皮一笑,转头走向轻雅房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轻音之言,师珏也听在耳中。 是以看到荆燚过去,师珏稍作思索,也跟了过去。 那琴说话,不足为奇。但那琴居然会主动与荆燚说话,真是十分稀奇。还记得那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除了沉默就是动武示威,师珏一直以为,那琴就是如此孤傲。但那琴若主动与荆燚说话,说不定是因为以前认识…… 师珏心头一动。 难道是那个琴? 轻雅的房门虚掩着,荆燚一把推开。 还未进房间,就能感到扑面而来血腥之气。 荆燚顿时皱眉,快步进房内,在床上找到了昏迷的轻雅。 轻雅抱着轻音,侧卧蜷缩面朝向外,双目紧闭口鼻流血,面前的床铺被血染了一大块。 荆燚见状大惊,赶忙把轻雅扶起来,让轻雅把血都吐出来,以免呛到肺里。 师珏皱眉,迅速从旁边找来帕子,递给荆燚。 荆燚顺手接过帕子,稍微给轻雅稍微擦了一下,才唤道:“小雅,能听到吗?” “燚大叔……” 轻雅虚弱地睁了睁眼睛,又闭上,说道:“燚大叔……胸口好难过……” “平心静气,不要多想。” 荆燚大概检查了下轻雅的身体状况,意料之中。 这孩子,这几日连鹿鸣已经是身体极限了,接着又突然伤心轻音的事,导致状况突然恶化,胸闷咯血。 荆燚这边安抚着轻雅,那边还是忍不住埋怨那琴。 “你这老东西,都说了别跟他逗,他还是个孩子。你看看,现在闹成这样,至于嘛。” 轻音道:“伤之如此,非吾本意。事有凑巧,吾之过也。” 荆燚皱眉道:“行了行了,等下他好些了,你们好好说。等合了好,就不闹了,成不?” 轻音道:“只好如此。” “真是的,本来小雅状况就不好,你还和他逗。” 荆燚忍不住地叨念。 一个几千年的老不死,一个真小孩,一块儿冒傻气,真是要命。 还好,轻雅是劳累过度加心情郁结,没严重到吃药,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就能缓过来。 荆燚真是心急如焚,却还是想笑。 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因为轻音的一句玩笑,郁闷成这样。看来轻雅喜欢轻音的心,的确是真切的。 安置好轻雅,荆燚忽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师珏就站在旁边。 师珏竟然什么都没说? 目光闪过一丝犀利,荆燚笑吟吟看着师珏,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师珏承认道,“听到了。” “你还真能听到啊。” 荆燚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快嘻嘻一笑,道,“也对,好歹你也有过一次天下第一乐师的称号,它能认同你的水准,我也可以理解。” 师珏淡笑,道:“那么,它果然不是一般的琴。” “它是几般的琴都和你没关系。”荆燚笑吟吟道,“我告诉你,琴会说话这种事,你随便跟谁说,人家都只会当你是神经病。所以啊,这种事,你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师珏淡笑,道:“这孩子与这琴的神迹,已经不少了。就算我不说,也有旁人会想。” 荆燚认真地盯着师珏,道:“还有谁知道?” 师珏淡淡一笑。 荆燚沉声,道:“我再问一遍,还有谁知道?” 一言出,已有威逼之势。 师珏淡笑,应道:“之前在中陵乐坊,这孩子用此琴大展神迹,应该在场的人都有看到。” 荆燚扬眉。 “当然,我已经解释为是这孩子做得,和琴无关。”师珏淡笑,道,“毕竟小雅因为此时劳累晕倒,我如此解释,倒也无人惹疑。” “哎呀,你这孩子还挺聪明,有脑子。”荆燚顿时笑吟吟地,稍微认真地盯着师珏,道,“此琴之事,你是否与小嬛说了。” 师珏淡笑,道:“就算我不说,嬛儿那么聪慧,定能猜到。” “也对。” 荆燚笑嘻嘻道,“那丫头比你机灵,她应该不会说错话。不过这愚民总是容易说漏嘴,所以说……”荆燚目光犀利,道,“我还是有点担心,你会说错话。” 师珏淡笑,道:“既然前辈说在下是愚民,那我倒想问,这孩子的琴,是否就是传说中的乐雅?” 荆燚目露寒光。 师珏顿时闭嘴。 “我想,我应该不用直接回答,你也能猜到答案了。”荆燚笑吟吟道,“但是你别忘了,小耒已经断言此琴不是乐雅,你可明白?” 师珏笑了笑,道:“前辈心思,旁人难猜。不过乐雅一事,我不会多言。毕竟我相信,一把琴改变不了什么。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只靠乐器,是没用的。” “哎呀,你还挺会说话。”荆燚笑吟吟道:“不过不需要什么神兵利器,以小雅的水准,就足以演奏出让你惊艳的乐曲。到时候,还请你有点大司乐的风范,莫要与小孩子计较。” “不会。” 师珏淡淡,道:“这孩子初学尚浅,想让我惊艳着实不易。若真说惊艳的话,还是燚前辈的演奏,让人惊心动魄。” “哎呀,这还拍上马屁了。” 荆燚笑嘻嘻地挑眉,道:“也好,决赛的时候,让你见识下,什么叫惊心动魄。” 师珏淡笑。 若能看到荆燚认真的演奏,也算没白跑一趟。 “笨蛋……呀!” 那边,夏泠芊兴冲冲地跑进来,猛然看到轻雅倒在血迹中,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别吵。” 师珏立刻皱眉道:“小雅需要休息,你不能这么吵,会打扰到他。” 夏泠芊惊慌地左右看看,道:“师父,笨蛋他怎么了?” 师珏不清楚,也不敢乱说,只好看向荆燚。 荆燚笑吟吟道:“小雅这几日练琴太辛苦了,累到吐血。他现在不能乱动,让他先缓缓,好些了再给他收拾一下。” 夏泠芊慌张而恼,顿时恼怒地对荆燚道:“笨蛋不是跟你一起练琴的嘛,你怎么能让他累成这样?而且我看笨蛋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芊芊。” 师珏沉声道,“不得无礼。” 夏泠芊顿时住嘴,别扭地嘟着嘴。 “没事,这女娃也是关心小雅嘛。” 荆燚笑吟吟,说道:“之前练习的时候神经紧绷,感觉上是没事,但放松下来,人就垮了。是我没留心到他的状况,让他多弹了一遍曲子。闹成这样,我有责任。” “才不是呢!” 夏泠芊叫了一声,看了一眼师珏,还是不满意地弱声说道,“笨蛋回来的时候就不高兴,肯定是你欺负他了。” “芊芊。” 师珏不赞同地微微摇头。 夏泠芊不悦地噘嘴生气。 “我们是闹了点小别扭。不过是这孩子非要强撑着练习,我不让他练,就不高兴了。”荆燚笑吟吟道,“哎呀,小娃子喜欢练习原是好事,但是练过头了也会变成要命的事。早不听话,现在好了吧,只能休息。可别想着练习了。” 荆燚站在床畔,夏泠芊有点怕他,不敢上前,只能担心地张望了一下轻雅,心里着急。 “这笨蛋真是娇弱的很,以前我们常常高强度练习,也没见他这样。”夏泠芊忍不住说道,“师父,燚……大师,您二位先去忙吧,我来照顾他就好。” 荆燚笑嘻嘻道:“不,你们都出去吧。等小牧回来,让他照顾这孩子。” 夏泠芊一愣,忙道:“我来就好了。” “你绝对不行。”荆燚笑吟吟道。 夏泠芊不懂,道:“为什么?” “总觉得你在这里,就会变得叽叽喳喳的。”荆燚笑然认真道,“小雅需要安静的休息,你在一旁吵吵,恐怕他就不能在决赛之前恢复了。” 师珏点头,道:“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芊芊,咱们出去,别打扰小雅休息。” 夏泠芊不高兴,不想出去。 荆燚笑嘻嘻地,但毫不让步。 师珏淡笑,强行拉着夏泠芊,把她带出了房间。 “芊芊,不可在前辈面前放肆。”师珏淡淡,道“前辈做事你或许不懂,但是你要相信,前辈必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哦。”夏泠芊噘着嘴,道,“可是我照看他,也没差嘛。” 师珏淡笑。 很明显,荆燚是不想让夏泠芊看到琴的事。为了保护轻雅,师珏理解荆燚的做法。但是这个孩子不理解,也没办法如实以告,只能转开话题。 “芊芊,”师珏道,“剩儿不需要参加决赛,你和他练习新的乐曲吧,其他的别想那么多。” 夏泠芊立刻不高兴道:“师父啊,那个大笨狗,学的可慢了。我都会跳整首曲了,他都弹不下来一半。我不要跟他一起学了。” 师珏淡笑,道:“这样,我还有一些谱子,你和剩儿一同练习。你们按顺序一首一首练习,有一个人练会了,两个人开始学新曲目,不需要管另外一个人。学不会,是他自己的问题,怪不得旁人。” “真的?” 夏泠芊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这个提议很不错哎。 师珏淡笑,道:“真的。” “那我学。”夏泠芊笑眯眯道,“我肯定比他学得快!” 师珏笑了笑,果然还是孩子,这么容易就被哄了去。 说起孩子,又想起那个九皇子的事。 师珏微微皱眉,还是无法下决定。 不过若能让狗剩冒名顶替,的确省下很多麻烦。 后患无穷。 师珏心中无奈轻叹,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房间里。 安静了约么小半个时辰,轻雅悠悠醒来。 睁眼就看到轻音,轻雅鼻头一酸,心里还是小委屈的。 荆燚坐在床畔的小凳子上托着腮,笑吟吟看着轻雅道:“好啦,你也别伤心了,那老东西逗你玩呢。它就是想你夸它一句厉害,没有不喜欢你。” 轻雅呆了呆,道:“是吗?” 荆燚笑吟吟道:“所以你就夸它一句呗。” 轻雅呆呆地抱过琴,猛然发现自己流了血,弄脏了琴。 第一〇四章无心备赛 轻雅赶忙拿了专门擦琴的软帕子去擦,一下一下很仔细地擦着。 血迹弄到木头上,哪儿那么好擦下去。 荆燚有趣地看着轻雅忙活,心里想着,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擦,以轻音的水准,它自己就能弄掉这些污渍。然而看着看着,荆燚忽然发现轻音竟然在配合轻雅的擦拭,一下一下把琴上的污渍抖掉,也不会弄脏帕子。 好吧,看来轻音很喜欢被轻雅这么擦着玩。荆燚笑了笑,真是不懂,这个老东西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还有心情逗他玩。 轻雅笨拙且细致地擦好了琴,很认真地说道:“轻音,你很厉害呢。” 轻音鸣弦,听上去很开心的感觉。 轻雅想了想,认真道:“轻音,你很厉害,可是我一点都不厉害。我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变得很厉害,但是轻音,无论会变成什么样,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轻音无声,却散发出一种笑意。 轻雅很认真地说道:“轻音,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轻音毫不犹豫鸣弦高音,好像在说喜欢。 轻雅顿时笑了,笑得很开心。 荆燚见了,也是笑了。 “好啦,呆娃子也开心了,跟你说点正事。” “什么事?” 轻雅笑得开心。 荆燚笑吟吟道:“这几日,你必须在这里休息,到身体完全恢复为止。” 轻雅一呆。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你流的血。”荆燚指指床上血迹斑斑的床铺,说道,“你现在劳累过度,绝对不能乱跑,也不可以练琴,只能乖乖呆在这里好好休息。” 轻雅呆呆道:“不可以练琴吗?” “不可以。” “为什么?” 荆燚皱眉严肃道:“你想死吗?” 轻雅瞬间呆住,不说话了。 荆燚轻叹一声,笑眯眯道:“不过不会很久的,你乖乖听话,应该还是可以赶上决赛的。” 轻雅呆呆地看看床铺,担心道:“我弄脏的这个要洗好久哦,怎么办?” 荆燚古怪地看了轻雅一眼,道:“没关系,等下让他们来换新的就行。” “可是我没有换的衣服。”轻雅呆然道。 “刚才小牧回来过,我让他去买了。”荆燚应道。 轻雅一呆。 荆燚扬眉,道:“你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到底哪儿出问题了?” 轻雅想了想,疑惑道:“欠只是休息罢了,肯定没什么大事。” 荆燚噎住。 轻雅开心地笑道:“轻音都说喜欢我了,别的事,都不算事。” 荆燚怔怔然,笑了。 也罢,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轻雅劳累咯血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竹林苑管事开始重视这件事,并要求苑内乐师们不可以过度练习。最好笑的是,师珏的讲课也被要求只能在日出之后和日落之前开课,每隔半个时辰强制性休息一刻钟。 这个规则可真是太逗了,荆燚刚听到就笑得满地打滚。 一首稍难的曲目光演奏就要花费一刻钟,剩下的细节要在剩下的时辰内讲完,根本就是做梦。是以就课程安排来讲,还是圣乐坊一个时辰的长课比较合适。 不过就劳累程度来讲,半个时辰休息一次,也是应当。太过长时间的课程,无论是专注度还是脑力都很难跟上,不如休息过再学。 笑归笑,其实这些东西,都和他荆燚无关。 除了荆燚,其他人都认真向师珏求学。 而荆燚,每天就是晒晒太阳,看看风,赏赏水,没有其他。 到这个程度,其实已经没什么好学的了,只能到处找找灵感,看看能不能有些不一样的变化。 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就好了,荆燚如是想着。 然而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 轻雅完全恢复的时候,已经是决赛当天。 一早起,轻雅就开启不高兴模式。 荆燚吃着水煎包,笑嘻嘻地瞅着这呆娃子,道:“怎么了,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马上决赛完了,本届的乐师排名也就定了。初来就能拿到第五,不错了。若是多学个一两年,把小珏挤下去,都不是问题。” 轻雅嫌弃地用勺子戳着小米粥道:“这粥太稠了,全是米,都没汤,怎么喝?” 荆燚一怔,古怪地看看轻雅,再看看他碗里的粥,道:“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这样的,粥是那种稀的。”轻雅古怪地看向荆燚,道,“这个都快成浆糊了。” “今日来的晚了,就剩这些了。”宦牧拿了点心过来,认真检查了数目和营养,才给轻雅吃,道,“你慢些吃,我再去给你拿些水。” 轻雅立刻摇头,一把拉住宦牧,道:“太多了,吃不了。” 宦牧笑笑,道:“你刚好些,不可以挑食。” 轻雅呆呆道:“不是挑食,是真的太多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对,虚不受补。我不可以吃这么多。” “什么虚不受补,你已经恢复了。”宦牧好笑道,“快些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轻雅呆呆点头,这才发现周围都没人了。 还真是哎,就剩他们了。 “小牧,等下我跟小雅说几句,你先去把你们的行礼收拾好。”荆燚笑吟吟道,“还有我们的乐器,记得拿上。” 轻雅呆了呆,道:“等下不回来了吗?” 荆燚诧异道:“当然不回来了。决赛完会当场发乐师排行榜,然后拿了奖金就可以撤了。没人会留在这里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轻雅想了想,乖乖点头。 啊,终于要结束了。 没想到乐师大会居然耗了这么久,还以为很快就能结束的。 “对了,小牧再帮我准备点好玩的。”荆燚笑嘻嘻地凑到宦牧身旁咬耳朵,“弄些朱砂红漆,还有笔。顺便找个小推车,到时候有用。” 轻雅被挤在中间,好纠结地说道:“不想让我听到就传音说,想让我听到就直接说,有必要这么挤来挤去的吗?” 荆燚笑嘻嘻地说道:“这样说话比较好玩啊。” 轻雅呵呵了,欺负他怎么都好玩。 竹林苑有管事来找,道:“几位,前往决赛会场的马车已经准备好,请几位尽快到南门乘车。” 轻雅听了,顿时找到借口不吃了,没想到荆燚一把按住他,笑吟吟地看向管事。 “稍等一刻钟,小雅就快吃完了。”荆燚笑然道。 轻雅盯着那些糕点,肚子的确没饱,可是就是感觉吃不下。 管事应道:“好的,还请几位尽快准备,否则会赶不上决赛的时辰。” “放心,这不至于。”荆燚挥手道,“我们自己走过去都比你车快。” 管事拱手,离去。 “那我先去准备东西了。” 宦牧敬然告辞,也离开了。 轻雅张张嘴,看看荆燚笑嘻嘻的表情,还是努力把早餐吃完。 “燚大叔,要不咱们真的走过去吧?”轻雅努力把最后一块糕点塞到嘴里,说道,“坐车太颠了,头晕眼花的,好难受。” 荆燚笑嘻嘻道:“我有没有说过,刚吃饱饭不能剧烈活动,会导致消化不良?” 轻雅呆然,道:“没有。” 荆燚笑嘻嘻瞅着轻雅,道:“那我现在说过了。” “不要,”轻雅歪嘴,道,“我怀疑我刚吃的早餐都会被颠出来。” 荆燚笑吟吟,稍带认真道:“还是坐车吧,有些事我想跟你讲,走着不方便。” “我不会撞到树上的。”轻雅做鬼脸,道,“我只撞过那一次,之后都没有撞过。” 荆燚好笑道:“你跑着弹琴一个我看看?” 轻雅一呆。 荆燚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似自言自语道:“似乎也可以尝试一下,跑着弹琴会有啥效果。” 轻雅立刻投去了古怪的目光。 荆燚哈哈大笑,道:“那是后话,有空再试。等下要稍微给你讲下伐檀里面,内力揉弦技巧。时间不多了,就看你能领会多少了。” 轻雅一呆,差点忘了要演奏的事。 哎呀,这几天真是睡晕了。 和荆燚坐在一辆马车上,轻雅还是有些迷糊,甚至不敢相信马上就要到决赛了。 说真的,现在的气氛,可比复赛要轻松的多。大约是因为名次算是定下了,所以不需要紧张了。 这个决赛果然很多余哦。 轻雅完全不懂。 “小雅,你听我讲。”荆燚直接讲道,“伐檀里面的大部分技巧和鹿鸣都是一样的,你等下演奏的时候,一过就应该能自然的演奏出来。不过伐檀里面难的,就是那个渐强的揉弦。” 轻雅想了想,道:“哦,是不是之前轻音演奏的那种感觉?” “对,就是那种。”荆燚笑吟吟道,“一般的琴音,都是一强,揉弱。但是在伐檀里,有一种类似于号子的感觉,呦——呼。那个呼的感觉,你之前演奏的是单音。其实不是,那是个轻噗的样子。也就是一声将尽的时候,用内力让琴弦再微强地震一下。” 乐器是宦牧带过去,所以轻雅很自然地拿出轻音,来试刚刚荆燚讲过的手法。 呵呵了,弹不出来。 轻雅回想着那天轻音演奏的单音,试了几次,还是弹不太好。轻雅顿时有些心急,怎么会呢,明明这么简单的一个音,为什么弹不出来那种感觉? “要不演奏鹿鸣好了。”轻雅不敢练得过火,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出事,只好说道,“临时学这个还是勉强了些,但是我演奏鹿鸣还是有把握的。” 荆燚笑吟吟道:“小雅,都说了,复赛就是决赛的预演,所以你必须演奏伐檀。” 轻雅呆然,道:“为什么?鹿鸣我肯定能演奏好的。” 荆燚摇头道:“你没明白。决赛是公开比赛,为了确认演奏曲目是否达到公开演奏的标准,才举办了非公开复赛。” “但是复赛都确认名次了,我演奏什么都没关系吧?”轻雅呆然道。 “复赛不光是确认名次,同样确认的还有参赛曲目。” 荆燚笑了笑,解释道:“要知道,决赛是公开演出,为了不要出现滥竽充数的情况,乐师会自然要提前确认每个乐师的水平,还有所演奏的曲目。所以决赛的演出,必须要演奏复赛演奏过的曲目。” 轻雅呆了呆,道:“在复赛中评票超过半数,就相当于水平达到了标准?” 第一〇五章意料以外 “这个当然。”荆燚笑嘻嘻道,“而且,在复赛之后,大家就可以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这些,是乐师会默许的,专门针对决赛比试的一个升华训练。毕竟乐师会还是希望,让外面的人看到最好的演出。”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这样的话,每个人升华情况不一样,最后的排名肯定会变吧?” “你真傻,外面那些听众哪儿能听得出来优劣,就是听个热闹。” 荆燚笑吟吟道,“分数还是复赛那时候的分数。他们三个评委会提前商量好,谁打多少分,大概要怎么评价,保证最后的排名和复赛定下的排名一样。所以你放心,排名不会变。” 轻雅呆了呆,掰着手指头算数。 荆燚好笑道:“一共十六人比赛,一人演奏,十五人加三评委打分。均摊到决赛评委头上,就是一人最多六分,正好。” 轻雅恍然,道:“原来如此,想的真巧。” 荆燚笑吟吟道:“那是,这都多少年了,一直如此。” 轻雅想了想,更是纠结,道:“那我这完全没有提高的怎么办?我感觉在路上是学不会了。” “嗯,我看你也是学不会了。”荆燚好笑道,“已经快到了。” “啊?这么快?” 轻雅呆然往车窗外望去,果然,已经看到乐师大会的大牌子,青翠摇曳的竹林,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天呐,这就到了? 他还没掌握那个什么……内力震弦呢! 轻雅慌张地手足无措。 荆燚笑然道:“小雅,镇定。” 轻雅根本没听进去。 荆燚一手按在轻雅肩头,用力一握。 “啊!疼!” 轻雅叫了一声,慌张地看着荆燚,道,“大叔,我好害怕哦。” 荆燚笑嘻嘻道:“小雅,你听我说。等上台之后,你就演奏这首伐檀,怎么演奏都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我还不会呢。”轻雅慌张道。 荆燚笑吟吟道:“不会就照着复赛一模一样的演奏,也没关系。” “可是我万一,万一连复赛那种都没弹好,弹错了怎么办?”轻雅慌张道。 荆燚笑吟吟道:“没事,弹错了也不会有人听出来。” “啊?” 轻雅怔然。 荆燚笑吟吟道:“我保证,在场听过真正的伐檀古曲的,应该只有我一人。所以你就算弹错,也不会有旁人知道。没人知道,就不算弹错,你就是正确的。” “可是我知道啊。”轻雅慌张道,“我知道我弹错了啊。” 荆燚淡笑而认真地注视着轻雅。 轻雅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小雅,你认真听我说。”荆燚道,“无论任何时候,你都不能慌。一旦你慌张了,你的琴音就会慌,整首曲子的感觉都会乱。” 轻雅呆然点头。 荆燚笑然,道:“在这里,出去了,就是乐师大会的决赛舞台。但那是什么舞台都不重要,什么排名也不重要,因为你是一个乐手,一个琴师。你要做的,就是把好听的乐曲演奏出来,让他们去听。” 轻雅呆然道:“哪怕我弹错了,也没事吗?” 荆燚真笑了,道:“乐之为乐,对错是谁说了算?” “谱子啊。”轻雅理所当然的应道。 荆燚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叫郑人买履?” 轻雅一呆。 荆燚好笑道:“你自己想想,你见过几张谱子,又会几首曲子?再听你答的这话,真是搞笑。” 轻雅想了想,不确定道:“但是,如果我演奏出来的,和古曲不一样,不就是弹错了吗?” 荆燚笑吟吟道:“错了就错了,还是要完成整首曲目。” 轻雅又呆。 荆燚笑吟吟继续说道:“你是乐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绝对不可以演奏半截的曲目。就算琴弦断了,你也一定要想办法,完成整首曲目。” 轻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道:“我一直在用轻音练习内力揉弦,可是比赛的琴都是丝弦。我要是一下子把琴弦都弄断了,那就没办法完成了。” “啊,这个我已经想到了。”荆燚笑吟吟道,“我已经让小倪把你比赛琴的琴弦,换成了钢丝琴弦。韧性不错,用普通的刀都割不断,音色还挺好。你就放心来,不会把琴弄坏的。” 轻雅呆了呆,古怪道:“燚大叔,你已经料到我会学不会伐檀了么?” 荆燚有趣道:“其实我以为你会把决赛都睡过去,只是以防万一,还是先换好了琴弦。” 轻雅沉默,手紧张地发抖。 “不是都说了,没事,你只要完成演奏,就够了。”荆燚好笑地说道,“反正不管你演奏的怎样,你都是天下第五,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轻雅呆呆地,不悦道:“我想演奏一首真正的伐檀。” 荆燚一怔,笑然道:“这个不急,你先把决赛完成了,还不会的地方可以慢慢学。” 轻雅垂下头,心中好别扭。 原本就是想好好学伐檀,然后在决赛上演奏出来,没想到闹到最后,变成这个样子。荆燚说的也对,完全可以放松演奏,反正弹错了也没人听出来,其他的可以等以后再说。 那,原本的初衷呢? 轻雅只是想在决赛上,演奏出真正的伐檀古曲。 早知道就不学什么鹿鸣了,直接学伐檀就好了。真是,为什么自己非要先把之前用不着的遗憾弥补了,结果,现在造成了新的遗憾。 恶性循环。 荆燚瞅了瞅这孩子,有些猜到了他难过的原因。 有追求是好事,但是事实如此,应变也是必要的。总是这样看着以前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荆燚眼珠一转,笑吟吟,道:“小雅,要不你就拼一把。” 轻雅呆然,抬头听着。 “你在比赛途中,试图去复原伐檀原本的模样。”荆燚笑吟吟道,“技法你都知道了,就看演奏的时候能不能顺出来。你可以尝试一下,就像最开始试图演奏鹿鸣那样。”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我不知道伐檀应该要展现出怎样的画卷,我都没有见过。” “但是你应该知道。”荆燚笑然道,“就在你心里。” 轻雅呆了呆,鄙视地看过去,道:“怎么可能会在心里,在也是在脑袋里好吧。心就是一坨肉,又不会思考。” 荆燚笑眯眯道:“哎呀呀,小雅还是蛮聪明的嘛。” 轻雅笑了笑,心情也放松了些。 “但是,不知你是否注意到过,”荆燚笑吟吟道,“无论你有任何的情感波动,都会影响到心脏律动。” 轻雅一呆。 “好好想想吧!” 荆燚一个飞身跃下车去,抢在马车之前到了赛场。 轻雅则是等马车停下,才呆然下车。 心里知道么…… 轻雅陷入思考。 竹林苑,分内外二苑,内苑是乐师会核心管理区,外苑就是和其他分苑一样的竹林苑乐师交流区。 所谓在外面的决赛舞台,就是在竹林苑的外苑,搭建了一个比赛用的舞台。 这里,也是竹林环绕,竹浪声声。不过这里的竹林就是普通的竹林,人为种植得方方正正的,就怕有人会迷路。 轻雅感觉,如果在这里都能迷路,那也够水准的。 穿过竹林,可以看到一片稍微凹下去的空地,就是音乐台。场地是半圆扇形,由石阶与草坪组成。中间的有石头的乐坛,乐坛前方有一泓半月形水池,乐坛后面有半弧形的大照壁。看上去很是漂亮。 所以说,所谓的搭建舞台,就是在舞台上用木架子搭建乐师大会字样的招牌,还有确定舞台周围的基础设施。 轻雅呆呆看着搭建在外圈的这一溜小吃摊,还有各式各样拥挤欢笑的人群。 哇,没想到还挺热闹的。 呆了片刻,轻雅随着管事来到音乐台后面的候场区,继续思考伐檀的事。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手指,凭空比划。 另一边。 夏泠芊下车的时候,险些从车上栽下去。还好狗剩一把扶住了她,才勉强站稳。 “芊芊,你慢些。”狗剩说道,“你脚崴了,不能走太快。” 夏泠芊一把甩开狗剩,怒然道:“不用你管!”说着,一瘸一拐地自己向前走去。 狗剩担心地跟着夏泠芊,小心注意着生怕她又会摔倒。 师珏下车,看看那俩孩子,摇头轻叹。 原本,他是让这俩孩子一同练习,互相激励,然而结果却不似预期。 起初,夏泠芊进度奇快,狗剩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而后不几日,狗剩的进度追了上来,勉强能跟上夏泠芊的速度。之后,狗剩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有快过夏泠芊的预兆。 夏泠芊见狗剩进度追了上来,顿时练舞心急,结果前日,一个用力过猛,就把脚崴了。狗剩见夏泠芊受伤,也无心练习,陪着夏泠芊养伤。 师珏轻叹,这俩孩子,完全不能理解他所希望的互相鼓励的初衷。 一件事划过师珏心头。 师珏随便让管事处理杂物,自己则把夏泠芊与狗剩叫到一旁,态度严肃。 “剩儿,我有事与你说。芊芊也听着。” “师父请讲。” 狗剩恭敬应道:“只要剩儿能做到的事,一定照办。” 师珏淡然认真道:“剩儿,我需要你承认,你是当朝九皇子。” 狗剩顿时骇然失色。 师珏看了看狗剩的反应,轻然叹道:“剩儿,别怕。我知道你不是,可是现在,我也别无他法。” 狗剩的脸色缓和了些,可还是异常惊讶。 夏泠芊皱眉地看看狗剩的蠢样,抬头对师珏道:“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突然要这大笨狗承认他是,是什么皇子?” 师珏严肃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无法详说。你们只要知道,因为那个九皇子走失,朝野上下因事生事,一片混乱。我现在必须找出一个九皇子,来平息这场纷乱。所以剩儿,我需要你来假扮九皇子。” 狗剩依然在惊讶中没有回过神儿来,沉默不语。 夏泠芊不屑地笑道:“但是师父啊,他是一个乞丐。您就让他装九皇子,也装不像啊。” “这无所谓。”师珏道,“九皇子深居简出,没几个人见过,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假冒起来,倒也容易。” 夏泠芊奇怪地偏头,就算没见过,这说起来也太容易了吧? 第一〇六章决赛以外 “师父。”狗剩呆然,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您会想到让我来假扮……九皇子?” 师珏轻叹,淡然道:“也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你符合条件罢了。九皇子年仅十岁,喜欢乐律,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狗剩微怔,黯然垂首。 师珏无奈道:“剩儿,我不会要求你必须这么做。如果你不愿意,我或许会选择其他人来假冒。我也不喜欢假冒,但是这件事当真,别无他法。” 看到师珏为难,夏泠芊疑惑道:“师父,这个九皇子的事,有那么严重吗?” 师珏轻叹,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此事会发展成如此严重。原本只是个邀功请赏的事,然而却愈演愈烈,引发到了伤亡事件。如今不止朝廷,江湖也有诸多牵扯。而今必须有一个孩子站在这个位置上,否则此事便无法停止。” 夏泠芊疑惑道:“那,找到皇子不就好了?何必要这大笨狗假冒。” “我从圣乐坊出来大半年,就为了寻找九皇子。可那九皇子至今杳无音信,我也别无他法。”师珏叹然,道,“若非事态紧急,我当真不愿找人假冒。再这样下去,只会枉死更多无辜之人。” 夏泠芊撇嘴,道:“皇子就是任性,闲的没事不在皇宫享福,玩什么离家出走。搞成这样,都不赶快回去,真是该死。” 狗剩微微一震。 “芊芊,也不能那么说。”师珏淡淡,道,“九皇子走失已有大半年,他一个孩子行走江湖,多半已然遭遇不测。否则事态如此,他人在江湖,不可能看不到。” 夏泠芊想了想,道:“师父,咱们也在江湖走,也没看到死人的事啊。” 师珏淡笑,道:“这些事,必是一些我不能看到的事,否则他们也没必要刻意背着我去做。我知道的这些事,虽然是从燚前辈和耒前辈那里听到的,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在人命上面开玩笑。” 狗剩垂头不语。 夏泠芊嫌弃地瞥了一眼狗剩,灵光一闪,道:“师父,非要装成九皇子的话,也未必非要这大笨狗装吧,要笨蛋装不是也一样?笨蛋也是十岁,而且喜欢乐律。” 师珏顿时犹豫,惜才之心骤起。 “不可。”狗剩忽然说道,“假冒皇子是欺君之罪,牵连甚广。若我假扮皇子,不止师父会有牵连,芊芊你也会受到牵连。一旦被牵连,就是死路一条。” “那正好啊。”夏泠芊无所谓道,“和笨蛋一起死,我也乐意。” “不行,我不让你死!”狗剩叫道,“我来假扮皇子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哼,谁假扮都得死!”夏泠芊白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宁愿被笨蛋牵连,才不愿意被你这个大笨狗牵连!” 狗剩目光灼灼,道:“芊芊,不会死的,你信我。只要我站在九皇子的位置上,没有任何人敢说我是假的!” “算了吧你,你懂的什么?人家皇子都是很有教养的,你一个乞丐还想模仿,哪儿那么容易!”夏泠芊不屑道,“我告诉你,如果你被人发现是假冒的,我就说我不知道!我才不要跟你这种人一起死!” 狗剩脱口而出,道:“我什么都懂,因为我就是九皇子!” “嗬!这么快就演上了!”夏泠芊不悦,道,“就你,看上去就不像皇子,根本就是个乞丐!要说皇子,还是笨蛋比较像!” 狗剩顿时不说话了。 师珏轻叹,道:“其实不让小雅来假扮,也是因为他太直。剩儿出身不高,但是人很机敏,懂得灵活应变。小雅就不行,是什么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拐弯的。” 夏泠芊心里别扭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师珏笑笑,对狗剩道:“回去的路上,我会教你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以备不时之需。” “是。”狗剩恭敬地应声。 师珏轻叹,道:“苦了你了,孩子。” 狗剩摇头,道:“师父掂量思索,才是辛苦。” 师珏默默看着狗剩,心里顿时升起了不舍的情绪。 何苦,真是何苦,要这个孩子承受其实原本和他无关的辛苦。 师珏忽然有些后悔,跟这俩孩子说这些。 事已至此,后悔也只能如此了。 “哎呀呀,你们怎么在这里,害得我一通好找。” 荆燚忽然从竹林上空跳了出来,轻然落地,笑吟吟地说道:“真是的,马上就要比赛了,怎么还在这里瞎逛。赶快去候场区,还找你们有事呢。” 尴尬地稍嫌安静。 荆燚笑嘻嘻地看了看三个人,道:“怎么了?气氛不太对哦,在聊什么?” 师珏反应奇快,淡然行礼,应道:“没有,我等这就过去。” “哦?” 荆燚若有所思地瞅了瞅两个孩子,扬眉一笑,道,“那就快些来,我还有事找你们呢。” 说完,荆燚笑嘻嘻地跳走了。 稍嫌安静的尴尬。 “走罢。” 师珏淡笑,带两个孩子赶去候场区。 候场区。 十六位参赛选手都到了。 决赛没有上台机会的选手,也被允许可以在候场区观摩,为了以后或许有的上台做一个预先的心理准备。 决赛马上开始,所有人都在最后检查着乐器。 轻雅也在检查。 但是……嘛情况? 轻雅瞅着自己分到的琴,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不是他复赛的时候用过的琴。 首先,这琴身怎么变成伏羲式的了? 其次,这琴弦真的换成钢丝的了? 还有,这琴身怎么被涂上一层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都啥啊?! 轻雅抬头看向宦牧,道:“大叔,这琴不光是换了弦,根本连琴都换了一个了吧?” 宦牧笑笑,道:“嗯,因为你的演奏比较特殊,所以燚前辈特地准备了个新的琴给你。” 要不要这么特殊对待?! 轻雅尬然道:“但是这是违规的吧?我们不能用自己准备的乐器。” “不,这个乐器依然算乐师会准备的乐器。”宦牧笑然道,“因为这琴和之前一样,是从倪商咏那里采购到的。所以这琴是乐师会已经知道,并说可以使用的乐器。” 轻雅愣了愣,道:“乐师会能同意用不同样式的琴来演奏?” 宦牧笑笑,道:“按耒前辈的话说,只要是乐手不熟悉的样式,都是可以的。你以前没用过伏羲式,所以这个没问题。” 轻雅呆然道:“那钢丝琴弦呢?” “这琴弦还有这涂料都是燚前辈改装的。”宦牧笑然道,“因为规定里并没有说,不能自己改装乐器的事。” 轻雅目瞪口呆,这是故意往规则里见缝插针罢,真不愧是荆燚的风格。 “但是,钢丝琴弦可以理解,这涂料是怎么回事?”轻雅莫名其妙,道,“这琴身的反光看起来,好奇怪啊。” 宦牧笑笑,道:“是燚前辈说,涂上了防火涂料,能让这琴的性能更接近轻音,也让你用起来舒服些。” 轻雅尬然道:“我想知道,这琴耐不耐火,和我的演奏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宦牧笑笑,道:“并没有。” 轻雅古怪地看向宦牧。 宦牧笑笑,道:“其实你休息的第一天,燚前辈就已经准备了新的琴,换好琴弦。之后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燚前辈才会弄这些没必要的东西。你若今天还没醒,燚前辈都准备好了笔墨,打算在琴上描花了。” 轻雅咧嘴,低头试着琴弦。要说还真不错,伸手轻抚的感觉,和轻音很像。稍微试了下内力抚弦,琴弦也不会因为受力而震断。 这轻音的面子真大,能让天下第一的荆燚,对自己如此照顾。 轻雅笑了笑,伸指握拳。 既然如此,也要让他们看看,一首乐曲该有的模样。 “好啦各位,” 荆燚忽然跳到了显眼的位置,笑眯眯地说道:“不用的乐器可以还回来啦,放到这边。啊对,就是这个小推车上!” 轻雅闻声抬头,看着那边竹林苑的管事帮荆燚收着乐器,似乎还让他们在乐器上写着什么。 好奇怪哦,那边在做什么? 宦牧笑笑,道:“燚前辈是想收集这些乐师演奏过的乐器,等决赛结束了,把这些乐器卖给那些乐师的仰慕者。” “哎?”轻雅一呆,“能卖很多钱吗?” 宦牧笑然点头,道:“前几名的应该能卖得很好,后面的就差点。不过昨日燚前辈预估,总体肯定是有赚的。” 轻雅惊讶,道:“原来当时买乐器的时候,燚大叔就想到这茬了?” “并不是,这是你休养之后,才想到的。”宦牧笑笑,道,“燚前辈当初弄这些乐器,真的只是为了掩饰轻音的存在。大家都不用自己的乐器演奏,这才合理。但是买来用一次就扔掉,也有些浪费,干脆废物利用,也挺不错的。” 轻雅呆然道:“扔掉干嘛?直接放在竹林苑里,当借用乐器呗。” “燚前辈也有想过,”宦牧笑笑,道,“不过这届乐师大会,有太多异样的目光关注。如果把这些放在竹林苑中,会让旁人以为其中必有隐瞒,根本徒惹灾祸。反之,把它们拿出来公之于众,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轻雅皱眉,道:“你们大人的世界,好麻烦。多大点事,弄的这么乱七八糟的。” 宦牧笑笑,道:“习惯就好了。” 轻雅撇嘴,无法习惯。 “小牧。”荆燚摇摇唤道,“过来帮我看着。” “是。” 宦牧应声走到小推车那边,和荆燚说了几句,荆燚笑嘻嘻地来到轻雅近前。 轻雅抬头,道:“燚大叔。” 荆燚笑眯眯道:“怎么了?” 轻雅什么都没说,但是荆燚一眼就看明白了。 “伐檀的感觉,还没想明白呢?” 轻雅呆了呆,道:“没有。” “你这娃子还真是认真。”荆燚哈哈大笑,道,“用不着想太多,好好演奏就好了。只要感觉在了,曲子自然就出来了。” 轻雅呆了呆,心里很慌。 “但是感觉,我没找到。” “嘛,小雅,你来这边瞧。” 荆燚笑嘻嘻地招呼,领着轻雅走到那边靠近舞台的地方,往外望去。 外面,是音乐台的观众席。 轻雅一探头,就看到场中坐着好多好多的人,呜嚷呜嚷的。 第一〇七章超常发挥 人多轻雅倒是不怕,就是这吵哄哄的好让人讨厌。 他们真的是来听音乐的吗?感觉就是来凑热闹的。 荆燚一指,道:“你看那边,看到那个评审了吗?” 轻雅顺着指向看过去,道:“我知道,就是复赛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那个的人。” 荆燚笑吟吟道:“等下你就会看到,那个人是个话唠。” “哎?”轻雅奇怪道,“是嘛?可是他在复赛的时候,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呢。” “虽然没说话,但这个人的确是有点水准。”荆燚笑吟吟道,“不知你是否有注意到,复赛之时,所有被这个人投过票的人,都得到了决赛的上台资格。” 轻雅一呆,茫然摇头。 荆燚好笑,道;“总之听着就好了,那个人说的话肯定有些道理。” 轻雅一呆,茫然点头。 “差不多开始了,”荆燚眼尖地看到王泯已经准备上台,便道,“等投票评价的时候,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轻雅依旧呆然点头,就这么看着。 决赛是正式演出,所以报幕,演奏,打分,评价,一样不少。 前面都还和复赛一样。到评价之时,何浩求忽然开口,嘴皮子利落地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长串的话。 轻雅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人这么能说话,还说得这么快。轻雅反应慢了些,根本都没跟上何浩求的思路,就这么晕眩了好一会儿。 “怎样?这人挺能说的吧?” 荆燚笑嘻嘻地挤眉弄眼,瞅着轻雅。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你能听懂他在说啥么?” “听不懂啊。”荆燚笑吟吟道。 轻雅呆然道:“你那么厉害,怎么听不懂?” “再简单的话你这么加速说,谁能听得懂。”荆燚笑眯眯地说道,“小雅,你上台之后,就演奏一首足够让他震撼到没词的曲目,怎么样?” 轻雅道:“我只能演奏伐檀啊。” “那就把伐檀演奏到让他无话可说。”荆燚笑眯眯道。 轻雅一呆,道:“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荆燚笑吟吟道,“乐律这种东西,就看你想怎么玩。” 所以,结果还是玩嘛? 轻雅服了,这荆燚还真是喜欢玩。 但是荆燚那么厉害,所有玩出来的,都是人间精品。 可一个初学者,能玩出来什么? 轻雅心里没底。 一直到茫然地坐在舞台上,看着眼前的人群,轻雅都不知道,自己要演奏什么样的感觉。 台下的人群不时有低声细语,秋风过,周围的竹叶哗哗作响。 啊,这些人,他们真的没有在听。 轻雅忽然一笑,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了,直接,演奏一曲自己以为的伐檀就好了。 曲音,轻然而起。 由弱而渐强。 没有画面。 轻雅指间微微犹豫,声音不易察觉地断了一下。 忽然,诵唱声起。 轻雅竟然发现,荆燚直接传音道自己耳畔,根本就是在明着作弊。 那是很正式的诵唱,伐檀的画面顿时涌入轻雅脑海中。 轻雅笑了笑,立刻稳下心神,内力技巧抚弦,声音踏实有力。 歌者唱曰: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随着歌曲之声,众人眼前都展开了一副古老的画面。 古人辛苦劳作,一边不满不劳而获的伪君子,一边还是要继续努力劳作。略微沉重的劳作画面,真实而深刻的触动心扉。 一时之间,场中静无杂音,只听轻雅一曲。 而轻雅,只听得到,荆燚一诵。 歌唱罢,曲音收。 轻雅自己都被震撼到了,心中十分兴奋。 没想到刚刚一直没尝试成功的演奏技巧,在这正式演奏的时候,居然成功了! 简直是太棒了! 根本没有看打分和评价,轻雅兴冲冲地快步跑到后面的候场区,想向荆燚道谢。然而找到荆燚的时候,轻雅看到荆燚的眼神变了。 并不是望向自己的锐利目光,让轻雅望而却步。 “哎呀,小雅你这么快。” 荆燚回头的时候,表情依然是笑眯眯的。轻雅呆然看向荆燚,并不以为刚刚看到的是错觉。 “怎么了?” 荆燚抱着琵琶,笑吟吟地试音。 “大叔,你在做什么?” 轻雅呆呆看着荆燚手里的琵琶,道:“你在复赛的时候,演奏的不是琴曲吗?” 荆燚笑嘻嘻道:“只要是同一首曲子就可以了,没人规定说,不可以换乐器演奏啊。” 轻雅惊呆道:“这不是规定不规定的问题吧?琴曲怎么用琵琶来演奏?” “只要我想,怎么都能演奏。”荆燚笑吟吟道,“你呀,就是最开始跟着小珏学傻了。你看着,等下我会用这琵琶,演奏出与琴曲相同的白雪。” 轻雅呆然,这怎么可能? “啊,对了。”轻雅微笑道,“大叔,刚才谢谢你,我会演奏伐檀了。” 荆燚笑了笑,道:“会是会了,还是要说你。演奏的时候,犹豫了罢。” 轻雅认真道:“嗯,起音没画面,我就慌了。” 荆燚笑嘻嘻道:“呆娃子,你要相信自己,你的演奏没问题的。” 轻雅眨眨眼,道:“燚大叔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演奏会出问题吗?” 荆燚一愣,哈哈大笑,道:“我的演奏怎么会出问题!只要我演奏的乐曲,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所以,我的演奏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轻雅想了想,也是,荆燚会那么多曲子,怎么会弹错。 荆燚笑吟吟看了轻雅片刻,道:“这和我会多少曲子都没关系。这只是,乐师该有的自信。” 轻雅一呆。 “你看那边。” 荆燚抬手一指,是那边师珏认真地准备着琴曲,表情十分认真。 轻雅看了看,疑惑道:“有什么可看的?” 荆燚笑了笑,道:“那你再看那边。” 荆燚伸手一指,是排名第三的乞颜哈森。 轻雅看过去,就见乞颜哈森似乎坐立不安,拿着马头琴没有什么大动作,但是却在不停的捏着手指,搓着手。 荆燚笑然问道:“如果只让你看,会觉得,谁的演奏比较好?” 轻雅想了想,道:“师珏,他看上去比较镇定。” 荆燚笑吟吟道:“这就对了。” “可是,因为师珏本来就比那个哈森排名高,当然会比哈森镇定了啊。”轻雅说道。 “这你可说反了。”荆燚笑然摇头,道,“复赛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哈森原本就着急忙慌的,演奏都耐不住顺序来。而小珏也是,他听别人演奏的时候,都很淡然,但是最后跟我比试的时候,他慌了,所以最后输给了我。” 轻雅想了想,奇怪道:“可是大叔你说过,师珏本就不如你啊。” 荆燚笑嘻嘻道:“可是我还说过,小珏的技巧并不差,他差的只是那么点感觉。” 轻雅不懂。 “看来光说你还是不明白。”荆燚笑吟吟道,“这样,小雅,你闭上眼,去感知下这些的乐师的气场如何?” “哦。” 轻雅乖乖照做,闭目,首先确认了荆燚的气场,然后将探知范围扩大,笼罩了整个候场区。 啊,看到了。 荆燚有着那样强大的气场,师珏也有同样强大的气场,乞颜哈森稍差,而正在台上演奏的姜南子和乞颜哈森的气场差不多。除了自己,剩下的三个乐师气场也差不多,比前面的那些人又稍微差一点。其实所谓的差距,差的也不是很多。 再看自己的气场,轻雅甚至怀疑自己当真是错评道这个排名的。 太奇怪了,自己的水准比他们差很多,为什么比他们高? 荆燚笑吟吟道:“是不是觉得,明明气场没差很多,但是评分差距好大?” 轻雅睁眼,点头,道:“而且我远不如他们的气场,反而评分比他们高。” 荆燚古怪地看了轻雅一眼,道:“你才初学,有效的学习时间都不到半年,要是气场比他们都强,那还得了。” 轻雅古怪道:“他们都是看着你的面子才给我投票的。” “噗……别逗了,这种牵扯奖金的投票,怎么可能用面子赚。” 荆燚好笑地伸手揉揉轻雅的脑袋,道:“复赛之时,你是第一个演奏的,没压力,演奏完就完了,所以表现的很好。他们是过半演奏的,这种压力带来的慌张会影响发挥,所以没你表现的好也是正常。分数就是最直观的结果,演奏的时候,技巧都还好,重要的是不能紧张。” 轻雅似乎有点理解了,稍微点了点头。 “但是,不紧张也要有实力基础吧?”轻雅呆然道,“不然要怎么相信自己能做到。” 荆燚笑嘻嘻道:“我一般都是,反正我就这样,你要评价不好,就是你的问题,如此。” “哈?” 轻雅一呆。 “你不明白就先算了,有空了再好好想想,感觉照这么说下去感觉会没完没的。” 荆燚哈哈大笑,道:“小雅,等下你注意看看我和小珏的演奏,或许可能会有所体悟。” 轻雅茫然点头。 呵呵了,看俩水平相当的第一演奏,自己怎么也达不到啊。 忽然,有管事过来说,赛事稍停片刻。 轻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刚从台上下来的姜南子,颇有深意地向自己望了一眼。 随后,乐师会管事各有一人,分别在前三的三人耳畔悄悄耳语,又行礼离去。师珏和乞颜哈森闻言后,也往轻雅这边看了一眼。只有荆燚听完,哈哈大笑。 “怎么了?” 轻雅不敢问其他人,只好问荆燚。 荆燚笑了一阵,才说道:“小雅娃子,你惹上事了。” “哎?”轻雅蒙然眨眼。 荆燚神秘兮兮道:“管事说,外面的那些听众,因为你,在闹事呢。” 轻雅茫然道:“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做了呀。” 第一〇八章和之不寡 荆燚挑挑眉,继续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的演奏效果比小南子的好,所以那帮听众认为打分不公平,要求重新打分呢。” “哎?”轻雅怔然眨眼,道,“可是他们不是听不懂的嘛,怎么能知道好的坏的?” 荆燚哈哈大笑,道:“曲高而和寡,大雅而脱俗。这帮人拿着艺术水准去表演,会被这么说很正常。因为人家听不懂,就必然会说不好。而你演奏出一幅画卷,自然就会被说好。” 轻雅想了想,没转过弯来。 荆燚笑吟吟道:“是所谓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艺术不够热闹,如此罢了。” 轻雅懂了,担心道:“那他们万一说,给你的打分也不对,怎么办?” 荆燚笑然惊愕,道:“你这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天下第一乐手哎。” “但是你要演奏的曲目也是艺术吧?”轻雅呆然道。 荆燚哈哈大笑,道:“小雅,你给我看好!作为一个老牌江湖艺人,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怎么把这艺术,变得雅俗共赏。” 轻雅呆然点头。 比赛继续进行,然而演奏的气氛开始古怪了起来。 乞颜哈森的万马奔腾,很有马的感觉。然而听众却说,这大师就是一招鲜,别的不会。 随后师珏的阳春,极尽高雅。听众能感觉到演奏的技艺很高,但又觉得完全听不懂。最后因为是大司乐的演奏,所以没人敢多说什么。 然而气氛更加的古怪。 连候场区都在传前面听众的话,说轻雅演奏的曲目,丝毫不逊色于师珏。 这话过分了。 轻雅微微皱眉,不懂的人不要乱说,一点正常审美都没有。 自己的技巧完全不够成熟,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说。 “小雅。” 荆燚笑吟吟唤道。 轻雅一怔,抬头道:“燚大叔,你怎么还没上台?” “他们又暂停讨论了。”荆燚笑嘻嘻地拉过轻雅,道,“你来这边,给你找个好位置。” “哦。” 轻雅呆然被荆燚拉着,轻然一跃,跑到了音乐台最外围的竹子上。荆燚随手把轻雅放在竹子上,挥挥手,便一跃而去。轻雅呆呆地站在竹叶上,一手扶着竹子,望过去。 我去,不是又被玩了吧? 这么老远,能听到什么啊? 轻雅正想找个落脚点,从竹子上下去。那边舞台上有琴音传出,是一曲白雪。 琴音?! 轻雅目瞪口呆,他是听过琵琶音色的,那个粉嫩琵琶也是试过音的,可为什么演奏出来,是琴的音色,还有琴的感觉? 哇,这是怎么玩出来的? 一个晶莹剔透的东西从天上飘落,掉在地上。 嗯? 轻雅抬头看看,没错,天上是大日头。但是四周……似乎从半空中开始凝结出雪花,然后落下。雪花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绚烂夺目。 遥遥地,仿佛能看到荆燚在笑。 听众中有人忍不住地惊呼欢笑,伸手触碰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雪花。在音乐台维持秩序的管事,见这雪花也是大为惊讶。轻雅还看到,其他乐师都从候场区走出来,一个个不敢相信地看着这晴天飘雪。 看了一会儿,轻雅明白了。 这晴天飘雪,就是用琴音震动自然之气,将自然之气中的潮湿水分,凝结成小冰粒和雪花,从半空中飘然落下。这飘雪的范围,控制在整个音乐台内。这飘雪的高度,刚好是这竹梢的位置。 原理是明白了,轻雅不得不惊叹一下荆燚的实力。 这雪花和冰晶的变化,完全是随乐律而变化,而非纯粹的武功炫技。换句话说,这晴天飘雪,仅仅是这首曲目所带来的的画卷,而非其他。 好厉害,用曲子展现出实实在在的画卷,真是不可思议。 曲罢,音收。 荆燚手上顿了顿,便在琵琶上试音般弹奏。 先是琵琶音色,再是琴的音色,最后摇指一收,雪花消散。 所有人都欢呼叫好,连声称赞,说荆燚天下第一,当之无愧。 哇,好美。 轻雅痴痴看呆,心中满是震撼。 曲子能演奏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燚大叔,你好厉害哦。” 轻雅兴奋地跑到候场区,直接开口说道:“为什么那样演奏的旋律就能做出雪花来,简直太厉害了,难道琵琶演奏的时候才会有雪花吗?” 此话一出,师珏顿时皱眉。 一瞬之前,师珏才刚刚说,这是荆燚用武功效果控制的,并非曲之奥妙。荆燚还未回答,便听轻雅如此之问。这孩子,难道能听出来此神迹并非武功之妙? “嘿,你这呆娃子,什么叫用琵琶才会有雪花?!这雪花和乐器没关系!” 荆燚叫了一嗓子,伸手,拿下插在轻雅头发上的竹叶,放在唇边轻吹。没想到一段旋律过后,空中竟然又开始凝结出小雪花来。 “哦。”轻雅恍然,道,“果然还是和旋律有关。” 荆燚吐掉竹叶,笑眯眯道:“果然还是小雅聪明。不像小珏那个呆木头,居然告诉我这是武功的效果。” 师珏尴尬行礼,道:“前辈技法精妙,心思聪慧,晚辈佩服。” 荆燚笑吟吟点头,道:“佩服的好,佩服的对。能承认旁人比你厉害,也是大师风范。” “那么,晚辈告辞。”师珏行礼,离去。 轻雅呆了呆,道:“怎么突然走了?” “人家是大司乐嘛,决赛结束了又不是第一,呆在这里又没意思,不走干嘛。”荆燚笑吟吟道,“不过还算他聪明,本届也没拿奖金,算作竹林苑充公了。作为一个官家,挺不错的。” 轻雅呆然,道:“然后呢,那我们也可以走了?” “别呀,事情还没完,怎么能走呢。” 荆燚笑吟吟道,“乐师大会决赛,是一个很好的宣传。观赛的人可以拜师,参赛的人可以在这里收徒,还有大户会邀请乐师回家里演奏。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比寻常的街头卖艺赚得多得多呢。” 轻雅一挑眉,道:“你要收徒吗?” “不收呀。”荆燚笑吟吟道。 轻雅二挑眉,道:“你会去大户人家演奏吗?” “不会呀。”荆燚笑吟吟道。 轻雅连挑眉,道:“那不就得了。说这么多又不做,没事了就走呗。” “等,一,下。” 荆燚忽然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盯着轻雅道:“还有事呢,你忘了么?” 轻雅呆然,道:“还有啥事?” 荆燚认真道:“你要帮我卖乐器啊,有一推车乐器呢。” “……” 轻雅目瞪口呆。 荆燚拖着轻雅,走到那边宦牧收集乐器的地方,道:“你看,都在这里了。一共是十五样乐器,还带着签名,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嗯?对了,你的乐器呢,似乎还没签名。” 轻雅交出乐器,尴尬了半天,道:“我不会写字。” “哎,算了,反正重点是小珏签名的那把琴。”荆燚笑嘻嘻道,“只要卖掉那个,估计不止本回来了,还有赚。其他的你就随便卖,买了多少是多少。” 宦牧把师珏的琴拿出来,琴上有师珏的朱砂签字。 轻雅干笑,原来弄的朱砂红漆是为了这个。 “没想到小珏还挺配合,”荆燚笑嘻嘻地瞅瞅琴,道,“就这么一把琴,少说也能卖个一两千银子。” 轻雅一呆,道:“那么多?” “现银的话,平时也没人会带更多了。想卖更多,就要走银票,不过那东西我个人不太喜欢,太容易坏掉。”荆燚笑嘻嘻道,“总之这里交给你们了,除了小珏那把琴低于两千现银不卖,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轻雅一呆,道:“那燚大叔,你要干嘛去啊?” “来,号码牌给我,”荆燚笑嘻嘻地一伸手,道,“我去兑换奖金。” 轻雅早就忘了这回事了,还是宦牧从行礼里找出了号码牌,拿给了荆燚。轻雅干笑,这个乐师大会的流程还真是细致到让人嫌烦。 “好了,那我就去玩了,你们好好卖乐器。”荆燚笑嘻嘻说着,又特地在宦牧耳畔叮嘱道,“你负责保护好小雅,有任何事叫小竹或者其他管事来帮忙。” 宦牧敬然道:“是,遵命。” 眼见着荆燚走了,轻雅才反应过味儿来,看着小推车上的乐器们,好是无奈。 “刚刚燚大叔是说,他去玩了,对吧?” 宦牧笑笑,道:“燚前辈要玩,就让他去吧。这些乐器也是因为轻音才弄来的。现在你来处理掉,也是应该。” 轻雅想了想,也是,道:“可是,这么多乐器,要怎么卖?而且,有人会买嘛?” 宦牧好笑,道:“我也没卖过,不然咱们先推到人多的地方试试。” 轻雅哭笑不得,只能照做。 小推车刚刚推出候场区,轻雅就看到钟耒在路口等着。尴尬。这路就这么窄,让也不是,退也麻烦。轻雅正要转头向宦牧求助,忽然听到钟耒开口。 “老夫要买,方才燚大师用过的琵琶。” 哎? 轻雅顿时就蒙了,呆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要卖的?” “燚大师的小心思,很容易就明白了,只是没想到是让你来卖。”钟耒慈祥地笑笑,道,“如何?要多少,你开个价罢。” 轻雅呆然,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恐怕荆燚最初的确没这个意思,但是被钟耒点破,就顺势而为了。 “看!那边是在卖刚刚大师们演奏过的乐器!” “哇,真的呀,还有签名呢!” “珏大师!给我珏大师的琴!谁都不要跟我抢!” 只是轻雅一呆间,小路上瞬间拥过来一大群人,一下子冲到小推车面前。轻雅呆然看着宦牧拦住人群,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里是窄路,迎面只有一个方向有人。要是被四面八方的围住,自己肯定要吓得坐在地上。 钟耒依然慈祥地笑着,站在最前面问道:“燚大师的琵琶,卖多少银子?” 轻雅想不出来,道:“你出个数呗。” 钟耒缓声道:“一千两……” “我出两千两银子,卖给我!”后面突然有陌生人抢着说道。 “……黄金。”钟耒缓声说完。 顿时没有人再敢出价。 轻雅眨眨眼,茫然地问宦牧道:“黄金是什么?” 宦牧轻咳,小声道:“也是一种钱。” 第一〇九章抢购一空 轻雅呆了呆,道:“也是钱哦,那我要两千。” “成交。”钟耒立刻说道,“老夫知道燚大师喜欢真金现银,已经叫人备好。老夫马上叫管事去搬,稍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轻雅呆了呆,原来这个人能正常语速说话啊,那平时说那么慢是要急死谁? 随后,荆燚的粉色琵琶让钟耒仔细包了起来,等金子拿到便可带走。 一时间,人声鼎沸。 围观的群众呼声最高的就是师珏的琴,所以接着就开始卖师珏的琴。轻雅犹豫着说出预估价的时候,本来以为没人应声。然而很意外的是,叫买价格迅速飙高至白银五千两。轻雅立刻说出一定要现银的时候,价格就这么终止了。 没人带着五千两以上的现银。 “能带着五千两现银的,也算不错了。”钟耒在一旁坐着小歇,见状慈祥微笑,道:“若燚大师不是非要真金现银,就这两把乐器,各个都能上万了去。” 轻雅呆然,完全不懂,道:“我只是帮忙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钟耒笑然道:“人在江湖,自然要有生财之道,才能生存。燚大师很聪明,卖掉这些,估计余生都不愁。说不定乐师会的人看到如此商机,明年也会学着这样安排乐器。” 轻雅依然不懂道:“这样感觉,怪怪的。” 钟耒笑道:“仰慕者愿打愿挨,如此甚好。说不定你不卖,人家还不干呢。” 买下师珏琴的大户,也在一旁等着家人拿钱取货。 这个时间里,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直接点名报价。蜂拥上来的人群被宦牧奋力拦住,但是拦不住那报价声。 轻雅顿时有点晕,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钟耒慈祥地笑笑,走了出来,帮轻雅理清乐器的样式。然后让轻雅先卖低名次的乐器,不时穿插着高名次的乐器来卖,这样既能保证人气也能保证竞价。 轻雅茫然未懂地拿起林飔冉签名的二胡,一百两卖出去了才想起来那二胡是坏掉的。轻雅忙想叫那买者退些钱,但那买家似乎以为轻雅反悔了,头也不回地抱着二胡迅速跑走了。 轻雅直接蒙了,这听众再不懂音乐,也不至于坏掉的乐器都看不出来吧? 钟耒笑呵呵解释道:“那人买的是签名,并非乐器。” 轻雅呆了呆,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么?” 钟耒笑然道:“有人稀罕,你能如何?” 轻雅无言以对。 “还有,你不知道价格,就别叫价了,直接竞价拍卖。”钟耒提议道,“这有这么多人绝对能把这些乐器都卖上个好价钱。” 轻雅想了想,有理。 于是照做。 随后的乐器拍卖很是顺利。乐器渐渐少,银两也堆满了小推车。不多时,两千两黄金和五千两白银也都搬来了。钟耒离开之前,还特别细致地交代乐师会管事,务必负责将这些银两送至荆燚所在的水仙苑。 轻雅也算松了口气,啊,这下就不用担心怎么搬运这些银两了。他正还想说,这么多的金银,也不知道荆燚要求付真金现银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现在的状况。 哎,卖个东西,真是累死了。 轻雅看看已经散掉的人群,还有一车银子,疲倦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宦大叔,你也来歇一下吧。”轻雅有气无力道,“这些就让它先堵着路吧,等燚大叔来了让他收拾。” 宦牧笑笑,道:“坐着不方便反应,还是站着安全些。” “哈?” 轻雅不懂。 “比如这样,你在反应的时候,就会伤到自己哦。” 手刀一击随声而至,轻雅顿时警觉,惊然闪躲又被椅子绊倒,快要摔倒的时候又被扶住。轻雅抬头,就见声音的主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轻雅忍不住递过去一个大白眼,就知道是荆燚。 “好啦,逗你的,坐着吧。”荆燚笑嘻嘻地丢过来一包点心,道,“辛苦啦,成果不错嘛。” 轻雅呆然,拿过点心来吃,还顺便递给宦牧吃。 宦牧笑笑,这孩子真乖。 “嗯?怎么你的那把琴没人买吗?” 荆燚拿起小推车上仅剩的一把琴,还没来得及转头询问轻雅,就听那边有人说话。 “这个要开始卖了吗?” 一声出,呼啦又围过来一群人。 看了看眼前期待的人群,荆燚古怪地看向轻雅,道:“你是要留着这琴吗?” 轻雅累得头晕眼花,茫然道:“还有琴吗?我以为我都卖掉了。银子太多了看的眼睛都花了。” 荆燚瞅了瞅已经彻底打蔫的轻雅,好笑道:“那我卖了哦。” 轻雅无力地点点头。 那边,在荆燚笑吟吟地忽悠下,开始不停地加价。 这边,轻雅一手扶着头,一手捏着糕点来吃。 最终是一个小公子竞价得手,成交价一千二百两白银。 轻雅呆的连糕点都掉回油纸上了。 不是吧,他用过的琴卖了这么贵? 虽然刚刚已经被大量的金银麻痹,但那都是别人的东西。轻雅还从未想过,自己用过的琴也有如此价值。 小公子看看琴,不悦地嘟着嘴,道:“为什么这琴上没有轻雅大师的签名?” 轻雅吓得差点把糕点都掉在地上,还好及时用气壁拦了一下,捡起来还能吃。 “这个嘛,他忘记了。”荆燚笑眯眯地说道,“来给我一下,我现在让他签。” 小公子点头,把琴递过来。 荆燚接过琴,直接递到轻雅面前。 轻雅古怪地望向荆燚,咧嘴。 “燚大叔你搞什么啊?”轻雅小声道,“我都说了我不会写字,你让我写……我不会写我名字哎。” 荆燚笑吟吟地小声道:“雅字你总会写吧,你琴上就有,那么常见了。” 轻雅想了想,道:“但是,我不会用笔哎。” “哎,没那么麻烦。”荆燚好笑道,“你就像轻音上一样,用手指划个字出来,就得。” 轻雅尬然,道:“那是琴,能划得动嘛?” “哎呀,这是桐木,没那么硬。”荆燚笑嘻嘻道,“你稍微用点内力,就能流畅地划出字来了。” 轻雅想了想,点头,尝试着在琴上划字。 内力稀微,效果显著。 轻雅顿时松了口气,划个字就划吧。 大约就是见多了,感觉自己随手一写的字,和轻音上面的字差不多。轻雅不满意地撇嘴,看来不能光学识字,还要学写字,不然这种情况真是尴尬的很。 荆燚微微一笑,拿来琴给小公子。 小公子很满意地拿着琴走了。 人群也就那么散去。 “哎——” 荆燚伸了个大懒腰,满意道,“不错不错,收获颇丰。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好吃好喝一阵子了。哇,这里还有金子哎,谁这么大方?” “耒爷爷。”轻雅应道。 荆燚顿时笑僵了一下。 “怎么了么?” 轻雅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是,小耒买了我的琴?”荆燚猜测道。 轻雅点头,道:“对。” 荆燚啧舌,道:“让小耒拿了我签名的琴,可真是给他们耒乐府长脸啊。估计能他下一季的学费翻倍还不止。” 轻雅不懂,那些都是什么鬼。 “算了,反正都卖了,也成,民间想弄点金子可不容易。”荆燚笑嘻嘻看着这一堆金银,随手打包了一袋银子,递给轻雅,道,“这些是你的份,四百两是奖金,剩下的就是你帮我卖乐器的劳务。” 轻雅茫然接过,没料到入手有这么沉,手中一个不稳袋子滑落,直接砸到脚了。 啊,好痛! 荆燚也是服了,道:“你刚刚收了这么多银子,不知道银子很重吗?” “那些都是宦大叔拿的,我只负责竞价了啊。”轻雅好痛地躲开那包银袋子,头脑稍稍清醒了些,道,“而且燚大叔,我也用不了这么多。外出拿着也是麻烦,要不都给你了好了。” 荆燚好笑,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个不能错。” “但是你要运这些回去,还能有管事的帮你送。可是我和宦大叔出去玩,带这些不值得送,也不方便,还不如你一起拿走呢。”轻雅想了想,道,“我拿一些近期花费就好。” 荆燚想了想,笑眯眯道:“也成,你俩也没个安身所,我还能有个毕方谷。要不这样,这些银两先放我那儿,有需要的话你们就来找我。不过我也算漂泊不定,有事得让轻音提前叫我,它知道怎么找我。” 轻雅点点头,从自己那份的袋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顺手塞给宦牧,让他保管。 宦牧习惯性的接下,贴身放好。 “小雅,好歹你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拿吧?”荆燚真是笑了,道,“你到底是跟着小牧走江湖,还是带了个跟班走江湖啊?” 轻雅眨眨眼,道:“可是宦大叔比较会算数,我拿着容易数错钱。” 荆燚顿时噎住。 宦牧笑笑,道:“燚前辈,您放心。小雅交给我照顾,我必会保他周全。” 荆燚哈哈大笑,一边叫来管事们把银两清点装箱,一边有趣地瞅瞅轻雅和宦牧二人。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轻雅立刻应道:“宦大叔说,等这里事情结束了,就带我去好玩的民间乐坊玩。” “哦?”荆燚有趣道,“在哪里啊?” 宦牧应道:“在郢中。” 荆燚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道:“郢中啊——” “郢中怎么了吗?”轻雅奇怪道。 荆燚笑吟吟道:“没怎么,我还想说,你们要没地方去,可以来我家玩儿会儿。” 轻雅挑眉,这么不走心的回答,也真是明显得过头了。 “不过小雅,你要去乐坊的话,总是不可避免会弹琴。”荆燚笑吟吟道,“如果发生了任何神迹,你就说是你自己做的,明白吗?” 轻雅一呆,道:“神迹?我只是去玩的,不一定会弹琴吧。” “我是说万一。”荆燚不放心地叮嘱道:“一旦用到了神迹,你就说是你弄的。而且,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动武,你身体承受不住。小牧,这点你要盯着。” “是。”宦牧应声。 轻雅怔了怔,道:“燚大叔,我是去乐坊玩的,就算要弹琴,借一把就好了,不一定非要用轻音。” 第一一〇章浊世清魂 荆燚扬眉,道:“官乐坊是会准备统一的乐器,民乐坊哪儿有那么大资本还准备乐器。都是自己负责自己的份,弄坏了要自己赚钱来修换。你若是要去民乐坊,肯定要用自己的乐器。” 轻雅一呆,道:“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荆燚笑吟吟地点头,道,“而且哦,民乐坊多是独奏,少有官乐坊那种大合奏。万一你不留神玩出个神迹,连锅都没得甩。” 轻雅呆呆然,疑惑道:“平时演奏的时候,也不会用到神迹吧?” “你是这么想的,老家伙可不会那么想。”荆燚有趣地说道,“你忘了吗,旁人弹它是无声的,那是它心情好。若遇到它心情不好,直接割破人家手指都很正常。但这对于普通的琴来讲,正常吗?” 轻雅顿时皱眉。 也对哦,带着轻音出去,怎么都会被发现和寻常有异。可是轻雅偏偏又只想带着轻音出去,只有和轻音一起走的江湖才叫完美。 荆燚扬眉,叫管事把装箱好的金银运到外面装车,又叫宦牧帮忙盯着。等他们都走远,荆燚才继续笑吟吟地与轻雅说道。 “你听着,我教你哦。如果那老东西正常防卫,你就说是你的琴上有机关,碰到受伤了活该。如果演奏过程中有什么奇怪效果,你就说是你的特技,密不外传。总之无论那琴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你都说是你自己做的,就好。” 轻雅呆然道:“那要是旁人让我用其他乐器演奏,没效果了怎么办?” “那更简单啊。”荆燚笑吟吟道,“你直接说自己不在状态,或者说用不惯陌生的琴,就好。” 轻雅一怔,扬眉道:“燚大叔,你这瞎话编的一套一套的,都用不着过脑子啊。” “啊哈哈,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荆燚笑道,“生活久了,自然就这样了。” 轻雅呆呆道:“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是骗人的哎。” 荆燚笑吟吟道:“是不太好。” 轻雅自己想了想,丧气道:“但是不这样,好像也不行。之前在官乐坊闹出那么大的乱子,全是靠师珏和嬛姨帮我压下来的。可是现在,只能靠我来保护轻音了。” 话是这么说的,轻雅还是好别扭,不喜欢骗人,骗人不好。 荆燚笑吟吟地瞅了瞅轻雅,道:“小雅,教给你一句话。原文有一群废话,不过这句还算比较经典。” 轻雅认真,听着。 荆燚笑吟吟道:“余奈何兮莫当语,安浊世兮抚清魂。” 轻雅茫然,道:“什么意思?” 荆燚笑吟吟解释道:“有很多话不能直说,但是心里明白就好。” 轻雅一呆。 荆燚难得认真地说道:“小雅,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你也必须要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好人,也有坏人。隐瞒和欺骗,无论以任何理由,都是不好的。不过小雅,有些事,你必须要抉择一个轻重。比如那老东西,它的确强的过分,放到外面当真容易惹事。所以你必须选择,是保护它重要,还是不说谎重要。” 轻雅心里有些小委屈,道:“我不喜欢这种选择。” “我也不喜欢,不过这种事当真无可避免。”荆燚稍稍惆怅地轻叹,道,“就好像当初,师父选择死去,最终留下一个我。若非如此,恐怕毕方谷已经被十万铁骑踏平,荡然无存。” 轻雅一怔,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荆燚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 荆燚笑嘻嘻地,见金银箱子搬到最后一波,便拉着轻雅往外走,去找宦牧。 “时间不早啦,这里也该散场了。”荆燚笑吟吟道,“要不咱们顺路一段,到了丽都再各走各的?” 宦牧应道:“可以。” 轻雅忽然反对,道:“不行,我不要走城里。宦大叔,咱们走外面吧,城里不好玩。” 宦牧笑笑,道:“如今深秋入冬,树木萧索。你走野外,也没什么玩的。” “哪儿有,你看着竹子不是绿油油的吗?”轻雅就是不依,道,“而且往那边走,有山有水,还有绿油油的大草。” 宦牧轻咳,道:“那是灌木。” 轻雅被景色吸引了,好奇道:“好有趣啊,这里的树木到深秋都还是绿的,和我以前呆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宦大叔,我想去看。” 宦牧笑笑,孩子就是孩子。 “那边也正好,从那边过去,离郢中也不远了。”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去玩吧,有缘再见。” 宦牧敬然,道:“前辈慢走。” “啊,对了。”荆燚忽然道,“乐师大会结束,警惕松懈。你们自己走的话,千万小心些。” “多谢提醒。”宦牧敬然应声。 荆燚笑眯眯的。 “大叔,你自己才要小心点。”轻雅做鬼脸道,“城里一点都不好玩,人多闹事的更多。你带着这么多钱,很容易被打劫的。” “放心,我不有事。”荆燚哈哈大笑,道,“走喽!” 荆燚和乐师会管事的车马队,悠然离去。 “咱们也走吧。”轻雅说道。 宦牧点头,带着轻雅往丽山秀水那边走去。 天色未晦,温度仍凉。 轻雅欢快地扑到灌木丛上,好奇地玩着乱糟糟的小叶子们。宦牧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心里也有一点点安慰。 这孩子,总算有些真实的笑意了。 还记得初见那时,轻雅茫然不懂,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而轻雅现在能像这样放开了玩,像寻常人家的小孩一样欢笑,也多亏了这些日子里荆燚的耐心教养。 孩子,就该是孩子。 山风悠然,似乎有什么气息划过。 轻雅和宦牧同时一愣。 轻雅正要回头,被宦牧迅速轻力地按住。 “别出声,莫要打草惊蛇。” 宦牧小声说着,随手从灌木上摘下一片叶子,假装举起来在看。实际上,宦牧是借着叶面上蜡质层的反光,查看后面的动态。 轻雅一脸茫然地瞅了瞅宦牧,也学着摘了一片叶子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拿在手里的叶子,就是反着白光罢了。 “只是个普通的小卒子,连武功都不会。”宦牧笑笑,放下叶子,道,“不用理他,应该只是奉命跟随,不会怎么样的。” 轻雅呆然道:“宦大叔,你眼神儿真好。我什么都没看见。” 宦牧笑笑,道:“我也看不真切,主要还是分析。” “哦。”轻雅呆然道,“要不咱们往里面走走,这样他们就跟不上来了。我总觉得那帮当官的不怀好意,最好还是甩掉比较好。” 宦牧笑笑,道:“也好。” 说着,二人轻功一展,跃然而至丽山之中。 后面跟随的兵卒慌忙地越过隐蔽的竹林,往前走了几步,张望着确认跟丢,赶忙转头往回跑,打算回去报告。 果然有人啊。 轻雅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总觉得,周围还有其他人,只是隐秘在竹林之中,不易察觉。然而张望了片刻,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转头,看看宦牧毫无察觉的模样,轻雅也不确定了。 大约,只是错觉吧。 轻雅不再多想,欢乐地扑向密林深处,玩儿去了。 那边,兵卒还没跑多远,忽然一顿,猝然倒在地上。 死了。 竹叶摇曳。 杀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似乎不是自己动手的一般,靠在竹桠上,闭目酣然。 “我说,这样暴露踪迹的人,下回不要用了。”一人善面微笑,道,“都已经跟你们说过,这乐手之中,有会武之人,你们竟还是如此不上心。这可不行。” 伍长赶忙行礼道:“三公子,实在是万分抱歉。这丽都之中,习武的兵卒不多。上面将所有精锐的兵卒都用来跟踪荆燚和师珏,此处稍有怠慢,也是无可奈何。谁能想得到,一个小孩子,竟然有如此武功。” 话音刚落,伍长瘫软倒地,死了。 “不听指挥还有理了,真是,这兵到底是谁带出来的。”三公子笑意盎然,看看剩下的三个兵卒道,“你们几个,可还有话说?” 那三个兵卒噤若寒蝉,只是敬然行礼。 三公子满意笑道:“好了,你们几个把他们俩收尸,带走吧。” 三个兵卒连忙拿起尸体,赶忙离开了。 三公子手上一挥,洒然打开折扇,意思地摇了摇,柔声道:“小银,那孩子,可是你上次,在望海城外见过的那个?” 杀手立刻从竹桠上坠落下来,旋身而跪,道:“不错,属下确认,这孩子,就是那个孩子。而且孩子身边的男子,也是上次将属下逼退之人。” “哦?”三公子笑颜温柔,道,“那个男子,可不是寻常百姓。看身手,倒像个训练有素的护卫。” 杀手敬然道:“公子的意思是?” “暂时还没什么意思,不过,找人盯住他们的动态。” 三公子柔声说道:“说不定,日后有用。” “是。” 杀手得令。 丽山秀水,风和日煦。 不料时过几日,秋来入冬,竟然下了一场小雪。 小雪过后,天气真的是凉了。 官道之上,也是寒凉人少。 轻雅心情很好,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不安分地到处观瞧。一旁,宦牧笑然看着轻雅,步伐稳健。 要不是这场雪太冷了,这孩子,估计还得钻在山林里面多玩几天。但是实在是凉了,不能再在住在外面了。从山林出来,沿着官道往北走一点,就可以看到郢中城。 正想着,宦牧抬头,已经看到了城门。 “哇。” 轻雅扬手一指,笑眯眯道,“什么,中,南,门。” “那是郢中南门。”宦牧笑笑,道,“来,我带你进城。” 说是进城,宦牧却绕开了城门,往偏僻的地方去了。 轻雅一呆,停下了脚步,奇怪地说道:“大叔,城门在这边,那边什么都没有。” 宦牧笑笑,耐心道:“这里是郢中,靠近中都,属于中心城市,是以进出城查的比较严格。如果没有户籍和路引,是不会被放行的。” “我有户籍啊。”轻雅拿出青铜牌,道:“我之前用过这个牌子,他们看了就让我过了。” 宦牧见了,一怔,道:“你怎么会有圣乐坊的户籍,你不是江湖乐手么?” 第一一一章初来之警 “嗯。” 轻雅稚气道,“这户籍是我和师珏打赌赢到的,不过我做江湖乐手,是因为我不想去圣乐坊。我还是比较喜欢江湖。” 宦牧愕然,道:“打赌?赢到的?” “对呀。” 轻雅稚气道,“师珏说,只要我演奏的曲目让他承认好听,他就给我圣乐坊的户籍。” 宦牧难以置信地看着轻雅,心里着实没想到,这小孩子,竟然还被师珏夸赞过。不过片刻,宦牧心里也就明白了。什么打赌,只是个幌子。多半是师珏想要从把这孩子抢到自己麾下。是以随便找个借口,让这个孩子算是圣乐坊的乐师了,就好。 在看轻雅,一脸稚气,一看就是对这些毫无所知。 宦牧真是笑了。 “你是不是傻?明明有圣乐坊的户籍,还乐意在江湖流浪。”宦牧好笑,道,“你可知道,去了圣乐坊之后,会有多么优厚的待遇?” 轻雅奇怪道:“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有的钱,也足够衣食无忧啊。” 宦牧笑笑,道:“不过你在民间学,终究还是会去圣乐坊。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去,比较省时间。” 轻雅惊讶道:“但是那样,就看不到江湖上好玩的东西了啊。反正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一点都不好玩。” 宦牧轻叹一声,道:“好吧,你也还小,需要多点时间到处见识见识。” 轻雅微笑,道:“那,咱们拿着这个,能不能从大门进了?” 宦牧好笑,道:“圣乐坊的户籍也是路引,肯定可以进的,不过这个只能一个人用。” “哎?这样的吗?”轻雅不太懂。 宦牧略微思考,道:“说起来,我记得圣乐坊的户籍属于官籍对吧?” “嗯。”轻雅道,“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就好办了。”宦牧笑笑,道,“官家是容许带私人护卫的。进去的时候,你就说我是你的护卫,就可以进去了。” “哎?”轻雅呆然道,“又要骗人吗?” 宦牧好笑,道:“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偏门?” 轻雅想了想,摇头道:“不要。我又没有做坏事,才不要从什么偏门进去。要进城就要光明正大的走正门,大叔也跟我一起走正门。” 宦牧笑然点头。 轻雅开心地准备进门,但是门卫拿到青铜牌的时候,完全不信。 “这是你的户籍?”门卫严肃皱眉道,“圣乐坊什么时候有如此年幼的乐师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轻雅微笑,道:“反正这就是我的户籍。” 门卫皱眉,道:“你这是假的。” 轻雅奇怪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假的?理由呢?” “你这个年纪,在圣乐坊里也就是学徒罢了,怎么可能有乐师户籍。”门卫扣押户籍,道,“你涉嫌恶意造假户籍,这个户籍我没收了。看你是孩子,就饶你一次。赶快走,不然就把你抓起来。” 轻雅顿时火了,道:“我的东西你给我拿回来!凭什么你说没收就没收?!” 门卫亮出长矛,道:“再不走,我就把你抓起来。” “就凭你?” 轻雅目光顿时就冷了,一把握住长矛前半,直接扭断。旋手一转,矛头直指那门卫。 门卫一呆。 “无论真假,我的东西,你就应该给我拿回来,还轮不到你来没收。”轻雅冷冷道,“再说,凭什么你一句话说假的就是假的,理由呢?还是说,你看我是孩子,所以打算明抢?” 门卫直接愣住,心里却在想,这个孩子有着如此武功,根本没必要带护卫。 他们绝对有问题。 “你干嘛呢?怎么这么慢。” 旁边门卫长皱眉过来,道,“不是说了,有疑问就暂留上报,不要耽误后面的人进城。” “抱歉。”门卫立刻双手奉上轻雅的青铜牌,道,“请您看看这个户籍。” “什么啊?”门卫长接过来,一看,惊然道,“呦,轻雅?这不是天下第五的雅大师么?” 门卫一愣,道:“您是说这个孩子?” “废话,当然是孩子。”门卫长怒斥道,“你没听说吗?今年乐师大会决赛,有个十岁小乐师,技艺卓绝惊艳众人,堪比大司乐师珏大师。说的,就是这位轻雅大师。” 门卫茫然,没听说过。 “你这个木讷脑袋,偶尔也要关注一些流行消息好不好?”门卫长斥责了,转头笑然面对轻雅,奉上青铜牌,道,“雅大师,不,雅大人。手下人无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轻雅拿回青铜牌,道:“这是我护卫。” “哦,好的好的。”门卫长恭敬道,“请雅大人及护卫进城。” 轻雅往里走了半步,才想起来,随手把手中的断矛丢到地上,道:“这个是他先动手,我只是防卫而已。”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门卫长严厉地对门卫道,“还不快向雅大人道歉。” 门卫行礼,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大人了,请您海涵。” 轻雅做了个鬼脸,道:“长矛我就不赔了,道歉嘛,我也收下了,就这样。” “是是是,”门卫长恭敬道,“请您进城。” 门卫放行。 轻雅与宦牧进了城门,还能听到门卫长斥责门卫的声音。 没走几步,轻雅莫名就开始笑。 “没想到乐师大会的事,已经传到这里来了。”宦牧微微皱眉,道,“小雅,你名气不小。” “哈哈,也是碰巧有人认识吧。太逗了,还雅大人,哈哈!”轻雅边笑边走,道,“你刚刚看到那个卑躬屈膝的模样了么?还说我堪比师珏,真是逗死人了。” 宦牧笑笑,道:“习惯就好了,官话都是这么说的。” 轻雅收了笑,淡淡道:“所以我才讨厌官家。不光势利眼,还这般阿谀奉承,真不嫌恶心。” 宦牧笑笑,道:“别这么说,会这样,也有诸多无奈。” “不管怎样,总算进城了,真够折腾的!” 轻雅欢快地伸了个懒腰,微笑道:“大叔,咱们现在就去你说过的那个民乐坊吗?” “不急,先去和故人打个招呼。”宦牧笑笑,道,“小雅,你也来认识一下,万一有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轻雅呆了呆,疑惑道:“故人,谁啊?” 宦牧笑笑,道:“以前的朋友,他在郢中负责收集情报。” 轻雅还是没懂。 宦牧笑笑,道:“和孙焨一样,我们都是从枭锐禁军出来的人。现在散布在天下各地,各自生活,顺便收集情报。” “哦。”轻雅恍然道,“就是会知了叫的那个。” 宦牧笑然点头。 轻雅想了想,疑惑道:“大叔,是不是那些人里面,只有你在到处闲逛啊?” “当然不是。”宦牧应道,“出来走江湖的不少,偶尔也会遇到。不过收集情报的话,还是要有个固定且隐秘的地点比较好,不然散出去的眼睛回报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回报。” 轻雅呆了呆,道:“不会被发现么?” “被发现也不会怎样,我们现在不属于任何势力。”宦牧好笑,道,“这样的情报汇总,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更安静的活下去。会这样的地方不少,所以并不招风。” 轻雅想了想,并不是很懂。 “你随我来。” 宦牧带着轻雅穿城而过,目的明确。 轻雅跟着宦牧在街上走,目光好奇地扫视着两旁的景色。 郢中很热闹,感觉和中陵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郢中也分内外城。内城,属于官府官兵官乐坊总是官家的地盘。进门处有官兵严格把守,不允许寻常百姓进入。而外城,属于繁华热闹的商业娱乐场所,没有特别的限制,是以到处都是人满为患。 郢中,还真是繁华的很。 不说别的,光是民乐坊,轻雅就看到了七八家。莺莺燕燕的乐曲从乐坊中传出来,听得骨头都要酥掉了。乐坊前还有漂亮的女子俏然站在门口揽客,轻雅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路喧嚣,宦牧没有停,头也不回带着轻雅穿过数条街道,又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家茗铺门前。 此处,人流络绎不绝,却静的有几分雅致。 轻雅回头看看身后的热闹街道,转头再看看眼前的安静茗铺,顿时安静得很,不敢大声说话。 “宦大叔,这是哪里啊?” 轻雅小声问道,好奇地张望着这处别有风格的场所。 “烟锁茗铺。” 宦牧解释道,轻然吹出一声蝉鸣。 轻雅呆了呆,道:“这是做什么?” “暗号。”宦牧笑了笑,稍等了片刻,轻声道,“来,往里走。” 说着,宦牧掸衣衫出声,进了店门。 轻雅乖乖跟着进门,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个茶楼。 嗬,起了个这么吓人的名字,还以为是什么高雅的场所。 刚进门,就有人迎了出来。 “宦老板,今日来得很早嘛。”茗铺老板陆洴亲自来迎,笑然恭敬道,“您要的雅间已经给您备下了,请随我来。” “甚好。” 宦牧应声,带着轻雅,随陆洴往里走。 嗬,这瞎话真是说来就来,马虎眼打得好溜。 轻雅撇嘴,大人的世界好难懂。 陆洴带着二人进到茗铺里,没停,而是绕了个弯子,走到了茗铺后面,陆洴的私人住所处。陆洴小心地看了一眼无人跟踪,便带着二人进到了会客室内。 轻雅一进来,就很自觉的找了个位置坐下。走这么一长段路,可真是累死了。 “阿牧,你还好吗?”陆洴关上门,立刻问道,“一早听说你受伤了,可没想到伤的有这么严重。你这左眼,还能看到东西么?” 轻雅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快,跟炒豆子似的,吓一跳。 宦牧笑笑,道:“洴兄多虑了,我只是皮肉烧伤,没有伤到眼睛。” “那帮官家也真是的,没事插手江湖的事做什么,费力不讨好,徒惹麻烦。”陆洴皱眉,道,“阿牧,你也是,遇到这种情况还犹豫什么啊。你若动手杀人,根本没人能伤得了你。” 宦牧笑笑,道:“一是之错,不可一错再错。杀人,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是,你是没有杀,但是到最后,人还是都死了。”陆洴不赞同道,“如此,还不如你把他们都杀了,至少你就不会被伤成这样。” 第一一二章朝露苦短 宦牧轻叹,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轻雅呆呆看向陆洴,这人说话不会咬到舌头吗?而且宦牧居然都能跟上啊,这么快的语速,轻雅都没太反应过来呢。 正巧,陆洴也向轻雅看了过来。 目光对上,陆洴一怔,皱眉道:“阿牧,难道这个孩子,就是九皇子吗?” 宦牧呆了片刻,好笑道:“不是。这孩子,是和我一起走江湖的同伴,是个江湖乐手,叫轻雅。小雅,这是原枭锐禁军的老朋友,暗器高手,陆洴。” 轻雅乖巧点头,道:“洴大叔好。” “轻雅?” 陆洴想了想,恍然道,“哦——是不是今年的那个天下第五的天才乐师,雅大师?” 宦牧怔然,道:“你听说了?” “听什么说啊,传言哪儿有那么快,当然是让眼睛传话过来的。”陆洴道,“不过我听说,这次乐师大会出现了两大神迹,一个是燚大师的晴天飘雪,另一个就是雅大师的古老画卷。真没想到,做到那种神迹的乐师,竟然只是一个孩子。” “那个不是神迹。”轻雅呆然道,“那个是乐曲自然产生的画卷。” 陆洴笑然道:“怎么可能!平常的乐曲就是乐曲,怎么可能会有画卷一类的效果。阿牧,你说是不是?” 宦牧点头,道:“的确如此。” 轻雅一呆。 不禁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轻音。 这种事情,比起轻音能做到的神迹来讲,简直不值一提。 原来,这种东西,也可以被称为神迹吗? 只要演奏出旁人无法演奏出的效果,就可以被称作是神迹。 这样的话,也挺好。 轻雅微微一笑。 宦牧看了一眼轻雅,对陆洴说道:“洴兄,这孩子本就有天赋。在乐师大会时,又受到了燚前辈的点拨。如今的他,能做到这种神迹,也算正常。” 轻雅乖乖听着,又学到一个借口。 陆洴接受了这个说法,笑然道:“不过阿牧,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敢去见燚前辈。我记得那次之后,你有好几次能找到燚大师,最后都没有见得。” 宦牧笑笑,道:“这次也是意外,不过,却感觉了了一桩心愿。” 陆洴又看了看轻雅,对宦牧道:“怎么,你这次来,打算在附近多留几日?” 宦牧点头,道:“小雅想见识一下民乐坊,所以我会带他在附近稍停段时日。会停多久还不清楚,不过走之前,肯定还会过来打个招呼的。” 陆洴一怔,道:“民乐坊?难道你说的是……” 宦牧笑然点头,道:“这里能让小孩子进的,也只有那里了。” “这和小孩子没什么关系吧?干净的民乐坊又不止那一个。”陆洴疑惑道,“阿牧,不是我说你。那里的事,你也该放下了。兄弟之中,可就你还在为曾经的事情郁郁寡欢了。说真的,没必要。” 宦牧笑笑,道:“在郢中,旁的乐坊都是假干净,只有那里是真干净。”见陆洴还是疑惑,宦牧笑然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好吧,你觉得好就好,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陆洴微微皱眉,低头看看轻雅,疑惑道:“孩子,你真的不是九皇子么?” 轻雅怔然,转头问宦牧道:“韭黄子是什么?韭黄的儿子吗?” 宦牧轻咳,道:“九皇子,是皇上的第九个儿子,不是韭黄的儿子。” “哦,”轻雅转头应陆洴道,“我不是九皇子。” 陆洴仔细打量着轻雅,对宦牧道:“阿牧,你给我交个实底,他到底是不是九皇子?” 宦牧轻笑,道:“这个……其实我不清楚。是燚前辈说,这孩子是乞丐出身,而在乞丐之前,查无所踪。若他真是九皇子,我想,燚前辈是不会不知道的。所以我认为,他应该不是。” 陆洴皱眉,道:“但是阿牧,他真的很像。十岁孩子,喜欢乐律,和寻找条件一模一样。” “这要说一样,那像的人也太多了。”轻雅不悦地直接说道,“天下有那么多的孩子,十岁左右会乐器的,肯定不止我一个!远了不说,就说参加乐师大会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呢。” 陆洴一怔,对宦牧道:“你看吧,这孩子不大,脾气还不小。说起话来这么横,一看就像个娇生惯养的皇子。” “我才不是皇子!我是江湖乐手。” 轻雅气鼓鼓地说道。轻雅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是乞丐,但更不喜欢有人说他是其他莫名其妙的东西。 什么韭黄子,真是莫名其妙的! 陆洴皱眉。 宦牧笑笑,道:“他真不是,你别乱想。” 陆洴皱眉,道:“我还是让人稍微查一下的好,万一要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 宦牧笑笑,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必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还不知道罢。郢中前几天刚找过一遍小孩子!”陆洴说道,“明面上是说有贵族的小孩走失,但是官府只是把城中的乐坊查了个遍,明显就是在找九皇子。你们现在去乐坊,万一被人发现了,说不定要被抓去盘问一番。” 宦牧笑道:“不至于,查过一遍,他们也不会再查第二遍。” “这可难说,”陆洴道,“时间拖得越久,九皇子的事,就越来越急。中淮那边都闹出了杀人事件,你听说了吗?” 宦牧一怔,道:“竟有此事?” “那帮禽兽不如的东西,从乐坊里抓了俩孩子去,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杀了,眼睛都惊呆了。”陆洴皱眉,道,“据眼睛说,那帮人对外还说是什么顶替冒充所以才杀的,其实是找到条件的孩子问都没问直接就杀了。简直了,没见过这么草菅人命的。” 宦牧皱眉,道:“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九皇子回去。” “或者说不想让真的九皇子回去,”陆洴冷笑,道,“杀了真的,补个傀儡,那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宦牧笑笑,道:“顶替恐怕不行。皇子生辰八字,外貌胎记,手脚掌印,自出生开始便会记录在册,并有备份的留档记录,而且每年都会重新记录样貌特征。谁要想冒名顶替,一对册子,就知道不对了。” 陆洴一呆,恍然道:“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个册子,已经被毁了。” “毁了?”宦牧惊讶道。 “嗯,还是皇上亲自毁的。”陆洴认真道,“据眼睛说,皇上假装宫内失火,烧掉了没用的家具,残破的书籍,还有九皇子的记录册子。但是清理废墟的时候,眼睛说,他们只找到了一份册子,还有一份应该是被皇上自己藏起来了。” 宦牧笑笑,道:“如此说来,这可有趣了。” 陆洴点头,道:“的确有趣。” “你们说的那个九皇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轻雅忍不住了,问道:“为什么要找他啊,而且,为什么找不到了还要杀人啊。” 宦牧和陆洴顿时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轻雅奇怪地偏头,道:“不能说的事吗?” “倒不算不能说的事,只是牵扯皇族,不好外传。”宦牧笑笑,道,“不过既然此事有可能牵扯到你,所以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轻雅乖乖托腮,道:“那,说给我听。” 宦牧想了想,说道:“这是说来也简单。那九皇子为了学习乐律,私自离开皇宫,来到民间。至今不知所踪,且生死未卜。” “咦?”轻雅呆了呆,道,“还能有这种事,为了学习乐律离开皇宫?去圣乐坊不就好了。” 陆洴好笑道:“皇家律例森严,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轻雅好奇道:“那是怎样的?” 陆洴道:“乐律在朝中,虽有大司乐名盛在外,但仍算是低贱之物。皇族自命高贵,是不允许皇族子女学习乐律的,更不允许他们喜好乐律。九皇子为学乐律离开皇宫,倒也理所当然。” 轻雅想了想,道:“这皇族也够古怪的,还不让学乐律。九皇子更逗,为什么非要拧着来学乐律。皇宫有很多好玩的吧?换个别的学不也一样。” 宦牧笑笑,道:“有些事注定如此,没那么多为什么。” 轻雅不懂,偏头瞅着宦牧。 “也罢,我就给你简单的说下这前因后果。” 宦牧轻叹,道:“当年皇帝选秀,看上了圣乐坊一位歌女,封为伶妃,赐朝露宫。伶妃颇受宠爱,而后不过一年,便诞下九皇子。九皇子出生之后,无乐不欢,只要听不到乐曲之声,便会不住地哭闹。皇上宠极伶妃,便下令让圣乐坊乐师,昼夜不歇地在九皇子身边奏乐。”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陆洴冷笑,道,“若非如此,那伶妃也不会心神不宁,衰弱而亡。” 宦牧笑笑,道:“的确如此。不过在此之后,皇上还算有始有终,厚葬了伶妃。” 陆洴冷笑,道:“厚葬了伶妃,却差点让九皇子陪葬。这样的皇上也真是亲爹。” 宦牧轻叹,道:“悲痛欲绝之时,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也可以理解。” 陆洴闭嘴,古怪地看了宦牧一眼。 宦牧继续讲道:“伶妃死后,皇上虽有命令九皇子陪葬,而后又听人劝谏,撤回了这条命令,是以没杀九皇子。但九皇子也因此失宠,朝露宫门庭冷落。此后,九皇子长大,十分喜爱乐律,然而皇族规矩,他不可以学习乐律。九皇子四处求学未果,所以这才选择,离家出走。” 轻雅呆了呆,道:“从皇宫跑出来,很容易吗?” 宦牧笑笑,道:“不容易。不过听眼睛说,那孩子是在年初的一次皇宫清扫中,混入垃圾车出的皇宫。此后,无人见过他的踪迹。” 轻雅一怔,道:“年初?可是现在已经快年末了。” “嗯。”宦牧应声。 轻雅想了想,道:“是今年年初吗?” “对。”宦牧笑笑,道,“若是去年年初,肯定不只是杀几个小孩这么简单了,多半是要引发派系争斗。毕竟是个皇子,随便弄个谋害皇子的罪名,就能杀一片。” 轻雅咧嘴,道:“官府果然很 第一一三章忆中楼 “官府当然很喜欢杀人了,除了死,还有什么事能真正震慑民众的么?”陆洴讽刺地笑笑,道,“不过被他们杀得也算是麻木了,这点个破事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 轻雅沉默地安静下来,目光有些黯然。 宦牧笑笑,道:“小雅,跟你说这么多,是让你小心下。如果有人用这件事跟你打探消息,你要记得,赶快到这里来避难。” 轻雅一呆,道:“有这么严重吗?” “到我这里避难,可以。”陆洴点头,道,“你来了之后,直接进到后院这边,那帮官老爷没几个敢在我这里闹事的。” 轻雅呆然,真有这么严重么? 宦牧笑笑,道:“天色不早了,洴兄,我先带小雅去乐坊看看,有事再过来。” “好。”陆洴点头,道,“老暗号,你懂得。” “嗯。”宦牧应声,道,“我知道了。” 宦牧招呼轻雅,二人准备离开。 “阿牧。” 陆洴忽然开口,道:“无论有任何事,都不要自己扛。兄弟会帮你。” 宦牧笑然点头,带轻雅离开。 陆洴站在原地,微微皱眉。 日过午后,初冬薄寒,小雪消尽。 二人从烟锁茗铺出来,走在郢中街头。 穿过街巷,进了闹市,又走了好一阵,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叔,” 轻雅忍不住问道:“咱们已经走了好久了,那个民乐坊,到底在哪里啊?” 宦牧笑笑,道:“还要再走一阵。那个乐坊不在这闹市之中。” “哎?”轻雅一呆,道,“是个小规模的民乐坊吗?” 宦牧笑笑,道:“不,徵羽楼是郢中最大的民乐坊。只是徵羽楼自负清高,不愿与闹市之类同流合污,所以特地建在了外面。”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叫清高,还有不清高的吗?” 宦牧尴尬了片刻,道:“民间乐坊大多是卖艺卖身,而且不得已也要为之。但是徵羽楼并不一样,这里面的女子,都是纯粹的民间艺人。她们不是乐户,也非妓女,只是落户在徵羽楼里的可怜民女。生活虽然艰苦,至少户籍还算是民籍。” 轻雅茫然不懂。 宦牧轻咳,道:“这个……我实在是没法解释了。小雅,你自己慢慢看吧,真的要等你长大了才明白。” 轻雅呆了呆,道:“宦大叔,你是说,那个徵羽楼里面,都是女子?” 宦牧笑然点头,道:“对。” 轻雅疑惑道:“所以她们只会跳舞唱曲,没有乐手?” 宦牧好笑,道:“不,她们有乐手。” “哎?”轻雅吃惊,道,“她们有乐手?!女子也可以演奏乐器吗?” “嗯。”宦牧笑笑,道,“在外面,通常都是男子演奏乐器,而女子只是唱歌跳舞。但在徵羽楼内,歌舞乐,都是由女子完成。像歌女,有些还是可以自弹自唱的。” 轻雅吃惊道:“能有这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宦牧好笑道,“寻常民乐坊,都以独奏为主,少有合奏。但在徵羽楼内,不光有独奏,还有引以为傲的女子乐团。” 轻雅吃惊地合不拢嘴,道:“女子乐团?一整个乐团都是女子?” 宦牧笑笑,道:“嗯,据说天下只此一家。” “真的啊,”轻雅顿时有了兴趣,道,“那,里面的女子都很漂亮吗?” 宦牧扬眉,道:“这不清楚,你要自己去看。” 肯定很漂亮的。 轻雅这么想着,脚步顿时轻快了起来。 不过偏头想了想,轻雅又道:“可是宦大叔,她们乐坊都是女子的话,那咱们就没办法到里面打工了啊,咱俩可是男的耶。” 宦牧笑笑,道:“女子乐坊也不都是女子。演出当然是由女子来演出,像一些粗活重活,还是会安排男子来做。反正你本来就打算打杂,这样应该正好。” 轻雅疑惑地想了想,道:“那就算打工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住哪儿?总不能跟他们女子住一起,叫什么来着,男女授受不亲。” 宦牧笑笑,道:“到时候看看吧,在附近租个房子,应当也不难。还好手头还有些银两,足够租房的。” 轻雅呆然点头,道:“那最好啦。” 行至人少僻静之处,忽然一拐,行人猝然变多。 四周零零散散的行人都汇聚到此处。人流最盛之处,赫然可见一个大牌坊,写着“徵羽楼”三个大字。 轻雅呆然念道:“什么,什么,楼?” “是徵羽楼。”宦牧轻咳,道:“宫商角徵羽,不认识吗?” 轻雅尴尬道:“这字写的太花哨了,一时间没认出来。” “楼字那么复杂,不是能认出来。”宦牧好笑道。 轻雅眨眨眼,道:“见多了,就认识了。一看那字形就知道是楼字。” “这可不行,你认字必须要确实认识才好,不能这么马虎。”宦牧微微严厉道。 轻雅呆了呆,赶快扯开话题,道:“大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乐坊吗?” “嗯。”宦牧伸手一指,道,“这边走。” 轻雅呆呆看着宦牧所指之处,奇怪道:“大叔,门不是那边,这边才是门。” “我知道。”宦牧道,“这边是给客人进的门,咱们要走的,是那边。” 轻雅怔了怔,不悦道:“宦大叔,那边什么都没有哎,为什么要往那边走?还是说,你就那么喜欢走别人不走的路吗?” 宦牧笑笑,解释道:“那边有后门。” 轻雅不懂,道:“后门?” 宦牧笑笑,道:“咱们若是想在徵羽楼打工,就必须要从后门走。” “哎?”轻雅不高兴地噘着嘴,不走,道,“为什么啊?” 宦牧轻叹,耐心解释道:“小雅,这里是虽然是民间乐坊,但属于寻常民户。对他们来讲,陌生旅人和江湖浪子,都是很危险的,容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发生危险。所以像你我这样的陌生人突然要求打工,他们肯定是不愿意接受的。” 轻雅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道:“那,走后门的话,他们就会收吗?” 宦牧笑笑,道:“会的。徵羽楼后门十分隐秘,只有徵羽楼的老客户,或者老熟人才会知道。是以从后门进入的落魄客人求助,徵羽楼一般都会安排工作当做救济。所以小雅,你听我的,咱们一定要从后门进。” 轻雅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点了头,道:“说得这么好听,那后门,真的隐秘到只有熟人才能知道吗?说不定陌生人也能找到呢。” 宦牧好笑道:“你若这么说,那就自己来找找看,是否能找到所谓的后门。” “好。” 轻雅应声,一个后门而已,能有多隐秘。 在徵羽楼的后面,有一条无人的小巷。 小巷两旁都是墙,没有任何东西,是以街道空无一人。想来也没有人会走这种无聊的小巷,当真是什么都没有的空巷。 轻雅想都没想,沿着小巷直走,看到了东西有两个有人把守的侧门,但是没看到有后门。很快,轻雅绕了一大圈,又是正门,不由得一呆。 “咦?” 轻雅疑惑了,“宦大叔,这里真的有后门吗?” 宦牧笑笑,道:“有的。” 轻雅疑惑地又走了一遍,根本没有任何后门。可是不对啊,宦牧还从来没有骗过他,难道真的是自己没找到?轻雅不死心地来回走了好几遍。 宦牧淡淡站在巷子正中,左右看着轻雅来来回回在无人空巷中来回寻找,很是好笑。 “大叔。”轻雅玩累了,跑到宦牧身边,道,“我找不到。” 宦牧笑笑,一指道:“就在这里,你找找看。” “哎?就在这里?” 轻雅趴到宦牧所指的墙壁前,仔细地瞅了瞅,完全没发现任何踪迹。 不多时,轻雅放弃道:“大叔,根本找不到后门,这后门藏得太隐秘了。” 宦牧笑笑,走到墙壁前,伸手,轻松地从下往上扣住一个砖缝,伸手一拉。轻然哗啦一声,墙的一块被直接拉了出来,露出一个门。 “哇!” 轻雅被吓了一跳,怎么就从墙里抽出一扇门来? 仔细瞅瞅这个被拉出来的门,轻雅很是佩服。 从外面看,这门就是砖头,而且门缝就是砖缝。细微还是有着不同,比如宦牧扣住的那块砖头,其实是一个门把手。这砖头位置不算低,但是很少有人会低头去看砖头缝会不会有把手。轻雅低头看了看,那砖缝洒下的阴影完全影响了缝隙的判断,非要说的话,也就是下面的砖头磨损大了些。 再从里面看,这就是普通的那种木头门。里面是木头,外面贴了一层砖头。木门链接着一个伸缩的机关消息,可以让门平行出来一块,露出一个能进人的缺口。轻雅仔细打量着这个门缝露出的大小,不禁挑眉。这点距离,稍胖的人都进不去,这是故意的吧? 超过这个胖度的人,就代表不需要救济? 宦牧打量着这个木门机关,微微一笑。这机关消息刚翻新不久,但还保留着他设计的样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宦牧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影子。 “大叔?”轻雅道,“能进吗?” “嗯。”宦牧笑笑,道,“进去罢。” 从后门进入,迎面是一个素面照壁。 绕过素面照壁,眼前是一个种着梅花树的院落,很是美丽。 旧时的影子稍稍淡去,一切都焕然一新,干净雅致。 “改成梅花了啊。” 宦牧惆怅地叹息,淡淡环视着眼前的花园。 “嗯?” 轻雅呆然不懂。 “没什么。” 宦牧微微一笑,道:“小雅,你跟我来。” “哦。” 轻雅应声。 宦牧带着轻雅穿过花园,来到回廊,心中却不由得微微感慨。 想不到时隔多年故地重游,这徵羽楼还是原先的徵羽楼。扑面而来的古朴感,混合着新式粉刷的点缀,看上去既新颖又典雅。只是不知,如今这乐坊老板换成了谁。 物是人非,颇有凄凉之意。 还好这徵羽楼一直都在,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如此想着,宦牧熟悉地往管事之处走去。 回廊上,传来缥缈的歌声。 好好听的声音,微哑凄凉,悲中带有深情。只是轻轻一声,就好像唱进了心里。 轻雅顿时住步,转头寻找声源方向。 第一一四章旧时同 隐约间,似乎看到有个俏丽的身影站在回廊那头,朦胧恍惚,自弹自唱。 轻雅情不自禁地往那边走了几步,被宦牧及时发现,一把拉住。 “小雅,你人生地不熟,不要乱跑,很容易迷路。”宦牧低声说道,“这里是女子乐坊,你一个男孩子,如果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更是徒惹麻烦。” 轻雅乖乖点头,还是忍不住张望了一下。那边的女子似乎也察觉到有人,停下了歌声,悄然离去。轻雅失望地嘟了嘟嘴,不太高兴。 “好了,先跟我来罢。” 宦牧笑笑,道:“你若没个理由就在这里闲逛,真的会被他们赶出去的。” 轻雅点头,一边跟着宦牧走,一边还是在张望刚刚的歌女。 已经看不见了。 轻雅失望地轻叹一声,乖乖跟着宦牧去杂役管事处。 管事处,有个样貌美丽,但是表情不怎么美丽的女子。 轻雅盯着女子,眼睛都亮了,真是好漂亮的女子啊。 杂役管事芳旻,此刻却扬眉。 要知道,徵羽楼中,事有规矩。 这个时辰,正是大堂演出的时候。大堂正在演出之时,杂役是不许入内的。也就是说,今日的工作算是结束了,可以休息了。杂役们休息了,杂役管事自然也得闲了。 既然是得闲了,就该好好休息,突然来了这求职之人,扰人清闲,着实不爽。 芳旻不悦地左右看着眼前的俩人,疑惑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宦牧笑笑,道:“我们是从后面而入,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收留我二人。” 芳旻看了看宦牧,道:“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行个方便。不过看你的样貌不善,如果曾经惹过什么麻烦,我可是不要的。” 宦牧笑笑,道:“我这伤疤的确是在事件中得来的,但是没有关系,事件已然结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哦?” 芳旻怀疑地看着宦牧。 “宦大叔说的是真的。” 轻雅忽然说道:“那次事件里,除了宦大叔,其他人都死掉了。宦大叔本来也是重伤,后来被焨大叔救活了的。” 芳旻皱眉地看了看轻雅,还有他背上的琴,道:“小孩,我们这儿可不收男乐手,你走罢。” 轻雅一愣。 芳旻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就算你们是从后门进来的,但规矩就是规矩。徵羽楼不收男乐手,不收!” 轻雅呆然道:“我不是来做乐手的。” 芳旻冷笑,道:“不是乐手,你拿着琴做什么,难道他还能跟你聊天不成?” “能呀。”轻雅呆然道。 芳旻一愣,冷冷道:“我还以为,拿着琴的,就该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个白痴。还跟琴聊天,真是笑话。跟猫狗聊天,人家还能回应一声,跟琴说话,你是有多无聊?” 轻雅默了,才不要说轻音会回应的事。 芳旻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还当你们有多了解徵羽楼,看来也是碰巧才发现了后门罢。要我说,那后门本就是多余,趁早封了最好。说不定哪天进来些宵小之徒,更是麻烦。” 轻雅还想说什么,被宦牧轻然拦在身后,只是默然偏头,不说话了。 “这位姑娘,且莫如此断言。” 宦牧行礼,道:“小雅的确是乐手。但徵羽楼乃女子乐坊一事,我们自然知晓。我二人冒昧来此,只是想做些杂役糊口。还请姑娘行个方便,看是否还有空缺?” “杂役?我们这里杂役不愁多,只要能搬东西就成。”芳旻瞅了瞅轻雅,又看了看宦牧,讽刺地笑道,“你们这一大一小,大的看上去还能干点活,就这小孩子,能干啥?看上去随便弄个东西就会伤到手。啧啧啧,不能干活的人,我可不要。” 宦牧笑笑,道:“搬东西这般简单的事,小雅还是能做的。” “能做归能做,问题是他能搬动的,我们侍女也能搬动,用不着他。”芳旻打量着宦牧,道,“看你还有点能力,雇了你也可以。不过日后若有什么事端,和我们徵羽楼无关。” 宦牧笑笑,道:“我等外事,自然不会牵扯到徵羽楼。” “那就好。”芳旻随手写着文件,道,“你被雇佣了,包吃住,一天……一文钱,就这样。” 宦牧笑笑,这待遇不低了。 轻雅不满意道:“为什么不雇佣我?我也可以搬东西啊!” “就你?”芳旻不屑地上下瞧着轻雅,道,“你这么小,能拿得动什么?” 轻雅一呆,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芳旻嫌弃更甚,道:“小孩,我们这里不养闲人,如果不能做活的话,收了你也没用。” 轻雅不悦,道:“但是我可以搬东西啊,我又不是废物。” “那这样,”芳旻随手指着角落的一个大石礅,道,“小孩,你要是能搬得动这个,我就同意,收了你做杂役。” 二人看过去,那是一个高有一尺的不规则山石,装饰用的,光看就知道分量不轻。 轻雅犹豫着走过去准备拿起石礅,但那石墩并不规则不好下手。轻雅努力寻找着能下手着力的点,一时间还真拿不起那石礅来。 看着轻雅费劲,宦牧顿时皱眉,道:“姑娘何必为难小孩子,这样分量的东西,就是大人,也少有能独自拿起的罢。这可真是过分了。” 芳旻打了个哈欠,道:“我说,你不会以为我们那些舞台道具都很轻吧?偶尔也会用到这种分量的道具的。” 宦牧皱眉,道:“那也是多个人搬运的吧?” “那我不管,反正这小孩不能搬动,我就不雇佣他。”芳旻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道,“说起来,我还没测试你的力气呢,你也去,搬不动那个石礅,你俩一起滚蛋。” 宦牧皱眉。 “哎呀!” 轻雅小声惊呼一下,惹得宦牧与芳旻齐齐转头。 见二人望过来,轻雅赶忙用手捂住石头,尴尬地望向宦牧。 透过轻雅的指缝,可以看到石头上,有五个清晰的小指印。似乎是抓石头的时候,直接按上去的。 芳旻一愣,这孩子居然有如此力气? 宦牧立刻走过去,担心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轻雅害怕道,“可是,这石头被我捏坏了,看。” 宦牧笑笑,道:“无妨,这就是个装饰用的石礅,不算弄坏。” 轻雅松了口气,道:“这石头果然好沉,我拿不起来。” “你拿不起来正常。你的内力足够,但是你的小身子骨支撑不起这么重的东西。所以就算你捏出手印,也拿不起来。”宦牧笑笑,引导道,“小雅,你还记不记得,有次你把我搬起来,带到医馆?” 轻雅乖乖点头,道:“记得。” “你还记得是怎么做的吗?”宦牧好笑,道。 轻雅点头,又摇头,道:“不行,那个要用到自然之气哎,我不可以动武。” “不,你弄错了。你现在用内力的这种直接接触,才叫动武。你气走体外,只要不岔气,一般是没事的。”宦牧笑笑,引导道,“小雅,你就用气壁,把这个拿起来给她看看。” 轻雅想了想,点头运气。 脚下一踏,自然之气旋出,从山石下方空隙挤入。轻雅找到着力之处,控制更多的气去托起山石。很快山石在自然之气的浮力之下离地而起,轻雅稍稍动下手指,便将山石拿在手中。 芳旻惊然站起,目瞪口呆。 “大姐姐,我拿起来喽。” 轻雅笑嘻嘻地,捏着石礅给芳旻看,然后稳稳地把石礅放回原处。 宦牧笑了笑,随手按在轻雅方才捏出手印的地方,一把抓起石礅,让芳旻看过,再放回去。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宦牧将轻雅失误捏出的手印抹平,好似不曾捏坏过。 芳旻惊呆半晌,目光顿时疑惑了起来,道:“看来二位并非寻常之人,不知为何会来我徵羽楼当杂役?莫非,有其他企图?” 轻雅呆然道:“是呀。” 芳旻面容正色。 轻雅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我是想来见识一下民乐坊的演奏,又不想参与演奏。宦大叔说,这里只要当杂役就可以听演奏了,所以我们就来啦。” 芳旻一怔,道:“就是这样?” 轻雅呆然,道:“就是这样。” 芳旻警惕道:“郢中有十数家民乐坊,为何非要到徵羽楼来?” 轻雅答道:“宦大叔说的啊。” 宦牧行礼,道:“徵羽楼盛名在外,当然不同于其他乐坊。在外见多了一般乐手,这样的女子乐手甚至女子乐团,的确值得见识一下。请姑娘悉知,我们的确并无恶意,只是想在最好的地方观看乐团演奏,还请您行个方便。” 芳旻犹豫,道:“若真是如此,让你们看看也无妨。但二位身手了得,又不像是只有如此目的之人。” 宦牧笑然行礼,道:“姑娘若想关闭后门,只需拔下其中一处榫卯,便可让机关锁死。” 芳旻一愣,道:“真的?” 宦牧笑笑,道:“还请姑娘先去试试,看在下所言是否属实。” 芳旻想了想,点头。 于是几人一起来到后门处,宦牧随手拔下一处榫卯,交给芳旻。芳旻疑惑着去推后门,还真是,机关锁死,剩下的机簧抵消着力道,这后门算是关上了。 轻雅呆了呆,道:“这么关门,万一遇到个武功高手,一样会给你扭开啊。” 宦牧好笑道:“若真是武功高手,还至于开门,直接从墙上越过来就好了。” 轻雅怔了怔,抬头看看墙,的确,这墙也不高。 “而且若是真要用武功强行开门,所要用的功力,差不多和打碎一面墙的功力差不多。”宦牧笑笑,道,“当时改装成这样的时候,这些都是计算过的。还有着照壁也是,没有人会在后门还安装照壁。这些都是为了,万一有人暴力进来的时候,会发出响动,提前示警。” “哦。”轻雅好佩服,道,“谁设计的这个,真是厉害。” 宦牧犹豫地沉吟。 “的确很奇怪。”芳旻瞧着宦牧,道,“后门之事,在徵羽楼中也算是机密之一,一般常客都不会知晓,你为何会知道?而且,还知道得如此细致?” 第一一五章或相识 宦牧笑笑,道:“眼前的这个机关消息,的确是我设计的。” 芳旻一怔。 “哇,大叔你这么厉害。”轻雅惊讶,道,“这种隐秘的机关都会做。” 宦牧笑笑,道:“这个机关是特地为徵羽楼设计的,我以前也没做过隐秘的机关。” “所以说,这后门也是你提议的喽?” 芳旻看向宦牧的表情,敌意少了许多。 “不是。”宦牧应道,“徵羽楼后门一早就有。什么时候建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后门本事方便之门,为了救济那些落魄旧客用的。我来的那时,后门只是个视觉错觉,实际上并无防护作用,是以的确进了宵小之徒。后来,我便设计了这个门,算是加强防御。没想到,能沿用至今。” 芳旻看了看手上的机巧,又看看宦牧,轻叹,道:“罢了,既然你的确是徵羽楼旧客,我也不难为你们了。工棚也在老地方,你们自己过去吧。记得明日,按时来工作。” “多谢姑娘。”宦牧礼貌道,“一定不会迟到。” 芳旻看了看这后门,让宦牧把榫卯装好,转身离开了。 轻雅眨眨眼,看看芳旻,道:“那个姐姐是个好人哎。” 宦牧顿时就笑了,道:“在你眼里,漂亮女子都是好人。” 轻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当然是好人,女子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坏人。” 宦牧笑笑,道:“走了,去工棚看看。” 轻雅乖乖跟着走,道:“工棚是什么?” “杂役住的地方。”宦牧笑笑,道,“我倒忘了,徵羽楼内还有工棚,这样咱们也不需要出去找住所,比较方便。” 轻雅点点头,道:“离得近,就少了路程,也可以多看会儿她们演出。” 宦牧怔了怔,道:“小雅,这徵羽楼中,规矩不少。你要看她们表演,也不能乱跑。” 轻雅不懂,道:“有规矩的话,刚刚那个管事为什么不说。” “一般熟客,规矩都清楚,没必要赘述。”宦牧笑笑,道,“但是你是新来,有些事,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轻雅听着。 “别的规矩到都不是大事,有件事你一定注意。”宦牧仔细叮嘱,道,“这是女子乐坊,你可不能擅闯人家姑娘的闺房。” 轻雅呆然道:“闺房是什么?” “就是此处女子的住所。”宦牧遥遥指了指徵羽楼东楼,道,“东侧那楼上都是姑娘的闺房,你可不能随便上去。” “这——么高——” 轻雅仰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扭到了脖子。郁闷地揉了揉脖子,轻雅撇嘴加摇头。 “让我上去我也不上去,太高了。这要爬楼梯,得爬多久啊。” “总之,那边你是千万不能去的。” 宦牧笑笑,道:“还有,徵羽楼从下午申时开始准备迎客,酉时正式开始演出,演出会持续到子时夜半。在此期间,杂役是不可以进入主楼大堂扰乱秩序的。” “啊?”轻雅一怔,道,“那怎么听她们演出?” 宦牧笑了笑,道:“无妨。只要换身干净衣服,站在不显眼的位置。不捣乱不碍眼,她们应该是不会管的。” 轻雅想了想,道:“咦?难道徵羽楼每天都有演出?” 宦牧笑笑,道:“对。徵羽楼人比较多,每天都有演出。” 轻雅呆然道:“那她们什么时候练习呢?” “上午的时候和没安排晚上演出的时候,都可以练习。”宦牧笑笑,道,“西楼这边是隔音的练习房,不喜欢在房间里练习的人,也会选择在回廊这边练习。现在是正式演出的时候,有人练习也听不出来。如果练习声音超过了演出声音,就会被赶出去的。” 轻雅呆了呆,道:“所以中间这个楼是主楼。” “对。”宦牧应道。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姑娘们住在东楼,但是练习的时候却要跑到西楼去?” 宦牧笑笑,道:“这样方便管理,不至于到处都有乐声,反而不好管。” “但是听上去好麻烦哦。”轻雅抱怨道。 “的确有些麻烦,但是长期来看,还是方便。”宦牧笑笑,道:“以前的姑娘们都足不出户,只在自己房间里练习,久而久之,很容易生病。这样虽然多了几步路,也算健康点。” 轻雅古怪道:“感觉有点像设计这个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宦牧好笑,道:“或许是,但是事实上,徵羽楼生病的人,比其他乐坊少上许多。” 轻雅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不过说起来,这徵羽楼的后院也真够大的。 走了半天,二人才来到徵羽楼西北,偏僻角落里,所谓工棚所在之处。 说是工棚,其实就是个随意搭起来的简易棚子。轻雅瞅了瞅,顿时有一种邯哥他们窝棚一般的即视感。 嗬,瞧这又脏又乱的劲儿,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轻雅皱眉躲远了些,可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宁愿睡在外面。 正是晚饭饭点,杂役们都没在工棚这边,而是围在南边一点的临时厨房周围,等着开饭。 轻雅转头看过去,嗬,一种黑虎寨的即视感扑面而来。 这些杂役,各个都是粗犷的汉子,猛地一看就和黑虎寨那些人差不多,高大威猛的。尤其是正在做饭的那个刀疤脸,怎么看怎么凶恶,拿着锅铲都虎虎生风。要不是他们的穿着肮脏泥泞,轻雅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强盗窝。 “嗯?新人么?” 杂役之中,最高大威猛的人走了过来。近距离瞅了一眼宦牧,又低下头仔细瞅了一眼轻雅,表情显得疑惑。 哇,居然可以有人长得比端骅还壮。 轻雅被吓了一跳,不禁退了半步。 宦牧见怪不怪,显得自然的多,笑然行礼道:“打扰了。我二人是新来的杂役,在下小牧,这是小雅。” “杂役?” 那人疑惑地重复,仔细打量着二人,道,“俺瞅你们俩,可一点都不像杂役。名字这么文静,说话也文绉绉的,看起来又这么瘦弱,是哪家的公子吧?” 宦牧笑笑,道:“我二人只是江湖浪子,风餐露宿,这才显得文静了些。” 那人想了想,缓缓地点点头,道:“有理。江湖人都长得柔弱巴巴的,一看就跟没吃饱饭似的。” 宦牧行礼,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阁下?大名?” 那人憨然偏头,摆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你这傻大柱,人家是问你叫什么。” 那边的刀疤脸挥舞着锅铲,一边给杂役们分饭,一边说道:“您二位说话别这么书卷气,大柱哥没念过书,听不懂。” “啊,问俺叫什么对吧?”那人憨然笑笑,道:“俺叫铁大柱,是这里的长工,人称大柱哥。还有,这些都是一起打工的弟兄。那边做饭的叫段刀疤,大伙都直接叫他刀疤。我们这边也有几个江湖人,就是那边几个。” 铁大柱伸手一指,是三个稍微偏瘦些的杂役,衣着是脏兮兮的,但是看上去的确是有些江湖气。 宦牧微怔,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三个人,没说什么。 “介绍什么的,不着急,等下可以慢慢说。” 段刀疤呵呵笑着,也走上前来招呼道:“小牧,和小雅,是吧?别傻站着了,快过来,一起吃个晚饭罢!走江湖可不容易吃上饱饭,大家都知道。在这里,别的不敢说,保证让你们顿顿饱饭。” 听到吃饭,轻雅立刻打了个饱嗝。 这几日都在山里,没什么吃的,接连吃了好几顿的鱼,轻雅吃得都顶了。后几天的时候,宦牧都说轻雅营养过剩,让他少吃些。可无奈山里不吃鱼,也没有旁的吃,只得吃鱼充饥。说实话,轻雅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宦牧笑笑,道:“不干活,不好意思吃饭。” “诶,这话说得不对,不吃饱了,哪儿有力气干活。”段刀疤咧嘴一笑,道,“既然都是徵羽楼的杂役,就不用客气,吃饱喝足再干活,才是重点。” 那人脸上的刀疤自左上到右下,恰好避开双眼割掉鼻梁。咧嘴一笑,笑容扯着刀疤变得扭曲,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轻雅见了,吓得直接退到宦牧身后,不敢出来。 天呐,这狰狞的面孔配上这温和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段刀疤哈哈大笑,道:“小雅真是胆小,好像我要吃了他似的,居然怕成那样。” “抱歉。”宦牧行礼,道,“小雅不是有意而为,还请您莫见怪。” “不怪不怪!这很正常。” 段刀疤哈哈大笑,道,“问问哥几个,谁不怕我这张脸。哇——” 正说着,段刀疤做了个吓唬人的动作,其他杂役都吓得发抖,乖乖的闷头吃饭。段刀疤更是哈哈大笑,很是满意。然而看看宦牧不以为意的模样,段刀疤倒是不满意了。 “小牧,不,牧哥!”段刀疤好奇地打量着宦牧的假面,道,“你居然不怕我,这可真是少见的很呐。” 宦牧笑笑,态度自然道:“在下也是容貌被毁之人,被人望而却步,心中并不好受。刀疤兄虽然笑然置之,想必也曾为这伤疤苦恼过。是以,在下以为,不必退步。” 段刀疤有趣地打量着宦牧的面具,道:“你是什么伤,让我看看呗?” 铁大柱立刻说道:“刀疤,你可不能这样……” “看看又不会怎么样,反正已经都坏掉了,”段刀疤满不在乎地说道,继续有趣地盯着宦牧,道,“而且这种地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谁没有点旧伤疤痕呢!” 宦牧稍稍犹豫了片刻,稍稍摘下了面具。 轻雅知道自己怕,所以机灵地躲在宦牧身后不看,也不看工棚那个讨厌的地方。 刀疤骇然一跳。 宦牧脸上的疤痕是火油烧伤,整个皮肉黏连扭曲,显得左眼好像要掉出来一样。这疤痕可比刀疤的伤痕要可怕得多。刀疤愣了片刻,瞬间就被吓哭了。 看见刀疤哭了,宦牧笑了笑,重新戴上面具,微微扶正。 那边角落中的一人,似乎向这边瞅了一眼,目光中还闪烁着些许惊讶。 宦牧顺着目光回视回去,那人却扭开了目光,继续吃着饭。 动作细微,宦牧却心中了然。 第一一六章任性有理 “可是对不住了您。” 铁大柱赶忙扶住段刀疤,以免他哭泣跌倒。这边赶快向宦牧道歉:“俺这兄弟啊,可是胆小,自己都不敢看镜子的。您别见怪,他当真不是有意的,您可别生气。” 宦牧淡然笑笑,道:“无妨。” 铁大柱憨然笑笑,说道:“要不这样吧,您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先去工棚里面挑个地方歇着。今儿个是没活儿了,明日一早才会有的忙。您二位趁着没活儿,赶快歇好,如何?” 宦牧点头,道:“可以。” 轻雅摇头,道:“不要。” 宦牧一怔,皱眉道:“小雅,不可任性。” “不要就是不要!” 轻雅不依,道:“大叔,我不要住在这里,又脏又臭的,好像,好像……反正我不要住在这里。” 铁大柱呵呵憨笑,道:“外面看上去是破了点,但是里面还算干净。你们可以进去看看,铺盖可以到管事那里申请新的。” 轻雅依然摇头,道:“那我也不要和你们住在一起,你们看上去好凶。” “小雅!” 宦牧不赞同地皱眉,道:“事有规矩,你不可任性乱来。” “事有规矩,那也是人定的规矩。”轻雅不高兴,道,“凭什么就许他定规矩,就不许我破坏规矩?” 宦牧一怔,皱眉道:“胡闹!定了规矩就是为了遵守,怎么是要破坏的?”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要和他们一起住!” 轻雅不高兴地甩下一句话,转头就走掉了。 宦牧赶紧道歉,道:“小雅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笑什么?没什么好笑的。”铁大柱呵呵笑道,“江湖人初当杂役,都是这个感觉。不过一段时日下来,也就熟悉了。俺刚才说的那三个江湖人,也是这么适应过来的。” 宦牧悄然瞥了那三人一眼,道:“大柱兄可知,这三人是什么来头?” “嗨,谁问那个!”铁大柱憨笑,道,“俺们这里,来的就是工友,不挑!”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三个人,不会和你们有过节吧?” “没有。”宦牧笑然,道,“我只是奇怪,这里居然真有江湖人来。” “那不奇怪,俺在这里少说也有十年,前前后后见了不少江湖人。”铁大柱憨笑,道,“以前都是一个一个的江湖人来,停停走走的,很是勤快。如今都是一拨一拨的来,像他们三个,一起来的,干了得有一个多月,嗬,都没走!可真少见。” 宦牧笑笑,道:“也是,最多十天半个月,就会离开,能呆这么久,确实古怪了些。” “也没什么古怪,无非是缺钱嘛。”铁大柱憨笑,道,“那小雅好像走远了。” 宦牧一瞧,还真是,立刻道:“告辞。” 铁大柱听不懂,只是呵呵傻笑。 宦牧转头,赶快追轻雅去了。 一束目光,投向宦牧离开的方向。 “老大,”那江湖人中,名为佘侃的人说道,“这新来的江湖人竟然特别问了咱们的事,不会是暗狗吧?” “不是。”另一个名为索艿的人淡然说道,“别的不敢说,这人绝对不是官家的人。” 老大客沩笑了笑,放下饭碗,道:“三弟似乎是认得此人?” 索艿沉默片刻,应道:“曾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佘侃不信,道,“刚刚那人,可是往咱们这边看了好几次。老三,你俩不会认识吧?” 索艿笑了笑,道:“认识与否都无关紧要,知道他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就成。大哥,您说是吧?” 客沩点头,道:“旁人都无关紧要,咱们该干嘛干嘛,今儿晚上走着。” “是。” 佘侃与索艿齐声应道。 日落之后,天气更寒。 没有灯火,晦暗不明。 宦牧追到了轻雅,皱眉道:“不知道的地方不要乱跑,迷路了怎么办?” 轻雅呆了呆,应道:“燚大叔说,跳到高处,就能看到周围的情况了。” 宦牧皱眉,道:“你也是,不跟燚前辈学点好。他是大师,随意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如此随意?” 轻雅不服气,道:“随意不随意那是习惯好不好,和他是不是大师没关系!燚大叔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宦牧闻言,甚为心累。那燚前辈,把这孩子真是宠过头了,什么都惯着他,现在还不听劝了……似乎以前也不听劝。 扶额,看来燚前辈是解放了轻雅一直压抑的天性,这下可真是闹心了。 “那你不住工棚,打算住哪儿?” 宦牧懒得纠结人性问题,不如解决实际问题。 “随便啊。”轻雅随意地说着,“墙脚,树下,树梢,房顶,都可以的。” 宦牧真是笑了,说是都可以,但这不是野外,人家未必会让你呆啊。 主楼那边,传来了好听的声音。 轻雅立刻扑了过去,趴在窗户那边往里看。 舞台上,是轮番演出的美貌女子。 舞台下,是富贵模样的各色宾客。 轻雅痴痴站在窗前看着,忽然又撇撇嘴,挪开脑袋道:“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嘛。” 宦牧瞅了一眼,笑笑道:“这些还不够好看?你的眼光可够高的。” 轻雅不看那些女子,光听声音还是不错。目光一溜,轻雅发现了个地方。 “咦?” 轻雅抬手一指,道,“宦大叔,那里不错。” 宦牧看了一眼,道:“那是柴房。” “能住吗?” 轻雅的眼睛亮闪闪的。 宦牧好笑,道:“柴房就放柴火的地方,住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是很危险。万一被人家点了,或者意外失火,怎么办?” “大叔,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轻雅撇嘴,道:“哪儿那么容易就出事故,你当事故很闲吗,天天都出来逛荡。”见宦牧犹豫,轻雅一偏头,道,“我不管。我要住到那里面。” 宦牧哭笑不得,道:“我没说一定会出事故,我只是让你小心点。那里毕竟是柴房,不是住所。” “我不管,我就要住在那里面。” 轻雅噘起嘴,开始闹脾气。 宦牧无奈地看着轻雅,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荆燚那么随性惯着他,没想到还真给惯出脾气来了。 “你们俩怎么在这闲逛?” 芳旻忽然路过,瞥了二人一眼,道,“不是让你们去工棚那边了吗?” 宦牧尴尬地笑笑,没有应声。 “哦对,最近杂役不少,没空位置了是吧?” 芳旻好像过了下脑子,就随意地说道:“没事。徵羽楼比较大,这边有柴房,那边还有马厩。你们觉得哪儿能呆,就呆在哪儿罢。” “所以说,”轻雅立刻笑眯眯地接道,“柴房是可以住的?” 芳旻瞥了一眼轻雅,道:“可以。不过别弄湿了柴火,不然就没办法生火了。” 轻雅笑然应道:“不会的。” “如果你们弄湿了,就会赶你们出去。”芳旻随意说着,挥袖而去,道,“好了,没事别到处乱逛,扰了姑娘们练习。” “不会。”宦牧应道。 芳旻不耐烦地点头,离开了。 “哇!” 轻雅立刻欢呼,扑到柴房里,道,“大叔快点进来,咱们赶快腾一个能睡觉的位置来。” 宦牧看着轻雅,叹然好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有趣,做什么都能这般顺利。” 轻雅一呆,停下手上动作,回头道:“有吗?” 宦牧笑笑,这孩子没察觉到么? 无论他想做什么,结果一定都会都很顺利。 比如那时初见不过一日,便出言邀请还是强盗的自己江湖同行。比如明明是个路痴的轻雅,却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中,找到了频死的自己。比如刚从乐师大会出来,绝对会遇到伏击,然而轻雅却坚持穿行深山密林,轻易就甩掉了尾巴。再比如现在,轻雅刚想入住柴房,就被告知可以暂住。 这孩子,真是幸运的让人眼红。 心中还真是有几分嫉妒。 “哎呀,大叔你别发呆。” 轻雅回过神儿来,埋头在柴房里,努力清理出一块空地,边忙活边说道:“赶快,帮我把柴火都堆到那边去,这边就可以空出来睡觉了。” 宦牧笑笑,走进柴房帮轻雅整理,道:“就算你空出了南边的窗子,也照不到日光的。主楼太高,把所有的光都挡住了。” “哎?南边?”轻雅迷糊地呆了呆,道,“这边是不是南边,和我有什么关系?” 宦牧一愣,好笑道:“那你为什么非要空出这边?” “当然是因为那个啊!” 轻雅扬手一指窗外。 柴房的南窗,正对着徵羽楼能看到舞台的窗户。 要说这距离可真是远了些,连人影都看不真切。不过舞台上演出的声音,会清晰地从那边的窗户传出来,从这边的窗户传进来。 真是相当的清晰啊。 宦牧皱眉听着乐曲,低头看看趴在窗前开心听曲的轻雅,忍不住说道:“徵羽楼可是要营业到子时夜半,你这一直听着,不会觉得吵吗?” “哎呀,当然会吵啊!” 轻雅笑眯眯地回头,道:“不过大叔,我是玩音乐的,这点小事很容易解决啊。” 说着,轻雅从柴堆里挑出几块树根的木头,直接用真气切成厚片,勾连起来挂在窗前。从窗外传来的声音被木帘衰减,声音顿时显得小了些。 宦牧见了,呆然一怔,这东西当然不能完全阻隔声音,但是也足够了,至少不会吵得头疼睡不了觉。不过这孩子是突然想到的,还是早就知道的,不得而知。 “这么看来,住在这里倒也挺好。”宦牧笑笑,整理了简单的床铺,道,“柴房足够遮风挡雨,而且想听乐曲都不需要出屋,还真是方便。” “就是说嘛,住在柴房最好啦。” 轻雅笑眯眯的,很是高兴。 主楼的舞台上,演出停停歇歇。 从窗口传来的歌声乐曲,全是轻雅没听过,但是十分悦耳好听的曲目。 轻雅就这么放松地趴在窗前,沉醉地听着外面的乐曲。 宦牧瞧了一眼轻雅,笑了笑,转头收拾着柴房。宦牧心中计算着空间最优利用率,既要空出合适的暂住空间,也要保留柴火应有的通风空隙。收拾了一阵,转头又看了看轻雅,不禁好笑。 第一一七章下等歌女 这孩子还真的很喜欢乐律,就这么趴在窗框上,居然能做到一动不动,真不简单。 宦牧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能喜欢这里,真是太好了。等轻雅埋头乐律的时间里,他也可以做些自己的事情。 做完那些,曾经没来得及做的事。 还有那个人…… 想起那个人,宦牧眉目间染上失落之意。 不禁幽幽叹息。 “大叔,外面的曲子好好听哦,样式也很多。” 轻雅忽然转头,笑眯眯地说道:“民乐坊果然比官乐坊好玩,有这么多好听的曲子。官乐坊那里,都是些呆板乐曲,听着就烦死了。” 宦牧笑笑,道:“这些属于流行曲,官乐坊的是雅乐燕乐,不一样的。” 轻雅呆了呆,道:“不一样就不一样,好听就行呗。”笑然叹息,轻雅呆呆看着外面,道,“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出这么好听的曲子的,真是太好听了。” 宦牧笑笑,道:“民乐坊基本都是翻唱演奏,很少有自己写的词曲。”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些曲子不是她们想出来的,是旁人创作的。她们只是在舞台上表演出来,翻唱演奏罢了。”宦牧笑笑,道,“她们不需要创作歌曲,只需要借用这些歌曲来展现自己的才华,就够了。” 轻雅想了想,道:“哦,难怪在乐师大会上,那些大师演奏的也都是经典古曲。乐师大会比的就是演奏技巧,没必要演奏创作曲目。” 为什么会忽然扯到那上面? 宦牧好笑,道:“乐师大会的确是比的演奏技巧,但这并不代表,那些大师们不会创作乐曲。像珏大师和燚前辈他们,肯定有自己的创作曲目。其他人不好说了,或许只会演奏古曲也说不准。” “哎?” 轻雅呆了呆,道:“这么说,会自己创作曲目的人很少喽?” 宦牧笑笑,道:“总数不少,但是相较于乐师的数目来讲,还是少的。” 轻雅微笑道:“那我也算是会创作的喽?” 宦牧笑笑,道:“的确算,而且你创作的曲目还挺好听的。” 轻雅悄悄吐舌头,道:“其实也不算是我创作的啦,我只是把听到的好听声音,用琴演奏出来罢了。是大自然创作的乐曲,不是我啦。” “心有所感,悟得琴音,就是创作。”宦牧笑笑,道,“古往今来,被创作出的曲目何止千百,然而最终能流传下来的经典少之又少。所以写出一首被人传唱的曲子,绝非易事。” 轻雅微笑,道:“我写来就是为了玩,也没想过那么多。” “嗯,因为你喜欢音乐,所以愿意玩。”宦牧笑笑,道,“但是乐坊中的这些女子,她们需要的是糊口,所以她们不需要创作乐曲,只需要演奏好前人的经典曲目就够了。那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曲子好听,怎么翻唱演奏都好听。” “才不是呢。大叔,一听你就是不懂的。” 轻雅微笑着说道:“同样一首曲子,因为理解不同风格不同,会演绎出好多种版本。能把经典曲目表演的好听,也是一种技术,才不是什么怎么都好听呢。” 宦牧笑笑,道:“嗯,那就一半一半罢,曲好,唱的也好。” 轻雅用力点了点头,道:“所以,那些大姐姐们,都好厉害呢。” 夜风清,歌声宁。 隐约间,从窗外似乎传来了,刚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好听的声音。 “哇!” 轻雅顿时叫了一声,兴奋地对宦牧道:“大叔,你听到了吗?之前的那个姐姐又在唱歌呢。” 宦牧笑笑,道:“这些曲子,都很好听。” 轻雅一呆,道:“大叔,你在说什么呀?你没听到吗,有个姐姐在唱歌,之前在回廊上听到的那个。” 宦牧仔细听了听,摇头道:“外面演出的乐声很大,我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肯定有,”轻雅辨认着方位,道:“大叔,我出去找找看。” 宦牧还没来得及阻止,轻雅就已经跑出门去。怔然笑笑,宦牧也出了门,悄悄站在稍远处,注视着轻雅。目光不及之处,真气稍稍散开,探查周围状况。 夜色正好,并无异样。 回廊之中,绕的迷人。 轻雅转了好几个弯,走过好几个岔路。感觉离声音越来越近,很快近在眼前。 猝然住步。 一个女子坐在回廊之上,轻雅正好看到她的背影。 轻雅呆呆地看向那个女子。耳畔,是她清凉的声音。 女子正在练歌,唱不了几句便停了下来,低头轻拨着箜篌试音,然后再唱几句。 确认自己没找错人,轻雅笑眯眯地走上前去。 “大姐姐,你唱得真好听。” 那女子显然没察觉到有人,闻声吓了一跳。猛然转身,见是一个文静孩子,呆了呆,不禁一笑。 轻雅看到那女子的面容,有些失望。 这女子样貌好普通,被华丽的衣服一衬,就更显黯然。轻雅的疑惑了片刻,也就不管了。反正她的声音真,是真的好好听。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个声音来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女子笑了笑,道:“真的好听吗?” 轻雅用力地点了点头,道:“真的。” 女子笑然凄凉,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唱得好听。” “大姐姐,你唱得就是好听。”轻雅微笑,道,“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 女子笑然,轻抚箜篌,道:“我叫乔俏媚。” “哦。”轻雅微笑,道,“那我以后叫你乔姐姐就好了。” “随你喜欢。”乔俏媚柔声轻叹,目光打量着轻雅,犹豫道,“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没见过你。” 轻雅点头,微笑道:“我是刚来的,就下午的时候。我来的时候,还听到乔姐姐唱歌了呢。” 乔俏媚想了想,道:“哦,是那时候呀。我还以为吵到了旁人,没练多久就走了。” “嗯,我本来还想找你来着,结果就没声音了。”轻雅笑眯眯道,“我方才又听到大姐姐的声音,就赶忙跑过来了。果然,被我找到喽。” 乔俏媚好笑,道:“找我做什么?” “我想告诉你,你唱的很好听。”轻雅微笑,道,“而且,我还想再听你多唱几首歌。” 乔俏媚一怔,低头轻抚箜篌,道:“也罢。我唱的歌,也没人会听,不如唱给你听。” 轻雅坐到对面,托腮望着乔俏媚。 乔俏媚笑笑,箜篌轻抚,一曲悲伤的曲子轻轻起奏,一曲清凉的歌声悠悠回响。 歌声一鸣惊人,仿佛那边演出的乐声都轻了几分,带着一种淡淡的气场,萦绕在这回廊之中。 惊艳。 这个声音好惊艳。 这个伴奏好出戏。 轻雅顿时皱眉,箜篌的声音太轻了。 初起的时候,歌声稍低,这样纤细的伴奏还算比较搭。但是后面的高音,那么清亮,箜篌的声音顿时就显得薄了。再多的单音,也撑不住那人声的高音。 一曲毕。 乔俏媚看到轻雅的表情,有些尴尬。 果然没练好的歌,不该唱给旁人听,好像吓到这个孩子了。 幽幽一叹,凄凉笑笑。 大约自己就该是如此,落寞到死吧。 “乔姐姐,你能不能再唱一遍?” 轻雅犹豫了好一会而,拿了琴出来,道:“刚刚那个感觉不太好,我再给你加一层配器试试,看看效果能不能好一点。” 乔俏媚愣了愣,惊讶地看着轻雅,道:“你会弹琴吗?” “嗯,会一点。”轻雅微笑,道,“姐姐唱得很好听,但那个箜篌声太薄了,整体效果不太好。” 乔俏媚为难道:“可是,这首歌我没有谱子,这箜篌的弹法也是我自己琢磨的。” “没事,反正有我也看不懂。”轻雅随意的说道,看道乔俏媚露出惊愕的表情,自然微笑道,“姐姐不担心,你再唱一遍,我自然能跟上。” 乔俏媚一愣,随后心想罢了。 反正还要多练几遍,这孩子一遍不能跟上,多来几遍也没关系,总之都是要练习的。于是稍稍歇了片刻,乔俏媚再次开口,还是同样的歌曲。 指尖触在箜篌上的声音,似乎变得不同。 乔俏媚心中一怔,唱的声音顿时抖了一下。 “乔姐姐,”轻雅提示道,“歌不要乱。” 乔俏媚顿时稳住心神,稳住歌声。 指尖的箜篌不受控制,拨弄出的声音更为复杂。 而那边,轻雅的琴音加入伴奏。 琴音柔,箜篌清。 乔俏媚心头一震,这孩子是天才吗? 他的琴音,与箜篌的声音相互呼应,一同衬托着歌声的主旋律,毫无差错。不止是旋律,这孩子,连歌曲的感情,都把握的刚刚好。 怎么可能,这个孩子会有如此实力? 乔俏媚继续唱着,高音轻扬。 伴奏一托,歌声流畅。 果然 ,就像这孩子说的一样。伴奏厚了些,整体的感觉顿时舒服了许多。有了伴奏的衬托,后面的高音唱得也流畅了些。 这一曲下来,感觉很好。 乔俏媚笑然柔声,道:“谢谢你,这样听起来,的确好多了。” 轻雅依然皱眉,道:“还是太薄,高音没完全发挥出来。乔姐姐,其实你的高音能更稳的对吧?就是怕压过伴奏才没敢唱的,对不对?” 乔俏媚尴尬地笑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轻雅皱眉,陷入沉思。 乔俏媚见状,柔声道:“小雅,谢谢你陪我练习,这样已经足够好了。伴奏的问题,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你看,我只有一把箜篌……” “对了,”轻雅忽然说道,“徵羽楼是有乐团的对不对?听说还是女子乐团。” 乔俏媚笑然垂头弄弦,道:“乐团的确有,但是以我的身份,不可能让乐团帮我伴奏的。在这徵羽楼中,只有歌舞乐的三位头牌,才有资格让乐团伴奏。其他人,是不能用的。” 轻雅呆了呆,道:“乐团只为三个人伴奏的话,岂不是很闲?” 乔俏媚一呆,苦笑道:“除了帮她们演奏,乐团自己也要练习呀。至于她们会不会闲,我也不清楚。这种事,这可不是我这样的下等歌女,能问出来的。” 轻雅惊然,道:“你唱的这么好听,居然是下等歌女吗?” 第一一八章人多则乱 乔俏媚苦笑。 如今这个看脸的世界,唱得好有什么用。 样貌不出众,唱破了天也没用。 只能像这样,在角落自弹自唱,登不上台面。 轻雅见乔俏媚不答,也不追问,只是说道:“乔姐姐,你知不知道,乐团她们在哪里?” “她们?应该在演奏罢。”乔俏媚柔声轻叹,道,“今日有头牌演出,乐团都到大堂去了。” “在演奏啊。”轻雅皱眉,道,“那就没办法搭话了。” 乔俏媚一怔,道:“你找乐团做什么?” 轻雅不答。 乔俏媚不敢相信,道:“你不是真的想要乐团伴奏吧?” “就是要找她们伴奏啊。”轻雅微笑,道,“这首歌如果有乐团伴奏的话,肯定好听。你这么单独唱,效果出不来。” 乔俏媚一呆。 轻雅微笑着,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这首歌应该有乐器先铺垫个开头,直接就开始唱有点奇怪,显得突兀了。而且中间旋律段落的地方,也应该有个过渡才对。” 乔俏媚疑惑地问道:“你以前,听过这首歌?” “没有,第一次听。”轻雅微笑,道,“说起来,还没问过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乔俏媚疑惑着,应道:“这是小时姑娘的爱殇,很有名的曲子。” 轻雅呆然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很好听呢。” “嗯。”乔俏媚笑然柔声道,“我很喜欢这首歌,只是一直唱不好。” “不会呀,你唱得可好听了,只是你自己放不开。”轻雅想了想,道,“看来一定要找乐团伴奏才行。嗯,找机会问问她们什么时候有空,然后把这个曲子完整的表演出来,肯定特好听。” 乔俏媚好笑,道:“这件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不管容易不容易,反正要做嘛。”轻雅笑然道,“乔姐姐,我去找找乐团,你先自己练吧。” 乔俏媚还什么都没说,轻雅收好亲,就自己跑走了。 愕然片刻,乔俏媚低头,轻抚箜篌。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样活泼的孩子。天真无邪,无所畏惧。只是没想到,时过多年,如今的自己,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乔俏媚垂首,良久沉默。 夜之喧嚣,乐之盛唱。 要说找乐团,就只能去到主楼的大堂里去找。 轻雅也忘了什么杂役的事,一溜小跑就进了大堂,居然也没人拦他。 大堂中,演出热闹喧嚣。 舞台上,依旧是花容月貌,春光旖旎。舞台下,却已然是人满为患。 不只是坐着的位置有人,旁边能站人的位置,也都被人拥挤占满。人群之中,有容貌俊俏的侍女小厮接待宾客,端茶倒水分发茶点。人群之外,还有专门的护卫,维持治安秩序。 神奇了,轻雅就这么跑进来,竟然无人注意,就这么让他在大堂中,随意穿行。 一个小孩子,瞬间就没入人群,看不见了。 宦牧大吃一惊,赶忙要跟进来,却被护卫一拦。 “营业期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护卫公式化地说着,头都没回,淡淡地注视着眼前喧嚣。 宦牧淡淡一笑,道:“我是常客。” 护卫冷淡道:“演出之时,后门禁止通行,要进从前门进。” 宦牧淡然笑笑,向护卫睇去一个目光。 护卫顿时一个寒颤,惊讶地向看了过来。 宦牧笑了笑,直接走了进去。 那护卫却没敢再说半个字,看着宦牧的背影,依然打了个寒颤。 这人,好可怕。 好久没到这种风月场来,一时竟然不适应这莺莺燕燕的热闹感觉。 宦牧尽量收敛着自己的气场,一边小心着不惊动任何人,一边努力寻找轻雅的踪迹。 这孩子也是,这么多人就敢到处乱跑,万一被人家挤倒,踩伤了怎么办?而且那孩子又不识路,现在一闷头钻进去,等出来的时候,且出不来呢! 宦牧皱眉,加紧着寻找。 没想到,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那三个江湖人。 宦牧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客沩,和相距不远的佘侃。感觉上,索艿也应该在附近,但是那可是伪装高手,就算是宦牧,也很难发现破绽。 明显的不怀好意,但实在是无闲过问。 索艿的绝技是探囊取物,看这两人也不过是扒手而已。要那孩子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那琴会杀多少人。相交轻重,还是杀人之事比较重。 宦牧扭开目光,继续寻找轻雅。 而客沩拧眉不悦。 “老大,那人应该是看到咱们了。”佘侃小心地走到客沩旁边,小声道,“要不咱们就先撤退吧?万一被那人说了什么,咱们也好有其他说辞应对。” 客沩皱眉,道:“扫兴,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不必。” 旁边近处,一个佝偻的老者慈祥地笑着,发出的却是索艿的声音。 佘侃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连忙稳定心神,道:“老三,你这装的也太像了,简直像换了个人。” 索艿传音道:“你们继续,我来跟他说。” 客沩假装看演出,轻然道:“你确定?” “确定。” 索艿传音说完,轻然打了一声蝉鸣,轻松混在了乐曲之中。 佘侃一怔,奇怪道:“你这是做什么?” “暗号。” 索艿淡淡吐出两个字。 那边,宦牧听到了蝉鸣,立刻理解了索艿是在说“求放过”。宦牧微微一笑,连看都没看,只是回应了一声蝉鸣。 楼上,有一凭栏女子听到蝉鸣对答,手中团扇不由得一停,眼眸染上疑惑。目光轻悄悄从楼上洒下,仔细寻找着声源所在。 佘侃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索艿淡然解释,道:“他问,有没有看到和他一起的那个孩子,那孩子走丢了。” 佘侃疑惑,道:“真的假的?那么一声有这么长一句话?” 索艿哼笑,这套蝉鸣暗号的奇妙之处,就在这里。因为彼此都已熟识,只要简略发音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想要破译的人听了,仅能破译只言片语,终不得其正解。 “孩子的话,我看到了。”客沩冷静道,“看,在贵宾单间前打转的,不就是那孩子么。” 索艿瞅了一眼,立刻用弹舌暗号打出方位。 宦牧得到信号,转身往其他方向走去。 “喂,你在乱说什么啊。”佘侃皱眉地瞅了眼索艿,道,“那个人怎么往别出走了?” “掩人耳目。”索艿冷冷抛下一句,道,“行了,干正事。” 佘侃不放心,道:“可是万一……” “等万一了再说。”客沩命令道,“散。” 三人无声,没入人群。 贵宾单间。 位于距离舞台较远的地方,是几间隔音很好的贵宾单间。 至于用处,简单的说,就是有大款看上某个女子了,直接叫到单间来,私聊。 不过现在,单间里都没人。 轻雅害怕地躲在没人走过的小道里,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去! 为什么这民乐坊可以建的这么大?感觉比官乐坊的大堂都大好吗? 轻雅不高兴地嘟囔道:“有钱就是任性,建这么复杂干吗?害得我都迷路了。” “这徵羽楼是比较富裕,但这和你迷不迷路没有关系。你要不是到处乱跑,就不会迷路。” 闻声,轻雅吓了一跳,可怜巴巴地抬头,道:“大叔,你在啊。” 宦牧轻叹一声,笑笑,道:“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多人,想都不想就往里面钻,不怕出不来吗?” 轻雅弱声道:“我以为可以出去的嘛。可是没想到这里有那么多人,还一直乱动,气场太混乱了,我根本分不清方向。” 宦牧笑笑,道:“移动的目标,的确容易干扰方向判断,所以你尽量别乱跑。这里人多,你一个孩子,被人家挤伤了怎么办?” 轻雅乖乖点头,道:“我错了。”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给吓到了。 宦牧好笑,伸手道:“来,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轻雅摇摇头,道:“大叔,我要找女子乐团,你带我去找好不好?” 宦牧笑笑,道:“找乐团也不能现在找,这里正在营业,这时候,你总不能冲过去跟人家说话吧?” 轻雅想了想,也对,道:“那,就带我先看一眼。等明日她们练习的时候,我也知道要找谁。” 宦牧笑笑,道:“好吧,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那边看。” “嗯!” 轻雅顿时笑眯眯的。 宦牧带着轻雅,沿着外围人少的地方,往舞台那边靠去。 一路上客流众多,多到吓人。二人艰难前行,进度缓慢。 走了一阵,恰好走到前门入口处。 在门左侧,有三个木质架子,分了好几层,密密麻麻地挂着好多牌子。木牌上传来淡淡的香粉气息,轻雅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去了,忍不住驻足观瞧,却是看的眼晕。 “这些是……什么?” 轻雅仰头看着,稀奇道:“这么多,全是字,看得眼花缭乱的。” 宦牧跟着停了下来,看了看,道:“这些是徵羽楼内卖艺女子的名牌。” “名牌?”轻雅稀奇道,“为什么要挂在这里?” 宦牧笑笑,道:“这是徵羽楼女子排行榜。名牌所在的位置,便公示该女子的等级。自上而下,分别为头牌,二牌,三,四,五,六,及下等。” “哎?” 轻雅一惊,道:“原来不是上中下等吗?” 宦牧好笑,道:“当然不是。那样分级太过粗糙,不方便定价。” “定价?” 轻雅茫然道:“是说月钱会不一样吗?” 宦牧犹豫着措辞,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价钱,是指请她们演出,所需要的花费。” 轻雅呆了呆,道:“原来如此。” 宦牧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和一个孩子解释,那些达官贵人把这些女子请去演出,具体是要做什么。不过看着榜上的这些牌子,宦牧笑了笑,无奈而随波逐流的女子,依然有很多啊。 轻雅想了想,抬头又看了看那个排行榜,道:“最上面那三个空钩,是什么意思?” “那是头牌的位置。” 宦牧笑然解释道看:“其他民乐坊,通常只设有一个头牌。不过这徵羽楼与官乐坊一般规矩,女子也分歌舞乐三属,是以这头牌也有三个。” 第一一九章夜来之客 “头牌?”轻雅不懂。 宦牧笑笑,道:“就是楼里最好的女子。” “哦,这样啊。”轻雅奇怪地瞅着空架子,道,“那为什么现在会没有牌子呢?难道没有最好的人吗?” 宦牧怔了怔,道:“这我不清楚。或许是月末了,要重新评选头牌?” “非也。” 一女子盈盈含笑,走到近前,笑然道:“我徵羽楼的头牌,那可是抢手的很。一不留神,就会被好人家带回去,好生供着养了。今日之前,我这徵羽楼还剩了一位头牌。这不,方才她刚演出过,就被钱老爷看上,带回家去了。所以,这头牌之位,才空缺了下来。” 轻雅呆然道:“也就是说,现在一个头牌都没有了?” “然也。” 女子眸中含笑,左右看看眼前这两个人,若有所思。 “哦——”轻雅疑惑地问道,“没有头牌的话,那乐团也不在这儿了?” 女子瞧了轻雅一眼,道:“乐团无事,我已经让她们休息了。” 轻雅失望地撇撇嘴,扯扯宦牧,小声道:“那咱么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宦牧点头,向那女子客气地微笑。 “多谢姑娘告知,先行告辞。” “且慢。” 女子笑然,道:“看二位公子眼生的很,不知来我徵羽楼,所为何事?” 宦牧一顿,悄然将轻雅护在身后,笑然应道:“敢问姑娘是?” 女子手中有帕,掩面轻笑,道:“我是这徵羽楼楼主,房妍婳。” 宦牧立刻行礼,客气道:“原来是房楼主,多有失礼,还请姑娘莫怪。” 房妍婳俏然偏头,道:“公子好坏。绕了这么多弯子,都不回答奴家问题。” 宦牧笑应道:“实在抱歉。我与这孩子,只是新来徵羽楼的杂役。小雅天真不懂,贸然来到这大堂之中,着实不该。我本是找他回去,不料却被这乐曲吸引,迷而不查。我二人初来乍到,的确冒犯,但还请房楼主原谅。” 轻雅闻言,探出头来,乖乖地说了声“对不起”,又立刻退回宦牧身后去了。 房妍婳瞅了一眼轻雅,笑然对宦牧道:“公子当真很会说话,我这一听,就心软了。这次,便不怪你们了。” 宦牧行礼道:“多谢姑娘。”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房妍婳笑然道,“我这徵羽楼来的,都是些多金的客人。他们总喜欢打扮得整齐富贵些,显得人模狗样一点。二位公子此刻还算顺眼,但保不齐做完杂务,会是什么样子。是以下次来之前,稍微注意下为好。” 宦牧笑笑,道:“这次着实意外,不敢还有下次。” “诶,没关系。”房妍婳目光流华,道,“一见二位公子,就知道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何况公子以假面示人,竟然没有惹来丝毫侧目。看这气息隐匿,想必,是位武功高手吧?” 宦牧笑笑,道:“不敢当。只是样貌不好,不愿吓人罢了。” 房妍婳笑笑,道:“公子又哄奴家了。” “不敢。”宦牧笑道,“姑娘左右逢源,在下自然不敢哄骗姑娘。” “公子这么说的话,算是承认,对奴家有所隐瞒了?”房妍婳轻描淡写地指出宦牧用词微妙,毫不动怒。 宦牧心中也是明了,笑然道:“人在江湖,总有些难以启齿之事,还请姑娘莫要计较。” 房妍婳盈盈笑着,道:“也罢。这楼中有个会武之人,若不添乱,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公子若是喜欢,大可多住些时日,莫要嫌弃才好。” “不敢。”宦牧笑笑,道,“时间不早,就不多叨扰姑娘了,告辞。” “如此,请便。” 房妍婳笑然退步。 宦牧稍顿了半拍,转身离去。 轻雅奇怪地看了一眼房妍婳,随着宦牧离开了。 “这孩子,莫非是……” 房妍婳喃喃自语,心中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对头。 犹豫了片刻,房妍婳走上楼去,轻然抬手打了个手势。人群之中,立刻有一名小厮站起,似不经意一般走到房妍婳面前,行礼。 “你去郢中乐坊,找江离铭江乐师。”房妍婳掏出一面镜子,假装补妆胭脂,盈盈笑着说道,“楼里来了个小男孩乐手,让他得空了来瞅瞅,不知道,会不会是他们要找的人。” “是。” 小厮应声,纵身没入黑夜之中。 房妍婳收了妆镜,站在楼上,凭栏而望。 楼下那热闹的气息,和她楼上的清冷,显得格外分明。 “走得那么多,进的也不少。来来往往,终究是流水的戏子,无情的人。”房妍婳叹然笑笑,无奈道,“世间纷扰逃不了,愁到头来时恨难休。” 五光十色,斑驳陆离。 后院。 残月嫌冷,星点稀微。 没有灯火,晦暗不明。 柴房之中,轻雅一下子就扑到在床铺上,不高兴地嘟着嘴。 “好了,既然乐团已经休息了,你也就别忙着找了。”宦牧笑笑,道,“今日好好休息吧,说不定明日她们练习的时候,就能遇到了。” 轻雅不悦地皱眉,道:“大叔,你说,她们这里的乐团,会不会和官乐坊的一样啊?” 宦牧一怔,道:“我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是不一样的。你看这里的乐曲风格都和官乐坊的不同,那这里的乐团,必然也与官乐坊的不同。” 轻雅闻言想了想,又笑了出来,道:“那就好啦。我还以为规制是一样的,乐团也是一样的。” 宦牧笑笑,道:“那不可能,民乐坊不会如此逾越,会被停业的。” 轻雅笑然点头,开始期待女子乐团的模样了。 宦牧好笑,道:“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喜欢官乐坊?” “当然不喜欢!” 轻雅立刻叫道:“官乐坊可吵可讨厌了,一群古怪的人,还有古怪的乐师团长,还有师珏也很讨厌!正常的人特别少,官乐坊特别的不好玩。” 宦牧怔然笑道:“你这孩子也是有趣,乐手碰到大司乐,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幸事,你怎么能说讨厌。” “当然讨厌!” 轻雅说起这事就不高兴,道:“大叔,你是真不知道那个师珏有多讨厌!我本来就是初学,什么都不会。他可好,教什么都说到一半,然后让我自己悟?!悟什么啊悟!还说什么多看多练自然就会了,开玩笑!我曾经天天听那巷口狗叫,三年了都不知道那东西在说啥!” 宦牧笑笑,道:“珏大师这话也不错,学习就是体悟的过程,就要在练习中慢慢去悟。你看,燚前辈教你的时候,不也是让你自己去试,自己去体会么?” “那完全不一样好吗?”轻雅气鼓鼓地说道,“燚大叔是先把做法告诉我了,然后没办法描述的部分才让我自己试。师珏是什么都不说,就笼统的说着大量专业名词,也不管我懂不懂,就让我自己悟。什么啊!我根本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宦牧怔了怔,道:“你学琴,也是该懂些专业名词。” “都那么说,也没人教啊!”轻雅不爽,道,“感觉师珏就没想好好教我,还不如我自己研究来得快。” 宦牧笑笑,没再说什么。 和这孩子一起久了,也知道他的脾气。轻雅单纯,无论什么事都喜欢直说,不喜欢太过含蓄。不过人家师珏也算不错了,比起其他官家背后玩阴谋,至少这珏大师还会对轻雅特别照顾。只是这孩子有些要求高了,人在朝堂,早已有些拿得起放不下了。 轻雅安静了片刻,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一股困意顿时涌上头顶,惹得眼皮打架。 “大叔,睡吧,明天还要……” 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一下子刺激了轻雅的神经,惊走了些许睡意。 “嗯?” 宦牧见轻雅话停了半截,怔了怔,道:“怎么了?” 轻雅呆然抬头,微微皱眉,道:“上面有人,在徵羽楼顶。” “楼顶?” 宦牧微微皱眉,他怎么没发觉,轻雅的气息能探到那么高了? “是从外面来的人,从前门那边走房上跳过来的。”轻雅警觉,道,“大叔,会不会是坏人?” 宦牧认真,道:“你在这呆着,让轻音保护你,我去看看。” 轻雅乖乖点头。 宦牧轻然出门,一跃至柴房楼顶,再跃至徵羽楼半。气息探出,果然如轻雅所说,上面有人。宦牧足下步伐紧凑,三步跃至徵羽楼顶,无声点地。上面之人看了宦牧一眼,转头就跑。 那人离开的身影,是往南城门去了。 宦牧没追,看着那人离去,已然猜到了那人是谁。 稍微环视了下四周,宦牧确认护卫位置,捏起一块瓦片,掰碎打出。落石的几处,都是防守疏漏之处。稍微惊动下守卫调整布防,这样,他们在徵羽楼中,也能安稳一些。 宦牧确认无事,回到柴房,好笑地发现,轻雅已经睡着。 轻雅那稚气萌然的睡颜,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宦牧笑了笑,向轻雅怀中抱着的琴一礼,轻声道,“轻音前辈,小雅就拜托您保护了。” 轻音鸣弦高音。 宦牧得到回应,放心了下来,转头出了柴房。 老规矩,来到一个陌生环境,最重要的就是熟悉地形环境,以备不时之需。 简单的说,宦牧打算夜探徵羽楼。 轻然展袖,飞身跃起。 几个起落,宦牧停在梅花园中心的梅花小筑顶上。 这梅花小筑是后院至高之地,站在房顶上,后院状况一览无余。宦牧小心观察周围状况,心中涌起的却是无法压抑的怀旧之感。眼前的这一切仿佛不是梅花,还是当年盛开的…… 忽然,一股气息无声飘来。 似有若无,点在宦牧身后。 宦牧一怔,却又笑了,道:“艿兄。” 索艿轻然落在宦牧身后,单膝跪瓦,敬然行礼,道:“见过阿牧。” “不必多礼。” 宦牧回身,笑然道:“艿兄,你既然在郢中,就该跟洴兄打个招呼,也好有个照应。” 索艿起身,垂首抱拳,道:“岂敢。如今我已为匪,怎敢牵连昔日旧友。” 宦牧轻叹,道:“离了朝堂我便说过,不管怎样,活着就好。所以你既然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该跟兄弟们打个招呼。不然万一有事,伤了你,或是伤了洴兄,都不好。” 第一二〇章力大人傻 索艿淡淡道:“不会。若我听到任何不利阿洴的消息,必定立刻告知于他。” 宦牧笑笑,道:“艿兄之善,毫无改变。为民为匪,并无差别。” 索艿皱眉,道:“阿牧,你不嫌弃我是匪?” “你学的那一套,本就是用来窃取敌方机密。如今流浪江湖,说实话,除了扒手,我也想不出你还能做什么。”宦牧笑笑,道,“而且,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我兄弟。” 索艿笑了笑。 宦牧也笑了,道:“有时间跟洴兄打个招呼,好久没你消息,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 “好,我稍后就去。”索艿应声,疑惑道,“阿牧,你脸上的伤?” 宦牧轻扶面具,笑道:“这是我做强盗的惩罚罢。” 索艿愕然,道:“强盗?你为何会去做强盗?” “说来那原因也是可笑。”宦牧笑然道,“原本是有一伙强盗抢了焨兄的药材,是以焨兄让正好路过的我,去帮忙拿回来。我把那强盗头子打服了,就被他当做新的首领,如此而已。” 索艿不懂,道:“强盗抢药材做什么?” 宦牧想起来那时候的事,还是想笑,道:“他们不知道是药材,只是看到封的严实的箱子,便抢回去了。” 索艿笑了笑,道:“阿牧,这个给你。”说着,地上了一张手掌大小的纸张,上面,清楚注明了徵羽楼的各处细节。 宦牧接过,道:“你查过了?” “嗯。”索艿应道,“知道阿牧的习惯,所以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这个。有几处标红的地方,暗藏有机关强弩,那箭上淬了箭毒木汁液,你千万小心些。” “多谢。” 宦牧笑笑,低头确认着路线。 索艿犹豫着,问道:“阿牧,你来此处,可是为了……那人?” 宦牧一僵,笑叹道:“算是吧。过去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不然我心中总是挂怀。” 索艿淡淡道:“你就是放不下。世间诸事,到头来,又有几件事能够真正结束?大多都是时间到了,不得已了,只得草草收场,渐渐淡忘。你也别这么执著了。” 宦牧笑笑,道:“说起来,你可知道她葬在何处?” 索艿一怔,道:“抱歉,我没查过这个。我这就去查,稍后给您答复。” 宦牧摇头,笑然道:“没事,我自己去找就好了。” “好。”索艿行礼。 宦牧笑笑,道:“嗯,我去了,你也休息罢。” “好。”索艿行礼,悄然而去。 宦牧轻然一叹,萧索地站了片刻,转身没入夜幕之中。 清晨。 清晰,清寒,清净。 轻雅醒来,伸了个懒腰,起身拿下窗前遮音帘,微笑着看看外面的景色。忽然,门口轻响。轻雅回头,呆然发现宦牧从外面进来,一脸疲惫。 “大叔,你干嘛去了?” 轻雅呆然问过之后,自己答道:“大叔,你夜探徵羽楼啦。” 宦牧疲倦地笑笑,道:“嗯。相隔数年,徵羽楼变化很大。院外围墙还有防御机关,那可是要命的东西。我等下告诉你位置,可别碰到了。” 轻雅呆然,道:“这里又没有竹林苑那么繁琐,有必要转那么久吗?” 宦牧笑笑,道:“探查当然要细致一点好,否则万一有变,就会措手不及。” “我只觉得,现在的状况比较措手不及。”轻雅咧嘴挑眉,道,“等下就要开工干活了,大叔,你这样子完全干不了活啊。” 宦牧笑笑,道:“我没事。” 轻雅干笑,道:“大叔,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 “喂,你们两个出来了,该干活了!” 芳旻在门外叫道:“快点,不许偷懒。” “知道了。” 轻雅应声,又向宦牧道:“大叔,要不我帮你做,你歇会儿?” 宦牧笑笑,道:“我没事。”然而站起来的时候,很明显摇摇晃晃的。 轻雅一把扶住宦牧,真气一托让宦牧站稳,微笑道:“大叔,你别勉强了,先歇会儿吧。我感觉打扫也不是很困难,我来做就好了。” “没事。”宦牧稍稍捏了捏眉心,道,“你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别让人家糊弄了。走,我跟你一起过去。” “好吧。”轻雅稚气道,“大叔你可得小心点。” 宦牧笑笑,目光中恢复了几分清明。 徵羽楼中,规矩繁杂。 阴影之处,机关暗藏。 当真,不敢让这个孩子在这里胡闹,这可不是个能胡闹的场所。 轻雅什么都没想,开心地一跳一跳,和宦牧一同走去主楼大堂集合。一不留神,轻雅直接绊到了进门的门槛,踉跄了几步算是站住了。这么一惊,也不敢跳着走了。 “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 芳旻不耐烦地说着,又看到轻雅还背着琴,立刻皱眉道,“你背着那东西怎么干活,赶快放到一边去,真是累赘。” 轻雅摇头不依,道:“不带着它,我做什么都不舒服。” 芳旻扬眉,道:“那行,到时候摔坏别怪我没提醒,而且活还不能少做。”说着,芳旻抬手,一指舞台靠后的那一排桌椅,道,“你们就负责那块,打扫不干净,没有早饭吃。” 宦牧看了一眼,应道:“知道了。” 芳旻转向其他人,道:“你们,按照老规矩,该干嘛干嘛去。到时候我来查看的时候,没打扫干净的,就没饭吃!” “是。” 众杂役应声,忙着打扫去了。 “大叔,我来扫,你去休息罢。”轻雅学着他们拿来笤帚,好奇地抖了抖,微笑道,“我还没有扫过呢,看上去好好玩!” 宦牧笑了笑,道:“那你先扫着,我歇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宦牧少了个角落的位置,靠着柱子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轻雅拿着笤帚兴冲冲地开始打扫,也不知道要怎么扫,就是扫着哗啦哗啦的好玩。 在旁边打扫的佘侃瞅了一眼轻雅,又瞅了瞅那边休息的宦牧,眼珠一转,就要往那边走。忽然,肩头被一把抓住,佘侃回头,是索艿按住自己,缓缓摇头。 “老三,你怎么变得那么胆小了?”佘侃不悦,道,“不就是个孩子么,随便几句话就能骗了,逗他玩玩呗?” 索艿淡淡道:“那孩子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你可莫要招惹他。” “怎么可能!”佘侃不信,道,“一个孩子能有多少功力。” 索艿淡淡看着轻雅的脚,道:“这孩子的那个步法,是轻功水上漂。而且你看他走过的地方,不落足迹,只有扫帚扫出来的痕迹。这孩子,必定内功深厚,不容小觑。” “老三,你警惕过头了吧?”佘侃不屑地笑道,“我看就是这小孩太瘦弱,走路才轻。什么水上漂,你轻功好,看谁轻功都好,是不?” 索艿皱眉,不再拦阻,打扫去了。 佘侃满不在乎地往轻雅那边走去,刚走到一半,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忽然从心底升起。佘侃惊然回头,是宦牧挑开左眼盯着自己,不由得惊得退了半步。 这人的武功,高得骇人。 佘侃识趣后退,罢了,看来这次的新人不好欺负,还是不玩了。 索艿淡淡看了一眼,笑了笑。 轻雅依旧在欢快地打扫,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越打扫越乱,把所有脏兮兮的东西堆成一团。不经意间瞄了眼其他人的打扫,轻雅才发现自己扫错了,赶快重新扫过。 外面,已经有乐声传来。 轻雅呆了呆,打扫也停了停。 那些人这么早就开始训练了啊,那可比官乐坊还辛苦呢。 这么想着,轻雅加快了速度打扫,准备赶快扫完然后去看她们练习,这才是重点啊! 角落里,宦牧歇了半个时辰,算是缓过来了。 忽然,临近的位置传来落地的声音。随后脚步声一直到达前门,却是一个小厮进入前厅。小厮很快走入大堂之中,传堂而过。 宦牧一怔。 这小厮受过训练,越是这样毫不在意被看到的状态,越是不会有人注意他会做奇怪的事情。当然,在徵羽楼这样的民乐坊里,会有这样干练的小厮也不足为奇。但是…… 宦牧忽然间抬头,楼上,是房妍婳凭栏而笑的倩影。 房妍婳的目光盯着轻雅。 宦牧微微皱眉,难怪,这个目光并非是在注意自己,所以自己并未注意到。而且这目光的感觉,果然是把轻雅当做九皇子了。 方才的那个小厮,到房妍婳身边去了。 这可不能不在意了。 宦牧看似不经意的起身,从前面出去了,隐匿气息一跃上房,悄然摸了过去。 嗯? 轻雅微微一呆,转头看过去。 这是要干嘛去?怎么都不说一声的? 不光是轻雅,那边的索艿也忍不住抬头。先是看了一眼宦牧离去的方向,再是看了看轻雅,皱眉。这中间是有什么事么?怪稀奇的。 “喂,小孩。” 佘侃见宦牧离开,几步走到轻雅面前,道:“你过来,这边也要扫!” “哦。” 轻雅应声,就乖乖走过去扫。 索艿一怔,这里本来是他们负责的那片,怎么能让那个孩子扫?然而看了看这孩子天真的样子,索艿决定不去制止了。人在江湖,总有事情要自己学,老靠着别人去帮衬,长不大的。 “喂,小孩……” “我是轻雅,要叫我小雅,不许叫我小孩!” “小雅?你过来把这些扫了。” “哦。” “还有,把这些垃圾丢出去。” “哦……丢去哪里?” “这些啊,放西侧门外面就可以了。” 轻雅点头,轻松拿起一大筐的垃圾去丢。 佘侃看到轻雅依言照做,无声地哈哈大笑,在背后直用口型说轻雅愚笨。 索艿淡淡道:“别玩过头了,惹得他生气了,不好。” “嗨,没有的事!”佘侃满不在乎地说道,“跟着他的那个大人是不好惹,但这孩子,就是力大人傻,活该被骗。谁让咱聪明呐,没办法!” 索艿两旁看看,奇怪道:“说起来,大哥呢?” “老大啊,跟软玉温香谈人生呢。”佘侃好笑道,“你难道没发现,为什么老大每天都没在工棚睡?” 索艿发现了,随口应道:“我睡着了,还管那么多。” 第一二一章浓香袭人 “啧啧啧,”佘侃邪邪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咱们为什么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 索艿淡淡道:“不是说等红货?” “哎呀,那是并不重要的原因之一。”佘侃有趣地瞅瞅索艿,道,“想不到老三你计谋不错,这风月场的事,可真是一窍不通啊。老大在楼里有个相好,现在舍不得走。” 索艿皱眉,果然如此。 佘侃坏笑,道:“老三,虽然你最小,可也真的不小了。怎么样,这么好的资源,我都想找个了,你也来个?” 索艿淡淡道:“我没兴趣。” 佘侃啧舌道:“别这么死板,这东西,你说不找,人家说不定还有人找你了呢!就你这没兴趣,得伤了多少美人心啊。” 索艿淡淡道:“那便随缘罢。” “好了!” 铁大柱走了过来,打量了下打扫情况,道:“扫完了就去领饭,别在这儿嘚吧。快走快走,不然又弄脏了。” 索艿和佘侃顿时住嘴,相视一眼,自行离去。 另一边。 宦牧悄然上房,站在阴影之中,从窗缝看向那屋中的房妍婳。 “如何?” 房妍婳假装推开窗子看风景,实则检查是否有人偷听。 宦牧惊然退开稍远。但他们既然是对话,稍微站远些,也是能听见的。 “禀楼主,”那小厮应道,“江大人说,正是月末忙碌,不方便来看。还请楼主稍加留意,莫要放过一丝可能性。” 房妍婳笑然拿出铜镜,假装描眉补妆,实则查看偷听之人。 宦牧笑然佩服这楼主警觉,然而他隐藏的位置,还真不会被这镜子照到,正好位于死角。 “既然江离铭是这么说的,那就这样。”房妍婳嫣然一笑,道,“你给我去盯着他们,有任何动作都立刻通知我。” “是。”小厮应声道。 “对了,若发现有谁难为那孩子,就帮他一下。”房妍婳笑然,道,“不管他是不是那个人,那孩子都挺乖的。别让这些没必要的烦恼,扰了他的兴致。” “是。”小厮应声道。 房妍婳又想了想,笑然道:“没事了,你去罢。” 小厮行礼,离开。 宦牧想了想,也悄然离去。 不经意间,余光瞄到房妍婳,那样落寞的表情,是未曾见过的。 宦牧悄然落地,轻轻一叹。 徵羽楼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境地。 民家,官家,富家,江湖人……最繁华的是徵羽楼,最乱的也是徵羽楼。或许有看不见的暗流,毒芽,纷争……但无论有什么,都要这楼主多方周旋,来保证这徵羽楼的地位。 想来,也的确颇为无奈。 毕竟,这女子的地位,终究低下。 是以,这乐坊的处境,危如累卵。 宦牧不再多想,转而去大堂寻找轻雅。不料大堂之中,轻雅委屈地不高兴,还被训斥着。 “你在做什么?!” 芳旻气冲冲地骂着轻雅,道:“桌子上为什么会有地板上的灰?难道你不知道要先擦桌子再扫地吗?还有,谁让你去倒垃圾的?那个不归你管知不知道!手怎么那么长?那是别人的工作,相当于别人的饭碗,懂不懂!” 轻雅委屈地垂着头,却一言未发。 宦牧怔了怔,这孩子居然没有顶回去,好稀奇。不过也不能这么看着轻雅被骂着,宦牧赶忙上前道歉。 “抱歉,我们马上重新打扫。” “当然要重新打扫!而且没有早饭!哼!” 芳旻相当不高兴地说道:“大柱,你看着他们,没做完不许走!真是,所以我才讨厌江湖人!什么都不会,光知道打架斗殴,有什么好的!哼!” 说完,芳旻转头离去。 轻雅依旧委屈地垂着头,却一言未发。 “小雅,你没事吧?”宦牧担心地走到近前,缓下声音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轻雅摇摇头。 “没人欺负他。”铁大柱笑呵呵道,“他只是不懂,所以乱弄了些。没事,还有时间,重新扫干净就好。” “是吗?”宦牧问轻雅。 轻雅点点头,道:“大叔,你教我扫,我来扫干净。” “好。”宦牧大概说了下打扫方式,还是担心,道,“你做了别人的活是怎么回事?有人让你做的吗?” 轻雅不答,微笑道:“大叔,咱们赶快扫完,我还要去找乐团玩儿呢。” 宦牧轻叹,多虑了,这孩子心里就没想那么多。于是不再多说,宦牧和轻雅重新打扫好了规定范围,离开了主楼大堂,回到后院。 “我要去找乐团了。” 轻雅兴冲冲地要跑,被宦牧一把逮住。 “不行。” 宦牧皱眉,道:“不许任性,我带你去吃早饭。” “不是说了没有早饭嘛,大叔你忘啦?”轻雅不依,道,“我要去找乐团嘛。” 宦牧不放,道:“不行,早饭我去弄来。你必须乖乖吃饭,你答应过的。” 轻雅做了个鬼脸,道:“我才不要!好麻烦的!” “呵呵,早饭啊,有的。” 铁大柱憨笑,道:“别听芳管事的,什么没饭吃,不吃饭怎么做活?你们来,俺们刀疤做饭,每次都有富裕,足够吃的。” 轻雅顿时就不高兴了,嘴噘得老高。 “啊对,”铁大柱憨笑着,继续说道,“等吃完早饭,会安排杂役帮乐团搬乐器。” “真的?” 轻雅立刻就笑了。 “是啊。”铁大柱憨笑,道,“不过那乐团的大妹子可凶了,兄弟们都不愿意去。你要想去的话……” “我去我去!”轻雅欢呼道,“这样还省的去找乐团了呢。” “啊,那正好,俺们还不乐意去呢。”铁大柱憨笑,道,“来,先过来吃早饭,完了就要准备过去了。” 轻雅顿时又笑僵了。 宦牧轻叹,一把拉住轻雅,直接拖走。 真是,小孩子不好好吃饭怎么行?瞧这瘦弱的,随便一拎就能给拎起来,这样可不行。 徵羽楼很是富裕,是以杂役的早饭都挺丰盛的。 轻雅抱着钟爱的小米粥,嫌弃地吃着其他的糕点。 刚咬了一口,轻雅直接就喷了。 噗…… 这是什么糕点? 怎么全是花瓣香味? 轻雅强忍着喷出来的冲动,努力吃了一块糕点,就拒绝食用其他糕点了。好稀奇,这次宦牧居然没有强逼着他继续吃,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转头小心地看看宦牧,轻雅噗嗤笑了。原来不止是自己无法忍受花香点心,宦牧也是吃得连连皱眉,艰难得连一块糕点都没吃掉呢。 宦牧皱眉对轻雅,道:“这种花瓣点心还真是女子的风格,香的要命。小雅,你若吃不下,无需勉强。得空,我去给你买些其他的点心回来,不必要非吃这些。” 轻雅呆然想了想,反而努力把已经在碗里的糕点吃掉,道:“这些也别浪费了,至少是食物。” 宦牧一怔,笑了笑。 说得很对。 “好了!差不多要去搬乐器了。” 铁大柱憨笑着站起来,一挥手,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好!” 只有轻雅一个人兴奋地应声。 宦牧在一旁淡淡地笑着,一言未发。 而其他人,都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甚至有人起身的时候,还嫌弃地啐了一口吐沫。 轻雅不懂,道:“搬乐器有什么不好么?” “搬乐器算额外加工,多发工钱还轻省,其实没什么不好。”郑刀疤摆出笑脸,应道,“就是那乐团团长,恁吵闹,吵得没人愿意去。搬个乐器还那么多话,真是的。” 轻雅木然看着郑刀疤,道:“你也要去啊。” “当然了。”郑刀疤哈哈大笑,道,“我也是很有力气的呢!” 轻雅挪着步躲到宦牧背后去,虽然知道不该嘲笑刀疤如何,但是这带着刀疤的脸笑起来,真的很恐怖哎。 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 “好了,走吧。” 铁大柱招呼着众人,往主楼大堂去了。 宦牧带着轻雅,跟在最后。 “对了。”宦牧对郑刀疤道,“你刚刚说,这个算额外加工,为什么这个算加工?” 郑刀疤有些怕宦牧,后退了半步,小心地笑道:“少见呗,而且又没人愿意做,当然要算加工。” “少见?”轻雅呆了呆,道,“乐团通常不训练吗?” 郑刀疤对轻雅笑了笑,应道:“乐团经常训练,但是不经常演出。” 轻雅不懂。 郑刀疤笑然解释道:“通常来讲,乐团的乐器会放在训练房,等到演出的时候,杂役会把乐器从训练房搬到大堂,等演出结束了,再搬回训练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昨天演出用完的乐器,搬去训练房。” 轻雅点点头,道:“但是乐团不经常演出?为什么啊。” “这个当然是要保持神秘感。”郑刀疤很懂地说道,“这女子乐坊,可是徵羽楼一绝,老是演出,就没有新鲜感了。所以非得是逢年过节,或者是特别活动,才会让乐团出来演奏。你们是没见昨天头牌演出的时候,那人多得,摩肩接踵。” 轻雅点头,难怪,昨天大堂里有那么多人,害得他都迷路了。 “喂,你们怎么这么慢!” 一名俏丽的女子站在门外,没有不高兴,但是语气很是严厉。 轻雅顿时被吓住。 抬头望去,又是一怔。 这女子很美。 她身着一袭冰蓝色长裙,罩着半透明白衫,俏然卓立,甚有威严。 她容貌秀丽,声音透亮,还有一副傲然的表情,恍若神明。 哇,好像冰夷! 没有冰夷那么美,但也有几分神韵。 郑刀疤小声解释,道:“这就是乐团团长,香檀姑娘。” 轻雅乖乖点头,名字也好听呢。 “那边!”香檀扬手一指,道,“别说废话,赶快过来搬乐器。” 郑刀疤顿时噤声。 “香姐姐,” 另一个女子笑盈盈着走近过来,柔声说道:“我带姐妹们,先拿些轻的过去了。重的,就交给杂役们拿了。” 哇! 轻雅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女子也是好美。 她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罩着乳白色的披肩。那披肩用红线收边,上面还绣着对称的梅花纹饰,看上去雅致清秀。 她容貌温和,声音柔和。整个人一眼看上去,就特别的温柔,好像春风一般柔美。 第一二二章不卖已萌 郑刀疤小声给轻雅说道:“这是乐团的副团长,明馨姑娘。” 轻雅乖乖点头,好漂亮啊。 “也好,能拿的就让她们自己拿,省的让这些粗鄙之人搬,全都得给他们弄坏了。”香檀说着,又转向杂役们道,“你们搬乐器的时候,都给我轻点,弄坏一个,赔光你的工钱!” 众杂役点头,除了轻雅,都是皱眉。 旁人都在想,乐团有这么个团长,可真是麻烦。 而轻雅眼中,只有美貌。 乐团的女子们,拿着轻小乐器从主楼出来,向后院的训练房走去。 她们都穿着与副团长相同的衣裙,自主楼鱼贯而出。一时间,仿佛如仙女下凡一般,仙风柔情,飘渺朦胧。 好美哦。 轻雅怔然看痴。 这些女子各不相同,不过就算是最差的,也比昨晚上看到的,那些在舞台上表演的女子,要漂亮得多。 真是美哦。 轻雅呆然傻笑。 “剩下的乐器你们来拿,轻拿轻放,别弄坏了!” 香檀不悦地说道:“昨晚你们搬这些来的时候,就笨手笨脚的。今日可得给我小心点,听到没有!” “是。” 铁大柱应声,带着杂役进到大堂里面,开始搬乐器。 宦牧完全不懂,随意走到一架筝前,伸手就要去拿。 香檀顿时皱眉,吊高音般叫道:“你!不要压到弦!” “大叔你别弄到弦!” 轻雅喊得比香檀声音还亮,急匆匆走到宦牧面前,道:“这是丝线的弦,这么拿会弄断的。你拿着这边,再找个人拿另一边。筝码松动了没关系,如果要掉下来的话就干脆全卸下来,过去再装,这个没事!” 宦牧依言,和另一个人抬起筝,再有一个人拿了筝架,一起运了出去。 香檀闻言一怔,目光不由得看向这个孩子。没见过的孩子,肯定是新来的。不过,香檀挑了下眉,这个孩子,居然还有模有样地背着一把琴。 看上去,这孩子也就勉强和那琴一般高吧? 真是有趣。 香檀如此想着,不由得开始关注这个有趣地孩子。 “哎!这鼓不能这么搬,会压到鼓皮的!” 轻雅赶忙又跑到另外一边,叫道:“是,这鼓皮压一下是不会一压破,但是会压松了啊。鼓皮松了,声音就不对了,只能重新钉过,很麻烦的!你们看,这鼓两边不是有把手么?对,要把鼓从那个架子卸下来,不分开怎么搬!哎!别那么生拽,这边有个活扣。哎,让开让开,我来我来。好了,可以搬了。” 杂役战战兢兢地,按照轻雅所说,把排鼓搬出去了。 郑刀疤回头笑了笑,道:“小雅,你可比那团长还吵。今天团长都没说什么,你倒是一群话。” “那当然,搬乐器不能马虎,磕磕碰碰的对乐器都是损伤。” 轻雅急急忙忙说着,赶快跑到郑刀疤这边,道:“你这可不行,直接搬出去,这锣肯定会磕磕碰碰的,好歹包块布什么的。” 郑刀疤好笑道:“哪里有布?再说了,这个没多大,凑合搬过去就得了。” “这怎么能凑合!万一磕坏一点怎么办?音就变了!这锣要是坏了,都没法修,补一块音也不对,只能换个新的,可麻烦了!”轻雅想了想,道,“这样,把锣都卸下来,单独抱着。架子就随便了,反正架子稍微磕碰下还能修补,但这锣可千万磕碰不得。” “架子也不能磕碰。” 香檀忽然开口,道:“补个漆颜色就不对了,只能重新粉刷一遍,也是耗时耗钱的。你们能没损耗,就尽量没损耗,否则你们这工钱可是赔不起!” 铁大柱忙的满头大汗,憨然傻笑道:“团长,俺们这搬得够精细的了。总有点小磕碰无法避免嘛。您就大人大量,别计较了!” “不行!” 香檀和轻雅同时叫道。 二人同时一怔。 轻雅讪然笑笑,道:“您说,您说。” 香檀笑笑,眼眸流转,道:“我倒想先听听,你这孩子凭什么说不行。” “哦,那我就说了。” 轻雅也不推辞,直接转向铁大柱,说道:“磕碰的确能没有就没有。且不说会影响演出质量,光是看上去,乐器坑坑洼洼的,演奏者心情也不好。而且要我说,搬运这些乐器,就应该有些防磕碰的垫子,或者是块抹布都行。这样徒手搬乐器,你汗渍沾上去,也会对乐器造成损害。说来也真是奇怪,搬乐器都没有些防护措施吗?。” 铁大柱苦笑,道:“俺们哪儿有这些东西?” “应该是有的。” 香檀冷笑,道:“我记得,我的确跟芳管事提过这件事,她也说准备过,发下去了。就是不知道,你们这帮粗人,是不是直接拿回去,当褥子使了。” 铁大柱疑惑地想了想,并没有印象有这些东西。 “啊!的确是有的。” 郑刀疤忽然说道:“大柱哥,的确是有过,然后你说是每年换新的褥子,就分发给兄弟们了。” 铁大柱一拍额头,道:“啊,俺有印象,是那些啊。” 香檀冷笑,道:“给过你们的东西你们自己不用,弄坏了乐器当然是你们赔!还有问题吗?” 众杂役闭嘴,谁也不敢有问题。 “没问题,那就给我干活!小心着搬!”香檀不悦道,“耽误了练习还好说,耽误了演出,我要你们好看!” 众杂役赶忙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搬乐器,战战兢兢生怕弄坏了分毫。 轻雅呆了呆,抬头对香檀道:“你还没说,你说的不行是为什么呢。” 香檀低头看了眼轻雅,温和笑然道:“我要说的,你都说了,我也没必要再重复了。” 轻雅呆然偏头,呆然说道:“咦?你这么说话,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而且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呢。” 香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轻雅的头,温和道:“我那是对他们,不是对你。他们是粗人,你不一样。你这孩子,挺了解这些乐器的,我很喜欢。” 轻雅笑眯眯的。 好可爱。 香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轻雅的小脸蛋,笑然道:“小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轻雅,”轻雅一如既往地应道,“叫我小雅就好了。” “嗯,小雅宝宝,真乖。” 香檀仔细打量了一下轻雅,发现这孩子长得真讨喜。白嫩斯文,干净利落,就是有些瘦了。捏在手里没有太多的肉肉,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很可爱。 轻雅看着香檀,怔怔看痴,都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决定了。” 香檀笑然捧着轻雅的小脸,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 轻雅一呆,茫然不懂。 “这些粗活不适合你,你来我这边,专门帮我照看乐器。”香檀笑着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乐团的专属杂役。不要跟他们混,跟着姐姐走,姐姐带你玩。” 轻雅笑了,乖乖点头:“好。” 香檀也笑眯眯的,道:“嗯,小雅宝宝真乖。” 那边,杂役们小心地搬着乐器,来回几趟,费了不少时间。不过这次,总算没有磕碰,乐器完好无损地运到训练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行了,你们走罢。” 香檀直接一挥手,又笑眯眯道:“小雅留下来,跟姐姐走。” 其他杂役闻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迅速离开训练房,赶快拿赏钱去了。唯有宦牧犹豫了片刻,还是留了下来。 香檀娥眉微凝,道:“你怎么不走?” 宦牧笑然行礼,道:“却不知姑娘为何独留小雅,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在下实在是不放心。” 香檀打量着宦牧的假面,不悦地皱眉。 “香姐姐,宦大叔是好人。”轻雅稚气地说道,“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他不是坏人。” 香檀瞅了一眼轻雅,笑了笑,对宦牧道:“既然如此,你也留下来。小雅宝宝还小,也拿不到太大的乐器。你呢,就按他说的搬乐器,不能把乐器弄坏了。” 宦牧同样打量着香檀,片刻后应道:“可以。” “不可以也得可以,你们两个,就跟我来罢。” 香檀俏然一笑,转身就走,带着二人来到训练房中。 训练房里,乐团的女子们正在按着明馨的指挥,搬着椅子排位。香檀带着二人循边而行,来到角落的座位处,安排二人待命。 “你们呢,事情也不多,但是需要你们做的,我还是要交代清楚。” 香檀笑然,道:“看到没,每日开始训练的时候,这些椅子不需要你们摆。但是下午训练结束,你们要把椅子都放到旁边,有人会来打扫,也不需要你们打扫。这些乐器呢,她们乐意带走就带走。不带走的,你们负责,把余下的乐器,全都要拿到旁边的乐器房去。训练的时候呢,你们就在这里待命,万一调动排位的时候,你们要帮忙搬乐器。” 宦牧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凭着记忆力好,这些事倒是都能记下来。转头再看轻雅,惊讶地发现,这孩子居然摆出一副完全明白的样子。宦牧不由得叹然笑笑,真是隔行如隔山。 轻雅想了想没,呆呆地问道:“乐器房用打扫吗?” “不,打扫的事情,全部让侍女来做,你们不用管。”香檀笑然,道,“对了还有,我们训练的时候,你们在旁边不要太吵。干扰到练习,我会把你们赶出去哦。” 轻雅眼睛一亮,道:“只要不吵,就可以听你们训练吗?” 香檀笑然点头,道:“不吵的话当然可以,你们要在这里待命,必须在旁边听着,明白吗?” 轻雅乖乖点头,道:“我会乖,我不吵。” “嗯,小雅宝宝真乖。”香檀笑然道,“有任何不懂的事都可以问我,不要不懂装懂。若是耽误了正事,可别怪姐姐骂你。” “那,香姐姐,”轻雅笑着问道,“乐团什么时候可以有空呢?” 香檀笑笑,道:“有空这种事,随时都可能有,也可能一直都没有。你想做什么?” 轻雅直说道:“想让乐团帮忙合奏一首伴奏。” 香檀瞅了瞅轻雅,笑然道:“你要唱?” 第一二三章宠爱有加 轻雅摇头,道:“我昨天认识了一个唱歌好好听的姐姐,想让她唱。” “这样啊。”香檀想了想,道,“是你的话,我可以先答应。但是有没有空,我也说不好。今日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来约,如果没有的话,帮你合奏也是可以的。” 轻雅笑眯眯道:“香姐姐真好。” “小雅宝宝可爱,说的话让人不忍拒绝呢。”香檀很自然地坐到轻雅旁边,有趣地瞅着轻雅,道,“看你这么瘦弱,肯定是那边糙汉杂役不给你饭吃。宝宝乖,以后你跟着姐姐们吃,我们有的,你也会有的。” 轻雅微笑,道:“他们没有不给我饭,只是我自己吃的不多。” “那就是饭不好吃了,哼,想来那帮糙汉也不懂得做饭,肯定是随便烩了一锅猪食就当饭了。”香檀把轻雅搂到自己身边,道,“没事,我们这边的厨子做饭好吃的很,保证你顿顿吃饱。” 轻雅有些迷糊,只觉得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 宦牧轻咳一声,一把拉过轻雅道:“男女有别,姑娘注意分寸。” “怕什么,小孩子罢了,反正他又不懂。”香檀好笑地继续捏捏轻雅的脸,道,“而且孩子就要趁小了欺负,等宝宝长大了,就不可爱了。” 宦牧一怔,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怜悯。 这些姑娘生在此处,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难以身为人母。再看香檀对轻雅只是宠爱,也就没有再拦。毕竟,轻雅这孩子,的确挺招宠的。 香檀一把将轻雅抱过来,笑然靓丽。 轻雅呆了呆,忽然道:“咦?” “怎么了?”香檀笑然应道。 “我记得,似乎昨天看排行榜的时候,头牌是没有的。”轻雅呆呆对香檀道,“没有头牌,还会有其他人来约吗?” 香檀好笑,道:“头牌没有了,能约的人反而会多了。” 轻雅不懂,道:“为什么?” “因为规矩就是这么定的啊。”香檀笑然应道。 轻雅不懂。 香檀解释道:“有头牌的时候,乐团只供头牌使用。没头牌的时候,所有能争取头牌的人,都可以用乐团来练习。” 轻雅呆了呆,道:“是说二牌的人吗?” 香檀好笑,道:“何止是二牌的,我说的是所有够资格的人。” 轻雅茫然。 香檀笑了笑,解释道:“二牌会争取头牌不稀奇,但是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等级的推荐人选来竞争头牌。要知道三个属的二牌加起来,也不过只有十来个人。可是要加上这些额外的,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想,还是三个头牌在的时候,乐团会比较清闲。” 轻雅怔然道:“其他等级的推荐人选,是什么?” “这是徵羽楼的规矩。”香檀笑笑,好耐心的解释道:“按规矩,徵羽楼内,是每年举办一次大排名的升级考核。以供姑娘们提升排位成为头牌。但是无奈,这头牌走得越来越快,不方便每次都举办大排名考核,所以换成了这样的不定期小升级考核。” 轻雅一呆,道:“走得越来越快是什么?死了吗?” 香檀笑笑,道:“死得倒是不多,被买走的比较多。” “买走?” 轻雅还是不懂。 香檀只想笑了笑,没有解释。 轻雅茫然看向宦牧。 宦牧轻咳,道:“就是……跟了好人家过日子。”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香檀笑盈盈地说道。 轻雅大概可能懂了,道:“哦,然后呢?” “然后最初的时候,这种小升级考核只让二牌的人参加。可是头牌走得太快,二牌根本不够一年用的。”香檀继续解释道,“所以每次的小升级考核中,除了二牌,还会让歌舞乐的三位师傅,选出其他水准足够的女子,来参加头牌竞选。所有可以参加头牌竞选的人,都可以请乐团来帮忙排练。这样,乐团就会忙了。” 轻雅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香檀笑然托腮,那边整理排位椅子的女子们,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悠悠轻叹道:“相比来讲,还是乐团稳定些。一进一出至少能相隔个十年左右,而且没那么多杂乱的纷扰。想来,那些争排位抢头牌的,也挺没意思的。” 轻雅微笑,道:“嗯!我也觉得乐团好玩!” 香檀笑然,道:“那就好。” “哎呀!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宝宝!” 明馨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笑盈盈看着轻雅,道:“小宝宝。来,笑一个,笑一个嘛。” 轻雅还没来得及反应,很快从周围涌过来一群女子,把他团团围住。 “真是好可爱的孩子,还是男孩子哎!” “这么乖的孩子,也不哭闹,真乖。” “宝宝吃不吃糖?姐姐这里有糖哦。” 轻雅尴尬地看着眼前各色女子,顿时就蒙了。 乱糟糟的不知道她们在说着什么,拥来挤去香气扑鼻,轻雅感觉不太舒服。挣扎着想推开女子们,无奈小手不够长,又不想用真气弄伤人,轻雅被香气呛得咳嗽了起来。 “让让,都让让!” 香檀一开口,围上来的女子们立刻就退开了些。只有明馨还站在稍近的位置,不愿离远。 “你们干什么?闹腾!”香檀不悦地挥挥手,说道,“该干嘛干嘛去,别聚在这里,没见过小孩子还是怎么地?” 香气淡了,轻雅就好了,呆然看着这些人,发呆。 “小孩子本就见得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当然要多看几眼。”明馨笑盈盈地柔声道,“香姐姐不让姐妹们看这孩子,难不成是想把这可爱的宝宝,带回去独宠?” 香檀美目流转,好笑道:“别胡说,小雅宝宝是我要来的小杂役,可不是什么宠物。” 明馨盈盈笑着,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能做的了什么?有事,让旁边那个大个子去做嘛。小雅宝宝这么乖,陪姐妹们玩玩就好。要是做重活给累坏了,那多可怜呀。” 香檀思忖片刻,笑笑,道:“罢了,你们想玩就玩,不许过分。要是惹哭了小雅,看我不打你们的。” “不会的。”明馨笑然应道。 轻雅呆了呆。 咦,怎么这么快就从杂役变成陪玩了?咦, 没有人过问他的想法么? 咦? 咦! “好了,不闹了。” 香檀拍拍手,站起来走到指挥台后,道:“玩也要休息的时候才能玩,现在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检查乐器,来调个音。” 女子们乖乖听话,回到排好的座位上去。只有明馨笑然瞧了香檀一眼,坐在刚刚香檀做过的位置上,笑盈盈地打量着轻雅。 轻雅呆呆看着明馨,道:“你不用过去么?” “不用。”明馨笑然柔声,应道,“她们坐过去也就是做做样子,以防上面来人说我们不练习。其实暂时没什么可练的,乐团闲得很。” 轻雅呆了呆,他想也是。 “小雅宝宝,”明馨温柔笑道,“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嗯。”轻雅应道,“昨天刚来的。” 明馨笑笑,柔声道:“那,你告诉姐姐,是哪个狠心人把你卖到这里的?” 轻雅一呆,应道:“我是自己来的,没有人卖我。” 明馨笑盈盈道:“不怕,你告诉姐姐,姐姐可以帮你出去。” 轻雅摇头,道:“真的不是。我是让宦大叔带我来的,他说,这里可以听到好听的演奏。” “宦大叔?” 明馨微微一怔。 “就是他。” 轻雅指指旁边一言不发的宦牧,道:“宦大叔在带我走江湖玩,我们会到这里,就是听说这里好玩。” 明馨怔了怔,瞄了一眼宦牧,笑盈盈道:“那还真是有趣了。这徵羽楼又算不上好地方,有什么值得玩的?” 宦牧一笑,道:“或许在姑娘眼中,这徵羽楼如同桎梏。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徵羽楼确是宝地。女子乐团,天下仅此一家,若不曾见识过,岂不可惜?” 明馨柔声笑道:“这位……公子,若你们真为乐团而来,这一切岂非太巧。昨日刚来,今日就混进来了,还挺厉害。” “不是,”轻雅稚气笑道,“我来的时候不知道有乐团,只知道是个民乐坊。后来听说有女子乐团,就一直在找。昨天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今天可算是找到了。” “是吗?” 明馨低头笑盈盈看着轻雅。 “是呀。” 轻雅用力点点头,道:“昨天听说你们在大堂演出,我还进去找了呢,结果只碰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大妈。倒霉地听她阴阳怪气地说了好多话,我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结果到最后也没找着你们。” 明馨有趣,道:“大妈?” 宦牧轻咳,道:“那是徵羽楼楼主,房妍婳。” 明馨一怔。 “我不知道,没记得那么多。”轻雅呆然说道,“反正找了好久都没找着。今天听说能帮乐团搬乐器,我就直接过来了。果然,一下子就找到啦。” 明馨噗嗤笑了,这孩子,可真是可爱得很。看着他,就忍不住想捏他的小脸蛋。 那边,香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只是让大家安排位坐好,原地休息。香檀冷漠地看着训练房门口的位置,好像在等着什么。 “对了。”轻雅忽然说道,“我找乐团,是想让乐团帮忙伴奏一首歌。” 明馨笑笑,道:“这事你跟我说没用,得跟香姐姐说。她这么喜欢你,肯定会同意的。” “嗯,她同意了的。”轻雅呆然道,“不过她说,要等乐团有空的时候。我看乐团现在就很闲嘛,不如来演奏个曲子玩。” 明馨笑笑,道:“现在可不行。” “为什么?” 轻雅不懂。 明馨轻叹,道:“等下,就会有很麻烦的人来约练习。如果都拒绝了,才算真闲。” “哦,我知道,刚刚香姐姐说过了。”轻雅呆然,道,“很快要选新的头牌了。” 明馨柔声道:“也没有。上面还没给选头牌的通知,如果确定下来了,就必须安排练习时间。不过总有那么些人按耐不住,一看到没头牌了,就会私自来约时间。上面交代的任务是不能拒绝的,但是她们私自来约,可以看心情拒绝的。” 第一二四章 轻雅呆了呆,道:“还可以这样?” 明馨盈盈笑道:“是的。” 轻雅正自疑惑,忽然听到入门处,有女子声音传来。 “香团长在吗?”有女子询问道,“可以请乐团帮忙排练吗?” 明馨对轻雅比了个“嘘”的手势,口型道“来了”,然后指指入门处。 轻雅乖乖点头,探头看过去,果然,门口站着一个算不上漂亮的大姐姐。轻雅好失望,长成这样,还没这乐团里的女子顺眼呢。 “可以。” 香檀转身厉色,走到门前,对着门外女子说道:“把曲目报一下。如果我们这边没有谱子,还需要你自己提供谱子。” 女子笑然道:“是我自己写的一首词,请香团长过目。”说着,递上蝇头小楷工整书写的辞笺。 香檀拿过来,只扫了一眼,便扬眉道:“这是你写的?” 女子点头,羞涩道:“写的……可还入目?” “你这是故意抄错了字,还是打算改几个字,就当做是自己原创?”香檀捏着辞笺,冷冷看向那女子,道,“你知不知道,这种词叫做抄袭?” 女子嘴硬,道:“你凭什么说我是抄袭?这,这是我自己写的!” “哦,自己写的。”香檀扬眉,道:“你这里的字写错了,这里也是错字。还有那里,句子颠倒过来好歹加个连词,你自己读着顺吗?本来挺好的诗,怎么被你写出来,就这么怪呢?” 女子被讽刺得伤心,委屈地流着泪,垂着头跑掉了。 香檀冷笑,道:“她到还委屈上了,真是够了,不会写词就不要写!有空抄,还不如直接去看人家写好的,还省的笔墨了呢!” 轻雅直接看呆了。 哇,香檀这么凶,真是吓死人了。 明馨笑笑,道:“这样的人听说多了,还是头一次在身边见到。没想过,抄还能抄的这么理直气壮。” 香檀冷冷走过来,把辞笺拿给明馨看,语气缓和了很多,道:“你看,是不是过分了?” 明馨笑盈盈道:“的确是过分了,而且抄的太没水平了。” 轻雅也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道:“这词还有抄的?” “有,当然会有!”香檀皱眉,道,“天天翻唱旁人的曲目,谁不想弄一首自己的原创曲。可是呢,没本事还在这里胡闹,也不看看自己的水准。原创曲是那么好弄的吗?要是好弄,还翻唱什么?全民原创好了!” 轻雅看了看词,疑惑道:“我没看出来什么问题。” 明馨笑盈盈道:“你不知道原词的话,也该能看出来,这是一首男词吧?” 轻雅尴尬地摇头,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认识所有字,只得求助地看向宦牧。宦牧轻咳,传音给轻雅念了一遍,没有搭茬。 明馨瞧了瞧轻雅,继续说道:“所谓的男词,就是男性视角写的词。这首词一看就不是女性视角的词,什么刀呀剑呀,喜欢红颜啊,明显就是男词。她一个女子唱出来,也太逗了。所以我说,这词抄的没水平。好歹把视角改一下,不然唱着都稀奇。” 轻雅呆了呆,道:“还有这种区别?” “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也没分得那么细了,唱的好听怎么都行。”香檀轻叹一声,笑然道,“不然你想想,如果一个大姑娘唱自己多么多么喜欢红颜,那还不得被说是有病。” 轻雅疑惑道:“也许人家就那爱好?” 气氛顿时古怪了片刻。 明馨盈盈轻笑,道:“哎呀,这小雅宝宝真是太可爱了,快让姐姐抱抱。呵呵,不过,你出去了可千万别这么说,会被人家当成有病的。” 轻雅不懂,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有没有无视角的词?” 香檀笑笑,道:“有的,词有很多种,规矩也很多,不能随便来。反正,比起蹩脚的原创,不如去翻唱旁人的歌。民乐坊看的就是演技,谁管你有没有创作才华。” 轻雅呆然点头,心里却想着,有机会,自己也要写首歌来玩。 “香团长在吗?” 门外又有人找。 “来了。” 香檀颇为不耐烦地,走过去应付。 这回没什么对话,三言两语就把来者打发了。 轻雅呆然有些怕,香檀实在是太凶了,漂亮也不能这么凶呀。 “小雅宝宝,你别怕。”明馨俏然轻笑,道,“香姐姐平时不凶,只是看不惯那些不通乐律,还穷拽的专业术语的。” 轻雅呆然道:“这样吗?可是在人乐坊,怎么会不通乐律?” 明馨盈盈笑道:“她们无非是想争个头牌,只靠脸蛋就够了。反正那些有钱的大户,也不需要什么艺术家,只要买回去养个乐子就得。” 轻雅古怪地瞅了瞅明馨,道:“那帮大户的审美还挺独特的,那样的脸蛋都能乐呵。” 明馨噗嗤笑了,道:“可别这么说。她们是不如我们乐团女子的样貌,但是对比寻常女子,已经算是样貌顺眼了。外边的女子,长得那才叫歪瓜裂枣。” 轻雅忽然想到夏泠芊和羽姝嬛,道:“外面也有好看的女子,我见过的。” 明馨轻笑,道:“是吗?” “不过,”轻雅想到夏姨,还有乞丐老妇,道,“的确,外面也有长得不好看的。想想她们,再看楼里的女子,就好看多了。” 明馨轻声笑着,道:“哎呀,你这孩子可真逗,有趣的很。” 那边,香檀接连打发了几个女子,忽然来了个不一样的女子。 那女子一来,就很明确的表达了,她是与众不同的。 “啪!” 一沓谱子直接丢到香檀身上,那女子傲然扬眉,道:“香团长,你这写的是什么东西?我要的是和声谱子,你给我的是什么?这旋律完全不对!” 轻雅呆了呆,居然还有人比香檀更横的啊! “这谁啊?”轻雅小声问明馨。 明馨笑然,轻柔道:“这是阳涟,歌属二牌。” 轻雅瞅了瞅,撇嘴道:“好像长得好看点。” 明馨好笑,道:“这是现有的女子里面,算是面容姣好的了。不过也就长得好看,唱得实在是……” “这旋律有何不对?” 香檀淡淡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谱子,冰冷地的盯着阳涟。 阳涟很正经地严肃道:“旋律完全不对,一点都不对。我要的是原版的那个和声,但是你给的这个不是。” 香檀冷淡道:“原唱我听了,这个和声就是原唱里面的和声,我只是记下了谱子,没有任何更改。” 阳涟昂头不屑,道:“这个不是,你记得这个不对,唱出来和原唱里的完全不一样。” 香檀扬眉,道:“哪里不对,说来听听?” 阳涟哼然,道:“反正就是不对,你这个唱出来和原唱根本搭不上,这个根本不是我要的和声。” 香檀冷淡地笑了笑,道:“那你唱个,我听听到底哪里不对了。” “唱就唱。” 阳涟应声,哼唱旋律。 香檀嘲讽冷笑。 明馨早有预料地捂上耳朵。 轻雅毫无防备,听闻歌声,顿时惊呆了。 我去,这是唱歌? 这真的是唱歌,而不是要命? 这嗓音的噪感就不说什么了,这哼唱的旋律,这也能称得上旋律?哼唱之音飞得离谱,毫不着调,亦无韵律,简直能上天。 阳涟唱完,昂头且理直气壮道:“你听,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香檀冷淡道:“完全不一样。” “所以我就说,你们这帮乐团真是没用,连个谱子都不会写!”阳涟不悦,怒然道,“我告诉你,赶快给我重新写好和声,别耽误了我的头牌竞选!” 香檀扬眉,冷淡道:“这样,你不是觉得这和声有问题么,找你师傅去。他是专业人士,怎么都比我写得要好吧。” 阳涟顿时摇头,道:“不行,这种事怎么能麻烦师傅?不对,是这种事绝对不能麻烦师傅!” “随便,那是你的事。”香檀冷淡道,“以后也别找我写和声,反正我写的都不对,” 阳涟不悦地瞪了香檀一眼,跑走了。 看到阳涟走了,明馨嫣然一笑,走过去捡起谱子,道:“我就说嘛,你就多余给她写这谱子。反正她肯定唱不对。” “罢了,本来也是练手,写了也就写了。”香檀连看都不看一眼,微微有些蹙眉,道,“虽然我也有想过她会唱得差点,没想到这差得真是清新脱俗。” 明馨轻轻笑了笑,道:“说的也是。” “这调跑得太离谱了。” 轻雅忽然呆呆地说道:“和声本来就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明馨盈盈笑道,“原本的和声要是这样子,那哪儿能听呐。” 轻雅不懂,道:“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明馨犹豫了下,瞧了瞧香檀。 香檀宠爱地看着轻雅,对明馨道:“你照着谱子,哼唱下应该的旋律。” 明馨一怔,道:“单独和声?” “对。” 香檀点头说着,仔细观察着轻雅的态度。 明馨看了看谱子,轻轻哼出旋律。 听上去不是很舒服的旋律,但是很明显的,这个旋律是在调上的。 轻雅点头,道:“原来如此,果然不是谱子的问题。” 明馨好笑,道:“香姐姐的谱子当然是不会有错的。别说是和声了,就算是把整首曲目扒谱下来,都是可以的。咱们的香姐姐是很厉害的。” “一般吧,只是在你们中间显得比较厉害罢了。”香檀笑笑,道,“你们光会演奏也没什么意思,该有的乐律基础还是要有的。” 轻雅呆然道:“不过和声是这样的,难道和主旋律不是平行走向的吗?” 香檀目光一亮,笑然道:“平行和声弊端比较多,其实唱起来很容易乱,而且没那么好听。和声还是搭配主旋律走向,衬托着走,会比较好些。” 轻雅其实不太懂,却又好像莫名的听懂了。 具体的原理说不上来,但是感觉上豁然开朗。 “咦,等下。”轻雅奇怪道,“那为什么刚刚那个人,能唱成那样?谱子是对的,照着唱也能唱错吗?” “会的。”香檀笑然应道,“唱歌跑调这种事很常见,所以才会有专门的声乐训练。不过像阳涟这种,受过训练还唱不对的,也算是少见了。” 第一二五章乐属女子 轻雅呆了呆,道:“唱跑调了,她自己不知道吗?” 香檀瞧了瞧各自休息女子们,才笑然应轻雅道:“她还真不知道。每次都会说是旁人的问题,总说旁人音不准不配合,就是不承认是自己唱的问题。” “哈?”轻雅不懂,“还会这样?” “听准音和唱准音,本来就是两码事。” 明馨盈盈笑着,说道:“很少有人能听的准唱的准,那都是大师级水准。寻常人,只要能听出自己唱得不对,还算不错的。毕竟没受过训练的话,想把声音唱的稳,是不容易的。可总有那么些个人,自己唱不对还听不出来,别人说了也不信,那就没救了。” 轻雅点头,原来如此。 “每次见到那个人,就觉得特别丧气。”香檀不悦地说道,“她在优远庭那学得最久,也最辛苦,到现在竟然还是这样。这让我总是怀疑,努力无用,天赋至上。” 明馨盈盈笑道:“她只是不听劝,死了心的往错了练。若能好好练的话,也不至于这样。” 香檀无聊地叹气,道:“也就人长得好看,除此之外,懂个什么?” 正说着,门外又有人来约。 香檀不悦地走过去打发。明馨则重新坐在轻雅身边,笑盈盈地瞅着轻雅玩。 外人的气息。 从外面传来。 轻雅警觉地瞥了一眼窗外,是一个扫地小厮的背影。对方似乎不经意地从外面看进来,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不用管。”宦牧淡然传音,道,“他只是负责监视我们。” 轻雅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忽然又一道气息从上方传来。轻雅惊然抬头,看到的自然是天花板。气息自房上透过天花板而下,证明上面那个人,正在用真气探查下面的状况。轻雅转头看了看宦牧,却见他并无察觉。 “大叔,”轻雅小声道,“上面有人。” 宦牧皱眉,真气探出,果然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气。真气互相一碰,楼上那人迅速逃离,宦牧也没有追,只是淡然笑笑。 “大叔,”轻雅小声道,“那人走了。” “不用管,”宦牧淡然传音,道,“这个人昨晚就来过,看他的意思也只是监视罢了。” 轻雅疑惑地小声道:“监视……我们吗?” “大约是。”宦牧淡然传音道,“不过不用管,暂时都没有伤害性,所以不需要管。” 轻雅乖乖点头。 “小雅宝宝,你们在说什么呀?” 明馨好奇地看看两个人,最终还是有趣地打量着轻雅。 轻雅呆然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明馨噗嗤就笑了,悄悄指了指窗外扫地的小厮,道:“你说那个人?” 轻雅点头,道:“你也发现了?” 明馨盈盈笑道:“这很正常。你们是新来的,不知底细,楼主怕你们惹事,肯定会找小厮盯着。这不是针对你们,所有新来徵羽楼的人,都会有这么几天。” 轻雅呆然,道:“是这样?” “对呀,我刚来的时候,也被这些小厮跟过。”明馨盈盈笑道,“不用怕,他们盯着你们,只是为了向楼主汇报状况。你们不惹事,就没事。” 轻雅想了想,道:“会跟着好久吗?” “不会。”明馨笑应道,“少则三五天,最多不过一旬时日,就不跟着了,他们也挺忙的。” 轻雅乖乖点头。 宦牧轻咳,道:“姑娘,此事告知我们,是否妥当?” 明馨笑盈盈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们知道了也无妨。而且有些事说出来,就算你们想惹事,也就不会惹了,不是挺好。” “姑娘说笑了。”宦牧笑然应道,“我二人来到徵羽楼,并没有惹事的打算。” 明馨笑盈盈道:“我相信,小雅宝宝是肯定没想惹事的。但是你,很难说呢。”明馨淡笑看向宦牧,道,“我总觉得,无论小孩再怎么想学乐律,也不会到徵羽楼这个乐坊来。江湖上那么多流浪艺人,也有不少江湖乐坊,何必非要来民乐坊吃苦。” “咦?”轻雅惊讶道,“江湖也有乐坊?江湖不是只有一个乐师会吗?” 明馨一愣,笑然道:“你不知道?” 轻雅呆然道:“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有圣乐坊,官乐坊,民乐坊,和乐师会。” 明馨好笑,道:“江湖也有乐坊的,只是很少。” 轻雅不懂,道:“不是乐师会吗?” “乐坊就是乐坊,和乐师会不一样。”明馨笑盈盈道,“乐师会就好像交流驿站一般,它没有自己的乐师,只是通过举办竞赛和活动来赚取收入。江湖乐坊就和其他乐坊一般,它是个乐坊,有自己的乐师,只不过是由江湖人组成的罢了。” 轻雅奇怪地转向宦牧,道:“大叔,你知道江湖乐坊吗?” 宦牧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我只听说过江湖中有乐师会。” 轻雅好奇道:“那等这里看够了,咱们找个江湖乐坊玩玩罢。” 宦牧微怔,道:“我还想在这里多呆一阵。” “我又没说现在就走,我只是觉得,可以去看看嘛。”轻雅想了想,恍然道,“对了,燚大叔那边就有乐坊,就是在毕方谷的那个,那个就是江湖乐坊吧?” “毕方谷乐坊自灵偃大师故去,便已经不存在了。”明馨好笑,道,“想来那还是我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知道毕方谷乐坊。” “我只是记得燚大叔提过,具体我也不清楚。”轻雅皱着脸,道,“不过那里没有乐坊的话,只能再找找其他的乐坊了。” 明馨笑盈盈看着轻雅,道:“看来,你还真是为了学乐律,才到这里来的呀。” 轻雅点头,道:“对呀。” 明馨轻然叹气,真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孩子。 “香团长。” 门外来了一个文静的女子,盈盈一礼。 香檀见了,立刻笑颜迎了过去,道:“哎呀,这不是彩薇妹妹嘛。有什么事呀?” 彩薇轻然行礼,柔声细语,道:“我想参加下一次的头牌竞选,不知可否请香团长帮个忙?” “有什么能帮你的,直说就好。”香檀笑然道,“我们现在都很闲,没有别人来约的。” 彩薇柔声道:“我……想借几样乐器,不知是否可以?” “当然可以。”香檀不假思索便立刻应下,道,“需要哪个?我让她们借给你。” 彩薇垂头思索,小心道:“我还不确定……我可以边看边选吗?” “当然可以。”香檀笑然招呼,道,“你可以走近些,没关系的。” 彩薇点头,轻声缓步,进到训练房中。 轻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香檀对待这人的态度,怎么和其他人差这么多啊。轻雅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是香檀说话。不仅如此,刚刚有那么多的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被允许走进训练房,这还是头一个。 “这人……”轻雅想了想,还是问明馨道,“是谁啊?” 明馨好笑,道:“这是乐属二牌的彩薇。” “乐属?”轻雅呆然道,“咦?乐属不是乐团嘛?” 明馨笑然应道:“乐属是独奏,乐团是合奏,不一样。在徵羽楼,乐团的水平,通常要比乐属的好上很多。” “水平?”轻雅不懂,“演奏吗?” 明馨笑应道:“有演奏水平,也有容貌姿色,缺一不可。女子乐团是徵羽楼的招牌,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不能大意。” 轻雅瞧了瞧彩薇,道:“那,为什么香姐姐对那个人那么好,乐属不是不如乐团吗?” 明馨一笑,道:“你看那彩薇,长得如何?” 轻雅仔细瞧了瞧彩薇的脸,点头道:“还不错,比刚才那几个顺眼多了。” 明馨轻笑,道:“这就是了。以彩薇的实力,足以加入乐团。但是彩薇坚持要独奏表演,并不加入乐团,香姐姐也没强求。不过无论彩薇有什么事,香姐姐肯定是会帮一把的。” 轻雅点点头,道:“那她学的是什么乐器?” “她?学的是弹拨乐。”明馨笑应道。 轻雅一脸懵逼,道:“弹拨乐是什么乐器?” 明馨忍笑道:“弹拨乐不是某个乐器,是一类乐器。” 轻雅茫然,道:“就是说……还是不懂。” 明馨轻笑了笑,解释道:“乐器一共分为四类,吹奏乐器,拉弦乐器,弹拨乐器,打击乐器。简单的说,就叫吹拉弹打。像你的琴,就是弹拨乐器。当然,弹拨乐器不止有琴,像筝,瑟,琵琶,都是弹拨乐。” 轻雅恍然,道:“我还以为,乐器是分管乐,弦乐,打击乐的。” “你说的也不错。”明馨盈盈笑道,“只是弦乐按演奏手法,细分为弹拨和拉弦两种。” 轻雅呆了呆,道:“我之前见过二胡,能拉又能弹,那算什么?” 明馨笑道:“当然是拉弦乐,分类要按常用的演奏手法算。而且你非要较真这个的话,你这琴,还可以拉弦演奏呢。” 轻雅惊呆,道:“我的琴还可以拉弦演奏的吗?” 明馨笑盈盈道:“弦乐本来就有多种演奏手法,你不能因为不常用,就说人家不能那么演奏,对不对?” 轻雅大概理解了,道:“简单的说,就是理论上,琴也是可以拉弦演奏的。” “不是理论上,是我见过。”明馨笑笑,道,“不过我自己不会,所以没办法给你演示。” 轻雅惊呆,道:“还真有人这么做过啊。” 明馨点头,回忆道:“那还是我小时候,看到有人这么做过。我记得,那还是许多年前的乐师大会,有个乐师姓荆。他用琴拉奏一曲,被评为当时的天下第一乐师。” 轻雅干笑,道:“你说荆燚大叔啊?” 明馨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我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也记不清了。” 轻雅无语了,也是,除了荆燚,谁还会想到这么逗比的玩法,还用琴拉奏。 听上去还蛮好玩的。 那边,彩薇看了一圈,不确定道:“香团长,我暂时还不知道哪个好些,容我回去想想,明天再来,可好?” 第一二六章一鸣惊人 “当然可以。”香檀笑然道,“你若想来,我这里随时都欢迎。” “多谢香团长了。” 彩薇行礼,轻然离去。 悄然安静了片刻,日光朗照。 轻雅愕然地发现,这太阳都出来了,而这乐团并没有开始做任何练习。 呃……果然是闲的可以。 “小雅宝宝,你之前说要伴奏什么歌来着?” 香檀走了过来,笑然道:“今日应该没有旁人来了,你若要练什么可以现在说。” 轻雅点头,张嘴尴尬了。 “那个,叫什么来着,咦?我刚刚还记得来着……”轻雅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名字,尴尬道,“我只记得旋律,不记得叫什么名了,怎么办?” 香檀笑笑,道:“你唱一下给我听。” 轻雅依言唱了一段,音还挺准。 “啊,这首歌啊。”香檀好笑,道,“徵羽楼里还有能唱这首歌的人?” 轻雅点头,道:“有啊,是个长得不太漂亮的姐姐,不过她声音可漂亮了,像仙女一样。” “仙女?”香檀不屑,道,“名字记得吗?” 轻雅呆然眨眨眼,摇摇头。 香檀笑了,道:“你这孩子,除了旋律和声音,其他的都没记得?” 轻雅讪然笑笑,不记得就是不记得,那怎么办? “请……请问……” 门口,乔俏媚脸红犹豫地站在那里,徘徊不定。好不容易小声地挤出一句话,自己又后悔了,怕怕地向后缩了缩,更是犹豫。 “啊,就是她!” 轻雅赶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跑到门口,笑眯眯道:“乔姐姐,你来啦!正好说到你呢,快进来。” 乔俏媚一怔,不自觉就被轻雅拉着衣袖,跟了进来。看到香檀和明馨,乔俏媚小心地行礼。 “见过二位团长。” 香檀瞅了一眼乔俏媚,不悦道:“我没见过你,你是几等?” 乔俏媚羞红着脸,应道:“我是,下等歌女,乔俏媚。” “哦,你这名字我有印象。”香檀点头,道,“你进来的时候,我有去看过。我记得你那时候长得还挺俏丽,被叫做小仙女对吧?” 乔俏媚羞涩地小声应道:“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看上去也的确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乔俏媚看着明显长残的乔俏媚,心里不太愿意动用乐团帮她伴奏,然而转头看看轻雅一脸兴奋的样子,心中莫名得软了几分。 轻雅笑眯眯地,仰头说道,“香姐姐,可以让乐团帮忙伴奏吗?” 香檀声色不动地想了想,笑然道:“这样吧,我先听听她唱的水平。如果不值得用乐团,那就不用了。” “才不会呢,乔姐姐唱得可好听了。”轻雅笑眯眯对乔俏媚道,“乔姐姐,你就照着昨天的,唱给香姐姐听下。” 乔俏媚点头,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住箜篌,道:“香团长,请您务必听我唱一次。” “嗯嗯,好的。”香檀不走心地应道,“别站着说,到旁边来坐。” 在训练房靠窗的空处,乔俏媚怯怯拿了椅子给香檀坐,自己也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轻雅乖乖自己拿了椅子,也坐在旁边。几个人围成一圈,表情各不相同。香檀淡然,轻雅欢快。而乔俏媚第一次来这训练房,第一次面对香檀,不由得手脚发抖,很是紧张。 那边,宦牧淡淡地望了这边一眼,就闭目养神了。晚上不睡消耗太大,能休息的时候,还是多休息一阵的好。宦牧判断轻雅没什么危险,放心地小睡休息了。 “我也要听。” 明馨盈盈笑着,迅速搬了椅子凑了过来,非要挤在乔俏媚和轻雅中间。 香檀扬眉,道:“你是想听试唱,还是想玩小雅。” “香姐姐,不要总说实话嘛。”明馨很自然地抓过轻雅的小手,爱宠地捏了捏,盈盈笑道,“小雅宝宝这么可爱,能多玩会儿当然要多玩会儿,不过唱嘛,也要听。这首歌难度不低,可不是随便就能唱来的。” 轻雅稚气道:“明姐姐,你这样拉着我,就没办法伴奏了。” 明馨一怔,道:“你要用琴来伴奏……这首歌吗?” 轻雅点头。 “可是……” 香檀轻咳一声,明馨立刻刹住了要说的话,询问地看向香檀。 “总之,我现在要了解一下状况。”香檀淡笑道,“你们这首曲子到底练到什么地步,我并不清楚。所以你们尽量表现出最好的状态,这样我才能判定,是否能让你们用乐团伴奏。” “嗯,知道了。” 轻雅应声,拿出琴来却是一愣。 哎呀,之前才说过不会演奏的,怎么这才第二天,就已经忍不住开始演奏了?这可不行,来乐坊就是为了听曲的,不是来演奏的。咦,不对,好像昨天就已经演奏过了。哎呀,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不该演奏呢?自己还真是耐不住性子啊。 昨天有没有发生神迹? 似乎没有…… 哎呀,就是简单的演奏曲子,不会出现任何神迹的。要说这种单纯的曲子会有神迹,才奇怪呢。 大概……是吧。 轻雅呆了呆,心里有些没底。 “小雅?” 乔俏媚已经稳定下心神,小心地唤道,“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哦好。”轻雅应声回神,道,“我随时可以。” 乔俏媚点头,起音。 一曲唱出,颇为惊艳。 歌曲苍凉,悲而不哀,又是豁达。 乔俏媚唱的有些紧张,相对,轻雅就淡然自若。 那边,正在闲聊的乐团众人都停下了说话,不约而同的惊讶看向唱歌之人。此人音色之美,感情之切,果然仙音。若不看其人,还真是一种的享受。 这边,香檀含笑的目光紧紧盯着轻雅,眼中满是赞许。 这首歌没有琴谱,也就是说这个琴的完全是自己编写的。徵羽楼内是不教和声编写的,所以这个谱子不是乔俏媚编的,而是这个孩子编的。真没想到,这一个孩子,居然可以自己写和声。而且从他指间技法来看,他对这首歌曲的确生疏,但是对整个的技巧运用很是熟练。明显,这孩子有不错的基础。而且看他的态度,是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有信心。 这宝宝,真是不错。 歌唱罢,曲音收。 香檀淡笑,道:“唱的还可以,不过为什么,你声音在打颤?” 乔俏媚羞涩地应道:“抱歉,我,很抱歉。” 香檀轻叹,道:“你也就音色还好听些,让你唱还紧张成这样,怎么听?一首歌,要唱就唱好,要么就别唱。你在这瞎紧张只会更唱不好,没有任何意义。” 乔俏媚垂头,道:“很抱歉。” “不过,”香檀点头,道,“总的来说,把难度这么大的歌唱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乔俏媚松了一口气。 “香姐姐,”轻雅兴奋道,“那可以让乐团帮忙伴奏了吗?” 香檀笑了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些事,要先给你说一下。” 轻雅一呆,偏头道:“什么事?” 香檀认真道:“这首歌,不是你们刚刚表现出来的那样。所以想要乐团伴奏的话,我必须要先跟你们说好,一切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规矩?” 香檀笑然认真道:“首先,我们的合奏中是没有琴的。” “咦?” 轻雅呆然,转头看了看乐团女子们拿着的乐器。还真是,没有琴。说起来,整个乐团的配置和官乐坊也不太一样,各声部组的人数也完全不同。 这就是民乐坊的合奏么? 轻雅把琴包起来收好,背在背上,一脸稚气地望向香檀。 “为什么,合奏不需要琴呢?” 香檀淡笑,解释道:“音色不搭,而且感觉不对。” 轻雅偏头,不懂。 香檀耐心解释道:“刚才你用琴做低音衬底,稳住箜篌和人声,让整体歌曲听上去显得不那么飘。我认为,这个搭配做得不错。但是在我们这里,琴是不能做成伴奏的。琴的声音比较沉稳,和其他音色亮的乐器合奏的时候,很容易就被盖过去了。所以,在我们这里,是不用琴来配伴奏的。”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官乐坊的乐团是有琴的。” “那不一样,我们要演奏的曲子和他们燕乐雅乐的曲子,完全属于不同的风格。” 香檀笑然道:“我们的歌曲,乐器的伴奏就是为了衬托人声,所以伴奏一定不能盖过人声。而且,我们的曲子也没有那么庄严,旋律和感觉都比较随意。琴的旋律自带一种庄严感,从这个角度看,也不能让它来合奏伴奏。” 轻雅还是不太懂,道:“这个……会很不一样吗?没明白。” 香檀笑笑,道:“光在这里描述,的确很难明白。这样,我先让乐团给你们演奏一遍,让你们先听下这首歌本来是什么样的,咱们再谈。” “现在吗?” 轻雅眼睛一亮。 “对。” 香檀好笑地瞧了瞧轻雅,转头对乔俏媚道:“说起来,这首歌,你是不是没听过原版?整体顺序是对的,但是段落安排的停顿是错的,过渡也不对。” 乔俏媚小心地点头,道:“我只是听优师傅说过这首歌,没听旁人唱过。” 香檀奇怪道:“那你怎么学的?” 乔俏媚小心地应道:“师傅给了我谱子,说别人都唱不了,让我自己看着谱子唱,这样学的。” 香檀冷笑了一笑,道:“哦对,我想起来了。之前优远庭说这首歌挺惊艳的,说安排人来学,然后让乐团伴奏。结果我们乐团已经练好了这首伴奏,优远庭突然又说没人唱,高音上不去了。还记得那时候跟他吵了一架,真是气人。” 乔俏媚垂头不语,心里暗暗欣喜。 如此说来,她还是有与众不同之处的。 香檀冷笑一下,道:“不过你不一样。说实话,你能唱上去,我觉得很惊讶。如果你能长得好看一点,绝对不止是下等这么可怜。” 乔俏媚脸红垂头。 “馨儿,把这首歌谱子发给姐妹们。我估计有人没记谱,已经忘了。”香檀对明馨说道,“你就不用演奏了,过来示范演唱,让他们听听整首歌该有的效果。” 明馨盈盈一笑,道:“我来唱吗?” 第一二七章机不可失 “不然呢?”香檀好笑,道,“那么高,我可唱不上去。” “好,那就我来。”明馨笑着摸摸轻雅的头,道,“小雅宝宝乖,我们要开始练习了哦,你可不要吵哦。” 轻雅乖乖点头。 “行了,别废话了。”香檀好笑,道,“快点发谱子,准备演奏了。” “是,知道啦。” 明馨笑然应声,去拿谱子。 日近午时,有闲的乐团顿时变得井然有序。 姑娘们拿到谱子,照着统一的调式给乐器准音,很快就做好,等待下一步指示。 香檀是乐团团长,也就是乐团指挥,很自然地站在最中间的指挥台上。 明馨是乐团副团,并非歌伎出身,但也是乐团中唱歌最好的女子。看到明馨要唱歌,乐团的姑娘们不约而同开始鼓掌,纷纷露出期待的表情。这么一鼓掌,倒是惹得明馨有些脸红。 “好了。” 香檀拿着鼓锤敲着桌子,道:“都收收心。我知道,这首曲子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你们忘得怎么样了。咱们先走一遍,看看还能不能演奏下来。” 众女子无声应答。 乐声一起,轻雅顿时就着迷了。不同于雅乐燕乐的严肃遥远,这种风格和节奏感,听上去更加亲切温和,更加触动人心。 乐声清音,明馨一开口,顿时亮了。 低音实而高音稳,唱出来的感觉比乔俏媚还好,轻松到仿佛要飞起。这人声,搭配这似古非古,节奏感很强的清音伴奏,恍惚间便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轻雅惊呆了。 以前在官乐坊中,这样的高音技巧从未见过,也没有曲子需要这样来唱和。所以轻雅在听到乔俏媚的高音之后,瞬间就被吸引了。然而没想到,会这样唱歌的人,并非只有那一人。 徵羽楼中真是藏龙卧虎,不容小觑。 歌唱罢,曲音收。 “哇,好好听!” 轻雅欢呼着鼓掌,道:“明姐姐好棒,唱得好好听。” 明馨笑然温柔,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我唱的也不太好。” “才不是呢,明姐姐唱得可好听了。” 轻雅兴奋,道:“我以前都没有听过这样的风格,不过这个真是好听呢!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听!” 明馨笑的羞涩,俏然吐了吐舌头。 “那,差不多就是这样。”香檀淡然看了一眼乔俏媚,道,“照着刚刚的顺序,你来唱一遍。” 乔俏媚呆了呆。 有些退缩。 不过一刻钟前,她还以为她是这徵羽楼中,她是唯一能唱出这首歌的人。然而心中稍稍的一些小欣喜,在明馨唱过之后,瞬间消失。不愧是徵羽楼引以为傲的乐团,不愧是徵羽楼的精英团队。只是一个并非歌伎的乐手,就能一下子唱出这近乎完美的感觉。 乔俏媚的信心受挫。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唱得比明馨要好,甚至羞愧到不想呆在这里。 “乔姐姐,你唱呀。” 轻雅毫无察觉地,对乔俏媚微笑道:“有乐团伴奏就好听,你唱出来,肯定也好听。” 乔俏媚心中不安,不由自主地抱紧箜篌,道:“明副团唱的那么好,我不行的。” 轻雅奇怪道:“她唱得好不好,和你行不行,有必然联系吗?” 乔俏媚一呆,小声与轻雅道:“小雅,你不懂的。明副团已经唱出了完美无瑕的效果,我再唱,就会显得我唱得不好。我还是不要唱了,谢谢你,还帮我来找乐团。我……” “怕什么,不好就不好了,唱出来才知道。” 轻雅一把将箜篌抢过来,道:“乔姐姐,你也别拿着箜篌了,专心唱歌。伴奏有她们呢,用不着箜篌。” 乔俏媚一惊,慌然道:“不行,我不行的。” 轻雅无所谓道:“不行也唱一遍,反正乐团都答应伴奏了。现在不唱,之后还不定什么时候有机会呢。” 乔俏媚闻言,心头一动。 这孩子说得有理。 在徵羽楼中,能让乐团帮忙伴奏,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么成为头牌,要么成为能竞选头牌的人,而这两种人,都离她乔俏媚很远。 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好,我唱。” 乔俏媚稳定了心神,下定了决心。 这是难得的机会,如果能好好表现,说不定可以被选中参加表演,说不定可以提升等级……就算不行,也毫无损失。 不,不能不行,一定要做到完美,一定要做出与众不同的改变。 才不要,这样继续下去! 乔俏媚看向香檀,认真道:“香团长,我准备好了,我唱。” 香檀淡然笑笑,道:“刚才的调式,可还合适?” 乔俏媚蒙了片刻,道:“我,我不太懂什么调式,不过刚刚的调我可以唱的。” 香檀点头,指挥道:“那接下来,小乔,你来唱主旋律,馨儿,你来唱和声部分。” “我唱和声部分?”明馨盈盈笑道,“你确定感觉不会怪怪的?” “试一下。”香檀笑然,道,“你的音色很适合做和声,怪也应该怪不到哪儿去。” 明馨笑然应道:“希望如此。” “咦?” 轻雅闻言,赶忙凑过去问道:“和声怎么了吗?为什么会说怪怪的?” 明馨向轻雅抛了个媚眼,温柔道:“这首歌的和声,应该是男声来唱,这样,感情比较对,原唱就是这么处理的。不过女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听过原唱会觉得,女声的和声怪怪的。” 轻雅呆然道:“找个男声来唱和声呗。” 明馨好笑,道:“徵羽楼全是女子,哪里有男歌伎。罢了,也就我来凑合一下吧,应该能听。” “这怎么能凑合。”轻雅想了想,恍然道,“大叔是男的呀,让大叔来唱!” 明馨好笑道:“他会吗?” “谁天生会这个,学呗!” 轻雅几步跑到宦牧面前,把箜篌放旁边,直接摇醒宦牧,道:“大叔大叔,快醒醒,过来帮忙唱和声。” 宦牧皱了皱眉头,睁眼,道:“怎么了?” “你是男的,所以过来帮忙唱和声。”轻雅兴奋地说着,“大叔你清醒一下,快过来。” 宦牧缓了缓,熟悉了下现状,笑笑道:“和声?我不会唱什么和声。” “来嘛,除了你,也没有别的人能唱了啊。”轻雅不依地拉着宦牧的手,直接把他拖到明馨旁边,道,“你听她唱的,然后照着学。” 宦牧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道:“我不会唱歌。” 轻雅眨眨眼,道:“大叔,你跟我念,啊——” 宦牧笑笑,跟着念道:“啊——” 好磁性的声音! 轻雅转头问明馨,道:“怎么样,这个声音可以吗?” 明馨盈盈一笑,道:“音色不错,就是毫无技巧。不过,稍微学一下,应该会很好听。” “那就这么定了!” 轻雅兴奋地对宦牧道:“大叔,就决定是你了,过来学和声。” 宦牧尴尬地看了看轻雅,见他高兴地忘乎所以,只好笑笑,道:“那我试试,不行别怪我。” 轻雅兴奋地点头,道:“没事,先试试,不行再说。”转头,又对明馨说道,“明姐姐,还有歌词吗?” 明馨盈盈笑着,把手上的辞笺递给宦牧,道:“没有多余的,就用我的吧。” 宦牧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将辞笺还给明馨,道:“多谢,我已经记下了。” 明馨一愣,不敢相信道:“你记下来了?” “不过几百字罢了,并不难记。”宦牧笑笑,行礼道,“小雅异想天开,真是劳烦各位了。”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明馨盈盈笑道,“不过,你的音色还挺好听的,之前都没留意过。若是你能有心学这个和声,说不定,还真能给这首歌锦上添花。” 宦牧行礼,道:“我尽量。” “不能尽量,要尽全力哦。”明馨笑盈盈地说道。 “行了,闲话少说,再来一遍。” 香檀用鼓锤敲着桌子,道:“各声部准备,再过一遍。刚才有几个错音的,自己注意一下,别再错了,我就不一个个点了。” 鼓锤敲打桌子,节拍起。 乐团整齐起音,又演奏了一遍。 这一遍,乔俏媚发挥的很好,整个唱功和音色都表现出来了。 轻雅坐在一旁仔细听着,乔俏媚的音色很有特点,感情色彩也很丰富。相较之下,明馨的声音就比较柔和,没有太多特色,作为和声不错,作为主旋律就稍微差了点华丽感。两个女声一亮一暗,还算合得来。不过配器上面似乎就不太妥当了。 明馨的声音柔和地与伴奏融合,乔俏媚的声音就亮了,和伴奏中部分乐器有了冲突感,不够和谐。 但是总体来讲,风格出来了,效果也不错。 歌唱罢,曲音收。 轻雅还没开口,就听香檀道:“弹拨的柔和一点,不要抢了主音色。”转头又对乔俏媚道,“你唱得不错,感觉很好。” 乔俏媚脸上一红,羞涩道:“多谢夸奖。” 所有人中,只有宦牧一脸懵逼。 和声的旋律比主旋律变化要多,而且,他虽然记下了所有和声旋律,但是完全没把握唱对。 呃…… 刚才是为什么会答应试唱来着? 宦牧无奈地看了看轻雅,传音道:“这音好高,我未必能唱上去。” 轻雅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期待地望向宦牧,道:“大叔试一下,我相信你可以的!” 宦牧有些尴尬,乐律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部分。他只会听,不会唱。 不经意间的抬头,对上了乔俏媚娇羞的目光。 宦牧一怔。 态度立刻温柔了些。 “我试着唱一下。”宦牧轻咳,对明馨道,“如果有唱错的地方,还请姑娘告知。” “嗯。”明馨笑然道,“你唱吧。” 宦牧唱着,声音带着磁性十分好听,就是感情很是僵硬,唱出来比较呆板。 “大叔好厉害!”轻雅兴奋地跑过来,道,“你看,我说你能做到吧!你唱的多好啊。” 宦牧尴尬地笑笑,道:“是吗?” “整体没错,就是感觉好生疏。”明馨笑颜温柔,道,“这男声唱起来还真不一样,如果能再熟练一点就好了。” “熟练的问题,多练练就好了。”香檀淡笑道,“小乔,还有小宦,外面还有几间训练房,你们随便找一间去,把这个练熟。馨儿,你去调整下弹拨乐部分,让声音柔和些。” 第一二八章心欣然 明馨愣了愣,道:“这么练习……你不会,还真把这个当回事了?” “反正已经都练了,干脆练好了完事。”香檀淡笑道,“现在进度不错,这么练下去,应该可以达到演出的水准。” “但是……” “就这么办吧。” 明馨愣了愣,什么叫就这么办吧?这个就算能练好,也不可能真的去演出啊。徵羽楼是女子乐坊,所有人都知道,男声和声也是不允许的。然而看看香檀略显高兴的表情,明馨笑了笑。 明白了。 香檀这是排练高兴了。 以往的排练,多是紧凑而敷衍的,大概保证了完整,也就这么算了。反正是旁人把关,若说算不上自己的实力,也是无可奈何。谁都想演奏一首好的曲目,可是总被时间和旁人审美牵制,终究,只能变成美丽的遗憾。 现在,忽然碰到这首歌,可以有空慢慢练习,整体效果也能自己把握,香檀会因此而高兴,也可以理解。 明馨温柔地笑了笑。 已经太久,没有像这样好好的耐心下来,练一首歌了。 既然有机会,那就好好练一次罢。 如此,明馨不再多言,走到乐团之中,开始仔细调试音色。 乔俏媚羞红着脸,抱着箜篌,与宦牧到了隔壁训练房,准备练唱。 轻雅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跟过去看宦牧他们练唱了,就在这里听乐团演奏。 自认为,器乐比声乐好玩。 轻雅乖乖回到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托腮,有趣地听着杂乱的调音练习。 哇,满眼都是好漂亮的姐姐。 轻雅不知觉地,面带痴笑。 “怎么样,可还有趣?” 香檀也坐了过来,顺手捏着小雅的脸玩。 “嗯,非常有趣。” 轻雅点了点头,道:“这种曲子不像那种特别高的感觉,也没有扑面而来的远古感觉,而是有一种很新鲜,很平和,很新颖的感觉。” 香檀笑然道:“你应该说,这不是古时的阳春白雪,而是现在的下里巴人。” 轻雅茫然了一下,道:“那是什么?” “就是说,这首歌是通俗的流行曲,不是那种高雅的大曲。”香檀笑然解释,道,“民乐坊基本还是流行曲比较多,毕竟在这里演奏什么高雅乐曲,也没人听得懂。这种通俗的流行曲很简单,没有那么多技巧变化,练的容易听得起劲,就够了。” 轻雅点点头,忽然看到明馨换了好几个弹拨乐器演奏,惊然道:“明姐姐好厉害,会那么多种乐器!” 香檀笑然,自豪道:“馨儿是我乐团弹拨乐首席,只要是弹拨乐器,没有她不会的。就算是二胡,也能弹给你听。” “哇,好厉害。”轻雅佩服,想了想,又道,“那,刚刚那个,呃,就是那个挑乐器的姐姐,也会所有的弹拨乐了?” 香檀点头,笑道:“差不多。弹拨乐互相是共通的。只要知道音高,就能演奏得出来。” 轻雅愕然,道:“知道音高就行吗?指法技巧呢?” “技巧无非是弹挑轮指,吟猱绰注,其他的就看心情发挥,没什么特别的。”香檀好笑道,“我们这里不需要复杂的技巧,只需要好听的歌声,就够了。” 轻雅呆了呆,大约懂了。 这边的风格就是这样,不需要高超的技巧,只需要的是好听的旋律。这里不需要对一个音过多的处理,只要简单的音,演奏出好听的曲目,足矣。 这可比专精技巧容易的多,也简单得多。 很有趣呢。 轻雅想了想,忽然问道:“徵羽楼中,可有原创曲目?” “没有。” 香檀应得干脆。 轻雅呆了呆,道:“一首都没有吗?” 香檀好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人家官乐坊从来都没有自己创作的曲目,永远都是圣乐坊分配什么曲目,才可以演奏什么曲目。” 轻雅想了想,似乎也是。 “不过徵羽楼没有原创曲,只是因为没空去创作罢了。”香檀讽刺地笑笑,道,“她们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出彩,怎么快速的爬到头牌,然后被大户人家买去。至于这些乐律如何,根本没人会在意。反正一旦出去了,就不会再用到了。” 轻雅一呆,不懂。 香檀怔了怔,笑然揉揉轻雅的脑袋,道:“你不用想那么多,这和你没关系,我也不该跟你说的。只是聊到这了,忽然就想抱怨一下。” 轻雅微笑,道:“看得出来,香姐姐很喜欢乐律呢。” 香檀笑笑,道:“还好吧,我本来也没想过会喜欢这个,会来到这里,也是无可奈何。” 轻雅不懂,道:“香姐姐不喜欢徵羽楼吗?” “也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徵羽楼挺无奈的。”香檀轻叹,道,“想要好好学乐律,总有各种各样无可奈何的事情打断,挺烦的。可是除了此处,又无处可去。” “咦?香姐姐可以去官乐坊啊。”轻雅微笑,道,“香姐姐那么厉害,如果考官乐坊的话,一定是可以考过的。” “官乐坊么,嗬。” 香檀扬眉,瞅了一眼轻雅,道:“你可知道,官乐坊是没有女子乐手的?” “哎?” 轻雅呆了呆,回忆了一下,道:“这么说起来,好像是的。” 香檀讽刺地笑了笑,黯然地叹了口气,道:“对官乐坊来说,女子的价值不过是能歌善舞,赏心悦目。这种难度比较大的乐器演奏,都是男子来完成的。而且就算女子可以演奏,官乐坊也不会接纳女子乐手的。还记得他们有规定说,乐器高雅尊贵,不得让低贱女子亵玩。” 轻雅呆了呆,道:“还有这个说法?” 香檀笑笑,道:“没有明文规定,不过我去报名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说过的。”轻叹一声,香檀继续道,“所以在徵羽楼里,虽然无奈,但也算是有个安身之所。” 至少在徵羽楼中,又是民籍,又有一定的话语权,比起外面的低贱乐户,还是好很多的。 香檀笑了笑,没说出来。 轻雅还小,而她已经说了太多。 不过,轻雅听了也跟没听差不多,看得出来,在他心里,转着其他的念头。 香檀有趣地瞧着轻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时辰过得很快,转眼间,快到晚饭时分。 日头西斜,从天边来了些云,火烧般地耀眼。 “弦要断了。” 轻雅忽然没头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香檀一怔,忽然听到那边嘣地一声,一架筝的弦从筝码处崩断了。 那抚筝的姑娘顿时吓呆了,弄坏乐器可是大忌。还好明馨淡定许多,迅速找来备用的弦给换上了,顺便又检查了其他的弦是否有问题。 稍稍一个小混乱,很快就平息了。 香檀有趣地说道:“你怎么知道弦要断了?”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叫怎么知道,它就是要断了啊。” 香檀一怔,又是笑然。 看着轻雅稚气的表情,香檀就知道,是自己问的傻了。不过这孩子还真是有点不一般,普通的孩子不会有这么好的乐感,也不会有这样的敏锐感觉。 仿佛一块璞玉,静待雕琢。 轻雅打了个哈欠,有点坐累了,道:“大叔他们怎么还没练完啊,还有这边的伴奏也是,好慢哦。” 香檀有趣,道:“慢工出细活,急不得。” 轻雅怔了怔,道:“这样的话,就会占用乐团太长时间了。” 香檀好笑道:“这样,等着也是等着,你,跟我去趟芳管事那边。” “做什么?”轻雅茫然道。 香檀笑然道:“一直在忙,都没来得及跟她说,我要把你要过来玩。看时辰,差不多要准备晚上演出了,她应该是有闲的。” 轻雅顿时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一直在忙?! 是一直在忙着玩吧! 轻雅伸手抹抹自己的脸蛋,全是她们手上的香粉。要说味道不是很重,但是粉这东西很呛啊!也真是不能理解这帮大人,干嘛非要摸头捏脸捏手的,欺负小孩很好玩是不是?! “走啦。” 香檀好笑地把轻雅拉在身边,带着他出了门训练房。 好冷。 轻雅呆然一个哆嗦,忍不住往香檀身边靠了靠。怎么就起风了,还吹得这么冷的风。 “等下跟芳管事打了招呼,你们就搬到训练房那边住。”香檀笑了笑,已经在说之后的事宜,“训练房里有几个宿舍,都没人,你们就挑顺眼的住。那里边隔音防风,比较暖和。” 轻雅呆了呆,道:“隔音可以理解,为什么要防风?” 香檀笑然解释,道:“风也会产生噪音。而且空气的流动,也会影响声波的传递,从而干扰判断,使人无法正确的判断,曲目是否有瑕疵。而且,像现在这样寒冷的时候,冷风会冻坏姑娘们的手,导致他们没办法正常演奏。所以总的来说,还是要防风的。” 轻雅呆然道:“那样不就憋死了嘛?” “防风而已,正常通风还是有的。”香檀好笑道,“你刚刚在里面那么久,不也没给憋死。” 轻雅想了想,也是,呆然道:“那夏天不会热吗?” 香檀好笑,道:“不会。到时候会适量的买些冰回来,消暑降温。” 轻雅理解地点头,道:“那还挺不错的。” 香檀笑笑,道:“徵羽楼的待遇当然不错,可惜你是个男孩子,不然我都想把你收到我乐团里来了。”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可是我只会弹琴,不会其他乐器。” “总觉得你很聪明,要想学的话肯定是可以学会的。”香檀笑然道,“不过还是男孩子好,有你这么一个小孩子,我看姐妹们都挺开心的。” 轻雅干笑了笑,拿他玩当然开心了,弄得他一脸都是香粉。 “呦!这么漂亮的妹妹,那儿去啊。” 轻雅呆然,循声看过去,竟然是佘侃跑过来搭讪。佘侃一身干净的装束,看上去好像富家子弟一般。 香檀连瞧都没瞧一眼,脚步未顿,拉着轻雅继续往前走。 “这位妹妹,怎么不理人呢?”佘侃一脸猥琐地笑容,走近了过来,说道,“看妹妹这么 第一二九章或有情愫 “让开。” 轻雅昂头,不爽地看着佘侃。 佘侃假装没看到轻雅一般,伸手就要去拉香檀的手。 香檀没想到那人居然这么大胆,一不留神就被那人抓到了。 轻雅的目光顿时就冷了。 旁边的小厮察觉不对,正要上前帮忙解围,然而还没走近,轻雅已经抢先出手。 轻雅一直记着自己不能动内力,于是手指一动,两枚气弹打出,毫不客气地直接打向佘侃双眼。气弹只有打动飞虫的力度,但是弹在眼睛上,依然很痛。佘侃顿时放开了香檀,捂着眼睛大叫,退后了几步。 “我都说了让开。”轻雅冷冷道,“不要以为,你眼睛长得高,就假装可以听不见。” “你这臭小子!”佘侃恼羞成怒,道,“你故意伤我,我要带你见官!” “关我什么事?你那俩眼睛是出气用的么?”轻雅扬手一指后面不远处的小厮,道,“看清楚,是谁出的手,你瞎啊!” 小厮一愣,惊然后退半步,却露出了武术功底。 “竟然是你!” 佘侃脚下生风,立刻冲了过去。 小厮也没解释,转头就走。 佘侃追了过去,二人身影渐远。 轻雅冷冷哼了一声,很是不爽。 “多谢你了。” 香檀笑了一下,道:“没想到,这杂役之中,还真有那么些让人讨厌的人。” 轻雅微笑,道:“嗯,这个人是挺讨厌的,早上还故意骗我来着。” 香檀俏然一笑,道:“不怕,来乐团,就没人敢骗你了。姐妹们肯定会很宠你的。” 轻雅笑然点头,道:“嗯,我也觉得姐姐们是好人。” “嗯,咱们走吧。” 香檀笑笑,拉着轻雅继续往前走,心中却忍不住惊讶。 刚刚那个小厮,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直属于房妍婳的习武小厮。在徵羽楼中,这样的小厮,只有那么四五个。人虽少,但各个是水平不错的高手。然而无需明说,光是看他们几个人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这孩子的武功,远远超这俩人。因为,这孩子出手,他们根本就没看到。 真是惊人,这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功力? 不出手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 “小雅……” “嗯?” “罢了,没事。” 轻雅呆了呆,笑眯眯道:“哦。” 香檀也是笑笑,这种事根本不可能问出来,回头再查就好了。 随后,讨要杂役的事,一切顺利。 香檀跟芳旻打了招呼,在芳旻惊讶的目光中,轻雅被香檀带走。 至于住所,轻雅随便挑了个离训练房近的房间,正好两个人住。他们也没什么行李,只需要口头说一下,就换了地方。 轻雅小欢乐地回到训练房中,不禁一呆。 那边,乐团已经训练结束了,所有乐手都回去了,只剩下明馨还在训练室等着。角落里,乔俏媚和宦牧练唱的声音零零落落,一听就觉得古怪。 “怎么了?” 香檀看明馨脸色不对,淡笑问着。 明馨一指角落那俩人,盈盈笑道:“他们呀,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本来小宦就没唱利落,调子很快就跟着小乔的跑了。结果小乔也受了影响,也跟着小宦的调子跑了。他们现在是越唱越不对了。” 香檀瞥了一眼,道:“让他们分开练下,再合练。” “我刚刚就是这么做的。”明馨说着,自己先笑了,道,“分开唱,全没错,可是一起唱,就是会乱了。我也真是服了,所以让乐团解散了,留他们两个自己单练。” 香檀好笑,道:“刚刚小乔和你合唱,不是没出现这问题。” “是呀,我也奇怪。”明馨盈盈笑道,“但是现在就是不行,他们俩怎么唱怎么串,这可真是头疼了。” 香檀瞧了瞧,轻叹一声,道:“罢了,我看今日这么练下去,应该也没什么进度了。就这样罢,明天继续。”说着,香檀朝着角落的人招呼道,“你们俩,休息了!”。 “是。” 乔俏媚应声,不知道为什么羞红了脸,抱着箜篌就跑走了。 宦牧却是动也未动,不知道看着什么,兀自发呆出神。 “你们把这里收拾了,就可以休息了。” 香檀对轻雅说罢,就和明馨走了。 一时间,诡异地,有些安静。 轻雅有些迷惑,好像看到了假的宦牧一般。 “大叔?” 轻雅呆然凑过去,伸手在宦牧眼前晃了晃,道:“发什么呆啊?旁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发呆啊。” 宦牧恍惚惊醒搬抬头,茫然看看四周,道:“都走了?我怎么没发现。” “谁知道啊,你一直在发呆呢!” 轻雅随口应着,转头过去开始搬乐器,道:“赶快把这里收拾了,然后我还要去那边偷看演出呢。” 宦牧呆呆看着眼前空掉的座位,轻叹一声。道:“我来搬罢,你歇一下。” “没事,早做完早去偷看了。” 轻雅应声,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只是埋头研究着怎么搬运乐器。拿得动是拿得动,就是这个头偏大,轻雅不太好摆弄,总觉得会撞上些什么。 宦牧笑笑,搬起乐器,来回几趟,就把乐器都搬到乐器房里放好了。 轻雅呆了呆,只好把椅子都搬到旁边去。 二人合作,很快就做完了活。 “好喽。” 轻雅欢呼,道:“我要去看演出喽。” “慢着。” 宦牧一把抓住轻雅,皱眉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好好吃饭?” 轻雅嘟嘴,道:“没事的,我以前也经常不吃饭的。” “以前是以前,说了多少次,现在不可以。”宦牧皱眉,道,“你必须好好吃饭,不然身体总是跟不上武功,太麻烦了。” 轻雅认命地点点头,道:“可是,我还没有问,到了这边,要去哪里吃饭呢?” 宦牧一怔。 轻雅大概说了下,他们俩转成乐团杂役的事,道:“我光看了住的地方,别的全都没问。” 正说着,有侍女将食盒送到了排练房门口。 “呃……那个……” 侍女不太确定地看着轻雅和宦牧,犹豫道:“你们就是新来的乐团杂役?” “对。”宦牧应声,道,“姑娘何事?” 侍女似乎听宦牧声音温和,松了一口气,递上食盒道:“这是你们今日的晚饭。” 轻雅顿时就不高兴了,摆了个古怪的表情。 宦牧接下食盒,礼貌地说道:“有劳姑娘了。” 侍女微笑,道:“顺便告诉你们,以后,你们的饭菜,我会按时放到训练房大门口,你们记得自己去拿。吃完之后,这些东西还放在门口,我会拿走清洗。如果饭菜不够的话,就说声,我会安排给你们添些。” 宦牧接过,客气道:“知道了,辛苦姑娘了。” “不辛苦。只要这乐团杂役,不是那些粗莽汉子,我也就放心了。”侍女微笑,行礼道,“如此,二位慢用,奴婢告退。” 侍女施施然离去。 饭菜香气从食盒中散出。 “哇,肯定好好吃。” 轻雅抹着口水凑近食盒,用力地嗅了嗅,道:“这里面没有花瓣糕点,真是太好了。” 宦牧皱眉,拿着食盒远离轻雅,道:“先不能吃。” “哎?为什么啊!” 轻雅嘟着嘴,道:“我要吃,你又不给我吃了。” “陌生之食,还是小心些好。等我试了毒,你再吃。” 宦牧把食盒拿进房来,打开,小心地拿了一根银针,在饭菜中试毒。 轻雅呆了呆,道:“之前在工棚那边吃的时候,你怎么没试毒啊。” “那边,所有人都吃的是大锅饭,饭碗也是随机安排的,要是有毒肯定旁人也会中毒的。”宦牧仔细试毒,解释道,“这样专门送的饭菜就难说了,你没办法知道拿来之前,是否有人动过手脚,比如下毒。” 轻雅呆了呆,道:“可以知道的。” 宦牧一顿,继续试毒,道:“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知道的。”轻雅应道,“大叔,这些菜都没事的。就是感觉吃上去,味道会淡些。” 宦牧不放心,依旧坚持用银针试过每一道饭菜。试了一圈,用银针没有试出毒来,可宦牧还是怕有银针无法识别的毒,于是先夹了一根青菜尝了一口。 入口,果然味道淡了。 盐加的少了。 宦牧惊讶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什么?”轻雅茫然道。 宦牧用筷子指着菜,道:“就是这菜,为什么你会知道它淡了。” “什么为什么?它就是淡了啊。”轻雅理所当然地说道,“大叔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给我的糕点,我一下子就找出有问题的那个了。那时候你也问过,不过我就是知道。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事实如此,本来就没那么多为什么。” 宦牧怔了怔,自己笑了。 是了,好日子过多了,倒是忘记他在这方面,有惊人的直觉了。 “嗯,那你吃吧。”宦牧把饭菜都拿出来,摆在轻雅面前,道,“你多吃些,明日让他们给加点咸菜,今日就凑合下吧。” “哦!开饭喽!” 轻雅欢呼一声,笑眯眯地端起碗就吃,道:“大叔你也吃,我肯定吃不完的。” 宦牧点头,缓缓吃着。 除了味道淡些之外,这饭菜的味道还真是不错。 不过看样式,还是给下人吃的款式。 果然在这徵羽楼中,乐团的地位着实不低,连杂役都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 “对了。”宦牧忽然说道,“听媚儿说,今天晚上,会轮到她来演出。” “媚儿?” 轻雅呆然。 宦牧轻咳,道:“就是你那乔姐姐。” “真哒?”轻雅眼睛一亮,道,“要唱刚刚排练的歌吗?” “不,只是随便唱个小调。”宦牧应道。 轻雅微笑,道:“那可一定要去看看,乔姐姐声音那么好听,肯定唱什么都好听。” 宦牧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没说出来。 轻然一叹,稍有黯然。 乔俏媚的演出,安排在不是很重要的过场。 也就是说,她的演出,只是陪衬的装饰。 轻雅吃饱喝足,高高兴兴地跑去看演出。然而跑到一半,忽然拐进了柴房,再次趴在柴房的窗口,望着那边舞台的窗口。 宦牧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来。 “小雅,你不过去听吗?” 第一三〇章伊人已故 宦牧奇怪地说道:“再往那边走多走几步,就可以进到里面去听,离得近些,也听得清楚些。” “不要,外面好冷。” 轻雅不依,道:“而且我不要去那里面听,我不想遇到那个讨厌的大妈。我宁愿在这里听,反正这里也不冷。你说是不是,轻音。” 轻音鸣弦,一声高音。 宦牧笑笑,道:“那,我要进去听,你不跟我过去?” “不要。” 轻雅呆然转头,道:“大叔,现在过去,好像就多冷一会儿。可是回去的时候,天就更黑,天气也会更冷,走回去的时候也回特别的冷。万一冻怀了我的轻音怎么办?你说是不是,轻音。” 轻音鸣弦,一声高音。 宦牧真是笑了。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喜欢他的琴,真是一点苦都不让那琴受。可是难道他看不出来,这琴一点都不冷。而且不止是不冷,那琴还散发着淡淡的暖气,笼罩在轻雅周围,保护着他不要着凉。 这一琴一人,也真是有爱的很。 宦牧想了想,默默站在轻雅身后,没走。把这孩子一个人放在这里,万一有个好歹,那琴肯定会发动引人注目的神迹。若是那样,在这里可就真的待不下去了。宦牧不想离开这里,至少不想现在就离开这里。所以,以防万一,还是跟着轻雅比较合适。 那边,舞台之上,乔俏媚施施然上台,盈盈行礼。 “嗬!这徵羽楼也真是没人了,这种姿色也敢上台?!” 乔俏媚还没有开始演唱,便清晰地听到有人喊了这么一句。乔俏媚顿时抱着箜篌僵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下去吧!别在这碍眼了!” “滚滚滚!老子花钱在这里,不是为了看丑八怪的!” 乔俏媚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花,颤抖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下台。台下的叫骂声渐渐多了起来,一个声音却穿透了所有的叫骂声,传到乔俏媚耳朵里。 “媚儿,别怕。”宦牧遥遥传音,道,“你唱出来,他们就会知道,你唱得有多好听了。” 乔俏媚诧异地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声音的主人。但是,听到这个安慰的话语,乔俏媚心情稍稍平和了些。深吸一口气,乔俏媚轻抚箜篌,唱出准备好的小调。 动听歌声萦绕大堂。 却盖不住那叫骂之声。 歌声扬,而叫骂声更盛。 “长得难看唱得难听,下一个!快点换下一个!” 台下的观众耐心尽失,不止是叫骂,还开始往舞台上丢东西。 舞台很大,想要砸中表演者也不容易。很巧的,一枚枣子丢到台上,蹦了几蹦,轱辘到乔俏媚鞋前,轻轻撞了她的鞋子一下。 不疼,但是有一种委屈和被羞辱的感觉,涌了上来。 乔俏媚再也忍不住了。 她猝然停止了演奏,抱紧了箜篌,泪流满面地跑下台去。叫骂声没有停,乔俏媚也没有听,她低着头往后院跑去,泪花从眼角滑落。 走过门槛的时候,乔俏媚被狠狠的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撞上一个人。 那个人温柔地扶住她,让她站稳。 乔俏媚一怔,抬头。 毫不意外的,扶住她的人,和心里想的人一样,就是宦牧。 乔俏媚一愣。 轻雅也一愣,呆然回头看看身后,还真是没有人了。 咦? 好像眨眼之前,宦牧的气息还在身后来着,怎么只是恍惚了一下,宦牧就已经出去站在那里了呢? 咦—— 宦牧看着乔俏媚,沉声道:“媚儿,你没事吧?” 乔俏媚木然顿了顿,片刻后,摇了摇头。 宦牧笑笑,温和着声音说道:“媚儿,你唱得很好听。” 乔俏媚怔了怔,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 “才不用你来安慰我!” 乔媚喊了一句,哭着跑走了。 宦牧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乔俏媚跑走,幽幽叹了一口气。 轻雅在柴房中等了一会儿,见宦牧站着没动,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大叔?”轻雅稚气道,“你没事吧?” 宦牧缓缓摇头,轻叹道:“我没事。小雅,我想先休息了,你在这玩吧。” 轻雅想了想,道:“那今天就不听了,一起回去吧。” “也好。” 宦牧心情低落,带着轻雅回到房间,一言未发。轻雅疑惑地瞅了瞅宦牧,好像记得不久之前,宦牧也曾这样过。 唔……不喜欢宦牧这个样子。 “大叔?”轻雅坐在宦牧对面,直接说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宦牧低头垂目,并未作答。 轻雅呆了呆,疑惑道:“但是我看乔姐姐也没多大,就算你以前见过她,她当时也只是小孩子吧?” 宦牧笑了笑,道:“不,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我们之前不认识。” 轻雅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摆出这个表情?我还以为你又欠了人家什么呢。” 宦牧笑笑,道:“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这里,忍不住会想起那时的往事。” 轻雅眨眨眼,道:“大叔,你的往事还真多。” 宦牧好笑,道:“少年轻狂之时,走了不少地方,也遇到了不少事。如今老了,也就会想起那很多的事。很多的事……” 轻雅疑惑地眨眨眼,稚气道:“我也走了不少地方,怎么没遇到多少事?” 宦牧顿时噎了一下。 没遇到多少事?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迟钝? 这么多的杀戮,这么多的暗流,这么多的巧合错过,居然还说没遇到多少事?! 思绪缓缓飘了一下,宦牧却笑了。 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因为不懂,所以遇到了事也不当回事。算了,不懂就不懂罢。等到长大之后,总会明白的。 “你走的地方还不够多。”宦牧笑了笑,只能如此说道,“你还小,等多走些地方,自然会遇到更多的事。” 轻雅点点头,道:“所以呢,大叔遇到了什么事?” 宦牧一怔。 “啊,我问的是,和这里有关的事。”轻雅稚气着补充道,“和这里没关系的事,等遇到了再问。” 宦牧笑了笑,道:“你想听?” 轻雅点头,有趣地等待道:“总觉得,会有好玩的事情。” 宦牧沉吟片刻,道:“小雅,你可还记得,当初给你看过一个文字谱?” “记得。”轻雅印象深刻,道,“那个只有只有伴奏部分的琴谱,没有歌词和主旋律的那个。” 宦牧笑笑,道:“给我那个谱子的人,原本就是这里的歌女。” 轻雅看着宦牧,乖乖听着。 宦牧想到了不好的事,不想讲给轻雅听。看着轻雅期待的表情,宦牧犹豫着措辞,缓缓讲述。 “那时,我辞官之后,在江湖游荡,准备行侠仗义。而那次,我偶然路过这里的时候,碰巧遇到了那个人。” 宦牧回忆着,不自觉面带微笑,讲道:“她容貌清秀,身姿轻盈,能诗会画,还会弹唱,是徵羽楼中的一绝。那时,没有男人能无视她的魅力,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为她着迷,她的回眸一笑,连女子都会为之倾倒。” 轻雅呆了呆,道:“有那么夸张?” “有,真的有。” 宦牧微笑着,回忆道:“她才貌双绝,被称为徵羽楼的花蕊姑娘。每天都有无数人追求她,而她从来不为任何人停驻。直到,我与她相遇。”顿了顿,轻叹道,“可是,与她相遇,对我来说是一大幸事,而对她来说,却是天大的凶兆。” 说到此处,不觉哽咽。 轻雅呆了呆,道:“你喜欢她,但她不喜欢你?” “非也。” 宦牧缓了缓,温柔轻叹,道:“我与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我们彼此间的心意,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我曾想带她离开,但她却不愿。她不喜欢江湖漂泊,可我却无法给她一个安定的住所。是以,我们经常在徵羽楼内相聚,也算是公开的情侣。” 轻雅呆了呆,道:“那为什么说是凶兆?” 宦牧轻叹,道:“那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脑袋一热,就去参加了武林大会。在很无聊的获得了武林第一高手称谓之后,我遇到了多方截杀,无奈在江湖漂泊了一阵。然而等我有空回到徵羽楼的时候,发现徵羽楼烧了一场大火,而她,便在那场大火中死去。” 轻雅恍然道:“啊,我知道,你讲过这段。” “你还记得?”宦牧笑笑,又失落道,“如果她不曾遇到我,就不会因我而死了。” 轻雅想了想,奇怪道:“可是,她人都死了,你还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宦牧沉默了片刻,轻叹道:“其实,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只是想到处走走,把之前遗憾之事依次做完。” “所以?”轻雅呆然,道,“遗憾的事,是什么?” 宦牧轻叹,道:“当年,她只给我演奏了半阙红豆,说待我归来之时,会演奏整首与我。然而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付之一炬,什么都没留下来。如今,我还想看看,这首曲子,是否有存留下来。” 轻雅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宦牧听着意料之中的答案,淡笑道:“为何如此言说?” “我记得你说过,红豆曲是那人原创的对吧?”轻雅呆然道,“但是我方才问过香姐姐,她说徵羽楼一首原创曲都没有。” 宦牧轻叹,道:“想来也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会失传也很正常。” 轻雅想了想,道:“要不,咱们重新填曲,重新写词,尝试着把这首歌复原一下?” “绝对不行。” 宦牧猝然严肃,道:“这首歌对我意义非凡,我宁愿失传,也不要不伦不类的翻版。”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你别生气,我就是这么一说。” 宦牧一怔,缓和了语气,道:“抱歉,我不是要凶你。不过这首曲子当真对我意义非凡,我不希望有任何杂质混杂其中。” 轻雅呆然点头。 宦牧轻叹,道:“而且,连仅存的伴奏文字谱,都已经没有了。恐怕这首歌,就真的要随时间一起流逝了。” “那个没关系,我还记得怎么演奏。”轻雅微笑,道,“只要我弹过的乐曲,我就不会忘记。” 宦牧笑笑,道:“是吗?” 第一三一章宠爱投喂 “嗯,我记得呢!” 轻雅把琴拿出来,轻轻抚着红豆的伴奏.很简单的声音,缓缓荡开。 宦牧听着,笑然轻叹。 “你还真是聪明。”宦牧笑语温柔,道,“我还以为,没了谱子,那首歌就消失了。” “啊,对了!” 轻雅忽然道:“我听说,不是所有的歌曲都有谱子传下来。所以,我可以在训练房里,给乐团的姐姐们演奏这首伴奏,然后问她们有谁听过。说不定会有人知道,这首歌本来是什么样的。” 宦牧笑笑,道:“那件事,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而乐团的姑娘们,我看最多也就二十来岁,不到三十。几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我想,应该很少有人能记得清楚。” 轻雅想了想,道:“总之,有可能有人知道,那就问下呗,万一问出来了呢。” 宦牧好笑,道:“不过小雅,这只是个伴奏,没什么特别的旋律。就算知道,也未必听得出来。” “所以说你是外行嘛。”轻雅笑眯眯道,“伴奏也有伴奏的特色,比如节奏型啊,调式啊,都是固定的。既然是固定的,就还是能听出来一些东西的。” 宦牧笑了笑,道:“如此,那就麻烦你帮忙问下了。” “嗯。” 轻雅微笑,道:“大叔,你也别摆出一副丧气的表情了,开心一点。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也别老跟自己过不去了。” 宦牧笑笑,道:“嗯,我知道。” 轻雅微笑,道:“那,大叔笑一个。” 宦牧笑笑,依然有些勉强。 轻雅撇撇嘴,忽然道:“对了大叔,听说你和声唱得超级差呢。这可不行,明天赶快加紧练习,一定要唱好。” 宦牧一愣,尴尬地笑笑,道:“唱歌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既要唱准自己的声音,还不能跟着别人的声音跑,做起来很困难。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媚儿的声音,就被带跑了。” 轻雅想了想,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啦,大叔,你只要跟着伴奏唱就好,不用管别人在唱什么。” 宦牧笑笑,道:“说是那么说,但是做并不好做。” 轻雅笑眯眯道:“很好做啦,大叔,你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伴奏上,假装听不到乔姐姐的声音,就能唱对了。” 宦牧一怔,道:“她是主旋律,我不听着她的声音,会乱的。”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你听着她的声音,不是会跟着跑么。” 宦牧皱眉道:“看来明天还要加紧练习了。” “嗯!”轻雅笑眯眯道,“多唱几遍,熟悉了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 宦牧轻叹,往昔地笑笑。 当年她自弹自唱给自己听,原来是那么的不容易。如果,自己能再珍惜一点,该有多好。 空落落地叹息。 夜晚,乌云密布,下了一场雨。 翌日,万里无云,温度清寒。 宦牧一早便起来试唱。 轻雅被唱歌声吵了起来,不情愿地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 乐团的作息时间和普通杂役不一样,她们是早饭后才开始练习,持续到晚饭之前就休息。乐团杂役也要等乐团之人先排好位置,再去搬乐器,所以也不需要起很早。 但是听到宦牧练唱,轻雅实在是睡不下去了。 打了个哈欠做起来,清醒清醒头脑。这时候,窗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杂役的声音。 轻雅揉揉眼睛,从窗户望出去。果然,在黑灯瞎火的夜路上,隐约能看到杂役们正在往主楼那边走走。看样子,这才刚刚是杂役们去打扫的时间,距离他们起床工作的时间,还早的很。 原本也只是随意瞅了一眼,没特别注意什么。但是那些杂役之中,有个人明显走得一瘸一拐的。 轻雅呆然多看了一眼,却并不能识别出来那人是谁。天色太早夜路太黑,能分辨出人影,轻雅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了。 “大叔,那个是谁?” 轻雅指着窗外道:“有没有看到,有个走路不稳的。” 宦牧停了唱,瞥了一眼,道:“好像是那个小个子的江湖人,杂役工棚那边见过的。” “啊,就是他!”轻雅忽然道,“这么看来,那小厮还挺厉害。” 宦牧莫名其妙道:“怎么突然又说道小厮很厉害了?” “哦对了,忘记给你说了。” 轻雅讲了下昨天遇到佘侃找茬的事,道:“我本来是想着,让他们俩追着跑了就完了。看样子,应该是打过了。” 宦牧怔了怔,好笑道:“还以为你不会变通,没想到遇到事了,你这小脑袋瓜,转得也挺利落的。” “他们先来找茬,难道我不该反抗吗?”轻雅不悦,道,“再说了,反正他们都是坏人,我不喜欢他们。” 宦牧笑笑,道:“嗯,你做得对,该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得保护自己。” 轻雅念头一动,用自然之气张开探测,很快又收了回来,笑着说道:“太好了,那个小厮也没有跟着了。我最讨厌有人跟着我了,好烦的。” 宦牧笑笑,道:“小雅,以后这种事,可能不会少。你也要学着习惯,该出手时出手,不该出手时观望,莫要因为他们扰了心情。” 轻雅不高兴,道:“我本来是不想动武的,还不是他们离得太近。要是他们能像上次那个小尾巴一样,捎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也就不管了。这次都惹到我面前来了,我不能不出手。” 宦牧皱眉,道:“不是说了,你不能动武。” “也算不上动武,就是两个气弹罢了。”轻雅无所谓道,“我可是乖得很,内力完全都没有动过,我才不会因为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弄伤自己呢。” 宦牧不放心,拿过轻雅的手过来,扣住脉搏。 轻雅吓了一跳,道:“这是做什么?” “别动。”宦牧正色道,“我确认下你有没有气息紊乱。” 轻雅一呆。 稍待片刻,宦牧松了一口气,松开了轻雅,道:“没事,气息平稳。你可记得,这阵子不要动内力,真气也只能动外真气,你要好好养身体,不可大意。” 轻雅依然呆呆的。 宦牧皱眉,道:“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多遍了。”轻雅呆然应声,看看自己的手腕,道,“我只是突然在想,我好像又有一件事被燚大叔给耍了。” 宦牧笑笑,道:“前辈做事不拘小节,你也没必要跟他计较。” “我没有要跟他计较,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轻雅呆然笑了笑,道,“就是忽然觉得,有很多他明明是为了我好,却故意说成是让我鄙视的理由,感觉怪怪的。我明明应该感谢他才对,而事实上,我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现在想来,好别扭。” 宦牧笑笑,道:“所以说,你经历的事还是太少,等懂得多了,就能明白燚前辈的苦心了。” 轻雅点点头,道:“等下次见到他,我给他道歉。” 宦牧笑笑,道:“这恐怕不用。只要下次他逗你的时候,别真的跟他发脾气就好了。” 轻雅想了想,道:“说的也是。” 说罢,轻雅陷入思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宦牧笑笑,并不过问,只是继续练习和声。 今日,乐团依旧没有演出,所以,依旧是悠闲的自由训练时间。 乔俏媚来了,眼眶还有些红肿,态度却显得很坚决。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是的,乔俏媚专心致志,无论是练声还是演唱,都表现的超常般完美。 轻雅坐在旁边,呆然无事可做,傻傻发笑。 “好了,乐团没问题了。”香檀走到轻雅面前,左右看道,“小宦呢,他练的怎么样了?”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宦大叔,自己唱没事,跟别人唱就会跑。” “还是那样啊。”香檀笑着坐在轻雅身旁,道,“也难为他了,第一次唱就是和声,会不习惯也正常。” 轻雅稚气道:“那,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跑么?” “这个只能多练,能有什么办法。”香檀笑着把轻雅搂过来玩,道,“没事,反正这几天很闲,慢慢练着,直到把这首歌彻底练好为止。” 轻雅呆然点头。 宦牧没在乐团的房间,而在旁边的房间中自己练习。 乔俏媚犹豫了片刻,也过去帮忙。 练习是枯燥的。 不练习是轻松的。 已经排练好的乐团乐手们,很快向轻雅这边围了过来,逗着轻雅玩。 “小雅宝宝,姐姐这里有糖,给你吃。” “我这里还有糕点,你拿着吃吧。” 水果,干果,蜜饯,炸豆子,爆米花……花里胡哨各种各样的零食,瞬间堆到了轻雅的面前。 轻雅呆然道谢,道:“谢谢姐姐们,不过我吃不了这么多,大家一起吃吧。” 众女子犹豫着,看了看香檀。 香檀好笑道:“既然都拿出来了,那就吃了罢,这边也没有乐器。” 众女子呵呵笑着,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零食。 轻雅呆了呆,道:“不可以在这里吃零食的吗?” 香檀笑笑,道:“原本是不可以,因为零食碎渣会弄脏乐器,而且散发出来的味道会分散注意力。不过现在是休息时间,姐妹们高兴,热闹一下也是可以的。” 轻雅乖乖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不过把你找来,就是为了玩的,所以呢,” 香檀笑笑,伸手拿了一块糕点,举到轻雅嘴前,道:“来,张嘴,尝尝这个糕点怎么样。” 轻雅嗅了嗅,乖乖咬过糕点来吃。 似乎,好像见过这个场景。 “香姐姐好坏,我也要喂!” “哎呀,小雅宝宝好可爱啊,来,吃这个。” 轻雅面对一群积极投喂姑娘们,茫然无措。 脑海中忽然闪过曾经,可怜乞讨无人理会的画面。眨眼,是姑娘们笑颜投喂的面容。 啊,就是这个。 和以前相似,但完全不同的场景。 轻雅忽然感觉好温暖。 相似的投喂,不同的温暖,同时,还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轻雅万分庆幸自己从那里走了出来,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些好人,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宠爱。 吃着她们喂过来的糕点,真的好甜,好好吃。 “喂,你们不要挤,一个个来!” 第一三二章初得赏识 香檀笑然严肃,严格道:“还有,不要喂得那么快,等小雅宝宝咽下去再喂,别呛到他。而且他不吃的,你们谁也不能强塞给他吃,只可以拿他喜欢的喂。每人只能喂一次,不许抢哦。” “知道啦——” 姑娘们笑着应答,围着轻雅莺声燕语。 轻雅很是开心,但也不敢大意。所有递过来的食物,都小心的闻过,确认没问题,再吃。 想要生存,就不能自己犯傻。 “咦?” 轻雅左右看看,忽然说道:“明姐姐怎么没在?” 香檀一笑,道:“开会去了。” “哈?” 轻雅一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会,是个临时起意的会议。” 香檀笑笑,道:“本来是要我去开会,不过我没兴趣,估计去了也就睡了,所以我让馨儿去了。她喜欢开会,而我只要等她回来,转述给我就好了。” 轻雅尴尬了一下,他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会议。 “我可以了。” 宦牧从外面走进来,行礼道:“耽误各位姑娘的时间,真是抱歉。” 女子们顿了顿,继续笑着逗轻雅玩,根本不理会那个假面大叔。 乔俏媚也走了进来,面上染了几分绯色。不过看上去比方才,又是自信了几分。 两个人就站在那里,不吵不闹不催,默然等着。 香檀瞧了一眼,笑然道:“这么快就练好了?” “是。”宦牧应声,道,“很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没事,练好了就过来合一遍罢。” 香檀拍拍手,对周围的女子们道:“好了,姑娘们别玩了,干正事了。都收收心,别玩了!” 女子们才没那么听话,依旧围着轻雅逗着玩,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各自回到位置上去。 轻雅呆了呆,打了个饱嗝。 香檀好笑,道:“你呀,吃饱了就别吃了,会撑坏肚子的。” 轻雅茫然不懂,道:“是吗?” 香檀轻笑,道:“总之你先歇会儿罢,等下再来找你玩。” 轻雅乖乖点头。 香檀走去指挥台上,拿着鼓锤敲打桌面,道:“准备了,再来一次,从头开始。” 乐声起。 同时,门外脚步声起。 不多时,明馨,房妍婳,还有三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出现在了门口。 香檀只是瞥了一眼,手上没停,继续指挥。 乐声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继续演奏下去,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轻雅一呆。 好厉害,当真好厉害。 这就是专业的。无论演奏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指挥没说停,就不要停。不要受干扰,专心致志,演奏乐曲。 这点,乔俏媚还是差点。 轻雅担心地看向乔俏媚,惊讶地发现,她居然也没有受到影响。起音既准又稳,悲而不哀的感觉立刻漫开,一声入魂。 房妍婳看了看乔俏媚,眉头皱了一下,问明馨道:“这怎么回事?” 明馨盈盈笑着,回道:“这是我们乐团正在练习曲目。” “这我知道。”房妍婳扬眉,道,“为什么会有下等歌女,在这里练曲?” 明馨盈盈笑着,说道:“这……我们原也是不想。可是这首歌除了她,楼里的其他歌女,都唱不上去呀。” “旁的不说,你不是就能唱上去么,而且还唱得不错。” 旁边,一男子淡淡说道。 “哎呀,瞧您说的。”明馨盈盈笑道,“我是乐团的乐手,不是歌伎。就算我能唱,也不能抢您歌属的饭碗不是。” 男子皱眉,淡淡道:“何须谦让。明姑娘的歌声,我心里清楚。只要你不是刻意压了音色,足以称得上我徵羽楼第一歌伎。” 明馨笑盈盈道:“哎呀,都说了人家是乐手,不是什么歌伎。再说了,像我这种伪声善才,才不屑于当什么歌伎。” 男子轻然哼了一声。 明馨嫣然一笑,继续听歌。 歌声悠扬。 清凉豁然。 一时之间,只闻歌声,不闻其他。 仿佛是开启了隐藏技能一般,宦牧和声沉稳,毫不慌乱。宦牧不乱,乔俏媚的歌声也没有乱。有和声衬着,乔俏媚的声音显得更加清亮。 歌唱罢,曲音收。 门口有人鼓掌,淡淡道:“如此歌喉,的确不错。” 乔俏媚却没有回应,看向宦牧,嫣然一笑。 宦牧也看向乔俏媚,轻然一笑。 鼓掌那人顿时皱了皱眉。 “感谢各位姐姐。” 轻雅起身,鞠躬道:“感谢各位姐姐纵容我一时任性,一起完成了这首歌曲的翻唱,非常感谢。” 说罢,轻雅再次鞠躬。 “不必道谢,能有空认真地排练一首歌,我们也很开心。” 香檀冷然笑了一下,转头向门口,道:“这又是怎么了?还把三位师傅都请来了,要准备选头牌了么?” 房妍婳笑然,道:“头牌,当然要选。但是老选头牌出去,楼内也要进些新人。” 香檀扬眉,道:“懂了,就是又到了年末大换血的时候了,对吧。” 房妍婳笑笑,道:“就是这样。” “姐妹们,原地休息。” 香檀说着,用鼓锤敲了敲桌面,放下。转身,走到房妍婳那边,将他们带到训练房一边,随便摆了几个椅子坐了,开始商谈状况。 乐团这边休息了,却谁也没人敢当着楼主的面,找轻雅玩。女子们坐在原处,交头接耳小心议论着。 乔俏媚本要告辞,没想放松下来一阵头晕。宦牧赶忙扶着乔俏媚,坐到轻雅那边的休息区休息。乔俏媚缓了缓,仍然觉得手脚发抖,无力起身。 宦牧笑笑,柔声道:“别怕,放松。唱歌就是为了给旁人听,你永远不会知道,听众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不要怕。” 轻雅古怪地瞧了宦牧一眼,原来他也可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啊,还以为他会严肃到死呢。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乔俏媚的声音都在发抖,道:“他们可是徵羽楼里,权限最大的人。” 宦牧笑笑,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乔俏媚颤抖着声音,小声说道:“徵羽楼楼主房妍婳,歌师傅优远庭,舞师傅屈子夫,琴师傅杜未丞,还有乐团团长香檀。这五个人,拥有着徵羽楼的最高职权,无论任何事情,只要他们一句话,就必须执行。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要把我赶出去的话,那,我,我……” 宦牧闻言,怔了又怔。 原来是徵羽楼的五位最高领导集会,难怪乔俏媚会害怕。 轻雅微笑,道:“乔姐姐,不怕的,刚刚在他们之中,不是有个人说你唱得好听吗?只要有一个人说你好,就不会有人赶走你了吧?” 乔俏媚摇头,道:“那是优师傅,他一直说我唱歌好听,可是我这模样,终究只能评个下等歌女。” 轻雅撇了下嘴,的确,乔俏媚长得是有些着急。 宦牧温柔笑道:“不,容貌只是次要的。心善美,才是真的美。” 轻雅古怪地看了看宦牧,原来说人家丑,也可以说得这么委婉。 乔俏媚柔声轻叹,忧愁苦笑道:“不过在这里,光有技艺真的没用。没有脸蛋,根本不会有人多看我一眼。” “啊!”轻雅忽然说道,“乔姐姐,你可以去考官乐坊啊。那里唱歌的不要求漂亮,只有跳舞的才要求漂亮的。” 乔俏媚轻叹苦笑,道:“考官乐坊,是要钱的。我安排不到演出,没有有钱去报名。” 轻雅疑惑道:“但是我听说,民乐坊进官乐坊,是可以让乐坊推荐的啊。” 乔俏媚轻叹,道:“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推荐我去官乐坊。他们,从来都没有多看过我一眼。” 轻雅想了想,说的也是。 乔俏媚笑了笑,对轻雅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能让乐团帮我合奏这首歌,我很开心。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唱的歌可以有这样的表现力。看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真的很开心。” 轻雅微笑道:“没事,我也学了很多,很好玩呢。” 乔俏媚又看了看宦牧,欲言又止。 宦牧温柔微笑,一言未发。 乔俏媚终究什么也没说,起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 优远庭忽然叫住了乔俏媚,道:“乔俏媚,从此刻起,你升为二牌。” 乔俏媚一愣。 优远庭淡淡道:“稍后我会让人,送新的牌子到你的房间。而且,你可以参加本次的头牌竞选。” 乔俏媚惊得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道:“真……真的?” 优远庭淡淡看了一眼,道:“你在怀疑我说话的权威性?” “不,不敢。”乔俏媚连忙低头行礼,道,“多谢优师傅赏识。” “嗯,你去吧。”优远庭淡淡道,“稍后会有练习日程送过去。” “是。” 乔俏媚应声,欢喜地朝宦牧望了一眼,抱着箜篌离开了。 二牌啊,像她这样的姿色,可是永远都不敢想的等级。但是因为她的歌喉,居然破例被提拔成了二牌,还可以参加头牌竞选。 乔俏媚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欣喜。 香檀扬眉,冷淡地笑了笑,对优远庭道:“你忽然把她提到二牌,是想让她摔得狠点么?” “不。”优远庭淡淡说道,“你翘了开会,所以还不知道。这次的头牌竞选,会安排官乐坊的人来看。如果被他们选中,可以直接进入官乐坊。我以为,如果乔俏媚在那种地方,应该会比在徵羽楼中有发展。” 香檀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不过是希望外面在传,徵羽楼头牌入选官乐坊,给你脸上贴金罢了。” 优远庭淡笑,道:“这样,有什么不好么?” “没有,这样我是同意的。”香檀冷冷道,“我就是不太喜欢,你把这种事说的,好像多为小乔着想似的。到头来,不过是为了徵羽楼。” 优远庭笑笑,道:“你说为了徵羽楼,有谁会真的愿意为徵羽楼鞠躬尽瘁。” “你少些胡扯,她们自然会愿意,以怨报德的人还是少的。”香檀冷淡道,“不过你越这样,人家越不乐意为你徵羽楼做什么,谁信你!” 杜未丞淡淡道:“香姑娘说得有理。” 优远庭皱眉,道:“罢了,我不跟女子争。我有自己的主张,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香檀的目光顿时就冷了。 第一三三章宠过而剩 “好了,都少说几句。” 房妍婳笑笑,道,“远庭培养了不少好歌手,是我楼中的功臣。这歌伎之事,自然要听远庭的安排。香团长经营我女子乐团,让这乐团之名惊动天听,也是功臣。二位各展所长,都是为我徵羽楼好,妍婳在此谢过了。” 闻言,香檀与优远庭都安静了。 宦牧淡淡一笑。这楼主果然好手段。先两边捧了一下,又借机表达了楼主的身份,如此婉转言辞,让二人闭嘴。不愧是徵羽楼楼主,当真是思辨敏捷。 轻雅摇晃了一下,靠在宦牧身侧。 宦牧一惊,赶忙查看了一下,才发现轻雅只是睡着了。 稍微查看了一下,轻雅并无异样,宦牧也就没有再管。 毕竟轻雅睡了,就可以专心偷听那边的对话了。 诚然,他们的对话,本来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事实上,也算不上偷听。 宦牧一笑,假装闭目养神,耐心听着。 “头牌竞选,安排在下月初五。” 房妍婳轻然一笑,讲道:“刚才已经说了,会有官乐坊的人来,所以这次的选曲,要稍微正式些。太过杂乱的小调,就不要出现了。” “谁来?”香檀扬眉,道,“江离铭?” “江乐师自然要来,还有其他几个乐师也会来。”房妍婳笑笑,道,“这次的规模会比较小,除了官乐坊的大人,还有城中几家书香门第的子弟过来观赏。当日和前日,我们就不正式营业了。所有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大堂。” 香檀微微一怔。 “话是这么说,但是前堂总会有小厮收受贿赂,放人进到前堂来听。”屈子夫淡淡说道,“如此一来,恐怕会扰了大人们的清净。” “此事,我有主意。” 房妍婳笑笑,道:“这次,只要让他们守门,就绝对不会有人进来。” 说着,房妍婳扬手一指,是宦牧他们。 闻言,宦牧动也未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闭目养神。 “他们?”优远庭看过去,皱眉道,“他们是谁?” 房妍婳笑然,道:“新来的杂役。” “新来的杂役?”优远庭严肃道,“新来的杂役不知底细,怎么能承担如此重任!你可知道,前堂一旦混乱,便会影响到大堂贵客!这种事,怎么能交给新来的杂役!” “就因为是新来的杂役,才不会出事。”房妍婳笑颜妩媚,道,“他们才来不久,对个中变通都不够熟悉,到时候也只会听命行事。而且你看那个人,表情多么严肃。有他往哪儿一站,恐怕那些宵小之徒,根本不敢靠近,就更别说通融贿赂了。” 说着,众人都向宦牧看过去。 还真是,不仔细瞧都没觉得。宦牧自带一种孤傲的气质,面目慈善,但是总觉得不可接近。再看看靠在宦牧身侧熟睡的轻雅,这孩子,怎么就不怕呢。 优远庭皱眉,道:“这人什么来头?一个杂役,不该有如此气质。” “人到落魄时,气质又不能当饭吃。” 看到香檀要开口,房妍婳抢先开口,笑盈盈地说道:“听说,他是从后门进来的,应当是我徵羽楼旧客。收留旧客,施以救济,这是我徵羽楼的规矩,没什么不对。” 优远庭半信半疑,没再多说什么。 香檀轻哼一声,淡然笑了笑,道:“这些我无所谓,全听房姐姐安排。我只想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打算安排几个人参加头牌竞选?每个人安排多少练习时间?今日已经是十月二十八了!” 明馨轻咳,道:“今日是二十七。” “哦,不好意思过晕了。”香檀随口应着,继续说道,“就算是二十七,我们也只有七天的时间。最后要留出一天来彩排,就是六天。你打算安排几个人来练习?” 房妍婳笑笑,道:“不多,三个。” “什么!你还想安排三个……咦,三个?” 香檀说着,自己一怔,道:“这次的头牌算是内定了么?” “算是吧。”房妍婳笑盈盈道,“楼里的姑娘不多了,三个主要的,安排排练,三个次要的,就随意了。这次时间还算充裕,你们好好准备,别让我失望。” 香檀怔了怔,微微皱眉。 “没有其他疑问的话,就这么定了。” 房妍婳笑颜妩媚,道:“争取这次,让那么一两个姑娘,进了官乐坊。稍后,徵羽楼的新人招募,也会好做一些。” “我有问题。” 香檀笑笑,道:“所谓的新人招募,是什么时候的事?” 房妍婳笑然应道:“冬月中旬。” “冬月中旬,也差不了几天的事,能好做到哪儿去?” 香檀微微一笑,道:“这样,妍婳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干脆给我交个实底,你做的这个事,是不是有其他缘由?” 房妍婳面不改色,只是笑盈盈地应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徵羽楼好。” 香檀仔细盯着房妍婳的眼眸,片刻后笑了一下,道:“很好,我没问题了。” 房妍婳笑笑,道:“那么,我还有其他事,就不久留了。剩下的细节你们自己讨论一下,不过,有事好好说,可不要吵架哦。” “好。” 香檀应声。 房妍婳一笑,起身离去。 看着房妍婳离开走远,香檀转头对明馨道:“细节你们商量,最后定下的时间表给我就好。” 明馨笑盈盈应道:“是。” 优远庭不悦,道:“身为乐团团长,岂能如此任性。会议不参加,讨论也不参加!” “我懒得跟你们吵,所以你们自己讨论,定下来之后,告诉我结论就好。” 香檀说罢,挥挥袖,转头就走了。 优远庭依然皱眉。 “罢了,”杜未丞淡笑道,“徵羽楼最好的歌舞乐,都聚集在乐团之中,争无可争。咱们还是尽快定下排练顺序,把该做的事完成了,再说其他。” 优远庭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几人聚集,小声讨论。 那边,香檀直接走到宦牧面前,淡淡看了看宦牧,又看了看依然睡着的轻雅,娥眉微蹙。 “香团长。”宦牧礼貌地招呼,道,“抱歉,小雅有些累了,还请香团长见谅。” 香檀仔细看着宦牧,低声认真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跟我讲。这孩子,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宦牧笑笑,道:“我说不是,你可信?” 香檀瞧了瞧轻雅,道:“这么说,你们是知道这件事的了?” “是,我们知道。”宦牧笑笑,道,“近日来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我们也是碰巧听说的。对此,小雅觉得无所谓,我也并不在意。而且有我在,没人能伤的了小雅。” 香檀有趣地打量着宦牧。 宦牧沉着应对。 香檀笑了,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我就信你一次。” “多谢。”宦牧应道。 香檀轻叹,道:“不过此事,我总觉得牵连甚广。如果徵羽楼无法保护你们,还请你保护好小雅。稚子无辜,不该枉受牵连。” 宦牧笑了一声。 香檀奇怪,道:“你笑什么?” “寥寥数日,已经听过许多人这么说了。”宦牧笑笑,道,“多谢香团长的关心,我自然会保护好小雅,这是我该做的事。” 香檀笑然看了看宦牧,道:“那就好。” 宦牧点头微笑。 香檀轻叹,走过去围观他们议论了。 宦牧看着香檀离开,低头看看轻雅的睡颜,微微皱眉。似乎有点不对劲,轻雅怎么会平白无故睡这么久?难不成是生病了,又或是昨日动用武功伤到了?稍微试探了下温度,不好,有些烫。 “小雅?”宦牧低声轻唤,道,“能听得到吗?醒醒。” 轻雅不舒服地呻吟着,动了动,醒了。 宦牧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轻雅茫然试图坐起来,可是浑身无力,再次靠到宦牧身侧,才稍稍舒服些。轻雅噘着小嘴揉着肚子,好不舒服地皱着眉头。 “大叔,我肚子不舒服,好难受。” 宦牧一怔,伸手轻轻在轻雅腹间一按,轻雅顿时痛的躲了一下,都没力气叫出声来。 “好痛哦,”轻雅有气无力道,“大叔你轻点,我好痛。” 宦牧皱眉,道:“怎么这么硬,你刚刚吃什么东西了么?” 轻雅点头,道:“吃了姐姐们给的零食糕点,好像有点吃多了。” 宦牧皱眉,道:“你不是才吃过早饭,怎么能又吃这么多零食?吃太多会吃坏肚子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轻雅捂着肚子,虚汗大滴大滴地从脸上滑落,道,“我曾经很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吃的饱饱的,可是没想到,吃得饱饱的,会这么难受。” “你别乱动。” 宦牧稍微给轻雅检查了一下,是了,轻雅就是吃了太多的零食,导致腹胀积食了,引起体热发烧了。这种情况可是不太乐观,处理不好的话,还不知道这虚弱的孩子会怎么样呢。 如此,便不敢耽搁。 宦牧跟香檀打了招呼,赶快带轻雅出去处理。该吐的吐,该消食的消,折腾了一大圈,最后终于让轻雅躺下休息。 轻雅还在发烧,但是肚子没有那么难受了,安静了片刻,便睡了过去。 宦牧看着轻雅安睡,总算松了口气。 “小雅宝宝?你没事吧?” 乐团的女子们好心地涌过来探望,又拿了不少水果零食过来,要给轻雅。 宦牧微微皱眉,礼貌地将所有女子拦在门口。 “抱歉,小雅病了需要休息,还请各位姑娘莫要打扰他。” “咦?” 有女子道:“怎么病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 宦牧犹豫着措辞,道:“小雅体弱,而今日的天气又凉了些,是以一时不适……” “还不是因为你们乱喂!” 香檀走了过来,不悦地说道:“他才刚吃过早饭,又吃了那么多零食,能好受吗!你们也是,喜欢小雅也不能这么喂他,瞧,把他给撑坏了。” 女子委屈,道:“这怎么能怪我们呢,明明是香姐姐带头喂的嘛。而且我们都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嘛……我们也不想这样的……” 香檀顿时尴尬了。 第一三四章无端倦怠 宦牧笑笑,道:“其实,在下也没想过会出现这种事情,没有及时阻拦,也有过失。还好小雅并无大碍,只要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各位姑娘无需担心,耐心等候便可。” 香檀轻咳,笑了笑,道:“好了,既然小雅要休养,你们也别在这吵着了。散了吧,等小雅恢复了再玩。” 女子们担忧地向房间中张望了一下,不舍地离开。 宦牧行礼,道:“真是抱歉,给香团长添麻烦了。” “不,是我们玩过火了,给你添麻烦了。”香檀笑笑,道,“小雅确认没事吗?” 宦牧笑笑,道:“他没事了,只是需要休息几日,缓和缓和。” “嗯,那你照顾他。”香檀应道,“今日的乐器就不用搬了。” 宦牧笑笑,道:“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做的。” “不,没发生这事,乐器也不用搬了。”香檀笑然道,“乐器放在那儿不用动,稍微盖上布别落灰就行了。接下来的几日都会很忙,没空搬来搬去的了。” “是。” 宦牧应声。 香檀轻叹,道:“还好小雅没事,都是我的错,让她们玩过火了。” 宦牧笑笑,道:“香姑娘莫要自责,小雅自己也是犯糊涂,见了不好吃的就不吃,可见了好吃的又停不下来。一下子吃撑了,还真是谁都没想到。” 香檀又叹,道:“真是可怜的孩子,这几日,我会让让她们准备些细点过来。你要教他,不要乱吃。” “是。” 宦牧应声。 香檀笑笑,转身离开了。 宦牧轻叹一声,小坐休息。 看着轻雅安睡,宦牧也就放心下来。 思绪飘飘,想起陈年往事。 头牌竞选……么。 好像记得,她从来都没参加过什么头牌竞选,就是很单纯很快乐的在弹曲,演唱,一时兴起还会盘旋起舞。 而他,就默默地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开心地又唱又跳。 记得她曾经说过,头牌,有一种标价出售的感觉,她不喜欢。她宁愿一直做二牌歌女,一直随性地玩闹。 而他,支持着她所有的决定。陪着她,一起看红豆开花,结籽,快活逍遥。 那时,她虽然不是头牌,却被标上了花蕊姑娘的标签,对外出售。他怒了,大骂当时的楼主,直到让楼主承认,花蕊姑娘是徵羽楼的非卖品,不会出售给任何人。 而当她听说,他为了她冲冠一怒,顿时笑了。 还记得,她笑得特别开心。 而他,也很是舒心畅快。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真是一件快乐的事。 往昔啊…… 宦牧不知不觉中,安眠入眠。 睡而无梦。 “大叔。” 宦牧似乎听到什么遥远的声音,反应却慢了半拍。 “大叔?” 声音似乎近了些,宦牧还是没太清醒,感觉迷迷糊糊的。 “大叔!你醒醒!” 是轻雅的声音。 宦牧终于反应过来了,猛然惊醒。 一阵头晕后,悚然心悸。 怎么回事,自己居然对外界的反应如此迟钝?这可不行,这是要命的东西。 “大叔!你醒了没有?!” 轻雅努力摇着宦牧,道:“大叔,外面有知了声,是人吹的那种知了声!” 宦牧听着,果然,是陆洴发来的信号,让他赶快过去一趟。宦牧确认了蝉鸣内容,发出了回应的蝉鸣,那边蝉鸣声立刻停下。 夜色静谧无声。 宦牧怔了怔,这才发现已是夜深人静之时。宦牧无法相信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还是被轻雅给叫醒的。怎么会,突然之间睡得这么沉,不应该会在这时候放松警惕的。 “大叔?”轻雅呆了呆,道,“你还好吗?” 宦牧笑了笑,道:“我没事。” “大叔,你是不是饿了?”轻雅呆呆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你错过了晚饭,不过我还有一些姐姐们给的零食,你要不要吃?” 宦牧笑笑,道:“我没事,容我缓缓。” 轻雅呆呆看了看宦牧,呆呆走回床上,躺下。 “小雅,你没事了?” 宦牧这才想起来,轻雅原本是发烧卧床的。奇怪,刚刚怎么睡得哪么实,连记忆都有些断片。 “我好些了,还是有些晕。” 轻雅把轻音抱过来,呆呆道:“刚刚你睡着了,所以香姐姐喂我吃点粥,就让我继续睡了。然后我就听到知了声一直叫,只能把你叫起来了。” 宦牧笑笑,道:“嗯,那你继续睡吧,我出去一趟。” “去找洴大叔吗?” 轻雅迷迷糊糊道。 “嗯,”宦牧轻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让轻音保护你,知道吗?” “知道……了……” 轻雅应着,已经睡着了。 宦牧轻叹一声,清醒了下头脑,跃入夜色之中。 烟锁茗铺。 油灯的一点豆光,照亮了后院的一间会客室。 宦牧赶来的时候,会客室内不止有陆洴,索艿也在。 “遇到什么事了么?” 陆洴急切地问道:“我发了第三遍信号你才回应,而且还来的这么晚。我差点就让小索去找你了。” 宦牧笑笑,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大意,睡迷糊了。” “这可不应该。”陆洴不赞同道,“郢中最近并不太平,你们既然在这里,就更要小心谨慎,怎么可以大意?” 宦牧笑笑,道:“意外而已,不说了。你这么晚找我们,有何要事?” 陆洴点头,道:“九皇子找到了。” 宦牧一愣,道:“找到了,这是好事啊。” “九皇子找到了,但是皇上下令,并不公开此事。”陆洴冷笑,道,“非但如此,皇上还命令枭锐禁军渗透江湖,据军中眼睛消息,他们得到的命令只是暗中监视。与此同时,皇上下令彻查各地借事生事之人,并将此事交由连碧殇全权处理。据我所知,这条命令是个密令,只有枭锐禁军和连碧殇知道这个命令,对其他人都没有公开。” 宦牧怔了怔,道:“且慢,你一样样说。不公开九皇子被找到,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找到了,据眼睛来报,是大司乐师珏亲自找到的人,也是由他亲自带去皇宫的。”陆洴说道,“那个孩子,阿牧你应该见过。听说他也参加了乐师大会,只是没拿到名次罢了。” “竟然是那个孩子?” 宦牧回忆了片刻,道:“不,那个孩子应该不是皇子。我听燚前辈说,那个孩子是路上偶然碰到的乞丐,小雅也这么说过。” 陆洴冷笑,道:“那就可以理解了。大司乐找了个假皇子回去,皇上当然要确保真皇子不会出现,然后才能认这个假皇子为真皇子。不然,一旦公开被看出端倪,这皇族的面子,可就一损再损了。” “此事不对。”索艿淡淡道,“上面已经表明态度,无论真假有个人补位就够。如今既然已经有人补位,却又不公开此事,很是奇怪。” 陆洴冷笑,道:“上面的心思,谁知道呢。” “不,我认为艿兄说得有理。” 宦牧头脑清醒了些,沉着说道:“九皇子为学乐律离家出走,这事虽未外传,但也算是朝中尽知。此事让皇家颜面扫地,如今找到皇子,无论真假,自然应当先找回面子。至于日后之事,只要皇上说不是,那便不是,不会更丢面子了。” “九皇子的事,不管怎么样,都只是朝中内斗。”陆洴沉声道,“但是皇上动用枭锐禁军牵制江湖,又让连碧殇管制官府。看来这朝野上下,都会有大动作了。” 索艿淡淡道:“连碧殇,是屠戮武林大会的那个连碧殇么?” 陆洴点头,道:“那时候事发突然,没人关注这个人,不清楚他是受命而为,还是别的什么。不过现在经过多方查证,确定了这个人,的确是受了皇命在做事。呵呵,看来这皇上,又要对江湖有所作为了。” 宦牧皱眉道:“你指的是?” “你知道的,恐怕就和当年一样。”陆洴冷笑,道,“抓几个江湖人假装叛逆份子,然后打着清剿叛逆的名号屠戮江湖。” 宦牧眉头拧成一团,道:“真的?” “不知道,我猜的!”陆洴冷笑,道,“皇上那边的动态和当年很像,而且还没有打着叛逆的旗号,就已经开始对武林大会动手了。后续的动作,想必也是要牵制武林人士,对江湖人动手吧。” 宦牧想了想,严肃道:“如此说来,这枭锐禁军的兵符,如今在谁的手上?” “这兵符到还在皇上手里,不过我看,交给连碧殇也是早晚的事。”陆洴道,“连碧殇毕竟是朝中新人,皇上对他不够信任也是情理之中。等皇上完全信任了连碧殇,这人恐怕就是下一个你。” 宦牧严肃皱眉。 “不是。” 索艿淡淡开口。 陆洴一愣,道:“什么不是?” 索艿淡淡道:“皇上并非因为不信任,才没给连碧殇兵符。事实上,是因为连碧殇没有在武林大会中,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所以皇上没有给他枭锐禁军的兵符。” 宦牧与陆洴怔然惊讶,双双看向索艿。 索艿停了停,继续淡淡地说道:“这是他们事先谈好的条件,在宫里的会面密谈。” “你如何知道?” 陆洴吃了一惊,道:“咱们的情报网,没有任何一个人探听到这个消息。” 索艿淡淡一笑,道:“我在中都踩点的时候,意外遇到了连碧殇。他当时正在和他的杀手说话。我从远处看他们聊天的口型,说的就是这个。” “想来也是,没有皇命在身,他一个庶出的丞相三公子,怎么敢在武林大会闹腾。”陆洴皱眉,道,“惹翻了武林大会,相当于和整个武林为敌。逞一时之勇容易,可后患无穷呐。” 宦牧淡笑,道:“总之,现在的状况就是,很快又要有一次针对武林人士的清剿,而且主事之人是连碧殇?” “有这个苗头,但还不确定。” 陆洴轻叹,道:“而且这次恐怕不止是武林,所有江湖人都算在其中,甚至有一部分朝堂官吏,也在这次的清剿范围之列。” 宦牧笑笑,道:“能找出那么多叛逆之人?” “找得出找不出,是与非,一句话罢了。”索艿淡淡道,“我就是看不惯朝廷如此霸道,才选择流浪江湖的。” 第一三五章茶酒之言 陆洴轻叹,道:“话说这么说,但是小索,你不得不承认,上次事件之后,武林元气大伤,各个势力不敢妄动,朝野上下平静了好一阵子。” “但我不承认,这样的杀戮是合理的。”索艿执著道。 陆洴笑笑,道:“我没说它合理,我只是说,那个手段虽然让人发指,但是结局终究算是好的。”话语突然一沉,道,“不过,那时和此时的现状完全不同。那时候是武林之人先行动手,惹得朝廷不得不镇压。如今江湖之中还是平静无波,朝廷却突然开始大动作,让人不得不疑惑。不明白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宦牧皱眉,道:“难不成,是因为九皇子流落江湖?” “说真的,这还真有可能。”陆洴点头,道,“这次的事端,开始的开始,就是九皇子离家出走。而后各方势力涌动,明争暗斗。如今不管真假,已经找到九皇子,却并不公开。谁知道是不是打算在某个节骨眼上,一句江湖人谋害九皇子,让整个屠戮变得理所当然。” 索艿淡淡道:“此事,未必如此简单。” “谁知道,或许就是这般简单,也说不准。”陆洴轻叹道。 宦牧思索片刻,道:“如此,洴兄,你继续关注各种动态,一旦有危险消息,离开传递过来。如果非要有深入调查,才能拿到的消息,艿兄,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是。” 陆洴与索艿应道。 稍停片刻,索艿淡淡一笑,道:“果然还是跟你们在一起,比较舒坦。” “那当然,兄弟就是兄弟。”陆洴一把握住索艿肩头,道,“反正都来了,要不要喝一杯?” 索艿淡淡道:“我不喜欢茶。” “谁跟你喝茶,兄弟当然要喝酒了!”陆洴笑叹道,“阿牧就不懂这个,只知道喝茶。阿牧,你现在能喝酒了吗?” 宦牧怔了怔,道:“我不会喝。” “看吧!”陆洴咂嘴,哈哈笑道,“不过没事,一起兄弟一起喝着,舒坦!来,我这边有好酒好茶,随便喝!” 陆洴出去了片刻,很快拿了茶酒和炉子过来,煮酒烹茶。 等待的时间中,门外,一股气息划过。 宦牧和索艿顿时警觉。 “没事,最近很频繁。” 陆洴悠哉地扇着炉子,道:“不知道谁家的眼线这么闲,居然明目张胆的来探查。我只是不想惹事,就没管他,反正他也就是一闪而过,大概是无目的的随机探听。听说附近好几家都这样。” “可知道,此人属于何方势力?”宦牧皱眉道。 “不清楚,不过看这武功,也就是大户人家的护卫吧。”陆洴好笑,道,“我养出来的眼睛,都不会有这么差的武功。如果有,我根本不会让他们出去。来,喝酒。” 索艿接过温酒,自酌一杯,道:“好酒。” “这是我学着酿的,感觉不错。”陆洴又递给宦牧一个杯子,道,“阿牧,你也来点?” 宦牧摇头,道:“刚才那人,是郢中南门的一个门卫长。” 陆洴一怔,道:“是吗?” 宦牧皱眉,道:“你在此处定居,不知道门卫长会武功么?” “我是定居,平时又不会随便乱跑,而且门卫长什么的,那种地方眼睛众多……嗯?既然是眼睛众多,那么多一个眼睛也不会如何。”陆洴念头一转,顿时警觉,道,“阿牧,你怎么知道那是南门的门卫长?” “进城的时候遇见的。”宦牧淡淡道,“那个人,居然知道小雅是天下第五乐师。而那时候,这个消息,连徵羽楼中之人都不曾听说。” 陆洴意识到不对,点头道:“我明日便安排人查一下,有问题的话再通知你。” 宦牧点头,惯性拿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直接被呛到了。杯中是酒,辣过喉咙,宦牧忍不住地咳嗽。 陆洴顿时哈哈大笑,递过一杯茶,道:“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阿牧,你也该学着喝了!” 宦牧放下酒杯,拿过温茶来喝了一口,轻叹道:“那种烧心的感觉,我不喜欢。” 陆洴笑道:“我就说么,阿牧你根本就是个文弱书生。” 宦牧笑笑,只是喝茶。 “阿牧,你没事吧?”陆洴仔细打量着宦牧,道,“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在徵羽楼呆着不舒服?” 宦牧摇头,道:“我没事。” 陆洴想了想,拿来了些糕点,道:“你快吃点,感觉你有点虚,要好好吃饭啊。” “多谢。” 宦牧拿过糕点来吃,胃里有了东西,感觉也就好些了。 陆洴哈哈笑了笑,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喝!小索也喝!” 索艿轻啜一口,忽然淡淡道:“你们刚刚说的乐师排名,可是今年乐师大会的排名?” “对。”宦牧应道,“怎么了?” 索艿淡淡道:“此事已经传到徵羽楼了,早上我路过他们高管开会的时候,听他们聊到了这个。” 宦牧一怔,道:“是么?” “徵羽楼的琴师傅,今年参加的竹林苑初赛,决赛的时候,也去听了。”索艿淡淡道,“这个认不认出来,应该没什么事。徵羽楼是女子乐坊,不会轮到他来演奏。” 宦牧笑笑,道:“这个说不好。” “演奏方面应该没事,就是九皇子的疑虑恐怕要加深了。”陆洴说道,“也巧,现在各处都不敢提找孩子的事,徵羽楼就算有疑虑,也拿你们没办法。” 宦牧笑笑,道:“这还不错。” 轻雅那孩子,可真是运气好,总会错过所有的危险。 “不过说起乐师会,我听说,似乎有人在跟踪参赛乐师。”陆洴拿了茶酒,和他们同饮,道,“比如荆燚大师,听说他在去往水仙苑的路途中,被人打劫了。然而劫匪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被打晕在路上,被官府带走了。之后,荆燚大师失去踪迹。” 宦牧松了口气,笑道:“他若能被旁人打劫,就不是燚前辈了。” “若是他一个人,倒也不稀奇。不过听说,随燚大师消失的,还有上万两的金银箱子。”陆洴目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个人拿着那么多东西消失,武功当真不一般。” 宦牧笑了笑,见过荆燚其人,这些都不觉得稀奇了。 “燚大师武功,绝对天下第一。” 索艿淡淡说道:“不过这么一闹,燚大师绝对在清剿名单之列了。如此的武功,皇上绝对无法容忍。而对江湖人来说,被朝廷的人盯上了,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宦牧笑笑,道,“我相信,燚前辈不会有事。” 索艿淡淡道:“因为你会保护他?” “不,燚前辈根本无需我的保护。”宦牧笑笑,道,“你若见到了,就会明白。在他面前,任何事情都恍若透明。只要他不想被找到,就不会有人能找得到他。” 索艿淡淡道:“若能如此,还真是厉害的很。” 陆洴闷了一口酒,哈了一声,道:“阿牧,你们出来的时候,没人跟踪么?” “有。”宦牧应道,“不过出来不久,就甩开了。” 陆洴笑然喝酒,道:“不愧是你。” “还真不是我。” 宦牧笑笑,饮茶道:“才出竹林外苑,小雅就吵着要去深山里玩。我带他进了山谷,也就自然甩开了跟踪之人。” 陆洴一怔,道:“那孩子发现有人跟踪,才要去的深山?” “你说反了。”宦牧笑笑,道,“我们快要进山,才发现有人跟踪。” 陆洴怔然喝酒,道:“这孩子还真是有趣,这么轻易就甩掉了跟踪。” 宦牧笑笑,道:“起初我也觉得稀奇,如今也就习惯了。他有他的运气,我不会过多干涉。” 陆洴哈哈大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许他的运气,也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敏锐吧。” 宦牧点头,或许如此。 那孩子,当真是与众不同的敏锐。 夜色如斯,黯然星烁。 酒干茶空,油灯燃尽。 酣谈语歇,悠悠天明。 轻雅完全恢复了,兴奋地蹦蹦跳跳的。凑近宦牧,嗅了嗅,奇怪,又嗅了嗅。 “大叔,你抹香粉了?” 轻雅呆然看着宦牧。 “那不是香粉。” 宦牧哭笑不得地应道:“昨夜和朋友畅谈,他们喝了酒,我沾了酒香。” 轻雅呆然道:“有一种香粉叫酒香?” “不,那不是香粉。”宦牧耐下心来,努力地解释道,“是有一种饮料叫酒,我沾了饮料的香气。” 轻雅呆然道:“大叔,你把饮料洒到衣服上了?” 宦牧当真是哭笑不得,给这孩子形容他没见过的东西,简直可以抓狂。 轻雅呆了呆,以为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没有追问。 外面,传来了搬东西的声音。 轻雅探头出去,发现是侍女们搬着一些物什,放到训练房中。 呃……不是同一个训练房。 所谓的训练房,其实是这边的一个大平房。训练房中,分有歌舞乐三个较小的训练房,和乐团的大训练房。每个训练房旁边都安排了一个杂役宿舍,乐团训练房旁边还有存放乐器的乐器房。 侍女们搬的物什,就放在了舞属训练房处。 轻雅好奇地跑过去观瞧,那些物什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羽毛,很是漂亮。 “那是孔雀尾翎。” 宦牧轻咳,解释道。 “孔雀尾翎啊,好漂亮呢。” 轻雅好奇地瞧着,说道:“这么长的尾翎,那鸟,得有多大啊。” 宦牧笑笑,道:“你看,那件舞服上,画的就是孔雀。你大概看一下,就知道了。” 轻雅看看那衣服上的纹饰,又看看一旁的孔雀尾翎,伸手比划了一下,道:“哇,真是好大好大的鸟呢。” 宦牧笑笑,道:“你别拿来玩,这东西要是弄坏了,可不好找。” 轻雅呆呆点头。 “就是,这东西你可不能随便动,小孩子要乖哦。” 伴随着一串银铃般地笑声,一个美丽的女子悄然而至。说这女子好看,那是妆后效果。这女子画了好浓妆,根本看不出本来的人脸长得是啥模样。总之现在的效果,还算好看。 轻雅呆了呆,道:“你是谁?” 女子傲然仰头,道:“我是岐露。你们是谁?” 第一三六章听闻又闻 轻雅呆然,忽然有种不想和那女子说话的感觉。 宦牧笑然行礼,应声道:“回姑娘,我二人是此处的杂役。” 岐露挑眉,道:“你们是我舞属杂役?” 宦牧应道:“不,我二人是乐团杂役。” “怪了,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岐露不悦,道,“你们给我出去!” “是,”宦牧应道,“很抱歉。” “废话少说!快点出去!” 岐露不耐烦地把宦牧与轻雅赶出去,呯地关上了训练房的门。 轻雅呆然看着关上的门,心中郁闷道:“好凶的姐姐。” 宦牧好笑,道:“你也是,没有人家许可,就不该去看人家的训练房。” 轻雅奇怪道:“明明是她们来得太早了好吧?现在还没到早饭的时辰,怎么就开始练习了?” 宦牧笑笑,道:“她都说了,她是舞属。吃饱了饭,还怎么跳舞。” “可是以前,芊芊就是吃饱了饭才去练习的啊。”轻雅随意地说道。 宦牧怔了怔,道:“你说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对,芊芊可漂亮了。”轻雅想了想,补了一句,道,“比那个岐露漂亮多了。” 宦牧笑笑,道:“你想芊芊了?” 轻雅呆然道:“嗯,我比较了一下,还是芊芊漂亮。” 宦牧轻叹,他指的不是这个。这孩子的思路这么总是这般清奇,所说答得也没错,但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宦牧好笑地看了看一无所知的轻雅,也罢,他他还小,没必要去想那么多。 “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明馨正在查看各个训练房门口的临时名牌,见了他俩,赶忙招呼道:“快过来,那边是舞属训练房,小心挨骂。” “明姐姐早!” 轻雅笑眯眯地跑过去,不高兴道:“明姐姐,那里面来了个可凶的姐姐,我只不过是看了看,就被赶了出来。” 明馨柔声道:“宝宝乖,不怕。是我忘了给你们说,这几日,准备头牌竞赛的女子,都会来训练房集训。小雅,不知道的房间不可以乱闯哦。” 轻雅撇嘴,道:“我只是奇怪嘛,还以为这么早来坏人了。真是的,吓我一跳。” 明馨笑然柔声道:“嗯,小雅宝宝的警觉性很高,这样很好。不过呢,现在我告诉你不要乱闯了,下次就不要乱闯了。知道吗?” 轻雅点头,道:“这我知道,我才没兴趣看那个难看的姐姐呢。” 明馨盈盈笑着,对宦牧说道:“这几日,训练房这边的杂事,会有楼里的侍女来做。你和小雅无事的时候,可以在乐团的训练房里休息,也可以会房间休息,我估计,应该是用不到你们。所以,这几日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可以惹事哦。” 宦牧笑笑,道:“是,我们不会给明姑娘添麻烦的。” 明馨笑盈盈道:“嗯,就知道你比较懂,跟你说没错的。” “咦?”轻雅呆了呆,道,“我们没有活干了吗?我们要被赶出去了?” 明馨好笑,道:“不是啦,是带薪休假,懂吗?” 轻雅摇头。 宦牧轻咳,解释道:“就是不干活还有工钱拿。” 轻雅一呆,道:“哎?那不公平,我们没有干活,不应该有工钱的。” 明馨轻笑出声,道:“是有点不公平,不过谁让咱们的小雅宝宝那么可爱呢。香姐姐说了,这次来的那些个姑娘,各个都不是好脾气的主,如果把咱们的小雅宝宝惹哭了,姐姐们会心疼的。所以呢,干脆还是让你们休息几天,眼不见心不烦。” 轻雅忽然道:“可是,我也想见识一下,她们的训练是什么样的呢。” 宦牧皱眉,道:“这是规矩,你要听话。” 轻雅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明馨安抚地摸着轻雅的小脑袋,好笑道:“你就是想看,也不能到单独的训练房去,那样会打扰了她们的练习。不过,你若真想看的话,可以到乐团的训练房去等。因为练到最后,她们一定会到那里合练。你在那里看,只要安静些,没人敢说你的不是,知道吗?” 轻雅呆呆道:“可是我也想看看她们单独练习的样子。” “那有什么好看的。”明馨笑盈盈道,“她们独自练习的时候,肯定是磕磕碰碰的。我估计你就算去看,也待不了多一会儿就烦了。很枯燥的。” 轻雅有些理解了,和乐器单练的感觉差不多。 明馨笑盈盈道:“而且合练的时候,三位师傅都会在场解答,我觉得,这样你也能听明白一些。你说是不是?” 轻雅想了想,笑眯眯道:“是!明姐姐真好,我知道了。” “小孩子想学习是好事,只要你听话,我就给你最好的安排。”明馨笑盈盈看着轻雅,稍稍犹豫了片刻,道,“小雅,有件事,我有些好奇。我听说……” “我才不是什么九皇子。” 轻雅没等明馨说完,就抢先说了。 明馨闻言一呆,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宦牧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笑然说道:“抱歉,小雅并非故意针对明姑娘。只是曾有人将他错认为旁人,是以他心中不忿。还请明姑娘莫要与孩子计较。” 轻雅呆了呆,歉然道:“明姐姐,对不起。” “无妨,被错认为他人,若是我,也会不高兴的。” 明馨神色未动,盈盈笑然,道:“不过我听说,在今年的乐师大会上,曾出现两大神迹。其一自然是天下第一的荆燚大师,另一个被称作天才神童轻雅大师。这个人是你,还是碰巧同名?” 轻雅呆然一怔,道:“是我。不过燚大叔比我厉害多了,我会的那个,也是燚大叔教我的。” 明馨盈盈一笑,道:“还真是你啊,咱们的小雅宝宝原来这么厉害呐。” 轻雅稚气呆然,道:“我不厉害,都是燚大叔帮我的。” “能让燚大师帮你,已经足够厉害了。”明馨好笑,道,“我记得,那位大师可是号称,绝不教授琴艺的。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让燚大师教你学琴。” 轻雅呆了呆,道:“我本来也不想的,但是我一个人学不会嘛。” 明馨更是喜欢这孩子了,忍不住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来玩。 宦牧轻咳一声,道:“明姑娘,此事虽然不是坏事,但还请姑娘莫要张扬。” “我知道,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肯定会引起围观的。” 明馨笑盈盈地说道:“咱们的小雅宝宝这么可爱,怎么舍得让旁人围观呢。还是悄悄养起来,自家姐妹玩玩就好了。哎呀,这小脸蛋捏起来可真舒服,手感真好。” 轻雅呆然笑笑,很是开心。 明馨忽然托起轻雅的小脸,认真看着轻雅,道:“不过小雅,这事也就是我问到了,你告诉我可以。若是再有旁人问起,你可千万不要说出来。” 轻雅不懂,道:“为什么?又不会惹出麻烦的。” “的确是不会惹出麻烦,但说不准,会有麻烦找上门来。”明馨认真道,“宝宝,外面正在严查进城的江湖乐手,而且不时有江湖乐手被抓的消息传来。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发生,香姐姐也没有给我讲的太细,不过。我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所以宝宝,你在徵羽楼里乖乖的,千万不要出事,姐姐会心疼的。” 轻雅呆了呆,道:“不会的,姐姐放心。” 明馨笑盈盈道:“嗯,宝宝乖。” 宦牧行礼,道:“让姑娘费心了。” “唉,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明馨爱宠地看着轻雅,道:“你们在这徵羽楼中,没事就装傻充愣一下,别太出风头,就没事。哎,咱们的小雅宝宝可是个乖孩子,我可不想他有半点闪失。小雅宝宝可得小心,别让旁人欺负了你的,知道吗?” 轻雅呆了呆,笑眯眯道:“没关系,谁要欺负我,就让大叔打跑他!大叔可厉害了。” 明馨笑笑,对宦牧道:“武功也少用。” “是。”宦牧应声。 “哎呀,说起来,差点忘了。” 明馨盈盈笑着,招呼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看香姐姐提议,新设置的零食处。” 轻雅做了个古怪的表情,道:“在哪里?在训练房里吗?” “嗯,”明馨笑盈盈道,“训练辛苦,也该有地方放松一下。所以香姐姐在训练房里划了一块地方,专门设置了零食处,用来放松休息。你们跟我来。” 说着,明馨带着轻雅和宦牧,到了乐团的训练房里。 在杂役待命区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完全不显眼的,用墙色布帘围起来的地方。要不是走近了看,根本就没发现是布帘。轻雅刚看到的时候,还错觉的以为是训练房小了一块。 然而撩开帘子,画风瞬间就变了。 粉嫩的装饰,整洁的架子,按照种类摆放的各色零食,还有水果蜜饯,还什么都有。 “这里就是零食休息区了。”明馨笑着介绍道,“地方是香姐姐划的,不过这装饰,都是姐妹们弄的。这边是糕点区,水果区,糖果区,还有香花茶水。如果你们想要什么零食,也可以提前跟我说,我会叫人提前备下。” 轻雅木然看着这粉嫩嫩的角落,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拜托,知道这些东西在这里,还能有心情练习吗? 宦牧笑笑,道:“这个地方,可是香姑娘,特别为了小雅准备的?” “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也并不尽然。”明馨笑着解释道,“往日里,训练很是辛苦,姑娘们自带零食也屡禁不止。若真是被零食弄脏了乐器,很耽误正事。这次借着小雅的名义,专门设立了这个零食休息区,所有的零食都放在这里,也就不怕弄脏乐器了。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 休息区里,还有个相当明显的告示,仔细列举了休息区的先关事项。 宦牧瞥了一眼告示,好笑道:“这条投喂说明是?” “我正好要说这个。”明馨笑然道,“小雅可爱,姐妹们都挺喜欢的。可是我们谁都没带过孩子,怕又给养坏了。所以为了防止再把小雅喂出病来,这些限制必须要有的。” 宦牧好笑地瞅了一眼轻雅,对明馨道:“这可是在说,要把小雅当宠物养?” 第一三七章重若生命 “不是宠物,是当小孩子来养。”明馨笑然道,“吃的玩的有了,也要好好学习。小雅抱抱若是有乐律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找乐团里的姑娘们请教,我和香姐姐有空的时候,也是有问必答的。” 轻雅笑了,道:“明姐姐,你真好。” 明馨盈盈一笑,道:“你喜欢吗?” 轻雅点头,道:“我很喜欢,谢谢姐姐。” “喜欢就好。” 明馨宠爱地捏捏轻雅的脸蛋,道:“这边的零食随时会换新,你想吃的话随时可以来拿。” “嗯!” 轻雅笑得开心。 “对了。”明馨笑笑,道,“你们这几日玩的时候,如果遇到外面的训练房有事,可千万别理会,知道吗?尤其是她们的东西,可千万不要碰。” 轻雅呆了呆,点头。 宦牧笑笑,道:“这是为何?” 明馨笑盈盈道:“也没太大的理由,有人就是不太喜欢男子碰过的东西。只要被碰过,就会被丢掉。虽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不过闲事能少管就少管,省的费力不讨好。” 宦牧点头,道:“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明馨笑盈盈道,“你们玩的话也别跑太远,徵羽楼的楼里最好别去,在后院转转还行。对了,那边有个梅花园,你们去过了吗?” 轻雅呆了呆,道:“没去过。” 明馨微笑,道:“现在梅花园还没到花期,景致一般,不过散散步也好。我看小雅一直都呆在训练房里,都没怎么走动,这可不行。小雅,每天都要抽空出去走走,不然很容易生病的。” 轻雅微笑,道:“知道了。” 明馨笑了笑,道:“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去玩吧,我也要忙了。” “是。” 宦牧应声行礼。 明馨仔细想了想,确认的确没有要交代的事了,笑然离去。 轻雅抬头,笑眯眯对宦牧道:“大叔,咱们现在就去梅花园散步罢!反正早饭还早。” “现在?” 宦牧皱眉,道:“外面又黑又冷,还是等天亮些在过去。” “不要。”轻雅嘟着嘴道,“我现在就要去!而且要宦大叔带我去!” 这孩子,突然又怎么了? 看着轻雅一脸孩子气的模样,宦牧轻叹一声,道:“也好,带你出去走走,就不会打扰她们的练习了。” “太好了。”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 梅花园中。 梅花树落了叶子,还未开花,只有光秃秃的树枝。 果然,这里如同明馨说的一样,景致相当的差。不过地方倒是空阔,没有旁人,走起来很是舒服。 轻雅开心地蹦蹦跳跳的,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那些梅花树。 宦牧淡淡地,跟在轻雅的身后,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状况。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眼睛,时刻不能放松了警惕。宦牧不时地关注一下轻雅的状况,也是好笑。这孩子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玩的兴起,跑那么快,也不怕摔倒。 或许,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孩子就是孩子,很自然的就会开心起来。 “哇——好舒服啊!” 轻雅欢快地蹦跶着,伸手去戳那梅花树枝,看那树枝上下摇曳,开心地说道:“这里真好玩,地方这么大,还有这么多好玩的树。一点都不像房子里闷得要死,我很喜欢。” 宦牧轻叹,呵气在空中凝成白雾,悄然散开。 “小雅,你不冷吗?” 宦牧微微皱眉。 初冬本就清寒,而清晨更寒。在这略显凄凉的梅花园中散步,宦牧都觉得有些冷。而看轻雅蹦蹦跳跳的在玩,宦牧着实担心,说真的,他都不理解那些小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玩的。 “不冷啊。” 轻雅转头,小脸红扑扑的,惊讶道:“为什么会冷?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说完,又扑到另一棵树前继续玩去了。 宦牧微微一怔,仔细看向轻雅。 轻雅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暖气,而这股暖气的来源,正是他背上的轻音。轻雅对此毫无所知,而那琴也没有特别的动作,只是淡淡的散发着暖气。 宦牧皱眉。 这琴就算厉害也不能这么来,这样会让轻雅误会外界的温度,贸然去做一些傻事。然而念头刚刚一转,宦牧便发现,琴所散发的暖气并不是固定的。随着轻雅的跑跑跳跳,琴所散发的暖气淡淡减弱,渐渐消失不见。而此时,轻雅也活动暖和了,并不觉得凉。 宦牧淡淡看着,微微一笑。 这琴是有多喜欢这孩子,为了防止轻雅忽然受凉而生病,还会做出这样的事,真是有趣。 “大叔!” 轻雅欢快地跑过来,兴奋地说道:“这些是梅花树,对吧?” “对。” 宦牧笑然应声。 “是不是快开花了?” 轻雅指着树枝上的花苞,道:“我看到好多花骨朵,你看,到处都是。” 不错,满园梅花,含苞待放。 宦牧见了,只是幽幽一叹,没有应答。 轻雅奇怪地看了宦牧一眼,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叔,这些花什么时候会开啊?” 宦牧顿了顿,笑笑道:“等到腊月,自然就会开花了。” 轻雅看看花苞,好奇地问道:“那等开完花,结的是什么果?能吃吗?” 宦牧再次沉默。 轻雅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好生无趣地打算继续去玩,然后听到宦牧开口了。 “梅树会结梅子,但是这些是观赏梅花,结了果也不能吃。” 宦牧说完,轻叹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轻雅疑惑地瞅了瞅宦牧,道:“大叔,你没事吧?” 宦牧无声。 轻雅担心地又问了一遍,道:“大叔,你真的没事吧?” 宦牧勉强笑笑,道:“小雅,抱歉。那时的她,就是在这附近去世的,所以我……我……” 轻雅奇怪地瞅了瞅宦牧,说道:“燚大叔说过,死掉的人,就不存在了,没必要害怕啊。” 宦牧苦笑,道:“我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轻雅疑惑道,“大叔你好奇怪,为什么总是为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变得古古怪怪的。燚大叔说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就算一直惦记着,也不能怎么样啊。” 宦牧轻叹,道:“话虽如此,可我依然无法放下。” 轻雅眨眨眼,道:“大叔,你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好过头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我感觉这世上,也就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了。何必呢!大叔,你就算记到死,也不可能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啊。” 宦牧苦笑,道:“的确,我什么都不能改变。而且随着时光流逝,一切都会在岁月长河中被慢慢淡忘。可是,我不能忘记,也无法忘记她曾存在过的痕迹。如果连我都忘了,那她,岂不是和不曾存在过一样?” 轻雅呆了呆,道:“我认为不是。” 宦牧一怔。 轻雅忽然微笑,道:“怎么说呢,反正存在过肯定会留下痕迹,不被察觉并不代表不存在。哎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只是觉得,大叔你这样怪怪的,实在是没必要。她不在了,你还活着,就要好好的活下去。” 宦牧诧异地看着轻雅,道:“这话从你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意外得很。” 轻雅微笑,道:“我是燚大叔说的,不过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好像你今天努力了没饭吃,可是明天还是要努力挣饭吃。不能因为一天没得吃,就觉得你就该没得吃一样。” 宦牧好笑,道:“你说的话在理,但是我放不下。” 轻雅不能理解,做了个鬼脸。 宦牧笑笑,道:“傻孩子。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会让你觉得,她比你生命还重要。” 轻雅立刻道:“轻音就是这样,它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宦牧好笑,道:“我说的是人,而且是女孩子。” 轻雅立刻道:“你怎么知道轻音不是女孩子?” 一个气弹,准准地打在轻雅额头上,随之,还有轻音的不悦鸣弦声。 “哎呀!” 轻雅捂着额头,问道:“轻音,原来你是男孩子啊!” 轻音鸣弦,高音确认。 轻雅捂着头,道:“好吧,男孩子就男孩子,你生气什么嘛。哎呀我的头,你就不能好好说嘛,和燚大叔一样,喜欢打我。” 轻音无声,却散发着得意欠抽的气息。 和荆燚一模一样的气息! 轻雅稚气道:“反正轻音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我才不要遇到什么女子,然后变成像宦大叔这样成天自怨自艾的。我才不要呢!” 说罢,轻雅做了个鬼脸,跑到旁边自己玩去了。 宦牧愣了愣,笑然轻叹。 这孩子还是见得太少。 没有遇到之前,什么都不会发生。而遇到之后,无论留意与否,都会留下痕迹。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这些,又或许,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注意到这些。像现在这样,开心的玩,无忧无虑的欢笑,其实,是最好的。一旦注意到,便无法回到一无所知之时了。 如同,不可避免的长大。 罢了,轻雅还是孩子,现在不去长大也没事。 时间还长,总有一天,他不想明白都不行的。 有歌声自林中传来,缥缈细微,忽隐忽现,却特色鲜明。 歌者唱曰: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歌词听得并不真切,但是这个旋律,却是刻骨铭心的熟悉。 宦牧闻声惊然,不及多想,一个纵身,往声来处跃去。 一旁正在玩耍的轻雅吓了一跳,差点把一个花蕾揪了下来。呆然缓了缓,轻雅疑惑地向宦牧走掉的地方跟了过去,不明白宦牧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不就是乔俏媚的歌声吗?只是换了首歌,至于惊讶到这个地步嘛? 轻雅不太懂,不过还是乖乖地跟了过去。 梅花园中,梅花小筑。 乔俏媚抱着箜篌,站在梅花小筑正中,轻然歌唱。 宦牧停在稍远的位置,静静听歌,没有上前。 轻雅无语地看了看宦牧,越过宦牧走到梅花小筑里面,笑眯眯地停在乔俏媚身前。 “乔姐姐!” 轻雅微笑地招呼,道:“果然是你在这里练声啊,好刻苦呢。” 乔俏媚一曲唱罢,这才停了下来,笑然温柔,道:“小雅,你怎么在这儿?” 第一三八章梅花小筑 “跟宦大叔来的。” “他呢?” “那边啊。” 轻雅扬手一指。 乔俏媚顺着所指之处看过去,盈盈一礼,笑然道:“宦公子好。” 宦牧沉默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俏媚一怔,犹豫地看着宦牧。 “乔姐姐,他没事,他就是喜欢发呆。”轻雅微笑,道,“乔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练习呀。参加头牌竞赛的人,都在训练房里练习呢,你也过去呗。” 乔俏媚收回目光,盈盈一笑,道:“现在,那里肯定人多,我去不合适。此处无人,我在这里练习,也不怕打扰到旁人。” 轻雅呆了呆,道:“我们来之前,都没有旁人的吗?” “没有。” 乔俏媚笑颜温柔,道:“此处唤作梅花小筑,是徵羽楼的一处不祥之所。是以除了打扫的侍女,平时都是无人会来的。” 轻雅疑惑地眨眨眼,左右看看道:“不祥?怎么不祥了?我看这里风景挺好,怎么会是不祥之所?” 乔俏媚好笑,道:“若要细说,我也并不知晓。我所知道的,只是这里曾经死过人。” 轻雅呆了呆,道:“那你不怕吗?” 乔俏媚摇头,道:“生命的逝去,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或许这里死过人,可是哪里又没死过人?若连这个都怕,那可就无处可去了。而且这里挺好,清净雅致,罕有人至。我一个人在此练唱,刚刚好。”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那,乔姐姐你继续练习,我去上面看看。” 上面? 乔俏媚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上面,就见轻雅一个跃身上了亭子顶去。乔俏媚慌张地跑出去瞧,却见轻雅稳稳地站在顶尖的珠子上,一脸轻松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小雅,你小心些,别跌下来。” 乔俏媚慌张地招呼,道:“上面可危险得很,你还是快些下来吧!” “没事的。” 轻雅欢快地环视着四周的景色,道:“这里不错,等花开的时候,站在这个位置看,景色是最好的。” 乔俏媚呆了呆,依然担心地望着轻雅,生怕他一个失足跌落下来。 “你放心,他没事。” 宦牧缓缓走近,忽然开口,道:“我教过他怎么在瓦片上站稳,他不会掉下来的。” 乔俏媚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宦牧,脸颊猝然绯红。 宦牧笑笑,柔声道:“媚儿,我听到你唱曲。” 乔俏媚脸红道:“可还……入耳?” 宦牧笑笑,道:“很好听。” 乔俏媚脸红,笑得甜蜜。 宦牧依然笑笑,道:“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唱这首曲子?” 乔俏媚嫣然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首曲子,是徵羽楼中的经典曲目,所有歌属的歌女,都必须要学这首歌。” 宦牧怔了怔,道:“原来是这样。” 乔俏媚嫣然笑着,道:“我很喜欢这首小曲,这首诗也写的很好,很感人。” 宦牧笑笑,道:“嗯,我也喜欢。” 乔俏媚笑了笑,忽然说道:“对了,在这梅花小筑里,还有这首诗的题字,你要看吗?” “在哪里?” 宦牧脸色微微变了变,笑容都有些僵了。 乔俏媚抬手一指,道:“就在那边的立柱上,那是……” 宦牧没等她说完,就扑到梅花小筑里面,目光一扫,便看到了那个柱子。宦牧顿了顿,忍不住来到近前,轻轻抚摸那个字迹。 “已经不是了啊。”宦牧笑然轻叹,道,“没想到,重建之后,他们还重新刻上了你的字。也是,你的字写在这里,真是好看。” 乔俏媚愕然看着宦牧,走到宦牧身后,道:“公子,你……认识花蕊姑娘?” 宦牧笑笑,道:“你怎么会知道花蕊姑娘?” 乔俏媚小心地看着宦牧,说道:“我听前辈们说,写这个字的人,就是花蕊姑娘。” “是么。” 宦牧笑笑,道:“真没想到,现在还能有人知道她。我一直以为,除了我,都没人知道了。” 乔俏媚犹豫了片刻,小心道:“花蕊姑娘已经死了,就是在这里死的。” 宦牧平静了片刻,笑笑,道:“我知道。” 乔俏媚疑惑道:“难道,公子和花蕊姑娘是……” “不错。” 宦牧应得很快。 乔俏媚顿时哑了。 宦牧温柔地看着那立柱上的题字,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 乔俏媚看着宦牧的背影,眼眶有些红红的。 “大叔,我看到拿着食盒的姐姐了。” 轻雅在亭子顶上欢呼,道:“咱们快回去吧,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我好饿哦。” 宦牧没有应声。 轻雅不高兴地从亭子上跳下来,跑过来扯宦牧的袖子,道:“大叔,人家叫你呢,回去吃饭了,我好饿哦。”抬眼看了看乔俏媚,又对宦牧道,“你别在这里影响乔姐姐练习了,你看她,都快哭了。” 宦牧恍然惊醒,回头看了一眼乔俏媚,行礼道:“抱歉,忘了姑娘正在练习。我们这就告辞。” 说罢,宦牧拉上轻雅,大步离开了梅花小筑。 寒风一过,瑟瑟萧条。 乔俏媚呆然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那立柱上的题字,悠悠叹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温柔的人,没想到,已然心有所属。”乔俏媚自言自语,轻轻拨弄箜篌,道,“不过,伊人不再,往昔难寻。我还是有机会的,对吗?” 空旷无人,亦无人应答。 乔俏媚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也不知道谁能回答她。 此处,只有梅花小筑。 日光初辉,柔柔倾洒,凉而不温。 早餐过后,训练房的正常训练正式开始。 虽然说了是带薪休假,但是轻雅还是闲不住,吃过早饭就直奔训练房,乖乖地坐在角落准备看她们训练。 然而训练……并没有。 乐团的姑娘们依然三五成群地坐着,畅谈欢聊。 轻雅呆然不解,难道乐团的姐姐们不需要训练,就能很好的合奏出乐曲来么?想来不太可能罢,没有训练就能演奏完美的乐曲,是不存在的。如果存在,那就是轻音的神迹。 稍微留心听了下训练安排,轻雅明白了。她们不是没有训练,只是还没轮到乐团来连罢了。因为歌舞乐三属的水平比乐团相差甚远,这么早练也没意义,很多事情必须要合奏的时候才能协调,而伴奏的部分她们都已经练好了。 轻雅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练好的?他怎么就没见过她们练习?! “我眯一会儿。” 旁边,明显没精打采的宦牧弱弱说了一声,然后闭目休憩了。 轻雅看了一眼,就继续打量着训练房的情况。 那边,三位师傅等在靠门近处的位置,不知道在等着什么。然后香檀出现,听不清跟他们说了什么,反正说完话后,有两位师傅便离开了训练房。只剩下那个杜师傅,在教彩薇弹琵琶。 香檀安排好一切,走到指挥桌后面检查谱子。明面看上去是这样,不过轻雅发现,香檀正在侧耳听着杜师傅的教学,很是用心。 有趣哦,一脸认真的香檀,还是第一次见呢。 轻雅怔然看痴。 “小雅宝宝,喝不喝红豆汤?” 明馨盈盈笑着,直接拎着食盒走到训练房内,惹得众人侧目。 香檀只是淡淡地看了明馨一眼,默许一般什么都没说。众女子见香檀没有制止,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纷纷走到轻雅附近,拿了零食,小坐休息。 “有红豆汤?” 轻雅眼睛一亮,笑眯眯道:“我最喜欢红豆了,怎么做都好吃。” “那就好。” 明馨笑着,从食盒里拿了汤盅给轻雅,瞟了一眼宦牧,对轻雅道:“快喝些,暖暖身子,看你,一身凉气。” “谢谢明姐姐。” 轻雅开心地接过来,吃了一大口,道:“哇,好好吃。” “明姐姐好坏,”女子们嘤嘤笑着,说道,“居然特别给小雅宝宝煮红豆汤喝,我们也要。” “有的,都有的。” 明馨盈盈笑着,说道:“你们来几个人拿一下,大家都有份的。” 女子们笑着,去拿了红豆汤来,大家分着吃着,一群人有说有笑。 这边闹着,那边训练依旧。 彩薇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听着杜未丞讲课。杜未丞也是厉害,一边演示一边教着演奏细节。 讲课的内容穿过嘈杂的女声议论,传到轻雅的耳朵里。 这内容,听上去有些熟悉。 明馨给轻雅收了空汤盅,笑然道:“怎么样,听上去可还能学到东西?” 轻雅呆了呆,又想了想,奇怪道:“这个人讲课的风格好熟悉,我似乎听过,但是内容又没听过。感觉好奇怪哦。” 明馨笑着说道:“你听过师珏大师讲课?” “哦,对了,就是师珏。” 轻雅点头,道:“他说话的风格,语气,还有口头禅,都太像师珏了。尤其是那句,你自己琢磨罢,真是能气死人。” 明馨一愣,惊讶道:“你还真听过珏大师讲课啊。” “呵呵,”轻雅想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顿时不悦道,“我是没想跟他学的,是他非要抓着我教。然后教就教吧,还总说半截话,让我自己悟。悟个屁,还不如我自己琢磨呢!” 明馨好笑,道:“外面教学,似乎都是这样的。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问题是我还没进门,光听他在门里念叨了。”轻雅噘着嘴,不开心地说道。 明馨怔了怔,笑道:“小雅,你可真厉害,不光认识燚大师,还认识珏大师。” 轻雅依旧不高兴,道:“燚大叔还好吧,不过我就是不喜欢师珏。” 明馨稍稍做了个嘘的手势,道:“你小点声音。杜未丞是师珏的仰慕者,你可别让他听见你说师珏坏话。” “但是,”轻雅道,“我就是不喜欢师珏嘛。” “嗯。”明馨笑然道,“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就不允许其他人喜欢,对不对?” 轻雅想了想,乖乖点头。 明馨笑盈盈道:“所以呀,有些话,要悄悄的说。当然,不说最好,心里明白就好。” 轻雅呆了呆,道:“余奈何兮莫当语,安浊世兮抚清魂。” “嗯?”明馨不懂。 “这是燚大叔说的。”轻雅微笑,道,“跟你刚刚说的是一个意思。我刚听的时候似懂非懂,不过现在,现在好像有点了解了。” 第一三九章初有所悟 明馨笑盈盈道:“小雅,你这就叫悟。” 轻雅一呆。 明馨笑盈盈道:“很多事情,可能你刚听到的时候一头雾水,甚至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不过时间久了,你阅历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就好像刚刚你说的那样,起初似懂非懂,现在又有些明白。” 轻雅想了想,道:“这我赞同,不过这是燚大叔说的话。而师珏说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点都不懂。” 明馨好笑,道:“那你听听杜未丞正在讲的东西,试试能听懂么。” 轻雅点头,仔细听了一阵。 “咦?” 轻雅惊讶道:“我居然可以听懂部分。虽然感觉讲得不对,但是我居然可以听懂了。” 明馨好笑,道:“对吧,慢慢悟,总能听懂的。” 轻雅摇头,道:“我觉得这个不叫悟,这个完全是因为燚大叔已经给我讲明白了,所以我能听懂他错误的示范。如果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去听,那我真的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明馨微笑,道:“小雅,你听我说,这个是悟。” 轻雅呆了呆,道:“为什么?” 明馨耐心解释,道:“世上所有的事,正反两面。可是事情本身是没有正误的,你要自己去判断,这件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你能把这个悟明白,这就是悟。” “哈?” 轻雅一脸懵逼,道:“什么没正误,又有对错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啊?” 明馨笑了笑,耐心道:“这么说吧,比如我们现在说一个指法,擘弦。这个指法只是一个技巧,并没有对错,对不对?” 轻雅想了想,道:“对。” 明馨笑了笑,继续讲道:“那么用在曲子里面,所有的音都用擘弦,这样对不对?” “当然不对。”轻雅想了想,恍然道:“哦——我大概懂了,这就是悟。” 明馨笑然,伸手在轻雅脸蛋上轻刮一下,道:“聪明的小宝宝,姐姐好喜欢的。” 轻雅想了想,又想了想,古怪道:“不过说起这个,又让我想起师珏当初教我的时候,没教指法就直接教了曲子,当时气得我真是……算了,还好有好心人教了我的,不然真是气死了。” 明馨怔了怔,道:“他没教你指法?珏大师不该有这样的失误。” 轻雅撇了撇嘴,道:“大约他看我能自己弹小调,以为我是会指法的了。我说了好多次不懂他都不信,真是讨厌!不说了,讨厌。” 明馨笑了,道:“乖,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你现在好好听,能学一点是一点。” 轻雅点头,道:“我知道了。” 明馨笑颜温柔。 轻雅平静了心情,耐下心来听了一阵。无奈杜未丞讲得实在是无聊,轻雅注意力极速下降,很快又开始东瞧西瞅了。 “咦?” 轻雅对明馨道:“香姐姐听得好起劲呢,好厉害哦。” 明馨好笑,道:“嗯,香姐姐是真心喜欢乐律,只要是和乐律有关的事,她都有耐心听下去。” 轻雅呆了呆,道:“嗯?这意思是不是在说,香姐姐不会弹琵琶?” 明馨笑然道:“她会,不过不精。” 轻雅呆了呆,道:“那她精通什么乐器?” “打击乐啊。”明馨好笑,道:“你没看到她手里的那个鼓锤么?那是她的乐器。” 轻雅呆然,道:“这样啊,我还以为她只是为了,敲桌子能发出更大的声音。” 明馨噗嗤笑了,道:“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这不是主要的。之前有个指挥棒,被她直接打断了。后来她说鼓锤结实,就一直用了鼓锤的。” 轻雅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所以,香姐姐是主修打击乐,兼会其他乐器,对吧?” “可以这么说。”明馨笑盈盈道,“不过其他乐器她只是会,能演奏出简单的小调罢了。让她演奏高难度的曲子是不行的。” “那也很好啦。” 轻雅羡慕道:“比我好很多呢,我只会弹琴,还弹得不好。” “天下第五,怎么能叫弹得不好。” 明馨笑盈盈道:“小雅宝宝,你和她不是同一种厉害,但是也算很厉害了。你要说自己弹得不好,那排在你后面的人,还不气死了。” 轻雅干笑,道:“我也觉得他们快气死了。” 明馨好笑道:“那就让他们气死。” 轻雅一呆,道:“哈?” 明馨挑眉一笑,道:“这是江湖乐手该有的自负,谁让他们不如你呢。” 轻雅呆了又呆,转开目光,忽然说道:“咦,彩薇姐姐学的是弹拨乐,你学的也是弹拨乐,你们俩谁厉害?” 明馨一怔,仔细想了想,道:“这还真不好说。我们没有比过,而且我们的主乐器也不一样,所以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确切的回答你。” “主乐器不一样?”轻雅茫然道,“不是弹拨乐吗?” “不是说过了,弹拨乐是一类乐器,不是一个乐器。”明馨耐心地解释,道,“她主乐器是筝,我主乐器是琴。这两种乐器的感觉都不一样,还真没办法说谁比较厉害。” 轻雅呆然,道:“明姐姐也是学琴的啊。” “嗯。”明馨笑盈盈道,“我喜欢琴,不过我在乐团里用的是琵琶。你也看到了,乐团里是没有琴的位置的。” 轻雅好奇道:“那,明姐姐也有琴吗?” “有呢。” “能看一下吗?” 明馨好笑,道:“你想看?” 轻雅好奇道:“我听说琴有好多种样子,不知道姐姐的琴是什么样子的。” “你说是琴式罢。”明馨笑然道,“我的比较简单,就是混沌式。” 轻雅好奇,道:“是什么样的?” 明馨盈盈一笑,道:“那你等下,我去拿来给你瞧瞧。” “好。” 轻雅笑眯眯地应道。 明馨起身离开,去拿琴过来。 轻雅嘟了下嘴,思绪不觉飞远。 哼,什么天下第五! 放水的天下第五,除了多拿了些奖金,这就是虚名一个。 如果没有荆燚的帮衬,他根本不会被重新评分,他的评分只有零分而已。不,如果不是荆燚让他道荷花苑报名参赛,以他的水准,是不可能跟旁人比拼进入决赛的。如果没有荆燚,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只是因为碰到了荆燚,这一切,才会落到他的身上。 “全是燚大叔做的好事,如果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轻雅颓废地自言自语,心情低落。 “小雅宝宝,你可不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明馨抱着琴,穿过姑娘堆坐到轻雅身边,笑然道:“你要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你要相信现在你并不是天下第一,但总有一天,你能学到天下第一。” 轻雅怔了怔,道:“那种事不可能的,我只想能卖艺过活就够了。” 明馨一愣,笑然打开琴囊取出琴来,说道:“你可别这么说,以你的聪慧,将来绝对可以拿到天下第一的。” 轻雅摇头,道:“我没想过……” “那就想想。”明馨好笑,道,“你拿了天下第一也可以去卖艺,这又不冲突,对吧?” 轻雅想了想,咦,说的也是。 怎么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目光一偏,轻雅看到明馨的琴,惊讶道:“这个就是混沌式?看上去……好圆啊。” 明馨盈盈笑道:“嗯,我喜欢这个样式,朴素雅致,看着顺眼。” 轻雅点点头,道:“的确,看上去好可爱呢。明姐姐,弹来听听。” 明馨还未说话,一声琴音响起。 轻雅猛然一呆,离开转头过去,用眼睛确认。 没错,彩薇手里拿的的确是琵琶,但是这演奏出来的声音,怎么会是琴?! 难不成,她在仿照荆燚用琵琶演奏古琴曲,白雪? 轻雅耐心听了几个音。 还真是! 然而,徒有形似,而其神不同。 轻雅呆了呆,道:“那个杜师傅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这是燚大叔灵机一动,临时决定在乐师大会决赛上演奏的曲子。” 明馨笑了笑,道:“嗯,杜师傅也参加了这次的乐师大会。” “但是我没看到他啊。”轻雅呆然道。 “他没进入决赛。”明馨好笑道,“只是你们决赛的时候,他到现场看过,如此而已。” 轻雅怔了怔,道:“他没进入决赛,那他怎么能模仿师珏讲课?难道他以前听过?” 明馨好笑,道:“当然不是。他一个普通的乐手,除了乐师大会,哪里还能听过大司乐师珏的讲课。他听的,自然是师珏在竹林苑里的讲课。” “但是决赛备赛的时候,非参赛选手是不让入内的啊。”轻雅不懂。 “嗯,也不是。”明馨好笑道,“每次乐师大会,没能进入决赛的乐师,还有一次申请进入竹林苑当义工的机会。杜师傅就是拿到了这次机会,所以特地在徵羽楼请了一个月的假,去那边做义工听课。且不说成果如何,这求学的精神还是值得学习的。” 轻雅点头,想了想,道:“这么说起来,我似乎在竹林苑的管事之中,见过这个人。” 明馨好笑,道:“不过看上去,他似乎并不认识你。” 轻雅点头,道:“这很正常,我一直是跟着燚大叔走的。而燚大叔和师珏互相不待见,我们几天都没有一次照面。他若真是师珏的仰慕者,肯定是正眼看过我的。” 明馨笑了,道:“说的也是,杜师傅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有人说珏大师的不好。” 轻雅呆了呆,道:“不过他教的是燚大叔的曲子哎。” “那就对了。”明馨好笑,道,“杜师傅认为,除了珏大师,旁人都不配演奏珏大师演奏过的曲子。” 轻雅愕然,还可以这样的? 曲声依旧,清泠簌簌。 直至一曲毕,都没有神迹发生。 杜未丞微微皱眉,继续讲着技巧,而他自己也尝试着示范。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没有神迹发生。 明馨笑吟吟问道:“小雅宝宝,这个确实是燚大师演奏过的曲子吗?” 轻雅点头,道:“是一个曲子。” 明馨好奇地说道:“那到底是这白雪曲有古怪,还是燚大师有古怪?为什么彩薇演奏的时候并没有神迹发生?啊,难不成是那乐器有古怪?” 第一四〇章按耐不住 轻雅想了想,道:“非要说的话,应该还是燚大叔有古怪吧。他演奏的时候用了不同的技巧,是以演奏出来的音听上去相同,但是实际上的声纹波形是不同的。没有那个声纹,就出不来神迹效果。” “这样啊。”明馨笑盈盈道,“那你会吗?” 轻雅点头,道:“我会的。我的曲子也用到了同样的技巧,所以展示出来的效果也算是神迹罢。” 明馨笑然道:“可以教我吗?” “教可以,不过你可能学不会。” 轻雅微笑,道:“这个技巧要用到武功配合,不会武功的话是没办法演奏的。” 明馨不懂,好奇道:“是吗?能不能简单的说来听听?” “可以。” 轻雅点头,道:“其实这个技巧也挺简单的,就是用内力控制,让快没有声音的琴弦,再次震动出声来。” 明馨茫然,道:“你说得稍微仔细些?” 轻雅组织了下语言,努力解释道:“就是说,这个拨弦乐,一般都是拨弦的时候声音最重,而后会慢慢减弱,直到听不见为止。但是用上内力技巧的话,可以无视这一点。内力压弦可以让声音在衰弱之后再次扬起,而不用再一次拨弦。同时内力也可以控制琴弦的细微震动,确保发出的声音都是需要的波形,最后做出你们所说的神迹效果。” 明馨茫然地眨眨眼,道:“你能做个示范吗?” “嗯。”轻雅点头,稚气道,“不过我想试试姐姐的琴,可以吗?” 明馨笑然,道:“当然可以,拿去。” 轻雅小心地接过,不由得一滞。果然啊,不管哪个琴,都比轻音重得多,掂上去又沉又压手。不过不得不说,这个造型好有趣,感觉圆圆的,好逗。 把琴放在腿上,轻雅右手一擘,弦音鸣响。待弦音渐衰殆尽之时,左手在琴弦上不触弦地清扫,弦音衰后又盛。很是特别。 “哇——” 明馨忍不住惊呼,道:“这怎么做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琴弦可以这样响。” “哇——” 周围的女子们也围了上来,有人说道:“小雅宝宝好棒哦,居然会弹琴。” 轻雅顿时愣了一下,道:“我之前弹过啊,你没看到吗?我给乔姐姐伴奏过来着。” “啊,那个啊。”女子笑盈盈道,“那妹子的歌声太过惊艳,倒是忘了是小雅宝宝弹琴伴奏。” 轻雅微笑,道:“嗯,所以我是会弹琴的。” “小雅宝宝就是厉害,这个都会。”女子好笑道。 轻雅讪然道:“那个,我只是初学罢了。” “宝宝,再弹一次。”明馨好奇道,“我没看明白,你再弹一遍。” 轻雅点头,又弹了一声。 女子们又是惊呼。 明馨若有所悟,如是说道:“明白了,就是你可以用一种力道,无视自然衰减。控制声音的细节变化,从而达到神迹的效果。” 轻雅点点头,道:“就是这样。” 明馨笑盈盈道:“也就是说,神迹需要的是这样的技巧?” 轻雅想了想,道:“应该说是,神迹需要这样的声波,而用这个技巧,能做出需要的声波。”轻雅强调道,“重点不是技巧,是发出来的那个声波。” “可你这么说的话,吹管乐,岂不是比琴更容易出来神迹效果?”明馨笑盈盈地,见轻雅闻言一脸茫然,便解释道,“你看,吹管乐是靠吹气控制的,只要控制气息的大小,就可以控制你刚刚说的细节。所以也会达到神迹效果的,我这么说对吗?” 轻雅呆然想了想,自己呼吸试了试,恍然道:“我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我还说呢,师珏明明不会武功,却可以用笛子演奏出招蝶效果,其中原理,应该就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 明馨笑盈盈道:“好像发现了个小秘密呢。”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 轻雅思忖片刻,微笑道:“有长短的,而且演奏技巧和弦乐不太一样。吹断气了就肯定要换气,而弦乐没这个限制,可以从头到尾的连贯。所以用吹管乐能否展现神迹,要看曲子吧。” 明馨想了想,好笑道:“说的也是” 轻雅把琴还给明馨,微笑道:“总之,还是有武功会方便些,控制起来也容易。” “什么武功?” 嘈杂之中,宦牧转醒,皱着眉头看看轻雅,淡淡道:“你用武功弹琴了?” 轻雅微笑,道:“一下下而已。”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宦牧薄怒道,“跟你说过了,任何时候都不许动武,弹琴也不可以。你现在是休养中,明白吗?你又这么任性胡来,万一又大出血了怎么办?” 轻雅好委屈道:“一下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水滴穿石,也是一下下而已!”宦牧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任何事都会积少成多么!又不会怎样,你非要等到真的怎样了才注意吗?!” 轻雅嘟着小嘴,垂头不高兴。 “哎呀!” 明馨惊呼道:“这样演奏,很伤身的吗?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小雅宝宝,你没事吧?” 轻雅轻然摇头,依旧不高兴。 宦牧轻咳,解释道:“这样演奏本不会伤身。不过小雅之前重伤刚愈,还没有太恢复过来,是以此时演奏,很是危险。” “我没事。” 轻雅不高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已经好了,而且也没有那么虚弱了,稍微演奏一下又不会怎样。” “我是为你好!”宦牧皱眉道,“不可胡闹任性。”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就不能好好说吗?”轻雅不高兴道,“你说人家丑都可以说得那么委婉,为什么跟我说话要这么冲,不高兴。” 宦牧一呆。 轻雅闷头生气。 “小雅宝宝。” 有乐团女子好心拿了糕点过来,哄道:“可别生气,来,尝尝这个红枣糕,不生气。” 轻雅乖乖吃下,立刻就笑了起来,道:“好好吃哦,我最喜欢甜食了。” 见到轻雅笑了,姑娘们笑容更盛。 “还有我的,”又有女子凑了过来,笑眯眯道,“这是栗果蜜饯,加了蜂蜜,也很甜呢。” 轻雅乖乖点头,也吃了,道:“哇,太甜了,有点腻。” 女子笑眯眯道:“好,下次我让她们做得淡一点。” “我这里有糖果……” “你们注意一点。” 听到严厉的声音,女子们猛然一呆,停下了动作。 那边,杜未丞皱眉,严厉道:“此处是训练房,不要把这些零食带到训练房里来。尔等如此,成何体统?” 女子们一呆,纷纷望向香檀。 香檀笑笑,道:“女子好食,屡禁不止,您也就通融一下。她们休息的时候,吃些零食,也无伤大雅。” 杜未丞诧异地瞅了一眼香檀,道:“既然香团长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就好。” 香檀笑笑,转向那些女子,道:“你们声音小些,莫要扰了彩薇妹妹练琴。” “是。” 女子们应声,笑盈盈地继续围在轻雅周围投喂。 轻雅吃饱了甜食,心情也就好多了。 明馨笑然哼了一声,道:“自己教学遇到瓶颈了,倒是数落起旁人的不是了。这杜师傅,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 轻雅呆然道:“瓶颈?” 明馨好笑,道:“你瞧,那边演奏不出神迹来,开始着急了。” 轻雅张望了一下,可不是,接连测试了好几种演奏方法,都没有出现神迹的效果,杜未丞和彩薇明显有些着急。不过照这个进度下去,无论换多少种方法都没办法出现神迹的,因为这首曲目必须要会武功才能演奏出来。 那才是精髓。 而他们,只知道表面。 “哎,本来还想看看神迹是什么样的,不过会伤身就算了。”明馨笑盈盈道,“咱们的小雅宝宝最重要,可不能有丝毫闪失。” 轻雅呆了呆,道:“没事,我可以演奏的。” 明馨笑然摇头,道:“宝宝乖,不可任性。” 宦牧也是皱眉道:“你现在的状况,绝对不可以演奏那种曲子。” “不用演奏曲子啊。”轻雅呆然道,“明姐姐只是想看神迹,又没说要听曲子。我只要表演一下神迹就行了,对吧明姐姐?” 明馨怔然笑笑,道:“这有区别?” “有啊。”轻雅点头,道,“神迹的话,演奏一段就有,不是非要演奏整曲才能有的。或许演奏整首曲目比较劳神,但是演奏一段应该就没关系了。” 明馨有些心动。 宦牧依然皱眉,小声道:“就算你没事,演奏个神迹,会引起多少关注,你知道吗?你还嫌不够引人注目是不是?” 轻雅呆然道:“我的功力又没有燚大叔深,演奏出来的肯定就一点点效果,不会有什么关注的。” 宦牧看了看轻雅,轻叹,道:“其实你很想试试,对不对?” 轻雅微笑,道:“嗯,我还没弹过,不知道弹出来会是什么效果呢。” 宦牧笑笑,道:“好吧,你自己悠着点,别玩过火。绝对,不能伤到自己。” “我知道的。”轻雅点头,转头对明馨道,“不过我不会用琵琶,我只能用琴来演奏,可以吗?” 明馨好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来用我的琴演奏,可以吗?” “哎?” 轻雅呆了呆,道:“这是为什么?” 明馨笑盈盈道:“我这就是个普通的琴,没有任何改装,也没有任何古怪。如果你能用这个演奏出来神迹,我就能相信,燚大师是真的凭本事演奏出的神迹。” 轻雅怔然呆了片刻,道:“为什么我演奏,会牵扯到燚大叔的演奏?就算我演奏不出来,他还是可以演奏出来的啊。” 明馨微笑,道:“总觉得,既然你是他教出来的,应该能代表他的部分水平。” 轻雅摇头,道:“我还不及他千万分之一,他自己说的。” 明馨笑着,把琴拿给轻雅,道:“总之,你用我的琴演奏吧。” 轻雅点头接过来,道:“反正我还是要先说,我的演奏只代表我自己的实力,不代表燚大叔的实力。他好厉害的,和神仙一样。” 明馨笑盈盈道:“你若能演奏出来,我也会当你是神仙的。” 第一四一章仿作飘雪 轻雅微笑,指触琴弦,愣住。 明馨盈盈笑着,担心道:“怎么了?不舒服的话就算了,别伤到你。” “不,伤到我还不至于。” 轻雅小心地戳戳琴弦,道:“这琴弦是丝线的,我不确定这能不能禁得住内力演奏。万一弄坏了,那就不好了。” 明馨好笑,道:“你刚刚弹了,不也没事?” “那是单音,单音好控制。”轻雅犹豫道,“这首曲子我还没弹过,不知道自己的力度会不会不稳,万一演奏中崩断了琴弦,那可怎么办?琴多可怜啊。” 明馨笑盈盈道:“不怕,断了就换根弦,很简单的。你放心弹,弄坏了也不说你的。” 轻雅瞅了瞅明馨,又瞅了瞅琴弦,好奇心也上来了。 丝线琴是可以演奏神迹的,荆燚做过。 但是轻雅一直担心弄断琴弦,都没有试过自己能不能用丝线琴演奏。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试一下,如果成功了,还可以小小地佩服一下自己。 轻雅稳下心神不再迷茫,抚弦试音,七弦齐鸣,稍作调整,再次试音。 很好,音准了。 嗯? 杜未丞闻声一愣,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心中顿时惊愕万分。 七弦同时准音,为什么那个孩子能做到?! 那孩子甚至不需要任何基准,只是扫弦,听过,就能调对音。难道是天才吗? 如此想着,杜未丞停下了讲课,专注地看着轻雅。 轻雅不敢马虎,专注地盯着琴弦。 一声,两声,三声…… 只是寥寥数音,空中已经有水汽开始凝结成冰晶,莹莹闪亮。 轻雅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果然,这原理和他想得一样,只是利用声波的震动造成热量散失,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晴天飘雪效果。而且在演奏过程中,他也没有弄坏丝线弦,简直完美。 琴声持续,冷气荡漾,冰晶范围扩大。 “哇!” 明馨一声欢喜的惊呼。 “好漂亮哦,真的好漂亮!” “小雅宝宝好厉害,这是怎么弄出来的?真是好有趣哦。” “哎呀,小雅宝宝太可爱了,等下一定让姐姐抱抱。” 乐团的女子们也都惊喜的欢呼。 莹莹冰晶在半空中凝结,在落地前又升华为水汽。 杜未丞见了,诧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香檀只是瞥了一眼,根本没有太大反应。 好冷。 冷得太厉害了。 轻雅顿时以手覆弦,止了琴音。想了想,轻雅想用荆燚同样的办法赶走寒气,于是以手扣弦,正要发力,却猛然停止。 这弦不对,弦已经冷了,冷了就会脆,现在发力绝对会断的。 轻雅犹豫片刻,只听身后闷声鸣弦,一股暖气顿时荡漾开来,驱散了所有寒意。 一切恢复正常。 “好美。” 明馨笑颜温柔,道:“宝宝真厉害,连晴天飘雪都会,真是让人惊讶。” “我也很惊讶。”轻雅微笑,道,“我第一次试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不过感觉还可以。” “不只是还可以,这样的晴天飘雪,与荆燚大师所奏已然十分相似。” 杜未丞走到近前,面色严肃道:“小子,你是谁?为何能演奏出来这晴天飘雪?” 轻雅一呆,随意道:“你管我是谁,反正我就是能演奏。” 杜未丞皱眉,道:“你这小子,竟敢如此态度,与我说话?” 轻雅扬眉,道:“你用这个态度与我说话,凭什么我就不能用这个态度与你说话?” 杜未丞双目微张。 轻雅扬眉不让。 “好了好了。” 明馨笑盈盈道:“杜师傅,您可别跟小孩子置气。他不懂事,您就别跟他计较了。” 杜未丞睇了一眼明馨,道:“这孩子是什么人?” “这是我乐团杂役。” 香檀悠哉地翻着谱子,眼神都未动一下,便应道:“您虽然是乐属师傅,但好像也无权过问,我乐团杂役之事。” “此人,绝非是杂役之流。” 杜未丞看向香檀,认真道:“您刚才也听见了,七弦同时准音,这绝非常人能做到的。哪怕是香团长您,也是做不到的罢。” “做得到如何,做不到又如何?”香檀笑笑,道:“杜未丞我警告你,这孩子是我乐团的人,就算他得罪了你,也得给我忍着。我这里,容不下你在此置喙。” 杜未丞淡笑,道:“不,您误会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这孩子很有天赋,我只是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刚刚才答过,你耳聋了么?”香檀扬眉,淡然道,“总之不管他是什么人,都轮不到你来过问。他有没有天赋,都和你无关。你好好做你分内的事,别在这没事找事。” 杜未丞敬然一礼,道:“香团长,这孩子是有天赋的,让他做杂役着实可惜。还请您赏脸,将他转让与我。由我来教他,日后必成大器。” 众女子听了,顿时露出了不悦的表情。然而当着香团长的面,也不好发作。 “呦嗬,竟然敢跟我明着要人。”香檀脸色顿时就冷了,漠然看向杜未丞道,“你也不掂量下自己的分量,是你教他还是他教你?我再说一次,这孩子是我乐团的人,你若再要过问,可别怪我把你赶出去。” 杜未丞顿了顿,道:“难不成,香团长是想把这孩子留着,自己教养?” “我为何要教养他?”香檀冷淡道,“他是我乐团杂役,没事陪我的姑娘们玩玩,听话就好了。其他的事太麻烦,也没必要去想。 杜未丞严肃道:“若是如此,还请香团长赏脸,将这孩子转让与我。这孩子绝对是好苗子,教养好了,绝对能排进天下前十。” 香檀哼笑一声,道:“最后一次警告,此事与你无关。” 杜未丞还要说话,被明馨抢先插嘴。 “好啦,香姐姐莫恼,杜师傅莫急,不如听我一言。” 明馨盈盈笑道:“要我说,这事小雅宝宝也有发言权。若是他想学,香姐姐也不会强留与他。若是他不想学,杜师傅也不该强要他去。二位不妨歇歇,听听小雅宝宝怎么说的。” 香檀笑了笑,先行说道:“按理来讲,此事根本不用过问他的意见。不过小雅可爱,他若有想法,我尊重他的意见。” 轻雅微笑,然而还没应声,就听杜未丞抢先出言。 “此事恐怕不妥。” 杜未丞皱眉道:“他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有如此天赋,甚至能演奏出晴天飘雪的神迹,就该专心学习乐律,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一个小杂役!所以,他不需要做任何选择,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轻雅的目光顿时就冷了。 什么叫不需要他选择,只要听话就好?! 当初他一无所知之时,师珏都不敢跟他这么说话! 如今他初学入门,眼前这个人,凭什么在这里说这种话?! “我就在这里做一个小杂役,别处,哪儿也不去。” 轻雅冷冷地说着,淡淡瞥了杜未丞一眼,仔细地检查着琴弦状况。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杜未丞不悦地皱眉道:“你可知道,你有难得的乐律天赋,如果加以练习,日后必有所成。” 轻雅懒于抬眼,冷淡道:“我知道,我有绝对音感,而且是天生的,你有吗?” 杜未丞尴尬了片刻,严肃地说道:“绝对音感并非只有天生,通过后天努力练习一样可以达到。我虽没有绝对音感,但师珏大师,便是后天练习的绝对音感。天生或有优势,但这不代表,后天无法超越。师珏大师便是先例。” 轻雅冷笑,抬眼盯住杜禾丞,冷淡地说道:“师珏苦练,乃至天下第二。钟耒苦练,乃至天下第五。燚大叔天赋异禀,位居第一。请问这位……师傅,您排名第几?” 杜未丞顿时皱眉。 竹林苑初赛,他仅排名第五,这还是他超常发挥,得到的最好成绩。 见他不答,轻雅冷淡道:“怎么,总不至于连初赛都没个名次吧?” 杜未丞傲然道:“小子,先别说我,今年乐师大会你参加了么?” 轻雅道:“参加了。” 杜未丞道:“如此,你初赛又是第几?” “没比。”轻雅道,“没有名次。” 杜未丞傲然道:“你也不过如此,有什么可狂的?乖乖听话就好,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轻雅目光更冷,不悦地盯着杜未丞,道:“我告诉你,就算是师珏,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你一个师珏的模仿者,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我乐意学琴就学琴。我乐意玩就玩,我想怎么样不关你事!就你刚刚讲的那些指法,比师珏都错的离谱!还想教我,算了吧!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跟着你学的人才是浪费时间!” 那边,彩薇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杜未丞脸色也变了,微怒道:“你这小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要以为你能演奏出晴天飘雪,就可以连珏大师都不放在眼里。你学琴几年?又有几年的阅历?你真的以为你了不得了是吗?我告诉你!朝有珏技,野有燚艺!怎么都轮不上你这个小子说三道四!” 两个人针锋相对。 香檀像看笑话一样,有趣地微笑着,根本不去拦阻。 周围的女子们都被吓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也会生气。但是他生气的模样也好可爱哦,要不是气氛不对,真想扑过去摸摸轻雅脸蛋。 “杜师傅。” 明馨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提醒道:“别说了,差不多得了。” “这怎么能差不多得了!”杜未丞怒然道,“他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说珏大师的不是!他有什么资格直呼珏大师名讳!” “行啊,你不服是不是。”轻雅挑眉,道,“来比试一下,一首曲子定胜负。” 宦牧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轻雅向宦牧笑了一下,继续看着杜未丞。 “比试?” 杜未丞哼笑,道:“凭你也敢说出比试二字?你配么!” “啊,对,我不配比试。” 轻雅冷笑,道:“那好,咱们不比试,直接一点。我来演奏一首曲子,碾压一下你的技艺,让你怀疑平生所学,如何?” 杜未丞气的鼻子都歪了,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第一四二章画曰鹿鸣 “你这么耳背,就别来当乐师了,既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 轻雅抱着明馨的琴,抚弦试音,道:“我就用这琴演奏,可以吧,明姐姐?” 明馨怔了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 “可以就行。”轻雅无所谓道,“反正随便演奏一首曲子就够了,应该不会弄坏这琴的。” “我不是担心你弄坏琴啦。”明馨小声道,“宝宝,你别生气。不是跟你说了,一提到珏大师的事,他就会发脾气。你就少说两句,别太打击他了,给他留点面子,好吗?” 轻雅呆了呆,道:“是他先挑事的。” “我知道,但是你也没必要跟他顶啊。”明馨好心劝道,“宝宝,你自己想想,如果你跟一个不懂的人争辩,人家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跟那种人生气,没必要啊。他本就不懂,你还指望他能说出正确的事来,你很搞笑哎。” 轻雅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明馨笑盈盈道:“嗯,那就不跟他赌气了,乖,姐姐给你拿糖吃。” “好。” 轻雅应声,笑的稚气。 杜未丞看到轻雅笑了,更是生气,道:“小子,既然你说要比,好!我就跟你比。咱们一人一首曲,评委就是香团长。只要香团长说好的,那就是好的。你输了,就是我的徒弟。若你侥幸赢了,自便,我不再强求。” 轻雅笑意一滞。 香檀笑了笑,道:“这评委找的,可是再外行不行了。人家馨儿是学琴的,你不让她评,这可真是不像话。” 杜未丞严肃道:“明副团与这孩子太过亲密,说不准会偏心与他。而香团长你,就算喜爱这孩子,也会公正判决不偏不倚,比较合适。” “哎呀呀,这是在夸我嘛?” 香檀有趣地旁观喧闹,笑然道:“不过已知结果的比赛,感觉好没意思呢。” 杜未丞严肃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如这个孩子?” 香檀笑然道:“显而易见。” 杜未丞愁然皱眉。 香檀是不会在乐律上面不说谎的,也没必要说谎。但是杜未丞实在是没有看出来,轻雅有丝毫的特别之处。就算能做到晴天飘雪,那也只是有点厉害罢了。一首曲子,不能代表全部。 不过,若真是当众输给轻雅,那还真是没面子的事情。 “香团长,还没有比过,结论便是不确定的。” 杜未丞忽然傲气凛然,道:“我这就回去取琴。小子,给我等着,我很快回来。” “不必。” 香檀盈盈一笑,假装没看出来杜未丞要跑,悠哉说道:“咱们也别闹那么复杂,干脆,就让小雅演奏一首曲子,你自己估量优劣,如何?” 杜未丞严肃道:“我不认为,他能演奏出我认为好的曲目。” “啊,当然。”香檀笑然,道,“你若是这么认为,就不会跟他比了。” 杜未丞肃然不语。 香檀笑笑,对轻雅道:“宝宝,你来演奏一首曲子,让他闭嘴,如何?” 轻雅怔了怔,点头。 这句话说得,好有荆燚的感觉。 “那么,我开始了。” 轻雅稍稍思考,已经确定了曲目。手指点在琴弦之上,内力一动,琴声浑然厚实,瞬间展开一幅画卷。 呦呦鹿鸣,古而悠长。 歌舞宴会,清高雅致。 闻声,香檀笑了笑,毫无意外。 这技巧,这感情,这效果,天下第五,实至名归。 另一边,杜未丞心中猛跳,一个名字瞬间划过脑海。 天下第五,天才孩子,古老画卷,轻雅大师。 这孩子,这孩子! 杜未丞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可爱稚气的小子,居然是今年的天下第五。回想下决赛的画面,再看看轻雅其人,啊,感觉对上了。 “杜师傅。” 曲中,香檀悄然走到杜未丞侧,小声道:“什么事不该说,什么事不该插手,你明白吧?” 杜未丞惊然点头,小声道:“你早就知道?” 香檀好笑,道:“怎么会,这孩子才刚来不久。” 杜未丞轻叹,道:“香团长,我服,你连这种人都能弄到,真是不一般。” “碰巧罢了,他自己找来的。”香檀好笑,道,“我只是奇怪,才会查了一下,如此而已。” 杜未丞沉默。 画卷还在,站在画卷里聊天的感觉,恍若隔世一般梦幻。 曲罢,音收。 画卷淡去,四周,一如往常的呆愣无声。 轻雅沉默,身子一歪,明馨的琴也滑了下来。旁边,宦牧眼疾手快地扶住轻雅,用脚一拦,把琴稳稳接住,递到明馨手上。轻雅全身发抖,有些脱力。 “宝宝,没事吧?” 明馨担心地看了看轻雅,对宦牧道:“是不是忽然演奏,伤到了?要不要去叫大夫来看一下?” “他没事。” 宦牧试了试轻雅的脉搏,道:“没受伤,不过有点虚弱。” “拜托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好嘛。” 轻雅自己坐起,缩在椅子上休息,道:“我没事,我只是害怕把琴弦弄断,所以小心过头了些。我歇会儿就好,等紧张劲儿过去的。” 明馨拿出帕子,轻轻擦拭轻雅额头的虚汗,笑然道:“没事的,琴弦断了,换一根就好了。” “不好。”轻雅稚气道,“我还没有学怎么用断弦琴演奏,我不能冒险让乐曲不完整,会零分的。” 明馨怔了怔,好笑道:“嗯,宝宝乖,演奏的很好听呢。” “就是啊,小雅宝宝演奏的好好听哦。” “太厉害了,我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好像回到了从前。”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梅花鹿!虽然只是幻影。” 乐团女子们也很是开心,不一会儿,就把轻雅团团围住,小心呵护。 轻雅笑然困倦,安静休息了。 “如何?” 香檀笑然问着杜未丞,笑得开心。 杜未丞不答,默然片刻,转头就走,大步离开了训练房。 那边,彩薇呆然抱着琵琶,孤零零的,不知所措。 这……可有点尴尬。 香檀微微一笑,道:“彩薇妹妹,今日就到这里罢。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明日再来如何?” 彩薇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让侍女帮忙拿着乐器,离开了训练房。 香檀笑笑,又看向轻雅这边。 众女子不由得停下了动作,齐齐看向香檀。 香檀笑笑,道:“馨儿,你看好她们,别对小雅做出过分的事。” “是。”明馨应声。 说完,香檀继续看铺子去了,根本不理会这边的喧闹。 女子们见香檀默许,便不再顾忌,继续欢快地玩着轻雅。虽然那孩子累的睡了,但是稍微捏捏脸蛋也是好的。 哎呀,真是太可爱了。 训练房中没有练习,忽然就这么安静的玩着,也是有趣。 “宦公子。” 乔俏媚的声音,从训练房门口传来。 宦牧淡然睁眼,看了一眼轻雅确认无事后,起身走到训练房门口,对乔俏媚淡然微笑。 “何事?” 乔俏媚红着脸,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宦牧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排练房,来到回廊无人之处。 宦牧笑笑,道:“这个时间,你怎么没在训练?” 乔俏媚娇羞垂头,怯然道:“阳涟姐姐说,她练唱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所以……所以我就出来了。” “你是说,你被赶出来了?”宦牧皱眉,道:“她怎能如此不讲理?你也是参加训练之人,她有什么资格把你赶出来?别急,我去帮你说。” “算了。” 乔俏媚羞涩笑然,道:“我要表演的歌曲已经定下了,就是与一起练过的那首,所以也不需要再练什么。阳涟姐姐选了个没唱过的歌曲,还没有练好。所以我就不想要打扰她了。” 宦牧笑笑,道:“好吧,你觉得好就好。” 乔俏媚一笑,悄悄看了看宦牧,更是羞涩。 宦牧笑然道:“你还没说,叫我出来是要做什么。” 乔俏媚娇然一笑,道:“因为我的歌曲需要你来和声,所以我来问下你那天是否有空。” 宦牧一怔。 乔俏媚然笑道:“你不在歌属之列,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所以我想来问下你,是否有空帮我唱和声。” 宦牧笑笑,道:“媚儿,无论我有没有空,都不能帮你唱和声呀。” 乔俏媚失望,道:“为什么?” 宦牧笑笑,道:“你忘了么,徵羽楼是女子乐坊,男子是不允许参加任何演出活动的。所以无论我是否有空,都不能帮你。” 乔俏媚怔了怔,担忧道:“那可怎么办?现在去找其他和声?还来得及么……我还要通知他们换人,还要再与乐团约时间合练,还要……还要……” “媚儿,淡定。” 宦牧笑然安抚,道:“你不必着急,慢慢来。这刚第一天,还有时间的。莫慌,一样一样,慢慢来。” 乔俏媚惶然无措。 宦牧笑笑,道:“媚儿,你听我说。你直接去乐团,找香团长或者明福团说明状况,让她们帮你调整。确定和声人选之后,去更改演出信息。然后,你要在这几天里与和声磨合,唱出完美的歌曲来。” 乔俏媚茫然点头,道:“可是,这点小事就去麻烦她们,会不会不好?之前他们抽空帮我练曲,我已经很感激了,现在怎么还能再去麻烦她们,让她们帮我调整。” 宦牧笑笑,道:“媚儿,你要参加的是头牌竞选。而且这次的竞选,,会请郢中乐坊的乐师大人观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徵羽楼的大事,你可不能一个人闷头做,会耽误了大事的。” 乔俏媚怔了怔,柔弱叹息,道:“若是这样,就更不能麻烦她们了。我听说了,这次的头牌竞选,我不过是衬托阳涟的配角。既然如此,无论我怎么准备,都不可能超越她成为头牌的。” “不,媚儿,你的目标不是头牌,你的目标是官乐坊。”宦牧笑笑,道,“还记得吗?我们之间说到过,你的状态不适合呆在徵羽楼里,所以你可以去考官乐坊试试。媚儿,现在就是机会,你若在这演出上表现的好,可以直接加入官乐坊的。” “真的?” 乔俏媚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下来,道:“就算是真的,也没有用。我不可能超越阳涟,所以我也不可能进入官乐坊。” 第一四三章情有所系 宦牧笑笑,道:“不,媚儿,你没必要超越她。” 乔俏媚不解。 宦牧笑笑,道:“媚儿,你听我说。郢中乐坊的规矩,和徵羽楼完全不同。徵羽楼每个等级都有人员限制,所以你排不到前面,就只能被淘汰。但是官乐坊不同。只要你的水准达到官乐坊的要求,他们就会要你。无论你超不超过阳涟都无所谓,你明白吗?” 乔俏媚怔怔望着宦牧,道:“也就是说,我不需要考虑其他人,只要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就可以了?” “对。”宦牧笑着说道,“如果你水平不够,超过阳涟也没用。如果水平足够,不如旁人也无所谓。只要你能进入官乐坊,怎么都好。” 乔俏媚想了想,微笑道:“我懂了。为了加入官乐坊,我会努力的。” “嗯。”宦牧微笑。 风冷,安静。 宦牧微微皱眉,道:“媚儿,我们先训练房去吧,这里有些冷。” “嗯。”乔俏媚期待地望着宦牧,道,“是有些冷。” 宦牧怔了怔,温柔一笑,道:“所以说,还是去房间里,会比较暖和。” 乔俏媚失望的眨了下眼,甜甜一笑,道:“宦公子,其实,我想和你单独呆会儿。” 宦牧一怔。 乔俏媚笑然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是心理总想着,要见到你,想和你单独呆会儿,就好像那天一起练习那样。我真的好开心,还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宦牧笑笑,道:“我也开心。” 气氛正好。 乔俏媚正要开口,忽然看到那边明馨出现了,心头猛然一跳,话没说出口。 “小宦,你过来帮个忙。” 明馨抱着暖手炉走近这边,笑盈盈道:“舞属那边打算用官乐坊的规制合奏,你到乐器房把编磬搬来,合奏要用。” “是。” 宦牧应声,转身离去。 乔俏媚看着宦牧离开,好是失望。 明馨看了她一眼,道:“小乔,给你一句忠告,不要相信男人。” 乔俏媚脸上一红,道:“不,宦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好人。” 明馨轻笑,道:“你见过坏人会自己承认的吗?” 乔俏媚小声说道:“不,宦公子不一样,他是好人,真的好人。” 明馨笑了笑,懒得纠结这种问题,转身忙去了。 乔俏媚呆然半晌,失落地走开。 训练房中。 轻雅已经清醒过来了,活蹦乱跳的闲不住。等到宦牧回来,二人一起把乐器房的编磬搬来,由轻雅确认音高,一个个把编磬挂到架子上去。 试音之时,叮然一声,清脆悦耳。 轻雅开心得不行,好奇地戳着编磬在玩。 “小雅宝宝,来这边。” 明馨拿着一根孔雀尾翎,笑盈盈地朝着轻雅挥动,道:“你来看,这是什么呀?” “哇,孔雀尾翎!” 轻雅立刻兴冲冲地跑过去,仔细盯着明馨手里的孔雀尾翎,欢喜道:“真是好漂亮好漂亮的羽毛哦,怎么看怎么喜欢。” 明馨好笑,把手中羽毛一递,道:“那你就拿着这个,乖乖在旁边玩,不要道中间去。等下他们舞属的人会过来,你在中间会碍事的。” “嗯,我不会碍事的。” 轻雅接过羽毛,开心地坐在椅子上挥着玩。 宦牧笑笑,走到明馨近前,一礼道:“多谢明姑娘,还请别太宠着他了,以免宠的任性了。” “没事,小孩子应该宠宠,管的太乖也不好。” 明馨盈盈笑着,对宦牧道:“这边马上要试舞,你们要在这看的话,就靠边呆,别打扰了她们。” “是。”宦牧应声。 明馨笑了笑,转身张罗乐团之事了。女子们也准备着合奏,不在休息区。是以这休息区兼待命处,只有轻雅和宦牧二人。 轻雅悠哉地拿了零食,一边吃着一边挥舞羽毛玩,笑得开心。 宦牧也就在旁边陪着,看着轻雅傻乐呵。 “咦,”轻雅呆然盯着羽毛,用力挥了挥,道,“这个是新的,还是他们用剩的?” 宦牧瞥了一眼,道:“这个是坏了,不能用的。” “坏了?”轻雅一怔,道:“哪里坏掉了?我看这个挺好的啊。” “它掉了一个羽枝。” 宦牧应声,见轻雅一脸茫然,伸手一指,道:“这里。” 所指之处,能看到那羽杆之上有一点点的白,的确是掉了一个羽枝。 “大叔,你眼神真好。”轻雅赞了一句,疑惑道,“不过为什么掉了这么点,就算坏掉了?我看这整根羽毛和新的一模一样,要不是你说那一点点的瑕疵,我根本都不知道那里坏掉了。” “因为,这是羽舞的舞器。” 宦牧笑笑,解释道:“这羽舞,是祭祀之舞,一点也马虎不得。稍有缺漏,挥舞起来,就是不敬。所以,羽舞一定要用完好无损的析羽,来行祭祀之礼。” 轻雅呆了呆,道:“武器?” “不是你想的那个,”宦牧好笑,道,“是祭祀舞的礼器,叫做舞器。” 轻雅想了想,大概懂了,道:“可这是练习吧?难道练习也要用完好无损的羽毛吗?那得浪费多少羽毛啊。” “你懂什么!” 岐露恰好走到近前,闻言直接说道:“析羽一旦残缺,手感就不对了。练习之中手感不对,祭祀之时手感更不对!跳舞不像你们奏乐,用了差乐器再用好乐器会变得顺手。析羽的变化无论好坏,都会影响整个跳舞的感觉,而不会觉得顺手!所以就算是练习之时,也必须用最好的析羽。” 轻雅立刻闭嘴。 说话不能好好说么,这么气冲冲的是要干嘛?他不是不懂么。 岐露瞥了一眼轻雅手里的析羽,冷笑道:“用剩的东西,随便你拿着玩。但是我们要练习用的东西,你一个都不许碰。” 轻雅不悦道:“我又没说要碰,这个是明姐姐给我的,也不是我自己拿的!” “你这小崽子,还说没有要碰?”岐露睇视轻雅,道,“今日,是谁一大早就闯入我舞属训练房,盯着我这些练舞的器具不放。就是你!一看就知道你想拿这些东西玩。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你这小崽子能玩的东西。你要是敢乱动,我立刻把你赶出去!” 轻雅的目光顿时就冷了,他只是对未知的好奇,根本没兴趣碰什么舞器。 宦牧轻咳一声,按住轻雅的手,摇摇头。 轻雅努力压着怒火,可是怎么也压不住。吐纳片刻,怒气化为内力,于手中一盛,整个孔雀尾翎顿时化作灰烬。轻雅猛然起身,大步走出了训练房,回房间休息了。 “现在的小崽子啊,真是听不得真话。”岐露冷冷地说道,“被揭穿了就恼羞成怒,转头就走,真是没礼貌。” 说罢,岐露继续练舞。 宦牧微微皱眉。 还好,周围的女子们都在忙碌练习,没有人注意轻雅离去,也无暇过问。 宦牧稍等了片刻,确认周围无人注意此事,起身,追轻雅去了。 轻雅没有跑远,而是径直跑回了宿舍小屋,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抱着枕头生闷气。 宦牧好笑,坐在轻雅对面。 这孩子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生气,着实有点没必要。不如趁此机会好好说一说,以后也少让他像这样发脾气。毕竟在外面,可没有那么多人能容忍他的脾气。 宦牧轻叹,笑然道:“生气了?” 轻雅不高兴地盯着宦牧。 宦牧笑笑,道:“小雅,咱们是杂役。既然是杂役,就该知道,这种事早晚都会遇到的。或许是她,也或许是旁人。” 轻雅继续不高兴。 宦牧笑笑,继续道:“你要知道,像乐团姑娘们那样的好说好的人,其实不多。而且这徵羽楼中,除了乐团,其他人都不是很好说话。” “乔姐姐就很好说话!”轻雅不高兴地顶回去。 “是,她是好说话。”宦牧承认,道,“但是不久前的杜未丞呢?刚刚遇到的岐露呢?” 轻雅不高兴,道:“是他们先找我说话的,又不是我主动找他们说话的。” 宦牧一怔,有些无语。 的确,这孩子会主动去说话的人,似乎都是好说话的人,比如自己。 不行,可不能让他产生这种错觉。 宦牧笑笑道:“你说的不错,但是,你无法避免别人主动找你说话,对不对?” 轻雅不高兴地点头。 宦牧笑笑,道:“那不就是了。世上有各式各样的人,总有那么些人会说些很过分的话。你听听也就过去了,无所谓的,知道吗?” 轻雅不悦地抬头,道:“这个我也知道,外面的坏人我又不是没见过。而且杂役嘛,会被使唤做一些过分的事,我也能接受。可是这算什么嘛,明明我都没有这么想过,她凭什么在那里胡说八道?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在胡编乱造,把她想象中的事强加给我。凭什么!那又不是我的想法!” 宦牧笑笑,道:“她就那样,你能怎样?” 轻雅一顿,不说话了。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无法改变别人,如同别人无法改变你,这很正常。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这谁也不知道。不过小雅,若是在外面,你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耍脾气,我会迁就你,没关系的。但是在这里,咱们是杂役,是寄人篱下,自然也要看她们的脸色行事。你若这样继续的任性下去,她们就会把你赶走的。” 轻雅立刻道:“我不走,我还有事没办完呢。” 宦牧笑笑,道:“你若想留下来,就必须要收敛下性子。至少不要再跟他们发脾气了,没必要。” 轻雅还是不高兴,嘟着嘴道:“明明是那个人太过分,又不是我的错。” “那重要吗?”宦牧微笑。 轻雅安静下来,想了想,道:“好像是不重要。没人在乎什么对错,就这么过就好了。” 宦牧笑笑,道:“就是这样。” 轻雅气消了,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怔怔道:“大人的世界,就是那个样子的吗?” 宦牧笑笑,道:“确切的说,没有保护的世界,就是那样子的。” 轻雅呆然,稚气道:“大叔,你会保护我吗?” 宦牧笑笑,道:“当然,我会保护你,但是你也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第一四四章闲极忙极 轻雅想了想,道:“大叔,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对吗?” 宦牧一怔,好笑道:“你这个一直,是多久?” “我不知道,或许有一天,我会走腻了江湖,找个安静的地方定居下来。”轻雅呆然道,“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和大叔一起走江湖,那样好有趣。虽然和轻音聊天也很有趣,但是我不喜欢旁人知道轻音的事。” 宦牧笑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么奇怪的事?” 轻雅呆了呆,道:“我不知道,只是突然就想到了。” 宦牧笑笑,道:“嗯,你放心。等至少等下一次见到燚前辈之前,我都会陪你一起走江湖。这是我答应了你的事,也是答应了他的事。” 轻雅微微一笑。 宦牧却看得心惊了一下。 这个笑容,似乎很是熟悉,仿佛…… 轻雅眨眨眼,恢复了寻常的神情,惊讶道:“哎呀,我突然发现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宦牧怔然道:“什么?” “就是那个红豆曲啊,我忘记问了。”轻雅懊恼道,“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问,一吃上甜点就什么都忘了。哎,我真是笨呐。” 宦牧笑笑,道:“没事,还有时间,也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轻雅不高兴道,“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如果不做完这个,我就没办法专心去想原创曲的事。” 宦牧笑笑,道:“没事,你可以先想原创曲的事,这个不急。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不介意再上一些时日。” 轻雅嘟着小嘴,不高兴。 宦牧笑笑,道:“不行么?” 轻雅嘟着嘴道:“我本来想着,如果帮大叔问到了曲子,就让大叔帮忙写歌词。我比较擅长曲子,但是不擅长写歌词。不对,我连写字都还不擅长。” 宦牧怔然笑笑,道:“我没写过歌词,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对词不了解。” 宦牧笑然道:“不过你想让我写词,直说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先问到曲子?” “因为每次都是大叔你帮我啊。”轻雅不满意地强调道,“每次都是你帮我,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总觉得,要帮你做点什么,才好意思找你做事。” 宦牧一怔,好笑道:“你在开玩笑吗?你救过我的命,你忘了吗?”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没有啊,一直都是你在带我走江湖。” 宦牧真是笑了,道:“最开始的时候,在临海城,记得吗?” 轻雅呆了呆,道:“那是焨大叔救的你,不是我救的你。” 宦牧噎住。 这孩子,很明白什么叫互相帮助,却不明白那时候如果没有他,自己也就死在那树林之中了。 是个好孩子,可总是在没必要的地方犯傻。 宦牧笑笑,道:“小雅,要不这样。我先想想词怎么写,你呢,就找机会帮我问。等你问出结果之后,我再给你词,怎么样?” 轻雅想了想,点头微笑,道:“好呀,这样很公平。” 宦牧笑笑,道:“不过咱们都不知道这词要什么样的,你打算要我怎么写?” “很容易啊,就是随便写几句话,差不多得了。”轻雅说的很随意道,“念着顺口,差不多分个段落,就这样。” 宦牧笑笑,道:“没有字数,没有断句,没有韵脚,也没有格律?” “那些都是什么?” 轻雅一脸茫然。 宦牧好笑,道:“我说的,是歌辞的限制,还没算上内容走向。” 轻雅呆然道:“你不是不懂么?” 宦牧笑笑,道:“我没写过这种,就是你这几天听到的这种歌词。我只是以前偶尔填过词牌,略知一二罢了。” “那些都不要。” 轻雅如是说道:“你说的限制都不要,就是单纯的写一段话,然后切成长短句,差不多念着顺口,大概这样就行了。” 宦牧笑笑,道:“没那么容易。” “那就再改喽。”轻雅无所谓道,“反正不知道的东西,研究起来会比较好玩。” 宦牧怔了怔,笑了。 “对了!” 轻雅忽然道:“明天,我明天一定会记得问曲子的!” 宦牧笑笑,道:“这事,急不得。” 果然,急不得。 训练忽然忙碌了起来。 虽然乐团没有合练,但是各个声部都在单独练习,看来是有新曲子。不止如此,走廊里的侍女们也多了起来。搬运着各种器具和补给用品。 相较之下,坐在角落里,吃着零食排练的轻雅和宦牧,简直是闲的可以。 寒风瑟瑟,乐声凛凛。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 轻雅好生无聊。 手里抱着的,是明馨的暖手炉,而明馨忙着指点各个声部的练习,根本没空休息。旁边,宦牧又在闭目小歇,轻雅看着宦牧疲倦的模样,也不忍打扰。想跟轻音说话,又怕轻音的鸣弦声会引起围观。 轻雅无聊的叹息一声,真的是好无聊啊。 “小雅宝宝,怎么啦?” 随着一阵淡淡的幽香袭来,明馨很自然地坐到了轻雅旁边,伸手试探他小手的温度,道:“你手怎么还是这么冷,缓不过来吗?” 轻雅呆了呆,道:“我不冷。” “但是你摸起来好凉。”明馨想了想,道,“果然跟香姐姐提这个事是对的,你也太冷了。” 轻雅听不懂,只是呆然问道:“你们休息了吗?” “嗯,休息了。持续的练习,大家都有点撑不住了。”明馨笑盈盈道,“小雅宝宝,这几天你都一个人干巴巴的坐在这里,是不是很寂寞啊。” 轻雅呆然点头,如实应道:“看你们训练这种东西,是有些无聊。” 明馨笑盈盈道:“你不喜欢这些?” “不喜欢。” 轻雅木然应道:“我还是喜欢本来的那些曲子,这些曲子感觉特别的……特别的古板。而且她们表演这些,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感觉怪怪的。” 明馨笑然叹道:“官乐坊的乐师就喜欢这种风格,所以只能选这些曲目。” “咦?”轻雅不懂,道,“不是头牌竞赛么?” “但是能去官乐坊,比在这里当头牌可舒服得多。”明馨笑盈盈地,悄然指了指彩薇,道,“你看她,那么辛苦的练习,就是为了要去官乐坊做乐手。” 那边,旁人都休息了,彩薇还是一个人埋头苦练。 轻雅一呆,道:“不是说,官乐坊不收女乐手的么?” “是不收。不过,人家有这个梦想,咱们也不能说什么。”明馨轻叹,道,“彩薇一直想证明,女子也可以演奏得和男子一样好,甚至可以超过男子的演奏。她也希望,因为这一点,官乐坊可以破例,让她成为官乐坊的乐手。” 轻雅想了想,道:“我不认为,官乐坊会因为这种事,就破例录取女乐手的。不管怎么说,放在乐团中会很突兀的哎。你想,排位的时候,旁边全是男的,其中有一个女的,多古怪。” 明馨盈盈笑道:“想来,的确如此。” 轻雅再次瞅了瞅,那边孤零零的彩薇,疑惑地说道:“说起来,那个杜师傅呢?好像那天之后就没见过呢。” 明馨笑了,道:“他请假了。” “哎,请假了?”轻雅呆然,道,“我还以为他直接走了呢。” 明馨笑盈盈,道:“不会,杜未丞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撂挑子走人了。不过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所以请假几天回去休息了。” 轻雅呆然道:“我错了。” 明馨真笑了,道:“你放心,彩薇还在这里,头牌竞赛时间将近。我估摸着,他下午怎么也会出现了。”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彩薇会一直这么单练下去,那多可怜。” 明馨好笑,道:“不会,杜未丞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个人还是挺负责的,不然房楼主肯定不会雇佣他的。” “那就好啦。” 轻雅笑眯眯的。 “小雅宝宝。” 有乐团的女子拿了糕点,凑了过来,笑然道:“这个是冰糖莲藕,你尝尝,怎么样?” 轻雅吃了,好甜好甜的,道:“好好吃。” “还有这个。”另一个女子笑眯眯地凑过来,道,“这是山楂雪球,可好吃了。” 轻雅一口吃下,道:“好,好酸,好甜!这个也好吃!” 不多时,乐团的女子们把轻雅团团围住。因为连续忙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的逗轻雅玩,大家心里都痒痒挠似的。很快,众女子都聚到轻雅周围,有说有笑,有玩有闹,吃着零食休息。 轻雅被围在中间,怔然发蒙。 明馨有趣地看着,忍不住笑道:“好啦,给小雅宝宝松口气,别这么挤着他,很不舒服的。” 姑娘们欢笑着,稍微退开了些,还是围在近处。 “对了。” 忽然有女子提议道:“上次听小雅宝宝弹曲,还没听够呢,能不能再弹一次呢?” “不行呢。” 明馨抢先应道:“演奏那种曲子很耗费心神,演奏多了会伤到宝宝,我不允许哦。” “可是,姐妹们很想看小雅宝宝弹曲呢。” 女子不依不饶,道:“上次那首曲子,真的是太好听了,忍不住就想多听几遍。” 明馨想了想,对轻雅道:“宝宝,你会普通的曲子么?” 轻雅点头,道:“会,不过只会几首。” “那能随便弹个吗?”有女子兴奋道,“不管是什么曲子,都好。” 轻雅点头,把暖手炉塞还给明馨,拿出轻音,自然而然,抚了一首暖阳。 暖意沁心。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沉溺在那种温暖之中,茫然沉醉。 一曲毕,暖意淡淡,萦而不绝。 “哇!” 明馨毫不吝惜地赞许道:“好厉害的曲子,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感觉暖了。小雅宝宝,这曲子叫什么?” “暖阳。” “嗯?没听说过。” “嗯,没听过就对了。”轻雅微笑,道,“这是我自己写的曲子。” 明馨一怔,道:“你创作的曲子啊,还真好听。咱们小雅宝宝真是天才,还能自己写曲子。” 轻雅微笑,道:“这是早些时候的作品了,现在听着,稍嫌单调。” “一点都不单调,听上去好暖和。” 有女子温柔笑道:“小雅宝宝好厉害,你怎么会写曲子?” 第一四五章不吉利 轻雅呆了呆,道:“不知道,我就是感觉到好听的旋律,就记下来了。” “总之好厉害呢。” 另一个女子也撇撇嘴,道:“我们这里,演奏的都是别人写的曲目。想要自己创作,却又无从下手。到头来,连一首自己的曲目都没有呢。” “就是就是。”有女子应声道,“徵羽楼这么久了,一首原创曲都没有,也真是不应该。不过真要写的话,也是费劲。” 轻雅呆了呆,咦? 说起原创曲,他是不是忘了什么来着? 啊!对了。 红豆啊红豆,半阙红豆折磨死人,好想知道原曲啊。 如此,机会正好。 “那个,” 轻雅试探着说道:“姐姐们,我听说徵羽楼里有过原创曲,你们没听说过么?” 宦牧一怔,睁开一只眼睛看一下轻雅,笑了笑,这孩子还挺机灵的。 “傻孩子。”明馨笑盈盈道,“徵羽楼若是有原创曲,我们乐团怎么会不知道?”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我真的听说了啊。” 明馨好笑,道:“不可能,没有的。” 轻雅微笑,道:“要不我弹一下,你们听听有没有听过?” “好,你弹来,我们听下。” 明馨笑应道:“真是怪了,还是头一次听说徵羽楼有原创曲。” 说着,明馨望向香檀,投去疑问的目光。香檀正在检查谱子,闻言,偏头回看了明馨一眼,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没听说过此事。明馨微微皱眉,没有的事,这孩子应该也编不出来才对。这原创曲一事,还真是蹊跷。 “我弹了哦。” 轻雅想了想,弹了准备好的那一小截,算不上旋律的调子。 音收,众人迷茫。 怎么感觉什么都还没听出来呢,就没了?这感觉像是没完成的小调,都算不上是一首曲。 轻雅偏头,稚气道:“有没有听出来,这是什么曲子?” 众人依旧茫然。 “小雅,这不是一首曲,这叫伴奏。” 香檀翻着谱子,眼神未动,悠悠说道:“这是没有主旋律的纯伴奏,你若非说这是什么曲子,没人说的上来。歌曲或千姿百态,但伴奏相似相同。没有特色的旋律轮廓,也没有确切的旋律和音程,只有一个简单的和弦进行。如果这真是一首歌的话,当真听不出来是什么歌。” 轻雅呆了片刻,欢喜道:“香姐姐你好厉害,居然知道这个是伴奏!” 香檀淡淡瞥了一眼轻雅,道:“你既然知道是伴奏,为什么没有唱出歌词?” “因为我不知道啊。”轻雅稚气道:“我就是想问你们谁知道这个旋律和歌词,我只知道这个伴奏,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歌。” 香檀笑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说这是徵羽楼的原创?” “因为听说创作的人是徵羽楼的人啊。”轻雅如是说道,“而且我听说,这是有些年头的歌曲,不知道是不是失传了。” 香檀想了想,道:“我从未听过这个伴奏,也不曾听过徵羽楼内有原创曲。这或许是旁人的误传罢,借着徵羽楼的名气,宣传自己的歌曲。” 轻雅一呆。 宦牧微微皱眉。 角落里,乔俏媚安静的坐着,耐心地等着和声排练,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宦牧。看到宦牧皱眉,乔俏媚忽然想起了那个人,心中顿时有些明白。宦牧是借着轻雅的口,在问他自己的事。如此,自己也该帮忙,询问此事。 “那个,徵羽楼里有过原创曲。” 乔俏媚忽然开口,却没什么底气,声音很小。然而训练房安静得很,小声依旧清晰可闻。 这话说得可了不得,完全就是指责香檀所言有误啊。众人都惊讶地投过目光,看向那个刚从下等升为二牌的歌女。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乐团这里说香檀的不是。 “哦?” 香檀并不生气,淡笑应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乔俏媚脸红讪然,小声说道:“若说以前,歌属曾有过一个奇女子,人称花蕊姑娘。我听前辈曾说,这花蕊姑娘多才多艺,曾有过不少原创曲。这首歌,会不会是她创作的?” 花蕊姑娘。 四个字一出,训练房里的气氛都变了。 稍微年长的人迅速移开目光,表示对此事毫无关系。年轻些还有不知道的,一脸茫然的不知所以,但也学着转开目光。 众人的态度,让乔俏媚感觉更是尴尬。 “你不提我倒忘了,徵羽楼内的确有这么一个奇女子。” 香檀无视旁人的惊疑与迷茫,俏然一笑,继续说道:“传说花蕊姑娘才貌双全,是徵羽楼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双女子。的确,她生前是创作过许多歌曲,但是很可惜,那时候的歌曲都没有能够传下来。她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曲谱,都随着那后院大火逝去。是以现在,我们这些人,只闻其名,不知其曲。” 乔俏媚小心道:“说不定这首曲子,就是花蕊姑娘所作的曲子。” “若非要说小雅这个伴奏,是不是花蕊姑娘所作,我不能说不是,也不能说是,只能说是有可能。”香檀笑笑,道,“那场大火之后,什么都没留下来,若真有流传谱子,没道理不是在我乐团这边。不过,我知道这个曲子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似乎也不想说出这曲子来源,如此,无从证明。” 轻雅呆了呆,道:“我不知道其他,我只知道这首伴奏。” 香檀好笑,道:“就算给你说了,你也能忘了罢。” 轻雅讪笑,呆然看看宦牧。 宦牧轻叹一声,对轻雅笑了笑。 “香姐姐,这个名字……不是楼中禁忌么?” 忽然,乐团之中,有女子小心地说道:“前辈们都说,这个名字不吉利。” “啊,名字不吉利。” 香檀讽刺地笑笑,道:“古有花蕊夫人芳名远扬,今有花蕊姑娘在我徵羽楼中,怎么不吉利了?” 那女子一呆,不敢多言。 香檀淡然笑道:“不知道缘由就在这里妄言传闻,还说什么不吉利,真是逗了。花蕊姑娘的时代,是我徵羽楼最繁盛的时候,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女子连忙赔笑,道:“我们也是听前辈们说的嘛。” 香檀皱眉,冷冷扫视过去。 众人都是呆住,不敢说话,连呼吸声都放的很轻。 “有些话,不能乱说。” 香檀淡淡道:“尤其是这种攸关生死的大事,那些乱说传闻的也收敛些。在这种事情上误导旁人,只会让后辈们入歧途而不自知。都给我注意言辞。” 众人安静无声。 一些人皱眉,一些人茫然,整齐的,默然无声。 人群之中,有年轻人不懂,悄悄询问知情人,知情人摇头,不肯明言。 香檀见状,轻叹一声。 “罢了,既然话说到这了,我就把这件事梳理一遍。你们没听过的听着,听过的也好好想想,你们听到得有几分实情。” 香檀淡然笑着,讲到:“算起来,那还是崇岱年间的事。那时候,徵羽楼中有个女子,自小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名字不清楚,只知道人称花蕊姑娘。之前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发生了什么也没传下来,我也不知道。然而崇岱二十四年,这孩子遇到了一个江湖侠客,名字也没有传下来。” “他们是崇岱二十三年遇到的。”明馨小声提醒,道,“二十四是大火那年。” 香檀微怔,不耐烦道:“我最讨厌什么时间了,反正就差不多是那个时候。”稍顿,香檀继续讲道,“总之就是那时候,花蕊姑娘有了相好。然后不知道什么缘故,那相好的仇家就把花蕊姑娘给杀了,还火烧我徵羽楼后院。这件事,是我徵羽楼建楼数十年来,最悲惨的事情。” “是那相好杀的。”明馨小声提醒道,“当时官府就是那么通知的。” 宦牧皱眉。 “馨儿,那不是事实。”香檀笑笑,道,“你没接触到徵羽楼的情报网,导致有些事你看的太表面,这样不好。” 明馨怔了怔。 香檀轻叹,淡笑道:“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传闻,都在说那男的忘恩负义,而花蕊姑娘脑子太笨。但那也不是事实。你们有没有人去梅花小筑看过,那里面有一首相思的题字,就是花蕊姑娘写的。” 众人脸色变了变,乔俏媚也不敢说话。 香檀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哼,因为不吉利没人去过是吧,好,我去过。那个字虽然是后描上去的,但是从那个字里能看得出来,花蕊姑娘对那人挚爱至深。而且你们都不知道,那时花蕊姑娘被杀,凶手费尽心思逃脱了法律制裁,而诛杀掉这凶手的,就是那相好。” 乔俏媚忍不住轻抽了一口气,望向宦牧。 宦牧表情淡然,面色惨白。 香檀淡笑,继续道:“这件事可以看出,他们当时是相爱的。或许,这份爱情无法逃过世俗恩怨,但不能单纯的因为人死了,就说不吉利。要知道,人都会死的。花蕊姑娘不幸身亡,而被后人广知,是因为她有名气。可是,这些年来,多少头牌被买走之后,沦为通房丫鬟。又有多少人成为小妾,却在争宠之时被人毒死。还有很多很多,你们知道多少?” 有女子弱弱说话,道:“所以,当头牌也不好吗?” “你哪个耳朵听到我说不好了?” 香檀皱眉。 女子闭嘴。 “这样,你来听这件事。” 香檀冷笑,道:“还是花蕊姑娘那时,花蕊姑娘不争头牌一直位居二牌,是以头牌之位是另一位女子。名字没传下来,只知道那名歌属头牌嫁与一名落魄书生,你说是好还是不好?” 女子想了想,应道:“不好……吧。” 香檀笑笑,继续道:“之后那名落魄书生在中都参加科考,步入仕途,步步高升乃至丞相之位。而在这过程中,书生一直对头牌不离不弃。” 女子惊讶道:“哇,这么好。” 香檀讽刺地哼了一声,继续道:“书生出身贫贱,是以为了在朝中站住脚,他不得不迎娶豪门之女,将那头牌屈降为妾。” 女子皱眉,道:“这也太忘恩负义了,这样不好。” 第一四六章脆弱 香檀又哼了一声,继续道:“之后,豪门之女连生二子,而头牌一直无所出。为此,书生特地请来太医,对头牌细心呵护。数年之后,头牌诞下一子,被书生奉为至宝,小心呵护。如今,到处都可以听到那三公子的名号,却没人知道那前两个公子其名为何。” 女子呆了呆,不知该如何评价,只是小心地问道:“确有其事?” 香檀好笑,道:“这应该是连丞相的公开秘密罢,不信你可以去中都问问。” 女子吸了一口冷气,不说话了。 香檀冷冷哼了一声,道:“无论是花蕊姑娘的事,还是头牌的事,就是这么个事。至于你想怎么看,那是你的事。无论你评价什么,都无所谓,那改变不了,他们相爱的事实。” 女子顿时沉默。 宦牧努力控制着,没有哭出来。 是啊,只要相爱,其他的都不重要。 气氛严肃,众人各自思索。 “好了。” 明馨笑盈盈地轻柔道:“团长训话结束,各位该训练训练,该休息休息,别傻呆着了。” 众人依旧呆然,还没缓过味儿来。 明馨拍拍手,道:“快点!回神了!没多少时间能让你们浪费了,都别傻呆着了!” 众人恍然惊醒,各自忙碌去了。 香檀旁若无人,继续低头确认着总谱,不再多言。 明馨叹了口气,总算是翻过篇了。 “明姐姐” 轻雅抬头,小声地问明馨,道:“香姐姐是不是在生气啊?” “你能看出来?”明馨好笑道。 轻雅点头,道:“尤其是感觉她说花蕊姑娘的时候,好生气呢。” 明馨轻然笑笑,道:“此事,还有个不公开的隐情。”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 明馨笑然道:“你还记不记得,香姐姐说,徵羽楼中没有原创曲,是因为没人乐意创作?” 轻雅点头,道:“不是说不需要么。” “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不过不是主要原因。”明馨轻叹,笑然讲道,“那时,花蕊姑娘创作歌曲之后,却不公开表演,只是唱给她相好听。徵羽楼以为这种情况会引发悲剧,便禁了原创曲,不允许楼中任何人创作原创曲。而香姐姐,她一直想创作一首原创曲,可因为这件事,没人愿意帮她,结果道现在也没创作出来。你想,香姐姐能不生气么。” 轻雅点点头,疑惑道:“但是禁了原创曲,就能不死人吗?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明馨笑了,道:“我也知道没关系,但是上面就这么决定的,我们也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或许如此。” 真是稀奇的规定,轻雅完全无法理解。 转头,轻雅看向宦牧。 宦牧面色未改,眼神却透出了深深的哀伤。 轻雅觉得应该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如此呆然。 “小雅宝宝,刚刚那首暖暖的曲子,再弹一遍吧。”乐团女子轻然笑道,“可好听了,我还想再听一遍。” “我也想听,我也想听!” “就是就是,在弹一遍罢。” 其他女子随声附和,众女子又都聚拢在轻雅周围,用含笑地眼睛看着轻雅。 轻雅看看众女子,笑然点头,道:“好。” 如此,也算是个安慰罢。 暖阳暖意,沁心沁脾。 曲音悠扬,萦绕回荡。 宦牧心中闷闷不乐。 她的事,全怪他。 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 如果当时他能再强一点,真正的强一点,就能早一步赶回来,救下她。 不,那样就必须杀更多的人,一错再错,罪不容诛。 如果他没有去争什么天下第一,而是陪着她一起,在郢中定居,安乐小康,也算惬意。 不,那时他正在躲着朝廷,如果还不能在江湖立足,一样会牵连道她。 如果……不。 宦牧猝然闭目。 再多的假设,再多的推翻,只会让心再痛一次。 再一次的计算,可在当时那个状况,也只能做出当时那个选择。 起因已经存在,结局无法避免。 好生无奈。 “我出去一下。” 宦牧低声对轻雅说了一声,起身走出训练房。 轻雅呆了呆,越过姐姐们看向宦牧,不明所以。 不过,轻雅看到宦牧出去之后,乔俏媚立刻也跟了出去。 好奇怪哦。 宦牧独自走到走廊尽头,看向窗外。 那边,是叶已落光的树木,和徵羽楼的外层围墙。附近没有监视,无人跟踪。宦牧松了一口气,放下伪装,有些狼狈地抱着头沮丧。 身后,突然有人接近。 宦牧惊然防卫,转身一个挥袖,让那人连连退步。 “媚儿?” 看清来者,宦牧急忙抢步上前,一把拉住乔俏媚,让她站稳。看她站稳,宦牧立刻松手。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你没事吧?” 乔俏媚吓得大口喘气。站稳之后,缓了又缓,稍微过了片刻,才盈盈摇头。 “我没事,刚想叫你,就被你发现了。” 宦牧叹气闭了下眼,笑笑,道:“你来找我?” 乔俏媚温柔笑然,道:“我看你脸色不对,有些担心,就跟了出来。” 宦牧笑笑,道:“我没事。” “你看上去不像是没事,你脸色好白。”乔俏媚悄然走近,伸手用汗巾擦去宦牧额角的虚汗,道,“从刚刚香团长说话的时候开始,你的脸色就不对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宦牧怔了怔,连忙后退让开,道:“乔姑娘,你不必如此。” “叫我媚儿就好。” 乔俏媚落空的手尴尬了一下,就自然放下,盈盈道:“宦公子,你心里有事,不想跟别人说说么?” 宦牧笑笑,道:“我什么事都没有,也无话可说。” 乔俏媚轻叹,道:“方才香团长的一席话,想必,是触动了公子的回忆。” 宦牧笑笑,道:“是与不是,都与你无关。” 乔俏媚一怔,继续说道:“公子,花蕊姑娘的事,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公子若有事无法释怀,不妨说出来,就会舒服些。你放心,我听了就忘了,不会跟任何人说。” 宦牧看着乔俏媚,心里自然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还小,明显涉世不深,虽然有着不错的敏锐度,但是还是太嫩了。十几岁的年龄差,是无法逾越的心里屏障。而且,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在他心里,总会有着一个她。 爱到刻骨铭心的那个人。 宦牧轻笑,道:“我与她的事,我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乔俏媚娇羞地笑着,道:“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说的,我等你。” “不必。” 宦牧转头就走,大步出了排练室。 乔俏媚怔了怔,只能叹息。 训练房中。 轻雅玩累了,收了琴托腮,怔然发呆。 目光不由得望向训练房进门的地方,好奇怪哦!宦牧他们出去有一阵子了,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轻雅不高兴地撇撇嘴,托腮继续发呆。 明馨打量着轻雅,走过去和香檀小声商量了片刻,待香檀点头,明馨又笑眯眯地走了回来。 “宝宝,”明馨笑盈盈地,对轻雅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轻雅呆了呆,道:“要去哪里?” “来嘛,路上我再告诉你。” 明馨牵起轻雅的手,拉着他出了训练房,径直向徵羽楼西楼走去。 轻雅呆了呆,道:“明姐姐,我自己能走。” 明馨好笑地捏捏轻雅的小手,道:“不要,捏着你肉乎乎的小手,比较好玩。” 轻雅一怔,只好乖乖被牵着走,道:“明姐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呢?” “去锦纱房。”明馨笑然应道。 轻雅一呆,道:“外面吗?” 明馨笑然盈盈道:“不,锦纱房是徵羽楼内专属的成衣铺,就在西楼里,等下你就看到了。” 轻雅疑惑道:“是做衣服的吗?可是我不需要衣服啊。” “怎么不需要?” 明馨好笑,道:“头牌竞赛的时候,你要在前堂站岗。那里可是徵羽楼的门面,你可不能穿成这样站在那里。所以呢,要赶快给你添置件衣服,把你打扮得漂亮一点,才不会给徵羽楼丢脸。” 轻雅呆了呆,道:“我要站岗,宦大叔也要站岗啊,怎么不让他也来?” “他是大人,他的尺码有现成的衣服。”明馨好笑地解释道,“但是你这样的小孩子,我们这里还没有过,所以我要带你去量下尺寸,好让他们做衣服。” 轻雅点头,原来如此。 明馨忽然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轻雅的脸蛋。 很受宠的感觉,轻雅心里好舒服。 恍惚中觉得,在这里真好,简直能一直一直的待下去。 锦纱房中,锦绣一片。 轻雅眼睛都直了。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衣服。 锦纱房,有各式各样光鲜亮丽的衣服,整齐地挂在架子上,排成成行。有侍女穿梭其中,小心检查着各色衣物。旁边,也有侍女在整理布料,还有一些其他的物什。放眼望去,暖色耀眼。轻雅瞅着装饰的珠子和反光的彩线,怔怔看痴。 明馨好笑道:“宝宝,喜欢吗?” 轻雅木然点头,道:“喜欢,好漂亮的。” 明馨更是好笑,道:“不过呀,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女孩子的衣服,你穿不了呢。” “没关系。”轻雅木然应道,“看看就好,真的好漂亮呢。” 明馨轻笑出声。 “我当是谁,原来是明副团。” 闻声,锦纱房管事谢堇衫从后面挑帘出来,一笑,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若是有事,随便叫个人言语一声,就好了。” 明馨盈盈一笑,道:“这可不行,我可不放心我们的宝宝跟旁人过来,万一弄丢了,那可怎么办。” 谢堇衫看了一眼轻雅,道:“呦,这不是乐团的小宠物嘛,真的好可爱哦。” “就是,可爱吧。” 明馨像炫耀一样站在轻雅身边,牵着他的手证明所有权,道:“这孩子是我们乐团的宝宝,你们谁要欺负她,香姐姐绝对饶不了你们。” “哎呦,这可不敢。”谢堇衫稍稍退了半步,道,“既然是香团长喜欢的孩子,我们可不敢欺负。” 轻雅木然无语。 宠物对吧,这都直说是宠物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挺好。 轻雅稚气笑笑,能这样被宠着,感觉真的很好。 第一四七章暗生蛀虫 “那么,明副团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谢堇衫目光稍微飘了一下,不知道看向了什么,转瞬须臾,她还是笑盈盈地看向明馨。 明馨一笑,道:“给这孩子量下尺寸,然后给他做几件衣服。” “抱歉,您说几件是么?”谢堇衫微笑道,“可是我这边接到的指示,只要给这孩子做一套杂役服就好了。” 明馨笑盈盈道:“先给这孩子量了尺寸,咱们再来商量这几件的问题。” “当然,”谢堇衫笑然点头,道,“那谁,来个人,给这孩子量下尺寸。” “是。” 有侍女应声出来,拿了布帛尺,对轻雅道:“请随我到这边来。” “不行。” 明馨一挥手,道:“你们就在旁边量,我可不放心你把我们的宝宝单独带走。” “是。” 侍女不敢违逆,把轻雅带到旁边一些,当真明馨的面,小心测量。 “那么,小谢,咱们来聊聊。” 明馨盈盈一笑,道:“今年我们乐团的份额,应该余下不少。没记错的话,资金也有很大剩余。现在我要给这宝宝做几件衣服,你刚刚是什么态度?不乐意?” 谢堇衫小心地笑然应道:“不敢。只是我这里没有接到过这个命令,所以无法确认这是您自己的意愿,还是上面同意过的事。” 明馨扬眉。 谢堇衫立刻赔笑,道:“当然,您自然有权限支配这些物资。只是用在这个孩子身上,是否有些……不合适?” 明馨笑盈盈道:“小谢,他是我们乐团的小宠物,这几天,徵羽楼应该传遍了罢。” “是,”谢堇衫赔笑,道,“但是,职位上来讲,这孩子只是个杂役。” “哦。”明馨笑盈盈道,“如果我说,他每天的餐点都是香姐姐亲自安排的,这种特殊性,是否能够引起你的重视呢?” 谢堇衫小心地笑笑,道:“就算如此,规矩依然是规矩。用乐团的资源给一个杂役做衣服,是否浪费了些?” 明馨笑的明媚,道:“你这话,是否暗指我,私自决定这乐团资源的用处?” “这……” 谢堇衫微微一怔,赔笑道:“岂敢。既然是乐团份额的资源,明副团您当然有调配的权限。” 明馨笑然,道:“给这孩子,做一套杂役装,一套棉衣棉裤,还有他这套常服也要换新。要不再做个小帽子?那种毛球球的小帽子让他戴,肯定特别可爱。” 说着,明馨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堇衫犹豫着,说道:“用这么多,若是上面问起来……” “上面问起来,你自然知道怎么办。”明馨笑盈盈道,“这么些年,你不都是这么做的嘛,也应该习惯了。” 谢堇衫脸色微变,道:“明副团玩笑了。” “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吗?”明馨笑盈盈道,“还是你觉得,你做的这一切,我会不知道?” 谢堇衫立刻道:“属下兢兢业业,并无二心。” “嘛,”明馨有趣的笑道,“这个就要看,你是愿意少拿一点,给宝宝做了衣服。还是我告诉香姐姐,让你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谢堇衫不假思索道:“是,这孩子的衣衫,我会安排人手去做的。” 明馨笑盈盈道:“嗯,很聪明的决定。” “回禀谢管事,明副团。”侍女双手奉上轻雅制衣尺寸,道,“奴婢已经量好了,请二位过目。” 明馨很自然地接过尺寸,挥手让侍女下去。大概记了一下尺寸,然后把尺寸递给谢堇衫。 “按照这个尺寸,稍微做大一两指。”明馨笑盈盈道,“小孩子长得快,不适合穿太紧的衣服。” “是。”谢堇衫应声,见这孩子尺寸不大,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轻雅呆呆的,道:“要给我做好多衣服吗?” 明馨笑盈盈道:“也没有很多衣服,只是添些换洗的。你看你,每天都穿这件衣服,也没见你换过。” 轻雅呆了呆,道:“没事啊,又不脏。” 明馨怔了怔,要是不说还真没注意,这孩子衣服都没脏过,每天都干干净净的,有些稀奇。 “就算不脏,你不冷吗?”明馨笑然道,“再往后还会更冷的,这棉衣棉裤一定要穿的。对了,”明馨对谢堇衫道,“缎面要红色的,比较喜庆。” “不要。”轻雅忽然说道,“红色是女孩子穿的颜色。” 明馨好笑,道:“那这样,这里有这么多颜色,你看看喜欢哪个,挑一个。” 轻雅呆然看了看锦纱房中的色彩,呆然道:“都是女孩子用的颜色。” 明馨笑眯眯道:“女子乐坊嘛,就只有这些啦。” 轻雅想了想,道:“那还是红色吧,别的更像女孩子。” 明馨爱宠地摸摸轻雅的脑袋,道,“好啦,棉衣棉裤是穿在里面的,什么颜色都是看不到的,知道吗?” 轻雅呆呆点头,道:“外衣我可不要红色的。” 明馨笑盈盈道:“这个没关系,这里应该有杂役的料子,和你现在穿的差不多,就是麻布的。” 轻雅笑眯眯点头,道:“那还不错。” 明馨好笑,道:“本来是想给你弄个缎面的外衣……” “不要。”轻雅立刻拒绝道,“我不要女孩子的颜色。” 明馨笑眯眯地哄道:“其实没关系的,小孩子不用讲究那么多,穿什么都好看。” 轻雅摇头,道:“我可不想被别人当成是女孩子。” 明馨看着轻雅,笑容更盛,转头对谢堇衫道:“好,就这么定了,给这孩子做三套衣服,缎面衬里都要红色的,明白吗?” “是。” 谢堇衫让侍女记下,道:“都要稍微大一点尺寸,是么?” “嗯,也别大太多,一两指就够。” 明馨笑着,盈盈说道:“杂役装要快些,初四必须拿来。其他的也尽快,不过杂役装优先。” “是。” 谢堇衫敬然应声,道:“请明副团放心,我定然按时完成任务,不会耽误徵羽楼的正常活动。衣服做好后,我会安排侍女送到训练房里,您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那最好了。” 明馨笑盈盈地,偏头对轻雅道:“好啦,这里没事了,宝宝咱们回去罢。” 轻雅木然点头,跟着明馨出了锦纱房,木然往回走。 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 “明姐姐,”轻雅忽然道,“你带我出来做衣服的事,香姐姐不是点头了吗?你为什么不说?” 明馨一笑,道:“你听到啦?” “嗯。”轻雅应道。 “宝宝的耳朵真好使,这么小声都能听到。” 明馨笑盈盈道:“不过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不说,她该做什么一样都做了,没差。”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听姐姐的口气,你是在威胁她呢。” 明馨一笑,道:“对。” “这样是不好的。”轻雅呆然道。 明馨好笑,道:“没什么不好的。” 轻雅嘟着嘴,不高兴。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明馨笑了笑,带着轻雅走到回廊无人处,小歇。轻雅还是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明馨盈盈笑道,“宝宝别生气,生气了就不可爱了。” “我没有生气。”轻雅稚气地嘟着嘴,道,“我只是不高兴。” 明馨好笑,道:“因为刚刚的事?” “对。”轻雅稚气道,“你怎么可以威胁人家做事,这是不对的。” 明馨轻叹一声,笑着拉着轻雅在一旁坐下,道:“宝宝,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人才会被威胁吗?” 轻雅点点头,道:“你用职权压她。” 明馨笑了,道:“我和她平级,有什么可压她的。” 轻雅一呆,道:“可是她对你的称呼很尊敬啊。” “嗯,因为我发现了她一个秘密。”明馨好笑道,“她怕我告诉别人,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 轻雅稚气道:“什么秘密?” 明馨笑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轻雅点头。 明馨补了一句,道:“小宦也不能告诉。” 轻雅想了想,点头。 明馨仔细瞧了瞧轻雅,好笑道:“小谢她借着锦纱铺的便利,私吞了不少富裕的资源。据我所知,不少布匹被她私自拿出去变现,今年,她侵吞的金额约有上千两白银。” 轻雅惊呆了,道:“这,那,她这不是,应该算是,做坏事吧?” “对。” 明馨点头,笑然道:“乐团每年都会分到最大额度的资源,是以每年,剩余的资源都非常的多。小谢私吞的资源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乐团的资源,是以,她怕我告发她,必须帮我做事。” 轻雅呆了呆,道:“你为什么不揭发她?” “你希望我揭发她?”明馨好笑道。 轻雅点头,道:“她在做坏事,你应该揭发她,让她不要做坏事。” “然后呢?”明馨继续笑道。 轻雅呆了呆,道:“开除她,找一个不会私吞资源的人,来做这个工作。” 明馨哈哈大笑。 轻雅一呆,嘟起小嘴不高兴。 “抱歉抱歉。”明馨赶忙捧起轻雅的脸蛋,哄道:“我不是笑你。你说的没错,你说的都对。” 轻雅还是不高兴地盯着明馨。 “不过我还是很想笑,”明馨忍不住笑地说道,“你一个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她们就不明白呢。她们就是会这样私吞资源,做坏事,我也没什么办法呀。” 轻雅不悦道:“所以,你应该去揭发她。” 明馨笑盈盈地,淡淡道:“我揭发过了,我把这事告诉了香姐姐。” “是吗?”轻雅呆了呆,道:“什么时候的事?” “唔,我不记得了,或许两三年前,要么四年前?” 明馨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淡然笑道:“我只记得,我告发的时候,她那年侵吞的金额只有两百多两白银。再看现在,一千多两,也是够了。” 轻雅呆然道:“香姐姐不管吗?” 明馨笑了笑,道:“香姐姐给我的回复是,如果她干扰到徵羽楼的正常运营,或者不听话了,再开除她。其他时候,就随她去了。” 轻雅目瞪口呆了一阵,道:“为什么啊?那个人明显在做坏事啊,就这么不管了吗?” 第一四八章小宠物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说的这话,和我那时与香姐姐说的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差。” 轻雅呆了呆,一脸茫然。 明馨一笑,解释道:“曾几何时,徵羽楼花团锦簇,生意兴隆。可是如今,徒有其表。女子众多,但称得上有才有貌的,仅剩乐团之人。在这样的窘境下,会有人选择自保,也是很正常的事。而那些自保的人,也必须要保护徵羽楼,一旦徵羽楼垮了,她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也就只有这样了。” 轻雅听了,更是茫然。 明馨想了想,如是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要你做事,你会做吗?” 轻雅点头,道:“会呀。” 明馨好笑道:“如果是你不愿意做的事呢?” “我或许会做。”轻雅犹豫着,说道,“这要看我当时的心情。” 明馨笑笑,道:“如果我说,你不做就不给你工钱呢。” 轻雅惊讶道:“我又不是为了工钱才做事的,我只是想在这里听曲而已。” 明馨愣了片刻,好笑道:“如果假设,你是为了钱在做事,你不工作我就不给你钱了呢。” 轻雅想了想,道:“我好想有点明白了。有了这个把柄,她就必须为你做所有事情。而且为了她自己的好处,她也不能让徵羽楼倒闭。” 明馨笑了,道:“宝宝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轻雅呆然,道:“可是,假如我有足够的钱,就是不听话了怎么办?” 明馨盈盈一笑,道:“刚刚说过,如果这样,就开除。” 轻雅恍然,道:“总觉得这样好坏,但是听上去又很有道理。” 明馨淡然微笑,道:“怎么说呢,这样的情况还是很常见的。只是你还小,见得不多罢了。不过……你这宝宝真聪明,懂得真快。” 轻雅呆然道:“是明姐姐解释得清楚。” 明馨轻叹,淡笑道:“你真的是很聪明,我当时可是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这个违背我做事风格的事。我一直觉得,大家都该好好的,大家都不要闹,一起开心快乐的过日子,就好了。然而在事实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奈。” 轻雅微笑,道:“大叔说了,这个世上,什么人都有。你不需要去改变他们,也不需要去改变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路就好,别的都没关系的。” 明馨笑了笑,道:“小宦说得真好,只是做起来,并不容易。” 轻雅微笑,道:“还可以吧,至少我现在躲着那些个讨厌的姐姐,感觉耳边清静多了。” 明馨噗嗤笑了,道:“好吧,那就这样。你自己玩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去喽。” “嗯。”轻雅微笑。 明馨忍不住,在轻雅额头轻吻了一下,皱眉道:“嗯,晚些带你洗澡,都有些黏了。” 轻雅还没反应过来,明馨笑然离开了。 呃……嗯? 轻雅想了想刚刚的事,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好像那样是最好的选择。如此思考片刻,一阵冷风把轻雅吹回了训练房中,窝在小屋里取暖。 罢了,不要想太多旁的事,想点正常的事情就好了。 对了,比如那个原创曲。红豆的词曲没有问出来,不知道宦牧还肯不肯帮他写词呢。 轻雅呆然片刻,咦?宦牧没在附近,气息也察觉不不到。 咦? 真是奇怪了,宦牧去哪儿了? 轻雅想着,宦牧应该临时有事离开,不久就会回来。然而一连三天,宦牧都消失无踪,轻雅顿时有些心慌,坐立难安。 “宝宝,你别乱动。” 明馨仔细检查着锦纱铺送来的衣服,然后给轻雅穿上,道:“洗的香香的就要穿新衣,然后带你去前面交代明日事宜,快点穿好快点去。” 轻雅乖乖站住,呆了呆道:“宦大叔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我丢下了。” 明馨仔细地给轻雅穿戴,笑然道:“他走了正好,你这宝宝就是我们乐团的专属宝宝了。” 轻雅不悦,道:“可就算走了,他也该留给信儿,不能这么悄么声儿的走了,我会着急的。” 明馨好笑,道:“他没走,只是在做别的事。” “是么?” 轻雅嘟着嘴,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明馨捧过轻雅的脸,在脸蛋上亲亲,道:“又香又软的,真想咬上一口。” 轻雅嘟着嘴,还是不高兴。 明馨好笑,道:“放心啦,等下带你去找小宦,别嘟嘴啦。” 轻雅眼睛一亮,道:“真的?” 明馨笑然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会的。”轻雅嘟着嘴道,“水那么烫,你居然告诉我是温的,我的手指都被烫红了。” 明馨好笑道:“谁知道你以前都是拿河水洗澡的,会感冒的好不好?乖孩子就要用温水洗,你看,现在不也挺好?” 轻雅想了想,不悦道:“现在是挺好,但是,最开始的水,绝对是烫的!” 明馨忍笑道:“好啦,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嘛。第一次养孩子,总会有些失误,乖,不生气,啊。” 轻雅想了想,不生气了。 明馨笑着,继续教轻雅怎么穿新衣。 新衣比之前的衣服稍微复杂一些,穿起来很是耗时间,穿上之后,倒还挺舒服的。 尤其是,暖和。 “如何?” 明馨仔细检查着衣服是每一个线口,确保没有会扎到轻雅的线头遗漏,笑语温柔。 “我肿了。” 轻雅摇了摇身子,道:“感觉我好胖,走路都不方便,总觉得什么东西在挡着我一样。” “小谢还真是没有偷工减料,这棉衣棉裤做得很是厚实。”明馨看着圆乎乎的轻雅,好笑地说道,“宝宝,你还是稍微适应一下吧,你身子太弱,不能着凉的。” 轻雅点点头道:“感觉是暖和,就是走路真的好费劲。” “没事,习惯就好了。”明馨温柔地笑笑,道,“来,我带你去找小宦。” 轻雅点头,跟着明馨走出小屋。 天气很好,清爽适宜,也并不冷。 徵羽楼为了明日的头牌竞赛,特地歇业一日,准备赛前的彩排和杂物安排。这次有郢中乐坊的乐师到场,所有参与人员都十分小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走在路上,轻雅看着忙碌的人群,奇怪道:“姐姐,你不用去练习什么的么?” 明馨温柔笑道:“我已经练习好了,现在呢,要来照顾你。” 轻雅呆了呆,道:“练习好了?可是这几日你都在照顾我,完全没有见到你在练习啊?” 明馨好笑,伸手轻然一点轻雅鼻头,道:“我说练好了就是练好了,绝无差错。宝宝你放心,我既然敢来照顾你,就不怕有人来找我的茬。” 轻雅呆了呆,挑眉。 所以明馨果然是翘了排练来照顾他,这也太夸张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再说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他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明馨瞧了瞧轻雅,好笑道:“你别多想,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 轻雅呆然抬头,道:“姐姐,你真的没有因为我,耽误练习吧?” “没有。” 明馨应的干脆,还带着些许自负,道:“宝宝,身为副团长,就要最快速的熟悉歌曲,最快速的掌握演奏技巧,然后配合团长的指挥,细节指点各个成员的演奏。所以,只要我想,随时都有大把的时间来休息,我真的一点都不忙。” 轻雅呆然回忆了片刻,还真是。一直以来,他只见过明馨不停地穿梭于女子之中,指点她们的演奏技巧,从来没有见过她单独练习。轻雅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敬佩的感觉,原来练习还可以有这样的速度,真是了不得。 明馨温柔笑着,带着轻雅来到大堂舞台处。 此处,物什的安置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杂役,侍女,小厮,一干人众忙忙碌碌的,在管事的指挥下重新排列着场中的布置。舞台旁边,宦牧正在将已经搬运过来的乐器,按排位顺序摆放。由于这次安排的歌曲风格不同,曲目中间也会有细微的位置调整。香檀在交代着事宜,宦牧与众女子一起在仔细地听着。 少顷片刻,交代完毕。 乐团女子们各自调整,香檀走到三位师傅那边,交涉细节事宜。 轻雅特地瞅了一眼,杜未丞已经回来了,和明馨说的一样。 “小宦,来。” 明馨笑然招呼。 宦牧闻声,立刻走上前来,行礼,道:“明姑娘。” 轻雅奇怪地瞧着宦牧。宦牧已经换好杂役服,看样子也是专门梳洗过,打扮的很是精神。轻雅不高兴地噘起嘴,不满意地看着宦牧。而宦牧只是淡然笑笑,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听那些乐器调配。” 明馨好笑,道:“明日你的职责就是看门,其他事会安排侍女负责。你只要把乐器都搬过来就好,别的不归你管。” “是。” 宦牧行礼,道:“在下已将所有需要的乐器都搬至此处,若有遗漏,在下这就去拿。” 明馨大概看了一眼乐器排位,好笑道:“应该没有遗漏,若有的话,香姐姐刚刚就会提到了。” “是。”宦牧应声。 明馨盈盈笑着,一边玩着轻雅的小手,一边问道:“小宦,这几日,你都没在宿舍之中,在忙什么?” 宦牧稍顿,笑然道:“抱歉,在下处理了些私事,劳烦明姑娘照顾小雅了。” “大叔,有事就不能留个条吗?” 轻雅不悦道:“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害得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宦牧笑笑,道:“我有留条,你没看到?” 轻雅疑惑地想了想,摇头。 “不怪他,纸条在我这里。”明馨笑盈盈道,“我原想着,宝宝看不到你,也就把你忘了。没想到这孩子实诚的很,见不到你就着急,真是有趣的很。” 宦牧笑笑,道:“稚子无知,还请明姑娘莫要怪罪。” “我怎么会怪罪宝宝呢,瞧这可爱模样,让人无法生气呢。”明馨宠爱地捏捏轻雅的脸蛋,笑了笑,忽然严肃道,“不过小宦,你私自闯入花蕊姑娘的故居,四处查找她的旧物,却是为何?” 第一四九章笑颜以报 “这个……” 宦牧一怔,犹豫道:“在下查找这些,情非得已,还请明姑娘谅解。” “理由?” 明馨微笑。 宦牧皱眉沉吟,默然不语。 明馨盈盈一笑,道:“说实话,我没兴趣知道是什么理由。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告诉你。身为我乐团杂役,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给乐团带来影响。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该小心一点。” 宦牧行礼,道:“万分抱歉。” “而且以你的武功,想要暗中探查徵羽楼,我们这些人应该也察觉不到。”明馨笑盈盈道,“可是,居然有乐团之外的人,向香姐姐提及了此事,你说,我该怎么办?” 宦牧惶然行礼,道:“在下万分抱歉,当真……万分抱歉。” “你用不着道歉,反正道歉也没什么用。” 明馨笑盈盈道:“我知道,你和宝宝都是带着目的来到我徵羽楼的。无论是寻回忆还是学乐律,只要你们不捣乱,我们可以假装无视。不过呢,这次有人直接告到了香姐姐那里,让香姐姐十分的不愉快。你明白吗?” 宦牧行礼,道:“万分抱歉,在下这就去善后,不让香姑娘和明姑娘挂怀。” “嗯,你很聪明。” 明馨笑盈盈道:“既然聪明,就不要妄做傻事。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相信你比我清楚。不过什么人该信任,什么人不该信任,你自己掂量。” 宦牧应道:“是,多谢明姑娘警示。” 明馨笑了笑,道:“好,那这件事就这样。我来带你们去看下守门的位置……” “馨儿,你过来下。” 那边,香檀忽然出声唤道 明馨怔然笑笑,道:“香姐姐,我正要带他们去说明日的注意事项。” “我已经告诉小宦了,让他告诉小雅就好。”香檀淡笑认真道,“你过来,有正事与你说。” “就来。” 明馨不悦地抿了下嘴,不舍地捏捏轻雅的小脸,道:“宝宝,等下你跟着小宦,要乖乖听话,不要乱跑。谁欺负你了就来找姐姐,姐姐帮你出气。等下还有零食,记得过来找姐姐……” “馨儿!” 香檀皱眉了。 “来了来了。” 明馨应声,在轻雅额头轻吻了一下,这才满意而不舍地离去。 轻雅怔然呆了呆,伸手摸摸额头,道:“都是口水。” 宦牧好笑,道:“看来,明姑娘很喜欢你。” “我能看得出来。”轻雅呆然点头,道,“大叔,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她就像对待宠物一般养着我,喂食喂水洗澡穿衣,把我照顾的可好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被宠过呢。” 宦牧笑笑,道:“看你的样子,应该很高兴罢。” 轻雅点点头,稚气道:“我是很高兴,就是觉得有些不安。” 宦牧笑笑,道:“明姑娘人很好,她不会害你的。”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害我,可是还是觉得怪怪的。”轻雅不悦,道,“她对我这么好,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就跟宠物一样,光吃光睡不干活。不高兴。” 宦牧笑笑,道:“你别不高兴,明姑娘会难过的。” 轻雅不悦,道:“我什么都没做,她肯定也会不高兴的。” 宦牧真的笑了,轻叹一声,认真道:“小雅,你听我说。你受了旁人恩惠,知道报答,是好事。不过这个报答,并非一定是要做一件事。” 轻雅呆了呆,道:“那要怎么报答?” 宦牧笑笑,道:“明姑娘希望你好好的,那你好好的就好。” “哈?” 轻雅完全没听懂。 宦牧轻叹,笑然解释道:“就是说,明姑娘希望你能开心地在这里生活,那你就要开心些。她看到你开心了,她也会开心的。” “哈?”轻雅呆然道,“就这么简单?” 宦牧好笑道:“事情复杂了你嫌麻烦,事情简单了你又觉得不可思议,你到底想怎样?” 轻雅呆了呆,道:“当然会觉得不可思议好不?明姐姐那么宠我,我居然什么都不用做吗?那样太不公平了。” 宦牧好笑,道:“那就这样,以后你看到明姑娘,就对她笑,不要跟她发脾气,如何?” 轻雅呆了呆,道:“还是感觉没做什么。” 宦牧目光一瞥,笑然道:“明姑娘看过来了,你对她笑个试试。” 轻雅转头看过去,对上明馨的目光,绽颜露出大大的笑容。 明馨见了,顿时笑了,回神继续谈话的时候,依然带着满满的笑意。 “如何?”宦牧笑笑,道,“你看,你只是一个笑容,明姑娘就会很开心。” 轻雅怔然未应。 “小雅?” 宦牧奇怪地唤道。 轻雅怔然回神,道:“哇,我从来都不知道,明姐姐笑起来这么漂亮,真是太漂亮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看着漂亮姑娘犯花痴。” 宦牧好笑,道:“来,带你去前堂门口看看,还要给你讲下明日的注意事项。” 轻雅呆然点头,跟着宦牧往门口,忽然呆呆地说道:“我忽然明白了,明姐姐希望我开心,所以我只要开心,她就会高兴了。” 宦牧笑笑,道:“嗯,就是这样。” 轻雅忽然又道:“那,大叔,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可不能死。” 宦牧一怔,好笑道:“我不会死,我答应过燚前辈要保护你。都说过好几次了,记得吗?” “记得。”轻雅呆然点头,道:“不过我也记得,大叔你总是不想好好活着,一直说着很古怪的话,我不喜欢听。” 宦牧淡淡看着轻雅,笑了笑,道:“好,我会好好活着。” 轻雅抬头看着宦牧,道:“你说的哦。” 宦牧笑笑,道:“我说的话,必然算数。” “嗯!”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 所谓要守门的地方,就是之前他们来过的,那个排位架子处的门。当然,他们不是在架子这边的守,而是在外面守。穿过这个门,前堂,又是另一番景象。 简单朴素的装潢,几个精致的茶座,无人,但依旧有清茶飘香。 “小雅,我来告诉你明日要做之事。”宦牧在脑袋里梳理了一下听到规定,说道,“简单的说,明日我们就要在这里站着,阻拦所有想要进去的人,不让他们进去。” “坐着可以吗?” 轻雅有趣地打量着旁边放置的花梨木椅子,上面的水波纹好好看,好像会流动一样。 宦牧怔了怔,笑然道:“你坐着可以,而且最好坐远一点。到时候可能会很挤,别伤到你。我主要负责守门,你在那边看着就好。” 轻雅奇怪地说道:“这意思是不是说,大叔你守门就好了,我只是过来看着你守门的?” 宦牧笑然,道:“可以这么说。” 轻雅不悦,道:“是不是代表着,我没什么用,大叔干活我充数就好?” “不是。” 宦牧淡淡吐出两个字,没有多说一个字。 轻雅一屁股坐在花梨木椅子上,呆然看着宦牧道:“什么不是,大叔你就不能把话说完吗?” 宦牧轻叹,道:“小雅,不能什么事都要我说了你才能知道。你自己猜下,他们为什么把你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轻雅怔了怔,道:“我知道啊,不就是让官乐坊的乐师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九皇子么。” 宦牧一笑,他还真是不傻。 “但是就算看了也不知道吧,九皇子没人见过。”轻雅呆呆道。 宦牧好笑,道:“他们并不知道此事,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轻雅呆然点头,道:“可是就算这样,把我安排在别处也可以啊。干嘛非要给我找一个不需要我做,光过来充数的工作,不高兴。” 宦牧好笑,道:“这是为了,让外面的陌生人都看到你在这里。” 轻雅不懂。 宦牧笑然解释,道:“徵羽楼让陌生人证明你在这里,就是让旁人知道,你是徵羽楼找到的。万一你被旁人拿去抢先邀功,她们也有个说法。” 轻雅呆然,道:“这不就好像是把宝贝展览,等着人家来偷么。” “不,你忘了,那天有郢中乐坊的乐师在场。”宦牧好笑道,“有官乐坊的人在,旁人就会明白,此事官乐坊已经知晓。如果再要惹事,就相当于惹了官乐坊。一般人是不敢跟官家对着干的,所以这么一来,反而没事。” “原来如此。”轻雅愕然,道:“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宦牧好笑,道:“这点不算什么,你只要知道就好了。” 轻雅撇嘴,完全不想知道。 反正,谁敢说他是九皇子,他就敢跟谁急! 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才不要是什么九皇子! “对了大叔,”轻雅呆然道,“你这几天,去找东西了对吧?” 宦牧笑笑,道:“对。” 轻雅好奇道:“找到谱子没有?” “没有。”宦牧轻叹,笑然道,“她的房间里,只有许久未动的衣服和首饰,还有积累了二十余年的灰烬。对了,我还看到一把琴,不过那琴疏于保养,琴弦俱断,琴身也裂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谱子留下。” 轻雅呆了呆,叹道:“好可惜啊。” 宦牧笑笑,道:“想来也是吧。她的琴谱除了给我的那个,全都放在她身上带着。那一次大火,把她和她的谱子,都烧为灰烬了。虽然有些冒犯,我还在她的骨灰盅里找过,可惜什么都没有留下。” 轻雅无奈道:“这样的话,就真没办法知道词曲是啥样的了,好可惜哦。” 宦牧一愣,好笑道:“那是她写给我的曲子,为何你会如此失落。” “当然会失落了。”轻雅蔫蔫道,“这下好了,学了半首曲子就够讨厌的了,现在还没办法让你帮我写词了,不高兴。” 宦牧笑笑,道:“谁说我不帮你写词了?” “不是说好的嘛,我帮你问出红豆词曲,你帮我写词。”轻雅不高兴,道,“现在红豆确认失传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写词。” 宦牧好笑,道:“你记错了。我是让你帮我问个结果,不是非要问到词曲。失传也是一种结果,明白吗?” “那算什么结果,我不接受。”轻雅又嘟起嘴来。 第一五〇章鸳鸯予旧 宦牧轻叹,幽幽道:“这个结果就是说,不要在执著于过去那些已经不存在的事,好好过接下来的生活就好。” 轻雅古怪地看了宦牧一眼,道:“真难相信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就你最恋旧。” 宦牧好笑,道:“好了,这个曲子的事就算了。我想想词的事,有空了帮你写个,不行再改。” 轻雅仔细瞧着宦牧,道:“其实你不是这么想的,对吧?” 宦牧微笑,道:“放下也要慢慢来,放心,我不会再提了。” 轻雅勉强点点头,宦牧想把这些事放在心中慢慢烂掉,他也不能怎么样。 “宦公子。” 乔俏媚从大堂走了过来,瞧着宦牧,盈盈一笑。 宦牧微微皱了下眉,笑然道:“乔姑娘。” “叫我媚儿就好。” 乔俏媚娇羞笑然,道:“公子,我今日的练习已经结束了,咱们还要去哪里找东西吗?” 宦牧平静看着乔俏媚,默然不语。 “嗯?” 乔俏媚一无所知,俏然微笑。 宦牧淡然笑道:“乔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的吗?” 乔俏媚怔了怔,不解道:“公子何须待我如此生疏,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宦牧淡然道:“我找花蕊姑娘旧物之事,只有你知道,为何,香团长也知道了此事?” 乔俏媚脸色一变,道:“不是我……我没有跟香团长说过此事。我只是,我只是好奇花蕊姑娘,所以特地去问过香团长,关于花蕊姑娘的事。你的事,我真的没有说过。” “是么?” 宦牧淡淡说着,并不相信。 “公子,你当信我。” 乔俏媚慌张道:“在这徵羽楼中,花蕊姑娘是个禁忌,任何人都不可触碰的禁忌。我陪你去寻,已经是冒犯了禁忌。如此,我为何又要跟旁人说?这不是连我一起,都要被赶出去嘛。” 宦牧想了想,道:“的确如此。” “公子,请你信我。”乔俏媚慌张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 宦牧笑笑,道:“如此说来,那香姑娘还真是了得。仅凭如此细节,便可推断出此后诸事。” 乔俏媚依旧慌张地看着宦牧。 宦牧笑笑,柔下声音,道:“抱歉,乔姑娘,我不该误会你。” 乔俏媚咬着嘴唇,道:“是嘛?那为何你待我,还是如此生疏?” 宦牧轻叹一声,淡笑道:“乔姑娘,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心里没有旁人的位置。我不想冒犯,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着实心有所属。” “即便,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么?” 乔俏媚无奈地小声说着,泪水已经浸润了眼眶。 宦牧笑笑,道:“她死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事,我早就想明白了。” 乔俏媚努力平静着心情,深吸了一口气,道:“宦公子,既然如此,我也实说了罢。在你身边,我很开心。从来没有人会帮我,也从来没有人会鼓励我,只有你,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无聊。” 宦牧笑笑,只是听着。 “我知道你心有所属,也知道我比不上她,但是我却没办法放下。”乔俏媚无奈笑笑,道,“宦公子,我只想要你一个称呼,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心意,除此之外,我不需要任何承诺。我只想在这空荡荡的徵羽楼里,找一个能让我安心的依靠,可以吗?” 宦牧笑笑,道:“乔姑娘,你没必要把自己看的那么贱。或许属于你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只要耐心等待,他总会出现的。” 乔俏媚一愣,惨然笑笑,道:“公子,请不要用江湖人的眼光,度量我世俗中的女子。属于我的那个人?呵呵,真是太可笑了。自从我拿到那个牌子开始,我就知道,我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商品,你懂吗?” 宦牧哑口无言。 他怎么会不知道,在这里的女子,都是相似相同的下场。 乔俏媚轻叹,笑笑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对公子来讲很不公平,但是,我会想尽办法弥补。只希望,公子能给我一个依靠感觉,好吗?” 宦牧可怜地看看乔俏媚,道:“媚儿……” 乔俏媚眼睛一亮,道:“宦公子。” 宦牧轻叹,道:“媚儿,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知道徒添心伤。” 乔俏媚笑了笑,道:“已经伤到麻木了,再多些也无所谓。” 宦牧可怜地看着乔俏媚。 “对了。” 乔俏媚从怀里拿出自己亲手绣的鸳鸯香囊,犹豫着,递给宦牧,道:“我看,你好像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可我还是绣了。给你。” 宦牧未接,道:“给我?” 乔俏媚娇羞点头,道:“嗯。你放心。里面的香料很少,味道不是很冲。而且,我也买不起更多的香料了。” 宦牧笑笑,道:“如果我不接,怕你伤心。可是我接了,这也不能代表什么。” “当然,这我知道。”乔俏媚一脸期待地望着宦牧,道,“这个没有绣名字,所有的针脚我都是用尺子度量的,没有人会看出来是我绣的。你拿着,这个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你甚至可以说,这个是你在楼中捡到的。” 宦牧怔了怔,只好接下,道:“你真是费心了。” 乔俏媚见宦牧拿了,心中藏不住的欣喜,道:“毕竟是我的任性,却要公子来迁就,着实不妥。还希望我做的这一切,不会让公子为难。” 宦牧笑笑,道:“如此,你我就算是普通朋友,如何?” 乔俏媚欣然点头,道:“好,多谢公子了。”看着宦牧,乔俏媚脸上一红,小声说了句“告辞。”便忽然地跑走了。 真是个害羞的姑娘。 宦牧笑了笑,看着香囊,发了呆。 “所以说,”轻雅缩在椅子上,木然道,“乔姐姐居然一点都没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在这里也算是显眼位置吗?” 宦牧笑笑,道:“你身材娇小,目标太小,还能怪谁?” “什么呀,没看到我今天都肿了么,这目标还小啊!” 轻雅艰难地活动了下胳膊腿脚,还是放弃了,呆然看着宦牧手里的东西,忽然道:“又是鸳鸯。这东西好像很流行呢,女孩子总喜欢送鸳鸯。” 宦牧意外地瞧了一眼轻雅,道:“你知道这个?” 轻雅点头,道:“我以前也收到过,芊芊给的,不过我还回去了。” 宦牧好笑,道:“你还回去了?她没生气?” “生气了啊。”轻雅想起来还莫名其妙,道,“而且,那我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打,好痛呢。” 宦牧笑笑,道:“我想也是。” 轻雅茫然,道:“为什么啊,这很正常吗?” 宦牧看着轻雅,忍笑道:“小雅,你不知道鸳鸯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轻雅呆然,道:“我问了芊芊,可是她没有说。只是说是夏姨做的绣活,拿给我们俩玩的。” 宦牧温柔一笑,道:“鸳鸯,代表着成双入对,就是男女之间彼此爱慕的意思。鸳鸯一般会成双结对的出游,也就预示着男女之间会一直在一起。” 轻雅呆了呆,道:“比如你和那个花蕊姑娘?” 宦牧笑笑,道:“对。” 轻雅想了想,道:“啊……早知道我就不那么还给芊芊了。” 宦牧好笑,道:“后悔了?” “后悔了。” 轻雅认真道:“早知道我就应该跟她好好说,不,我一开始就不该要这个东西。哎呀,”轻雅后知后觉道,“当初嬛姨是那个意思,我怎么就没懂呢,难怪芊芊会生气。” 宦牧怔了怔,道:“你不喜欢她吗?” “喜欢,可是我只喜欢她漂亮啊。”轻雅稚气道,“如果要我跟她一直在一起的话,我会发疯的。大叔你可不知道,她有多烦人。” 宦牧笑笑,道:“但是我看,她很喜欢你。” “我知道啊,她喜欢我帮她伴奏练舞。”轻雅稚气道,“不过,她应该也不会想跟我在一起。她每次都数落我的不是,看起来,她应该很讨厌跟我在一起吧。” 宦牧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该说这孩子傻还是聪明? 或许,在这个孩子眼中,世界就是这样的单纯直白。 宦牧轻然叹息,没说什么。 轻雅越过门口看着里面的练习,稚气道:“她们还在练习啊,真有耐心。一模一样的曲子,我听了这么多遍,都烦了。” 宦牧笑笑,道:“估计明日演出完后,会有一阵听不到这曲子的。” 轻雅点头,道:“希望如此。” 悠悠一缕冬风过,一抹寒凉一抹愁。 转眼,是头牌竞选当日。 外面天色晦暗,大堂里面已经忙碌了起来。 轻雅迷糊着眼睛,晃晃悠悠地跟着宦牧走到前堂入门处,瞌睡的很。呆呆坐到椅子上休息,轻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迷茫地看着精神抖擞的宦牧,一偏头。 “大叔,你不困吗?” 轻雅又打了一个哈欠,道:“这才卯时初刻,居然就开始准备了,我都没睡醒呢。” 宦牧笑笑,道:“你先休息吧,巳时才正式开始,现在还不急。” 轻雅迷茫地怔了怔,道:“巳时?不是申时吗?” 宦牧笑笑,道:“你说的是营业时辰,我说的是头牌竞选的时辰。” 轻雅茫然了一阵,恍然惊讶道:“哎!居然时辰不一样吗?我一直以为是一个时辰呢。” “怎么可能。”宦牧好笑,道,“按理来讲,头牌竞选会请一些城中的贵宾来评选。而这些贵宾,绝对不会在晚上来这种地方。所以,头牌竞选都是安排在白天的。” 轻雅呆了呆,道:“那,下午还有营业么?” “有。”宦牧笑笑,道,“新选出来的头牌,会在下午营业时分演出,看看能不能卖掉。” 轻雅怔了怔,道:“卖掉?” “你没听错。”宦牧笑笑。 轻雅清醒了片刻,道:“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宦牧笑笑,道:“这事,也看姻缘吧,不能一概而论。” 一股异样而熟悉的气息触碰过来。 轻雅惊然,迅速一挥袖,用自然之气打退了那个气息,小心地缩在椅子上,惶恐地左右看看。 宦牧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 第一五一章仅听一曲 “刚刚那人气息离得太近,吓我一跳。” 轻雅不高兴地蜷缩在椅子上,看到宦牧不解的表情,解释道:“就是之前那个人啊,喜欢在房顶上偷听的那个人。” “他又来了?”宦牧放出小心试探,皱眉道,“你好敏感,我这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轻雅呆了呆,偏头道:“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个气息被我打退了。” 宦牧顿时皱眉,道:“你没事吧?” 轻雅奇怪道:“我没事,这个不动内力的。我用自然之气打了他的气,他伤不到我。” 宦牧皱眉,伸手抓住轻雅的手腕,仔细试探这轻雅的气息。稍待片刻,宦牧确认轻雅的确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轻雅有趣地看了看宦牧,好笑道:“大叔,我真的没事。我又不是傻子,难受了我肯定会说的。” “这我知道,”宦牧笑笑,道,“只怕有些事,难受到说的时候,就晚了。还是提前小心些好。” 轻雅呆了呆,道:“会这样吗?” “偶尔会,所以还是小心些好。”宦牧笑笑,道,“你别嫌我烦,人在江湖,不得不多注意这些事,以免小命不保。” 轻雅一怔,微笑道:“不会啦,大叔最好了,我知道的。”说着,轻轻一叹,“能有耐心给我解释这些东西,就足够好了。” “嗯?”宦牧怔了怔,道,“你大点声说,我没听到。” “没什么,”轻雅打了个哈欠,道,“我眯一会儿,等下叫我。” “……好。” 宦牧笑着应声。 轻雅很快进入回笼觉,稚气酣然。 不觉一笑。 悄然,旭日东升。 房妍婳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贵宾。 轻雅与宦牧站在门的两侧,默然无声。 不多时,众宾客陆续而至。 房妍婳笑颜迎客,让众宾客随着接待侍女,进入大堂落座。乐师江离铭故意走在最后,假装不经意地,在轻雅面前顿了一下。 “房姑娘,你们这的杂役可是越来越有趣了。”江离铭淡淡道,“一个小孩子,居然还装模作样地背了个琴。” 房妍婳笑然应道:“江大人真是说笑了。我们这的杂役都是寻常人,唯有这孩子特别些。您别看他背着琴,他也会弹琴呢。” “是么?”江离铭低头看着轻雅,道,“孩子,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轻雅撇开头,不乐意。 “呦嗬,还挺有脾气。”江离铭扬眉,淡淡道,“房姑娘也真是聪慧。就这孩子的脾气,想必,也不会让那些粗俗莽夫,闯入这大堂之中了罢。” “自然不会。”房妍婳盈盈一笑,抬手一礼,道,“大人请。” 江离铭信步走入大堂之中,向房妍婳暗暗点了下头。 房妍婳回以点头,吩咐宦牧道:“你们在这里看着,别让旁人进来了。任何人,都不可以。” “是。” 宦牧应声,礼貌行礼。 房妍婳笑笑,也进到大堂之中。 轻雅见人都进去了,外面也没人过来,笑然道:“大叔快过来。从我这边看,能看到舞台呢。” “不了。”宦牧笑笑,道,“演出你看就好了,我还是看着宾客这边,比较安心。” “为什么?”轻雅呆然道,“反正都要傻站到演出结束,干嘛不趁机看演出呢?哎呀,这进门只有个门框,没有大门,还真是有趣呢。” 宦牧笑笑,解释道:“徵羽楼的人,多是女子。若是闹事,也闹不起什么事端来。但是今日,来的这些宾客之中,有人带了习武的护卫。倘若有人闹事,必定是这些习武之人。所以,我还是看着这些习武人士,会比较放心。” 轻雅怔了怔,探头望了一眼,对宦牧道:“没必要吧,那些人都没你武功高,能闹起什么事?” 宦牧笑笑,道:“闹事,无所谓武功高不高。周围都是白丁,杀人,只要一招。” 轻雅一呆。 “这个距离,我若想出手救人,就必定会暴露武功。”宦牧认真,道,“在这种小事上暴露武功,有些无聊。所以,还是密切关注每个人的动态,防患于未然,比较恰当。” 轻雅呆然看着宦牧,忽然笑眯眯的。 宦牧一顿,笑道:“怎么了?” 轻雅摇头,笑眯眯道:“大叔果然是个好人。都没有人要你保护他们,你还是会保护你看到的人,就像那时候对我一样。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杀手,可是你还是救了第一次遇到的我。” 宦牧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轻雅说的是什么,笑笑,道:“那是你没见过三十年前的我。” 轻雅呆了呆,道:“不一样吗?” “不一样……很不一样。” 宦牧回忆地笑笑,抬眼打量着这前堂大厅,道:“若是三十年前的我,会想着先在这边的承重柱上切一斜刀,让这边的承重柱慢慢垮下倾斜。然后在大门这边点上发烟艾草,制造混乱。待里面的人慌乱之后,自然会从后门逃离。所以我只要在后门等着,便可截杀所有逃离之人。” 轻雅目瞪口呆,道:“为什么他们不从前门走?” 宦牧一笑道:“这边的墙是密封的隔音墙,只有咱们现在所站的门口是通畅的。如果只能看到有烟从这边进来,常人会下意识的认为这边有火灾,或者是其他危险状况,所以不会贸然从这边逃脱。外加这边的承重墙倒塌之后,会发出让人恐怖的声音,旁人更不可能想到要从这边逃逸,只会往反方向而去。”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后面也有窗户啊,人家跳窗怎么办?” “小雅,你没注意过么?北侧墙上的开窗大小,只能勉强通过一个人,除非按顺序通过,否则不可能从窗子出去。”宦牧笑笑,道,“这些都是散客,并非训练有素的兵士,他们在慌张的时候,只会无序的拥挤。是以若有一个人想从窗子出去,就必然有第二个人同时想出去,两人拥挤,窗子便出不去人。所以他们若要出来,必然会从门走。” 轻雅想了想,道:“若是我的话,会选择轻功上房,揭瓦而去。” “这楼有六层楼高,就算是轻功,也要费点力气。”宦牧轻笑,道,“要知道房屋倒塌之时,里面会有无序落下的杂物混乱的气流波动,你想控制轻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轻雅呆了呆,又想了想,道:“大叔,你好坏哦。” “还好。”宦牧笑笑,目光缓缓犀利,道,“刚刚我说的是一个人的情况。若是还能有几个帮手,不需要破坏建筑物,我可以指挥他们直接清剿走人,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轻雅呆然道:“大叔,你的眼神好可怕。” 宦牧怔了怔,柔和了目光,道:“如何,是不是很不一样?” 轻雅点头,道:“不过,听大叔说了,心里反而舒坦了些。” 宦牧好笑道:“你听我讲杀人,心里会舒坦?” “对呀。”轻雅微笑,道,“知道了怎么杀人,就可以想办法自保。比如我们站在这里,就可以防止有人破坏承重柱,阻止杀人啦。” 宦牧一呆,这孩子,真是好得让人惊讶。 轻雅想了想,笑眯眯道:“说实话,听她们练习,我都听腻了。可是现在的真的要表演了,我却还想跑到里面去看。不过,现在听了大叔的话,我就不想进去了。站在这里,离门近点,不仅方便自己逃命,也方便他们逃命,挺好。” 看着轻雅稚气的笑容,宦牧有些无地自容。 这孩子吃过苦,却还能保持着这么纯粹的心境,真是万分不易。比起曾经杀戮无数的自己,这个孩子就好像干净的仙泉,清澈而透明。 “开始了!” 轻雅小声欢呼着,小心地指指大堂里面。 “你看就好了。” 宦牧淡然一笑。 外面没有来者,所以他可以专心注意里面的人群,莫要有人惹了事端。 大堂之中,舞台之上。 阳涟率先登台,立于舞台正中,盈盈行礼。阳涟不似往日常服,她身着一席盛装衣裙,浓妆艳抹,亭亭玉立。只是刚刚上台亮相,台下便是一片赞叹。 “哇,好漂亮哦。” 轻雅打量着阳涟,忍不住赞叹道:“如果不听她唱歌的话,感觉还挺不错的。” 宦牧动也未动,立于门畔淡笑道:“别这么早下结论,她还没唱呢。” 轻雅撇嘴摇头,道:“我可不觉得她能唱的多好听……哇。” 乐声起,歌者唱曰: 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此曲由阳涟唱出,歌声清亮,声声动人,很是好听。 轻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错觉一般。 怎么感觉阳涟的音色都变了?不不,那不是重点。为什么阳涟居然唱在了调上?也不是这么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阳涟可以唱得这么好听?这应该是不可能事件啊! 宦牧笑笑,道:“我偶尔路过了一次歌属训练房,听到她唱得很好听。” 轻雅惊讶道:“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宦牧好笑,道:“或许,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首唱的好听的歌罢。毕竟,我也听过她试唱其他曲目,的确难听得要死。” 轻雅怔了怔,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呢。” “因为你总是呆在乐团的训练房里,都没出去看过。”宦牧笑然道。 轻雅呆然,道:“可是,明姐姐都说了不要乱跑。而且,”轻雅别扭的撇撇嘴,道,“我也不想和她们见面。她们好凶的,都不能好好说话。” 宦牧笑笑,道:“我也没有跟她们见面,只是路过门口的时候稍微停了停,听听她们的状况罢了。” 轻雅不悦道:“早知道我也去听了。” “嘘,”宦牧提醒道,“要点评了。” 第一五二章歌属头牌 轻雅闭嘴,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缩了回来,有点别扭。果然站在这边也挺麻烦的,看得到舞台,却看不到听众的位置。要不是宦牧提醒,都不能及时知道有人要说话。 阳涟依然站在台上,面露骄傲的微笑。 江离铭轻咳一声,道:“这位姑娘,你随便说句话来听。” “是。”阳涟盈盈一礼,道,“小女子乃是排名二牌的歌女,名为阳涟。” “好,行了。” 江离铭点头,转头对站在身旁的房妍婳道,“你这徵羽楼内,怎么只剩下这种货色了?” 房妍婳立刻赔笑,道:“江大人,阳涟可是我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了,您还有哪儿不满意么?” “当然有。” 江离铭淡淡道:“歌女,你知道什么叫歌女么?长得好看是一回事,歌也唱得要好听。这唱的是什么?李太白的北风行,就给我唱成这样?你们真的用心了么?” 房妍婳笑然道:“江大人莫要太过严苛,我们这民间女子乐坊,怎么能比得上郢中乐坊的歌伎呢?您说是不是。” 江离铭顿了顿,淡笑,道:“房姑娘说的有理。对你这民乐坊的姑娘,的确是有些严苛了。” 房妍婳盈盈一笑,道:“那么,可否请江大人降低下标准,夸夸我们的阳涟姑娘呢?” 江离铭点头,评价道:“样貌不错,唱的太水。若不是乐团一直旋宫跟着,这调能跑十万八千里去。当然,这水平,作为徵羽楼的头牌,也算不错了。” “多谢江大人。” 阳涟赶忙行礼,笑得比吃了蜜还甜。 宦牧闻言顿时皱眉,忍不住探头望了下舞台那边。果然,正在候场的乔俏媚听闻此事,脸色煞白。宦牧想说些什么安抚她的心情,又怕惊扰到她。犹豫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 “江大人,若论歌喉,我们这还有更好的呢。” 房妍婳一边挥手示意阳涟退下,一边与江离铭说道:“下面出场的这位歌女,可是厉害。那声音,估计您听一遍,就忘不掉了。” “哦?”江离铭淡笑,道,“还有这种人?” “当然有了。”房妍婳挥手让乔俏媚上台,道,“您可不知道,这位女子在我们这里,一直被姐妹们称为小仙女呢。” 乔俏媚登台,整个人都在发抖,踩在舞台上都是飘的。她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打扮,盈盈一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江离铭看了一眼,道:“不错,虽然长得没有刚才那位艳丽夺目,也算是素雅可人了。” 乔俏媚听到自己被夸奖,心中稳了几分。 “哎哟,江大人可是好眼力。”房妍婳立刻捧道,“这位姑娘,可是歌唱得也好听呢。” 江离铭点头,道:“如此,唱来听听。” 乐声起。 乔俏媚忍不住瞄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正好撞上宦牧暖心看过来的目光。乔俏媚心中顿时一暖,心中莫名就安定了下来,微微轻叹,开口唱词。 歌声扬。 高音处,一鸣惊人。 和声清丽优雅,也是动听。 “她们什么时候换的和声?” 轻雅看向舞台,这才发现,唱和声的人换成了两位姑娘,站在左边的是明馨,右边的不认识。 宦牧笑笑,道:“早就换了。毕竟女子乐坊,是不允许男子出演的。” 轻雅呆了呆,道:“说起来,我好像都没见过乔姐姐来合练。” 宦牧笑笑,道:“嗯,因为这个不是重点曲目,所以和声只是试唱了,没有与乐团合练。不过昨天彩排的时候,她们合了一遍这首歌,你没注意么?” 轻雅回忆了片刻,道:“哦我想起来了,她们是唱了一遍。不过完全没听到另一个人的声,只听到明姐姐的声了。” 宦牧笑笑,道:“和声就应当那样,不能抢了主旋律的特色。我唱的时候,她们就是这般告诉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人的声音不够明显,唱的好差。”轻雅稚声说着,听了一阵,道:“你听,还不如只有明姐姐一人唱和声呢,那边那人的声音一直在飘。” 宦牧不懂,不予评价。 歌唱罢,曲音收。 乔俏媚望向门口,嫣然一笑,垂目看着无人的地面。 “这可真是让人惊讶,没想到民乐坊还能有这等唱功的歌伎。” 江离铭毫不掩饰地赞许,道:“如此声音入耳难忘,如此佳人惹人怜惜。不错,相当的不错。” 房妍婳立刻微笑,道:“看来江大人,是很喜欢这位姑娘的声音啊。” 江离铭淡笑点头,道:“有如此唱功之人并不多见,能在徵羽楼中见到一位,惊为天人。不愧是小仙女,的确是小仙女。” 乔俏媚笑然,盈盈一礼,道:“多谢江大人。” “那,”房妍婳小心地试探道,“江大人看,我们这位姑娘,是否有进入官乐坊的水平呢?” 此言一出,气氛微妙地紧张起来。 江离铭毫不犹豫地淡然笑道:“水平是够,不过这音色太过特色,不适合官乐坊的合唱。我看,那边唱和声的女子,倒是不错。” 说着,江离铭仔细打量着明馨,赞许地点点头。 房妍婳轻笑,道:“那,江大人看……” “不必多言,我明白你的意思。”江离铭伸手一指明馨,道,“你,来我官乐坊当歌女。” 明馨一怔,盈盈笑道:“多谢江大人的好意。不过小女子并非歌属之人,也无心做歌属之事,是以,还请江大人收回成命。” “女子,就应当唱个歌跳个舞的,在乐属作甚?”江离铭不耐烦道,“反正你的琵琶演奏也就一般,不如转行唱曲,比你在乐属好上百倍。” 明馨闻言,笑意顿时消失,冷冷道:“旁边这位妹妹是歌属之人,您不找她加入,却要找乐属之人加入,岂不怪哉?” “你旁边那个,全程没有一个音唱稳,明显就是凑数之人,我要她作甚?”江离铭有趣地打量着明馨,淡笑道,“姑娘,你真的很厉害,转眼就变了个音色。我对你,当真很有兴趣。” 明馨冷淡道:“抱歉,小女子以为,官乐坊不对我的胃口,我宁愿在这徵羽楼中,继续弹我的琵琶,也不会去官乐坊唱曲的。” 江离铭一愣。 房妍婳赶忙陪笑道:“还请江大人莫要见怪。这是我乐团副团长,平日里最不喜卖弄歌喉,是以出言冲撞了大人,还请莫要怪罪。” 江离铭淡笑,道:“乐团副团?她若要凭姿色歌喉,恐怕连这郢中花魁一位,都能轻易收入囊中。如此,又何必去做什么乐手?” 明馨冷淡地瞧了江离铭一眼,没有多言半分,直接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抱起琵琶。 江离铭大为意外,淡笑道:“这有才华的女子脾气也大,若是进了官家乐坊不受管束,也是麻烦。罢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罢。虽然我个人并不看好这女子乐团,可谁让你们名气大呢。就这样罢!” 房妍婳笑笑,道:“既然如此,还请江大人明示,这徵羽楼头牌一位,谁更合适?” 江离铭一怔,道:“怎么,难道就这两人参选么?” 房妍婳盈盈笑着,说道:“哎呀,江大人呀,实在抱歉。这年末了,也没剩下太多姑娘,只有这些了。舞属乐属,也是这般状况呢。” “如此也罢,谁让房姑娘的徵羽楼生意兴隆呢。”江离铭点头,道:“你再把上一个叫出来我看看,有点忘了。” “是。” 房妍婳应声,让闲杂人等离开舞台,只留下阳涟和乔俏媚站在舞台之上。 二者相较,优劣立显。 “嗯,我还是坚持我的决定,让第一位姑娘当选头牌。” 江离铭说着,解释道:“徵羽楼的头牌,歌喉其次,样貌优先。相较之下,自然是第一位姑娘美艳动人些,第二位太素了。而且,第一位姑娘站在台上,落落大方,第二位姑娘就稍嫌瑟缩,犹豫不决。在这里演出,没有一个自信的心,唱得再好,都没用。所以,徵羽楼的歌属头牌,就是这第一位姑娘了。” 阳涟欢喜心中,笑然道:“多谢江大人。” “多谢江大人。”乔俏媚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江离铭顿时皱眉,道:“你看我就说,这样的人有好歌喉也没用,站在人前胆子太小,没意思。” 乔俏媚闻言,羞愤难当,转头跑下了舞台,跑到后院去了。 “我离开下。” 宦牧见状,立刻与轻雅说了一声,转头从前门出去了。 轻雅正在疑惑宦牧为什么从前门出去,只听轻功展袖之声,宦牧轻然跃上房顶,轻然跑到后面去了。轻雅惊愕地呆了呆,居然还可以这样,为了到后门去,可以从楼顶走。稍微反应了片刻,轻雅才反应过来,好像的确是可以这么走的,以前都没太注意过。 忽然感觉有人。 轻雅抬头,果然看到有不少陌生人走到前堂之中,于是伸手一拦,稚气道:“这里不可以进。” 陌生人中,有一人好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能拦得住么?” 轻雅呆了呆,还真是,自己张开双臂,都没这门宽。 又有另一人笑道:“我们刚刚就是看那假面人厉害,不敢进来。但是现在就剩你一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敢的。来,大伙跟我往里走喽!” “不行。” 轻雅目光一扬,态度冷淡,道:“我不会让你们进去的。” 这孩子目光犀利,陌生人众稍有停滞,却没有放弃。有人完全无视这孩子,就准备往里闯。 “这是你们先找事的。” 轻雅真气一转,气壁张开,轻然一推,将那陌生人众推离门口,洒然甩袖。 这孩子居然会武功! 陌生人众瞬间被吓住,乖乖的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轻雅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转头继续望向里面的演出。 哎呀,舞属演出已经开始了。 岐露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舞女一起,盛装打扮,手持孔雀翎毛,演出祭祀羽舞。因规格而不得不单调的祭祀礼乐,配上这庄严肃穆的羽舞,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官乐坊的意思。 轻雅有趣地看着,好漂亮哦。 第一五三章纯粹器乐 大堂之中,江离铭悄然看着轻雅探头的小脑袋,小声对房妍婳道,“那孩子,似乎真的很喜欢乐律,一直在探头往里看。” 房妍婳笑然,轻声应道:“是的。我已经观察了许多日,这孩子真的是无乐不欢。练习的时候看我们姑娘练习,演出的时候还会溜到附近听演出,挺有趣的。” “如此,也不能说他就是那个孩子。”江离铭淡笑,道,“房姑娘,你要知道,我们要找的孩子,可并非是贵族公子这么简单,这只是个名头。” “瞧您说的,这我当然知道。”房妍婳笑然道,“大人不说,必是有不能说的苦衷,毕竟,丢的是个皇子嘛。” 闻言,江离铭心中大惊失色,却依旧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此事我并未外传,你如何知道?” 房妍婳也只是试探着说了一句,见江离铭慌张,心中便知自己猜得不错。 依然微微一笑,房妍婳道:“说来也巧,那日不知道她们前面说着什么,忽然听了这孩子说,他不是九皇子。” 江离铭怔了怔,道:“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的确,走失的那位公子,就是九皇子。不过,此事在朝中甚为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是通过圣乐坊的眼线才得知此事,他一个孩子,如何能知道此事?” “除了本人,别无他解。” 房妍婳笑盈盈道:“据我所知,这孩子曾见过大司乐,而且他进城之时,用的是圣乐坊的官家户籍。试想,他若非皇族之人,怎么会轻易见到大司乐,又怎么会小小年纪便拥有圣乐坊的户籍。” “不错,此事我也特地问过门卫。” 江离铭点头,道:“据他们所言,这孩子拥有的是乐属青铜户籍,也就是正式乐师的户籍。按道理,这个户籍不可能发给二十岁以下的孩子。但他真有此户籍,绝对是关系户。” 房妍婳盈盈一笑,道:“这下,可越说越真了。” 江离铭淡笑,道:“你难道不是认为他是真的,才找我过来的?” “这可说不好。”房妍婳笑道,“说不定我是为了怕您找徵羽楼的麻烦,所以无论真假都先汇报了状况。若是假的,那就当我没说。若是真的,您可要知道,这不是我惹来的麻烦,是这孩子自己跑到徵羽楼来的。” 江离铭淡笑,道:“你还是这么顾虑周全。” 房妍婳笑然轻叹,柔柔道:“人老了,怕寂寞。总会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活着,不要惹上要命的麻烦。如此多些顾虑,也是应当。” 江离铭淡笑,道:“对了,我听门卫说,这孩子还带了个护卫,可有此事?” 房妍婳好笑,道:“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不是在门口,已经遇见了么。” 江离铭一怔,道:“你是说那个假面人?” “就是他。”房妍婳笑然点头,道,“此人武功高强,比我楼中的习武小厮厉害百倍不止。而且说来也怪,他平时没什么动作,就是一直保护着那孩子。想来,也只能相信那护卫一说了。” 江离铭淡笑,道:“这下,的确是越说越真了。” “这可不能怪我。”房妍婳笑盈盈道,“我是一直想着,一切或有巧合。比如这孩子是因为天赋异禀,被大司乐破格收为乐师,而非因为皇族关系。比如那假面人只是意外之伤,并非是自残而为掩饰身份。比如那孩子只是脾气霸道的江湖浪子,而非跋扈任性的皇子,比如假面人保护那孩子只是江湖侠义,而非是奉命而为。好像太多事……真的太巧了。” 江离铭淡笑,道:“房姑娘莫急,此事真伪,仍待商榷。” 房妍婳轻叹,道:“话虽如此,可我实在是想象不出,这孩子怎么会知道九皇子的事。要不是听到他先说了,我都不会跟您提这个事。” “打住,”江离铭淡然正色道,“此事决不可外传,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房妍婳应声,道,“我懂规矩。” 大堂之中,观众静然。 舞台之上,羽舞庄严。 好漂亮呀好漂亮,轻雅呆然看着,眼睛都直了。以前要么背对着舞队要么侧对着舞队,还没有像这样正对着舞队看过,原来从正面看,这跳舞还真是蛮好看的。 真是有趣呢。 舞罢,曲收。 “不错。” 江离铭一挥手,道:“你们俩,跟我去郢中乐坊发展吧。” 众人一愣。 房妍婳迅速反应,笑然道:“你们还不赶快谢恩。” “多谢江大人。” 舞女二人齐齐应声,但岐露不满意的看着旁边的女子,咬牙切齿。这人不过是个装饰,凭什么和自己同时进入官乐坊?她凭什么?! 另一名女子俏然站着,表情淡然,一言未发。 江离铭看了看二人,手再次一挥,道:“那个姑娘我很喜欢,回头做个领舞肯定不错。” 房妍婳笑笑,一指岐露,道:“您说的是这位吗?” “不,是另一个。”江离铭淡笑道,“这边这个不错,不过好几处地方画蛇添足,过犹不及。还是那边那个稳重的很,整个羽舞毫无差错,非常完美。” “多谢大人。”那女子盈盈应声。 岐露心中不满,也只能压着怒火道:“多谢大人。” 轻雅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房妍婳见状,心中有些慌张。 虽说这次的头牌竞赛,只是有些敷衍的小规模竞赛,但是没想到,歌舞二属的竞赛,都是不看好的被大加赞赏,而看好的反而被指责。或许,这就是民乐坊和官乐坊的区别。官乐坊对乐律明显认真的多,而民乐坊对样貌要求更多一些。看来日后若要女子们进入官乐坊,还要着重注意技艺的培养。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乐属了。 轻雅一脸期待,往舞台里面张望。 宦牧一如离开之时,悄然回来。 陌生人众见宦牧回来,躲得更远,没有一人敢上前找事。 “大叔你回来了啊?” 轻雅头都没回,只是说道:“乔姐姐还在哭吗?” “没,她回房间休息了。” 宦牧笑笑,有趣地看着轻雅,道:“你能知道是我?” “大叔你好笨哦,我当然知道是你啦。”轻雅好奇地看着舞台,道,“哇——彩薇姐姐打扮得好漂亮哦,乐属绝对她是头牌了。” 宦牧笑笑,道:“乐属就她一个人参赛,不是她能是谁?” “不是哦,乐属也有陪衬出赛呢。”轻雅微笑,悄悄指指舞台边上的一个女子,道,“就是那个人,长得还算漂亮的那个。” 宦牧小心地看了一眼,好笑道:“我一直在想,你这个漂亮的标准到底是怎么定的。我看这些女子都还不错,你居然能说还算漂亮。” 轻雅呆了呆,看向宦牧道:“香姐姐和明姐姐就算漂亮,其他的都差点。” 宦牧真是笑了,这孩子,也就这审美了。 “嘘,开始了。” 说完,轻雅乖乖闭嘴,专心看着舞台上的演出。 彩薇坐在台上,轻抚琵琶,是那首仿荆燚的琵琶琴曲,白雪。 听闻此曲,台下无不惊讶。 “哎,终究还是没有晴天飘雪的效果。”轻雅小声叹息道,“曲子是好听,不过没有效果,还是会感觉怪怪的。” 宦牧笑笑,道:“小雅,神迹的效果不是人人能做的,你要习惯。” 轻雅呆了呆,惊讶道:“这我当然知道,要是人人都会那就不是神迹了。我只是觉得……”轻雅淡然轻笑,道,“或许听过了一首歌的神迹效果,有些不能接受这样平常效果罢了。” 宦牧轻叹,道:“就算是燚前辈,这种神迹也不是常常演奏的。” “当然。”轻雅好笑,道,“如果常常演奏就不稀奇了,燚大叔就没法拿着个骗人玩了。” “不是因为这个。”宦牧耐心道,“神迹是消耗内力的,用不好就有可能伤身,能少用就少用。” 轻雅呆了呆,道:“燚大叔武功那么高,才不会有事,他绝对是因为保持神秘感才不演奏的。” 宦牧轻叹,没说什么。 见状,轻雅也犹豫了,想了想,说道:“好吧,下次遇到他的时候问一下,说得我都不敢用内力玩琴了。” “你本来就不该玩。”宦牧皱眉道,“你还没有养好之前,绝对不可以再动武。” 轻雅做了个鬼脸,道:“好久能养好啊?我都歇了半个多月了,还不算好吗?” 宦牧皱眉,道:“你虚弱得太久,得慢慢养。半年多都未必能养好,还半个月,别做梦了。” 轻雅想了想,也是,乖乖地闭嘴了。 琴声一重。 轻雅一怔。 舞台上,彩薇换了琵琶,拿了琴来,郑重一曲,是轻雅之前演奏过的伐檀。 当然,也没有神迹。 不过,江离铭在台下,连连点头称赞。 曲罢,音收。 彩薇放下乐器,起身行礼,直接说道:“江大人,我的技艺,是否足以加入郢中乐坊?” 哇,这姐姐好大的胆子。 轻雅顿时惊讶到了,还以为彩薇是个很害羞内向的姐姐呢。 江离铭淡笑,道:“你的技艺的确不错,只不过你是女子,我无法考虑你加入乐坊之列。” 彩薇沉声,道:“哪怕我技艺优秀,也抵不过我是女子的身份么?” 江离铭淡笑道:“对。” 彩薇猝然沉默,转身下台。 房妍婳连忙赔笑道:“我家姑娘失礼了,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要生气。” “无妨。” 江离铭一笑,道:“郢中乐坊不收女子乐手一事,是上面既定之事,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既然诸位对此有所误会,我也不妨解释一下。” 房妍婳笑盈盈道:“还请江大人明示。” 江离铭稍顿片刻,道:“纯女子乐坊,世上仅徵羽楼一家,纯女子乐团,世上也仅有徵羽楼一家。能明白么?” 房妍婳盈盈一笑,道:“江大人是说,女子习乐之人,很少?” “对,也不对。” 江离铭淡笑,道:“女子习乐之人,多数为乐户之身。像徵羽楼这样干净的乐坊,太少。因此上面以为,官家乐坊很难收到合适数量的女子乐手,而仅收少量女子乐手,会导致乐团视觉效果不好。所以,我们选择不收女子乐手。” 第一五四章脱离当喜 “原来如此。”房妍婳笑然道,“江大人也是辛苦了。” 江离铭笑笑,道:“不过,我的确曾以为,女子乐手不如男。而今日,我亲眼见到方才那位姑娘演奏,还有这女子乐团的演奏,我发现我错了。你们的确很厉害,与男子相比毫不逊色,很是不错。日后,我会尽量支持女子乐坊,争取给你们与官乐坊相同的待遇。我,说到做到。” “哎呀,江大人真是善待徵羽楼。”房妍婳笑盈盈道,“我代徵羽楼的众姐妹们,在此谢过了。” “嗯。”江离铭点头,道,“详情咱们私下细聊,赶快叫下一个演出罢。” “是。” 房妍婳笑然应声,挥手让琉苏然上台。 琉苏然,乐属二牌,乐器是琵琶。她是临时被叫来的,确切的说,是昨日彩排之时,才刚刚被叫来的。虽然知道自己是陪衬,但琉苏然没有气馁。她依然准备了乐曲,淡然演奏,一如平时的演出一般,流畅随意。 静然美好,一曲春江花月夜,悠然流淌。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这个好听。” 宦牧笑笑,道:“这是名曲,当然好听。” “那也是因为她弹得好,所以才好听。”轻雅吐了吐舌头,道,“而且这个姐姐弹琵琶的感觉,比刚刚那个彩薇要自然。” 宦牧笑笑,道:“大概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弹琵琶的罢。” “嗯。”轻雅赞同,道,“演奏最熟悉的乐器,感觉是最好的。就像燚大叔,他弹琴就没有弹琵琶顺,也没有琵琶好听。” 宦牧笑笑,道:“这你都能听出来?” “嗯……算不上听出来,只是有这种感觉。”轻雅微笑,道,“燚大叔弹琵琶的时候很开心,演奏别的乐器就是玩,算不上开心。” 宦牧好笑,道:“你说的是正常的琵琶,还是那个柳琴?” “不是柳琴,燚大叔说了,那个叫半大瓢。”轻雅呆然道。 宦牧好笑,道:“它只是名字叫半大瓢,实际还是柳琴吧。” “不对,半大瓢和柳琴完全不一样。”轻雅认真道,“柳琴是三根弦,半大瓢是四根弦。柳琴是拨片演奏,半大瓢是手指演奏。柳琴是柳琴,半大瓢是按比例缩小一半的琵琶,比柳琴还要小。” 宦牧怔了怔,笑然道:“你说得我都混淆了,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完全不一样。”轻雅认真道,“总之,你可别在燚大叔面前这么说,他会生气的。” 宦牧好笑,道:“多谢提醒。” 轻雅微笑,继续听着乐曲,忽然道:“这里真好。” 宦牧怡然微笑,道:“的确很好。” 轻雅点头,看着琉苏然犯花痴。 宦牧好笑地看了看轻雅的表情,转头凝目佳人,的确很好。 曲罢,音收。 “不错。”江离铭赞道,“你技艺不差,若是能换把琵琶,效果会更好。” 琉苏然盈盈一礼,道:“多谢江大人点评。” 江离铭稍稍沉默了片刻,道:“感觉上,你比刚刚那位女子好些。不过论技巧,她还是略胜你一筹。若是你们二人竞选头牌的话,抱歉,我可能会选择前面那位女子。” 琉苏然笑然一礼,道:“小女子明白,江大人无需挂怀。” “我不要头牌。” 彩薇站在台下,忽然发话道:“我会加入女子乐团,这头牌一位,就让给苏然妹妹了。” 江离铭怔了一下,笑然道:“这种情况,还是要房姑娘来定,我就不做主了。” “江大人可别这么说。”房妍婳笑盈盈道,“这次头牌竞选,江大人才是主事。您说选谁,我们就选谁。” “好。”江离铭也不推辞,道,“如此,台上这位姑娘,便是徵羽楼乐属头牌。” 琉苏然笑然行礼,道:“多谢江大人。” 彩薇也行礼,道:“多谢江大人。” 里面,头牌竞选如是结束,乐团演奏着杂曲,准备结束散场。 外面,轻雅怔怔然,对宦牧道:“好古怪的头牌竞选,除了那个一直说话的江大人,后面那么多人都是摆设哦。” 宦牧笑然轻咳,道:“他是官家,在他面前,平民没有说话的份。” “但是他还带了几个乐师,应该都是官家吧?”轻雅张望了片刻,道,“他们全都没说话,就傻不拉几的坐在旁边嗑瓜子。” 宦牧笑笑,道:“尊卑有别,职位高的说话,职位低的不可以插嘴。” 轻雅呆然片刻,皱眉道:“我不喜欢这个,还是江湖舒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宦牧好笑,道:“嗯,不过,就算在江湖,也会有你不喜欢的事。” “但是现在我们没在江湖啊。” 轻雅微笑,道:“我决定了,不,和,他,们,说,话!这样我就能继续在这放心的玩了,大叔,你说是不是?” 宦牧好笑,道:“随你喜欢。” 轻雅怔了怔,道:“大叔,你就没有意见吗?” 宦牧笑然道:“什么意见?” 轻雅疑惑地瞅了瞅宦牧,道:“总觉得大叔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没找到花蕊姑娘的遗物,你伤心了?” 宦牧笑了笑,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单纯的没意见而已。” “真的?”轻雅有些不信,道,“大叔,你太容易被过去的事束缚了。而且,你消失了几天,现在就变得乖乖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没跟我说。” 宦牧好笑,道:“我没事,真的。” 轻雅不相信地看着宦牧。 宦牧看着轻雅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然道:“小雅,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这次是意外,是明姑娘私藏了我给你留的纸条,我没有要抛下你。” 轻雅别扭地撇开目光,道:“那,下回有事,你提前告诉我,别写什么纸条。我认识的字本来就不多,你还写得那么花里胡哨的,鬼才看得懂。” 宦牧真是笑了。 这孩子,居然在跟他闹别扭。 “好,若还有事,我一定会提前跟你说的。” 宦牧柔下声音,哄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绝对说到做到。” 轻雅立刻笑了,道:“大叔,我喜欢你这么跟我说话,听上去没那么凶的感觉。” 宦牧笑笑,道:“好,以后我尽量不凶……” “这姑娘,本公子买了。” 大堂之中,公子佟晳翩翩而立,微微一笑很是斯文。 众人皆是一愣。 佟晳淡淡笑然,道:“各位,阳涟姑娘,我买下了。在场各位,可有人与我相争?” “哎呀,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房妍婳率先反应,笑然迎了上去,道,“您可真是慧眼识佳人,咱们阳涟姑娘才貌双全,可是徵羽楼的歌属头牌呐。” “还好她是头牌。”佟晳点头,道:“若是那个丑女,本公子才不要呢。” 房妍婳盈盈一笑,对台下诸位道:“不知可还有旁人,对我们阳涟姑娘有意思么?” 无人站起。 不过轻雅看得清楚,原本是有人打算站起的,但是被佟晳的目光淡淡一扫,就乖乖坐下了。轻雅呆了呆,这么厉害,居然都没有特别强硬的眼神和话语,就让人乖乖听话。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房妍婳意料之中地笑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公子随管事到后面办理手续,请这边来。”说着,房妍婳一挥手,有管事带着佟晳离开了。 “这两位的事,也给办了吧。”江离铭淡然笑道,“两个舞女,我们今日就带回去了。” “是。” 房妍婳笑然应声,立刻叫来管事去办了。 那边,乐团的杂曲淡淡悠扬。 这边,轻雅无趣地缩回了头,不想看了。 默然片刻,轻雅缩在了椅子上,呆呆开口,道:“大叔,这就是所谓的买走姑娘吗?” 宦牧笑笑,道:“是。” 轻雅怔怔道:“有种不好的感觉。” 宦牧应道:“是有点。” 轻雅等了一会儿,呆然道:“大叔,这样是正常的吗?她们可以像包子一样被买卖?” 宦牧笑了,道:“也不完全是这样。徵羽楼中,若女子不想被卖掉,可以直接跟楼主说。一般来讲,只要说了,就不会被卖掉。” “嗬,我说,你是哪辈子的古董吗?” 岐露正好走到门前,左右看了看轻雅和宦牧,扬眉道:“除了乐团那帮待遇丰厚的,没人愿意在这徵羽楼里过一辈子。所有人都巴不得被买走,巴不得去到外面的世界。真逗,这年头,还不想被卖掉人,有病啊!” 轻雅弱弱地小声道:“你干嘛总对我们发火,我们又没惹你。” “怎么没惹我!”岐露不悦地冷冷道,“凭什么只有乐团福利最好?凭什么你们只是乐团杂役,却能比我一个歌属二牌的待遇都好?凭什么!” 轻雅一呆。 岐露傲然一笑,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们还是徵羽楼的乐团杂役,而我,官乐坊的下等舞伶!无论是待遇还是地位,和你们都不一样了!你们就继续在徵羽楼待着罢,臭虫!” 轻雅不在意,道:“我才没兴趣为一钱银子,发呆一个月。” 岐露哼笑,道:“什么一钱银子?郢中乐坊是官家,月钱怎么可能只有一钱银子。你根本就是嫉妒我,你这个小杂役!” 轻雅呆然道:“而且不管吃住。” 岐露冷笑,道:“瞧你说的,好像你去过似的!你这臭小子,恐怕连官乐坊的大门都没见过罢!” 轻雅正要反驳,忽然看到江离铭走了过来,顿时闭嘴。 岐露察觉不对,也是闭嘴,转头看到江离铭过来,盈盈一笑。 江离铭径自越过岐露,淡淡看了轻雅一眼,道:“孩子,听说你会弹琴?” 轻雅排斥了一下,不情愿道:“不会。” 江离铭淡笑,道:“不会?你背着琴却不会弹,这不符合常理。” “你长着嘴只会说瞎话,这就符合常理了?” 轻雅没好气地甩了一句话。 江离铭皱眉。 宦牧忙道:“童言无忌,还请江大人见谅,莫要怪罪。” 江离铭淡笑,道:“无妨。只是看到有如此年纪小的孩子拿着琴,有些好奇罢了。” “它是我的朋友,”轻雅护着琴,小心警惕着江离铭,道,“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碰它。” 第一五五章人牙子 江离铭笑了,道:“孩子,说谎,也别说的这么明显。” “我没有说谎!”轻雅不悦道,“你爱信不信!” 江离铭淡笑,盯了片刻轻雅,又看了看宦牧,转身离开,找房妍婳去了。 岐露呆然愣在原地片刻,回神儿哼了一声,也离开了。 乐声之中,观众散场。 轻雅不高兴地缩成一团,一句话都不说。 宦牧淡笑看着轻雅,也一句话都没说。 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少见。如果他自己不能试着去接受,以后必定会有太多限制,也会更加麻烦。如此,不如让他自己去想,自己试着成长。 比较这些事,早晚要明白,无可避免。 目光一瞥,宦牧见到江离铭与房妍婳,一同走入一个包间之中。宦牧眉头一皱,道,“小雅,我去听下,马上回来。”说着,宦牧轻然走入大堂之中,悄然走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 包间周围,无可藏身之处。宦牧念头一转,立刻寻到一个位置,可以遥遥透过纱帘,看到里面说话之人的口型。不过,站在此处,江离铭背对着宦牧,只能看到房妍婳的口型。 不知江离铭说了什么,见房妍婳道:“若是如此,我只能说,这巧合确实太多了。” 稍顿,见房妍婳又道:“并非我太过小心,而是这可能性,不能代表确定。” 片刻,房妍婳笑然说道:“如此也是个办法。只是不知道,万一他不是九皇子,岂非劳烦圣乐坊的大人们白跑一趟?” 少顷,房妍婳道:“徵羽楼能有什么影响。我是担心,大人您也快进入圣乐坊了,这么一闹,恐怕会影响他们对您的看法。” 不一会儿,房妍婳应道:“行,您没问题,我这里怎么都行。” 须臾,房妍婳道:“不,当然不麻烦。” 谈话就此结束。 二人自然出了包间,分道而行,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一般。 乐声止,宾客散尽。 宦牧悄然回到门口,同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神态自然。 “怎么样?” 轻雅依然缩在椅子上,呆然望着宦牧。 宦牧笑笑,道:“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事,我会提前告诉你。” “不需要我担心的事,你就帮我担心吗?” 轻雅呆然说道,稚气满满。 宦牧一怔。 轻雅笑了笑,道:“我不傻,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们……应该是想把我揭发出去吧,无论真假,都要去探个究竟。” 宦牧笑笑,道:“的确如此。” 轻雅笑了一下,道:“果然如此。” 宦牧仔细看着轻雅,轻叹道:“小雅,你听我说。外面有些事,你知或否,都不能改变分毫。我若说出来让你担心,只有你自己不舒服罢了。除此之外,你无能为力。” “还是知道的好。” 轻雅稚气笑道:“出来这么久了,能遇到些不一样的事,我很开心。就算无能为力,也比一无所知要好。至少我死的时候,还能知道是怎么死的。” 宦牧一呆。 “开玩笑的啦。” 轻雅偏头,绽颜笑然,道:“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和轻音去很多很多地方,看很多很多事,所以,我才不会在这里死掉呢,多不好玩。” 宦牧笑笑,这孩子心态真好。 “宝宝,人呢?啊,还在这里。” 明馨笑盈盈走了过来,伸指在轻雅鼻尖轻然一点,道:“宝宝,你的休假正式结束了,我们要安排下面的工作喽。” 轻雅呆了呆,道:“咦?休假不是昨天彩排就结束了?” “是呀,不过没来得及说这句话,现在补上而已。” 明馨宠爱地看着一脸呆萌的轻雅,笑然道:“总之,我来告诉你们下面的任务。宝宝你呢,跟我去外面走走,要开始物色新人了。” 轻雅呆了呆,偏头问宦牧道:“什么叫物色新人?” 宦牧轻咳,道:“去找小美女。” 轻雅立刻笑眯眯地点头,对明馨道:“好呀好呀,我要去。” 明馨笑盈盈道:“只有你和我去哦。” 轻雅呆了呆,道:“宦大叔不去吗?” “嗯。”明馨笑盈盈地,转头对宦牧道,“你还是老样子,负责搬乐器,听香姐姐指挥就好。” 宦牧笑笑,道:“请恕在下直言。明姑娘带着小雅出去,在下实在是无法放心。姑娘样貌出众,小雅懵然不懂,万一有事,恐怕无法自保。” 明馨笑盈盈道:“放心,我们出去,自然会有护卫跟随。我不会让宝宝动武,也不会让他受伤的。” 宦牧皱眉,依然不放心。 “没事的大叔,你太大惊小怪了。”轻雅微笑,道,“而且你不是常常教我,要按规矩行事,不可以任性。大叔,你现在就很任性哦。” 宦牧一顿,笑笑道:“是,听从明姑娘调遣。” “很好。”明馨笑了笑,道:“小宦你去忙吧,宝宝我就带走了。”说着,明馨拉着轻雅,往后远走去,“宝宝,你吃不吃银耳?我叫人煮了玉米银耳露,你要不要吃……” 人影远去,声音淡去。 宦牧微微轻叹,还是有些担忧。 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就好了。 心中似乎察觉到什么,宦牧猝然转头,目光不经意一瞥,微微一怔。 目光所及之处,是琉苏然与客沩在一起小声谈说。看他们俩的样子,似乎谈得并不愉快。不多时,就见琉苏然愤然甩袖,先行离去。 宦牧微微一笑,挪开了目光。 之前不知道此人,也没有关注过什么。如今见她得了头牌,反而开始关注了几分。人的认知真是奇妙,也着实无聊。 如此想着,宦牧目光黯然。 翌日,是一个好天气。 不似宦牧早起就要去搬乐器,轻雅睡了个大懒觉,等太阳晒屁股了……还没等到明馨过来找他。 咦? 不是说好了,吃早饭之前,明馨就会过来找他的么,人呢? 轻雅呆然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吃完糕点,跑到门口张望,还是没看到明馨的影子。说好了在房间里等,轻雅怕自己出去了明馨找不到,于是只得张开自然之气,看看明馨有没有接近。 不期而然,自然之气触到另一个人的真气。 轻雅微怔。 在徵羽楼中,居然还有隐藏的其他习武之人么?除了习武小厮,那仨江湖人,宦牧,居然还有其他人? 而且那个人的旁边,就是明馨的气息。 轻雅立刻收回了自然之气,不让对方察觉。诚然,自然之气本来就萦绕周围不会察觉,但若是轻雅自主进攻,就会被察觉。不清楚状况之前,还是不要暴露武功比较好。 “宝宝,还在吗?” 明馨推门进来,看到轻雅,抱歉地笑道:“一定等急了罢。我拿了你最喜欢的红豆糕给你吃,乖哦,不要生气。” 轻雅呆呆看了看明馨,奇怪地往门口张望,道:“跟你一起来的人是谁?” 明馨盈盈一笑,对门外招呼道:“刀疤,你进来罢。” 郑刀疤腼腆地走到房间里,摆出微笑。 轻雅顿时吓得退了几步,呆了呆,怯生生躲到明馨身旁,不去看郑刀疤。 “我就是怕你害怕,才让他在外面等。瞧你,吓得小脸都白了。” 明馨好笑地递给轻雅红豆糕,道:“吃些糕点压压惊,我再解释给你听,如何?” 轻雅点点头,乖乖吃着糕点,悄悄探头看了一眼郑刀疤,又立刻缩了回来,一个战栗。 郑刀疤爽朗地笑了笑,道:“明副团,我还是在外面等罢。” “好。” 明馨点头,郑刀疤转身出门,站在门畔。 轻雅呆了呆,摆出一个大笑脸,道:“红豆糕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明馨稍顿,笑然道,“宝宝,你怎么知道有人和我一起来的?” 轻雅呆了呆,道:“因为他会武功。” 明馨一怔,笑然道:“这都能看出来,看来你的武功比他高。” 轻雅想了想,道:“这我不知道,反正他会武功。” “嗯,所以咱们出去找人的时候,他会负责保护咱们的安全。” 明馨笑盈盈道:“不过时辰已经晚了,等你吃完,咱们就该出去了,不然就要被那些人抢先了。” 轻雅闻言,迅速把红豆糕都塞到嘴里,努力咽下,道:“我吃完了。” 明馨怔了怔,好笑,道:“嗯,那我们先走罢,边走边说。” 轻雅点头,笑眯眯的。 明馨仔细检查了轻雅的穿戴,确认无误,这才放心地牵着轻雅的手,带他从西侧门出了徵羽楼。郑刀疤跟在他们身后,识趣地一言未发。 “宝宝,我们现在要到人牙子那里,挑选找漂亮的小女孩,参加徵羽楼的新人考核。”明馨笑盈盈道,“等办完了正事,我就带你到街上买零食,好不好?” 轻雅呆了呆,道:“人牙子?” 明馨笑然道:“宝宝,人牙子不算坏人,他们只是单纯的中介而已。拍花子才是坏人,你要小心些,别让拍花子拍了去。” 轻雅直接听迷糊了,道:“总之……他们是做什么的?” 明馨顿了顿,笑然道:“他们都是人口贩子。” 轻雅怔住。 明馨好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卖给人牙子的。你是我的乖宝宝,我才舍不得卖你呢。” 轻雅尴尬的笑笑,心里还是不舒服。 莫名就想起昨天阳涟被买走的场景,轻雅心中抵触,却又无可奈何。一直以为,徵羽楼的生活还不错,就是这买卖女子的感觉,怎么想都不舒服。 轻雅胸口郁闷,一路之上,也就没再多言。 郢中西北,行人渐少。 在那偏僻之处,有个简易且破烂的地方,唤作人牙市场。 明馨一行人来到此处,很快有人出来迎接。 “这不是徵羽楼的明姑娘么,您怎么才来呀。”牙婆笑脸相迎,道,“方才优师傅和屈师傅都来过了,这人呐,已经被挑了个遍了。” 明馨笑然道:“他们已经挑完了?” “可不是。”牙婆笑脸道,“今年货色不太好,这些个女娃娃都被他们看了个遍,也没挑出几个满意的来。” “这样啊。”明馨面色犹豫。 “不过没事,明姑娘不必担心。” 第一五六章小美人 牙婆拍着胸脯道:“老身已经通知了临近的牙子们,让他们选些好的货色带过来。您稍等几日再来选,定能选到满意的来。” 明馨略微思索,笑然道:“他们选中的,已经挂牌标记好了,对吧?” “那当然。”牙婆笑脸道,“等到送去徵羽楼的日子,老身一定帮她们梳妆打扮了,不会脏了徵羽楼的场子。” “很好。”明馨笑了笑,道:“那么,他们挑剩的,可否能让我看看?” 牙婆怔了一下,笑脸道:“当然可以,您若想看,老身没理由不让您看不是。请进,请进。” 明馨点头,带着轻雅来到人牙市场之中。 郑刀疤皱了皱眉,跟随而入,默然走在他们后面不远处。 这,就是人牙市场。 到处都是等待出售的人。 有小孩子,也有大人,隐约还能看到几个襁褓包裹的婴儿。男女都有,密集拥挤,但是神奇的是,这里没有异味,到处都打扫的很干净。除了牙子,其他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破旧褴褛。但是就算这样,依然很干净。 轻雅古怪地看着这里,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在这里,似乎比当乞丐要好些。 “哎呀,好可爱的孩子。”走到市场中,牙婆才正经看了一眼轻雅,对明馨道,“明姑娘,这孩子可是您什么人么?” 明馨笑了笑,道:“牙婆,你可别想打我这宝宝的主意。他虽然是乐团杂役,但也是我的宝宝。徵羽楼上下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这是我乐团的小宠物。不,卖。” “啧啧啧,这真是可惜了。”牙婆打量着轻雅,道,“这孩子这么可爱,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轻雅抬眼,淡淡盯了牙婆一眼。 冰冷的怒意,还有强烈的不满,统统融在目光之中,投向牙婆。 牙婆一个战栗,笑脸僵住,识趣闭嘴。 轻雅淡然挪开目光,转向明馨,报以微笑。 明馨也是笑笑,轻轻捏着轻雅纤弱的小手,道:“至少在我这里,我是绝对不会把宝宝卖掉的。这么乖又这么可爱的宝宝,我要留着自己玩。” 牙婆愣了愣,立刻赔笑道:“是是是,老身当然不会强买强卖。这么可爱的孩子,还是适合明姑娘。”说着,小声嘟囔道,“也就是看上去可爱罢了,实际是个小恶棍。” “你说什么?”明馨微笑。 “没,没什么。”牙婆笑脸道,“请这边走,今年最漂亮的小女娃都在这边了。” “呀!” 郑刀疤忽然尖叫了一声,跳得老高。 众人闻声看过去,都觉得好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小女孩低头打扫的时候,无意中扫到了郑刀疤的鞋子。郑刀疤直接吓得跳起来不说,还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刀疤,你都在徵羽楼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对这种小事一惊一乍的呀。” 牙婆笑得弯了腰,道:“赶快给你家主人道歉,都吓到明姑娘了。” 郑刀疤缓了缓,立刻向明馨行礼,道:“真是万分抱歉。” “没事。”明馨笑盈盈应声,转头对牙婆道,“刀疤曾经在这里呆过?” 牙婆笑脸道:“是呀,怎么明姑娘不知道?” 明馨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我怎么会知道,杂役之事又不归我管。” “是,老身失言了。” 牙婆一边带明馨往前走,一边笑脸道,“明姑娘有所不知,这刀疤,是芳管事从老身手里买过去的。老身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芳管事评价刀疤,说他特征明显,若是做了坏事,报官也方便。说起来还真是幸运的很,老身一直担心这破了相的傻小子,最后会砸在手里呢。” “哦?” 明馨稍稍放缓了脚步,道:“牙婆会进这种货色,也真是难得呢。” “什么难得,老身在他身上,只赚了一钱银子。” 牙婆说起这事,摆出一副后悔万分的表情,道:“不瞒您说,这小子,原本是另一个牙子的货物。也不知怎的,那个牙子忽然不想干了,要转行做别的买卖,所以他手头的这些孩子,就转送给市场中的其他牙子了。老身这里,除了刀疤,还得到几个样貌不错的壮汉。当时老身还觉得挺赚,卖掉那些壮汉赚了不少。结果这个刀疤,砸在手里小半年,才让芳管事买去。” 明馨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哎,别提多倒霉了。”牙婆懊恼道,“这刀疤,能吃得很,每日都要多消耗许多干粮。要不是芳管事好心,老身连这一钱银子都赚不上。” 明馨笑了笑,道:“这刀疤买的值,挺好使的,我很喜欢。” 牙婆笑脸道:“恕老身多嘴,您带他出来,可是当保镖使的?” “不错。”明馨笑应。 “哎呀,这可误会了不是。”牙婆笑脸道,“刀疤长得虽凶,可是胆子很小。听之前那个牙子说,这孩子就是因为太怂,才让旁的货物给砍成了刀疤脸,可怜呐。” “这我知道。”明馨笑盈盈道,“不过有他这长相,就够了吓人了。”说着,明馨随手指着旁边的人群,道,“刀疤,你冲他们笑一个。” “是。” 郑刀疤应声,转头朝旁边的那些人笑了一下。 顷刻间,有几个孩子大哭了起来,没哭的大人也做出瑟缩地往后躲的动作。不光是这些人,连轻雅都下意识地往明馨身边躲了躲,微微发抖。 郑刀疤恢复漠然,继续跟在明馨身后,未出一声。 明馨直接笑了,道:“哎呀,这模样吓人,把咱可爱的宝宝都吓到了。”明馨笑颜柔声哄道,“宝宝不怕,他就是长得吓人,你不看他就好了。不怕,乖,不怕。” 轻雅乖乖点头,两只手握住明馨的一只手,垂头跟着。 明馨回头看了看郑刀疤,又转回了头,盈盈笑笑。说实话,她还真没觉得刀疤长得骇人。要明馨评价的话,最多说郑刀疤长相独特,如此而已。 正想着,脚步稍停。 “明姑娘,就是这里了。” 牙婆一指坐在一起的女孩们,笑脸道:“这挂着牌子的,都是二位师傅挑过的。其他的,您看是否还有能看上眼的?” 明馨扫了一眼,笑然道:“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当然当然。” 牙婆笑然解下阻拦的绳子,让明馨离近些看货。 轻雅呆然松开了手,看着明馨走近那些孩子,心里满满的不舒服。 眼前这些女孩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她们规规矩矩地坐成行列,一脸期待地希望着能被明馨选中。她们衣衫单薄,身姿瘦弱,就算相互拥挤着取暖,感觉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能她们比乞丐好的地方,只有这干净的环境,和勉强果腹的食物。然而,她们没有乞丐的自由。 好可怜。 轻雅心有触动,忍不住稍稍退了半步,似乎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哎呀!” 身后有女孩子惊呼一声。 轻雅也被吓了一跳,真的是跳着躲开到一旁,然后回头去看寻被自己踩到的东西。眼前,是一个女孩子爬着捡拾地上垃圾。而轻雅踩到的,正是女孩子捡垃圾的手。那女孩子痛的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捧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小心地吹着白气。轻雅见了,心中无比心疼。 “对不起,你没事吧?” 轻雅慌张地不知道要怎么办。男女有别,他不敢伸手碰她,只能着急地看着那女孩。 女孩小心地抬眼,看向轻雅。 好美! 轻雅心头一跳,这个孩子,比那边坐着的一群女孩子都要漂亮,让人一见难忘。 “哎呀!” 女孩又尖叫一声,这次却是牙婆一脚揣在小女孩肩头,一下子把她踹到在地上。 牙婆一脚不够,还连踹几脚,边踹边骂道:“你这小蹄子,就找麻烦!前日故意冲撞了佟家管事,昨日还碰瓷江家管事,今儿个罚你打扫,居然还敢冲撞徵羽楼的杂役?!刚刚没空理你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敢再来一次?不想活了是不是!” 女孩害怕地抱着头,承受着那牙婆的猛踢,瑟缩发抖。 “住手。” 轻雅慌张道:“不要打她,住手。” 牙婆哪里肯听,恶狠狠揣着女孩,还特地躲开脸不踹。 “住手,住手……我说住手!” 轻雅不忍心看着女孩被欺负,心中怒气顿时一盛。怒气牵引真气波动,轻雅念头一动,气壁张开,拦在牙婆和女孩中间。 牙婆见状一怔,然而一脚已经踹出,惯性向前,直接踢中气壁。气壁反弹力道,牙婆立刻尖叫一声,跳脚痛呼着退后。 轻雅见达到目的,真气骤然一收,一步上前拦在女孩面前,不让牙婆再打她。 “她已经很可怜了,不要再欺负她了。” 轻雅稚声说着,回身看向女孩,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看大夫?” 女孩浑身颤抖,瑟缩着抬头,怔然摇了摇。 好美。 轻雅呆然看痴。 “哎呀,咱家的宝宝,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是谁惹了咱家的宝宝呀。” 明馨刚感觉不对,就要往过走。没想到轻雅发怒得好快,等明馨走过来的时候,轻雅已经发怒完了。明馨不满地瞥了一眼郑刀疤,对轻雅温柔笑笑,并不打算责怪。 郑刀疤也被那真气震得退步,喘息着歉然行礼。 “明姐姐,这个女孩好漂亮。” 轻雅指指倒在地上的女孩,道:“我不想让那个人打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好漂亮呢。” 又来了,就知道夸女孩漂亮。 明馨笑了笑,低头一瞧,眼睛一亮,道:“果然是个小美人,刚刚怎么没看到。” 女孩一脸期待地仰着头,想要说什么,余光一瞥牙婆不满的表情,又硬生生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了。 明馨伸手把女孩扶了起来,轻轻给她掸了掸灰,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小心地应道:“我叫温媶。” “温媶,名字很好听呢。” 明馨打量了一下这女孩,好笑道:“我听你音色也不错,会唱歌吗?” 温媶点头,道:“会一点。” “明姑娘哎,您可别听她的。” 第一五七章内功拔萃 牙婆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些,道:“这小蹄子,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娇生惯养的什么都不会。她来之后,就各种制造事端,非要引起旁人注意。真是的,都怪这小蹄子,黄了老身好几单生意了。这不,老身正发她打扫卫生呢,不扫完不许吃饭!” 明馨笑了笑,道:“富贵人家?就是那个温家么?” 牙婆点头道:“是啊,您也听说了?” “当然。”明馨笑了笑,道,“只是我以为,事件之后,这温家人都死光了,没想到还有后人。” “嗨,也没几个。除了这个丫头,还有几个小男孩罢了。”牙婆笑脸道,“男孩已经让外地人买走了,具体我也没过问。就剩这个姑娘,唉,没人要。” “如此,这孩子我预定了。” 明馨笑然道:“你可要好生养着,别把这孩子打坏了。” “哎呀,这可使不得。” 牙婆立刻赔笑,道:“明姑娘呀,这小蹄子可是倔强任性的很,老身可不能保证她会听话。若是扰乱了徵羽楼的新人选拔,那可怎么是好。” “牙婆,你直说就好了。”明馨微笑,道,“你是不是想把这孩子卖去童养媳?” “瞧您说的,徵羽楼一直都是咱们这的大主顾。老身就算要把这蹄子卖做他用,也要等徵羽楼的贵宾选完了再说不是。”牙婆笑脸道,“明姑娘,这真的不是老身搪塞,是您没看见。这蹄子来我这里一旬不到,天天惹事。老身可不敢把这麻烦带到徵羽楼去,万一惹恼了房楼主,老身这生意,可就别做了。” “是吗?”明馨有趣地捏了捏温媶冰冷的小脸,道,“我看这孩子倒是挺乖的,不哭不闹,有问有答,挺好。” 牙婆为难道:“您要说好,老身可以给这孩子挂上预定牌子。但是,若这孩子真在徵羽楼中惹了事,您可要替老身作证,这可不是老身我要她做的。” 明馨好笑道:“当然。” “谢谢您。” 温媶乖乖地向明馨磕头道谢。 “好乖。” 明馨笑着揉了揉温媶的头。 “为什么要挂预定的牌子,现在买走不行吗?” 轻雅一脸稚气,不悦地说道:“我总觉得,把她放在这里,肯定还会被这老婆婆欺负的。” 牙婆闻言怔了怔,正要给温媶挂预定牌子的手僵在半空。 “你先把牌子给她挂上。” 明馨淡笑命令。 牙婆惊了一下,迅速把绳子套在温媶脖子上。荡在温媶胸前的木牌上,清晰地写着预定二字。挂好了牌子后,温媶被允许和其他孩子坐在一起,不需要再做苦力。 轻雅见状,立时嘟起嘴来,不高兴了。 明馨笑了笑,挥手让牙婆离开,这才好笑地对轻雅,道:“宝宝,这是规矩。我们不可以把她买下来,否则她就不能参加徵羽楼的新人考核,你明白吗?” 轻雅不高兴,道:“但是,把她留在这里,那个老婆婆还会欺负她的。” 明馨好笑,道:“不会,损坏了已经预定的货物,牙婆是要赔款的。” 轻雅想了想,还是不高兴道:“她也不一定非要新人考核啊,买回去当侍女不是一样的。” 明馨好笑,道:“那是芳管事负责的事情,我们不能随意插手。” 轻雅嘟着嘴道:“提前考核不行吗?早一天晚一天不是差不多。” “不,差好多。”明馨耐心解释,道,“一个人你觉得无所谓,因为她只有一个人。而徵羽楼每年的新人考核,差不多有上百人。如果每个人都这么随便考核的话,会很乱的。” 轻雅想了想,也是,于是只能闷头不高兴。 明馨好笑地看看轻雅,道:“宝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小丫头?” 轻雅往孩子堆里看了一眼,看了看蜷缩一团独自取暖的温媶,点头道:“她长得好漂亮,我不希望她在这里受欺负。” 明馨笑盈盈道:“你这不叫喜欢她,不应该点头。” 轻雅想了想,道:“漂亮的女孩子,不就应该被喜欢吗?” “我指的又不是这个。” 明馨好笑地看着轻雅一脸茫然的样子,道,“要不这样,还有几日才会到新人考核的时间,这几日你若担心,我随时可以带你出来看她,如何?” 轻雅想了想,点点头。 “宝宝真乖。” 明馨笑盈盈轻点轻雅的小鼻头,道:“正事就算办完了,我带你到城里逛逛。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轻雅怔了怔,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嗯,那就随便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明馨说着,笑盈盈地带着一行人走出人牙市场,往城中闹市而去。轻雅呆呆跟着往外走,没想到刚出人牙市场,就看到明馨皱了眉。 “宝宝,你没事吧?” 明馨放缓了脚步,仔细打量着轻雅,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要赶快说出来。” 轻雅一脸茫然,道:“我没事啊。” “你刚刚都动武了,那么大的阵仗,怎么会没事?” 明馨说着,忍不住瞥了一眼郑刀疤,道:“你也是,你光看着宝宝为那小丫头着急,为什么不帮忙?” 郑刀疤为难道:“明副团,牙婆惩罚她的货物,这理所当然,我没有插手的道理呀。” “谁说那丫头了,我说的是宝宝。”明馨不满,道,“出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宝宝身子羸弱,对外面的事都不懂。你就不能拦着点么?” 郑刀疤尴尬地笑笑,道:“明副团,并非是我不拦。这孩子一瞬间爆发,刹那间结束,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拦在中间了。” 明馨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宝宝的武功比你高?” “那不是武功,”轻雅好不容易逮到个空隙,连忙说道,“那是内功。我用内功没关系的,那不是我的真气,那是自然之气,用多少都没关系的。” 明馨怔然不懂。 郑刀疤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道:“小雅,你的内功已经可以天人合一了么?” “算是吧。”轻雅呆然应道,“不过我刚学不久,范围有限,超过三丈就没效果了。” 郑刀疤不可思议地盯着轻雅。 轻雅躲在明馨身边,根本不敢看郑刀疤。那张脸一看就犯怵,轻雅无法习惯,只能选择不要去看比较好。 “嗯?” 明馨不懂武功,不明白这是什么概念。 郑刀疤敬然道:“明姑娘,小雅的武功比我高出许多。方才那一下对他来说,都不算动武。还请明姑娘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实在是无法放心。” 明馨面上笑着,心中依旧不安,低头对轻雅道:“宝宝,我还是先找个地方给你看看,确认无事了,再带你去逛街,好不好?” 轻雅摇头,道:“我不要去医馆,我不喜欢那里面的药味。” “不是医馆,是一个香喷喷的地方。”明馨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带你去门口看一下,不喜欢就不进去了,好不好?” 轻雅想了想,点了头。 明馨盈盈一笑,转头对郑刀疤严肃道:“等下去的地方,发生任何事你都假装没看到。如果让我知道是你外传,你的事也别想让我保密。” “是。”郑刀疤应道,“我不会多言。” 明馨笑了笑,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地方,叫做—— 烟锁茗铺。 轻雅尴尬地僵住。 为什么是这里? 周围的气场有细微的变化。 轻雅猝然转头,那是郑刀疤的气息有了些许的波动。 难道他也知道这里? 轻雅抬头,对上郑刀疤的目光,明显感觉到对方露出了同样的疑问。 啧,这可有趣了。 “宝宝,怎么了?” 明馨察觉到不对,立刻停在门口,关切地问道:“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这和你吃过的茶酥饼闻起来一样啊,就是味道稍微浓了些。” 轻雅呆了呆,脑子一转,微笑应道:“茶酥饼好吃,但是这里的味道不是很舒服。” 明馨笑然哄道:“宝宝乖,这里也有茶酥饼吃,你随我进去,我就给你买,好不好?” “我……” 轻雅正想说不要,忽然看到街道对面摆了一个糖画摊子,立刻就走神儿了。 明馨笑然一瞥,道:“你想要糖画也行,我给你买了,你就跟我进去坐一下,可好?” 轻雅禁不住诱惑,点头道:“我要蝴蝶的。” “好,就给你买蝴蝶的。” 明馨宠溺地笑了笑,拿了钱让郑刀疤去买糖画。 稍待片刻,轻雅拿到糖画,顿时就笑了起来,开开心心跟着明馨进到烟锁茗铺之中。寻了个小包间坐下,轻雅小心地咬了一口糖画,甜入腹中,心情真得是非常的好。 “小二,烦劳你跟陆老板打个招呼,就说徵羽楼明馨来访。” 明馨微笑,道,“来壶茶,要七分熟的。再来一碟酥饼,要三分甜的。” “得嘞,”小二应声,道,“您几位稍后,我去去就来。” 说罢,小二出了包间。 轻雅呆然眨眨眼,忍不住问道:“明姐姐,你点的那些能吃么?听上去好奇怪哦。” 明馨盈盈笑道:“这是暗号。” 轻雅一呆。 明馨稍稍犹豫片刻,笑然道:“宝宝,这烟锁茗铺,看上去是一座茶楼,事实上,它是一座中立的情报站。” 轻雅茫然眨眨眼,咦,原来这里不止是宦牧的情报站啊。 明馨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大概是郢中公开的秘密,然而真正能接触到情报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来到这里,只是单纯的饮茶闲聊。仅有少部分知道暗号的人,才会与陆老板直接接触,从而接触到需要的情报。” 轻雅呆了呆,道:“就是说,你要他看我是否受伤?” 明馨笑盈盈道:“放心,陆老板是武功高手。让他看过,我才放心。” 轻雅呆了呆,没好意思说出口。 论武功,轻雅承认陆洴厉害许多,但是论内功,别逗了,陆洴内功和宦牧差不多。 就那么点内功,就算他真有伤,看出来也不能怎样啊。 看着明馨担忧的目光,轻雅乖乖咬着糖画,不再多言。 另一边,郑刀疤明显很是紧张,站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游移不定。 第一五八章一只眼睛 轻雅无语地看着郑刀疤,说不准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再看明馨对郑刀疤毫不在意的态度,轻雅确定,明馨不知道郑刀疤与烟锁茗铺有关。而郑刀疤显然也不知道明馨会知道这里,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疑惑,不能确定他是否与这里有关。 轻雅头疼。 还是不要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了,乖乖吃糖见招拆招就好。 想多了,太累。 “明姑娘,你可算来了,这几日……” 陆洴挑帘进来,话头不由得一顿,皱眉道:“怎么还有旁人?” 明馨抱歉地笑笑,道:“陆老板,叨扰了。可否请您帮忙看下这个孩子,有没有受伤?” 轻雅微微抬头,看看陆洴陌生的眼神,扯了下嘴角。 “这孩子怎么了?”陆洴稍微瞄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道,“还能吃糖,就算受伤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明馨还是不放心,道:“我也是听说,这宝宝体弱,不能动武。刚才出了点意外,我实在是无法放心。” 陆洴顿时皱眉,上前伸手扣住轻雅的脉搏。 轻雅立刻甩开了陆洴的手,道:“我没事。” 陆洴赞许地微笑了一下,道:“这孩子的身体弱是弱,但是他真气充盈,没有受伤的痕迹。”陆洴瞥了一眼明馨担心的表情,笑然道,“你放心,他没事。不过,你刚刚带他去了哪里?” 明馨松了一口气,道:“方才只带他去了趟人牙市场。” 陆洴点头,叫了人去人牙市场查看状况。 明馨惊讶道:“陆老板,您这是为何?” “这孩子的功力那么高,他没事,就必定是旁人有事了。” 陆洴淡然看了看轻雅,皱眉道:“我还是刚知道,这孩子居然有如此武功,真是惊人。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功力,日后还了得。” 明馨笑了笑,道:“当然,我家宝宝就是这么厉害。” 陆洴皱了下眉,道:“明姑娘,借一步说话。”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明馨点头,对轻雅道,“宝宝,你乖乖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不要乱跑也不要乱动,乖乖坐着就好。” 轻雅咬着糖画,乖乖点头。 陆洴看了一眼轻雅,又看了一眼郑刀疤,这才引着明馨出来,到外面去了。 轻雅看着门帘落下,忽然回头对郑刀疤道:“刀疤大叔,你是不是这里的眼睛?” 郑刀疤一愣,笑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猜的,不然你为什么你的武功会这么高。”轻雅偏头,道,“其他地方的眼睛,武功只是一般,但是你不一样。你居然可以隐藏气息,这是很麻烦的事情。” 郑刀疤微笑片刻,道:“要说这个,你也藏得够深。若不是看你动武,我根本都不知道你会武功。” “我没有藏,我本来用的就是自然之气,和周围一样,你感知不到很正常。”轻雅怀疑地看着郑刀疤道,“但是你不一样,你是自己掩饰着武功,装作不会武的样子。你就是这里的眼睛。” 郑刀疤笑了笑,道:“小雅,就算我是。我会直接告诉你么?” 轻雅呆了呆,道:“不会。” 郑刀疤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这话问得有必要吗?” 轻雅挪开了目光,不去看那么恐怖的面容,道:“有。” “哦?哎呀!” 郑刀疤忽然尖叫一声,一下子跳到房间的另一边。 轻雅看了过去,那边不过是一个小蜘蛛爬过,根本没必要怕成这样。如此一闹,轻雅也没兴趣继续说下去了。不过,轻雅确定了,郑刀疤就是这里的眼睛。 这见到蜘蛛的反应,这武功路数,和宦陆洴孙焨牧他们的,一模一样。 忽然,一串蝉鸣声起。 轻雅分辨的出来,是陆洴的声音。 随后,很快有蝉鸣声回,轻雅听得出来,这是宦牧的声音。 轻雅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陆洴和明馨挑帘回来了。 “宝宝,有没有乖?” 明馨心情很好地笑着。不过是片刻不见,明馨心里就痒痒得很,赶快把轻雅抓在手里捏捏,笑容更盛。 轻雅乖乖点头,手里举着的糖画已经吃了大半。 明馨盈盈一笑,道:“好啦,按照约定,我带你去逛街玩。而且呢,刚刚陆老板答应说,可以和我们同行一阵。有陆老板在,我也就放心了。” 轻雅呆住。 不用问,刚刚蝉鸣声的对话都能猜得出来。 真是,至于么? 为了保护他,居然连陆洴都惊动了。这真的有必要么? 陆洴淡笑,道:“我正好要去街上走走,只是碰巧同行罢了。” 轻雅无语了,碰巧嗬,这解释也凑巧没走心罢。 看到轻雅似乎不太高兴有旁人同行,明馨笑着,直接带轻雅去到满是小玩意的闹市街巷。果然,看到了这些小玩具,轻雅瞬间被吸引,笑眯眯地直往那些花哨的小摊位上凑。明馨好笑地跟在轻雅身旁,和他一起玩闹。 明馨他们在前面走,陆洴二人便在后面漠然跟着。 “小刀。” 陆洴站在临近的摊位前,随意地看着摊位上的小玩意,随意地说着。 郑刀疤怔了一下,恭敬应道:“阿洴。” 陆洴淡然一笑,道:“你若在的话,就保护下那个孩子,别问理由。” “是。”郑刀疤应声。 陆洴看了看那边的明馨,皱眉道:“对了,你的身份被她知道了?” “没有。”郑刀疤应道,“她知道我是外面的眼睛,但是并不知道我是哪里的眼睛。” 陆洴皱眉道:“那你怎么被发现的?” 郑刀疤尴尬的笑了笑,道:“那天我刷锅的时候,灶台边有一只大肥老鼠。我被它吓了一跳,直接跳到树上去了。正好明副团路过,帮我赶走了老鼠,这才被她发现的。” 陆洴一怔,皱眉道:“你胆子还能再小点么?” 郑刀疤苦笑,道:“天性如此,您不是说这样挺好?” “我说这样挺好,是因为没人会相信眼睛会是胆小鬼,但是你却因为胆小暴露武功,这便不好了。”陆洴皱眉,道,“那时候,明姑娘说了什么?” “她说不会泄露我的秘密,不过要我帮她做些事。”郑刀疤小声应道。 “什么事?” “就是现在这样,在徵羽楼安排不出小厮护卫的时候,要我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只有这样?” “是的。” 郑刀疤点头,道:“而且跟她接触久了,她也会透露给我一些徵羽楼的信息。您看到的那些,有一部分就是她提供的。” “那是她在借用消息来试探,你这个眼睛是否有害。”陆洴笑了一下,严肃道,“这次就算了,万不可再被其他人发现了。” 郑刀疤敬然行礼,道:“是,我会小心行事,不会再被其他人发现了。” “很好。” 陆洴点头,淡笑看着明馨在给轻雅选试棉鞋。 街巷闹市,喧嚣热闹。 徵羽楼中,妖娆艳丽。 乐团的排练已经结束,大堂的营业已经开始。 后院之中,梅花树枝头的花骨朵悄然染红,星星点点,很是好看。 宦牧站在梅花小筑之中,听着乔俏媚练唱小曲。 悠然,惬意。 忽然间,一抹熟悉的气息飘了过来。 宦牧抬眼看去,那是索艿正在往梅花林中走,而跟在他后面的,是乐属头牌琉苏然。 这可真是有趣了。 索艿看到了宦牧,立刻改变了方向,步伐加快,往后门走去。琉苏然见了,也不怠慢,轻轻盈盈小跑着,追了过去。二人就这么从梅花小筑旁边路过,走掉了。 宦牧笑了笑,有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宦公子。” 乔俏媚停了唱,笑然道:“我唱的,可还好听?” 宦牧笑笑,道:“抱歉,我没太注意听。只是觉得听起来,很舒服。” 乔俏媚笑盈盈道:“难道,公子在好奇他们的事?” “有点。” 宦牧笑笑,道:“我在想,她是一直这般和杂役厮混在一起,还是因为我碰巧注意到了这点。” 乔俏媚表情淡淡的,道:“她一直都这样,只是前几天是另一个人,这几天是这个人罢了。” 宦牧笑然看向乔俏媚,道:“你在生气?” 乔俏媚点头,道:“你也觉得她漂亮,对吗?” 宦牧好笑,道:“她是漂亮,不过与我无关,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哦?” 乔俏媚不悦,与宦牧对视,脸上一红,垂下头去。 宦牧笑笑,道:“我记得,徵羽楼曾有规定,徵羽楼姑娘不可与杂役厮混。不知如今,可还有这些规矩?” “有。” 乔俏媚羞涩道:“不过管得并没有那么严格了,不然,我也不能叫公子陪我练声。” 宦牧怔了怔,笑然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自己的身份。” 乔俏媚笑然道:“早些时候,这个规定还是严格管制的,甚至姑娘们的用品,都不可以让男子触碰。如今管制不严,其中还有个故事。” 宦牧笑道:“愿闻其详。” 乔俏媚嫣然一笑,道:“大约是去年盛夏时分,曾经有个江湖人像公子一般,从后门而入落魄求职。随后,楼里有位姑娘与他一见钟情,这江湖人出钱买下了那个姑娘,带她离开了徵羽楼。听说,那江湖人是个赌坊老千,赢了很多钱。知道他们在外面逍遥快活,楼主也就放松了管制。只要自己不后悔,怎么都好。” 宦牧笑了笑,道:“这话说得在理,自己不后悔,就好。” 说着,宦牧还是看着索艿他们离去的方向,此刻,他们已经走远,看不见人了。 乔俏媚寥寥无趣地轻抚箜篌,道:“公子,我不太喜欢说人坏话,可是那个人,真的是贱人。”见宦牧没有反应,乔俏媚连忙说道,“您若喜欢其他姑娘,我都没有意见,但是这个人不行,她是彻头彻尾的贱人。” 宦牧一怔,道:“媚儿,还是难得听你说这样的话。” 乔俏媚咬咬嘴唇,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琉苏然的名声,特别不好。只要看到有钱的客人,无论其他条件如何,她都会往前凑。据我所知,她的上一个目标,是一个叫客沩的杂役,好像就是刚刚那人的大哥。看这架势,估计是把那大哥的钱诈光了,开始诈小弟的钱了。真是不要脸。” 第一五九章不可明言 宦牧笑了笑,道:“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和青楼一般?房楼主不会不管的。” “还真不是。”乔俏媚不悦道,“也不知道这贱人用了什么手段,诈了客人许多的钱,却仍是处子之身。也因此,房楼主对她的作为视而不见,由她去了。” 宦牧好笑,道:“这么看来,这姑娘还真有几分本事。” 乔俏媚一怔,担心道:“公子,您不是真对她有意思了吧?” 宦牧笑了笑,道:“不,我担心的是那个杂役。” 乔俏媚不解。 “没什么。”宦牧笑了笑,道,“你唱曲吧,我还想听。” 乔俏媚怔然笑笑,抱起箜篌,又是一首小曲。 日落时分。 “大叔,我回来啦。” 轻雅一蹦一跳地回到宿舍里,呆然笑着,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怔然呆了呆。 “小雅,你回来了。” 宦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带着饭菜香味。 轻雅开心地回头,炫耀道:“大叔快看,明姐姐给我买了新帽子,还有新鞋子呢。” “嗯?你让她给你买这些?” 宦牧拿了晚饭食盒进来,随手点上灯,把饭菜都摆在桌上,道:“小雅,你在这里是杂役,她是你的雇主,你不该让她给你买这些的,知道吗?” 轻雅呆了呆,道:“不是我让她买的,是她要给我买的。她说我穿起来会暖和,而且看上去会可爱些,是这样吗?” 宦牧笑笑,这才正眼看了看轻雅,不禁点头。 轻雅看上去红彤彤的,大红色的棉衣棉裤,大红色的棉帽棉鞋,可爱的小脸也透着暖和的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鲜艳。这孩子,已经不是穷苦人家的寻常小孩了,完全被打扮成了一个富养的小公子,可爱俏丽。 轻雅笑眯眯地说道:“本来还想着要穿外衣,但是那样看起来好古怪。明姐姐说,这样看起来更好看,就这样让我穿了。” 宦牧笑笑,道:“你可真是被当宠物养了。” “就是被当宠物养了啊。” 轻雅开心地说道:“明姐姐说了,我只要这么说,别人就不会来找乐团的麻烦了,因为杂役是不允许穿这些装束的。” 宦牧笑笑,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听上去还挺不错的。” “嗯,明姐姐可好了,还给我买了糖画吃……对了!” 轻雅偏头,稚气地说道:“大叔你还记得那个刀疤吗?刀疤居然是洴大叔的眼睛。” 宦牧一顿,道:“你说的刀疤,是杂役的那个吗?” “对啊,就是那个!” 轻雅点头,道:“那个人会武功,而且我看到洴大叔和他说话了。我觉得,他肯定是洴大叔的眼睛。” 宦牧怔然道:“你们不是去人牙市场了么?不应该会见到陆洴。” “啊,是这样的。”轻雅大概讲了下出门的路程,道,“虽然明姐姐说,刀疤可能是人牙市场的眼睛,但是我觉得,他就是洴大叔的眼睛。” 宦牧听过,好笑道:“明姑娘还给你讲这种事情?” “明姐姐给我讲得可多了,遇到得好多事都给我讲了,还有不能告诉你的事。” 轻雅呆了呆,偏头道:“大叔,你觉得,那刀疤是不是洴大叔的眼睛?” 宦牧笑笑,道:“不清楚。不过若是这徵羽楼之中,没有小洴的眼睛,那才叫奇怪。徵羽楼可是郢中多事之处,若是我,也会在这里设置眼睛观察动态。” 轻雅想了想,呆然道:“大叔,要不咱们去确认一下,看看他到底是哪里的眼睛,如何?” “不可。” 宦牧严肃一语。 “为什么?” 轻雅呆然。 宦牧轻叹,道:“你先过来吃饭,我再告诉你。” “哦。” 轻雅乖乖坐到宦牧对面,一边吃着饭,一边等着答案。 宦牧淡笑,道:“小雅,无论刀疤是谁的眼睛,你都不该刨根问底。知道他会武功,防着些就好了,一旦他身份暴露,这眼睛就废了。你知道,废掉的眼睛会有什么下场么?”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 宦牧淡淡道:“杀掉。” 轻雅反应了片刻,一个战栗,不敢相信道:“杀掉?不至于罢。如果他真的是洴大叔的眼睛,咱们可以和他互相照顾啊,就像你和洴大叔那样。” “这不一样。” 宦牧认真道:“我和陆洴是直属关系,我们的交涉属于机密交涉,除了你,只有我们原枭锐禁军的自己人知道。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我与那些情报网有关。而且,我们属于决策层,也就是下面要侦察什么信息,我们需要汇总那些方面的信息,这些,都由我们来掌控。是以,我们的互相照顾,是可以做到的。”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所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宦牧继续认真道:“刀疤明显是个末端的眼睛,他只需要按照命令收集消息,然后把消息上交就好。而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收集这些有什么意义,他根本不知道。所以一旦他被搬到明处,这个眼睛就算废了。除了杀掉丢卒保帅外,没有二次利用的价值。” 轻雅呆了呆,疑惑道:“但是他被明姐姐发现了会武功,也没被杀掉啊?” “这就是明姑娘的聪明之处。” 宦牧解释道:“明姑娘知道他会武,却没有深究,反而能够以此为由,要挟他帮自己做事。而且,明姑娘留着这个眼睛,可以随时监视他的动态,甚至可以传递特殊消息,来寻找传信渠道。一旦掌握了这个传信渠道,明姑娘就可以通过传递消息,来左右一些事情的动向,相当于把这个眼睛当成双面间谍来使。所以说,明姑娘发现了却没举报,是很聪明的选择。” 轻雅呆了呆,道:“听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明姐姐会做得出来的事。” 宦牧笑笑,道:“嗯,所以刀疤的事这样就好,不要深究。” 轻雅呆了呆,郁闷地吃饭,道:“我本来还想着发现了好玩的,结果跟你一说,一点都不好玩了。” 宦牧笑笑,道:“你会注意这些事,已经很有进步了。以前你都不关注这些事的。” 轻雅干巴巴道:“还不是这几天准备招新,乐团也没曲子可练,只能注意这些无聊的事了。” 宦牧笑笑,道:“你这几天都要出去?” “差不多。”轻雅应道,“有个漂亮的女孩在人牙市场,我想每天去看看她,别被别人欺负了。” “漂亮女孩?” 宦牧好笑地重复。 “和芊芊不一样,不过真的很漂亮。” 轻雅呆然道:“正式的新人考核要等到冬月十五,而今天才初六。还有这么多天,我不希望她在那里受欺负,所以,我每天都会过去看看,确定她是无恙的。” 宦牧好笑道:“小雅,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 “大叔你怎么也这么问。”轻雅不悦道,“她那么漂亮,我当然喜欢啊。不过只是单纯的喜欢,没有其他。” 宦牧好笑。 轻雅不高兴道:“真的不是那种喜欢。我只是讨厌他们把人当物品卖,还随便对待他们罢了。” 说着,轻雅轻叹一声,道:“真不喜欢他们那样做,还不如当乞丐呢。” 宦牧笑笑,道:“有些地方就会这样,没办法的事。” “我知道。”轻雅不高兴道,“但我就是不喜欢。” 宦牧笑笑,只能轻叹。 纵是不喜欢,也无可奈何。 随后的几日,轻雅每天都去人牙市场看了温媶一眼,然后,回来和乐团的女子们一起玩耍。宦牧则在乐团休息之后,就去陪乔俏媚练习。 “宝宝,”明馨笑盈盈道,“牙婆来信儿了,说明儿个会进新货,你要跟我去看哦。” 轻雅乖乖点头,道:“要早起吗?” “不用,”明馨宠溺地揉揉轻雅的脑袋,道,“不过要把棉衣都穿上,不能穿这么少。昨日你就忘了,还带你回来穿了一次。” 轻雅笑然应道:“好,知道了。” “嗯,真乖。” 明馨凑上前亲亲轻雅的脸颊,道:“而且明日看完,就可以先把看好的女孩带回来,养了备赛。宝宝,你可以把那个小丫头带回来喽。” 轻雅大大一笑,开心道:“真的吗?” “真的,”明馨好笑,道,“这是规矩。” “太好了!”轻雅开心地跳起来,道,“她会养在哪里?” “她们会临时养在西楼的训练房里。”明馨笑了笑,道,“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单独把那丫头养在这边。” “这倒用不着。”轻雅笑眯眯道,“只要她不在那个讨厌的地方就没事了。” 明馨盈盈笑着,道:“那你今日乖乖休息,明早我来叫你哦。” “嗯!” 轻雅笑眯眯地应了,但是却睡不着。 努力的想要睡着,可是心里太过高兴,就是睡不着。 外面的天色很黑,应该过了丑时了,但是轻雅还是睡不着。 啊! 睡不着! 轻雅悄悄看了一眼睡熟的宦牧,兴奋地在自己床上难以入眠。 明知道该睡觉了,可是脑袋依旧清醒的很,心里想着明天的事……啊不,已经过了子夜了,应该是今天的事。心里想着,今天要去人牙市场把女孩们带回来的事,就无比兴奋。 情不自禁地一笑,这真是太好了。 轰! 轻雅冷不丁一个哆嗦。 什么声音? 轻雅被吓了一跳,脑子更加清醒了。 感觉,那个声音不对劲。 轻雅呆然想了想,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拿了轻音,就往声来处跑去。 有旁人。 轻雅察觉到气息,下意识地躲避在回廊阴影处。抬头,恰好看到一个人影从主楼出来,轻盈一跃,落在地上,再一跃,就落在梅花园里。看这走向,是往杂役工棚去了。 这么瘦,肯定不是郑刀疤。 念头一闪而过,轻雅想了想,还是跑到了主楼后门处。正是夜深人静无人之时,没有护卫守门,大堂之中也空无一人。轻雅悄然从后门进去,顿时闻到一股让人讨厌的味道。 血的味道,让人作呕。 轻雅顿了顿,小心地走了进去。 有月光淡淡,透过窗户投入大堂,有一束正好投在舞台之上。一个人就躺在舞台之上,血泊之中,被那月光一照,很是空灵。 那是尸体。 第一六〇章死而不屑 轻雅顿时感觉毛骨悚然,没有再往前走,转头跑回了宿舍,害怕地把宦牧摇醒。 “怎么了?” 宦牧还有些困倦,脑子也有些沉郁。 “有尸体。” 轻雅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尸体,舞台上。大堂,都是血味。死掉,有人死掉。好可怕,好可怕……” 宦牧稍微缓了缓,道:“你说有人死了?” “对,有声音,好大一声,吓一跳,我过去,就看到,尸体。”轻雅吓坏了,颤抖道,“有血,有尸体,有人跑掉,我看到了……好可怕……” 宦牧揉了揉眉心,道:“你带我过去。” “嗯。” 轻雅拽住宦牧的手,带着宦牧跑到主楼窗前,指着里面,道:“那里,有尸体。” 宦牧瞥了一眼,皱眉道:“怎么是她?” 轻雅呆呆道:“谁啊?” 宦牧皱眉道:“小雅,你去叫明姑娘来,我去稍微看下状况。” 轻雅呆然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你从这边往东楼去,三层第二个窗户。”宦牧叮嘱道,“你不可以进去,你敲窗子,看看能不能把她叫起来。” “好的。”轻雅应声离去。 宦牧皱眉,悄然从后门进入大堂,距离稍远,小心看着尸体。 死者琉苏然。 她身着常服单衣,表情惊愕,看来这件事是非自愿行为。看血流状况,死者应该是从高空坠落而亡,看出血状况和溅射状况,应该是从五六楼被推下来的。 宦牧更是皱眉。 这几天,刚看到琉苏然有说有笑地追着索艿,没想到突然就死了。最大嫌疑当然是和琉苏然有牵扯的索艿,但是宦牧相信,索艿是不会杀人的。索艿受到的是侦察兵的教育,也就是绝不能杀人,绝不能引起混乱,绝对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哪怕是惯性,他也不会做出杀人的事。 看来,事情还有蹊跷。 “哎呀!” 明馨跟着轻雅急匆匆地跑过来,道:“这怎么回事?” “有人杀了这个人。” 宦牧正色道:“小雅听到巨响之时,应该就是案发之时。此刻,这具尸体都还没有冷透,也就说明,小雅听到的声音并非造假。不过案发之时,徵羽楼上下一片安静,众人都在沉睡状态。若非小雅听到动静,也不会这么早发现尸体。” “不,不是所有人都在睡觉。”轻雅慌张地说道,“我看到了,有人影从这里出去,往工棚那边去了。是个瘦小的人,还会武功。” 宦牧皱眉,道:“那么,范围就缩小了,杀人之人,必定是那杂役之中,三个江湖人之一。” 明馨呆了呆,认真道:“小宦,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叫人。宝宝,你先回房间去,不要在这里呆着。” 轻雅点头,赶快跑回去了。 宦牧行礼,道:“多谢明姑娘。” “行了,出了这事真是闹心。”明馨不悦道,“等我叫来人,你也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办就好了。” “是。”宦牧应道。 不多时,明馨把管事都叫来了。 宦牧也就离开现场,回到宿舍。 宿舍之中,轻雅缩成一团,十分不安。 “怎么样了?” 轻雅见宦牧回来,呆然问道。 宦牧笑了笑,道:“明姑娘安排处理了,很快会有结果的。” “哦。” 轻雅应着,依旧不安。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放心睡会儿吧,没事的。” “我睡不着。” 轻雅垂头丧气,摇头道:“原本不是因为这个,不过现在是了。” 宦牧一怔,好笑道:“因为要把那小美人接过来养,你兴奋得彻夜未眠?” “对啊。” 轻雅呆然点头,郁闷道:“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发现死人了。真是奇怪,我为什么非要出去看那一眼。如果不出去,我也不会变得不高兴了。” 宦牧笑笑,道:“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没必要不高兴。” “我的确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可是,以前死人都是在外面啊!” 轻雅不高兴道:“我一直以为,那些住在房子里面的人,都特别的安全,才不会发生这种死人的事情。没想到……没想到还是死人了。大叔,我好怕。” 宦牧怔然笑笑,道:“小雅,不用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事伤害到你的。” 轻雅摇头,道:“我是怕,如果把她接过来养,她也会被人害死。” 宦牧怔了怔,好笑道:“你说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轻雅点头,道:“我一直觉得,这里比那里安全。可是现在看来,这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大叔,我如果把她带到这个地方来,会不会害了她?” “不会。” 宦牧笑然道:“小雅,总的来说,徵羽楼还是安全的。你看,咱们在这里这么多天,才遇到一次这样的意外。但是在人牙市场,几乎每天都会有死人。要么是饿死的,要么是打死的,要么是货物之间互相排挤死的。所以,你带她过来,对她来说,是安全的。” 轻雅想了想,呆然点头,笑了。 心情放松,困意就上来了。 没再说什么,悄然睡去。 不多时,天光大亮。 轻雅醒来的时候,宦牧已经去忙了。轻雅茫然感觉自己睡过头了,连忙穿戴整齐跑到外面,却发现训练房里空无一人。茫然怔了半晌,轻雅转身往大堂跑去。果然,有许多人聚在大堂那里,神色各异,却没有一个悲伤的表情。 “我再问一次,你是官差么?” 轻雅闻声看过去,那是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在对宦牧说话。 “在下并非官差,而这位姑娘也并非自杀。”宦牧皱眉,道,“你若非说她是自杀,在下当然不能认同。” 衙役扬眉,道:“我说,你觉得你很有能耐是吧?说了是自杀就是自杀!你又不是官差,轮不到你在这里多嘴!” 宦牧皱眉道:“你们既然是官差,就该尊重事实,而不该搬弄是非!” 衙役冷冷道:“这姑娘自杀就是事实,所有证据都已如此表明!你非要跟我对着来,是否可以认为,你与这姑娘别有私情?” 宦牧皱眉道:“我与她并无私情,你的猜测和你破案一样,并非事实!” 衙役冷冷道:“你再说一次?!” “再说几次,你这案子也破得不对!” 宦牧正色道:“你说她是自杀,但是那个房间里明显有外人的脚印,而且是肉眼可见的泥脚印!而且那个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有两个人面对面的脚印。同时,在走廊正对的护栏上,有衣服剐蹭的痕迹。这一切,都代表着,有人杀了这个人!” 衙役冷冷看着宦牧,道:“很好,这个人就是自杀,结案收队。” 宦牧还想说什么,被乔俏媚拉住。 衙役转头离开,连尸体都交由徵羽楼自行处理。 旁人都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唯独宦牧愤愤不平。 轻雅目光一扫,发现明馨,兴奋地跑过去说道:“明姐姐,发现你了。” 明馨微惊了一下,笑然道:“宝宝乖,不怕。” 轻雅呆了呆,微笑道:“我不怕。明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女孩子?” 明馨一怔,淡然笑道:“宝宝,官府这么处理了这个案子,你不奇怪么?”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轻雅不懂,道,“我见过的官府,都是这么处理的啊。反正死的又不是什么重要人士,差不多得了。” 明馨苦笑。 轻雅偏头不懂。 “不行。” 宦牧淡淡道:“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找到凶手,以祭琉姑娘的在天之灵。” “公子,你没必要这样。” 乔俏媚小声道:“徵羽楼中,自杀之人不在少数。凶手之事仅是猜测之事,您又何必白费力气。” “那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落下话,宦牧转身,独自离开了大堂,到后院去了。 乔俏媚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果,还能有人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明馨无奈轻叹,苦笑道:“纵是贱命一条,也应该死个明白。” “嗯?”轻雅呆了呆,道,“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女孩子?” 明馨笑笑,伸手一按轻雅的头,哄道:“别急,叫上刀疤,我这就带你去。” “嗯!” 轻雅笑眯眯地,跟着明馨出了徵羽楼。 走在街巷之上,明馨闷闷不乐,无论轻雅怎么冲她笑,都毫无作用。 “明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轻雅只好直接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直接告诉我就好。” 明馨淡然笑笑,无奈道:“宝宝,你没有做错事情。我不开心,不是因为你。” 轻雅呆了呆,道:“是因为死掉的那个人吗?” 明馨心头一凛,轻叹道:“在徵羽楼中,死人乃家常便饭。只是,我仍然觉得不舒服。她已经是头牌之位,只要等着旁人赎身便可,何必还要寻死。这么一来,原先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轻雅稚气道:“明姐姐,这不是那个人要寻死,是有人杀了她,宦大叔不是说过了。” 明馨一怔,笑笑道:“宝宝,你大叔不是官差。官家已经说了,人是自杀的,她就是自杀的。我不喜欢他们的草率处理,连自杀缘由都不去过问,但是,人是自杀的没错。” 轻雅摇头,道:“大叔是不会骗人的,人不是自杀的。” 明馨好笑,道:“宝宝,这些事你还不懂,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说的是事实。” 轻雅不悦,道:“我亲眼看到声响之后,有黑影从主楼出来,跑到杂役工棚去了。这事我跟宦大叔说过了,肯定是有人把那人推下去的。” 明馨一愣。 “明副团,小雅说得不错。”身后跟随的郑刀疤轻然开口,认真道,“昨夜响动之后,的确有人从外面回到工棚之中。那个人还带着琉姑娘的香气,想来,此人必定是杀害琉姑娘的凶手。” 轻雅好奇道:“那人是谁呀?” “佘侃。”郑刀疤应道。 轻雅一呆,茫然道:“那是谁呀?” “杂役中有三个江湖人,其中有点跛脚的那个就是。”郑刀疤道,“若没有遗漏旁人的话,佘侃就是杀害琉姑娘的凶手。” “话不可乱说。”明馨皱眉,道,“你可有证据?” 第一六一章利用逃跑 郑刀疤应道:“我没有证据。此事不在我观察范围之内,我只是碰巧看到。” “哦?”明馨怀疑道,“说起来,你半夜为什么不睡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顺着宝宝的话说,嫁祸于旁人?” 轻雅呆然道:“姐姐,我看到的人影不是刀疤,他没有刀疤这么壮。” “我没问你。”明馨轻捏了下轻雅的手,对郑刀疤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昨晚为什么没睡觉?” 郑刀疤尴尬的笑了笑,小声道:“明副团,请恕我不能多言,不过,今儿是初十。” 明馨一扬眉,明白了,这是他与他主人传递消息的日子,的确是碰巧遇到案发。 “就算如此,你有如何能确认说,杀人凶手是佘侃?”明馨淡笑道,“据我所闻,这几日,琉苏然都与索艿厮混在一起。而且我看,那三人身形也差不多,你若是认错了,也有可能。” 郑刀疤应道:“此事因由,我不了解。但是这杀人之人,必是佘侃。因为,除了这个人,另两个人身上都没有血腥之气。只有杀人之人,身上才会有这种血腥之气。” “简直是无稽之谈。”明馨皱眉道,“什么血腥之气,那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断罢了。” 郑刀疤笑了笑,并未再做解释。 “明姐姐,咱们还是赶快去人牙市场吧。”轻雅摇着明馨的手,笑眯眯道,“这种事,大叔说要去解决,就一定会解决的。姐姐你不要难过,开心一点,好吗?” 明馨轻叹一声,笑了笑,道:“你说的对,办正事要紧。咱们要赶快把孩子们接回去,不能耽误了新人考核。” “嗯!”轻雅笑眯眯道,“姐姐,咱们快走吧。” 明馨点头,带着轻雅往人牙市场去了。 为徵羽楼新人考核预定的孩子,有三十余人,她们,都是从人牙市场选里,精心挑选的漂亮女孩。要说挑选这些女孩子的基准,就是模样漂亮,无病无伤,有培养价值,如此而已。所以此刻来讲,这些孩子并不会什么才艺,只是单纯的孩子罢了。 轻雅在孩子们中寻找温媶的身影,很快发现了白净漂亮的她。轻雅兴奋地跑过去,把温媶拉出来,对她摆出笑脸。 温媶疑惑地眨眨眼,道:“宝宝哥哥好。” “我不叫宝宝。”轻雅微笑,道:“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 温媶一笑,道:“小雅哥哥好。” “嗯!”轻雅开心地点头,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温媶摇头,道:“我们这些要卖掉的货物,都被好好养着,没人欺负我们。” “嗯!”轻雅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三十八,三十八……嗯?怎了少了一个……啊,在这里,三十九,齐了。” 明馨确认了名册,走到轻雅近前,看了看他们牵起来的小手,道:“宝宝,等下你要牵着她走吗?” “嗯,”轻雅应声,犹豫着小心道,“不行吗?” 明馨好笑地看了看轻雅,又看了看温媶。 温媶一怔,忍不住靠近了轻雅半步, 明馨噗嗤笑了,道:“好吧,那你牵着她走,不要把她丢了,知道吗?” “嗯!”轻雅应声微笑。 明馨有趣地笑着。 看样子,这孩子是肯定喜欢上这个丫头了。而且看起来,他们的确挺般配的。如果这丫头能通过新人考核,干脆把他们养在一起好了。养两个宝宝,看他们欢笑玩闹,肯定会更有趣。 “小雅哥哥,”温媶甜甜地说道,“我要吃糖葫芦。” “好。” 轻雅应声,左右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哪里有卖糖葫芦的?” 明馨笑然道:“出了市场左拐,就有个糖葫芦摊子。” “我不要那个。”温媶甜甜笑着,对轻雅道:“我家附近有个老爷爷,他做的糖葫芦可好吃了,我只想要吃他做的糖葫芦。” 轻雅茫然道:“可以,不过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你能告诉我吗?” “可以呀。”温媶甜甜笑应道,“我家在城东南……” “不行,”明馨不悦地摇头,道,“温家离这里太远,我不能带你们过去。” 轻雅呆了呆,道:“不用姐姐带我们过去啊,我带她去就好。” 明馨皱眉,道:“宝宝,你们不能自己走,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而且,万一让这孩子跑了怎么办?这都是麻烦。” 轻雅微笑道:“放心吧明姐姐,媶媶很乖的。她只是想吃糖葫芦,我给她买了就带她回去。” 媶媶? 明馨顿时没话了。 这孩子对这丫头太好,就算强行制止也没用,他肯定会想办法达到目的的。 “明姐姐,你就让我带她去嘛。” 轻雅撒娇道:“她过得那么可怜,只是想吃个糖葫芦罢了,你就让我给她买呗。” 明馨犹豫片刻,勉强点头,道:“可是宝宝,你们只能自己去买糖葫芦,不会迷路吧?” 轻雅一呆,转头问温媶,道:“媶媶,你认识路吗?” 温媶点头,甜甜笑道:“我认识的。” 轻雅笑然点头,对明馨道:“媶媶认识路,她跟我一起去,我就不会迷路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带她回到徵羽楼的。” 明馨轻叹,微笑道:“那,我带着她们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小心点。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嗯!” 轻雅开心地应声,对温媶笑然道:“媶媶,咱们快点走吧,买了糖葫芦,早些回去。” “好。” 温媶甜甜一笑,给轻雅指路,道:“这边走。” 于是,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地走掉了。 明馨看着他们离去,无奈地轻叹一声。 “明副团,要不我把他们带回来?”郑刀疤突然说道,“那个女孩似乎想要利用小雅逃跑。”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明馨皱眉,无奈道,“宝宝太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无论我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郑刀疤请示道:“要不还是抓他们回来,再说其他?” “罢了,不过十两银子的事。不让宝宝吃这个亏,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明馨笑了笑,道:“刀疤,你看好这些孩子,咱们先回去了。” “是。”郑刀疤应声。 郢中街上。 轻雅牵着温媶的手,往温媶指引的方向走。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往来交错,不曾停歇。两个孩子在人群间穿梭而过,渺小而不被注意。 “是这边吗?” 轻雅皱眉看着临近行色匆匆的大人,小心把温媶拉向自己,然后张开手臂护着她不被外面的人撞到。 “嗯,是这边,不过还要走上一阵。” 温媶看到了轻雅的小动作,心头不由得一暖。温媶赶忙掐了下自己的手指,让自己清醒起来。不能被卖到徵羽楼去,一旦去了那里,就真的出不来了。 两个孩子又走了一阵,轻雅忽然听到,周围有个的脚步声,一直持续着同样的大小。 有人跟着他们? 轻雅回头望去,脚步声猝然消失。而轻雅个头太小,根本看不到是谁。 只是一个不留意,温媶迅速钻到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轻雅大惊失色,赶忙追了过去。然而人海茫茫,轻雅太过瘦小,根本没办法与那些大人拥挤。温媶循隙而走,感觉是快速往前跑着,其实在人流中涌动得很慢。 一时间,两个孩子都被困在了喧闹的人群之中。 轻雅心中一急,也顾不得什么掩饰武功了,闭目凝神,刹那间真气探出,立刻在人群之中找到了温媶的气息。轻雅提气,以轻功快速在人群间穿梭,只待须臾,便抓住了还在奋力拥挤,企图逃跑的温媶。 “媶媶,你不要乱跑,会迷路的。” 轻雅一把抓住温媶,把她拉到身前,护着,道:“这边人多,万一被别人撞着也不好,咱们还是慢慢走罢。你不用着急,就算远些,答应给你买的糖葫芦,我也一定会给你买的。” 温媶怔怔然,道:“你……你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轻雅奇怪道,“的确是走了好远,我也有点烦了,不过没关系,答应要做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温媶目瞪口呆了片刻,道:“你是笨蛋吗?难道你不懂吗?” 轻雅疑惑道:“我不是笨蛋,为什么你要说我是笨蛋?” 温媶怔然看着轻雅天真的表情,心中划过一丝嫉妒。为什么,这个孩子能保持着如此心境,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吗? “你跟我来。” 温媶拉着轻雅的手,带他出了闹市街巷,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巷子两侧是没有门的砖墙,空旷的巷子里没有旁人的身影。只是稍微走了几步,身后的喧嚣恍若隔世。 轻雅不喜欢这样的地方,道:“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温媶抬头看着轻雅,目光中带着无奈和悲哀。 轻雅皱眉挪开了目光,看着一旁的石砖,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刚才,我说想吃糖葫芦,是假的。”温媶看着轻雅的侧脸,淡淡道,“我不想去徵羽楼,一旦我进去了那里,就永远都出不来了。所以,我要逃跑,我不要去那个地方。” 轻雅闻言,沉默。 “小雅哥哥,你跟我一起逃跑罢。” 温媶正色,甜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你只是徵羽楼的杂役。在徵羽楼,过得会有多辛苦,你应该比我清楚。所以,你跟我一起逃走吧,我宁愿流浪乞讨,也不要在徵羽楼过日子。” “不要。” 轻雅忽然说道:“如果你要流浪乞讨的话,那还不如去徵羽楼。” 温媶一怔,道:“你说什么?” “媶媶,其实我……” “哎呀呀,瞧这俩嫩藕儿,自己跑到没人的地方来了,可真是乖巧。”一个男子从巷口进来,笑眯眯地说道,“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跟叔叔说,叔叔帮你们。” 轻雅顿时皱眉,转身张臂,将温媶护在身后,对那男子道:“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第一六二章意外接应 “哎呀呀,别这么说嘛。”男子笑眯眯地看看轻雅,仔细地看了看温媶,舔了下嘴唇,道,“看这小妹妹愁眉苦脸的,肯定是遇到困难了吧?跟叔叔说,没有叔叔不能解决的事。” 这人,一看就知道是坏人。 温媶吓得直哆嗦,小声对轻雅说道:“是拍花子!我可不想被他抓走!怎么办?小雅哥哥,这可怎么办?”说着,都带了哭腔。 轻雅侧目看了一眼温媶,皱眉对男子道:“你吓到她了,能不能请你离远点。” “哎呀呀,叔叔哪儿有那么可怕,叔叔是好人呐。”那男子笑眯眯地拿出两块水果糖,道,“乖孩子,有糖吃。吃了糖,就不怕了。” 轻雅看了一眼,道:“我最后说一次,你走远些,用不着你插手我们的事。” “哎呀呀,别这么说嘛……唔……” 轻雅耐心耗尽,目光顿时冷冷地望向男子,迫使男子闭嘴。 男子却只是怔了片刻,立刻露出了凶狠的目光。猛然抢上一步,男子伸手一挥,一团白烟从他袖子里绽出,直扑轻雅面门。 轻雅动也未动,周身气流一转,那些奇怪的白烟就都被冲散了。男子扑势未减,伸手就要抓向轻雅肩头。轻雅猝然蹲下身来让开那一扑,一脚踢在那男子足内脚踝之下少许。 那男子顿时一个腿软扑倒在地,然倒地之后还想爬起来。轻雅旋身立于男子身侧,抬腿用后脚跟直踢男子脊中。男子闷声哼了一声,扑倒在地昏厥不动了。 摇摇晃晃地,轻雅也侧倒退了几步,伸手扶住墙,才将将站稳。 哎呀,这棉裤棉鞋真不方便,力道都给减半了。要不然,刚刚踢脚那一下,他就应该直接晕掉才对。而且这腿也不能抬很高,总觉得被什么拦住似的,好别扭。 轻雅不满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看向温媶。 温媶被吓呆了一般,抱着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已经没事了。” 轻雅轻轻拍了拍温媶抱在头上的手,笑然道:“坏人已经被我打趴下了。” 温媶颤抖着抬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子,颤抖道:“他死了吗?” “没,我不杀人。”轻雅微笑,道,“我只是把他打晕过去了。” 温媶怕怕地点头,看了看毫发无伤的轻雅,甜声道:“小雅哥哥,你好厉害。” 轻雅微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能说那个人太渣了。” 温媶缓了好一会儿,勉强扶着墙站起,颤抖地说道:“外面的人,好恐怖,小雅哥哥,我好怕。” 轻雅想了想,道:“这个算不上恐怖,我有一次看到满地都是尸体,那才叫恐怖。” 温媶顿时一个激灵,不说话了。 轻雅担心道:“媶媶,你还好吗?” 温媶点点头,依旧沉默。 轻雅想了想,左右看看没人再来打扰,如是说道:“媶媶,其实我觉得,徵羽楼还挺不错的。比起在外面流浪,徵羽楼的环境很好,吃住也不愁,偶尔是要做一些劳动,但是算不上辛苦,有些还挺有趣的。外面,风餐露宿的,很不舒服。相较起来,我还是喜欢徵羽楼多些。” 温媶微微一怔,道:“徵羽楼是贱民的地方,一旦进去了,就永远是贱民。” 轻雅偏头,道:“徵羽楼是民户。” 温媶怔了怔,道:“民户?” “嗯。”轻雅想了想,道,“我对户籍不是很在意,不过听他们说,徵羽楼是民户。” 温媶怔了怔,垂头道:“就算是民户,也改不了民乐坊的本质。” 轻雅微笑,道:“为什么要改,我觉得挺好的。” 温媶呆住。 “媶媶,如果你在外面有别的地方可以呆,我会考虑带你过去。但是,如果你无处可呆,却要拒绝徵羽楼的话,我不赞同。” 轻雅微笑,说道:“徵羽楼不是最好的地方,但绝对是个衣食无忧的地方。而且你是女孩子,又长得这么漂亮,你在徵羽楼,绝对比在外面安全。” 温媶默然想了想,道:“我在外面无处可呆,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徵羽楼。一旦进去了,就真的出不来。” 轻雅呆了呆,道:“不会呀,你想找好人家过日子,还是考核进入官乐坊做官,都是可以的啊。” 温媶一呆,道:“可以做官?” 轻雅点头,道:“考入官乐坊,就可以做官了。” 温媶不信,道:“真的?” “真的啊,我看到了。” 轻雅认真道:“我真的看到了,那天江乐师到徵羽楼来,带走了被选入官乐坊的姐姐。虽然是个很讨厌的姐姐就是了。” 温媶内心挣扎了半天,道:“你没有骗我吧?” 轻雅奇怪道:“我骗你做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温媶笑了,道:“那,我跟你去徵羽楼。” “嗯。”轻雅微笑,点头道,“我带你去买了糖葫芦,就回徵羽楼去。” “笨蛋,我是骗你的。” 温媶不好意思地甜甜笑道:“没有什么卖糖葫芦的人,我只是想让你带我离开那里,才编出来骗你的。” 轻雅呆了呆,道:“那就找一个你觉得可以的摊子,我给你买一个糖葫芦。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温媶心头一暖,怔然笑道:“好,那谢谢你了。” “没事。”轻雅微笑,道,“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糖葫芦的么?” “这……我不清楚。”温媶羞愧地笑笑,道,“我其实没有出过家门,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样的。” “哎?” 轻雅一怔,道:“那你不知道路吗?” “不知道。” 温媶一呆,道:“怎么了吗?” 轻雅茫然眨眨眼,道:“这下糟糕了,咱们迷路了。我不记得路。” 温媶好笑道:“那你之前说你知道路。” “我以为你知道路,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嘛。”轻雅纠结地站在巷口往外望,道,“附近也没有我熟悉的地方,这下糟糕了,咱们回不去了。” 一道人影猝然出现在巷口。 轻雅一惊,顿时后退了几步。稍顿一下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徵羽楼的杂役。 “我是索艿,请跟我走。” 索艿向轻雅一礼,伸手就要来抓他。 轻雅躲开那一抓,警惕道:“你要我跟你去哪儿?” “回徵羽楼。” 索艿淡淡道:“阿牧说了,你不认识路,所以让我来接你。” 轻雅疑惑道:“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找我?” 索艿应道:“阿牧擅长排兵布阵,而我擅长侦察寻迹。阿牧怕你在外面太久遇到危险,所以要我尽快找到你。若是阿牧亲自来找,绝对没有这个速度。”说着,索艿转眸瞥向巷中昏倒的男子,淡然道,“看来,你已经成功解决掉危险了。” 轻雅反应了片刻,才恍然道:“啊,你是和宦大叔一伙的。” “对。” 索艿应声,道:“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么?” 轻雅疑惑地看了看索艿,还是不放心地试探道:“郢中有个茶楼,你知道么?” “知道。”索艿技巧地如实应道,“阿牧在那里喝过酒。” 他没骗人。 轻雅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你来得正好,我们迷路了,不知道要怎么走,就麻烦你给我们指路啦。” “你们?” 索艿淡然看了看温媶,淡然皱眉道:“她怎么还在?” 轻雅奇怪道:“她应该不在吗?” 索艿淡淡道:“明姑娘说,这女孩利用你,打算逃跑。” “哦。”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说起来,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卖糖葫芦的。” 索艿微怔,道:“我过来的时候,路过几个糖葫芦摊子。你若要去,我可以带你过去。” “哦,好。” 轻雅转头,对温媶微笑道:“有好几个摊子,你等下看看哪个顺眼,我给你买哪个。” 温媶张了张嘴,不可思议道:“你不生气吗?” 轻雅呆了呆,道:“我生什么气?” “我骗了你,还利用你,你都不生气吗?”温媶痴痴地看向轻雅,怔怔道,“都是我的错,又害得你迷路,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轻雅茫然眨眨眼,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会反抗,会想要改变,这很正常嘛。我当初不也……咳,总之,没什么好生气的,这很正常。” 温媶心中好暖,依赖地往轻雅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没事。”轻雅微笑,道,“好啦,高兴一点,带你去选糖葫芦。” “嗯。” 温媶笑得很甜。 “艿大叔,麻烦你带路了。”轻雅笑眯眯道,“走了这么远,我都饿了,要赶快回去吃饭了。” “……好。” 索艿淡淡看了看这个孩子,心中升起的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难以释怀。不过没有多问,索艿带着孩子们买了糖葫芦,安全回到了徵羽楼中。 一进西侧门,就看到了明馨。 “明姐姐,我回来啦。” 轻雅兴奋地拉着温媶走向明馨。 索艿只是稍稍行礼,就自行离去。 明馨急得都快哭了,几步跑到近前,把轻雅抱过来摸头,道:“宝宝,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路痴,是不是吓坏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宝宝,你没事吧?你没事的对不对?” “嗯,我没事的。” 轻雅笑眯眯地,举起套着纸袋的糖葫芦,道:“明姐姐,你一定等着急了罢。这个给你吃,不要生气。” 明馨怔了怔,看看温媶正在咬着倒数第二颗糖葫芦,再看看轻雅递到自己面前的糖葫芦,惊讶道:“你还给我买了糖葫芦?” “嗯。”轻雅乖乖点头,笑眯眯道,“路上稍微耽搁了时间,是我不对。姐姐肯定等着急了,给你糖葫芦吃,就不生气了好不好?媶媶说,这个糖葫芦还挺好吃的。” 明馨笑了,眼泪悄然流下。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子,真是乖得招宠。 轻雅呆了呆,道:“姐姐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嗯,我不哭。” 明馨开心地笑了,拿过糖葫芦咬了一口,果然酸甜可口。吃过甜食,心情更是舒畅。 轻雅见了,也笑得开心。 第一六三章血腥之气 稍稍缓和了一下,明馨带着轻雅到旁边回廊小坐,忍不住问道:“宝宝,你不认识路,怎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郢中有好多拍花子的。这要遇上了,还不知道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多危险呀。” 轻雅呆了呆,道:“拍花子的话,已经遇到了。” “你遇到了?”明馨担心道,“你有没有受伤?” 轻雅微笑,道:“我没事,不过拍花子被我打晕了,应该也没事。” “那就好。”明馨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我好担心你会有事。要不是小宦说你路痴,我都不知道你是不认路的。”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我不是路痴,我只是没办法一次把路记下来,要多走几次才能记得……大概。” “总之,以后可不敢把你一个人放在外面了。”明馨好担心道,“其实,我只是想让你长点记性,不要看人家姑娘漂亮,就死劲往上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还好小宦及时反应,让人把你找回来了,” 轻雅微笑道:“媶媶很漂亮,也很乖,对吧?” 说着,轻雅转头,对坐在自己身旁的温媶一笑。 温媶紧紧握着轻雅的手,低头对明馨道:“对不起,我的确是想要逃走。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轻雅怔了怔,转头看向明馨。 “你不必道歉,我能理解你的感觉。”明馨盈盈一笑,对温媶道:“你出身贵族,视民乐坊为低贱之所,想要逃走,也很正常。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还会跟回来,还想着,你会那么就逃走了。只要你跟宝宝说,他肯定会放你走的。” 温媶低头,道:“真的很抱歉,我的想法太天真。我以为逃走了,就能过上舒服的日子。然而事实是,我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温媶缓了一口气,道,“我会努力通过徵羽楼的新人考核的,还请您不要嫌弃我。” 明馨笑了笑,道:“我没有嫌弃你,不过,我以为你真的会逃走,所以安排房间的时候,没有留下你的空位。” “哎?” 轻雅呆了呆,道:“媶媶没有住的地方吗?” “西楼已经安排满了,没有空位了。”明馨好笑,道,“不过,训练房那边的杂役房还有空,可以住在那边。” “哇。” 轻雅开心道:“媶媶可以住在训练房宿舍?和我挨着吗?” “你隔壁的宿舍,倒是空着的。”明馨好笑,道,“但是,我不能放心她一个女孩子住在那里,所以,我会跟着她住在那边。” 轻雅更是兴奋,道:“明姐姐也要住在那边的话,训练结束也可以找你玩了。” 明馨笑然点头,道:“可以。” “哇!太好了!”轻雅开心道,“咱们现在就过去吧,赶快把房间收拾好。” “好。”明馨点头,道,“你们跟我来罢。” 说罢,明馨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训练房处。轻雅宿舍的隔壁,明馨带着温媶进去收拾房间。轻雅想了想,还是回到自己宿舍里,不去打扰女孩子的休息。 进屋一怔。 宦牧居然在的。 “大叔,你居然在的啊。” 轻雅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反应。呆呆然,轻雅走到宦牧面前,坐到宦牧对面,伸手在宦牧眼前晃了晃,宦牧还是没有反应。轻雅耐心耗尽,忍不住弹了宦牧一个脑崩儿。 “啊,”宦牧小吸了一口气,回过神儿来,道:“小雅,你回来了。” “对啊,我回来了。”轻雅托腮偏头,道,“大叔,你在发什么呆?” 宦牧轻叹一声,道:“我在想,今早的杀人案。” 轻雅呆了下,道:“哦……我听说,人是佘侃杀的。” 宦牧微惊,道:“你怎么知道?” “刀疤说的,”轻雅呆然道,“他说。他看到回到工棚的黑影,是佘侃。而且刀疤还说,那个人带着血腥之气。” “血腥之气……么。” 宦牧重复着,忽然笑了笑,道:“这个人果然是自己人的眼睛,小雅,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轻雅呆了呆,道:“哦,好的。” 宦牧淡然轻叹,却没再说下去。 轻雅等了一会儿,疑惑地眨眨眼,道:“大叔,人真的是佘侃杀的么?” 宦牧点头,道:“对。” 轻雅怔了怔,道:“那,在他身上,真的有什么血腥之气么?” “有。” 宦牧淡然笑了笑,道:“我的确是因为这个,锁定了凶手。不过找到事情因果,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还真有啊。” 轻雅好奇道:“那个血腥之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听上去好稀奇呢。” “凡是杀过人的人,都会有染上血腥之气。” 宦牧淡笑解释,道:“比如,你没杀过人,所以,你的身上没有血腥之气。而我,杀戮无数,身上有着浓厚的血腥之气。那个佘侃,虽然只杀了这一人,但他身上也染了血腥之气,只是不多罢了。” 轻雅听着晕乎,道:“哈?我没觉得大叔你有血腥之气啊。而且杀了人就会染上,这好古怪呢。”想了想,继续道,“比如,就早上那个事,那个姐姐是被推下楼的。所以确切的说,应该是地板杀死了姐姐,凶手应该沾不到血吧?” 宦牧淡然看着轻雅。 轻雅依旧茫然。 “大叔,你身上没有血的味道。”轻雅凑近宦牧嗅了嗅,确认地说道,“而且,就算大叔杀过人,大叔也是好人。” “你伸手过来。” 宦牧说着,向轻雅伸手。 轻雅呆呆然,小心将自己的手放在宦牧的手上,道:“还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宦牧淡然笑笑,道:“小雅,所谓的血腥之气,并不是字面意思,这只是我们给这种状态安排的一个称呼罢了。” 轻雅想了想,疑惑道:“所以,所谓的血腥之气,是一种气场?” “对。” 宦牧点头,道:“人在没杀人的时候,会对杀人这个动作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一旦想到会死,会流血,会痛,就会有本能的抵触心里。” 听到这里,轻雅本能地一个颤抖。 宦牧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杀过人之后,无论是主动还是无心,心中的这种排斥感就会减弱,整个人对杀人这件事会变得无所谓,会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如此罢了。这时候,这些杀人者的身上,就会染上血腥之气。杀过的人越多,血腥之气越浓。” 听着宦牧如此说着,轻雅惶然明白了。 能感觉得到,在宦牧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透着一种暗红感的气息。这种气息冰冷,凶狠,还有满不在乎的感觉。只是触及到,就感觉万分恐惧。 轻雅猛然抽回手,怔怔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等着手上的感觉缓缓淡去。但是,那种血腥之气的感觉,已经深深印在了心中,萦绕不去。 抬头,轻雅平常地看向宦牧,并没有感觉到血腥之气。随后,轻雅换了一种心情来看,宦牧瞬间被浓郁的血腥之气包裹,惊悚骇人。 宦牧淡然笑笑,道:“因为这种气息感觉是红色的,所以,我们称之为血腥之气。” 轻雅呆呆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心中满是恐惧。 宦牧轻叹,淡笑道:“小雅,我本来觉得,你知道这些还太早,所以没有告诉你。不过,经过这次的死人事件,我觉得有些事,还是早些告诉你比较好。我不希望,你认为周围的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都不会害你。而在你的无知之时,有人会害了你。” 轻雅缓了缓,呆了呆,又想了想,道:“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大叔是好人。” 宦牧笑笑,道:“小雅,人一旦杀过人,就不是好人。” 轻雅认真地看着宦牧,道:“不,大叔身上有好人的气息,你就是好人。” 宦牧好笑,道:“罢了,你不信就算了。只是,你可千万别等旁人害了你,再说人家是好人。” 轻雅眨眨眼,想了想,道:“不对,我知道佘侃是坏人之后,他才杀了人。而不是我这次他杀人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坏人。那天他找香姐姐麻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坏人。” 宦牧怔怔然,笑笑道:“人性之事,或不能一概而论,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小雅,你要听话,我不希望你会出事。” “我才不会出事呢,有坏人我就绕着走。”轻雅微笑,道,“就是,那个佘侃也真讨厌,为什么非要杀那个人。那个姐姐不是刚得了头牌么,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怜。” 宦牧淡笑,轻叹道:“此事早有预兆,只是没料到,会闹出人命来。” 轻雅呆了呆,道:“早有预兆?” 宦牧笑笑,道:“你是否记得,第一次去大堂的时候,你在那里迷路了。” 轻雅点头,道:“记得,不过和这有关系吗?” 宦牧淡笑道:“那天,我看到他们在大堂里踩点。当时没太注意,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客沩就已经与琉苏然有所牵扯。” 轻雅一呆,道:“不对,杀了琉苏然的,不是佘侃么?” “对。不过此事,并非只牵扯到佘侃一人。”宦牧轻叹道,“整个故事不算短,你耐心些,我说给你听。” “哦。” 轻雅呆然应声,托腮听着。 宦牧淡然一笑,道:“我听索艿汇报说,他们原计划是在这里等红货,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红货没了消息,但是他们也没走,其中的理由,就是琉苏然找上了客沩。” 轻雅偏了下头,道:“我还没分清楚哪个是客沩。” “客沩,就是那仨的老大。”宦牧淡笑,道,“他们经常伪装成大户人家的公子,在宾客之中打探消息。听说就是那时候,琉苏然与客沩相识,走到了一起。” “哎?”轻雅呆然,道,“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了?” 宦牧笑笑,道:“当然不是。琉苏然看中了客沩的钱财,而客沩被琉苏然的美貌所吸引,二人各有所需,这才走到了一起。听楼里的人说,那客沩人傻,花了那么多银子,只是多听了几首小曲,寥寥数日,客沩在琉苏然身上的花费,已有数百两银子之多。” 第一六四章新人培训 “哇,这么有钱。”轻雅有趣道,“他们怎么会那么有钱?” 宦牧笑笑,道:“截一批红货,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据客沩自己说,他们上次截的那一批红货,就有纹银千余两。只可惜,钱还没花光,那琉苏然就提出了分手。” 轻雅呆然偏头。 “这一幕,我碰巧看到。”宦牧笑笑,道,“那时正好头牌竞选完毕,琉苏然荣获乐属头牌,紧接着,她就甩了客沩。据客沩自己说,琉苏然离开的理由,是要寻找真爱。所以,她离开了客沩,开始追逐索艿。” “咦?怎么是索艿?佘侃呢?” 轻雅听得茫然。 “还在后面。” 宦牧淡笑,道:“琉苏然追逐索艿,但是索艿并不喜欢琉苏然。据索艿调查,琉苏然房中,有一封伪造索艿字迹写的信。信中,那人约琉苏然到主楼相聚,也就是琉苏然坠楼的地方。” “哦。”轻雅微笑,道,“所以,伪造这封信的,就是佘侃了。” “对。”宦牧点头,道,“佘侃借索艿的名义,约琉苏然私会,而后占了她的身子。事后,琉苏然发现佘侃不是索艿,厉声盘问。而佘侃不做任何解释,直接将琉苏然推下楼杀害后,逃离了现场。” “最开始的那件事算是预兆?我完全没觉得啊。若说这些事情是预兆,总觉得莫名其妙的。” 轻雅呆了呆,道:“再说最后这个杀人,杀得也够莫名其妙的。有必要杀掉琉苏然么?感觉完全没有必要啊。” “佘侃杀了琉苏然,原意是为了嫁祸索艿,从而除掉索艿。” 宦牧笑笑,道:“你不知道,在索艿加入他们之前,佘侃一直是扒手团伙里面,负责出主意的那个。而索艿加入之后,所有的谋划都由索艿来做,所有的事也都是索艿功劳最大。不仅如此,佘侃喜欢的琉苏然,喜欢却是索艿。是以,佘侃杀了琉苏然,要嫁祸索艿杀人强奸之罪。”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好奇怪的……行为,不可理喻。” 宦牧淡笑,道:“这次,也就是府衙未查。如果由他们来查的话,十有八九会定罪索艿。无论是表层现象还是直接证据,都指向索艿杀人。佘侃的栽赃,做得实在是漂亮。” 轻雅还是不太明白,无趣地耸肩,道:“大人,真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宦牧轻叹,正色道:“小雅,任何事情,都可能从小事开始,然后慢慢变大。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日后,可能会引起大麻烦。” 轻雅不想听,只是问道:“那,佘侃人呢,被抓起来了没有?” 宦牧顿了顿,道:“客沩陪着佘侃自首,离开了。” 轻雅呆然,道:“索艿没跟着他们一起走?” “没有,索艿本来就是我的人。”宦牧笑笑,道,“索艿和他们脱离关系,重新回来为我做事,这很正常。” “哦,还说呢,我都不知道索艿是你的人,我还以为他在骗我。”轻雅想起来就不高兴,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坏人。” “但是你试探得很好。”宦牧笑笑,道,“小艿已经跟我说过了,你警惕性很好,很不错。他那样巧妙的应答你也能听懂,很聪明。” 轻雅长舒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别扭道:“可是,你干嘛跟别人说我路痴?我不是路痴好不,我只是要多走几次才能认得路,没到路痴那个地步。” 宦牧笑笑,道:“真话不全说,假话不说全。” “哈?”轻雅茫然道,“啥意思?” 宦牧笑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路痴,但是话一定要这么说。万一有人要害你,他们会认为这是你的弱点。一旦他们用这个害你,可你并不是路痴,就能逃过一劫。如此甚好。” 轻雅呆了呆,道:“不会有人害我的。” 宦牧一笑,道:“你这么确定?” “当然确定了,就算杀了我也没什么好处。”轻雅微笑,道,“而且,就算有人真要害我,轻音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轻音?” 轻音鸣弦,悦耳动听。 “看吧。” 轻雅微笑,心情愉快。 宦牧看着轻雅,却并不点破。 这孩子,已经把话都听进去了,只是他心里,并不想承认这是事实罢了。算了,世事无奈,他的态度如此躲避,也无所谓。只要他不是真的遇事犯傻,也就够了。 宿舍并不隔音。 隔壁,传来了明馨和温媶的笑声。 轻雅好奇地想去瞧瞧,想了想,还是算了。 男女有别,就算她们住在他们隔壁,也不能去偷看。不然,她们肯定会生气的。 不过,好想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轻雅这么想着,安睡休息。 转眼天明。 看着小女孩们都到了训练房这边,轻雅笑得合不拢嘴。 为了安排新人训练,乐团放假五日,空出训练房来,让新人集中训练。 轻雅很自觉地坐在老位置上,托腮看着她们训练。 哇,全是漂亮的女孩子呢。 轻雅傻傻笑着,挨个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们。 所谓的新人培训,就是让乐团的女子们,来教新来的女孩们,那些徵羽楼的规矩。乐团的女子们,可以任意挑选喜欢的小孩子,一对一教学。如果有女孩没有被选中,即刻淘汰。随后,孩子们会跟着乐坊女子学习规矩,如果记不下来规矩,也会被淘汰。然后,就是冬月十五的分属考核,如果没有分到属的,就会变成侍女。如此,便定了下来。 轻雅看了一圈女孩子,最后还是看向温媶。 嗯! 温媶是最好看的! 轻雅笑得开心。 “宝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香檀说着,坐到轻雅旁边,淡然一笑。 轻雅随意地抹了抹嘴角,微笑,道:“香姐姐,新来了好多漂亮的女孩子呢,真好看。” 香檀笑了笑,捏着轻雅的小脸,道:“听说,这里面有个你选的?” “嗯!”轻雅微笑,抬手一指,道,“最好看的那个。” 香檀看了看正在被明馨教导的小丫头,点头道:“的确挺好看的。” “是吧。” 轻雅笑眯眯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温媶,说道:“我一眼就看到她了呢,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好看呢!” 香檀淡笑,看着轻雅花痴的侧脸,道:“小宦呢?” “不知道,他只是说他去梅花小筑了。”轻雅无所谓地应道,“大概陪乔姐姐训练呢,要我叫他回来吗?” “不用。”香檀笑笑,道,“我有事与你说。” 轻雅一愣,稚气转头,道:“和我说吗?” “嗯。”香檀点头,认真道,“宝宝,九皇子的事,大概会变得严重。这几日,你尽量不要出门,以免被人看到,抓了去。” 轻雅眨眨眼,呆然道:“我不是九皇子。” “我知道你不是。”香檀笑笑,道,“而且我还知道,圣乐坊那边,公开说已经找到了九皇子。” 轻雅呆然道:“已经找到了九皇子,那为什么还会变得严重?应该没事了呀。” “如果就这么没事,那才叫奇怪呢。”香檀淡笑,道,“圣乐坊找到九皇子,并将九皇子留在圣乐坊学习乐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轻雅想了想,应道:“假的吧。皇族之人是不让学习乐律的,如果是真的九皇子,怎么可能让他学习乐律。” 香檀微微挑了下眉头,道:“你说的不错,若是真的皇子,皇上定不会允许他去学习乐律。所以,圣乐坊的那人,必是假皇子。外面此刻,有人又开始疯狂的寻找真皇子,想借机生事。所以宝宝,你听我说,近日,你可千万不要离开徵羽楼。即使馨儿带你出去,你也不能出去。” 轻雅乖乖点头,奇怪道:“明姐姐不知道这些?” “嗯,我没告诉她。”香檀淡笑,道,“其实也不该告诉你,不过,总觉得给你讲清楚了,你反而会照做。宝宝,你可别再告诉其他人。” 轻雅乖乖点头,道:“不会的。” 香檀笑了笑,宠爱地摸摸轻雅的脑袋,道:“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只要你现在乖,就是我乐团的乖宝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知道吗?” “嗯。”轻雅笑眯眯道,“谢谢香姐姐,你最好了。” 香檀笑了笑,起身离开。 轻雅呆呆看着香檀悠哉走出训练房,然后听到她在走廊中小跑的声音,不由得呆了又呆。香檀可真是个大忙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这么走掉了,有那么急么。 “宝宝。” 明馨笑眯眯地走过来,端着一碟子红豆糕,道:“来吃,你最喜欢的红豆糕。” “谢谢姐姐。” 轻雅也是笑眯眯地,接过红豆糕,偏头问温媶,道:“媶媶,你吃不吃红豆糕?” “不吃,我比较喜欢甜栗果。” 温媶随口说完,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忙一笑,道:“那个什么,我吃这个也行,我不挑的。” “哦。” 轻雅转头对明馨道:“姐姐,媶媶要吃甜栗果。” 明馨笑盈盈地拿来甜栗果,递给温媶,道:“你吃这个罢。不要跟宝宝抢红豆糕吃,他只是说得好听,你真吃了,他会跟你急的。” “谢谢明姐姐。” 温媶甜甜笑着,小心地接过甜栗果,小口地吃着。 稍微等了一会儿,轻雅奇怪道:“媶媶,这个不好吃吗?” 温媶一顿,应道:“好吃呢。” 轻雅呆了呆,道:“是吗?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觉得不好吃呢。” 温媶小心地笑笑,道:“真的好吃。从家里出来后,我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栗果呢。只是……刚刚的规矩说,新人是不可以要求吃点心的,我这么做,是不是违规了?” 轻雅咬着红豆糕,奇怪道:“还有这种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温媶犹豫地看着轻雅,道:“规矩还说,身为杂役,不可以吃姑娘们的点心,你……” 轻雅咽下嘴里的红豆糕,看着温媶道:“明姐姐说,没关系的。” 温媶一呆。 “对,在乐团里,是没关系的。”明馨笑盈盈道,“乐团之中,我说的话,还有香姐姐说的话,就是规矩。” 第一六五章触动心悸 温媶更呆。 “我们没说的话,就是不限制的事。宝宝比较特殊,他被香姐姐封为乐团的小宠物,凡是乐团之人都可以逗着他玩,而非乐团之人不可与之亲密。所以,宝宝的待遇特殊些,也是应该。” 温媶目瞪口呆。 明馨顿了顿,盈盈笑着,说道:“温媶。宝宝对你特别,所以这些优待,你也可以享有部分。只要宝宝喜欢,我就可以给你这些优待。” 温媶尴尬地端着甜栗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 很快,轻雅消灭掉了一碟子红豆糕,有趣地对明馨道:“明姐姐,你刚刚说,乐团的规矩,都是你和香姐姐定的,对吧?” “对。”明馨笑然应道。 “那,你们有没有意见不和的时候呢?”轻雅奇怪道,“那样的话,不就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明馨好笑,道:“这个嘛,还真没有。她主外,我主内,我俩负责不同的事物,根本没有重合的地方,所以,我们不会存在意见不合。” 轻雅脑袋转了转,道:“可是,刚刚你说,是香姐姐把我封为小宠物的。那不是内务吗?” “不是。”明馨好笑,道,“香姐姐那么做,是为了让徵羽楼中所有乐团之外的人,没人能够动你,那是外务。而我,只负责带着你玩,或者把温媶单独养起来,这些和外面无关的小事,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轻雅点头,道,“我还要吃红豆糕。” “不可以,你已经吃了不少了。”明馨笑盈盈道,“这是零食,不可以多吃,明白吗?” 轻雅点头,转头盯着温媶碟子里的甜栗果,直吞口水。 温媶尴尬地看看轻雅,道:“你要吃吗?” 轻雅怔了怔,转头对明馨道:“我吃这个可以吗?” 明馨笑了,道:“温媶,可以给他吃一个。” 温媶点头,拿起一个栗果,递给轻雅。 轻雅一口咬过,嚼吧嚼吧,吞了。 温媶一愣,脸颊红透。 她以为轻雅会拿手接,没想到直接被他叼走了。指间还留有他唇齿的温度,温媶呆然看看自己的手,更是脸红。 “哎呀,可以喂宝宝吗?我也要喂!” “我也要我也要!宝宝好可爱,让姐姐亲一个。” 只是片刻间,乐团的女子们就放下了那些女孩,一窝蜂地拥过来,逗着轻雅玩。 温媶被拥挤的女子们挤到了外面,怔怔发呆。 “你们要玩,也不可以玩过火哦。零食不可以再喂了,给他点水果还是可以的。” 明馨一边说着,一边把温媶带出包围圈,笑笑道:“你小心些,她们眼里只有宝宝的时候,是看不到别人的。你别被他们挤伤了,知道吗?” 温媶乖乖地点头,怔了怔,继续吃起了甜栗果。 旁边,其他的女孩们都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不安地站在原地。明馨微微一笑,走过去让女孩们聚到一起,挨个安抚。 温媶往那边走了几步,回头,呆然看看包围之中的轻雅,微微一笑。 心头悸动。 如此,新人培训,十分顺利。 没人被淘汰,大家彼此熟悉了许多,看上去也欢乐了许多。 轻雅每天都坐在老位置上,有趣地看着女孩们的训练。等她们训练结束休息了,就和温媶一起吃甜食,小日子过得舒服惬意。 然而这日,温媶端着甜栗果,却一口都没吃。 “不好吃吗?还是吃腻了?”轻雅呆呆说道,“媶媶,你想吃什么就说,只要有的,都可以给你吃。” 温媶轻轻摇头,道:“不,我只是没胃口,吃不下。” 轻雅仔细盯着温媶,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媶咬咬嘴唇,放下点心碟子,看着轻雅道:“你知不知道,昨日,我们新人去见徵羽楼楼主的事?” “不知道啊。”轻雅想了想,恍然道,“我还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们都哪儿去了。原来你们去见楼主大妈了啊。” 温媶点头,道:“那,你也不知道,见楼主要换漂亮衣服的事?” 轻雅呆然道:“不知道,这些事我都没关注过。” 温媶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轻雅看看周围自由休息的其他人,稍稍凑近了温媶些,小声道:“发生了什么吗?你可以跟我说。” 温媶不高兴地抬眼,小委屈地含着泪,道:“昨日,明姐姐一早出去办事,就没管我。而后,她们通知我们要去见楼主,我也没听说要穿漂亮衣服。结果,我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穿着漂亮衣服,就我,还穿着这件普通的衣服。然后,我就被她们笑话了。” 轻雅呆了呆,道:“这事,不应该是明姐姐告诉你吗?” “不是,是临时通知的。”温媶小委屈道,“我之前看到她们在传话,但是都很小声的说,我去问了,又说没事。后来,我才知道,她们在传的,就是要穿漂亮衣服的话。” 轻雅想了想,道:“这么说,就是乐团的姐姐们不对了?” “不是。” 温媶不高兴道:“是有人故意传话,只让那些女孩们知道,然后让女孩们互相说。结果,我去问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真是太过分了,亏得我还把点心分给她们吃!” 轻雅呆然递上一颗栗果,道:“媶媶,不要伤心,吃点心。” 温媶怔怔然看着轻雅手上的栗果,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来,吃了。吃了甜食,心情稍微好些了,可还是不舒服。 “小雅哥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温媶好委屈地说道,“我真不明白,她们为何会这样待我。” 轻雅微微一笑,道:“我曾经也疑惑过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我明白了。徵羽楼这里,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而在她们眼中,你就是那个强,所以她们弱者联合,要先咬掉你,才有上去的机会。” 温媶闻言一愣。 轻雅微笑偏头,道:“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没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你心好,不去害人,但这并不能保证,别人不会害你。而且,人家看你好欺负,就专门欺负你也说不准。” 温媶小委屈地垂下头,道:“我只是没想跟她们争呢,若是我认真起来,哪儿有她们的份儿。” 轻雅微笑,道:“总之,你不要生气了,她们就这样,你也不能如何。” 温媶委屈道:“可是我还想着,大家都是落魄的苦命人,应该会互相扶持才对。” “不,落魄的苦命人是你,她们是苦习惯了。” 轻雅微笑,道:“你尝过甜,所以知道苦。你对她们好,但是她们不知道。她们大概会以为,你是在炫耀你的甜。所以她们会排斥你,也很正常。” 温媶怔了怔,道:“你说的好像很懂似的,你又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看到。” 轻雅抬手一指,道:“那边,她们在说为什么你有点心吃,她们没有。那边,她们在说你长得漂亮,所以被特殊照顾。还有那边……” “嗯?” 温媶呆了呆,道:“怎么不说了?” 轻雅忽然起身,大步走到那边休息的女孩子面前,大声道:“你凭什么说媶媶作弊?媶媶就是能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你不能说她作弊!” 坐在地上休息的女孩子们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着轻雅。 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忽然说道:“你凭什么说她不是作弊?她和考官住在一起,每次小测验考的什么,她都能提前知道。她就是作弊!不然,她的分数,怎么可能比我们高那么多,而且是高的离谱!” 轻雅目光瞬间就冷了,微怒道:“就算她提前知道考题,她也把所有的答案都记下来了。你呢?”轻雅一把拽起那个女孩,一把扯下她的裙摆,露出裤子上的小抄,道,“你把答案都抄下来了,你这才叫作弊!” 女孩一愣,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轻雅却没有停下,一伸手,把小圈子里另外两个女孩也拉了起来。她们一个是把小抄写在了手帕上,一个是把小抄写在了胳膊上。被轻雅揭发,都哭了起来。 乐团女子们见了,大惊失色,赶忙检查其他孩子身上是否带着小抄。 一时间,训练房乱成一团。 “怎么了?” 明馨拿着小考的题目和白纸回来,见状有些疑惑。 “明姐姐。” 温媶赶忙跑了过来,小声跟明馨说了情况,道:“请您别怪小雅哥哥,他都是为了我。” “有人作弊?” 明馨眉头紧蹙,道:“还有三个人?” “对。”温媶连忙点头,道,“在这边。” 明馨走过去一看,嗬,这三个女孩都被轻雅撕坏了衣服,大哭不止。同时,小抄清晰可见,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明姐姐。”轻雅稚气抬头,道,“她们说媶媶的坏话。明明是她们作弊,却说是媶媶作弊。” 明馨对轻雅笑笑,道:“除了她们,还有别人作弊吗?” 轻雅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看到她们藏了小抄。” “宝宝乖,你做得很好。” 明馨在轻雅额头亲了一口,笑盈盈地说道:“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和温媶去那边休息罢。” “好。” 轻雅微笑应声,牵过温媶的手,又坐到老位置玩去了。 温媶甜甜一笑,跟着轻雅走了。 明馨依然盈盈笑着,看了看哭成一团的女孩子,淡淡道:“这仨孩子,送回牙婆那里罢。” 乐团女子连忙求情道:“明姐姐,她们还是小孩子,这样否定她们,不好吧?时间还有,您再让我们教教她们,说不定能教回来呢。” 明馨笑盈盈道:“这仨作弊,不是你们教的?” 乐团女子连连摇头,道:“我们根本没想到她们居然会作弊,这点东西并不难,根本用不着作弊。明姐姐,您还是先放她们一次罢,若下次再犯,再罚不迟。” 明馨低头,再次看了看那三个女孩子。 女孩子哭成一团,到现在还在哭。 “别哭了。”明馨淡笑着说道,“这次的事,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 被撕掉裙摆的女孩不服,道:“你带的孩子也作弊了,为什么你不惩罚她?” 第一六六章观察入微 明馨淡笑,道:“你说温媶?” “对!” 女孩不服气,道:“她肯定作弊了,不然她的分数,怎么比我们高那么多?而且每次小测验都是第一,她绝对作弊了!” 明馨笑了笑,道:“温媶,过来一下。” “是。”温媶应声,立刻走了过来,行礼道,“明姐姐。” 明馨笑了笑,道:“巧偲质疑你作弊,可有听到?” “是。”温媶应声,道,“我没有作弊。” “不可能,你没有作弊,怎么可能拿到那么高的分数。”巧偲不服,叫道,“有很多题目,根本都没有教过,为什么你会?为什么只有你会?” 温媶甜甜一笑,道:“我不清楚,我只是把我会的写了。” 巧偲咬牙切齿,就是不服。 明馨想了想,笑盈盈道:“如此,咱们现场出题。你们此刻作答,任何人都不能作弊。有在场的几位为证,如何?” 乐团的三位女子点头。 “其他人,都静静。”明馨笑盈盈道,“你们也在旁边看好,这次的公开小测试。” 旁人听了,立刻都安静下来,围坐在旁边,看着她们。 明馨笑盈盈道:“好了,咱们开始出题……” “等下。” 温媶忽然说道:“给她先换件衣服吧,这样不太好……吧?”发现自己多话了,温媶自己低下头,不敢看明馨。 明馨一笑,道:“应当如此,不过,就怕她们会说,我们趁她们换衣服的时候,串通了考题。” “对,你们肯定会串通考题的!”巧偲不依,道,“就现在考,此时此刻,立即马上!我就不信了,她不作弊,还能拿到那么高的分数!” 温媶皱眉。 果然如轻雅所说,担心旁人的事,真是多余。 明馨笑了笑,道:“好,咱们现在开始出题……呀,香姐姐。”明馨忽然跑出去,把路过的香檀拉进来,道,“香姐姐,你给她们出点徵羽楼相关的题,看她们谁能答出来。” 香檀不明所以,道:“这是怎么回事?” “等下给你说。”明馨微笑,道,“你先出题,只要和徵羽楼相关,就行。” “哦,小测是吧。”香檀点头,看了看那两人,道:“昨日,你们去拜见了楼主,对吧?” “是。” 温媶与巧偲同时应道。 香檀点头,道:“楼主房里有一个屏风,上面的题诗写的什么?” 温媶立刻应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落款房妍婳于时崇岱三十二年夏。” 巧偲愣住。 “不错。” 香檀点头,道:“你们回来的时候,应该路过了馨儿的住所,她门上的题诗是什么?” 温媶立刻应道:“明日才知今日好,只愁昨日不曾知。落款明馨于时景旺八年春。” 巧偲惊讶。 “不错。” 香檀点头,道:“回廊立柱上,也有题诗,你们回来的时候应该遇到了。上面写的什么?” 温媶立刻应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没有落款。” “不错。” 香檀点头赞许道:“那是我写的,的确没有落款。” 巧偲目瞪口呆,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 温媶奇怪地应道:“你不知道吗?昨天刚看到的呢。” 巧偲不可思议地说道:“就算昨天看到,你怎么会留意那些东西?我根本都没注意屏风,也没看到什么门上有字,更别说柱子上还有字了!” 温媶也是不可思议地看向巧偲,只是须臾,便释然了。 看来还是轻雅说的没错,人都是不一样的,自己想的事,和旁人想的事,完全不是一码事。自己关注的东西,旁人也没有关注,这是不一样的。 温媶心情低落,一直以为,她们都是一样的落魄,一样无奈而为。看来,她错了。看看这些孩子,拼命地想留在徵羽楼里,拼命地不想回到人牙市场,她们,是真的在努力往上爬。那眼神,不是身陷泥沼的不甘,而是为了爬出泥沼的拼命挣扎。 她们,好可怜。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香檀大概听了明馨讲述状况,道:“作弊的孩子就不留了,带走给牙婆去罢。” 闻言,巧偲又哭了起来,其他两个孩子也都哭了起来。 见状,香檀更是皱眉,道:“吵死了,赶快弄走。” “且慢。” 温媶忽然说道:“你们不能赶走这些孩子。” 香檀好笑地扬眉,道:“理由?” 温媶怔了怔,道:“她们不过是一次犯错,不应该严重到赶走的地步。而且,你们本来就是新人培训,如果没培训好就把人赶走,这不公平。” 香檀笑了笑,打量着温媶,道:“你倒是个有趣的孩子。” 温媶脸颊一红,忍不住看向轻雅。不过轻雅玩累了,正在犯迷糊,缩在椅子上打起瞌睡。温媶咬咬嘴唇,看了看香檀,垂下头去。 香檀笑了笑,道:“不过,会作弊的孩子,我们这里不会留的。” “但是,她们会作弊,只是因为不懂。”温媶小心道,“可你们是大人,她们不懂,你们就应该教她们正确的事呀。” 香檀笑了笑,道:“你看得太表面了。” 温媶一呆。 “作弊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代表无可救药。若是可以教回来,我会选择让她们教。但是,这三个孩子不一样。” 香檀笑笑,道:“如果说她们作弊,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成绩。我大概会让她们继续留下。为了目标偶尔走了错路,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她们是看到了别人的成功之后,觉得成功就需要投机取巧,这样的作弊,我不能认可。不想付出努力就达到目的,有着这样想法的人,我这里不能留。” 温媶呆了呆,道:“这只是你们没有教……” “不,这只是潜意识的好逸恶劳,和教不教都没关系。”香檀笑笑,道,“有些人天性如此,无可改变。我们也没兴趣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温媶不说话了。 三个孩子被带走。 气氛顿时严肃了几分。 周围的孩子都向温媶投去怪罪的目光,温媶心中委屈。明明不是她的错,凭什么都觉得是她的错。 真是的,根本不知道这些孩子在想什么。 “那个,我再多说一句。” 明馨盈盈一笑,道:“有空看别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不想回到牙婆那里,就努力学。自己不学,没人帮的了你。” 怪罪的目光变成了慌张,孩子们不敢多言,垂下头来耐心学习。 温媶心中,还是有那么些不舒服。 晚些,训练结束。 温媶陪着轻雅收拾散落的椅子的时候,还是不高兴的叹气。 轻雅见温媶不高兴,心里也不太高兴。 “媶媶,你别叹气了。”轻雅走到温媶面前,偏头一笑,道,“开心些,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要。”温媶说着,眼眶都有泪珠在打转,道,“我是新人,我不可以破坏规矩。” 轻雅一呆,道:“我从来都不在乎规矩。” 温媶怒然道:“你当然不在乎!所有人都宠你一个!你就是规矩!” 轻雅一笑,道:“嗯,我就是规矩。” 温媶一滞。 轻雅微笑,道:“我刚来徵羽楼的时候,只是个杂役。还记得那时候,我被人骗了,做错了事,还被管事骂。但是现在,我可以随意的玩闹,都不会有人管我。我觉得,这样挺好。” 温媶怔了怔,道:“你也被骗过?还被骂过?” “嗯。”轻雅微笑,道,“很意外么?” 温媶点头,道:“看你这么受宠,还以为你过的一帆风顺呢。” 轻雅微笑,道:“我的确过的一帆风顺啊。” 温媶一怔道:“但是你刚刚不是说……” “哦,那个啊,我不觉得怎样啊。”轻雅微笑,道,“就算被骗被骂,也就是那一会儿的事。你看我现在,过得多好。那些小事,根本都不需要在意。” 温媶反应了一会儿,笑了,道:“原来你是在劝我,谢谢你了。” “你终于笑了。”轻雅笑眯眯道,“笑起来就好,别的事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就好。” “嗯。”温媶甜甜笑着,道,“不过你还真厉害呢,只是长得可爱,就备受宠爱,让人羡慕。” 轻雅笑眯眯道:“你长得也好看,所以你也被宠着呀。” 温媶呆然笑笑,似乎也是。 “哎呀,两个乖宝宝都在呐,正好。” 明馨走过来,一人亲了一下脸颊,道:“正好房间空出来了,咱们开始练歌吧。” “练歌?”轻雅呆然,道,“练什么歌?” “当然是媶媶分属考核的曲目。”明馨笑盈盈道,“我已经问过了,媶媶唱歌很不错,所以打算让她进歌属。咱们先稍微练一下考核曲目,考核的时候,就直接奔歌属考。” 温媶甜甜一笑,向轻雅点头。 轻雅呆了呆,道:“哦,那我去外面玩会儿,不打扰你们了。” “别走呀,你过来伴奏。”明馨盈盈笑道,“媶媶不会乐器,考核的时候我不能伴奏,你稍微给伴奏一下,他们应该也不会说你什么。” “哦,好。” 轻雅呆然应下,准备拿琴出来,又被明馨一拦。 “不用琴,用这个。” 明馨拿出一把箜篌,塞给轻雅,道:“这个简单,也比较合曲子。” “哈?”轻雅蒙了,道,“我不会这个。” “没事啊,我教你。” 明馨盈盈笑道,对温媶道:“你去那边稍等一刻钟,我先教了宝宝弹伴奏的。” “是。”温媶应声,犹豫着坐到旁边去了。 明馨笑眯眯地拿出另一个箜篌,对轻雅道:“宝宝,这两个箜篌的款式是一样的,你看我的动作,然后学一下。” 轻雅点头,搬了椅子来让两人坐下,随后,明馨演奏示范。 哈…… 明馨演奏的旋律是重复的,而且只用到拨挑的简单技法,听上去还挺简单的。 但是,这个乐器好手生。 轻雅模仿着演奏的时候,明明每一个音每一个弦都记得,但是因为手生,被琴弦绊了好几下手指。轻雅心中着急,手指一绊,直接崩断一个琴弦。 第一六七章空灵之歌 “呀,对不起!” 轻雅痛得直吹手指,道:“我……我把乐器弄坏了。” 明馨怔了怔,好笑地拿过箜篌换弦,道:“你不用一次就弹下来,先慢些来,让手指适应下乐器,然后再弹。” 轻雅呆萌地点头,接过换好弦的箜篌,慢些试音。果然,慢些来的时候,节奏有所断续,但是每个音都弹对了。 温媶见了,无比惊讶。 这孩子是乐律天才,明显是陌生的曲目,竟然可以听一遍就模仿出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然而轻雅却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如果是琴曲,他只要看一遍,绝对可以复原出十之八九的原貌出来。哎,可是这箜篌有这么多弦,真是太容易绊到手指了。轻雅呆然试了几次,勉强可以弹下来一个和弦进行。 “很不错嘛。”明馨微笑,道,“你能弹出一个和弦进行来,后面只要重复就好了。” 轻雅呆了呆,不太明白,道:“重复就好了?” “对,重复,直到歌曲结束。”明馨笑然说着,招呼温媶道,“媶媶,过来了,你来唱一遍。” “好。” 温媶听话地走过来,在旁边一站,道:“唱哪个?” 轻雅一呆,道:“这个伴奏还能唱很多歌吗?” “当然了,之前香姐姐不是说过了。”明馨好笑着,对温媶道,“媶媶,你还是唱周琛的大鱼吧,唱那个能发挥你的声音特色。” “好。” 温媶长长呼气,重新吸气,道:“我准备好了。” “嗯。”明馨微笑点头,转头对轻雅道,“宝宝,你先弹着,我说停了再停。第一遍咱们就听一下大概的样子,之后我会告诉你们怎么调整。” “好。” 轻雅点头,微笑道:“我随时可以开始。” 明馨微笑,打着拍子,道:“跟着这个节奏,开始罢。” 轻雅点头,乐声起。 指间拨弦,心中却仍有疑惑。 这样的伴奏,能当做伴奏吗? 之前乔俏媚的曲目,还有羽舞的曲目,都不是这样简单的旋律。就算是红豆,伴奏的旋律也是有变化的。轻雅心里没底,不知道这样一成不变的和弦进行,会变成什么样子。 温媶开口,空灵缥缈。 哇—— 轻雅闻声怔然,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温媶的声音好好听,有一种很空灵很缥缈的感觉。和乔俏媚的悲情豁达好听不同,温媶的声音很干净,很空,听上去好像在飘一般,但是每个音都很稳,没有乱。 前面两段歌声重复,最后的吟唱,轻雅听得简直要飞起。 感觉好舒服,好好听! 歌唱罢,曲音收。 轻雅稍作思索,立刻说道:“这个伴奏干巴巴的好傻,等下再来一遍的时候我会调整。媶媶你的音色压了,等下稍微提高点调子,你的音色能更加突出一些。明姐姐,有些地方人声薄了,你来唱下和声。稍微衬一下就好,媶媶的声音很空,太重了就会盖过去。” 闻言,明馨和温媶都是一呆。 为什么是他来指挥调整? 温媶怕怕地看了看明馨,生怕她会发火。没想到明馨只是淡淡一笑,目光中满是宠溺。 “和声的话,我没问题。”明馨笑盈盈地说道,“不过,我不清楚媶媶能不能升调唱。” “试一下。” 轻雅说着,对温媶道:“不计伴奏,你用你合适的感觉,唱最后的吟唱部分。” 温媶一怔,望向明馨。见明馨点头,温媶才开口练声。 轻雅点头,指点箜篌,迅速找到调子。 温媶不可思议地望向轻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们再来一次。” 轻雅也不问她们是否准备好了,就直接开始了乐声。 温媶甜甜一笑,应乐而歌。 明馨也是笑了笑,搭配和声。 轻雅在每个乐段的和弦上都加了变化,这样的和弦听起来不单调,而且有递进层次感。只是感觉还是乐声薄了些,如果是个乐团,就太好了。 音收。 温媶惊讶地说道:“小雅哥哥,你是第一次弹这首曲子吗?” 轻雅心里想着其他事情,反应慢了半拍,道:“对,我都是第一次听这个曲子,我以前不听这种曲子的。” 温媶更是惊讶道:“你第一次听,就可以这么速度的掌握?真的吗?” 轻雅想着事情,没听到温媶说话。 明馨宠溺地瞧了一眼轻雅,对温媶道:“这已经不是很速度了。他是第一次用箜篌,对这个乐器完全不熟悉。若是琴的伴奏,他听一遍,就能直接演奏下来了。” 温媶目瞪口呆,刚知道,这孩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明馨好笑,道:“宝宝是绝对音感,你明白吗?” “哇,绝对音感学乐律,好棒哦。”温媶不禁赞叹道,“可惜早些时候,我家不让我学这些,不然我也能培养出绝对音感来。” “他是天生的。”明馨好笑道,“不是后天的。” 温媶更是惊讶,天生的稀有物种,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命! “明姐姐,能借用乐团合奏这首曲子吗?” 轻雅眼睛黑亮亮的,闪着兴奋的目光,兴奋地说道:“我知道,分属考核的时候不能用乐团合奏,可是我想听下整体效果,可以吗?” “这个……”明馨笑了笑,道,“宝宝,动用乐团这件事,要香姐姐批准才可以。我们任何人都不能私下召集乐团,私下合奏曲目的。” 轻雅兴奋地说道:“那我去求香姐姐,她在哪里?” “她嘛,”明馨想了想,道,“她应该在西楼,和三位师傅商量分属事宜,哎,你等她回来再去找……哎……” 轻雅根本没听后面的话,就直接冲出去了。 明馨愣了愣,盈盈一笑,也没有去追。 温媶看看轻雅跑掉的方向,又小心地看看明馨,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道:“明姐姐,他……一直是这样的吗?” 明馨盈然笑笑,道:“嗯。只要遇到和乐律有关的事,他就会万分积极。” “可是,”温媶小心地说道,“香姐姐在忙的话,他现在去找,会不会惹香姐姐生气?” “不会。” 明馨笑了笑,道:“不过多半,你会在分属考核上,要用乐团伴奏来演唱。” “啊?” 温媶吓了一跳。 “宝宝的魅力不容小觑,香姐姐对他可是没有抵抗力的。” 明馨笑盈盈道:“好了,今天就练习到这里,休息吃饭了。”余光一瞥,见温媶表情依旧担忧,明馨笑然道,“宝宝那边,你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会护着他。” 温媶点头,却依然有些忧心。 “媶媶,你喜欢宝宝吗?” 明馨忽然开口,眼眸含笑,看着温媶。 温媶一愣,支吾道:“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是他对我好,我又没有对他好……” 明馨有趣地看着温媶害羞,也不点破,淡然说道:“宝宝喜欢你,也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并没有那种意思。你最好不要想多,否则到头来,只有你自己难过。” 温媶甜甜一笑,道:“不,我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他自己还不明白。” 明馨有趣地笑了笑,不与她争执。 另一边。 轻雅兴冲冲地跑到了西楼,顺利地找到了香檀。会议室中,香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皱着眉头看着歌舞乐的三位师傅讨论事宜。轻雅本来想进去,却被侍女拦在门口。无奈之下,轻雅只好努力做些古怪的动作,好让香檀注意到他。 香檀一挑眼,看到轻雅,立刻皱眉道:“你们讨论好了给我时间表,我有事先走了。” “香团长,你能不能有点规矩?”优远庭不满地说道,“每次讨论都要先走,你对徵羽楼的事务也太不上心了。” “拜托,是你们能不能有点效率。”香檀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道,“每次讨论流程都要费那么大的功夫,最后定下来的时间表,哪次不是馨儿做的?你们争来争去的,有意思么?还不如直接让馨儿定下来,完事。” 优远庭皱眉,道:“分属考核,怎么能让乐团副团来安排时间表?” “对,不能。”香檀不耐烦地哼笑了一声,道,“所以你们继续跟这商量吧,我先走了。最后把定下来的时间表给我就好。” 说完,香檀根本不等他们反对,大步走出门去,向轻雅微笑。 轻雅摆出一个大笑脸,道:“香姐姐,可算找到你啦。” “何事?” 香檀宠爱地捏捏轻雅的小脸,带着他往外走。 轻雅笑眯眯地,边走边道:“刚刚练了首歌,想让乐团帮忙合奏一下,可以吗?” 香檀笑笑,道:“小温的歌?” 轻雅点头,道:“可以吗?” “只要是宝宝的要求,全都是可以的。”香檀好笑,道,“不过,时间不多了,就算现在召集人,也没有足够的练习时间。所以,你想听的话,等分属考核结束罢。” 轻雅顿时嘟嘴垂头,不高兴了。 香檀见状,赶忙哄道:“宝宝别生气,只要得空,我一定让乐团演奏给你听。但是,现在是真的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呢。” 轻雅不高兴地想了想,道:“如果,不需要全部的人呢?” “嗯?”香檀好笑,道,“你想怎么做?” 轻雅稚气道:“就是,不用全部的人,只是稍微多几个乐器,配合演奏一下,就好了呀。这首歌比较空灵,稍微有几个乐器就够了。” “几个乐器?”香檀好笑,道,“宝宝,你把伴奏想的太简单了。乐器的种类,个数,还有排位,这些都不能随便。稍微调换,就要重新磨合。就算只有小规模的合奏,这些该有的过程,一个都不能少。” 轻雅想了想,摇头,道:“我对这个不了解,不过我觉得,真的不需要全部的人。香姐姐,你能不能精简下人数,稍微有几样乐器,能合奏出来效果就行。” 香檀有趣地看看轻雅,道:“宝宝,我呢,不太 第一六八章不觉神迹 轻雅睁大了眼睛,道:“香姐姐,我也不喜欢半吊子的合奏,所以才来找你。一把箜篌的合奏太单薄了,我需要多几样乐器合奏,也不要太多,有几个就好了。” 香檀看着轻雅的眼睛,就知道这孩子真的是认真了。 笑了笑,香檀说道:“宝宝,你可知道伴奏这个东西,不同于你熟悉的燕乐雅乐。整个的配器,递进,层叠,你还都不了解。你还记得,之前小乔的那首歌,有多少层叠么?乐器少了,这些层叠感就没有了。” 轻雅想了想,道:“可是这首歌真的不用太厚,也用不着那么多层叠。只是我想衬的空灵的人声不太单调,如此而已。” 香檀宠爱地看着轻雅,沉吟片刻,道:“如果你坚持的话,明日,新人培训休息的时候,我可以让培训新人的乐手们,来帮你合奏。” “哇!”轻雅笑眯眯道,“香姐姐太好了,谢谢香姐姐!” 香檀笑了笑,道:“不过,这么少的人,合奏效果可能不如预期。所以,明日的合奏,你来负责指挥,没问题吧?” 轻雅笑然一呆,道:“我来指挥吗?” 香檀点头,认真道:“我认为,这样少的人合奏不出效果。如果你认为可以,那你就做给我看。” 轻雅大大地笑了一下,偏头道:“嗯,我可以的!” 香檀宠爱地揉揉轻雅的小脑袋,这孩子,不让他见到不可以,他是不会相信的。虽然心中不太希望他经历波折,但是这就是成长,是他必须要经历的。等他失望的时候,再哄哄他就好了。 孩子嘛,哄哄就乖了。 翌日。 晨光初晓,冬意寒凉。 训练房里,聚集着培训新人的三十余名乐手。奇怪的是,没有小孩子。 轻雅眨眨眼,又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宝宝,来。”香檀笑着招呼,道,“人都在这里了,你看要怎么安排合适。” 轻雅茫然道:“我来安排么?” “嗯。”香檀点头,道,“时间有限,我只通知那些孩子晚来一个时辰,所以,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抓紧时间。” “哦,好的!” 轻雅顿时兴奋了起来,赶忙跑去叫宦牧来帮忙。出门的时候,与明馨擦肩而过。轻雅只是笑了一下,就绕开明馨,快速地跑出去了。 明馨楞了一下,带着温媶进来,担忧道:“香姐姐,你连乐器排位都要宝宝来做吗?” “对。”香檀笑笑,道,“他既然说可以,就让他安排,不然,他不知道这事有多困难。” 明馨担心地皱眉。 “你不可以帮他。”香檀笑笑,道,“给他一个时辰,看他能安排成什么样。” “一个时辰?!”明馨惊讶道,“我给你一个时辰,你能练出来吗?” “不能。” 香檀应得很快。 “……” 明馨哑然,轻叹一声,道:“你根本就是故意整他。” 香檀笑笑,道:“他就是做事太顺利了,才会觉得什么都很容易。现在,稍微让他吃点苦头,没什么不好。” 明馨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只是这心里,还是不舒服罢了。 温媶安静地站在旁边,识趣地没有插嘴。但是温媶心里想着,等下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轻雅,不能让他白忙活。 “小温。”香檀忽然说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最好分清楚。” 温媶悚然一惊,抬头,迎上香檀犀利的目光,顿时点头闭嘴。 这个人,好可怕。 温媶稍稍退了半步。 “乔姐姐,你不用搬,你到里面取暖就好了。” 门外,传来了轻雅的声音,道:“大叔,你按我说的搬乐器……哎,没有这个,是这个……对对,就是这个。” 乔俏媚走到训练房里,看到眼前之人,立刻上前行礼,道:“香团长,明副团。” “嗯。”香檀随意地一挥手,道,“没你什么事,到一边歇着去。” 乔俏媚尴尬了一下,悄悄走到角落里坐了下来。 同时,轻雅和宦牧搬了乐器过来,按照轻雅的指示,把乐器依次排好。随后,宦牧到乐器房继续搬乐器,轻雅则指挥着女子乐手们,按照乐器的排位依次落座。 香檀默默看着,心中满是惊喜。 这孩子,居然记住了在场所有人的乐器,而且大概按平时的排位顺序,排了个位置。而且,他并不是盲目地排位所有乐手,部分他认为不需要的乐手,直接让她们去了旁边休息。 这可真是了不得。 没人专门教过轻雅这些,只是允许他随时可以观看训练。仅仅通过看就了解了这些基础,这孩子可真是不简单。 “香姐姐,你来负责打击乐。明姐姐负责和声。”轻雅有条不紊地安排,道,“还有媶媶,你站在中间。不不不,那是我的位置,你再往前面一点。对对对,就是那里。” 众人按照轻雅的安排,各自到位。 香檀站在打击乐的位置上,好笑道:“宝宝,你也要坐在乐团里?” “嗯。”轻雅点头,道,“我在中间的位置,会比较方便。” “好,这次由你安排,你说怎样就怎样。”香檀笑笑,道,“不过宝宝,你还没有给我们谱子,是不是忘了?” “不需要谱子。” 轻雅坐到乐团中间的位置上,拿出琴来,放在琴案上。 “不需要谱子?” 香檀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没有谱子,怎么演奏?” 轻雅回头,道:“香姐姐,你不是说,这次合奏由我全权安排吗?” “我是这么说过。”香檀好笑,道,“但是你这也太胡来了,没有谱子,根本没办法合奏呀。” “没关系的。” 轻雅微笑,道:“我有办法。” 香檀摇头笑笑,道:“真是胡来。” “嗯,就算是吧。” 轻雅笑了笑,转回头来,右手轻然放在琴弦之上,专注精神,道:“编磬给音,大家准个音。” 叮——编磬清鸣。 嗡——众乐器准音。 各种乐器的音色听在耳中,轻雅心里大概有了个曲子的预设。 心中念头一转,周身真气一扬。 乐音起,乐声悠扬。 歌声起,歌声空灵。 咦? 明明没有谱子,这乐声,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演奏的? 香檀只是稍微疑虑了片刻,忽然感觉到,一种柔和的气息包围了自己。随着气息包围过来的,还有柔和的乐声。香檀心里一阵恍惚,这个乐声,让人无意识的沉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空灵的歌声与乐声,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乐声柔和,托着歌声。 歌声空灵,飘渺动听。 香檀怔然听着,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轻轻敲打着鼓点。为什么会这样打着鼓点,她自己都不清楚。仿佛是一个声音在耳畔低语,似乎,像是轻雅的声音。 节奏融入乐声,韵律和谐。 歌曲继续,毫无瑕疵。 轻然收尾,归去无痕。 轻雅收了气场,起身,向乐手们鞠躬,微笑道:“感谢各位姐姐配合,这首歌我很喜欢。谢谢大家,谢谢。” 发生了什么? 众人一片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无人说话。 轻雅仔细的收好轻音,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哎呀,糟糕了! 都说了不会在外人面前演示这些神迹,怎么一个不留神,就用上了这个神迹?! 哎呀哎呀,要是她们问起,这要怎么回答才好? 轻雅想着,顿时慌张地抱紧了轻音。 “宝宝,你没事吧?” 明馨最先反应过来,疾步走到轻雅身边,蹲下来慌张地查看轻雅,道:“小宦不是说了,不让你用武功做这些事情,你怎么不听话?我的宝宝,你没事吧?宝宝?应个声?” 轻雅呆了呆,稚气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明馨担心地捧着他的脸来回瞧着,道,“有没有头晕?有没有憋气?有没有觉得喉头有血腥气?” “我没事,真的。” 轻雅偏头微笑,想要站起,却感觉头重脚轻,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明馨赶忙扶住轻雅,还没说什么,就见宦牧大步走来,一把抱起轻雅,转头离开了训练房。 “怎么回事?” 香檀刚从奇特的感觉中缓了过来,就走到近前,关心地皱眉。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让宝宝吃苦头,他也不会伤到!” 明馨说着,生气地瞪了香檀一眼,着急地转头就要去找轻雅。 香檀一把拉住明馨,道:“馨儿,我没有想让他受伤。你告诉我,为什么这样他会受伤?” “你没发现吗?他用了神迹,才控制我们演奏了这首歌。”明馨生气道,“宝宝用神迹是要武功来支持的。但是他现在体弱,不能动武功的。一旦动武,就会受伤!你明知道他为了乐律什么都敢做,你还这样逗他。要是害得他重伤,我饶不了你!” 香檀怔住,手劲一松。 明馨生气地甩开香檀,跑走找轻雅去了。 香檀淡然一笑。 原来如此,难怪这孩子说无所谓,因为他可以做出这样的神迹,所以的确是无所谓。 真是不可思议的孩子,越来越有趣了。 轻雅被宦牧抱回宿舍休息,呆然在床上躺了一下,就立刻坐了起来。 “你没事吧?”宦牧皱眉地问道。 轻雅摇头,道:“这个的确会耗不少真气,不过我有自然之气,所以我自己没消耗的。我只是,”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只是忘记了不能在外人面前用神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稍微有点吓晕了。” 宦牧笑了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明姑娘已经帮你解释过了,说是你用武功做出来的神迹。” “哦。” 轻雅松了口气,感觉一阵乏力,于是又躺了回去,抱着轻音发呆。 宦牧笑笑,道:“以前可没见你使过这招,同时控制三十多人的演奏,真是厉害。” “还好吧,”轻雅呆然说道,“我最多控制过百人的乐团,结果就是咯血外加昏迷了三天。” 宦牧笑笑,在一旁坐下,道:“那你现在没事,还真是万幸。” “嗯,毕竟有自然之气了嘛,我自己零损耗。”轻雅转头,看向宦牧,道,“大叔,其实我没想在外人面前显露这些神迹了,可是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这样下去,轻音的事,会不会被发现啊?” 第一六九章夜行郢中 宦牧笑笑,道:“有些事越掩饰,越容易被重视。你不如像现在这样,把神迹都说是你武功做的,她们反而不会怀疑什么。” 轻雅嘟起嘴来,隔着包袱皮轻抚琴弦,道:“轻音,你觉得呢,这样好吗?” 轻音鸣弦,高音肯定。 轻雅呆了呆,道:“明明是你做到的事,却说是我做到的事,这样好吗?” 轻音淡淡透一股气息,萦绕在轻雅周围。 轻雅想了想,一笑,道:“你想说,这是我们一起做到的,对吗?” 轻音透出一种欢喜的气息。 “嗯,”轻雅微笑,道,“那就当是我做的好了,我不喜欢让旁人知道你。” 轻音安静了下来。 轻雅把轻音抱在怀里,笑得开心。 “宝宝,你还好吗?” 明馨拎着食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直接坐到床上,着急地说道:“我给你拿了红豆汤,想不想吃?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赶快说出来。宝宝?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看看?宝宝……” “明姐姐,你太夸张了,我没事。” 轻雅笑眯眯坐起来,把轻音放在一旁,稚气道:“我只是稍微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馨笑了笑,拿出红豆汤喂给轻雅,道:“宝宝,你听我说。你有天赋,又喜欢乐律,这是好事。但是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不可以过。你看你,一下子就把自己弄伤了,这样不好,明白吗?” 轻雅乖乖吃着红豆汤,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明馨盈盈一笑,道:“你还知道让我担心了啊,真是个乖宝宝。不过,以后可不许做这种傻事了。” 轻雅乖乖点头,道:“我尽量。” “不能尽量,是必须注意。”明馨认真道,“宝宝,在你身子养结实之前,禁止你用这些神迹。平时随便弹着玩就好了,没必要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明白吗?” 轻雅呆呆然,乖乖点头。 明馨笑了,放下汤盅,宠溺地把轻雅抱到怀里,轻抚,道:“我的乖宝宝,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这几日你就乖乖休息,不许乱跑,知道吗?” 轻雅乖乖点头,心里却有些汗颜。 这……保护过头了吧? 他又不是虚弱到出点小事就需要被保护的人,就算被宠着,这样也过分了吧? 轻雅抬头,看看明馨真切担忧的表情,乖乖垂下头,闭嘴没有说话。 不能让明馨担心,所以,还是听话休养好了。 明馨抬眸看了一眼宦牧,宦牧点头行礼,走了出去。明馨笑了笑,干脆地把轻雅霸占过来独宠。 她的宝宝,她的乖宝宝,不能让任何人欺负。 宠溺的休养,日子太过舒适。 好吃好喝地喂着,精心地梳洗打扮,明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轻雅,简直好得过分。 轻雅呆然被养着,感觉自己很迅速的胖了几斤,衣服穿着都费劲了。不过老这么被养着,不让出门只能休息,轻雅很快就烦了。 安分了几日,就安分不住了。 这日,不知道明馨在忙什么,已是日落夜幕,还没有出现。同时,就在不久前,外面的蝉鸣声叫走了宦牧,屋里就剩下了轻雅一人。 咦? 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哎。 轻雅犹豫了片刻,带上轻音,迅速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探出个脑袋,左右看看。 这个时间,徵羽楼正在营业。姑娘们该演出的演出,该休息的休息,训练房自然没人。 太好了,赶快溜出去透透风,休养得都快长毛了。 轻雅悄没声地出门,小心地关上门,迅速往训练房大门跑去。 “嘭!” “哎呀!” 冷不丁和一个人迎面相撞。 轻雅迅速应变,一个旋身稳住自己,然后一个跃步扑到那人近前,拉住了他的手。 啊不,是她的手。 “媶媶,怎么是你?” 轻雅借着月色看清眼前的女孩,这么姝丽这么漂亮,当然是温媶了。她换了身新衣裳,看上去更加漂亮了几分。 温媶怔了怔,抽回自己的手,道:“我……我来看看你。” “你没事吧?”轻雅呆呆道,“撞疼了没有?” 温媶摇头,笑道:“没事,我穿得多,不疼的。” “媶媶,你漂亮了。” 轻雅痴痴地看着温媶,道:“几天没见,你比之前更漂亮了。啊那个,我不是说你以前不漂亮,我是说,你比之前的漂亮更漂亮了。那个,总之你很漂亮就对了。” 温媶甜甜一笑,道:“这几天没看到你,你可是胖了,手上都有肉肉了。” 轻雅讪然笑道:“别提了,被圈起来养,都吃胖了。” 温媶笑了笑,道:“看你这么匆忙的跑出来,是要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去,就是出来溜达溜达。”轻雅微笑,道,“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呆在屋里,都呆烦了。趁着明姐姐不在,我出来晃悠一下,透透风。” 说着,轻雅就要往外走。 “哎——你可不能随便溜达!” 温媶一把拉住轻雅,道:“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大排名的升级考核,各处都安排了练习区域。你可不能乱跑,会打扰了人家练习的。” 轻雅一呆,道:“什么大排名升级考核,不是准备新人考核的吗?” “新人考核早就结束了,就在你休养的第二天。” 温媶甜甜笑着,说道:“还没跟你说,我成功考进了歌属,而且被评为准三牌呢。” 说起这个,温媶心头窃喜。所谓的准三牌,就是技艺水平达到三牌的水平,但是年龄不够,所以给了准三牌等级。其他女孩不是侍女就是下等等级,她这个准三牌可是独一份呢。 轻雅呆然点头,不以为意,道:“那,大排名升级考核是什么?” 温媶心里划过一丝不悦,顿了顿,还是笑然应道:“就是每年年末,徵羽楼要重新给楼里女子划分等级的考核。因为这个考核可能升级也可能降级,所以大家都很重视。我看她们练习的劲头都很足,你可千万不要乱跑。万一打扰了她们,肯定会挨骂的。” 轻雅脑海中,顿时浮现了岐露和阳涟的面孔,不禁撇嘴道:“我肯定不会找骂的。咦,你不参加这次的升级考核么?” 温媶甜甜一笑,道:“新人刚考核过,不参加大考核。听前辈们说,以前都是这样的。” “哦,这样啊。” 轻雅留心一听,便听到周围隐约有练习的声音,无奈道:“我还说出来转转,结果也无处可转,真倒霉。” 温媶想了想,笑然道:“要不,咱们到梅花园里走走?那边好像没有安排训练。” “不要,那里都是枯树枝,好傻。”轻雅想了想,忽然道,“要不,我到外面去逛逛吧,我好像还没好好逛过街呢。” 温媶一怔,道:“你要去外面?你有通行牌?” “那是什么?”轻雅一脸茫然。 温媶一愣,道:“出门当然要有通行牌,不然门卫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哦,不走有门卫的门。”轻雅呆然道,“梅花园那边有个隐秘后门,从那边出去就好了。” 温媶担心道:“可是就算你能出去,你认识路吗?不会又迷路吧?” 轻雅眨眨眼,偏头,道:“你认路吗?” 温媶点头,道:“我认路的,走过一遍,我就能记得。” “那,咱们一起出去吧!” 轻雅笑眯眯地,说道。 “哈?”温媶愣了愣,忙道,“不行的,按照规矩,我们没有通行令,就必须乖乖呆在徵羽楼里。如果私自外出,就会被惩罚的。” “那就算了。”轻雅微笑,道,“我出去溜达,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温媶听了,心里不高兴,道:“你就非要违规吗?咱们就在梅花园里转转不好吗?” “不好。” 轻雅嫌弃道:“老在梅花园里转了,也不见开花,不高兴了。反正我就要出去转,跟不跟着随你。” 说着,轻雅转身就走。 “哎!不行,你一个人会迷路的!你慢点,等等我……” 温媶不及多想,小跑了几步追上了轻雅,伸手,一把抓住轻雅的手,心头猛然一跳。 喜欢。 温媶脸颊绯红。 她喜欢轻雅。 轻雅一顿,回头笑了笑,毫无察觉地继续往前走,道:“媶媶,你喜欢什么零食?等下我买给你吃。” 他,应该也喜欢自己。 温媶甜甜一笑,应道:“我要吃糖葫芦。” “嗯,”轻雅微笑,道,“那我也吃糖葫芦好了。” 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悄然从徵羽楼后门出去,走向闹市街头。 天色已晚,郢中夜市灯火通明。 热闹而繁华的夜市里,飘荡着香甜可口的零食香气,十分诱人。 轻雅闻着香气,立刻在附近的摊子上买了甜糕,和温媶一人一块,边吃边走。走了不远,轻雅又发现了甜栗果,马上给温媶买了一份。刚刚拐过一个街口,轻雅又买了两个八宝饭团,和温媶一起吃。 温媶忍不住好笑,道:“你怎么一出来就吃,好像没吃晚饭似的。” “我就是没吃啊。”轻雅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午觉起来,天都黑了,晚饭也错过了。” 温媶好笑,道:“零食不可以当饭吃,我带你去饭馆吃饭吧。你带钱了么?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哦,我有钱的。”轻雅掂掂钱袋,道,“十两够不够?” “足够了,要不了那么多。”温媶好笑道,“我带你去饭馆吃,先不要买零食了。” 轻雅茫然想问什么是饭馆,想想还是算了。去了自然就知道了,没必要先问。 温媶左右望望,分辨了下方向,带着轻雅去了家看上去不错的饭馆。正巧,二楼靠窗的一桌吃完了,温媶开心地带着轻雅坐过去,点了菜,喝茶等着上菜。 轻雅学着温媶的样子,也喝了一口茶。那一口苦涩的滋味,让轻雅的五官都皱成一团。 温媶好笑道:“没喝过?” “喝过。”轻雅依旧皱眉,道,“喝不惯,味道好古怪。” 温媶甜甜笑道:“这是好东西。” “我知道。”轻雅努力的咽下一口茶,含糊道,“可我就是喝不惯。” 温媶甜甜笑着,举止优雅,饮茶从容。 轻雅看着温媶,呆然道:“你好像很习惯这个。” 第一七〇章初见惊魂 温媶好笑,道:“好歹我也曾是个富家小姐,这种东西,不喝才不习惯。” 轻雅呆呆然,道:“啊,你真的曾是富家小姐啊,我还以为是你编的呢。” 温媶轻笑,道:“糖葫芦摊子是我编的,我家曾经是真的富裕。”说着,温媶伤感地叹息,道,“不说那些了,都是不存在的事,说了也没用。” 轻雅看着温媶,似乎看到了夏泠芊的影子,忽然问道:“媶媶,你还想努力回到那个状态吗?” 温媶一愣,笑然道:“当然。等我进了官乐坊,就可以回到那个状态了。” 她们果然很像呢。 轻雅微笑,道:“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温媶心中暖暖,笑然道:“你呢?以后会继续在乐团当杂役?” 轻雅想了想,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温媶好笑,道:“你会乐器,没有想过要考官乐坊?” “我不去官乐坊,”轻雅郑重道,“我也不会去圣乐坊,我只做一个江湖乐手。” 温媶一呆。 轻雅偏头微笑,道:“我不喜欢条条框框太多的地方,我比较喜欢能到处玩闹的地方。” 温媶呆然笑笑,道:“真是你的风格。” 轻雅点头微笑。 “菜来喽,小心烫。” 小二端着托盘好上菜,笑嘻嘻地点头哈腰道:“三菜一汤,还有水果点心,齐了您嘞!二位请慢用,慢用。” 轻雅看着精致的饭菜,呆然道:“多少银子?” 温媶噗嗤笑了,道:“吃完才付钱,现在不用付。” “哦,这样。”轻雅傻笑道,“我第一次来,不太清楚呢。” “这位小爷,您这菜已经买过单了。”小二笑嘻嘻道,“您二位吃好喝好,有需要再叫我就好。” 轻雅一呆,道:“什么叫买过单了?” 小二笑嘻嘻道:“刚才有位年轻的公子,已经给您买了单了。” “谁啊?”轻雅稀奇道。 小二笑嘻嘻道:“那位公子说,您二位很快会见面的,这个就算是见面礼了。” 轻雅呆然,这到底谁啊! 小二见此处无事,行礼离去。 轻雅莫名其妙地看看温媶,道:“真是遇见怪事了,怎么莫名其妙的还有人买了单?而且我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温媶好奇道:“这菜差不多也要二钱银子,能给你付了饭钱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人。” 轻雅更是莫名其妙,道:“不管是不是寻常人,我都不认识什么年轻的公子啊。我认识的都是大叔那样的中年人,或者你这样的小孩子啊。” 温媶好笑,道:“管它的,咱们吃咱们的,大不了回头把钱还他就是了。”说着,温媶拿了筷子就要夹菜。 “等下!”轻雅连忙制止,仔细看了一遍饭菜,才说道,“吃吧,没毒。” 温媶好笑地夹了一口菜,道:“你吃菜前,还要看饭菜有没有毒?” “一般不看,但是陌生的饭菜要看。”轻雅也拿了筷子夹菜吃,赞叹道,“哇塞,好好吃,简直比徵羽楼的晚饭都好吃。” “我看你是饿了,所以什么都好吃。平心而论,这菜一般,只是比寻常菜色精致些罢了。”温媶甜甜一笑,有趣地打量着轻雅,道,“小雅哥哥,你应该不只是乐团杂役那么简单吧?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轻雅顿了下筷子,道:“我不想说。” 温媶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轻雅。 轻雅看看温媶,稚气一笑,道:“我现在不想说,或许以后有心情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先吃饭罢,我都要饿死了。” 这孩子不简单。 温媶甜甜一笑,也没再催问。 这孩子已经用各种方式来证明了,他不是个寻常人。那么具体缘由早知道和晚知道,也没有区别。这个秘密,早晚会揭开。 轻雅对温媶的想法毫无察觉,只是埋头吃饭。管他谁买的单,反正没毒,就先吃饱再说。 如此想着,轻雅大快朵颐。 温媶吃过晚饭,是以随意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放下筷子,温媶托腮望着窗外街景,甜甜笑着。 郢中繁华,夜景璀璨。 一切都离得那么近,又好像那么远。 回眸,再看看吃相酣畅的轻雅,温媶笑得更甜。 和他,一直是那么的近。 “咣啷!” “唔——咳咳!”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被打翻弄出的声响,把正在喝汤的轻雅吓了一跳,一下子就给呛到了。轻雅咳嗽了一阵,还是继续把汤全都喝完,才放下汤盆。 “你应该把汤盛到小碗里喝。”温媶甜甜道,“你这么喝,就算没有响动,也很容易被呛到。” “那太麻烦了。”轻雅伸手摸过枣子咬着,随口道,“这样喝比较痛快。” 温媶盈盈一笑,目光一瞥窗外,怔然道:“哎呀,莫不是刚刚有人撞翻了火盆,那边着火了哎。” “哪里?”轻雅也探头从窗户望出去,道,“看到了,好像是个馄饨铺子。” “这火烧得还真不小,这么会儿就烧了一片,冬季就是干燥。哎呀!”温媶忽然叫了一声,指着火焰盛处,道,“那里是不是有个孩子?怎么没有人管呐,就这么放在长凳上,会被烧到的。哎,你做什么!” 轻雅看到火堆之中正在哭泣婴孩,直接从窗户一跃而出。 救人。 要救那个孩子。 轻雅不及多想,施展轻功就向那孩子扑去。 眼看就要进入火圈范围内,却有一个人后发而先至。那人从后往前越过轻雅,抢在轻雅前面进入火圈,抱起婴孩,越出火圈。 轻雅微微一愣,迅速应变。足心运气凝聚气壁,轻然一点凌空转向,便在落入火圈之前转向跳出,稳稳落在街上,站稳。 转头,看向那个救人的人。 一眼看去,轻雅就知道,那个人必是个贵族公子。那人一身银蓝色的贵族长衫,还有仆人给他披上的孔雀尾翎外袍,一身打扮都透着贵气。再看那人和善微笑着,把手中的婴孩递给寻常妇人,感觉上,这个人应该是个好人。可是,轻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呢,看上去是好人的人,心里却觉得不是好人。 轻雅有些疑惑,不过孩子已经救出,也就没必要纠结太多。转身,轻雅准备跳上饭馆二楼,然而就这么一个转身的时间,那个人已经站在了轻雅面前。 嗯? 轻雅一愣,呆然看看眼前的人,转头看看那边已经不存在的人,再看看眼前的人,才确认了眼前的真实。 一阵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人,武功高得可怕。 轻雅顿时僵住。 那人微微一笑,蹲下身来,平视着轻雅,柔和着声音道:“抱歉,情况危急,我只看到了火圈里的孩子,没看到你。我不是故意跟你抢的,你不要生气,好吗?” 轻雅呆了呆,心中恐惧的感觉,被这样平等的对待,冲散了几分。 木然笑笑,轻雅稚气道:“反正都是救人,谁救都一样。” 那人笑颜温柔,伸手轻轻按在轻雅头上,赞许道:“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要救人,很棒呢。等你长大了,一定有大作为。” 轻雅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个人……满身都是血腥之气! 还记得宦牧的血腥之气是暗红色,而眼前这个人,血腥之气比宦牧的还要暗。记得宦牧说他杀过上万人,那眼前这个人岂不是…… 逃跑吧! 轻雅一下子打掉这个人的手,迅速跃起跳到饭馆之中,牵起温媶的手,头也不回就往徵羽楼跑,眨眼就逃走了。 那人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生气。 “主人。” 仆人走到近前,敬然行礼。 “这孩子还真是可爱啊。”连碧殇笑然说着,温和对那仆人道,“小臬,你说是不是?” “是。”泽臬敬然行礼,道:“不过那孩子居然打了主人一下,真是不懂礼数。” 连碧殇温和笑着,柔声道:“他若是懂礼数,那就不是他了。要知道,这九皇子可是被宠着养的,那些礼数,他根本没学过多少。这种事,不必计较。” “是。”泽臬敬然应声,道,“主人,您的下一步计划是?” “去徵羽楼。” 连碧殇笑然明媚。 “是。” 泽臬敬然应声。 另一边。 轻雅拉着温媶直接轻功上房,站在房顶上面,很容易就找到了徵羽楼的所在。轻雅也顾不得什么隐藏武功,带着温媶赶快往徵羽楼跑去。 轻功而行,迎面凌风。冬日的夜风,更是寒的刺骨。 “小雅哥哥,你慢些。” 温媶被风吹得有些难受,忍不住说道:“突然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轻雅看了一眼温媶,张开气壁作球罩挡风,应声道:“那个人太恐怖了,他杀过好多人。” 温媶感觉舒服了些,缓了缓,道:“那个人?你说刚刚那个公子么?我看他是个好人啊。” “我也看他是个好人,但是他不是。”轻雅加紧往回跑,道,“咱们赶快回徵羽楼去,那里安全些。” 温媶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却没有多言。 只要在轻雅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轻雅从房上跃入徵羽楼,一不小心,踩到了徵羽楼的强弩机关。强弩瞬间射出三支精钢箭,直接射向轻雅。轻雅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东西,吓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一个犹豫,三支精钢箭已经飞到近前,来不及躲避。 温媶惊呼一声。 同时,轻音鸣弦一声。 三支精钢箭顿时震为灰烬,散于空中。 轻雅带着温媶安全落地,吓得大口喘息。 “什么人?!” 守门的护卫听到响动赶了过来,看到是两个孩子,不由得一怔,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轻雅吓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温媶看了一眼轻雅,对护卫道:“我们是徵羽楼的人,我们迷路了。” “迷路了?”护卫皱眉打量着两个孩子,道,“你们是新人?这里是不让来的,没人告诉你们吗?” 温媶应道:“我听说有地方不能来,不知道就是这里……” “宝宝!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跟你说了不可以乱跑?!” 明馨着急地跑过来,慌张道:“是你触动了机关吗?有没有被伤到?” 第一七一章再见动魄 “明姐姐!” 轻雅直接扑到明馨怀里,害怕地发抖道:“有坏人,好可怕,吓死我了。” “乖,不怕,姐姐在,没有坏人。” 明馨赶忙抱过轻雅,能感觉道,他发抖得厉害。明馨笑盈盈地,只是温柔地安抚着,没有过问缘由。 一闻轻雅身上的气味,明馨就知道,他是偷偷跑到外面去了,刚刚跑回来。可是怪了,就算偷跑出去,夜市那边也太平的很,怎么会有轻雅所说的坏人? 目光一瞥,明馨这才发现温媶也在。看她的表情,似乎外面并无异样。真是怪了,为什么只有轻雅被吓成这样。 轻雅发抖着不说话,明馨看了,更是心疼的安抚。 “明副团,您认识他们?”护卫敬然行礼,说道。 “嗯。”明馨笑盈盈道,“这俩孩子我都认识,他们只是迷路了,应该没什么事。打扰你了,真是抱歉。” 护卫严肃道:“是误会就好,还请您尽快将他们带离这里,以免被机关误伤。” “好好,我这就带他们走。” 明馨笑了笑,招呼道:“宝宝,还有媶媶,咱们先离开这里,有话等下再说。” 温媶立刻点头,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 轻雅微微点头,死死抓住明馨不放手。 明馨笑笑,带着孩子离开机关处。那护卫确认他们离开,这才回到位置上继续站岗。 “好啦,这边安全了。” 明馨带着孩子们到了回廊之中,寻了个安静地方坐着,笑然道:“宝宝,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出去了,还被吓成这样?” 轻雅坐在明馨身旁,吓得抱成一团,没有说话。 “明姐姐,是这样的。”温媶坐在明馨的另外一侧,叙述了一下外出的事,说道,“小雅哥哥突然就这样了,我没觉得那个人是坏人,只有他自己一直这么说。” “不,那个人就是坏人。” 轻雅忽然开口,道:“那个人杀过好多人,还摸了我的头,好可怕,我好怕……” 明馨笑了笑,伸手揉揉轻雅的头,道:“宝宝,不怕。” 轻雅点头,心里还是害怕。 温媶有趣地探头看着轻雅,忽然轻声笑笑,道:“明姐姐,小雅哥哥真是奇怪,那个人明明很好,他却说他是坏人。” “是吗?”明馨笑然道,“那是个好人?” “我觉得应该是好人。”温媶甜甜笑着,说道,“那个人长得很面善,看上去很舒服呢。” “不对,那个人很可怕!”轻雅猛然大叫道,“那个人满身都是血腥之气,肯定杀过好多好多的人,那个人是坏人!” 温媶懵然怔了怔,道:“你朝我吼什么……” “媶媶,你完全不懂,那个人好恐怖的!”轻雅惊恐地叫道,“他摸我头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他会指捏捏爆我的头,那种气息好恐怖的!他根本不是好人。” 温媶怔然,委屈道:“我说的是事实嘛。而且,他要不是好人的话,为什么要救火里那个孩子?坏人才不会管这些事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人,但是他就不是好人!”轻雅不高兴地说道,“再说了,就算他不救那个孩子,我也会救的。我差一点就比他先救到了!” “你根本就是生气他抢先你救了人,你才说他是坏人的吧!”温媶也不高兴了,说道,“而且你说他杀过很多人,你有看到吗?那都是你想象出来的吧!” 轻雅叫道:“那不是想象!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之气!” 温媶叫道:“什么血腥之气,根本是无稽之谈!你只不过是嫉妒他先你救了人!” “不是!” “就是!” “好了!” 明馨从中间一拦,两手各按着一个孩子的头,轻然把两人分开,道:“别吵,都消消气,没什么可吵的。”转头,先对温媶道,“宝宝吓坏了,你别刺激他了。”转头,又对轻雅道,“你也是,媶媶只是说了她的看法,你没必要吼她呀。” 两个孩子安静了下来,各自气鼓鼓的。 明馨笑了笑,对温媶道:“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罢,明天还有训练呢。” 温媶气鼓着点头,跑掉了。 明馨又笑了笑,安抚轻雅道:“好啦,宝宝也别生气了。今日你状态不佳,说不定是产生了什么幻觉,才会觉得那人是坏人。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坏人,不怕,乖。” 轻雅缓了缓,呆呆道:“明姐姐,我没说谎,那个人真的是坏人。就算他看上去很和善,可是,我真的感觉他是坏人。” 明馨宠溺地笑笑,道:“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现在都不在这里对不对?” 轻雅怔然,呆呆点头。 明馨好耐心地哄道:“既然他人不在这里,你就没必要害怕了对不对?” 轻雅想了想,点头。 明馨笑了,道:“那,宝宝不要害怕了,笑一个,好不好?” 轻雅点头,朝明馨笑了笑。 “这就对了。” 明馨笑盈盈地教育道:“宝宝,以后可不能这么不打招呼就跑出去玩,万一碰到拍花子,多危险呀。就算没遇到拍花子,迷路了也不好。如果你要出去玩,可以跟我说,我带你出去玩就好。” 轻雅点头,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私自跑出去玩,让姐姐担心了。” “是呀,看你不在,可把我担心坏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明馨笑盈盈道,“所以呀,有什么事你都要先跟我说,可不能私自乱跑。再遇到防御机关,你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躲过去了。” 轻雅乖乖点头,道:“对不起,我错了。” “嗯,乖。” 明馨松了一口气,笑容也轻松了些。 夜很安静,也很冷。 月光之下,更是清冷了几分。 明馨听着轻雅的呼吸声缓和了下来,笑然道:“回去吧,坐在这里太久,会着凉的。” 轻雅乖乖点头,向明馨微笑。 笑容灿烂,但是这模样不太美观,看上去乱糟糟的。 明馨笑着,温柔地给轻雅整理了衣衫,梳顺了发鬓,把轻雅重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才带他出了回廊,往住处走去。 轻雅心情恢复,脚步也就轻快了起来。 “啊,明副团,您在这里。” 有一个侍女忽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缓了缓,行礼说道:“明副团,楼主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明馨随口应道:“我等下过去,你让她稍等片刻。” “不,楼主让您马上过去。”侍女着急道,“奴婢找您找了好一阵子,恐怕楼主已经等急了。” 明馨皱眉道:“这天都黑了,还有什么事这么急?” 侍女应道:“奴婢不知,还请明副团快些过去,见了楼主便知。” 明馨轻叹,笑然对轻雅道:“宝宝,我有急事,你只能自己走回去了,不会迷路吧?” “不会。”轻雅微笑应道。 “啊不。”侍女忽然说道,“楼主让您带着这孩子一起过去,说有急事。” 明馨扬眉,道:“你说话不能一口气说完么?” “抱歉,”侍女敬然行礼,道,“奴婢找了您好久,一时疏漏还请见谅。楼主说,让您带着这孩子一同过去找她,说有要紧之事。” 明馨思索了片刻,道:“房姨找宝宝?她想做什么?” 侍女应道:“奴婢不知,还请您快些过去,见了楼主便知。” “知道了,你去罢。” 明馨忽然不再追问,随意地摆摆手。 侍女行礼,离开。 明馨见那侍女离开,想都没想,就继续带着轻雅往回走。 轻雅一呆,道:“明姐姐,你不去找楼主吗?” “不着急,她又不是找我。”明馨笑然道,“不过既然她要见你,我得先把你身上的饭馆味处理一下,不能让她知道你出去过了。私自外出,是徵羽楼的大忌。” 轻雅呆然道:“找我?” 明馨笑然解释,道:“你没听那侍女说的吗?楼主让我带你过去,肯定是找你有事。宝宝,你是乐团杂役,如果楼主单独找你,与身份不符,肯定会被旁人注意。她让我带你过去,就理所当然了。你是我的小宠物,我带着你去哪里都正常。”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找我,多半是因为九皇子的事,我都说了我不是,她怎么就不信呢。” “就因为你说了不是,她才觉得你是。”明馨笑然解释道,“宝宝你可知,九皇子一事,原本无人知晓。是因为你说了之后,楼主再次验证,才知道真的是九皇子离家出走。你一个孩子,又是江湖人士,按理不该知道这件事。所以从你嘴里说出来,不是真的,也像真的了。” 轻雅茫然想了想,发现明馨说得有理。 怪了,可是宦牧并没有制止他说,也没有圆话掩饰,这好奇怪,宦牧没道理想不到这一层啊。 轻雅嘟着嘴道:“可是我真不是,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是与不是,你都是我的宝宝。”明馨笑颜温柔,道,“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我就会护着你。” 轻雅淡淡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一股气息迅疾而至,从后面而来,越过头顶,落在面前。 轻雅猛然一顿。 眼前,顿时多了一个人。 轻雅猛然怔住。 这个人,是那个坏人的仆人。而这个气息,是以前老感觉在楼顶的气息。 轻雅对这个面孔还有些印象,似乎就是南门那个门卫长。 咦?! 泽臬向明馨与轻雅各行一礼,然后扬声对后面说道:“主人,他们在这里。” 主人?! 轻雅浑身一僵,居然这么快,那个人就来了么? “哎呀呀,还是连公子的仆人好使,不像我那侍女,让她找个人,费劲的要死。回头可得好好说说她。” “房姑娘说笑了。” 闻声,轻雅猛然回头,忍不住退了半步。 是那个人! 他居然和房妍婳笑然和谐地走在一起,他居然找到徵羽楼来了。 天呐! 轻雅害怕地躲到明馨身旁,双手死死抓住明馨的裙摆。 房妍婳察觉异样,先行开口,笑然道:“馨儿啊,可算找到你们了。哎呦,小公子也在?真是太好了。” 明馨轻然上步,护住轻雅,盈盈笑道:“见过房楼主。房姨,这位公子是?” 第一七二章心太软 “哎呀呀,这位公子可算大有来头。”房妍婳伸手一托,笑然郑重介绍道,“这位公子,就是当朝连丞相的三公子,连碧殇公子。” 连碧殇?! 武林第三,屠戮武林大会的那个人! 他果然杀过很多人! 轻雅呆了呆,心中反而没有那么怕了。 武林第三而已,宦牧还曾是武林第一呢。就算这人比自己武功高,但是还有宦牧呢,不怕。 说起来,宦牧好像不在。 轻雅皱了皱眉,悄悄伸手摸了摸轻音。 “原来是连公子,小女子有礼了。”明馨盈然笑笑,道,“却不知房楼主和连公子此刻来找小雅,所为何事?” “当然是来找这孩子的。” 连碧殇笑颜和善,柔声细语地对明馨说道:“这些日子,烦劳姑娘照顾了。不过,也是时候接他回去了。姑娘不要伤心,你若愿意,也可以随我们一同走。” 明馨一愣,道:“你要带他走,去哪里?” “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 连碧殇笑然应着,说话的声音仿佛春风拂面般舒适。 明馨不敢相信地低头看了看轻雅,难不成这孩子真的是九皇子?! 连碧殇笑然,几步走到轻雅面前,蹲下身来平视轻雅,道:“殿下,方才之事,是臣鲁莽了,还请殿下宽恕。” 轻雅怔了怔,抬头问明馨道:“殿下是谁?” 明馨笑然道:“他在叫你。” 轻雅怔了怔,对连碧殇道:“我不叫殿下,我叫轻雅。” “殿下真是风趣。” 连碧殇温柔笑着,柔声道:“还请殿下随臣回去,臣……” 一道劲风生硬地插到连碧殇和轻雅中间,带着一丝威严的寒意。连碧殇没料到此处还有其他高手,惊然之下立刻停住话头,回防退步。 “宦大叔!” 这个气息太过熟悉,轻雅欢呼地扑上去,躲在宦牧身后,彻底放心了下来。 有宦牧在,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连碧殇站稳之后,看到宦牧,微微皱眉。 据泽臬报告,这人不过是个普通护卫,没想到身手如此了得。只是这一道劲风便能看出,这人的武功远高于自己。连碧殇目光中透着些小心,看来要接走孩子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嗯。” 宦牧点头应声,淡淡看着连碧殇,道:“这位公子,请不要离小雅太近。” 连碧殇舒适地笑笑,柔声道:“本公子还当阁下是个普通的护卫,没想到这功夫,还透着朝堂之气。本公子领教了。” 宦牧淡笑,道:“领教了最好。你告退罢。” 连碧殇一愣,笑然道:“您这么说话,未免太不客气了。” “我已经足够客气了。”宦牧目光微厉,淡然盯住连碧殇,道,“你接到的什么命令,你心里清楚。你若执意明知故犯,我只得上报天听。” 连碧殇闻言,目光炯炯,回视了宦牧好一会儿,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宦牧淡笑,道:“贱民丞相的庶子,也配问我的身份?” 连碧殇闻言骤怒,恶狠狠地瞪了宦牧一眼,态度又骤然缓和了下来,温和一笑,柔声道:“如此,是在下失礼。今日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会。” “不送。” 宦牧淡淡吐出两个字,表情看不出丝毫波澜。 连碧殇也不迟疑,转身就走。 泽臬迅速跃到连碧殇身后,随行而去。 “大叔你……” “回去说。” 宦牧牵着轻雅,转身回了宿舍。 不过片刻间,只剩下两个女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哎呀呀。”房妍婳打破沉寂,笑盈盈道,“真人不露相,这可真是长了见识了。” 明馨微微担忧,道:“难不成这孩子,真的是……” “馨儿,祸从口出。”房妍婳笑盈盈地掏出帕子,假装欣赏着,掩面笑道,“无论是与否,肯定的话语,都不能从咱们嘴里说出来。” 明馨轻叹,笑道:“可是接下来,您打算如何处理呢?”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罢。”房妍婳笑然倦意,道,“我所做的,不过是无事不惹,遇事不避而已。至于后事如何,静观其变罢。” 明馨怔了怔,担忧道:“您的意思是,宝宝要走,我也不能拦?” “馨儿啊,这么多年人来人往,你还没习惯么?”房妍婳轻轻咳嗽,道,“你若还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就算我把檀儿立为准楼主,你也不会成为准团长的。” 明馨一怔。 房妍婳笑笑,道:“馨儿,你心太软,成不了大事。” 明馨并不否认,只是叹息。 “房楼主。” 泽臬忽然回来。双手奉上一袋银子,道:“这是主人让我交给您的,至于如何使用,他说您心里清楚。” “哎呀呀,连公子这么大方。” 房妍婳盈盈一笑,接下钱袋,道:“你回去告诉连公子,说那孩子在这里的生活,我等必定会格外呵护的。” “好。” 泽臬应声,一跃而去。 房妍婳随手一挥,将钱袋直接递给明馨,笑道:“这个,你看着办吧。”说罢,房妍婳施施然离去。 明馨拿着钱袋,许久怔怔出神。 训练房的宿舍。 宦牧肃然坐在桌旁,表情严肃。 轻雅呆呆坐在宦牧对面,稚声道:“大叔,你回来的好及时。我差点就要被他吓死了。” “不是及时,是小洴那里收到急报,说连碧殇到徵羽楼来了,所以,我急忙赶赶回来了。”宦牧皱眉,道,“没想到那边这么心急,这么快就来和你摊牌了,有些难办。”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简单的说,连碧殇要带你去皇宫,证明现在圣乐坊里的那个九皇子是假的。” 宦牧煮上茶,淡淡地说道:“至于缘由比较复杂,我就不解释了。不过,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坚持说你不是九皇子,不去皇宫。否则,一旦你到了皇宫,只有死路一条。” “还说这个呢,大叔,你应该早些告诉我,不要说我不是九皇子这句话。” 轻雅不高兴道:“明姐姐告诉我了,都是因为我说了这句话,他们才会误以为我是九皇子。” “我知道。” 宦牧应道。 “哈?” 轻雅一呆,道:“你知道我这么说,别人会当我是九皇子?” “对。” 宦牧应道:“你只是个孩子,不可能接触到什么高端情报,如果你能说出这句话,旁人定会认为你就是当事人,也就是九皇子本人。” “明姐姐也是这么说的……不,不对。”轻雅惊讶道,“我是想说,为什么你不制止我呢?如果我不这么说,别人就不会认为我是什么九皇子了。” 宦牧淡笑,道:“那样,你就比较危险了。” “什么意思?” 轻雅一脸茫然。 宦牧轻叹一声,解释道:“九皇子的事,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从你来到徵羽楼的第一日起,你已经被房妍婳盯上了。” 轻雅一呆,道:“我怎么不知道?” “那日,你我在大堂之中遇到房妍婳之时,她言语之中,就已经在试探了。”宦牧淡笑,继续解释道,“随后,房妍婳派小厮跟踪于你,还有那个门卫长跟踪与你,都是与九皇子之事有关。” “啊,”轻雅忽然道,“那个门卫长,是刚刚那个仆人,你看到了吗?” “嗯,我看到了。”宦牧笑了笑,道,“关于那个人,小洴已经查到了。他并不是真的门卫长,而是你我决定往郢中走的时候,临时买的官。那个人确认你进城之后,就不再是门卫长了。他在府衙暂住打杂,是连碧殇在郢中的眼睛。” “哦。”轻雅点头,道,“然后呢?” 宦牧淡笑,接着解释道:“徵羽楼中,其实还有不少眼睛。只是他们都在暗处,也没有这么夸张的跟你直接接触,所以你不知道罢了。据小洴所查,除了他的眼睛,徵羽楼中还有十二处眼睛,你存在的事,那十二处上线都已经接到通知。那时候,各处都不确定你是否是官府要找的人,所以他们相互试探,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轻雅呆然道:“那不是挺好,互相牵制,就和没动一样。” “互相牵制,只是看似不动,实则危机四伏。” 宦牧淡笑,道:“倘若一处牵制有变,就会牵连其他牵制变化,着实危险。如此,不如让你直接说你不是九皇子的话,这样,他们都会猜测你就是九皇子本尊。尤其是房妍婳精明果断,一旦认为确认了你的身份,定然会排除掉所有干扰因素。诚然,房妍婳就是这么做的。如今在整个徵羽楼中,和你身份有牵扯的势力,只有徵羽楼本身,仅此而已。” 轻雅想了想,恍然道:“也就是说,现在所有的变化,只牵扯到一个徵羽楼?” “对。”宦牧点头,道,“只有徵羽楼的话,个中变化,有我和小艿二人,足以应付。这样的话,对你来说比较安全,对我们掌控局势也比较方便。” 轻雅目瞪口呆了一会儿,道:“但是,你怎么能确保我说出这句话?如果我不说,你这想法不就无法实现了?” “你一定会说,因为你不善诳语。”宦牧笑笑,道,“如果我不希望你乱说,一开始就不会告诉你。” 轻雅更加目瞪口呆,道:“你连我也算在里面了?” 宦牧笑笑,道:“小雅,我不这么做,就没办法周旋。局势诡谲,我不得不这么做。” 轻雅古怪地撇嘴道:“大人的世界好难懂。” 宦牧好笑,道:“其实你听进去了,对吧?” 轻雅一顿,不高兴地抬头,道:“我才不要听!我一直以为,走到更多的地方就会有更多有趣的事情。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堆麻烦的事情。一点都不好玩!” 宦牧笑笑,道:“对你来说,这算不上麻烦。你该怎么玩怎么玩,其他无需去管。只要你在徵羽楼中,就是安全的。” 闻言,轻雅默然思索。 宦牧笑笑,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饮着。 “大叔,那个连碧殇还会来吗?”轻雅弱弱地说道,“那个人好恐怖哦,血腥之气好浓。” 第一七三章初雪宜人 “嗯。”宦牧面色严肃了些,“比我想象的还浓,有些可怕。” “对吧,他很可怕对吧!我就说嘛!”轻雅笑了起来,道,“我就说他可怕,媶媶还不信,非说他是好人。怎么可能,那人一看就是坏人。” “哦?”宦牧有趣地问道,“你为何说他是坏人?” “他杀过很多人。”轻雅应得干脆,道,“所以他是坏人。” 宦牧嗤笑,这孩子的好坏标准,果然只是看心情。 轻雅嘟嘴,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宦牧笑笑,道:“或许你忘了,我也杀过很多人。”说着,声音不由得萧索落寞,“在朝为官,总会为了些不得已的理由,去做一些违心的事。因为这样而杀人的人,太多了。连碧殇也是为皇上卖命的人,杀人无数,也很正常。” “那不一样。”轻雅微笑道,“大叔是好人。” 宦牧忍不住嗤笑,道:“对你好的就是好人,对你不好的就是坏人?” “不,不是那样。”轻雅张着嘴,努力寻找着形容的词汇,最终还是寻找失败。 终于,轻叹一声,轻雅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那个人绝对是坏人,我很讨厌他就对了。” 宦牧不以为然,道:“说到底,那也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我倒认为,这连碧殇比想象中要温和谦逊,看上去像是个好人。” 轻雅一呆,道:“大叔,你说那个人是好人?!” 宦牧笑笑,道:“他说起话来,让人感觉很舒服。若不是我非要逼走他不可,我还真不想用那么严厉的语气跟他说话,感觉有些煞风景。” 轻雅怔了怔。 宦牧笑笑,道:“当然,我说的话也是事实,所以才能那么轻易地吓退他。”说着,宦牧发现轻雅在走神儿,“小雅,你在想什么?” “我出去一趟。” 轻雅只说了一句,就跑了出去。 宦牧怔了怔,淡笑饮茶。 西侧回廊之中,温媶悄悄垂泪。 那个笨蛋,真是个笨蛋! 为什么吼她,明明是他自己害怕,为什么要对她吼? 笨蛋,大笨蛋! “媶媶。” 温媶闻声一怔,呆然回头,别扭道:“你来做什么?” 轻雅一呆。 他没想到温媶在哭,心里准备好的道歉,一下子就忘记了。 温媶见轻雅不说话,别扭地转过头去,默默地抹眼泪。 “媶媶,你别哭。” 轻雅慌了神儿,赶忙把手里的糖葫芦往前一递,道:“说好给你买的糖葫芦,给你吃。” 温媶一怔,回头看看轻雅,再看看他拿着的糖葫芦,呆然转过身来,稚气道:“你从哪里弄来的糖葫芦?” “当然买的啊。”轻雅稚气道,“给你吃。” 温媶怔然想了想,猛然一惊,道:“难道,你刚刚又出去了一趟?” “嗯。”轻雅把糖葫芦塞给温媶,微笑道,“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温媶拿着糖葫芦,犹豫着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挺消气的。一连吃了几口,温媶气消了大半,轻轻呵了一口气。 轻雅见温媶心情好些了,顿时笑眯眯地在温媶旁边坐下,道:“好吃吗?我怕走太远会迷路,就在附近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很好吃。”温媶甜甜笑了,道,“我喜欢。” 见温媶笑了,轻雅心中很是开心,赶忙说道:“媶媶,你别生气了。之前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的。我的确是吓坏了,但我也不该吼你。对不起。” 温媶甜甜笑着,应道:“没事,我原谅你了。” “嗯!” 轻雅微笑着,忽然看到温媶眼眶泛红,心疼道,“媶媶,你刚刚跑走,就一直在这里?” “嗯。” “哭了好久?” “……嗯。” “都是我不好。” 轻雅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呆呆说道:“要是我没朝你发脾气,你也不会哭成这样。” 温媶甜甜一笑,轻然靠在轻雅肩头。 轻雅一僵,赶忙坐正,让温媶靠着舒服。 温媶咬着糖葫芦,甜甜笑道:“你是个笨蛋。” “嗯?”轻雅呆了呆,道,“我怎么是笨蛋了?” 温媶笑了笑,忽然站了起来,甜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练习。等休息的时候,我再找你玩。” 轻雅呆然,还没反应过来。 “真是个大笨蛋。” 温媶开心地笑了笑,拿着糖葫芦,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轻雅呆坐在原处,还是没跟上节奏。 她为什么突然就高兴了起来?为什么突然叫自己笨蛋?为什么突然就跑走了? 夜风清泠,吹得轻雅一个寒战,脑子却是一团浆糊。 不想了,回去了。 反正本来也就是要哄她开心,她开心了,目的达到了,就够了。 轻雅乖乖地走回宿舍,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哎呀,这夜风真冷。” 轻雅忍不住说了一句,赶忙跑到被窝里取暖。 “大概要下雪了。” 宦牧挑灯看书,随意应着。 要下雪了? 那可好玩! 轻雅顿时兴奋了起来。 果然。 夜来忽有寒风至,无声雪落压枝头。 晨光初晓,银装素裹。 “哇,好漂亮!” 轻雅扒着窗框往外望,兴奋地对宦牧道:“大叔咱们出去玩吧,有这么厚的积雪呢!踩上去肯定很好玩。” “不行。” 宦牧淡然道:“连碧殇随时可能找你麻烦,我不能放你单独与他对峙。” “我也不想一个人遇到他啊,所以我才说,是咱们出去玩吧。”轻雅笑眯眯道,“大叔陪我出去玩。” 宦牧笑笑,道:“不行。” “哎,为什么呀?”轻雅撒娇道,“大叔陪我出去玩嘛。” 宦牧笑笑,道:“今日,媚儿要准备升级考核的曲目,我要在这里陪她。” 轻雅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然后像漏气一样把气吐掉,道:“她练习,你陪着有什么用吗?你又不会唱歌,只能傻坐在一旁听她唱。” “嗯。”宦牧笑笑,道,“不过媚儿说,她看到我,就不会紧张。你也知道,媚儿唱歌的时候,是很容易紧张的。” 轻雅想了想,也是,只好继续不高兴道:“下了雪不能玩,只能傻傻的看着,真无聊。” “不会的。” 宦牧笑笑,拿出一张辞笺递给轻雅,道:“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轻雅顺手接过,茫然眨眨眼,道,“下雪的诗词吗?” “不,这是给你写的歌词。”宦牧好笑道,“你不是说,让我给你写个歌词,我刚写好。” “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原来你写好了啊!”轻雅捧着辞笺,开心地笑道,“大叔你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写曲子了。” 宦牧笑笑,道:“这样,是不是呆在房间里,也不会无聊了?” “嗯!”轻雅笑着点头,呆然看了看辞笺,一指道,“大叔,这个字念什么?” 宦牧笑笑,拿过词来,给轻雅念了一遍,道:“我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随性写的。你要觉得不合适,你看着改。” “合适,当然合适!”轻雅兴奋地直跳,道,“我的原创曲终于有词了!” 宦牧笑笑,道:“好了,你要兴奋,就在这里兴奋完。等到训练房里,必须要安静,不能吵了她们训练。” “知道啦,我懂规矩的。” 轻雅兴奋地拿着辞笺转圈,兴奋地念叨道:“有词喽,有词喽,写曲子去喽,好听的曲子呦……” 宦牧看看轻雅,笑然一叹,目光转向窗外。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大朵大朵的雪花飘忽悠落下,模糊了景色,朦胧了光影。 如此大雪,该训练的,还是要训练。 训练房中,乐团已经准备就绪。 香檀正在核对时间表和谱子,不远处,乔俏媚和宦牧笑然私语。 轻雅乖乖地坐在老地方,兴奋地举着歌词欣赏,独自乐呵。 “宝宝。” “明姐……姐?” 轻雅兴奋地抬头,看到明馨面容憔悴,不禁一呆。 “宝宝,让姐姐看看。” 明馨轻飘飘地笑着,小心捧过轻雅的小脸,轻轻揉捏,笑容失落。 轻雅怔然,收齐辞笺,伸手握住明馨的手,稚气偏头,道:“明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晚上没睡好?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明馨淡然笑笑,道:“我没事,看到你,我就安心了。” 轻雅呆了呆,立刻摆出一个小脸。 明馨笑笑,在轻雅身旁坐下,柔声道:“宝宝,你不会离开我的,你会一直在徵羽楼呆下去的,对吗?” “嗯!” 轻雅微笑点头。 “别答得这么快。” 香檀忽然插嘴,道:“宝宝,世事难料。就算不是这件事,说不定,也会因为其他事离开。馨儿,你别哄小雅承诺他不知道的事情。等他想明白了,会恨你的。” 明馨咬唇不答。 轻雅一呆,道:“我觉得这里挺好,一直呆下去也没问题吧?” 香檀笑笑,道:“这里挺好,也只是现在而已。万一徵羽楼有变,你觉得不好了,你还会愿意留下吗?” 轻雅呆了呆,道:“还会变得不好?” “比如,”香檀笑了笑,道,“房楼主之前的楼主,曾命令说徵羽楼不得留男丁。” 轻雅惊然道:“还有这种事?” “我只说比如。”香檀笑笑,道,“不好的状况很多,也难以预料。宝宝,像那种一直怎样,或者永远怎样的承诺,最好不要轻易许诺。你太单纯,会坑到自己的。” 轻雅乖乖点头,受教了。 明馨猛然回头,眼眶红红地瞪向香檀,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你连安慰我一句都不肯吗?” 香檀凝眸认真,道:“我若现在安慰你,到时候,你只会更加悲伤罢了。” 明馨不依,一把握住轻雅的手,扬声道:“我不管!宝宝是我的,谁也别想带走他!” 香檀态度淡然,认真说道:“馨儿,你宠他过头了。宝宝想做什么,他自有打算,你不该把他据为己有。看看你,不过是一点小事,居然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像什么样子。” 明馨听了,更是生气,直接叫道:“你说的不对,宝宝就是我的!他是不会离开我的!” 气头只是一下,明馨叫完了,气势瞬间就弱了,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第一七四章小筑雪落 香檀笑笑,道:“好了,差不多得了。马上要训练了,你也准备下罢。” “你们训练,我要和宝宝玩。” 明馨任性地转头,把轻雅抓到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宠溺地笑着。 香檀见状,只是淡淡挑了下眉,转头,不再理会了。 明馨这孩子,最怕的就是离别。昨日突然发生那种事,她肯定吓坏了。香檀拿鼓锤敲着桌子,让众人集合待命,不由自主的,目光还是向明馨那边瞥了一眼。明馨这么能干,总会让人忘了,她也还是个孩子,只有十八岁。 她也要学着长大。 香檀笑笑,指挥练习。 轻雅呆然无措。 愣了好一会,轻雅仰头,道:“明姐姐,我不走。昨天那个人是坏人,我不会跟他走的。” 明馨盈盈淡笑,道:“嗯,就算你想跟他走,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她的发抖。 她在害怕。 轻雅怔了怔,微笑道:“明姐姐,不怕的,我不走。我很喜欢跟明姐姐在一起,我才不愿意走呢。” “嗯。” 明馨笑然应声,不自觉地,把轻雅攥得更紧。 乐声忽起。 轻雅完全没注意到明馨的小动作,注意力瞬间就被乐声吸引。 乔俏媚歌声扎实沉稳,高音美腻。 “哇,好好听。” 轻雅小声赞叹,悄悄问明馨道:“这是什么歌啊?很好听呢。” “这是竹桑的孤芳。”明馨笑盈盈应道,“考虑到小乔的音域唱功,还有最终呈现的演出效果,香姐姐给她选了这首歌。小乔唱这首歌,音色和感情刚刚好,听上去,自然好听。” 轻雅呆了呆,道:“之前那首歌也挺好听的,直接唱那首不行吗?” “当然不行。”明馨笑然解释,道,“这次的升级考核,江离铭还会来听。如果唱同样的歌,那多丢人呐。而且,那首歌已经是几年前的歌了,这首是新歌。听上去,会感觉新颖些。” 轻雅茫然眨眨眼,道:“又要叫那个人来啊,我不喜欢那个人。” “这次他来,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徵羽楼的传统。” 明馨盈盈淡笑,道:“在升级考核中,凡是技艺好的女子,不仅可以升级牌位,还有机会被选入官乐坊。小乔是没有机会进入官乐坊了,不过以她的水平,只要不紧张,正常发挥,升到歌属头牌应该没有问题。” 轻雅呆然听到曲终,道:“听这效果,已经练了好多遍了吧?” “对。”明馨笑盈盈道,“这次升级考核,用到乐团伴奏的乐曲不多,所以她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练习曲目。” 轻雅不高兴着小委屈地说道:“太狡猾了,我也想看训练,可是你都不让我出门。” 明馨好笑,道:“宝宝别闹,若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了几天,你现在能活蹦乱跳的嘛。你知不知道,乱用武功演奏多危险。那天你脸上都没血色了,你知道吗?” 轻雅小嘴一嘟,道:“可是,我在这里也是呆,在房间里也是呆,不是一样嘛。而且在房间里发呆那么无聊,还不如在这里发呆,比较好玩。” “不可以,休息就是好好休息,不能玩。”明馨认真道,“一旦玩闹,脑筋就会劳累,不能算是休息,明白吗?” 轻雅呆了呆,乖乖点头,微笑道:“明白了。我现在休息好了,就可以看她们练习了。” 明馨宠溺地笑笑,道:“嗯,当然可以。” 轻雅松了一口气,看来昨天的闹剧让明馨忘了,他本来还要被强制休养几天的。想了想,轻雅决定还是不要提这个话题了,免得又被抓回去休养。 “馨儿。” 香檀唤道:“过来带下和声,让她们单独唱就乱了。” “来了。” 明馨应声,笑眯眯亲了轻雅的额头一下,心情很好的参与训练去了。 似乎是看到明馨走了,宦牧这才似不经意地走到轻雅旁边坐下,轻然一叹。 “怎么了?”轻雅呆然道。 “我还以为,连碧殇不过来找你,至少也会派个眼睛盯着,没想到事实却如此安静。”宦牧半警觉地关注着周围的动态,道,“这孩子也算是机敏过人,不容小觑。” 轻雅眨眨眼,道:“他不来找不是更好吗?大叔你干嘛摆出一副不愉快的样子。” 宦牧警觉着,笑笑道:“我只是担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若是交涉还好说,如果他要强行将你抢走,这可就麻烦了。” “没事,我有轻音。”轻雅笑眯眯道,“有它在,我就没事。” 宦牧笑笑,道:“尽量别让它动手。一旦被连碧殇知道你有这把琴,你会直接被杀的。” 轻雅呆然,道:“那要怎么办?” 宦牧笑笑,道:“此事我会处理,你只要别走到我视线范围之外就好。” “哦。”轻雅木然点头,想了想,道,“这必要吗?” 宦牧笑笑,道:“你不用考虑太多,照顾好你自己就好。你放心,该让你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 轻雅点头,笑了笑,道:“果然还是大叔最好。” “嗯?” “没什么啦。” 轻雅微笑,有趣地继续看着排练。 然而那边,训练暂时中止。 负责和声的歌女唱不到预期效果,被明馨带着,到旁边的单间训练房练习了。香檀与乔俏媚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后面的人来练曲,这首歌等和声练好了再合。 于是,乔俏媚空闲了下来。 “公子,”乔俏媚特地走到宦牧面前,笑然道,“我要去练习了。” 宦牧笑笑,柔声道:“媚儿,我这几日都要照看小雅,就不陪你了,抱歉。” 轻雅立刻道:“我要出去玩雪!” “不行!” 宦牧皱眉道:“外面还在下雪,媚儿不会在外面练唱,没雪可玩。” “啊,这样啊。” 轻雅失望地泄了气,道:“那我还是在这里看训练吧,唱歌的训练好无聊的,还是乐团的训练比较好玩。” 乔俏媚也有些失望。 宦牧笑笑,道:“媚儿,抱歉。” “没事。” 乔俏媚勉强笑笑,道:“那我去练习了,等练好了,再来找你。” “好。” 宦牧柔声应着。 乔俏媚笑然,盈盈行礼,转身出去了。 屋外,漫天飘雪。 乔俏媚茫然走入雪中,习惯性地走向梅花小筑。 天很冷,雪很凉。 乔俏媚幽幽轻叹,渐渐加快了步伐,小跑到梅花小筑之中。站在台阶之上,小筑的飞檐挡住落雪,乔俏媚低头掸去衣裳的落雪,轻轻捋下发丝上的水珠。 好狼狈。 乔俏媚咬着牙,努力捋着头发上的水珠,却发现怎么也捋不干净。怔然间,乔俏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流泪。泪水不住地流出,湿乎乎乱糟糟的,更是狼狈。 为什么会这样? 只是短短的片刻见不到他罢了,为什么,心里会如此难过? 哭出来,心里就会感觉好些。 乔俏媚不再克制,掩面垂泪,独自呜咽。 不行,就算心里喜欢,也不能这么过分依赖着他。他也有他要做的事,不能总是缠着他陪着自己。明知道应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的难过,这么的……难过…… “姑娘,你没事吧?” 乔俏媚闻声一惊,茫然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晰,不过从轮廓能看出来,那是个人。 怎么可能? 在这不祥之所,怎么会有旁人? 那人温柔一笑,将乔俏媚带上台阶,进来小筑之中。那人让乔俏媚坐在长椅上,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沾下乔俏媚发丝上的水迹,随后又换了个帕子,轻柔地沾下她脸上的泪水。 这人是个男子。 不该让他触碰自己。 乔俏媚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躲避。 这人牵着自己的手好温暖,这人为自己擦水迹的手好温柔,这个人为自己整理散乱发丝的手小心翼翼,这个人为自己披上外袍的感觉好温暖。 外袍还带着那个人的温度,感觉着他的温度温暖了自己,乔俏媚不由得沉溺其中。 “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乔俏媚怔怔抬头,努力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心头一跳。 温和俊秀的年轻脸庞,让人舒心的笑意,一身贵族的装束,还有站的挺拔规矩的身姿。 此人,必不是寻常人。 乔俏媚张嘴,却发现自己哽咽地发不出声来。 那人见了,温和笑着,柔声道:“没关系,你先缓缓,等暖和过来了,再说。”稍顿,那人继续笑道,“你也真是大胆,这么大的雪,就这么直接冲过来,我看着都冷。” 乔俏媚暖和了些,怯声一礼道:“多谢公子照顾。” “不必。” 那人温和柔声,并不催促。 乔俏媚看向那人,而那人却似避嫌一般,看向外面的雪。 雪势不减,寒意更浓。 乔俏媚稍待片刻,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公子照顾。小女子乃是歌属二牌的乔俏媚,可否请教公子名讳?” “连碧殇。” 连碧殇柔声应了,笑然说道:“若称呼姑娘为媚儿,可好?” 乔俏媚一怔,应道:“随公子喜欢,怎么称呼都好。” “嗯,那就叫媚儿吧。”连碧殇笑笑,柔声道,“素来听闻徵羽楼美女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媚儿,你长得可真漂亮。” 乔俏媚心中一甜,道:“连公子说笑了,小女子的姿色,在这楼中可排不上名号。这点自知之明,小女子还是有的。” “是吗?”连碧殇目光温柔,道,“若是我评,媚儿定是第一美人。” 乔俏媚轻然笑笑,心情大好。 没想到这个贵族公子还挺好说话,不像台下的那些听众,穿着光鲜艳丽,举止粗俗鄙陋。这个人,给人一种舒服温暖的感觉,很近,很真实。 连碧殇忽然问道:“媚儿,你为何会到此处来?” “没什么特别的缘由,”乔俏媚笑然应道,“只是觉得这里清净无人,想到这里安静一下。” 连碧殇笑然道:“媚儿这可是怪我,扰了媚儿的清闲?” “不敢。”乔俏媚连忙否认,娇羞地笑了笑,道,“不过,小女子的确有些好奇,公子为何会到这梅花小筑来?难不成,因为公子不是楼中之人,所以不知道此处是不祥之所?” 第一七五章相思小筑 “梅花小筑?”连碧殇一怔,柔声道,“不,这里是相思小筑,是徵羽楼圣地。” 乔俏媚一呆。 连碧殇笑然柔声道:“媚儿不知道?” 乔俏媚呆然摇头。 “那好,我讲与你听。” 连碧殇笑着带乔俏媚到一旁坐下,柔声讲道:“此处刚建之时,原为无名小筑,这周围也是一片荒芜。而后,徵羽楼中有女子与客人相恋,在小筑周围种下相思子。随着相思子茂盛疯长,二人的恋情也日渐浓厚。最后,这二人双宿双栖,而此处,也正式更名为相思小筑。事后,徵羽楼传闻,在相思小筑定情的情侣,日后必定恩爱万分。所以,这里是徵羽楼的圣地,不是什么不祥之所。” 乔俏媚怔了怔,轻笑道:“这是编出来的故事,哄人玩的,公子也信?” 连碧殇默然不语。 乔俏媚自知失言,连忙赔笑道:“公子说的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这园中满是梅花,小筑也不是当年的小筑。这里,大概不是您说的相思小筑了。” 连碧殇温柔笑笑,柔声道:“家父家母就是在此处定情,而后恩爱至今。” 乔俏媚怔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说他叫连碧殇,似乎哪里听过连什么,连什么?连……连丞相?! 乔俏媚恍然大惊,连忙起身行礼道:“小女子不知公子身份,言语冒犯,还请恕罪。” 连碧殇笑笑,轻然将乔俏媚扶起,让她重新坐好,这才说道:“媚儿,你听过我父母的故事?” “是。”乔俏媚垂头,小心应道,“偶然听香团长提起过。” 连碧殇笑然柔声道:“媚儿,你与我说话,不必如此小心。来,看着我。” 乔俏媚怯声道:“小女子不敢。” 连碧殇笑了笑,伸手轻轻托起乔俏媚的脸,温柔地看向乔俏媚的眼眸,道:“媚儿,你像刚刚那样就好,不必紧张,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乔俏媚更是紧张。 乔俏媚猛然意识到,在这大雪包裹的梅花小筑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眼前这个人,纵然笑颜温柔,但他是个男子。如此男女独处,乔俏媚有些想要逃跑。 连碧殇笑的更加温柔,道:“媚儿,你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乔俏媚不敢相信地回视连碧殇,又是一怔。 他的目光之中,似乎闪烁着似曾相识的光芒。 那个光芒,好像自己独自思念宦牧的时候,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眸中划过的光芒,相似相同。 怎么可能!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而已! 但是看到那样的目光,乔俏媚心情平静了下来,娇然轻笑,道:“是,媚儿相信公子。” 说着,乔俏媚轻然打了个喷嚏,羞然掩面。 连碧殇眼眸中温柔满满,柔声道:“媚儿,下雪天寒,我还是送你回房间罢。虽然有些事想问你,但也不急。你先回去休息,等天气好了,我再找你,如何?” 乔俏媚笑然应道:“不必劳烦公子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连碧殇柔声道:“无妨,我有事要与楼主商议,正好顺路。” 乔俏媚笑笑,道:“如此,小女子谢过了。” “嗯,”连碧殇起身,温柔道,“走罢。” 乔俏媚跟着起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披着他的外袍。正欲将外袍归还给连碧殇,只见连碧殇隔着外袍握住乔俏媚的肩头,带着她走进雪里。 他的手好暖。 乔俏媚一阵恍惚,心里忽然觉得,这样被宠着,感觉甚好。走回去的一路上,乔俏媚都处于一种朦胧状态,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漫天的飞雪,都绕着他们在飘。 看着乔俏媚走进东楼,连碧殇收了真气,淡淡唤道:“小臬。” 泽臬立刻从房上跃下,单膝跪地行礼,道:“主人。” “去查这个女孩的一切,所有细节都不要放过。”连碧殇笑得异常温柔,道,“这件事放在首位,其他事宜尽数往后顺延。” “是。”泽臬应声,稍顿,犹豫道,“九皇子的事也顺延?” “对。”连碧殇柔声道,“此刻最要紧的事,就是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事。只要和她有关的一切,全都给我查出来,如数告诉我,不得有丝毫遗漏。” “是。”泽臬应声而去。 连碧殇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枚相思子,置于掌心,淡淡看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你的主人了,你说是不是?” 连碧殇柔声细语,笑颜温柔。 相思子无声,红得鲜艳。 雪停了。 天空骤然放晴。 薄薄地日光洒在雪上,反射出淡淡朦胧的光感,煞是好看。 正好,乐团训练结束,轻雅立刻吵着出去玩雪。 宦牧找不到理由拒绝,便默许明馨带着轻雅到外面玩雪。独自站在不远处,宦牧淡淡看着他们玩雪,小心警觉周围的动态。 很是奇怪,竟然没有半点异常。 宦牧更是皱眉。 “嘎吱。” 是轻雅一脚踩到积雪之中,弄出的响动。 “嘎——吱——” 是轻雅一脚慢慢踩到积雪之中,弄出的响动。 “哇,好好玩喔!” 轻雅兴奋地对明馨笑道:“明姐姐,这里的雪踩了会响哦,好好玩!” 明细笑盈盈地在阴影处堆着雪人,道:“我以前也喜欢这样踩雪,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感觉很有趣呢。” “是吧是吧!” 轻雅笑得更开心,踩雪也踩得更开心。 “小雅哥哥。” 温媶远远地喊了一声,笑眯眯地跑过来,嘎吱嘎吱地踩在雪上,留下一长串的脚印。 “媶媶,你不要踩得这么快。”轻雅稚声道,“你这么快把没踩过的地方踩完了,就没得可玩了。” 温媶呆了呆,不解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当然好玩了,你看着啊。”轻雅说着,小心在雪上踩了一脚,兴奋道,“嘎吱一声,多好玩!” 温媶茫然地眨眨眼,没觉得哪里好玩。 轻雅呆了呆,努力描述道:“你听,每一次踩下去,声音都不太一样,这边是这个嘎吱,那边是那个嘎吱……” 温媶茫然地摇头,笑眯眯道:“小雅哥哥,咱们还是和明姐姐一起堆雪人吧。” 轻雅嫌弃地看了一眼雪人,摇头道:“不要,你去玩吧,我还是觉得踩雪比较好玩。” 温媶两边看看,又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去堆雪人了。 轻雅换了个没人踩过的地方,继续踩雪玩。 温媶一边对着雪人,还一边往轻雅那边张望,不悦道:“那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就是嘎吱嘎吱罢了,一点都没有堆雪人好玩。” 明馨轻笑出声,道:“媶媶,跟你说过的,宝宝他是绝对音感,所以他能听出这些声音有所不同。” 温媶好奇道:“明姐姐能听出来吗?” “不能。”明馨笑盈盈道,“不过,我可不会因为自己听不出来,就指责宝宝喜欢的东西不好玩。” 温媶讪然争辩道:“可是刚刚,小雅哥哥还说堆雪人不好玩呢。” “嗯,”明馨笑得宠溺,道,“宝宝不懂嘛,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温媶闭嘴。 明馨向着轻雅太明显,跟她争辩没有好果子吃。 轻飘飘,一股气息飘来,触入轻雅自然之气所及的范围之内。 谁? 轻雅警觉地望过去,意外地看到来者是连碧殇。稍微顿了一下,轻雅立刻跑到宦牧身边,收敛气息,警惕地看着连碧殇。 宦牧有些恍惚,看到轻雅跑过来之后,才发现连碧殇。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宦牧淡淡一笑。大家都站在明处,就没必要怕什么了。 那边,连碧殇大感意外。 那孩子,并不是碰巧发现自己的。他是先顿了一下,才转头过来,明显就是感觉到了什么才看了过来。而那个护卫,明明自己是迎面走过去,他却在那孩子跑过去之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说,那个孩子的武功,是高于这个护卫的? 不,不对。 昨日见过他们的武功,这护卫的武功远高于自己,而那个孩子,只是在轻功上有些造诣罢了。 怪哉,他一个护卫,不应该有这样的迟钝。而这个孩子,又过于敏锐,不像是皇子。 真是怪哉。 “咦?” 轻雅呆然看着连碧殇走过的地方,道:“大叔,那个人走在雪上,怎么没有脚印呀。” 宦牧淡然应道:“那是轻功。” “那不是。”轻雅呆然道,“轻功要真气支持的,但他没用真气支持,只是单纯的走路罢了。” 宦牧笑笑,道:“你学的是密宗奥义,他那是正统的轻身术。二者原理不同,但是效果差不多。是你的话,这踏雪无痕,应该也能做到。” “这我当然能做到,这比水上漂容易多了。”轻雅疑惑道,“但是他不需要真气就能做到,好厉害呢。” 宦牧轻咳,道:“自然厉害。登萍度水,踏雪无痕,要练就这种轻身术,至少要刻苦练习十二载。” 轻雅目瞪口呆,道:“要这么久。” 宦牧笑笑,道:“我练得也是这种轻身术,自然知道其中辛苦。不过,这种轻身术是没办法做到水上漂的。轻身术必须有所依托,要么是浮萍落叶,要么是用打水漂的技巧。像你那般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的走,是做不到的。” 轻雅想了想,笑眯眯道:“这么说来,还是我学的比较好玩耶。” 宦牧只是笑笑。 正统轻身术和密宗奥义,都是需要长时间修炼的功法。若非是荆燚传功,轻雅想学会这密宗气功,同样也要花上十数年的功夫。也是碰巧这孩子聪慧,凭借传功,很快掌握了其中奥义。否则,这天人合一的境界达不到,这轻功就必须消耗自身真气。真气尽而寿命终,运用起来十分危险。 相较之下,轻身术就没这些担忧。一旦练成,身体就会自然习惯,成为肌肉记忆。平时只要走路,就会自然轻身,十分方便。 宦牧本来要与轻雅解释,然而刚要开口,就见连碧殇来到近前。 “见过殿下。” 连碧殇向轻雅敬然一礼。 轻雅呆了呆,抬头对宦牧道:“他好笨,我都说了我不叫殿下,他还是不记得。” 宦牧轻咳,小声道:“殿下,是对皇子的敬称。” 第一七六章缘分也 “哦。”轻雅呆然,对连碧殇道,“我不是九皇子。” 连碧殇温和微笑,并不争辩,柔声说道:“如此,称呼您为小雅公子可好?”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可以。” 连碧殇柔声细语道:“小雅公子,在下有事与宦公子相谈,可否借一步说话?” 轻雅一呆。 “不可。”宦牧淡笑道,“我在此处,便是保护小雅周全。你若要我离开,我如何知道,你的属下,不会趁机加害于他?” 连碧殇笑意满满,道:“宦公子真是说笑了,我那仆人,可是被小雅公子打伤过的。就算我要他加害小雅公子,恐怕他也做不到罢。” 宦牧淡笑,道:“你说之言,我不放心。你若有话,大可在此处直说。” 连碧殇笑然,看看轻雅,再看看那边的明馨与温媶,轻叹一声,对宦牧道:“我来找你,算是私事。既然是私事,我自然不想让这么多人听到。”说着,目光闪过一抹厉色,道,“或者说,我不允许,有外人听到我的私事。” 气氛不妙。 明馨微微一顿,立刻将温媶抱走,离开了此处。 轻雅淡淡看了她们一眼,就是不走,对连碧殇道:“我不许你和大叔单独聊天,谁知道你会不会欺负大叔。” 连碧殇温和笑应,道:“宦公子的武功远高与我,小雅公子不必担心。” “那也不行。”轻雅不依,拽住宦牧的袖子,道,“你有话就说,要么就别说,反正我就不走。” 宦牧笑了。 这孩子说话的冲劲儿,还真有点皇子的感觉。 连碧殇笑笑,柔声道:“也罢。小雅公子若是想听,那我就说了。”稍顿,连碧殇对宦牧道,“听说,媚儿绣了一个香囊,是在公子手中。不知,可有其事?” 宦牧一怔,点头道:“确有其事。” 连碧殇温柔一笑,道:“可否,请公子将这香囊转赠与我?” 宦牧淡笑,道:“这是媚儿给我的东西,我为何要转赠你?” 连碧殇笑然,道:“因为,你不爱她,可我爱她。” 宦牧一怔。 这可有趣了。 轻雅摸了旁边的石凳坐下,托腮看着他们聊。 连碧殇轻然笑笑,径自说道:“的确,我与媚儿,相见不过几个时辰。但是,媚儿那温柔的脸庞,曼妙的身姿,还有莺歌燕语般的嗓音,着实让人着迷。我想,遇到她,便上天给的是缘。我若不好好抓住,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缘。” 宦牧淡笑,道:“一见钟情?” “对,就是一见钟情。”连碧殇说着,态度更是温柔,道,“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女孩。所以,我让人查了她的一切,知道你这里有她绣的香囊。既然你不爱她,那这香囊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如此,这香囊就该转赠与我,懂得珍惜的人,自然会珍惜。” 宦牧淡笑,道:“若你所言属实,那你这侦察的速度,可真是恐怖。” 连碧殇温柔笑着,道:“还好,毕竟媚儿只在徵羽楼呆过,她的一切,都在这里。所以让人查起来,也费不了多少时辰。” 宦牧淡笑不语。 连碧殇目光灼灼,道:“香囊的事,你如何答复?” 宦牧淡笑,道:“我不能给你。” 连碧殇一静,目光灼灼逼人,直盯宦牧,道:“为何?你又不爱她,这香囊,你就不该留。” 宦牧淡笑,道:“这是媚儿给我的香囊,除了小雅,本该无人知晓。若是我给了你这个香囊,你便可以此要挟媚儿为你做事。如此,我不能给你。”轻叹一声,宦牧继续道,“媚儿是个可怜的姑娘,我不能爱她,也不能伤害她。” 连碧殇认真道:“你不爱她,就是在伤害她。香囊还在你手里,她就还有这个幻想。日后幻想破灭,你应该知道,她会难过。” “不。”宦牧淡笑,道,“我已跟她明说,我心里有旁人,容不下她。媚儿是通情达理之人,她现在不介怀,以后更不会介怀。” “那是你看不到,并非她不介怀!”连碧殇认真地沉声道,“今晨,你应该是为了保护殿下,所以拒绝与她同行。但你可知道,她到相思小筑之时,已经哭成泪人。” 宦牧笑容一僵。 连碧殇目光灼灼,盯住宦牧,道:“她并没有说她为何伤心,但是,你根本没有看到她在伤心。你没看到,所以在这里说她不会介怀,那不是事实。她为了你的事哭了,只是你不知道。” 宦牧不语。 连碧殇继续说道:“我的心思如何,没必要向你解释。我与她要如何,也轮不到你来过问。但是,你手里有她的东西。那个不该属于你,你也不配拥有!” 宦牧依旧不语。 连碧殇依旧继续说道:“不怕告诉你,若非你是殿下的护卫,我早就杀了你,而不是在这里好言讨要。若你坚持不给,那就别怪我翻脸。我不管你是谁,我想拿到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一定会拿到手!” 宦牧一笑。 连碧殇一滞,淡然道:“你笑什么?” 宦牧笑笑,道:“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只是连碧殇刚才的态度,好像曾经宦牧怒骂楼主,让楼主禁卖花蕊姑娘的态度。 说起来,自己见到她的时候,和连碧殇此时的年纪相仿。而此时的乔俏媚,又与那时的她年纪相同。 或许,这就是命罢。 连碧殇上前半步,与宦牧不过三尺距离,淡然道:“那么,你还不打算交出香囊么?” 宦牧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香囊,道:“香囊在此。” 连碧殇伸手,道:“给我。” 宦牧笑了笑,伸手将香囊递给连碧殇。 连碧殇抓住香囊,要往回拿,才发现宦牧没有松手。 “你什么意思?” 连碧殇生怕弄坏香囊,所以控制着力道,抓紧香囊不放,道,“既然要给,就痛快点,别婆婆妈妈的。” 宦牧淡笑,道:“我还不确定,这东西交给你,是否应当。所以,香囊在此,你若抢去,就是你的。” 连碧殇温柔一笑,道:“这算是你的试探?”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与你绕弯子。不错,这就是个试探。”宦牧淡笑,道,“你的事我清楚,但是我不知道你会如何待她。媚儿遇事甚少,为人单纯,我不希望,你会害了她。” 连碧殇笑然看着香囊,道:“可以。” 说着,连碧殇忽然一抬左手,五指做爪状,直接捏向宦牧手腕。 宦牧淡然一笑,直接松手,堪堪从连碧殇指间抽回手来。 连碧殇右手拿着香囊,左手在方才宦牧手腕之处扣紧,也是一笑。 “香囊是你的。”宦牧淡笑,道,“确实交给你了。” 连碧殇笑着把香囊捧过来,小心地抚平,又掏出一块帕子,包起香囊,放入怀里。放好香囊,连碧殇柔声道:“宦公子真是高手,竟然能躲过这么一抓。” 宦牧笑笑,道:“若非你这么一抓,我也不会放心把香囊交于你。” 连碧殇看着宦牧,笑然柔声道:“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应该向你坦白一件事。” “哦?” 宦牧淡笑的,道:“何事?” 连碧殇笑意满满,柔声细语道:“在确定追到媚儿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闻言,宦牧笑笑。 连碧殇温和点头,转身离去。 “大叔,他刚才是不是要捏碎你的手腕啊。” 见连碧殇走了,轻雅立刻说道:“好恐怖的感觉啊,我好像都感觉到了杀气。” 宦牧笑笑,道:“你说的不错。” 轻雅一怔,道:“不是吧?大叔,那个人那么恐怖,你为什么要把香囊给他啊!如果乔姐姐跟了他,肯定会被他杀掉的。” 宦牧笑笑,道:“放心,不会的。” 轻雅一呆,不解地看向宦牧。 宦牧笑笑,解释道:“刚刚那个试探你看到了,若是你要拿那个香囊,你会如何来做?” 轻雅想都没想,立刻道:“直接抢肯定会弄坏香囊,所以我会松手,让你把香囊给我。” 宦牧笑笑,道:“你做的不错。” “但是,他是要打断你的手哎!”轻雅不悦道,“他这也太凶了,怎么能打伤别人呢。” 宦牧笑笑,道:“他做的也不错。” 轻雅一呆。 宦牧笑了笑,解释道:“无论是像你这般放手,还是像他那样伤我,在我来看,都是没有错的。因为你们这样的选择,是不会伤到香囊的。”稍顿,宦牧继续说道,“如果他是硬抢,他得不到的也不让我拿到,最终弄坏香囊。若是这样,我绝对不会让他去接触乔姑娘。” “哦,”轻雅恍然道,“香囊就如同乔姐姐。” “对,你很聪明。”宦牧笑笑,道,“既然他宁愿伤了别人也要保全香囊,我认为,至少他在乔姑娘的事上,还是用了心的。那么,把香囊给他,也是可以的。” 轻雅呆然点头,道:“大人的思路好难懂。” 宦牧好笑,道:“你这不是懂了?” 轻雅一呆,忽然叫道:“哎呀,我闻到晚饭的味道了,我们去吃饭吧。” 说着,轻雅在雪地上跑过,没留任何痕迹。 宦牧笑笑,跟着走回训练房中。 足落之处,亦是了无痕迹。 乔俏媚闺房之中。 孔雀尾翎的外袍被细致的清理干净,小心地叠好,垫了张绢帕,放在桌上, 乔俏媚盯着外袍,怔怔出神。 这个外袍……应该还给连碧殇,但是乔俏媚不知道要怎么找他,也不想去找他。 好想去找宦牧撒个娇……可是,他应该还在护着那孩子,像个忠犬一般。她可不想去找他的时候,还有第三者在旁边看着,太煞风景。 轻叹一声,乔俏媚无趣地趴在桌上,无心练习。 就这样,悠悠入眠。 不多时,连碧殇悄悄从窗而入,怜爱地轻轻抚摸着乔俏媚的发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连碧殇小心地将乔俏媚抱起,放到床上,仔细地为她盖好锦衾,在桌上留下一张信笺,悄然离开。 信笺上,是一行秀气地小楷。 “明日巳时,相思小筑见。” 第一七七章媚佳人 翌日,晴好。 时至巳时一刻。 乔俏媚有些慌张地跑到梅花小筑之中,果然,连碧殇已经在等。乔俏媚急忙跑上前去,开口,却是不住的喘息。 “媚儿,你来啦。” 连碧殇温柔一笑,将乔俏媚扶到身旁坐下,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柔声道:“不急,不急,先歇下,慢慢说。” 乔俏媚缓了缓,立刻将整理好的外袍拿出来,递给连碧殇,脸红道:“这是公子的外袍,昨日谢谢公子,这个还给公子。” 连碧殇接过,柔声道:“你知道是我?” 乔俏媚点头,道:“除了公子,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里是相思小筑。” 连碧殇笑容宠溺,道:“如此,谢谢你。” 乔俏媚茫然,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知道是我,还会过来。”连碧殇笑然轻叹,道,“我还以为,你会怕我,不会再来找我了。” 乔俏媚羞涩地笑笑的,道:“我来,一是要还公子的外袍,二来,也是有其他事。” “哦?” 连碧殇宠溺地将乔俏媚搂在身侧,柔声道:“你有何事?” 乔俏媚怔了怔,没有拒绝,羞然应道:“昨日,公子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公子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连碧殇小心地拉过乔俏媚的小手,小心地捧着,轻轻用拇指指肚摩挲着她的手背,怔然出神。 “公子?” 乔俏媚轻唤一声,没有躲。 他的宠爱来得好温柔,乔俏媚没有一丝防备,就这么沉溺其中,不忍拒绝。 “啊,抱歉。” 连碧殇笑然柔声,道:“我原是有些话想问你,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应该不知道我想问的事。所以,也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乔俏媚娇羞笑笑,道:“公子还没问,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连碧殇柔声道:“你听说的事很少,而且,你听说的事,在旁人那里都能打听到。没有我要知道的事。” 乔俏媚怔了怔,没懂。 连碧殇温柔笑道:“你知道,徵羽楼中,原有个花蕊姑娘罢。” 闻言,乔俏媚心里一痛,道:“我不想听到这个称呼。” 连碧殇一顿。 “抱歉,我是说,我知道。”乔俏媚连忙赔笑,道,“公子,如果您是想知道花蕊姑娘的事,还请您问别人好了。我实在是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连碧殇有些意外,道:“这是为何?” 乔俏媚犹豫了片刻,道:“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污了公子的耳朵。” “若是你的私事,我想听。”连碧殇柔声哄道,“媚儿,告诉我,好吗?” 乔俏媚怔了怔,道:“我说了,公子不要生气,好吗?” “好。”连碧殇立刻应道。 乔俏媚怔怔片刻,轻然笑了,道:“公子,请您莫要这般待我,我会误会的。” 连碧殇温柔道:“你没有误会。” 乔俏媚笑僵,不可思议地看向连碧殇。 连碧殇温柔的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宠爱。 乔俏媚惊然一呆,赶忙垂下了头,怯笑道:“公子,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连碧殇柔声道,“但是他不爱你。” 乔俏媚心头一疼,低声道:“对,他不爱我,因为他爱的是花蕊姑娘。” 连碧殇一怔,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乔俏媚娇然轻笑,道:“看来,公子也有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 连碧殇忽作认真,道:“你说他爱的是花蕊姑娘,是什么意思?” 乔俏媚茫然了片刻,随意应道:“字面意思。” “不,我是说,花蕊姑娘已经故去多年,他怎么会爱花蕊姑娘?”连碧殇说着,发现了乔俏媚的抵触,柔声哄道,“媚儿,这是我来徵羽楼要做的事情之一,你若知道,还请务必告诉我。” 乔俏媚心里别扭,摇头不答。 连碧殇见状,微微皱眉。他宠溺地把乔俏媚抱入怀里,轻轻把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乔俏媚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但是,她的抵触太明显,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连碧殇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有隔阂无形地存在。 “媚儿,其实我来徵羽楼,是要做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关于花蕊姑娘的事。” 连碧殇极其温柔地说道:“家母原是这徵羽楼中的歌属头牌,与花蕊姑娘是同一时期的人。听母亲说,她们自小便是好朋友,直到母亲出嫁,她们依然是好朋友。然而,花蕊姑娘的噩耗,对母亲打击很大,母亲因此悲伤了数十年。听闻,那个害死花蕊姑娘的负心汉还活在世上,母亲便希望,我能找到那个负心汉,替花蕊姑娘报仇。” 乔俏媚沉默不语。 连碧殇柔声道:“媚儿,你说的那个人,是害死花蕊姑娘的那个人么?” “公子,抱歉,我还有训练,先行告辞。” 乔俏媚慌张地说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连碧殇。他的手看似无力,其实是给她一个舒服的范围,一旦她要离开,就会发现他握得很紧。乔俏媚再次试了试,果然挣脱不开。心里骤然害怕了起来,乔俏媚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媚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连碧殇温柔笑着,低头在乔俏媚发间轻吻,柔声道:“这件事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家母所托,我也必须要有所交待。媚儿,若是你能告诉我,我也就省的再问旁人了。” 乔俏媚眼眶一红,委屈地哭了。 连碧殇吓了一跳,更加柔声地哄道:“别哭,别哭,怎么突然哭了?别哭,媚儿别哭。” “你不要碰我!” 乔俏媚情绪激动,向连碧殇吼道:“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丞相家的三公子,我不喜欢你!我也不管他是不是喜欢旁人,我喜欢他!你如此羞辱我,我,我讨厌你!” 连碧殇怔然,不懂乔俏媚为什么忽然发脾气,心中疼惜,手就松了。 乔俏媚一下子挣脱出去,哭着跑走了。 连碧殇莫名其妙,怔然片刻,却又忽然笑笑。 乔俏媚生气的样子,也很动人。 日照雪上,莹莹闪亮。 园中,梅花初开,半开半羞腆。 训练房里。 乐团依旧在训练,轻雅依旧傻乐呵地在一旁看着。 宦牧笑笑,道:“给你的歌词,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轻雅稚气道,“大叔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宦牧笑笑,道:“没看你忙着作曲,以为是词有什么问题。” “啊,那个啊,词没问题,是乐团没时间。”轻雅微笑道,“这个歌曲必须要乐团伴奏,等乐团空闲了才能弄。现在她们练得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啊。” 宦牧笑笑,原来如此。 “宦公子。” 乔俏媚抱着箜篌来到近前,嫣然一笑,道:“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宦牧抬头,一愣。 乔俏媚明显是刚梳洗过,整个人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她上了淡妆,自然而触心,发上素雅地插着一支木簪,整个人都显得靓丽夺目了些。 她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仅是稍加打扮,便美艳了许多。 “可,可以。” 宦牧自诩沉稳,见此美景,也不由得磕巴了一下。 乔俏媚笑然坐在宦牧身侧,羞涩地望着他。 宦牧礼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哇,乔姐姐好漂亮哦。” 轻雅笑眯眯地探头去看,余光不经意一扫,正好触到站在训练房门口的连碧殇。轻雅笑意猛然一顿,立刻缩到宦牧身后去了。 宦牧笑笑,不着痕迹将轻雅护在身后,淡淡看向连碧殇。 “抱歉,此处正在练习,不允许外人进入。”香檀毫不客气地说道,“连公子若是无事,可去其他地方游玩,此处不行。” 连碧殇一笑,温柔道:“香姑娘,我不通乐律,只是来看人的。我只要在一旁坐着就好,绝不会打扰了姑娘的练习。” 香檀皱眉。就算是丞相家的少爷,这也太过随便了。练习也属于保密之事,怎么能随便乱闯。 连碧殇目光直指乔俏媚,不偏不倚。 香檀淡淡看了眼乔俏媚,又看了眼连碧殇,不耐烦道:“好吧,你可以坐在旁边看。不过,若是你恶意捣乱,我便会请你出去了。” “当然。” 连碧殇笑然点头,便进到训练房中。 明馨反应迅速,直接跑到轻雅另一侧坐下,不让连碧殇坐。连碧殇根本也没想找轻雅,而是直接在乔俏媚身旁坐下,笑颜温柔。 乔俏媚立刻站了起来,把手中的箜篌递给宦牧,道:“劳烦公子拿一下,我去练习了。” “好。” 宦牧应声接过箜篌,淡笑看着乔俏媚逃跑似地走到乐团那边,轻叹一声。 连碧殇看到乔俏媚走了,也不去追,只是挪了个位置,坐在乔俏媚刚坐过的位置上。 “馨儿,不要发懒,过来和声。” 听到香檀唤声,明馨捧过轻雅的脸蛋亲了一口,这才不情愿地走过去排练。 女子们聚在一起,花簇锦绣。 “好美呀。” 轻雅舒服地轻叹一声,花痴地看着乐团那边忙碌准备的女子们。 “的确很美。” 连碧殇也柔声轻叹,花痴地看着正在交谈歌曲细节的乔俏媚。 这俩孩子真是够了。 宦牧坐在中间,淡笑摇头。 “秦婉抒。” 连碧殇忽然开口,道:“你认不认识?” 宦牧一怔,不由得看向连碧殇。连碧殇的表情依然是花痴状,目光紧盯着乔俏媚,语气平静。宦牧再看了一眼轻雅毫无所知的模样,确定连碧殇是用传音与自己交谈。 “令堂大名,曾有耳闻。” 宦牧毫不逊色,传音应声。 连碧殇传音道:“听谁说的,花蕊姑娘么?” 宦牧一怔,笑然传音回道:“是又如何?” 连碧殇道:“如此说来,传说中害死花蕊姑娘的负心汉,就是你了?” 宦牧笑笑,道:“是令堂要你报仇么?” 连碧殇道:“不错。” 宦牧好笑,道:“可惜,我现在不能死。” 连碧殇道:“你怕死?” “死我不怕,但是在死之前,要把这些人命债都还上。”宦牧笑笑,道,“已经有其他债主要我帮他做事,等事了了,我再为她偿命。” 连碧殇哼笑,道:“你倒坦白。” 第一七八章爱相歧 宦牧笑笑,道:“我爱她,从不掩饰。我要做的事,也问心无愧。旁人说什么,由他们说去。我该做的事,一样样都会完成。” 连碧殇顿了顿,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杀你了。” 宦牧笑笑,道:“多谢。” 连碧殇柔声道:“初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杀过不少人。不过,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宦牧被戳中痛处,淡笑无声。 “如此,这个就应该让我来拿。” 连碧殇猝然出手,去抢宦牧手里,乔俏媚的箜篌。 然而抢势未至,宦牧淡然一笑,就把箜篌递给了连碧殇,道:“你不必与我争风吃醋,且不说我心里有旁人,就是这年龄的沟壑,我也无法逾越。” 连碧殇一愣。 宦牧淡笑道:“你对她有心,你自己去追。她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会过问。” 连碧殇温柔一笑,抱着箜篌,小心抚着。 “你,你做什么!” 乔俏媚忽然就跑了过来,怒然对宦牧道:“我让你帮我拿下,你为什么要给旁人?” 宦牧一怔,是了,方才的对话都是定向传音,乔俏媚听不到的。 连碧殇笑颜柔声道:“媚儿,他不乐意帮你拿,我乐意。” “是这样吗?” 乔俏媚怒气鼓鼓地,瞪着宦牧。 宦牧一笑,并不置喙。 “你,你……你太过分了!” 乔俏媚哭着跑出去了。 连碧殇起身追了出去。 宦牧笑了笑,幽幽轻叹。 “大叔,你把乔姐姐惹哭了。”轻雅蒙然道,“你为什么要把她惹哭啊?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宦牧笑笑,道:“感情这种事,解释不来。不如让她觉得痛了,自然就知道放手了。” 轻雅呆然道:“大叔你好残忍。” 宦牧笑笑,道:“含糊拖沓,那才叫残忍。” 轻雅不懂,也没兴趣追问。 那边,乔俏媚突然离开,排练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乐团的众女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香檀,生怕她会发火,人人提心吊胆的。 香檀从谱子里稍微抬眼,淡笑道:“这些个情爱,本来就没准,习惯就好。今日也没旁人练习了,大家休息罢。” 众女子都松了口气。 香檀没有因为耽误练习而发火暴怒,着实少见。不管少不少见,少一顿骂,总是好的。 “没有旁人练习了吗?” 轻雅眼睛一亮,兴奋地跑到香檀身旁撒娇,道:“香姐姐,可不可以帮我排练原创曲?” 香檀一怔,道:“你有原创曲?” “有呀!” 轻雅兴奋地点头,拿出辞笺给香檀看,道:“这是大叔写的词,我打算谱曲,然后让乐团伴奏。” 香檀扫了一眼歌词,好笑道:“男词,勉强还算押韵,你唱?” “我不会,大叔唱。” 轻雅笑眯眯地应道。 宦牧一愣,意外道:“我来唱吗?” “对呀。”轻雅用力点头,笑眯眯道,“大叔念词的时候可有感觉了,唱出来肯定也好听。” 这算什么逻辑。 宦牧苦笑,真是服了这孩子了。 “然后,明姐姐来帮忙唱和声。”轻雅笑眯眯地指挥道,“明姐姐唱和声柔柔的,我特别喜欢。” 香檀好笑,道:“唱的定了,伴奏你要怎么弄?” “我来指挥!” 轻雅笑眯眯道。 “不行。你用神迹会受伤,不能让你指挥。”香檀笑然认真道,“现在时间充裕,你可以拿来谱子,咱们照着练习。” 轻雅一呆,道:“我没有谱子,我不识谱。” “你不识谱……你不识谱?!”香檀目瞪口呆,道,“你不识谱,那你之前的乐曲都是怎么学的?” 轻雅呆然道:“有些是我自己创作的,有些是看燚大叔弹,然后我照着学的。” 香檀怔然半晌,道:“你以前没参加过合奏?” “参加过,”轻雅稚气道,“不过那也是让靳大哥先给我演奏过,我直接照着学的。” 香檀笑笑,道:“这么说,上次温媶那个歌,是你第一次指挥合奏?那你编曲还不错。” “不是,之前还合奏过一次中秋曲目。”轻雅微笑,道,“那时候我还不太熟练,同时控制了一百多人的演奏,结束之后,咯血晕了三天。” 香檀目光凝重。 “哎呀,那这次还是乖乖记下谱子练吧。”明馨连忙走到轻雅身边,抱过轻雅,说道,“上次人少,你都脸色惨白。这次是乐团所有人都在,你肯定还会晕倒的。” 轻雅微笑,道:“不会的,我没那么脆弱。”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明馨宠溺地教育轻雅,道,“你乖乖听话,有香姐姐在,谱子不是问题。”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不过我还不清楚,这种歌曲是先有和弦,还是先有旋律?” 香檀笑笑,道:“都可以,看心情。” 轻雅一呆。 香檀笑笑,道:“先有和弦进行,曲子会比较规整,调式既定,旋律出来也比较规矩。先有旋律的话,如果掌握不好,容易飘。不过也有先旋律没有明确和弦的歌曲,那样的歌曲更加随性,容易有亮点。” 轻雅想了想,笑眯眯道:“那我还是规整地写一个玩玩,我还没玩过呢,香姐姐帮我想一个和弦进行。” “好。” 香檀笑笑,几人搬了椅子围聚在一起,开始商量原创曲的事。 梅花小筑。 乔俏媚独自躲在角落里,狼狈地抹眼泪。 亏得她还怕宦牧会闻出来,自己身上有旁人的气息,所以特意去沐浴熏香,结果他根本连理都不理。不仅如此,他竟然还把自己的乐器交给别人拿着。为什么!她就这么招人嫌弃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乔俏媚哭得伤心。 “媚儿。” 连碧殇轻悄悄站在乔俏媚身后,心疼地抚着她的背,说道:“别哭了。你再哭,脸都哭皴了。” “不要你管!你走开!” 乔俏媚叫着,哭得更是伤心。 连碧殇默然,轻轻坐在旁边,淡笑看着乔俏媚。 乔俏媚哭了半晌,眼睛都哭疼了,木然抬头,不悦道:“你怎么还在?” 连碧殇温柔应道:“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乔俏媚一怔,抱着自己,下巴抵在膝头,不悦道:“你喜欢我,对吗?” 连碧殇柔声道:“对。媚儿,我爱你。” 乔俏媚怔怔道:“我真的有值得喜欢的地方吗?为什么在他身边那么久,他心里惦的念的,依旧是那个死了好久的人。我居然都比不上那个不存在的人。” 连碧殇温柔道:“因为你们不适合,我们才适合。” 乔俏媚怔然笑了一下,抱着自己,静然沉默。 连碧殇温柔地笑着,并不催促,而是耐心等待。 “对不起。”乔俏媚小声说道,“连公子身份尊贵,小女子不该用这样的态度,与连公子说话。” 连碧殇柔声道:“无妨,我对这些都不太在意,你无需道歉。” 乔俏媚平静了下来,起身,向连碧殇行礼,转身,默默地离开了梅花小筑。 连碧殇一怔,默默地跟着乔俏媚走。 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乔俏媚微微皱眉,停住脚,回身道:“连公子,您身份尊贵,请不要做此般有失身份之事。” 连碧殇温柔笑道:“媚儿,你的箜篌还在我这里,你不要了吗?” “您若喜欢就留着吧。”乔俏媚低声应道,“我不要了。” 连碧殇一僵,柔声道:“媚儿,你是嫌弃这箜篌被我碰过了吗?” “小女子怎么敢。”乔俏媚行礼,道,“公子若是不喜欢,可随意处置。” 连碧殇顿了顿,温柔笑笑,道:“媚儿,我承认,我对你太过心急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讨厌我。就算我身份尊贵又如何?到头来,我也只是个人罢了。我也会有喜欢的人,也有可能做错事。媚儿,你能理解吗?” 乔俏媚微微扯了下嘴角,道:“公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喜欢的人,还要坚持这么做吗?” 连碧殇柔声道:“你应该庆幸他乖乖交出了香囊,否则,他已经去见花蕊姑娘了。” 乔俏媚脸色煞白,道:“你怎么知道香囊的事?” 连碧殇笑笑,柔声道:“我让人查过,你在锦纱房拿过香囊的材料,但是,那个香囊却不在你这里。我猜,你应该是为旁人绣的,如此,我找到了宦牧那里。” 乔俏媚惊讶地望着连碧殇,小心道:“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会,我不会对你做那么过分的事。”连碧殇温柔一笑,道,“我只想告诉你,那个人根本就不爱你,就算是你的东西,他也可以轻易交给别人。媚儿,你在追逐的是伤痛,你明白吗?” 乔俏媚呆然看着箜篌,忽然有些明白。想必,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私下有过什么约定,所以,宦牧才会这么轻易的把箜篌给连碧殇。否则,宦牧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眼前这个人,真是太过分了! 那她,岂不是错怪了宦牧。 乔俏媚慌忙地转身,要去找宦牧。 连碧殇顿时皱眉,瞬步上前拦住乔俏媚。 “媚儿,你没懂吗?”连碧殇怜悯地看着乔俏媚,道,“他不爱你,你也知道。那就放手吧,好不好?” 乔俏媚才不管他,慌张地就要往回跑。连碧殇多次阻拦,乔俏媚终于怒了。 “我又没有要他爱我,我只希望他不要拒绝我!”乔俏媚哭腔地朝连碧殇吼道,“他爱的人已经不在了,只要他不拒绝我,我们一样可以好好的在一起。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这样拒绝我,也不会这样对我冷冰冰的!我要跟他说清楚,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媚儿,你何必这么作贱自己?”连碧殇心疼道,“就算你能和他在一起,他大你二十余岁,你们又能在一起多久?媚儿,放手吧。” “作贱?嗬!连公子,我看您是真是贵人多忘事!”乔俏媚娇然怒吼道,“我本就是低贱女子,何来作贱一说?而且他不一样!他没有因为我是下等歌女就嫌弃我,还帮我拿到了二牌歌女的位置,让我能在徵羽楼中好好生活。我没有要什么天长地久,我只想和他简单纯粹的在一起!” 第一七九章各有打算 连碧殇怔然呆住,稍稍错身,让开了路。 乔俏媚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从连碧殇身侧跑过,眨眼间不见了。 连碧殇怔了半响,轻叹一声,看着怀里的箜篌,笑的温柔。 “你家主人还真是单纯得可爱。越是这样,我就越想把她占到手。”连碧殇对着箜篌,柔声自语道,“乖,不哭。等媚儿接受我的时候,她还会要你的。不哭啊,乖。” 箜篌毫无反应,只有周围的梅花绽放欢笑。 没想到乔俏媚这么快就回来了。 轻雅不太高兴地坐在老地方,大口地塞着红豆糕,心情好了起来。 既然原创不能弄了,那就乖乖听她们练习吧,说不定还能有什么灵感。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弄了一半忽然中止,心情还是不舒服。 不过,乔俏媚和宦牧把话说开了,误会解除。轻雅看着他们笑着在一起说话,心里轻松了许多。 哎,不管怎样,大家开开心心的就好。 不一会儿,连碧殇来了,无声地坐在宦牧身侧。 轻雅看了一眼,立刻对宦牧道:“大叔,我要出去玩雪!” 这孩子的反应够快的,宦牧笑了笑,道:“好罢,别跑太远。” “嗯!”轻雅笑眯眯道,“我就在昨天呆过的地方,不会跑远的。” “知道了。” 宦牧放心地笑笑。这孩子懂事了之后,脑子转得真是灵活。如此让他单独出去,也能放点心了。 轻雅开心地跑走了。 “是你与殿下说,我是危险人物罢。”连碧殇眼睛盯着乔俏媚,却在对宦牧说道,“你也太过小心了,我还不至于对他怎么样的。” 宦牧笑笑,道:“他若是九皇子,你还未必敢下手。可他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重要吗?”连碧殇随意地说道。 宦牧微怔。 连碧殇笑了笑,柔声道:“我查询九皇子的动态,顺迹而循,结果根本找不到那个孩子。我甚至一度怀疑,九皇子是被秘密处决,然后对外宣称他离家出走。后来,我去试探皇上的意图,发现皇上根本无意区分这孩子的真假,也就是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个坑。是以,我说这个孩子是九皇子,那么,他就是九皇子。” 宦牧淡然笑笑,道:“你如此实言相告,用意为何?” 连碧殇温柔笑笑,道:“我已经达到目的。” 宦牧淡笑,道:“我不过是诓你一句,你还真信。” “有胆量在此事上诓话,已非常人。”连碧殇笑然柔声道,“你若能与我联手,这朝上朝下,至少能掌控半壁江山。” 宦牧淡笑,道:“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连碧殇转头看向宦牧,柔声道:“就算你消息灵通,但你人在江湖,无法左右朝中之事。而且,你若不应,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宦牧淡笑,道:“好一个年少轻狂,很是不错。” 连碧殇目光泠泠,道:“你不信?” “连公子,给你个忠告。”宦牧淡笑,道,“有些人的过去净如白纸,这并不代表着,那些的过去真的单纯干净。尤其是,连某些大事件都被抹去的人,更是可怕。” 连碧殇目光闪烁,道:“的确,你能将花蕊姑娘的事,都从你的过去抹去,有点水平。不过这种事,花钱就能办到,反而就不觉得是什么事。不过,”连碧殇目光凝注,道,“九皇子的事,可是朝中机密事件。你能拿到这份消息,的确不错。所以,我的确有心与你合作。” 宦牧轻叹,道:“如此,就让你见识下大人的恐怖罢。” 连碧殇稍顿。 宦牧轻然弹舌一声。 一个细小的东西从窗户飞了进来。 连碧殇根本不及反应,就见那个东西疾速向自己飞来,轻然点中自己的鼻尖,跌落在衣服上。连碧殇定睛一看,那是一枚茶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如短针般的茶叶,到底是茶叶。能将茶叶作为暗器,还用的这么收放自如,甚至若不是从正面袭来,连碧殇根本都察觉不到这暗器上的气息。如此高手,可敬可怖。连碧殇拿起茶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后面还有一枚。” 宦牧轻描淡写地说道:“打在你后背的衣服上了,估计你都没有觉察到。” 连碧殇回头,果然,在身后的椅子上,掉落着一枚相似的针状茶叶。 这是什么时候打过来的?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 宦牧淡笑,道:“那人打了两枚茶叶镖,一枚直打面门,用以示威。背后这个拐弯镖,打得是脊中。你应当明白,如果这两枚镖吃足内力,你会有什么后果罢。” 连碧殇笑意散去,看向宦牧的表情很是认真。 宦牧淡笑,道:“少年,生死只在一念间。” 连碧殇盯了宦牧片刻,忽然又笑了起来,正襟危坐,看向乔俏媚,柔声说道:“罢了,我杀不了你,但你也不能杀我。既然如此,咱们也别互相威胁了,挺没意思的。” 宦牧淡笑,道:“你很聪明。” “唉,比起这些杂事,我还是先琢磨下怎么追这女孩罢。”连碧殇笑颜温柔,小心摩挲着箜篌,道,“难得见到这么标致的女孩,我可不会让她从我手心溜走的。” 宦牧笑笑,也看向乔俏媚。 正巧,乔俏媚似乎感应到目光,回眸一笑。 宦牧淡淡笑了笑,没有躲闪。 连碧殇立刻不满地瞪了宦牧一样,道:“大叔,您也老大不小的了,就别勾搭这样的小姑娘了。” 宦牧一愣,笑笑道:“我心中有人,别无其他。” 连碧殇不满地撇撇嘴,继续摆出一副花痴脸,欣赏着乔俏媚。 屋外,雪未化尽。 轻雅有趣地欣赏着临近的一棵梅花树,好生无聊地给梅花树的梅花,摘下花上的积雪。那些积雪又干又硬,轻然一捏就会变成粉末,感觉特别好玩。轻雅耐心地摘着雪,然后捏粉玩。 “小雅哥哥。” 温媶轻盈地跑过来,笑眯眯地在轻雅身后一站,一背手,道:“我来找你玩啦。” “媶媶,来捏雪玩。” 轻雅头也不回,继续小心地捏着梅花上的雪。太高的枝头够不到,就捏树枝上的雪,总之怎么好玩怎么来。 “哇,花开啦,好好看哦。” 温媶甜甜笑着,跑到轻雅身边,开心地说道:“小雅哥哥快看,好漂亮的梅花哦。” 轻雅呆了呆,道:“那有什么好玩的,还是捏雪比较好玩。” “哎呀,你就别捏雪了,咱们赏花玩吧。” 温媶甜甜说着,把轻雅拉到旁边的小石凳上,垫了坐垫,坐着赏花。 轻雅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坐下望过去的时候,梅花红艳夺目,雪色白艳耀眼,红白呼应,煞是好看。 “好美啊。” 轻雅忍不住叹息。 温媶甜甜一笑,道:“小雅哥哥,我听他们说,你是皇子。” 轻雅一怔,立刻说道:“我不是九皇子,只是他们说,我是九皇子。” 温媶心中窃喜,假装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你告诉我实话嘛,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我已经告诉你实话了啊。”轻雅认真道,“我不是九皇子,我和皇子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温媶好笑道:“你不是九皇子的话,那你是什么人呢?” 轻雅一呆,应道:“我就是我啊。” 温媶甜甜笑道:“我知道你是你啊。可是,你武功那么高,又是绝对音感,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由来吧?” 轻雅呆了呆,道:“没有啊,我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寻常人啊。” 温媶轻笑,道:“你不说的话,我就来猜了啊。” 轻雅茫然道:“猜什么?” 温媶想了想,猜测道:“你家里是武术世家?” 轻雅呆然道:“不是。” “那就是乐师世家?” “也不是。” “难不成是戏班子出身?” 温媶说着,自己咯咯笑了,道:“又会武打又会弹琴,感觉好像戏班子唱大戏的人哦。” 轻雅呆然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温媶甜甜笑道:“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戏班子是什么。” 轻雅一脸懵逼,他又没听说过,怎么能知道那是什么。 正想要开口问那是什么,不过只是张了一下,又很快闭上了嘴。轻雅看着温媶就能感觉到,就算自己问了,她也不会告诉自己。还是找时间问下宦牧比较快,他什么都会告诉自己。 温媶见轻雅不回应了,也就觉得无趣了。甜甜地笑了笑,拉过轻雅的手,道:“小雅哥哥,这里的梅花真好看,咱们明天去梅花园看梅花,好不好?” “嗯。”轻雅随口应了,才奇怪地问道,“媶媶,你没有练习吗?” “没有呀。”温媶甜甜地说道,“优师傅全力指导升级考核,我们这些新人就被散养了。所以呀,在升级考核之前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可以找你玩呢!”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那挺好呀,你和我一起看乐团练习罢。” “哎呀,每天就是乐律乐律的,你不烦呀。”温媶摇摇头,甜甜笑道,“咱们做一些别的事来玩,比如带点糕点,赏花赏景什么的,多好玩呀。” 轻雅想了想,道:“我不知道那要怎么玩。” “没关系,我带你玩。”温媶甜声说道,“今日没准备就算了,明日准备好了,我来带你玩。” “好呀好呀。” 轻雅点点头,笑得开心。 温媶站在轻雅身边,也是笑得开心。 于是,翌日。 温媶带着轻雅到梅花园中赏景游玩。 轻雅好奇地挨个打量着园中的每一朵花,温媶则是跟着轻雅窃笑地走着。要说这有什么玩的,轻雅也说不好,但是就这么看着每一朵花都不一样,总觉得很是有趣。 温媶就更简单,甜甜笑着跟着轻雅,就足够好玩了。 梅花园并不大,两个孩子却接连玩了好几天。 轻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这些花原本很无聊,然而看到这些花各有不同,甚至一朵花时时刻刻都有变化,莫名就觉得有趣。 这么想着,轻雅不再去观察每一朵花,而是专注地盯着一朵,仿佛能感觉到它以幺米的差别顽强地生长着。 第一八〇章时刻之争 那有什么好看的么? 温媶被轻雅专注的目光吸引,不由得也看向那朵花。 随意的一朵梅花,毫无特别。 温媶盯了一阵,忍不住问轻雅,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吗?” “嘘——” 轻雅痴痴然小声道:“你听,花开的声音。” 温媶惊讶地看看轻雅,又仔细地看了看花,道:“这不是已经开了么,哪里有花开的声音?” “你听啊,有的。” 轻雅痴痴然凑近那朵梅花,着迷地看着那朵梅花,眼睛都看对眼了。 温媶看着轻雅,心中半信半疑,忽然伸手轻然戳了一下那朵梅花。不料自己用力过猛,那梅花被这么一戳,就从树枝上掉了下来。在空中盘旋打转着,落到地上。 一声轻响。 轻雅痴痴地跟着花落蹲下,盯着掉在地上的花,道:“掉在地上,也有声音的。” 温媶尴尬地木然着动作,本来要道歉,听轻雅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耐烦了,甜声道:“什么声音不声音的,我什么都没听见。你确定不是你幻听了?” 轻雅眨眨眼,看着掉落的梅花,道:“没有花开的声音了。” “你傻呀,花落了就不会再长了。”温媶轻笑着,甜甜道,“一旦把花摘下来,花就死了。” 轻雅一呆,重复道:“死了?” “对呀。”温媶甜声道,“有些人喜欢把这些花摘下来,用作装饰或者香囊。可是我就不喜欢。你想呀,装饰就是欣赏花的尸体,香囊就是闻着花的尸臭,想想就不舒服。” 好恶心! 轻雅听了有种作呕的感觉,皱眉道:“明明那么好看的东西,你干嘛说成这样。” “我说的是事实啊!”温媶不以为然。 “……的确是事实,但是听上去好恶心啊。”轻雅不舒服地干呕了一下,道,“你快别说了,我都要把刚吃下去的红豆糕给吐出来了。” 温媶欢快地笑着,甜声说道:“你可是男孩子呢,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犯娇气?” “我不是娇气,我是真恶心好吧。”轻雅兴趣缺缺,转身往梅花园外走去,道,“媶媶,回去吧,我不想看了。” “哦,好吧。”温媶偷笑着,跟着轻雅往外走。 “宝宝,还有媶媶,你们在这里呀。” 明馨笑盈盈走了出来,俯身在轻雅额头亲了一口,笑眯眯道:“正好,香姐姐有事情要通知,让我叫你们回去呢。” 轻雅呆了呆,道:“我们?也叫我回去?” “对,”明馨笑盈盈道,“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呢。” 轻雅乖乖点头,笑应道:“好,咱们赶快回去吧。” 明馨笑盈盈地,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训练房中。 气氛古怪。 轻雅站在明馨身侧,呆然看着指挥台两侧,面对面而立的香檀和房妍婳。这二人均是面带微笑,却是毫无笑意,不对头的太明显。轻雅犹豫了一下,悄悄躲到明馨身后,探头。 “人,真的不是你请来的?” 香檀淡然微笑,目光微澜,直视房妍婳。 “哎呀呀,檀儿,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恐怕人家大司乐大人,根本都不知道我是哪根葱罢。” 房妍婳言笑晏晏,波澜不惊,淡淡看着香檀。 “不是你,难不成是江离铭?” 香檀皱眉,不悦道:“总不会是连碧殇的,他们可是公开的对立阵容,不会自讨没趣的。” 房妍婳笑然应道:“不是江乐师,他通知我的时候,也是一脸懵逼呢。” 香檀皱眉,道:“这可古怪了。平白无故的,他大司乐为何要亲自来我徵羽楼?他总该有个理由交待吧。” 大司乐要来徵羽楼? 师珏要来?! 轻雅顿时惊呆,整个人都缩到明馨身后去了。 “唉——” 房妍婳长叹一声,道:“就算有理由,那也是大司乐与皇上交待的事,没必要告诉我等路人。”房妍婳盈盈一笑,继续说道,“总之,事情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事,你明白该怎么办。” 香檀点头,道:“我知道了。”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房妍婳笑然甩了甩帕子,目不斜视,施施然离去。 香檀皱眉。 乐团其他女子见香檀皱眉,都不敢大声说话,各自休息,静然无声。 “香姐姐,这是怎么了?”明馨担忧地走到香檀近前,道,“是说大司乐要来徵羽楼吗?” 香檀点头,正色道:“不错。大司乐师珏,会在升级考核之时来到徵羽楼,参观考核。” 明馨一呆。 “刚你出去了,没听见这些。”香檀轻叹一声,道:“楼主说了,这次珏大师要来参观升级考核,所以,徵羽楼中的新人也要参与这次升级考核。” “啊?”明馨惊讶道,“也就是所有人都要参加升级考核么?” “对。”香檀点头,道,“楼主的意思很明显。珏大师眼光刁钻,能让他看中的女子必然不多。如此,只有增加基数,才能增加选中的人数。” 明馨娥眉微蹙,道:“可是,今日都二十八了,时间不多了。” “嗯。”香檀淡笑,道,“所以,现在要抓紧时间,你尽快去安排她们参与练习。” “明白。” 明馨应声,转身离开了。 轻雅怔然,回头瞧瞧离开的明馨,又惶然看看香檀。 奇怪。 把他叫回来干嘛啊!没他什么事啊! 虽然他也没想在外面继续玩了,但是,没事被叫回来还是感觉莫名其妙啊! “宝宝,你先去休息。”香檀指挥道,“小温你过来,你的歌声不错,咱们给你选个歌先练。” “好。” 温媶应声,走到香檀旁边。 轻雅怔了怔,走过去,坐到宦牧旁边。 左右看了看,轻雅奇怪道:“怎么没见乔姐姐?” 宦牧应道:“连碧殇带她出去了。” 轻雅一怔,道:“他们好上了?” “不清楚,我没关注。”宦牧应声,忽然小声道,“这次珏大师会来,是我让他们做的。” 轻雅呆了呆,道:“哈?为什么要这么做?” 宦牧小声道:“连卿苒那边,向连碧殇发出了信笺,让他快些动手。连碧殇已经召集了官家的人,打算不择手段带你进京。不得已,我才让陆洴发密信告知珏大师,让他过来救你。果然,珏大师得到消息,立刻往这边发了将要过来的消息,连碧殇那些人即刻不敢轻举妄动了。” 话是如此,实际操作稍微复杂。 连卿苒发出信笺之时,宦牧这边错过了消息。而当连碧殇拿到信笺的时候,从这边再往中都传信便要来不及了。还好,连碧殇一心只想乔俏媚,所以带走轻雅这件事,便吩咐手下人去准备了。这么一准备,便争取了时间。 趁此时间缺口,宦牧让陆洴假装往中都情报站传递不加密的信息,并选用了喜欢吃粟米的鸽子。果然,一如预期,这只鸽子被羽姝嬛的粟米吸引,情报在羽姝嬛那里被看到了。随后,羽姝嬛也如预料一般,将这件事告知师珏。如此,才会让师珏决定来徵羽楼。 恰好,师珏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也就是昨日,同时也是连碧殇那边准备要动手的时候。那边听到消息,很明智地选择了住手。若不住手,徵羽楼一旦出事,就会惊动天听。 如此,各势力微妙的各自安稳下来。 轻雅呆了呆,偏头道:“连卿苒是谁?” 宦牧轻咳,道:“连碧殇之父,当朝文丞相,连卿苒。” 轻雅呆呆点头,道:“师珏还真是厉害啊,居然会为了我,特地赶过来。” 宦牧淡笑,道:“不止是因为你,还有九皇子的事,当然,也有连卿苒的事。”说着,宦牧一叹,道,“此间纠葛我就不说了,总之,等珏大师来了之后,你找个借口,跟他离开。等咱们离开了徵羽楼,你就安全了。” 轻雅茫然想了想,一惊,道:“要离开徵羽楼?不要,我还没玩够呢!而且,原创曲也还没完成呢。” 宦牧轻叹,道:“保命要紧,还是曲子要紧?” “但是,他们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啊。”轻雅无所谓道,“就算他们能把我抓走,咱们一样可以逃跑啊。” 宦牧皱眉,道:“一旦如此,便会引人注目,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轻雅噘嘴,道:“我才不信嘞!他们就是武功高,但是我轻功好啊。看我跑得远远的,他们追不追的上。” 宦牧哼笑,道:“据我所知,连碧殇的轻功也不差。尤其是他瞬步的速度,那可是朝中第一。若是他出手,你根本跑不过他。” 轻雅猛然想到那天的事,顿时哑了。 宦牧轻叹,道:“小雅,你听话。利用珏大师逃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该利用,还是要利用的。” “可是我不想走啊。”轻雅舍不得地小声说道,“这里那么好,明姐姐也那么好,我不想走嘛。” 宦牧笑笑,道:“等风头过了,我再带你回来,可好?” 轻雅可怜地抬头,道:“真的?” 宦牧笑笑,道:“徵羽楼也是老店了,不会那么轻易倒的。等风头过了,我自然可以带你回来。” 轻雅想了想,道:“那这样的话,咱们现在就跑吧。” 宦牧一愣。 “咱们现在跑了,他们肯定措手不及。”轻雅笑眯眯说道:“咱们可以从北门出去,假装往北去。但是咱们出了北门就往东走,直接进入丽山之中,沿着秀水找到竹林苑那边,再从南门绕回来。这么一来,大概要花费小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肯定以为咱们已经不在城中,就出去找了。等咱们从南门回来的时候,城中应该已经没人了。” 宦牧惊讶地看着轻雅,这么有趣的逃跑计划,居然是这个孩子想出来的? 若是执行,应该说得通。 “不过小雅,你忘了一点。”宦牧笑笑,道,“现在闹出这种事,城中肯定戒严。你一旦出城,就会被跟踪。连碧殇也有几个不错的眼睛,想要摆脱他们的跟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轻雅一呆,道:“你说那个泽臬么?” “那个小卒不算什么,我说的是连碧殇亲自调教出来的那几个眼睛。”宦牧笑笑,道,“祎血,冷银,商丙。” 第一八一章不喜离愁 轻雅呆然,道:“那些是什么?人名吗?” “对。”宦牧点头,认真道,“这三个人,是连碧殇培养的心腹,而且都是高手。” 轻雅呆然道:“高手?有多高?” 宦牧认真道:“冷银你见过了,那日在临海城外。” 轻雅茫然想了想,恍然点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啊……他也算得上高手?明明大叔你一下子就把那人打跑了。” 宦牧笑笑,道:“若我不出手,你已经被他杀了。他那么明显的走过来,你都没发现他是杀手。” 轻雅一呆,道:“但是,他武功不高啊。如果他真的是离得太近了,轻音会自动防御的。所以我没发现也没关系啊,他杀不了我的。” 宦牧淡笑,道:“你那琴的防御,和你的思绪联动。若你判定那人没有危害,它便不会防御。比如像这样,”宦牧猝然出手,一指点在轻雅眉心,道,“你认为我是无害的,就不会触动它的防御。” 那一指快准而稳,指尖带有微量的杀气,几根毳毛应指而落,没有丝毫犹豫。 轻雅一个寒颤从头到脚,吓得不敢说话了。 宦牧轻轻收手,微微一笑,道:“所以,即使那人武功不高,但对你来说,会是要命的威胁。” 轻雅呆然点头,道:“听你这么说,那人果然很厉害。” “的确很厉害。”宦牧淡笑,道,“说实话,若非他当时没有留心,拿出暗器的时机稍微早了几分,我也没有发现他是杀手。甚至他拿出暗器刺向你的时候,杀气都没有显露。如此杀手,很是要命。” 轻雅回想了一下,还真是,若非宦牧及时出手,他就死了。 “大叔,谢谢你救了我呢,你是好人。”轻雅忽然笑眯眯地说道。 宦牧轻咳一声,说道:“先不说这个。小雅,你认真听我说。”宦牧正色道,“连碧殇那三只眼睛,各有千秋。他们不止是眼睛,也是杀手。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悄无声地接近,一击毙命,然后不着痕迹地离去。他们的确不善正面打斗,但若被他们盯上,很难甩开。” 轻雅想了想,道:“但是,我没有看到连碧殇有带着什么眼睛啊。” 宦牧认真道:“连碧殇的三只眼睛,很有规律。一只在连碧殇身边,一只在丞相府,一只在两者间传递消息。他们各自在什么位置并不确定,但是这数目是确定的。此刻,连碧殇身边必有一个眼睛,然而到现在,陆洴都没查出来具体是谁。他们隐秘效果太好,超乎我的预料。” 轻雅偏头,道:“会不会根本没有人?是你们以为有人罢了。” 宦牧笑笑,道:“不可能。他是丞相之子,身边不带护卫,连卿苒是不会同意的。” 轻雅呆然不解,只是不悦道:“好嘛,知道了。反正就是说,现在走不了,要走也得等师珏过来了,才能走呗。” 宦牧笑笑,道:“就是如此。” 轻雅撇嘴,道:“行吧,我知道了。那大叔也要说话算话,等风头过了,一定要带我回来哦。” “会的。” 宦牧笑笑,轻然一叹。 “好了,就选这首歌曲罢。” 那边,香檀从谱子中抽出一张,递给温媶,道:“橙翼的故梦。适合你空灵的嗓音,也符合你心中的情感,正好。” 温媶拿过谱子,甜声道:“这首歌我没听过。” “没听过?这首歌还挺有名的呢。”香檀说着,正好看到明馨回来,便招呼道,“馨儿,你给小温来个范唱。” “好。”明馨笑盈盈地走近,看了眼谱子,道,“这首歌呀,很适合媶媶呢。” “嗯。”香檀点头,用鼓锤瞧着桌子,道,“乐团准备,老歌了,过一遍。” 乐团女子们立刻准备好了乐器,齐刷刷看着香檀。 香檀给了节奏,明馨清唱起音。 哇! 明馨的声音好好听啊。起音就惊艳了。 轻雅双手托腮,端着个大笑脸听歌,不一会儿,便觉得指间湿湿的。 咦? 他怎么了? 轻雅垂头,呆然抹抹自己的脸颊,有水。呆然片刻,泪水模糊了眼眶。 咦? 为什么哭了?自己居然哭了。 胸口好堵,好闷,好难受。 轻雅蔫蔫地垂下头,抹眼泪。 “小雅?” 宦牧很快发现轻雅不对劲,不由得柔下声音唤他。 “大叔,我果然还是不想离开这里。” 轻雅泪眼汪汪地说道:“咱们不要离开好不好?我喜欢这里,我不想走。” 宦牧怔了怔,柔声安慰道:“小雅,你不要任性。现在局势紧张,各方蠢蠢欲动。咱离开只是暂时的,风头过了,就回来了。” 轻雅摇头,可怜巴巴道:“我不信,九皇子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风头什么时候才能过?我不要走,我就要呆在这里。” 突然这是怎么了? 宦牧皱眉,听了听歌曲,淡笑道:“小雅,你只是听这歌曲悲凉,所以想到了不好的事。别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轻雅默然抹眼泪,不说话了。 歌唱罢,曲音收。 轻雅一个瞬步跑到明馨身边,一把抱住明馨的腰,低声抽泣着。 “宝宝,你怎么了?” 明馨吓了一跳,好心疼地蹲了下来,搂过轻雅,笑然柔声道:“宝宝不哭,有什么事,跟姐姐说。” 轻雅吸着鼻子,含糊地说道:“我不想离开姐姐,我不想走。” “你说什么?”明馨心疼地拿出帕子,给轻雅擦眼泪,温柔哄道,“不急,慢慢说,稍微说清楚一点。” “我……” 轻雅开口,却觉得鼻子一酸。猛然扑到明馨怀里,不想说话。 这孩子扑得太猛,明馨差点让他背着的琴打到。 怔然地让开了琴的位置,明馨温柔地轻拍轻雅的头,笑然道:“好啦,宝宝乖,没事,姐姐在,不哭哈。” 轻雅低声抽泣,止不住地哭。 “小雅哥哥,别哭了。”温媶也走过来,甜声说道,“不要哭,哭了就不可爱了。” 轻雅呜咽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是继续在哭。 真是怪了,这孩子怎么了? 明馨担心地皱眉,这么哭,可别憋了气了。 “小雅。” 香檀若无其事地说道:“这首歌要让媶媶唱,你看配乐需要怎么调整。” 明馨不悦道:“香姐姐,你说什么呀。没看到宝宝正在难过么?” 香檀挑眉,没有解释。 轻雅忽然止了哭,抬头,睁着水亮地大眼睛,说道:“要我来调整吗?” “对。” 香檀笑笑,说道:“这次的考核是给珏大师看的,而这里只有你见过珏大师。所以,你过来调整一下,看怎么能符合珏大师的口味。” 轻雅乖乖点头,从明馨怀里钻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香檀那边,稚声说道:“师珏喜欢比较静的乐曲,这个歌的感觉已经差不多了。不过媶媶的声调比较高,伴奏的时候要升个调。” 香檀笑笑,道:“要升多少?” 轻雅呆了呆,转头道:“媶媶,你唱下第一句。” 温媶一怔,乖乖唱了。 轻雅听了,立刻道:“刚才那个往上三个调。” “好。”香檀记下了,对温媶道,“你跟着试下旋律,有没有唱得不舒服的。” “嗯。”温媶乖乖点头,跟着试音。 轻雅听着,笑逐颜开。 明馨见了,不由得赞叹香檀妙招。 这孩子痴迷乐律,所以香檀用乐律吸引了轻雅的注意力,让他忘了悲伤。明馨舒心微笑,不得不说,轻雅这孩子,真是单纯的可以。 “宦公子。” 乔俏媚悄然而至,娇羞脸红着,走到宦牧面前,说道:“能否请您一个人过来一下?我有事想与您说。” 宦牧看了看轻雅,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吧,别说太久。” “不会。” 乔俏媚脸颊绯红,头前带路。 宦牧起身,跟着乔俏媚出去了。 嗯? 轻雅呆然看着他们出去,想了想,忽然也跑出去了。 明馨一怔,立刻就要追着轻雅出去,被香檀一把拉住。 “好了,你别盯他那么紧。”香檀一边听着试音,一边对明馨道,“他已经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别老跟着了,给他点自由空间。” 闻言,明馨怔怔然停下了脚步,可这心中,却有些惶惶不安。 总觉得像要发生什么。 梅花小筑。 周围梅花正艳,景致宜人。 乔俏媚羞涩地垂着头,小心地牵起宦牧的手。 宦牧一顿,立刻把手抽了回来,温和道:“乔姑娘,你若有事,可以直说。” 乔俏媚空落落的手在半空一顿,轻叹着放下,说道:“宦公子,我有东西想给你。” 宦牧笑笑,道:“不知是何物?” 乔俏媚紧张地咬着嘴唇,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囊,递给宦牧。那锦囊上绣着两朵梅花,并蒂而开,一看就知道这绣活极好。 宦牧一看,立刻说道:“这个,我不能收。” 乔俏媚捏紧了锦娘,羞涩道:“宦公子,花蕊姑娘已经不在了,就算您心里有她,也总该找个人陪您度过余生,养老送终。您若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做那个人。” 宦牧怔住。 “宦公子,我喜欢你。我不确定你会如何答复,所以我要把我想的一切都说出来,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乔俏媚吸了一口气,忽然抬头看向宦牧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喜欢你,我愿意做你的陪伴,一直陪着你。我不是花蕊姑娘的替代品,我也不需要你对我有多照顾,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有一个爱你的人,会在你旁边默默陪着你。无论日后如何,我都无怨无悔。” 宦牧沉默不答。 “这个,是我亲手绣的锦囊。里面,装得是一枚相思子。”乔俏媚双手托起锦囊,上前一步,近距离对宦牧道,“我听说,这里原是相思小筑。曾经有人在以相思子此定情,是以爱情长久,最终双宿双栖。宦公子,我特地找来了相思子,虽然只有一枚,也算代表了我的心意。” 稍顿,乔俏媚继续说道,“我知道,您不 第一八二章贸然挑衅 宦牧淡笑,幽幽轻叹,道:“相思小筑么……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乔俏媚脸颊绯红,道:“我……是听连公子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宦牧笑笑,道:“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结局说得不对。” 乔俏媚一怔,道:“如何不对?” “相思子定情不假,双宿双栖并没有。”宦牧淡笑,道,“如今她已不在,而我孑然一身。这结局,自然不对。” 乔俏媚怔然惊讶,道:“公子,你是说……” 宦牧怀念地一笑,道:“不错,这个故事里说的,就是我与她。” 乔俏媚拿着锦囊的手,猛然一抖。 宦牧淡笑,道:“那时,这里被称作无名小筑。是我从特地丽都弄来相思子,与她一起,种在这小筑四周。而后,她在那立柱上题字,旁人见了,便将这里唤作相思小筑。” 乔俏媚默然无语,浑身颤抖。 宦牧淡笑,认真道:“所以乔姑娘,对不起,这东西我不能要。” 乔俏媚努力压抑着害怕,小声道:“她都已经不在了,你都不能接纳我吗?” 宦牧笑笑,道:“乔姑娘,你容貌正盛,韶华正好,何苦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早已说过,我会照顾你,但是,我不希望你这般依赖于我。” 乔俏媚摇头,道:“这不是依赖。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如此而已。” 宦牧笑笑,道:“你与我之间,相差甚远。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经历那些生死之事。我更不希望,你会因我而死。我无力保护太多,所以,对不起。” 乔俏媚颤抖,道:“若是真的因你而死,我不会不在意……” “我会。”宦牧认真道,“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因我而死,那不值得。” 乔俏媚怔怔,惶然无措。 宦牧笑笑,轻轻按下乔俏媚的手,道:“乔姑娘,你应该已经看到,连公子追求于你。他与你年纪相仿,你若不嫌弃,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乔俏媚大惊,道:“你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吗?” “并非如此,你别多想。”宦牧笑笑,道,“乔姑娘,若你定要把话说开,我就必须拒绝你。我此生有她一个女孩,旁人都与我无关。而连公子的事,你也最好和他说清楚。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丞相公子,你得罪不起。” 乔俏媚大为失望,寞落道:“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宦牧笑笑,道:“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 “是啊,你是说过了。”乔俏媚苦笑道,“我竟然自负地以为,我能感化你,改变你。” 宦牧轻叹,道:“抱歉。” 乔俏媚摇头,道:“你没有错,是我,是我太寂寞了。” 宦牧看着乔俏媚可怜的样子,正想要再安慰几句,忽然,不远处的梅花林中,传来了真气爆炸的声音。 “怎么了?” 乔俏媚惊然一呆。 从那边飘过来的真气,带着少许轻雅的气息。 “不好。” 宦牧皱眉,纵身向爆炸之处奔跃而去。 梅花园。 轻雅踏着宦牧的后尘出了训练房,来到梅花院中。 看宦牧和乔俏媚行走的方向,轻雅就知道,他们要去梅花小筑。而既然他们在一起,那么,连碧殇就不会和他们在一起。所以,连碧殇应该是落单的。 轻雅闭目,张开自然之气。 果然不出所料,连碧殇站悄然在梅花圆中,淡淡望着乔俏媚。 真气回拢,轻雅提气一跃,无声落在连碧殇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连碧殇一惊,心中大为意外。 这孩子居然悄无声息地来到近前,他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连碧殇惊然打量着轻雅,这孩子并未刻意掩藏气息,可在他身上的气息感却很小。这怎么可能?若是真气稀薄到如此程度,他应该已经快死了才对,但是刚刚那一下的轻功,却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这孩子练得是什么套路? “连碧殇。” 轻雅淡然抬眼,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 “是。” 连碧殇笑然行礼,柔声道:“小雅公子,有事请说。” “离他们远点,我找你有事。” 轻雅淡然盯着连碧殇。看着连碧殇眼眸闪烁的光泽,轻雅忽然有种感觉,就是这人内功修为没有宦牧高。因为这光泽看上去,没有宦牧的清澈有神。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轻雅不清楚,但是轻雅知道,这种感觉是对的。 说不上理由的确定, 好神奇的感觉。 连碧殇一笑,柔声应道:“是,公子请。” 轻雅也不客气,直接转头往旁边的梅花林中走去,连碧殇半字未吐欣然尾行。二人绕过十几株梅花树,来到一块僻静的地方,环视一圈,只有梅花树。轻雅悄然探出气场,不错,周围并无旁人,只有他与连碧殇。于是,轻雅住步,淡淡地看向连碧殇。 连碧殇单膝跪立与轻雅平视,笑然柔声,道:“不知公子找臣下,所为何事?” 轻雅淡然道:“你是打算带我走,对吧?” 连碧殇笑然,柔声应道:“是。公子若是愿意,臣即刻便可安排人手,送公子回京。” “我不走。” 轻雅直直看向连碧殇,道:“你会非要我走吗?” 连碧殇柔声道:“公子,您必须回去。九皇子一日在外,朝中便不得安宁。” 轻雅皱眉道:“我不是九皇子。” 连碧殇柔声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有一个九皇子回去才行。” 轻雅皱眉道:“你知道我不是九皇子?” 连碧殇柔声道:“臣下并未如此说过。” 轻雅冷笑,道:“行,反正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就是不走。如果你非要带我走,那我只好给你点教训了。” 连碧殇微怔,笑然道:“公子真是说笑了,我怎么敢与公子动手。” “你不敢,但是我敢呐。” 轻雅毫不手软,轻然瞬步,瞬间走到连碧殇车手,右臂一挥斫手直击连碧殇太阳穴。 连碧殇温柔一笑,迅速判断轻雅的攻击目标,保持跪立不变,瞬步移动,平移开一尺,轻易躲开了轻雅的攻击。 轻雅呆然一愣,知道近身占不到优势,立刻撤步倒退。指间凝聚气弹,双手齐发,直打连碧殇双目。 连碧殇见状,心头一惊。这孩子武功平平但是内功惊人。两枚气弹的轨迹毫无技巧,但是这威力或许恐怖。连碧殇不敢怠慢,依旧姿势不改,身形稍动,猝然退开一丈有余。 气弹打在梅花树的树干上,噗噗炸开两点凹痕。 咦? 轻雅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指。 气弹的威力居然变大了,果然是这些时日的休养有些结果……吗? 轻雅不及多想,手中气弹连发,绝对要把连碧殇打晕过去,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连碧殇不敢怠慢,旋而起身,巧妙地借着梅花林的优势,躲开了气弹连发。 轻雅一顿,道:“你怎么不还手?” 连碧殇笑然应道:“臣怎么敢与公子动手,万一打伤了公子,臣下不好交代呐。” 轻雅目光骤冷,道:“就凭你,还想把我打伤?轻音!” 轻音应声,一声弦鸣! 轻雅周身气流盘旋环绕,自然之气在轻雅面前压缩成一个球形气弹,伴随劲风直接挥出,直打连碧殇面门。 连碧殇悚然一惊,正要瞬步躲避,却感觉身上一沉。仿佛周围有什么人抓着自己一般,难以动弹。连碧殇不知道,轻音在凝聚气弹的时候,顺便增加了连碧殇周围的空气密度,造成气壁拦阻。仅仅是这么一个拦阻,气弹就轻易在连碧殇面前爆裂。 真气炸开! 轰然一声! 连碧殇感觉全身一阵麻痹,腿软倒地。 虽然倒地,但连碧殇脑子清醒至极,瞬间明白了这个气弹的原理。 他刚刚以为这个气弹会杀死自己,是以神经紧绷,而那个气弹打过来之后,发出的响动正好与紧绷的神经同频共振,导致自己瞬间崩溃,全身麻痹。 这孩子,居然会这种古怪的招数! 轻雅淡淡走到连碧殇面前,冷冷道:“知道厉害了没有?” 连碧殇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到人影,半张着嘴,却因为麻痹而说不出话来。 轻雅并不知道这一切,只当连碧殇没有反应,心下顿时怒然,抬脚向连碧殇脑袋踢去。 一道气息骤然而至,直指轻雅胸口。 轻雅迅速反应,张开气壁防御。 那一击重重打在胸口处的气壁上,轻雅没有受伤,但却随着那个力道连连退步。 又是一道气息悄然而至,轻轻化去了倒退的力道,扶着轻雅站稳。 “宦大叔!” 轻雅抬头笑唤了一声,垂下头大口换气。 “嗯。” 宦牧应声,将轻雅护在身后,淡淡看向刚刚偷袭轻雅那人。 那一个独腿男子。 他左手肘拄拐,倚靠在拐上,右手拿了一个烟袋,悠然抽着。那人的左腿先天性不足,他的左腿只有常人的腿股长短,股胫大小减半,而那足掌只有垂着的肉球。整个左腿上粗下细,像个萝卜一样,的确有残。 宦牧淡然笑笑,看来这个残疾人是真的,而且并没有装设什么机关暗器。看着状况,这人应该就是连碧殇的三眼之一了。 那人也仔细打量着宦牧,似乎是确定宦牧没有攻击性,便抽了一口烟,低头对连碧殇道:“主人,请指示。” 连碧殇稍稍动了动手指,艰难道:“带我回客栈。” “是。” 那人应声,把烟袋插在腰间,一手抱起连碧殇,跃行而去。 见他们无话离去,宦牧皱眉,问轻雅道:“他找你茬了?” “不是呀。”轻雅微笑道,“是我找的他。” 宦牧一怔,道:“你找他做什么?” “谁让他非要带我走的。”轻雅稚气一哼,道,“给他点教训,让他不敢惹我就是了。” 宦牧讶然,这孩子的脑子怎么转的,居然赶去单挑连碧殇,不禁说道:“他比你武功高,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呀。”轻雅无所谓道,“反正我把他打趴下了,他应该会学乖些了。” 宦牧皱眉,伸指在轻雅额头敲了一下。 “好痛。”轻雅不悦,道,“大叔你干嘛打我?” 第一八三章拐弯抹角 “这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宦牧皱眉教育,道,“这次是他没出手,如果他要出手,早就要了你的命了。” 轻雅争辩道:“那是他不出手,又不是我不让他出手。再说了,谁让他知道我不是九皇子,还非要把我带走。他是坏人,我就要打他!” 宦牧皱眉,道:“他说知道你不是九皇子了?” 轻雅哼了一声,道:“他没直说,听意思是。” 宦牧轻叹,道:“就算如此,你这样单挑也太不明智了。早跟你说了,他周围有眼睛在,你单独找连碧殇,可是你对面却是两个人。” “才不是呢。”轻雅不高兴道,“那个拄拐的是我打倒了连碧殇,他才出现的。我刚来的时候,只有连碧殇一人。” 宦牧一怔,这么奇怪?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俏媚这才跑过来,惶然看看宦牧,又看看轻雅,道:“小雅,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轻雅微笑摇头,应道:“我没事,乔姐姐不用担心。” “回去了。” 宦牧说着,直接拉着轻雅往回走,边走边皱眉教育道:“小雅,你一个人太危险,以后不许这样乱跑了,听到没有?” “好。” 轻雅乖乖应声,偏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乔俏媚就这样被晾在原地,呆然许久,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轻雅默然跟着宦牧回到训练房中,跟着乐团练习的女孩换了一个,而温媶已经坐在旁边休息了。 “小雅哥哥,你回来啦。” 温媶甜甜笑着,把轻雅拉到身边坐下,道:“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轻雅呆然道:“你练好了?” “怎么可能,我还不会唱呢。”温媶甜甜笑道,“不过我唱歌要单独回去练,不能浪费乐团时间。” 轻雅点头,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温媶甜声道:“我是想问你哦,你觉得,我学什么乐器好呢?”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你不是歌属的么,干嘛要学乐器?” “我是歌属,但是我没有乐团伴奏呀。”温媶甜甜笑道,“我自己演出的时候,必须自己选个乐器来自己伴奏。优师傅说,差不多现在就要选了。” 轻雅呆然道:“头牌就可以用乐团伴奏了,你争个头牌不就好了。” “我年纪不够呀。” 温媶轻声笑笑,道:“就算争到头牌,也是准头牌,没资格用乐团伴奏的。” “这样啊,好麻烦。”轻雅想了想,道,“那你打算学什么乐器呢?” 温媶甜甜笑道:“我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呢。” 轻雅思索片刻,道:“吹奏的不行,吹奏就没办法唱歌了。拉弦的也不行,感觉特别拖沓,不适合这里的风格。媶媶,你选个弹拨乐器来学好不好?” 温媶立刻点头,道:“好呀好呀。不过弹拨乐器有好多呢,我该学哪一种好呢?” 轻雅想了想,道:“箜篌不错,挺方便的,声音也好听。” 温媶摇头,道:“弹箜篌的姐姐太多了,没有特色,不容易被关注呢。” 轻雅又想了想,道:“琵琶也不错,变化多样,技巧性要求也高,很容易显出特色。” 温媶摇头,道:“我不要,琵琶好难学的。” 轻雅呆然道:“那你试试弹筝吧。筝和琵琶差不多,不过比琵琶好学些。” 温媶想了想,摇头道:“筝也好多姐姐弹呢,我会的话也不稀奇。” 轻雅眨眨眼,道:“媶媶,好学的乐器学的人都多,不好学的乐器你也嫌难。你非要找有特色还好学的乐器,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了。” 温媶甜甜一笑,道:“我想学和你有关的乐器。” 轻雅立刻摇头,道:“不行,琴和你们这些歌曲都不搭。你若学琴的话,就只能唱老词牌了。” 温媶轻笑道:“谁说要学琴了,我想学的是瑟。琴瑟和鸣,没听过吗?” 轻雅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有听过瑟这个东西,但是琴瑟和鸣没听过,那是什么?” 温媶俏然一笑,偏头看着轻雅。 轻雅一脸茫然,呆呆看着温媶。 温媶轻然笑了起来,道:“小雅哥哥,我打算学瑟,你觉得怎么样?” 轻雅想了想,道:“那东西好多弦,感觉好难弹的样子。我的话,肯定会绊到手指的。” “我了解了一下,瑟也不是很难弹。”温媶甜甜笑道,“瑟一共有五十弦,指法也就擘托抹挑,勾剔打摘,拂历歌。感觉学起来,比琴还容易学呢。而且瑟也不需要义甲,和琴一样呢。” 轻雅呆了呆,道:“义甲?” 温媶轻笑,道:“义甲就是假指甲,这你总听过了吧?” 轻雅点头,道:“哦,我知道那个了,挺麻烦的东西。”稍微想了想,轻雅担心道,“不过媶媶,你确定要学瑟吗?我还是觉得,不如就学个箜篌简单省事呢。” 温媶睁大眼睛,看着轻雅,笑意盎然。 轻雅呆然回望,忽然觉得心头一跳,讷讷说道:“好吧,你想学瑟的话,那就学吧。” “嗯!” 温媶甜甜笑应,羞涩地微微颔首。 轻雅呆然收回目光,转头看着那边的训练,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对了。” 温媶忽然开口,甜甜说道:“小雅哥哥,你认识珏大师呀?” 轻雅随意点头,道:“以前见过。” 温媶瞧着轻雅的反应,小心道:“珏大师可是大司乐,你却直呼他的名讳,你们……关系很好吗?” 轻雅顿时皱眉,道:“我叫他名字是因为他说可以的,我和他关系一点都不好。” 温媶一怔,陪笑道:“好嘛,我不问了,你别生气嘛。” 轻雅怔了怔,微笑道:“我没生气,我只是不喜欢师珏。大司乐就了不起吗?真是的。” 温媶甜甜笑着,道:“大司乐当然了不起了,那可是所有乐师中最厉害的人。” 轻雅摇头,道:“最厉害的是燚大叔。” 温媶笑然道:“你说的是演奏技艺,我说的是职能权限。” 轻雅一呆,偏头不懂。 温媶笑着,甜声道:“你看,大司乐管着天下所有乐坊,多厉害呀。” 轻雅撇嘴,道:“要让我管我还不管呢,听上去就累。” “管着不累,有那么多人帮他管呢。”温媶羡慕地说道,“而且你看,大司乐在京为官,地位很高,待遇优厚。明明是个低贱的乐师,却可以与大官们平起平坐,多厉害呀。” 轻雅呆了呆,道:“媶媶,你为什么总说乐师很低贱啊。” “不是我说,是外人都这么说呀。”温媶甜声道,“但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愿意庸碌无为下去。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进入圣乐坊,获得那里的官籍。” “哦。” 轻雅闷声应了,反应平淡。 温媶奇怪,道:“小雅哥哥,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 轻雅淡然看向温媶,道:“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只想表达,你要去圣乐坊,对吗?” 温媶羞涩一笑,道:“是不是这个梦想太大了?当然,我若能进官乐坊的话,就已经很满足了。圣乐坊只是个目标,能不能达到,我心里没底。” 轻雅淡笑,道:“没关系,如果你确实想进圣乐坊的话,等师珏来了,我可以跟他说,让他单独和你聊聊。” 温媶眼睛一亮,道:“真的?” 轻雅点头,道:“不过我只是跟他说,他乐不乐意和你单聊,那我就不知道了。” 温媶欢快地说道:“没事!你帮我说一句就好!” “喂,那边!” 香檀皱眉道:“你们太大声了,再这样就请你们出去了。” “啊,对不起。” 温媶连忙道歉,转头小声地对轻雅说道:“小雅哥哥,你要帮我跟珏大师说说。只要他看到我,我才能有机会。” 轻雅点头,道:“我会的。” 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有些厌倦了。这个人好烦,一点都不像之前单纯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玩。 温媶笑得开心,继续说道:“小雅哥哥,如果我能被珏大师看中,咱们就一起去圣乐坊吧。” 闻言,轻雅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 “哎!”温媶赶忙拉着轻雅的手,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轻雅皱眉,一把甩开温媶的手,走了出去。 温媶懵然摔坐在椅子上,被轻雅甩掉的手扭得好痛。 她说错了什么吗?温媶茫然不知所措。 轻雅闷头回了宿舍,坐在桌前,盯着干枯的油灯发呆。 “小雅。”宦牧跟了过来,淡笑道,“怎么了?一提圣乐坊,你就不高兴。你若实在不想去,直说就好了。” 轻雅摇头,道:“我不喜欢媶媶了。” 宦牧笑笑,道:“她没说错什么,你不该因此与她置气。” 轻雅闹脾气地抬头,道:“刚刚她跟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宦牧应道:“我都听到了。” “那你怎么不明白呢?她居然骗了我哎。”轻雅闷闷不乐,道,“她明明都已经决定学瑟了,还假意问我学什么。刚刚也是,她明明就想说圣乐坊的事,还非要绕了那么一个大弯子,不开心。” 宦牧笑笑,道:“小雅,她只是害羞,不敢与你直说罢了。有些话绕个弯子来说,也是可爱。” 轻雅面无表情,左手气愤地握拳,又缓缓张开。 宦牧笑笑,道:“之前,她为了逃跑骗了你,你都没生气。现在她只是稍微拐弯跟你说了话,你就生气了,这不至于罢。” 轻雅猛然抬头,道:“这不一样。” 宦牧笑然道:“有何不同?” 轻雅认真地说道:“她为了逃跑骗我,那很正常。燚大叔都说了,事关生死存亡,可以骗人。但是现在不同,她明明已经有稳定的生活了,却想骗我得到更好的生活,太过分了。”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并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对吧?” 轻雅一怔。 宦牧继续说道:“就算你知道她在骗你,可是你还是答应了她,会帮她在师珏面前说话。你会这么做,应该表示你没有生气吧。” 第一八四章势必决裂 轻雅稚气地别过头,道:“她和芊芊一样,都是从上面掉下来的,现在会往上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的确生气了,只是没有那么生气罢了。” 宦牧笑笑,道:“但是你也不能怪她。在她面前,你没说过自己的私事,她对你也一无所知。所以,就算她会用这种方式说话,你也不该跟她生气。” 轻雅不悦道:“被骗了还不许生气了,真是的。” 宦牧笑笑,道:“没什么好生气的。气多了,只有自己伤身。” “我就是生气嘛。” 轻雅不高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这么绕来绕去的,说个话累半死,有意思嘛?”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不怕的事,人家小姑娘会怕。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她的不是。” 轻雅不懂,道:“她怕什么?” “怕你生气。” 宦牧笑然解释道:“她一直在观察着你的表情措辞,你看到了吗?她那么小心翼翼的,就是怕说错话,惹你生气。” 轻雅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该说的话就要说,拐弯抹角的算什么。” 宦牧轻叹,这孩子真是长脾气了,不听劝。 轻雅见宦牧不说话,独自平静了一会儿,淡然说道:“大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无非是要我适应,要我理解她的苦衷,这些我明白。只是,我还是不喜欢这样的人。她要做什么,我又不拦着,干嘛非要拉上我?我要做什么,根本轮不到她过问吧。” “什么叫轮不到我过问?” 闻声,轻雅一怔。 转头,便见温媶小委屈着表情,轻盈盈地跑了进来, “难道你想在这里做一辈子的杂役吗?”温媶站在轻雅身侧,小委屈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想努力进官乐坊或者圣乐坊吗?难道你甘心这样一直在泥沼中生活吗?” “对。” 轻雅淡淡应声。 温媶一愣,怒然道:“你是个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没志气?!” 轻雅淡淡扬眉,道:“媶媶,我已经说过。你是从云端掉下来的人,所以才会觉得这里不好。而我是从乞丐一点点走到现在的,比起以前的生活,现在不知道已经好了多少倍。” 闻言,温媶怒气一滞。 轻雅微微一笑,道:“去年此时,我坐在僻静的小巷里,穿着单衣,弹着暖阳取暖。前年此时,我独自坐在小巷里,眼巴巴地盯着空碗,饿得发慌,饿到以为睡着就不用再醒来了。这些,你能明白吗?” 温媶怔怔然,怒气淡去。 “但是我现在,有地方住,有棉衣穿,有可口的饭菜,还有吃不尽的点心。而且,还有宦大叔和姐姐们带我玩。”轻雅偏头微笑,道,“我有这些,已经够了,” 温媶呆了半天,道:“你是乞丐?你不是皇子吗?” “不是。”轻雅认真道,“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是九皇子。” 温媶怔怔然,傻傻道:“那,你的武功为什么那么厉害?还有,”温媶一指宦牧,道,“为什么他的武功也那么厉害?他是你的护卫,对不对?” “不对。”轻雅认真道,“宦大叔以前是强盗,现在改邪归正了。强盗武功不高,怎么抢劫。” 温媶怔怔然,不敢相信地摇摇头,道:“不,不对,你骗我。如果你是乞丐,你怎么可能会认识珏大师?你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 轻雅懒得解释,皱眉道:“反正我见到了,这是事实。” “不,你骗人,不是这样的!” 温媶喊了一声,伤心的跑走了。 轻雅漠然看着温媶跑走,眉头紧蹙,道:“什么世道,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还必须相信。” 宦牧轻叹,无奈道:“罢了,今日你先休息吧。你心情不好,别再跟外面的人说话了,对谁都不好。” “嗯。”轻雅点头,想了想,说道,“大叔你说,连碧殇还会要我走吗?” 宦牧笑笑,道:“不清楚。” “不清楚?”轻雅稚气道,“我都把他打成那样了,他还敢来找我吗?” 宦牧笑笑,道:“我看,他把乔姑娘追到手之前,都不会来找你茬。这个,和你打没打他,都没什么关系。” 轻雅呆然想了想,忽然道:“不过,他被我打伤,就会休息一天。休息一天,就会少一天追乔姐姐。只要他没追到乔姐姐,我就不会被他强行带走,你说对不对?” 宦牧一怔,怎么还有这种逻辑。 不过一笑,宦牧认真道:“无论如何,你都别再去打他了,这件事,我们会处理。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要惹事就好,懂吗?” “哦,好吧。” 轻雅乖乖点头,盯着油灯发呆。 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极其安静。 乔俏媚的份已经练好了,所以这几日都不需要来训练房排练,不过,也没见她再私下来找宦牧。 温媶这边还有练习的曲目,但是她来训练房只是训练,却不和轻雅说话,正面遇到也当没看见一般。 为此,明馨特地询问过轻雅缘由,轻雅如实说了。然而过了一天,明馨皱眉与轻雅解释,大概是说温媶的幻想破灭云云。轻雅完全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想再和温媶说话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转眼,又是一场雪。 这场雪不似前日的暴虐,显得格外的温和。 柔柔的一层,轻轻落在地上枝头,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明日开始,就是为期三日的升级考核,持续到腊八。 今日是最后训练机会,没有预演,是以,训练房就变得非常的拥挤忙碌。 “今日乐团内部排练,无关人士都给我出去!” 香檀尖声叫道:“我已经提前通知,本日,乐团不开放对外练习,都给我离远点,别挤在这了!” 想要排练的女子们都瑟缩了一下,犹豫着互相看看,谁也不想先走。 香檀扬眉,道:“再不走的,全都降牌,同时不能参加升级考核。” 此言一出,很有效果,众女子瞬间走尽了。 “真是无聊,就知道临时抱佛脚,当初干嘛去了。” 香檀不耐烦地向乐团挥挥手,道:“好了,乐器都放下罢,原地休息。明日就要开始忙了,今日就别忙了,我也乏了。” 乐团众女子松了口气,放下乐器原地休息。 “宝宝。” 明馨笑盈盈地走到轻雅身旁坐下,搂过轻雅亲了一口脸颊,道:“怎么样,想吃点什么?” 轻雅抬头,稚气道:“早饭吃得好饱,不想吃零食。” “嗯,乖,那就不吃。” 明馨笑盈盈地说着,捧过轻雅的小脑袋揉脸玩。 轻雅很喜欢这种被宠爱的感觉,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乐团众女子见了,继续各自休息,谁也没凑过去。 真佩服明馨的活力充沛,经过了数日的大强度训练,居然还有力气玩轻雅。其他人都无力玩耍,各自闲聊休息。 训练房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轻然一顿。 “我都说了今天不对外……” 香檀说着转头,悚然一惊。 那来者一袭素衣长衫,个头极高,从香檀的位置看,那人的头高过门框。冷不丁地看到,还让人以为是无头鬼,香檀顿时吓了一跳。 那人低头走进房间,目光淡淡一扫,就看到了正在和明馨玩闹的轻雅。 香檀回过神儿来,正要拦阻,被宦牧轻然一拦。 “他就是师珏。” 宦牧悄然与香檀传音说道。 香檀一愣,眼睁睁看着师珏洒然越过所有人,直接走到轻雅面前。 轻雅一副享受的表情,傻乎乎地对明馨笑着,根本没注意到师珏。 “小雅。” 轻雅一呆,不明所以地抬头。 师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轻雅呆然眨眨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你明天才到的吗?” 师珏淡淡道:“此处乃是非之地,你最好尽快随我离开。” “我不走。” 轻雅说着,往明馨那边靠了靠,道:“我要跟着明姐姐,才不要离开徵羽楼。” 师珏微微皱眉,道:“你在此处,根本就是荒废时间,并无丝毫长进。” 轻雅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道:“谁说我没有长进!我学了好多东西呢!你不要总是拿你的标准,给我下定义!” 师珏淡淡道:“是么?” 轻雅一扬眉,道:“再说了,你本来就是被假消息骗来的,根本用不着特地跑过来找我。你自己都做了浪费时间的事,凭什么指责我?!” 师珏皱眉道:“个中缘由我与你解释不清,你最好快些随我离去。” “我,不,走!” 轻雅做了个鬼脸,冷淡道:“你好烦呐,我都告诉你了,你是被假消息骗过来的,还在这死撑。面子那么重要吗?” 师珏皱眉,道:“小雅,这里人多,咱们出去说。” 轻雅犹豫着看了眼明馨,见她有些被吓住了,只好点头,道:“出去说。” 师珏点头,带轻雅出去。 训练房内,女子们惊呼,议论大噪。 训练房外,师珏淡淡看着轻雅,忍不住地眉头紧蹙。 宦牧淡然跟了出来,在一旁默默守护。 “小雅,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凭此一条,我必会过来救你。” 师珏淡淡说道:“而今此事,又有诸多牵扯。你若被牵连,不仅是我,芊芊以及剩儿都会被牵连。是以,你必须随我离开徵羽楼。” 轻雅懵然呆了呆,道:“不就是九皇子的事么,怎么会扯到芊芊头上?” 师珏一惊,道:“你知晓九皇子的事?” “知道啊。”轻雅应道,“我一进徵羽楼就被这事给纠结得不行,啊不对,是一进郢中就听说了这件事。反正他们都说我是,我也说了我不是,他们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师珏默然片刻,轻叹道:“小雅,此事错综复杂,牵连甚广,一时之间,我也无法跟你说明。不过,你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被卷入局中。就算不是连丞相,一样会有旁人利用你来做文章。” 轻雅扬眉,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走。” 师珏皱眉,道:“小雅,我先车队而至,就是为了提前带你离开。明日之事,实难预料。是以,你早些先走,可以打乱他们的计划,也可以保你安然无恙。” 第一八五章无理可讲 轻雅看着师珏,左偏头想了想,右偏头想了想,道:“所以,那个狗剩果然不是皇子,只是你拿来冒充皇子的了?” 师珏顿了顿,点头,道:“的确如此。” 轻雅恍然道:“芊芊知晓这个事,所以一旦事发,也会牵连到芊芊的。” 师珏点头,道:“不错。” 轻雅想了想,道:“但是我也不是皇子啊,他们要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师珏皱眉,道:“小雅,这些事你不要多问,知道越多麻烦越大。你现在不要多问,只管跟我走。只要你到了圣乐坊中,他们就不敢拿你如何了。” 轻雅不悦地看向师珏,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 师珏淡淡,面无波澜。 轻雅继续说道:“有话你就不能说清楚吗?非要这么说一半,我凭什么要跟你走啊?而且你也够笨的,宦大叔他们派了假消息过去,你都能信,我也真是服了。” 师珏皱眉。 “那不是假消息,是我发的真消息。”宦牧轻咳,道,“只不过,我需要它在传递的时候,定向往圣乐坊泄露一下。羽领舞从来不会扣押信息,是以从她那过一下之后,消息还会传到自己人手里。” 轻雅一呆,道:“啊,这样啊。但是拿到这种消息都信,这脑子也真够好使的嗬。” 师珏轻叹,道:“我拿到的,自然不止这一处消息。” 轻雅看向师珏,听着。 师珏淡淡道:“既然九皇子的事你已经知晓,我也就直说了。十岁左右,好乐,男孩,符合这个设定的孩子,天下之中有数十人。然而其中身份不明的,只有你,与剩儿。或许你还不知,你的事情,早已在中都暗处传开,多个消息都说要带你回宫对峙。是以我不得不决定,来此救你。” 轻雅颔首,道:“你会想着救我,我很感激。但是不需要,我根本没事。” 师珏淡淡道:“连碧殇在你周围数日,你能说没事?” “我的确是没事,”轻雅随意道,“不过他被我打伤之后,到现在还没见人。至于他有没有事,我就不清楚了。” 师珏一怔,道:“你打伤了连三公子?” “是啊。”轻雅随意道,“他非要带我走,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揍了。没打死,就是打晕了。” 师珏皱眉道:“你打伤朝中要员家属,这是重罪。” 轻雅不悦道:“他先找抽,我还重罪?他自己不讨打,我才懒得打他!” 师珏皱眉道:“小雅,你必须跟我走。” 轻雅扬眉道:“我就不走,你也找打是不是?” “住手。” 宦牧立刻喝止,道:“小雅,你别动不动就打人,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已经不是野孩子了,稍微懂些规矩,显得有礼貌些。” “我还不够讲理吗?” 轻雅向宦牧瞪大了眼睛。 “你方才从头到尾,都没讲你不走的理由。这算讲理吗?” 宦牧淡然看向轻雅,微微一笑。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好像是,光听师珏说道理了,我还没有说。嗯。”轻雅转向师珏,认真道,“我喜欢这里,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不想离开这里。” 师珏淡笑,道:“你这理由,未免太过孩子气了。” 轻雅微笑,道:“我只想这样简单的生活,有错吗?” “你没错。”师珏轻叹,道,“但是你周围的人不希望你过这样的生活,你当如何?” 轻雅微笑,道:“随便他们,与我无关。” 师珏一愣,皱眉道:“即使他们会杀了你,也与你无关?” 轻雅微笑,道:“有宦大叔在,他保我不死。” 宦牧轻咳,道:“此事闹得太大,我无力保你。珏大师好歹有官家庇佑,你暂且躲避,也未尝不可。” 轻雅一怔,不悦地转头道:“大叔,你今天是怎么了?非要打我脸是不是?” 宦牧轻咳,道:“我之所言,均为事实。情况不容乐观,你必须要离开此处。” “我,偏,不!” 轻雅扬眉,道:“我还就不走了,看你们谁敢强行把我带走!” 闻言,两个大人同时皱眉。 师珏知道这孩子会武,目光不由得看向宦牧。宦牧心知那琴的厉害,也不敢轻易下手。 如此一来,便成僵局。 “宝宝。” 明馨不放心轻雅,悄悄推门,从训练房出来,小声唤道。 “明姐姐!” 轻雅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扑到明馨身边,指着师珏道:“他欺负我。” “宝宝不委屈,姐姐在呢。” 明馨柔声哄着,把轻雅护在身后,不悦地看向师珏,道:“你凭什么欺负宝宝?大司乐了不起吗?赶快给宝宝道歉,有多远走多远!” 师珏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明馨,再看看躲在明馨身后,却探了个脑袋出来的轻雅。 轻雅朝着师珏做了个鬼脸,继续躲在明馨身后。 见状,师珏不禁好笑。 比起初见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孩子,似乎更像个孩子。师珏还记得,当初轻雅是多么的不受控,而如今,这孩子淘气,更多了几分灵动。 真是有趣。 “我没有欺负他。”师珏淡淡道,“我是要救他。” 明馨扬眉,道:“宝宝说了,他不走,你非要带他走,就是欺负他。” 师珏淡笑,道:“小雅在这里,学不到任何东西。他已经任性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随我回去了。” “谁说他学不到东西?”明馨不悦道,“宝宝可喜欢听曲了,而且听了,他还可以自己编曲,调整配乐。” 师珏淡笑,道:“这个,他早就会了。” “他才没有早会了呢!” 明馨不悦道:“这里的歌曲,和他以前接触的乐曲完全不同。他是听了我们的练习,自己学出来的。而且,他还有自己创作的原创曲,和你们那些器乐演奏完全不同!” “是么?” 师珏淡淡道:“这倒值得听一下。” 明馨一顿,弱声道:“还没有完成,不过宝宝已经很努力了!” 师珏不以为然地淡笑,道:“没有完成,便不作数的。” “其实已经完成了。” 轻雅忽然走了出来,昂头道:“是她们非要我写谱子,我写不出,这才耽搁了时间。但是整首曲子我已经有打算了,只要由我引领,就可以演奏出来。” 师珏淡笑,道:“你是说,那种如同神迹一般的引领?” “不错。”轻雅正色道,“要不是姐姐们都累了,我现在就可以让她们演奏给你听。” 师珏淡笑,道:“你知道,用了神迹,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的。”轻雅扬眉,道,“你还不知道吧,以前我会那样,是因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用过神迹会受伤,那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后来,燚大叔已经告诉我原理了,所以我现在弄这些不会受伤,只是正常劳累罢了。” 师珏目光闪烁,道:“燚前辈还真是教了你不少东西。” 轻雅昂头道:“也没多少。燚大叔说了,我身子太弱,学不了太多,只能学这些基础的。” 宦牧忍不住好笑,这孩子总被荆燚捉弄,还是没长记性。这些可不止是基础,只是轻雅的确体弱,荆燚没有教他太多罢了。 轻雅奇怪地瞧了宦牧一眼,继续看向师珏。 师珏淡笑,对明馨道:“你可是这女子乐团的管事?” 明馨点头,道:“我是副团长。” 师珏微微点头,道:“她们还需休息多长时间。” 明馨立刻护住轻雅,不悦道:“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宝宝做那种事,万一咯血了怎么办?” 师珏淡淡挑眉。 轻雅目光一聚。 “明姐姐,我没事。” 轻雅认真道:“你帮我问一下,她们大概什么时候能休息好。给我一刻钟,我让师珏听下我的原创曲。” 明馨犹豫着点头,进去问了。 片刻后,明馨出来道:“她们现在就可以演奏,宝宝,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 轻雅认真地看了看师珏,洒然转身,进了训练房。 师珏淡淡一笑,也跟着进了训练房。 女子乐团整齐落座,井然有序。 轻雅先搬椅子和琴几,放在乐团中间,然后叫了明馨和宦牧站在稍前面,把辞笺拿给明馨。之后,轻雅让师珏和香檀站在指挥桌后观赏,自己回到座位上,拿出轻音。 “没事吧?” 香檀看着眼前的一切,担心地皱眉。 “何出此言?” 师珏淡然负手。 香檀敬然道:“回大司乐。宝宝这首歌,我们只口头讨论过半个时辰,还从未练习过。现在直接说要演奏,有些担心。” 师珏笑了,道:“还有过讨论,应该不会有问题。” 香檀一怔,轻雅能有那么厉害? “准音。” 轻雅抚琴给音。 旁边的姐姐小声说道:“宝宝,我们已经准好音了。” 轻雅一呆,抬头道:“重点不是准音,重点是我需要听一下你们的音色。” “哦,这样。” 旁边的姐姐俏然吐了下舌头。 轻雅再次抚琴给音,乐团齐鸣。 嗯,不愧是百人的大乐团,感觉果然不一样。 轻雅指间犹豫。 嘴上的确说了无所谓,可是,之前控制百人演奏,昏迷三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到底能不能完美的掌控下来,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这一犹豫,就安静了许久。 “小雅?” 宦牧察觉到不对,转头道:“如果不行,就别勉强了。” 轻雅聚气凝神,道:“不,我先把气聚来,这样稳些。” 宦牧一愣,莞尔一笑。 真不愧是天人合一的内功,聚着气还能说话,这孩子真是不得了。 “注意了。” 轻雅出言提醒,挥手,箫声起。 乐声弱而渐强,有歌者唱曰: 多少年,战火纷飞的时节,终将要了结。 羌笛声,伴随着思绪飘远,回到了从前。 谁挑灯,彻夜不眠缝衣的画面。 谁曾经,许下了诺言。 彼岸花,映照心中的思念。 铭记的瞬间,是你,忘不掉的容颜。 别离时,远远遥望你的那一眼。 这一眼成为永远。 人说世事皆无常,不过终将会圆满。 繁华百味皆尝遍,最美抵不过瞬间。 花,开了又谢,轮回中人影重叠。 又看见,笑靥回眸的,瞬间。 第一八六章附属乐坊 歌声从低到高,跨度不小。宦牧唱出来悲凉嘹亮,显得很是豁达。明馨的和声娇柔而美,仿佛遥远地回应一般。伴奏很是规整,和弦从头到尾,凄凉而美。 歌唱罢,曲音收。 “简直是浪费时间。” 师珏皱眉,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创曲?你何时也变得会演奏这种流行俗曲了。” 轻雅扬眉道:“不好听吗?” 师珏淡然道:“一般罢了。” 轻雅不爽地看看师珏,转头对香檀道:“真的不好听吗?” 香檀笑笑,道:“我的审美与珏大师不同。我倒觉得,这调子挺好听的,词也还可以。被小宦这么一唱,感觉也出来了。听上去,有那么点厉害的感觉。” 轻雅高兴地笑眯眯道:“好听就好,我决定了,这首歌就叫转瞬之间了。” 师珏皱眉,道:“乐当高雅,而非庸俗玩物。你这样不行。” 轻雅默默看着师珏,什么都没说。 师珏以为轻雅听进去了,便继续说道:“你在这种俗乐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完全不值当。如果你非要在此浪费时间,不如随我回圣乐坊学习。” 轻雅扬眉道:“去研究你复原的傻帽曲子?我才不要。” 师珏淡笑,道:“你若知道原曲,当然更好。” “你能不能别老把自己的兴趣硬塞给旁人?”轻雅冷淡地说道,“我没兴趣研究那种东西。而且,你既然否定我的努力,那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好说的了。我爱干嘛干嘛,用不着你管。” 师珏皱眉。 轻雅眸中冒火。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也不敢擅自劝阻。明馨也只是把轻雅抱到身边安抚,识趣地没有插话。 “小雅,好好说话。” 宦牧轻叹,小声道:“人家是大司乐,你说话怎么能如此没有礼貌?” “我已经够好好说话的了,是他太过分!” 轻雅不高兴地说道:“凭什么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每次都说我浪费时间,我倒觉得,跟他学习最费时间!故意讲我听不懂的话,还嫌我学得慢。我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宦牧一怔,轻雅继续说道:“现在也是,莫名其妙就要接我走。不就是九皇子的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找不到真的,随便找个当他是真的不就行了,折腾什么呀!反正我就在这里不走了,你奈我何!” 师珏轻叹,道:“小雅,学乐律,要耐心专注。你这样浮躁,会浪费了你的天赋。” 轻雅挑眉,道:“乐者悦也,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是荆燚常说的话。 师珏更是皱眉。 “珏大师,容小女子说句公道话。” 明馨赶忙笑盈盈地打圆场,道:“宝宝在这里,或许学不到什么。但是宝宝在这里,很快乐。”明馨宠溺地安抚着轻雅,对师珏道,“宝宝还小,稍微走些弯路也好,请不要太过严苛。” 师珏皱眉,道:“妇人之仁。乐律若不趁早学,日后难成大器。” 明馨笑盈盈道:“成大器也好,不成大器也好,只要宝宝快乐就好。” 师珏皱眉,道:“舒适才能谈快乐,苦中没有。” 明馨一顿,笑盈盈沉默。 师珏舒展眉目,好言对轻雅道:“小雅,我也是有耐心的。别闹了,随我走。” 轻雅摇头,道:“我不走。” 师珏淡笑道:“你就那么喜欢,在这里研究取乐悦人的东西?” 轻雅扬眉,道:“我一直想问,你不喜欢,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些东西?” 师珏淡笑道:“天下之乐,皆我所知。因为了解,所以才能够说,我不喜欢。” 轻雅一笑,道:“行啊,你了解什么,来唱一个。” 师珏微微窘迫。 轻雅见师珏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好笑道:“你唱不出来,就否认旁人的东西,是何道理?” 师珏目光一炬。 这句话,他记得这句话。 想当初,与荆燚比试三连败的时候,自己也曾说过,不屑于那些悦人之俗乐。而那时,荆燚说的,也是这句话。 师珏默默看着轻雅,心知这孩子并非刻意而为。而这种随意,却和荆燚越来越像。 很明显,这孩子归属,已经倾向于荆燚,而并非他的圣乐坊。 师珏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见状,轻雅呆了,茫然道:“我还想着要再说他一通,怎么就走了?” 宦牧皱眉,道:“小雅,你把珏大师惹生气了,快去道歉。此刻你只能求他庇佑,旁人护不了你。” “我不要。”轻雅扬眉,道,“就算大叔你保护不了我,我自己也能保护我自己!” 说完,轻雅安然在老地方坐下。 宦牧皱眉,却又无可奈何。 这孩子的任性,真是越惯越严重了。 一时间,众人沉默。 “好了。” 此刻,香檀才淡淡开口,道:“都休息罢,明日就要开始忙了,今日就别折腾了。有事,升级考核后再议。” 那边,师珏离开训练房,直接去找了房妍婳。 “珏大师?” 房妍婳惊然道:“您怎么今日就到了?” “客套就免了。”师珏淡淡,道,“妍婳,我有事与你说。” 房妍婳笑笑,道:“珏师兄请讲。” 师珏正色道:“我要这徵羽楼,做我圣乐坊的附属乐坊。” 房妍婳一愣。 傍晚时分,会议室内。 “什么,珏大师同意徵羽楼做圣乐坊的附属乐坊了?”优远庭兴奋地拍案而起,道,“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房妍婳笑然道:“真的,他亲口同意了。” 优远庭放声大笑。 杜未丞也露出按耐不住地喜悦,道:“如此说来,我等是否可以经常见到大司乐了?” 房妍婳含笑点头,道:“不错。” “太好了。”杜未丞微笑道,“真是太好了。” 屈子夫淡淡轻叹,道:“这个结局意料之中,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错。” 香檀微笑道:“以徵羽楼的状况,要么会依附官乐坊,要么会依附圣乐坊,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毕竟,全是女子的乐坊,想要一直干净下去,没那么容易。” 坐在末端的明馨点头同意。 房妍婳环视一圈,笑然道:“既然无人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了。” “那么,请允许我请辞。” 香檀微笑,道:“当然,我不会现在就走。等徵羽楼的附属安定下来之后,我会离开。” 房妍婳一怔,笑然道:“檀儿,你可是对这决定不满?” “没有不满。”香檀微笑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徵羽楼会依附官家,是必然之事,无可避免。不过,我没有兴趣为官家做事,所以,我会离开。” 房妍婳笑笑,道:“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那么,檀儿离开之后,馨儿,你来接替乐团团长一位,如何?” 明馨一怔,茫然摇头,道:“我……我和香姐姐一起走。” 房妍婳笑然一愕,道:“馨儿,你为何要走?” 明馨看向香檀,道:“我受不了人来人往,管不了外面,只能管里面。团长职责太大,我承受不起。” 香檀轻叹,道:“馨儿,你找个副团帮你管,你只要拿着团长位就好了。” 明馨摇头,道:“不要,我不想要和旁人配合,我只要和你配合。” 香檀看了一眼房妍婳,小声对明馨道:“这和我们刚刚说好的不一样呀。你不是说,你要留下来的吗?” “我说留下来,是因为我以为你会留下来啊。”明馨小委屈地嘟着嘴,道,“你都不在了,那我留着做什么。” 香檀轻叹,道:“你走了,宝宝怎么办?” “带他一起走。”明馨立刻应道,“没了我,他肯定也不想留下来。” 香檀略微思索,对房妍婳道:“如此,乐团让彩薇和杜师傅接管罢。有她们在,乐团应该没问题。” 房妍婳看看香檀,再看看明馨,笑然道:“好,我知道了,我会通知。” 优远庭似乎想说什么,香檀目光淡淡一扫,优远庭忽然闭嘴。 如此,月色清澈。 翌日,日光微凉 所谓徵羽楼的升级考核,是徵羽楼每年最大的活动。 所谓最大的活动……就是不停的忙,不停的忙,还是不停的忙。 不过这些杂事,都是普通杂役和侍女的活,是以轻雅一点都不忙。 轻雅从柴房找了个小木墩,又在大堂之中寻了个不显眼的位置,托腮坐着听歌,很是惬意。而宦牧,就在一旁站着守护,丝毫不敢懈怠。 一连三日,莺歌燕舞。 轻雅也就这么托腮,坐了三日。 这些女子们,表演了好多好听的歌曲,不过都是翻唱。轻雅没听过原唱,只觉得那些歌都好好听。好听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让轻雅没想到的是,临时被邀请做评论的师珏,竟然仔仔细细从细节给她们点评了一遍,而且用词极其温和。轻雅听着那些点评,忍不住往师珏那边看去,希望发现有什么不知名的小条存在。然而看了一阵,轻雅发现师珏并没有作弊。唱功,舞步,乐器技法,师珏全都点评的头头是道,根本不需要什么刻意的小条。 真不愧是大司乐,基本功真好。 轻雅忍不住赞叹。 三日升级考核完毕,所有分数交与小厮统计,日后发榜。 轻雅呆然沉浸在乐曲盛宴中,不可自拔。 “宝宝。” 轻雅呈发呆状,没有听见。 “宝宝?” 明馨好笑地,轻轻推了一下轻雅。 轻雅一惊,茫然道:“结束了?” 明馨笑然应道:“结束了。” “结束了?” 轻雅不相信地重复着,左右看看,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还没到结束的时间呀。” 明馨好笑道:“今日安排的人少,所以很快就表演完了。” “哦,这样啊。” 轻雅失落地打蔫,道:“我还没听够呢。” 明馨笑盈盈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听,不必急于一时。”稍顿,明馨柔声说道,“宝宝,我有事与你说。” 轻雅微笑,道:“又有好吃的点心了吗?” 明馨盈盈笑着,说道:“宝宝,徵羽楼,已经归为了圣乐坊的附属乐坊。” 轻雅笑僵,讶然道:“怎么可能?” 明馨笑盈盈道:“是真的,升级考核前就定了,只是一直没空告诉你。” 第一八七章各有抉择 轻雅想了想,眨眨眼,道:“就算是真的,有必要特地告诉我吗?” 明馨轻笑,道:“宝宝,这次附属之后,会有一些人员调整。我和香姐姐,都会离开徵羽楼。” 轻雅呆然,惊讶道:“你们要走,不要我了吗?” “要,当然要。” 明馨好笑,道:“宝宝,我来跟你说,就是想问你,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会跟我们走吗?” 轻雅点头,道:“我跟你们走,不过,你们要去哪儿呀。” 明馨笑盈盈道:“还没有确切定下。不过,香姐姐打算找一个和徵羽楼类似的地方。女子乐坊就不指望了,大概找一个民户的乐坊就是了。” 轻雅笑眯眯道:“好,什么时候走?” 明馨好笑道:“要先把徵羽楼的杂物结了才走,不着急,只是跟你打个招呼。” 轻雅担心道:“等走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叫我。” 明馨点头,笑然道:“宝宝放心,不会忘了你的。” “馨儿,过来这边,有事找你。” “来了。” 明馨宠溺地亲亲轻雅的额头,转身离去。 轻雅蒙然,转头对宦牧道:“有这么回事吗?” 宦牧一笑,道:“我正要说,被明姑娘抢先了。” 轻雅莫名其妙道:“这是为什么呀,徵羽楼突然变成圣乐坊的附属乐坊……什么是附属乐坊?” 宦牧轻咳,道:“都归圣乐坊统一管理了。” 轻雅想了想,隐约察觉到什么。 宦牧笑笑,道:“你想得不错。既然你不肯走,珏大师便将这里划归为圣乐坊的地盘,只要你在这里,其他人便不能动你分毫。” 轻雅怔然,道:“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只是为了我?” “当然不止是为了你。”宦牧笑笑,道,“我已经说过,九皇子之事牵连甚广,他必须保护你,否则他自己都会有危险。而且,房妍婳曾是圣乐坊的舞女,羽姝嬛的师妹。徵羽楼会划归圣乐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轻雅呆了呆,道:“早不划归晚不划归,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容易让人误会。” 宦牧笑笑,道:“珏大师这么做,就是为了造成误会。他要让别人看到,他知道你的存在,而且他在保护你。” 轻雅想了想,道:“这好古怪,有种默认我是九皇子的感觉。” 宦牧笑笑,道:“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轻雅挑眉,道:“这算什么意思啊,我根本不是啊。” “你不是,但是圣乐坊那个也不是。”宦牧笑笑,道,“但是,如果将你们两个都保护起来,也就是说,两个之中,有一个是真一个是假,反而让别人有所猜忌。” 轻雅撇嘴,道:“我猜都是假的。” 宦牧笑笑,道:“不可能都是假的。若都是假的,他大司乐便是欺君之罪,性命难……保……” 话语忽然停滞,宦牧忽然皱眉,陷入沉思。 轻雅眨眨眼,道:“大叔,怎么了吗?” 宦牧轻笑,道:“没怎么。不过,我好像明白了件事。我去找下小艿,你不要乱跑。” “哦。” 轻雅应声,见宦牧离开,想了想,找师珏去了。 事已结束,师珏在客房收拾东西,房妍婳在一旁默默地候着。 为啥这大妈是师珏的师妹啊,要说也该是师姐罢。 轻雅呆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脑海中不知道为啥就出现了这句话。不过经宦牧一说,轻雅再看房妍婳的姿态,的确,房妍婳的动作,有那么几分羽姝嬛的影子。这应该就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感觉罢,所谓师门风格。 “小雅?” 师珏淡然一笑,道:“怎么,你改变主意,想跟我走了?” 轻雅立刻摇头,道:“我才不要跟你学。” “嗯。”师珏也不强求,道,“你不跟我这学,那就去找燚前辈学。” 轻雅一呆。 师珏淡笑,认真道:“你是个好苗子,又正巧喜欢乐律,可千万别浪费了。” 轻雅不适应师珏这个态度,微微皱了下眉。 师珏见状,立刻说道:“如果你不想去外面学琴,圣乐坊永远欢迎你。” 轻雅不悦地抿嘴。 “哎呀呀,”房妍婳赶忙圆场,道,“师兄,您可真是喜欢着孩子呢。” 师珏淡笑,道:“妍婳,这孩子天赋太好,若不是他不喜我的风格,我是真想带他回去养。” 房妍婳笑盈盈道:“还难得见师兄如此夸赞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孩子。” “绝对音感,绝佳乐感,还有对乐律的热忱,这苗子简直完美,我无法不喜欢。”师珏笑然,道,“妍婳,若他在你这里太久,千万要督促他去找燚前辈。叫他切莫玩物丧志,白白浪费了这大好天赋。” 房妍婳点头,笑然应道:“是,我会留心。” 见轻雅呆立未走,房妍婳笑盈盈问道:“小雅,你是找珏大师有事吗?” 轻雅呆然点头,道:“我想知道,徵羽楼忽然成为圣乐坊的附属乐坊,是因为我吗?” “是。” 师珏认真地,吐出一个字。 轻雅微微一愣。 房妍婳笑然道:“小雅,你有所不知。当我接管徵羽楼成为楼主的时候,这徵羽楼,便已经是圣乐坊的附属。只不过我们不归圣乐坊管,而是自治。如今,珏大师选择此时公开此事,自然,就是为了你。” 轻雅惶然道:“为什么要为了我?我又不是九皇子,你们这样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你,是你。” 师珏淡淡吐出几个字。 轻雅呆然,道:“什么叫因为我是我?我根本就不配你们这样对我。” 师珏淡笑,走到轻雅面前,俯身看着他,说道:“小雅,我知道你出身卑微,但你没必要因此妄自菲薄。眼下时局的确紧张,我也的确可以把你当做弃子,但是我舍不得。你有一身天赋,只差教导,若假以时日,必定是下一个天下第一。所以,你值得我救。” 轻雅一呆,心中羞愧。 师珏目光璀璨,可见他没有说谎。而轻雅在质问的时候,一直觉得师珏别有用心,真是羞愧。 房妍婳笑盈盈道:“原来师兄要救小雅,并非是羽师姐计划。” “嗯。”师珏淡淡应道,“她要我舍掉小雅,以保圣乐坊周全。然而我以为,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说不定还会有下一个孩子无辜卷入其中。如此,我不如保全小雅。就算冒险,也是值得。” 轻雅小脸一红,感觉自己被夸奖了。 师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 轻雅连忙上前一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师珏淡笑,道:“有事就说。” “是……我答应了一个女孩,要帮她在你面前说话。”轻雅讷讷说道,“我看她挺可怜,就答应了。” “谁?” 师珏淡笑说道。 “她叫温媶,是个歌女。” 轻雅赶忙说了。他怕自己不快些说出来,就不敢说了。 “温媶?” 师珏略微思索。 “对,媶媶她挺可怜的,她家原本是富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变成歌女。”轻雅急忙解释道,“我觉得她好像芊芊,她们都是从云端掉下来的人。所以,我觉得应该帮她问一句,能不能带她去圣乐坊?” 师珏一笑,转头对房妍婳道:“他说的这个女孩,是否是昨日,我特地让你去叫的那个?” “对。”房妍婳笑应道,“您还记得?” 师珏点头,道:“那孩子空灵的音色,让人过耳难忘,实在是不错。而且那模样也漂亮得很,若是做个领唱,的确合适。” 轻雅期待地说道:“那,就是可以了?” 师珏淡笑,道:“小雅,我已经跟她说过,可以带她去圣乐坊。不过,她自己选择不去的。” 轻雅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师珏淡笑,道:“妍婳你来解释,我先走了。” “要不我送您到门口……” “不必了。” 师珏没有停留,直接离去。 轻雅奇怪地看向师珏,干嘛那么着急,好像赶时间似的。 “你还有事要问他的话,我去帮你追他回来。” 房妍婳笑盈盈地看着轻雅,有趣地从头到脚打量着这孩子。 “没了,我只想问这两件事。”轻雅呆然应道,“媶媶她不去圣乐坊了?为什么?” 房妍婳有趣地瞧着轻雅的表情,应道:“她说,她在徵羽楼挺好,想留在徵羽楼。反正徵羽楼也变成圣乐坊的附属了,所以不去圣乐坊,也没什么区别。” 轻雅呆然点头,道:“哦,原来她想留在徵羽楼。” 房妍婳好笑道:“小雅,你没听懂吗?她是想和你在一起。” 轻雅呆了呆,道:“她不是说她要留在徵羽楼吗?” 房妍婳轻笑,道:“你这呆娃子,女孩子害羞,你听不出来吗?她说在徵羽楼过得挺好,就是因为这里有你。” “哦。”轻雅已经知道了想要答案,便随意地应道,“随便她喜欢,与我无关。” 房妍婳好笑,道:“我听说你们吵架了,没关系,女孩子就要哄的。你去哄哄她,就能和好了。” 轻雅奇怪道:“是她太过分了,我又没有错,干嘛要去哄她?” 房妍婳真笑了,道:“这与对错无关,女孩子不开心了,你就该去哄她。” “莫名其妙的,凭什么啊!” 轻雅甩甩袖子就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后面房妍婳的笑声。 答应她的事,他已经做到。 但是那个人,他不想再见。 轻雅想了想,快速的跑回原地等宦牧回来。还好,轻雅跑回大堂的时候,宦牧还没回来。 其他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轻雅依旧坚持在原地等,反正他这里角落的很,打扫也要最后才能轮到这里。 没想到,坐在小木墩上等了好一会儿,宦牧才来。 “大叔,你好慢哦。”轻雅忍不住抱怨道,“我找师珏转了一圈都回来了,你居然到现在才回来……哎呀,说漏嘴了。” 宦牧笑笑,道:“抱歉。事情比想象的复杂,有太多事情需要关注,短时间说不清。” 轻雅乖乖地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大叔,今天是不是放了?咱们回去休息罢。” 宦牧笑笑,正色道:“是放了。所以,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轻雅眨眨眼,道:“去哪里?” “梅花小筑。” 第一八八章思念至深 优柔一缕冬风起,卷走梅花几朵香。 轻雅奇怪地看看天上硕大的太阳,明明是晴空万里,这东西怎么就不热呢?真是冻死个人。 举起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啊,暖和了。 穿过梅花园直达梅花小筑,轻雅奇怪地偏头。 怪哉,难道是错觉吗? 总觉的今日的梅花格外的红,而今日的梅花园格外的冷。 艰难地走到梅花小筑,登上台阶,轻雅忍不住一个寒颤。 真是,冷得要命! “今日是腊月初八,是她的忌日。” 宦牧忽然说着,幽幽轻叹。 轻雅一呆,想了想,道:“花蕊姑娘吗?” “嗯。”宦牧笑笑,道,“小雅,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轻雅微笑,道:“大叔,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宦牧笑笑,道:“可否请你帮我演奏红豆?我想听。” “哦,这个啊,可以啊。”轻雅微笑,左右看看,道,“不过大叔,我在房顶弹可以吗?我觉得这周围有点冷,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了。” “可以。” 宦牧淡笑道:“我能听见,就好。” 轻雅点头,转身出了梅花小筑,一步上房,轻然坐在瓦片之上,拿出琴来。 咦,刚刚忘了问,什么叫忌日。 轻雅茫然呆了一下,趴在房檐上往下探头,瞧了一眼宦牧,又赶快缩了回来。宦牧的表情好可怕,好像悲伤的冰块一般,散发着冷意。 还是不要问了,乖乖弹曲好了。 轻雅轻叹一声,盘坐在飞檐上,将琴放在腿上,演奏。 宦牧闻声,泣不成声。 过往的种种,依然历历在目,而每年剩下的,只有这无尽的思念。 人已不在,爱又如何? 爱若无存,人算那般? 琴声澹澹,向周围延展。 回廊之中。 连碧殇与乔俏媚在廊中小坐。 不远处,泽臬和独腿人默然守护。 乔俏媚脸红地垂头,道:“公子,媚儿煮的这腊八粥,可还入口?” “香甜可口,十分好吃。”连碧殇笑然柔声道,“媚儿真是心灵手巧,日后必是贤妻良母。” 乔俏媚娇羞笑笑,心中仍忍不住想着旁人。 天不遂人愿,早已司空见惯。 “媚儿,不要伤心。”连碧殇伸手,轻然挑起乔俏媚鬓角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我不怪你心里有旁人,但请你不要伤心。我保证,你跟着我,绝对不会受苦的。所以,你不要伤心,我会心疼。” 乔俏媚讶然看向连碧殇,心中彷徨。 如此妥协迁就,竟然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么? 离开宦牧数日,茫然被连碧殇追逐,乔俏媚看得清楚。眼前这个人,对每个人都温柔,耐心,细致,但是,他绝不容许有人违逆他的意思,一丁点都不行。然而他对自己,并没有任何要求,甚至都没有要求她陪在他身边。 连碧殇笑笑,温柔道:“等下。咱们一起泡上腊八蒜,过年了一起吃,好不好?” 是了,就是这般询问的语气,让人心动。 乔俏媚犹豫着,琴声不期而至。 连碧殇脸色顿时就变了,喃喃道:“母亲?” 乔俏媚不懂,疑惑道:“公子,你说什么?” “不,这不是母亲的琴声,是谁在弹琴?怎么还会有旁人知道这首曲子?” 连碧殇说着,猝然站起,放下粥碗就奔出了回廊。 乔俏媚愕然片刻,轻盈盈追了过去。护卫相视一眼,默然保护这乔俏媚,同行而去。 连碧殇瞬步疾行,一跃而上梅花枝头,足尖轻然踩在一片梅花苞上,往声来处一望。轻雅坐在飞檐之上,从连碧殇这里看去,仿佛置身花海而演奏。连碧殇确认了声源,足下一动,将花苞踩落,整个人从梅花林上划过,轻然落在梅花小筑房顶瓦片之上。 轻雅冷不丁给吓了一跳,手上一顿,琴声止住。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首曲子?” 连碧殇劈头盖脸便问。 轻雅莫名其妙,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直接吼回去,道:“为什么我不能知道这首曲子?又不是你写的!” 连碧殇激动道:“这的确不是我写的,但这是我母亲写的!她说过,这首曲子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胡说八道!这首曲子是花蕊姑娘写的!”轻雅直接吼回去,道,“我拿到的是花蕊姑娘写的谱子,虽然现在谱子毁了,但我是照着谱子学的!” “这不可能!”连碧殇怒然道,“此曲名为相思,是母亲纪念花蕊姑娘写的!” “你胡说,这首曲子叫红豆,是花蕊姑娘写给宦大叔的!”轻雅怒了,道,“宦大叔就在下面,不信你自己去问!” “问就问!” 连碧殇吼了一句,跳下梅花小筑,来到小筑之中,看到悲伤的宦牧,不觉一呆。 宦牧悲愤的感觉,一进梅花小筑就能感觉到。 “喂!” 连碧殇直接冲了过去,一把薅住宦牧的衣领,道:“这首曲子你不知道的,对不对?!” 宦牧淡然看了连碧殇一眼,道:“这是她写的歌,为我写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连碧殇瞪着宦牧,大声吼道,“每年,我母亲都会弹奏这首曲子,一边弹一边叨念相思!我问过,她说是在纪念她的好朋友,花蕊姑娘!此曲是我母亲原创,说,你是怎么偷到的!” 宦牧淡然道:“这是她为我而写的原创,我不清楚令堂是如何知道的。” 连碧殇不信,上前一步咄咄相逼,道:“你在撒谎!母亲是不会骗我的!” 宦牧淡然道:“令堂的确没有撒谎,或许只是你误会了什么。” “你说什么?!” 连碧殇怒然逼近宦牧。 “哎呀!” 乔俏媚刚刚赶到,惊呼道:“小雅,危险!” 小筑中二人惊然看去,只见轻雅软塌塌的,和琴一同从小筑上摔落下来。 眼看着,轻雅的头就要跌到石阶之上。 “小雅!” 宦牧甩开连碧殇,疾步上前,已经来不及了。宦牧只能勉强伸手,拦在轻雅的头和石阶中间,让他免于致命一击。轻音轻轻落在旁边的地上,连一点灰都没有带起。 “小雅?” 宦牧一拦之后,赶快走过去将轻雅抱起。这孩子没有受伤,但是闭目茫然,没有知觉。宦牧小心地摇了摇,还是没有反应,伸手去探鼻息,确有气息。 “他没事吧?” 乔俏媚紧张地看着轻雅,道:“我刚刚看到他在房檐上踩空,然后就跌下来了。太危险了!我早就说过,别让他到房上去。” “不应该。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没撞到头,他不该会昏迷不醒。” 宦牧仔细查看着轻雅的状况,很奇怪。轻雅并没有受伤,但就是对外界毫无知觉,这没道理,他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 “啧,结果还是这样了。” 一人猝然出现,啧舌摇头,唉声叹气。 “谁?” 连碧殇猝然一惊,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个人就自己站在旁边,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别紧张,我不是找你的。” 那人扬眉,走到宦牧身旁,道:“阿牧,赶快带这个孩子离开这里。” “嗯。” 宦牧点头,抱起轻雅,拿了轻音,往宿舍去了。 乔俏媚和连碧殇一怔,正要跟过去,被那人直接拦下。 “你们俩就不要去了。”那人啧舌,道,“你们过去,只会让状况更严重的。” 连碧殇上下打量着那人,皱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啧舌挑眉,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不过你要知道,这徵羽楼已经归属圣乐坊,而师珏此刻也已经离开徵羽楼。你现在留在此处,非但无益,还可能有害。” 连碧殇一笑,道:“你不必出言恐吓,我根本不吃这套。” 那人啧舌,道:“关于你刚刚说的那首曲……” 说到此处,那人刻意停顿。 连碧殇目光一厉,道:“说啊,那首曲,怎样?” 那人挑眉,道:“那首曲本为花姑娘所作,而后被秦姑娘窃走。花姑娘知晓后,曾明言此曲别有用意,要求秦姑娘不要在人前演奏这首曲目。秦姑娘同意后不久,花姑娘因故去世。而后,秦姑娘便用这首曲来怀念故人,如此而已。” 连碧殇目光冷冷,道:“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啧,很简单,你回去问你妈去。”那人说道,“何况,你在此处耽搁时间过长,中都那边的变故,你可知晓?” 连碧殇怀疑地皱眉。 “三公子。” 冷银忽然从林外飞跃而至,单膝跪地敬然行礼,道:“府上传信,请公子速回中都。” 连碧殇一愣,道:“现在?” “是。” 冷银敬然应声。 连碧殇不爽地看向那边那人。 那人啧舌,道:“这是你自家人说的话,我可什么都没说。” 连碧殇皱眉,带着乔俏媚转身离去。 那人灵活地左右交替挑着眉毛,目送连碧殇离去,这才转身去找宦牧。 “小硩。” 看到巫硩进来,宦牧立刻说道:“你快过来看下,小雅这是怎么了?” “嗯,你让开。” 巫硩走到床畔,道:“你把那琴放在他身边。” 宦牧依言照做后,退开几步。 巫硩抬手立掌,贴近轻雅额头,啧舌道:“这孩子被磁场干扰,脑电波呈现紊乱状态。要等紊乱平静下来,才能清醒。” “磁场干扰?”宦牧一怔,道,“我们在这里许久了,没遇到过能干扰脑电波的磁场。小雅也不是第一次去梅花小筑,怎么偏偏此时昏厥?” 巫硩挑眉,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花姑娘啊。” 宦牧不懂,道:“你是说,因为今日是她的忌日,所以正好赶上磁场波动的峰值?” “忌日峰值算什么,过了那么久,能量早就散失殆尽了。”巫硩啧舌,道,“这次,是你的思念,加上那首曲子,还有那个愣头青的愤怒,三种情感混合,把那个场的能量提高了一大截。小雅本来就是孩子,对这些感应又敏锐,会昏迷很正常。” 宦牧皱眉,道:“我怎么没事?” “毕竟都那么多年了,能量再提高,也达不到干扰中年壮汉的效果。”巫硩故意咬了那个壮字,挑眉道,“这孩子就不一样了,本来就年纪小,身子还弱。根本承受不起。” 第一八九章轻音结界 宦牧皱眉,道:“能治么?” 巫硩仔细打量着轻雅,道:“估计悬。看他这个状况,我若再加磁场干扰,说不定会变成植物人。现在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把这琴放在孩子身边,看这琴怎么帮他微调罢。” 宦牧放心下来,笑了笑,道:“小硩,刚才忘了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巫硩挑眉,道:“谁说我来这里了……” “宝宝,你在吗?” 明馨笑盈盈地推开门,道:“今日是腊八,我给你做了……”看到眼前的状态,明馨一惊,赶忙把食盒放在一边,跑上前焦急地问道,“宝宝怎么了?谁伤了他吗?” “今日是花姑娘的忌日,他撞上鬼了。” 巫硩淡然解释道:“要怪就怪他,”说着,一指宦牧,道,“他非要带小雅去阴气重的地方,才会让小雅撞鬼。” “撞鬼?那可怎么办才好?”明馨慌张地手足无措,不满地对宦牧道,“你也是!花蕊姑娘什么时候死的,你不知道吗?!干嘛非要带宝宝去那种地方,他要醒不过来,那可怎么办?” 宦牧淡然应道:“明姑娘莫急,这位是我的朋友,巫硩。他是一位方术士,他会医好小雅的。” “真的?”明馨怀疑地看着巫硩,道,“但是这个人穿着古怪,能信任么?” 闻言,宦牧仔细瞧了瞧巫硩,也是好笑。 巫硩面容白净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巫硩没有穿他以往常穿的那身,黑白各半的阴阳袍,而是穿了一身青色狩衣。这打扮,看上去的确有些古怪。 “啧,姑娘,这衣服可算不上古怪。”巫硩说道,“这是东瀛阴阳师的装束,他们和方术士算是差不多的东西,都是驱鬼的。” “是吗?” 明馨半信半疑,仔细打量着巫硩。 巫硩一愣,转头对宦牧道:“看上去真有那么古怪么?” 宦牧好笑,道:“款式还好,就是感觉对你来说有些大了,穿着都拖地了。” 巫硩持蝙蝠扇掩面,挑眉应道:“这样穿显得我身材矮小些,比较萌啊。” 宦牧轻咳,道:“你这根本就是浪费布料罢。” “啧,你的审美我不喜欢。”巫硩转身肃然,认真对明馨道,“这位姑娘,我要给小雅作法驱鬼,还请您即刻出去,莫要打扰与我。” 明馨依然怀疑,道:“那,你驱鬼大约要多少时日?” “三日。” 巫硩淡然一笑。 明馨看了看轻雅,又看看巫硩,道:“好,你说的三日。不过我每日都要来看一眼。” 巫硩挑眉,道:“可以,但不能进入,只能在门口。” 明馨点头,还是不放心地看着轻雅。 巫硩啧舌,道:“阿牧,带她出去。” “好。” 宦牧应声,把明馨请出了房间。 明馨左想想右想想,还是不对劲,赶快将此事告诉香檀去了。 “阿牧,我人在中都,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傀儡纸人。” 巫硩见两旁无人,便开始说道,“这几日,中都可能要有大变故,是以我让索艿带我的纸人过来,以便及时与你互通消息。” 宦牧一怔,道:“你把傀儡纸人做出来了?” “嗯,不过尚在测试阶段。那些小东西纠缠的太紧,分割起来很耗神,装在纸人上也很费劲。”巫硩试着伸手去碰桌子,手指直接从桌子穿过,“看,这小粒子数目不够,全息过去也只有影像,连个实体都没有。” 宦牧好笑,道:“这个,你说了我也不懂。你直接告诉我,中都出了什么事罢。” 巫硩啧舌,道:“我听到风声,有人要冒险,刺杀小雅。” 宦牧一惊,道:“竟有如此大胆?” 巫硩点头,道:“更大胆的是,这件事,不止是一派势力有如此打算。除了连丞相那边是肯定会派人来杀,还有三个小势力摆明了也在找杀手。你这里,会相当不太平。” “这可真是想不到,他们真有如此大胆。”宦牧皱眉,道:“徵羽楼已经是圣乐坊的地盘,大司乐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而他们此刻竟要与圣乐坊完全翻脸,孤注一掷呀。” 巫硩啧舌,道:“并非孤注一掷,而是功大功小的问题。阿牧,莫非你忘了,朝廷正在暗令清剿武林人士。” 宦牧略加思索,道:“明白了。如果死的是九皇子,那就全是圣乐坊的过,如果不是九皇子,就是帮大司乐除去江湖隐患。” “然也。” 巫硩点头,道:“如此一来,此事有利无害,你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宦牧皱眉,道:“但是,小雅已经沉迷这里的安乐,我若要带他走,他必定不依。” “说辞怎么都有,就看怎么来说。” 巫硩啧舌,忽然一愣,道:“有人敲门?” 宦牧抬头瞥了一眼,道:“我这里门没关,有人来直接就会看到。” “哦。啊?哈!是我这边有人敲门。”巫硩回头看了看,道,“你先想想,我先走了……哎呀!” 巫硩被后裾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影像顿时消失,只剩下一个小纸人落在地上。 宦牧伸手捡起纸人,顿时笑了。 这哪是符咒,根本就是个正反面的二头身萌绘。 不过这个做工,宦牧仔细看了一下,还挺精细的。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明明是一张纸片,却有些分量感。 将纸人放在桌上,宦牧淡淡看向轻雅。 那孩子,一脸平静,似安然入眠。 宦牧伸手过去,想试下他额头的温度,不料被气壁拦阻。 轻音琴弦流光,用以示警。 宦牧识趣退后,默然守护。 呃…… 眼前一片白雾……还是白烟? 轻雅伸手触想要碰那些东西,却发现触碰不到。看着很近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在触碰范围内。 所以……到底该说是白雾,还是白烟? 晕,纠结这个干吗,还是叫白雾好了。 轻雅摇了摇脑袋,茫然地偏头。 那个,刚刚怎么回事来着? 好像看到了什么。 轻雅努力回忆着,脑海中有画面出现。 首先,轻雅发现自己被连碧殇步步紧逼,站在了飞檐边缘,只要一动就会向外倾斜。轻雅想了想,决定主动后撤一步,然后凌空制造气壁,借力回到房顶。没想到刚一撤步,就听到乔俏媚的吼声。轻雅给她吓了一跳,忘记凝聚气壁,就跌了下来。 仿佛是穿过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之后,似乎看到了火烧的画面。 好像被烧掉的,就是梅花小筑。 有一个人站在梅花小筑的石阶上,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子,长得水嫩嫩的,五官精致,特别的可爱。 轻雅正想多看一眼,忽然,周围冲上来群陌生人,举着兵刃指向那个女子。然而那些兵刃还没有到,梅花小筑半烧着的房梁就砸了下来,正正砸向那个女子。随后,整个梅花小筑坍塌, 心中正是一惊,画面又变了。 这次,是陌生的地方,周围都贴着花里胡哨的彩纸,中间有一个沙盘。 宦牧和一个陌生人站在沙盘旁边,然后宦牧掏出了那个文字谱绢帕,递给了陌生人。 陌生人把手帕拿过去,举在沙盘上,嘴上微张偶尔闭一下,看不出来在念着什么。 随后,那沙盘上腾起了画面,轻雅认得,那就是之前火烧梅花小筑的场景。 不过,是倒放。 不多时,沙盘上的一切忽然静止,陌生人指着其中一个沙人,道:“真凶就是这个人。” 画面无声,但是轻雅读出了陌生人的口型。 “他叫什么?” 宦牧冷冷问着,目光中闪烁着冰寒的杀气。 轻雅见了,吓得瑟缩。 猛然间,画面再转。 轻雅惊然看着眼前站立的,是数百人的江湖人士。为首那个,似乎在火烧梅花小筑的画面见过。 眨眼间,血色昏暗。 再眨眼,数百人尽数倒地,只有宦牧一人萧索地站着,浑身滴血不占。宦牧右手一挥扇,轻然拍在左手上,双手握紧扇子,表情黯如死灰。 轻雅抬头看看宦牧,稍低头看看宦牧手上的扇子,再低头看看地上的尸体。所有的尸体上都有拉痕,看样子,应该就是那扇子造成的痕迹。 咦,难怪少见宦牧动武,难道是没了顺手的武器,不习惯? 看来,改天还是该给宦牧买个折扇,反正也该赔他一把。 画面至此消去。 回忆至此结束。 呃…… 然后呢? 然后干嘛来着? 轻雅努力地想了想,似乎自己撞到了什么暖暖的东西,然后,就晕掉了。 不不不。 是自己先晕掉了,然后感觉撞到了暖暖的东西。 嗯? 轻雅想了半天,自己对自己无语了。 先后有什么重要的吗?! 反正自己是又晕又撞到了暖暖的东西,差不多得了,想那么多又不能怎样。 轻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思路清晰了些。 自己是先晕掉看到画面,然后才摔在地上,落地之前还被接了一下。也就是说,自己不是因为撞击晕倒的,而是因为其他事情。而这个事情又很严重,不然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 白雾空间? 或者应该叫……轻音的结界? 轻雅左右寻找了一下,果然,又看到了那个黑发灰袍的老者。轻雅兴冲冲地跑过去,发现,他再奋力的跑,也只能在那人一臂之外的地方徘徊。 这个一臂,还不是轻雅的一臂,是宦牧的一臂。所以,就算轻雅伸手去够,也是碰不到那人的。 搞什么啊! 轻雅索性放弃了转到正面的想法,直接问道:“你是轻音,对不对?” 轻音不答。 “你是轻音。” 轻雅稚气一哼,道:“就算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就是轻音。” 轻音不答,向后伸出右手,落在轻雅的肩膀上,拨着他一转,轻然在他背上一推。 轻雅呆然往前走了几步,回头道:“你干什么呀?” 轻音不答,往前走了几步,站住。 轻雅不理解地偏头,正要开口,忽然听到琴声传来。 嗯? 轻雅转回了头,张望了一下。 眼前,白雾渐渐散开,露出一个地方,还有一个抚琴的人。 那地方,是梅花小筑,而那个人…… “你就是花蕊姑娘吧?” 轻雅笑眯眯地跑过去,走到近前去看那个大美女。 第一九〇章梦里梦外 “旁人是那么称呼我的,可是我不太喜欢。” 那女子笑盈盈道:“若小公子不嫌弃的话,小女子名为花婍虹,你叫我虹姐姐便好。” 轻雅想了想,道:“我叫宦大叔是大叔,叫你是姐姐,合适吗?” 花婍虹笑然道:“小公子,人死了,一切就不会再变了。所以,我会永远停留在这个状态。那么你叫我姐姐,自然是合适的。” 轻雅想了想,回头,那边,轻音还在,这边,花婍虹温柔抚琴。 中间,似有什么分隔。 能感觉到,可是看不到。 不明白的地方好多啊,不过算了。 有美女在这里,问那么多干嘛,煞风景。 “虹姐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轻雅坐在花婍虹对面的大石头上,托腮,笑眯眯地看着花婍虹的脸庞。 花婍虹指间一顿,笑然道:“小公子,你坐了牧哥哥的地方。” 轻雅一愣,赶忙站了起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妨,坐罢。” 花婍虹温柔一笑,道:“他再也不会坐在这里陪我,如换今谁来坐,毫无差别。” 话是这么说,但是轻雅还是不敢再坐了。 四下看看,周围也没有可坐之位,轻雅干脆席地而坐,抱膝托腮,看着花婍虹的脸庞。 “姐姐,我刚刚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轻雅偏头道:“你都死了,为什么会跑到这里?这是轻音的地盘……大概。” “是呀,为什么呢。” 花婍虹住了琴音,肘支着琴几,托腮看着轻雅,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会不知道?” “因为我已经死了,很多事都不是我能控制的。”花婍虹笑然暖意,道,“而且,这还是我死后,第一次呈现人形,忽然觉得,好开心呢。” 轻雅眨眨眼,道:“你是鬼。” 花婍虹轻笑,道:“小公子,鬼呢,是指那些死后能自己聚集形态,被人看到的气,才能叫做鬼。而我呢,最多算是一阵阴气罢。旁人接近,能感觉到凉,就很难得了。” “哦——原来我感觉冷,是因为你呀。” 轻雅有趣地凑近花婍虹,道:“在梅花园里,我感觉到你了。” 花婍虹疑惑道:“梅花园?” “就是这里呀。”轻雅抬手,指指周围的景色,道,“梅花园……咦,怎么没有梅花?梅花小筑,啊,梅花小筑还在。” 花婍虹看看四周,轻声笑了,俏然道:“小公子,这里是相思园,这周围种的是相思子,这地方,是相思小筑。” 轻雅呆然想了想,恍然道:“你在的时候,这里不叫梅花,叫相思。” “对。” 花婍虹笑盈盈道:“我不喜欢梅花,这名字好像说的是没花,就是没有我的意思。她们大概是怕我死后阴魂不散,所以特意种了梅花,让我离开。” 轻雅呆然道:“可是我看你,你好像不知道有梅花的事。” 花婍虹笑然道:“嗯,我不知道是因为,那时牧哥哥相思小筑来看我,我就悄然跟在他身边,离开了这里。之后他没回来过相思园,我也不清楚这里的事。” 轻雅还是疑惑,道:“没道理呀,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了,梅花……啊不,”轻雅见花婍虹脸色不悦,立马改口,道,“这个新的相思小筑,宦大叔常在那里呆。你若在他身边,没道理不知道呀。” 花婍虹轻笑,道:“小公子,我已经死了二十余年了。虽然一直在牧哥哥身边,但是渐渐地,我已经没有能力感知周围的一切了。我只是一团气,默默等待着他,想和他一同离去罢了。” 轻雅有些迷糊了。 花婍虹笑然道:“你信我,我跟着牧哥哥不是要害他,只是单纯的跟着罢了。” 轻雅讶然道:“这个我知道,宦大叔那么喜欢你,你也肯定不会害他就是了。” 花婍虹莞尔道:“这是自然。” “所以,这个我没必要不信,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 轻雅迷糊地看着花婍虹,道:“你既然都虚弱到没办法感知周围了,为什么现在又能凝聚成人形?你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呀。” 花婍虹一愣,偏头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的确好奇怪呢。而且在我周围,还产生了这样的幻景,我是不可能做到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二人茫然想了半晌,依旧是面面相觑。 “哎呀,不想了。” 轻雅摆摆手,笑眯眯地看着花婍虹,道:“虹姐姐,其实我一直想见你一面。” 花婍虹好笑,道:“是不是牧哥哥老把我挂嘴边上?” 轻雅点头,道:“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啦,我找你,是因为其他的事。” “何事?” 花婍虹暖声笑然。 轻雅痴痴看着花婍虹的容貌,痴痴道:“我,从宦大叔那里拿到了一首琴谱,他说叫红豆,可是只有伴奏。我找你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那首歌完整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花婍虹笑然,道:“你为了牧哥哥问的?” 轻雅一呆,道:“这我到没想过,不过,我不太喜欢学半首曲子。如果要学,就学全了,心里比较踏实。” 花婍虹好笑,道:“世上琴谱,残篇者甚众。你若如此,还怎么学曲?” 轻雅想了想,道:“残篇的话,因为轻音知道所有乐曲,所以只要我学到的时候,直接问它就好。但是这首曲子,它没有听过,所以他不知道完整的曲目。如此,只能来问你了。” 花婍虹有趣道:“我刚就想问,轻音是谁?” “轻音就是我的琴呀。”轻雅开心地说着,伸手一指,道,“那边那个黑头发的看到没有?就是那个看不到正面的那个。” 花婍虹张望了一下,道:“小公子,那是琴神乐雅。” “嗯,不过我喜欢叫他轻音。”轻雅笑眯眯地说道,“我叫轻雅,他叫轻音,听起来很像一家人。” 花婍虹一愕,俏然轻笑,道:“你可真是个孩子,还会给琴取名字。” “我本来就是孩子嘛。”轻雅笑眯眯道,“所以虹姐姐,你愿意告诉我红豆的完整歌曲吗?” 花婍虹想了想,道:“可以,不过,等你回去了,帮我带句话给牧哥哥。” “回去?”轻雅怔了怔,道,“我回哪儿去?” 花婍虹微笑,道:“你不能呆在这里啊,你总要回去的,回到有牧哥哥在的地方。” “那是肯定的。” 轻雅立刻点头,道:“你说吧,要我带什么话?” 花婍虹小幸福地笑了笑,道:“生而有命,命已注定。余生终时,虹儿等你。” 轻雅点头,道:“我记得了。” 花婍虹笑然,道:“那好,我来教你,这首念奴娇红豆。” 琴音起。 雾渐浓。 窗外,晨光初曦,湿寒不暖。 地上结了一层霜,怎么看怎么冷。 宦牧一早起来,忙完了徵羽楼的杂物,回来查看轻雅的状况。 明馨担心,稍微看了一眼轻雅,才继续去忙。 桌上,纸人一动,轻然飞起。 纸人飞到空中,光影细微流动,巫硩猝然出现。 “阿牧,早啊。” 巫硩愉快地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啧舌,道:“我又换了身衣服,怎么样,这个看上去不错吧?” 宦牧瞧了一眼,直接就笑出来了,道:“这是什么?你家床单,还是地毯?” “你家床单才是黑色的!”巫硩一个白眼丢过去,道,“这叫巫师长袍,西洋的东西。走起路来特别兜风,挺有趣的。” 宦牧好笑地打量了片刻,道:“昨日你拿的是个半面扇子,今日是个树枝?” “这叫魔法棒好不好!”巫硩不爽地挑眉,道,“还有,昨日那个叫蝙蝠扇,不是随便的扇子。没文化,真可怕。” 宦牧笑笑,道:“我还是喜欢你本来的那身衣服。” 巫硩啧舌,道:“拿去洗了,结果天气太潮,到现在还没干!哎,倒霉死了。不说了,我找你有事。” 宦牧笑笑,道:“什么事这么早?小雅都还没醒。” “还没醒?琴在他旁边么?” “在。” “那就不用管他了,这琴可厉害的很,交给它就没问题了。” 巫硩挑眉,道:“阿牧,我有事与你说。小艿已经到了,事情我也听说了,查证之后,果然如你猜想。” 宦牧皱眉,道:“确有其事?” “不错。”巫硩点头,道,“这个任务不是禁军执行的,所以咱们没有提前得到消息。据我所查,这件事似乎是交给了乞丐,不过具体细节尚未可知。我唯一知道的是,九皇子的确已经被暗杀了。” 宦牧皱眉,道:“你见到尸骨了?” “对。”巫硩挑眉,道,“我大半夜跑去乱葬岗,吓跑了好几个盗尸人。啧,他们还说我是青无常。我去,哪儿有青无常这个东西,人家那是黑白无常。” 宦牧轻咳,道:“说正经。” “……总之我在乱葬岗的尸体堆里,看到了那孩子的白骨。面目已经无法确认,不过我发现了这个。”巫硩拿出一枚金锁,举给宦牧看,“这是九皇子的长命锁,上面确实写着九子芾禅。” 宦牧大概看了一眼,道:“确认真品?” “是真的,我特地去找老锁匠问过。这上面的皇族标识是不能随便烙印的,肯定是真货。”巫硩啧舌,道,“而且那孩子周围还有些锦缎衣物的残骸,那都不是寻常百姓能弄到的东西。” 宦牧点头,道:“如此说来,真是好大一盘棋。” “没办法,谁让这世道,只是看起来比较太平呢。”巫硩挑眉,道,“要不我让小艿把这个给你送过去,你让小雅拿着,假的也成真的了。” 宦牧挑眉,道:“此事慎重,先查明这个是否在他们计划之中,再说后话。” “行,那我就去细查细节。这麻烦物件就先揣我这里了。”巫硩收起金锁,皱眉道,“说起来,这边杀手的动态已经确认,从这边出发,大约两日就会到你们那里。在此之前,你和小雅必须离开郢中。” 宦牧点头,道:“等小雅醒来,我们就走。” 巫硩挑眉,道:“我晚些再来看,先走了。” “好。” 巫硩消失,纸人自行落在桌上。 第一九一章半迷半醒 宦牧皱眉,陷入沉思。 当真是好大一盘棋。 九皇子的事,武林的事,圣乐坊的事,乐师会的事,明面上感觉毫不相关的事,可是背后,都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掌控推动。 最可怕的是,这些爪牙竟然向轻雅伸出了手,企图将他卷入其中。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卷入,必定尸骨无存。 宦牧皱眉,如此,决不能让轻雅卷入其中! 轻雅被缠住了。 被茂盛的相思子藤蔓缠住了。 “救,救命!” 轻雅在藤蔓里挣扎,慌张地叫道:“这些不是幻象吗?为什么真的会缠人啊!哎呀!”轻雅摔了一跤,不疼,但是,“怎么缠得更紧了?哎呀!” 花婍虹轻笑,走过去帮轻雅摘掉纠缠的藤蔓,道:“我刚才说过,不要随便往里走。你不熟悉相思子,很容易被缠住的。” 轻雅从藤蔓中挣脱出来,不高兴地嘟起嘴,道:“可是,我看那东西红艳艳的好玩,想摘来玩嘛。” 花婍虹一笑,道:“如此的话,你早说就好。” “嗯?”轻雅稚气地偏头。 花婍虹伸手一挥,那藤蔓上结着的几颗相思子轻然飞起,落在了花婍虹的手里。 “哇!”轻雅兴奋地说道,“虹姐姐你会武功呀。” “不会。”花婍虹好笑,道,“不过这里是幻境,这东西是幻影。只要你想,周围的一切,就会随你而动。” 轻雅从花婍虹手里拿到相思子,捏了捏,道:“我摸着这是真得呀,姐姐你看,我摸得到的。” 花婍虹笑盈盈道:“你也是幻影,自然摸得到幻影。” 轻雅想了想,乖乖点头,忽然道:“对了,虹姐姐,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花婍虹一笑,道:“你说。” “就是,宦大叔的扇子,被我弄坏了。”轻雅稚声道,“我想给他买个新的,但是我不懂扇子。他以前用的都是什么样的?” 花婍虹轻然笑笑,道:“那不是什么特制的扇子,就是普通的绢面竹骨折扇。他以前是当官的,许多人都有扇子做身份象征,所以他也买了一个。听他说,好像就是个地摊货,充场面的。” 轻雅想了想,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弄坏了,大叔都不心疼。” 花婍虹轻笑,道:“是呀,其实他不太喜欢那个扇子,不过,能用这么久才坏,也算是意料之外了。” 轻雅呆然想了想,又算了算,的确,这时间还真有点长。 花婍虹小甜蜜地窃笑,道:“其实,我本来做了一把扇子,想等他回来之后送给他。没想到,我没能活到那个时候。你若有兴趣,可以去我房间看看,不知道还在不在。” 轻雅古怪道:“那个时候的扇子,放到现在也坏掉了吧,都这么久了。” “我想,如果那扇子还在的话,或许还能用。”花婍虹俏然笑着,道,“牧哥哥把扇子当做兵器,我一直觉得那个东西很容易会坏掉,所以提前做了个比较结实的,可惜一直都没机会给他。若你有兴趣,可以去找找。” 轻雅点头道:“那个扇子在哪儿?” “嗯,我想想……啊,想起来了,你随我来。” 花婍虹拉起轻雅的手,穿过相思子藤蔓,笔直着向徵羽楼东楼走去。 轻雅呆了呆,看着周围的景色变化,忽然有一种错觉。 他们是站在原地没动的,动的,是景色。 轻雅忍不住看向轻雅那边,果然,从这里看,轻音是没变化的。而周围的景色在快速的后闪。 然而再看足下,他和花婍虹就是在往前走。 这就是幻境,把梦做得真真的。 花婍虹带着轻雅进入徵羽楼东楼,上到顶楼,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直接走到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前。 打开门,一片锦绣。 “哇,好漂亮哦。” 轻雅有趣地打量着房间,道:“看上去感觉暖暖的,摸起来肯定是软软的。” 花婍虹笑盈盈地,将轻雅带到梳妆台前,把桌上的首饰盒拿起来,按下盒子底的机关,从盒子边上弹出一个小抽屉。 那个抽屉里,装着一把绣花折扇。 花婍虹打开折扇,笑盈盈拿给轻雅看,说道:“你看,我绣的好不好看?” 轻雅仔细地看了看,扇面上画的是那相思小筑,宦牧和花婍虹,还有那首相思的诗句。 “好看,特别好看。”轻雅有趣地摸了摸那扇面,道,“虹姐姐,你人绣的真像,简直和真人一样,太漂亮了。” 花婍虹小幸福地笑笑,道:“要是牧哥哥见了,能这么说,就好了。” 轻雅点头道:“我会带大叔过来的,呃……这里是……” 花婍虹轻笑,道:“徵羽楼东楼,顶楼尽头,我的房间。现在是谁的,就不清楚了。” “我好像听说,你的房间被封了,这么多年没人动。”轻雅摆出一个大笑脸,道,“这么说来,这把扇子应该还在,我一定要拿给宦大叔看。” “嗯。” 花婍虹笑然应声,把折扇合起来,双手握着,靠在胸前。 忽然,光影变幻。 花婍虹像是被吸到扇子中一般,光影猝然聚拢到扇子处,消失。而那扇子轻然悬空,回到小抽屉里,自己合入首饰盒里,咔吧一声机关锁上。 咦? 轻雅吓了一跳,正要转头去找轻音。头还没转,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下。 是轻音,是它的手掌。 这个念头只在轻雅脑海中一转,轻雅一个激灵,猝然惊醒。 呃…… 轻雅眨眨眼,呆然望着天花板。旁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细节实在是查不到更多了,这前后杀了有六茬的人,恐怕除了皇上,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实际是个什么情况。”巫硩啧舌,道,“不过我能确认,师珏接到消息的时候,是在杀手复命之后。也就是说……” “噤声。” 宦牧猝然说道。 巫硩一愣,道:“有人来了?” “不。”宦牧一努嘴,道,“小雅醒了。” 巫硩转头一看,还真是,不由得说道:“你醒了?” 轻雅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道:“我都已经睁眼了,为什么还要多问一句,好奇怪哦。” 巫硩啧舌,道:“你这孩子,不知道有人是睁着眼睡觉的吗?” 轻雅一呆,道:“还有这种人?” 宦牧轻咳,道:“刚跟你说话的,就是这种人。” 轻雅看了看巫硩,奇怪道:“睁着眼睛睡觉,眼睛不痛吗?” 巫硩挑眉道:“不痛,我习惯了。” 轻雅呆然点头。 看看桌上摇曳的油灯,转头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稍微清醒了些,又转向巫硩,忽然道:“我见过你。” 闻言,宦牧和巫硩都是一怔。 “是吗?”巫硩好笑,道,“我印象中,咱们似乎是第一次见面。” 轻雅看看宦牧,又对比着看了看巫硩,想了想,道:“我见过你……爹?” 巫硩一怔,哈哈大笑,道:“真逗,你怎么可能见过我爹,他在你出生前就死翘翘了。” 轻雅看着巫硩,疑惑地眨眼。 巫硩仔细盯着轻雅片刻,忽然一笑,道:“你见过的,的确是我。” 轻雅偏头,不解道:“不对。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般模样,但是宦大叔是年轻些的模样。现在宦大叔已经老了,你怎么可能还是这般模样。” 巫硩好笑地像宦牧挑眉,道:“阿牧,你已经老喽。” 宦牧轻咳,道:“小雅,这位是我兄弟巫硩。他是童颜不老,也只是看上去不老罢了。他的实际年岁比我还大。” 巫硩挑眉啧舌,道:“你就是嫉妒我长得年轻可爱。” 轻雅茫然没太清醒,呆然不懂。 宦牧皱眉,道:“小硩,小雅为何会说见过你?” 巫硩沉吟,道:“看他的眼神,大概是说那次,你找我沙盘占卜的时候。” 轻雅点头,道:“我是看到你们在玩沙子,还有那个写着琴谱的绢帕。嗯……不过你好像穿的不是这身,是半黑半白的袍子。” 巫硩挑眉,道:“你说都是我的方术袍,这个是巫师袍,当然不一样。” “哦。” 轻雅乖乖点头,还是感觉迷迷瞪瞪的。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轻雅呆然道:“我感觉还好,也没有不舒服。不过,我从那上面跌下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不少东西。感觉像是做梦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 巫硩立刻应声,稍顿,继续说道:“你撞到鬼了,你看到的那些,是花姑娘魂魄中的记忆。虽然是幻象,但那些都是真的。” 轻雅呆了呆,道:“相思小筑被烧是真的?” “对。”巫硩应声。 “你们玩沙子也是真的?” “对。不过那不是玩沙子,那叫沙盘占卜。” “宦大叔眨眼间杀了好多人,也是真的?” “对。” 轻雅呆然看看宦牧,又看看巫硩,疑惑道:“第一件事若是真的,我还可以理解。但是后面两件事,应该都是虹姐姐死后的事,为什么她会记得?” 巫硩好笑,道:“魂魄记忆,无关生前死后。即使没有肉体的依存,该有的记忆也还是会有。” 轻雅听得迷糊。 巫硩解释道:“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鬼也会有记忆的。” “不对。”轻雅呆然道,“虹姐姐说了,她不是鬼,她聚不成形,算不上鬼。” 巫硩一怔,回头对宦牧道:“这孩子怎么那么麻烦?给他解释了还找茬。” 宦牧轻咳道:“你如实说罢。” 巫硩啧舌,转头给轻雅解释道:“人的记忆是由大脑中的生物电来传递。人活着的时候,消息储存在大脑之中。人死之后,消息储存在离体的电子之中。这些离体的生物电游离在空气中,还会继续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反应,但是其中的反应无法用肉眼感知。你看到的那些画面,就是花姑娘的游离电场进入了你的大脑,而你的大脑读取了她电子的信息,所得到的幻象。” 轻雅听得一脸茫然,陷入沉思。 巫硩挑眉,转向宦牧道:“我如实说了,可是感觉他完全听不懂,还不如用鬼怪解释了完事。” 宦牧笑笑,道:“他不理解,那是他的问题。你不给他好好解释,这孩子,可会给你挑错了。” 巫硩不信地啧舌。 第一九二章只能如此 “哦,原来如此,这就对了。”轻雅忽然说道,“虹姐姐说,后来她一直跟着宦大叔,所会记得那些事,也很正常。” 巫硩挑眉,道:“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能理解?” 轻雅奇怪地说道:“你给我解释,难道不是要我理解的么?” 巫硩一愣,有趣道:“你这个孩子倒是有趣,我见过不少人,他们都比较喜欢鬼怪之说,而没人喜欢生物电之说。不错不错,我挺喜欢的。” 聊了这么多,轻雅也算是缓过来了,起身道:“你和宦大叔有事要说吧,我先回避,你们聊。” 巫硩挑眉,道:“我们已经说完了,有事还要跟你说。” 轻雅坐起来,忽然看到巫硩没有影子,顿时被吓了一跳,道:“你是鬼?!” “差不多,不过也不完全是。” 巫硩有兴趣地解释道:“我将纠缠的粒子分开,用作传递路径,分别放在了两个纸人里。我这里有一个,你看到的我那里有一个。我的粒子可以通过这两个纸人传递,在你那边呈现出全息影像。你看到的我,是个粒子集合的光影,和鬼的原理一样。但是人是有多种粒子组成的,而鬼只有电子,所以我不是鬼。” 轻雅眨眨眼,想了想,道:“如果照你所说,你应该是你本人,可是我只看到了你的光影。所以你还是鬼,鬼没有影子。” “只有电子间隙大,当然透光。”巫硩着急地说道,“我是传递的粒子密度不够,才会透光,原理不一样!” 轻雅想了想,道:“不过这样也好。” 巫硩挑眉,道:“你什么意思?” 轻雅呆然道:“没影子就可以出去吓唬人,多好玩。” 巫硩话头一滞,不爽地交替挑眉。 宦牧笑笑,轻咳道:“好了,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快说正事。” 巫硩点头,对轻雅认真道:“小雅,你和阿牧必须尽快离开徵羽楼。” 轻雅一呆,皱眉道:“我不走。” “你必须走。”巫硩认真道。 “理由呢?”轻雅不悦地看向巫硩,道,“如果你要说是因为九皇子什么的,那我不走!我在徵羽楼待得挺好,我哪儿也不去。” 巫硩双眉一挑,道:“理由当然有,而且和九皇子无关。” 轻雅怀疑地看着巫硩,道:“是吗?” “当然了。” 巫硩淡笑,认真道:“小雅,你是否知道,此处,是花蕊姑娘遇害之处?” 轻雅点头,道:“不过,虹姐姐说,她在相思小筑前死掉的。” “也就是你摔落下来的那个台阶。”巫硩道。 轻雅一怔,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那里。” 巫硩一笑,道:“不是好像,就是那里。”啧舌一下,认真地继续说道,“花姑娘自小在徵羽楼中长大,她生前的所有气息都在这里。虽说日久经年,整体的能量淡化了很少,但是有阿牧这个笨蛋的思念,还有花姑娘原本的游离电子回归,整体的能量反而强化了许多。一旦这种能量场,会强到干扰活人的生物电,就会出现鬼上身现象,也就是你刚刚晕倒的那种状态。这很危险。”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我们在这里呆了有一个多月,都平安无事。这次的事,也只是意外罢了。” “意外?”巫硩好笑,道,“你可知道积少成多,量变终会引起质变?” 轻雅茫然不懂。 巫硩淡然认真道:“小雅,你回想一下。这些日子,阿牧是否经常昏睡不醒,反应迟钝?而你,是否也会不经意间就疲倦,总想吃东西,但是一吃就饱了。”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我的话,我本来就体弱,会出现问题也很正常。但是大叔……咦,还真是。的确如你所说,这些时日,他总是瞌睡犯困,而且反应还慢,晚上不摇不醒,以前稍有动静就醒了。我还以为,是大叔在这里过舒坦了,懒散些也没关系的。” “那不是懒散,而是要命的事。”巫硩认真道,“你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就不止是困乏这么简单了。终有一日,你们会被这阴气干扰,致病,或者致命。” 轻雅怀疑不定,转头问身旁的轻音,道:“真的吗?” 轻音鸣弦,确定无疑。 轻雅皱眉,抬头对巫硩道:“那,照你的意思,我和宦大叔是不是越快离开越好?” “对。”巫硩点头。 轻雅想了想,道:“那,徵羽楼里面的姐姐们,会不会有事?” 巫硩应道:“那些女子本就属阴,留在此处本来没事。但是你们带来了更大的阴气,若是长久下去,她们也会因此病恙致死的。” 轻雅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我和大叔离开徵羽楼,是唯一的办法喽?” 巫硩点头,道:“唯一的办法。” 轻雅不悦,道:“我考虑考虑。” 巫硩啧舌,道:“小雅,你若觉得出了徵羽楼,就无处可去的话,可以去烟锁茗铺找小洴。他会告诉你,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轻雅嘟着嘴道:“是吗?” 巫硩挑眉,道:“小雅,外面好玩的事有很多,只是你一直在徵羽楼中鲜少出去,不知道罢了。小洴那边是消息枢纽,外面所有好玩的事,他都知道。你去问,肯定有好玩的事。” 轻雅不高兴地,一鼓一鼓地运气,道:“好吧,明天我会离开徵羽楼。大叔呢?” 宦牧笑笑,道:“我和你一起走。” 巫硩啧舌道:“你们赶快走罢,最好此刻就走,多留一时便是祸害一时。” “不要。” 轻雅坚决道:“天色已晚,现在出去冻死人。而且我还要跟明姐姐说一声,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走了,那样不好。” 巫硩皱眉,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被宦牧一拦。 “别说了。”宦牧轻叹,道,“他好好道别后,自然会走的。” 巫硩挑眉,道:“我看是你想多呆一晚罢。” 宦牧寂寞一笑,转头对轻雅道:“你在屋里休息,点心桌上还有,我和他多说几句。” “哦。” 轻雅蔫蔫的,抱过轻音来,不高兴地轻抚。 轻音无声。 宦牧与巫硩来到走廊,宦牧皱眉道:“你方才说的那些,是哄他的,还是真的。” “自然是哄他的。”巫硩挑眉道,“不过,也算是真的。” 宦牧皱眉。 巫硩认真道:“之前你受花姑娘游离电场影响的事,你自己有所体会,我也就不赘述了。但是此刻,这个场并没有在你的身边。” 宦牧一愣,道:“她消失了吗?” “物质不灭,别用消失这么没常识的词。”巫硩啧舌,道,“她应该是附着在小雅身上了,但是现在,却也没在小雅附近。按理说,她应该不可能毫无凭借,便独自飘远。大约,还在这徵羽楼中。” 宦牧轻叹,道:“明日离开之前,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巫硩笑然挑眉,道:“你就算找她回来,也该知道,那不是她。那只是残留的能量场,而且,维持不了多久了。” 宦牧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不过,她死的时候我没能在她身边,至少,她消散之前,我要她在我身边。” 巫硩挑眉,道:“随便你。不过你记得,走之前把我这纸人留给小洴。” “好。”宦牧点头,道,“你让小艿尽快返回。” “他走了好久了,差不多应该到了。”巫硩头部的影子消失了片刻,又忽然出现,道,“最多再有一刻钟,如果他还没到,就是遇到麻烦了。” “能让他遇到麻烦,那可真的麻烦了。”宦牧皱眉,道,“我给小洴发信,你自己小心。” “好。” 巫硩消失,留纸人在宦牧手中。 翌日一早。 天朗气清,日光薄凉。 训练房中,练习依旧。 “什么?你要走?” 明馨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宝宝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要走。” 轻雅把巫硩说的缘由大概说了,道:“明姐姐,我不想害得你死掉,也不想自己死掉,所以,我要离开了。” 明馨舍不得,把轻雅拉到身边,好声哄道:“若是这样,你不用走,让小宦离开就好了。” 轻雅摇头,道:“宦大叔要保护我,他答应了燚大叔的。” “没关系,姐姐保护你呀。”明馨笑盈盈地哄道,“你跟着姐姐,不会有事的。” 轻雅想了想,道:“明姐姐,其实,没有这事,我也想走了。” 明馨笑容一僵,道:“为什么?” 轻雅稚声道:“我有些玩腻了,想去看看其他的东西。而且,我想过了。如果还有人怀疑我是九皇子的话,我在这里,你们不安全。我不希望你们有事,我也不想自己有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该走了。” 明馨舍不得,好声哄道:“在多留几日,等我和香姐姐善后完了,就带你去别的乐坊玩,好不好?” “馨儿,这善后可不止几日而已,大概要等来年正月十五过后了。”香檀翻着谱子淡然开口,道,“而今才是腊月初十,这一等就要一个多月了。” 明馨不高兴地看了香檀一眼,舍不得地对轻雅说道:“宝宝,姐姐不想你走。” 轻雅微笑,道:“明姐姐,没事的,反正以后还会见面的。” 明馨无奈地轻叹一声,道:“好吧,既然你决意要走,那就没办法了。那,你今日再陪陪姐姐,好不好?” “嗯。” 轻雅乖乖点头。 明馨一笑,转头看向香檀。 “放你一天假,记得回来。” 香檀头都没抬,淡淡甩下一句话。 “多谢香姐姐。” 明馨盈盈一笑,随轻雅离开了训练房。 既然要走,当然要整理东西。 轻雅不善整理,除了琴,其他都弄得乱糟糟的。还好宦牧非常会整理,把房间收拾得整齐。 “明姐姐,这些衣服还你。” 轻雅乖乖地把所有的衣服都整理好,放在床上,给明馨看。 “哎呀,这杂役服还回来就好了,棉衣棉裤你要穿着呀。” 明馨心疼地把保暖的衣物都推给轻雅,道:“冬天还没过去呢,外面可冷,你可不能不穿这些。” 轻雅微笑道:“明姐姐,没事的,我不冷。我在外面走走,就暖和了。这些,应该不需要了。” 第一九三章烟消云散 “不可以。” 明馨拿起帽子扣在轻雅头上,道:“听姐姐的话,就算不穿,你也带着,以防万一冷了,都没得穿。” 轻雅想了想,点头,乖乖把棉衣打包带着,丢给宦牧拿着了。 宦牧轻笑,只好接过来拿着。 明馨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要给轻雅准备什么,想来想去,还是拿上不少糕点,打包让轻雅拿着。 轻雅有些皱眉,道:“明姐姐,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好沉的。” 明馨好声哄道:“没事,太多了就让小宦拿着,你不累的。” 轻雅看了看宦牧,对明馨道:“那也太多了。而且这些糕点都不能放,很容易就坏掉了。” 明馨皱眉想了想,道:“对了,你的月钱还没有给你。你拿着钱,想吃再买就好了。”说着,明馨跑了出去,道,“宝宝,我去管事那边要,你等我回来哦。” “哦——” 轻雅呆然应声,转头问宦牧,道:“大叔,咱们还有钱嘛?我兜里只有一点碎银子了。” 宦牧笑笑,道:“你在乐师大会的奖金,都还没有动。” “哦,”轻雅想了想,道,“也对,咱们在徵羽楼都没花钱,就光吃了。” 宦牧轻笑,道:“那是你运气好,被当成宠物来宠,否则哪儿有那么好的待遇。” 轻雅轻叹一声,坐到椅子上,托腮道:“大叔,我还是不太想走。” 宦牧淡笑,看着轻雅,什么都没说。 轻雅微笑,道:“我知道,无论是局势还是事实,咱们都该走了。不过,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里。” 宦牧笑笑,道:“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为这里,还是因为明姑娘?” 轻雅微笑,道:“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这么被人宠过罢。” 宦牧轻叹,没说什么。 轻雅沉默了片刻,忽然认真道:“大叔,离开徵羽楼之前,咱们还要去个地方。” 宦牧好笑,道:“什么地方?” “呃……”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好像是,一个顶楼尽头……” 宦牧悚然一惊,道:“你说什么?什么顶楼尽头?” “那是……” “宝宝,我回来了。” 明馨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把一个小锦囊塞给轻雅,道:“这些是你和小宦的工钱,你拿着吧。” 入手好沉,轻雅呆了呆,道:“工钱有这么多吗?明姐姐是不是给多了?” 明馨轻笑出声,道:“拿着吧,谁知道你们路上会发生什么,多些救急用,也好。” 轻雅乖乖点头,把钱袋子递给宦牧拿着,对明馨道:“明姐姐,离开之前,我想去个地方,能带我去吗?” 明馨微笑,道:“说吧,想要去哪儿?” “那个……我刚刚说的什么来着?”轻雅疑惑地抓抓头,对宦牧道,“我刚刚还记得呢,被明姐姐一吓,给忘记了。” 宦牧轻咳,道:“你刚刚说,顶楼尽头。” “啊对,”轻雅转向明馨,道,“我想去徵羽楼东楼顶层尽头,虹姐姐的房间。” 明馨犹豫,道:“东楼是姑娘们的闺房,我不能让你进去。” 轻雅微笑,道:“可是虹姐姐说,要我帮她找个东西,那东西还在她房间里。” “虹姐姐?”明馨皱眉,道,“什么虹姐姐?” “啊,虹姐姐就是花蕊姑娘。”轻雅呆然说道,“就是宦大叔喜欢的那个虹姐姐。” 明馨皱眉,道:“原来是那里,可是,东楼的确是姑娘们的闺房,我不能让男孩子进去。” 轻雅想了想,道:“从外面走呢?就像那天我敲了你的窗户似的。” 明馨更是摇头,道:“那是六楼,从外面进太危险了。” 轻雅轻然叹气,道:“那可怎么办?” 明馨看着轻雅可爱嘟嘴的模样,轻叹道:“这样吧,我带你过去,如果楼层没有人,就可以让你进去。但是,我要在旁边看着,不能让你做出越矩的行为。” 轻雅点点头,道:“宦大叔可以去吗?” 明馨看看宦牧,点头道:“好吧,虽然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看够了,不过既然要走了,让你再多看一眼,倒也无妨。” “明姐姐真是太好了!”轻雅欢呼。 明馨盈盈一笑,道:“那,等下你们走的时候,我送你们离开,如何?” 轻雅点头微笑,道:“可以啊,我们要去烟锁茗铺,然后再决定去哪里。明姐姐可以送我们到烟锁茗铺,还可以多呆一会儿。” 明馨盈盈笑道:“好,你们随我来。” “嗯!” 轻雅应声,笑容灿烂。 徵羽楼,东楼,女子闺房。 这个时辰,女子们都去训练了,楼中只有些休息和病恙之人。 明馨问过管事,得知顶楼无人,于是带着轻雅和宦牧,来到了顶楼尽头的那间…… 小破屋。 明馨皱眉地看了看这门上的封条,胶水都已经失了粘性,封条看上去弱不禁风。只是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 这和梦境里看到的幻象不一样。 轻雅有些呆住,有种不想往里走的感觉。 “宝宝,这里就是花蕊姑娘的房间了。”明馨看着轻雅退缩,笑盈盈道,“这里空了也有二十余年了,没有人动过,也没人打扫,会变成这样,很正常。” 轻雅嫌脏地躲到明馨身后,道:“是吗?真的吗?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明馨好笑道:“你看到的?你都没来过这里,怎么看到?” “我之前晕倒的时候,虹姐姐带我来看的。”轻雅稚气道,“我看到了,这里是暖暖的软软的地方,可漂亮了。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或许此处,物也不再。”宦牧轻叹一声,淡然道,“这就是时间的魄力,人力所不及之处。” “哈?”轻雅听得蒙然,道,“大叔,说人话。” 宦牧笑笑,道:“这里除了破败的旧物,什么都没有,你来这里找什么?” “有一把扇子,在首饰盒里。”轻雅稚气地说道,“虹姐姐说,那本来是要送给你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她就死了。” 宦牧轻笑,道:“就算有,也早就不能用了吧。” “不是的,”轻雅立刻摇头道,“虹姐姐说了,如果能找到的话,应该还能用。她特地为你做的,很结实的扇子。” 宦牧笑笑,对明馨道:“如此,我进去找一下,是否介意?” “无所谓介不介意,反正都是要被处理的东西。” 明馨淡笑,道:“你们应该知道,这里已经归属圣乐坊了。等他们的人来过之后,这些没用的废物,大概都要被清理掉了。如果你们要拿什么的话,尽管拿就好了。而且现在不拿的话,以后也就没机会拿了。” “多谢。” 宦牧拱手行礼。 “不必。” 明馨淡笑,道:“能有你这么一个痴情人,花蕊姑娘死而无憾了。” 宦牧笑笑,走进房间。 花婍虹的房间虽然满是灰尘污秽,但是整个房间的布局没有被动过,什么东西该在什么地方,也都没变。宦牧不久之前才来过一次,是以不到片刻,便轻易找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梳妆盒,拿了起来。目光一转,看到了桌上花婍虹的骨灰盅,心生犹豫。 “你想拿就拿走吧。” 明馨见了,开口说道:“他们处理的时候,绝对不会安葬或是怎样的,大概就像垃圾一样丢掉了。你若有余力,拿着也无妨。” “多谢。” 宦牧淡笑,顺手拿起花婍虹的骨灰盅,回到门口。 “哎,你要拿着可以,得离宝宝远些。” 明馨立刻把轻雅护在身后,道:“那东西晦气的很,万一宝宝又被鬼上身了怎么办?” “不会的。” 宦牧淡笑,道:“这只是她的骨灰,她并不在这里。” 说着,宦牧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她的魂魄会自动飘来找她的骨灰,可事实并非如此。奇怪了,若她不在此处,还能在哪儿? 难道,她真的能量耗尽,消散于无形了么? “你怎么能确定?你又不是鬼。” 明馨还是摆手驱赶道:“拿远点,你可不能这么欺负宝宝。” 宦牧笑笑,把骨灰盅暂时放在门旁的架子上,把首饰盒递给轻雅,道:“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 轻雅让宦牧拿着首饰盒,自己伸手触动开关,一呆,道:“怎么没反应?” 宦牧笑笑,道:“应该是什么反应?” “就是这里,这里会有一个小抽屉弹出来。”轻雅指着首饰盒道,“抽屉里会有扇子,好漂亮的扇子,绣着你和她。” 宦牧摇了一下首饰盒,道:“时间太久,大概是机簧断了。”说着,宦牧直接照着轻雅说着位置一指过去,洞穿了首饰盒,把小抽屉拉了出来。 果然,小抽屉里面有一把折扇。 “对对,就是这个!”轻雅兴奋地拍手,对明馨道,“你看,我就说有吧,是虹姐姐说的。” 明馨见了,拉着轻雅退后了些,皱眉道:“鬼怪之言,怎么能信。” “但是真的有扇子啊,你看嘛。”轻雅一边摇着明馨的手,一边指着小抽屉,道,“你看,那里就是扇子,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呀。” 轻雅想过去拿扇子,被明馨死死拽住不放。轻雅无奈,只好对宦牧道:“大叔,你把扇子拿出来,让明姐姐看一眼。你让她看看,证明我说的是对的。” “好。” 宦牧应声,伸手向扇子抓过去,忽然一怔。 这个扇子上,沾着花婍虹的气息。 居然找到了?她就在这扇子上? 这么巧合? “大叔,你发什么呆啊!”轻雅着急地说道,“快把扇子拿出来啊,看看还是不是好的。” “哦,好。” 宦牧收回思绪,伸手握住扇子。 一顿。 忽然有一股气,从扇子上面涌了出来,越涌越多,猛然向四周炸开。 宦牧手上立刻一轻,扇子还在,但是那个梳妆盒随着气流碎成灰烬,轻盈下落。 难道这是?! 宦牧猛然回头,果不其然。随着这股气息的爆炸,花婍虹房间里的所有旧物都化成灰烬,散落在地,包括宦牧刚刚想要拿着的骨灰盅,都化成灰烬。 “虹儿?” 宦牧喃喃唤声,低头看着手中的扇子,淡然微笑。 然而事还没完。 第一九四章红豆歌罢 房间的窗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自己打开,从外面刮进来好大的一阵风,盘旋着把地上的灰烬都卷了起来,又冲出了窗子。 灰烬在空中飘散不见,而房间里,干净得近乎荒凉。 方才的一切,荡然无存。 此刻的一切,犹如新生。 “哇,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轻雅被明馨护在身后,此刻才稍稍探出头来,奇怪道:“咦?怎么什么都没有了?屋子都空掉了哎!” 明馨赶忙把轻雅按回身后,道:“这是鬼怪作祟,你可不能靠近,太危险了。” 轻雅吓得缩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道:“结束了吧,没有变故了。” 明馨还是不让轻雅靠近,反而拉着他退得远些。 轻雅奇怪地看了看明馨,不在乎地看了看宦牧,兴奋道:“明姐姐你看,那扇子还在大叔手里,扇子还在!” 明馨皱眉,道:“死人之物,谁知道有没有古怪,还是小心为妙。” “不会的。” 轻雅笑眯眯道:“虹姐姐是好人,死了也是好人,她不会害我们的。” 明馨皱眉道:“不,就算她无意害你,但是人鬼有别,你和她在一起,就会被她影响。鬼上身就是这么来的。” 轻雅撇嘴,懒得辩解,便对宦牧说道:“大叔,你把扇子打开,我要看看是不是那个扇子。” “好。” 宦牧点头,打开扇子,眼眶湿了。 这是他和她坐在相思小筑前,抚琴唱歌的场景,而这扇面,是她亲手绣的。这一针一线都透着她的风格,而这风格,是他一直不曾遗忘的,对于她的回忆之一。 “对了,就是这个!” 轻雅兴奋道:“虹姐姐给我看的就是这个扇子,果然没有坏掉,真是太好了!” 明馨担忧道:“这么久还没有坏,这扇子不会也是鬼怪之物吧?” “不是。” 宦牧淡淡说了,却没有解释更多。 随手收好扇子,仔细放入怀中,宦牧淡笑道:“明姑娘,此一行真是叨扰了。此处已无他物,我们也该离开了。” 明馨点头,道:“嗯。此处不宜久留,赶快出去吧。” 说着,轻雅宦牧随着明馨离开东楼。 明馨向楼管说明花婍虹房间之事,让轻雅和宦牧在回廊前稍等片刻。 趁着明馨的注意力不在此处,轻雅抬头问道:“大叔,刚才是怎么了呀?怎么忽然就变成灰了,还突然刮了那么大的风,好奇怪呢。” 宦牧笑笑,道:“时有二十余年,房间中的旧物早已破败不堪,化为灰烬是应当的事,没有,才是不正常。而这里原本没有化为灰烬,便是因为这把扇子。这个扇子,大概是维系着执念的枢纽,我拿到了扇子,便破坏了稳定的能量场。没了能量场,其他东西自然会化为灰烬,因为那才是它们该有的样貌。至此,这件事,也终于算是了结了。” “那风呢?”轻雅奇怪道,“怎么会有风?” 宦牧笑笑,道:“能量交替,自然会产生风。” 轻雅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说法,道:“还好这个扇子没坏,不然就糟糕了。” “小雅,谢谢你。”宦牧微笑,道,“若不是你,我不可能找到这把扇子。不,我都不知道这把扇子的存在。” 轻雅微笑,道:“没事,是虹姐姐要我拿给你的,你喜欢就好。” 宦牧笑笑,飘然道:“我很喜欢。” “对了。” 轻雅忽然说道:“大叔,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个扇子为什么还是好的对不对?我本来想问虹姐姐,但是正要问的时候,她就消失了,好像被这个扇子吸走了一般。” 宦牧笑笑,道:“这个……” “好了,咱们走吧。” 明馨忽然走了回来,一把牵起轻雅远离宦牧,笑盈盈道:“宝宝,还想去哪儿玩?姐姐带你去。” 轻雅一怔,摇摇头,道:“没有了。明姐姐,我要准备走了。” “……嗯,好吧。”明馨笑盈盈道,“回去拿了包裹,我送你们去烟锁茗铺。” “好。” 轻雅乖乖应声。 明馨笑盈盈地牵着轻雅的手,带着他在回廊中绕着圈子向前走。 轻雅乖乖跟着走,回头看看宦牧,还在期待着答案。 宦牧淡笑,只好传音道:“这是精钢丝的扇子,如同刀剑一般坚固,不易损坏。” 轻雅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花婍虹会说,这把扇子会是一个好兵器,原来是这个意思。 宦牧淡然笑着,一手捂胸,掩饰着自己的心潮澎湃。 这把折扇,是花婍虹亲手绣制的折扇。 要知道,这精钢丝,可不同与普通丝线,想要把这东西做出刺绣一般的效果,这技艺当真了得。而且,想要弄到这么细的精钢丝,也绝非易事。是以,这扇子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是丝丝用心。 何况这上面,还沾染着她的气息。 她就在这把扇子上面,此刻,正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虹儿,他的虹儿。 宦牧暗中发誓,这次,绝对不会弄坏这把折扇。 不仅如此,还要对它关怀备至。 宦牧轻抚胸口,笑然温柔。 几人又在回廊中绕了好一会儿,直到日头渐午,明馨这才不舍地带着轻雅去拿行李。看着轻雅和宦牧当真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明馨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宝宝,姐姐好舍不得你呀。” 明馨俯身一把抱住轻雅,轻轻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道:“一起开心的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呀。” “姐姐不哭。” 轻雅怔了怔,微笑道:“我还没死,以后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快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明馨轻叹道,“这么乖的宝宝,真不想放你走。” 轻雅微笑着,目光忽然变得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轻雅轻然推开了明馨,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宝宝?” 明馨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抓轻雅,道:“你怎么了?” 轻雅恰好躲开那一抓,茫然出了房门,继续往外走。 宦牧皱眉,道:“又中邪了。” “啊?”明馨担心道,“不是已经好了吗?” “之前的是好了,但是只要他在这里,就还会中邪。” 宦牧轻叹,拿着行李跟了出去,边走边说道:“小雅体质虚弱,你们这又都是女子,阴气太重。他一个男孩子会有中邪之态,也很正常。” 明馨纵然不舍,闻言也只好说道:“罢了,那你带他走吧,留在这里,他也活不好。” “嗯。”宦牧笑笑,道,“多谢理解。” 明馨担心地直戳宦牧,道:“好了,快别废话了,赶快追上宝宝,看他要做什么。” “对。” 说着,二人都加快了脚步。 轻雅走得很快,走到梅花小筑台阶前,忽然停住。 眨眨眼,轻雅茫然地抬头看看周围,奇怪地自语道:“我怎么在这里?” “宝宝。” 明馨快步跑过来,道:“你又中邪了,没事吧?” 轻雅茫然地看看明馨,又抬头看看梅花小筑,恍然道:“我知道了,我有事情忘记了。” “什么事?” 明馨好担心地问道。 “明姐姐帮我。” 轻雅抬头道:“虹姐姐说,有一首歌要演奏给大叔听,姐姐帮我唱。” “好。” 明馨应了,道:“要我怎么唱?” “我来带着你唱就好了。”轻雅偏头,看到宦牧过来,连忙叫道,“大叔快来,我知道那首红豆曲了。” 宦牧拿了不少东西,稍迟几步才到,闻言一怔,道:“那首歌……虹儿她教你了?” “嗯!”轻雅笑眯眯道,“我来弹给你听。” 宦牧心头五味杂陈,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轻雅偏头,道:“大叔,你不想听么?” 宦牧稍显害怕地说道:“我没有如约回来,没有资格听这首歌。” 轻雅微笑,道:“大叔,虹姐姐说,她希望你听到这首歌。而且,我答应了她,给你听完之后,不会再演奏这首歌。” 宦牧怔怔道:“真的是……她……说的吗?” “嗯。” 轻雅微笑道:“她就是在这里教我的,现在又让我来这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猜的。” 宦牧怔然,幽幽轻叹。 周围梅花争艳,暗红如血。 此处梅花小筑,凄楚萧凉。 轻雅笑然拿出琴来,轻然一抚。 七弦如水波般鸣响,让人心头一荡。 宦牧轻然笑笑,道:“也罢,在这里未完之事,一并了了。日后,也就无需再多惦念了。” “嗯!” 轻雅笑然,轻然起音。 明馨感觉到歌声,轻然唱词。 歌者唱曰: 歌声袅袅,正天凉月晓,晨光将至。唯吾抚琴甘为君,一曲相思情意。 不见江湖,纷争疾苦,只盼君安逸。有朝一日,与君归隐故里。 遥想初见那时,遇相思小筑,雨缓风迟。深锁愁眉终不展,一曲难解愁疑。 年少轻狂,温柔笑语,红豆定相思。承君一诺,与君相守相依。 听闻此歌,宦牧心中大恸,泣不成声。 手按胸口,却感觉那折扇微烫。 宦牧拿出那扇子来,那扇子却牵引着宦牧的手,轻然打了轻雅一记。 “哎呀!” 轻雅一蒙。 “你干什么!” 明馨立刻护住轻雅,不悦地向宦牧道:“你为什么要打小雅的头?” 宦牧怔了怔,道:“不是我,是她……” “哎呀!” 轻雅又叫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虹姐姐还有话让我带给你,我忘了说。” 宦牧怔然,道:“她说了什么?” 轻雅努力地想了想,一字一字认真道:“生而有命,命已注定。余生终时,虹儿等你。” 宦牧闻言,更是恸哭不止。 轻雅呆住了,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 明馨带着轻雅离远了些,小声道:“看来,小宦真是对那姑娘动情了。” 轻雅呆了呆,疑惑道:“大叔一直都说,自己很喜欢虹姐姐啊。” “傻孩子,说归说,不代表真正喜欢。”明馨把轻雅抱到身边,小声说道,“感情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真正动了心的。” 轻雅想了想,茫然地点点头,道:“明姐姐,我没太懂,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 明馨笑然,忽道:“宝宝,你要走,跟媶媶说了么?” 轻雅摇头,道:“我不想见她。” 第一九五章茗铺生变 明馨一怔,道:“傻宝宝,那孩子,应当是真的喜欢你。她为了你,拒绝了圣乐坊的邀约。” “那关我什么事,她又没说是因为我。”轻雅不高兴道,“拿假话哄我的人,还不相信真话,我跟她没话好说。” 明馨笑笑,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别去了。宝宝,你一定要开心,姐姐不在身边,也要开心。” “嗯,我会的。” 轻雅笑眯眯地应了,转头看向宦牧,犹豫地说道:“他哭成这样,不用管吗?” 明馨温柔道:“让他哭罢。情绪总要发泄,不然会把自己憋死。” 轻雅立刻点头,道:“这话说得对,大叔就属于会把自己憋死的,成天闷着什么都不说。嗯,好像看着他哭,虽然有点吓人,但是感觉舒服多了。” 明馨笑盈盈道:“其实,我也觉得。” 宦牧哭了好久,泪水哭尽。 一阵柔风轻然拂面,竟然还有些暖暖的。 “走了。” 宦牧缓过劲来,淡然一笑,道:“心愿已了,舒坦许多。小雅,谢谢你。” “不用。” 轻雅微笑,道:“大叔,咱们走吧。” “嗯。” 宦牧最后看了一眼梅花小筑,收起扇子,淡然一笑。 离开徵羽楼。 来到烟锁茗铺。 站在门口,轻雅忽然对明馨道:“姐姐,你一个人把我们送到这里,等下,你要怎么回去呀。” 明馨一愣,笑然道:“宝宝,不想让姐姐陪你一起走吗?” 轻雅摇头,道:“姐姐不会武功,出去了,会死掉的。要不,我们还是先把姐姐送回徵羽楼罢。” 明馨笑盈盈道:“没事,求陆老板排个属下,带我回去就好。” 轻雅不放心,转头看向宦牧。 宦牧学蝉鸣之声,里面却没有回应,不觉皱眉,道:“先进去,其他事等下再说。” “哦。” 轻雅应声,见宦牧大步流星往里而去,赶忙拉着明馨一起往里走。 几人穿过大堂,绕着弯子,直接来到茗铺后院。 空旷之中,飘着一股血腥味。 宦牧顿时皱眉,真气探出在院中一寻,立刻找到了有人之所。宦牧大步走过去,轻然推门,血腥味顿时更盛。 “阿牧。” 房中,陆洴起身,向宦牧行礼。 一旁,索艿左肩绷带渗血,也向宦牧行礼。 “怎么会这样?” 宦牧皱眉道:“小洴,我不是让你去接应了么?” 陆洴疾声道:“我放眼睛出去的时候,没想过事情会如此严重。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变成这样了。小艿被打伤,旁边还有对方的兵卒。看样子,应该是连卿苒私自动用了禁军围剿。并不是自己人,所以,我已经让所有围攻之人闭嘴了。此刻,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恐怕……” 宦牧皱眉看向陆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明馨,淡然道:“无妨。她在此待不了多久,但至少现在的事,她应该知道。” 陆洴皱眉,道:“恐怕中都那边的杀手今晚就到了。小艿受伤,我们这有可能防御不足,会让他们剿灭了也说不准。” 宦牧点头,道:“我想想办法。”说罢,陷入思索。 索艿淡然行礼,道:“是我无能,请阿牧责罚。” “不怪你。”宦牧笑笑,道,“你往返奔波数日,也是劳累了。而我们没有查到此番动态,也是失职。你暂且休息,好生养伤。” “抱歉。” 索艿行礼,默然坐下。 陆洴对轻雅和明馨使了个眼色,带他们到隔壁会客室休息。 “你们认识?” 明馨在桌旁坐下,忍不住说道:“抱歉,你们具体什么关系,我不想深究。我只是担心,你们会不会伤害到宝宝。” 陆洴拿来茶壶,淡笑斟茶,道:“阿牧要我们保护这个孩子。” 明馨放心了下来,微微一笑。 “洴大叔,”轻雅开口道,“艿叔叔那么厉害,为什么会受伤?” 陆洴皱眉,道:“小艿善于轻功侦察,不善武斗。没想到那边来的是硬茬,一下就被拦截了。小雅,你和阿牧出去的时候,也要小心点。他们不拦截普通百姓,专门拦截江湖人。你们出去,恐怕有很大几率被他们拦截。” 轻雅微笑,道:“没事的,有宦大叔在,他会保护我的。” 陆洴淡笑道:“这很难说。阿牧并不擅长逃跑,如果要他冲出重围,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都杀光。若非如此,阿牧若想全身而走,还带着你,恐怕困难。” 轻雅皱眉想了想,道:“如果他们着实挡道,杀了也就杀了。” 陆洴扬眉,淡然一笑。 “陆老板,你说的那些人,是官家吧?”明馨担心道,“他们既然是官家,就该保护民众,这样截杀江湖人,是不是过分了?” 陆洴笑笑,道:“官家,保护的是辖区内听话的民众。而江湖人,本就是祸乱的根源。他们要截杀江湖人,以保城中民众安全,我不认为有什么错。” 明馨担心道:“如此,是不是宝宝留在城中,会安全些?” 陆洴扬眉,道:“这还真不一定。城中看不见的冲突很多,包括徵羽楼那个凶杀案,也一样随便了事。像这种不会动摇当官者权利的事,人家根本就不会管。而且,若是他们想要杀人,也没人管得了。” 明馨心里不好受,担心地握住轻雅的手,道:“这样的话,宝宝在外面,我实在是没办法放心。你一个人,谁来保护你?” 轻雅稚气偏头,微笑道:“明姐姐,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明馨还是担心,道:“你一个孩子,如何保护自己?” “只要变强,就可以了。” 轻雅微笑,道:“明姐姐,历来都是强者保护弱者,那么,如果我也变成强者,就不需要强者保护了,我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 明馨一怔。 陆洴点头道:“小雅说得不错。官能佑民,也能害民,那都是因为民众软弱,成不了大事。所以要想过得安稳,就不能依靠旁人,必须要自己变成强者。无论在市井,还是在江湖,这都是必须的。” 明馨轻然一叹,道:“想得不错,可是成为强者,谈何容易。宝宝马上就要离开了,他不可能在离开之前,就变成强者罢。” “明姐姐,真的没事的。”轻雅笑眯眯道,“宦大叔可厉害了……” 明馨担心道:“那是他厉害,又不是你厉害。” “我话还没说完呢,”轻雅微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内功上,我可是赢过宦大叔的。” 明馨依旧担心。 轻雅想了想,继续道:“只论内功的话,我可是比洴大叔都厉害呢。” 明馨皱眉道:“怎么可能?陆老板的功夫,可比你厉害的多。” “这孩子所言属实。”陆洴淡淡道,“单说内功的话,这孩子已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周围的自然之气都等同于自身真气般使用。这水平,旁人若要伤他,怕是很难。” 轻雅笑眯眯道:“所以明姐姐,你放心吧,我和宦大叔出去走江湖,没事的。” 明馨还是担心,道:“就算这么说,你们出去了,是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轻雅一呆,转头对陆洴道:“硩叔叔说,你会告诉我们,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陆洴举杯饮茶,闻言一愣,道:“你说巫硩吗?” 轻雅点头,道:“他说,你知道外面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玩。” 陆洴盯着轻雅,若有所思。 轻雅偏头,道:“没有吗?” “有是有,只是我不清楚,他指的是不是那里。”陆洴咂咂嘴,道,“听闻每逢小年前后,盛乐轩会举办一个赏琴会,宴请各路乐师前去赏琴。” 轻雅一呆,道:“盛乐轩?圣乐坊?” 陆洴淡笑,道:“音同字不同,是两个地方。不过关于江湖乐坊的事,想必明姑娘比我清楚。” 明馨想了想,笑盈盈道:“我知道那里,就在银杉苑西边不远。以前,那里还是个不错的江湖乐坊,名气也很大。不过近年来,那里已经没落许多了。我记得,今年他们参加乐师大会的乐师,似乎没进前十。” 陆洴点头,道:“不错,那人第十一。”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若去那里玩,还算比较安全。听说盛乐轩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你和小宦两人,应该应付的过来。” 轻雅听了,不太乐意,道:“那种小地方,有什么可去的,没意思。” 明馨想了想,笑然哄道:“盛乐轩的确是没落了些,不过历史悠久,应该有不少古代乐器。虽然是仿品,但也值得一看。至少,可以长长见识。” 轻雅想了想,有道理,可还是犹豫,道:“那看些也快,一会儿就看没了,没意思。” 明馨好笑道:“再没意思,那边还有个银杉苑。你去那转转,肯定能遇到不少乐师,对不对?” 轻雅想了想,似乎也对。 明馨笑盈盈道:“而且那边人少些,也安全些,我也能放心些,对不对?” 轻雅想了想,犹豫着问陆洴,道:“没有别的好玩的地方吗?” 陆洴皱眉思索,挑眉道:“其他的地方都有官兵出没,比较危险。盛乐轩那边地处偏僻,就算是官兵也懒得过去,相对太平些。” 轻雅撇嘴,道:“好吧,那我就先去那边看看,如果好玩就玩几天,不好玩就再回来。” 明馨不舍地伸手,轻轻摸着轻雅的头,淡然笑着,很是哀伤。 轻雅微笑,道:“明姐姐,不伤心,我还会来找你玩的。” “嗯。”明馨亲了亲轻雅的脸颊,笑盈盈道,“乖宝宝,可别忘了姐姐。” “不会的!”轻雅笑眯眯道,“明姐姐最好了。” 明馨笑着,很是欣慰。 “关于近期的安排,我来说下。” 宦牧平淡地走了进来,直接说道:“小洴,你和小艿送明姑娘回徵羽楼,然后借口在那里稍住片刻。中都来的人,最快今晚,最迟三日后,便会抵达郢中。他们肯定会暗中行动,你们也要暗中行动。”宦牧将巫硩的纸人符递给陆洴,道,“若有事,他会提前告诉你们。你们在这里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轻信任何外来消息。” 第一九六章夜半三更 陆洴行礼,道:“是,请阿牧放心。” 宦牧皱眉,道:“前期千万做好准备,以防后期人手不足。” “是。” 陆洴应声。 安静了片刻,轻雅见他们说完了,立刻笑眯眯道:“大叔,咱们去盛乐轩吧!在银杉苑边上,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宦牧一怔,道:“我有去过银杉苑,我认得路。” 轻雅欢呼道:“太好了,大叔,咱们往那边走吧,听说有赏琴会呢!” 宦牧反应了一会儿,询问地看向陆洴。 陆洴点头,小声道:“请放心,那边地处偏僻,鲜有官兵,应当安全。” “好。” 宦牧点头,对轻雅道:“现在走么?已经过了午时了。” “走吧!” 轻雅欢呼地跳起,淡然小声道:“再不走的话,我也会舍不得的。” 宦牧一怔,看向轻雅。 轻雅笑眯眯地向明馨挥挥手,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 宦牧笑了一下,告辞行礼,带着轻雅离开了。 他们一走,明馨的笑容就消失了,渐渐地,默然垂泪。茶还未凉,明馨忽然起身,想要把轻雅追回来,被陆洴一拦。 “你干什么拦我!”明馨哭着吼道,“就算宝宝不在徵羽楼里,他在这里不也成吗?为什么非要离开郢中,完全没必要嘛!” 陆洴轻叹一声,道:“明姑娘,我不清楚他们怎么跟你说的,但是,小雅他们必须离开郢中。” “为什么!” 明馨失控地吼道。 “因为,杀手马上就到了。” 明馨闻言一怔。 陆洴认真道:“朝中诸事纷杂,情况诡谲多变。此刻小雅处境凶险,他们若不离开郢中,只能横死此处。 明馨怔了怔,失魂落魄道:“是吗?果然,他们是不得不走的,是吗?” 陆洴行礼,道:“姑娘放心。阿牧既然要求我等善后,我等自会保护姑娘及徵羽楼的周全。” 明馨掩面哭泣。 陆洴皱眉,也只能等她哭完。 时辰随更漏滴答逝去,转眼,已是子夜过后。 徵羽楼中演出结束,女子们各自休息。 夜深人静,悄然无声。 明馨舍不得轻雅,独自留宿在轻雅住过的房间里,默默哭泣。 轻雅的笑脸依旧记忆如新,明馨默然想着,更是掩面垂泪。 走廊里,有人丢了一颗石子。 石子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空落落得渗人。 明馨听到动静,抱着一丝期待往外走。然而走到训练房门口的时候,两侧,忽然有杀手扑出。 “别动!” 陆洴沉喝一声,手中茶叶掷出。 两名杀手着叶立毙,双双倒在明馨身后。 明馨吓了一跳,颤抖着不敢动作。 “出来,别在那边,没有退路。” 陆洴沉喝一声,手中茶叶再掷。 房顶上一名杀手着叶立毙,盘旋着掉在明馨身前。 明馨吓了一跳,赶忙跑出了训练房,来到空地之中,向陆洴跑去。 忽然间,空中闪过两道微茫,直扑陆洴。陆洴手中茶叶一捻,猝然挥出,立刻把飞针打落。 明馨跑了过来,周围的杀手也翻墙而入。陆洴略微思索,带着明馨躲入梅花园中,借着梅花林的干扰,来躲避周围的攻势。 周围的杀手见状稍顿,不约而同朝不同方向走位,形成一个包围圈,围住明馨陆洴二人。梅花林错综不定,十分干扰。很快,有杀手直扑陆洴,短剑直指陆洴胸口。 陆洴茶叶弹出,打歪剑路,右腿一抬,直接踹到那人小腹,把那人踹得飞摔出去,倒地不起。 很快,又有人扑了上来,这次是前后围攻,前面那人瞄准陆洴面门,后面那人瞄准明馨背心,双刃齐齐斩下。 陆洴毫不客气,甩手茶叶,刺破喉结,将前面那人直接打死,一脚踹开。同时,索艿从阴影中跳出,一脚踢中后面那人的太阳穴,直接把人踹晕。 明馨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退到小筑那边。”陆洴传音发令。 索艿闻言,立刻带着明馨一边应敌,一边退了过去。 小筑之处因为有建筑阻拦攻势,没人愿意费力去损坏建筑,是以攻势方向瞬间聚拢。不断有杀手突进近战,陆洴和索艿左右阻拦。陆洴毫不手软,来一个就杀一个,不留后患。索艿因为左臂受伤,出力不稳,是以足下之人大多晕厥,少有毙命。然而外面的杀手不管这么多,只要绕过梅花林,就向那几人攻去。 忽然,暗中有一枚银针从阴影处打出,悄然逼近明馨。 陆洴与索艿都在阻拦进攻之人,根本没有发现有银针逼近。是以明馨发现银针尖叫的时候,那银针已经近在咫尺。叫声未止,针尖已经触到明馨额间毳毛。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那银针忽然自己炸成粉末,被无形之力吹向外面。 明馨一怔,这武功……这是轻雅的武功,但是不对,这比轻雅的气息要强大镇定很多。 武功似乎是一样的,但是人不一样。 那是谁? “怎么了,没事吧?” 陆洴奋力击退杀手,抽空回头问了一句。 明馨慌张地摇头,道:“有人帮我打掉了一根针。” 陆洴还要说什么,无奈攻势太重。陆洴真气运转促使内力澎湃,没空说话。陆洴左手一拳打碎杀手的肋骨,让肋骨刺穿那人的肺脏,让那人倒地挣扎。右手暗器连发,着叶封喉,连毙数人。 “唔。” 索艿闷哼一声,腿上被捅了一刀,正好打在膝盖关节上,顿时不支倒地。 陆洴见状皱眉,手中茶叶连发,迫使进攻圈子后退。随后,陆洴借着短暂的空闲,查看了一下索艿的伤势,很不乐观。恐怕不休息一个月,是没办法恢复的了。 “小心!” 索艿出言提醒。 陆洴一怔,感觉到杀气,猝然侧身一躲,让开那一拳。 然来者并没有手软,顿时展拳变掌,直接向陆洴胸口横切过去。 陆洴见他没有攻击伤者而是攻击自己,立刻抽身后跳,引得那人远离索艿。 那人并不着急,足下猝然点地,只是眨眼间,便绕到了陆洴背后。陆洴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那人一击打中背心,身子一麻,摔倒在地。 两个人都倒下了,剩下的明馨呆然站着,吓得僵住。 “那孩子走了,却留下你们几个,是什么意思?” 那人没下杀手,只是冷冷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三人,淡淡问道:“说罢,他们去了哪里。说出来,我就不杀你们。” 陆洴与索艿闭嘴不语,明馨吓得不敢说话。 那人眉头紧皱,上前一步道:“看来我不杀一个人,你们是不会开口的了。” “哎呦喂,还开始杀人了,这可就不能不管了。” 那人闻言一愣,猝然抬头,惊然发现,那小筑之上竟然还有旁人,立刻住步。 说话之人随着话音,从梅花小筑上轻然落下,夸张地掸了掸衣衫,笑眯眯地看向那人,道:“小昶你知不知道,说了就不杀这个梗,太老了。不管他们说不说,你一样都会杀。而且就算他们说了,你还要想办法验证。这验证过程消耗的时间,和你直接去找答案花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啊,你刚刚那话就多余问,简直就是秀你无知嘛。” 廖梓昶惊然后退,道:“你是何人?” “嘿!你竟然不认识我!”那人一跳老高,瞪大了眼睛道,“我这么有名,你怎么能够不认识我?!” 廖梓昶打量着此人,皱眉道:“你谁呀,不认识。” 那人气鼓鼓地瞪着廖梓昶,往前走了半步。 廖梓昶被那气势所逼,退了散步。 这人不好惹。 廖梓昶迅速判断,立即一挥手,众杀手都停了下来,原地待命。 “燚叔叔,怎么是你?” 明馨怔然说着,心中却在想,之前轻雅说武功是荆燚教的,果然是真的。他们俩武功的感觉一模一样,若不是荆燚太过沉稳,明馨差点以为是轻雅回来了。 荆燚回头,笑眯眯道:“当然是我啦,馨儿宝贝儿。除了我,谁还能那么厉害。只是稍微一瞪眼,就吓得那小子退后了三步。” 明馨立刻松了一口气,轻然跌坐在地上。 既然荆燚已经插手,他们就是安全的。 荆燚转头对廖梓昶做了个鬼脸,转身走到陆洴和索艿近前,皱眉撇嘴道:“我说你们俩,搞什么啊。你,说你呢,你一个玩暗器的,跟人家打什么搏击。你,就是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嫌自己伤不够多是不是?跑出来干嘛!真是,又要消耗多少药品治疗,真是浪费。” 陆洴和索艿听了,各自皱眉,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燚叔叔……白发,燚……咦?”廖梓昶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叫道,“你是荆燚?啊不,您是荆燚?” 廖梓昶不确定地小心询问,荆燚大名,还是知道的。 “对呀。” 荆燚笑眯眯地转身,随口应道:“知道是我,就赶快走吧,我不杀人的。” 廖梓皱眉,昶冷然开口,道:“您这意思,是要救这几个人了么?” “对呀。” 荆燚扬眉,抬手一指身后的明馨,对廖梓昶道:“你知道这丫头是谁么?这是我曾经喜欢的丫头。” 廖梓昶一怔,道:“前辈莫要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荆燚不悦地环视四周,道,“刚刚那个朝馨儿宝贝儿丢银针的呢?我知道你,是小银对吧!”荆燚扬声道,“你打了我的丫头,那么,这个就是还你的。” 荆燚抬起左手,扣中指一弹,气弹离指飞出,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稳稳命中藏在楼上游走移动的冷银。气弹力道十足,一下便断了冷银右腿胫骨。冷银顿时从房上跌下,不敢多留,立时悄然退走。 好惊人的武功。 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荆燚有着如此功力。 廖梓昶萌生退意。 冷银是这次暗杀小队里最厉害的杀手。冷银被伤,而荆燚出现在对立阵营,着实不善。 “呀嗬,跑的还挺快。” 荆燚只是挑眉看了眼冷银的逃跑方向,笑眯眯地对廖梓昶道:“怎么样,你是自己退,还是我把你们打退?” 廖梓昶估摸着双方实力,自知不敌,便稍微退后,却并不退走。 见状,荆燚奇怪地打量着廖梓昶,道:“你怎么光退不走,是想跟我打一架吗?好呀好呀!” 第一九七章高之不及 荆燚抡圆了胳膊,晃动着肩膀,舒展活动,道,“我可有年头没打架了,打个也成。咱不跟你拼内力,不就是金龙手嘛。你能弄断我一根毛发,就算你赢!” “且慢。” 廖梓昶敬然行礼,道:“燚前辈武功之高,晚辈不敌。” “没打过怎么知道敌不敌?” 荆燚有趣地一招手,一枚石子应招入手,双掌随意一搓,石化粉末,道:“看到没,我不欺负你。你用金龙手,我也用金龙手。不把你打得服帖,我不叫荆燚!” 廖梓昶见了心中骇然,忙道:“前辈且慢动手,晚辈有话要说。” “哎呀,你这个人好麻烦,打架之前还那么多废话。不给你讲吧,回头你又会说我以大欺小。”荆燚不耐烦地撇撇嘴,道,“罢了,你说吧。要是废话太多,可别怪我耐不住性子听。” 廖梓昶敬然道:“燚前辈,我等此番前来,无意与燚前辈为敌。我等不过是奉命而为,要杀一个孩子。江湖本就多事,燚前辈亦不可能一一过问。如此,可否还请燚前辈赏个脸,让我等完成使命?” 荆燚挑眉,道:“你这意思,是让我不要插手?” 廖梓昶正色道:“若前辈不插手,自然是好的。若前辈插手,也应当与我等同一阵营?” 荆燚一怔,哈哈大笑,道:“呦呵,还想策反我?来个理由听听。” 廖梓昶一笑,道:“如今,大司乐师珏一方独大,不仅左右天听,更祸乱朝纲,弄个假的皇子欺君罔上,都没人过问。我等是师珏的敌人,而燚前辈也应该视师珏为敌人。是以,燚前辈若要插手,也应该加入我放阵营,与师珏为敌。” “哦——” 荆燚笑眯眯道:“你们的脸皮也真够厚的,自己跑来暗中作怪,居然还怪人家小珏权利太大。他弄了个假皇子怎么了?你们来这儿不是打算谋杀真皇子么。唉,权利没在自己手里,就说是人家的不对,你们这逻辑我也是服了,能不能正常点?” 廖梓昶认真道:“燚前辈,您是天下第一乐师,难道没想过,您最适合这大司乐一位么?” 荆燚笑吟吟道:“真没想过。” 廖梓昶一怔,皱眉道:“难道您对这大司乐一位,丝毫不感兴趣么?” “我若说不感兴趣,你肯定说我虚伪。嘿嘿!可是我偏不感兴趣!” 荆燚笑吟吟道:“我当年被小耒骗去当少司乐,那真是白白浪费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那些个司乐,还有上领舞,哪儿有闲工夫研究乐律,光应付那些应酬,就烦得要死。要说小珏还真是有水准,小小年纪就在大司乐一位上玩的顺风顺水,我也是佩服之至。要我去弄,我呸!谁管你什么朝臣天子,你们开你们的宴会,我该干嘛干嘛去!” 廖梓昶大吃一惊,道:“你进过圣乐坊?” “那有什么难的?”荆燚笑吟吟道,“不过你这十几年都进不去的,会眼馋也正常。” 廖梓昶面色一窘,皱眉道:“燚前辈世外高人,自不是我等可比的。既然燚前辈不愿归顺,那么,只好请您让开了。” “凭你?” 荆燚笑吟吟地看着廖梓昶,道:“乐律你比不过我,打架你一样打不过我。” 廖梓昶扬手一挥,退到后面。 周围的杀手上前半步,各持劲弩,齐齐指向荆燚。 “哎呀呀,还上了兵刃。”荆燚笑吟吟道,“看来你是非要杀人不可了?” 廖梓昶冷笑,道:“就算杀不了那孩子,随便杀几个,也能告他师珏一个管制不力。至于那孩子的下落,自有旁人去寻,我只要做好我该做的,就够了。” 荆燚挑眉,道:“我喜欢聪明人。” “放箭!” 廖梓昶一声令下,众弩齐射。 荆燚确是动也未动,毫不躲闪。 然而那箭距离荆燚仍有一丈有余,不知道是碰了什么,猝然化为灰烬,飘在空中。不多时,烟尘尽数落地,荆燚毫发无伤。 廖梓昶一愣,这是什么功夫? “哎呀,就这点威力,一点意思都没有。” 荆燚打了个哈欠,道:“不行了,困了,不玩了,早早了事算了。”说着,目光泠泠,扫向包围在四周的杀手们,道,“我用仅存的耐心最后再问一次,你们是打算被我打跑,还是自己离开?区别嘛,就是断骨头还是不断骨头,我不杀人。所以,你们选吧!” 那些杀手面面相觑,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也不能怪他们,荆燚其名在乐师范围很是有名,旁人几乎无从听说。何况荆燚少在江湖上走动,就算见了,也未必有人知道荆燚是荆燚。所以,被莫名其妙的老头威胁,谁也不想轻易撤离。 而且,这些杀手武功一般,根本不能理解荆燚的武功有多么高深。 廖梓昶能够理解荆燚的武功之高,却也不肯退去。 若无故退缩,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荆燚环视一圈,扬眉,道:“好,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荆燚抬左臂立掌,真气凝聚,向前缓缓推掌。这一掌似乎什么都没有,也感觉不到任何力道,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性。 一瞬间的麻痹。 而后疼痛。 强烈的眩晕感。 不支倒地。 这是什么?! 廖梓昶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疼痛的小腿,忽然发现那截骨头已经断裂,而外表毫无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廖梓昶已经昏厥倒地。 其他的杀手也同样倒地。 倒下的一片人都是抱着右腿摔倒在地,动作一模一样,看上去特别可笑。 “哈,哈,哈!” 荆燚大笑三声,道:“就你们这点小东西还跟我玩,做梦都没戏!”说着,荆燚低头对陆洴道,“醒着没有,叫人过来,把这些人丢到外面去。啊对,留几个送到小珏那儿,让他有借口派兵保护徵羽楼。” 陆洴艰难地坐起,轻然吹出雀鸣报信,然后向荆燚行礼,道:“多谢前辈相救。” “不必,我也是碰巧路过……” 荆燚笑嘻嘻道:“才怪。我是跟着他们过来的,这帮人有车,我也省的走路了。” 陆洴想要站起,挣扎一下力有不逮。方才那一下重击,郁结了他体内真气流动。一时间无法站起。 荆燚只是瞥了一眼,伸手在陆洴肩头一按,运气化解了郁结。 陆洴一惊,行礼道:“多谢前辈。” “不谢不谢,那么啰嗦。”荆燚笑眯眯道,“你们保护了我的馨儿宝贝儿,算是谢礼。”说着,荆燚瞥了一眼索艿,道,“这位纯粹是外伤,我就弄不来了,药费给你,自己去治吧。”说着,荆燚随手丢了十两的银锭子给陆洴。 陆洴一怔,道:“用不了这么许多……” “哎呀,你怎么那么烦呐,多的就当辛苦费了。”荆燚不耐烦地使眼色道,“我有话要跟馨儿宝贝儿说,你们赶快自觉点,那个什么,懂了吧!” “是。” 陆洴点头行礼,扶起索艿,悄然离去。 看着碍眼人走了,荆燚笑眯眯地向明馨挥挥手,道:“馨儿宝贝儿,好久不见。” “燚叔叔。”明馨害怕地发抖,小声道,“的确好久不见。” 荆燚笑吟吟地把明馨扶起来,为她掸去衣服上的灰烬,道:“好啦好啦,不怕。坏人都被打晕喽,没人会伤害你的。” 明馨怯然点头,还是在发抖。 “好啦好啦,不怕,都是大姑娘了,别像个孩子那样胆小。”荆燚轻叹,左右看看道:“这儿太冷了,你坐哪儿都不合适。你现在住哪儿?我带你回房间。” 明馨轻然点头,指了方向。 荆燚点头,隔着衣袖握住明馨的手腕,朝她说的地方跃了过去,一停道:“然后呢?” 明馨再指,荆燚再跃。 如此反复,落到训练房的小屋中。 “不是吧,你还住在这里?” 荆燚把明馨往床上一扶,挥手打亮油灯,奇怪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换个地方,还是小杂役?” 明馨轻叹一声,道:“没有,我已经是乐团副团,并不住在这里。” “哦——” 荆燚坐在桌旁,用手指戳着火焰玩,道:“那你在这儿干嘛?副团应该可以住很好的房间了吧?” 明馨不答,不悦道:“那你又来这儿做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忙着玩,不喜欢管这种杂事的么?” “我是……哎呀,烫!” 荆燚赶忙把手指放到嘴里,一边叼着手指,一边说道:“我是来找个娃娃,他说来你这徵羽楼玩了,不知道玩够了没有。” 明馨一愣,道:“谁啊?” “啊,是个这么高的娃娃,小胳膊这么瘦。”荆燚一边伸手比划着,一边说道,“大概穿着一身麻袋状的衣服,还背着一个和他差不多一般高的琴。见过没?” 那说得不就是轻雅么。 想起轻雅,明馨的眼眶立刻红了。 荆燚一呆,道:“别哭,别哭啊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别哭,忍住,别哭……” 明馨小伤心地撇头,道:“他走了,中午刚走的。” 荆燚看着明馨,笑吟吟点头,道:“我明白了。他们会袭击这里,是因为小雅本来住在这里。而你呆在这里,是因为你舍不得小雅离开。” 明馨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他们要杀宝宝,宝宝也不会急着离开。不过,”说着轻叹一声,垂泪道,“宝宝没在太好了,如果他还在,而你没有赶到,他就危险了。” 荆燚笑吟吟道:“咱的馨儿就是长大了,都会讲道理了。不错,不错。” 明馨不悦地看着荆燚,道:“我才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只是,我只是舍不得他走。” 荆燚笑吟吟道:“馨儿啊,就算没这事,我也要带他走。所以他早晚会走,你也就别伤心了。” 明馨不悦道:“你干嘛带他走?” “这小子是天才啊,当然要带回去好生教养。”荆燚笑吟吟道,“我本来想着玩这么久,他也该玩腻了,没想到外面出了这么的大的事。哎呀,早知道就该让他直接跟我回去,真是闹心。” 明馨奇怪道:“你要教他?” “对呀。”荆燚点头。 “亲自教他?” “对呀。” 明馨奇怪道:“你是教他琴,还是教他武功?” 第一九八章执意救人 “看心情。” 荆燚笑眯眯道:“那孩子有心情学什么,我就教他什么。” 明馨看着荆燚。 荆燚笑眯眯看着明馨。 明馨轻叹,道:“他去盛乐轩了,你去找他吧。” 荆燚笑吟吟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明馨垂头,道:“反正你早晚会走,不如现在就走。” 荆燚轻叹,道:“馨儿,你还在生我气呀?都十年前的事了,至于嘛。” “至于。” 明馨噘嘴。 荆燚一滞,轻叹道:“算了,你心情不好,我也不逗你了。小雅去盛乐轩,应该是参加赏琴会罢。那边清净,暂时不会有事,你也无需担心。不过这徵羽楼,在圣乐坊正式派兵过来之前,恐怕还会出乱子。馨儿,我不希望你有事,所以,我会在这里保护你。” 明馨哼然撇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又留个纸条就走掉了。” 荆燚无奈道:“好好好,我这次绝对会告辞了再走,好吧?” 明馨不悦,道:“那样更讨厌。都知道你要走,还不如不相见。” 荆燚无奈道:“照你这么说,人活着总会死,那还干嘛活着?” 明馨猛然抬头盯着荆燚,气得鼓鼓的,都能看到眼泪在眼眶里聚集,马上就要流出来了。 “好了好了,别哭嘛。”荆燚不耐烦地哄道,“馨儿,你也该习惯了,就是有这些相遇分别的变化,生活才变得多姿多彩啊。”荆燚挑眉,笑吟吟道,“而且日后重逢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的。” 明馨噘着嘴,小委屈道:“从徵羽楼出去的人,还没见过回来的。” “谁说的,我不就回来了嘛,真是的。”荆燚笑吟吟哄道,“你放心,只要有缘,总会遇到的,那都不是事儿。” 明馨垂头,悄然抹泪。 “别哭啦,洗洗睡了,挺晚了。”荆燚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只留下声音道,“好久没来了,我去观赏下梅花玩,你歇着吧。” 明馨伤心抹泪,呆了一会儿,也就默然睡去。 不觉间,旭日朝晖。 日升东方,向西而落,便是一天。 寒来又来,暑就不来,冻死个人。 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偏偏有人不觉得冷,光着个小手拍在小溪流的冰面上,打着冰玩。 此人,就是轻雅。 “这溪流已经冻到底了,就算你拍破了冰,也没鱼可抓的。” 宦牧淡淡站在一旁看着,负手而立,道:“而且你这么打,很可能会打坏你的手。” “可是这个好好玩啊。”轻雅继续有趣地拍着冰,道,“你看,里面有泡泡呢,好好玩哦。” 宦牧不能理解那有什么好玩的,只是淡笑说道:“玩归玩,别弄伤了自己,不值当。” “不会的。” 轻雅随口应着,继续拍着冰,忽然惊喜道:“啊!裂了裂了!哇,原来泡泡就是没有冰的空洞啊,我还以为是水。” 原来他在玩这个。 宦牧好笑地瞧着轻雅,看着他从小溪里抱起一块冰,研究着构造。除了笑,宦牧也不想制止什么,反正这就是一块冰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马蹄声。 脚步声。 兵刃声。 嗯? 轻雅为了拍冰抬起的手呆然愣在半空,转头往声来出看去。 树影朦胧,相隔甚远,根本看不清人。 “大叔,你看那边。” 轻雅举起的手直接滑下来,一指,道:“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宦牧看了过去,道:“好像是一伍官兵,在追两个骑马的江湖人。” 轻雅一呆,道:“这么厉害,官兵跑着都能追上马了吗?” 宦牧轻咳,道:“那马似乎被砍伤了,跑得不快。看样子,他们没有下杀手,是打算抓活的。” “去帮忙吧。” 轻雅微笑,道:“不能老让官兵欺负江湖人。” 宦牧笑笑,道:“小雅,突然碰到这种事,不知其中因果,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否则谁是谁非都分不清楚,随意救了,可能会帮了坏人。” 轻雅眨眨眼,道:“不,肯定是官兵欺负江湖人。大叔,你要不去救,那我去救了。” “等下。”宦牧连忙制止,道,“江湖之中,不可莽撞。万一救了坏人,反而会害了你的。” 轻雅不爽地抬头,道:“大叔,你号称崇岱万人敌,那边只有七个人,加两匹马。就算救了坏人,你也能制服他们吧。” 宦牧轻咳,道:“小雅,我不希望你插手太多纷争。管好自己,就够了。” 轻雅嘟着嘴,不爽地看向宦牧,忽然道:“官兵要杀人了!” 闻言,宦牧足下一动,立刻向纷乱处奔了过去。 轻雅有趣地看着宦牧跑过去,俏然一吐舌头,拍拍手起身慢慢地走过去,好笑道:“笨大叔,明明就是个好人,还不承认。” 官兵举刀砍向其中一个江湖人,马匹受惊而跃,让江湖人躲过了那一刀,而马屁上挨了那一刀。马匹受惊大跃,一下子把江湖人甩了下来。 “师妹!” 另一个江湖人赶快从马上跳了下来,扶起了摔在地上的江湖人。 五个官兵相互递了个眼色,五人将二人围在中间,举刀相向。 “你们不许过来!也不许伤害我师妹!” 那人大声喊道:“你们再靠近,我就是把这琴毁了,也不会给你们!” “哼!臭小子别不识抬举。你以为那琴是你想毁就能毁的么。” 伍长冷冷道:“要不是上面让我们善待持琴人,我们哥几个早把你们俩杀了,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别过来!”那人慌张地护着另一个人,道,“你们不许过来!” 官兵哪里会听。 伍长一个挥手,包围圈渐渐缩小,紧围那俩江湖人。 突然,其中一个官兵瘫软倒地。 那人倒下,露出站在那官兵后面的宦牧。 宦牧的右手举过前胸,手指还保持着击打那人大椎穴的姿势,淡然挑眉。 众人见状,皆是一愣。 “什么人!” 伍长一边大喝,一边迅速挥刀为令。 官兵四人迅速撤去了包围圈,列成一排,举刀对准宦牧和那俩江湖人。 宦牧淡淡看着退开的那四个官兵,不觉微微一笑。 不简单。 一共五个人,猝然被放到一个,而其余四人没有丝毫迟疑,迅速退开自卫。如此临危不乱,看来这些人还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而非充数的杂兵。 宦牧再看那俩江湖人,一男一女,少年样貌。那女子抱着一个琴状的布包,而男子则一直护着女子。 真是怪哉,这俩人都不会武功,至于用一伍精兵来追么? “大侠!救救我们!” 少女见状,连忙向宦牧求助,道:“他们要杀我们,求求您,救救我们!” “嗯。” 宦牧淡淡应声,道:“你们去把马匹牵好,这里有我。” “谢谢您,谢谢您!” 少女迭声道谢,和少年一起,奔向马匹那边。 伍长见猎物逃脱,顿时大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插手哥几个的私事!” 宦牧淡淡道:“你是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过问江湖之事。” 伍长大笑掩饰紧张,扬声道:“老子是强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宦牧淡淡道:“这里是官道。” 伍长一愣。 “而且你手中的花纹钢刀,绝非江湖之物。”宦牧淡淡地继续说道,“像这种品质的花纹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大内专供之物。你们几个,是隶属于枭锐禁军,还是亲翊禁军?” 伍长哈哈大笑,道:“什么禁军不禁军,老子不知道!兄弟们,此人碍事,给我杀了他!” 兵卒得令,顿时挥刀相向,直扑宦牧。 这一扑,不似刚刚围攻白丁的架势,阵势摆开,刀漏锋芒。 一人挥刀砍向宦牧头颅,一人斩宦牧腰身,还有一人砍向宦牧下盘。伍长持刀观察宦牧,并没有贸然攻击。 宦牧淡淡一笑。 这进攻本应是毫无破绽,但是速度不一,自然就成了破绽。 上面的刀锋先至,宦牧偏头,让开刀锋握住刀背,用力一扭,夺刀入手。伸刀一捅,刀柄正好打到那人胸口,把那人打得跌了出去。正是时,腰间刀锋又至,宦牧捏着刀身直接挥刀,用刀背打那人刀面,金属鸣响,对方刀被打偏。紧接着,脚下刀锋也至,宦牧依旧一个挥刀,把那刀锋打偏。随后,宦牧借力甩刀换握手柄,拇指轻抵护手,伸刀一指,指向伍长。 伍长大惊。 很随意的隔档,感觉没什么伤害力度,但是宦牧挡开的那三人,手腕均有不同程度的扭伤。残废还不至于,只是拿刀继续攻击怕是不行了。 宦牧淡然一笑,道:“看来你们是亲翊禁军的人。若是枭锐禁军,他们会知道如何在隔档上减轻损伤。但你们亲翊禁军不在乎这点,所以只是稍微有隔档,就会受伤严重。” 伍长立刻放下刀,后退半步,道:“好汉饶命,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不必非要打打杀杀的。” 宦牧淡淡道:“你说。” 伍长小心地看着宦牧,道:“其实,是这二人偷了我家主人的琴。是以,我等奉命追踪,只求安然拿回琴来,并没有要杀人。您也知道,若我兄弟几个想要杀人,他们早已死了多次了。” 宦牧淡笑,道:“此言在理。” “大侠!您别听他胡说!” 少女忽然叫道:“这琴是我师兄花了两千两银子买来的,根本不是偷的!而且,我们这琴买了有三日了,而他们是今日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就问我们要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来路!” 宦牧淡笑,道:“你能否确认,这些人,不是你买琴那家的人?” 少女犹豫着,暗中扥了扥少年的袖摆,道:“师兄,你觉得呢?” 少年向宦牧拱手为礼,道:“实在抱歉,我二人买琴之时,没有注意过这个。不过,我买琴的时候要了收据,上面有卖家的印章,可以证明我二人并未说谎。” “是他在说谎。” 轻雅姗姗来迟,呆然走到近前,抬手一指伍长,道,“他们是官兵,所以他们是坏人,肯定是他们在说谎。” 宦牧轻咳,道:“小雅,不可任性。官兵不一定都是坏人,你不能一概而论。” 第一九九章互相猜忌 轻雅偏头,道:“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很奇怪,和这边的哥哥姐姐都不一样。感觉,他在说谎。” 宦牧一怔,道:“你确定?” 轻雅点头,道:“而且我总觉得他在掩饰什么……小心!” 伍长猝然扑向宦牧,举刀刺向宦牧面门。 宦牧迅速反应,侧身让过刀身,伸手就要去夺刀。 伍长手腕一转,让开了宦牧的一抓,刀锋直指轻雅,从上往下劈斩下来。 轻雅呆然木立,看着刀锋下来惊得不知所措。 轻音无奈鸣弦,嗡然一声,钢刀应声碎成粉末,被轻雅的护体真气卷走飘散。 伍长一愣。 宦牧目光犀利,一步上前锁喉伍长,并冷冷看着伍长道:“过分了,你居然敢伤这个孩子。” 伍长呼吸困难,片刻后,脸涨得通红。 “大叔!”轻雅急忙喊道,“你答应过的。” 宦牧垂目看了一眼轻雅,一甩手,把伍长丢出去老远。 伍长颤巍巍站住了脚,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否有过节,你意图伤害小雅,就是你的不对。”宦牧淡淡道,“此刻我放你们走,如果不肯走的话,那我就当做,你想永远留在这里。” 伍长压着怒气,不爽地看看那边的少年少女,又恐惧地看了看宦牧,一声令下,转头就走。 三名官兵也不拖沓,立刻跟着伍长而去。 “慢着。”宦牧淡淡道。 伍长停步回头,道:“我们已经要走,还不满意?” 宦牧一指地上,道:“一并带走。” 伍长皱眉,让人搬起地上昏迷的官兵,快步离开了。 宦牧轻哼一声,赶快俯身查看轻雅,道:“小雅,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轻雅摇头,微笑道:“我没事。” 宦牧严肃地教育道:“刚才太危险了知道吗?你没事不要往前凑,如果站在前面,就要时刻小心对方的动态。没有人会因为你小而让着你的,明白吗?” “哦。”轻雅乖乖点头,道,“我知道了。” 宦牧笑笑,看来这孩子是给吓到了,不然不会应得这么乖。 “多谢大侠相助。” 少年上前一步,拱手向宦牧行礼,道:“在下耒乐府钟旌晟,这位是我师妹庄绾珂,谢过大侠救命之恩。敢问大侠名号,以便日后报答。” 宦牧抬头,淡然一笑,道:“不必。” 说罢,宦牧再低头的时候,发现轻雅不见了。转头去寻,发现轻雅笑眯眯地凑在庄绾珂面前,一脸花痴地看着人家漂亮姑娘。 这孩子! 宦牧皱眉走过去,把轻雅拽回来,道:“做什么呢?走了。” “大叔,你看这姐姐多好看呐。”轻雅笑眯眯道,“大叔,你别拽我,你也看嘛。” 宦牧随意地扫了一眼,道:“还好。” “什么还好,大叔你审美真不行,庄姐姐多好看呀。”轻雅笑眯眯地凑上前去,主动对庄绾珂道,“庄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 宦牧见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平心而论,这庄绾珂样貌干净,姿色也还可以。要说漂亮并不属实,因为庄绾珂有一种贤淑的气质,明显就是大家闺秀的感觉,并不像徵羽楼的女子那么艳。所以,勉强也就算得上好看而已。 真不知道轻雅这孩子怎么分的,完全随性而为。 旁边的钟旌晟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和庄绾珂站在一起,很有那么些情侣的味道。 庄绾珂微愣一下,笑然应道:“小朋友,你长得也漂亮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轻雅微笑道,“姐姐,你们拿着琴,是要去参加赏琴会吗?” “赏琴会?”庄绾珂犹豫了一下,道,“对,我们是要参加赏琴会的。” “太好了。”轻雅欢呼,道,“我们也是要参加赏琴会的,庄姐姐,咱们同行过去吧。” “这……” 庄绾珂犹豫着抱紧怀中的琴囊,犹豫地看向钟旌晟。 钟旌晟斯文一笑,道:“我二人去赏琴会之前,要在银杉苑稍歇。二位若是着急,大可先行一步。” “不急不急。”轻雅笑眯眯道,“反正去盛乐轩肯定会经过银杉苑,怎么都是同路,一起走呗。” 钟旌晟和庄绾珂面面相觑,都是犹豫。 “小雅,”宦牧皱眉,把轻雅拽到旁边些,小声道,“他们明显不想跟咱们一起走,你就别老赖着人家了,多不好。” 轻雅一呆,道:“可是,庄姐姐和钟哥哥都不会武功,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坏人。如果一起走的话,大叔你还可以顺便保护他们。” 宦牧哭笑不得,道:“为什么我要保护他们?” “因为大叔是好人呀。” 轻雅理所当然地说道。 宦牧只有叹息。 轻雅笑眯眯地凑到庄绾珂面前,说道:“庄姐姐你说是不是?咱们一起走呗。” 庄绾珂依旧犹豫,可一时间又想不出话来拒绝。 “师妹,他们说的是。”钟旌晟说道,“咱们不会武功,马匹也受伤没办法快跑。万一有事,咱们真的毫无办法。而且,他们刚刚救了咱们,想必也不是坏人。不如就和他们同行一段,也安全些。” 庄绾珂心中不乐意,也只好点头道:“好吧,那就走一段。” 钟旌晟一笑,再向宦牧行礼,道:“那么,有劳大侠照顾了。” 宦牧淡淡看了一眼,道:“我姓宦,不是什么大侠。” “是。”钟旌晟机灵地应道,“多谢宦公子了。” “太好了!” 轻雅兴冲冲地跑到庄绾珂身边,道:“姐姐,你长得真漂亮呀。” 庄绾珂好笑地看了轻雅一眼,感情这孩子就会这一句话。心中的猜忌稍微减了几分,庄绾珂朝着轻雅和善地微笑。 几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乱子,沿着官道,往银杉苑方向走去。 路无分岔,只有一个方向。 庄绾珂一手抱琴一手牵马,和轻雅并排,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钟旌晟牵着另一匹马,和宦牧并排,稍稍落后一些,却也方便观察周围动态。 默然走了一阵,宦牧忽然开口道:“钟公子,恕我直言。你什么都没拿,却让一个女孩子拿着重物,是否不太合适?” “这个,我也不想如此。”钟旌晟笑然道,“可架不住师妹乐意由她拿着,还不让我碰,我也没有办法。” 宦牧淡淡道:“如此很不安全。刚才那些官兵,明显就是为琴而来。你让她拿着琴,好比让她拿着祸患。” “师妹固执,这不是我能劝说得了的。”钟旌晟温柔笑了一下,对宦牧道,“对了,宦公子为何知道他们是官兵?他们明明穿的是寻常款式的粗布衣,就算持有钢刀,也有可能是江湖习武之人才对。不知宦公子如何能确认他们就是官兵?” 宦牧淡淡解释道:“不同地方,所制得的花纹钢纹样不同。江湖习武之人,多用普通铁刀。就算能弄到花纹钢,也是波浪纹。而那些人用的花纹钢刀,却是在朝中也算得上少见的浮云纹。也就是说,这些人不仅是官兵,还是地位很高的精兵。想来,他们就该是大内禁军了。” 其实,宦牧在最开始张望的时候,一看那些人的走路姿态,就知道他们是官兵。那是训练有素的走路方式,寻常人才不会那般走路。只是靠近之后,才确认,他们是亲翊禁军的士兵——也就是皇上直属禁卫军的人。 宦牧淡然笑笑,不经意地疏远了和钟旌晟的距离。 钟旌晟小心地笑笑,道:“如此看来,宦公子对朝中之事,还挺了解。” 宦牧淡淡道:“还好。最近官兵干涉江湖太多,我不过是多见了些,眼熟罢了。” 稍微沉默了片刻,钟旌晟微笑道:“您不好奇,这琴的由来?” 宦牧淡淡一笑,道:“官兵见琴就毁也有小半年了,此事我早已知晓,没必要再问缘由。” 钟旌晟一怔,道:“有这回事?” 宦牧淡笑,道:“小雅也有琴,他就是我救的。” 钟旌晟愕然,目光一扫轻雅,笑然道:“那孩子倒是个好孩子。” “自古以来,受欺负的都是好孩子。”宦牧淡淡道,“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钟旌晟笑然道:“当然不会。” 宦牧挑了下嘴角,径自沉默。 前面,轻雅笑眯眯地对庄绾珂道:“姐姐,你很喜欢琴吗?” 庄绾珂看了一眼轻雅,应道:“还好。” “这样啊。”轻雅疑惑着笑道,“我还以为,姐姐一直抱着这琴,是因为很喜欢这琴呢。” 庄绾珂看了看轻雅身后的琴,道:“那你背着这琴,是因为喜欢琴吗?” “当然了,我最喜欢我的琴了!”轻雅笑眯眯道,“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带着它的,它是我最要好的伙伴。” 庄绾珂笑笑,小心地回头瞄了一眼宦牧,笑着对轻雅道:“小雅,你们从哪里来,又为什么要到赏琴会去?” “我们呀,我们从徵羽楼来的。”轻雅笑眯眯应道,“听说赏琴会有很多好玩的琴,才来的。”想了想,轻雅道,“难道不应该去赏琴会吗?” 庄绾珂笑然道:“没有不应该。只是,盛乐轩已经衰败数年之久,就算是赏琴会,大概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轻雅奇怪道:“可是,庄姐姐不是也要去赏琴会吗?你又为什么去呢?” 庄绾珂笑然道:“原本是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值得拿下的好琴,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我们可能到了银杉苑,就不往前走了。” “哦——”轻雅恍然道,“你们已经买下这个好琴了,对吧?” 庄绾珂一怔,笑然道:“也不算太好,只能说还算满意。拿回去,师父应该会喜欢的。” “那肯定是,什么琴都没有我的轻音好。”轻雅笑眯眯地说道,“我的轻音是天下最好的琴。” 庄绾珂听了,噗嗤笑了,道:“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好琴。只不过是你喜欢它,所以说它好罢了。” “不许你说轻音的坏话!” 轻雅俏然嘟嘴,道:“轻音是最好的琴,任何琴都不能比过它!” 庄绾珂笑了,柔下声音哄道:“好好好,我道歉。你的琴是最厉害的琴,好吧?” 第二〇〇章不安夜宿 “嗯!” 轻雅立刻笑得开心。 庄绾珂看到这孩子单纯可爱,也就稍稍放下了心。 看来,他们不是假意救人的恶人,只是单纯来救人的江湖人。 哎—— 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庄绾珂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两个素不相识的救人的人,有可能是和那帮突然抢琴的人是同伙。但是,这个叫轻雅的孩子是真的单纯,想来,和那些抢琴人应该完全不是一路人。看来他邀请自己同行,也就是单纯的想同行罢了。 这么想着,庄绾珂不禁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孩子能保持这样的心态?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是坏人吗? 而且刚刚他们救人,甚至都没有问缘由,就直接把官兵打跑了。 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好坏,都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己? 想到此处,庄绾珂情不自禁一个战栗。 “庄姐姐。” 轻雅无知地打断庄绾珂的思路,笑眯眯说道:“刚刚你们说,你们是耒乐府的人,对吧?” 庄绾珂应道:“不错。” “那,你们认识钟耒爷爷吗?”轻雅笑眯眯道,“他好像就是耒乐府的。” 庄绾珂一怔,道:“当然认识。那是我们耒乐府的大乐师,没有人不认识的。”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轻雅想了想,道,“我是说,你们说过话没有?就像咱们现在这样。” 庄绾珂轻笑,道:“怎么可能?耒师父日理万机,哪儿有这闲情逸致与我们闲聊。而且别说是我了,连师兄都没跟耒师父闲聊过,他们还是亲爷孙呢。” 轻雅呆然眨眨眼,讶然道:“不是吧?耒爷爷有那么忙吗?” 庄绾珂轻笑,道:“当然了,难道你以为,耒师父平常都没事做的吗?” 轻雅茫然不懂,道:“不对呀,耒爷爷看上去,就是挺闲的呀。” 庄绾珂一愣,哈哈大笑,道:“小雅,你见得是假的耒师父吧?真的耒师父那可是忙得不能再忙了。平时里,就算是上课,都难得见上他一面呢。” 轻雅蒙了,这什么跟什么。 “天色不早了,咱们以这个速度走下去,肯定到不了银杉苑。” 宦牧忽然开口,道:“小雅,你是打算加快速度走,还是想在外面多睡一晚?” 轻雅一呆,道:“慢慢走呗,着什么急。” 宦牧轻咳,道:“你再这么走下去,恐怕是会错过赏琴会了。” “错过就错过了,反正我也没那么想去看。”轻雅笑眯眯道,“我还想着,差不多磨叽到银杉苑,就可以回徵羽楼了。哎——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宦牧好笑道:“这就是你花了十天,才走到这里的原因?” “对呀。”轻雅笑眯眯道,“那个莫名其妙的赏琴会,也没个具体的时间。还不如在外面晃荡一阵,差不多就回去得了。” 宦牧笑然轻叹,真是孩子脾气。 庄绾珂俏然皱眉,道:“我可不想住在这荒郊野地里。” “我好像看到前面有片空屋。”钟旌晟忽然说道,“绾珂,要不咱们也歇歇吧,明日再走。” “师兄。” 庄绾珂不依皱眉,回头悄然摇了摇头。 钟旌晟赶忙哄道:“绾珂,刚才你摔下马来,都没仔细看你有没有受伤。现在走远了,也是该歇歇了,你说是不是?” 庄绾珂怀疑地看看宦牧,很不放心。 钟旌晟轻叹,道:“好了,宦公子刚刚救了咱们,肯定不是坏人,你就别担心了。” 庄绾珂不高兴,勉强点了头。 见状,宦牧只是淡笑,什么都没有说。 江湖多事,是以多疑,这很正常。要说不正常的,当属轻雅这孩子。什么都轻信,什么都会往前凑,好坏全凭感觉不问事实,着实危险。 宦牧轻叹,看向轻雅。 那边,轻雅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什么都没有察觉。 路旁的一片空屋,好像是个废弃的驿站。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轻雅他们一行人进来,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大叔!”轻雅笑眯眯道,“你去看下有没有坏人。” 宦牧一笑,道:“此处除了我们,没有半分旁人的气息。连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坏人。” “啊,那我就放心了,随便找个顺眼的屋子住喽!” 说着,轻雅兴冲冲地跑到小院里,挨个看房间去了。 庄绾珂嫌弃地看着轻雅,不悦地撇嘴。 钟旌晟笑然,道:“师妹,你想住哪间,随你喜欢。若是他们先看上了,我帮你去说。” “破烂地方,住哪儿不一样。”庄绾珂随意说着,小声对钟旌晟道,“看他们选哪儿,咱们离他们远些住。” 钟旌晟微笑,道:“师妹,他们不是坏人,你为何不能相信旁人一次?” 庄绾珂哼然昂头,道:“笨师兄,咱们在外面好几个月了,你还没被人骗够吗?我看你呀,根本就是命犯小人,早晚会害死我们的。” 钟旌晟尴尬道:“师妹,咱们第一次走江湖,遇到不懂的吃点亏,也很正常。你看,最近这段时日不就好多了,咱们买了这琴,运气已经变好了。” “哼,要不是你非要买这琴,今日还不会这么倒霉呢!”庄绾珂嘴上说着,手上却抱紧了琴,道,“本来说好要去银杉苑求管事护送,这下好了吧,还没到银杉苑,就差点被打劫。你说你,干嘛那么着急就要买,难道你就不能先过来求了护送,再去买吗?” 钟旌晟好声哄道:“师妹,你明知道这个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当时不买,转头被旁人买走了怎么办?” 庄绾珂瞪了钟旌晟一眼,道:“你就这么想害死我是不是?” “师妹,你别生气,咱们不是没事嘛……” “你还想我有事吗?!” “我不是这意思……” “哼!” 庄绾珂生气地牵着马栓到马厩去了,假装不理钟旌晟。 钟旌晟连忙牵着马跟过去,继续好声哄劝。 “他们怎么了?” 轻雅奇怪地跑了回来,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宦牧走到选好的房间门前。 宦牧笑笑,道:“他们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哦。”轻雅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在意,笑眯眯地指着眼前的空房间,道,“大叔,你看这里怎么样?” 宦牧只是看了一眼,就好笑地挑眉,道:“你为什么选了这里?” 轻雅呆然,应道:“这里闻起来没有血腥味。” 宦牧好笑,道:“只有这样?” 轻雅呆然,道:“我讨厌血腥味的房间,而且,这个比旁边那间小一点,感觉没那么空落落的。” 宦牧笑笑,道:“嗯,你喜欢的话,就住这里了。” “好!”轻雅笑眯眯道,“大叔,我去找柴火,你去找吃的。” 说罢,轻雅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宦牧有趣地目送轻雅跑走,淡然一笑。 这孩子选的房间,出门的位置靠近驿站大门,窗户的位置对着外面的驿站外面的空地,是一个大多数人会觉得不安全,但是很方便逃生的房间。如果是宦牧来选,大概也会选择这样的房间,只是没想到,轻雅的理由会那么的天真可笑。 这孩子的直觉,还像以往一样那么好。 “宦公子,”钟旌晟走近,行礼,道,“请问,您二位是打算住在这里么?” 宦牧笑笑,道:“对,你们呢?” 钟旌晟应道:“师妹选了间靠里面的屋子,我在她隔壁。” “嗯。”宦牧笑笑,道,“离得远些,大家都放心些。” 钟旌晟尴尬道:“宦公子,我相信您二位是好人,只是,师妹还有些不放心,请您莫要挂怀。” “无妨。”宦牧笑笑,道,“庄姑娘能有这份警惕心很好,人在江湖,如此而已。” “还是宦公子大度,在下佩服。”钟旌晟说着,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宦公子,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宦牧笑笑,道:“有事直说。” 钟旌晟尴尬道:“我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不知您这里是否有富裕的,想请您匀我们一些。” 宦牧笑笑,道:“你们吃得惯烤肉么?” 钟旌晟一怔,道:“您有烤肉?” “现在没有。”宦牧笑笑,道,“你若有闲,和我一起去打点回来,如何?” “打点回来?”钟旌晟怔怔重复,道,“打猎么?可,我并不擅长这个……” 宦牧笑笑,道:“你不用打,帮我拿着就行。” 钟旌晟松了口气,斯文一礼,道:“好,那就有劳宦公子了。” 宦牧笑笑,带着钟旌晟出去打猎。 日渐西沉。 天色黯然。 轻雅抱回来柴木,兴致勃勃地在院中空地上堆柴堆。 “小雅,你有没有看到我师兄?” 庄绾珂找遍了废弃驿站,都没看到钟旌晟的身影,只好来问轻雅,道:“好像也没看到宦公子,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轻雅手上把柴木堆起来,笑然应道:“宦大叔出去找吃的了,钟哥哥没看见。” 庄绾珂皱眉,担心道:“这荒郊野外的,他能去哪儿?” “应该没地方可去,所以就算离开,也会很快回来吧。”轻雅努力把柴木堆好,笑眯眯抬头,道,“庄姐姐,给你看个好玩的,你要不要看?” 庄绾珂一怔,淡笑道:“点篝火么?” “嗯!”轻雅笑眯眯道,“用琴点篝火哦,很好玩的。” 庄绾珂随口道:“你没有燧石?” “没有。”轻雅呆然道,“我觉得用琴点火更好玩。” 庄绾珂一愣,左右都是无聊,便在柴堆稍远处坐下,把琴囊放在身侧,笑然道:“那你玩个我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玩。” “嗯!” 轻雅笑眯眯拿出琴来,伸手在弦上一挥,指向柴堆,道:“轻音,点火!” 轻音没反应。 “咦?” 轻雅呆然看了看轻音,又看了看柴堆,再挥了一次手,道:“轻音,点火!” 轻音依旧没有反应。 庄绾珂有趣地看着轻雅,道:“怎么,不行吗?” “不应该啊,以前是可以的。”轻雅疑惑地看看柴堆,道,“难道我堆错了吗?就是细枝在下面,粗枝在上面,堆成锥形呀。” 第二〇一章好心不识 “你没有堆错,是你距离火堆太近了,还坐在下风处。万一点着了火,就会烧到你自己。” 宦牧回来了,直接走到轻雅近前将他拽起,放到远些的位置。 “大叔,你回来啦!”轻雅笑眯眯地理了理领子,笑眯眯地说道,“钟哥哥也回来啦。” “嗯。” 宦牧淡然一笑。 钟旌晟默然不语,面色稍显惨白。 “师兄,你怎么了?”庄绾珂惊然跑了过去,对宦牧怒目而视道,“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没有。” 钟旌晟虚弱地拦了一下庄绾珂,道:“师妹,你别错怪宦公子,是我自己不适应罢了。” “师兄,你们干嘛去了?”庄绾珂怀疑地说着,忽然看到他俩各拎着几只处理干净的死鸟,笑然道,“你们去打猎了?收获颇丰嘛。” “嗯。”钟旌晟一副作呕的样子,道,“师妹,还好你没有看到,太恐怖了。” “不是吧?你怕这个?”庄绾珂笑了,道,“师兄,你不能这么没用。” 钟旌晟尴尬地笑笑,赶快找地方坐下休息了。 庄绾珂笑眯眯地,抱着琴坐在钟旌晟身边。 宦牧淡然看了一眼那俩人,对轻雅道:“赶快生火吧,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 轻雅随意用轻音点了火,手覆琴弦,不悦道:“不好玩,姐姐都不看我。” 宦牧好笑,把乌鸦串好烤上,道:“少把轻音示人,别自找麻烦。” 轻雅不悦,道:“知道了,我不弄就是了。” 宦牧轻叹,看了一眼小声说话的那俩人,也小声对轻雅道:“江湖险恶,就算没有官兵,也不是太平的地方。你别顺畅了几日就开始放松警惕。这两个人言语间遮遮掩掩,不明真伪,你不要贸然往前凑,小心他们伤了你。” “没事的,”轻雅噘嘴道,“他们又不会武功,想伤也伤不到我。” “要不是看他们不会武功,我早就把你带走了。”宦牧皱眉,道,“听他们言语之意,那琴或有其他特别之处。你这么贸然惹上关系,说不定会有什么后果呢。” 轻雅不满地挑眉,道:“再特别的琴,能有轻音特别?” “世上又不是只有轻音一把名琴,第一求之不得,退而求其次者不在少数。”宦牧耐心教育道,“小雅,你不可大意,别以为你有了轻音,就天下无敌了。” 轻音愤然鸣弦,一个气弹直接打向宦牧的额头。 宦牧迅速挥手一拨,将气弹打偏在地,轻然炸起一个土花。 “哎!别生气!” 轻雅赶快双手按住轻音的弦,哄道:“大叔的意思是,如果我不依靠你,就没那么厉害,没说你不厉害。”轻雅笑了笑,小声道,“你别生气。大叔说的是我,他没说你不厉害。” 轻音安静了下来,没再出声。 轻雅见了,微微一笑,对宦牧道:“大叔,轻音是急性子,你可别说让它误会的话了,伤到谁都不好。” 宦牧笑了笑,道:“还好只是个示警,若是动真格的,我还真拦不住。” 轻雅仔细把轻音包好,微笑道:“大叔,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还是想看看外面的真实。如果他们会武,大约我也不会接近他们。我又不是真傻。” 宦牧笑笑,道:“嗯,你明白就好。” 轻雅俏然吐了吐舌头。 不多时,晚餐烤熟。 四人分食,两两细语。 轻雅咬着饼子吃着烤肉喝着水,目光瞥到钟旌晟他们只有肉吃,稍微想了想,还是递了一袋水过去。 钟旌晟道谢接过,正要喝,被庄绾珂似不经意地打翻,整整一袋水就废了。 轻雅愣了愣,没说什么,捡起水袋,回到宦牧身边坐了,默然不语。 宦牧担心道:“没事吧?” 轻雅摇摇头,沉郁道:“没事。” 宦牧笑笑,道:“你的声音不像是没事。” 轻雅忽然吼道:“我说了没事就没事!” 宦牧一怔。 “对不起。”轻雅勉强地笑笑,道,“我自己静静就好。” 宦牧担心地看了一眼轻雅,皱眉看向庄绾珂。 庄绾珂畏惧宦牧的目光,顿时一个战栗。 钟旌晟叹息一声,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道:“师妹,这次真的是你的不对。小雅是好心,不要的话,我们还给他就好了,何必非要糟蹋东西。” 庄绾珂不满地瞪了一眼钟旌晟,撇过头不说话了。 钟旌晟起身,绕过篝火走到轻雅面前,道:“小雅,我代师妹道歉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也请你谅解我师妹的小心。师妹本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们这次出来,遇到过太多的坏人,经历过太多不愉快的事,才让她变成这样的。小雅,真的很抱歉,请你不要生气。” 轻雅咬了一口饼子,道:“我没有生你们的气。” 钟旌晟歉然道:“真的非常抱歉。” 轻雅抬头,直视钟旌晟的眼睛,道:“我没有生你们的气,真的,我只是可惜那袋水。” 钟旌晟怔了怔,心中更加歉疚,道:“我钟旌晟,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既然宦公子救了我们,我也应该让你们知道这琴的由来,以诚相待。” “没兴趣听。”轻雅随意地说道。 钟旌晟话头一滞。 宦牧笑笑,道:“小雅,这理由总该听一下。不然救了他们,总会感觉救得不明不白的。” “没觉得。”轻雅不悦道,“官兵找茬绝对是官兵的错。” 宦牧轻咳,道:“不可主观臆断。” 轻雅撇嘴,道:“好吧,听就听吧。” 钟旌晟淡笑,在宦牧身旁席地而坐,道:“事情是这样的。三日前,我与师妹行至奘湾,忽然遇到胡家正在售卖此琴。我一看那琴,便知道此琴特别,然而询问过此琴来由,却没人知道这琴的由来。细问后才知,原来不久之前,胡家突生变故,盗贼打劫还放火烧家,胡家损失了诸多财物不说,连这琴本来的主人都烧死了。家丁只知道这琴是家中少爷买来的,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宦牧笑笑,道:“恕我多言,这售卖的,是只有这琴?还是也有其他?” 钟旌晟应道:“胡家售卖的,是从火灾中清理出来,还可以用的东西。我问过了,这次意外他们损失颇大,急需用钱。是以,这些拿来售卖的东西,几乎都是低价出售。” “说是低价出售,其实一点都不低。”庄绾珂忽然不满地说道,走过来坐到钟旌晟身旁,对宦牧道,“您可知道这一把琴要加多少?整整两千两纹银!师兄也是,连价都没砍,当场就签了字据买下了,真是笨死了!” “师妹,你也知道,那琴非同一般,若不即刻出手,万一被识货的抢先了怎么办?”钟旌晟立刻反驳道,“这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一旦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 庄绾珂嘟嘴,道:“我没说不让你买啊!我只说你好歹砍下价格,两千两!那可是咱们仅有的积蓄了,全被你花掉了!” 钟旌晟正气道:“胡家刚经历挫折,我此时砍价太过趁人之危了,这绝对不行!” “你不趁人之危,咱们就得捉襟见肘!”庄绾珂不悦,道,“你自己看看,咱们还剩下多少钱?还够回去的路费嘛?!” 钟旌晟应道:“就算不够,还有乐师会么。先赊账,回去拿了银两来付,不就好了!” “你还好意思说,咱们差点都没能走到银杉苑!”庄绾珂怒然道,“你也不看看你那运气,哪次不是想得美,结果根本不如预期!都那么多次了,你还没学乖么!” “人又不可能倒霉一辈子,现在不是变好了么。”钟旌晟皱眉,道,“宦公子和小雅是好人,师妹,你就别怀疑他们了,好好相处不行吗?” 庄绾珂气得眼睛瞪得大大的,扭开头不说话了。 钟旌晟对宦牧拱手道:“抱歉。” “无妨。”宦牧笑笑,道,“你不必太过在意。” “不,在下相信,宦公子是好人。” 钟旌晟恭敬道:“您救了我和师妹,也救了这琴,日后若有机会,我钟旌晟必会报答您的恩情。” 宦牧笑笑,道:“不必,只要你们别拿着乐器到处乱走,就不会有官兵来找你们的麻烦。” 钟旌晟恭敬道:“您过谦了,在下说了会报答,一定会报答。” “大叔,我看你还是别说了,反正说了也他们不信。”轻雅吃着乌鸦舔着手指,道,“还是赶快到银杉苑就安全了。官兵不敢去银杉苑闹事。” 宦牧好笑道:“今日本来可以走到银杉苑的,是谁拖拖拉拉,走那么慢的?” 轻雅顿了一下,咬了好几口乌鸦,嚼着满嘴的肉不说话了。 宦牧好笑地揉了揉轻雅的脑袋,真是孩子气。 “宦公子,着实抱歉。”钟旌晟敬然道,“如此说来,官兵毁琴,确有其事?” 宦牧笑笑,应道:“不假。” 钟旌晟皱眉,道,“可我与师妹行走江湖数月之久,怎么从来没有遇到过?” 宦牧笑笑,道:“你们出游,是什么时候?” “今年中秋时分。”钟旌晟应道。 宦牧笑笑,道:“是否携带乐器?” “耒乐府的乐器都是公有的,我们没有自己的乐器。”钟旌晟应道,“师妹本来想偷偷拿琴出来,被我制止了。” 宦牧笑笑,道:“你们中途可有回去过?” “没有。”钟旌晟如实说道,“我与师妹在外游走至今,没有回过耒乐府。” 宦牧笑笑,道:“这就是了。耒乐府遭官府搜查,是九月末的事。你们中秋离开而中途没有回过耒乐府,自然是不知道。而且,你们出游并未携带乐器,官兵无法知晓你们就是乐手,所以没有找你们麻烦。” 钟旌晟回忆片刻,道:“现在想想,我们走过诸多小城,都没有看到有卖艺的江湖乐手,还以为城中禁止江湖乐手卖艺了。听了宦公子说的,这才算明白了,他们大概就是被官兵找麻烦了。” 宦牧笑笑,道:“嗯,所以你们被找麻烦,我一点都不奇怪。” 钟旌晟疑惑地看了看轻雅的琴,道:“小雅也带着琴,您二位,就没遇上麻烦吗?” 第二〇二章又见乐雅 “遇上了。”轻雅忽然应道,“都让大叔打跑了。” 宦牧笑笑,道:“的确。” 钟旌晟佩服道:“宦公子武功卓绝,又有侠义之心,江湖之中,真是少见的很。” 宦牧笑笑,道:“过奖。” 钟旌晟仔细地看看宦牧的表情,微笑道:“宦公子,不知您可否听说过乐雅,天下第一琴?” 此言一出,几人神态各异。 轻雅警惕地摸着身后的琴,警惕地看向钟旌晟。宦牧反应迅速,展袖将轻雅拦在身后,不让对方看出破绽。是以轻雅的反应稍过,有宦牧的掩饰,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波澜。 那边,庄绾珂就顾不上掩饰,一把抓着钟旌晟的后脖领,把他拽向自己,焦急地在他耳畔说道:“笨师兄,你说什么呢?不是跟你说过,此事不要跟任何人说的吗?” 钟旌晟冷不丁被拽住,差点跌倒。勉强坐稳,才应道:“师妹,他们好心与我们同行,就是为了保护我们。是以,他们有权知道这个琴的危险性。我不能让他们的好心,害了他们。” “你疯了!”庄绾珂厉声道,“万一被他们抢去怎么办?他们会武功,咱们打不过他们呀!” “不,”钟旌晟坚决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相信他们。” 庄绾珂气得打了钟旌晟几下,道:“你怎么就是不长进呢?实话不能随便说!” 钟旌晟正色道:“师父说了,万事要诚信待人。” “你跟坏人讲诚信,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庄绾珂气得直哭,道,“这一路走来,哪次不是因为你的轻信,害得我们吃亏上当!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还想继续错下去么?” 钟旌晟哄道:“师妹,你相信我,他们是好人。” “你每次都这么说!” “你相信我,他们真的是好人。” “你每次也这么说!” 钟旌晟抱歉地朝宦牧笑笑,转头小声地哄庄绾珂去了。 轻雅悄悄扒着宦牧的胳膊,露出小眼睛看向那俩人,不由得小声叹道:“他们好可怜,看样子,在江湖上没少受欺负。” 宦牧笑笑,道:“小雅,他们说的对。若你遇到陌生人的时候,也应该有这样的警惕才好。” 轻雅不悦地偏头,稚气道:“大叔,你别逮个机会就教育我啊。这些你都说过好几遍了,我早就记得了。你老这么说,好烦呢。” 宦牧笑笑,道:“说了没见效果,总会想多说几次。” 轻雅噘嘴,把头埋在宦牧胳膊上,道:“外面不好玩,我想回去了。” 宦牧轻叹,道:“别闹,才这点时间,风头不可能过去。” “等风头过了,明姐姐未必还在徵羽楼了,那我才不要回去呢。”轻雅闷声说着,随手往篝火里面丢了一块柴。 宦牧笑然一搂,道:“你别想太多,等避过风头,就带你回去。” 轻雅悄然摇头,道:“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宦牧好笑,道:“哦?” “玩腻了呗。回去了也没意思,被宠着也就那么回事,还是现在自由自在的好。”轻雅又摸了一块柴木丢到篝火里,笑眯眯道,“乐师会不是有八个分苑嘛,每个分苑转一圈,感觉也不错。” 宦牧一怔,好笑道:“你这小脑袋,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很简单。”轻雅随口应道,“哪里好玩去哪里。” 宦牧笑笑,这样也好。 那边,钟旌晟和庄绾珂拿着琴囊吵嘴。庄绾珂坚持不让钟旌晟给宦牧他们看琴,而钟旌晟非要给他们展示一下。这么拉拉扯扯,琴囊被扯开,琴从钟旌晟这边滑了出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小心。” 宦牧伸手一接,将琴接住,轻轻一托,将琴递给钟旌晟那边。 “跟你说了不要抢,你看你,又把琴囊扯开了!” 庄绾珂立刻把琴抱了过去,装回琴囊里小心地封好,不悦地瞪着钟旌晟。 钟旌晟尴尬地抬着手,道:“你别跟我抢,不就没事了。” “是你别跟我抢!”庄绾珂气恼道,“你真是笨手笨脚的,不能让你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钟旌晟皱眉,无力反驳。 “那琴,”轻雅想了想,道,“好像是……” “那就是乐雅。” 宦牧平静的接话道。 轻雅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宦牧。 什么乐雅? 乐雅是他的轻音好不好! 那个琴,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乐师大会上,被人用一千二百两白银买走的那个。 刚刚琴头的那个雅字,根本就是他写的字。 他自己写的字,是不会认错的! 唔…… 震惊从轻雅的脑海中缓缓淡去,心里却算是松了口气。之前就觉得,这琴绝对有古怪,没想到坑在这里。如此想来,宦牧会这么说,应该也是和荆燚串通好的。 既然,旁人以为乐雅是存在的,那么,就制造一个存在出来。 至于是不是真的,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有人认为,那是真的。 这么想着,轻雅吐了吐舌头,小声对宦牧道:“两千两白银啊,居然这么贵,卖掉的时候才一千二百两。” 宦牧笑笑,道:“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曾经用过嘛,还挺顺手的。”轻雅说着,失望道,“不过,那个孩子死了啊,好可怜。活着真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宦牧笑笑,认真道:“小雅,别跟这琴扯上关系。” 轻雅点头,有些担心地看向钟旌晟他们。 钟旌晟一笑,道:“怎么,你们见过这琴?” 轻雅点头,张嘴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抬头,求助宦牧。 宦牧笑笑,道:“见过。” 钟旌晟看了看宦牧二人,笑然道:“难道你们对这琴没兴趣?” 宦牧笑笑,道:“没有。” 钟旌晟大为惊讶,道:“怎么可能?这么有名的琴,你们会没兴趣?” “小雅,回房间了。” 宦牧无意与钟旌晟多言,迅速拉着轻雅回房间了。 见状,钟旌晟更为惊讶,心中却是欣喜若狂,不禁对庄绾珂道:“你看,我就说这是真的吧!两千两一点都不亏,若非手头没钱,两万两我也买了!” 庄绾珂怀疑地看看宦牧的背影,道:“师兄,我觉得不对,咱们还是早些走吧。” 钟旌晟兴奋道:“有什么不对的?这就是真的乐雅啊!” “无论真假,都不对头。”庄绾珂认真地看着钟旌晟,道,“师兄,他们也是乐手,怎么会对这天下第一琴避之若浼?何况,他们若想抢夺,咱们根本无从抵抗,他们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钟旌晟兴奋道:“师妹,你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是真的,我便可以此作为聘礼,向庄家正式提亲了。” 庄绾珂脸红,啐道:“你胡说什么呀,咱们还是赶快跑吧。” 钟旌晟一怔,道:“师妹,你信我一次,他们真的是好人,不会伤害我们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都被骗!”庄绾珂不悦,道,“你什么时候能信我一次?他们就是坏人,咱们赶快逃命不成吗?以前那些小混混不会武功,咱们还能及时逃跑。这次这俩是会武功的练家子,你是等着被他们杀了,才知道他们是坏人吗?!” “师妹……” “算了,你不走,我自己走!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别别,我随你走还不成吗?” 钟旌晟起身,温柔将庄绾珂拉了起来,道:“可是师妹,这天都黑了,咱们能去哪儿?” “银杉苑。” 庄绾珂一站起来,立刻牵着钟旌晟往马厩处走,道:“只要到了银杉苑,咱们就是安全的。银杉苑有会武功的管事,一旦有事,他们会立刻阻止的。” 钟旌晟微笑,道:“好,听你的,我去跟他们道个别。” “道别你个头啊!他们是坏人,你还要特地去跟坏人道别嘛!” 庄绾珂轻然上马,策马从驿站倒塌的围墙缺口出去了。 钟旌晟微愣一下,赶忙上马追去。 马蹄踢踏,绝尘而去。 驿站中。 宦牧淡淡在门口看着,对轻雅道:“他们已经走了,大概是怕咱们半夜夺琴罢。” “走就走吧,跟他们完全都在尬聊,太古怪了。” 轻雅随意地趴在床上,道:“还亏得那姐姐长得那么漂亮,结果也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一点都不好玩。” 宦牧笑笑,道:“她只是谨慎了些,不是胆小怕事。” “嗯,反正我不喜欢她。” 轻雅翻身,仰面躺在床上,抱着轻音,嘟嘴道:“一开始,明明是她求助大叔的,后来又说大叔是坏人。长得好看却一点都不温柔,不喜欢了。” 宦牧笑笑,道:“好了,你睡吧。明日必须要赶到银杉苑,不能再拖了。” “嗯。”轻雅乖乖闭眼,道,“大叔你也睡吧,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就放松些吧。” 宦牧笑笑,道:“好。” 说着,轻雅已经睡着了。 宦牧淡淡看了轻雅一眼,悄然坐在门畔,警觉而眠。 翌日。 寒冷明媚。 轻雅与宦牧沿路而行,很快便进入山区,看到了那一片壮阔的银杉林。 “哇!” 轻雅顿时笑开了花,轻功一展飞奔过去,几个起落便停在银杉苑入门牌坊前,笑眯眯道:“大叔,这里太漂亮了,有好高好高,好高好高的树哦!” 没人回应。 “大叔?” 轻雅回头找找,才发现是自己跑得太快,把宦牧甩出去老远。当下也不着急,轻雅乖乖站在门口,等着宦牧稍慢些地走过来。 “小朋友。” “嗯?” 轻雅闻声,稚气地转头,惊讶地发现来者是个会武功的人,不禁退后一步。 那人一身灰褐色衣衫,斯文微笑,道:“在下盛乐轩弟子闻依棠,请您务必赏脸参加盛乐轩的赏琴会。” 说着,闻依棠双手奉上一张素面请柬,递到轻雅面前。 轻雅看看请柬,又看看闻依棠,道:“你是盛乐轩的弟子?” 闻依棠微笑,道:“如假包换。” 轻雅怔了怔,道:“咦,盛乐轩不是江湖乐坊么,为什么你的武功这么高?你真的是盛乐轩的弟子么?” 第二〇三章还是乐雅 闻依棠微笑,道:“看来您是有所不知,盛乐轩的确是江湖乐坊,不过是乐武双修。盛乐轩的弟子,凡习乐者必习武。是以,盛乐轩中所有弟子,都是会武功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盛乐轩没落了,就是个普通的小地方呢。”轻雅随口应道,想了想,忽然道,“你刚刚说,凡习乐者必习武,那习武者必须要习乐吗?” 闻依棠一愣,含糊道:“这个……盛乐轩是江湖乐坊,习乐的人占到多数。” “哦。”轻雅点头,道,“也就是说习武者不被要求习乐。” 闻依棠面上微笑,心中却是无比讶然。这个孩子好厉害,他是怎么猜到正确答案的? “小雅。” 宦牧快步来到近前,一把将轻雅拉到身侧,让他远离闻依棠,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轻雅呆了呆,笑眯眯道:“大叔,是盛乐轩的人,在发赏琴会的请柬。” 宦牧淡然看了一眼闻依棠,道:“真的?” 闻依棠立刻将请柬递给宦牧,道:“这请柬之上,有我盛乐轩藏琴塔的水印,以辨真伪。” 宦牧淡然接过,扫了一眼,道:“不错,的确有水印。” “写的什么?”轻雅好奇地问道。 宦牧一递请柬,道:“自己看。” 轻雅一呆,接过请柬展开来看,道:“咦,我居然看的懂。赏琴会从即日开始,持续到腊月二十八。凡参加宾客,由盛乐轩免费提供食宿。欢迎江湖爱乐人士大驾光临。” “提供食宿?”宦牧笑笑,道,“一个赏琴会,为何要免费提供食宿?” “看二位是第一次参加赏琴会吧,自然有所不知。” 闻依棠稍躬身,微笑道:“赏琴会,是盛乐轩年末的大型盛会。在赏琴会中,我们会展出轩内匠人精心制作的古乐器仿品。而所有展出的古乐器仿品,均会以竞价的方式,在赏琴会中售卖。其竞价的截止日期,便是赏琴会结束之时。是以,我们会为所有宾客免费提供食宿,以便宾客参与乐器竞拍。” “哦。”轻雅恍然道,“还有这么有趣的设置呢,早知道就多带些钱了。” 闻依棠微笑,道:“没关系,盛乐轩每年都会做一批这样的仿品。您可以在今年熟悉了流程,明年再来竞拍不迟。” “哦,这不错哎。”轻雅笑眯眯道,“听上去好好玩。” 闻依棠微笑,抬手做请势,道:“二位请这边走,穿过银杉苑,从西门的大道过去,就能走到盛乐轩了。” “好,知道了,谢谢你。” 轻雅笑眯眯地把请柬塞给宦牧拿着,拉着宦牧的手走到银杉苑中。银杉林茂密挺拔,高耸似入云,这等壮观的景象,看上去简直不像是真的。 “哇,好高好漂亮的银杉树哦。” 轻雅兴奋地赞叹,抬头问宦牧道:“这也是用异树芳菲种出来的吗?” “不是。” 宦牧应道:“银杉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不需要添加任何药剂。” “哦,这么厉害。” 轻雅仰着头,差点仰过去,呆然道:“这里真是太漂亮了,这么高的树,叶子还银光闪闪的,环境感觉特别的宽松,满舒适的。” 宦牧笑笑,道:“环境的确不错,就是……没什么人。” 轻雅一怔,转头看看四周。 的确。 在银杉林中走,没有那么冷,当然也不会热,凉爽舒适环境极好。可是在这林中,没有丝毫的乐声,也没有人言说话,感觉有些静得可怕。 轻雅小心呼吸,都不敢大声说话。 宦牧笑笑,道:“去问问管事吧,银杉苑如此,着实不正常。” 轻雅点头,直接跑到银杉苑管事处,问道:“银杉苑怎么没人啊?” 管事一怔,好笑道:“你们是第一次来罢。这个时候,大家都去盛乐轩参加赏琴会了,银杉苑会人少那是自然。” 轻雅奇怪道:“但是一个人都没有,这也正常?” “往年来讲,的确不算正常。不过今年有所不同。” 管事微笑,道:“今年,盛乐轩古乐器仿品之中,有古琴乐雅的一比一复原仿品。众人听说之后,就都过去瞧了。我估计,今年盛乐轩乐器拍卖最贵的,就是这个仿品乐雅了。” 轻雅惊奇道:“乐雅的仿品?是那个乐雅的仿品吗?” “对,就是那个乐雅。”管事微笑,道,“这是盛乐轩花了近十年的时间,考究各种古籍做出来的。我去看过了,挺漂亮的。要不是我没有那么多钱,说真的,我真想把那乐雅仿品买回来收藏,仿得太真了。” 轻雅兴奋地对宦牧道:“有乐雅的仿品哎,咱们也快去看吧!” 宦牧一怔,笑笑道:“好,听你的,走吧。” “哦!走喽!” 轻雅兴冲冲地跑着穿过银杉苑,然而出了西门,步子忽然就慢下来了。随后不多时,轻雅被路旁分层的山石碎块吸引,一下子就扑过去玩了起来。 真是脆弱的注意力。 宦牧好笑,道:“小雅,你不是说要快点去看乐雅的仿品么?” “仿品而已嘛,又不是真的。”轻雅有趣地玩着石头,道,“这石头怎么一层一层的啊,真好玩,就是感觉怪怪的。” 宦牧轻咳,道:“沉积岩就是这样,没什么可奇怪的。” 轻雅偏头想了想,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宦牧笑笑,道:“好了,走罢。不然天黑了,还到不了盛乐轩呢。” 轻雅乖乖点头,乖乖地沿着路往前走。 从银杉苑出来,往盛乐轩走的路上,轻雅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缓缓逝去。走了一半,轻雅回头看看后面,再转头看看前面,忽然发现问题了。 “大叔。”轻雅忽然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好像越来越荒凉了?” 宦牧笑笑,道:“觉得了。” 轻雅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宦牧笑笑,道:“这我不清楚。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是人为造成的。” 轻雅呆了呆,道:“你怎么知道的?” 宦牧笑笑,道:“你看这山脉走势,还有水土状况,基本都是相似相同的。然而,越往西走,生物的迹象就越少。也就是说,这并非是常态状况,而是有外界状况所影响的。但是你看,荒凉的只有人行走的地方,越过这边的山脊,那边就有鸟虫飞过。是以,现在这个状况的,应当是人为造成的。” 轻雅呆呆点头,继续往前走着。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来到盛乐轩前。 啊不,是盛乐轩的山口前,目测还要走上一刻钟,才能正式到达盛乐轩门口。 “让让!快让让!吁——” 轻雅一怔,宦牧立刻拽着轻雅往后一退。 一辆马车划过他们身前,停在山门口附近。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走向山口里面,匆匆而去。那马车调转车头,继续向北而去。 轻雅呆了呆,这才发现横在山口前面的南北向车道。 这条路比他们刚刚走过的山间大道还要荒凉,但是这里的人气比那边充足,所以感觉上,好像也没有那么荒凉。 轻雅只是发了一呆的时间里,又有一辆马车飞驰而至,又有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到山口里面,如此马车再次离去。 咦? 居然比想象中要热闹。 轻雅忍不住抬头对宦牧道:“大叔,我本来还以为,你们说这地方落没了,人就会少。没想到,这人还挺多的。” 宦牧笑笑,道:“我也没想到,看他们汇报的状况,这里应该是没多少人才对。” 轻雅又抬头看了看山口,道:“大叔,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嗯,有点恐怖?” “易守难攻的天堑,一线天,便是如此。”宦牧笑笑,道,“有不少江湖乐坊都是这样的地势,毕竟乐坊中会武功的少,想保护自己,只能借助地势的优势。” 轻雅呆了呆,道:“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如果这里被堵塞了,自己不也出不来了?” 宦牧笑笑,道:“江湖人不傻。在盛乐轩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两三个不为人知的出口,你大可放心。” 轻雅犹豫地点点头,一笑,道:“那,咱们进去吧!” “好。” 宦牧应声,目光却小心着那一线天上是否装有机关。 什么都没有。 那上面只是普通的山石,纵是毫无生气,也均是天然所成,并无人工雕琢的痕迹。看来此处之人,对这天堑很有信心,大约如此。 穿过一线天,豁然开朗。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耸的宝塔,有十三层之高。站在此处,就能感觉到那宝塔透着非同寻常的气魄。目光下落,正前方,人群密密麻麻,小玩意花式多样,好像一个热闹的大集市,入耳,是人声鼎沸和稀疏的乐声。入鼻,是木材温润的香气。 轻雅舒服地叹气,兴冲冲地就想往里跑。 “别跑。” 宦牧一把将轻雅拉住,道:“先在这边登记,才能进去。” 轻雅呆然眨眨眼,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近前。 抬头,是盛乐轩的大牌坊,低头,是五个摆着纸笔的小桌。小桌后面,还有一个身着靛蓝长衫的接待在五个桌子间徘徊。先于轻雅他们进来的那几个人,都在依次登记着名字。 好……冷清。 轻雅不高兴地撇嘴,努力探头张望牌坊里面的喧闹。 “乐雅,乐雅的仿品有没有开始竞拍?” 一人登记了名字,就抓着接待连声问道。 接待弟子微笑行礼,道:“竞拍在展出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客人如需竞拍乐雅,请随引导师兄到竞拍处登记排号。” 那人连忙道:“对对对,我要竞拍,快带我去竞拍处。” 接待弟子点头,叫来一个引导弟子,带着那人进去了。 听到乐雅二字,轻雅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撇嘴。那人应该不是乐手之类,看打扮和跟随他进入的侍从,此人大概是富商之流。这乐雅仿品若是被他买下,估计用不了几个时辰,就会转手卖给旁人了。 “这位公子。” 接待弟子微笑,走到轻雅面前,道:“您可是来参加赏琴会的?” 轻雅一呆,点头道:“当然。” “请您在这边登记。” 接待弟子微笑着,带着轻雅来到刚空下的小桌前,又转头接待旁人去了。 第二〇四章大师待遇 轻雅一愣,抬头道:“大叔帮我写。” 宦牧笑笑,道:“自己名字不会写?” 轻雅呆然,道:“只会写一半。” 宦牧笑笑,拿来笔墨写了,道:“等有空了,你也该学学写字。” 轻雅撇嘴,道:“认字就好费劲了,写字更费劲。” “以后会有用的。” 宦牧随口说着,把写好的纸递给接待弟子,带着轻雅往里走,道:“你不能光知道乐律,其他的全都不学,那样不行的。” 轻雅假装没听见。 “二位请留步。” 接待弟子忽然追了过来,对轻雅道:“请问,您就是那个轻雅大师么?” 轻雅一呆,道:“我是轻雅,不是什么大师。” 接待弟子恭敬道:“不知轻雅大师光临,多有怠慢还望恕罪。我这就安排引导师兄过来,带您参观这赏琴会。” 轻雅呆呆道:“不用,我自己看看就好。” “这如何使得。”接待弟子恭敬道,“雅大师第一次来这赏琴会,怕是还不了解。赏琴会人流甚众,万一伤到雅大师,那就不好了。还请雅大师稍待片刻,引导师兄马上就到。” 不多时,一名少年走近行礼。见那少年来了,接待弟子悄声交代了几句,放心离去。那少年微笑,向轻雅二人各行一礼。 “在下曲娱,乃盛乐轩门下弟子,见过雅大师,宦公子。” 轻雅呆了呆,打量了一下曲娱的靛蓝长衫,道:“你是习乐弟子?” “是的。”曲娱微笑应道,“二位若不嫌弃,在下愿意带领二位参观赏琴会,不知雅大师意下如何?” 轻雅一呆,抬头问宦牧,道:“大叔,你觉得呢?” 宦牧笑笑,道:“他在问你。” 轻雅想了想,道:“有人带着,总比瞎转好吧。” 宦牧笑笑,道:“不错。” 轻雅一笑,对曲娱道:“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请随我来。” 曲娱微笑,头前带路,引着轻雅二人进到盛乐轩中。 轻雅兴奋地正想着要往热闹的地方凑,却发现曲娱所引之路是绕着热闹走的,不由得问道:“怎么不往那边走?” 曲娱微笑,应道:“二位看上去风尘仆仆,应当是远道而来。请先随我到客房休息,待休息过后再来观赏,也是不迟。” 轻雅一呆,道:“休息过后,这里还会这么热闹吗?” 曲娱微笑,应道:“今日乃赏琴会第一日,客人还没有来齐,不算热闹。待到二日三日,客人来齐,会比现在更热闹的。” “哦,那不错。”轻雅笑眯眯道,“正好我也累了,先找地方休息也好。” 曲娱微笑,恭敬道:“雅大师,来这边请。” 轻雅点头,乖乖跟着走。 曲娱微笑着,领着轻雅宦牧穿过迎客廊,绕过环塔闹市,直接往南边走去。 越往南走,越发安静。 轻雅探出头来,沿着路往前看。那边是一片小树林,隐约还能看到一条小溪,看得轻雅玩心骤起。然而还没有看清楚林间模样,就见曲娱带路一拐,往建筑群里面走进去了。 “这边是宾客休息区,现在多数人都在藏琴塔附近赏琴,是以此处人少。”曲娱微笑介绍道,“二位可以在这边稍事休息,不必担心有人打扰。” 说着,曲娱拿了钥匙打开一间贵宾房,请轻雅进去。 轻雅摇头,不悦道:“有没有离那边小树林近的房间?” 曲娱一怔,微笑应道:“有。不过这一片是盛乐轩中最好的贵宾房,那边就稍微普通了些,没有这里好。雅大师是上宾,当然要给您最好的待遇。” 轻雅不依,道:“不要,我要最靠近小树林的房间。” 曲娱有些尴尬,道:“那边的房间,稍微有点不好,您会嫌弃的。” 轻雅毫不退让,道:“这里都没有小树林,全是楼啊楼的,一点都不好玩。我要住在靠近小树林的房间。” 曲娱尴尬地转头,询问地看了看宦牧。 宦牧笑笑,道:“若是那边客满便罢了,若是无人,在那边住也可以。” 曲娱笑僵,只好带着轻雅去了靠近林溪的住所。寻了一间最靠近小树林的小楼,登上二楼,选了最靠近小树林的房间,让轻雅看房。 轻雅站在门口,有趣地打量了起来。 “这里靠近林溪,所以会比较潮湿一点。正值冬日,温度也稍微冷些。”曲娱连忙解释道,“而且这里感觉清冷了些,一般人都不喜欢这里,所以平日里也没有特别的打扫……” “啊,窗子发现!” 轻雅欢喜地扑到房间里,跑到窗前趴在窗台上,欣赏外面的景色。这个窗子正好对着外面的林溪,而且高度刚刚好,轻雅开心得很。 曲娱有些惊讶,心里想着,这孩子真是古怪。 宦牧笑笑,道:“既然小雅喜欢这里,那就这里吧。劳烦您带路了。” “岂敢,叫我小曲就好。”曲娱恭敬说道,“二位暂且在此休息,稍后会让人送来茶点,您二位可有忌口?” 宦牧笑笑,道:“我没有,小雅喜欢甜食,别太过。” “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曲娱微笑道,“赏琴会相关事宜,稍后我会给二位介绍。如有任何不适,管事就在楼下待命,您只需言语一声就好。” 宦牧笑笑,道:“知道了,多谢。” “那么,先行告退。” 曲娱敬然行礼,悄然而去。 宦牧笑笑,回头去看轻雅。 那边,轻雅直接爬到床上,倒下就睡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宦牧见状,也只能笑笑,正要找地方坐下,忽见仆役已经拿了茶水点心过来。宦牧道谢接过,看着仆役离去,又看了看四周确认并无监视,这才坐在桌旁,微微皱眉。 盛乐轩知道轻雅之后,迅速就给他安排了住处,很明显,是别有用心。暂时不知道盛乐轩是怎么想的,不过轻雅的想法倒是好猜。这孩子,大概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玩耍场所,所以觉得多住几日也无妨。轻雅能放心的玩,但作为大人,不能同样的无知。 宦牧举杯啜茶,嗯,居然是普洱。 真是不可思议。 小孩子精力充沛,睡了一阵,就疯跑出去玩了。 宦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轻雅已经在小树林里,蹲在树下捡石子玩。除了哭笑不得,宦牧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无奈之余,宦牧只得缓缓走向轻雅那边,盯着他不要闹出危险。 “小雅,你有没有觉得,盛乐轩的态度很奇怪?”宦牧皱眉,淡淡说道。 “没什么奇怪的。”轻雅随意道,“我有天下第五的名号,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巴结我。如果我没有这个名号,他们才不会管我。” 宦牧一怔,意外道:“你知道?” 轻雅拿着一块石头砸着另外一快石头,道:“这不是很正常,外面都这样,我都习惯了。” 宦牧笑笑,道:“他们既然如此优待于你,说不定是打算利用你做什么事。” “啊,那也无所谓。”轻雅仔细瞧着石头被敲打的地方,随意地应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答应了也没事,反正我打算白吃白喝他几天了。” 宦牧笑笑,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宦公子?小雅?你们也来了。” 宦牧循声望去,淡然一笑,道:“钟公子,又见面了。” 钟旌晟稍微尴尬了片刻,立刻走上前来,鞠躬道:“真是万分抱歉。师妹一直认为你们是坏人,我也被她说得有些动摇。我刚才听说,原来小雅便是天下第五的雅大师。回想前日所为,当真失礼得很。是以,在下特来道歉,还请二位原谅。” 宦牧笑笑,道:“没事,钟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钟旌晟轻叹,道:“其实方才,师妹与我在一起,她也听到了这些。可我要她来道歉,她死也不肯。我暂且代我师妹道歉,等她想明白了,我会让她亲自来道歉。” “不必如此刻板,心中明白就好。”宦牧笑笑,看了看孤身一人的钟旌晟,笑然道,“你留庄姑娘一人在外,不要紧么?” “不,师妹她不是一个人。” 钟旌晟微笑,道:“来到此处的时候,我们就申请了贵重物品保护。现在,有盛乐轩的护卫跟着她,我无须担心。” “贵重物品保护?”轻雅呆了呆,插嘴道,“那是什么?” 钟旌晟微笑道:“所谓贵重物品保护,是盛乐轩提供的一项保障服务。只要按照一定比例支付保护费,他们便会安排习武护卫保护目标的安全。盛乐轩的保护水准,一般来讲,还是可以放心的,除非是遇到绝顶高手。不过真有那时候,也怪不得他们,只能自认倒霉了。” 轻雅疑惑道:“不是说盛乐轩已经没落了么,怎么还会有这种服务?” “盛乐轩的确已经没落。你看这盛乐轩的弟子人数,相较数年前的繁华时代,只剩十之一二。曾经年幼之时随祖父来过此处,那时,每个贵宾都会安排专属引导弟子。而如今,根本安排不出足够的人手。” 钟旌晟微笑应道:“不过,盛乐轩虽然人丁稀少,但少而精,所有基础项目都还存在。若这些服务没有,盛乐轩就没了进账,只会更加没落。是以无论如何,这些还都是会有的。” 轻雅点头,道:“还真是有趣,明明是个乐坊,居然还专门有人习武。我听说,耒乐府就只是学习乐律,没人习武的。” “不错,耒乐府中并无人善武,亦无人授武,是以无人习武。但是盛乐轩不同。” 钟旌晟微笑,道:“自盛乐轩创立以来,便要求轩中弟子乐武双修。也就是每个人在学习乐律的同时,也要学习武功。而这乐武双修,也是盛乐轩的特色之一。当下,盛乐轩轩主单殊,便是轩中乐武双修的顶峰。单轩主不仅精通乐律,武学方面也有相当造诣,让人佩服。 轻雅呆了呆,道:“这人……没听说过呢。” 钟旌晟微笑,道:“七年前,盛乐轩曾遭遇变故,自那之后,单轩主再无行走江湖。你年纪尚小,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轻雅抬头看向宦牧。 第二〇五章乐武双修 宦牧笑笑,道:“我有耳闻,不曾见过。” 轻雅转向钟旌晟,好奇道:“可是我看,盛乐轩还有只习武不习乐的弟子呢。” “的确有。”钟旌晟笑然应道,“是这样的,盛乐轩不像耒乐府那般,有官府可以依靠。盛乐轩只是普通的江湖乐坊,是以,他们必须自己来保护自己。在江湖之中,所谓的实力,便是武功。很野蛮,却也很有效。所以,盛乐轩要求门下弟子,必须习武,以求自保。至于是否习乐,便要看天赋和兴趣了,并不强制。” 轻雅偏头,呆然道:“原来在盛乐轩中,习武子弟比习乐弟子还多啊。” “可以这么说。”钟旌晟微笑,道,“也因为如此,你会发现盛乐轩很安全,少有危险。” 轻雅点头,想了想,对宦牧道:“我这样,算不算乐武双修?” 宦牧轻咳,道:“你算修了哪个了?” 轻雅被这么一问,直接愣了,想了想,道:“我好像……都没有认真学……咦,那我都干嘛了……” 宦牧轻笑,道:“或许你日后会是乐武双修,但是此刻不是。这么久了,你根本就是在玩,没有耐下心来认真学习任何东西。所以,此刻你也就算个刚刚入门,如此罢了。” 轻雅想了想,扬眉道:“我刚入门就天下第五,那帮得不上名次的都干嘛去了。” 闻言,钟旌晟顿时尴尬。 宦牧笑笑,道:“你那是凑巧,并非实力。” “凑巧又怎么样,我的运气本来就够背的了。”轻雅吐舌头,道,“你见过有人刚想学琴就遇到俩天下第一么?差点就被他们打击得没有积极性了。” 宦牧好笑,道:“我看你挺有兴致的,一点都没有被打击的样子。” 轻雅哼了一声,忽然有些走神儿。 宦牧笑笑,悄悄把轻雅手中的石子拿走,他都没发现。 这孩子,又发什么呆呢? “雅大师,您在这里。” 曲娱从客房那边走了过来,先向轻雅一礼,又向钟旌晟一礼,道:“钟公子,您也在。” 钟旌晟微笑,道:“我在这里,是否碍事?” “不,您说哪里的话。”曲娱客气地应道,“我正要向雅大师介绍这赏琴会的情况,您不嫌弃就好。” 钟旌晟微笑,对宦牧道:“宦公子,我与你们同行一阵,是否介意?” 宦牧笑笑,道:“不会,你随意。” 钟旌晟微笑,站于一旁。 轻雅发现手里没了石头,回过神儿来,不悦地站起来说道:“你们怎么就没人问我是不是介意?” 宦牧好笑,道:“你会介意吗?” “不会。”轻雅不高兴,道,“但是你们至少要问下我啊!” 宦牧笑笑,道:“嗯,现在问了。” 轻雅想了想,吐了下舌头不说话了。 曲娱小心地看着轻雅的表情,无法猜测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为难地皱眉。 宦牧笑笑,对曲娱道:“没事,他就是个孩子脾气,你说你的,他会听的。” “是。” 曲娱应声,拿出了赏琴会的小册子,小心地递给轻雅。 轻雅随手接了,转手塞给宦牧。 宦牧笑笑,拿过介绍册,不跟这个孩子计较。 曲娱见状,松了一口气,悄悄抹了抹额头冷汗,微笑道:“雅大师,盛乐轩的赏琴会,大约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是藏琴塔与竞拍处。藏琴塔中陈列了本次拍卖的所有古琴仿品,包括乐雅仿品,供人观赏。其次是环塔闹市。环塔闹市主要出售一些乐器和保养品,大部分和乐师会分苑出售的物品差不多。” “不对呀。”轻雅忽然说道,“来的时候路过环塔闹市了吧?我明明看到,那里面有好多好玩的小玩意。” 曲娱微笑,应道:“嗯,我正要说。其中还有一小部分,是我盛乐轩的艺人,做得一些非正式的乐器。雅大师说的那些小玩意,应该就是那些非正式的乐器。” 轻雅一呆,道:“哎?那是乐器吗?我还以为是小玩具呢。” 曲娱微笑,应道:“也可以说是玩具。毕竟都是些非正式的乐器,只能拿来玩了。” 轻雅感兴趣地点点头,道:“还有其他的呢?” 曲娱微笑,应道:“还有,就是舞台广场。舞台广场会在赏琴会的四、五、六三日举办演出,具体的演出时间会在第三日确定。到时候,若能听到雅大师演奏一曲,那可就太好了。” 轻雅点头,道:“可以啊,不过我不知道能演奏什么。” 曲娱微笑,道:“不急,您只要在后日中午之前,告知在下演奏曲目和预估时间就好。至于费用,还请雅大师体谅我等,莫开天价。” 轻雅一怔,微笑道:“费用不至于,不过我觉得你们做的乐器很好玩。” 曲娱立刻了解,微笑道:“只要不是乐雅的仿品,您要哪件都可以。” 轻雅微笑,道:“我才不要那个仿品,我要那些小玩意。刚刚瞄了一眼,感觉很好玩。我要买个来玩。” 曲娱立刻笑应道:“当然可以。” “既然如此,我来带二位去闹市转转如何?”钟旌晟趁机说道,“小曲,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吧?这里暂时不用你了,你去别处忙吧,有事再叫你。” 曲娱一愣,询问地看向轻雅。 轻雅想了想,道:“嗯,我们去转就好了,你去忙吧。” “是。” 曲娱应声告辞,微微一笑。 钟旌晟微笑,立刻上前行礼道:“二位,不知你们想先去何处?” “我要去那个什么闹市,”轻雅稚气说道,“不过,你带路……你认得路吗?” 钟旌晟微笑,道:“我来得早,已经大致逛过一次了。雅大师想看什么,我可以直接带雅大师去。” 轻雅想了想,道:“有没有卖琵琶的,要那种比较特别的。” 钟旌晟略加思索,一笑,道:“有,我看到有个摊子售卖不同规格的琵琶。” “真哒?”轻雅开心道,“带我去看。” “好。”钟旌晟微笑,道,“雅大师,这边请。”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一蹦一跳地跟着钟旌晟走了。 宦牧淡然一笑,缓步跟上。 这些人可真是现实的很,听说轻雅是天下第五,便过来巴结。虽说这样也没什么错,但是感觉总是有些不舒服。谁知道这样的巴结,到底是好心还是恶意,让人无法放心。 环塔闹市。 顾名思义,就是环绕藏琴塔的摊贩集市。 唔,这么近距离的看那藏琴塔,怎么感觉怪怪的。 轻雅抬头瞧了一眼藏琴塔,疑惑在心头闪过。不及多想,轻雅很快就被周围的小摊位给吸引了。 正如曲娱介绍的那样,环塔闹市的摊位主要售卖乐器。不过轻雅看到周围行人有拿着烧饵块的,沿路找去,果然发现了零食摊位。轻雅兴冲冲地跑过去,想了想,却没有买。 宦牧好笑,道:“没吃过吧?尝一个,要不了几文钱。” “这点小东西,我来买就好。”钟旌晟微笑,道,“雅大师,您喜欢什么口味的?” 轻雅摇头,道:“拿着零食就不能拿乐器了,会弄脏的。” 钟旌晟一怔,笑道:“雅大师不必担心,这没关系。你看周围这些人,不都是拿着零食逛闹市么。没事的。” 轻雅摇头,稚气道:“他们乐意弄脏那是他们的事,我不乐意那是我的事。走了,去找琵琶摊位去。” 钟旌晟连忙应道:“是,请这边走。” 轻雅点头,忽然,宦牧递过来一块热乎乎的东西。轻雅下意识一接,小嘴噘得老高。 “大叔,你干嘛要给我买。”轻雅别扭地说道,“我拿着这个就不能摸乐器了。” 宦牧笑笑,道:“摸乐器之前吃完不就行了。” 轻雅一呆,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那我吃啦。”说着,轻雅开心地咬了一大口,道,“好好吃。” 钟旌晟见状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宦牧。 宦牧笑笑,淡然说道:“孩子有孩子的看法,纯粹无邪。你若再像刚才那样,哄说他做不好的事……”宦牧目光一厉,道,“你还是给我离远点的好。” 钟旌晟惊忙行礼,道:“实在抱歉。” “钟哥哥,快走呀。”轻雅咽下嘴里的食物,偏头道,“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钟旌晟扯出一抹笑意,默然头前带路。 轻雅心情很好地跟在后面,快速地吃着烧饵块。 一行人在闹市中穿行而过,稍微费了点功夫,才找到了钟旌晟说的那个琵琶摊位。 “哇!这么多琵琶。” 轻雅已经吃掉零食擦干净了手,好奇地凑到摊位前,看着那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琵琶。 这些,大概就是所谓的非正式用琵琶了。这可当真是除了正常规格的琵琶,其他什么都有。从大到一丈的超大琵琶,到小只有三寸的超小琵琶,尺寸齐全。而且外形迥异,有方形,圆形,三角形,扭曲形……真是让人看花了眼。要不说是琵琶,轻雅都差点以为是其他乐器了。 唔……好像有些冷清? 轻雅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琵琶们中间拔出来,看看摊位前面。好像,买琵琶的人不少,而且很多人买的都是外形迥异,看上去十分花哨的琵琶。 “那玩意能弹么。” 轻雅不禁奇怪地喃喃自语。 “那些自然不是用来弹的。”摊主不屑地应道,“只是看上去好看罢了。” 轻雅一怔,抬头问摊主道:“咦?那些不是琵琶吗?” “那种东西算不上琵琶,要说的话,无非是琵琶状的工艺品罢了。”摊主不屑道,“如今还有多少人真正喜欢弹琵琶,多半都是拿着琵琶回家装文雅的。你们呀,就适合这些琵琶。” 轻雅呆了呆,不禁退后了半步,这摊主看上去好凶哦。 “你看得也够久的了,想要哪个?”摊主不耐烦地说道,“除了正常的琵琶,我这里什么都有。” 轻雅脱口而出道:“有没有比较难弹的琵琶?” “你要难弹的琵琶?”摊主有趣地打量着轻雅,道,“我看你带着琴,莫不是你也会弹琵琶?” 轻雅应道:“我不会,但是有人会。” 摊主扬眉道:“谁会?” 第二〇六章巴掌琵琶 “我会。” 轻雅刚要开口,就听钟旌晟已经接话。轻雅话头一顿,忍不住抬头白了钟旌晟一眼。 钟旌晟微笑,道:“您若要买的话,我可以帮您试弹一下。这样也方便您来选购,您说是不?” 轻雅想了想,也对,于是对摊主道:“拿一个难弹的琵琶。” 摊主扬眉,道:“我这里哪个都不好弹。都不是规制的琵琶,弹起来必定不会顺手。” 轻雅微笑,道:“那就先随便拿一个试试,比如那个。” 摊主转头看去,轻雅说的是他摊子里最大的那个琵琶,不屑道:“那种不是难弹,只是费劲。多几个人配合就能弹了。” 轻雅眨眨眼,道:“那,你推荐一个。” 摊主扬眉,拿了个和琵琶一般大小,却是歪把的琵琶,递给轻雅道:“要挑这种。” 轻雅转手递给钟旌晟,道:“你弹个试试。” 钟旌晟拿过来随便弹了几个音,轻雅立刻摇头,把琵琶还给了摊主,道:“他都能轻松弹了,这琵琶算不上难弹,给我换个。” 摊主有趣地看看轻雅,道:“你还真想要难弹的琵琶?” 轻雅点头,道:“要能弹,但是不那么好弹的琵琶。” 摊主微微一笑,有趣地打量着轻雅。 “老板,这个多少钱?”有客人光临问道。 摊主看都没看,便随口应道:“一钱银子。” “我要这个。”客人很快选好了一个顺眼的,道,“钱放这了,不用找了。” “多谢。”摊主随口应道,“欢迎下次光临。” 从头至尾,那摊主都没有看那客人一眼,只是有趣地打量着轻雅。轻雅有些奇怪,转头看向买东西那人。那人买的是一个三寸的超小琵琶,轻雅微微注目,便发现了那超小琵琶是个装饰品,胶粘的不能弹,但是很漂亮。看来还真让摊主说中了,买这个都是图漂亮,谁管能不能弹。 “小孩,你看这个如何?” 摊主从摊子里拿出一个半大琵琶,递给轻雅,道:“这不是柳琴,这是琵琶。” 轻雅连接都没接,便摇头道:“他有一个类似大小的琵琶了,我想他应该没兴趣再要一个。” 摊主一愣,有趣道:“你这话里所指,怎么好像说的是荆燚大师。” 轻雅点头,道:“就是他啊。” 摊主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难不成想买个琵琶送给燚大师?” 轻雅点头,道:“对呀。我刚刚就想说,不过被打断了。” 说着,轻雅瞥了一眼钟旌晟,钟旌晟尴尬地笑笑,闭嘴不语了。 摊主有趣地看了看轻雅,从下面的货堆里,小心拿出了一个三寸大小的巴掌琵琶,道:“这个琵琶,大约符合你的要求。” 轻雅瞧了瞧,道:“这不是摆设么?” 摊主哼笑,道:“那些是摆设,这个不是。你仔细看,这个是乐器。” 轻雅凑近了些仔细观瞧,好像还真是,道:“可是这么小,能弹出声么?声音会不会很刺耳?” 摊主神秘一笑,道:“你等下,我给你弹下听听。” 轻雅一呆,就见摊主拿出一套护指套般的东西,小心地套在右手手指上。然后,摊主又拿出特质的指环套在左手手指上,把巴掌琵琶放在左手手心上,托着弹奏。 嗯? 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尖细的声音,音调高,感觉相对柔和。 挺有趣的。 “这是什么曲子,好有趣哦。”轻雅好奇地瞧着那个巴掌琵琶,道,“感觉弹起来好好玩。” “这曲子是步步高,”钟旌晟讨好地应道,“听上去的确挺欢快的。” “哇,好有趣哦。” 轻雅这么赞叹着。 不止是轻雅,摊主用小琵琶弹曲,吸引了不少好奇的客人,想要购买小琵琶。不过一首曲子的时间,摊位上几十个小琵琶都被人买走了。不仅如此,还有不少人围在旁边,想要购买这种小琵琶。 摊主不屑地笑笑,收了钱拿出新的小琵琶摆件,很快,又被抢购一空。 轻雅呆然看着人流渐渐减少,有趣道:“居然没人来问,为什么那东西不能弹。” 摊主哈哈大笑,道:“谁在乎!他们不过是看我弹得好玩,也想要一个玩罢了。”说着,摊主轻哼一声,道,“要不是你确实想要难弹的琵琶,我还真不想拿这个出来。我做一个这个,比做一个其他的琵琶,要费劲百倍。” 轻雅有趣道:“这琵琶看上去的确很难弹,我能试一下吗?” “可以。”摊主递给轻雅,道,“小心些,别用太大力。” 轻雅点头,拿过琵琶,又拿了刚刚摊主用的弹奏装备,稍微试了一下。摊主拿得轻易,但是轻雅手小,只能勉强用两个指环,一个压弦一个拨弦,超级生疏地仿奏着步步高,弹出并不合律动的单音。 “嗯?”摊主目光一聚,道,“你弹过这个?” “没,不过刚看你弹了。”轻雅随口应着,满意道,“我试了一下,的确挺难控制的,我就要这个了。” 摊主有趣地打量着轻雅,道:“你刚看我弹过,就能模仿?小孩,挺厉害啊。” 轻雅一呆,道:“这算不上模仿,我试试音而已。”顿了顿,轻雅道,“这小琵琶,还有别的花样吗?” 摊主一愣,哈哈笑道:“没有。小琵琶上不了彩漆,太影响音色,都是原色的。” “哦。”轻雅为难地想了想,道,“我还想着,会不会有粉色的呢。” 摊主哈哈大笑,道:“这样,琵琶袋我给你拿个粉色的,如何?” 轻雅笑了,道:“好呀好呀,那最好了。那我要一个小琵琶,还有这一套配件,要多少钱?” “十两银子。” 摊主说着,找了盒子打包这些小零碎。 轻雅点头,直接要宦牧付钱。 宦牧好惊讶地看了轻雅一眼,小声道:“你不打算讲价?” 轻雅摇头,道:“为什么要讲价?这东西的确很难做的。而且这个的手感特别好,我就要这个了。” 宦牧真是笑了,付了钱,还是想笑。 这孩子,平日里节省的很,现在却突然要买这么贵的东西,居然都不讲价,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轻雅买了小琵琶,满意地出了闹市,径直走回客房。一到客房,轻雅便把小琵琶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的确无伤后,又仔仔细细装好,盖上盒子,放在桌上,自己则对着盒子傻笑。 另一边,宦牧随便打发了钟旌晟,便回到客房找轻雅。看到笑然发痴的轻雅,宦牧笑然走近,坐到轻雅对面。 “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宦牧笑笑,道,“难不成,你真的打算要送给燚前辈?” “嗯。”轻雅点头,道,“就是要送给他的。” 宦牧笑笑,道:“理由?” 轻雅微笑,道:“大叔你看,他们知道我是天下第五,所以都过来讨好我,对吧?” 宦牧笑然颔首,道:“这和你买小琵琶,有什么关系?” 轻雅笑眯眯道:“你想呀,燚大叔是天下第一,我不能直接就跑过去跟他说,让他教我学琴吧?所以,我决定准备这个小玩意讨好他,然后再让他教我学琴。” 宦牧一怔,道:“你是说,你要找燚前辈教你学琴。” 轻雅微笑道:“对。我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我想找燚大叔教我学琴。” 宦牧好笑,道:“那你根本不用准备这些,直接跟他说就好。燚前辈原本就想收你为徒,只要你同意就好了。” 轻雅摇头,道:“燚大叔帮了我很多,我也应该有所表示。” 宦牧笑笑,道:“这不是你一个孩子该考虑的事情,你只要想着好好学琴,就够了。” 轻雅没应,只是稚气微笑,道:“大叔你说,燚大叔会喜欢这个么?” 宦牧一怔,道:“我不懂这些。不过燚前辈游走江湖数十年,这样的物件,他应该已经见过了。” 轻雅有趣地摸摸盒子,道:“那也不错。我挺想看到燚大叔用这小东西演奏,肯定特有趣。” 宦牧笑笑,道:“你现在要去找燚前辈?” “当然不是现在,等玩够了再去。”轻雅打了个哈欠,道,“我才刚来,还没开始玩,怎么能走呢。” 宦牧笑笑,道:“好,那就等赏琴会结束了,我带你去找燚前辈。” “嗯!”轻雅笑眯眯道:“就知道大叔最好了!” 宦牧微笑,转头目光肃杀。 天色渐晚,宾客陆续回到客房休息。 众客房虽按等级分区管理,却也相对集中。近千人汇聚一处,竟然相安无事。 轻雅舒服地睡了一大觉,醒来之时精神抖擞。 “大叔,咱们去藏琴塔玩吧!我想去看看乐雅的仿品是什么样的。” 轻雅开开心心地吃着仆役送来的早餐,大声叫着,心情非常的愉快。 然而等了片刻,并无没回应。 轻雅一呆。 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咬着一边去找宦牧,然而房间中并无宦牧的身影。 咦? 大叔嘞? 哦,对了。 轻雅把糕点塞到嘴里,打开房门站在二楼过道的扶手上,向外张望。果然不多时,就看到宦牧轻然从树梢掠过,无声落在轻雅身边。 “大叔,你又夜探去啦?” 轻雅好笑地说道:“有没有发现危险?没有吧。我想也是,这里的治安这么好,怎么会有危险。大叔你就是想得太多,这里有什么值得夜探的。” “危险暗藏,不可大意。” 宦牧稍显疲倦,道:“小雅,我先睡会儿,醒了与你说。你稍待片刻,不要乱跑。” “哦。” 轻雅应着,漫不经心。 宦牧径自走到房中,直接睡了。 轻雅撇嘴,吃饱早饭,坐在房间中发呆……才怪。轻雅悄悄走到宦牧房中,确认宦牧的确睡着了,就悄悄溜出门去,到藏琴塔去……才怪。轻雅可不想一个人去挤人群,那样太不安全了。但是呆在房间中着实无聊。轻雅脑中念头一闪,立刻决定去小树林里玩石头。 小树林里寂静无人。 轻雅非常满意,很快捡来了石头,蹲在树下敲打着玩。 不经意间,一个人影沿着客房和树林中间的小路,快速向西走去。 轻雅抬眼看了一眼,嗯?这人好像是参加乐师大会的那个俞少英,一袭白衣很是扎眼。 第二〇七章纯粹习乐 稍微打量了一下俞少英,轻雅嫌弃地皱眉。 哎,还穿着白衣。如今这世道,感觉穿了白衣就必是琴师,简直要命。那玩意太容易弄脏了,弄脏了又不好洗,太麻烦了。再说,这白衣也就白天好看,大半夜见了,和鬼没啥两样,吓死个人。 俞少英面色凝重行色匆匆,一晃而过,疾行而去。 唔…… 怎么了这是? 感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好吧,轻雅承认他有些好奇,于是随手丢了石头,悄悄跟了过去。 很明显,俞少英从这边走是不想被人看见。而他没有发现敲打石头的轻雅,大约是心思不在这里。 真是奇怪,明明赏琴会人手紧张,为什么俞少英会在这里,还摆出这个态度? 难道真像宦牧所说,有危险暗藏? 轻雅如是想着,悄悄尾随俞少英,一路向西。 沿路走出客房区,所到之处,是一片无人的空地。南北都有树林,茂密错杂,中间的空地只有黄土砂石,显得格外荒凉。 空地之中,有一群人静然等候。 轻雅不想被他们看到,便悄然藏身南面密林之中,无声看着眼前的状况,心中甚为吃惊。 这里聚集了大约十几个人,他们身着同样的靛蓝长衫,与之前在盛乐轩其他地方遇到的弟子,穿的是同款装束。怪了,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都不该有这么多盛乐轩弟子聚集在此。现在可是赏琴会期间啊,他们不用去帮忙吗?还是说,人手本就充裕? 那边,俞少英走到人群近前,轻雅怕被发现,下意识地向林子里缩了缩。 “俞师兄。” 盛乐轩弟子们整齐地向俞少英行礼,恭敬称呼。 “嗯。” 俞少英淡然点头,道:“都到了么?” “是。” 众弟子中,有一人应道:“所有纯乐弟子,共十七人,尽数到场,听从俞师兄指示。” “很好。” 俞少英点头,扬声道:“众位师弟,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你们当中,可有愿意修武的?” 众弟子整齐应声,道:“没有。” 俞少英点头,道:“那么,你们是否愿意随我一起,向轩主提出抗议,取消必须乐武双修的规定?” 众弟子整齐应声,道:“愿意。” 俞少英淡笑点头,道:“很好,很好!诸位,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单殊,向他抗议!” “好!” 众弟子应声,却显得有些零落。 俞少英眉头微蹙,道:“怎么了?不乐意么?” 众弟子互相看着,一弟子站出来,犹豫道:“俞师兄,当下正式赏琴会忙碌之际。咱们现在去找轩主,是否会耽误了正事?” “耽误又如何?!”俞少英双目微张,瞪视那弟子,道,“轩主已然发话,凡不按规定,没有乐武双修的弟子,便会即刻赶出盛乐轩。既然都要被赶出去了,还管他什么赏琴会!” “但是,轩主也说了,此事等赏琴会之后才会处理。”那弟子小心地说道,“俞师兄,盛乐轩好歹养了咱们几年。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该在此时生事吧?” 俞少英淡淡看着那弟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小心应道:“回师兄,末学临逍。” “临逍。”俞少英淡淡重复着,说道,“听你的口气,是要违逆我的意思,对么?” “不,”临逍忙道,“俞师兄您误会了,我没有要违逆您的意思。我只是说,此刻时机不当,应该等赏琴会结束了,再向轩主理论。” 俞少英冷冷看着临逍。 临逍原本站出半步,见状,忍不住退了回去。 俞少英猝然上前一步,紧逼临逍,肃然凝视道:“你可知道,习武有多么浪费时间?若非盛乐轩要求乐武双修,而我能够一心研究乐律的话,我的成绩,不该只有天下十一!” 临逍噤若寒蝉,面色恐惧。 俞少英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大司乐师珏大师,他会武功么?不会!人家一门心思研究乐律,是以成为天下第一!习武?哼!习武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用!你们说,有什么用?!” “那个,”临逍小心地说道,“天下第一,是荆燚大师。” “那种靠经验取胜的不算!他与大司乐同龄之时,有过这等成就吗?!”俞少英不悦,冷然道,“再说了,参加乐师大会的人,没有一个是会武功的!哪儿有乐师会习武的!简直可笑!这就好比是让一个庖厨学赶车,没有任何必要!” 临逍识趣闭嘴,不说话了。 俞少英冷冷啐了一口,继续道:“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去学习根本没用的东西不说,还因此折断了手指,休养了三个月!然而断指恢复之后,却再也使不出曾经的力度,我也再也弹不出之前的水准。曾经,我是天下第五,而今,一个孩子都能成为天下第五!凭什么!这不是我技不如人,都是这该死的武功毁了我的大好前程!” 众人面面相觑,而俞少英继续说道:“你们或许认为,我俞少英,是为了自己,提出这个抗议。非也!我已经是规矩的受害者,我受到的伤害无可逆转!我是在帮你们!如果没有这条规矩,你们就不需要再经受同样的伤害!你们懂么!” 临逍行礼,道:“俞师兄,先前末学言辞不当,万分抱歉。” “没关系。”俞少英淡淡道,“临师弟,此刻,你可愿意随我去找轩主抗议?” 临逍行礼,敬然道:“末学愿意。” 众弟子一愣,立刻行礼道:“我等也愿意。” “很好。”俞少英点头,道,“你们随我来。” 众弟子应声随行,不多时,一行人沿路向西而去。 轻雅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顺路张望了一下,确认那些人已经离去,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要赶快告诉宦牧才行。这么想着,轻雅从树林里跃了出来,打算沿路走回去。 嗯? 轻雅眨眨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密林里。 嗯? 不对啊,刚刚不是做了跳跃的动作,怎么会还在密林里?奇怪,那路明明就在约莫一丈以外的地方,怎么跳了一下,还是在一丈以外的地方? 轻雅呆了呆,怀疑自己有点没睡醒,大概是把没做的事情当成做了,自己吓唬自己。是以,轻雅捏了捏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清醒一些,猝然往路上一跃。 跃不出去。 脚下的地似乎会动一般,明明应该挪动了一丈有余的位置,而实际上是纹丝未动。 这可真是怪了。 轻雅尝试了各种动作走出密林,却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在密林之中。非但没有接近那小路半分,反而目测距离那小路更远了些。 咦? 真是奇哉怪也。 轻雅闭目凝神,张开自然之气探测周围状况,心中猛然一惊。这并不是他的错觉,通向小路的地面的确在缓缓移动,包括植被一起,不知道在以什么规则缓缓移动。而且,不止是面前的这块地面,轻雅所站的位置,还有周围所有的地面,都在缓缓的移动。 好古怪的地方,难道是个阵法? 记得宦牧说,阵法都会有些干扰效果,想来,便该是如此了。 轻雅平心静气,将自然之气继续远放,清楚地确定每一个植物的位置和移动方向,微微一笑。 会移动的阵法是没见过,但是这种感官迷惑的手段,已经在竹林苑见过了。像这种阵法,只要探测出物体存在的具体位置,就能轻松走出去了。自然之气的探测,便是脱离感官的客观定位,跟着这个定位走,很容易就能走出去了。 对,很容易就能走出去。 很容易……走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轻雅沿着探测的出的位置,拼命地往小路方向跑过去,可是无论跑了多久,都像是再往反方向跑,感觉距离那小路越来越远。 这不应该,这怎么可能?! 轻雅慌张了起来,施展轻功上了树梢,自然之气探出,周围一片空旷,并无一物。轻雅稍微放心,往小路方向一扑,忽然感觉到像是有东西拦阻了一般,自己重重撞在了什么上面。轻雅吓得睁眼,愕然发现入目依然是树枝分叉。 怎么会? 轻雅迅速反应撤身后退,轻盈停在树梢,愕然看着周围。 自己明明已经跃到树梢,此刻应该是站在树梢顶上了。按道理,不,是按自然之气的探测来看,这周围应该是没有东西才对,这是哪里来的树枝? 可是,眼前的的确确是树枝,而轻雅也并没有站在树梢,只是站在树杈中间。往上看,还要有一段距离才能跃到树梢。往下看,地面依旧不知按什么规则缓缓移动。 轻雅略微思索,决定继续往上走。然而施展轻功向上跃去,却发现这树怎么也跃不上头。轻雅念头一闪判定此路不通,果断一跃降落下地。双脚及地之时,轻雅还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快就踩到地面了? 好像降落的距离比目测的距离,要短很多。 真是稀了奇了。 轻雅环视四周,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转向。回去的小路在什么方位,轻雅已经无法分辨。轻雅只能看到眼前乱糟糟的植物,和从树枝间穿透下来,根本无法用来分辨方位的清冷日光。 呃……这下糟了。 私自出来这么久,要是被宦牧发现,肯定会着急的。 可是,到底要往哪边走才能出去? 轻雅站在原地,慌张地四处张望,又用自然之气探测确认树木,心里盘算着出去的方法。然而不过片刻,轻雅自己未动,却跟着移动的土地移动了位置。 这可要了命了,一直在动,怎么找出路? “轻音……还是算了。” 轻雅皱眉,自语道:“如果让你弄坏了这里让我出去,肯定会被别人注意的。外面正是赏琴会,有好多的人,我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轻音淡然无声,平静无波。 轻雅奇怪,道:“轻音,你在听吗?” 轻音鸣弦,淡淡笑意。 轻雅松了口气,说道:“轻音,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奇怪?” 轻音鸣弦,似是同意。 第二〇八章懵懂幼女 轻雅点头,道:“我觉得也是。你看,这里有这么多树,都是半死不活的,而且连麻雀蚂蚁都没有,真是太奇怪了。我刚还想着,如果能跟着小动物的话,说不定能走出去……” 说着,地面缓缓移动,移动过来的地面上,倒着几只麻雀的尸体。 轻雅张着嘴呆了呆,才继续说道:“原来这些小动物也走不出去。看上去好像死了几天了,还好天气冷,不然肯定臭死了。” 轻音鸣弦,表明在听。 轻雅依旧不敢乱走,无奈地四处张望,道:“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人来啊。如果碰巧能遇到,是不是能……哎呀!” 正说着,一个埋了半截的人骨随着地面旋转而至,那两个空空的眼眶正对着轻雅,骇了轻雅一跳。 这具白骨连衣物都已经没有了,看上去该是死了好久了。 轻雅恐惧地倒退了半步,犹豫地对轻音道:“要不,还是让你把这阵打坏吧,你能做到的,对吧?” 琴声鸣弦。 不是轻音。 “嗯?” 轻雅一愣,道:“轻音,你听到没有?有人弹琴。” 轻音鸣弦,似在询问。 “先等下,里面有人,万一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怎么办?”轻雅循声张望,道,“我先把那个人找到,你再带我们一起出去。” 轻音默然,笑意连连。 又有琴声传来,零星几声,断断续续。 轻雅闭目凝神,循着琴声,穿林而过。 密林的树木依旧在变化,但是声音的方位很是清晰。轻雅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多走了路,不过每走一步,都觉得那声音稍微大了些。想来,应该是离那声源近了。 如此,轻雅朝着声音的方向大步奔跑了起来,跑着跑着,忽然穿出了密林。 咦? 轻雅猛然一呆,立刻站住,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看去。 身后,密林随地面缓缓移动。似乎是有什么禁锢一般,那些移动没有逼近,只是在身后一尺之外移动。 轻雅低头,果然,密林的地面和自己所站的地面中间,有一个清晰的界线。界线以外,是移动的密林,界线以内,是静止的地面。 呃……是这样对吧? 轻雅也不太确定到底是自己在动,还是密林在动。直到轻雅抬头看了看天,这才确定,自己的确是出了阵法,没有在动。 唔……不对,这里不是外面,自己还在阵里。 轻雅倒退了几步,忽然撞到了什么。轻雅惊然转身,眼前看到的,是一个小院。小院里有一个木头的房子,一口井,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而轻雅撞到的,便是小院外围的木头栅栏。 琴声,便是从那个木头房里传出来的。 断续几声,又断续几声。 轻雅呆了呆,奇怪地看看会动的密林,又奇怪地看了看纯木小院,想了想,举步走进小院之中。 大步穿过小院,走到木头房前,轻雅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琴声顿时停了,房间中传来了沙沙声。 轻雅随手关上门,呆了呆,怔怔然看了看眼前空落落的餐桌椅,转头左右看看,发现了右边的有人。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肉嘟嘟的小女孩。 小女孩坐在桌子后面,趴在桌子上执笔写着什么。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架琴。琴穗垂下桌案,顺而不乱,落在铺地的方巾上。小女孩的身后,是一个花式书架,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书籍,还有几个大概是装饰用的花盆。猛地一看,是扑面而来书卷气息。 就是这小女孩的穿着,稍嫌违和。 但轻雅看在眼里,感觉十分亲切。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小女孩穿着和轻雅一样的褐色粗麻衣衫,款式也很相近。而且他们俩的衣衫都比身材稍大,看上去显得松松垮垮的。今日,因为宦牧没空帮轻雅梳头,轻雅随意把头发捯饬了一下,不用看都知道,是乱蓬蓬的。而那个女孩,似乎也是没有精心梳理,长发及地也只是随便地拿麻绳绑了一下,就那么乱糟糟地披在身后。 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轻雅如是想着,稚声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动了动,举着笔在砚台里面搅和了一下,舔笔,继续埋头写着。 轻雅以为小女孩没空理他,便悄然在旁边的空位坐下,看着小女孩忙碌。 小女孩写完,搁笔,伸手在琴上弹了几个音,停下,又继续拿起笔来,写着什么。写了一会儿,又放下笔弹琴,再放下琴提笔,如此反复多次。 轻雅有趣地看着,心中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会听到零零落落的声音,原来是这女孩在边弹边记。 不知道她在记些什么,轻雅很是好奇,却没有贸然打断。 就这么默默看着她弹琴记录,很是舒服。 轻雅痴然微笑,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小女孩放下笔墨,开始收拾纸张,看样子,是记完了。 轻雅微笑,稚声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依然没有反应。 轻雅奇怪了,走到小女孩近前,小女孩依然没有反应。轻雅伸手在小女孩面前挥了挥,小女孩终于有反应了。 小女孩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轻雅,手上的纸张落得到处都是。小女孩顾不上收拾,赶忙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翻出一张薄木板,举给轻雅看。 那张薄木板上糊着一张白纸,用墨汁写道:“你是谁?” 轻雅看后,应道:“我叫轻雅,你可以叫我小雅。你是谁?” 小女孩呆然看着轻雅说完,把木板放回盒子里,又从盒子里拿出另一张木板,举给轻雅看。 木板上清晰地写道:“我叫单玑。” “你叫什么?”轻雅对笔画多的字识别困难,不由得说道,“你直接说话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写字?” 单玑立刻又换了一个木板,上面写道:“我是聋哑人。” “你是什么人?”轻雅依旧识别无力,奇怪道,“你不要举牌子了,我看不懂,你还是直接说话吧。” 单玑愕然地看着轻雅,只好做口型道:“我叫单机。” “哦,你叫单玑啊。”轻雅能看懂她的口型,点头应道,“你说话怎么不出声?” 单玑呆了呆,口型道:“因为我是聋哑人。” “哦,你是聋哑人。”轻雅呆然重复,疑惑地想了想,道,“什么叫聋哑人?” 单玑忍不住笑了笑,口型道:“我说话发不出声音,耳朵也听不见声音,所以叫聋哑人。” 轻雅想了想,道:“那你为什么能听懂我说……哦,你也能看懂口型对吧?”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口型道:“那叫读唇语。” “哈?”轻雅不懂。 单玑无声地笑了笑,口型道:“看懂口型,叫做读唇语。” “哦。”轻雅点头,想了想,还是奇怪,道,“可是你听不见声音,你弹琴的话,能听见吗?” 单玑笑然摇头,道:“但是我能看见。” “看见?” 轻雅一呆,道,“怎么看见?” “你过来。” 单玑笑眯眯地招呼轻雅,指指自己身边,道:“坐到这里,我给你看。” “好。” 轻雅应声,坐到单玑身旁。走到这一侧,轻雅这才发现,单玑和琴中间放着一个小圆碟子。 “这是沙碟。” 看到轻雅看向沙碟,单玑拉了拉轻雅的衣袖,朝着他解释道:“这里面装的是细沙,借助这个就能看到声音。” 轻雅蒙然,道:“要怎么看?” “这样,我给你演示一下。” 单玑说完,让轻雅看着沙碟,自己伸手在琴弦上一拨,拉拉轻雅袖子,道:“看到了吗?沙子在动。” 轻雅茫然摇头,道:“动了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仔细看。” 说着,单玑连连拨动同一根弦,指着沙碟让轻雅看。 这次轻雅看到了,点头对单玑道:“我看到了,有沙子在滚。” 单玑笑眯眯道:“嗯,我再拨另一根弦,你再来看。” 轻雅点头,继续仔细看着沙碟。 单玑开心地拨弦。这次只是一声,轻雅就注意到了。琴声响起,沙子滚动,而且这滚动的方向,和刚刚那根弦鸣的时候有所差别。原来如此,这就是看到声音。 “太神奇了。”轻雅忍不住赞叹,道,“单玑,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个太神奇了。” 单玑笑眯眯地应道:“我不需要怎么做,沙子本来就能这样,我只是发现了而已。”想了想,单玑自己说道,“我原本是用水,不过现在天冷,水都结冰了。沙子比较方便,一年四季都能用。不过水也挺好玩的,等水不结冰的时候,我也会拿水来玩。” 一口气说完,单玑猛然一怔,小心地看向轻雅。 轻雅兴奋地说道:“水也可以吗?好有趣哦,我还从来没想过用水看到声音呢。” 单玑一呆,稚气地眨眼,道:“你不奇怪么?” 轻雅一呆,道:“我要奇怪什么?” 单玑口型道:“我说可以看到声音,你不奇怪么?” 轻雅奇怪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都做到了啊,而且我也看见了。” 单玑甜甜一笑。 轻雅见单玑笑了,自己也笑了,道:“你可真厉害,听不到声音都能弹琴,还能想办法看到声音,真是太厉害了。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能看到声音。大概是因为我能听到,所以就没有再去考虑怎么看到声音。单玑,你好厉害呢,能看到声音,感觉好好玩。” 单玑看到轻雅的夸奖,还有他天真纯粹的笑意,眼眶顿时就湿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夸奖过她,从来没有人认同过她,所有人都嫌弃她是聋哑人,都说她是不能习乐的废人,连她的名字都是残缺的珠子。单玑曾绝望过,一个人被遗弃在这里,一个人迷茫地探索着,学习着,完全看不到方向。 直到后来,单玑发现了借助沙水能够看到声音,努力表达给旁人听,得到的却是嘲笑和不被相信。从那之后,单玑放弃了表达,一个人默默的研究着乐律,一个人发现了很多,却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可是,单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轻雅,就自然而然的把这些事与他讲了。 第二〇九章刹那荣枯 单玑原本没想说这些,或者说,是没想说这么多。可是话说得太过自然,单玑一下子没刹住话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了太多。 没想到他会认同。 不敢相信他会认同。 单玑心里欢喜,喜极而泣。 轻雅见状却是一愣,慌张道:“不哭,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好厉害呢。” 单玑泪眼汪汪,甜甜一笑,道:“我还会其他好玩的呢,你要看吗?” 轻雅举起袖子给她抹眼泪,道:“我要看,不过你先不要哭。你哭了,就,就不可爱了。” 单玑偏头笑了,道:“我可爱吗?” 轻雅认真点头,忍不住伸手捏捏单玑肉嘟嘟的小脸,道:“你好可爱,捏起来好软。” 单玑一怔,笑眯眯也伸手去捏轻雅的脸,道:“你的脸也好软,你也好可爱。” 轻雅微笑,放下手,道:“嗯,我们都可爱。单玑,你和我好像。” 单玑呆然收回手,偏头道:“我也觉得,你和我穿的好像,你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好有趣。” 轻雅腼腆地笑了一下,应道:“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今天帮我梳理的人没空,而我又不太会梳理,就只能这样了。” 单玑俏皮一笑,道:“我来帮你梳。” “啊?”轻雅忙道,“不用不用……” 单玑没有看到,转身找来了梳子和麻绳,走到轻雅身侧,帮他梳头。 轻雅呆了呆,扭头要跟她说话,被单玑按住。单玑把轻雅的头扭回去,轻雅呆了呆,忽然就不想争执了。单玑心情很好,乖巧地给轻雅梳头。轻雅蒙然怔住,也就任由单玑给自己梳了两个发髻。 梳好之后,单玑找来铜镜让轻雅看。 “哇,你好会梳头发,这样好好看呢。” 轻雅忍不住对着镜子赞叹,单玑给他梳得还真利落,一点都不比宦牧梳得差。 目光稍抬,轻雅瞧了瞧单玑乱蓬蓬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道:“可是我不会梳头,没办法帮你梳呢。” “没事。”单玑笑着对轻雅道,“我自己可以梳,你帮我拿下镜子。” “哦,好。” 轻雅连忙接过镜子,乖乖举在单玑面前。 单玑好笑地与轻雅对坐,右手调整了一下镜子的高度,左手把自己的头发捋过来,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自己身前。 轻雅怔然看着,笑得舒坦。 单玑心灵手巧,又好说话,长得还那么可爱,真是乖巧可人。看单玑的样貌体型,年纪应该比轻雅还小上一些。不过那些都无所谓,轻雅就觉得,和她在一起,既舒坦,又自然。 仿佛一见如故。 只觉相见恨晚。 看着单玑在辫尾系好麻绳,轻雅微笑道:“你把头发梳起来,好漂亮。” “你也是啊。”单玑说着,坐到轻雅身边把镜子转过来对着他俩,微笑道,“你看,咱们都好看。” 轻雅看着镜子里的他们,笑意盎然。 两个肉嘟嘟的小孩子坐在一起,穿着相似,样貌也有几分神似,好像一家人似的。 “咦,这个是琴吗?”单玑发现了轻雅背的琴,不禁问道,“你也会弹琴吗?” 话音未落,单玑一把扶着轻雅的肩头,探头看着轻雅背着的琴包,好奇地偏头眨巴眼。 好近。 轻雅慌张看着单玑近在咫尺的侧脸,连忙把她扶到自己面前,道:“我会弹琴,不过只会一点,没你会的多。” 单玑眨眨眼,俏然微笑,道:“那,我给你表演了我会的,你也要给我表演你会的。” “好。” 轻雅应声,心中琢磨着,自己会什么曲子能让她看到。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来。” 单玑开心爬了起来,先收好了梳理的用具,然后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个装满土的花盆,二话不说塞到轻雅手里。 “这是要做什么?” 轻雅说着,随手一接,顿时感觉手上一沉。轻雅心中不由得惊讶,这女孩人不大力气可不小。这花盆他端着都有些吃力,可是看单玑随意就拿起来了。真是厉害。 单玑翻找着东西,没有看到轻雅说的话。不一会儿,单玑从书架的一个罐子里拣出一颗种子,拿过来直接塞到花瓶的土里。然后单玑又从餐桌拿了茶壶过来,给花盆浇了点白水。 这是要种花么? 轻雅想问单玑,但是单玑忙碌得又跑走了。轻雅实在拿不住了,就把花盆放在了地上。袖子被单玑拽了拽,轻雅回头,见单玑拿了个小凳子朝他晃了晃,又伸手指了指花盆。轻雅立刻会意,把花盆放在了小凳子上。单玑端着小凳子,调整了花盆的位置。 她真的不嫌沉么? 轻雅目瞪口呆,这女孩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单玑没有看轻雅,摆好花盆,摇平沙碟,抚琴试音。准备工作确认完毕后,单玑笑着伸手在轻雅眼前挥了挥,又指了指花盆。 轻雅会意,转头看向花盆。 要干嘛?难不成能长出花来? 单玑一笑,执手抚琴。 琴音流淌,曼妙不可言喻。 轻雅余光看着单玑,笑意流露。 单玑弹琴的样子真是亲切,一看就是自学的弹琴,指法好多都是错的,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想自学弹琴并不容易,这个女孩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琴声之中,忽然掺杂有细微的摩擦之声。 不,是花盆传出了细微的摩擦之声,融到了琴声之中。 什么东西? 轻雅的注意力回到了花盆上,一眼,轻雅便惊讶的发现,单玑刚刚种下的那颗种子正在发芽。 真的是正在发芽,轻雅都能听到那芽苗生长的细琐声音。 哇,真的是在种花?! 轻雅把头伸近了花盆,仔细看着。 随着琴音流淌,那棵芽苗茁壮成长,生枝,张叶,开花。只是片刻之间,一株月季花盛开绽放。 不过,这棵月季花比夏姨种的小,好像小了一半还多。轻雅努力回忆了一下,不太记得了。反正眼前这棵月季花很小就对了。盛花灿烂,秀气嫣然。 轻雅以为结束了,正要叫好,忽然发现琴声继续,并未停止。 不消片刻,花盆里的花随着琴声花谢,结果,干枯,凋残,最终零落成泥,化归于土。 至此,曲罢,音收。 单玑手覆弦上,指音。 “哇,好厉害。” 轻雅对着花盆说了,才想起来单玑看不见,赶忙转向单玑,道:“你这是什么曲子?太厉害了,一株花瞬间就长起来了,然后瞬间又枯萎掉了,简直神了。” 单玑笑盈盈道:“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拿来玩的,我叫它刹那枯荣。” 轻雅有趣地点头,道:“你还有花种吗?我也想试试。” “有。” 单玑口型说着,起身又拿了一颗种子过来,还有小耙子。单玑翻了土,把种子按到土里,浇上水,做好准备工作,偏头有趣地看着轻雅。 轻雅拿出琴来,放在腿上,轻抚试音。 “哇,你的琴好漂亮哦。”单玑摇着轻雅的袖子,让轻雅看着自己,说道,“你在琴头写了你的名字吗?真巧,我也在我的琴上写了我的名字。” 轻雅一怔,道:“是吗?” “是呀。” 单玑把琴也抱到身上,与轻雅对坐,指着琴头道:“你看,这是我的名字。” “哈……” 轻雅努力地识别了一下,还真是,和那个纸上好多笔画的字似乎相同,对单玑道:“你这个是写上去的,但是我这个是刻上去的,不太一样。” “本来我也想刻上去,可是怕伤了琴,还是写上去方便些。” 单玑开心笑着,道:“这是我的琴,我叫它单音。你呢,你的琴有名字吗?” 轻雅一愣,道:“你说什么?叫它单音?” “对呀。”单玑笑然道,“我叫单玑,所以它叫单音,因为它会发出声音。”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不会这么巧吧……” 单玑奇怪道:“怎么了?” 轻雅尴尬地顿了顿,才小心地说道:“其实……我的琴叫轻音……” 单玑一愣,无声大笑,道:“真的假的?你叫轻雅,所以管它叫轻音吗?”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因为它很轻,又是琴,拆开来念,就是轻音。”这几个字的音节比较相近,轻雅怕单玑看不懂,特地放慢了语速与她说。 单玑有趣地看着轻音,道:“你没骗我吧?” 轻雅摇头,道:“你看,我叫它轻音,它会理我的。轻音,鸣弦。” 轻音鸣弦,轻然一声,琴弦微动。 单玑一愣。 轻雅微笑,道:“你看到没有,它是有反应的。” 单玑呆然看着轻雅,道:“它自己鸣弦了?琴怎么可以自己弹自己呢?” 轻雅微笑,道:“不是自己弹自己,它只是回应我说话。” 单玑奇怪道:“可是,琴怎么会有反应呢,它又不是人。” 轻雅呆了呆,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轻音是特别的,它不是我的琴,它是我的朋友。” 单玑有趣地看看轻音,一小跳,道:“对了对了,刚给花盆浇过水。这天气太冷了,等时间长了就要结冰了。你……” 不等单玑说完,轻雅轻然抚琴。 曲音一出,单玑大惊。 刹那枯荣,这首曲是她刚刚演奏过的那版,轻雅居然可以一个音不差,甚至一个节奏都不改地演奏下来。虽然这个曲子肯定没效果,但是能完美的复刻出刚刚才听过一遍的曲子,这个人好厉害,简直是天才! 又是一曲毕,花盆毫无变化。 轻雅奇怪了,对单玑道:“我演奏的不对吗?” 单玑呆然一笑,道:“对,也不对。” 轻雅眨眨眼,道:“什么意思?” 单玑笑眯眯,道:“刹那枯荣曲,不是一个固定的曲,而是一种演奏效果。这个曲子可以控制一株花的荣枯,但是仅能控制那一株罢了。这已经是另外一颗种子了,肯定没有效果。但是你演奏的,是我刚刚演奏过的,一模一样的。你演奏的对,但是用在这枚种子上,不对。” 轻雅一呆,道:“还有这种区别?”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因为现在的曲子只有单一的波形,只能控制特定种子的荣枯。” 轻雅想了想,还是不懂,道:“那你能让现在这个种子,呈现出刹那枯荣的效果么?” 第二一〇章沉迷玩乐 “可以呀,你看。” 说着,单玑抱琴轻抚,指尖点出若干单音,那花种便已破土出芽。 “哇。” 轻雅惊然看着花盆,赞叹不已。 但这次,单玑却没有弹奏一首曲子。 只是零散的单音,便足矣让这花成长盛开,凋谢枯败。 听了这样的演奏,轻雅顿时明白。其实真正有效果的音,就是这些零散的单音。而他之前听到的曲子,就是将这些单音增加音符,从而顺成能够入耳的乐曲。 现在的单音,在刚刚的旋律中是没有出现过的,也就是说,刚刚那个旋律,果然是单玑凭感觉顺出来的乐曲。看来,这个女孩有着和自己一样好的乐感,她是个天才。 轻雅笑意盎然,感觉和单玑又亲近了几分。 音落,花尽,单玑笑然。 轻雅微笑,道:“你怎么能确定这些产生效果的单音的?” 单玑有趣地看了看轻雅,道:“你果然是个天才。” 轻雅一呆,道:“我怎么天才了?” 单玑笑眯眯道:“既然你猜到重点了,那我可以告诉你。每个种子是不一样的,你把种子按到土里的时候,会听到这个不一样所带来的声音。你演奏的时候,按顺序演奏出这个不一样的单音,这就是刹那枯荣。” 轻雅呆了呆,道:“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倒是听到了它长出来的声音。” 单玑笑眯眯道:“不是用耳朵听,是用心去听,听那种感觉。” 轻雅呆然摇头,道:“心怎么能听,那又不是耳朵。” 单玑笑眯眯道:“反正我听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个声音。” 轻雅茫然不懂。 单玑天真笑然。 轻雅努力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只好决定回去慢慢研究,道:“对了,你刚刚两次都是让花凋谢了。如果花开了之后就停下,它会不会能保持开的状态一直呆着?” 单玑笑然摇头,道:“不会,我试过,它会直接垮掉,塌在花盆里。那样收拾起来有点麻烦,所以我一般都会直接让它开完为止。” 轻雅奇怪道:“为什么?” 单玑一愣,道:“我到没想过为什么,反正我做到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的。” 轻雅把这个问题也默默记下,等有空问问宦牧,看他知不知道。 单玑见轻雅低头不语,抓着他袖子摇了摇,让他看着自己,道:“该你了。” 轻雅呆然,道:“什么该我了?” “该你表演好玩的呀。”单玑笑眯眯道,“刚刚不是说好了,我已经表演完了,该你了。” “哦,对,好。” 轻雅呆然应声,以手覆弦,不觉一愣。 单玑听不见,该演奏什么曲子能让她看见? 古老画卷是听觉幻觉吧,必须要听到才能看到幻象……吧? 轻雅不是很确定。 可是除了这个,轻雅只会晴天飘雪,在冬天演奏这个,算不上稀奇吧……? 轻雅为难了,不知道该演奏什么好。 单玑笑眯眯地在轻雅眼前挥挥手,道:“你随便弹什么都好,我还没见过别人弹琴呢。你不用怕我听不见,我只要看你弹就好。” 轻雅看着单玑一脸期待的模样,更加为难,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我给你表演晴天飘雪吧。” 单玑笑眯眯道:“你会下雪吗?好稀奇哦。” 轻雅尴尬道:“我会的少,我只会这个……算是能让人看到的。” 单玑点头,期待道:“没事没事,只要能看到别人弹琴就好了。” 轻雅怔怔看着单玑,欣然微笑,轻然弹琴。 一声琴鸣,雪花凝结,纷纷滑落。 单玑一愣,目光顿时离开了轻雅的琴,仰头看着空中凝结的冰晶雪花,兴奋地伸手去抓。 轻雅见单玑喜欢,当下手指继续抚琴,让空中凝结出更多的雪花来。 “好棒哦。” 单玑特地朝着轻雅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然后开心兴奋地站了起来,蹦着跳着空抓那漫天飘雪。 好可爱的孩子。 轻雅玩心也起来了,手中抚琴不断,雪花萦绕,逗得单玑十分开心。 然而伴随这雪花纷飞,周围空气骤冷。轻雅有内力萦绕,倒是没觉得什么。单玑仅仅穿着单衣,蹦跳的时候也没觉得冷。然而乐声停了,单玑一身热汗,被冷气一激,顿时打了一个喷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 轻雅被吓了一跳。 单玑不是聋哑人么,这喷嚏声好吓人。 啊,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轻雅赶忙放下琴迎了过去,小心扶住单玑,道:“你这么了?是冷吗?” 单玑抬头看着轻雅,瑟缩地点头,猛然扑到轻雅怀里,瑟缩取暖。 轻雅一怔,只觉得入怀一团冷气一般,心中猛然一疼。轻雅赶忙搂住单玑,稍一用力,手中传来单玑瘦弱的触感。轻雅立刻减小了力道,小心地抱着单玑,为她驱寒取暖。 好暖。 单玑埋头在轻雅胸前,很快就暖和过来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嫉妒。为什么他们都穿着单衣,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冷,这不公平,她不该有这么脆弱。 不,她不能这么脆弱,她要活下去,为了自己活下去。 脆弱,会死的。 单玑不想死,她还想继续玩乐律,继续和轻雅一起玩。 两个孩子这么抱了一会儿,轻雅觉得单玑暖和了,便把单玑推开些,关心道:“你还冷吗?” 单玑呆了呆,不高兴地垂下头。 “怎么了?”轻雅低头扬首让单玑看着自己,道,“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单玑不不高兴道:“为什么你穿这么少都不会冷?” 轻雅一呆,道:“你还觉得冷是吗?你还觉得冷的话……对了!”轻雅忽然松开单玑,从包裹里面翻出棉衣棉裤来,递给单玑,道,“我这里有厚衣服,你要穿吗?” 单玑一呆,道:“你怎么会有这些衣服?” 轻雅微笑,道:“这是我以前穿过的,不过我不需要了,你要觉得冷,就拿去穿吧。” 单玑一怔,看看轻雅,又看看棉衣裤,犹豫了。 不是吧,他穿过? 他一个男孩子,穿过这种明显是女孩子款式的棉衣裤?连锦缎花式都是女孩子用的。 轻雅不知道单玑在想什么,只是微笑说道:“我虽然穿过,但是我洗过才收起来的,是干净的。” 还记得洗过之后,轻雅本来想学着荆燚那样甩干衣物,结果失败了。然而时间紧急,实在是没有时间自然晾干,轻雅便让轻音把衣服弄干。犹记得轻音别扭了好一阵才答应把衣服弄干,之后整整一个时辰都没理过轻雅。 单玑依然犹豫,再次打了个喷嚏。 没那么响亮,但是鼻涕随着喷嚏流下来了。 轻雅连忙想用袖子帮单玑擦鼻涕,被单玑躲开了。 单玑自己拿了抽屉里的帕子擦鼻涕,表情更是不高兴。 不满意,实在是不满意自己的脆弱。 轻雅轻叹一声,把棉衣棉裤连同棉帽棉鞋一起,塞给了单玑,道:“别逞强了,快穿上吧。你要是冻病了,难受的是你自己。” 单玑抱着衣服,呆了一下,抬头对轻雅道:“我换衣服,你不可以看。” 轻雅微笑,洒然转身背向单玑。 单玑怔了怔,不再犹豫,迅速换上了轻雅给的一身棉装,眼眶又有些湿润。 说起来,他们相识还不到一个时辰。可是,为什么会聊得这么开心,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有着那么多的疑问,而单玑却一个都不想问。好像问了这些问题,就会破坏他们的关系,破坏这样玩乐的氛围。 单玑看向轻雅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 有这么一个玩伴,感觉真好。 单玑眨眨眼,蹑手蹑脚地接近轻雅,悄悄打量着轻雅。为什么会这么做,大概只是为了好玩。单玑就是好奇,如果一直不叫轻雅回头,他会不会一直这么站下去。 会不会一直不知道,但是一刻钟还是可以的。 一刻钟后,单玑轻然拍了拍轻雅的肩膀,向他微笑。 轻雅缓缓转过头来,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没有换,穿上了,暖和吗?” 一边说着,轻雅一边打量着单玑的穿着。 单玑把棉衣穿在里面,外面还是罩着原本的麻布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轻雅感觉这棉衣让单玑穿着,比穿在自己身上顺眼得多。轻雅本来想着如果单玑不会穿,可以帮她稍微整理一下,没想到单玑穿的整整齐齐的。轻雅满意地笑笑,这女孩真是省心。 单玑忍着笑,道:“暖和。不过,衣服上有你的味道。” “怎么会呢?我洗过的。”轻雅奇怪地拉起单玑的手,轻轻闻闻袖口,道,“我闻着没有味道啊,你闻着是有的吗?” 单玑笑了,目光看向被轻雅握住的手。轻雅一呆,目光不由得跟着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拉住了单玑的手。 轻雅一惊,连忙松手。单玑微笑,反握住了轻雅的手。 “我说的不是那种能够闻到的味道,我是说,能感觉道你的气息。”单玑偏头微笑,道,“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玩,还给我暖和的衣服穿。” 轻雅看了一眼被单玑握住的手,想了想道:“哎呀,不对,我好想忘了什么。” 单玑更加握紧了轻雅的手,道:“你忘了什么?” “咦?是什么来着……” 轻雅努力地想了想,又四下看了看,不经意间转头,看到窗外缓缓移动的树木,才惊然道:“哎呀!我本来是要出去的,怎么在这里玩了起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单玑瞥了一眼更漏,应道:“巳时三刻。” “哎呀!怎么都这么晚了!” 轻雅惊呼一声,慌张地想要收拾东西走人,手却被单玑紧紧抓住。轻雅看了看手,只得对单玑道:“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单玑摇头不放手,道:“你别走,陪我玩好不好?我还会其他好玩的东西,可以表演给你看。” “我也想陪你玩啊,可是我真的得走了,不然宦大叔会着急的。”轻雅着急道,“我本来答应了他不会乱跑的,结果乱跑了这么久,他肯定会生气的。” 单玑见轻雅真着急了,只好松开手,小嘴噘得老高。 第二一一章河洛机关林 轻雅挣脱开了单玑,赶忙把轻音包好背起,转头再看单玑的模样,心中不忍。 “单玑,你别生气。” 轻雅好声哄道:“我也想陪你玩,可是我真的要走了。大叔是好人,我不能让他等着急。” 单玑看到轻雅态度温和,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 “别哭,单玑,你别哭呀……” 轻雅连劝了几句,单玑都没有反应,因为她看不到。轻雅慌张地把单玑搂到怀里,像明馨安抚自己那样安抚单玑,轻轻地摩挲着单玑的后背。 她好可怜。 感觉,比自己还要可怜。 轻雅这么想着,更是心疼。 单玑哭了一会儿,抽泣着抬起头来,看着轻雅道:“那,你以后还会陪我玩吗?” 轻雅微笑,道:“会的。” 单玑不闹了,乖乖一个人抹眼泪。 轻雅好是心疼,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顿了一下,还是拿给单玑抹眼泪。单玑渐渐地不哭了,睁着水亮亮的眼睛看着轻雅。 “这个帕子给你拿着。” 轻雅把帕子塞到单玑手里,道:“这个……是我擦琴用的帕子,也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先放在你这里,我一定会回来拿的。” 单玑接过帕子,不由得一愣。这个帕子摸上去,和她随身的那块帕子好像。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是一块纯白的素面帕子,而她的帕子上面绣了单玑二字。 心中顽皮的小念头一闪而过,单玑收起帕子,勉强摆出笑脸道:“我等你。” “好。” 轻雅轻轻拍拍单玑的头,转身出了木头屋。 单玑看着轻雅走出了房间,小脸立刻就皱起来了。眼眶中,伤心的泪水迅速聚集,不消片刻就要涌出眼眶。然而比泪水滑落更迅速的是,轻雅忽然又回来了。单玑茫然地眨眨眼,泪水收回了一半多。看到轻雅回来,单玑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 轻雅面露尴尬。 刚刚玩得太兴奋,轻雅一时忘了,自己是因为走不出去才来到的这里。现在说是要走,但是依然出不去。外面的机关林无时无刻不在运动,轻雅只是看着它们沙沙挪动就感到头大,更别说往出走了。 欲出无法,只能回来。 “单玑。”轻雅走到单玑面前,稚气道,“你知道外面有奇怪的林子吗?” 单玑点头,道:“知道。” 轻雅尴尬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单玑点头,道:“知道。” 轻雅尴尬地眨眨眼。 单玑不懂地眨眨眼。 轻雅讪笑道:“那个,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单玑一呆,道:“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呗。” “我不知道我怎么进来的。”轻雅如实道,“我是意外走到林子里的,结果就出不去了。我在林子里面绕了好久,结果就走到这里了。” 单玑惊奇道:“你不知道就敢进来?你不怕迷路?” “反正我经常迷路,已经习惯了。”轻雅讪然道,“但是外面的林子好奇怪,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好像一个阵法似的。” 单玑笑眯眯点头,道:“外面的确是个阵法,叫河洛机关林。” “河洛机关林?”轻雅呆了呆,道,“那是什么?” “就是这树林的名字。”单玑看轻雅一脸茫然,笑眯眯解释道,“看书上说,河洛机关林,就是按河图洛书原理栽种的树林。他们先按洛书所示,在地下挖出沟渠引入溪水,然后在沟渠上面覆盖浮土,最后将树按照河图所示种在土里。这样,就能做出一个河洛机关林。” 轻雅呆然道:“听上去好厉害。” “当然厉害啦,这可是河洛机关林呢。”单玑笑眯眯道,“因为树木种在浮土上,所以整个树林会随着地下暗河的流动而改变方向,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不仅如此,因为机关林按照河洛的方式走位,所以树林之中会产生气流结界,凡是进到树林里的人都会产生感官错觉,从而造成迷路。说起来,你能走出来,还真是幸运呢。” 轻雅怔了怔,吞了一下口水,道:“是挺幸运的,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过来的。” 单玑眨眨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轻雅被单玑笑得发窘,讪然笑笑,还是问道:“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 单玑笑眯眯道:“我知道。” 轻雅赶忙道:“那你能告诉我吗?” 单玑顽皮地一笑,道:“可以,你等我一下。” 轻雅依言等待。 单玑转头打开衣柜,把里面整齐叠好的单衣抱到一旁,费劲从柜子里面卸下来一块三尺见方的大木板,拿到轻雅面前举给他看。 轻雅看了一眼,直接就蒙了。 这是什么? 一群圆点,一群线段,一群箭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木板。 轻雅茫然看着这块花里胡哨的木板,唯一看懂的一点,就是那木板的中间画着这个小院。一圈篱笆一个木屋一口井,和轻雅看到的一模一样。除此之外,轻雅真的是识别不能。 单玑悄悄探出一个脑袋,从木板后面看着轻雅的表情。看到轻雅一脸茫然,单玑顽皮地笑了。 “单玑,我看不懂。”轻雅只好求助,道,“你能告诉我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这个是河洛机关林的全图,记载了整个树林移动的规律。”单玑把木板放在地上杵着,笑眯眯地解释道,“圆点代表树木,实心是顺时针移动的,空心则是逆时针移动的。线段是树木的移动路径,实线是顺时针路径,虚线是逆时针路径。箭头表示的是阵中气流移动路径,一样,实的是顺时针,空的是逆时针。” 轻雅听得蒙然。 单玑却是开心。 轻雅呆了半响,发现无法消化单玑说的那堆东西,只好讷讷问道:“总之,我要怎么出去呢?” 单玑笑眯眯道:“顺着同样方向的路径走,就能出去。” 轻雅看得眼花缭乱,道:“比如……哪条路径能出去?” 单玑淘气地一笑,指着木板地图道:“你从这边,绕到这边,再顺着这边,走到这边,最后从这边,稍微退一点,就出去了。” 轻雅一边看单玑说,一边看着她指的图,窘然道:“我还是不懂,太复杂了。” 说实话,单玑还没指到三分之一,轻雅就已经看蒙了。这圈子绕的,这都哪儿跟哪儿。 单玑笑眯眯道:“难走是肯定的,要是容易走,就不叫机关林了。” 轻雅为难地想了想,道:“单玑,你平时出去吗?” 单玑眼睛一亮,道:“当然出去,我在这里七年了,对这个阵可熟了。” 轻雅窘然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可以呀。”单玑笑眯眯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轻雅点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带我玩。”单玑笑眯眯道,“带我到外面去玩。” 轻雅一呆,道:“你以前没在外面玩过吗?” “玩过,但是只有我一个人,不好玩。”单玑躲在木板后撒娇道,“我要你和我一起玩,我不想一个人玩。”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嗯!你等我下。” 单玑笑眯眯地开始收拾东西,放好木板地图,把琴盖上布,把散落的笔记纸张收到盒子里,转头跑过来拉住了轻雅的手。 轻雅低头看看单玑温呼呼的小手,心中升起一种欣喜的感觉。 要不是担心宦牧会着急,轻雅真想一直留在这里和单玑一起玩。和单玑在一起,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玩不完的好玩的。轻雅仿佛觉得,能一直这样玩到天荒地老。 实在是太有趣了! 单玑笑眯眯地拖着轻雅的手,走出了小木屋,就要往树林走去。 轻雅一呆,拽住单玑,道:“你不锁门吗?” 单玑一呆,道:“什么叫锁门?” 轻雅怔然笑笑,道:“就是,万一有坏人过来,乱动你的东西怎么办?” “坏人?”单玑呆然道,“我一直听说有坏人,还从来没有见过。” 轻雅呆住。 单玑笑眯眯道:“不过我想,就算真有坏人也进不来这机关林。我听说,好多误入机关林的人都死在里面了,他们根本进不来的。” 轻雅顿时想到那具白骨,从头到脚一阵寒意,道:“那,你好歹关个门罢,这样会有尘土吹进房间的。” 单玑想了想,有理,掩上房门,拖着轻雅走到机关林前,道:“进去之后,千万不要撒手。万一撒手了,你就不要乱动,我会去找你。你不会走,千万不能乱走。” “哦,好。” 轻雅乖乖握住单玑的手,小心翼翼的。 单玑开心地绽颜一笑,带着轻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二人先后步入密林之中。 轻雅怔然看着树木往后移动,他与单玑大步向前,很是惊讶。 不知道单玑是怎么找到的路,脚下的地面和他们行进的方向一致,而两侧的土地走得是相反的方向。似乎感觉上走了很远,可是两旁的景色却感觉完全没有变过多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一般。 第二一二章死守成规 大约过了一刻钟,轻雅实在是忍不住了,正要拉单玑,忽然眼前一亮。 轻雅立刻举袖挡在了眼前,好像穿过了什么奇怪东西的感觉,踩在脚下的地面终于不动了。 单玑扯下轻雅的手臂,有趣道:“好了,已经出来了。” 轻雅一愣,环视一望。 还真是,他们居然已经走出了机关林,脚下的地面是不动的,而眼前是陌生的溪流。 “这是哪里?” 轻雅茫然有一种再次迷路的感觉。 单玑好笑,道:“这里是溪流。” “我当然知道是溪流,但是我不知道这溪流离我要去的地方有多远。”轻雅茫然道,“客房在哪边?左边还是右边?” 单玑笑眯眯道:“这里是机关林南边,客房应该在东北边。” “哦。”轻雅点头,抬头看了看正在头顶的太阳,道,“东北边……是哪边?” 单玑笑眯眯扯了扯轻雅的手,道:“你不认路吗?” 轻雅尴尬道:“我认路,但是我对这里不熟,所以不知道路。” 单玑奇怪道:“你不是盛乐轩的弟子吗?” “不是。”轻雅稚气道,“我是来这里参加赏琴会的,我不是这里的人” 单玑呆了呆,笑眯眯道:“你是个好人。” “你也是个好人。”轻雅微笑道,“谢谢你,带我出来。” 单玑笑眯眯道:“没事,咱们现在去找你的宦大叔吧。” “好。”轻雅应声,却又忍不住回头。 身后的机关林,看上去和普通树林一样稀疏,一点都没有密林的样子。从外面看,也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树木在流动的样子。一切的光影错综,都是进了机关林里才会产生的错觉。而外面,平静如常。 真是,神奇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单玑扯了扯轻雅,道,“赶快去找了你的宦大叔,然后咱们出去玩。” 轻雅看看单玑,道:“你不觉得,这机关林看上去,有些奇怪么?” 单玑看了看,道:“没觉得,这不和旁边的树林长得一样。” “就是这点奇怪啊。”轻雅奇怪道,“明明在机关林里面,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单玑眨眨眼道:“如果这点隐秘性都没有的话,那还叫什么机关林,干脆叫普通树林就好了啊。” 轻雅恍然,言之有理。 “快点走啦,我带你走。”单玑笑眯眯地拖着轻雅的手,道,“往这边。” 轻雅点头,笑着跟上。 客房之中。 宦牧冷然皱眉,来回踱步。 “请宦公子宽心。” 曲娱客气行礼,道:“雅大师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意外发生。想必不多时,就该回来了。” 宦牧抬眼,目光一注。 曲娱不禁退了半步,堪堪站住。 “小雅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时辰了,你们的人呢?”宦牧冷冷道,“你确实派人去找了对吧?若是让我知道你言语有误,我便拆了你这盛乐轩!” “在下不敢。” 曲娱行礼,道:“在下的确让习武弟子去寻了,想必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还请宦公子稍安勿躁,稍等片刻。” 门外,有人落地之声。 一个灰褐衣衫的人蹑步走近,在曲娱耳畔低语。 曲娱一怔,道:“你确定?” 习武弟子点头。 曲娱皱眉,对宦牧道:“宦公子,不好的消息。雅大师似乎误入河洛机关林了。” 宦牧冷冷道:“既然知道了,就赶快把人给我找回来。” 曲娱抱歉道:“宦公子有所不知,这河洛机关林非同寻常,我等寻常弟子未经允许不得入内。何况那机关林中错综复杂情况诡谲,不知其中奥妙,我等也不敢轻易入内。” 宦牧冷冷道:“那可是你们自家的机关林,总该有人会走罢。” “是,但就算能走,也不能私自前往。”曲娱认真道,“这机关林是为了轩内特别人士所建,如要进入必须通报轩主,以免惊了那里面的特别之人。如此,还请宦公子多等些时辰了。” 宦牧冷冷道:“特别人士,是说木屋里那个小女孩么?” 曲娱一惊,道:“此事为我轩中机密之事,你如何知晓?” “路过,碰巧看到。” 宦牧轻描淡写道:“既然你们做事如此拖沓,也不用你们继续费事了。既然知道小雅在机关林里,我去把他找回来即可,根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曲娱立刻拦阻,道:“万万不可!宦公子,您是客人,我不能让您去那种地方。” “又不是什么秘传阵法,区区河洛机关林,没什么大不了的。” 宦牧说着,就要出门。 曲娱依然拦阻,道:“万万不可!河洛机关林是我盛乐轩机密重地,我不能允许一个外来者接近那里!” “小曲,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宦牧扬眉,一步逼近曲娱近前,冷声道,“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每多一刻钟,小雅便多一分危险。他还是个孩子,等不起你们这么耗时耗力的寻找。你若执意拦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宦牧骈指一举,直接点向曲娱人迎穴。 曲娱根本不及反应,宦牧那一指已经到了颈间。 习武弟子惶然去拦,直接被宦牧一脚踢出了门,撞断二楼扶手跌了下楼去,闷然一哼。 宦牧手上却没有发力,淡然看着曲娱以目光威胁。 曲娱从头到脚一阵战栗,坚决道:“不行,盛乐轩有盛乐轩的规矩,我不能让您肆意胡来!” 宦牧目光一厉,道:“这可是你说的……” “大叔,大叔!” 轻雅慌张地唤着,一步直接跃上二楼,从扶手的缺口处跑进房间,道:“大叔你没事吧?他们欺负你了吗?” 宦牧一怔,霎时收手,道:“你回来了。” 轻雅呆然看了看宦牧和曲娱,叫道:“大叔,你怎么欺负他们呀,他们武功又没你高,你不要吓唬他们。” 宦牧轻咳,道:“你不见了,我要去找,被他们拦下,说他们去找。结果一个多时辰,只有一个回音,简直不像话!” 轻雅一呆,道:“大叔,他们为什么不让你找我?等他们,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宦牧皱眉道:“盛乐轩有盛乐轩的规矩,规矩不许,我也遵从。但是他们的效率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我怕再拖下去,你会遇险。情急之下,这才打了他们。” “哦。” 轻雅点头,转头对曲娱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大叔已经耐着脾气跟你们说话了,你们干嘛那么死脑筋。自己做不到的事,难道也不许别人做到吗?” 曲娱惊魂未定,犹自发怔,是以听了轻雅的说话,也没有反应。 宦牧皱眉,咳嗽一声,道:“小雅回来了,你们可以走了。” “啊,是,是……很抱歉。” 曲娱猛然回过神儿来,连声道歉着离开了房间。 宦牧皱眉看向轻雅,道:“你一声不吭,跑哪儿……” “等下。” 轻雅说罢,转身从扶手的缺口出跃下楼去,不多时,便牵着单玑重新跃上楼来。轻雅带着单玑走到屋内,微笑地看着明显已经怔住的宦牧。 “大叔,她是单玑。” 轻雅笑眯眯地介绍道:“单玑,这是我宦大叔,他叫宦牧。” 单玑笑眯眯地,口型道:“宦大叔好。” “单玑?” 宦牧重复着,目光打量着单玑,道,“你和盛乐轩轩主单殊是什么关系?” 单玑呆了呆,口型道:“那是我爹。” 宦牧皱眉,这小女孩居然是轩主千金? 轻雅见宦牧没反应,奇怪道:“大叔,单玑说,那是她爹。” “我看得懂唇语,你无需解释。”宦牧皱眉看向单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单玑笑眯眯道:“我是聋哑人。” 宦牧一怔,惊然道:“你是聋哑人?”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天真地指着宦牧的假面道:“你为什么戴着面具,还只戴了半只面具。” 宦牧愣住。 这女孩给人的第一感觉,简直就是轻雅第二。不看气氛自说自话,还端着一张真天真的脸,句句让人哭笑不得,又没办法跟他们真的生气。 轻雅见宦牧不答,转头给单玑解释,道:“大叔的脸受伤了,看上去很可怕,不过这样遮一下就不可怕了。” 单玑眨眨眼,好奇道:“我能看看么?” “别看了,好可怕的。”轻雅耐心地哄道,“你看了,会吓哭的。” 单玑偏头,道:“不会的,我没那么胆小。” 轻雅一呆。 单玑立刻端出期待的表情看向轻雅,水汪汪地眼睛眨巴一下,再眨巴一下的。 轻雅对此毫无抵抗力,只得转头问宦牧,道:“大叔,你能让她看一下么?” 宦牧淡笑点头,稍稍揭开了一点面具,就迅速将面具戴好。 狰狞的面容一闪而过,单玑看在眼里,瞬间就被吓呆了,眼眶中猝然聚起了恐惧的泪水。然而不过眨眼间,单玑努力收了泪水,平复了心情,走到宦牧近前,天真一笑。 “我没有哭哦,你没有吓哭我。” 单玑眨了眨还带着泪花的眼睛,笑眯眯地说道:“你看,我在笑呢,我没有哭。” 宦牧怔然笑笑,心头一暖。 第二一三章两小无嫌 这孩子不善言辞,但是她努力在表达着一种,充满孩子气的安抚,很是有趣。 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宦牧笑笑,道:“好了,小雅,你还没说你一个人跑出去,做了什么?” “哦,对了,还没给你说。” 轻雅自然地拉着单玑到桌旁坐下,把糕点盘子拿给单玑,这才给宦牧讲了早上看到的事。 俞少英纯乐弟子的谋划,还有和单玑一起玩耍。原本前者该是重点,可是轻雅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起来,就把后者当成重点了。 轻雅正在仔细地描述着刹那枯荣的时候,单玑埋头抓着点心乖乖吃着。单玑跟没有注意轻雅在说什么,但只要吃到好吃的糕点,单玑就会转手递给轻雅。轻雅不吃,单玑就塞到他嘴里给他吃,然后无声地笑着。轻雅一嘴糕点,也只好吃了再继续说。 说着说着,说着吃着,几个来回,轻雅的注意力被糕点吸引了去。结果话还没讲完,两个孩子就闷头吃起了糕点,谁也不说话了。 如此,宦牧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孩子吃光糕点,才问道:“然后呢?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轻雅随便地抹抹嘴,道:“是单玑带着我出来的。” 单玑也是随便地抹抹嘴,有趣地看着宦牧。 宦牧看向单玑,道:“你会走河洛机关林?” 单玑点头,笑眯眯道:“我从小就住在那里面,整个机关林就是为我而建的,我很熟悉。” 宦牧笑笑,道:“那,你天生就是聋哑人吗?” “对。”单玑点头,道,“听我爹讲,我娘怀我的时候被坏人下毒,影响到了我。所以我出生了,天生就是聋哑人。” 宦牧笑笑,道:“那,令堂还健在吗?” 单玑稚气地摆口型道:“我娘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我没见过她。” 宦牧一怔,不可思议道:“你娘在你出生之前就死了,那你是怎么出生的?” 单玑理所当然地口型道:“我爹说,娘中毒之后,状况就一直不好。我娘临盆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她就死掉了。我爹确认我娘死掉之后,把我从我娘的肚子里拿出来的,这样我才出生的。” 宦牧微微皱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轻雅忽然没头脑地说道:“你爹真够护着你的,你娘都死了,还想着要你。” 单玑看到了,笑眯眯对轻雅道:“嗯,听我爹说,那是我娘请求的,他不想让我娘失望而已。” 轻雅一怔,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单玑眨眨眼,甜甜笑道:“你已经见到你的宦大叔了,咱们等下要玩什么?” 轻雅呆了呆,想想道:“你知不知道赏琴会?” 单玑摇头,道:“那是什么?” 轻雅尴尬,转头看向宦牧。 宦牧轻咳,对单玑道:“赏琴会是你们盛乐轩的年末盛会,你不知道?” 单玑立刻摇头,道:“我和盛乐轩没关系。” 宦牧笑笑,道:“你是盛乐轩轩主的千金小姐,怎么会与盛乐轩没关系?” 单玑昂头,道:“我爹说了,我只是住在这里,他们会把我养到大。至于我要做什么,他们不管,随我的便。而且盛乐轩的人都笑话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所以,我才不是盛乐轩的人。” 宦牧淡然笑笑,就是这个感觉,和轻雅太像了。 轻雅微笑道:“单玑,赏琴会有好多好玩的,也有好多零食,你要不要去玩?咱们一起去。” 单玑馋兮兮地看着轻雅,道:“真的有好多零食吗?” 轻雅点头,微笑道:“有好多呢,不过我就吃了一种。对了,我还想看看乐雅的仿品长成什么样。” 单玑的目光馋兮兮地闪了闪,道:“乐雅?那是什么?” “是一把琴。”轻雅解释,道,“是一把琴很厉害的琴。” 单玑稚气道:“有多厉害?” 轻雅想了想,道:“是天下第一的琴。” 单玑兴奋道:“天下第一的琴,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样子!” 轻雅点头,道:“去不去看?” “我要去!” 单玑兴奋地点头,道:“吃完零食就去!” “走吧。” 轻雅也兴奋了起来,开心地牵着单玑的手,往出走。 宦牧有趣地看着这俩孩子,玩了那么久了都不累,真是精力十足。既然他们有精力,宦牧也不介意陪着他们出去转转。 但是,这俩孩子莫不是忘了,他们才吃了一碟子糕点,居然又要去买零食? 宦牧笑然摇头,果然还是需要个知事懂理的大人看孩子。要是让这俩孩子随意发挥,肯定又要吃坏肚子了。 念头不过刚这么一转,眼见俩孩子混入环塔闹市的人流中,瞬间看不见影了。 嗬,竟然跑这么快? 宦牧赶忙加快步子追了过去,几步追到那俩孩子身后,皱眉道:“这里人多,你们别乱跑。” 轻雅想了想,乖乖点头。 单玑根本没看到宦牧在说什么,伸手够着旁边摊位上的笼屉,就要抓人家的破酥包。 “小心!” 轻雅着急地喊了出来,也忘了单玑听不到,赶忙一把将单玑抓回来,皱眉道:“那个好烫的知不知道?你不能直接用手抓。而且,你还没有付钱呢。” 单玑呆了呆,可爱道:“什么是付钱?” “就是你要付钱才可以买东西。”轻雅耐心地解释,奇怪道,“你不懂什么是付钱么?” 单玑奇怪道:“我为什么要懂什么是付钱?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哎。” 轻雅一愣,忽然笑了。 单玑不高兴了,道:“不许你笑话我。” “没,我不是在笑话你。”轻雅转头对宦牧道,“大叔,我之前是不是也问过特别傻的问题?” 宦牧正问老板买了一屉破酥包,闻言笑笑,道:“不是傻,你只是没遇到过,所以不知道罢了。想来你在那种环境里长大,若是知道,那才奇怪。” 说着,宦牧递了破酥包过来, 轻雅自己拿了一个,给单玑也拿了一个,递给单玑的时候,却见单玑泪眼汪汪。 “你,你别哭啊。”轻雅顿时慌了,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单玑颤抖着小嘴,道:“你说我傻。” “我没说你傻,”轻雅赶快解释道,“我是说我,我以前问过……” “你就是在说我!”单玑无声地吼道,“你嫌弃我傻,你嫌弃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喜欢你了。” “别哭,别哭!”轻雅赶忙把包子举到单玑面前晃晃,道,“别哭了,我没说你傻,真的。” 单玑嗅着包子香味,根本没看到轻雅在说什么,小脑袋跟着晃动的包子一起摇晃,很快就不哭了。 轻雅笑了,把包子递到单玑嘴前。 单玑一口咬住包子,嚼吧嚼吧咽了,笑道:“好吃。” 轻雅笑笑,把剩下的包子喂给单玑。 单玑也是乖巧,一口一口吃掉包子,很快就乖得笑了起来,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轻雅的手指。 指尖微麻。 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轻雅赶快收回了手,对着笑眯眯的单玑道:“单玑,你听我说。我没有嫌弃你傻,也没有嫌弃你不知道。你和我一样,一个人生活得太久,对外面的事都不了解。那都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不知道的,就跟我说,我会告诉你。如果我也不知道,宦大叔就会告诉咱们两个。” 单玑呆然看着轻雅说完,甜甜一笑,直勾勾盯着轻雅手里的另一个包子。 轻雅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单玑。 单玑开开心心捧着轻雅的手吃掉包子,偏头一笑,道:“好吧,我不生气了,我还是喜欢你的。” 轻雅松了口气,从宦牧那自己拿了包子吃了。余光一瞥,见单玑依然盯着自己,轻雅想都没想就把包子递了过去,然而单玑却摇了摇头。 “你吃的好少。”单玑笑眯眯道,“难怪你长得那么瘦。” 轻雅呆了呆,大口吃完了手头的包子,想再拿一个,却发现已经感觉到吃不下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吃得少所以长得瘦? 轻雅奇怪地看看自己瘦弱的手,又看看单玑,道:“你长得也不算胖,难道你能吃下很多吗?” 单玑笑眯眯道:“当然啦,我可能吃了。” 轻雅不信。 然而半个时辰后,轻雅信了。 当轻雅亲眼目睹了单玑大口吃掉了两个烧饵块,三块洋芋粑粑,还抱着一小袋子波波糖吃个不停的时候,想不信都不行。 单玑吃完了自己手里的波波糖,不满意地把纸袋倒过来死劲摇了摇,然后盯上了轻雅手里的糖袋子。 轻雅好笑地看了看单玑,把自己糖袋子递过去。轻雅只吃了五颗糖就已经吃不下了,袋子里剩下的糖,看上去和没动过差不多。 单玑探头往糖袋子里看了一眼,满意地张开嘴等着。 轻雅呆了呆,拿出一块糖放进去。 单玑忍笑地闭上嘴,笑意满满地看着轻雅。 “别笑,会呛到的。”轻雅赶忙制止,严肃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笑,真的会呛到的。” 单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第二一四章藏琴塔 轻雅给单玑轻拍后背顺气,皱眉对她说道:“跟你说了会呛到,你怎么还笑?快别笑了,要吃就好好吃,要笑就不要吃。” 单玑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眯眯抬头,口型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当然在生气了。你看你,一点都不听话,咳嗽得脸都红了吧。” 她指的不是这个。 不过,轻雅惯着她的任性,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单玑忍不住无声地笑着,目光无意中往旁边扫了一下,看到有一个人在往他们这边看。原本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但是单玑笑完了,不经意间又看了下旁边的时候,发现那个人还在看他们这边。 好奇怪哦,有什么好看的? “你在看什么?” 轻雅稚气地问了一句,见单玑没有看自己,只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呃……怎么又是钟旌晟啊。 轻雅有些不高兴。 这个人怎么又在看着他们,感觉有点阴魂不散呐。轻雅心里不爽,面色也就露了出来。虽说他帮忙指引了琵琶摊子,但是他做的那些多余的事,实在是让人没有好感。此刻又被他这么盯上,轻雅实在是想不出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只是闲得蛋疼? “雅大师,真巧。” 钟旌晟微笑走近,向几人行礼,道:“宦公子,又见面了。” 宦牧笑笑,道:“客气了。我还想着,若是我们一直没人看你,你会不会跟到第五个摊子去。” 钟旌晟尴尬地微笑,道:“宦公子说笑了。” 宦牧淡淡展袖,把孩子们护在身后,淡淡道:“不知钟公子这次,是有何事?” 钟旌晟微笑道:“我来,是想请几位到藏琴塔一观。但是见各位一直在品尝小吃,是以不好开口。不知几位是否已经吃好?” 闻言,旁人还没反应,单玑迅速反应。 单玑抓着轻雅的胳膊,把托着糖袋子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几下便迅速地将糖袋子封了口,直接塞到轻雅怀里。 轻雅一呆,道:“你做什么?” “等下再吃。”单玑笑眯眯地挽过轻雅的胳膊,道,“咱们先去藏琴塔看琴吧。” 轻雅无声摆口型道:“稍后我会带你去,咱们自己去,不跟他一起。” 单玑眨眨眼,道:“为什么?” 轻雅撇嘴,无声道:“他很烦。” 单玑想了想,点点头,扯了扯宦牧的袖子,道:“大叔,咱们自己去,不跟他去。” 宦牧笑笑,对钟旌晟道:“我们准备稍后到藏琴塔赏琴,就不劳烦钟公子带路了。” “不必客气。”钟旌晟微笑,道,“我师妹正在藏琴塔中,我早晚也要过去的。如不嫌弃,我愿为几位引路。” 宦牧皱眉,这个真是心善得惹人厌烦。 “走吧大叔,去藏琴塔。” 轻雅忽然说道:“咱们走咱们的,他乐意跟着就跟着,不理他就好。” 钟旌晟尴尬,道:“雅大师还在生在下的气吗?” 轻雅淡淡看了眼钟旌晟,道:“我生你气干嘛?我只是懒得理你。” 说罢,轻雅带着单玑往藏琴塔那边走。 钟旌晟立刻跟了过去。 宦牧见状,皱眉睇了钟旌晟一眼,投去警告的目光。 钟旌晟识趣稍退,微笑道:“宦公子何须紧张,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道歉。” 宦牧淡笑,道:“我与小雅都没有计较,事已了了。” 钟旌晟微笑,道:“若真已事了,为何宦公子和雅大师还是如此嫌弃于我?不知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了二位生气了?” 宦牧轻叹一声,道:“钟公子,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要与我们做朋友?” 钟旌晟微笑,道:“确有此意。” 宦牧笑笑,道:“若是这样,那我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而已。” 钟旌晟微笑,道:“大家同为江湖乐手,怎么能说道不同?” 宦牧笑笑,懒于解释。 “哇——” 那边,轻雅一声惊叹。 宦牧正好不用再跟钟旌晟说话,转头看过去,淡笑道:“不过是些守塔护卫,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大叔,你不觉得他们的穿着很奇怪吗?” 轻雅稚气仰头,道:“他们穿得都是灰褐长衫,怎么不和其他人一样,穿靛蓝长衫?” 钟旌晟正要开口解释,宦牧抢先开口,道:“他们是习武弟子,并不习乐,所以穿着灰褐长衫,与靛蓝长衫的习乐弟子作出区分。” “哦。”轻雅想了想,道,“难怪感觉他们武功高超,原来如此。” 宦牧笑笑,道:“这些人的武功可称不上高超,最多算是学有所成。像你这种水准的人,只要出招正确,就能轻易打倒他们。”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这么说起来,我好像见过灰褐长衫的人。刚才被大叔你打出去的那个人,就是习武弟子吧。” “的确如此。”宦牧笑笑,道,“由此可见,他们的武功,不过尔尔。” 轻雅呆了呆,道:“原来如此。” 闻言,环塔守卫的习武弟子,纷纷往宦牧这边投来目光。 宦牧只是淡然笑笑,毫不在意。 他说的话自然是事实,而他用这样不大不小,刚好足够守卫听见的声音来说话,就是示威。盛乐轩规矩繁复,宦牧早已不耐烦。若再有冲突,宦牧会毫不在意地正面应对。但是如能让他们知难而退,让宦牧不战而胜,自然更好。所以,该示威,就是要示威。 单玑有些怕守卫们的目光,悄悄躲近轻雅身边。 轻雅笑笑,带着单玑直接走进藏琴塔。 视线忽然一暗,很快就亮了起来。 “哇——” 轻雅忍不住惊叹,单玑也忍不住张大了嘴。 眼前,全都是人。 轻雅带着单玑走到一旁不挡道的位置,呆然看着这惊人的藏琴塔。 从外面看,藏琴塔一共是十三层,但是从里面看,藏琴塔一共是六层。藏琴塔中间位置是空的,抬头就能看到房顶。环绕的楼层一共有六层,每层都有两排窗户。房顶有单独的一圈窗户,轻雅猜是采光用的。因为整个藏琴塔里都没有灯,但是塔内却显得十分亮堂。 中间的场地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根本看不到他们围着什么。不过看着他们,轻雅下意识地把单玑护在身边。他们都是孩子,如果被挤进去了,说不定会受伤的。 “师妹。” 钟旌晟说了一声,就赶快挤到人群里去了。 单玑见状,笑眯眯地也想挤进去,被轻雅一把拉住。 “不要挤。”轻雅认真道,“咱们站到楼上去看,也一样能看得到。”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地点头。 “小雅,不可大意。”宦牧皱眉道,“这塔中机关密布,你千万看好单玑,别让她乱跑。” “好。”轻雅应声,转头对单玑道,“你不要乱跑,跟我走。”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伸手指着那边的楼梯,摇着轻雅的胳膊。 轻雅微笑,带着单玑上了楼去。 二层,全是人,没有展品。 这很正常,不想拥挤在下面的,二层是最方便观赏的地方。 轻雅淡淡看了一眼,此处根本没有落脚的位置,于是没有停留,转头带着单玑继续往上走。 随着楼层的增高,楼层人数渐渐变少。 从四层开始,居然还出现了乐器展品。 轻雅惊讶地扫了一眼那些乐器,说实话,轻雅一个都不认识,只能说反正不是琴。这层人数不多,但是想要找个围栏处的缺口还是没有。稍微顿了一下,轻雅一行继续往上走。 五层,乐器立刻变得眼熟了。 荆燚的半大瓢,师珏的白玉琴,乞颜哈森的马头琴,姜南子的洞箫……竟然是乐师大会排名前十的乐师所使用乐器。 轻雅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牌,然而展品桌上却是空无一物。 呃…… 轻雅回忆了一下,貌似轻音在人前出现的次数不少,但是在乐师大会排名之后,几乎就没有出现过。之前的人不认为他会出名,没有留心他的乐器也属正常。而出名之后,又没人见过他的乐器,所以做不出来仿品,也属正常。 单玑扯了扯轻雅的袖子,指着轻雅的名牌,道:“这是你的名字。” 轻雅点点头。 单玑笑容灿烂,道:“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 轻雅微笑解释道:“这是乐师大会的排名,我在第五。” 单玑偏头,道:“乐师大会?” “就是……是个比赛?”轻雅不确定地说着,奇怪道,“咦,我从来没想过乐师大会是个什么东西,我当时只是觉得很好玩就去了。” 宦牧轻咳,道:“就是个比赛。” “哦。”轻雅转头对单玑道,“就是个……” “胡说八道,乐师大会岂止是一个比赛这么简单。” 旁边有个陌生人忽然开口,道:“乐师大会,是中原乐师的顶级盛会。在乐师大会中,不止是演奏技艺的比拼,更是与顶级乐师交流的大好机会!这种盛会,岂能用比赛二字来解释。” 这人谁啊? 轻雅忍不住转过头去看。 那是一个中年大叔,看上去挺斯文有礼的,不过身上透着一种习武的气息。 第二一五章轩主单殊 那人正在仔细地打量着轻雅位置的空桌案,看他看得那么认真仔细,轻雅甚至怀疑是自己看不到上面放了东西。 单玑倒吸了一口冷气,迅速躲到轻雅身后去了。 轻雅一愣,转头去看单玑。 单玑没有理会,抓着轻音继续缩在轻雅身后。 怎么了这是? 轻雅莫名其妙的。 宦牧笑笑,对那陌生人道:“单轩主说的对,是在下失言。” 单殊淡然一笑,道:“不知道的事,就不要随便跟小孩子讲。他们信任你,会当真的。” “是,”宦牧笑笑,道,“的确是在下的不对。” 哎? 轻雅看了看单殊,不可思议地对宦牧道:“大叔,你怎么知道他是谁,你不是说你没见过吗?” 宦牧笑笑,道:“你看单玑的反应大概就能猜到了。她能认识几个人?” 轻雅想了想,把身后的单玑拉过来,问道:“他是你爹吗?” 单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单殊,飞快地又垂下了头。单玑害怕地凑到轻雅身边,挽着轻雅的手臂,小心地求依靠。 单殊眉头皱了一下,对轻雅道:“她为何会和你在一起?” 轻雅一呆,道:“她和我在一起玩。” 单殊盯着单玑,皱眉道:“你又偷跑出来玩了?” “她不是偷跑出来玩,是她跟我出来玩。”轻雅稚气道,“我在机关林里迷路了,是她带我出来的,所以,我带她在外面玩。” 单殊一怔,道:“你如何知道机关林的事?” “我不知道,我只是走错路了,结果就迷路了。”轻雅稚气道,“还好碰到了单玑,不然我就出不来了。” 单殊皱眉看着单玑,道:“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在一起,你怎么不听话?” “轻雅是好人。”单玑躲在轻雅身边,说道,“他给了我棉衣棉裤,还有棉帽棉鞋。” 单殊皱眉,对轻雅道:“你给她这些做什么,是以为我给不起她么?我就是不想让她乱跑!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她一个女孩子,如何应付的过来?!” 轻雅一呆,道:“有我在,不会让她遇到危险。” 单殊皱眉,道:“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危险。” 轻雅一愣,怒火中烧,不爽地把挂在手臂上的单玑往前一递,推到单殊近前,道:“你若担心我是个危险,好,单玑给你了……哎呀!” 单玑一口咬在轻雅的手掌外侧上,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瞪向轻雅。 “好痛!” 轻雅痛得缩回了手,单玑也就挂在他手臂上一起被缩了回来。 轻雅不高兴地看着单玑,莫名其妙,道:“你咬我干嘛?” 单玑气鼓鼓地口型道:“我不要回去。” “你不回去就不能好好说吗?咬我干嘛?好痛哦。” 轻雅心中生气,不高兴地抱怨,却没有强硬地甩开单玑。 她在害怕。 轻雅清楚地感觉到,单玑在害怕。而且,轻雅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单玑在向自己寻求保护,如果自己此刻推开她,那她就真的孤立无援了。这么想着,轻雅缩回了手臂,忍痛没有交出单玑。 单玑见轻雅没有再将自己推出去,俏然吐了吐舌头,小心地捧过轻雅的胳膊,小心地吹着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刚刚真是心急了,都没注意力度,看着轻雅手上红彤彤的牙印,单玑很是心疼。 轻雅瞥了一眼可怜的单玑,心里忽然就不生气了。 “你会唇语?” 单殊颇为意外地打量着轻雅,道:“这可不是常见的技能。” “嗯,我也是意外学的。”轻雅随便应付了,道,“单玑说她不想回去。” 单殊皱眉,道:“外面危险,她必须回去。” 轻雅低头看看单玑,认真地说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说清楚。” 单玑摇头,蔫蔫道:“说不清楚。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强行把我带回去的。我不要回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玩。” 轻雅轻叹,道:“你跟他说,如果你的确想跟我玩,我就不会让他带走你。” 单玑眨眨眼,偏头道:“真的?” 轻雅点头,道:“真的,只要你好好跟他说。” 单玑绽颜一笑,转身对单殊道:“我不要回去。” 单殊微笑,道:“宝贝,平时你出来玩,我可以默许,但是现在真的不行。你看看,外面有多少人,而且都是些不知底细的江湖人。你在外面,我实在是无法放心。还是回去吧。” 单玑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要和轻雅一起玩。” 单殊微笑,道:“你们一起玩可以,但是不能在这种地方。这里人多,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你在这里真的很危险,万一闹起来,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子,就让着你。” 单玑摇头,道:“总之我不回去,我要和轻雅一起玩,就在外面玩。” 单殊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赶快和我回去,外面太危险了。” 单玑依然摇头,坚决道:“我不回去,那里一点都不好玩,我绝对不要回去。” 单殊皱眉,忽然伸手去抓单玑。 单玑吓了一跳,赶忙往轻雅身后躲。 单殊出手奇快,还没等单玑躲到轻雅身后,就被单殊抓住了手臂。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轻雅伸手一搭,握住了单殊的手腕。 “松手。”轻雅淡淡道,“我不许你欺负单玑。” 轻雅这一抓干净利落,颇有高手风范,顿时让单殊产生了几分畏惧。 单殊垂目,看了一眼轻雅还没有长开的小手,淡然笑道:“你还会武功?” 轻雅冷淡道:“我还没学武功,而且对你,用不着武功。” “小雅。”宦牧轻声提醒,道,“这是盛乐轩的轩主,不可放肆。” “轩主又如何?” 轻雅手上用力,大拇指在内关穴上用力一按,道:“我答应过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单殊被轻雅一按,手臂顿时酥麻脱力,无力继续抓着单玑,只能松手。这孩子不得了,力道和穴道拿捏的都很有火候。单殊立刻缩手后撤,负手而立,看向轻雅。 单玑脱离单殊的掌控,立刻躲到轻雅背后,心头窃喜。 轻雅毫不客气地仰头,与单殊对视。 单殊笑了,忽然鼓掌三下,道:“不愧是第一次参加乐师大会,便取得天下第五之位的轻雅大师。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寻常。” 轻雅扬眉,道:“废话少说。既然我说了保她无恙,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容让。” 宦牧轻咳,忙道:“轩主见笑了,这孩子天性如此,并非有意冒犯。” 单殊笑了笑,道:“无妨。雅大师年少才高,我的宝贝跟着他玩,想来也不会有事。” 轻雅哼了一声,道:“这么快就变话锋了,真是机灵。” 单殊哈哈一笑,道:“有个性的孩子,很不错。” 轻雅没有理会,犹豫地看了看摆着自己名字的空桌案,忍不住伸手空划着挥了挥,这才确定上面确实没有放着东西。 单殊笑然道:“雅大师,您在找什么?” “找你在看的东西。”轻雅应声,奇怪道,“这什么都没有,你在看什么?” 单殊笑然道:“我是在想,您用的琴,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轻雅应道:“蕉叶式的。” 单殊认真道:“就算是蕉叶式,也有细节差异。不知可否请雅大师行个方便,让我看一眼您的琴?” 轻雅皱眉,抬头看了看宦牧。 宦牧轻然摇头,传音道:“此处人多,不可招惹是非。” 轻雅悄然点头,对单殊道:“总之就是蕉叶式的琴,你随便弄一把琴说是我的就行了。只要我不揭穿,就没人知道。” 单殊淡笑,道:“这可不行,这违反了我的原则。” “这有什么原则,反正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轻雅随意道,“我看这些仿品和真品也有差距,而且差的还不少,不一样都摆在这里了,没差。” “的确,这些仿品和真品之间的确存有差异,但是这是工艺上的误差,而非明知故犯的错误。”单殊皱了下眉,淡笑道,“我盛乐轩匠人的原则,就是要力求接近真实,杜绝胡乱猜想。如果遇到不确定的乐器,我宁愿让他的位置上空着,也不会摆上毫无根据的仿品。” “抱歉,是我失言。既然你有此原则,那这桌案就继续空着吧。”轻雅微笑,道,“不过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我是不会轻易让旁人看我的琴的,就是这样。” 单殊淡笑,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轻雅微笑,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低头对单玑道:“上面还有一层,要不咱们先去到最上面,然后再慢慢往下转?”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点头,道:“好,我也想知道上面会有什么呢。” 两个孩子乖巧地爬着楼梯,相视笑颜。 两个大人看着孩子,不禁也露出微笑。 “宦公子。”单殊忽然说道,“昨日您夜探我盛乐轩,今日还有精力陪着孩子玩闹,真是厉害,在下佩服。” 第二一六章浮尘知声 宦牧毫不在意地笑笑,应道:“习惯使然。” 单殊目光炯炯,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无视我的盛乐轩的所有机关,直抵我奉宝楼。宦公子,您可真是厉害。” 宦牧依然笑笑,道:“若是叨扰了轩主,还真是抱歉。但我要保小雅安全,如有得罪之处,那也只能得罪了。” 单殊哼笑,道:“你这人,说话还真不谦虚。” 宦牧笑笑,道:“我若谦虚,只会惹来没必要的麻烦,如此,又何必谦虚。” 单殊仔细打量着宦牧,道:“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官气。我盛乐轩虽是江湖乐坊,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无违法之事,你大可随便去查。” 宦牧笑笑,道:“宦某一介布衣,单轩主无需多虑。” “宦大叔。”轻雅楼梯口探下头来望,道,“你快过来,上面还有好玩的。” “你别这么呆着,小心折下来。” 宦牧几步跃上楼梯,把轻雅拎了起来,教育道:“不可以在楼梯上做奇怪的动作,伤到你或者弄坏楼梯,都不好。” 轻雅眨眨眼,道:“大叔你之前跟我说,不可以跳着台阶走,可是你自己都跳着台阶走。” 宦牧一滞,皱眉道:“我这么走不会摔跟头,你行么?” 轻雅撇嘴,道:“我也没摔过跟头,怎么知道会不会摔跟头。” 宦牧无奈,道:“总之,能好好走就别捣乱,这里不是外面,盛乐轩有盛乐轩的规矩。” “哦。” 轻雅吐舌头做鬼脸,撇开了目光。 宦牧皱眉,孩子真是大了,能闹腾了,不知道还能听话多久。 希望别出什么乱子。 单玑跑过来,拽拽轻雅的袖子,指着自己跑过来的方向,笑眯眯道:“有好漂亮的琴。” “是吗?” 轻雅眼睛一亮。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个孩子就跑到那边的展品台前看琴了。 宦牧淡淡环视了一圈六楼,意外地发现此处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的宾客。那边两个习乐弟子站在展台之后,看着展品。再有,就是默然跟上楼来的单殊了。 “唉,可怜的孩子,明明那么喜欢琴,却是天生喑聋,可惜了。” 单殊轻叹一声,对宦牧道:“我还真羡慕小雅大师,既善武,又好乐,真是个学琴的好苗子。若是我家宝贝能有这个天赋,可就太好了。” 宦牧笑笑,道:“人各有命,何须强求。” 单殊轻叹,道:“若不强求,有愧于心呐。” 宦牧笑笑,道:“孩子嘛,开心就好。看他们快乐的玩闹,也就够了。” 单殊一怔,道:“小雅大师天资过人,你当然会这么说。可惜我的宝贝没此福分,天生喑聋,此生注定与乐律无缘。” 宦牧笑笑,道:“世间万物,变化难料,单轩主不可过早定论。” 单殊无奈笑笑,道:“早不早我心里有数,我只是可怜她罢了。” 宦牧忽然换了个认真的语气,沉声道:“世事难料,有些变化当真不可预知,单轩主万不可因为主观臆断,而毁了单玑的一生。” 单殊一愣,转头看向宦牧,道:“单玑她天生没有声带,耳蜗畸形,这都是不可逆转的先天损害。我不想骗她,也不愿骗她,我只能把她放在机关林的保护里,给她留下书籍,让她自己研究。可是终究,她会知道真相的。而且越接触这些新鲜事物,越会更快的知道真相。你明白吗?” 宦牧笑笑,道:“您是一位好父亲。” 单殊摇头轻叹,道:“若不是我的大意,她也不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她,我该给她补偿。” 宦牧笑笑,道:“您说这些,若是想让我帮忙劝单玑回去,还是别费工夫了。” 单殊脸色一沉,道:“等她发现真相,一定会痛苦不堪的。” “的确。”宦牧笑笑,道,“但,他们此刻的笑容,您认为是假的么?” 单殊一怔,转头望向孩子们。 宦牧淡然笑笑,道:“无知总是快乐的,而烦恼终究会伴随着成长到来。能在无知的时候多笑笑,也是好的。毕竟,这样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单殊怔然愣了片刻,轻叹道:“罢了,罢了。如你所言,不强求了。” “多谢。”宦牧笑然应道。 单殊淡笑,道:“你谢什么?” “没什么。” 宦牧笑笑,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过轻雅半分。 那边。 轻雅笑容灿烂。 单玑笑意满满。 两名弟子身前摆着四个桌案,每个桌案上面放着一把琴。每把琴的大小相同,但样式各异。琴穗垂在地上,整齐不乱,惹得轻雅忍不住悄悄摸了好几下。 忽然,单玑在尽头的一个桌案前蹲了下来,双手扒着桌子沿,悄悄探出一双眼睛,从下往上看着琴弦。 轻雅好奇地凑了过去,学着单玑一起,扒在桌子沿上,好奇地望着琴弦。 咦,琴弦周围飘着不少浮尘,被日光一照,还亮闪闪的。 轻雅呆然眨眼,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这些小东西。忽然感觉到衣袖被人拉扯,轻雅微惊,转头看了过去,心情一松。 当然,若非单玑,还能有谁。 “你在看什么?” 单玑口型说着,俏皮地笑着。 “我是在学你,你在看什么?” 轻雅好奇地看向单玑。 “那里有好多浮尘。” 说着,单玑抬手小心地指了指,对轻雅慧黠一笑。 轻雅点头,道:“我看到了,挺漂亮的。” “你看它漂亮干嘛,看我的。” 说着,单玑伸手就要去拨琴弦。 守卫的弟子顿时皱眉,大步上前就要制止。 “别管她。”单殊淡淡开口,道,“让她玩。” 守卫弟子见轩主开口,顿时退下,不言语了。 单玑抬手拨弦,轻雅却看向单殊。单玑发现轻雅没有看她,不高兴地用力扯了扯轻雅的袖子,让他向自己,然后指了指琴弦。 轻雅茫然地看了一眼,道:“看什么?” “浮尘在动。” 单玑指了指琴弦那边。 轻雅一呆,道:“浮尘一直在动啊。” 单玑笑了,道:“琴弦动,它会跟着动,看着。” 说着,单玑再次拨弦一声,转头看向轻雅。 轻雅点头,道:“我看到了,的确跟着动了。”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伸手再拨第二根弦。 轻雅依然点头,道:“这个也动了。” 单玑摇头,口型道:“动的不一样。” 轻雅呆了呆,稚气道:“一样吧。你看都是随着琴弦噗地往外飞了。” 单玑咧嘴一笑,道:“可能不太明显,我换一根弦你再看。” 说着,单玑伸手过去,弹了第五根弦。 “嗯?” 单殊微微眯眼,这弦音不准,欠了一点点。 “怎么?” 宦牧淡淡一笑。 “没什么。” 单殊随口应了一声,走到展台之前,轻然挥手,将两个弟子招过来轻声厉色地训话。 宦牧目测了一下单殊与轻雅之间的距离,微微拧眉,悄无声息的,走到他们中间站住。 轻雅仔细地观察着浮尘的运动,对单玑道:“你说的对,浮尘的确动得不一样。而且这音……” “这音不准。” 单玑笑眯眯地,用口型说着。 轻雅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浮尘动得不对啊。” 单玑对轻雅一笑,转头拨弦转轸,仔细观察着浮尘运动。反复试了几次,琴弦准音。 轻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惊然道:“单玑,你真的听不见吗?” 单玑笑眯眯点头,道:“但是我可以看到。” “你能看到……就算你能看到,这也太厉害了。”轻雅忍不住赞叹道,“我从来没想过可以这么准音,你是怎么想到的?” “不是想到的,是看到的。”单玑笑眯眯,好奇道,“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准音?” 轻雅应道:“我就是直接准音啊。” 单玑好奇道:“你准一个我看。” “好。” 轻雅点头,起身走到邻侧的琴案前,伸手扫弦,七弦齐鸣,对单玑道:“这个音都是准的。” 单玑一愣,不相信地走了过来,用自己的方法重新弹过七弦,还真是准的。 “哇,你好厉害。” 单玑惊讶地对轻雅道:“你怎么能一下子知道七弦音准的?” 轻雅呆然,道:“我一直都是这么调音的。” 单玑奇怪道:“可是我看书上说,调音不是要以编钟为基准,或者用定音哨来单弦准音的吗?” 轻雅想了想,道:“编钟没见过,我见过编磬准音。定音哨是什么东西?我没听说过。” 单玑惊讶道:“这些都是基本,你不知道吗?” 轻雅呆然道:“不知道,没人给我讲过,我都是自己瞎学的。” “你好厉害。”单玑羡慕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能同时给七弦准音的人呢。” “你也好厉害。”轻雅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声音还可以看到。” 两个孩子相视而笑,气氛很好。 甚至有些暧昧。 单殊皱眉,快步向孩子处走去。这不是什么好苗头,要尽快阻止。 第二一七章或许存在 “爹爹!” 单玑端着大笑脸扑了过来,仰头笑呵呵道:“轻雅他好厉害,一下能给七弦准音,实在是太厉害了。” 单殊一抱单玑,皱眉道:“宝贝,他们是外来的人,你不能与他过分亲近。” 单玑呆了呆,道:“为什么?” 单殊皱眉教育道:“他们是江湖人,不知好坏,你不可过分轻信他们。” “他们是好人。”单玑笑眯眯道,“轻雅真的对我特别的好,真的。” 单殊皱眉,看向轻雅他们。 在单玑扑向单殊的同时,轻雅也转头对身旁的宦牧道:“大叔,单玑好厉害,她竟然可以通过浮尘的运动来判断准音。天呐,这是怎么做到的。” 宦牧笑笑,道:“她都已经做到了,你还有什么怀疑的。” 轻雅惊讶道:“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大叔,你能看到那浮尘有变化吗?” “能看到。”宦牧笑笑,道,“变化很是细微,但确实有变化。” 轻雅惊讶,道:“大叔也能知道音不准吗?” “我不善乐律。”宦牧笑笑,道,“但是我能看出来,的确有不同的变化。” 轻雅呆然点头,微笑看向单玑。 单玑也笑着看了过来,笑眯眯地要向轻雅这边跑,被单殊一把抓住。 “好了。”单殊淡淡道,“你也玩了不少时间,该回去了。” 单玑一愣,立刻挣扎着摇头,道:“我不回去。” 单殊皱眉,声色俱厉道:“你怎么能如此贪玩?你应该在屋里好好学习,到处乱跑像什么样子!” 单玑奋力挣扎,口型道:“我不要你管!我要跟轻雅玩!” 轻雅见状,赶忙上前阻拦。 然而事有凑巧,单玑挣扎的时候恰好抓在了内关穴上,用力一抓,就让单殊松了手。单玑没料想单殊会松手,一下子挣脱掌控,想都没想,立刻转头往后跑。正巧轻雅往前赶,单玑躲闪不及,额头正正撞在了轻音的琴额上面。 好痛。 单玑痛得蹲下身,捂着额头发抖。 “单玑!” 轻雅慌张的唤了一声,想都没想,就直接把琴包解下来塞给宦牧,自己则蹲下来帮单玑捂着痛处,小心地给单玑吹气。 宦牧蒙然接着塞过来的琴包,不觉一愣。还从没见过轻雅连轻音都不要了,都要这样护着一个女孩。这些个小孩子玩闹起来,还真是什么都说不准。 单殊依旧皱眉,伸手就要去拉单玑,明显就是要把单玑强行带走。宦牧见了轻咳一声,一步上前拦在中间,淡然笑笑。 “你让开。”单殊淡然道,“这是我的家事。” 宦牧笑笑,道:“孩子贪玩罢了,何必如此计较?” 单殊目光一沉,道:“他们这样,只是在玩?” 宦牧笑笑,道:“不然呢?” “哼,开什么玩笑,我不会让我的宝贝跟一个野小子走的。” 单殊绕开宦牧,一把扒拉开轻雅,抓起单玑就往外走。单玑立刻就哭了,边哭边挣扎。 “你烦不烦?放开她!” 轻雅也不客气,左手直接就抓向单殊的手腕,要让他松手。 单殊也不是泛泛之辈,岂会让一个孩子再次抓到。单殊手指空弹,看似无物,实则弹出一粒砂石,点向轻雅手臂的穴道。 轻雅根本没看到飞砂,砂石穿过护体真气的时候直接被炸为粉尘。轻雅直接一扑,也没什么招式,就是抓着单殊的手臂,不让他走。 单殊皱眉,道:“松手。” “我不松。”轻雅直视单殊,道,“我答应了单玑要保护她,你把她惹哭了,我不能让你带她走。” 单殊冷声道:“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过问。” 轻雅扬眉,道:“我不管是什么事,你把单玑惹哭了,就是你的错。你放手。” 单殊冷声道:“是你放手。” 轻雅目光也冷了下来,道:“我最后说一次,你放手。” 单殊冷笑,道:“别以为你是个孩子,我就不敢跟你动手。我最后再说一次,单玑的事,不关你的事。” 轻雅不再多话,右手一抬,食指中指同时弹出,两枚气弹直接打向单殊双目。 “啊!” 单殊顿时松手后退,抬手捂眼。 轻雅立刻把单玑拉过身边,给她抹泪,担心道:“你没事吧?” 单玑怯生生地摇头,扑到轻雅怀里求安慰。 轻雅安抚着单玑,不悦地看向单殊。 单殊后退几步撞到琴案,扶着桌案站住脚,双眼痛得红肿,却无大碍。 “你竟然会气弹。”单殊瞪着眼睛看向轻雅,道,“这不可能!这门功夫至少要苦练数十载才能练成,你才多大?怎么能会这种功夫?!” “我会什么,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轻雅护着单玑,不悦道:“不过你再敢欺负单玑,我打爆你的眼睛。” 单殊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身体本能的恐惧让他默然闭嘴。这个看上去不大的孩子有着超乎常人的功力,让人心生畏惧,不得不听从他的话做事。 单玑躲在轻雅身侧,无声地窃笑,心头微暖。 “你没事吧?” 轻雅把单玑扶起来,稚气地说道:“别哭,别哭,不怕了。” 单玑眼眶含泪,俏然一笑,道:“我没事。”转头看了一眼单殊,对轻雅道,“我爹没事吧?你别打伤了我爹。” “没事。”轻雅应道,“我都没用力打,只是让他松手。” “那就好。”单玑笑眯眯地说道,“爹爹就是凶了些,平时待我还是很好的。” 轻雅奇怪道:“他都把你惹哭了,你还帮他说好话。” 单玑笑眯眯道:“我爹是好人,虽然我不太喜欢他做的事,但是他是好人。” 轻雅呆了呆,噗嗤笑了。 单玑奇怪道:“你能理解?” 轻雅点头,微笑道:“嗯。那就不管他了,咱们玩咱们的。”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拉着轻雅看琴案上的标牌,问道:“你认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 “不认识。” 轻雅早就看到上面有标牌,不过反正不认识,就直接忽略了。对轻雅来说,这几把琴的音色,可比这名片有吸引力。 单玑眨眨眼,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单殊。 “这是传说中的四大名琴的仿品。” 单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淡淡说道:“从左到右依次是号钟、绕梁、绿绮和焦尾。这一批的焦尾感觉不太好,可能是烧焦的程度太重了,音色感觉有点杂。” 单玑恍然地戳戳轻雅,道:“你听到了吗?四大名琴哎。” 轻雅点头,心中却在想着,这人脾气真好,明明被打了,还会耐心的给单玑解释她不懂的东西。果然如单玑所说,他是个好人。 单玑忽然扯了扯轻雅,道:“要不咱们弹琴玩吧,你和我,咱们一起合奏一曲。” 轻雅一呆,道:“我不会合奏曲。” “我也不会。”单玑笑眯眯道,“咱们随便弹,看看会变成什么样。” 轻雅想了想,这个好玩,于是点头,和单玑各自选了一个顺眼的琴。 “啪!” 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 轻雅顿时吓了一跳,赶忙看向单玑。哦对了,她听不见,所以没有反应也很正常。 “啪!” “怎么回事?” 单殊皱眉,淡然走到栏杆前往下望。 一对男女似乎在一楼的场地起了争执,正在拉拉扯扯的。巨响就是他们拉扯之时,撞翻闲置展台的声音。 宦牧本就站在栏杆处,闻声也往下看了一眼。争执的男女正是钟旌晟和庄绾珂,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样子似乎又是因为琴包之事争吵。 守卫弟子已经出来管制,吵闹声也越来越小。 “怎么了吗?” 轻雅忍不住也凑了过来,往下一看,道:“哇,好大一把琴。” 单玑看轻雅走掉了,奇怪地也跑过来看,兴奋地扯着轻雅道:“好大一把琴。” 轻雅点头道:“对啊,我看到了,好大一把琴。原来那群人围着的,就是这个东西啊。” “这是什么?” 单玑好奇地问轻雅。 轻雅摇头,道:“我也没见过这琴,看上去,得有两个琴那么大。” 单玑又转头看向单殊。 “这是乐雅仿品。” 单殊轻咳,道:“此琴以古书记载为准,全长七尺二寸,按古尺度量,没有两个琴那么大。它看上去比较大,是因为上面有个玻璃罩,起了放大的作用。” 单玑奇怪道:“乐雅为什么这么大?不就是个琴嘛。” 单殊轻叹,道:“乐雅,乃天下第一琴,与乐风,乐颂,合称天下第一风雅颂。传说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只有乐雅而已。乐风,乐颂只闻其名,未见其实。” 轻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没见过的东西还一直在传?是不是本来就没有?” 单殊眉头跳了一下,应道:“人的想象力虽然很丰富,但都逃不脱名为现实的禁锢。是以这些流传了上千年的传说,必定是曾经确有其事,才会被流传至今。至于乐风乐颂,或已经失传。就算是乐雅,也在灵偃大师仙逝后遗失,不知所踪。你不能因为现在没有看到,就说它们不曾存在过。它们,必定存在过。” 第二一八章稀客来访 轻雅一呆,乖乖闭嘴。 说得好玄乎,还什么曾经存在过。 若真是存在过,总会有人见过吧,怎么可能没人见过。 轻雅凑到宦牧身边,小声对轻音道:“下面那个仿品,是你原来的样子吗?” 轻音无声,却没有特别否认。 轻雅奇怪地戳了戳琴包,道:“乐风和乐颂,有那么俩东西吗?” 轻音无声,片刻后悄然轻声鸣弦,算是肯定。 轻雅稀奇地看了眼琴包,又看看下面的乐雅仿品,心中有些明白了。如果是不对的仿品,以轻音的脾气,早就给打碎了。也就是说,下面的仿品是真的。 而且看轻音的意思,乐之风雅颂也是真的。 轻雅想了想,好奇道:“你见过吗?那两个。” 轻音立刻否认地鸣弦,声音很小。 轻雅呆然眨眨眼,有些转不过逻辑来。轻音没有见过那俩东西,居然还能说那俩是真的。啊对,刚刚它鸣弦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但既然它说有,就肯定有。以它的自负,根本没必要说谎。 奇了葩的逻辑。 一楼的乐雅仿品好漂亮,有好多好多人在看,好有趣。轻雅呆然坐在栏杆近前,从栅栏缝往下看。看着那些人脑袋在乐雅周围拥来挤去的,有一种流动的感觉。 单玑奇怪地看了看轻雅,又看了看身后的琴,想了想,还是坐在轻雅旁边,顺便从他怀里拿了波波糖出来准备吃。一个人玩不好玩,单玑宁愿两个人一起发呆。 “别坐这么近。” 单殊上前一扯单玑,把她拉得往后一点,道:“这栏杆或许结实,但也难说,万一掉下去了,就摔死了。” “不会的。” 单玑耍小脾气地口型应声,非要往前挤。 单殊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拦。 单玑人被拦住了,但手里的那袋糖折了出去,从栅栏缝里掉下去的。 “哎呀,会砸到琴的!” 单玑无声地喊着,没人能看到她在说话。 轻雅瞬间反应,从栅栏上翻越过去,去抓糖袋子。还好那糖袋子没有打开,旋转着下落没有漏糖出来。轻雅加速到糖袋子下面,眼看就要接到的时候。 忽然,有个人从旁边三楼跃了出来,一手接住了糖袋,另一手就要过来接轻雅。 轻雅一呆,真气自然护体,把那个人给弹开了。 那人似乎是吓了一跳,却没有停留,借力在四楼顿了一下,跳着楼层上了六楼。 轻雅也没大意,手上真气一动,凝结气壁,借力一点,落势转为升势。这点力道自然不足以撑到六楼,轻雅足下凝气,才气壁向上跃去,不碰外物轻然落在六楼之上。 江湖之中,武功算不上少见,这么一闹,其实没人注意。 旁人该干嘛干嘛,唯有轻雅不悦地看着抢了他拾糖的人。 最纠结的是,这个人居然是临逍?! 轻雅皱眉,他不是纯乐弟子么,怎么武功这么好? 临逍双手将糖袋奉上,道:“雅大师,您的糖。” 轻雅接过,转手递给单玑,奇怪道:“你会武功?” “让您见笑了。”临逍行礼,道,“在下不知雅大师武功如斯,贸然插手实在失礼,还望恕罪。” 轻雅哼了一声,不爽趴在栏杆上郁闷。 第二次。 第二次有人抢了他力所能及的事。 他不是小孩! 为什么所有人都当他是小孩! 轻雅着实生气,一个人不高兴。 “你什么时候会的凌空转向?”宦牧忍不住问道,“你连这都会?” “慢慢琢磨的,会了有一阵了。”轻雅不悦,道,“不过会了也不能怎么样,速度跟不上,还是会被人抢先。” 宦牧笑笑,道:“多会一样东西总是好的,其他的要慢慢来。” 轻雅不高兴地撇开头,正好看到单玑站起来,和自己面对面。轻雅面上羞赧,正要垂下头,忽然嘴里被硬塞进来了一块糖。 “你好厉害。” 单玑笑眯眯地说道:“居然会在天上飞。” 轻雅口中一甜,心情莫名就好了些,微笑道:“这不算厉害,我见过比这更厉害的。” 单玑笑眯眯道:“我好想见识一下哦。” 轻雅微笑,道:“我不会,我见过别人会。” “谁呀?”单玑好奇道。 轻雅微笑,道:“宦大叔就会,外面也有好多其他人也会,这个不稀奇。” 单玑眼珠一转,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盘算。 另一边。 临逍敬然向单殊行礼,小声道:“轩主,连三公子求见。” “连三公子?”单殊皱眉,道,“什么连三公子?” 临逍恭声应道:“连丞相家的连碧殇公子。” 单殊一愣,道:“是否有说什么事?” 临逍应道:“说,是关于复兴盛乐轩的事。” 单殊微微思索,叹道:“好,我去会会。”说罢,单殊走到宦牧近前,道,“单玑还小,有劳您帮忙照看了。” 宦牧笑笑,道:“放心。” “多谢。” 单殊行礼,转身离开。 宦牧笑笑,转头对俩孩子道:“好了,你们差不多也该收敛些了。这里看过了,也该回去了。” “不要。”轻雅稚气道,“我还没玩够呢,单玑也要玩呢。” 单玑配合地点头,道:“还要玩。” 宦牧看看天色还早,笑笑道:“好罢,你们玩够了,再送单玑回去。” “嗯!”轻雅点头,道,“大叔最好了。” 单玑只是笑然,没有应声。 孩子就是孩子,只要有精力,就闲不住。 大人就没办法这么清闲。 迎宾楼,会客室。 单殊刚走进房间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骇人的气魄。 然而整个房间里面只有一个人。 连碧殇。 “单轩主。”连碧殇笑然一礼,道,“您应该还不认识我。我是连丞相家中三子,人称连三公子的连碧殇。在此有礼了。” 单殊淡然一笑,道:“连三公子少年英才,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三公子光临草民的盛乐轩,有何指教?” 连碧殇一笑,道:“指教不敢当,我是来谈生意的。” 单殊淡笑道:“不知连公子看上了什么,草民直接让人给您送去便可。” “别这么说,我可不是强盗。若是要买东西,我会如数支付的。”连碧殇笑然道,“不过,我要谈的生意,并非是这种实物买卖,而是其他。比如,让这盛乐轩复兴……什么的。” 单殊心中疑惑不定,面色不动,道:“来,请三公子上座。来人,看茶。” 二人落座,有弟子上茶。 连碧殇端茶小啜了一口,满意地点头道:“嗯,竟然是普洱。相传这盛乐轩已经没落,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东西。” 单殊淡笑,道:“偶尔招待些文人雅士,自然要这些文雅之物。” “还是第一次被当做文人雅士,感觉不错。”连碧殇笑然放下茶杯,道,“此处环境甚好。可惜,外面不知这盛乐轩的好,只当这里是没落的江湖乐坊,甚至都不知道这里如此热闹。这里,是在举办什么活动么?” “是。”单殊应道,“此处正在举办赏琴会。” “赏琴会啊。”连碧殇笑然道,“不知赏得是哪把琴?” 单殊淡笑应道:“赏琴会乃是盛乐轩的传统,并非是观赏特定的一把琴,而是将今年做成的琴陈列出来,供大家选购竞拍。” “哦,原来如此。”连碧殇笑然道,“我还以为,此处制成一把乐雅仿品,这赏琴会,便是专门为这琴而设的。” 单殊小心应道:“三公子误会了,我们这赏琴会年年都有,只是今年碰巧做得了这把乐雅而已。这把琴从查阅古籍,收集材料,乃至最终成琴,总共花了有十余年的功夫。在此期间,我们盛乐轩每年都举办赏琴会,不曾耽搁。三公子若不信,大可查证。” 连碧殇笑了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逼问的意思,你无需着急。再说了,这查证这种事,还不是我说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单轩主何须慌张。” 单殊脸色微变,此人说话柔声细语,但是这说出来的话,确实要命。 连碧殇笑意满满,柔声道:“单轩主,不知有关乐雅的细节,可否告知与我?” 单殊小心应道:“这……我所查的,是乐雅最初的样子,并非现在的样子。” “说得长些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连碧殇笑然道,“单轩主可以慢慢说,不要着急,以免漏了细节。” 单殊稍顿,淡笑应道:“相传这乐雅乃是冰夷所斫,若木为身,冰发为弦。初时,乐雅长约七尺二寸,有五弦。样式为正合式,无徽无足无轸,完全是一块整木而成。按现在的说法,这琴应该无法调音换弦,也没有通透的音色,本该不能用来演奏。但是……” 连碧殇柔声道:“说累了,就歇歇。歇好了,就继续说。” 单殊犹豫了片刻,只好说道:“但是,年幼之时,草民有幸听过灵偃大师演奏此琴。那声音穿透心灵,着实惊人。草民至今还记得,那琴的模样,过目难忘。” 连碧殇笑然道:“不知单轩主看到的模样,是何模样?” 第二一九章风雪将至 单殊应道:“实话说,那琴的外形就是普通的伏羲式。不过那琴的琴弦是长在琴身上的,没有轸足。琴声弹出,悦耳动听,让人惊诧。” 连碧殇一怔,笑然道:“听单轩主的意思,这名为乐雅的琴,和最初的琴,并非是同一把琴?” “不,是同一把琴。”单殊应道,“乐雅是神迹,可以变化形态。从古至今,乐雅变换过多种形态,只是记载不多。灵偃大师生前所用之琴的确是真的乐雅,是以此刻,乐雅应该是一张普通的七弦琴,不知道流落何处罢了。” 连碧殇陷入沉思。 单殊小心地看了一眼连碧殇,小心地啜了一口茶,耐心等待。 片刻后,连碧殇微笑,柔声道:“失礼了。方才有些走神儿,单轩主可曾说了什么?” “不敢。”单殊淡笑道,“草民见三公子似在思索,岂敢打扰。” 连碧殇笑然道:“这可真是贴心,不过我也不是有意走神儿。方才听单轩主一言,我隐约记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无足无轸的琴。” 单殊一惊,道:“此言为真?乐雅在谁的手里?” 惊呼之后,单殊立刻抱歉拱手,道:“在下失礼,请三公子莫怪。” “不会。” 连碧殇笑然,柔声道:“我听说了,你爱琴成痴,我不怪你。至于这人……告诉你也无妨。我不知道我是否记错,不过,好像那个孩子手里的琴,就是无足无轸。但是琴式并非是伏羲式,似乎是蕉叶式。” 单殊一笑,道:“若真是孩子有这琴,早就人尽皆知了罢。” 连碧殇笑然,道:“这琴我也只是见过一次,印象不深。但是那孩子我印象深刻,人不大,武功还挺高。最神奇的是,这个孩子,竟然还是天下第五,” 哗啦。 单殊惊讶地碰了下茶碗,虽然没有打翻那么夸张,但是也弄出了响动。 “抱歉,草民不是有意打断三公子说话。”单殊赶忙道歉,“是草民不小心,还请三公子见谅。” 连碧殇笑然道:“怎么,你知道那孩子?” “这……” 单殊犹豫了片刻,只好实言道:“不瞒您说,这孩子,此刻正在盛乐轩内。草民方才还与他说过话,想借看他的琴,被他拒绝了。” 连碧殇吃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单殊如实道:“据下面人报,他只是来参加赏琴会,纯粹来玩的。” 连碧殇稍顿,笑然道:“罢了,他乐意玩就玩,好吃好喝的给我供着,切莫伤了。” 单殊一怔,道:“恕草民多言,三公子这意思,是否是这孩子还有其他身份。” 连碧殇笑然道:“看着我的眼睛。” 单殊小心看过去,连碧殇目中闪过一抹杀意,单殊立时感觉全身麻痹了一下。 连碧殇挪开目光,柔声笑道:“你大概能明白,他的身份有多重要了罢。” 单殊缓过味儿来,应声道:“是,草民定会给他全部优待。” “很好。”连碧殇点头,笑然道,“客套差不多了,咱们说点正事。” 单殊只能应声,道:“是,三公子请说。” 连碧殇笑然道:“我有个计划,让你这盛乐轩重新恢复往日的辉煌,不知你意下如何?” 单殊淡笑道:“草民何德何能,值得三公子操心。” 连碧殇笑然道:“算不上操心,很简单的事。只要我说句话,让周边的府衙给你宣传一下,你这里自然就会有大量的人流。江湖乐坊名望再响亮,也抵不过官府一句话不是。” 单殊小心笑道:“那么三公子要草民为您做些什么?” 连碧殇笑然道:“我要一个行走江湖的身份,戏要做全套,你明白吗?” 单殊应道:“这个不难,草民可以帮您安排。” “你很聪明。”连碧殇抽出扇子轻挥,道,“另一件事,你需要立个字据,等你死后,盛乐轩交于单琸打理。” “什么?”单殊皱眉,道,“此事万万不可!” 连碧殇轻然摇扇,扇而无风,只为气质。 单殊起身行礼,道:“三公子,您若要我立字据,由三公子打理盛乐轩,我都愿意。但是单琸逆子,恕难从命。” 连碧殇微笑,道:“逆子?但我听他之言,似乎是单轩主愧对于他。” 单殊默然片刻,行礼道:“此事乃我单家私事,是谓家丑不可外扬,恕我不能多言。但是三公子要我将这盛乐轩传给逆子单琸,实难从命。” 连碧殇笑然道:“单轩主莫急着答复,我这边或许也有变故。既然已有分歧,不如各自先退一步,稍后再议,如何?” 单殊松了口气,道:“自然,全听三公子安排。” 连碧殇笑然道:“想不到单轩主如此通情达理,真是让人喜欢的很。” 单殊勉强扯出笑容,道:“三公子,不知我那逆子,现在何处?” “啊,对了,你们有七年未见了对吧。”连碧殇温柔一笑,道,“他在别处帮我办事,说了明日才会抵达。单轩主莫急,明日等他到了,我就让他来见你。” 单殊行礼道:“多谢三公子。” “小事罢了。” 连碧殇端茶喝干,放下杯子起身,笑然道:“今日先告辞了,还请莫要告诉小雅我曾来过。” 单殊客气道:“不知三公子远道而来,可有落脚之处?” “不必客气,我有住处。”连碧殇笑应道,“他们都在等我,我得过去了。告辞。” “慢走。” “不送。” 单殊站在迎宾楼门口,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看不见连碧殇的踪迹。 好惊人的轻功,好惊人的胆识。 看来不仅是江湖人才辈出,朝廷也有不少才华横溢之人。 单殊负手看着外面的日渐西沉,有厚厚的云层从天边快速滚来。 要变天了。 客房之中。 单玑玩得太嗨,累得没有力气,随便洗了洗手和脸,就扑到轻雅的床上,窃笑地看着轻雅他们收拾。 轻雅也累得不行,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走过来对单玑道:“你休息一下,等下让宦大叔带你回去。” 单玑一怔,道:“为什么不是你陪我?” 轻雅尴尬,道:“天都黑了,就算不走机关林我都会迷路的。而且我好累啊,不想动了。” 单玑眼珠一转,赖皮道:“你不陪我,我不回去。” 轻雅叹气一声,坐到床上,对单玑道:“不是说好了,玩累了就送你回去,你怎么能不听话?” “你明明说的是,你,送,我,回,去。”单玑干脆耍赖,道,“你都不送我,我才不要回去。” 轻雅实在是累了,无奈道:“今天你让大叔送你回去,我保证,明天我一定去找你玩的,好不好?” “好什么?你又不会走机关林,怎么找我玩?” 单玑假装生气道,“你就知道说漂亮话哄我,到了明天,还不知道你会不会找我玩呢。” 轻雅呆了呆,道:“那,明早我在机关林外等你,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了。” “不要。” 单玑俏然撇头,忍笑地看着轻雅。 轻雅无奈地轻抚单玑的头,道:“你信我,我明天绝对回去找你的,一起来就去。” “我,不,要。” 单玑甩了甩头,直接在轻雅的床上躺下,扯过来被子蒙住脸。 “哎!” 轻雅把被子扯下来,看着窃笑的单玑,疲倦道:“就算你不要,那你能怎么办?你总不会打算在这睡吧?” “那有什么不行的。”单玑一脸坏笑,道,“我觉得这里挺好,这被窝也挺舒服的。” 轻雅一呆,道:“这,这是我的床哎。” “现在是我的了。” 单玑一把抢过被子,蒙上头,然后悄悄探出一双含笑的小眼睛。 轻雅看着可爱的单玑,没力气跟她生气,也不想跟她生气。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轻雅终于还是放弃了,转头跑去找宦牧。 “大叔,”轻雅有气无力道,“单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宦牧一愣,道:“不是说了要带她回去的吗?” “但是她不走啊,你看。”轻雅好无奈地指了指他的床位,道,“已经被她霸占了。” 宦牧探头一瞧,单玑已经准备脱外衣了。宦牧立刻缩回了头,顺便把轻雅带到外面,有趣地笑笑,道:“这样的话,你睡这边的床,我随便睡就好了。” 轻雅打了个打哈欠,蔫蔫说道:“大叔,你还是睡床吧。你要休息好了才有力气保护我啊。我和轻音睡在外面就好,反正又不是没睡过。” “不行!”宦牧喝止道,“外面天色不善,说不定会下雪,你不能在外面睡。” 轻雅已经有点打瞌睡,声音入耳却没过脑子,转身抱了琴就要往外走。 一只小手抓住了轻雅。 轻雅迷糊地看过去,顿时一呆,赶忙道:“你穿这么少乱跑什么?赶快回床上去,多冷啊。” 单玑拖着轻雅往回走,笑眯眯指了指床铺。 那床铺已经被单玑收拾成两个铺位,两个枕头两个被子并排放着,反正床足够大,两个孩子睡也不觉得拥挤。 第二二〇章亲密无间 轻雅一呆,连忙赶着单玑上床,道:“你疯了,这么冷的天你穿着单衣到处晃,会冻死的。” 单玑乖乖地爬上床,钻到里面靠墙的被窝里,转头对轻雅笑眯眯地,拍了拍外面的铺位。 轻雅呆了呆,道:“你是女孩子,这样不好。” 单玑偏头,口型道:“你嫌弃我是女孩子?”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轻雅晕晕乎乎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是她们说,男孩子不能和女孩子太亲近。” “她们是谁?” 单玑眼睛一眨,不高兴地撇嘴。 “她们……” 轻雅本想解释,结果看着单玑不高兴的小脸,脑子一蒙,直接说道:“她们不是谁,没有人这么说过。” 单玑一愣,无声地笑着,抱着被子笑得颤抖。 轻雅脑子打结,只好回头,求助地看向宦牧。 宦牧站在房间外,笑笑道:“你找来的麻烦,你自己处理。” 轻雅瞌睡得不行,哪里还想得出主意来。晕晕乎乎地把琴放在桌子上,完全不清醒地爬到靠外的被窝里,倒头睡了。 单玑笑眯眯地瞧了一眼,打了个哈欠,也睡了。 这俩孩子,真是孩子。 宦牧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往房间里张望了一下。 两个孩子各睡各的,互不打扰,看样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宦牧笑了一下,熄了桌上的油灯。 外面,乌云忽至。 一阵寒气过后,暴雪阴暗。 宦牧应寒惊醒,仔细把门窗检查一遍,又确认了两个孩子安睡无恙,这才继续休息。 好冷。 单玑瑟缩成团,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凑,挤到了轻雅这边。 背上忽然挤过来一团凉凉的东西,轻雅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回头,却发现是单玑。轻雅脸上一红,羞涩地往外躲。单玑根本没清醒,本能地往热的地方凑。轻雅很快退到床沿,单玑还在往前凑。 “单玑?” 无奈之下,轻雅只好轻声唤道:“你往里面一点,这边没有地方了。”说完,轻雅才想起来单玑听不见,顿时觉得自己好傻。 这么一愣,轻雅发现自己不动,单玑也不动,自己往外一点,单玑也会跟着往外。轻雅犹豫着,伸手试探单玑的温度,有一点点凉。 轻雅努力地想了想,小心越过单玑,自己睡在里面的位置上。 单玑冷得瑟缩,转头又蹭向轻雅这边。 轻雅无奈地看看熟睡酣然的单玑,只好分给她一半的被子,给她捂暖。 单玑感觉暖和了,也就不闹了,乖乖躺在轻雅近前,无声睡着。 轻雅怔怔看着单玑熟睡的正脸,俏然可爱,仔细看看,其实也挺漂亮的。 看着看着,轻雅也是困了,无声睡去。 风雪骤来,忽而骤止。 留下清冷与白雪皑皑。 天明之后,积雪半尺。 有薄云行空,日光淡淡,柔而不烈。 “哇——” 单玑和轻雅推开窗子,望向外面雪景,相视一笑,同时道:“出去玩吧!” 两个孩子默契地笑着,转头就往外跑。 “别跑。” 宦牧一手一个,把差点冲出屋子的两个孩子拎回房间,皱眉道:“看看你们的样子,还想出去玩?也不怕冻死。衣服穿好,梳洗打理,吃过早饭,才可以去玩。” 两个孩子同时吐了吐舌头,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 宦牧头疼地摇了摇头,耐心给两个孩子说道:“听话,穿好衣服再去玩,谁都不许闹。”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回房间穿衣服去了。 宦牧好笑地轻叹,原本有个轻雅就够难管的了,现在还多了个单玑,更是难管。头疼,真不知道这俩孩子什么时候能玩够,更不知道他们分别的时候会不会哭闹。 分别? 宦牧自己愣了愣,无奈地笑笑。 刚相遇就想着分别,真是老了,伤不起了。 房间里。 单玑乖乖地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有趣地看着轻雅把头发梳得还不如没梳过,乱糟糟得简直没法看。 轻雅看见单玑看着自己,更加努力地想梳好头发。心里着急,手上就慌了,一用力就扯下了几根头发,好痛。 单玑见了,无声地哈哈大笑。 轻雅羞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单玑笑完了,拿着梳子跑过去,给轻雅梳头发。不到一刻钟,轻雅的头发就梳利落了,扎了两个小髻,干净整洁。 轻雅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单玑道:“谢谢你了。” 单玑摇摇头,好笑道:“难得你有一个不会的东西,蛮有趣的呢。我好多东西都不会,要一样一样慢慢学。” 轻雅微笑,道:“我也有好多不会的呢,而且感觉有些东西就算有心学我也学不会,比如梳头。” 单玑好笑道:“这是小事,我可以帮你梳啊。” 轻雅讪然道:“我不想总是麻烦别人。” “我也不想,不过,一个人实在是无聊,还是有个玩伴比较好玩。”单玑忽然凑近了轻雅,笑眯眯地看着轻雅的眼睛,道,“跟你一起玩,特别好玩。” 好近! 轻雅忽然想起来昨晚的事情,脸上更红,赶忙把单玑推远些,道:“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单玑一愣,瞬间就端出一张哭脸,道:“你嫌弃我。” “没有没有。”轻雅赶忙安抚地摸摸单玑的头,连声哄道,“我没有嫌弃你,我也喜欢跟你玩。就是你别离我这么近,感觉怪怪的。” 单玑眨眨眼,咧嘴笑了。 “还没……嗯?”宦牧站在门口,看看两个孩子,笑笑道:“都打扮好了?出来吃早饭罢,单玑的那份我也让人拿来了。” “好。” 俩孩子乖乖应声,手牵着手过去吃早饭了。 宦牧淡笑地看着两个孩子,心里着实好笑。不知道这俩孩子是怎么处的,倒是少见轻雅和女孩子走得这么近,还能这么开心。不过既然关系好,他也就没必要过多干涉,开心就好罢。 “雅大师。” 曲娱敲门而入,敬然行礼道:“抱歉,打扰了。” 轻雅咽下糕点,呆然道:“找我吗?什么事?” 曲娱敬然道:“不知您可否记得,明日演出之事。” 轻雅眨眨眼,恍然道:“啊,对了,我还没想到要演奏什么曲子呢。” 曲娱微笑道:“还请雅大师尽快思量,定下之后将曲目报给在下。在下好让他们根据演奏曲目,安排演奏顺序。” 轻雅点头,道:“我知道了。” 曲娱告辞。 轻雅呆了呆,小心地看看宦牧。宦牧自己吃着早餐,什么都没说。 单玑奇怪地看向轻雅,随手把一块糕点塞给轻雅。轻雅不吃,单玑伸手把他的头转向自己,口型道:“怎么了?” 轻雅苦着脸道:“我答应了他们明天要演出,可是我还不知道要演奏什么曲子。单玑,我不能陪你玩了,我要学新曲子。” 单玑眨巴眼,道:“弹你会的曲子呗,难道你不会曲子吗?” 轻雅郁闷道:“会一些,但是都演奏过了。总觉得演奏同样的曲目,不太好。可是现在学新曲子,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我连要学什么曲子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能学什么。” 单玑想了想,道:“要不你演奏刹那枯荣?我来教你。” 轻雅摇头,道:“那个曲子太小气了,不适合舞台表演,只适合自己玩。” 单玑想了想,转头看看外面的雪,拍手道:“我想到了!我之前研究过一个好玩的,比较大气,我称之为浮沙流影。你要不要学?” 轻雅一怔,道:“我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你当然没听说过啦,是我发明的。”单玑笑眯眯道,“浮沙流影,就是用琴声将地上的尘土震到空中,让它们组成一个图像。” 轻雅惊呆道:“还可以这样?” “当然啦,可好玩了。”单玑笑眯眯道,“虽然成功率有些低,但是成功的时候还是很好玩的。” 轻雅惊讶地转向宦牧,道:“你看到了吗?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没见过。”宦牧笑笑,道,“不过,我以前还没见过聋子可以弹琴的,如今也算见识到了。” 轻雅不可思议地看向单玑,道:“我从没见过你说的这种演奏方式。” “嗯,因为你不是聋子。”单玑笑眯眯道,“但是我听不见,所以我只能想办法看见。” 轻雅缓了缓神儿,道:“单玑,你太厉害了。” 单玑笑眯眯道:“好啦,吃完早饭你陪我去拿琴,拿了琴我弹给你看。” “嗯。” 轻雅点头,大口吃饭。 迅速解决了早餐之后,轻雅随着单玑回机关林拿琴。宦牧本想跟随护卫,无奈钟旌晟很烦的又出现了,各种客套。宦牧只好留下来应酬,让两个孩子自己去拿琴。 在无人走过的小径上踩着雪,两个孩子嘻嘻哈哈地走到机关林那边,进了林子回了小屋拿了单玑的琴。轻雅本来还以为会有谱子什么的,没想到单玑只是拿了琴,就带他往外走。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俩孩子选择了从东北角进出机关林,也就是轻雅第一次误入机关林的地方。从这边走,不用绕到林溪那边,能稍微省些时间。 第二二一章补一剑 “啊!” 尚在机关林中,轻雅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单玑毫无知觉地往出走,轻雅连忙拽了她一下。 “单玑,好像不对。”轻雅着急道,“先别走呢,外面有惨叫声。” 单玑一呆,笑道:“就算有声音,你也不可能听见的。这机关林自带的结界功能,是隔音的幻境,所以你不可能听到声音的。” 轻雅不解,道:“我能听到我在说话啊。” 单玑轻叹,伸手把旁边的树枝撅了一段,道:“你听到声音了嘛?” 轻雅点头,道:“听到了。” 单玑一呆,道:“咦,怪了,不应该啊。这阵都是幻境,声波也是被干扰的才对。” “啊!” 又是一声惨叫,轻雅吓得一哆嗦,单玑毫无知觉。 耳中,轻音鸣弦,意为示警。 轻雅顿时明白了,应该是轻音的功效,才让他听到了声音。但是……他出来的时候,明明是把轻音丢给宦牧拿着了。这么远的距离,轻音居然还有功效? 好神奇。 轻雅认真道:“单玑,外面肯定有变故,小心点走。” 单玑呆然,笑了笑,道:“不怕。万一有事,咱们就直接躲到机关林里。这里我熟,外人肯定走不过我。” 轻雅愕然,外人怎么会有耐心走?直接毁林子了多方便。然而话没出口,单玑已经拉着轻雅继续往出走了。单玑不看着自己,说了她也听不见。如此,轻雅干脆闭嘴,小心着周围的状况。 随着两个孩子在林中穿行,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到两个孩子走到机关林边缘,惨叫声戛然而止。 轻雅扫了一眼林外的状况,猛地把单玑拉了回来。 单玑背着的琴包被旁边的树杈刮了一下,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嘘。” 轻雅比了个嘘的手势,带着单玑站在树后,小心地指了指外面。 单玑看过去,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雪地之上,血色耀眼。 十数具尸体不均匀地散落在雪地之中,血色染透靛蓝衣衫,斑驳寂静。 一人站在尸体之中,手中提剑,衣衫染血,面色紧张。 “这个人!”单玑用力一拽轻雅,道,“这不是昨天看到的那个人吗?” 轻雅点头,这人就是临逍。 临逍环视了一圈尸体,似是不放心一般,把每个尸体依次插了一剑。随后,临逍环顾四下无人,便提剑离去。 两个孩子顿时吓傻了。 外面的尸体一动不动,还在流血,刺目而恐怖。 单玑颤抖地扯了扯轻雅,道:“咱们快跑吧。” “好。”轻雅点头,道,“单玑你抓紧我,我带你飞回去。” 单玑乖乖抱紧轻雅的胳膊,死死抓住。 轻雅搂着单玑,张开自然之气试探四周,确认临逍已经不在附近,便带着单玑出了机关林,纵身一跃上了树梢。 不过几个起落,就到了客房之处。 那边,宦牧刚打发走钟旌晟,坐下来稍稍松了口气。 猛地,门被撞开了。 “大叔!” 轻雅一下子冲进房间,找到宦牧疾声说道:“杀人了,杀人了!我看到了。” 宦牧一怔,道:“什么杀人了?” “机关林那边,有人杀人了!”轻雅着急地说道,“就是昨天把单轩主叫走的那个人杀的,蓝衣服的那个!好多死人,好多血!” 宦牧的目光划过轻雅,落在单玑脸上,道:“你也看见了吗?” 单玑害怕地抓着轻雅的胳膊,点点头,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宦牧皱眉,把轻音递给轻雅,起身出门,道:“我去看一眼。你们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轻雅点头。 宦牧大步出门,悄然跃走。 周围一静。 单玑忽然转头扑倒轻雅怀里,无声地大哭了起来。 她吓坏了,一直想哭却不敢哭。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单玑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轻雅也是吓到了,顺手背上琴,抱着单玑小心安抚,大口地喘气。 哭了一会儿,单玑好了一些,抽泣着抹泪。轻雅帮单玑寻了个椅子,让她坐着休息。单玑蜷缩在椅子上面,把琴抱在怀里,不住地瑟瑟发抖。 轻雅缓了缓,问管事要来茶水,给单玑倒了杯茶,道:“喝一点,别怕。” 单玑颤抖着试图端起茶杯,但是手抖得不听使唤。呆了呆,单玑抬头道:“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都是盛乐轩的人,对吗?” 轻雅默然一下,道:“我不知道。” 单玑一呆,道:“他们都穿着盛乐轩的弟子服,不是吗?” 轻雅想了想,认真道:“他们的确都穿着弟子服,但是他们是不是盛乐轩的弟子,我就不知道了。”微微皱眉,轻雅道,“衣服只是一套衣服,不能证明身份。或许是披着羊皮的狼也说不准。” 单玑小脸一皱,又是要哭。 轻雅看着单玑,忽然偏头微笑。 单玑害怕道:“你为什么笑?一点都不好笑。杀人好可怕。” 轻雅微笑道:“杀人是挺可怕的,不过还好,昨晚你没在那里。” 单玑一呆。 轻雅微笑,继续说道:“单玑,今天咱们去拿琴的时辰,恰好躲开了杀人的时候,这完全是运气。虽说有我在,就算遇到了杀局,我也不会让你受伤。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昨天送你回来休息,你跑出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到,这个时候杀局发生了,凶手肯定会连你一起杀掉的。如此看来,昨天你留宿这里,还是对的。” 单玑呆了呆,窃窃偷笑。 轻雅羞涩地笑笑,道:“就是你睡觉不老实,总是挤我,我差点被你挤下床去。” 单玑一嘟嘴,道:“我没有不老实,是你非要抱着我,还把我放到你的被窝里。” 轻雅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我非要抱着你,而是你非要挤我。我本来不想抱着你的,可是又怕你冷……” “你知道我冷还不抱着我,想让我冻死吗?”单玑耍赖皮道,“还好我自己聪明,知道往暖和的地方凑。”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轻雅笑了笑,没有争辩,只是伸手抚着单玑的头,淡淡说道:“活着,怎么都好。” 单玑一怔,可爱一笑。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轻微的落地足声。 宦牧皱眉走了进来,道:“我看过了,没有你们说的尸体。积雪平整,不似有人走过的样子。” 轻雅一惊,道:“怎么可能?我真的看见了,就是那个人杀的人!” “我知道你不会说谎,但是我去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到尸体。”宦牧认真道,“你们还可以走吗?我需要你们说下状况,我看下还有没有细节被我漏掉。” “我能走。”轻雅点头,道:“大叔,你去了那么久,应该已经查过一遍了吧?” “嗯,不过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宦牧皱眉,道:“小雅,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那清理现场的人绝对是高手。我需要你们告诉我尸体原本的位置,我看下是否能查到些什么。” “好。”轻雅同意,转头对单玑道,“你还能走吗?” 单玑想了想,怯生生点头,道:“可以,你拉着我走。” “好。”轻雅微笑应声。 单玑俏然笑笑,从椅子上爬了下来,站好,道:“要拿着琴吗?” 轻雅想了想,道:“拿着吧,说不准会不会有坏人过来乱动。” 单玑想想也是,于是乖乖背好琴,准备出门。 宦牧皱眉引路,带着两个孩子到了他们说的地方。 机关林以北的空地。 白雪素静。 寂寞无声。 这怎么可能? 轻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雪地,恍如昨天下过雪后什么都没有遭遇过一般,洁净平整。刚刚的尸体和血迹统统都不见了,剩下的就是一片空白。 日光稀薄,映雪刺目。 “小雅,你还记不记得尸体和血迹的位置?”宦牧直接说道,“要具体点。” 轻雅讷讷摇头,道:“我不记得,我只记得这一片都是尸体。” “数目呢?” 宦牧话问出口,心里也大概知道了答案。 “不记得。” 轻雅讪然道:“我和单玑都吓坏了,根本没有注意太多,就逃了回来,直接找你了。” 宦牧皱眉,看来,是无法知道对手的真实目的了。 一只小手抓着宦牧的袖子扯了扯。 宦牧一怔,转头看向单玑,微笑道:“怎么了?” “我记得。” 单玑稚气地说道:“尸体一共有十七具,有一个人穿的是纯白素衫,其他人穿的都是靛蓝长衫。他们有五个人死在靠近机关林的那边,还有六个人死在远离机关林的这边。其他人都散落在中间,还有那个白素衫的人是死在杀人凶手站的地方。” 宦牧一愣,不可思议道:“你可记得凶手模样?” 单玑点头,道:“杀人凶手,就是昨天叫走我爹的人。” 宦牧笑笑,道:“说些细节,那人或许是易容,栽赃陷害也有可能。” 单玑点头,道:“杀人的是一个男人,穿着靛蓝长衫,右手持剑。说起来,他好像杀掉所有人之后,又在每个尸体上补了一剑,可恐怖了。” 第二二二章雪嬉欢笑 轻雅应声道:“是的,这个我也看到了,就好像生怕他们没死透似的。” “我了解了。” 宦牧点头,轻然踏在雪上,对单玑道:“如果我走到了素衣人的位置,你就让小雅出声,让我停下。” 单玑点头。 宦牧信步雪上。 单玑顿时惊呆,居然踏雪无痕,好厉害哦。 宦牧信步而走,仔细看着雪中变化,依然没找到任何杀人的痕迹。宦牧心中惊诧万分,此处竟然有如此消尸灭迹之人,若不查个透彻,心中总是不安。 目的杀人还好,旁观罢了。若是无目的杀人,孩子们就危险得很了。 单玑忽然扯了一下轻雅,道:“就是那里。” “就是那里。”轻雅立刻喊道,“大叔你往回退半步,走过了。” 宦牧应声停下,转身,对着身后半步处的空地伸掌,施力,将那个地方的积雪击打起来。 嘭—— 积雪顿时被打成雪花,扬在空中。下面露出来的,就是平整的土地。 宦牧先看空地,地上有一个不自然的菱形缺口,很像是被剑刺过的痕迹。目测这缺口处的颜色,似乎比别处都深些,像是血迹。此时,被打起来的积雪纷纷落下。宦牧凝视落雪,果然,在落雪之中发现了若干枚红色的冰粒。 由此看来,的确是有人收了尸体,清扫了现场,将此处打理的好似天衣无缝。 这些人武功还好,不过善后惊人。 按轻雅的说法,他们是跑回来的,而他赶到现场也是跑过去的。算下来,这期间也就一刻钟有余的时间。这些人居然可以把善后做成这个样子,着实惊人。可以说善后之人的武功,要比杀人者的武功好得多。 宦牧皱眉,不管怎么说,这种有条不紊的感觉,不像是江湖人的行径,倒像是…… “会不会是连碧殇?” 轻雅忽然说道:“大叔,这个杀人的手法好像连碧殇。” 宦牧皱眉,道:“何出此言?” 轻雅茫然想了想,应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是连碧殇做的。” 飘雪回落,重新积累,平静无痕。 宦牧走下雪地,来到轻雅近前,认真道:“小雅,你看事情不要主观臆断。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连碧殇有所关联之前,你不能毫无根据,就说是连碧殇做的。” 轻雅偏头仔细想了想,道:“我刚刚是想到了什么,但是我不记得了。总之这个杀人的感觉,很像是连碧殇做的事。” 宦牧笑笑,道:“你不能因为不记得,就下定论。你看单玑,她能记得死者的位置,让我找到了确实杀人的线索。而你,仅凭猜测判断凶手,这太荒谬了。” 轻雅不悦道:“我是不记得,可是我刚刚真的想到了理由!大叔你去查,这人绝对是连碧殇派人杀的!” 宦牧轻叹,道:“小雅,太过主观会看漏很多东西。谁杀的我会去查,但是此刻,切不可轻易下定论。” 轻雅撇嘴,看向单玑。 单玑挽着轻雅的手臂,呆然道:“发现死人了吗?” 宦牧笑笑,道:“没有发现尸体,但是的确如你们所说,这里发生过凶杀事件。” 单玑抱紧轻雅,道:“那,要不要告诉爹爹?让他派人来查。” 宦牧轻叹,道:“说可以,但是毫无证据,如何让人信服?” 单玑奇怪道:“可是你看到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旁人谁能看到?” 说着,宦牧回首凶案现场,静谧萧索。 单玑怔怔看向雪地,更加用力地抱着轻雅的胳膊。 轻雅痛得挣扎,道:“单玑,好痛,你轻点。” 单玑看看轻雅,稍稍松了松手,依然紧紧地抱着轻雅的胳膊。 轻雅松了口气,伸手安抚地摸着单玑的头。摸着摸着,手上忽然一顿。 一个念头悄然划过。 “快走。” 轻雅忽然说道:“大叔咱们快走,万一此刻有旁人出现,咱们可能就会被当成凶手。” 闻言,宦牧心中是一惊,立刻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现场,往林溪处走去了。 南之环山。 一人轻然摇扇,目光越过溪流,机关林,淡淡看着宦牧一行人迅速离去,笑意盎然。 “主人。” 一名丽色佳人红颜羞涩,敬然行礼道:“那人太过恐怖,只消片刻便发现了残留痕迹。若留此人,必是大患。” “阿血啊,不是我不想杀这个人,而是我实在无能杀他。” 连碧殇笑然道:“我不能让你们几个冒险,可我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还好,他暂时还不是我们的敌人。只要不与他针锋相对,我想,他应该也不会贸然插手我的事。” “何须我们亲自动手。”祎血俏脸绯红,小声应道,“只要将刚才的事嫁祸于他们身上,借刀杀人便可。” 连碧殇笑然道:“阿血啊,你可不能小看了他。你若真这么做了,恐怕会让他抽丝剥茧,直接查到咱们头上来的。” 祎血羞然道:“主人,他能配得起您这般的评价?” “相信我,这个评价,只是我看到的部分。”连碧殇挥扇遮脸,目光闪烁着凌厉,道,“此人深不可测,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是。”祎血应道,“属下明白。” 连碧殇笑然一挥,将扇子拍在左手上,握住,温目柔声道:“单琸有消息了么?” “是。”祎血应道,“此刻应该在路上了。” “很好。” 连碧殇回眸一笑,一怔,伸手,轻轻整理祎血鬓角的乱发,柔声道:“是我不好,让你在这深山老林里吃苦了。等回去了,我定会让媚儿给你做红枣汤吃。” 祎血羞的面红耳赤,颔首应声,怯然欣笑。 “走了。” 连碧殇笑然,转身离去。 祎血施施然跟上,二人离开。 林溪小径。 宦牧原想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休息,然而刚走了半路,两个孩子就跑到林子里玩雪去了。玩着玩着还嫌麻烦,俩孩子把琴都塞给宦牧拿着,然后更加欢快地扑到雪地中玩去了。 新雪松软,适合玩闹,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真是孩子! 一会儿一变,让人摸不着头脑。 宦牧一手拎着一个琴包,不禁疑惑地看了一眼轻音。单独拿着的时候没觉得,有个对比,忽然觉得轻音好轻,几乎感觉不到压手。真是奇怪的东西,到处都透着与众不同。 两个孩子在林子里跑跑闹闹了一阵,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刚刚发生的事,差不多也就忘记了。 “单玑你看我。” 轻雅一脚踩在厚厚的雪上,积雪发出嘎吱的声响。 单玑兴奋地点头,道:“嘎吱。” 轻雅一愣,道:“你能听到?” 单玑笑眯眯道:“不是听到,是能感觉到。你踩了雪,它发出了声音。而且你踩不同的地方,声音还不一样呢。” 轻雅开心地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不一样!可好玩了!” 单玑可爱笑着,应道:“我也觉得好玩,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我老这么玩了。” 轻雅一呆,微笑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咱们一起玩。” 单玑笑着点头,可爱地与轻雅手挽手,两个孩子就在林间踩雪玩。 看来,不光是可怕的事忘记了,该做的事也忘记了。 宦牧轻咳一声,忍不住提醒道:“小雅,你不是说要学新曲子吗?” “哎呀!” 轻雅惊了一跳,道:“我差点忘记了。” “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记得吧。”宦牧好笑地招呼道,“先别玩了,等学了曲子,再出来玩。” 轻雅嘟着嘴,正玩得兴起,谁想回去学习。 “不要回去的。”单玑扯了扯轻雅的衣袖,道,“我说的那个东西,要在这里演奏,才有效果。” 轻雅立刻就笑了,道:“好,那我们把桌椅搬过来,就在这里玩!啊不,我是说学曲子!” “好。” 单玑笑眯眯地,拉着轻雅回去搬桌椅。 宦牧见状,除了笑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心还在玩,学也不踏实。 在雪地里摆好桌椅,单玑仔细地垫好桌布,小心地把琴放在琴案上,一根弦一根弦地试音。 “小心点。” 轻雅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单玑听不到,赶忙跑到近前,伸手试试单玑的温度。单玑穿着棉衣裤,摸着没有那么冷了,轻雅亲自确认过,这才放下心来。 单玑奇怪地眨眨眼,道:“你赶快把你的琴拿出来啊,干嘛呢你。” 轻雅一滞,看着稚气可爱的单玑,茫然无措。 宦牧在一旁依树轻笑,道:“她还小,你跟她好好说。” 轻雅默默地走到宦牧面前,拿过琴,道:“大叔,我应该没有她这么淘气吧?” “你说呢?” 宦牧笑笑,目光却在注意着周围的动态。 轻雅默了一会儿,道:“大叔,她很可怜,也很乖的。” 宦牧笑笑,道:“这么说来,她的确比你听话些。” 轻雅一呆,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 宦牧笑笑,道:“看你心情,我是陪你。” “但是,刚刚发生了杀人事件,我以为你会说这里不安全。”轻雅不高兴道,“我能理解这里不安全,但是我不想现在就走。” 第二二三章浮沙流影 宦牧笑笑,道:“江湖就是这样,我从来没说过江湖会安全,也不可能安全。这些事情知道了,就要小心,以防万一有事,会措手不及。” 轻雅微笑道:“就知道大叔你最好了。” 宦牧笑笑,道:“好了,去玩吧。” “才不是玩呢,是学曲子。” 轻雅做了个鬼脸,抱着轻音跑走了。 宦牧笑然看看两个孩子,目光淡然环视四周,小心警惕。 远处喧闹隐隐约约,林溪依旧冷清淡然。 宦牧小心看了看客房那边的空门,转头,看向溪水以东的方向。那边,是盛乐轩的一个隐秘出口,山涧一线天。路是有些难走,但是依然可以通行。此处若是有外人要来,多半会从那边进入。除非,他本身就在盛乐轩中。 不过此刻,并无旁人。 轻雅随便把琴放在琴案上,伸手正要擦弦,一摸怀中口袋,才想起来,道:“单玑,我擦琴的帕子好像给你了,你该给我了。” 单玑窃然一笑,从怀里拿出她的帕子,递给轻雅。 轻雅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同,拿了帕子给轻音擦弦,轻然一抚,七弦准音。 单玑瞅了一眼轻雅的琴,道:“你的琴不用准音?” 轻雅微笑,道:“不用,轻音很聪明,它自己会准音,你看。”轻雅轻然拨弦,给单玑看道,“这弦是长在琴上面的,我想调也没办法调。” 单玑没见过太多的琴,是以见了这个也不以为奇,只是笑眯眯道:“好有趣的琴,自己准音好方便呢。” 轻雅微笑,放好琴,道:“单玑,你说要给我表演浮沙流影,可是这里都是雪,没有沙子,能演奏吗?” 单玑笑眯眯道:“我还说过,声音这东西,不光能震动沙子,还能震动水。雪也是水,只不过是固态罢了,所以,我控制雪也是一样的。” 轻雅惊讶地点点头,道:“那,你弹个我看看。” 单玑点头,应道:“我演奏个短的,比较好控制。” 话音落,单玑抚琴。 琴弦震动。 无声。 是不是弹错了? 轻雅正想着,忽然发现面前的雪地动了。 雪粒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控制着,离地而起,在空中汇聚,凝结成一个人的样子。 哇塞。 轻雅吓了一跳,这个形状和单玑好像。不过白乎乎的还透着光,看上去跟鬼影一样。 忽然,琴声起,雪人影张嘴唱歌。 什么? 这是什么? 居然说话了?! 轻雅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另一边,单玑开心地笑意淡淡,专心抚琴。轻雅转头看了单玑一眼,怔了怔,又转头看向宦牧。宦牧也是第一次见雪人影唱歌,表情也算惊讶。轻雅稍稍放心,这才继续看向那个雪人影。 雪人影唱着轻雅听不懂的歌词,随着旋律在雪地上轻然踱步,仿佛活得一般。而且这雪人影的声音清澈透亮,稚气满满元气十足,让人听了见了会有一种错觉。 这个雪人影,就是单玑的人影。 如果单玑会说话,应该就是这种嗓音。 轻雅怔怔看痴。 如果不是这歌曲旋律有些阴暗的感觉,轻雅会觉得很开心,而不是心中有那么一丝的痛。 歌曲很短,片刻而已。 歌唱罢,曲音收。 单玑笑眯眯地转头对轻雅道:“怎么样?很好玩吧!” 轻雅稍微点了一下头,道:“用雪做人影的确好玩,但是这首歌我不喜欢。” 单玑偏头,道:“不好听吗?我可喜欢这首歌了。应该说,这是我听到的所有歌里面,我最喜欢的一首了。” 轻雅看着单玑,认真道:“你知道这首歌在唱什么吗?” 单玑愣了一下,窃笑道:“这首歌叫在庭院中,以前看到别人唱过。” 轻雅微微皱眉,道:“我是说,你知道这首歌唱得是什么吗?” “但是你也不知道歌名,对不对?”单玑俏然一挑眼。 轻雅轻叹一声,道:“我不想跟你争,但是我不喜欢这首歌,更不喜欢你喜欢这首歌。这首歌给我一种好心疼的感觉,我不喜欢你变成那种感觉。” 单玑一呆,笑眯眯道:“我怎么会是那种感觉,我……我不是的。”说着,单玑目光闪烁不定,撇开头道,兀自嘟囔,“我不是的。” 轻雅微笑,伸手握住单玑的手,轻轻摇了摇。 单玑顿了顿,回头一笑,道:“不说这首歌了,你觉得这效果怎么样?够不够大气?” 轻雅只好微笑,道:“效果挺好玩的,就是感觉还是有些单调,不够大气。” 单玑笑眯眯道:“我只能控制一个雪人影,你再控制一个,让两个雪人影唱歌,就大气了。” 轻雅摇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舞台表演,必须要一个人站住场。只是这样唱歌太单调了,而且只有琴声伴奏,效果出不来。” 旁边,宦牧默然,微微舒眉。用琴声控制雪粒悬空凝聚成型,这可不是简单能做到的事。更别说用成型的雪人影唱歌,那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效果。还好这俩孩子决定不这么玩了,如果真打算这样演出,就不得不制止了。 这要演出来,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单玑眨眨眼,道:“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曲子?” 轻雅想了想,道:“这样,你教我怎么把这个雪弄起来的,我再看看要个什么样的曲子比较好。” 单玑一呆,道:“你不是连要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吧?” 轻雅微笑道:“不知道啊。” 单玑好笑,道:“你好歹说个风格,我也好帮你选曲啊。” 轻雅摇头,道:“我觉得,你弄的这个浮沙流影挺好玩的,咱们研究一个好看的效果,然后想个曲子来配就好了。和你之前弄的刹那枯荣一般,先定了效果,再说曲子。” 单玑有趣地偏头,道:“你的意思,是打算自己写首曲子?” 轻雅微笑,道:“有现成的当然好,没现成的写个也成。” 单玑有趣地把头偏向另一边,道:“你居然会自己写曲子,你以前写过吗?” 轻雅点头,道:“写过。” 单玑惊讶道:“要花很久吗?” 轻雅想了想,道:“看灵感吧,这个我也说不准。” 单玑崇拜地看着轻雅,道:“你好厉害,你居然会自己写曲子。” 轻雅微笑,道:“你的刹那枯荣,不也是你自己写的吗?” 单玑摇头,道:“是我自己写的,但那种东西不是曲,最多也就算是个小调。因为那些小调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单纯的旋律罢了。” 轻雅回忆了一下,唔,说的也是。 单玑开心地往轻雅这边凑了凑,道:“那,你有没有想好,要弄什么效果?” 轻雅回过神儿来,想了想,道:“唔……暂时没有。你先告诉我怎么让它们飘起来的。” 单玑点头,笑眯眯道:“我给你讲,这个和那个沙碟的原理差不多。你弹出来的琴声会让它震动,不同的震动会让它做出不同的升降状态。” 轻雅呆然道:“你弹出来没声音,我只看到震动了。” 单玑笑眯眯点头,道:“按书上说,有些声音是可以被耳朵识别的,而有些声音是超过耳朵的识别范围的。但是所有的这些,都是一种震动。你拨动琴弦的时候,就算听不到声音,也会有震动。” 轻雅恍然道:“也就是说,琴弦的震动可以把这些雪打起来,但是这个震动未必是听得到的声音。” “对。”单玑笑眯眯道,“比如你看这样。” 说着,单玑轻然抚弦,声音细碎时有时无。雪地之中,雪粒应声而起,仿佛生长一般,凝聚成一株花,亭亭卓立,俏丽微晃,缥缈梦幻。 “哇,这个漂亮。”轻雅兴奋地看了看雪花影,对单玑道,“这是什么花?” 单玑应道:“百合花。” “好玩好玩,我也来。” 轻雅学着单玑抚琴,琴声漫开,雪地上一下子聚出来十几朵百合花。 单玑一怔,琴止花落,惊讶地看向轻雅,道:“哇,你能弄出这么多花来啊。我只能维持一个雪影。” 轻雅手中持续抚弦,奇怪道:“你怎么让这些花一摇一晃的?我弄出来这么多,根本都不动。” 单玑一看,笑了。 可不是,十几株百合花干巴巴的立在那里,看上去傻不愣登的。 “你稍微松一下控制,一顿一顿,它自然就会摇了。”单玑开心地说道,“我以前还以为这是要特别复杂的细节控制,结果那天我突然动了一下,发现它自然就会摇了,还花了我好多时间研究来着。” 轻雅试着停了一下音,没想到花立刻就塌下去了。轻雅赶忙恢复琴音,花形是恢复了,可是还是呆立着不动。 “不对。”单玑直接凑过来就拨轻音的弦,道,“我是让你顿一下,不要停,像这样。” 震弦无声,百合花轻然摇曳。 “单玑!” 轻雅吓了一跳,赶忙把单玑的手拽离轻音,根本顾不上什么雪影,只是仔细地查看单玑的手,生怕她被轻音打了。 第二二四章初试不得 单玑给轻雅吓了一跳,道:“你拉我干什么?你看到没有,雪花影就是那么摇的。” “你没事吧?”轻雅担心地看着单玑的手,道,“轻音不喜欢别人碰它,它没有打你吧?” 单玑一呆,笑道:“你好奇怪,琴怎么会打我,它又不会动。” 轻雅认真道:“它会的。如果它不喜欢的人接近它,它就会打人。师珏就被打过。” “那是谁呀?”单玑好奇道。 “嗯……不是谁。”轻雅仔细看过单玑的手,确认无事,认真说道,“轻音脾气大,你还是别乱碰它的好。我不确定它什么时候会发火,说不定哪天就会打伤你……哎呀!你打我干嘛?” 轻音鸣弦,道:“单玑孩子,聪敏伶俐,吾甚喜欢。” 单玑一呆,吃了一惊,对轻雅道:“它会说话?它居然会说话!” 轻雅应道:“轻音的确会说话,但是我听不到它在说什么,好像是我水准不够。” “我听到了。不是,我感觉到了,他在说话。”单玑吓了一跳,道,“我能感觉到声音了,这就是声音,它在说话!我听到了,它在说话!” 轻雅奇怪地看看单玑,又看看轻音,疑惑道:“你能听到它说话?” “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感觉到它在说话。”单玑惊喜地说道,“是人在说话的感觉,四个字四个字的。它在说话。” 这个形容好像有谁说过。 轻雅郁闷地看着轻音,不高兴道:“喂,为什么单玑能听到你说话,可是我却听不到你说话?难道我的实力还不够被你认可吗?” 轻音无声,也没有鸣弦。 单玑好奇地伸手又拨了下轻音的琴弦,依旧无声。 难得的是,轻音也没有攻击单玑,相安无事。 轻雅想了想,单玑的确挺厉害的。她听不到声音,所以想到要看到声音,然后发明了好多能看到的乐曲。说起来,单玑的确是比自己厉害不少,这点轻雅不得不承认。但是,明明是自己的乐器,而偏偏自己的实力不能被它认可,真是伤人。 “你再教我一遍。”轻雅目光忽然专注,认真说道,“我一定要学会控制雪花影。” 单玑俏然点头,一边让轻雅弹奏,一边手把手地教他细节控制。 轻雅很专注地在学,可无奈单玑竭尽全力,也无法说明得更清楚。是以轻雅只是模仿他听到的,无法做到像单玑那样完美的灵动控制。 “你看我做。” 单玑回到自己的琴前,轻然抚琴,控制一朵花的灵动摇曳。 轻雅呆然看了半响。 看的时候感觉是明白了,无奈自己做的时候,却总也做不对。 这可怎么办? 轻雅心中焦急,日头悄至午时。 “雅大师,原来您在这里。” 曲娱果然来找,拱手行礼道:“请问,您是否确定好明日需要演奏的曲目?” “嗯,算是确定好了,曲名就叫雪作花。”轻雅灵光一闪,自然应声,道,“对了,你这个一定要独奏吗?我再带一个人行不行?” 曲娱微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这雪作花曲,是什么曲?” “我正准备要写的曲。”轻雅随口应声,道,“演奏的话,我想让单玑和我一起演奏,可以吗?” 曲娱微笑僵住,道:“这单玑……难道是……” “就是她。”轻雅伸手指了指单玑,道,“她陪我一起演奏,不行么?” “这,当然可以。”曲娱只好微笑,道,“不知您打算写的这首曲子,演奏耗时大概要多久?” 轻雅想了想,道:“一刻钟左右。” “是。”曲娱应声道,“有劳雅大师了。” 轻雅点头道:“你去吧,我要练琴。” “是,在下告退。” 曲娱应声离开,惧然看了一眼宦牧,加速跑走。 轻雅扬眉,低头看琴,怔然发呆。 单玑看着轻雅,忍不住伸手扯了他一下,道:“你刚刚说,你要写一首雪作花?” “你看到了?”轻雅微笑,道,“我觉得雪花影挺好玩的,直接它们写一首曲子,挺好的。” 单玑稚气道:“可是你根本都还没掌握雪花影啊,你要怎么表演?” “很简单,我要你和我一起演奏。” 轻雅认真看向单玑。 单玑茫然一呆,眨巴眨巴眼。 轻雅一叹,道:“你看,我可以控制雪粒凝结很多花,你可以精细地控制雪花影的动态。只要咱们两个齐心协力,就能做出一大片灵动的雪花影。有这个雪花影,加上我写的曲子,这演出就大气了。” 单玑目瞪口呆,道:“你真是想得美,这雪花影只能一个人控制,两个人怎么控制?” “你试过吗?” 轻雅微笑看向单玑,道:“你有试过两个人控制浮沙流影吗?” 单玑一怔,道:“没有。我跟旁人说这个,他们都不信,都没人陪我玩这些。” “嗯,那咱们现在就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轻雅微笑,道:“但是在没试过之前,你不能妄言判断说不可能。” 单玑怔然一笑,道:“好,那你说怎么试?” 轻雅想了想,道:“我先来。等我做出花之后,你用琴声来控制它们的动态。之后我会根据这些琴声,来定下最后的雪作花曲。” 单玑呆了呆,道:“失败了怎么办?” 轻雅微笑,道:“如果失败了,你就来控制一朵花,我来弹曲,一样够大气。” 单玑莫名松了口气。 轻雅微笑,道:“这是最坏的打算。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有大片雪花影来做效果。这种效果,才是我想要的效果。” 单玑笑眯眯道:“好,我帮你,咱们来试。” “嗯。” 轻雅应声,沉着抚琴,神情专注。 单玑看着那雪花影起,呼出浊气,吸气屏息,拨动琴弦干扰花影。单玑心中疑惑,琴声一出,果然把花影打残了。那边,轻雅持续琴声,维系花影。这边,单玑频频试音,却总是将花影打碎,无法做出同时控制的效果。单玑渐渐气短不支,心情不禁急躁了起来。 “单玑,放轻松。” 轻雅只好止了音,转头对单玑道:“你不能这么着急的演奏,就算成功了,心情也不会好,那样不对。燚大叔说,音乐要怎么高兴怎么来,你不高兴了,就演奏不出音乐来了。” 单玑呆了呆,沮丧道:“不行的,这个弄不出来。我只要出声,就会打乱你的花影,没办法同时控制。而且,书上也没有说过,这个可以两个人来做。” 轻雅微笑,道:“那,书上有说过不可以吗?” 单玑想了想,道:“倒也没说过不可以……但这不代表一定可以啊。” “对。”轻雅微笑,道,“所以我们才要试,看看到底可不可以。” 单玑怔然,表情担忧。 轻雅微笑,道:“你以前研究的这个浮沙流影,还有刹那枯荣,都是书上写过的吗?” 单玑摇头,道:“书上写的是,声波震动可以对这些东西产生影响。我是基于这个原理,自己研究的效果。” 轻雅微笑,道:“既然原理没变,多个人数应该也没差。咱们再试试,你稍微减弱点控制力度。” 单玑只好点头,心里却没底。 原理的确就是这个原理啊,别说两个人了,一个人的时候都有可能演奏出干扰音,然后整个效果就出不来。对于一个人来说,另一个人演奏的音符绝对就是干扰音,除了会破坏效果,怎么可能合力做出效果来? 这不可能的。 心里这么想着,琴声如心。 单玑的琴声依然会打乱轻雅的雪花影,反复多次,都出不来轻雅需要的效果。 怎么会这样? 肯定会这样的,不是吗? 可是,他会伤心的。 单玑心中着急,忽然就哭了起来。 轻雅立刻就停了下来,转身安慰单玑。 “对不起,对不起。”单玑一边抹泪一边无声说着,“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不用道歉。” 轻雅好心疼地把单玑抱到怀里,知道她听不见,可还是习惯性地说道:“不哭,不哭。单玑,不要哭。” 单玑趴在轻雅怀里,感觉有人安慰,是以哭得更加厉害。 轻雅见状,手足无措,只能小心地捋着单玑的背安抚,转头求助地望向宦牧。 宦牧抬眼笑笑,道:“稍微歇会儿吧,不着急。” 轻雅慌张道:“她在哭得更厉害了,她会不会生气了?” 宦牧笑笑,道:“你要生气了,会和惹你生气的人待在一起吗?” 轻雅想了想,低头专心哄着单玑。 宦牧笑笑,淡看四周毫无声息。 哭了好一会儿,单玑在轻雅身上蹭干了泪,可怜巴巴地抬头,道:“对不起。” 轻雅微笑,道:“没事,先休息一下,等下再试。” 单玑撇嘴,道:“不会成功的。” 轻雅微笑,道:“成不成功先不说,试着玩呗。就算预想的效果不成功,说不定能试出来其他好玩的效果呢。我总觉得,两个人演奏嘛,总会有一些不同与一个人演奏的地方才对。” 第二二五章同心同音 单玑想说除了互相干扰,不会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可是看到轻雅兴奋期待的表情,又不想说出来打击他。 心里不高兴,小脸一皱,又是要哭。 轻音忽道:“单玑孩子,莫要心急。心思若同,音自当合。” 咦? 单玑忘了哭,呆呆看向轻音,它居然又说话了吗? 而且,它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单玑呆然思索,怔怔看向轻雅。 轻雅微笑,道:“你休息好了就告诉我,咱们再来一次。你不要紧张,想怎么弹就怎么弹,运气好的话,就可以试出来好玩的效果来。” 单玑呆然点头,心头一动。 轻雅在别的事情上都不甚用心,唯独说起乐律,他整个人就好像痴狂一样,心里只想着乐律一件事。单玑也喜欢乐律,只是说起不可能的事情,这心情就明显的急躁了起来。 难怪,她与轻雅琴音不合。 心意不合,音自不合。 心意若同,音也当同。 音若相合,她应该就可以控制他做出来的雪花影。 对,就是这样! 单玑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摇着轻雅的胳膊,兴奋道:“我想到办法了!咱们再来一次,你再做一次雪花影。” “哦,好。” 轻雅微笑抚琴,整个旋律已经熟悉了很多。轻雅尝试着让雪花影摇曳,依旧是无法控制,只会让雪花影松散。轻雅稳定旋律,转头看向单玑。 单玑保持着兴奋的心情,指点琴声,然而琴声扫过雪花影的时候,依旧把雪花影打散了。 不,还是不对。 单玑试一下失败,立刻停手,仔细观察雪花影的状态,去感觉他的感觉。 轻雅看着单玑,犹豫着止音,道:“你没事吧?” “你别停。”单玑直接回了一句,认真专注,“我马上就要找到了,那种感觉。” “好。” 轻雅淡然微笑,手中琴声澹开。 单玑手覆弦上,轻然闭目,仔细去感觉轻雅想要的感觉。 感知,这应该是单玑的强项。因为听不到,说不出,所以感觉就显得比常人灵敏。此刻,轻雅就在她身边,可他的气息却透着一丝隔阂。单玑小心去碰触,得到的,却是强烈的反弹。 然而这么一弹,单玑忽然发现,不止是轻雅有这个隔阂,其实她自己也有。 两个孩子都玩得高兴,可是谁也没有真正去交心如何。 不曾表露的恐惧,是两层无形的屏障。 单玑顿了顿,决定无视隔阂,只用表现状态的感觉来控制雪花影。 一声琴鸣,意同音合。 轻雅做出来的雪花影,在单玑的琴声之下,轻然摇曳。没有单玑单独控制的灵动,却也能动了。 “成功了。”轻雅兴奋道,“你好厉害,你做到了。” 单玑呆了呆,反而没有那么高兴,道:“还好吧,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的效果。” 轻雅一顿,琴声一止,道:“这不是和你刚刚做的一株花相同吗?有什么不对吗?” “这哪里一样了,完全不一样!”单玑快速说道,“你看这花都傻不拉几的,摇得特别的呆板,简直就跟假花一样。百合花应该更有灵气一点,摇曳的时候会非常的自然舒服。这个雪花影不是我原先说的那种雪花影,只是勉强的让它动了动而已。完全都不对!” 轻雅呆了呆,道:“你说太快了,我没跟上。你慢点再说一遍?” 单玑一顿,道:“这样完全不对。” “怎么不对?”轻雅奇怪道,“你不是能控制我做的雪花影了么。” “不对。”单玑不悦道,“感觉不对。” 轻雅不懂,道:“那你说,怎样才对?” “你看我的。” 单玑转头抚琴,弦震无声。 雪粒随震动扬起,出芽,成苗,开叶,绽花,仿佛在生长一般。之后,雪粒聚起的雪花影随着单玑的琴声灵动的摇曳,好像是活得一般。 “看到没有?”单玑认真道。 轻雅眨巴眼,道:“这和你刚刚做的一样。” 单玑点头,道:“但是你做的不一样。你那个花做得好假,我控制它摇的时候,根本摇不出那种感觉。” 轻雅想了想,还是不懂,道:“我做的,不就是你教我的吗?” “不对。”单玑摇头,道,“你做的不对。” 僵局了。 轻雅尝试着用琴声做了一株雪花影,转头再看看单玑做的雪花影,外形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是,的确不同。 要说具体是哪里不同,轻雅也说不上来,只能说是感觉不对。 不知道缺了些什么,自己的花,和单玑的花,似而不同。 两个孩子同时止音,雪粒落下,雪花影消。 “单玑……” “你看着我。” 单玑忽然捧过轻雅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轻雅一呆,看向单玑水汪汪的眼睛,稍顿,就立刻转开目光,说道:“单玑,你再教我一遍,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单玑摇摇轻雅的脸,道:“你看着我!” 轻雅吓了一跳,赶忙推开她的手,道:“你做什么?” 单玑摆出认真脸道:“现在不是技巧的问题,也不是你哪里弄错的问题,是咱们俩的配合有问题!” 轻雅一呆,微笑道:“那也没办法,时间只有这么多,配合稍有偏差也只能忽略了。” “不行。”单玑认真道,“既然决定做了,就要尽可能做到最好。” 轻雅微笑,道:“但是配合这种东西,不花时间来练,是不可能一下子变好的。单玑,辛苦你了。你陪我练了这么久,我去给你拿糕点吃。” “不许去。”单玑一把拽住轻雅,道,“你不可以跑。” 轻雅呆然道:“我没有要跑。”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单玑不高兴道,“你看着我!”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你到底在闹什么?为什么要我看着你?” “想配合的好,就要心意相通。”单玑抓着轻雅的手,道,“你看着我,你要是对我有隔阂,我们就没办法真正配合好!” 轻雅一呆,道:“我对你有什么东西?” 单玑不高兴地看着轻雅,道:“隔阂!就是对我有隐瞒,不够信任我!” 轻雅被说中心思,忽然嘴硬道:“你一直有说有笑的,不还是有事瞒着我。” 单玑一呆。 轻雅顿了顿,端出微笑,道:“每个人都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很正常。单玑,我不会非要你告诉我什么,我也不想说些可能会让你不舒服的事。咱们就这样好好的玩,不好吗?” 单玑呆了呆,不悦道:“可是这样,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无论再试多少次,都没办法做出你想要的效果来。” 轻雅微笑,道:“想象呢,算是一个目标罢。实际达不到也没什么,赶时间嘛,差不多就好了。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等有时间了慢慢研究。” 单玑看着轻雅,小脸一皱,又是要哭。 轻雅赶忙凑上前说,轻轻摸着单玑的头,道:“别哭别哭,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别哭啊。” 单玑一副哭样道:“你嫌弃我。” “我没有。”轻雅哭笑不得,道,“你为什么会得到这么奇葩的结论?我哪里嫌弃你了?” 单玑哭脸道:“那你为什么不肯看着我?” 轻雅尴尬道:“我没有不看你啊。” 单玑气得一鼓一鼓的,泪水顿时充满了眼眶。 “别别别,”轻雅赶忙哄着,尴尬道,“我可以告诉你理由,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单玑稍稍平静了些,道:“我不生气,你说吧。” 轻雅犹豫了片刻,这才忸怩着说道:“你太可爱了,我看着你,就忍不住想捏你的脸蛋。” 单玑愕然。 轻雅连忙说道:“你刚刚答应了不生气的,你可不能生气啊。” 单玑呆呆地忘了哭,道:“我不生气,你可以捏。” 轻雅羞窘道:“不行的,你是女孩子,我怎么可以捏你脸蛋。” “又不是没捏过。”单玑呆呆道。 闻言,轻雅更是羞窘,道:“不说这个了。你要是不吃糕点,咱们还是练曲子罢。” “不行,要是没有心意相通,怎么练都没用。”单玑不高兴道,“咱们要先搞好关系,才可以练曲子。”单玑想了想,道,“等下,什么练曲子,你根本都还没有开始写曲子。你不许扯开话题。” 轻雅尴尬道:“刚刚那样已经可以了,咱们再稍微熟练下就行,没必要做这些其他的。” 单玑立刻摆出一副快哭的模样。 轻雅无奈轻叹,道:“你别哭啊,哭解决不了问题。” “我不哭你就不看着我。”单玑眨眼收泪,嘟嘴道,“那个琴都说了,咱们要搞好关系,才能合奏出好听的曲子。” 轻雅一呆,道:“哪个琴?” “那个啊。”单玑一指轻音。 轻雅一愣,道:“它还会说这么多的字?” “四个字的我忘了,反正意思差不多。”单玑耍赖道,“轻雅,你不许跑,这是咱们俩的曲子,我不许你拖后腿。” 轻雅想了想,无奈道:“好吧,那你想怎样?” 第二二六章杀局初知 “看着我。” 单玑伸手把轻雅的脸捧过来,四目相对。 轻雅下意识想躲,可是想了想,大概单玑会一直坚持。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让她自己知道不妥好了。这么想着,轻雅淡然一笑,看向单玑,微微一怔。 那是一双茫然的眼睛,透着些许的恐惧。 仿佛随时会躲闪的目光,却似带着一抹决绝,没有挪开。 轻雅怔忡。 这双眼睛透出的感觉,像极了自己。 轻雅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他自己同样有着茫然和恐惧,又能告诉这个孩子什么? 说起来,单玑比自己还小,更是可怜。 四下静谧无声。 单玑忽然一笑,道:“你很好懂,因为你和我很像。” 轻雅想笑,却笑不出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吗?”单玑笑眯眯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咱们可以互相理解,不是吗?” 轻雅勉强笑了一下,道:“嗯,不过这样下去真的不好,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单玑笑眯眯道,“所以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一切都会有所改变。” 轻雅一呆。 单玑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改变,我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改变。我只是一直有所期待,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轻雅点头,他明白那种感觉。 “我等了好久,也等腻了。正打算要出去寻找机会的时候,你就出现了。”单玑笑眯眯地看着轻雅,道,“你大概不知道,我看到你有多惊喜。嗯……应该说惊大于喜,你突然出现,着实吓我一跳。” 轻雅笑了,道:“我不知道你听不见,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我没有怪你。”单玑可爱地偏头,道,“轻雅,我可以把你当做改变的机会吗?” 轻雅一愣,道:“我吗?” 单玑怔怔道:“你又会武功,又会弹琴,还会保护我,照顾我。我……能把你当做改变的机会吗?” 轻雅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眼轻音,道:“我可以吗?” 轻音鸣弦,弹了个气弹轻轻打中轻雅的脑门。 不疼。 一下子给打清醒了。 轻雅对单玑微笑,道:“单玑,咱们一起改变,一起好好的。” “嗯!” 单玑笑眯眯地,蹭到轻雅怀里求抱抱。 轻雅搂着单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心中欣喜。 这俩孩子,好像有些暧昧。 宦牧淡淡看了看两个孩子,只见他们已经放下了琴,干脆地跑到雪地上玩雪去了。宦牧刚想制止,却发现两个孩子不是单纯的玩雪,而是拿着雪在商量着曲子。 气氛正好。 那就别打扰了。 宦牧淡淡一笑,却见一人由西而来,从客房那边的房顶上跃了过,悄然往山涧一线天去了。 是那俩孩子说的凶手。 宦牧有些好笑,就算是新人,也不会这样光明正大的悄然而过吧。 真是有趣的人。 宦牧换了个位置,继续假装看风景。 环山东南。 光秃秃的石土地上,连碧殇一人悠闲地站着,负手而立。 临逍快步上前,敬然一礼,道:“见过三公子。您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连碧殇笑然道:“嗯,我已经看到了,而且已经让人收拾过了。” “是。”临逍行礼道,“多谢三公子。” 连碧殇笑然一顿,柔声道:“小临啊,你是第一次杀人么?” 临逍应道:“是。不过小人确定,三公子让我杀的人,一个不漏,都已做掉。” “你被旁人看到了,”连碧殇柔声道,“你知道吗?” 临逍一愣,道:“小人确定,杀人之时,旁边并无他人。” 连碧殇一笑,忽然看到山涧一线天的出口处,闪过一个人影。那个人影不是旁人,正是宦牧。宦牧确定目标一闪就退,连碧殇的目光也只是恰好划过,不然根本没有发现宦牧的可能。 好厉害的隐蔽,连碧殇目光不觉一注。 见状,祎血立刻从山石隐蔽之处摸了过去,企图刺杀宦牧。而宦牧已然退走,速度奇快。祎血在山涧口犹豫了片刻,正要往前追。 “别追了。” 连碧殇柔声笑道:“这山涧一线天,适合设伏,不适合追击。你不善硬搏,是打不过他的。” 祎血得令,迅速退到山石之间,继续隐蔽。 临逍心头一惊,连忙行礼道:“三公子,请您相信小人。小人并不知道有人跟踪,更不是有意暴露三公子位置。” “我当然相信你。”连碧殇笑然道,“可我不得不说,你这新手,新得有点没脑子。如此暴露身形,实在是太大意了。” “真的万分抱歉。”临逍惊惧道,“请您相信小人,小人是真心投靠,全听三公子差遣。” 连碧殇笑然道:“好啦,我相信你,你不要怕。” “是。”临逍应道,“多谢三公子不杀之恩。” “你已经暴露,随时都有被揭发的危险,如此看来,是不能让你单独行动了。”连碧殇笑然道,“这样吧,你去找单琸,帮我盯着他,我对他的投靠很不放心。” “是。”临逍应道,“不知单琸现在何处?还请三公子明示。” “他呀,”连碧殇微微一笑,道,“应该去找单轩主了。” “是,小人这就过去。”说罢,临逍纵身而起,悄然越走。 连碧殇淡淡看着,真是好笑得很。 新手就是新手,居然暴露了身形,还敢从山涧一线天回去。原本看他还是挺聪明的人,但是聪明的太直,让人有点不舒服。 “回去了。” 连碧殇一声招呼,往营帐走去。 祎血应声跟上,二人悄然离去。 盛乐轩中,赏琴盛会依旧。 在其西北之处,是奉宝楼所在。 单殊匆匆从外面回来,一进大门,就看到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是你?” 单殊淡淡眯起眼,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单琸翩翩一笑,依旧坐在椅子上,手指捻着茶杯盖,道:“这里,早晚是我的。” “但是现在不是,你给我出去。” 单殊冷声厉色道:“这里是我盛乐轩的地方,任何人不许放肆胡来。” 单琸撇嘴哼笑,道:“听你这意思,似乎在说我胡来了?”单琸忽然起身,移步瞬移至单殊面前,嘲讽地看着单殊的面孔,道,“到底是谁胡来,你心里清楚。” 好快的身法。 单殊心头一凛,目光一厉,随手抓了单琸的衣领向外一挥,直接把单琸丢出楼门。单琸飞摔出去,想要消减力道止住势头,却是不能。单琸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院中,正好落入阵里。 机关触动,数枚暗针飞出,直刺单琸。 单琸立刻反应,一个翻身躲开了针阵,轻盈地站在了没有机关的大道上。 “七年不见,还以为你有多大长进,也不过如此。” 单殊冷冷道:“我说了不杀你,便不杀你。而这奉宝楼是不许你进的,此刻,依然不许。” 单琸哼笑道:“你杀我?你凭什么杀我?!错的是你,又不是我!” 单殊冷冷道:“有话,去迎宾楼说。” 说罢,单殊大步流星,越过单琸沿路外行。 单琸冷笑道:“我若非要在这里说呢?” 单殊住步,回头,递过去一个冷冷的目光。 单琸瞬间明白,单殊的武功高过自己不少。看来这几年来,单殊的攻也有精进,他们之间的差距如同七年前一样。单琸不服地握拳,却也只能听话往迎宾楼走去。 江湖之中,力强者自胜。 奉宝楼稍南,便是迎宾楼。 单琸不服气地大步走入会客室,不请径自坐在主座上,冷笑道:“七年了,你竟然还不认错。单殊,你到底要死赖到什么时候!” “我且问你。” 单殊淡淡道:“你是否做了朝廷的走狗。” “我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什么做了这些。” 单琸冷冷盯着单殊,道:“我承认,你武功高强,我打不过你,就算是江湖之中你也算得上高手。但说到底,你这里不过是个江湖乐坊,你再牛,能牛得过朝廷?” “简直胡闹!” 单殊皱眉厉声道:“江湖与朝廷历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在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她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单琸诡异地笑着,道,“你对一个行尸走肉说这些,你以为,我会有所触动?” 单殊冷冷道:“她是被你杀死的。” “该死的是你!”单琸哼笑道,“若不是她先吃了你的汤,死的是你!” 单殊默了片刻,道:“连三公子同意帮你拿下盛乐轩,你可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你觉得我会知道,还是觉得我会告诉你?”单琸哼笑道,“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他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你死。” 单殊冷冷看着单琸,道:“只是我死?” “你不用怕,不只是你死。”单琸诡异笑道,“等我接手盛乐轩后,三公子多半也不会留下我。有些账,路上咱们可以慢慢算。” 单殊冷冷道:“你倒是清楚,我还以为你疯了。” 第二二七章俪之哀歌 “我的确疯了,可我不傻!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是,我依旧会这么做,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办法能与你抗衡。” 单琸嘲讽地笑笑,道:“说起来,我似乎听轩中之人说,你和她的女儿也在盛乐轩中。叫什么来着?哦对,单玑。呵呵,单玑!这种丫头,又聋又哑的,有什么活头?我死之前,一定会杀了她,为你送行的。” “够了!” 单殊忍无可忍道:“虎毒尚不食子,你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哎呦,这就心疼了?” 单琸嘲讽一笑,道:“你做这些之前,想过我娘的感受吗?又想过我的感受吗!现在跟这充好人,晚了!我娘已经死了,她也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像你这种人,早该死了,不是么?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里?” 单殊冷冷看着单琸。 单琸毫不避讳地看回去,冷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像你这种人,怎么有脸活着?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才让你活着,还活了这么久!” 一阵风从窗而入,屋里忽然安静。 两个人相对而视,各有心思。 单殊轻叹一声,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杀单玑,她是无辜的。” 单琸尖锐地大笑,道:“瞧你,到现在还护着她的孩子,你到底是有多爱她!但她不是你的女人,”单琸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那是我的女人!知道吗?我的!” “她的确不是我的女人,当然,单玑也不是我的女儿。” 单殊轻叹,淡淡道:“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单玑的确是她的孩子。但是按辈分,单玑不是我女儿,而是我的孙女。” 单琸猛然一滞,讽笑道:“你为了保单玑,竟然想说她是我的女儿么?” 单殊默然盯了单琸片刻,忽然笑了一下,道:“既然你已经扯上朝廷,想杀我不过是一念之间。有些事现在不说,恐怕以后永远都没机会说了。” 单琸哈哈大笑,猛然一收,道:“到现在了,你还想骗我。” 单殊哼笑,道:“我现在骗你,你会不杀我吗?” 单琸冷冷道:“不会。” “既然如此,我又何须说谎?”单殊淡淡道。 单琸冷笑道:“你这种人在想什么,我如何知道!” 单殊目光淡淡。 单琸眸间阴郁。 “我本以为,这件事你不知道真相会好些,没想到我错了。”单殊自嘲地笑笑,道,“我也厌倦欺骗,所以那件事,我最终选择了沉默。只是没想到,隐瞒的伤害,和欺骗同等,或许甚之。单琸,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此刻,我希望你能安静下来,听我讲个故事。” 单琸皱眉冷笑,道:“你说了这么长的废话,就能保证你说的不是在骗我?” “以防万一,那件事我当然留有证据,毕竟,那是毁了盛乐轩往日辉煌的大事。”单殊淡笑,道,“此刻,为了单玑,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些事。当然,如果你听完之后还是打算要杀单玑,我现在就可以不客气的说,你今日绝对出不了这会客室的门。” 单琸心头一惊,冷冷道:“我现在是官家的人,你若杀了我,你知道后果么?” “我答应了她,无论如何要保单玑一命。”单殊淡笑,道,“若是单玑不想活,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不过此刻,单玑很喜欢玩,而且玩的开心。我,必须保护她。” 单琸目光闪烁,自知搏命也不可能胜过单殊,掂量之下,只好说道:“你且先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单殊开口,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带俪歌来盛乐轩之前,便已与她私定终身。” 单琸目光一厉,道:“你现在才知道?” “不,那时我已然知晓,而且,是俪歌亲口告诉我的。”单殊淡淡道,“据她自己说,是你骗了她,让她以为你是盛乐轩的乐师,所以才会以身相许。结果到了盛乐轩之后,她才知道你只是一介武夫,并不通乐律。” 单琸讥讽道:“这话不对,我没有骗她。我只是说我是盛乐轩的人,从来没说过我是下贱的乐师。” “她并没有说是你隐瞒了她,给我讲的时候,她原话就是你骗了她。”单殊淡笑道,“不仅如此,她还说,当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便已经不爱你了。她一直想要离开盛乐轩,是你不让她离开,为此甚至对她暴力相向。” 单琸冷冷道:“我没有伤过她分毫,她是我心尖儿上的人!” “当时,她就是这么与我说的。”单殊轻叹一声,淡淡道,“我当时也想着,你就算耍些小手段骗了姑娘,也不至于暴力待她。不过既然俪歌开口,我便答应她,放她离开盛乐轩。但是,她没走。” 单琸冷笑道:“她没走,还是你强行要留下她?” “是她没走。”单殊淡淡道,“而且在那之后,她多次主动找我,希望我收留她。” 单琸冷笑,道:“编,接着编!” “我曾经严词厉色地与她说过,如果她想走,我可以放她走,如果她想留,就不要闹事。”单殊轻叹,道,“可是那时,她却用孩子来恳求我,希望我能保她们母子平安。” “笑话!” 单琸厉声道:“俪歌若要寻求保护,为什么会找你,而不是找我!她是我的女人!” “这就要问你了。” 单殊淡淡看向单琸,道:“你把她带入盛乐轩之后,就随意安置在南面的小木屋里。平日里,你见过她几次?说过几句话?她想什么你有在意过吗?她需要什么你有留心过吗?” 单琸冷冷道:“她不需要那么多。俪歌说过,她只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每日抚琴弹唱作乐,足矣。为此,我特地为她建了别院,这还不够吗?!” “女人之言,不是这么听的。”单殊轻叹,道,“她想要的,你没给她。她变心了,又能怪谁?” 单琸拍案而起,冷冷道:“她不是变心,是你硬把她抢去的!我看到了,你主动找她说过话,还请她抚琴,你认不认?” “我找她,不过是见她琴艺精妙,想请她上台演出。”单殊淡淡道,“她不愿抛头露面,我也并未强求,如此而已。” “但是,这件事才是你与她交集的起点。”单琸冷冷道,“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女人,又凭什么抢我的女人!要是我娘不在也就罢了,当时我娘还健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单殊默了片刻,道:“不,这件事,发生在她与我抱怨你之后。之前,她来看过我的演出,是她先主动找我说话。而我主动找她,也就这么一次,之后,我一直与她保持距离。这点,你娘知道。” “你还有脸提我娘?”单琸哼笑道,“她处处为你着想,而你又给她了什么!迎娶儿媳?!简直天大的笑话!” 单殊目光一颤,道:“此事,算是你娘同意的。” “这不可能!”单琸冷冷道,“我娘那么护着我,她绝对不会同意你来迎娶我的女人!” 单殊轻叹,道:“事情本来就乱,你少插嘴。” “事情一点都不乱!” 单琸恶狠狠地盯着单殊,道:“你抢了我女人,逼走我和我娘。我当时没能杀了你,是我无能。此刻我为复仇而来,你还想狡辩什么?!” 单殊淡笑,目光凝注在单琸脸上,透着深深的无奈。 单琸惊然退步,被椅子绊了一下,仰坐在椅子上,一呆。 “你娘一直宠着你,我也一直默许。那时盛乐轩的事还很忙,我根本无暇顾及太多。你娘贤惠淑德,我也比较安心。可是错的,终究是错的。” 单殊顿了顿,继续说道:“俪歌找我诉苦,我忙于轩内诸事,根本无暇管她。之后,俪歌求我保她母子平安,那时,我直接拒绝了。轩内事务众多,我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小事。然而俪歌并没有放弃,她找到了你娘,向她寻求保护。” 说着,单殊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不清楚她怎么跟你娘说的,而后,你娘拿着文笺,要我签字。出于信任和习惯,我根本没看文笺内容,就直接签了字。没想到等我签了字,你娘就叫了俪歌过来,给我奉茶。我疑惑询问,你娘这才明说,这是纳妾的文笺。” “怎么可能?”单琸骤然插嘴,道,“我娘不会做出这种事,她知道俪歌是我的女人!” 单殊淡笑,道:“当时,我也很诧异。但是你娘说,俪歌是好孩子,只是没有遇上对的人。这样安排,刚好。” “这算什么理由?”单琸皱眉道,“我不是对的人,你就是了吗?!” 单殊轻叹,道:“这只是含蓄的说法。你娘的意思是,俪歌应该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就是说,俪歌 第二二八章情丝混乱 单殊淡笑,道:“感情的事,除了当事人,任何人都没有发言权。我不清楚俪歌到底喜欢谁,但是此事之后,我下令不让任何人告诉你实情,也让你娘多加照顾俪歌。而我,说是避嫌也好,逃避也罢,总之我没有碰她分毫,也没有再去见过你娘。直到那天的事端,你还记得吧。” 单琸哼笑,道:“当然记得!我看到俪歌给你炖汤,就往里面下了毒药。你死了,俪歌就是我的!”忽然,单琸恨然冷声道,“死的该是你,为什么不是你。难道,是你让她给你试毒?” “并没有。”单殊淡淡道,“俪歌中毒之时,还未进门。听丫鬟说,俪歌在外面等久了,怕汤凉了,是以试了下温度,结果就中毒了。” 单琸目光骤冷,道:“她竟然为你试温度?” “还好她试温度的时候,只抿了一小口。”单殊淡淡道,“否则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你说她为你试温度?!”单琸激动地握碎了茶杯,道,“单殊,你好,你很好!可惜当初我没有更多的毒药了,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让你活这么久!” 单殊顿了一下,道:“到现在,你还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错的不是我,是你!” 单琸怒然道:“是你抢走了我的俪歌,是你!难道就许你抢走我的女人,不许我复仇吗?!我告诉你,时至今日,我一样要你和整个盛乐轩为俪歌陪葬!” “你若要我陪葬,我认。”单殊淡淡道,“你何必要盛乐轩一起陪葬?” “因为你曾说过,盛乐轩是你的全部。”单琸怒然道,“你毁了我的全部,我也要毁了你的全部!你们统统都该死!” 单殊淡笑,幽幽叹息。 单琸怒气更盛,明知不敌,还是一掌拍向单殊面门。 随手一拨,单殊轻易化解了单琸的攻势,翻手一按,将单琸按回椅子上。 “我曾经宠着你娘,导致她任性而为。你娘宠着你,导致你胡作非为!”单殊厉色道,“你口口声声要杀我,结果呢?我活着,俪歌因你而死,单玑因你天生残疾,整个盛乐轩也没落如斯。你到现在还不觉得,你做的这一切,很过分么?” 单琸冷笑,道:“如果你没有抢走我的女人,难道我平白无故做这些事情吗!” “你做的事,比我做得过分得多。”单殊淡淡道,“这你不能否认。” 单琸冷笑道:“按你的意思,你夺走我的女人就是天经地义,我愤恨报复就是气量狭隘?!” 单殊轻叹,还想说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多余。稍顿片刻,单殊从衣袖里拿出两个信封,递给单琸。 “你自己看吧。”单殊无奈道,“事实如何,孰是孰非,自有天知。” “这是什么?” 单琸怀疑着不接。 “你娘的道歉信,还有俪歌的遗书。” 单殊应声,将遗书放在单琸手边的桌案上,疲倦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闭目揉起眉心。 单琸看了一眼桌案上的信封,一个写着薛俪歌,一个写着伶昕颐,都是单殊的字迹,不由得冷笑一声。 “想不到你还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单琸不信,道,“你早就伪造好的?” “昨日找出来,打算拿给你看的。”单殊倦意疲惫道,“已经发生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已成定局。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证据。” 单琸疑惑地打量着单殊,甩袖一把匕首出鞘,小心地划破信封。 信封里,掉出几张破旧的纸来,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这是她们的字,单琸认识。心中稍带怀疑,单琸拿过破旧纸页,小心读着。 伶昕颐信封中,有一张文笺,和一张信纸,均为伶昕颐的笔记。文笺的内容如同单殊所说,大概就是认同薛俪歌为妾,文笺上有伶昕颐的签字,和单殊的签字。放下文笺再看信纸。信纸上,是伶昕颐的道歉,大概是说,恐怕单殊下令处死单琸,伶昕颐已经私自带着单琸离开盛乐轩,请求单殊不要追究,并求单殊照顾留下的薛俪歌。 单琸看着娘亲的亲笔信,脑海中忽然闪过陈年往事,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年是娘亲告诉自己被驱逐的消息,怪不得,是娘亲带着自己离开盛乐轩。原来是娘亲私自放走了他,陪他浪迹江湖。 薛俪歌的信封中,只有一张信纸。看内容,大概是说很抱歉自己的任性给盛乐轩带来了灾难,请求单殊原谅,并请求单殊抚养单珠。遗书中,薛俪歌明确写明了,这孩子是单琸的孩子,还请单殊念在稚子无辜的份上,不要将单琸的过失怪罪到孩子身上。 这,怎么可能? 单琸认识薛俪歌的字迹,她的感情融入这字迹之中,单琸仿佛还能看到她哭诉恳求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 他的女人,而且是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居然会移情别恋,对象还是自己的亲爹? 他的娘亲,善良地希望大家都好,结果阴差阳错,酿成了后来的误会和悲剧。 这,这怎么可能! 单琸疯狂地死掉了信封,失声痛哭,极尽哀嚎。 单殊淡淡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纸片,轻叹一声。 还好,之前的那些话算是引起了单琸的疑惑,否则,他恐怕连看都不看,就直接给撕了。那样的话,一切就白费了。 此刻,这些陈旧的证据化为碎纸,过去的事,也就一并过去了罢。 单殊再叹一声,淡淡抒怀。 “为什么你要隐瞒我,为什么!”单琸嘶吼道,“如果你没有错,那这些年来,我到底做了什么!” 单殊轻叹,道:“若我当初实言相告,恐怕你会杀了俪歌。” “我当然要杀了她!”单琸嘶吼道,“我对她那么好,那么好!她竟然会背叛我!我不会乐律怎么了!除此之外,我对她百依百顺,她居然还会背叛我!她太过分了!” 单殊淡淡道:“但她毕竟怀了你的孩子,你该对她宽容。” “我对她宽容?谁对我宽容!”单琸嘶吼道,“我把她当做我的全部,她居然这样待我!” 单殊淡淡看了单琸一眼,轻叹一声。 “对了,孩子,单珠……单珠呢?”单琸忽然紧张道,“我的女儿,那是我的女儿!” “就是单玑。”单殊淡淡道,“她并非完美无瑕,算是有些缺憾吧。” “她人呢?她人呢!”单琸紧张道,“我要见她,我要见她!她人呢!” 单殊淡淡道:“你这个样子,我不能让你见她。” “为什么?!”单琸情绪激动,道,“就算我害得她天生聋哑,她也是我女儿,我的!你不能占有她,那是我的!” 单殊轻叹,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你伤了她。” 单琸蓦然一呆,讷讷道:“对,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能见她,我脑子很乱,我要镇定,镇定……” 单殊淡笑,道:“我再问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连三公子要对盛乐轩做什么?他会不会杀人?”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太多,只说需要在江湖有一个立足之地。他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单琸讷讷说道,“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好事,我不能让他伤了单玑,那是我女儿,我的……” 单殊淡笑,道:“你去打探清楚。” “对,我要打探清楚,我不能让他伤了单玑。”单琸讷讷念着,冷冷看了一眼单殊,道,“我们还没完,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说吧,单琸甩袖出门。 “琸少爷。” 临逍在外,向单琸行礼。 单琸顿了一下,大步离去。 单殊默然轻叹,淡笑自语,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风忽来,风骤止。 心中愧,叹不完。 林溪处,琴声荡漾。 曲罢,音收。 单玑一下子扑到轻雅怀里,笑眯眯道:“好棒的曲子,这是目前为止,我听过的最,最,最喜欢的曲子!” 轻雅呆了一下,微笑摸摸单玑的头,道:“可惜你只是看到,没有听到。” “看到就是听到啊,一样的。”单玑笑眯眯道,“曲子完成了,咱们去玩吧!”说着,单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轻雅微笑,道:“累了吧,先回去休息休息,再出来玩。” 单玑可爱地眨眨眼,点头道:“嗯,想不到练琴还挺累的。” 轻雅微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单玑的小脸。 单玑笑眯眯地,很是开心。 “大叔,帮我们搬下桌椅。” 轻雅说着抬头,奇怪地左右望了望,道:“大叔,大叔?人呢,去哪儿了?” 单玑扯扯轻雅的袖子,道:“我看到他飞走了。” “飞走了?”轻雅呆了一下,微笑道,“我都没注意,他去哪边了?” 单玑眼珠一转,俏皮道:“我不告诉你。” 轻雅好笑,道:“可是咱们两个人,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回去?” “你来看着,我来搬,多搬几趟不就行了。”单玑理所当然地说着,小心地把琴背起来,转头就要去搬桌子。 第二二九章舍不得 “哎,太危险了,会砸着你的。”轻雅赶快拦阻,道,“还是我来吧,你在这里看着。” 单玑小脸一皱,道:“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万一有大坏蛋把我抓走了怎么办呢?” 轻雅一呆,道:“不怕,我把轻音放在这里,它会把坏人打跑的。” 单玑一噘嘴,道:“不要,我要和你一起,我不要一个人。” 轻雅微笑,道:“乖,不要闹脾气……” “我就闹脾气。”单玑一把抓住轻雅的手,死死拽住,道,“说好了一起玩,我不要一个人。” 轻雅微微一笑,这种恐惧的感觉,好熟悉。 单玑小心地望着轻雅,目光不确定地闪烁不定。 “这样,我带你回去休息。”轻雅耐下心来哄道,“这些东西,就叫那些杂役来搬,你看好吗?” 单玑想了想,点点头,乖乖地凑到轻雅身边,抱着他的胳膊。 轻雅笑笑,带着单玑回了房间,通知了管事派人去收拾残局,顺便还让他们送了糕点过来。管事很速度的让人打理好了一切,速度快到让轻雅诧异,再次怀疑盛乐轩是否真的人手不足。 单玑一回到房间里,就哈欠连连。轻雅把她带到床上去休息,单玑一把扯住轻雅不让他走。稍稍僵持了片刻,单玑允许轻雅把琴放好,随后继续死死抓着轻雅不放手。 轻雅哭笑不得道:“你睡吧,我还不困。” 单玑摇头,非要拖着轻雅坐在床头,枕着轻雅的腿,抱着轻雅的一条胳膊,然后迅速睡着。 轻雅尴尬地看了看单玑的睡颜,伸手扯了被子来给她盖好,抚平。 门口处有细微声响。 “大叔?” 轻雅立刻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是我。” 宦牧推门进来,随手关上门,走到轻雅房内,一停,皱眉道:“她是女孩子,你们这样不太合适。” “可是她在害怕。”轻雅微笑,道,“以前我害怕的时候,明姐姐也这么哄着我。” 宦牧很想说男女有别,然而心中忽然有个念头在说,这样挺好。 孩子之间,一切都纯粹的很。太过划清界限,反而会破坏了这样的纯粹。 如此想着,宦牧淡笑一下,没有多言。 “大叔,你去哪儿了。”轻雅呆然道,“单玑说你飞走了,你跑哪儿去了?” 宦牧笑笑,道:“看到你们说的凶手,稍微跟了一下。” “结果呢?”轻雅偏头道,“是连碧殇对不对?” 宦牧笑笑,道:“对。”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果然是他啊。” 宦牧笑笑,道:“小雅,虽然我一直不喜欢凭空猜测的结论,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有着不同寻常的敏锐直觉。这一次,你又说对了。” 轻雅微笑,道:“这不是凭空猜测。我会想到是他,是有理由的。” “哦?”宦牧好笑,道,“你不是说,理由你忘了?” “怎么说呢,的确只是有个感觉,但那是有道理的感觉。”轻雅想了想,道,“之前连碧殇出现过的地方,都有这样奇怪的下水,虽然是不同形态的。” “下水?”宦牧轻咳,道,“那叫降水。” “哦。”轻雅随口应声,道,“总之,那次我在临海城附近遇到杀手的时候,连碧殇肯定在。之后那场特别大的暴雨,大叔你应该也记得。再有就是竹林苑那次,怎么说呢,感觉也有不少降水。” 宦牧笑笑,道:“竹林苑应该不算,丽都就是那个天气,算不上异常。” “不一样。”轻雅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不一样,有那种强烈下水,我是说降水的感觉。徵羽楼那次也是,忽然一场暴雪,连碧殇就出现了,简直跟司水神一样。” 宦牧笑笑,道:“巧合吧。” “就算这是巧合,但是昨天一场暴雪,今早就死人了。不仅如此,尸体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被收拾干净了。这种情况,我以前只见过一次。”轻雅认真说道,“就是大叔你差点死掉那次。” 宦牧一怔。 “大叔你应该知道吧,那天应该有好多好多的尸体。但是不久之后,咱们再走那条路的时候,所有尸体都不见了,也没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今早的杀人一样。”轻雅稚气道,“我觉得,能做到这些的人肯定很厉害,也就是说,能做到这样的人很少。加上我之前说的奇怪降水的巧合,感觉就是连碧殇没错了。” 宦牧笑了笑,道:“你说的的确有理,但是,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并没有特指连碧殇。” 轻雅一笑,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连碧殇会这些,想来就应该是他了。” 宦牧笑笑,这孩子终究只是运气好。 “对了。”轻雅忽然道,“既然真的是连碧殇,他来做什么?找我吗?” “不是。”宦牧笑笑,道,“据我观察,似乎是盛乐轩内部起了什么矛盾,他想渔翁得利。” “是吗?”轻雅不信,道,“那个人可没准得很。” “他是没准,可他不傻。”宦牧笑笑,道,“我方才去找连碧殇的时候,意外与他对上眼了。看他的眼神,似乎早就知道咱们在这里。而他现在布局的一切,都和你无关。所以,连碧殇的问题,只要稍微提防下就好,不用特别担心。” 轻雅点头,松了一口气。 既然宦牧都说没事了,那就是没事了。 忽然,单玑稍稍动了动,抱着轻雅的胳膊用小脸蹭蹭,继续可爱地睡着。 轻雅看在眼里,笑道:“大叔,等咱们离开盛乐轩的时候,把她也带走,好不好?” 宦牧一怔,道:“你说什么?” “我说,等咱们走的时候,把单玑也带走吧。”轻雅看着单玑的睡颜,忍不住悄悄捏捏她的小脸,道,“你看,她好可爱哦。” 宦牧轻咳,道:“小雅,单玑不是你的东西。她是一个孩子,是盛乐轩主的千金,不是你想带就能带走的物件。” 轻雅呆了呆,道:“我知道单玑不是东西……不,我是说,我知道单玑是个孩子。”轻雅迟钝地想了想,努力表达道,“我是说,等咱们走的时候,带单玑一起走好不好?她好可爱哦。” 宦牧轻咳,道:“这件事,不是我说好就好的。你有问过单玑的意见吗?” 轻雅呆了呆,道:“没有。” “你有问过单轩主的意见吗?” “……没有。” 宦牧轻叹,道:“你若真想带单玑走,就要问过她的意见,还有她家人的意见,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就不能带她走。” 轻雅呆了呆,道:“我又没说不问他们,我只是先问你而已啊。” 宦牧笑笑,道:“你问我没用,要他们同意了才可以。” “为什么会没用?” 轻雅奇怪道:“如果我要带单玑一起走,你也必须和单玑一起走啊。到时候我会照顾她,但是你也要照顾她啊。如果你不愿意照顾她,就算她和她家人同意了也没用啊,我还是不能带她走啊。” 宦牧一呆,想了想,轻雅说得的确在理。 轻雅见宦牧不答,继续说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去跟单玑家人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就算了。我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照顾得了她的。” 宦牧笑笑,道:“你很喜欢单玑?” “嗯,她很像我。”轻雅微笑,应道,“她和当时的我一样,力量微薄,却依旧期待着能有所改变。那时,我遇到了轻音,我是幸运的。单玑她相信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宦牧仔细打量着轻雅,想从他眉目中寻找暧昧的痕迹。然而这个孩子真是天真得可以,他的态度,始终只有纯粹的想要改变而已。 至于单玑,她还太小。不曾涉世,不谙世事,根本不会想太多。 这点,还真跟轻雅很像。 宦牧轻叹,道:“我可以照顾单玑。” “就知道大叔你最好了。”轻雅立刻欢呼。 “但是,”宦牧郑重道,“如果单玑或者单轩主不同意的话,你不可以强行带走单玑,明白吗?你若那么做,我绝对会制止你的。” “不会的。”轻雅微笑,道,“我一定会让单轩主同意的。” 宦牧一滞,只有好笑。 这孩子,已经当单玑会同意了。 盛乐轩四周环山,是以日落西山天色变暗,时辰却仍尚早。 轻雅本想着等单玑歇好了,再带她在附近玩会儿,没想到单玑这一睡,连晚饭都要睡过去了。 这不对头。 “单玑?” 轻雅明知道单玑听不到,还是习惯性地叫着,轻轻摇她道:“你没事吧?该吃晚饭了。” 单玑无意识地动了动,伸手一划拉,把轻雅的手直接抱到怀里,死死拽住,继续睡。 “单玑?” 轻雅唤声,小心地摇了摇胳膊。 单玑的小脸就靠在轻雅的胳膊上,皱了皱眉,依然没醒。 轻雅感觉不对,慌忙地叫道:“大叔,大叔!你快过来!单玑睡不醒了!” 宦牧应声过来,道:“怎么了?” 第二三〇章高塔之上 “她一直在睡,都不醒的。”轻雅担心焦急地看向宦牧道,“我好饿哦,她不醒,也不撒手。” 宦牧笑了笑,仔细看了看单玑,道:“她应该是累了吧。你们练了那么久,她肯定累了。” “那也睡得太久了吧。”轻雅担心道,“她会不会生病了?” “没有,她只是累了。”宦牧笑笑,道,“你让她自己在这睡吧,等饿了自然会知道觅食的。” 轻雅勉强点头,只是稍微动了动,一下子惊到了单玑。 单玑仿佛是着了魔般,死劲地抓住轻雅的胳膊,用力勒住。 轻雅痛得咧嘴,道:“大叔,她不撒手。” 宦牧看得清楚,单玑着实累了,但是心底的恐惧让她睡着都不踏实。淡淡一笑,宦牧伸掌,在单玑头顶轻轻按了一下。 单玑惊了一下,小身子顿时瘫软了下来,昏睡过去。 “大叔!你干了什么?”轻雅赶忙抱起单玑,道,“你把她打死了?!” “只是让她睡一觉罢了。”宦牧淡笑,道,“她太紧张了,这样是休息不好的。” 轻雅看着单玑均匀地呼吸,松了口气,道:“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把她打死了。” “好了,你让她在这里睡吧,过来吃饭。”宦牧说着,转身出了房间,道,“单玑的份先给她留下,等她醒了应该就知道饿了。” “哦。” 轻雅应声放好单玑,想了想,端了自己的饭菜到床畔来吃,担心地看着单玑。 这孩子! 宦牧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罢了,就让孩子们折腾吧,是以不再过问。 夜更深,天更凉。 天穹无月,星烁无辉。 这并不是什么异常的天气,只不过正是数九寒天,又临近月末,是以本就该如此。 然而单玑睡得好沉,一直没醒,轻雅总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 单玑绝对不对头。 小心把一碟糖瓜放在床头,轻雅就坐在床畔守着单玑,呆着呆着,也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雅忽然感觉到一阵大力的摇晃。 谁呀? 谁在摇他? 轻雅茫然睁眼,抬头,单玑大大的笑脸顿时映入眼帘。 “早!” 单玑笑眯眯地偏头,已经梳洗打扮好了。 “早……” 轻雅茫然地看看单玑,这才发现自己趴在床畔睡着了。哎呀,这睡姿真是难拿,呆得浑身都不舒服,下次可不能这么睡了。 抬头,单玑一脸可爱笑意,眨巴眼地看着他。 “呃,你没事吧?” 轻雅伸手捧过单玑的小脸轻抚,道:“昨天你被大叔打晕了,你知道吗?” 单玑呆了一下,抱着轻雅的手蹭蹭,笑眯眯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还没爬上床就睡着了,你是有多累?” 轻雅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是担心你,怕你出事。” “睡觉能有什么事?”单玑可爱地眨眼,道,“我睡觉可乖了,从来没摔下床过。” 轻雅微笑,道:“没事就好。” 单玑眨眨眼,笑眯眯道:“好啦,你快点准备起床了。我都收拾好了,大叔也收拾好了,就差你了。” “哦,好,我马上。” 轻雅应声起身,茫然地脑子打结,一时想不起来要干嘛。 单玑笑眯眯地拉过轻雅给他梳洗,很快就把轻雅收拾利落了。 “动作快点,已经有人来叫过了。”单玑兴冲冲地拉着轻雅出了门,道,“我可不想错过这次演出。” 轻雅一把拽住单玑,道:“你还没吃早饭呢,要乖乖吃饭。” “我吃了糖瓜,你随便吃点就好了,演出要紧。”单玑着急地说道,“你睡了好久,再不快点真的要迟到了。” “哦。”轻雅应声,左右看看,道,“你看到大叔了吗?” “他突然就飞走了,也没说是要做什么。”单玑拿了琴塞给轻雅,道,“不要管他了,咱们赶快去舞台广场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 轻雅微笑,道:“舞台在哪边?” “咱们在南边,舞台在北边,离得可远呢。”单玑不高兴地噘嘴,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演出,我可不要迟到。” “不怕,我带你飞过去,很快就到了。” 轻雅微笑,搂过单玑一跃而起。这一跃挺高,轻雅一下子就望见了所谓舞台广场的位置,一群人围着一块空地,很显眼。轻雅心中有数,目光寻找着落脚点,迅速往舞台方向跑去。 好好玩! 单玑笑眯眯地靠在轻雅身侧,目光一瞥,似乎看到藏琴塔顶有人。 嗯? 单玑正想仔细看一下,却很快随着轻雅到了舞台广场之内。从这个角度看,自然是看不到藏琴塔顶上的。大概是看错了吧,单玑这么想着,那么高的地方,想爬上去也不容易呢。 轻雅环视这舞台广场,人声嘈杂乐声隐约,有些茫然。 “雅大师,您在这里。” 曲娱上前行礼,道:“在下恭候二位多时了,请这边来。”说着,头前引路。 轻雅立刻点头,带着单玑随行,道:“已经轮到我了吗?” “这个……”曲娱犹豫了一下,道,“正轮到轩主表演,下一个才轮到您。” 轻雅看了曲娱一眼,道:“你如实说。” 曲娱抱歉地笑了一下,道:“雅大师,我们盛乐轩能演出的人并不多。原本是把您安排在压轴一位,由轩主大轴送客。可是您迟迟未到,只好让轩主先上台表演了。” 轻雅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我该说抱歉。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已经这个时辰了。” “不,是我们强求了。您为这次演出特地创作了新曲,我等万分感谢。”曲娱带着轻雅来到准备区休息,道,“您请在这里稍歇,等轩主演出结束,就该是您了。” “好。”轻雅点头,道,“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曲娱立刻送上糕点,在一旁候着。 轻雅抓起糕点就吃,实在是饿坏了。 旁边,单玑难得不饿,灵活地爬到椅子上,往舞台里面张望。 轻雅见了,赶忙一脚踩在枨子上,稳住椅子,继续吃着糕点。 “好多人!” 单玑笑眯眯地指着舞台那边,兴奋地对轻雅说着。 轻雅咽下糕点,也向那边张望。 所谓舞台广场,是盛乐轩东北的一块大空场。中间是一个山石砖块砌成舞台,目测可以容纳一个百人乐队。舞台周围,没有设置固定的座位,就是普通的山石土地。愿意看表演的观众可以随意站着听,也可以问管事要了椅子坐着听,唯一的限制就是不能跃上舞台观看。 此刻,单殊在舞台上抚琴。 观众们都围站在舞台周围,对着单殊指指点点。 稍微有一两句飘到轻雅的耳中,说得都不是什么好话。轻雅微微皱眉,转头看到单玑兴奋的模样,不觉笑然一叹。这孩子,听不到这些杂碎的言论,还挺好的。 “这是什么曲子?” 单玑笑眯眯地问轻雅。 “呃,我没听过。” 轻雅转头看向曲娱,道:“你知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 曲娱微笑应道:“这是广陵散,神奇秘谱版。” “哦。”单玑好奇地看着单殊演奏,道,“看上去好复杂的样子。” 轻雅同意,道:“相当复杂,我都记不下来是怎么弹的。” 单玑一笑,道:“可是感觉蛮好玩哎,有空的话可以学来玩。” 轻雅点头,也是微笑。 “雅大师。”曲娱忍不住悄声说道,“您怎么知道单小姐在说什么?她是聋哑人吧。” 轻雅抬眼瞧了曲娱一眼。 曲娱立刻识趣闭嘴。 然而不止曲娱,周围还有其他人也悄悄看着单玑窃窃私语。轻雅不悦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声音顿时小了些。但轻雅的目光不足以完全压制这些声音,远处依旧有一轮单玑的声音传过来。 所有的声音零零落落,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 聋哑人怎么弹琴,背个琴简直笑话。 轻雅皱眉,他们太过分了。 “哇,舞台上还有积雪哎!” 单玑毫不知情地笑得开心,对轻雅道:“我本来还准备了一葫芦沙子,还想着万一没有雪了,用沙子也一样的。” 轻雅微笑,道:“嗯,有雪挺好。” “实在是万分抱歉。”曲娱忽然说道,“实在是没有人手来打扫舞台了,还请二位见谅。” 轻雅微笑,道:“没事,这样正好,我还担心忘了跟你们说,你们勤快把雪都扫了呢。要是没有雪了,就没办法雪作花了。” 曲娱一惊,道:“您要用到雪?这要怎么演奏?” “等下你就看到了。” 轻雅微笑,宠爱地看向单玑。 还好她听不见周围这些闲言碎语,若是为此影响了心情,就太不值当了。 远处,同样有一双眼睛看着单玑。 藏琴塔顶,连碧殇有趣地看向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单琸的孩子吧。”连碧殇笑然道,“长得可真是漂亮,看到她,就知道她母亲必定是个大美人。” 站在稍后处的祎血俏脸一红,应声道:“的确漂亮。” 连碧殇笑了笑,柔声道:“单琸也真是可笑,若不是他的试探太过刻意,咱们根本不知道单玑的事。现在看来,若是捉了这女孩当要挟,单琸肯定会听话的很。” 第二三一章雪影百合 祎血应声,道:“属下这就去抓。” “你们若敢动那孩子半分,我可就不能当做视而不见了。”宦牧站在阴影处,淡淡说道。 祎血大惊,猝然瞬步至阴影处,甩出袖中短剑直刺宦牧咽喉。 这一闪一刺相当迅速,而宦牧只是随手一挥,直接握住了祎血的手腕,把刀锋扭向别处。 “谅你是本能反应,我不伤你。”宦牧淡淡道,“你若不停手,那我也不客气了。” 祎血一击不中,自然也知道宦牧武功之高。可要说退,祎血不愿。 “阿血,退下吧。” 连碧殇笑然道:“都与你说过,宦公子武功高强,你可信了?” 祎血闻言收手,默然站在旁边。 连碧殇拱手一礼,笑然柔声道:“是阿血冒犯了,还请宦公子恕罪。” “无妨。”宦牧淡淡道,“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但那俩孩子,我保了。如果你们想动他们分毫,就别怪我下狠手。” 祎血冷笑艳然,道:“就凭你?” “就凭我。”宦牧淡淡道,“我不管你们为何在这环山之中藏了百人精锐,也不想过问你们为何要挑起盛乐轩的内斗。但这一切,都与孩子无关。如果你们非要对孩子下手,就算是禁军,我也不会手软。到时候,也就没话好说了。” 连碧殇笑然道:“宦公子,我真想不通,你这么厉害,为何要保那个孩子?以你的身手,若是在朝为官,也该是朝中要员。可你如此这般,让人看不懂呢。” 宦牧笑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此而已。” 连碧殇笑然道:“因为九皇子么?” 宦牧笑笑,道:“我并未如此说过。” “你很聪明。”连碧殇笑然柔声道,“若不是你难以掌控,我都想把你收为己用。” 宦牧笑笑,道:“你给个话,是想互不干涉,还是我杀了你们所有人?” “自然是互不干涉。”连碧殇笑然应道,“当然,宦公子若是还要保更多的人,还请提前招呼一声,以免闹出误会。” “除了孩子,旁人与我无关。”宦牧淡淡道,“若有其他,我自会到你营帐找你。” 连碧殇笑然道:“多谢。” 宦牧淡笑,悄然从藏琴塔跃走。 “主人……” 祎血刚要开口,连碧殇挥袖一拦。 “他的确在示威,但是不是你想的缘故。”连碧殇笑然道,“大约,他只是不希望让那孩子看到这些纷争,而非概率博弈。相信我,他绝对有实力灭了咱们所有人。” 祎血脸上微红,道:“您是否太高看他了?” “阿血,这些年来,我可否看走眼过?”连碧殇笑意盎然。 祎血一怔,应道:“没有。” “知道就好。”连碧殇笑然道,“好了,差不多该准备东西了,咱们回去罢。” 微风轻曳。 人影闪烁。 悄然无声。 轻雅连头都没回,直接微笑道:“大叔,你回来啦。” “嗯。” 宦牧淡淡站在两个孩子后面,面色不动,心中很是诧异。自己过来的时候已经轻声慢步,并且隐藏了气息,没想到轻雅竟然一下子就发现了。看来这段时间里,轻雅的内功逐步提升,此刻算是有所小成了。 如此甚好。 舞台之上,乐声轻止,鼓掌声起。 “他结束了,该轮到咱们了吧?”单玑兴奋地扯着轻雅的袖子,道,“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弹曲,太好玩了!” 轻雅微笑,道:“这么多人,你不会怕吗?” 单玑稚气地眨眨眼,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巴不得让他们听到我弹曲呢。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也是可以弹曲的。” “那就好。” 轻雅冲单玑微笑,转头皱眉看着还在对单玑指指点点的人。 那些人,好烦。 “宝贝,你怎么在这?” 单殊从台上下来,一眼便看到单玑,偏头,皱眉看向轻雅道:“你们一直在一起?” 轻雅还未答,单玑死劲扯了扯单殊的袖子,道:“你看着,我要弹曲。” 单殊皱眉,道:“胡闹,你怎么能弹曲?” “我没有胡闹,我就能弹曲!” 单玑不高兴道:“你明明给了我那么多书,就是要我学弹曲,你现在凭什么说我不能弹曲?你太过分了,我不喜欢你了!” 单殊皱眉,对轻雅道:“你要带她弹曲?” “对呀。”轻雅奇怪道,“不行吗?” 单殊皱眉,道:“她听不见,怎么弹?” 轻雅呆了呆,道:“用手弹啊。” 单殊皱眉道:“她根本听不到弹得是什么,怎么弹?” 轻雅一呆,道:“她长眼睛了啊,可以看到啊。” 单殊皱眉道:“我并非玩笑,她听不见,是不可能学乐器的。古语有云,喑不为行人,聋不为乐师。她听不见,你让她怎么学,她又怎么可能学会?” 轻雅呆然道:“我也没有看玩笑啊,你也能看到。” “什么叫能看到……”单殊猛然一怔,道,“难道是古老画卷?她能看到古老画卷?” “啊对了,这个我还忘了试,有机会应该试一下。”轻雅想了想,道,“不过古老画卷是听到的幻觉,我感觉她听不到的话,就产生不了幻觉。我们没有时间去试没把握的东西,所以我们准备的就是直观能看得见的东西,单玑也喜欢这个。” 单殊皱眉,不理解这孩子在说什么。 “不要跟他说了,反正他都不信。”单玑不高兴地拽拽轻雅,又兴奋道,“是不是该咱们了?是不是该咱们了?” “呃……” 轻雅也不确定,放眼望望舞台周围的观众,感觉好像要散场了一般,人少了不少。 “雅大师,单小姐,请。” 曲娱上前行礼,道:“刚叫人去拿琴案了,稍微耽搁了一会儿,请见谅。” “好。” 轻雅刚应声,就被单玑兴冲冲地拉到舞台上去了。 单玑也不管旁人,自己铺好垫子,放好琴,抬头一看轻雅还在到处乱看,小嘴顿时噘起来了。 “你干嘛呢!” 单玑跑过去把轻雅拽到琴案前,道:“赶快把琴拿出来。你再磨蹭,人都要走光了。” 轻雅微笑,道:“单玑,咱们在舞台中间,后面有一大块空地。咱们往后挪挪,还是不管那片空地了?” 单玑呆了呆,道:“为什么要挪?” “你看,昨天咱们练的时候,花都在前面。”轻雅耐心道,“但是这舞台是全方向的,咱们在中间演奏的话,后面是没有花的。” 单玑茫然地眨眨眼,道:“声波出去是环形的,后面当然有花,你没看见吗?” 轻雅一呆,道:“没注意。” 单玑噗嗤笑了,道:“你好呆哦。” 轻雅呆住。 “别发愣了,快点快点。”单玑催促道,“你看,人真的要走光了,快点啦。” 轻雅依言拿出琴来,准备就绪。 不期然,有窃窃私语入耳。是周围的那些观众,说着不好听的话。 轻雅皱眉,这些不懂乐律的人说个屁!小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怎么了,聋哑人又怎么了?他们就知道在这里胡扯,显得好像多有档次似的,实际上不过是附庸风雅,假装有学识。轻雅不用看都知道,这些人没有一点乐手的气息,完全就是看热闹的。 不喜欢这些人。 奇怪,为什么会变得不喜欢这些人? 曾经一无所知之时,原本从未在乎过这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讨厌这些人。 甚至有些不想给他们演奏。 轻雅手覆琴弦,思量犹豫。 单玑奇怪地看了轻雅一眼,伸手在轻雅的胳膊上掐了一下,道:“想什么呢?开始吧。” 轻雅吓了一跳,看看单玑稚气的表情,一笑。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这首曲子弹好罢。 弦动,音鸣。 轻雅暗暗在琴音之中加了一股力道,琴声荡开,拨开了所有杂乱的声音。 弦动,无声。 单玑以琴声扬起地上雪粒,模仿百合花生长的状态,让雪粒聚集成花,无风轻摇。 音轻转,承而婉。 轻雅以琴声成调,并维持着雪花影的状态,以便单玑控制下一株雪花影的凝聚。 弦碎鸣,幽而幻。 单玑逐个控制雪花影的凝聚,力求让每一株花都呈现一种灵动的状态,这是轻雅设计的亮点。 随后,旋律绚烂缤纷,雪花影忽然增多,以轻雅和单玑为中心,漫布花海。 轻雅维持雪花影,而单玑微调。 乐声错综呼应,悦耳精巧。 台下听众见了,简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用琴音控制雪粒作花影?若非亲眼得见,简直难以置信。 “这琴,便是乐雅罢。” 单殊忽然传声,淡淡说给宦牧听,如是道:“能做出此等神迹,想来也别无二法了。” 宦牧笑笑,传声回道:“随便换个琴,效果同等。” “我不相信,单凭乐律能做出如此精妙之事。” 单殊轻叹,道:“雪作花,我还以为只是个比喻,没想到真的用雪作花。乐雅不愧是乐雅。” 宦牧笑笑,道:“你若非要认为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单殊默了片刻,道:“你这琴,应该不卖罢。” 第二三二章未断更乱 “自然不卖。”宦牧笑笑,道,“而且这是小雅的琴,不是我的琴。” 单殊轻叹,道:“这孩子还真是运气好,天下第一的乐雅,这都能让他遇到。” 宦牧笑笑,并不应声。 单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想说什么,又皱眉闭嘴。就算真的是乐雅,但这两个人只是不知底细的江湖人,若是让单玑跟他们走,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还有些时间,干脆再多观察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希望不迟。 单殊皱眉,他要在连碧殇发难之前,确保了单玑的安全。 无论如何,这孩子是无辜的。 曲罢,音收。 雪花影散为雪粒,回落舞台。 众人忘记了评价,甚至还没从雪花影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而当他们猜测着原理,自顾自说着大概是假作的效果云云之时,轻雅和单玑已经离开舞台,听不见了。 “爹,你看到没有?”单玑兴冲冲地跑到单殊面前,开心地说道,“雪作的花,我弄出来的。” 单殊点头,淡笑道:“宝贝,我看到了,简直和神迹一样。” 单玑笑眯眯的,很是欢喜。 那边,轻雅随手把两把琴都递给宦牧拿着,抱歉地笑道:“大叔,辛苦你帮我们拿着了。” 宦牧笑笑,道:“你把琴放我这里,你自己要小心些。” “没事,打不过,我总能跑得过。”轻雅微笑道,“我答应了带单玑去闹市里玩,你放心,我会保护她的。” “好,你自己也小心些。”宦牧笑笑,道,“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嗯。” 轻雅跑到单玑近前,犹豫地看了看单殊,又看看单玑。看上去,他们应该没有在生气了。 “宝贝。”单殊淡笑,道,“你喜欢跟轻雅在一起吗?” “嗯!我喜欢跟他一起玩。”单玑笑眯眯应了,想了想,赶快抱住轻雅的胳膊,道,“我要和他一起玩,我不要回去。” 单殊笑了一下,以长辈的口吻对轻雅道:“单玑是我的宝贝,你可不能欺负她。” 轻雅微笑,应道:“我不会欺负她,我也喜欢跟她一起玩。” 单殊轻叹一声,怀疑地打量着轻雅。 轻雅呆了呆,忽然想起来说要带单玑走的事,然而正想着开口,有人比他先开了口。 “单玑,我的孩子。” 单琸从人群之中奔了过来,跑到单玑近前伸手要抓单玑。 单玑吓得往轻雅那边一靠,轻雅立刻反应,顺势将单玑护到远离单琸的一侧,不客气地张开气壁拦阻了单琸。 单琸一怔,对轻雅怒吼道:“你这臭小子,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轻雅扬眉,道:“你是谁?” 单琸怒道:“轮不到你来过问!把单玑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轻雅狠狠瞪了单琸一眼,然而没有效果,单琸眼里的杀意太浓,根本没有被轻雅的目光所震慑。 血腥之气。 都没有接触,轻雅便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浓郁的血腥之气。这个人杀过的人,恐怕很多,多到让人害怕。 危险人物。 轻雅干脆加厚气壁,阻挡单琸的靠近。 “住手。”单殊拦阻道,“这里人多,不可放肆。我不是说过了,让你在那里等。” “我等了好几个时辰,已经够了!”单琸忽然大喝道,“她是我的孩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把她藏起来,不想给我!” 单殊一个目光递过去,单琸霎时闭嘴。 这么神奇。 轻雅疑惑地看看单家二人,一个完全没杀过人的人,居然可以镇住杀人无数的人,这可真是有趣了。身后,单玑抱着轻雅的胳膊瑟瑟发抖。轻雅安抚地摸了摸单玑的头,单玑心中害怕,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眶。 “别哭,别哭。”轻雅赶忙搂过单玑来哄,道,“有我在,没事的。” 单玑眼中都是泪水,根本看不到轻雅在说什么。 “小雅,我们有话,要跟单玑单独说。”单殊淡淡道,“这是我们的家事。” 轻雅看了一眼单玑,不悦道:“你们大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都吓到她了,还把她吓哭了。” 单殊淡笑,道:“我们会好好跟她说的,所以,我们要带走单玑。等事情说完了,再让她去找你玩。” 轻雅想了想,低头对单玑道:“你觉得呢?” 单玑吓得哆嗦,泪眼朦胧。 轻雅举袖给单玑抹了泪,微笑道:“单玑,你不要哭。你哭了,就看不到我们说话了。” 单玑怔了怔,努力忍着不哭,看看单殊二人,对轻雅道:“我不要听。” “宝贝,这是很重要的事。”单殊淡淡道,“这关系到你娘的事。” 单玑一呆。 “七年前,发生了很多事。”单殊淡笑,道,“现在人都到齐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单玑呆然上前半步,想了想,道:“我要轻雅陪我。” “宝贝,这事与他无关,这是咱们的家事。”单殊淡笑,道,“有些事不该让外人知道,是谓家丑不可外扬。” 单玑犹豫了片刻,摇头道:“那我不听了,我要和轻雅去玩。过去发生的什么都过去了,晚些听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我不听了。” 单殊一怔,轻叹道:“宝贝,你必须听。” “我不要。”单玑不悦道,“我要和轻雅玩。” 单殊耐心耗尽,皱眉道:“这事不能拖,你现在必须听。你要么给我听话,要么就别怪我打你。” “你太过分!凭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做什么就老是阻止我。”单玑无声地气恼道,“你不让轻雅陪我,我就不听!你们太讨厌了,老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单殊顿了顿,对轻雅道:“抱歉,我家宝贝实在是任性的很。” 轻雅奇怪道:“我没觉得她说的有错,明明是你们太过专制了。” 单殊淡笑,道:“我是为了她好。她还太小,需要别人引导。” “引导?”轻雅质疑道,“那你怎么没早告诉她,聋子不能学琴?” 单殊轻叹,道:“什么事该说,我自有分寸。” “把单玑吓哭,就是你们的分寸?”轻雅不悦道,“你们要跟单玑说话,我要听。” 单殊淡淡道:“此事,与你无关。” “事情的确与我无关,但是你们惹哭了单玑,就与我有关。”轻雅挑眉抬眼,直视单殊双目,道,“我说了要保护她,无论是谁,都不能欺负单玑。” 单殊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懂得照顾我家宝贝?” 轻雅微笑,道:“对。” 单殊一愣,淡笑道:“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时候,单玑从来不会违逆我的意思。是你的出现,才让单玑变得如此任性。她还是孩子,不知善恶,你不能这么惯着她,会害了她。” 轻雅扬眉,道:“你就知道善恶?”说着,目光一扫,看看单琸,还有他身后的临逍,道,“和杀人凶手在一起,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单殊皱眉,道:“住口。” 周围人来人往,听到杀人凶手一词,纷纷往单殊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轻雅冷冷道:“无所谓你认或不认,事实就是事实。” “跟我来,别在这说。” 单殊转身就走,大步流星。 单琸稍顿了片刻,跟了过去。临逍若有所思地看了轻雅一眼,随行而去。 单玑悄悄躲在轻雅身后,观察着一切,没有发表意见。 轻雅皱眉,对单玑道:“你想去吗?” 单玑想了想,怯生生点头,道:“我娘的事,我想听。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去。你……你陪我去,好吗?” 轻雅点头,道:“我会保护你的。” “嗯!” 单玑笑了,挽着轻雅的手臂,推着他一起跟着单殊走了。 轻雅转头看了看,嗯? 宦牧居然已经不见了? 客房之中。 宦牧小心地把两把琴放在桌上,松了一口气。 这两把琴可是那俩孩子的心爱之物,带着它们在人潮中拥挤恐怕会弄坏了,还是带回来放在房间里,感觉安心些。 宦牧沏了壶茶,打算小歇一下就去找轻雅他们,暗中保护。没想到刚一坐下,便听到琴声鸣响, 谁? 宦牧连忙跑到房间里,定睛一看,大感惊奇。 没有人。 轻音和单音不知怎的,自己解开了琴囊,自己摆好角度,轻音一声,单音一和,双琴和鸣。 宦牧惊奇过后,只觉得好笑。 单音就是普通的琴,那么显然,这一切都是轻音自己弄出来的神迹。那边,轻雅很喜欢单玑,这边,轻音很喜欢单音。如此,还真是有趣。 宦牧记得荆燚说过,轻音纵然强势,但独自不能发作。也就是说,相隔这么远的距离,轻音与轻雅的真气维系依旧有效。 很神奇,也很让人安心。 宦牧退出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去休息。 琴音声声,浓情切切。 迎宾楼,会客室。 七年之前,诸事繁杂。 想清楚地说明出来,恐怕要长篇大论。 单殊不想跟单玑说明太多,也不想让轻雅听去太多丑事,于是乎,单殊言简意赅,只是单纯的说了单琸是她亲爹,而她娘亲就是被他单琸失误毒害,仅此而已。 第二三三章难以接受 单玑终究还小,就这么点事,只能听得懵懵懂懂。 轻雅淡然坐在一旁,一声未吭。 “单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单琸急忙表明态度,道,“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单玑摇头,口型道:“我不认识你,你是陌生人。” 单琸看不懂唇语,只是继续着急地说道:“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盛乐轩。这里不安全,他可能会杀了你。孩子,你是我和她的孩子,我不能让你死,我要保你平安无恙。” 单玑偏头,看向单殊,道:“他看不懂我说话。” “嗯。”单殊淡笑,道,“你要说什么,我帮你传达。” 单玑点头,道:“我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给我娘下毒?” “是误伤。”单殊淡笑解释道,“他不是要给你娘下毒。” “对!”单琸指着单殊,抢着说道,“我是要给他下毒,是他从我身边抢走俪歌的!” 单玑茫然地眨眨眼,对单琸道:“好奇怪哦。我娘就应该和我爹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他的孩子。”单殊直接解释道,“宝贝,你是单琸和俪歌的孩子。” 单玑茫然,对单殊道:“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我是他的孩子?” 真是白解释了。 单殊轻叹一声,道:“总之,单琸是你爹,而我是你爷爷。也就是说,宝贝,你是我的宝贝孙女,明白了吗?” 单玑茫然地眨眨眼,道:“爹爹,你不是我爹爹吗?” 单殊摇头轻叹,道:“宝贝,当时的情况并不乐观,我是怕旁人迁怒与你,才假说你是我的女儿。是我骗了你,我很抱歉。” 单玑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气郁结,憋得小脸通红。 单殊轻叹一声,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你在做什么?赶快给她解释清楚啊!”单琸着急道,“盛乐轩很快就会有大变故,她想活下去,就必须离开这里。我带着她走,还能逃得远些。” 单殊瞥了单琸一眼,道:“她跟你走,我不放心。” “她不跟我走,能跟谁走?”单琸冷冷道,“你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吗?你要带着单玑跑,都出不了这个环山。” 单殊皱眉,道:“让你问的事,问出来了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问得出来。”单琸冷笑,道,“那位大人可不喜欢有人置喙他的做法,一旦问得太多,就是死路一条。” 单殊轻叹,道:“你现在知道错了?” “我没有错,也不会后悔。”单琸冷冷对单殊道,“我恨你和盛乐轩,并非此一两日。我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可单玑是无辜的,无论如何,我会保她的孩子。” “你想怎么保?”单殊怒然道,“你以为你就能把她带出去?就算可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得罪了官家,能带她逃到哪儿去?” 单琸冷冷道:“至少,能多活一段时日。” “胡闹!”单殊皱眉,道,“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亡,并非解决办法!” 啪! 随着话音,一声巨响! 轻雅一掌拍碎了桌案,得空瞬步绕到单玑身后,一枚气弹拦阻了临逍的偷袭,轻然旋身,立于单玑椅后,冷冷看着临逍。 “啊!” 临逍惊呼一声,手捂左眼倒退数步,有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单玑茫然不知,依旧发呆。单琸和单殊注目过去,各有心思。 “我已说过,任何人,都不许伤害单玑。”轻雅冷冷看着临逍,道,“我拿你一个眼睛,只是个警告。你若还敢对单玑动杀念,我就杀了你。” 临逍一个战栗,畏惧地退了半步,站定不动。 轻雅冷冷看着临逍,道:“你为何不走?” 临逍不答,却不肯退。 轻雅目光一冷然,道:“是不是连碧殇让你来杀单玑?” 临逍不答。 轻雅冷笑,道:“他都让你杀了十几个盛乐轩弟子了,这次连单玑都不放过,是不是过分了?” 临逍大惊失色,道:“你如何知道?” “我看到了,你杀人的时候,我就在附近。”轻雅冷冷道,“而且宦大叔看到了,你是连碧殇的人。” 临逍捂着眼睛,小心道:“你想如何?” “不如何。”轻雅冷冷道,“我不杀你,但你给我向连碧殇带个话。若他敢动我身边的人,来一个我废一个。我轻雅之言,言出必行。” 临逍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退走。 轻雅冷笑一下,转头查看单玑是否无恙。 单玑猛然一惊,忽然起身,一把拉住轻雅,猛然就往外跑。 轻雅吓了一跳,被椅子磕绊了一下,就被单玑拽了出去。 会客室内,猝然安静。 单琸不可思议道:“那孩子居然敢直呼那位大人的名讳,他是什么人?” “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不可小觑。” 单殊看着被轻雅拍碎的桌案,那里,只有一摊散落的木尘,触目心惊。 人群之中。 两个瘦小的身影一前一后,穿梭其中。 “单玑,你慢点。” 轻雅一边喊着,一边拽拽单玑的手,忍不住说道:“你慢点走,这里人太多了,你小心点别撞伤了。” 单玑自然是听不到的,只是闷头往前快步走着,根本不看路。 见她不听,轻雅无奈地加快脚步,努力跟单玑并行,张开手臂护着单玑,不让她被别人冲撞挤着了。 轻雅想问这是要去哪儿,嘴还未张,心中却有些明了。 如果自己受伤了,肯定回去找宦牧。 如果是她受伤了,肯定是去小木屋。 受伤了,就去找最能安慰自己的地方,这是理所当然的罢。 轻雅微笑,默默守护。 果然,单玑带着轻雅穿过机关林,来到小院之中。走到木屋前,却拐了个弯,绕到木屋之后。单玑停了下来,松开了轻雅的手,跪倒在一个土包面前,大哭不止。 轻雅呆了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默默守护。 没想到,单玑哭得猛烈,停得也迅速。不消片刻,单玑抹干了眼泪,怔怔发呆。 “单玑?” 轻雅蹲了下来,安慰地笑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单玑呆然摇头,道:“我不能把眼睛哭坏了,那样我就看不到了。我不想看不到。” 轻雅微笑,道:“那也不要忍着,会不舒服的。” 单玑可怜地看向轻雅,道:“那你哄我。” “好。” 轻雅坐在地上,把单玑搂过来,抱着哄。 单玑默了一会儿,心情算是真的好些了。 “我爹居然会骗我,他根本不是我爹。”单玑抬起头来,不高兴道,“我亲爹居然是个陌生人,我根本都不认识他。我娘居然是被我爹下毒杀害的,我也是我爹毒害的。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就算我天生残疾,可是,我爹还是护着我的。他骗我,他居然会骗我。” 轻雅微笑,道:“嗯,想说什么都说出来,我听着。” 单玑不高兴道:“我一直以为,我爹把我娘的东西都放在这里,还把我护在这里,是为了我好。我以为他把我娘的东西都留给了我,还把娘亲葬在这里,是怕我孤单。我居然真的相信他是为了我好,所以才把我关在这个地方。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让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娘在这里,他不想见到我娘和我罢了。” 轻雅安静地笑着,什么也没说。 单玑说着,又有些想哭。 “你怎么不说话?”单玑吸鼻子,不高兴道,“是我爹过分,对不对?” 轻雅微笑,道:“单殊骗了你,这的确有些过分,但是他待你不薄。他把你养大,还没让你受苦受累,已经足够好了。” “那是你不知道。他为了不让我偷跑出去,冬天不给我准备棉衣,夏天不给我准备冰水,就让我呆在这个小地方,哪儿都不许我去。”单玑不高兴道,“每次我偷跑出去,他就会把我关回来,还罚我没有点心吃。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轻雅微笑,道:“但是你之前说,你很喜欢单殊呀。” “那是因为,我以为他是为了我。”单玑不高兴道,“但是不是,他只是在骗我。” 轻雅微笑,道:“你不能因为一个欺骗,就否认他做过的全部。” 单玑气鼓鼓道:“难道你知道爹骗了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轻雅微笑应道:“我不知道,大概我会原谅。”看到单玑更加气愤,轻雅立刻补了一句,道,“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单玑蓦然一怔,道:“你是孤儿?” 轻雅点头,道:“我从小乞讨为生,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因为我一直是一个人。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我也没想过要知道。大概我活下去,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们骗了我,我应该会原谅。因为,那是我完全不在乎的事。” 单玑呆了呆。 轻雅微笑,道:“你会在乎单殊骗你,因为你一直相信他,所以不能接受他骗你。可我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影响。就算他不是你亲爹,但他依然是你的亲爷爷。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的。” 第二三四章一骗否决 “什么叫没有实质性的影响?有个陌生人要当我爹哎,而且那个人还是杀害我娘的凶手!”单玑气得不行,激动道,“要是你有这么个爹过来找你,你能接受吗?” “不能。” 轻雅立刻应声,想了想,道:“那个人,你不理他就好了。我看他还挺怕单殊的,有单殊在,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不是我理不理他的问题,而是我有这么个爹!”单玑不高兴道,“之前别人还能说,我是轩主的女儿,现在呢,别人会说我是杀人凶手的女儿!我才不要!”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有点过分。” “就是,还不如说我是个孤儿呢!”单玑不高兴道,“我宁愿无父无母,也不要这么个杀人凶手当爹!” 轻雅微笑,道:“别这么说,你娘又不是杀人凶手。” 单玑想了想,道:“我没见过我娘,他们也没有我娘的画像。只是听我爹……我之前的爹说,我长得很像我娘。听我爹……就是我爹说,我娘以前是弹琴的,弹的特别好。我现在用的琴,还有我书架里的那些书,全都是我娘用过的东西。我本来以为,她一定是个好人。” 轻雅微笑,道:“现在不这么以为了吗?” 单玑摇头,道:“如果她是个好人,那单琸为什么要下毒杀她?她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才会单琸下毒。” 轻雅微笑,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坏人,杀人是没有理由的。” “不,肯定是有理由的。”单玑确定道,“他们刚才说的话,绝对是有所隐瞒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说前因后果,就说了这么个结果,让人听了简直莫名其妙。我敢肯定,他们有事情没有说,肯定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轻雅笑了笑,没有说话。 单玑俏脸一扬,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的确,他们言辞闪烁,定有隐瞒。”轻雅微笑,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注意到这么多。看你听他们讲的时候,可是一脸茫然来着。” 单玑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我那时候是没想到这些,出来之后走了这么一路,我才反应过来。那一切,都是骗人的。” 说完,单玑蔫蔫地垂下头。 轻雅微笑,摸着单玑的头安抚。摸着摸着,轻雅忍不住伸手,小心地捻了捻单玑的长辫子。还好辫子头被单玑抱在怀里,不然肯定就拖到地上去了。 “对了,谢谢你救了我。”单玑忽然抬头,道,“那个人要杀我来着,对不对?” 轻雅赶忙松开了手,掩饰地笑笑,道:“说了要保护你,我言出必行。” 单玑笑了一下,主动把辫子递给轻雅玩,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盛乐轩外面来的对不对?” “嗯。”轻雅小心地拿过单玑的辫子玩,没头脑道,“你头发真好,捏起来和琴穗一样软。” 单玑呆然笑了笑,道:“外面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轻雅微笑,道,“除了有些官兵比较讨厌以外,别的都还好。” 单玑眨眨眼,道:“那你们还会离开盛乐轩的。对吗?” “对。”轻雅应声,忽然道,“啊,说起来,我还忘了问……” “等你走的时候,带我走好不好?” 单玑笑眯眯开口,轻雅顿时愣住。 呆然片刻,轻雅稍有迟钝道:“我那个,我刚才,我也是想问你,等赏琴会结束了,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单玑惊讶道:“你想带我走?” “嗯。”轻雅微笑,道,“单玑,虽然你听不见,但是你的乐感真的很好。等赏琴会结束了,我打算去找燚大叔学琴。我想,如果你也想拜师学琴的话,就跟我一起找燚大叔好了。” 单玑呆了呆,道:“燚大叔是谁?” “他叫荆燚,是当今天下最好的乐师。”轻雅微笑,道,“晴天飘雪记得吗?我就是学他的。” 单玑点头,道:“那个好玩,我要学。” 轻雅微笑,道:“嗯。你要愿意的话,等走的时候,我带你一起走。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宦大叔也会照顾你的。” 单玑笑眯眯道:“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等赏琴会结束了再走。” 轻雅微笑,道:“这里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可是我都还没怎么玩,只是大概看了看都有什么。接下来的几天,我一定要把闹市里的每一个小吃摊位都吃一遍,而且要把藏琴塔里每个乐器都看个遍,要玩个痛快。” 单玑笑眯眯道:“嗯,我也要玩。” “当然会带着你了。”轻雅微笑,道,“对了,我还想知道那个乐雅仿品会拍卖到什么价格。” 单玑眨眨眼,道:“是那个好大的琴吗?” “对,就是那个。”轻雅好奇道,“而且除了价格,我还想知道买家要怎么把这么大的琴搬走,这可是个有难度的活。” 单玑兴奋地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我也有些好奇。” 轻雅微笑,道:“嗯,我带着你玩,一定会让你开心,不会让你难过的。” 单玑笑了,顽皮地眨眨眼,道:“在玩之前,你先帮我个忙。” “什么?”轻雅稚气应声。 “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起来,等走的时候就不用再回来一趟了。”单玑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而且这次离开了,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轻雅一呆,道:“不行。我答应了宦大叔,要问过单殊的意思,才可以带你走。” “谁要管他的意思,我说要走,就是要走!”单玑一把拖着轻雅回房间收拾东西,道,“你快点帮我收拾,早点收拾好就能早点去玩。” 轻雅呆了呆,道:“这样不好,毕竟他是你的家人,总要问过他的意思才可以。” “那就先收拾了,再去问。”单玑稚气地应声,仔细地清点谱子,道,“如果他不同意,你就继续跟他说,直到他同意为止,这总行了吧?” 轻雅想了想,点头。 “既然同意了,就过来帮我整理。”单玑抱起一个木匣子递给轻雅,道,“这里都是我自己写的笔记,肯定要带走。至于其他的,我选些重要的拿,其他的就不要了。” 轻雅抱着木匣子,呆然笑了笑。 单玑抬头,道:“你笑什么,过来帮忙。” “你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整理,真好。” 轻雅想想自己只有一个包袱的家当,莫名有些羡慕,道:“如果书不多的话,都带着也行,我可以帮你拿着。” “用不着,书里的内容我都记得了。有些不懂的,以后默写下来慢慢研究就行了。” 单玑想了又想,整理了一些常用的物件带着,甚至还翻出来了之前薛俪歌的首饰盒拿着。当然,这些所有的东西,都让轻雅拿着。 好沉。 轻雅奇怪地看着那个花里胡哨的盒子,道:“这个有用吗?比你那个书箱都沉。” “我没有钱。”单玑应道,“这些看上去和你说的钱长得差不多,大概可以用。” “钱你不用担心,我有钱的。”轻雅微笑,道,“这些太沉了,可不可以不拿?” “你不拿我来拿。”单玑说着就要拿首饰盒。 “还是我来吧。”轻雅一闪,差点给自己跌一跤。 单玑笑了,拿过首饰盒,道:“还是我拿罢,等下你还要拉着我,别在机关林里迷路了。” 轻雅讪笑,道:“其实不沉的。” 单玑窃笑,道:“好啦,快走啦。把这些都放回去,还能趁着雪没化光的时候玩一玩。” “嗯。” 轻雅点头,与单玑一起走进竹林阵。 那边,俩孩子刚进竹林阵,这边,有人从阵中出来。 “这阵法可真是精妙,不仅利用了暗河走向,还利用了气流走向,仅凭人为,便做成了这种幻境迷阵,着实厉害。” 连碧殇笑然转眸,打量着阵中的小院,道:“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院里安然生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话音轻落,一个人影从连碧殇身后跃出,悄然在木屋内外一晃,迅速回到连碧殇面前。 “主人。”祎血行礼道,“此处并无他人。” “哦?”连碧殇有趣道,“怪了。他们进来的时候,是你我亲眼所见,不会看岔吧。” “他们似乎才离开不久。”祎血行礼道,“是否要追?” “追什么呀。”连碧殇微笑,道,“咱们走这阵花了太多时间,而他们对此了如指掌。就算咱们要追,等找到他们的时候,估计他们已然回到客房了。” 祎血娇羞道:“可是主人,您的计划不是说……” “阿血,说了多少次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连碧殇笑然道,“既然如此,那就稍微改变下计划。” 祎血应道:“是,还请主人示下。” 连碧殇略微思索,笑然道:“阿血,该是那把琴出场的时候了,你去把单琸找来。” “是。” 祎血应声。 轻雅和单玑拿了好多东西,走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第二三五章始琴开局 两个孩子还没到客房中时,轻雅已经听到房间里有琴声和鸣。等到了房间里,果然,就是从这个房间传出来的琴声。 “这些是什么?” 宦牧淡淡皱眉,让轻雅把东西放到旁边。 “是单玑的东西。” 轻雅放下东西,随口应道,“她说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宦牧一怔,道:“他们都同意了?” “没有,单玑说先拿了东西再去问,这个等下说。”轻雅奇怪地四下看看,“我听到了琴声,是轻音在玩吗?” “嗯。”宦牧应道,“它和单音一起,在卧室那边。” “哦,我先去看一眼。”轻雅好奇道,“单玑的事等下给你讲,情况有些复杂。” 宦牧点头,不禁笑了笑。这孩子,还能知道什么叫复杂,真是不容易。 轻雅走到卧室,单玑也跟到卧室,见状一呆。 轻音和单音互相弹着,一琴鸣一琴听的感觉,好像在对话一般。然而,由于轻音自身不熟乐律,所以两个琴看上去感觉好温馨的样子,听上去就没那么温馨了。 单调的碎音,有一种碎碎念的感觉。 “哇。”单玑兴奋地拽了拽轻雅的袖子,道,“好好玩哎,它们怎么会自己弹自己?” 轻雅犹豫了片刻,道:“轻音是特别的,它可以控制别的乐器演奏。” “看上去好有爱哦。”单玑开心地坐在桌旁,托腮看着那俩琴互相弹着玩,道,“你说,琴也会孤单吗?它们也会找伙伴吗?” 轻雅微笑,道:“我不知道。不过这段时日,的确没怎么用过轻音的神迹,大概是他技痒难耐了,所以用你的琴来玩。” “好好玩。”单玑开心道,“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但是看上去好好玩。”想了想,单玑抬头道,“你这琴和我的琴并排放着,感觉不搭哦。” 轻雅微笑,道:“嗯,我的琴是蕉叶式的,你的是什么?” “正合式啊,最普通的那种。”单玑有趣的看看琴们,转头对轻雅道,“我看书上说,蕉叶式的琴可难做了。就算做了,也大都是废琴,很少有声音这么好的。你好厉害,能找到这么一把琴。” 轻雅不懂,道:“捡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个样的。” 单玑眨眨眼,道:“难道是在垃圾堆里捡到的?” “嗯。”轻雅点头道,“我捡到它的时候,它比现在还破点,不知道怎么就长好的。” 单玑原本是随口一说,见轻雅应了,大为惊讶,道:“天呐,居然有人会丢掉蕉叶式的琴,真是没长眼。蕉叶式的琴特别特别难得的,以前都没见有什么蕉叶式的琴传下来。” 轻雅微笑,道:“我倒觉得,你的琴简单利落,方正规整,看着舒服。” “嗯!我也喜欢我的单音。”单玑笑眯眯道,“不过你的轻音也很可爱呢,你看它,好像在讨好单音的感觉。” 轻雅尴尬地笑笑,他一点都不觉得那个老者可爱,只觉得他足够幼稚。 “好了,让它们在这里玩吧,咱们出去玩。”轻雅自然搂过单玑的辫子玩着,说道,“看外面雪化的速度,今天不玩,明天就没得玩了。” “好。”单玑点头同意。 说着,两个孩子笑嘻嘻地跑出门玩去了。 这一切,宦牧默然在一旁看着,微微一笑,未置一词。 再说什么,都嫌多余。 环山之南,营帐之中。 一把琴安静地放在桌案之上,金光闪耀。 琴身周满贴金,配有玉徽玉足玉轸,琴额上更镶嵌有一枚纯白圆形玉牌。玉牌之上,有描金雅字,笔锋凌厉刻入玉中。琴弦为冰弦,白透微黄,凌卧琴上,静然止矣。 “这琴……这可是琴?” 单琸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金面琴,对连碧殇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富贵的琴。” 连碧殇柔声道:“这是乐雅。” 单琸一惊,道:“乐雅?可是天下第一琴的乐雅?” “然也。”连碧殇笑然道,“不像么?” 单琸仔细地打量着金面琴,小心说道:“古语有云,得乐雅者得天下。难道您打算……” 连碧殇柔声道:“仿品罢了。” 单琸一怔。 连碧殇稍顿,继续说道:“当然了,你要说它是真品,不然,怎么卖个好价钱。” 单琸行礼,道:“请三公子明示。” “这事很简单。”连碧殇笑然道,“明日,你就拿着这金色乐雅,加入盛乐轩的拍卖之中。当然,你必须要以为是乐雅真品,这样才能拍卖个好价钱。有了这笔钱,想复兴盛乐轩,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多谢三公子照顾。” 单琸敬然道:“可是三公子,那些看客也不是傻子。仅凭我一人之言,他们是不会相信这琴就是乐雅的。” “此事简单。”连碧殇笑然道,“我会提前派人放出谣言,说盛乐轩做乐雅仿品,是为了掩饰盛乐轩拿到真乐雅的事实。他们就是要让别人以为,仿品的模样才是真乐雅的模样,从而掩饰乐雅真实的模样。” 单琸恍然道:“属下明白了。等谣言传开之后,我让他们碰巧看到这琴,然后说这琴不是乐雅,好让他们都以为这就是乐雅。” 连碧殇笑然道:“你很聪明。” “不敢。”单琸礼然道,“但,这乐雅是假,万一有人拿出真乐雅来说事,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绝无此事。” 连碧殇柔声道:“我知道真乐雅所在何处,也知道他的主人绝对不会把他拿出来惹事。所以你放心,你拿着这琴去卖,绝对无人怀疑。” “是。” 单琸行礼,想了想,小心说道:“不知三公子拍卖乐雅,是否还有其他打算?” “你很聪明。”连碧殇柔声道,“但有些不该你问的话,就别问。” 单琸一顿,还是决定说出来,道:“三公子,盛乐轩的事,本就是我私心想求。如今一切就绪,却不知三公子打算何时动手?” 连碧殇笑然道:“你舍不得了?” “不。”单琸小心道,“我只希望,能让我亲手杀了单殊那个禽兽。” “此事不急。” 连碧殇笑然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人也要一个一个杀,一下子杀了太多,自己人更换不上,会引起恐慌的。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切记听我命令,不能贸然行事。” “是。” 单琸只好应声,不禁担心地皱眉。 连碧殇柔声道:“你若担心单玑,那大可不必。” 单琸一惊,道:“不敢。” 连碧殇笑然道:“亲生女儿,没什么不敢的,我能理解。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单玑跟着的那个男孩,是个不得了的人,你可不能伤了他。” 单琸一怔,应道:“是。” 连碧殇停了停,柔声道:“我没开玩笑,他真的是很重要的人。那孩子武功不弱,你若惹了他,多半是你自己吃苦头。等到那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是。”单琸应道,“属下明白。” “对了。”连碧殇笑然道,“我本来叫个眼睛跟着你,怎么不见人了?你看见了吗?” 单琸一愣,道:“您说的可是临逍?” “对,就是这个人。”连碧殇笑然道,“他人呢?” 单琸稍有犹豫,才应道:“临逍原本是跟着我的。大约一个时辰以前,他偷袭了单玑,被轻雅打爆一只眼睛,之后就退了。再之后,便不见人了。我还以为,他已经来过您这里了。” 事实上,的确来过。 “他没有来过我这里。”连碧殇担忧道,“你为何会说,他会来我这里?” “因为,轻雅要临逍带一个警告给您。”单琸小心道,“说……让您不要对单玑下手。” “哦,是这样啊。” 连碧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临逍那小子还真是鲁莽,我不过是说了他杀人的事被单玑看到,结果他就要去杀人灭口,实在是愚蠢。相较起来,还是你比较乖,和我心意。” “愿为三公子效劳。”单琸立刻说道。 连碧殇笑然道:“好了,你去吧,明日按计划行事。” “是。” 单琸应声,带着金色乐雅离开。 不多时。 临逍通报进入,敬然行礼,道:“多谢三公子施以援手,属下感激不尽。” 连碧殇看着临逍已经包扎好的眼睛,笑然道:“这次是我疏忽,若是知道那孩子和小雅公子一起,我便不会让你去杀人。小雅公子的武功虽然平平,但是内功惊人。他没把你打死,便是他好心。” 临逍低头,道:“属下无能,甘愿受罚。” “哎,若是要罚你,我就不会救你。再说了,这次的过失也不全在你,你无需介怀。”连碧殇柔声道,“不过,此刻可不是能休息的时候,我还需要你为我办件事。” “是。”临逍应道,“三公子之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夸张,只是件小事。”连碧殇笑然道,“算时间,这赏琴会也算是接近尾声了,想必已经有不少人准备打道回府了。你去把这些人的名单给我弄来,一个都不能少。” 第二三六章无知闲逛 “是。”临逍应声道,“还有别的么?” 连碧殇笑然道:“没了。不过,你已经暴露,切记不能让旁人看到。” “是。”临逍应声。 连碧殇笑然道:“很好,你去吧。” “是。”临逍应声离开。 “主人。” 临逍刚走,祎血悄然入帐,行礼道:“环山布局已经重新调整。期间,宦牧一直在客房中没有动作,请主人放心。” 连碧殇柔声道:“辛苦你了,你可以休息了。” 祎血俏脸微红,道:“主人,属下不累,还可以参加接下来的任务。” “不可。今日你已经跑了太远的路程,必须休息。”连碧殇柔声说着,皱眉掸了掸祎血发间的尘土,道,“看你脏的,还不快去洗洗,然后好好休息,剩下的事就别忙了。” 祎血羞然一笑,道:“我怕那些人不懂事,会耽误了主人的计划。” “瞧你这话说的,我的应变力有那么差吗?”连碧殇柔声道,“阿血,你去休息吧。今晚的局不大,他们应该能应付。你可是我的杀手锏,要留到最后才用的,明白吗?” 祎血乖乖点头,道:“是,属下告退。” 连碧殇温和一笑。 万事俱备,只待天黑。 天黑之后,琴声依旧。 “喂,都要睡觉了,你还打算要玩吗?” 轻雅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轻音的琴弦。 轻音没有反应,依旧和单音玩得起劲。 单玑已经被轻雅赶到床上去睡觉,但是看着琴在玩,她也想玩。于是,单玑就这么坐在床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两个琴在玩。 轻雅回头看了一眼单玑,皱眉对轻音道:“要睡觉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轻音根本不理轻雅,就是和单音在玩。 “你真的好吵哎,不要弹了,我们要睡觉了。”轻雅忍不住伸手去按琴弦止音,道,“明天再玩好不好?今天要睡觉了。” 轻音一下子弹开轻雅的手,继续和单音玩着。 轻雅没办法了,只能看着轻音不高兴地干瞪眼。 单玑笑眯眯地扑了过来,跪在床上,一手扶着轻雅的肩膀,一手伸着就要去够琴。 “小心。” 轻雅正要拦阻,没想到单玑的手很快,在轻雅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按在轻音的琴弦上了。 没有任何反弹,轻音声止。 随之,单音声止。 单玑一呆,缩回了手扶着轻雅肩头,偏头道:“怎么不响了?” “谁知道。” 轻雅不满意地瞪了轻音一眼,这个老东西,让他不玩非要玩,结果单玑一按就不响了,太过分了。他才是它的主人好不好,居然不听主人的话,听旁人的话,简直过分! 单玑见琴不响了,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自己跑到里面的被窝睡了。 轻雅松了口气,拿来琴囊把琴装起来,心里还是不高兴。 这琴怎么了? 简直要反了。 睡了,明天再说! 轻雅钻到被窝里,还没呆稳,单玑又蹭了过来,怕冷地缩在他身旁。轻雅呆了呆,只好把单玑连同被子一起抱着,给她捂暖。 夜清寒。 夜萧然。 寂静之中,一道杀气淡淡袭来。 宦牧应变惊醒,迅速藏在暗处准备反击。 一声琴鸣,音清淡而势浓烈,仅此一声,讲杀气统统挤出房间。 屋外,似乎传来几声闷哼。 好厉害。 宦牧稍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人再扑过来了,这才重新回去休息。 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危险将至的感觉,萦绕不去。 昼夜更替,晨曦方至。 人还没太清醒,琴已经十分清醒了。 轻雅揉着眼睛,无语地看着已经玩得欢脱的两把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是单音也有灵识,绝对没耐心听轻音这么没完没了的噪音。轻音也是,明明记得那么多曲子,随便选个旋律来弹也好,可它偏不,就是来回来去弄这些吵得烦人的噪音。要不是轻雅准备出去玩,懒得和它计较,还真想干脆按住它的弦,不让它再响下去了。 “出去玩!” 单玑笑眯眯地扯着轻雅的袖子,道:“你带我出去玩。” 轻雅点头,道:“如果能找到单殊就好了。” 单玑的笑容倏然就消失了,小嘴一噘,道:“你找他干嘛?那个骗子,我才不要理他。” 轻雅微笑,道:“不是说好了,我要带你走这件事,要经过他同意。” “那是你自说自话来着,我可没有同意。”单玑做鬼脸,道,“你要跟他说,你自己找时间。不过,你说了要带我玩,你就得带我玩。” “嗯。”轻雅微笑,道,“先带你玩,玩够了再去找他说。” “嗯!”单玑很快又笑了起来,顽皮地小眼睛眨巴眨巴的。 两个孩子手挽着手,很快就跑远了,看方向是往闹市去的。宦牧稍微犹豫了片刻,悄然往环山去了。 客房之中,只余琴声。 环塔闹市,依旧热闹。 轻雅给单玑买了零食,两个孩子一边吃一边逛,很是悠闲。 “是不是人少了些?”单玑犹豫地看看往来行人,对轻雅道,“好像没有前几天人多了。” 轻雅咽下糖,点头道:“我也觉得了,人少了不少。” “咦,你快看,他们都往那边走呢。”单玑笑眯眯道,“那边肯定有好玩的,咱们也过去瞧瞧。” “好。”轻雅应声,往人流方向走去。 随着人流走,活该挤成狗。 还没走多远,轻雅就发现他们不该这么往前凑。周围都是大人,他们两个孩子挤在中间很容易摔倒。单玑吓得抱紧了轻雅的胳膊,生怕走散了。轻雅张臂护着单玑,并细心地把单玑的长辫子卷在怀里,以免被别人剐蹭了去。单玑见了,心中欣喜,更加乖巧地躲在轻雅身边。 现在想退已然无路可退,轻雅只得护着单玑,带着她往前走去。 “嘿,听说了么,乐雅就在这盛乐轩里。” “嘿?这还有人不知道吗?我敢打赌,现在还留在这里没走的,多半都是关注乐雅拍卖的。” “你懂什么,那是仿品,我说的是真品。” “真品?怎么可能!那东西早就遗失了。再说了,若是这盛乐轩中真有乐雅,怎么可能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那可是乐雅哎,天下第一琴!” “白痴,动动你的脑子好不好?就因为乐雅是天下第一琴,盛乐轩才不能轻易把它拿出来。要知道,如今的盛乐轩奄奄一息,现在要公开说乐雅就在此处,那还不被人哄抢了去。他们又不傻。”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知道乐雅在这盛乐轩里?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呀。” “你这个人,简直是个猪脑子。他不说,我就不能自己去找吗?” “嗬?我看你脑子才有问题吧!无论乐雅在谁手里,绝对当个宝贝一般藏起来,就凭你的智商,也能找得着?” “诶,凭我的智商,还真就找到了。” “切,口说无凭!” “嘿!我还就告诉你了。乐雅是一把金色的琴,就在盛乐轩大公子的手里!” “你看,胡扯了不是,盛乐轩哪儿有大公子,只有一个残废丫头。” “不信是吧?走着瞧!” 至此,对话结束,说话之人忽然沉默。然而不消片刻,仅仅换了个方位,相似的对话再次重复。 嗯? 这可有趣了。 轻雅身高不够,看不到说话之人,只能勉强维持这自己和单玑不被挤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围拥挤一松。轻雅呆了一下,立刻带着单玑往人少的地方跑去。停下一看,才发现他们走到了舞台广场,而他们刚刚穿过的地方,依然人满为患。 “单玑,没事吧?” 轻雅赶忙检查单玑的状况,刚刚实在是太挤了,他自己都有些缺氧的头晕。 单玑的小脸也微微发白,怯然摇了摇头,乖乖站在轻雅身边,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会被挤成画的。” 轻雅微笑,道:“没事了没事了,早知道这么挤,应该带你从房上走的。” 单玑俏然吐了吐舌头,道:“本来就是不知道才想凑热闹嘛,你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反正现在咱们也没事,这样就好呀。” 轻雅微笑,道:“想得挺好,可是挤了一圈,都不知道那边为什么那么挤,什么都没看到。” 不光什么都没看到,还听到了让人讨厌的话。居然敢骂单玑是残废丫头,简直过分! “我看到了啊,那边是竞拍处。”单玑笑眯眯道,“里面有个牌子写着公告。今日,藏琴楼五层及以下全部乐器,乐雅仿品除外,会依次终止竞价。最终售价以截止时间内的最高竞价为准,请各位买家及时关注拍卖动态,以免错失良机。” 轻雅一呆,惊讶道:“哇,你怎么看到的?” “当然是用眼睛看到的。”单玑笑眯眯道。 “我是说,我根本都没看到你说的字写在哪里。”轻雅惊奇道,“我就看到了好多人,到处都是腿。” 单玑俏皮地笑了笑,道:“没事,都是些笔画很多的字,你看了也不懂,我直接告诉你就好了。” 第二三七章靴子人 轻雅佩服道:“单玑,你真的好厉害,这么多字,你居然看了就能记得。我可不行,就算我认得,我也记不下来。” 单玑稚气道:“但是,你能记下来我只弹了一遍的曲子呢。” “曲子是曲子,这个是字,怎么能一样呢?”轻雅理所当然地说道,“曲子不需要认识,很容易就能记下来。但是字我都不认识,我怎么能记得下来呢。” 单玑笑眯眯道:“原来你是选择性记忆。” 轻雅呆然点头,道:“对,燚大叔也是这么说的。” “你好有趣。”单玑笑眯眯道,“那你记不记得,刚刚我们吃了什么?” 轻雅一呆,道:“那个需要记吗?我只记得刚刚差点被挤死。” 单玑笑了,笑得开心。 轻雅也笑了,回头往竞拍处那边张望了一下,有些好奇。那么多人聚在那里拍卖,不知道这些乐器仿品是能卖到多高的价格。不过按照经验来讲,成交价格肯定高的惊人。毕竟这些乐器被冠上了某某大师同款的字样,那些大师的仰慕者,肯定会愿意为此买单的。 “雅大师,这不是雅大师嘛。” “真的,是雅大师,大家快来,雅大师在这里!” 啥? 啥情况? 轻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四周围过来的那些陌生人,把轻雅和单玑一起拥到了舞台附近,吵吵闹闹。 “雅大师,这次的十大乐师乐器仿品,为什么没有您的乐器?” “雪作花!我还想再听一遍雪作花!雅大师,可不可以再演奏一遍!” “雅大师,我想学琴,你能教我吗?” “雅大师……” 好挤! 好吵! 轻雅连忙护着单玑,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好是难受。单玑也被挤得够呛,眼泪迅速充盈了眼眶,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轻雅看到单玑要哭,心中骤疼,当下不再多想,真气运转气壁炸开,把周围拥挤的人推开几步。 人群之中,有人会武。 轻雅本来没有察觉,但是用真气触碰到对方真气,立刻就知道对方的水平了。轻雅一把护住单玑,冷眼环视四周。被武功震开的白丁自然不敢贸然上前,而混在其中的习武人士却悄然退走,迅速远去。 果然是有人故意喊了这么一嗓子,不然谁会注意到他们两个孩子。 大人们的眼睛,从来都是看不见孩子的。 单玑吓坏了,抱着轻雅的胳膊抽泣不止。 “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轻雅毫不客气地冷言扫视四周,周围的群众纷纷尴尬退步,却聚而不散。 “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挤着,很好玩是吗?”轻雅看了一眼哭泣的单玑,更是心疼,言语也就更加冰冷,“我最后警告一次,再不走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轻雅伸手一招,一块石头从地上轻然跃起腾空入手。 随意一捏,石头成灰。 众人见了,打了个哈哈,各自忙碌离去。 有一人留了下来,没走。 轻雅不爽地看了过去,见那人是钟旌晟,皱眉道:“你怎么不走?” 钟旌晟客气行礼,道:“雅大师,此处人多,且龙蛇混杂。您二位都是孩子,行走其中恐怕诸多不便。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让你们单独行动。若不嫌弃,还请二位允我同行如何?” 轻雅一呆,道:“你要帮我们?为什么?” 钟旌晟客气道:“江湖之中,自然要互相帮助,何须缘由?” 轻雅眉头一拧,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雅大师,我当真没有其他缘由。”钟旌晟微笑道,“上次参观藏琴楼之时,原说要陪你们,没想到事与愿违,实在是怠慢了几位。今日巧遇,还请容许我尽一份心意,算是抱歉。” 轻雅皱眉,这话听上去总觉得哪里别扭。 单玑抽泣着抹了眼泪,看看钟旌晟,对轻雅道:“怎么又是他?” “我也想知道。”轻雅宠爱地摸摸单玑的头,道,“不怕,刚刚是意外,你不用怕。” 单玑乖巧地点头,缩在轻雅身边,还是有些怕。 “刚刚那些并非意外。” 钟旌晟微笑,道:“不知雅大师是否注意,刚才那些人,是故意说出雅大师的名字,然后故意往前拥挤的。” 轻雅挑眉,道:“哦,是这样吗?” “是。”钟旌晟微笑,道,“我也是听着喊叫声才知道你们在这里的,等我赶过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被拥挤到这里了。” 轻雅看了看自己的所在位置。此处离舞台很近,人流稀少,而刚刚他们站的位置,人流甚众。 怪哉,难道那些人是故意把他们带出拥挤的场所? 这到底是恶意,还是好心? 单玑悄悄扯着轻雅,道:“好像,他说的是真的。我看见了,最开始喊得最热闹的人,跑的时候跑得最快。” 轻雅笑了一下,道:“这我到没注意,我只知道,最先跑走的那几个人,都会武功。” 单玑呆了呆,道:“那不是盛乐轩的弟子。” “我没说是盛乐轩的弟子。”轻雅微笑着揉揉单玑的头,道,“他们没有穿着特别显眼的衣服,是任何人都有可能。” 单玑摇头,道:“他们是没穿着同样的衣服,但是他们穿着同样的靴子。” “靴子?”轻雅茫然道,“那是什么?” “就是那个。”单玑抬手指了一下,道,“你看,那些穿着靴子的人,都穿着同样的靴子。而其他的人,穿的都是和我们差不多的鞋子。” 轻雅看单玑说完,第一反应就是低头看看自己的麻屦,还有单玑的棉鞋。转头看向单玑所指之处,那边,有人穿着靴子,显得特别的与众不同。 所有人都穿得简易的服装,就算是富贵华丽一点款式也算不上繁复。但是从鞋子来看,唯独那一个人的靴子格外的干净整洁。 这里可是石土地,还下过雪,算不上泥泞的但也绝对算不上整洁。竟然有人的鞋子可以是干净的,就这一点,就足够突兀的了。 “这人的靴子,似乎在哪里见过。”钟旌晟皱眉道,“我好像有印象,但是不太能想起来。” 和没说一样。 轻雅撇嘴,笑着对单玑道:“总之这里不太安全,咱们到别处去玩吧。” 单玑想了想,道:“可是,我想看看那些乐器都买了多少钱。” 轻雅不解,道:“今天又不拍卖乐雅仿品,这些能什么好看的。” “我好奇。” 单玑稚气道:“难道你不好奇吗?只是仿品而已,居然就可以拿出去卖,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演奏。我真是好奇,那样的乐器真的卖得出去吗?” 其实,轻雅一点都不好奇。 想想上次帮荆燚卖掉的乐器,只不过是某某大师用过的琴,就能卖出去天价。这些某某大师的仿品,若是只卖得出低价,那才叫稀奇。毕竟挂着某某大师的名号啊。 不过看到单玑兴趣盎然,轻雅微笑,道:“好,咱们就在这里看,那边人多,就不过去了。” 单玑爬到舞台上,踮脚张望了一下,噘嘴道:“什么都看不到,我要过去看。” “不行。人这么多,你挤不过他们的。再说,就你算能挤进去,也什么都看不到。”轻雅稚气地把单玑搂在身边,继续拿过单玑的辫子玩,道,“咱们不用非要跟他们挤,只要等那边有人出来了,问问他们,就自然知道价格了。” 单玑想了想,乖乖地点了点头。 钟旌晟轻咳,道:“我虽然不知道最新报价,不过昨日报价我知道。” “哦。” 轻雅随口应声,懒得理他。 “真的呀?”单玑越过轻雅,笑眯眯对钟旌晟道,“有人买吗?报价多少啊?” 钟旌晟茫然,抱歉笑道:“对不住,我看不懂你在说什么。” 单玑拽了拽轻雅,说给他看。轻雅点头,对钟旌晟道:“单玑想知道昨天报价。” 钟旌晟微笑拱手,道:“昨日报价……” “你朝着单玑说。”轻雅忽然道,“她要看到你的口型,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钟旌晟一笑,道,“昨日,报价最高的是乐雅仿品,十万两白银。其次,就是白玉琴仿品和半大瓢仿品,都是一万两白银。其他的拍品价格都不高,都在一两千的价格左右。如此而已。” 单玑听得满意,摆出大大地笑脸。 “都是白银吗?”轻雅奇怪道,“没有人出黄金?” 钟旌晟斯文微笑,道:“黄金在江湖并不多见,除非是富贾官宦,才会使用黄金。此处不过是个偏僻的小地方,是不可能有人用黄金来交易的。” 轻雅想了想,道:“可是我记得,好像见了不少穿着漂亮的有钱人。” 钟旌晟微笑,道:“这……大概是因为仿品终究是仿品罢。若是真品,相信一定有人会出黄金购买的。” 轻雅想了想,说的也是。 仿品终究是仿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好过真品去。 “喂,听说有真乐雅……黄金的,真金不怕火炼,难怪说乐雅不怕火烧……” 第二三八章黄金乐雅 “纯扯,懂不懂常识?金子比铁还容易烧化,那就是个比方……管它能不能弹,黄金哎,那得值多少钱。” “假的吧。” “……怎么可能,黄金这种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弄到的,那是尊贵的象征……不是那个残废丫头,是她哥,琸大公子……” “……残废丫头……黄金乐雅……” “……对,黄金乐雅,真的……不,不是残废丫头……” “……残废丫头……” “……残废丫头……” 简直太过分了! 轻雅左手手指一拢,猛然炸开,指尖各弹出一枚气弹,往议论声处打去。 一片尖叫声,伴随着一片混乱。 “你们够了,什么叫残废丫头,单玑才不是残废丫头!” 轻雅跳上舞台,扬声怒喝道:“你们都是今天刚来的吗?昨天的雪作花都没有听吗?!你们谁能演奏出来那种水准的乐曲!说单玑残废,我看你们统统都残废!而且是脑残!” 周围众人见了,只当不见,该说什继续说什么去了。 天下第五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有什么可嘚瑟的。 轻雅气得还想再吼,被一只小手轻轻拽住。 “别生气。”单玑稚气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轻雅压下怒火,心疼地对单玑道:“你别听他们胡说,你才不是什么残废丫头,你是很厉害的乐手……哦对了,你也听不见,听不见最好。” 单玑微笑道:“我可以看见呀。” 轻雅一呆。 “他们乐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没必要跟他们生气。”单玑笑眯眯道,“你为我生气,我很开心。可是,我不希望你生气,那样不值得。” 轻雅呆然道:“他们这么说,你不生气吗?” “最开始的确会生气,但是后来就习惯了。”单玑笑眯眯道,“他们一直不理解我,排斥我,那我也就不需要理解他们,包容他们。我能做什么我自己知道,他们想嘲笑就继续嘲笑去,与我无关。我懒得为此生气了。” 轻雅轻叹,道:“你这就好像有人打你,打到你习惯了,不想反抗了。单玑,这样不好。” “我知道不好,那我又能怎么办?反正也没有人会帮我,所有的是事都要我自己研究。”单玑笑眯眯地抱住轻雅,欢欣道,“你能理解我,我很开心,但你真的没必要去跟他们生气。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开心的玩,不想你生气。” 轻雅忽然有些懂这种感觉。 无力反抗之时的无能为力,静待时机改变的无奈,当年,他也曾有过这种情绪。 此事不同,但却相似。 轻雅心疼地摸摸单玑的头,道:“单玑,你不能纵容他们说你坏话,你至少要证明,你是个很好的乐手,不然这些闲话,会一直缠着你的。” 单玑可爱地眨眼,道:“我昨天已经证明过啦,但是,坏话依然还在啊。” 轻雅一呆,说的也是。 用乐律浮雪作花,这绝非易事。可是旁人看到这个,惊讶过后,说是全是琴的功效,是特别安排的效果。总之,这事与乐手的苦练无关,绝对是有什么投机取巧的猫腻在里面。 让人听了,未免有些心寒。 “那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单玑可爱一笑,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呀,既然是对牛弹琴,就不要抱怨牛听不懂琴,因为它们真的听不懂,而我们又不能怎么办,对不对?” 轻雅一愣,噗嗤笑了,道:“对,你说得有理。” “所以嘛,不要管他们了,咱们开心玩就好了。”单玑笑眯眯地想了想,稚气道,“说真的,他们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这还不糟糕?”轻雅真心疼了,道,“难道以前,他们还说过更过分的话?” “啊,我不是这意思。”单玑俏然一笑,道,“你看,他们说那个杀人凶手是我哥。” 轻雅呆了呆,道:“这叫没有那么糟糕?” “总比说是我爹好吧。”单玑笑眯眯道,“反正他们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些。” 轻雅微笑,爱宠地捏捏单玑的小脸。 单玑可爱笑着,就这么让他捏。 钟旌晟轻咳一声,微笑道:“你们也听到黄金乐雅的谣言了?” “嗯。”轻雅讶然道,“你还在呀。” 钟旌晟尴尬地笑了笑,道:“这谣言是今日刚有的,昨日我来的时候,还未曾听过这种说法。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忽然间,好多人都在说这个。” 轻雅把单玑护在身侧,放眼望向周围。 如钟旌晟所说,相似相同的话语,从广场各处传来,飘入轻雅耳中。轻雅大概看了一眼,很轻易地就看到那声源之处,各有那么一到两个穿着干净靴子的人。不用多说,这绝对是有计划的造谣事件。轻雅再看看两旁的大人,他们对此毫无察觉。想来也是,除了孩子,谁会没事低头看人家鞋穿了什么。 轻雅看了一眼钟旌晟,见他目光闪烁,忽然说道:“你那琴的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个金色乐雅,也不是我传的。我这几日都和单玑在一起玩,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钟旌晟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如此,还请雅大师不要对旁人说起此事。我不想惹来麻烦。” “我才懒得说。”轻雅应道,“和我没有关系。” 钟旌晟斯文行礼,以表谢意。 单玑忽然倒吸了一口气,躲到轻雅身后去了。 嗯? 轻雅看了一眼单玑的反应,转头寻找单殊的身影。想来,能让单玑如此害怕的,必定是熟人。然而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单殊,只看到单琸从西边过来,还抱了个琴囊。 哈…… 轻雅都不用想,就知道那琴囊里面必是金色乐雅。 看来谣言的源头已经找到,就是单琸。 轻雅能看到单琸,单琸自然也能看到单玑。单琸瞄了一眼单玑,行动稍微迟钝了一霎,转头往远离单玑的地方走去了。 算他聪明。 轻雅默默看着单琸的小动作,冷哼一声。若是单琸敢把事端惹到单玑头上,那就别怪他轻雅不客气。 “哎呀。” 一个靴子人装作不经意间撞到了单琸,琴囊立刻被撞开一块,露出金闪闪的琴身。 日头正好,金光耀眼,众人闻声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黄金乐雅! “对不起,对不起……” 靴子人连声道歉着,从众人的视线中溜走跑远。留在众人视线中的单琸,淡定地把琴包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往前走。 黄金乐雅? 众人怀疑地盯着单琸,却没人敢贸然过问。刚听到谣言就看到实物,怎么也要怀疑个片刻才正常。大家都是走江湖的,没人会因为这种小伎俩就确认谣言属实,那也太没脑子了。 “喂,你手里的,是不是黄金乐雅?” 见众人犹豫不决,另一靴子人大大咧咧直接撞着单琸拦下了他,出言质问。 单琸小心一顿,道:“不是。” “嗬,还不是?刚刚我可看到了,你这抱着宝贝。”靴子人故意粗着嗓子说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闻言,有人耐不住性子往这边聚了过来。 “这位客人,请您耐心等待。”单琸冷冷道,“这是要送去拍卖的乐器,在拍卖处登记过后,自然会展览示众。” “这话说的,反正都是要看,早看晚看有什么区别!”靴子人故意伸手去扯琴囊,道,“拿来我看,东西好的话,我现在就出价!” “规矩就是规矩,岂容外人胡来!” 单琸重重一推,把那靴子人推开。靴子人退后几步,佯装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打人了,打人了!” 这次喊的不止有靴子人,还有一般看客。众人一拥而上,将单琸和那琴囊围在中间,混乱的拥挤争吵。 呵呵。 轻雅干笑了两声,果然是闹剧。 单玑好奇地探出头来,扯扯轻雅,道:“好玩哎,咱们也过去。” “千万别。”轻雅赶忙制止,道,“他们都是大人,咱们挤不过他们,你可别去跟他们挤。” 单玑眨眨眼,道:“黄金乐雅哎,你不好奇吗?” 轻雅一笑,道:“我不管它是什么乐雅,我都不好奇。说真的,也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毕竟都是仿冒货。”钟旌晟微笑接了一句。 “对。”轻雅点头道,“反正都是仿冒货。” “怎么会是仿冒货,他们不是说,那个是真的乐雅吗?”单玑兴奋道,“那可是传说中,特别特别厉害的琴呢,咱们赶快去看一眼嘛。” 轻雅好笑。 此刻,那个特别特别厉害的乐雅,正在客房之中,对她的单音“弹琴说爱”呢。这边无论闹出多少个乐雅,统统都是仿冒品。在旁边看热闹就够了,何必要跑到近前去凑热闹。 “单玑,你听我讲,那个真的是仿冒货。”轻雅耐心说道,“他们肯定是为了把那个琴卖个好价钱,所以才弄出这般噱头。咱们在这里看看热闹就好了,你就不要往前凑了,好吗?” 第二三九章沙亦可为 单玑不太懂地点点头,乖乖地没有去挤。 “此刻,能如此断言那琴是仿冒货的人,必定是知道乐雅真实模样的人。” 单殊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清晰入耳。 轻雅闻声一惊,转头,果然见单殊淡淡穿过舞台走了过来,不禁呆住。单殊的气息隐蔽做得真好,距离如此之近,轻雅都没有察觉到单殊的气息。此刻,本应该反驳几句的轻雅怔然想了想,闭嘴无声。 等下,还要与单殊说带走单玑的事,现在与他针锋相对,不太妥当。 单殊自身后来,单玑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依旧开心地依偎在轻雅身侧,看着那边喧闹的争吵。 单殊看着单玑与轻雅亲昵,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单轩主,”钟旌晟立刻插嘴,道,“此事本就是闹剧,无论是否见过乐雅真品,应该都能看出来。” 单殊看了一眼钟旌晟,道:“钟公子这话的意思,是我盛乐轩是故意拿仿冒品来骗钱了?” “不敢。”钟旌晟立刻赔笑道,“盛乐轩一系仿品做工精良,即使乐师本人亲自到场,也很难分辨乐器真伪。是以,就算是仿品,也足以对得起竞拍成交的价格。” 单殊立刻皱眉,道:“此琴非我盛乐轩制作之物,还请钟公子莫要误会。” “是,在下失言。”钟旌晟微笑说道,“只不过这黄金乐雅,终究是黄金乐雅罢了。” 单殊淡然一笑,道:“钟公子,我似乎看到庄姑娘在那边,你不去看看?” 钟旌晟立刻会意,道:“多谢单轩主告知,在下告辞。” 说完,钟旌晟再行一礼,快步离去。 他怎么走了? 单玑好奇地想着,偏头去看轻雅,这才顺便看到站在身后的单殊。稍微一顿,单玑假装没看见一般,继续和轻雅亲昵。 轻雅怔了怔,低头哄道:“单玑,这是,啊不,应该是你爷爷。” 单玑小手推开了轻雅的脸,不看他说话。 这一下推得挺重,差点扭了轻雅的脖子。不过轻雅倒还没事,单玑用力过猛险些跌倒。 轻雅怔了一下,赶忙扶住了单玑,道:“你不高兴?” 单玑气鼓鼓地回瞪着轻雅。 “好了好了,不生气,不生气。”轻雅微笑,哄道,“有话好好说嘛,毕竟他是你的亲人。” 单玑小脸一皱,不高兴地扑到轻雅怀里,拿着他的手臂让他抚背。 轻雅笑笑,安抚着单玑,对单殊道:“抱歉,她还是……有些生你的气。” 单殊皱眉,道:“我应该说过,我不喜欢你们在一起。” 轻雅微笑,道:“单玑喜欢,” 单殊更加皱眉,道:“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琴是否就是乐雅?” 轻雅微笑,道:“我就是个江湖乐手,我的琴是轻音。” 单殊淡笑道:“你不肯对我说实话?” 轻雅笑容一收,漠然道:“你凭什么说这不是实话?” 单殊淡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对,你有你的方法,宁愿去听信外界谣言,也不信我说的话,那你干嘛要问我?”轻雅冷笑道,“也罢,你爱信什么信什么,反正喜欢说谎的人,总会觉得旁人说的都是谎话。” 单殊淡笑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居然说了这么多,心虚了么?” 轻雅冷冷道:“心虚的人不应该无话可说么?比如你。” 单殊皱眉,道:“小小年纪便油嘴滑舌,真是没有教养。” “我本就无父无母,谁来教养?”轻雅忍不住直接怼回去,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和你有什么关系?难怪单玑会讨厌你,你这样的自以为是太让人恶心了。” 单殊轻哼一声,道:“你这孩子就是受不了批评。难道你觉得你一个孩子,能比大人懂得多么?” “就算我没有大人懂得多,但你也算得上大人么?”轻雅哼笑,道,“不说别的,昨日那个雪作花,你能弹出来么?” 单殊淡淡道:“借乐器之利,不过尔尔。” 轻雅一顿,眯眼道:“你再说一遍?” 单殊淡然道:“若非乐雅神迹,凭你这孩子,如何能做得出那般效果。” 轻雅不服扬眉,道:“拿琴来。” “什么?”单殊一怔。 “我说,拿琴来。”轻雅把单玑扶到一旁,直视单殊,道,“你选一个不利的琴来,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才实学。” 单殊冷冷道:“雪已化尽,你还想演奏雪作花?” “有什么不能的。”轻雅扬眉道,“莫不是你怕我演奏出来了,丢你面子?” 单殊冷冷看了看轻雅,忽然大步走向单琸那边。单殊拨开人群来到争吵中心,无视争吵,直接把琴囊带琴一起拎走,拿过来递到轻雅面前。 “你若能用这琴演奏出来雪作花,我就承认你厉害。”单殊哼笑道。 轻雅犹豫了一下,接过琴来。 打开琴囊,金光闪耀。 “哇——” 单玑兴奋地凑到近前来看琴,伸出小手戳了戳那琴身的金子,又冷又硬,特别不舒服。单玑的兴奋劲顿时就消了大半。 什么嘛,这种贴金的琴根本没考虑声腔共鸣,声音肯定特别的残次,一看就是没脑子的人做的琴。简单来说,这种琴只是看着好看,演奏起来简直没法听。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聚了过来,纷纷赞叹着这琴的华贵亮丽。听到前人这么评价,后面又有更多的围观群众聚了过来。 一群笨蛋。 单玑撇撇嘴,躲到轻雅身后,不高兴地扯轻雅的衣服。 轻雅没有回应。 怪了,他怎么不理人。 单玑探头看了看轻雅的表情,忽然被他眼眸的神情震慑了一下。单玑呆然一怔,乖乖地缩到轻雅身后不说话了。 轻雅看着黄金乐雅,总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么金光闪闪的琴,轻雅依稀记得,那还是挺早之前的事。这琴在他眼前闪过一次,好像是一个不太舒服的凌晨,周围还有许多尸体…… 啊! 这是程琴师的琴! 轻雅想起来了,这琴就是他出北陵之前,程琴师送到府衙的那把琴。 天呐,怎么会是那把琴? 轻雅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副画面,那是他进到中陵之时,遇上了莫名其妙的暴风雪。 对了,那次也是一夜爆寒,异常降雪。 难道那时候,连碧殇也在北陵附近?! 轻雅心中一惊,于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琴。 那时的记忆并不清晰,而这琴又闪耀扎眼,轻雅并不能确定这琴是不是当时那琴。轻雅隐约记得那琴周身金色,但是这描金雅字应该是没有的。想了想,轻雅把琴翻过来,在那琴背面有着不太显眼的字迹凹痕,写着北陵程麓景旺四年春,这几个字。轻雅识字再少,也认得北陵二字。 得,这就没有什么不确定的了,就是那琴。 毕竟在琴师稀少的北陵,只有程琴师一个琴师。 轻雅抚弦试音,弦音很准,就是这音色……只能说还算能响。 “哇,不愧是天下第一琴,声音真是悦耳动听。” “可不是说呢。诶,刚刚谁说这是仿冒品来着?听听,听听!多好听,仿冒品能有这么好听?” “这琴可值钱了,我说,咱们还有多少钱,倾家荡产也要把它买下来!” 轻雅挑眉,这帮人耳残么? 就这琴声,比轻音当初碎木头时的声音还难听好吗?整个声音都是松散的。就算不是专业的,一般人也能感觉得到吧?这声音次得太明显了。 旁观众人根本不在乎这个,各自谈论着预估价位。 在人群之中,唯有少数的几人没有谈论价位,一个就是默然观察轻雅的单琸,还有几个就是退到单琸附近盯着单琸的靴子人。 “如何?” 单殊自然知晓这琴的垃圾之处,淡然笑道:“你现在还觉得,你能演奏出来雪作花么?” 轻雅一笑,道:“当然可以。” 单殊挥手,让人拿了琴案桌椅,道:“那就在这舞台之上,演奏一遍。” 轻雅点头,转头对单玑道:“你带了沙子吗?” 单玑呆了呆,点头道:“带了,要做什么?” “洒在舞台上,就像那天说好的那样。”轻雅微笑,道,“你知道要怎么做。” “嗯!”单玑同意,疑惑道,“你要拿这破琴演奏吗?好难听哦。” “没事,我会想办法。”轻雅微笑,道,“你去吧,洒匀一点。” “好。”单玑应声。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 轻雅抱琴置于案上,单玑洒了沙子。单殊让弟子清场,把所有人赶下舞台。 一切就绪。 琴音起,沙浮沉。 如同昨日一般的雪作花,伴随着黄金乐雅特有的嘈杂声,还有沙花影一起,荡然而出。 神迹再现。 单殊顿时惊呆。 眼前的沙花影不同于昨日的灵动,但更显大气磅礴。整个舞台上的沙花影数目,比昨日的雪花影还要多,细节上的瑕疵完美地用数目来弥补了。曲子因为琴的缘故,无可救药,但是这神迹的效果远胜于昨日,简直不可思议。 第二四〇章焦炭乐雅 这孩子,这孩子不仅有乐雅,更有惊人的琴曲技艺。 这简直,简直是天生奇迹。 一曲终了,单殊无话可说。 轻雅起身离席,走到单殊面前,冷冷道:“昨天,所有的灵动细节,都是单玑掌控的,我还不会。除了这个不同之处,我的技艺,与琴无关。” 单殊默了片刻,道:“方才是我失言,我很抱歉。” 轻雅冷哼一声,转头寻找单玑。 单玑笑眯眯地扑过来,道:“我饿了,我要吃菌子米线。” “现在吗?”轻雅一呆。 单玑点头,二话不说拖着轻雅就走,等走出人群了才回头道:“我不想看到他们。咱们先去别处玩,呆会儿再过来。” 轻雅只能点头,道:“好,我带你去。”说着,目光又忍不住滑向单玑的长辫子。 单玑笑眯眯地把辫子递到轻雅手里,道:“你喜欢玩,拿去玩就是。” 轻雅尴尬道:“我不是玩,我只是觉得捏起来很好玩,那个,我是说很舒服。” “行了,不用解释,开心就好嘛。”单玑笑眯眯道,“我闻到菌子米线的味了,咱们去吃吧。” “好。” 轻雅点头,带着单玑寻着味过去了。 他们没有看到,舞台广场上,一群人为了争抢乐雅,混乱不堪。甚至有几个人大打出手,一人撞在了舞台的石阶上,磕得头破血流。 盛乐轩习武弟子立刻过来维持秩序,同时,靴子人也在暗中帮衬让众人安静。 “诸位,听我一言!” 一靴子人站到舞台上,大声喊道:“这黄金乐雅是盛乐轩的东西,而巧合单轩主就在此处。至于这乐雅的问题,还请单轩主发话才是。” 轩主? 众人茫然脸,轩主是哪个? 人群之中,靴子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单殊。旁人见了,也纷纷看向单殊,心里顿时觉得此人必是轩主。 单殊淡淡一笑,道:“此琴之事,由单琸全权负责。他带回来的琴,随他处置。” 靴子人立刻把目光投向单琸,围观群众也跟着投去目光。 单琸冷然一笑,道:“此琴竞价,白银一万两起。” 众人一听,纷纷抢着竞价。价格一路走高,很快便升到了九万两。随后,无人竞价,围观群众面面相觑,谁也不愿贸然加价。 有人疑惑道:“如果这真是天下第一琴,盛乐轩又怎会舍得拍卖这无价之宝?” “九万一千两!” 有富贾叫价后,冷笑道:“盛乐轩没落将绝,若是真乐雅,当然要拿出来拍卖。不拍卖,难道等着别人来抢么!若我是轩主也会拍卖,卖点是点,总比拿在手里招灾的好!” 众人闻言,顿时又是一轮竞价,竞拍价格很快接近十万两。 单殊见了,只是笑了一下,并无多言。 这琴的事,单琸是提前告诉单殊的,也说明了计划。单殊当时已经试过此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便是实物。要说这是真品乐雅,搁谁都难以相信。且不说音色本质如何,倘若这乐雅真是如此耀眼之物,怎么可能失踪数十年?无论放到哪儿都很容易被找到,根本不会拖到现在才发现。 不仅如此,昨日演出之时,单殊看的清楚。轻雅拿的那把琴,琴弦就是长在琴身上的,是以没有足轸,浑然天成。不光是琴弦,轻雅的琴素得可怕。整琴就是一块木头,仅有一块天然的瘿结凸起作为岳山,其他就再无其他。 简直神了。 按单殊斫琴几十年的经验来讲,这样的东西根本是不能响的,根本不符合规矩。要知道,一把琴,是木材,灰胎,油漆,琴弦的融合品。如何能完美的将这四样东西融合起来,便是斫琴师的工作。但是轻雅的琴无视了这个过程,素然为琴,惊为天音。 神迹,绝对神迹。 无论那孩子是否承认,都改变不了那琴便是乐雅的事实。 单殊心里清楚,眼前这黄金乐雅不是真品。所以,单殊不愿妄言,干脆随之任之,谁爱买谁买罢。 竞拍价格在十万两处暂停,众人静默无声,期待有人继续加价。 无人加价。 “你看,我都说了不让你着急买吧,你说什么来着?这个绝对是真的。是吗?!你看那边,那边是什么!” “师妹,你听我说,那个是假的……” “那个是假的?你脑子是不是假的?!你自己看看你买的破琴,你再看看那边的琴,哪个像真的!” “师妹,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就没说过一句有用的话!钟旌晟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大废物!” “师妹,你不要闹了,这琴是从火灾废墟里面找出来的,天下哪儿有第二把不怕烧的琴?你听我说,那琴是假的,这琴才是真的。” “他说烧了你就信?你要被别人骗多少次才知道他们说的是骗你的?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你吃顶了也没长出一智来!” “师妹……” “你别叫我!” 真的? 假的?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了,那边吵吵闹闹的声音实在是让人没法注意。 钟旌晟和庄绾珂的争吵声没停,只是乱得听不清在说什么,总之是在说真假乐雅的事情。 忽然,有客人出言对钟旌晟道:“什么真乐雅假乐雅的,这黄金乐雅还能有假?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声音不大,却似有静音作用一般,周围猝静。 钟旌晟皱眉,道:“此琴是盛乐轩拿出来的,他们可有证据证明此琴为真?” 众人静然,目光纷纷投向单殊。 单珠淡淡道:“琴不是我找来的,要问也该问单琸。”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单琸。 单琸狡猾一笑,道:“我从未说过这琴是真乐雅,是你们抢着要买的。” 众人哗然。 “师妹你看,他们并不承认那个是真乐雅。”钟旌晟好声哄道,“盛乐轩善作仿品,那肯定是他们的仿品之一。” “他们不承认就不是了?你长眼睛是干嘛吃的!” 庄绾珂怒然把钟旌晟拉到舞台近前,指着台上的黄金乐雅,道:“琴头雅字,有没有?刚才的神迹,你看没看见?还有这黄金的琴身,这才叫真金不怕火炼。你真是脑残,哪儿有琴能抗住火?肯定是个比喻好不好。这个,才是真乐雅!” 钟旌晟皱眉,小声道:“师妹,你信我一次,这个是假的,咱们的才是真的。” “我信过你,可是你哪次说对了?”庄绾珂大声说道,“你把你那假琴和真的比比,哪个更像假的?” 钟旌晟尴尬地看看围观人群,小声说道:“师妹,你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还嫌我不给你脸了是不是?” 庄绾珂生气怒道:“当初我劝你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你不也一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女人,不懂事!然后直接买下来那把破琴了么!现在被我戳穿了,你还好意思不让我说?!” 钟旌晟皱眉道:“师妹,我是认真的,你别闹了。” “我也是认真的。”庄绾珂不高兴道,“你买这琴花掉了所有的积蓄,现在这琴是假的,我看你怎么办!” 钟旌晟认真道:“师妹,我几时骗过你?那琴才是真的。” “你是没骗过我,但是你总被别人骗!”庄绾珂生气道,“你那个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 钟旌晟皱眉无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庄绾珂狠狠瞪了一眼钟旌晟,叫来了习武弟子,道:“之前让你们保护的那个琴,用不着保护了,你们拿过来吧。反正就是个不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可保护的。” “是。”习武弟子应声,拿了琴过来,递给庄绾珂。 庄绾珂接过来,生气地塞给钟旌晟,道:“破东西沉死了,你拿着。” 钟旌晟赶忙接过,小心地抱着。琴包微微脱落一些,露出琴头的雅字。钟旌晟迅速把琴包盖好,不赞同地向庄绾珂皱眉。 庄绾珂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雅字一闪而已,无奈旁观者甚众,有不少人看到了这琴头刻字。众人议论纷纷,目光迅速集中在钟旌晟的琴上。 这把琴头也刻着雅字,能在琴头上刻字的琴可不多见,镶玉佩的倒是很常见。 难道说…… “钟公子,”单殊忽然开口,道,“你这把琴,可否借给我看一眼。” 钟旌晟一顿,道:“可以,还请单轩主移步。” 单殊点头,与钟旌晟往人少之处走去。然而不管怎么走,周围人都不见减少。单殊回头看去,想来也是,那些人也看到了琴头刻字,怎么也想见一眼这琴的真容罢。 “钟公子,可否就在这里展示一下?”单殊无奈轻叹,道,“恐怕你不展示,他们不会罢休。” 钟旌晟看了一眼人群,只好将琴包解下一半,道:“要看便看罢。” 此琴一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琴弦。 金属琴弦银光夺目,与漆黑的琴身形成鲜明对比。那漆黑的琴身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是那漆黑的东西明显是焦炭灰。 第二四一章二假争真 要说这焦炭琴和那黄金琴都是伏羲式琴,然而这感官差别真是天壤之别。黄金琴一见,心头顿感富贵二字。而这焦炭琴大不相同,整个琴给人的感觉很是冰冷,莫名有一种孤傲的感觉。 若这两琴之中一真一假,这焦炭琴的感觉似乎更正一些,而那黄金琴便逊色了。 “你这琴……卖吗?”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问。 钟旌晟一怔,道:“这是我自己的琴,不……” “卖卖卖,当然卖,为什么不卖?!” 庄绾珂忽然又跑了回来,对那人道:“你要买这琴吗?太好了,我巴不得赶快出手呢。” 那人立刻道:“白银一千两。” “两千两!”又有其他人喊。 随着竞价的攀升,单琸心中恐惧,交代了身旁的靴子人盯着状况,自己迅速跑走找连碧殇汇报状况。 然而价格却没有想象中升至天价。 不多时,竞价的声音便慢了下来,最后一人叫了一万二的价格,便不再有人叫价。 不过这个价格也算是超出购买价不少了,庄绾珂万分兴奋,正准备要叫成交,却忽然有其他声音扰乱竞价。 “这琴看着好土,”有一旁观者道,“那边的琴看着还有点气魄。” 有靴子人立刻有人接话道:“是呀,我也觉得。这琴若是买错了,回去就是一摊柴火,那琴若是买错了,好歹还是一堆金子。” 听人这么一说,众人犹豫了。想买又怕受骗,二者之间游移不定。 庄绾珂不干了,急忙对报价一万二的那个人说道:“你不是说要买吗?成交,快点交钱!” 那人犹豫道:“这个,我再考虑考虑。” 庄绾珂急了,道:“你这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那人一愣,直接说道:“你们是盛乐轩的人吗?你们的琴在拍卖行登记过吗?没有登记,拍卖无效!” 庄绾珂怒了,正要发火,被单殊拦下。 “庄姑娘先莫生气,我来说个办法。”单殊淡笑道,“你这琴,我一万两买下……” “一万两?”庄绾珂着急道,“那人明明出了一万二!” “莫急,你先听我说完。”单殊淡笑道,“你这琴,我一万两买下之后,便登记成为我盛乐轩的拍卖乐器。之后,无论竞价多少,我会分给你们成交价的一半,你看如何?” 庄绾珂思忖片刻,道:“讲真?” “当然,”单殊淡笑道,“有字据为证。” 庄绾珂点头,开口还未说话,便被钟旌晟拽了一下,不满地皱眉道:“你做什么?” “这琴我不卖。”钟旌晟认真道,“就算它不是乐雅,它也是把好琴。如此卖掉,实在可惜。” “都烧成这样了,竟然还敢说是好琴,你也真说得出口。”庄绾珂讥笑道,“师兄,这琴还是卖了吧,有了钱,好琴还能再买。” 钟旌晟皱眉,道:“好琴可遇不可求,岂能轻易放弃。” “师兄,卖了吧。” 庄绾珂忽然轻叹,小声道:“这琴点来太多的麻烦和争吵,我实在是倦了。我宁愿没有这琴,你我快乐逍遥浪迹天涯,不回去都没事。师兄,我不想和你吵,我想和你好好的。” 钟旌晟闻言,顿时心软了,轻叹应道:“好,听你的,卖就卖了,以后还会遇到好琴的。” “嗯。”庄绾珂温柔一笑,道,“师兄,这琴是你的,你去签字据罢。” “好。” 钟旌晟应下,迅速与单殊签了字据,拿了钱走人。 庄绾珂满意地看着银票,与钟旌晟一起挽着手离开。 转头,单殊宣布,公开竞价乐雅。 众人茫然片刻,怒火中烧,有人直接叫道:“什么叫竞价乐雅?这黄金琴和焦炭琴到底哪个是乐雅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要拍卖乐雅?” 单殊淡笑,道:“乐雅之实已不可考,孰真孰假我也不敢断言。不过,诸位可先行竞价,待成交之后,竞价者可以得到这两把琴。如此,可还公平?” 众人恍然,这样就不用猜测到底哪个是真的了,只要竞价结束,这琴就都是自己的。 此法妙哉! 有靴子人故意问道:“单轩主,盛乐轩精于斫琴,我等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真琴拿了去,只把仿品卖给我们?” 单殊轻叹一声,淡笑道:“即时起,这两把琴就放在舞台这里,由我盛乐轩弟子守护。诸位若是不放心,大可在一旁监视。想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人都无法替换仿品。” 说着,单殊叫人拿了垫子来,将两把琴分别放在舞台两处。接着,有人拿了玻璃罩子过来,将两个琴盖在玻璃罩子之下。随后,还有弟子拿来了简易的棚子,为两把琴遮光。 众人确认了两把琴公开展览,争先恐后地跑到竞拍处里竞拍。 单殊哼笑了一声,无奈地轻叹了一下,转身离去。 舞台广场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有几名弟子在舞台四周守卫着舞台上的琴。 正巧,两个孩子绕了回来。 “单玑,你说的可对呢,现在回来,人就少多了。” 轻雅微笑地说道:“刚才真是太挤了,我还生怕他们把你给挤坏了。” 单玑笑眯眯道:“我没那么笨,我会抓着你。你没事,我就没事。” “嗯,真乖。”轻雅微笑道,伸手理了理单玑的头发。 单玑笑眯眯地一转头,指着舞台对轻雅道:“瞧,那边有两把琴。” “那里有琴?”轻雅张望了一下,道,“那边是两个小棚子。” “棚子下面有琴,你看。” 单玑说着,兴冲冲地拉着轻雅跑到舞台边上,被弟子们一拦。单玑奇怪地停了一下,拉着轻雅走到尽可能靠近舞台的地方,有趣地看看两把琴。 “一个黄色的,一个黑色的。”单玑稚气地对轻雅道,“好像琴头都有雅字,难道有那么多弹琴的人都起名叫雅吗?” 轻雅微笑,道:“这我不清楚,或许他们喜欢在上面写字也有可能。” “一般都会在琴背写字,我就是不想跟他们一样,才会写到琴额上。所以看到你也写在琴额上写字的时候,我可惊讶了。”单玑笑眯眯地说着,张望了一下琴们,噘嘴道,“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琴都把字写在琴额上,不好玩了。” 轻雅沉默没应。 单玑奇怪地瞧着轻雅,道:“你怎么不说话?” 轻雅默了一下,无声道:“这两把琴,其实我都认识。” 单玑一呆,道:“你认识?” 轻雅点头,无声道:“我觉得事情不对,咱们快点回去找宦大叔,这里留不得。” 单玑呆了呆,道:“至于吗?” 轻雅认真地无声道:“昨天,连碧殇派人杀你。今天,有两把乐雅仿品出现这里,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我觉得,这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咱们赶快去找宦大叔,然后离开这里。” 单玑不太懂,担心道:“你会带我走吗?” 轻雅一笑,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单玑点头,道:“我说了,要跟你离开这里。如果你不带我走,我自己也要走。”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还这么小,会被拍花子拍走的。”轻雅稚气道,“你要走的话,我带你走。你不可以一个人出去,会遇到坏人的。” 单玑笑眯眯挽着轻雅的手臂,道:“什么是拍花子?” “拍花子就是坏人,他们会抓小孩子去卖,可坏了。”轻雅打量着单玑,道,“你长得太可爱了,肯定会被拍走的。” 单玑眨眨眼,道:“你遇到过吗?” “遇到过一次,那个人被我打趴下了。”轻雅微笑道,“所以你跟着我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大叔也会保护你的。” “嗯!”单玑笑得可爱。 轻雅左右看看,道:“趁人不多,咱们快回去吧,” 单玑点头,随着轻雅回客房找宦牧。 站在屋外,就能听见轻音和单音弹奏的零散乱音。 一进屋,轻雅忍不住问道:“大叔,它们这样玩了多久?” 宦牧坐在桌旁闭目养神,闻言一笑,道:“一直没停过,听来还挺有趣的。” “呵,呵,这种乱音有什么有趣的,听得难受。”轻雅话还没说完,就看单玑欢快地跑到屋里看琴去了。 轻雅一顿,宠爱地笑了笑,走到宦牧近前,道:“大叔,咱们准备走吧。” 宦牧一怔,道:“怎么突然要走?” 轻雅认真道:“盛乐轩中,忽然多了两个假乐雅,一个就是钟哥哥他们的,还有一个是我认识的琴师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但是绝对没有好事。大叔,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宦牧笑笑,道:“这里有乐雅仿品,自然会惹来自认为带着乐雅的人过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当然很奇怪了,那两个乐雅都在拍卖处拍卖呢。”轻雅着急道,“大叔你不知道,那边还有好多穿着干净靴子的人,和别人都不一样,看上去跟官兵似的。更可怕的是,单殊和单琸和那帮靴子人是一伙的,说不定他们和连碧殇有什么牵连。这里肯定不安全,咱们还是赶快走罢。” 第二四二章良知或存 宦牧微怔,道:“你说靴子人?” “对,因为他们的衣服都各式各样的,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有一双干净的靴子。”轻雅认真道,“大叔你知道外面是泥巴地吗?在那种地方走,我的鞋都脏掉了,他们居然是干净的,而且他们还会武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宦牧稍稍严肃了些,道:“官兵等级有序,普通官兵是不可能有靴子穿的。你可知道他们是否会武?” 轻雅点头,道:“他们会武功,而且还会隐藏气息。要不是他们逼我动手,我都没发现他们会武功。”想了想,轻雅又道,“但是他们武功不算高,可能也就和那天追杀钟哥哥他们的人差不多,感觉很相似。” 宦牧稍稍思考了片刻,道:“提前走也好,咱们先去银杉苑稍歇,然后我再带你去找燚前辈。” “好。”轻雅欢快道,“我去叫单玑,咱们现在就走。” “等下。”宦牧忽然叫住轻雅,道,“你要带单玑走的事,跟单轩主说过了吗?” “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轻雅随口应道,“单玑同意了就好。” “你给我等下。”宦牧皱眉,把轻雅拉到身前,认真道,“你有问过单轩主吗?” 轻雅一呆,道:“不用问,他肯定不同意。” 宦牧皱眉,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单轩主不同意,你就不能带单玑走。” “但是单玑要跟我走啊。”轻雅辩解道,“她还说,就算我不带她走,她自己也会走的。我不能让她自己走,外面太危险了,她会被坏人抓走的。” 宦牧严肃道:“小雅,你必须去问过单轩主,才可以带单玑走。” 轻雅不赞同地嘟嘴,道:“为什么呀,他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不能让单玑遇到危险。” 宦牧严肃道:“如果有个陌生人,不跟你打招呼就把轻音拿走了,你会怎么想?” “我肯定会很生气的,他凭什么拿走我的轻音。”轻雅呆了呆,立刻道,“但是单玑是不一样的,我很喜欢我的轻音,但是单殊根本没那么喜欢单玑,他才不会在乎的。” “你怎么看出他不在乎了?”宦牧严厉道,“单玑在这里七年,衣食无忧,无病无伤。如果没有人在乎会变成什么样,你心里清楚。” 轻雅回想起当年的事情,讷讷闭嘴不说话了。 宦牧严厉道:“你必须问过单轩主,否则就不能带单玑离开这里。” 轻雅别扭道:“但是,他肯定不同意的。” “不同意,你就说服他,让他同意。”宦牧语气缓和了些,道,“我看得出来,单玑那孩子是真心想离开这里。如你所说,如果我们不带她走,让她一个人出去更危险。所以,你要去说服单轩主,让他同意单玑跟咱们走。” 轻雅呆了呆,道:“无论别人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把轻音交给他的。” 宦牧笑笑,道:“你自己去想办法,这是你要做的事情。” 轻雅想了想,担心道:“那,我现在去找单殊说,来得及吗?” 宦牧笑笑,道:“盛乐轩地处偏僻,官兵来不了多少。此刻还是拍卖高峰时期,若我是官兵,不会冒险在此刻生事。不如等到快要结束,警惕松懈之时,一击致命。” 轻雅偏头,道:“万一他们不这么做呢?” 宦牧笑笑,道:“连碧殇身边除了几个心腹以外,只有两队共一百人的兵卒。一击不中,便会被盛乐轩反噬。他那么聪明,不会做这种傻事。” 轻雅听了,还是犹豫。 宦牧轻叹,道:“小雅,这件事你必须去问。你不问,就是你的自私。他不同意,那是他的自私。你不能因为他的自私,就纵容自己的逃避。这样不行。” 轻雅被说中心事,不由得皱眉。 宦牧笑笑,道:“出于安全考虑,最迟明日一早,我们就走。现在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无论单轩主给出什么答复,你都必须去问一次。” 轻雅怔了怔,道:“就算他说不同意,我们也可以带单玑走吗?” “可以,不过这次是特例。对方已经开始行动,咱们留在这里的确不安全。为保证你们的安全,最迟明日一早,我会带你们离开。”宦牧正色,道,“但是,如果你此刻不去询问单轩主,我依然不会同意你带单玑走。偷偷把别人家的小孩带走,这是拍花子才会做的事,明白吗?” 轻雅立刻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找单殊。” “去吧。”宦牧笑笑,道,“他在奉宝楼。” 轻雅点头,跑到屋里想叫单玑一起去。刚到门口,就看到单玑戳着轻音的琴弦玩的开心。轻雅稍顿了顿,还是决定自己去找单殊。 “大叔,你帮我照顾一下单玑。”轻雅稚气道,“你看着点别让轻音伤了她。” “可以。”宦牧点头应声。 轻雅摆出一个微笑,跑出门去。 身后不远,木施盖布,忽然摇晃。 宦牧轻叹了一声,起身把盖布撩开,露出两个被绑了手脚的人。 这两个人穿着普通,唯一特别的就是都穿着一双干净的靴子。 是靴子人。 方才屋中只有宦牧和琴们的时候,有靴子人偷袭。 说是偷袭,却感觉像两个故意惹事的炮灰,无论哪边杀了哪边,死人都会引起混乱和骚动。不过,这些人也太低估宦牧的武功了,活捉这两位,根本不算事。刚捉了人,轻雅他们就回来了,所以呢,这俩可怜的哥们就被随手丢在这儿了。 “还算你们聪明,没在孩子面前胡闹。如此,我也就放你们一次。”说着,宦牧把二人一手一个拎起来,丢到门外,道,“回去告诉你们伍长,多听连碧殇的指挥。若再肆意妄为,用不着我动手,自会有人杀了你们。”说着,宦牧丢了个碎瓷片给他们,关上了门。 两名靴子人合作用瓷片割断绳子,逃走了。 屋中气场不对。 宦牧一关门,就发现房间周围隐隐凝聚了一股力道,仿佛随时准备防御外敌。 连想都不用想,这气息必定来自轻音。宦牧淡淡走到房间门口,看了一眼和轻音玩得高兴的单玑,实在是好笑。刚刚有靴子人进来,轻音只当无视,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轻音却张开了防御气壁。 这可真是,太偏心了。 宦牧笑笑,在屋中踱步一圈,开始收拾准备带走的行李。 卧房中。 单玑兴奋地摸着轻音的琴弦,开心道:“乖乖琴,琴乖乖……” 轻音默了一下,道:“单玑孩子,吾名轻音。” 单玑呆了呆,开心地摆出个大笑脸,道:“乖乖琴说话了,琴乖乖,再说一句来听听。” 轻音道:“吾名轻音。” 单玑笑眯眯道:“乖乖琴。” 轻音无语了,震弦出声,和单音弹着玩。 单玑笑着眨巴眼,托腮看着它们来回弹着碎音,道:“乖乖琴,你喜欢我的单音吗?” 轻音一顿,应声道:“古韵素琴,吾甚喜欢。” 单玑笑眯眯道:“那你为什么不给它弹曲子听?我都看不懂你们在弹什么。” 轻音应道:“单音喜欢。” “喜欢吗?”单玑奇怪道,“要我是单音的话,肯定不会喜欢这种东西,我会想听曲子。” 轻音猝地默然。 单玑有趣地戳戳轻音的弦,道:“怎么不弹了?” 轻音依旧默然。 单玑无聊的看了看轻音,又看了看单音,天真道:“你俩的名字很像,可是长得一点都不像呢。尤其是摆在一起的时候,差异更加明显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轻音琴弦流光,默然无声。 单玑又戳了戳轻音,确认它的确不响了,噘着嘴不好玩地起身,这才想起要找轻雅去玩。 刚出房间,有人敲门。 单玑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只看到正在收拾行李的宦牧,赶忙跑过去躲在他身后。 宦牧一呆,笑了笑,对单玑道:“不怕,不理就是。” 单玑呆呆点头,但那敲门声又起。 “轻雅,我知道你在里面。”单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单玑和你在一起对吧,我有事找她,你开门。” 宦牧一怔,应声道:“单家公子?” 敲门声一顿,单琸道:“你是轻雅的侍从对吧,开门,我有事跟单玑说,急事。” 宦牧笑笑,道:“有何贵干?” 单琸耐心耗尽,手上内劲一聚,轰然推开客房门,皱眉道:“我没闲工夫与你胡扯,单玑在哪里,我要带她走。” 说罢,单琸目光在房中一扫,立刻看到躲在宦牧身后冒头的单玑,几步上前就要抓单玑。 宦牧伸手一拦,淡然扬眉,道:“你要带她走,去连碧殇那里?” 单琸一顿,冷冷看向宦牧道:“你是谁?怎么敢直呼三公子的名讳?” “此事轮不到你来过问。”宦牧淡然一笑,把单玑护在身后,道,“这里是客房,你擅自闯入,不合礼数。” “什么时候了,还讲礼数!” 单琸说罢,一掌劈向宦牧头脸,就要硬抢单玑。 第二四三章稚子懵然 宦牧见状挥袖一扫,很干脆地打偏了单琸的掌势,道:“做事毫无道理,你是打算与我动手么?” 单琸一击不敌,心中一怵。但只是稍顿,单琸目露凶光,右爪佯装锁喉,左掌隐在目光死角之中迅速劈向章门穴。 宦牧一凛,这人上来就要一招制敌,看来是真的心急了。身后有单玑躲藏,宦牧欲退不得,只好迅速伸出右手,骈指一击点在单琸左肩的肩井穴上。 单琸身形一滞,半边身子从头到脚一阵麻痹,已经发出的手指都失了力道。 宦牧淡然一笑,轻松拦下单琸手腕,随手一勾旁边的盖布,往前一递,直接缠住了单琸的脖颈。宦牧并没有在布条上加力,而是一拳打在单琸小腹的气海上。 单琸闷哼一声瘫软在地,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制服了。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粗?”宦牧带着单玑离远一些,淡淡说道。 单琸又疼又麻,整个人都不好了,缓了半天才咬着牙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宦牧冷然一睇,道:“你也配问?” 单琸一个战栗,扯开束缚缓缓站起,直视宦牧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阻拦我?单玑是我女儿,你凭什么拦在中间?” 宦牧淡淡扬眉,道:“这是我的客房,你擅自闯入我的房间,是何道理?” “她是我女儿!你私藏了我的女儿,又是何道理?”单琸冷冷凝视宦牧,识趣地不敢动武。 宦牧淡淡一笑,道:“我答应了小雅,要保她无恙,如此而已。” 单琸冷冷道:“但是我看到的,是你私藏我的女儿。” 宦牧淡淡瞥了一眼单琸,闪身一让,道:“是她自愿,非我强迫。” 这么一让,单玑与单琸正面相对。 单玑的目光顿时慌张了起来。转头想去躲在宦牧身后,可是宦牧看上去不像轻雅那么容易亲近,单玑有些怕。可是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单琸,单玑怕得止不住地颤抖。 小脑袋来回转了几次,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单玑抱着辫子急忙跑到了轻音在的房间,迅速关上了门。 “单玑!” 单琸急忙追了过去,一把推开门。 门后的单玑被撞了一个踉跄,倒退着撞到了桌子,一下子磕到了肩膀,痛得咧嘴。 宦牧皱眉跟了上去,既然答应了轻雅要保护单玑,就不能让旁人上了她。 轻音弦上流光,一团气场球状绽开。 正要闯入的单琸,还有准备守护的宦牧,全都被这团气场扫到房外。单玑呆了一瞬,便立刻坐到桌旁离轻音更近一些。 “这什么东西?” 单琸冷冷皱眉,张臂一挥,却发现那气场已经生成了一层气壁,他根本无法突破。 一旁,宦牧也是淡淡皱眉。原来在轻音眼里,一直把他当做外人。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害死轻音前任主人的人,会被轻音记恨也算正常。只是相处许久,心里有些膈应。宦牧从未见过轻音亲近过轻雅以外的人,不知为何,却为了这个女孩张开保护屏障。 看来,不止是轻雅,轻音对这女孩,都有非同寻常的感觉。 真是奇妙。 “单玑,单玑!” 单琸拼命敲打着气壁,试图让单玑看到自己,道:“你不要任性,你听我说!这里不安全,盛乐轩不安全!你快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单玑呆然转头,听不到声音,但是能感觉到,那样的敲打震得胸口不舒服。单玑做口型想让单琸不要敲了,但是单琸看不懂唇语,还是拼命的敲着。 “不要敲了,好烦。” 单玑寻了纸笔,写下句子,举起来给单琸看。 单琸立刻停下了敲打,道:“单玑,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我不跟你走。”单玑写道,“我要跟轻雅走。” “单玑,我是你父亲。”单琸没底气地说了这话,转头瞥了一眼宦牧,对单玑道,“我有非常重要的理由,但我要跟你单独说。” 单玑想了想,写道:“你是杀人凶手。” “虎毒尚不食子,我不会伤害你的。”单琸着急道,“此事非常紧急,你一定要听我说。” 单玑想了想,写道:“你说吧。” “不行,此事属于机密,我不能让太多人听到。”单琸着急道,“单玑你让我跟你单独说,你相信我,我是想保护你,不是要害你。” 单玑犹豫了一下,写到:“你可以过来一些。” 单琸拍着气壁,道:“我过不去,你这里有气壁拦着。” 单玑奇怪地眨眨眼,转头对轻音道:“让他过来一些,好吗?” 轻音琴弦流光,气壁稍稍收缩了些,堪堪罩住琴们所在的桌子,和桌旁的单玑。 单琸大步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轻音鸣弦,弹开房门。 单琸一愣,重新关上房门。 轻音怒了,鸣弦一震,直接把房门震为木灰。 单琸惊呆。 宦牧淡然看了一眼,继续收拾行李。既然轻音有心情保护单玑,那单玑必然不会有危险,更不必他来多管闲事。 单琸惊然走近桌案,撞到气壁停了下来,对单玑道:“这是你的琴?” 单玑摇头,指指单音,指指自己,指指轻音,写到:“轻雅的。” 单琸看了一眼轻音,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来。单琸对乐律一窍不通,对这些琴也毫无兴趣,说白了就是一点都不懂。所以单琸奇怪的看了一阵,也就不管了,正事要紧。 “单玑,外面局势紧张,你快跟我离开盛乐轩。”单琸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这里不安全,马上就会有大量官兵清剿盛乐轩。你不能留在这里,他们杀人根本不看是谁,你也会被杀掉的。” 单玑稚气地偏头,写道:“我知道。” 单琸一愣,道:“你知道?” 单玑点头,写道:“轻雅说这里不安全,要带我走。” “你不能跟他走!”单琸着急道,“他也是官家的人,他会杀了你的。” 单玑摇头,写道:“他是乞丐。” “他才不是乞丐,他是……”单琸小心地回头看了看宦牧,见他没有注意这里,才小声说道,“他是九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他们是官家的人。” 单玑摇头,写道:“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这是三公子亲口说的,他让我们任何人都不得动轻雅分毫。”单琸着急道,“三公子是丞相公子,他怎么会说假话?而且你自己看,外面那人武功多高,轻雅武功多高,那是寻常江湖人该有的水平吗?” 单玑歪头想了想,有些犹豫。 单琸见单玑犹豫,立刻说道:“你听我说,你跟我离开这里,他们就不会杀你。等我杀了单殊,我就带你到外面去玩,你想去哪儿玩都可以。” 单玑一惊,写道:“你要杀我爹?” “我才是你爹!”单琸着急道,“是单殊那个老匹夫,把你娘从我身边夺走的!你是我女儿!” 单玑摇头,写道:“你不是我爹,单殊是我爹。” 单琸一怔,怒目大喝道:“胡说八道!那种人面兽心的人怎么会是你爹?!” 单玑怔了怔,咬唇写道:“你是杀人凶手,你不是我爹。” “你这孩子,怎么好赖不分!” 单琸怒然道:“是他夺走我的俪歌,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所做的只是复仇而已,我也要夺走他的一切,我没有错!” 单玑怔然呆住,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而且你以为单殊很喜欢你么?才没有!他嫌弃你天生喑聋,这么多年只把你放在小木屋里,不闻不问,从没告诉过你任何事情!”单琸怒然道,“你一直觉得他对你好是不是?!我告诉你,俪歌原本给你起名单珠,是他嫌弃你残废,才给你改名叫单玑。你从一开始就被嫌弃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单玑浑身颤抖,努力拿起笔想写字,手却抖得不听使唤。单玑死劲在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疼得一个激灵,手也没那么抖了。单玑咬着牙,在纸上写字。 “我不相信你,也不再相信他。”单玑把纸摆出来给单琸看,又继续写道,“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与我无关。” 单琸见了,怒火小了些,道:“单玑,这里危险,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跟你走。”单玑写道,“我跟轻雅走。” 单琸皱眉,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不能跟他走。他是皇子,他不可能把你带到皇宫去的。单玑,你清醒一点,我是你爹,我是你亲爹!你跟我走,只有我才会真心保护你。” 单玑摇头,写道:“我信不过你。” “那你就信得过他?”单琸大喝道,“他会杀了你的!” 单玑摇头,写道:“我相信轻雅。” “你怎么能相信他?他是官府的人!他们真的会杀人的!”单琸焦急道,“你可知道,三公子安排我带乐雅进来,就是为了杀人。得乐雅者得天下!谁想把乐雅占为己有,谁参与了竞拍,那就是蓄意谋反!三公子就是要以此为借口,屠杀江湖人!” 第二四四章其楼难寻 这话声不小,被宦牧听了,不过意料之中地一笑。 单玑呆了呆,写道:“那是假的。” “那怎么是假的,官府杀人绝无虚假。”单琸着急道,“你赶快跟我走,离开这里,才有可能是安全的。” 单玑摇头,写道:“乐雅是假的。” 单琸呆了一下,道:“那是真的!” “轻雅说,是假的。”单玑写完,想了想,又继续写道,“两把琴,都是假的。” 单琸呆然,皱眉道:“我的琴的确是假的,我承认。但是另一把琴不是。自古有云,乐雅乃上古神物,刀剑无伤,火焚不尽。另一把琴,就是这样的琴,而且,它的琴头刻着雅字,那是乐雅的标识。” “不是乐雅也可以刻字啊。”单玑稚气地写道,“轻雅也给轻音刻字了。” 单琸一愣,目光不由得看向桌案上的轻音。 轻音默然,琴身呈木红色,琴弦呈金属银色,琴头有雅字。仔细看着,便感觉琴上有苍古气息扑面而来。 得乐雅者得天下! 若有这琴,恐怕颠覆天下,只在想与不想之间! 单琸顿时惊住,骇然顿了顿,转头离开了客房。 这琴就是乐雅! 难怪有人说得乐雅者得天下,这琴根本不算一个琴,而是神兵利器!随便控制自然之气,随便就能取人性命!有这琴保护着单玑,她必不会有事。 单琸放下心来,直奔连碧殇的营帐。 客房中。 单玑见单琸忽然离去,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走了,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乖乖琴,琴乖乖。” 单玑笑眯眯地抚着轻音的琴弦,兴致勃勃道:“你的弦摸起来好舒服哦,而且还会变颜色,真是有趣。” 轻音无声,静自默然。 单玑想了想,又摸了摸单音的琴弦,道:“乖乖琴,你的弦是什么做的?居然摸起来比我的冰弦还舒服,好稀奇哦。” 轻音忽然琴弦流光,一声弦鸣,把刚刚单玑写过的纸张震成纸灰。 单玑一愣,道:“乖乖琴好凶,把门和纸都打碎了。” 话音未落,就见宦牧走进房间,对单玑道:“你的东西哪些怕压?你说一下,我整理的时候会放在上面。” “我不知道。”单玑呆了呆,道,“什么叫怕压?盒子会怕压吗?” 宦牧笑笑,道:“你过来和我一起收拾行李可好?” 单玑可爱点头,跑到宦牧身边,乖乖收拾行李。 宦牧笑笑,一起收拾。 时辰不早了,日已西斜。 再不抓紧时间,天都要黑了。 轻雅加快了脚步,茫然无措地在环塔闹市中晕头转向。 咦? 他在哪里? 他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轻雅一脸懵逼地顺着闹市人流往前走,连拐了几个弯都不记得了。周围路过的摊贩每个都很眼熟,但轻雅却记不得是刚刚路过还是前几天遇到过。总之,轻雅已经迷路了。 呃…… 轻雅郁闷,他是很认真的在找奉宝楼啊,可是几乎没人能说清楚奉宝楼在哪儿。不就是轩主的住处嘛,干嘛搞得这么隐秘,找起来真是麻烦的要死。轻雅后悔没在出来之前问了方位,但没找到单殊之前他又不想回去,好像他不想问似的。 可是,这个奉宝楼到底在哪儿啊! 轻雅有些抓狂。 抬头,看看天色,轻雅猛然一呆。 对了,他怎么那么死脑筋呢。藏琴塔是盛乐轩中最高的建筑,只要登上塔顶,不就什么都能看到了。而且奉宝楼没几个人知道,也就是说,人流最少的建筑肯定就是奉宝楼了。 哎呀,自己怎么这么聪明,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轻雅走到无人之处,纵身一跃,往藏琴塔上面爬去。一个起落,轻雅即将落到三层的位置。然而目光一扫,轻雅便看到了房檐之上隐约闪烁着箭簇的寒芒。 糟糕,有暗器。 轻雅对暗器不熟,不敢贸然落在房檐之上。稍微一顿,轻雅选择凌空转向,脚下气壁凝聚,腾空而上。不过几个起落,轻雅落在了房顶之上,蒙然一呆。 神奇了,最顶上反而没有暗器。难道他们就那么自信地认为,没人能通过下面的机关达到塔顶么? 轻雅呆了呆,小心地踩了踩瓦片确认的确没有暗器,这才松了口气,放眼四望。 奉宝楼是没看到,不过看到一个灰褐衣衫的人也跃上房顶。 “什么人?竟能上到我藏琴塔顶。”灰褐衣衫的人呵斥道。 轻雅一呆,笑道:“哎呀,是你呀,你功夫真好呢。” 此人正是在银杉苑接待过轻雅的闻依棠。 闻依棠一愣,道:“小朋友,怎么是你?” 轻雅微笑道:“我在找奉宝楼,你知道怎么走吗?” “那是轩主所在之处,我不能告诉你。”闻依棠皱眉,道,“小朋友,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跟我下去。” “哇,你知道奉宝楼是单殊在的地方?那你肯定知道怎么走。”轻雅兴奋道,“我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奉宝楼是干嘛的,真是愁死我了。你快告诉我该怎么走。” 闻依棠愣了愣,道:“你怎么直呼轩主名讳?” “叫一下又没什么。”轻雅稚气道,“你快告诉我怎么走,我找单殊有急事。” 闻依棠皱眉,道:“轩主日理万机,怎么会见你这个孩子。” “他必须得见啊。”轻雅着急道,“你快带我过去,时间真的不早了。我答应了大叔,天黑前要回去的。” 闻依棠皱眉道:“我不能告诉你。” “哎,真麻烦,那我还是自己找好了。”轻雅不耐烦地撇嘴,站在塔顶张望着周围的建筑,自语道,“没看到哪里是奉宝楼啊,到底在哪儿啊。” 闻依棠看了看轻雅稚气的模样,道:“你快跟我下去,这里是藏琴塔顶,你不能在这里胡来。” 轻雅随口应道:“我找到奉宝楼了就下去。” “不行,你必须立刻给我下去。”闻依棠严厉道,“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我不能容许你胡来。” 轻雅才不听呢,继续探头找着奉宝楼。 闻依棠皱眉,大步上前要去抓轻雅。 轻雅毫不示弱地打偏那一抓,皱眉道:“你好烦呐,我赶时间,没空跟你闹。如果现在找不到单殊,就不能带单玑走了。” 闻依棠一怔,道:“你要带单小姐走?” “哎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都不告诉我。”轻雅不耐烦地摆摆手,着急地找着奉宝楼,道,“总之你别烦我,我找到了自然会下去,真是的,到底在哪儿呢?” 闻依棠打量着轻雅,思忖道:“我带你过去,你跟我下塔。” 轻雅根本不信地说道:“你是想假装带我然后骗我下塔吧,我才没那么傻。与其被你骗下去再上来找,我还不如自己找到了完事。” “你找不到的。”闻依棠微笑,道,“奉宝楼藏在树林之中,就算你从这里看,也是看不到的。” “你不想告诉我就不要误导我,我没空跟你这里瞎扯,我真的很忙。” 轻雅转头看向闻依棠,不悦道:“如果我不能问过单殊,就不能带单玑走。如果我不带单玑走,单玑就会自己走。我不能让单玑遇到危险,所以我必须要赶快找到单殊。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单玑,所以我才不信你。” 闻依棠一怔,道:“你是真的有事要找单轩主?” “肯定啊,谁闲的没事找他啊,又不是漂亮姐姐。”轻雅不高兴道,“你要么就别吵,要么就让我把你打趴下叫你没办法吵,烦死了。” 闻依棠一笑,伸手一指,道:“那边,就是奉宝楼。” 轻雅顺着闻依棠所指一看,那边只有一片葱郁的树林,没有其他。感觉被闻依棠骗了,轻雅顿时皱眉,开口正要发脾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嗯? 等一下。 盛乐轩各处一片萧条,树木大多是光秃秃的,怎么偏偏在那里会有葱郁的树林? 轻雅往两旁看看,还真是,除了那一个角落有古怪的树林外,别的地方都是正常的萧索。 闻依棠看看轻雅,微笑道:“我带你过去,你可以跟我下塔了吧?” 轻雅点头,跟着闻依棠跃下藏琴塔,警惕道:“你怎么忽然愿意帮我?” “你的确有事找他,我自然可以帮你。”闻依棠斯文一笑,道,“请这边来,奉宝楼路上有不少机关,还请跟紧我的脚步。” “哦。” 轻雅应声点头,跟着闻依棠穿过环塔闹市,走入林间小道,不由得问道:“你在这盛乐轩中地位不低吧。” 闻依棠一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刚刚问了好多人奉宝楼怎么走,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小部分人也不知道怎么走。”轻雅稚气道,“但是你居然知道奉宝楼怎么走,好厉害呢。” 闻依棠斯文微笑,道:“旁人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孩子,托词而已。” “才不是托词呢,他们都不知道那是单殊……单轩主的住处。”轻雅不高兴道,“他们一直以为我说的是藏琴塔,说那里面宝贝多。” 第二四五章直言不讳 闻依棠微笑不应,带轻雅来到奉宝楼前,才说道:“这里就是奉宝楼了。你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进去通报一下。” “不用了。”轻雅稚气道。 闻依棠微笑,道:“盛乐轩有盛乐轩的规矩。” “不。”轻雅一扬头,道,“他已经出来了。” 闻依棠一怔,向奉宝楼看去,立刻行礼道:“弟子见过轩主。” 单殊淡淡从奉宝楼走出来,淡然点头,对闻依棠道:“你回来了,辛苦了。” “不敢。”闻依棠敬然道,“听从轩主调遣。” 单殊淡然点头,道:“赏琴会接近尾声,你不必去外面拉客了,去休息吧。” “是。”闻依棠应声,道,“轩主,这孩子是……” “我知道。”单殊淡淡道,“你去吧,我来跟他说。” “是。”闻依棠应声告退。 轻雅呆了呆,转头看了眼闻依棠。他似乎,往奉宝楼后面走去了。 单殊看了看两旁,皱眉道:“你一个人来的?你把单玑放哪儿了?” 轻雅呆然看着单殊,应道:“单玑在客房里玩琴,正玩得开心,我就没叫她一起来。不过没事的,我让宦大叔帮我保护她,你不用担心。宦大叔可厉害了,单玑绝对安全的。” 单殊淡淡皱眉,道:“那,你来做什么?” “我有事找你。”轻雅微笑道,“是关于单玑的事。” 单殊淡淡看了看轻雅,道:“进来吧,别在外面说。” “哦。” 轻雅点头,毫无戒心地往里走。 进了奉宝楼大堂,单殊忽然回身,看向轻雅道:“单玑她怎么了?” 轻雅停步,犹豫了一下,直接说道:“我想带单玑走,离开盛乐轩。” 单殊淡笑一下,道:“理由?” 轻雅一怔,稚气应道:“连碧殇在附近,仿冒乐雅在拍卖,偷袭单玑的那个人杀掉了盛乐轩的弟子,或许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所以我认为,盛乐轩不安全。我要带单玑离开这里。” 单殊淡笑,道:“去哪儿?” “去找燚大叔学琴。”轻雅不假思索地应声道,“单玑乐感很好,而且很有天赋,如果好好培养的话,肯定会变得很厉害的。” 单殊淡笑,道:“我还没见过,能教聋子学琴的人。” “燚大叔肯定可以的。”轻雅昂头道,“如果他都不能教的话,那就没有人能教了。” “哦?”单殊淡笑,道,“燚大叔是谁?能这么厉害。” 轻雅应道:“燚大叔就是荆燚,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乐师。” 单殊一愣,淡笑道:“没记错的话,燚大师应该不收徒。” “我在乐师大会上演奏的古老画卷,就是燚大叔教的。”轻雅稚气道,“所以就算燚大叔不收单玑为徒也没关系。凡是燚大叔教给我的,我都会如数教给单玑,没差。” 单殊惊讶道:“好小子,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燚大师的徒弟。” “我不算是他的徒弟,是他心情好才教我的。”轻雅微笑,道,“我原本就是打算等赏琴会结束后,就去找燚大叔拜师。现在,我打算带着单玑一起拜师。” 单殊微微一笑。 轻雅也是微笑,道:“你肯定不同意对吧。” 单殊笑了笑,道:“我为什么不同意?” 轻雅一呆,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和单玑在一起嘛。” “我当然不喜欢。”单殊淡笑道,“但是,我也没有糊涂到拿单玑的安全开玩笑。” 轻雅呆然。 单殊淡笑道:“盛乐轩的变故,我已知晓。单玑若要在盛乐轩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原也想着,是否该把单玑托付给你,但是我不放心。你不过是初行江湖的新人,而且来路不明,单玑跟着你,我怕她会吃苦。” 轻雅微笑,道:“我的事,你不是都听别人说过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单殊稍稍低头,道:“我之前不该那么说,我很抱歉。” 轻雅微笑,稚气道:“我原本是个乞丐,后来成为流浪乐手。外面有人说我是皇子,但是我不是。宦大叔武功很高,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个强盗,不过已经改邪归正了。至于轻音,是我捡来的。关于它我不能多说,我答应过燚大叔,不会把它的事情告诉旁人。” 单殊目光一亮,道:“那么,它果然就是天下第一的乐雅。” 轻雅微笑,不置可否。 “罢了。琴如何并非重点,重要的是人如何。”单殊目光闪烁,注视着轻雅,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单玑么?” 轻雅点头,道:“喜欢。” 单殊轻哼一笑,道:“单玑是我一手养大,看着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对你情有独钟。但是你所答的这个喜欢,似乎只是朋友一般的喜欢。” 轻雅疑惑了一下,道:“有什么区别么?” 单殊淡笑,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喜欢单玑了,她还喜欢你,我怕你会伤害她。” 轻雅茫然地想了想,道:“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她了?” “未来之事,谁能说得准呢。”单殊淡笑,道,“我不会强求你非要喜欢她,我只希望万一有那么一天,请你不要伤害她。”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不明白单殊在说什么。 单殊淡淡叹息,道:“单玑那孩子,我从小没怎么管过她,所以她经常会任性胡闹。我不知道你们相处的时候,她有没有暴露出来。但我希望,你能对她宽容一些。” 轻雅更加茫然,道:“我没觉得她任性胡闹,只觉得她有点缺爱。” 单殊皱眉,道:“我供她衣食无忧,待她不薄。” “啊,我不是说这个。”轻雅稚气道,“单玑总是喜欢让我宠她安抚她,和我一样。” 单殊默然片刻,道:“这个的确,是我疏忽了。” “除此以外,我觉得单玑很好。”轻雅微笑道,“脾气温和,长得可爱漂亮,有一点爱哭,但是也很可爱。总之,单玑是很乖很好的女孩。” 轻雅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宠爱。 单殊看了片刻,叹息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同意单玑跟你走。” “真的?” 轻雅惊讶道:“你居然会同意?” “嗯,我同意。” 单殊点头,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裹在包袱里的盒子,道:“这是一千两现银,你拿着。” 轻雅一呆,道:“我有钱,足够养单玑的。” “我不能让我的单玑宝贝花你的钱,免得她不得不受你的气。”单殊将银包裹递给轻雅,道,“这是她的生活费,足够她花一阵的。我希望你如实交给她,不要借机欺负她。” “哦,好。” 轻雅应声,不得不接过银包裹。那包裹重得很,压的轻雅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轻雅赶忙把包裹放在地上缓了缓劲儿,用力拎了一下,居然拎不起来。 单殊本就是考验轻雅,见状只是淡笑道:“你力气这么小?” 轻雅再次尝试,依旧拎不起来。悄然看了看单殊灼灼的目光,轻雅觉得自己必须要拿起来给他看才行。于是轻雅换了一口气,运转周围自然之气,用凝聚的气壁将银包裹稳稳托起,悬停在半空中。 单殊惊然赞道:“好厉害的内功。” 轻雅微笑,道:“这是燚大叔给我的功力。” 单殊惊讶道:“燚大师居然会武功?” 轻雅一愣,道:“你不知道燚大叔会武功吗?” 单殊怔了怔,淡笑道:“常说燚大师乃天下第一乐师,谁会多问一句他会不会武功。况且,要说乐师之中会武功的,除了我盛乐轩以外,还真鲜有听闻。” 轻雅微笑的,道:“嗯,燚大叔会武功的。” 单殊笑了一下,道:“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和单玑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尽快离开盛乐轩。从今往后,单玑就交给你了,请你善待她。” 轻雅呆了呆,道:“不,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带单玑回来的。” “不必回来,走得越远越好。”单殊微微露出一抹惨色,道,“日后的盛乐轩,必定不是此刻的盛乐轩了。” 轻雅不太懂,茫然地眨眨眼。 “好了,你去吧。”单殊轻叹道,“明日一早,你们就走罢,不用打招呼了。” “……哦。” 轻雅犹豫地应声,拉着悬浮的银包裹离开了奉宝楼。 呆然拉着银包裹走到环塔闹市,轻雅才猛然意识到,单殊居然同意他带单玑走。这可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单殊居然会同意他带单玑走?! 不仅同意,还给了他这么袋子银子,足足一千两。 这是什么情况?! 轻雅想不懂,就这么木讷讷地拖着银包裹,回到了客房。 “你回来啦!” 轻雅闻言,站在被撞坏的破门前,猛然一愣。 单玑就坐在门口,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轻雅,道:“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轻雅一愣,赶忙把银包裹丢在一旁,走上前搂过单玑哄道:“我去找你爹……那个,你爷爷……呃,总之,我去找单殊了。” 第二四六章金银箱子 单玑的小嘴顿时觉得老高,道:“你干嘛去找那个骗子?你是不是也想骗我?” “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轻雅稚气哄道,“我去找他,是想问他能不能带你走。” “这有什么可问的。”单玑不高兴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啊。”轻雅稚气道,“他同意了。” 单玑一呆。 轻雅微笑道:“他不光同意了,还让我带给你一千两现银,说是你的生活费。” 单玑蒙了片刻,忽然小脸一皱,眼泪吧嗒吧嗒就流下来了。 “哎?别哭,你别哭啊。” 轻雅顿时慌了神儿,单玑一哭他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她自己停。 单玑一头扑到轻雅怀里,无声大哭。 轻雅赶忙抱住单玑,这边小心安抚,那边转头寻找着宦牧。 宦牧淡笑走过来,道:“你见到单殊了?” “嗯。”轻雅大概说了下当时的状况,道,“你们大人好奇怪,为什么都喜欢问我喜不喜欢单玑。如果我不喜欢的话,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玩呢?” 宦牧笑了笑,道:“你想带她走的话,可就不止是跟她玩那么简单了。” “对呀,当然不止是跟她玩,我还要跟她一起学琴啊。”轻雅微笑道,“单玑这么聪明,等到下次乐师大会的时候,肯定能拿到第二名。第一当然是燚大叔啦。”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带单玑走,就要一起生活。单玑还小,懂得比你还少,你必须照顾她,要耐心跟她说话,明白吗?”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和我们这几天做的事情有区别吗?” 宦牧怔了一下,道:“没有。” 轻雅立刻笑道:“那我明白,我会努力照顾好单玑的。” 宦牧笑了一下,轻叹一声,道:“好吧,那你先把单玑哄好,我们再说其他。” 轻雅为难地看了看还在哭泣的单玑,对宦牧道:“大叔,单殊同意我带她走,这不是好事吗?她为什么会哭呢?” 宦牧笑笑,道:“你觉得单殊同意了是好事?” “对呀。”轻雅稚气应声,道,“单玑在这里总受欺负。我带她走,我肯定会护着她,不让她受欺负的。” 宦牧笑笑,道:“但是对单殊来讲,你不过是个陌生人。” 轻雅一呆。 宦牧笑笑,继续说道:“如果我这么说,单殊把自己的亲孙女交给一个陌生人,给了他钱,让他带孙女走。你还觉得,这是个好事吗?” 轻雅想了想,道:“听上去,单玑好像被抛弃了一样。” 宦牧一笑。 轻雅恍然大悟,把单玑扶了起来,给她抹了泪,道:“单玑,你别哭了。单殊没有不要你,他也说了,盛乐轩呆不得,这才要我带你走。” 单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边抽泣,一边口型道:“你骗我,他肯定不要我了。” “真的,我没骗你。”轻雅耐心道,“他给了这么多钱,是让我带来给你的。他怕我欺负你,所以给了你钱,我就不会欺负你了。” 单玑眨了眨水亮亮的眼睛,道:“为什么他给了我钱,你就不会欺负我?” “呃……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轻雅想了想,尴尬道,“我不太记得了,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说着,轻雅微笑,道,“总之你别哭了,他真的是为了你好。我带你走,也肯定会待你好的。我们都会对你好的,你别哭了,好吗?” 单玑吸了吸鼻子,不哭了,道:“我要看你拿回来的银子。” “可以啊。”轻雅应声,把单玑带到银包裹前,提醒道,“你就在这里看吧,这东西好沉的,我的手腕差点就被扯断了。” 单玑好奇地拎了一下银包裹,果然没拎起来。单玑不满意地嘟着嘴,打开包裹,忽然发现眼前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箱子。 “这个不是银子。”单玑稚气道,“你不是说,银子是白色的,但这个是黄色的。” 轻雅呆了呆,道:“我也不知道了,单殊给我的时候,的确说的是银子。我当时没打开过,就直接拎回来了。唔……大叔,你过来看一下。” “怎么了?” 宦牧应声走了过来。 轻雅指着箱子看着宦牧。 宦牧看了眼盒子,惊讶道:“这箱子……好像是黄金做的。能打开么?” 轻雅仔细地瞅了瞅这滑不留手的箱子,道:“没发现能打开的地方。” “我知道了!”单玑拽了拽轻雅的袖子,道,“把箱子拿起来,机关在底下。” “哈?”轻雅呆然道,“不要吧,这东西好沉呢。” “我来。” 宦牧说着,轻然一托,就将金箱子稳稳托在手里。金箱子底部正中有一个凹槽,宦牧轻戳凹槽部分,机关咔吧一声,箱子分离成底箱子和罩子两个部分。箱子里面,是大块的银砖。 “你看吧,我说机关在箱子底下的!”单玑兴奋地扯着轻雅道,“好好玩,居然真的有机关哎。” 轻雅点头道:“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因为我最喜欢这样的箱子。”单玑笑眯眯道,“这样打开好有趣呢。” 轻雅对单玑微笑,想了想,担忧地对宦牧道:“大叔,这个好拿吗?会不会很重?” 宦牧闻言,只能笑笑。 孩子就是孩子,根本不能理解这是多大一笔财富,脑子里想得都是那么简单的东西,真是有趣。宦牧仔细打量着这个箱子,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嫁妆的味道。 宦牧把金银箱收好,笑笑道:“没事,好拿的。我和单玑做了个轮箧,可以带不少东西。”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东西?” 单玑大大地笑了一下,拖着轻雅的手跑到屋内,指着轮箧道:“看,就是那个,我和宦大叔一起做的。” 轻雅好奇地看向轮箧。 那是一个三层的箧,和单玑差不多高。在底层和中层之间的隔板处,装有两个大轱辘,很是显眼。仔细看来,那轱辘和箧顶上的把手都靠向同一侧,而另一侧,在箧底部装有两个小足。这足和轮子同时撑着轮箧立在那里,还挺有趣的。 宦牧蹲在足的一侧,打开三层的小门,把下层的东西腾到上层去,最后,把那金银箱子放在了最下一层,搞定。 轻雅目瞪口呆,哇塞,这里面真是装了不少东西,而且基本都是单玑的东西。 单玑扯了扯轻雅,笑眯眯道:“你要不要玩?” 轻雅一呆,道:“怎么玩?” “拉着玩啊。” 单玑笑眯眯地走过去,伸手就要拉轮箧。 “小心,可沉呢!” 轻雅心知那金银箱的重量,连忙上前制止,不过却没单玑的速度快。单玑轻松地拖着轮箧走了几步,轻雅见了,不禁一呆。 单玑笑眯眯偏头,道:“好不好玩?” “不沉吗?” 轻雅简直惊呆了,道:“光那个银包裹,我拿回来的时候都沉死了。” 单玑笑眯眯道:“你来试试。” 轻雅点头,从单玑手里接过轮箧,入手是有些分量,但是明显比拎着银包裹要轻得多。轻雅呆呆拉着轮箧在屋里走了一圈,发现还真得挺好玩的,不禁也笑了出来。 单玑笑眯眯道:“怎么样,这轱辘是我做的。” 轻雅放好轮箧,赞叹道:“好厉害呢,这东西挺省力的,比直接拎着方便多了。” 单玑笑眯眯道:“我也觉得宦大叔好厉害,他会做好多好玩的机关呢。” 轻雅微笑,道:“我是说你好厉害,手真巧,我都做不来这个。” “我会的很少啦,还是宦大叔会的多。”单玑笑眯眯道,“你知道吗,他居然知道河洛机关林的原理,而且比我走的都快,特别厉害呢。” 轻雅呆了呆,道:“他会走很正常吧,那是他的专长。” “那也很厉害啊,如果能教教我就好了。”单玑有趣地说着。 轻雅微笑,道:“等有时间,我会让他教你的。” 闻言,单玑兴奋地点头,笑得开心。 “好了,别玩了,都早点休息吧。”宦牧走过来,笑笑道,“以防万一,明日一早咱们就走,你们谁也不能赖床,明白吗?” “好。” 两个孩子乖乖应声,乖乖跑回房间睡觉去了。 宦牧微微皱眉,有些头疼。 这下子,是非要照顾两个孩子不可了。希望他们能乖点,不然可有的头疼了。 宦牧轻叹,再次确认了行李,皱眉休息。 环山之中,有风忽来。 摇树轻曳,消而无声。 奉宝楼,大堂中。 单殊坐在正坐之上,凝目皱眉。 “查的如何?” 堂内,闻依棠欠身行礼。 “如轩主所料,自昨日开始,所有离开盛乐轩的宾客都不知所踪,而路途之中也杳无痕迹。倘若真是有人故意而为,必是高手。” 单殊皱眉道:“是官兵么?” “依弟子猜测,恐怕是的。” 闻依棠应道:“我在银杉苑几日,曾多次看到有官兵越山而过。而我回到盛乐轩这一路之上,却并未看到官兵的身影。恐怕此刻,官兵已然藏在盛乐轩附近,细思恐极。” 第二四七章善意借口 单殊轻叹,道:“如此看来,盛乐轩已是道尽途穷,无可逆转了。” 闻依棠行礼道:“倘若轩主愿意,大可召集轩内弟子,与官家拼个鱼死网破。” 单殊面露倦色,道:“若是三公子能留下我盛乐轩众人,其实投诚也未尝不可。” 闻依棠皱眉,道:“恕弟子不能苟同。您若这么做,便是将盛乐轩拱手送出,任人宰割。” “即便我不这么做,他们要杀,一样会杀。”单殊淡笑道,“都怪我当年手软,埋下这个祸根。如今害得盛乐轩上下共尝祸果,真是罪过。” 闻依棠皱眉,道:“轩主切不可放弃,我等若是以命相搏,或有一线生机。” 单殊淡笑,道:“他们杀我弟子,截我宾客,而一切发生的时候根本无人察觉。这,就是差距。就算你拼命挣扎,也无能为力。” 闻依棠皱眉道:“难道,盛乐轩真的没救了么?” 单殊轻叹,道:“棠儿,你去帮我保护单玑,随他们一起离开盛乐轩。” 闻依棠一惊,道:“您这是……” “既然盛乐轩气数已尽,那也只能认命了。”单殊担忧道,“但单玑无辜,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救出去。轩中,也就你的武功最好,又是我的心腹。由你去保护单玑,我也放心些。” 闻依棠拱手道:“弟子愿与盛乐轩共存亡。” 单殊皱眉,再次看了看闻依棠,忽然道:“罢了,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参见轩主。” 忽然有人来报:“连三公子求见。” 单殊一怔,道:“这么晚?” “是。”那人应道,“三公子已经在会客室等了,请您即刻过去。” 单殊皱眉,道:“就他一人?” “不。”那人应道,“琸少爷与三公子一起来的。” 单殊一怔,道:“知道了,你去吧。告诉三公子,我就来。” “是。”那人应声告退。 闻依棠皱眉拱手,道:“轩主,单琸罪大恶极,怎么能被称作为少爷?” 单殊叹笑道:“知道的,他是罪大恶极。投诚的,他是少爷。” 闻依棠一怔。 单殊无奈起身,道:“棠儿啊,这就是大势所趋,不服不行。你退下吧。” 闻依棠行礼离开。 单殊倦色轻叹,目光闪烁着淡淡的执著。 贵宾楼,会客室,静然萧索。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实在抱歉。”连碧殇温和一笑,柔声道,“不过,我的确有要事相商,还请单轩主莫要见怪。 单殊立刻拱手作揖,道:“三公子何必亲自跑一趟?有事大可吩咐一声,草民定然照办,绝无二话。” 连碧殇温柔笑道:“单轩主客气了,如今你还是轩主,旁人有事,自当与你商议才好,以免失了规矩。” “不敢。”单殊应道,“三公子请吩咐。” “坐,都坐,别站着说。” 连碧殇说着,笑然坐到临近的椅子上 单琸向连碧殇行礼,坐在连碧殇下位,静默无声。单殊见了,也只能就近坐下,不敢托大。 连碧殇目光一扫,笑然道:“哎呀,怎么能干坐着。来人,奉茶。” “是。” 有弟子应声端了茶来,依次奉茶。 单殊心下大惊。 盛乐轩的弟子,竟然听从连碧殇的吩咐?!连碧殇到底拉拢了多少盛乐轩的弟子?如今又还剩多少弟子忠心与盛乐轩? 单殊心中没底,他甚至不知道杯中的茶是否能喝。 好一个连碧殇,好一个三公子! 单殊算是看明白了,连碧殇这是在示威。 “嗯,这里的普洱味道真是不错。”连碧殇端茶品了一口,笑然道,“七分熟的普洱,加上一点羊奶,味道真妙。” 单琸品了一口,并未应声。 连碧殇很满意地看了单琸一眼,转头对单殊道:“这可是我特地从民家买来的羊奶,怎么单轩主不喜欢吗?” 单殊悚然一惊,赶忙拿起茶杯,稍稍掀开便看到茶色奶状物,微微犹豫。目光微偏,单殊见连碧殇紧盯着自己,如此只好稍稍喝了一口,心中更为诧异。 “还真挺好喝的。”单殊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道,“我还从未想过,这普洱茶还可以加奶来调味。” 连碧殇笑然道:“若是单轩主愿意往西边再走走,那边有些游牧民族,就是这么喝的。” 单殊淡笑,道:“想不到三公子还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我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弄这些吃的喝的,挺有趣的。”连碧殇笑然道,“不过说到这乐律,我可就一窍不通了。有些事,还要向单轩主请教。” “不敢,请说。” 单殊应声,这才发现自己被连碧殇牵着鼻子走了。这个人温言柔语,待人处事也极其温柔,单殊想要发作,都无从发作。如此,只能继续顺着连碧殇说。 连碧殇温柔一笑,道:“突然冒出来个焦炭乐雅,不知单轩主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单殊应道:“抱歉,我并不知晓。我所知道的,只是有两位贵宾求保了一把琴,之后这把琴寄存在我盛乐轩中。当时,两位贵宾要求不可打开琴囊,是以,我们并未确认琴的样式,仅仅靠触摸感觉知道是一把琴而已。” “两位贵宾?”连碧殇笑然道,“难道单轩主认识那对小情侣?” “是。”单殊应声道,“钟公子和庄姑娘来自耒乐府,是我盛乐轩的贵宾。” 连碧殇笑着等了片刻,道:“话还没有说完吧,单轩主怎么停了?要不喝些茶水,歇歇再说?” 单殊犹豫了片刻,只好说道:“钟公子钟旌晟,是钟耒大师的嫡亲孙子。当年耒大师光临我盛乐轩之时,曾见过钟公子一面。如今也有数年未见,我与他也并不亲厚,其他诸事我也并不清楚。” 连碧殇眼睛一亮,道:“原来如此,还真是钟耒的孙子。” 单殊一怔,连忙道:“三公子或有所不知,耒乐府虽然是江湖乐坊,但并没有自己的乐器匠人。” “这我知道。”连碧殇笑然道,“耒乐府的乐器都是官家提供的,自然也就不需要乐器匠人。而我也没想要说这黑炭乐雅,是出自耒乐府的工艺。” “抱歉。”单殊应声道,“是草民多言了。” 连碧殇温和笑道:“说起来,我还是挺欣赏单轩主的胆识。这黑炭乐雅一出,单琸就急忙跑到我那里说明情况,一点应变力都没有。而单轩主想到的解决办法,正好与我的主意不谋而合,这可真是巧的很。” “不敢。”单殊淡笑应道,“草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怎敢与三公子相提并论。” “能有人与我思维相同,我到觉得是件有趣的事。”连碧殇温柔一笑,道,“之前黄金乐雅一事,情况紧急,尚未曾过问过单轩主的意见。此刻又闹出黑炭乐雅一事,我不得不问下,单轩主对这拍卖乐雅一事,有何看法?” 单殊一愣,小心应道:“难道,不是为了钱么?” 连碧殇笑然道:“自然是为了钱,却又不仅仅是为了钱。” 单殊小心道:“还请三公子明示。” “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到的。”连碧殇笑然道,“我给你提个醒,得乐雅者得天下” “不。”单殊立刻应道,“灵偃大师原话所言,乃是得乐雅者,便可得天下乐律。” 连碧殇一怔,道:“是吗?” “是。”单殊正色应道,“灵偃大师尚在之时,常说此言,而且此言为真。乐雅古有灵识,可自行弹曲。古籍有记载说,乐雅记得所有它听过的曲目,只要提名,它便可以演奏出来。是以灵偃大师有言,得乐雅者,便可得天下乐律。” 连碧殇微微一笑,道:“就算事实如此,但传下来的,并非如此。” 单殊一滞。 连碧殇笑然柔声,道:“人们知道的,便是得乐雅者得天下。你觉得,应该如何呢。” 单殊瞬间想到了,道:“意图谋反。” “你果然聪明。”连碧殇笑然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罢。” 单殊明白了。 无论谁买了乐雅,不,无论谁参与了乐雅的竞拍,便都可以被称作意图谋反。连碧殇就是要以此为借口,屠杀江湖人! 官府历来看江湖人不顺眼,想杀江湖人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这样找着名正言顺的借口来杀江湖人,单殊还是第一次见。 单殊脸色微变,这人着实恐怖,恐怖至极! 连碧殇笑然道:“单轩主怎么脸色不好?来喝点茶,缓一缓。” 单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心中念头一转,淡笑道:“参与乐雅之人竞拍的名单,待统计过后,会如数交给三公子。” “我就喜欢聪明人。” 连碧殇笑意盎然,一口喝干茶,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您请慢走。” 单殊敬然行礼。 “不必送了。” 连碧殇起身,看了一眼单琸,道:“我有话交代,你随我来。” “是。”单琸恨恨地看了一眼单殊,随连碧殇离座而去。 第二四八章轻音任性 离开会客室,连碧殇笑然道:“看到没有,姜还是老的辣,你还差得远呢。” “万分抱歉。”单琸敬然道,“我一定会加倍努力,赶超单殊。” “哎,不急。”连碧殇笑然,道,“不过,在你没能赶超他之前,单殊这人我要留着,你没意见吧?” “是。”单琸恨恨道,“属下没有意见。” 连碧殇看了看单琸,笑然道:“与其恨他有才,不如恨你自己无能,这样,你才能成长的快些。” 单琸一愣,不再多言。 连碧殇一笑,二人离去。 会客室内。 单殊喝着奶茶,蹙眉盘算。 竞拍乐雅之人,根本没有几个识乐之人,若要说他们是意图谋反,那可是一点都不冤枉。单殊心里明白,日后递交的名单,自然要划去那些习乐之人的名字。 嗯? 不对。 真的乐雅在轻雅手里。 如果连碧殇以乐雅找茬,日后想必也会牵扯到单玑头上。 这可不行。 单殊凝眉沉思,做出一个决定。 夜幕昏沉。 白昼熹微。 轻雅觉得鼻头痒痒,忍不住打了个打喷嚏。 然而没多一会儿,鼻子又开始痒痒。 轻雅又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地睁眼。 哈…… 单玑一脸坏笑地坐在床边,正拿着她的辫梢瘙轻雅的鼻子。 轻雅赶忙把单玑的辫子拿开一旁,道:“你别这样,会弄脏了你的辫子的。” 单玑开心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拿着你辫子玩的时候,摸到一手鼻涕啊。”轻雅随口应道。 单玑一愣,哈哈大笑,差点从床上仰过去。 轻雅眼疾手快地拉住单玑,把她拉到床上,道:“你怎么每天都起那么早,睡醒了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是你睡得时间太久,大叔都起来了,就你没起来。” 轻雅呆了呆,喊道:“大叔,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半,准备走了。”宦牧应声道,“你快些穿衣梳洗,咱们先到银杉苑去。” “哦。” 轻雅应声,迅速穿衣梳洗,郁闷地拽了拽散落的头发。 单玑如往常一般,乖乖地拿了梳子给轻雅梳头。 不过这次,单玑没有拿麻绳,而是找了两段红缎带给轻雅系了头发。 系好之后,单玑哈哈大笑。 顶着红缎带的轻雅,看上去和女孩子一般秀气。 轻雅呆然看了看铜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头就去整理床铺去了。 单玑一个人无声的大笑,笑得轻雅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笑的吗?” 轻雅一偏头,稚气满满。 单玑忍着笑,道:“你真漂亮。” “你也漂亮啊。”轻雅稚气道,“你不仅漂亮,还很可爱。” 单玑继续哈哈大笑。 轻雅收拾好了床铺,过来拉单玑的手,认真道:“等出了盛乐轩,你一定要跟紧我,千万不能乱跑。外面很大,一旦走散了,很可能就找不到了。” 单玑想了想,把自己的辫子递给轻雅,笑眯眯道:“你拉着我的辫子,就不会把我弄丢了。” 轻雅一呆,连忙摇头道:“那样不好,会揪疼你的。” 单玑笑了,乖乖凑过来抱着轻雅的胳膊,道:“那就这样,我拽着你的胳膊,反正疼的不是我。” 轻雅看了一眼,点头道:“嗯,那你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单玑一怔,心中很甜。欢欣一笑,单玑手上不由得松了松,生怕拽疼轻雅。 “收拾好了吗?”宦牧走过来,见状一愣,道,“把琴拿上,准备走了。” “好。” 两个孩子整齐应着,笑眯眯地去拿桌子上的琴。 呯! 一人忽然破门而入,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房门彻底打坏。 此人大步走进房间,迎面与宦牧对视。 这人是单殊。 宦牧淡淡看了一眼,料想他是舍不得单玑,所以没有理会,转头去拿轮箧。 单殊目光一顿,四下一扫,很快便看到正要拿琴的轻雅二人。单殊大步走向房间里,二话不说,伸手便要拿轻雅手里的琴。 “你做什么!” 轻雅惊然打开单殊的手,护着轻音道:“你干什么拿我的琴?” 单殊冷声道:“它是乐雅。” 轻雅一呆,道:“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它是乐雅,便会惹来麻烦。”单殊认真道,“我要保护单玑,不能让她卷入任何麻烦里。” 轻雅疑惑道:“它怎么惹来麻烦了?它没有惹任何麻烦啊。” “现在没有,但将来会。”单殊冷声道,“我不能让这个祸患留在单玑身边。” 轻雅呆了呆,脑子没转过这个逻辑来。 单玑也是一脸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单殊见俩孩子都没有动作,忽然伸手一把抓起轻音,拎着就走。 咦?! 轻雅直接惊呆了,轻音为什么没有反抗,就这么直接被拿走了? 哎?! 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还是宦牧反应神速,几步上前便要拦阻单殊。然而单殊还没察觉,轻音忽然有了反应,一枚气弹打在宦牧手肘上,正中曲池穴。宦牧手臂一麻,随力倒退坐下,手上劲道失尽。就这么一顿之间,单殊拿着轻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怪了,突然这是怎么了? 轻雅呆了一下,赶快跑到宦牧面前,道:“大叔,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轻音可能有事。”宦牧皱眉,道,“单殊的身上,有猛火油的味道。” 轻雅呆了呆,道:“那是什……啊,他要烧掉轻音!” 宦牧尝试了一下,没能站起来,不由得皱眉道:“那琴力道太重,我要稍歇片刻,你……” 不等宦牧说完,轻雅已经跑向屋外,道:“大叔你在这等我,我去把轻音拿回来。”说罢,轻雅从身一跃,跳上房顶。 单玑在轻雅跳走之前,一把抱住了轻雅的胳膊,被他带走。 宦牧半身麻痹,力有不逮,只得皱眉轻叹一声,希望那俩孩子不会出事才好。 轻雅跃上了房顶,一眼便看见单殊在房顶上奔驰,向舞台广场的方向去了。轻雅正要追,这才发现单玑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松手,心下一个犹豫。 如果这样带着单玑走,她会被周围的气流划伤的,可是放下她又耽误时间。轻雅顿了一下,伸手把单玑搂在身侧,向舞台广场奔去。 单殊轻功不弱,但是轻雅更加敏捷。不过几个起落,轻雅便追上了单殊。 轻雅刚要伸手抢回轻音,无声之间,只觉得手腕一阵麻痹。轻雅懵然发怔,奔跑的速度顿时几分,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轻音打了他? 轻音居然打了他?! 为什么啊! 轻雅心中莫名一阵气恼,不顾单手麻痹继续往前跑去。在快要接近舞台广场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 好难闻! 轻雅顿时从空中跌了下来,往地上坠去。快落到地上的时候,有气息一托,轻雅安稳落地。 是轻音,轻音在救他。 既然会救他,那刚刚为什么要打他啊! 轻雅捂住口鼻,这味道真是难以忍受。 对了,单玑怎么样了? 轻雅偏头向单玑看去,只见单玑一手抱着轻雅的胳膊死劲扯了扯,一手指着那边的舞台,慌张地看着轻雅。 嗯? 轻雅转头看向舞台那边,倒吸了一口冷气。 时辰还早,天蒙蒙亮,周围无人。 冰冷的舞台之上,摆满了木柴。木柴之上,不知道洒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气味刺鼻。舞台中间,摆有三个架高的柴堆,左右分别是焦炭乐雅和黄金乐雅,中间,是单殊刚放上去的轻音。 这明显就是要烧琴啊! 绝对不行! 轻雅甩开了单玑,焦急地往舞台跑去。忽然,轻音一声弦鸣,一阵气流猛然而至,轻雅被拦腰打飞,一下子栽倒在地。 “轻音!你为什么打我!我要救你!” 轻雅绝望地喊道。 轻音无声,默然无声。 那边,单殊拿了火把,淡淡站在舞台另一端,准备点火。 另一边,藏琴塔上,有两个人远远看着这一切。 单琸惊然道:“我去制止他。” “不必。”连碧殇笑然道,“你且看着。” 单琸皱眉,继续看向舞台广场。 “你为什么要烧我的琴,你凭什么烧我的琴!”轻雅无力地大喊,道,“明明是我的轻音,那是我的轻音,我的……” 单殊举着火把,淡淡道:“乐雅存世,必为祸害。付之一炬,倒也干净。” “但那是我的琴!我的!”轻雅愤怒地大喊道,“你凭什么抢走我的琴?凭什么!” 单殊冷淡道:“我给你的钱,足够你买好几把琴。” “但那些都不是轻音,不是!我只要我的轻音!” 轻雅咬咬牙,再次试图往前扑,没走多远,再次被轻音拦了下来,打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这一下打得轻雅半身麻痹,想要站起来都是不能。轻雅试了三次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终究不得不放弃。抬头看着柴堆里的轻音,心头的委屈和轻音背叛感相互交织,轻雅又急又恼,却又无能为力,只好坐在原地放声大哭。 单殊见轻雅哭泣,举着火把的手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点火。 第二四九章猛火焚燃 “天呐!” “这是要做什么?!” “烧乐雅啦!快来人啊,有人要烧乐雅啦!” 犹豫之间,正在环塔闹市闲逛的宾客们被轻雅的哭喊惊动,纷纷跑到舞台广场之中。宾客见了眼前的状况,叫得比轻雅的哭声还大,不消片刻,人群呼啦啦往舞台广场拥挤过来,吵嚷之声乱成一片。 “为什么要烧乐雅!” “为什么言而无信!难道盛乐轩想独吞乐雅不成!” “我们都出了高价竞拍,你凭什么烧乐雅!” “你必须给个交代!” “对,必须说清楚!不然我们就拆了你这盛乐轩!” “对!” “就是!” 众人各有所言,却无人敢贸然接近舞台。单殊拿着火炬,而这舞台之上又明显是易燃之物,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众人站在舞台距离舞台的稍远处,纷纷谴责单殊的行动。 轻雅依旧在哭,然而这个哭声根本比不上人言嘈杂。 单殊皱眉,心下一狠,点火。 围观之人纷纷惊呼退让。 只有一人朝舞台扑了上去。 是单玑。 先前一瞬,单玑看着轻雅哭,又看着单殊拿着火把,心中惶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随后一刹,单玑忽然决定,跑到木柴之中把轻音拿回来,这样轻雅就不会哭了。 单玑没有听到围观人的惊呼,而单殊点火有刚好是被中间的柴堆挡着,单玑太过矮小没有看到。于是在那边单殊点火的同时,单玑一下子冲到了木柴堆里,很快就被猛火油黏住了脚步。 “单玑!” 轻雅发现单玑跑到了木柴堆里,忍不住惊呼一声。 单殊听闻喊声,心头一凛,然而眼前火势凶猛,根本看不到舞台对面的情况。 火势借猛火油之利,迅速蔓延开来,眼看就要烧过三座柴堆,烧向单玑。轻雅着急想去救人,无奈被轻音打过的地方还是酸麻无力,根本无法救人。轻雅慌张无措,只能扬声大喊。 “单玑!” 单玑看着火势过来,本能的也是害怕。但是那些猛火油实在是黏人,单玑想要退走也无力可退。脚下被一看柴火绊了一跤,单玑跌坐在柴火堆里,慌张地看着火势逼近。 迫在眉睫! 电光火石之间,轻音打出一道气息,围成一个罩子,护住了单玑。正是时,大火凶猛而过,瞬间罩住了整个舞台。 烈焰熊熊。 黑烟滚滚。 “单玑,单玑!” 轻雅摇摇晃晃地站起,迈出半步就再次跌倒在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单玑被烈焰吞没,轻雅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没有看好单玑,让她遇险。 单玑惊呆地看着身旁近在咫尺的火焰,闷热憋气,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听轻音道:“尔若已至,先救孩子。区区火苗,不足挂齿。” 什么? 它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它在跟谁说话? 单玑呆坐木然,不消片刻,只见一人从天而降破火而入,一把拉起自己腾空而起,跳出火圈。眼前的景色恍惚了一下,轻稳落地,轻雅着急的面孔映入眼帘。单玑也是吓得够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娇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 “单玑,单玑!” 轻雅一把抱住单玑,也顾不得她身上占满猛火油的污渍,此刻只想抱住她感受她的存在。 “单玑,你吓死我了!你干嘛突然跑进去,你会被烧死的!” 轻雅害怕地说着,却发现单玑也是怕得失神,根本没看到自己在说什么。轻雅真是心疼万分,紧紧抱着单玑安抚。 安抚着她,也是安抚自己。 单玑蒙了片刻,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死劲地往轻雅怀里钻,寻求安慰。 轻雅见单玑哭了,心忽然松了松,抱紧了颤抖的单玑,这才发现自己也在不住的颤抖。 “喂,我好歹把人救出来了,你道声谢能死啊。” 头上,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嬉皮笑脸地说道:“就算你不道谢,也好歹看我一眼啊。我这么大个人,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轻雅闻声抬头,茫然地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道:“燚大叔?” “是呀是呀,当然是我。” 荆燚弹出大拇指向后一指,笑嘻嘻道:“除了我,你以为谁还能在这种火势里面,救出一个小丫头。” 轻雅木然转头看向荆燚身后,目光变得骇然惊恐。 舞台上的火势,那可真是大到让人可怕。离着三丈有余的距离,都感觉那火焰几乎要烧到他们一样,周围的空气都是灼热的。 轻雅回头,除了他们几个倒在舞台附近的,其他的人都退到了四五丈外。那些人惊恐地看着火焰,除了叫骂,什么也没做。 还好,荆燚救了单玑出来。 万幸,真是万幸。 “燚大叔,谢谢你。”轻雅抱紧单玑,道,“真的,谢谢你。” 荆燚哈哈一笑,道:“没事没事,我是恰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哎呀,你们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大人玩火也就罢了,小娃子没事玩什么火,是会烧死人的哦。” 轻雅咧了下嘴,心中闷气。 单玑哭累了,虚弱地拉了一下轻雅的衣袖,口型道:“是轻音,是轻音让他救我。” 轻雅皱了下眉,抬头道:“大叔,是轻音让你救人的,对吗?” “嗯?”荆燚一怔,有趣道:“嗯——难道这小丫头,能听到那老家伙说话?” 轻雅点头,道:“单玑可以听到。” 荆燚愕然一下,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厉害厉害!”说完,荆燚猛然收了音量,笑吟吟道,“不过我真的是路过,如果再晚一些,说不定这小丫头就没了。你们可别以为我是专程跑来救人的,这种危险的行径,可不能有下次。” 轻雅点头,道:“保证不会。” 单玑虚弱地拉了拉轻雅的衣袖,口型道:“他身上有烧饵块和破酥包的味道,头发上粘着洋芋粑粑和波波糖的碎屑。在他的袖子上还蹭着花椒油的味道,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轻雅一呆,抬头道:“大叔,其实你来了好久了对吧,还逛了一圈零食摊子。” 荆燚吓了一跳,原地跳起来一尺多高,惊然道:“不不不,我才没有昨天就到了,我是刚刚才来的。” 轻雅挑眉,道:“大叔,你已经把实话说出来了。” 荆燚一怔,假装咳嗽道:“不是,那个,咱们能不扯开话题吗?我正在很认真严肃地教育你们,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你们有在听吗?” 轻雅点头,道:“单玑吓坏了,都是我不好。” 荆燚点头,笑吟吟道:“知道错了就好,来,我帮你们把猛火油弄下去。这东西可不能在身上久呆,毒性挺大的呢。” 轻雅乖乖点头,先把单玑递过去。 单玑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荆燚抓着衣服干净的部分拎了起来。只是轻轻一摇,单玑衣服上的猛火油就被抖了个干净,然后被轻轻放在旁边干净的地面上。 哇,好厉害。 随后,轻雅也被荆燚拎了起来,抖掉猛火油,放在单玑旁边。 单玑笑眯眯对轻雅道:“哇,这个老爷爷好厉害,一抖我就变干净了。” 轻雅一愣,道:“单玑,这是荆燚,他就是燚大叔。” 单玑偏头呆了呆,笑道:“他不是大叔,他是老爷爷。” “嗯,这我知道。”轻雅勉强微笑道,“但是他不喜欢别人那么叫,你叫他燚大叔就好了。” 单玑转向荆燚,笑眯眯道:“燚大叔,谢谢你救我。” 荆燚眨眨眼,蒙然对轻雅道:“她说什么?” “她在向你道谢。”轻雅解释道,“单玑是聋哑人,不过你看着她说话,她就能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没事没事,不用客气。” 荆燚笑眯眯地随口应着,心里却着实惊呆了一下。 这个被老东西认可的小女孩居然是聋哑人?! 这孩子到底是多厉害,居然能让老东西认可实力? 荆燚弯下腰来,有趣地打量着单玑,真是越看越喜欢,笑嘻嘻道:“小丫头,你叫单玑对吧?” 单玑可爱地点头,摆出一个笑脸。 “哎呀,真可爱。”荆燚伸手捏捏单玑的小脸蛋,笑吟吟道,“小丫头,让叔叔抱抱好不好?” 轻雅不乐意道:“大叔你做什么,单玑是女孩子。” “你不懂。小娃子嘛,就是要逗着玩才好玩啊。”荆燚笑嘻嘻对单玑道,“小丫头,好不好?” 单玑想了想,点了头。 “哎呀,这么轻。” 荆燚一把抱起单玑,掂了掂,笑嘻嘻道:“让叔叔亲一个好不好?亲一个。” 单玑摇头,转头看向舞台的火堆。 荆燚赶忙伸手挡住单玑的眼睛,轻轻把她的头转过来,道:“小丫头,不要盯着那边,对眼睛不好。” 单玑呆然点点头,转头看向轻雅。 轻雅抬头看了看单玑和荆燚,转头就走。 “哎!哪儿去?” 荆燚一个抬腿,用脚勾住了轻雅的腰带,把他拉回来,笑嘻嘻道:“这还没烧完呢,你走什么呀。” 轻雅不高兴地回头,道:“回去找宦大叔。” 第二五〇章绝无二人 荆燚笑嘻嘻道:“你不要那老东西了?” “是它不要我。”轻雅闹脾气道,“我想要救他,它居然还打我!是它嫌弃我了。” 荆燚好笑道:“老家伙偶尔闹次脾气,打了你几下罢了,这很正常,怎么能是嫌弃呢。” 轻雅不高兴道:“难道它就喜欢被烧掉吗?我才不信。” “这个嘛,它肯定不是平白无故想被烧掉,只是你不知道缘由罢了。”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呢,我个人觉得,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烧过一次,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轻雅不悦道。 荆燚挑眉一笑,道:“隐藏身份,免于祸患啊。” 轻雅撇嘴,心里还是不高兴。 舞台之上,火堆之中,有木柴爆裂之声不时响起。随之,有小块燃烧的木柴被弹下舞台,在空地上弹跳翻滚,火星四溅。有那么几块,就掉到了轻雅他们附近。 围观众人见状,纷纷后退,更加惊异不定地看着舞台。 “好啦好啦,这里危险,咱也离远点等。” 荆燚说着,一手抱着单玑,一手拎起轻雅,轻松躲到人群之外,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把两个孩子放下。荆燚笑嘻嘻地什么都没说,只是背对着火焰,给两个娃娃挡光,免得伤了眼睛。 那边,火光冲天,烟尘浓烈。 这边,轻雅又忍不住的抹眼泪。 单玑呆了呆,呆萌地抱住轻雅,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荆燚有趣地看着两个娃娃抱成一团,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接近过来。荆燚笑眯眯地转头看去,啊,就是刚刚点火的那个。 单殊与荆燚对视了一下,依旧加快步伐赶到单玑面前,俯身担心道:“宝贝,你没事吧?” 单玑小手一挥,直接拍在单殊脸上,道:“你走开!你是个坏人!” 单殊蒙了一下,不知所措。 “你是个坏人,你想烧坏轻音,还想烧死我!”单玑不高兴道,“你是坏人!我不喜欢你了!” 单殊连忙说道:“宝贝,我没有要烧死你,我没有看到你跑进去了。你没事吧?” “离我远点!” 单玑一边口型说着,一边猛打单殊伸过来的手。 “好了,打人是不对的。” 荆燚笑眯眯地拦住了单玑的小手,道:“说句公道话,你跑上去的地方,正好是他的视觉死角,他点火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你跑上去。你想想,你跑上去的时候,不也没看到他点火不是?” 单玑想了想,的确如此,于是不满意地瞪了单殊一眼,担心地看着轻雅。 轻雅生气地不理人,低头抹泪哭泣。 单殊看了一眼荆燚,拱手道:“多谢前辈仗义援手,单殊感激不尽。” 荆燚笑眯眯地看着单殊,等了一会儿,恍然道:“对了,你应该不知道我是谁。我叫荆燚。” 单殊一愣,道:“荆燚……啊,难道是那个荆燚?”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荆燚。”荆燚笑嘻嘻道,“看来我名气很大嘛,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有我的传说,哈哈!” 单殊惊然行礼,道:“不知燚大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没罪没罪,用不着迎。”荆燚笑嘻嘻道,“反正我也不是从大门进的,你想迎也迎不着我。” 单殊恭敬道:“盛乐轩怠慢了燚大师,可真是罪过。” “都说了没事,你就别废话了。”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小殊啊,你可真够厉害的,连乐雅那老东西都敢烧,也不怕它报复你。” “这……” 单殊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不瞒您说,乐雅一事牵扯官家,官家想以此为由屠杀江湖人。我已在局中,身不由己,但我毕竟是个江湖人,不希望看着江湖弟兄无辜被杀,所以决定焚烧乐雅。” “哦——这样啊。”荆燚笑嘻嘻道,“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伙的,想趁机夺取乐雅呢。” 说着,荆燚随便抬手,遥遥一指,直指藏琴塔顶。 藏琴塔上,连碧殇为那一指气魄所慑,悚然一惊,不禁退后半步。 单琸忙道:“您没事吧?” “没事。” 连碧殇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地探头看了一眼,这次却是对上了荆燚笑嘻嘻的眼神,心中更加讶异。不敢多视,连碧殇立刻挪开了目光,退步向后。 单琸默然看着,不敢出言。 “去查。”连碧殇皱眉开口,道,“查清那个老人是谁。” 单琸一怔,道:“是。” 荆燚笑了一下,收回目光,转头看看单殊不知看向何处的茫然,笑吟吟道:“别看了,人已经跑了。” 单殊惊然一礼,道:“燚大师武功盖世,让人佩服。” “这算什么武功盖世,最多算我眼神好点。”荆燚笑嘻嘻道,“总之,我不管你是不是连碧殇的人,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反正这种小火苗,那老东西根本不当回事。” 单殊一怔,还没说什么,又听荆燚开口。 “说个正事,这丫头跟你什么关系?”荆燚向单玑一努嘴,道,“几岁了,有十岁么?” 单殊怔然应道:“回燚大师,这孩子是我的嫡孙女,今年刚七岁。” “七岁?才七岁?!”荆燚佩服地看了一眼单玑,转头对单殊道,“行,那我也就直说了。这丫头的事你能做主不?我想带她走。” 单殊一愣,道:“可这……我的宝贝她是天生喑聋,没得治。” “谁带她去看病,我是看她天分不错,想带回去教养。”荆燚笑吟吟道,“放心,我有的是钱,不会亏待了她的。而且每到逢年过节,会带她回来看你的。” 单殊惊讶地看向荆燚,小心道:“敢问,您到底看上她什么天赋了?” 荆燚笑嘻嘻道:“你放心,我不是要拐骗你的宝贝孙女。你这丫头,是被那老东西认可的孩子,和小雅一样。我看他俩关系也不错,正好一块带回去教了,应该不会打架。” 单殊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单玑。 这个天生喑聋的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好? 轻雅说单玑有天赋的时候,单殊根本就没信。单殊只是觉得这俩孩子觉得开心的话,让他们一起离开倒也没什么。但是此刻,荆燚也说单玑很有天赋,甚至亲口向他讨人。单殊有些犹豫,难道这个孩子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舍不得。 “大叔,我已经问过单殊了,他答应单殊跟我走。”轻雅止了哭,稚气道,“单玑也同意跟我一起找你学琴,他们都同意的。” “哎?!”荆燚惊讶地偏头,道,“真哒?你们本来就要来找我?” “嗯。”轻雅点头,稚气道,“我们本来收拾好了东西,都准备走了,结果我的琴被他抢去了,这才跑到了这里。然后,我的轻音,我的轻音……哇……” 轻雅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单玑笨拙地抚摸着轻雅的后背安抚他。 荆燚做了个古怪的表情,笑呵呵道:“哈……感情你还知道要来找我啊,我还我以为你在外面玩疯了,正要抓你跟我走呢。” 轻雅哭着点头道:“要是我不贪玩就好了,昨天就走,轻音就不会被烧掉了。”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荆燚笑眯眯地揉了揉轻雅的头,道,“不就是点小火苗嘛,伤不了它的,你别担心了。” 轻雅呆了呆,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荆燚笑眯眯道,“当初小牧烧我毕方谷,整座山都被烧了,那老东西不也没事。这点算的了啥,根本烧不坏它。” 轻雅想了想,还是不高兴的嘟嘴,道:“可是它都不喜欢我了,我不高兴。” 荆燚笑吟吟道:“你还喜欢它,对不对?” 轻雅别扭地不说话,哼然偏头。 单玑慌张地抱着轻雅的胳膊,生怕他把自己丢下。 荆燚哈哈一笑,道:“好啦,别闹!等火烧完了,咱们把它拎出来。它再敢打你,我帮你打它,怎么样?” “不行!”轻雅舍不得道,“我不许你打它。” 荆燚有趣的笑笑,这娃娃,还真是相当喜欢那老东西。看轻雅活蹦乱跳的模样,也能看得出来那老家伙没下狠手。大约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 “燚前辈。”单殊淡淡皱眉,道,“乐雅,当真无法焚毁么?”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荆燚笑吟吟地看着单殊,神情很是随意。 单殊心下不安,道:“有古书记载说,乐雅非猛火油不得燃,燃之即损。这……难道是假的吗?” “古书?”荆燚一愣,道,“这是灵偃札记上的话吧,而且这段还不是师父写的,是我写的。” 单殊一怔,道:“不,我是在其他书上看到的,并非灵偃札记。” “那大约是被引用了罢。因为以前没有关于这个的详细记载,是我亲自烧了一遍才试出来的。”荆燚笑吟吟道,“不过这个真算不上古书,最多算是……咦,要说好像还真有那么些年头了,啊哈哈,我都没注意到。” 单殊皱眉,道:“如此说来,那乐雅是焚烧不毁了?” 第二五一章真假相易 荆燚笑吟吟道:“我觉得啊,你该担心的不是这个。” 单殊一怔。 “你该担心的是,如果三把乐雅都被烧毁了,你该如何与那一帮宾客解释。”荆燚笑吟吟道,“不光是宾客,还有官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连小子,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单殊怔然,转头望向围观大火的愤怒群众。 此刻,这些围观群众都在焦急地等待着焚烧后的结果,或兴奋或惊疑,总之注意力全在火堆上面,没人注意纵火之人。然而可以先想象,等他们发现上当受骗之后,必定会把矛头转向单殊,这个是肯定的。 单殊闭目轻叹,心里已有准备。 蓦然,众人惊呼。 单殊一惊,张目看去。 只见那舞台之上卷起一阵旋风,将所有的火焰烟尘盘旋腾空,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火龙卷。之后,那火龙卷迅速收缩变细,火势迅速减弱。堪堪不过片刻间,烟尘全都聚集在了舞台之上,划出三个显眼的圈子。随后嘭地一声巨响,烟尘爆炸四散。 舞台之上,展现了一副奇怪的画面。 整个舞台表面堆满了漆黑的炭灰,唯有一处露出一块干净的圆形石板台面。干净的区域正中,摆放着一把毫发无伤的琴,琴身漆黑透亮,琴弦闪烁着金属光泽。 不错,这琴不是黄金乐雅,也不是轻音,竟然是黑炭乐雅。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纷纷要冲到舞台上看琴。这时一群靴子人及时出现,将宾客拦在舞台之下。不多时,有习武弟子赶到,围在舞台四周护卫。 “哇。”荆燚不由得惊叹道,“这可真是活久见了,这老家伙还挺聪明的。” 俩孩子看不见状况,只是慌张地抱在一起。 单殊皱眉,大步走向舞台,检查焚烧状况。 “轻音呢,轻音怎么样了?”轻雅着急地也往前跑去,没跑几步被荆燚一把逮住。 “我说,你能不忙着跑吗?”荆燚不赞同地皱眉,一努嘴,道,“看,你把那丫头打了一跟头。” 轻雅惊然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随意的一挥手,不小心打中了单玑的鼻子。轻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单玑身边,小心地给单玑揉揉被他打到的地方。 单玑呆了呆,道:“你快去看看轻音吧,别烧坏了。” 轻雅点头,道:“我刚刚着急了,没注意到你。” 单玑摇摇头,笑眯眯道:“我没事。我也担心轻音,咱们一块去看吧。” “好。” 轻雅应声牵起单玑的手,拉着她一起走。 荆燚扬眉,有趣地看着这俩关系不错的小娃娃,笑嘻嘻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到了舞台近前。 那边,连碧殇和单琸也来到了广场之中,混在人群里,走到舞台近前。 舞台之上,只有单殊一人,检查状况。 首先是东边的黄金乐雅。整个琴身被烧成焦炭,隐约能看到一点金片的痕迹,琴额上的玉也碎了,琴弦也烧化了。简单的说,就是这琴废了,复杂的说,就是这琴废的很彻底。 单殊把废琴拎了起来,道:“此琴,有人要吗?” 众人见状,自然无人应声。 单殊点头,随手把琴丢在了一旁,走向轻音。见了轻音被烧的惨状,单殊面色凝重。 毕竟这琴,烧得很有特色。 琴身裂了五个巨大的伤口,通过这些伤口,明显能看出这快木头中间是实心的。整个琴身都布满了黑色的焦炭灰,也看不到出是不是有其他伤口,然而琴头处的木头,却是没有丝毫的破损。单殊记得,那是写着雅字的地方,但是他没擦开灰来确认。不仅如此,这琴弦之处也裹着一层焦炭灰,猛地一看好像跟琴弦被烧掉了一样,但是事实上,琴弦还在。 单殊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把琴弦上的灰碰掉了一点,果然,琴弦透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完好无损。单殊疑惑地想着要擦掉其他部分的灰,忽然,一枚气弹打中了正欲擦灰的手。单殊呆然眨眼的瞬间,轻音自己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刚刚被碰掉灰的部分又重新沾上了焦炭灰。 这琴透着一种警告的气息。 单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但是,他的确感觉到了。 “我的轻音!我的!” 轻雅着急地跳脚,转头看了看单玑确认没有误伤她,然后跳的更起劲,道:“我的轻音,还给我!” 单殊拎着琴走向轻雅,把琴递给轻雅,道:“我很抱歉。” 轻雅一把抱过轻音,也不管它满是灰烬,放声大哭。 “单轩主为何要烧这孩子的琴?”有女子见轻雅哭得伤心,不禁问道,“原本这真假乐雅之中,并没有这孩子的琴吧?” 单殊怔了一下,淡笑应道:“天下皆知,乐雅琴头有一雅字,这孩子的琴头也有雅字,是以被怀疑成乐雅。” “我叫轻雅,它叫轻音,我在琴上写自己的名字也有错吗?”轻雅气恼地喊道,“你就是个好赖不分的糊涂蛋!” 单殊皱眉,道:“我很抱歉。” “只是道歉就完了吗?”那女子继续打抱不平,道,“盛乐轩是否该为此作出补偿?” “我才不要什么补偿!”轻雅气鼓鼓道,“但是,我绝对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我讨厌这里!” 说罢,轻雅抱着轻音转头就走。 单玑一愣,颠颠朝着轻雅跑过去,走到一半,忽然被旁边一个人拦截了去。 轻雅迅速转身,先把手上的轻音塞给荆燚,随后凌空转向抵达拦截之人的面前,二话不说,一个飞踢直接踢中了那人的太阳穴。那人顿时瘫软倒地,口吐白沫一下一下的抽搐。轻雅根本不管那人,只是一把将单玑拉过来抱在怀中,轻跃撤步退到荆燚身前的时候,才看了一眼那个拦截之人的脸。 居然是曲娱。 轻雅微微皱眉,搂着单玑迅速往客房跃去。 “哎,喂!轻音不要了啊!” 荆燚笑嘻嘻地在后面嚷嚷,心里却在佩服轻雅的应变神速。荆燚本来想要出手救人,结果被轻雅把轻音塞了过来,也就没再动作。看看倒地那人手里还握着匕首,荆燚是一点都不同情他被轻雅重击昏迷。还好轻雅力气不大,不然这一下直接打死了都有可能。 “哎,喂!等等我啊,你们等等我!” 叫罢,荆燚猝然一跃,仿佛瞬间移动一般,极速地消失不见。 变故来之突然去之迅速,周围之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连碧殇打了个手势,有靴子人听令,将曲娱抬走了。 台上,单殊稍微顿了一下,继续走向第三个琴,黑炭乐雅。 此琴,完好无损。 见者,无不欢呼。 “师妹,你看到没有,那个真的是真乐雅。”钟旌晟可惜地叹道,“如果咱们没有来这里,直接带着它回耒乐府就好了。” “师兄,我还是觉得卖了好。”庄绾珂担忧道,“你看那些人看这琴的目光,好恐怖。” 钟旌晟抬头看了一眼,不禁一个激灵。 围观群众的眼神或写着贪婪或写着霸道,根本没有一个人拿乐雅当琴看。有不少人往前拥挤,非要抢先摸一下焦炭乐雅,结果被靴子人和习武弟子拦了下来。后面人见状也不死心,还是有不少人往前拥挤,就为了摸一下黑炭乐雅。 “师兄,咱们快走吧,离开这里。”庄绾珂见状,不由得担心道,“他们都疯了,为了乐雅都疯了。我不想卷在里面,我觉得好恐怖。” 钟旌晟想了想,犹豫道:“师妹,竞拍还会继续,你不要钱了吗?” “要那么多钱干嘛。被人盯上吗?”庄绾珂不悦道,“师兄,咱们手里的钱不少了,赶快走罢。而且外面我也呆够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无论师父同不同意咱俩的事,咱们都该回去了。外面太乱了,根本呆不下去。” 钟旌晟点头,道:“好,师妹,我听你的,咱们先回客房……” “现在就走。”庄绾珂认真道。 钟旌晟一怔,点头道:“好,现在就走。” 在单殊宣布乐雅拍卖继续,围观群众兴奋的欢呼声中,钟旌晟带着庄绾珂悄然离开。 客房。 宦牧负手站在二楼走廊的栏杆缺口处,冷目看着一楼空地处。 有五个靴子人倒在地上,吃痛地滚来滚去,闷声呻吟。 “大叔,你没事吧?” 轻雅着急地赶到,说道:“曲娱变成坏人了,你知道吗?他刚刚要抓单玑,被我打晕了。” “那叫叛变。”宦牧轻咳,道,“连碧殇拉拢人心很有一套,恐怕盛乐轩中,已经有一大部分人都叛变了,情况十分不利。” “哎呀,这话说得真是保守。”荆燚笑眯眯地从房上跃下来,道,“据我观察,整个盛乐轩都已沦陷,因为不听话的都已经杀了。现在啊,这地方可是呆不得喽。” 宦牧一怔,行礼道:“燚前辈,您怎么来了?” “这里不安全,我来通知你们赶快跑路啊。”荆燚笑眯眯道,“东西收拾好没有?赶快走了。小雅你拿着这个,我来抱小丫头,其余的都让小牧拿着,齐活走喽。” 第二五二章山涧之险 说着,荆燚把轻音塞给轻雅,一把抱起单玑,挠着她脖子逗着玩。 轻雅拿过轻音,和宦牧一起回到房间里拿行李。 单玑呆了呆,害怕地看了一眼荆燚,挣扎着想要去找轻雅。 “别跑。”荆燚笑吟吟地捧过单玑的小脸,用逗小孩的语气道,“外面危险的很,你不会武功,不要乱跑。那俩武功一般,拿着东西就更没什么实力,所以呢,我就来护着你,明白吗?” 单玑呆了呆,害怕道:“那个琴可以保护我啊。” 荆燚看不懂,茫然道:“你说什么?” 轻音淡然应道:“吾损过半,力不从心。荆燚小儿,好生护之。” “哦。”荆燚笑眯眯对单玑道,“那老东西暂时会休眠一段时日,你不用担心,我会护着你。让大叔亲一个好不好?” 单玑摇头,推远荆燚的脸。 荆燚有趣地看看单玑,道:“对陌生人保持戒心,很聪明的小丫头,比小雅聪明多了。” 单玑眨巴眼,道:“不许你说轻雅的坏话。” 荆燚尴尬地依旧看不懂,只好说道:“哎呀,还是不跟你说话了,看不懂你说什么。”撇撇嘴,荆燚转头往屋里张望,道,“喂,你们好了没有啊?怎么这么慢,有那么多东西要拿吗?” “燚大叔,为什么轻音擦不干净?”轻雅在屋里面皱眉道,“不管怎么擦,都擦不掉灰。” “你先别擦,就那么拿着,别让人家看到了。”荆燚笑吟吟道,“那老家伙想掩饰身份,你让它嘚瑟一阵,等玩够了自然就知道抖灰了。” 轻雅呆呆道:“真的吗?还是它不喜欢我了。” 轻音道:“此处不妙,速速离去,莫要耽搁。” 荆燚笑嘻嘻道:“行了,这些事稍后再说,咱们赶快先走,离开这里。” 轻雅皱眉,担心地抱着轻音。 单玑拽了拽荆燚的袖子,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颠颠跑到轻雅身边,道:“琴乖乖说了,咱们要赶快走,出去再说。你别着急,乖乖琴还是喜欢你的。” 轻雅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单玑,道:“真的吗?你不是在哄我吗?” 单玑偏头,笑眯眯道:“当然是真的。琴乖乖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们都喜欢你。” 轻雅呆了呆,笑了,道:“嗯,我知道了,咱们走吧。” 单玑见轻雅笑了,自己也是开心一笑。 荆燚见他们还不出来,不由得奇怪地进屋,看了一眼俩孩子,小声对宦牧道:“我说,那小丫头是不是喜欢小雅?” 宦牧轻松的拉着轮箧等在门口,闻言笑笑,道:“看上去是的。” “咦?”荆燚惊异道,“那小雅也喜欢这小丫头吗?” 宦牧笑笑,道:“可能吧,他好像还没往那方面想。” “嘿,这可真是有趣了。”荆燚笑眯眯道,“小雅这娃子,还真招小丫头喜欢。乐师大会的时候,不还有个小丫头死追着小雅不放来着,啧啧啧,那丫头也挺漂亮的。” 宦牧笑笑,道:“其实之前徵羽楼的时候,也有个小丫头喜欢小雅,不过已经闹崩了。” “啊,那可真是……说什么废话呢!赶快走了!”荆燚忽然大叫一声,跑到屋里把单玑抱起来,道,“琴你自己拿着,这丫头我来抱着,都别废话了赶快走!磨叽什么啊真是的。” 说完,荆燚一个人率先出了房间。 宦牧笑笑,拉着轮箧随后出门。 轻雅一呆,习惯性的把轻音装包背起,想了想,又抱起桌上的单音,摇摇晃晃出了门。 这单音,居然比轻音沉这么多。 轻雅刚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轻音放出一股气流拖着单音,减轻了一些分量感。轻雅呆了一下,脚步顿时轻快了起来。看来轻音还是喜欢自己的,那就好。 “小雅,不是那边。”荆燚唤道,“往林溪这边走。” 轻雅一呆,道:“可是大门在这边啊。” “对。”荆燚笑嘻嘻道,“如果我要埋伏,也会在那边。” 轻雅想了想,点头跟着荆燚和宦牧,往南边的山涧一线天走去。 走入林溪不远,就没再有人修过的路了。 轻雅看着轮箧在泥地里留下的痕迹,觉得他们做了这个东西真是太明智了。要是徒手拎着这么多的东西走,就算是宦牧也会被累趴下的。 “小牧,你们这是带了啥啊,这么重?”荆燚奇怪地瞅了瞅,道,“你们之前不是还说要轻装旅行的嘛,突然这是怎么了?” 宦牧还没说话,就见单玑拽了拽荆燚,伸手指指箱子,再指指自己。 “哦,是你的东西啊。”荆燚瞬间就明白了,笑嘻嘻道,“你带这么少的东西,够不够啊?要是不够的话,就跟叔叔说,叔叔给你买新的。” 单玑点了一下头,好奇地抬头看着两旁高高的树木。 荆燚笑眯眯地在单玑眼前挥挥手,道:“想不想上去玩,叔叔带你飞好不好?” 单玑笑了,开心点头。 荆燚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好像飘着一样,带着单玑在树梢上跳跃玩耍。 轻雅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道:“燚大叔还像以前那么爱玩。” 宦牧笑笑,道:“有燚前辈在,我也就放心了。若只是我一人,还真没把握保护你们两个。” 轻雅稚气道:“大叔也很厉害呢。” “但是对手也很厉害。”宦牧笑笑,道,“等下过山涧一线天的时候,我拿着行李过去比较勉强,无法带你,你要自己用轻功走出去。你可以踩着两边的山壁,也可以借气壁之力,但是千万不要踩到溪水里,明白吗?” 轻雅呆了呆,道:“溪水里有机关吗?” “那倒没有。”宦牧笑笑,道,“但是现在是冬天,弄湿了鞋子,你会冻伤脚的。” “哦。”轻雅微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啊哈哈哈哈哈——” 头顶传来一声欢乐的笑声,是荆燚带着单玑已经奔山涧一线天去了。 宦牧和轻雅相视一笑,稍稍加快了步伐。 荆燚率先进入山涧一线天,却没有着急过去,反而带着单玑在山巅附近来回盘旋。 轻雅抬头看了一眼,并未多想,举步就要往里走,宦牧伸手一拦。 宦牧笑笑,道:“你先别走,等燚前辈确认安全了,咱们再进去。” 轻雅蒙了一下,道:“哈?他不是在玩么?” “那不是在玩,前辈是在检查山上是否设置了机关。” 宦牧轻咳,解释道:“这里是盛乐轩暗门,也是易守难攻之处。若我是连碧殇,也会在此处设置机关。” 轻雅疑惑地看着山上跑来跑去笑呵呵的老少二人,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是在检查机关,道:“就算是检查机关,至于这么来回跑好几趟么?有这时间早就出去了。” 宦牧笑笑,道:“有些机关不是一踩触发,可能要二踩或者三踩才能触发。以防万一,当然要多试几次,会比较稳妥。”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这种机关一般不常见吧?” “不常见,多数都是一踩的一次性机关,少有多踩多次的复杂机关。”宦牧笑笑,道,“不过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我也知道对手是连碧殇,再看周围有可能放置机关的位置,我猜测,他们或许可能会放三踩机关,来攻其不备。” 轻雅有些蒙,道:“这有必要吗?” “对付我,他们应该会认为很有必要。”宦牧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等燚前辈清理了机关,咱们就可以过去了。” 正说着,荆燚跑了回来,直接往下丢了几个小机关弩,回身玩去了。 “好了。”宦牧看了一眼被拆下的机关,道,“咱们可以走了。” 轻雅好奇的捡起一个机关弩,道:“等下,这怎么个三踩了?” 宦牧轻咳,只好解释道:“你看这里,扳机有三个卡槽,每受外力撞一下,就会跳一个卡槽。你可以朝着外面试一下,再按两次,弩箭就会射出来。” “哦。” 轻雅真的试了一下,按两次后,弩箭猛然射出,一下子扎在旁边的土里,没了一半进去。轻雅吓了一跳,这威力比想象的要大,速度也很快。要是真踩中了,整个脚就废了。 “好了,快走了。” 宦牧笑了笑,拎着箱子跃行而去。 轻雅丢掉机关弩,抱紧了琴,跟在宦牧身后随行而去。 宦牧拎着百十来斤轮箧,身轻如燕,在山涧一线天中穿梭,游刃有余,泰然自若。相较之下,轻雅就有些迷糊。第一次走这种光秃秃的山壁,一时间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山石不同于树枝,有些山石会打滑,有些山石会松动坠落还,有些山石锋利得能割坏鞋子。 轻雅第一次走,很不幸地把这三种石头都踩了一遍,还好有轻音帮了一把,这次才没有因为锋利的石头受伤。轻雅聚精会神,试图找出一条好走的路来。然而在轻雅眼里,那些石头看上去都差不太多,根本分不出来到底什么好踩什么不好踩。 第二五三章埋伏暗袭 无奈之下,轻雅只好跟随宦牧的脚步,踩着宦牧踩过的石头,勉强过了山涧一线天。 紧张得一身虚汗。 轻雅大口大口喘气,回望险峻的一线天,心有余悸。 宦牧见状,笑笑道:“是不是比想象的难走?” 轻雅点头,道:“相当难走。我看燚大叔玩得那么轻快,还以为挺好走的呢。” 宦牧笑笑,道:“所以,你别看燚前辈在玩闹,实际上,他是拿着实力在玩。你没有那个实力,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此而已。”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我看,他就是欺负我不懂,才会这么放心的耍我玩吧。” 宦牧笑笑,道:“这你到说对了。” 轻雅干笑了一声,放松了心情等着荆燚玩够了出来。 好像有什么不对。 轻雅疑惑地眨了一下眼,堪堪睁眼的时候,发现荆燚已经从山顶来到近前。轻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荆燚绕到自己背后,一脚踹了过去。 轰! 一坨东西被荆燚踹飞了出去,直接撞在山壁上,卷起一片砂石尘烟。 待烟尘散去,轻雅才发现,被踹飞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那女子撞到山壁身受重伤,瘫软倒地,后背蹭得山壁都是血。 呼,还好不是轻音。 哎等下,轻雅惊然叫道:“燚大叔,你干嘛突然踹人?” 荆燚扬眉,道:“小牧你给他解释,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活物。”说罢,荆燚带着单玑飞跃而起,敏捷登上山巅四下环视。 轻雅呆了呆,转头看向宦牧。 宦牧轻咳,道,“这女子是连碧殇的眼睛,名叫祎血。刚才她毫无声息的接近过来,是想要杀你。没想到燚前辈好快的身手,我刚看到人,燚前辈已经把她踹飞了,而且力道拿捏的正好。打晕了人,又没把她打死,真是厉害。” 轻雅呆了呆,稍稍转头对轻音道:“有人靠过来,你没发现吗?” 轻音静然无声。 “老家伙破损过半,应该没力气跟你玩了。” 荆燚笑嘻嘻跳了下来,道:“不过没事,已经出了盛乐轩的势力范围,外面再有人就应该是散兵游勇了。那帮小丘八,用不着怕。” “它真的没事吧?” 轻雅担忧地看看轻音,对荆燚道:“被烧成这样,还能长好吗?” “能是肯定能,就是大概会花上几个月罢了。” 荆燚笑嘻嘻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万一有追兵追出来,还是麻烦。咱们先去银杉苑避一避,那里有大司乐的庇佑,他们肯定不敢造次。” 轻雅乖乖点头。 单玑忽然拽拽荆燚的头发,指指地下,看看荆燚。 荆燚笑嘻嘻道:“你要下去?” 单玑点点头。 “好吧,这边也不太危险,放你下来也可以。”荆燚小心地把单玑放下,伸手道,“来,拉着叔叔的手,叔叔带你走。” 单玑瞧了瞧荆燚的手,眨巴了一下眼睛,转身跑到轻雅面前,把单音拿过来,递给荆燚。 荆燚一怔,接了过来。 单玑没有停,立刻又把轻音拿了过来,递给荆燚。 荆燚怔然,继续接了过来。 单玑大大地摆了个笑脸,跑过去挽了轻雅的胳膊,等着他们往前走。 众人见状,皆是一愣。 哎呀,这个小丫头,真是鬼机灵。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要不还是我来拿吧,燚大叔你带着单玑,比较安全。” “没事没事,走了。”荆燚笑嘻嘻地把单音一背,随意拎着轻音,道,“小雅你看好了她,别走到一半玩起来,走不动道。” “知道了。” 轻雅尴尬地笑笑,看着陌生的环境有点转向,呆然道,“咱们该往哪边走?” “这边。” 荆燚头前带路,向北大步而去。 轻雅牵着单玑,随后而行。 宦牧断后,轮箧碌碌。 单玑死死地抓着轻雅的胳膊,小脑袋有趣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很是兴奋。 轻雅疑惑地看着单玑的模样,有些不太理解。 单玑感觉到轻雅的视线,不禁看了过来,道:“怎么了?” 轻雅呆了一下,无声用口型道:“燚大叔带你玩,不好玩吗?” “好玩啊。”单玑笑眯眯应道,“他带着我飞来飞去,可好玩了。” 轻雅不理解,道:“那你为什么忽然跑下来,还让燚大叔拿着东西?” “不知道,就是感觉和他不熟,不想和他多呆。”单玑瞧了一眼荆燚,又回头看看宦牧,道,“感觉他们很像一路人,但是你我不一样。” “我也觉得。”轻雅点头,道,“大概大人都这样,等咱们长大了就好了。” 单玑笑眯眯道:“所以啊,小孩子和小孩子好,大人和大人好,正好。” 轻雅微笑,道:“其实,燚大叔脾气有点古怪,我还怕你不喜欢他。看你们玩得高兴,我也就放心了。” 单玑有趣道:“你不喜欢燚大叔吗?” “也没有不喜欢,就是觉得他每次都耍我玩,感觉不太爽。”轻雅撇嘴,道,“我也知道他没有恶意,就是喜欢玩,但是心里总是不舒服。” 单玑一脸羡慕地看着轻雅,道:“真好,还有人跟你玩。” 轻雅怔了怔,温柔一笑,道:“不怕,以后我陪你玩。” 单玑可爱地笑着,挽着轻雅的手臂低头窃笑。 行不过多远,轻雅一行人就拐到了十字路口。 左边是盛乐轩正门,右边则通往银杉苑。 单玑疑惑地转头向左看了一会儿,更加小心地缩在轻雅身旁。 盛乐轩正门之处,有种莫名的古怪氛围,让人毛骨悚然,但是看着什么都没有。 轻雅担心地看看单玑,道:“你怎么了?” 单玑没有看到,也没有回应。 “这丫头,这么快就想家了?”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你跟她说,以后逢年过节,会带她回来玩的。” “哦。” 轻雅应声,转头刚要说,却见单玑猛然惊了一下,拖着轻雅就往反方向走。 “有人在杀人,咱们快跑。”没等轻雅问,就见单玑回头道,“我看到了,有人在那里杀人。” 轻雅一呆,回头看了看一线天,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单玑却是吓得够呛,拉着轻雅小跑出去好远。也没仔细看路,没跑多远就绊了一跤,险些摔倒。 “小心!”轻雅迅速拉住单玑,道,“你别跑那么快,等等燚大叔和宦大叔。” 单玑惊慌不定地说道:“要快点跑,万一被杀掉怎么办?” “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被人杀掉的。”轻雅微笑着安抚,道,“而且,你别乱跑,万一没被坏人杀掉,自己把自己绊一跤,也是很疼的。” 单玑怯然点头,目光一扫,不禁一呆。刚刚把自己绊了一跤的,竟然是一块系了红绳玉牌。这东西放在砂石土地上,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 轻雅看了看单玑,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玉牌,也是一愣。 好突兀的东西,绝对有鬼。 “喂,你们两个娃娃跑什么跑?不能体谅一下小牧吗?”荆燚笑嘻嘻地先跟过来,道,“他可是拿了很沉的东西,走得可慢……哎呀,你怎么这么快。” 宦牧已经拉着轮箧走到近前,笑笑,道:“比前辈还是慢了一步。” “那是那是,你的速度要是能超过我,那我可以去撞墙了。咦?”荆燚发现了地上的玉牌,伸手一招便抓在了手里,道,“哎呀呀,这年头还能有这么白的青玉牌,不错不错。” 轻雅呆然道:“到底是白的还是青的?” “是青里面透着白,白里面带着青。” 荆燚食指绕着红绳,把玉牌甩得转圈,笑嘻嘻道:“你说,这算什么色?” 轻雅无语,就不该跟荆燚搭茬。 荆燚笑嘻嘻地甩了一会儿,忽然把牌子一抓,道:“好了,你们往前走吧。沿着路不拐弯,就是银杉苑了。这一路不会有伏兵,如果有,就当我没说。” 轻雅咧嘴,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宦牧笑笑,道:“你们放心往前走吧,银杉苑附近,一般兵卒不会闹事。我和燚前辈断后,你照顾好单玑。” “好。” 轻雅乖乖点头,带着单玑往前走。 单玑开心的跟着轻雅,完全没有多想。 宦牧微微皱眉,道:“燚前辈,这玉牌上,似乎写着耒乐府字样。” 荆燚扬眉,道:“你小子眼神儿不错,这都能看到。” 宦牧皱眉,道:“玉牌主人,可是已经遇害?” “十有八九,已经嗝屁着凉了。”荆燚笑嘻嘻道,“我记得他们耒乐府,似乎是按圣乐坊的等级制度,安排的腰牌。也就是说,拿着玉牌的人,可是等级不低的人物啊。” 宦牧点头,道:“前辈说得不错,钟旌晟在盛乐轩中。” “嗯?”荆燚眯了下眼,恍然一笑,道,“我大概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真是无耻的很呐。” 宦牧皱眉,道:“如此,这玉牌还是藏起来的好,不会引发任何争端。” “哈,你太天真了。”荆燚笑吟吟道,“我不交出玉牌,无非是让他们杀更多的人来达到目的罢了。既然如此,不如就把这玉牌交出去,顺便还可以给小耒示个警。他乐意听就听,不乐意也就随它去了。” 第二五四章局外无奈 宦牧怔了怔,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湖动乱吗?” 荆燚笑吟吟道:“既然有人一直在撺掇,而且这个人还有皇上撑腰,你能如何?” 宦牧皱眉轻叹,道:“如此,又将是生灵涂炭。” 荆燚哈哈一笑,道:“小牧啊,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学乖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个倒霉脾气。”荆燚目光认真,说道,“你啊,只是一个人,一个相当普通的人。周围的确有太多的人需要保护,并且还有更多的事情无能为力,你能都帮吗?所以呢,你先给我保护好那俩,再说其他。” 宦牧顺着荆燚所指,转头看了看那俩孩子,担忧道:“世道如斯,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护的了他们。” “所以啊,你还想那么多干嘛?”荆燚笑嘻嘻在宦牧头上打了一记,道,“现在保不住,就只能退一步保未来。如果你连未来都保不住,那可真的要等死了。” 宦牧一怔,心中惭愧。 “走了走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荆燚笑眯眯地往前走,道,“我带了好玩的寄存在银杉苑了,你不快点的话,就都被我们吃光了啊。”说罢,轻功一展,大步跑到两个孩子那边去了。 宦牧一怔,笑然跟上。 这个看似连玩和吃都分不清的老顽童,笑得干净漂亮,淘气满满。宦牧实在分不清,在这笑容之下,藏着多少未知。 或许,连荆燚自己都不知道。 沿着砂石土路,四人一路向东。 路上没有遇到伏兵,安全抵达银杉苑。 如果……没有单玑被荆燚吓哭了这事,这一路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平静无波。 “别哭别哭,你别哭啊。” 荆燚见状慌了神儿,连声哄道:“小丫头乖,小宝贝乖,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嘛。” 单玑埋头在轻雅怀里大哭,根本没有反应。 “大叔,你别叫了,她听不见的。”轻雅一边安抚着单玑,一边说道,“每次她哭了,就只能等她自己停,没办法的。” 荆燚在凉亭之中焦急地打转,忽然一拍手,道:“对了,我去拿好玩的,小娃娃哄一哄就高兴了。” 说着,荆燚跳出了凉亭,往管事处去了。 轻雅咧了下嘴角,还拿好玩的,刚才那个都把单玑都吓哭了,还有啥更好玩的? “嗯?怎么哭了?” 宦牧走到银杉林间的凉亭之中,奇怪地瞧了一眼单玑:“刚刚不还好好的,突然这是怎么了?” “大叔你太慢了,没看到。” 轻雅无奈地说道:“我们刚进了凉亭打算歇歇,燚大叔就说要拿个好玩的给单玑看。然后,他从旁边的草丛里翻出一跳小蛇来,猛地往单玑这边递了一下。这不,直接就给吓哭了。” 宦牧笑了笑,道:“前辈人呢?” “又去找好玩的了。”轻雅无奈地说道,“谁知道又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宦牧淡淡向管事处那边看了一眼,正巧看到管事递给荆燚一个包袱,而荆燚把手中的玉牌还说了句什么。宦牧默然翘了下嘴角,只见那接了玉牌的管事向东离去,荆燚蹦跳着跑了过来。 “来了来了,都让让!” 荆燚拿着大包袱回到凉亭,放在桌上,把原本在桌上的轻音随意挤在旁边。 轻雅见了,皱眉地把轻音拿过来背着,道:“燚大叔,你这什么呀,别又是吓唬人的东西。” “不是啦。这是馨儿宝贝做的糕点,非要我从徵羽楼带过来的,也不嫌沉。”荆燚应声,笑嘻嘻地解开包裹,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轻雅,道,“可能有点压碎了,不过味道没变,你尝下,再给小丫头吃。” 轻雅疑惑的接了过来,道:“馨儿宝贝是谁?” “哎?你不记得她吗?”荆燚夸张地点了轻雅眉心一下,道,“你这个小娃娃,人家馨儿宝贝见你走了,哭得梨花带雨,你居然不记得她。” 轻雅反应了半晌,才恍然道:“你说明姐姐啊,你找过她了啊。” “这不是废话。我不找她,怎么知道你们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荆燚扬眉,道,“这银杉苑我都没来过几次,管事都不认识我,跟他寄存个东西都费劲的要死。哈,还要我证明我是谁,真逗!我直接弹了他个脑崩儿,我让他知道知道我是谁!” 轻雅呆了呆,一边打开油纸,一边奇怪道:“这里不是乐师会的地方么,为什么会很少来?” 荆燚撇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土不好吃啊!” 轻雅一呆,忘记了动作。 “咳,不是,我是说,这里太偏僻了。”荆燚端出一张笑嘻嘻地脸,道,“这里是山区,城市离得太远,随便来一趟至少都要花上个一两天的路程,我可懒得跑。” 轻雅盯了一会儿荆燚,感觉他哪句话都不可信,全是在开玩笑的。 手上点心的重量感忽然减少了,轻雅低头,这才发现单玑已经不哭了,捧起自己的手啃着糕点,那娇怯的小模样特别得可爱。 一包糕点剩了最后一块,单玑笑开了颜,抬头对轻雅道:“好好吃,还有吗?” 轻雅看了眼包袱里的的一大堆纸包,道:“还有。” 单玑迅速吃掉了最后一块糕点,笑眯眯道:“我还要。” “好。”轻雅微笑,对荆燚道,“单玑还要。” “哎呀,小丫头喜欢啊,那就好办了。”荆燚开心地把包袱整个一推,递到轻雅近前,道,“随便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吃得多了拿得就少。” 单玑大大地笑了一下,埋头开吃。 荆燚笑眯眯瞅着单玑,道:“小丫头就是好哄,给点吃的就能开心,好得很呐。” “那你也不能再吓唬她了。”轻雅不高兴道,“单玑一害怕就哭,一哭了就看不见。万一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那就太可怜了。” 荆燚一滞,笑吟吟道:“好好好,我不逗她了。哎,聋哑真麻烦,听不到也说不出,玩起来好费劲。” 轻雅细致地给单玑收拾她吃剩下的油纸,不悦地对荆燚道:“我和她玩怎么就没觉得费劲。还不是你非要吓哭她,一点都不好玩。” 荆燚尴尬了一下,笑嘻嘻道:“我是想逗你们俩玩嘛,别生气,笑一个嘛。” 单玑忽然抬起头来,道:“一点都不好玩,吓死我了。” 荆燚眨眨眼,道:“我看不懂你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在生气。小丫头乖,别生气了哈。” 单玑拽拽轻雅,道:“你帮我说。” 轻雅点头,先看了单玑说的,再复述给荆燚,道:“她说,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好可怕的。” 荆燚笑吟吟道:“小蛇嘛,这边不是遍地都是,没什么好怕的。” 轻雅看过单玑,继续给荆燚复述道:“她说,她第一次见,盛乐轩里面没有蛇。” 荆燚笑吟吟道:“怎么可能呢,这一片蛇多是著了名,你在盛乐轩里肯定见过,只是你没注意罢了。” 轻雅没看单玑,就直接说道:“大叔,盛乐轩里真没蛇。那里面可荒凉了,除了石头就是土,树上都没叶子的。” 荆燚不高兴地嘟着嘴,叉腰道:“总之,你们就是不喜欢我吓唬你们呗。真是,玩玩不行吗?” “不行。” 轻雅说道,同时,单玑用无声的口型说道。 荆燚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不高兴地坐到稍远的地方,两个手食指对在一起,一戳一戳的,还不时地吸着鼻子。 单玑拽了拽轻雅,道:“好像不高兴了。” “谁让他老欺负我们,就让他不高兴会儿吧。”轻雅也哼了一声,看单玑吃完了手头的糕点,又新拿出一包给她,道,“还要吗?我帮你打开。” 单玑摇头,认真道:“我觉得,咱们不该惹他不高兴。” “为什么啊?”轻雅不服,道,“就许他欺负咱们,还不许咱们欺负他一次了?” 单玑偏头,道:“可是,万一他不高兴了,不教咱们弹琴了怎么办?” 轻雅一呆,转头看看荆燚,郁闷的嘟嘴。 单玑拽拽轻雅,笑眯眯道:“其实,燚大叔也挺好玩的,就是有点太……太活泼了。你去跟他说下,让他别不高兴了。” 轻雅不悦,道:“我才不要。” “去嘛。”单玑笑眯眯道,“他看不懂我说话,只能你去说了嘛。” 轻雅想了想,只好点头,走到荆燚那边,说道:“燚大叔,你别不高兴了。” 荆燚转头,摆出眼泪汪汪地可怜表情,道:“我不是不高兴,我是伤心。你们都不喜欢跟我玩,你们都嫌弃我。”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我们没有不跟你玩,只是你不能把单玑吓哭了。一旦她哭起来,就没办法跟她交流了。” “我已经道歉了嘛,你们还是嫌弃我。”荆燚可怜巴巴地说道,“你们都能看懂她在说什么,就我看不懂,这简直没法交流嘛。” 轻雅呆了呆,道:“这个不难,多看就会了。或者你可以让单玑写字,她会写字的。” 第二五五章画曰驺虞 “哦。”荆燚眼睛一眨,水亮亮一闪,道,“这丫头比你都厉害,居然还会写字啊。” 轻雅点头,道:“所以,你别伤心,我们跟你玩。” 荆燚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很快凑到单玑身旁,喂她糕点吃。 单玑吃着,也塞给轻雅吃,递给荆燚和宦牧吃。 很快,众人聚在一起吃起了糕点,气氛很快轻松了下来。 不多时,有银杉苑管事来道:“燚大师,您要的马车暂时没有,恐怕要明日才能叫到。您看,您是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日,还是如何?” 荆燚扬眉,道:“当然是休息,我可不想腿儿着走那么远的路。” “是。”管事赶紧应道,“我这就叫人去安排住所,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好。” 荆燚笑吟吟道:“暂时没其他的,你去准备吧。” “是。” 管事应声告退。 “哎——” 荆燚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叉腰道:“现在确认会留宿了,咱们玩点什么?” 单玑吃饱了糕点,指了指荆燚,对轻雅道:“我想听他弹曲子。” 轻雅点头,道:“大叔,单玑要听你弹曲子。” 荆燚眼珠一转,笑眯眯道:“好呀好呀,想听什么曲子?” 轻雅看过单玑,对荆燚道:“她说,要能看得到的曲子。” 荆燚一怔,道:“什么叫能看得到的曲子?” “字面意思。”轻雅解释,道,“就是像晴天飘雪那样,能看得到的曲子。” “那种啊……”荆燚想了想,道,“那种没什么特别的,不如古老画卷好玩。小丫头,你到底是怎么个聋哑法?是感觉器官的问题,还是脑子里反应不过来?” 单玑茫然的摇头。 轻雅撇嘴,道:“大叔,你别问这么高深的问题,她哪儿知道。” 宦牧轻咳,道:“据单殊所说,这孩子只是感官受损,声带缺失,并非脑部问题。” “啊,是嘛。”荆燚笑嘻嘻道,“啊,也对。如果脑子都出问题了,应该是感觉不到那老东西说话的。决定了,让你见识下什么是古老画卷。” 说着,荆燚从怀里拿出了半大瓢,四弦一拨,准音调试。 “等下。”轻雅忽然出声,道,“单玑说,她要看大叔弹琴,不要看弹琵琶。” 荆燚一愣,道:“我没带琴啊。” 单玑抬手,指了指荆燚背后的单音。 荆燚偏头看了一眼,笑眯眯道:“小丫头,你的琴可以让我弹啊?” 单玑点点头。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荆燚收了半大瓢,拿出单音一看,惊讶道,“哇,居然是一把老琴哎,冰弦金徽,玉轸玉足,正合式,真的是正合适哎!好琴,好琴!” 说着,荆燚抱着单音仔细观瞧。 单玑呆了呆,疑惑地拽拽轻雅,道:“这大叔真的靠谱吗?怎么一副没见过琴的样子。” 轻雅微笑,道:“燚大叔的主乐器是琵琶,并不是琴。” “哎?”单玑呆住了,道,“可是,你不是说,我们要找他学琴的吗?” 轻雅点头,道:“是呀,因为弹琴的里面,就他最厉害了。” 单玑疑惑地看了看还在研究单音的荆燚,担心道:“真的吗?难道就没有专门学弹琴的?” “有。”轻雅微笑,道,“但是没他厉害,燚大叔是天下第一。” 单玑想了想,道:“不是吧,专门学琴的没他厉害?” 轻雅微笑道:“你别急,看他演奏一次就知道了,燚大叔可厉害了。” 单玑看向荆燚,见荆燚还在翻来覆去地欣赏着单音,不由得嫌弃地抿起嘴来。 轻雅看了一眼,对荆燚道:“燚大叔,你别玩了,单玑都不高兴了。”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不识货,这可不是一般的琴。”荆燚兴奋地拿着单音,给轻雅讲道,“一般的琴都是桐梓木所作,但这个是松木的,是雷公琴。你明白这是什么档次吗?” 轻雅猜测,道:“弹起来好听?” “弹起来当然好听,这可是名家良品啊,完胜小珏那把白玉琴啊。”荆燚不住赞叹,对单玑道,“小丫头,这琴是你家祖传的吗?” 单玑点头。 荆燚佩服道:“那,你家是雷氏后人吗?” 单玑摇头。 荆燚奇怪道:“不是吗?那你怎么会有这把琴?” 单玑继续摇头,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琴,其他的我不知道。” 荆燚待轻雅复述后,大为惊讶,道:“有这么好的琴,你居然不知道来历?真是太可惜了。” 单玑偏头道:“你到底会不会弹琴,怎么这么多废话?” 轻雅没有转述,只是轻咳道:“大叔你先别管琴的事了,先弹首曲子让单玑见识一下,她都怀疑你不会弹琴了。” “嘿,谁说我不会弹琴,看着!” 荆燚推开糕点包袱,摆琴上桌,以手扫七弦准音,嗯,准的。稍微安静了片刻,荆燚触弦轻声,施以内力,揉然惊鸣,仿佛是野兽嘶鸣。 歌者唱曰: 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 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随着琴声与歌声,凉亭旁边出现了一头温顺异兽。这异兽白毛黑纹,尾巴比身子都长,头长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看上去怪吓人的。 异兽围着凉亭悠哉地闲逛,走路的感觉特别的儒雅文秀,一看就是很温柔的那种。 “哇——” 单玑和轻雅兴奋地跑到凉亭周围,跟着那异兽的幻影绕着亭子走。少顷,林间的蛇虫鸟兽陆续走了出来,围在凉亭四周,安静地看着孩子和异兽玩耍。 自然和谐,或许如此。 单玑伸手空挥,笑眯眯对轻雅道:“哇,这个厉害,他用琴声做出了看得见摸不到的东西呢。” 轻雅微笑,道:“这个和机关林差不多,都是幻影。” 单玑转头,指着围观的小动物,对轻雅道:“哇,这些是什么?好有趣呢。” “只是些野生的小动物罢了。”轻雅微笑道,“你在盛乐轩里,还没见过这些吧?” “见过一点,没见过这么多。”单玑笑眯眯地凑上去,道,“它们好有趣啊。” “小心!” 轻雅一把拉住单玑,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小动物们。 曲罢,音收。 余音缓消,幻影亦消。 那些蛇虫鸟兽也警惕地看了看人类,纷纷散回到银杉林里去了。 单玑奇怪道:“小心什么?” 轻雅皱眉,道:“小心它们,咬伤你了怎么办?” 单玑疑惑地看了看轻雅,转头又看向荆燚。 荆燚笑吟吟道:“这里的动物很怕人类,还是不要去碰的好。万一惹急了它们,的确会咬人的。” 单玑点头,偏头思索。 “燚大叔,刚刚那首曲子叫什么?”轻雅稚声道,“还有刚刚那个幻影是什么?长得好奇怪。” 荆燚笑吟吟道:“这是古琴五曲其三,驺虞。刚刚那幻影就是驺虞真身。” 轻雅呆了呆,奇怪道:“一个动物也可以写一首歌吗?” 荆燚笑吟吟道:“驺虞本是上古珍兽。因为它性格温顺善良,遇草不踩,遇生不食,被人传颂为仁兽,所以被写成歌也不稀奇。” 单玑立刻摇头,拽着轻雅发出异议。 轻雅呆了呆,对荆燚道:“单玑说,据书上说,这首曲子具体写的什么,是存有争议的。” 荆燚笑吟吟道:“那是因为他们根本没听过这个曲子,如果见识过了,根本没有争议。” 轻雅点头,对单玑道:“大叔说的对,这曲子讲得就是驺虞啊。” 单玑摇头,道:“古琴五曲已经失传,他怎么能保证他演奏的就是那首古曲?说不定是他心有所想,所以演奏出来的才是这个样子的。” 轻雅微笑,道:“不会的,燚大叔演奏的,就是那时候的古曲。” 单玑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轻雅理所当然道:“因为轻音知道所有的曲目啊。” 单玑偏头,并不理解。 那边,荆燚又开始研究起了单音,一边研究还一边赞不绝口。 单玑见了,不悦地跑回凉亭里,把单音抱了回来,道:“你不要这么弄它,它会不高兴的。” 荆燚根本没看懂单玑在说什么,只是看出她不高兴了,便笑眯眯道:“小丫头别生气,你这琴可稀罕的很,是个宝贝,让叔叔再瞅几眼好不好?” 单玑心疼地抱着单音,跑过去把轻雅拽过来,道:“你帮我说。” 轻雅点头,帮单玑转述道:“单玑说,琴可以拿来弹,不可以拿来玩。你不要玩她的琴,单音会生气的。” “单音?”荆燚有趣道,“这琴的名字也是有趣。” 轻雅稚气道:“总之,你不可以玩琴。” 荆燚笑眯眯道:“小丫头,你看我刚刚弹了那么好玩的曲子,就让我玩一会儿琴呗。我保证,琴是不会生气的。” 单玑摇头,小心地把单音装回琴囊里。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荆燚笑眯眯地凑近,对着单玑道,“你这琴真的很罕见,就让我玩一会儿呗。” 单玑呆了一下,小脸一皱,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第二五六章琵琶萌音 “燚大叔,你做什么啊?”轻雅连忙跑过来把单玑护在身后,道,“她不想给你玩怎么了?你干嘛要惹哭她?” 荆燚尴尬地干笑几声,道:“这丫头也太娇气了,我还没怎么样她就哭了。” “单玑不娇气,是你欺负她了,她才哭的。”轻雅转头安慰单玑,道,“不哭不哭,我会保护你的。” 单玑迅速不哭了,抹了泪,抱着单音躲到远离荆燚的地方坐着休息了。 荆燚扬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个孩子。 宦牧静立守护,默然无声。 “对了燚大叔,我还准备了好玩的打算给你来着。”轻雅安抚地摸着单玑的头,对荆燚道,“是个小琵琶,你要不要玩?” 荆燚一愣,笑吟吟道:“小琵琶,多小?能比我的半大瓢还要小?” “嗯。”轻雅点头,道,“特别小。” 荆燚有趣地笑了笑,道:“小雅,我这琵琶算是小到极致了,再小的琵琶,能弹么?” “当然能弹,买的时候试过了。”轻雅找宦牧拿出盒子,取出里面的小琵琶,递给荆燚,道,“看,巴掌琵琶,只有三寸长,你弹下试试。” 荆燚好奇地接过去,道,“哇,这么小的琵琶,还挺精致的。”随意弄弦试音,荆燚惊讶道,“这个好玩,居然针可以弹。紫檀料的小琵琶,弦也是特质的,音色纤细且不刺耳,搭配的不错,不错!就是这东西也太小了,我这手指下去,没办法按到一根弦啊。” “这个,卖琵琶的摊主已经想到了。”轻雅拿了护指套给荆燚,道,“摊主展示的时候,就是戴着这个弹的。而且这一套东西我都是试过的,没问题的。” “哎呀,这可真是贴心。”荆燚笑眯眯地戴好护指套,道,“这样就方便多了,看我弹曲子来听。” 轻雅好奇地坐在石桌旁边,托腮看着荆燚努力弹琵琶。 单玑偏头瞅了瞅,背好单音坐到轻雅旁边,托腮看着荆燚试图弹奏小琵琶。 荆燚抓好小琵琶,尝试演奏。 断续乱音。 演奏失败。 这很正常。 这护指套长出手指不少,的确能准确地在小琵琶上拨弦按弦,但是和直接用手指演奏的感觉差距颇大。就算是已经习惯了琵琶演奏的荆燚,也没办法快速熟悉这套护指套。所以会演奏失败,也是正常的事。 要说这琵琶的音色还真是是喜人,荆燚随便拨弄了几下便觉得挺喜欢的。可惜这琵琶的声音不是很大,演出用不了,真的也就是自己拿来玩了。 荆燚玩了又玩,终究只能弹出零散的调子。哎呀,这个东西着力点还挺难适应的。荆燚不太满意地皱眉,看着俩孩子都看着自己,便更加仔细的研究了起来。 单玑看了一会儿,悄悄拽了拽轻雅,道:“他不会弹哎。” 轻雅微笑,无声应道:“应该是。” 单玑撇嘴,道:“什么天下第一嘛,徒有虚名。” 轻雅笑了笑,道:“其实,看到他不会弹,我就放心了。” 单玑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轻雅对单玑笑了笑,对荆燚说道,“燚大叔,你以前见过这种琵琶吗?” 荆燚手上一顿,应道:“没有。” 这是荆燚第一次见这种能弹的琵琶,更是第一次带着护指套弹琵琶。 “那就好啦。”轻雅笑眯眯道,“我还想着你要是见过,就不好送给你了。” 荆燚好笑,道:“你买这个,是要给我的?” 轻雅点头,道:“摊主说,上漆会影响音色,所以没有粉色的款。不过,摊主人很好,给我拿了个粉色的袋子装琵琶。” 荆燚瞥了一眼那盒子里的琵琶袋,笑吟吟道:“你在盛乐轩买的?” “嗯。”轻雅微笑的,道,“正好碰到卖琵琶的摊位。” “小雅,你真是厉害了,都有闲钱拿来买礼物了。”荆燚有趣地眨眨眼,道,“你应该知道我不随便收别人的好处,说吧,送我礼物打算做什么?” 轻雅呆了呆,道:“本来是有事,不过现在没事了。大叔你就拿去玩吧,这也算不上什么好处。” 荆燚有趣地看看小琵琶,又看看轻雅,道:“我也是会做乐器的,知道做这东西要话多少精力。这么个东西绝对算不上便宜,你买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肯定不是简单的事。不过没事,东西我收了,你有事就说,世上我要做不来的事,嘿嘿!估计你求别人也没用。” 轻雅忸怩地抿了下嘴,才道:“那个……燚大叔,我本来是想找你拜师的。我怕你不收我,所以准备了这个东西……不过好像你本来就打算收我为徒,所以就没有想做的事了……就是这样。” “嗯?”荆燚有趣地笑吟吟道,“你居然会想拜师哎,之前不是不让我教嘛。” “之前是没想,但是现在想了嘛。”轻雅有些别扭道,“那时候还想着外面会好玩一点,结果也没有多好玩。” 单玑恼了,猛地一拽轻雅,道:“跟我玩不好玩吗?不喜欢你了!” 轻雅一呆,忙道:“跟你玩是好玩啊。”顿了顿,轻雅继续说道,“但是总的来说,好玩的很少,不好玩的太多。你看,那天咱们看到有人杀人,就一点都不好玩。而不管我走到哪儿,总会遇到杀人的事。我觉得那样一点都不好玩。” 单玑听了,不禁缩了缩头,害怕地抓住了轻雅的手。 轻雅微笑,安抚地摸着单玑的头,道:“不怕,只要你跟着我,就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单玑偏头,可爱地笑了笑。 轻雅微笑,转头对荆燚说道:“燚大叔,你能收我为徒吗?还有单玑。” “咳咳!” 荆燚笑吟吟道:“能是能。但你们要跟我学琴的话,就要随我去毕方谷去。在你们学成之前,是不会放你们出来玩的哦。” 轻雅点头,想了想,疑惑道:“那里安全吗?” 荆燚一滞,笑吟吟道:“小牧,你来说说毕方谷的是否安全。” “是。”宦牧应声,道,“毕方谷为天然天堑,易守难攻,尤其是……”宦牧犹豫地小心看看荆燚。 荆燚一笑,道:“继续说。” “是。”宦牧敬然应声,道,“尤其是灵偃大师在的时候,以乐雅之力守护整个毕方谷,当真是攻无可攻,十分安全。而且毕方谷远避喧嚣,适合静心学习,是个好地方。” 轻雅想了想,道:“但是那里被烧过,还能呆吗?” “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早就翻篇了。”荆燚笑嘻嘻地神秘道,“我给你讲,现在的毕方谷,那可是人迹罕至的世外仙境,可漂亮了。你们去的话,肯定会喜欢的。” 轻雅点头,想了想道:“宦大叔,你跟我们去吗?” 宦牧沉吟,道:“我会送你们到那里。” “然后呢?”轻雅好奇道,“你会留下吗?” 宦牧一怔,道:“视情况而定。” “视什么情况,你必须得留下来,我可不想一个人带俩娃娃,那还不累死。”荆燚笑吟吟道,“反正你在外面也没什么事,正好来帮我养孩子。” 宦牧敬然道:“这……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还有好多事要你做呢,你可不许跑。”荆燚笑吟吟道,“之前被你烧掉的那些机关我还没有弄好,你若有空,去给我重建了去。”说着,荆燚有趣地打量着两个孩子,道,“我一个人住倒是用不到防御机关,但是有娃娃在,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建上吧。” 宦牧应声道:“是,听燚前辈的。” 轻雅微笑,转而对单玑道:“单玑,以后咱们就跟着燚大叔在毕方谷学习了,好不好?” 单玑犹豫地看看荆燚,对轻雅道:“我跟你走,可是拜师……我要考虑一下。” 轻雅微笑,道:“燚大叔很厉害的,只是比较喜欢玩罢了。” 单玑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轻雅宠爱地笑了笑,转头对荆燚道:“燚大叔,你能不能表现得厉害一点。你现在的样子好傻,单玑她不太想拜师呢。” “嗯,傻就傻呗,天天那么精明多累啊。”荆燚随口应着,埋头又试起了小琵琶,道,“而且学习这种事,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玩,强迫了没用。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每天也就学半个时辰,其他时间全在玩,师父也都没管我。” 轻雅点头,对单玑道:“那,我先拜师,你就跟着我玩。什么时候你想学了再拜师,好不好?” 单玑点头,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金沱给轻雅。 轻雅一呆,道:“这是什么?” 单玑偏头,道:“拜师总要磕头奉茶吧。我准备了两个,你先用这个。” 轻雅眨眨眼,道:“这是茶?” 单玑点头,道:“你不知道吗?” 轻雅茫然摇头。 “那,我来泡给你看。”单玑笑眯眯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热水?” 轻雅点头,道:“问管事他们借点就好了,我带你去。” 两个孩子笑着,牵着手跑走了。 第二五七章遥望变故 宦牧目光一注,正要跟过去,荆燚笑了笑,道:“没事,这里是银杉苑,安全的很,你不用担心。” “是。”宦牧应声,笑笑道,“多谢燚前辈愿意收小雅为徒。” “我也该带个徒弟了,不然这技艺可就失传了。”荆燚耸肩笑笑,有趣道,“对了,你这琵琶真的是在盛乐轩买的?” “是。”宦牧应声道,“据小雅说,是打算当做拜师礼的。” “我到不挑这个,娃娃乖就行。啊,不是,你别给我带偏话题。”荆燚笑吟吟道,“做这个琵琶的人,是盛乐轩的乐器匠人?” “是。”宦牧应道,“小雅在环塔闹市的一个琵琶摊位上买的,据摊主说,这是他自己做的。” “这可真是厉害。”荆燚有趣地把小琵琶翻来覆去的看,道,“要不是我暂时养不起手艺人,倒还真想把这人挖回去帮我做琵琶。你看这工艺,真是绝了。” 宦牧笑笑,道:“燚前辈行走江湖数十年,没见过这种琵琶?” “当然见过,不过那些都是不能演奏的摆件。”荆燚笑吟吟道,“这个琵琶可不一般,居然可以演奏,而且居然可以演奏出来音阶。要是普通的弦,这么短,根本演奏不出能听得见的乐曲。这个琵琶的弦是特制的,背料和面板的组合也很漂亮,声音很新,但也算得上是精品。” 宦牧笑笑,道:“您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这东西可真是有趣。”荆燚笑吟吟道,“不过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让小雅买的?” 宦牧笑应道:“这还真不是,这是小雅自己想到的。我当时听说,也是吓了一跳。” 荆燚笑吟吟,道:“看来这娃娃在外面玩,也没白玩,还真成长了不少。” 宦牧应道:“的确如此。” 荆燚目光一扫,笑吟吟道:“看来他们刚开始煮水,咱们也就别在外面坐着了,到屋里等,还能暖和会儿。” 宦牧应声,完全听从。 荆燚把琵琶放回粉袋子的时候,忽然发现袋子里面有一张纸条。荆燚有趣地把纸条拿出来一看,不禁哈哈大笑。 纸条上写道:“顾客须知,凡在本人处购买之琵琶,承诺保修十年,即日生效。于时景旺十四年腊月廿一,琵琶匠人杨衷远。” 宦牧默然看着孩子们离去的方向。 “小牧,给点反应好不好?”荆燚笑吟吟道,“你就这么在旁边看着我笑,都不问一句的吗?” 宦牧一惊,笑了一下,道:“是,不知前辈在笑什么?” 荆燚满意地点点头,道:“我是笑啊,这个人居然写了保修十年,真是好笑。” 宦牧配合地问道:“不知这乐器,一般能用几年?” “乐器倒是久,像这种紫檀料的琵琶,用个千八百年都没问题。但是这人,未必活得了那么久啊。”荆燚笑吟吟道,“盛乐轩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以那种暗里玄机的争斗方式,别说十年了,活个十天都很难说。这人真是太好笑了。” 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随后听到盛乐轩方向传来爆炸的声音。 “得,我看他十天都没活了,真是可怜呐。” 荆燚说着,向西边看了一眼。银杉苑枝繁叶茂,加之相距甚远,荆燚当然不可能看到盛乐轩的状况,而且这么看一眼也只是本能反应。然而随着爆炸之声,从西边卷来了浓厚的乌云,很快覆盖了银杉苑的上空。 天色骤然阴暗,恍如夜幕降临。 四下,忽然静默无声。 不仅没有人声,连自然的鸟兽嘈杂也瞬间静音。 “这不太对。”宦牧皱眉,道,“燚前辈,我还是去把孩子找回来罢。” “不。”荆燚认真道,“咱们全回屋里去,外面待不得。快走!”说罢,荆燚快步向管事处走去。 “是。”宦牧应声,带着东西,随荆燚而行。 “变天了!快回房间去!” 荆燚大呼小叫地跑进管事处,把待在外面的管事都赶到管事处的房屋里。房间的角落里,两把琴被他们的主人放在旁边的地板上,而轻雅,正在安抚着吓得缩在角落的单玑。 “单玑,不怕。”轻雅稚气地说着,把单玑搂在怀里安抚,道,“没事的,别怕。” 单玑不住地发抖,完全没办法控制。 “怎么了?”荆燚连忙赶了过来,道,“出什么事了?” 轻雅求助道:“燚大叔,刚刚天阴下来的时候,单玑被吓坏了。不管我怎么安抚都没用,她还是吓得不停地发抖。” 荆燚皱眉,瞧了瞧单玑,对轻雅道:“你有听到之前的爆炸声么?” “我听到了,但是单玑没听到。”轻雅着急道,“单玑是阴天之后才这样的,她说感觉好可怕。” 外面,天阴得更甚。 不止是单玑,屋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心里本能地感觉到恐惧。同时,银杉林中的小动物也纷纷鸣叫,似乎是在害怕的恐吓。 “什么东西?” 轻雅怕得发抖,腿软得站不起来。 “我去看看。” 荆燚展衣挥袖,将周身的压迫感扫去,迅速瞬步来到窗前,从半开的窗子往外面望去。 窗外,乌云密布,卷着雷电,看上去和普通的雷雨前兆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不过是眨眼的片刻,乌云忽然消散,变淡,霎时间晴空万里,一切恢复如常。 压迫感消失,小动物和屋中众人都恢复正常。 “小牧。”荆燚直接命令道,“你去树梢看一眼,附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 宦牧应声出了屋子,几步跃上银杉树梢,环视张望。 “燚大叔,这样好危险。”轻雅担心道,“要是刚刚那个奇怪的东西又回来了,宦大叔就危险了。” “不会。”荆燚笑吟吟道,“刚刚的异常天气应该只是气场影响。气场散了,天气也就散了。换句话说,造成异样天气的本体并不在附近。若猜得不错,应该是盛乐轩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波及到这边了而已。” “您说的不错。”说话间,宦牧已经从树上下来,汇报道,“四周万里无云,唯有盛乐轩上空,阴云密布,想来那里应该就是源头了。” 荆燚皱了眉,转头看了看单玑。 单玑正好也在看荆燚这边,目光对上,单玑赶忙缩近轻雅身边,害怕地看着周围的陌生事物。 轻雅扯了下嘴角,道:“你们要想救人,你们去,我在这里护着单玑,哪儿也不去。” 荆燚皱眉,道:“那是单玑的家,好歹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你怎么能这么说。” 单玑忽然就哭了,道:“那样的家,我才不要!” 荆燚皱眉,对轻雅道:“你看,惹她哭了罢。” “是你惹她哭了好不好?”轻雅搂着扑过来的单玑,不悦道,“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就别乱说话。” 荆燚一怔。 宦牧轻咳,悄悄在荆燚耳畔把单玑的情况说了,道:“前辈是否要去救人?” “算了,既然是这样,那就不管了。” 荆燚扬眉,笑吟吟道:“一边是与官府勾结,一边是对乐雅贪婪,算起来,还是不趟这趟浑水的好,万一弄湿了自己就不划算了。” “是。” 宦牧应声,眉头却皱了起来。 荆燚笑了一下,转头笑吟吟地问管事道:“我们要的房间安排了吗?” 负责接待的管事应道:“已经备下了,请上楼直走,尽头的两个房间便是。” “知道了。”荆燚扬眉,回头招呼一声,道,“你们过来,咱们到房间去。哎,你拿着行李干嘛?那个箱子就放这里吧,拿来拿去好费劲。娃娃先过来,小牧你把琴拿上来就行。” 说完,荆燚率先跑到楼上去了。 轻雅看了看荆燚的背影,低头看看已经不哭的单玑,道:“好些了吗?” 单玑可怜巴巴地点点头,道:“刚才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轻雅微笑,安抚道:“可能是连碧殇吧,他一出现天气就异常,跟司水神似的。” 单玑偏头,道:“你说的是个人吗?” 轻雅点头。 单玑想了想,摇摇头,道:“刚刚那种感觉不像是人,但是我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总之肯定不是人。” “是什么都没关系,它已经走了。”轻雅微笑,道,“不怕,有燚大叔在,咱们都不会有事的。” 单玑点头,抱紧了轻雅的胳膊。 轻雅扶起单玑,带她上楼。 宦牧这边打理好一切,见两个孩子上楼了,这才跟了上去。 楼上,两个房间。 荆燚自然占了一间,轻雅他们在另外一间。 房间里面有两张床,单玑迅速占领了一张床,然后非要拖着轻雅和她一起。 轻雅看了看略显狭小的床,忍不住皱眉。 单玑见状,小脸一皱,又是要哭。 轻雅赶忙同意了单玑的提议,道:“你不要总是哭,会哭坏眼睛的。有话好好说,知道吗?” 单玑点点头,道:“可是你说了要照顾我,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第二五八章奉茶拜师 轻雅尴尬道:“我不会丢下你的,但是,你是女孩子,你不能这样总跟我在一起,我是男孩子。” 单玑一呆,小脸一皱,道:“你嫌弃我是女孩子。” “我没有!”轻雅脸红地皱眉,道,“我不是嫌弃你,但是你是女孩子,男女有别,你知道吗?” 单玑眼泪汪汪地看着轻雅,泪光中闪烁地满是恐惧。 轻雅看着,心头一跳,忽然懂了。 她一个女孩子,忽然跑到完全陌生的地方,会感觉到害怕也很正常。此刻她所熟悉的,只有他自己。如果现在把她推开,的确有些残忍。她还那么小,看上去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懵懂无知。如果真的让她一个人睡,轻雅也是不忍心。 那时,他和轻音一起走,轻音帮了他很多。 此刻,单玑会依赖轻雅,也是本能反应。 轻雅呵了一口气,微笑道:“好,我会陪在你身边,不要怕。” 单玑立刻就笑了,笑得可爱稚气。 有人敲门,宦牧开门。 管事客气道:“雅大师,这是您要的开水和茶具,给您送来了。” “啊,多谢。”轻雅差点都忘了这茬了,道,“宦大叔帮我拿一下。” 宦牧接过物什放在桌上,道:“你这是要奉茶拜师?” “是呀,是单玑说的。”轻雅看了看宦牧的表情,奇怪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宦牧笑了笑,道,“不过我看燚前辈的意思,他似乎只是想教你,并没有打算要师徒名分。” 轻雅一呆,道:“反正单玑准备了茶,那就先拜了再说。燚大叔要不同意,那大家就分着喝了。” 宦牧一怔,真是笑了。 单玑乖乖地洗茶泡茶,给轻雅讲着拜师的礼节。 轻雅乖乖听明白了,直接抱着茶碗去隔壁找荆燚。轻雅差点就推门而入,被单玑一把抓住。 “要敲门,明白吗?”单玑稚气道,“这是礼貌。” 轻雅呆了呆,点头,敲敲门。 “嗯?”荆燚在里面应声,道,“门没锁。” 轻雅转头看了看单玑,单玑兴奋地点了点头,轻雅忽然有些紧张,小心地推门进去。 “呃,燚大叔,我是来拜师的。”轻雅犹豫地看着端详着琵琶盒子的荆燚,小心说道,“那个,让拜师吗?” 荆燚怔了怔,放下手上的东西,笑眯眯转向轻雅,道:“你知道拜师是什么意思吗?” 轻雅点头,道:“单玑给我讲了,拜了师,你就是我爹。” “哈?”荆燚一蒙,道,“还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门口,单玑探出一个俏皮的小脑袋,面上带着调皮的笑容。 “师父师父,师者如父。”轻雅呆然道,“反正我没有父母,拜过师,你就是我爹。” 荆燚摆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这话说的没错,就是你这理解……好吧,也可以这么说。”荆燚想了想,笑吟吟道,“小雅,拜师之后有很多局限,你懂吗?” 轻雅呆然偏头。 荆燚笑眯眯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但是你要拜师的话,以后你就只能学我的技艺,那样,你就有可能失去很多机会。比如,你不可以去学别人家的技艺,也不能向别家泄露我的技艺。” 轻雅偏头,道:“为什么?” “这是规矩。”荆燚笑吟吟道,“不成文的规矩。” 轻雅目瞪口呆,道:“燚大叔,你居然还知道规矩,你不是从来都不按规矩做事的吗?” 荆燚一怔,想了想,道:“对耶,既然规矩是这么玩的,我还就偏不这么玩。”说着,荆燚端起坏坏地笑脸,道,“既然我当师父,那我就是规矩,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嘿嘿嘿……” 轻雅摸着已经变温的茶碗,忙道:“大叔,请喝茶。” “嗯。”荆燚随意地一伸手,道,“拿过来。” 轻雅乖乖递上茶碗,恭恭敬敬跪在荆燚面前,磕了个头。 荆燚笑眯眯的啜了一口茶,受了一拜。 礼成。 轻雅乖乖抬头,道:“爹……” “噗……” 荆燚一口茶喷了出来,忙道:“抱歉抱歉,不是不是,咳咳!”荆燚缓了缓,古怪道,“你别这么叫,听起来挺怪异的。” 轻雅呆了呆,道:“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嗯……”荆燚眼珠一转,笑吟吟道,“你叫我大叔就好,正好别让人家知道我收了徒弟。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该说我言而无信了。”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我还叫燚大叔的话,不是和没拜师一样吗?” “怎么会一样呢。”荆燚笑吟吟道,“喝了你的茶,受了你的拜,你就是我徒弟。日后我会照顾你,不过,别让他们知道你是我徒弟。我可是号称不收徒的,不收徒!” 轻雅呆了呆,道:“拜师之后,师父教弟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说谎,这样不太好吧。” “噗……咳咳!” 荆燚赶忙放下茶杯,古怪道:“这不是说谎,这叫自保。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我收徒了,肯定有大把大把的人过来拜师。到时候烦都烦死了,根本没时间玩,不是,根本没时间教你了。” 轻雅左眉一挑,道:“哦,我知道了。” 荆燚看着明显有些后悔的轻雅,轻叹一声,难得认真道:“小雅,余奈何兮莫当语……” “安浊世兮抚清魂。”轻雅接道,“我以前不太明白,但是现在有些明白了。” 荆燚淡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高兴?” 轻雅脱口而出,道:“因为,连这种小事都要隐瞒,完全没有必要嘛。” 荆燚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道:“但凡大乱,必定是因小事而起。是谓,小处不可随便。” 轻雅不太明白,心中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门口,单玑依旧在张望。忽然和荆燚对了下眼,单玑吓了一跳,赶忙缩回了头。 荆燚笑了笑,道:“好了,你去和小丫头玩吧,她一个人在外,也怪可怜的。我继续研究一下这小琵琶,你们就自己玩吧。啊对了,别出房间。” 轻雅点头,跑出去找单玑。 单玑一下子抱住轻雅的胳膊,死死抓住不撒手。 俩孩子相视一笑,回到房间玩去了。 荆燚专注地研究着小琵琶,听到外面一声叹息,微微一笑。 时过匆匆,转眼入夜。 月牙依稀,繁星无力。 轻雅终究还是拗不过单玑,仔细把单玑抱暖,二人一同挤在一张小床上睡了。另外一张床上,宦牧默默地坐在床上,等着两个孩子睡着。 待孩子们睡熟之后,宦牧悄然走出房间,几步跃至树梢,转头往盛乐轩看去。 盛乐轩上空,依旧是乌云密布。 纵然已是夜间,却仍能感觉到那边要比这边阴上几分。 宦牧皱眉,转头看了看客房的方向,暗中下定决心,便举步往盛乐轩那边赶去。 “呔!” 宦牧闻声一惊,猝然回头,却发现荆燚就在身后。宦牧稍微打量了一下荆燚,只觉得恐惧的寒意顿时布满全身。 荆燚并没有刻意的压抑气息,但是他周围散发出来的气息和环境的气息相同,也就是说,荆燚的气息完全同化在了背景之中。若不是荆燚故意叫了这么一声,宦牧恐怕都没发现附近有人。 如此水准,犹如幽夜鬼魅,恐怖至极。 宦牧不由得一个战栗。 荆燚哈哈大笑,在树梢打滚,道:“瞧把你给吓得,脸都白了,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 宦牧敬畏地行礼,道:“燚前辈,您怎么来了?” 荆燚笑够了,瞪着眼睛看着宦牧道:“没事,就是出来看看风景。” 宦牧一顿,道:“我要去盛乐轩救人,少陪了。” “慢着。”荆燚笑眯眯道,“你现在过去,就回不来了。” 宦牧沉默片刻,霸气流露道:“只要我想,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万一那些不是人呢?”荆燚笑眯眯道。 宦牧一怔,道:“前辈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啊,在那边吞云吐雾的真的不是人。”荆燚笑眯眯道,“还是你觉得,有人可以做到这点?” 宦牧点头,道:“我知道有人能做到。” “玩巫术的不算。”荆燚迅速接道。 宦牧一怔,道:“您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荆燚笑吟吟道,“你看那边的云,明显是有东西干扰了周围气场,以致产生了这种异常的自然现象。而这个干扰的气场,并非是人能有的气场,也没有巫术的感觉,很古怪哦。” 宦牧皱眉,道:“连碧殇所到之处,都会发生天气异常的现象,莫非和这有关?” “大概吧。”荆燚笑吟吟道,“估计是那小子带了什么古怪的宠物,啧啧啧,这可危险得很。” 宦牧正想说会不会是连碧殇本人搞鬼,但想了想,异常天气的气场和连碧殇的气场有所不同,想来应该不是一个东西。 这还真是古怪了。 “总之,我命令你不许去救人。”荆燚笑眯眯道,“留着你,还要帮我做事呢。” 宦牧行礼,道:“燚前辈,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么?” 第二五九章车行碌碌 “人都死了嘛,还救什么救,浪费感情。”荆燚笑吟吟道,“而且就算没死,你去了也是陪葬。” 宦牧皱眉欲辩,却听荆燚继续说道:“连小子不是傻子。上次他给你设局,用的是散人,还把你打得濒死。现在他可是有百人禁军精锐,你过去了,还能回得来?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连小子肯定设了关卡,专门咬你这样充好人的愣头青。” 的确如此。 攻当猛,守当隐,连碧殇不可能没准备。 宦牧无奈地轻叹一声,道:“燚前辈,我知道了。” 荆燚笑吟吟道:“知道了就回去睡吧,之后可要连着赶路好几天,这样的安稳觉可就少见了。” 宦牧默了一下,道:“我想在这站一会儿。” “你这人就是,人老,觉少!” 荆燚笑嘻嘻地拍了拍宦牧的肩膀,跃下树去,只留的声音道:“明儿个你负责拿轮箧,我才不要拿那么多东西!” 宦牧笑了笑,兀自沉默。 渐渐,眼前的阴云缓缓消散,背后的晓日蓦然光辉。 单玑醒得早。 她悄悄抬头,近距离看着轻雅傻乎乎的睡颜,绽颜一笑。 轻雅把单玑抱得暖和,单玑睡得也很舒服。单玑有趣地看着还在熟睡的轻雅,都能看到他的睫毛细微地抖动。单玑想了想,忍不住伸手去拨弄来玩。 “唔……” 轻雅痒痒地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猛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单玑硕大的笑脸。 “哇!” 轻雅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躲。这个床没有盛乐轩的客房大,轻雅这么一躲,就直接栽倒了地上。还好有被子裹着,没有摔疼,只是还没睡醒的时候冷不丁被这么一摔,脑子突然清醒了些。 单玑在床上无声地大笑,拍着被子躲在被子里面笑。 “呃……” 轻雅一过性的清醒之后,又有些迷糊,努力清醒了清醒,轻雅呆然道:“咦,我怎么掉到床下面来了。” 单玑笑的更厉害,被子都跟着一起颤抖。 轻雅迷迷糊糊地呆了呆,转头看看外面已经天亮,道:“单玑,你要起来了吗?” 单玑点头,笑眯眯道:“不要赖床,会浪费玩的时间。” 轻雅只好点头,打了个哈欠,道:“单玑,你和燚大叔真像,无论说什么都离不开玩。” “我和他不一样!我没他玩的过分好不好?”单玑一边穿衣服一边不悦道,“他连琴都玩,太过分了,如果摔坏了怎么办,那就糟糕了。” 轻雅呆了一下,赶忙回避地扭开头,自己也是穿衣服。 两个孩子起床完毕,轻雅还是没太清醒,看着单玑兴奋地满屋子跑着玩,张大嘴打了个打哈欠。 忽然,手被猛拽了一下,轻雅差点被拽得栽了个跟头。 “不好啦,宦大叔不见啦。” 单玑着急地拽着轻雅的胳膊,道:“他会不会被坏人抓走了?” “正常。” 轻雅笑了笑,道:“每次到一个新地方过夜,大叔总会去外面侦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坏人。你不用担心,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真的吗?” 单玑怯生生地望着轻雅,道:“万一是有坏人来过,把宦大叔抓走了怎么办?” 轻雅呆了呆,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没什么办法。连宦大叔都打不过的人,我更打不过啊。” 单玑害怕地端起哭脸,道:“怎么这样,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轻雅微笑,摸摸单玑的头安抚道:“放心,不会有坏人能打过宦大叔的,他很快就会回来。” 单玑害怕地不敢乱跑了,小心翼翼地和轻雅坐在一起,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态。 轻雅见单玑不闹了,也就闭上眼睛继续迷瞪一下。没想到眼睛刚闭上,就听到门外人喊他。 “小雅,你俩醒了没。”荆燚的声音笑嘻嘻地传了进来,道,“出来吃了早饭,就准备走了。” “哦,知道了。” 轻雅应声,转头对单玑复述了一遍,道:“走吧,咱们要准备赶路了。” 单玑乖乖地点头,害怕地紧跟着轻雅。 两个孩子准备整齐,一出房门,就看到宦牧默然守在走廊里,肃然沉默。 单玑本来有些怕宦牧这个模样,但是看他没有被坏人抓走,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也不觉得这样可怕了。 轻雅只是笑了一下,道:“宦大叔,要准备坐车赶路了,你还能走吗?” 宦牧淡然笑笑,道:“我能走,没事的。” “他当然不会有事的,要是有事了,谁来拿行李。”荆燚笑吟吟地,把两个孩子赶去吃早饭,道,“行了,你俩也快点,咱们早点走,早点到。” “好。” 轻雅应声,带单玑去吃饭。 荆燚笑眯眯地转向宦牧,道:“怎么了,没让你救人,心里不舒服?” “不敢。”宦牧应声道,“前辈无需担心,容我一个人静一下就好。” 荆燚笑吟吟道:“如果是你,若要灭门盛乐轩,你会如何?” 宦牧一怔,应道:“如若是我,定当先杀妇孺青壮,再杀病残老者,而且稚子决不能留。” 荆燚笑吟吟道:“为何如此?” 宦牧应道:“以绝后患。” 荆燚笑吟吟道:“现在这个后患已经被救了出来,你又何必不高兴?” 宦牧皱眉道:“难道前辈想让单玑去复仇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荆燚哈哈一笑,道,“何况,这次是盛乐轩那帮自己找死,怪不得连小子借此设局。就算你想救,人家还未必领情呢。” 宦牧轻叹道:“前辈说的是。” 荆燚笑了笑,拍了拍宦牧的肩膀,道:“走吧,你也去吃饭,我去确认下外面的车。” 宦牧点头,转脸望向窗外。 天气晴好,适宜远行。 轻雅一行人吃饱喝足之后,便收拾行李乘上马车,一路向北而去。 车行碌碌,马夫和善。 旅途劳顿,弄孩为乐。 从银杉苑往毕方谷走的这一路上,荆燚选择了一条稍微绕远,却是万分安静无聊的路程来走。路行数日,林间只有野生动物,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还好他们在临走之时带足了干粮,不然在这荒芜之地,总是烤肉吃也会吃腻的。 “燚大叔,这还要走多远啊。” 一次林中晚餐之时,轻雅忍不住问道:“这都走了……走了几天了?怎么还没到呢?” “不急。”荆燚笑吟吟道,“快到了。” 轻雅忍不住道:“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到底还有多久啊。” 荆燚眼珠一转,笑吟吟道:“急什么,我看你不是跟小丫头玩得挺开心的,多玩几天也没事。” 轻雅呆了呆,转头看向单玑。 单玑一副稚气无知的表情,小心地吃着糕点。看到轻雅看过来,单玑立刻摆出了微笑。 轻雅也笑了一下,道:“单玑,你有没有觉得累,有没有觉得坐车颠得屁股疼?” 单玑稚气地摇头,道:“和你在一起玩,可好玩了!” 轻雅看看单玑手上拿的还是明馨做的糕点,有些皱眉,道:“你总是吃这些,会不会吃腻?” 单玑笑眯眯地摇头,道:“我可喜欢这个糕点了,怎么吃都不腻。” 轻雅担心道:“单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你相信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单玑呆了呆,笑眯眯道:“现在就挺好的,我很开心。” 轻雅勉强笑了笑,道:“如果以后觉得不舒服,也要说。” 单玑眨眨眼,调皮道:“哭行不行?” “不要哭,会哭坏眼睛的。”轻雅耐心哄道,“总之你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最好能好好说,不然我会担心的。”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靠在轻雅身侧继续吃着糕点。 荆燚有趣地看着俩娃子,对宦牧道:“小雅真是成长了。之前见他的时候,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没想到现在都能照顾小丫头了。看来若想让小娃娃成长得快,让他照顾个小丫头就行了。” 宦牧没有应声,余光悄悄监视着车夫。 车夫很识趣地没有跟他们坐在一起,默默吃着他自己带的干粮。 荆燚古怪地瞅了宦牧一眼,道:“我在跟你说话,拜托你给点反应好不好?” 宦牧一怔,应道:“是,前辈说的是。” 荆燚扬眉,道:“我说,你老看他干嘛,看看这俩娃娃,多有趣啊。” 宦牧怔了怔,传音道:“难道前辈没发现这人是官兵?恐怕还和连碧殇有所关联,不得不小心。” 荆燚好笑道:“以你的武功,还用怕他?” 宦牧皱眉,小声道:“我是怕他伤了孩子。” 荆燚笑吟吟道:“放心,有我在,就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宦牧皱眉,转头看向两个孩子。 那俩孩子亲昵和谐,对这近在咫尺的隐藏威胁丝毫没有察觉。 荆燚忽然大声咳嗽一声,道:“好了!吃饱喝足,差不多就准备休息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儿个就能到了。” “这么快?” 轻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荆燚有趣道:“你不是希望早点到么?难道你还想多玩几天。” 第二六〇章通天石阶 轻雅偏头,看着荆燚充满调皮的目光,道:“我是希望早点到,但是我不觉得明天就能到。” 荆燚笑眯眯道:“明儿个一定会到的。”说着,荆燚笑眯眯地传音补了一句,“但并不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轻雅一呆。 不是毕方谷?那是到哪儿? 真不是毕方谷,这里是水仙苑。 轻雅无语地看着入口牌坊上的三个大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是说去毕方谷吗?跑到水仙苑做什么? “哎呀,辛苦了。” 荆燚笑吟吟地对车夫说道:“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跟他们说,费用从我寄存在乐师会的钱付。” “是。” 车夫应声,却是微微皱眉,感觉被骗了一般。 宦牧从车上卸下行李和琴,带着孩子走到水仙苑管辖范围内,淡淡看着车夫。 车夫颤抖了一下,不甘心地驾车离去。 荆燚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做了个大鬼脸,道:“就你们那智商还想跟踪我,哈哈,做梦!乐师会可不是你玩得起的地方!” 马车行远,并没有听到荆燚说话。 宦牧皱眉,道:“您这样放他回去,是否会对银杉苑不利?” “你也太小看乐师会了。他们就算再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惹圣乐坊,除非他们不要命了。”荆燚笑吟吟说着,道,“好了,到自己地盘了,我去叫车,你们就在这里等会儿。” “是。”宦牧应声。 荆燚哈哈一笑,飞跃而去。 “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要在水仙苑换车?” 轻雅看了看状况,奇怪道:“这一路之上,燚大叔不都在乱指挥么,都没说去哪儿。” “临时决定的。” 宦牧笑笑,解释道:“原本燚前辈是打算带咱们直接去毕方谷,不过中途发现了那个车夫是官兵,所以临时决定来到这里换车。” 轻雅想了想,道:“这样的话,这里的车夫不也不能保证安全嘛。会不会下个地方还要换车?” “谁说的,这里的车夫绝对安全!” 荆燚笑嘻嘻地坐着马车过来,一挥手介绍身旁的车夫,道:“这是百展骠,小牧你应该认识。” 宦牧一怔,道:“小骠?” 百展骠一顿,下车行礼,道:“见过阿牧。” “你看,我就说你认识吧。” 荆燚笑眯眯道:“怎么样,他来做车夫,你可有意见?” “没有。” 宦牧应声,不可思议地看向百展骠。 百展骠淡笑,向每个人躬身行礼,谦卑斯文。 荆燚笑眯眯地打量着宦牧的反应,道:“你应该知道他在这里做车夫吧。” “知道。”宦牧应声,道,“只是没想到,您会恰好选到他。” “并非恰好。”荆燚笑眯眯道,“我每次来水仙苑,都会点名要他来赶车,小骠你说是吧。” 百展骠点头,道:“是。” 宦牧默了。 轻雅眨眨眼,道:“也就是说,这个车夫是宦大叔以前认识的人?” 宦牧点头。 “哦。”轻雅呆然道,“难怪有那么大的血腥之气。” 宦牧尴尬,承认道:“他曾经也杀过不少人。” 单玑闻言,吓得躲到轻雅身后。 轻雅微笑,张臂护住单玑。 百展骠礼貌微笑,拱手行礼,道:“雅大师,久闻大名。多谢了。” 轻雅呆了呆,奇怪道:“你谢我干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罢。” 百展骠微笑,道:“您带着阿牧行走江湖的事,兄弟们都知道了。多谢您,让我们重新看到了那个正常的阿牧。” 轻雅莫名其妙,道:“宦大叔一直挺正常的啊。” 百展骠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说道:“请上车吧。” 轻雅呆了呆,带着单玑上车,还是忍不住向百展骠问道:“你说宦大叔之前不正常,那是什么样子?” 百展骠笑笑,道:“你见过的。” 轻雅蒙了。 说话不能好好说吗?! 非要说得像猜谜一样,很好玩吗?! 轻雅顿时不高兴了,也就不问了,转身把单玑拉到身边,道:“你以后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说得清楚一点,这样我才知道你要说什么。” 单玑茫然地眨眨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清楚了。” 轻雅呆了呆,道:“好像没有。” “什么叫好像没有,根本就没有好吗!”单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不跟你说的话,我还能跟谁说呢?” 轻雅想了想,好像也是,道:“我怕你不说,自己憋着。” “我才不要,一个人憋着好傻的。”单玑笑眯眯道,“不过,我的事都会告诉你,你的事也要告诉我啊。” 轻雅点头,道:“我会的。” “说什么呢?” 荆燚有趣地凑了过来,端着个老脸有趣地看着两个娃娃。 单玑闭嘴。 轻雅也闭嘴。 荆燚无趣地耸肩,转头对百展骠道:“还是老地方,你把我们送到那里就行了。” “知道了。” 百展骠点头,扬鞭一记。 车马北行,又是数日。 这一路,比之前的行程舒服得多。 没有绕远也没有拖沓,马车一路向北,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到了之后,百展骠很迅速地卸下了行李,话不多说,直接扬鞭而去,根本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哇,好干练哦。 轻雅呆呆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马车已经驶出了视线范围看不见了。顿了顿,轻雅回头看看他们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土墙围住的小城。 崶夏城。 轻雅呆然看了看城门的匾额,不认识,不过肯定不是毕方谷,因为第三个字是城。 “咱们还要换车吗?” 轻雅奇怪地转头问荆燚,道:“我看城里有好多马车哦,还挺热闹的。” 荆燚笑吟吟道:“没有马车了,剩下的路只能腿儿着进去,车可进不去。” 轻雅一呆,前后看看不算宽阔的土路,道:“路是有点窄,但是走马车还是能走的吧?” 荆燚笑吟吟地拿着两把琴,一指北边,道:“咱们要往那边去,你说能不能走车?” 轻雅转头看去,还真走不了。 北边没路,只有一个看不透的浓密森林。 “好了,琴我来拿,小牧拿着行李。”荆燚笑吟吟地指挥道,“小雅,你带着小丫头走。小心一点,那树枝还挺锋利的,划伤了就不好了。” 轻雅点头,疑惑地看看密林,道:“要走多久才能到毕方谷?” “啊,很快的。”荆燚随意地说道,“穿过这个林子,走几节台阶,就到了。” “哦……” 轻雅已经习惯性的知道荆燚在耍他,于是跟单玑道:“还要走很远呢,你还能走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我能走的。” 轻雅笑了笑,仔细地为单玑拨开密林的树枝,带着单玑往前走。 日头正午,几人向北穿林而去。 穿过一片茂密无路的野生林地,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高耸陡峭的山壁。 毕方山滑不留手,大块的山石高耸入云,连点长草的缝隙都没有。在那山壁之间,唯有一道人工凿成的石阶,正好建在稍微凸起的山脊之上。石阶的两旁都是光滑的山壁,稍有不慎就会失足滑落。那石壁之上再无其他着力点,一旦摔下非死亦残。 轻雅见了,忍不住挑眉。 这个几节台阶可真够少的嗬!抬头根本看不到尽头石阶,简直能上天了! 而且,这也太危险了吧! 石阶只有二尺来长,勉强够一个大人通过,对孩子来讲也没有多宽裕。这石阶的坡度也相当陡峭,每级石阶都有一尺来高,却只有六七寸宽。小孩子走起来是会相当费力,一不留神就可能摔向旁边,而且两旁完全没有护栏!不仅如此,这些石阶都有些年头了,有些石阶看上去都不那么棱角分明,甚至还有相当圆润的部分。 乖乖,这要踩得滑摔了,那可真是不得了! 轻雅皱眉,道:“这……还有别的路能走吗?” “没有。” 荆燚笑吟吟道:“出入毕方谷,只有这一条通天石阶。” 轻雅抿嘴,转向宦牧,道:“没有别的备用出口?” 宦牧笑了笑,道:“毕方谷不需要那种出口,因为这里是绝对防御的天堑,其他的都是多余的累赘。” 轻雅为难地看着眼前这石阶,感觉这东西真的很难爬,不由得转头对单玑,道:“你觉得能爬吗?” 单玑欢快地点点头,率先爬上了石阶。 轻雅吓了一跳,紧随其后护着单玑。 单玑几乎是手脚并用在往上爬,速度不算快,但是很稳。 轻雅紧紧跟在单玑身后,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紧张地护着单玑,注意着单玑不要跌下去。 单玑欢快地往上爬着,轻雅在后面提心吊胆。 荆燚看着俩孩子稳稳走了一段,转头看了看宦牧,道:“你先上,还是你先上?” 宦牧怔了怔,道:“前辈先请。” 荆燚扬眉,道:“跟我客气什么,你要跌下去,小丫头的东西可就废了,那多不好。” 宦牧默然片刻,淡淡拎着轮箧悬空,轻松上山。 荆燚动了动眉,哈哈笑了笑,一蹦一跳地跟在他们后面,不时地走到旁边的山壁上,自己和自己闹着玩。 第二六一章石阶难行 走着走着,单玑忽然脚下打滑,身子一歪,悬点栽了下去。轻雅眼疾手快扶住单玑,稳稳托着她回到了石阶之上,帮她站稳。 单玑惊魂未定地转头,摆出一副快要哭的表情。轻雅微微一笑,直接张开气壁环绕单玑四周,守护着单玑。单玑怔了怔,看到轻雅宠爱的目光,咬咬牙,继续往上爬。 轻雅松了口气,跟着继续走。 稍后不远,宦牧默然看着石阶,一言不发。 荆燚奇怪地瞄了一眼宦牧,从旁边的石板地走过去,走在宦牧身边,道:“别摆着一副丧气的脸,让娃娃们看到了不好。” 宦牧惊然一抖,差点把轮箧给摔下山去。 荆燚伸手一拦,皱眉道:“你干嘛呢!走这种山路都能走神儿?不要命了?!” 宦牧拿好轮箧,怔了怔,道:“我,真的有资格进毕方谷吗?” “哈?”荆燚呆了一下,道,“进谷还需要什么资格,只要你能爬进去,就进去了呗。” 宦牧默然低头,缓步走着,透出了一种胆怯的感觉。 “行了,谁这辈子没干过几件错事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荆燚哈哈一笑,挤眉弄眼道:“给你说,我可是在里面弄了不少好玩的东西,等你们进去了,我可得好好炫耀一番。” 宦牧垂首,恳切道:“燚前辈,我真的很抱歉。” “都说了没事了,你这个人可真是麻烦。” 荆燚笑吟吟道:“行了行了,也别废话了。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的毕方谷,绝对比之前的毕方谷还好。” 宦牧垂头不语。 毕方山石阶一路向上,越往上走,人越是疲惫,也觉得这石阶格外的长。 默然前行了两刻多钟,轻雅体力不支,脚下一软顿时踩空,小身子陡然一摇。还好,轻雅及时抓住了石阶,踩空之后只是摔在了石阶上,疼是疼了些,却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再想站起来,轻雅就郁闷了。 站不起来。 两个腿一阵脱力的痉挛,轻雅只能坐在石阶上休息,再不能往前一步。 单玑在前面走着,忽然感觉周围轻雅的气息弱了,不禁奇怪地回头张望。一回头,便看到轻雅摔倒在石阶上。单玑吓了一跳,赶忙跑下石阶,想去扶轻雅起来。不料这个力道没有拿捏好,单玑一下子踩空,从石阶上跌了下来,恰好摔在轻雅身上,差点把轻雅撞下去。 还好,轻音及时反应,一个气壁托了过来,把两个孩子稳稳扶在石阶上,有惊无险。 “你没事吧?” 两个孩子在石阶上坐稳,同时向对方说道。 单玑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好像我撞到你了。你疼不疼?” 轻雅不放心地把单玑拉近,仔细地确认她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吓死我了,这种石阶你也敢突然跑下来,也不怕栽下去。” 单玑笑眯眯道:“我是担心你啊,你突然不走了,还吓了我一跳呢。” 轻雅尴尬地微笑,道:“你有没有觉得累?如果累的话就歇一会儿,别勉强。” 单玑偏头,道:“我到没事,是你累了罢。” 轻雅脸红着顿了顿,道:“嗯,我有点走不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营养不良呗。” 荆燚从后面探头出来,道:“走不动了就歇歇,这东西要那么好走,早就被人家走烂了。” 轻雅不好意思地说道:“单玑还不累,要不大叔你先带单玑上去吧。” “不累也该歇歇,你们这一口气可走了不远了。” 荆燚夸张地向下张望了一下,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走这个的时候,还没到一半就开始罢工了。你们居然走过了一半多才停下,真够有毅力的。” 说话间,宦牧也追了上来,淡淡停在下面的石阶上,并不催促。 轻雅看了一眼宦牧,抬头看看依然看不到头的石阶,忍不住说道:“上面还有多远?” 荆燚笑吟吟道:“走了三分之二了,再有一刻钟就到了。” 轻雅怔了怔,道:“是不是上了山,就能看到毕方谷了。” 荆燚笑吟吟道:“这个当然。” 轻雅怀疑地看了看荆燚充满顽皮的笑脸,道:“你是不是又在哄我?” 荆燚笑吟吟道:“我几时哄你了?” 轻雅还想争辩,却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不得不停下来缓缓气,转头看看单玑。 单玑笑眯眯挽着轻雅的胳膊,和他并排挤坐在石阶上,张望着周围的景色。 轻雅一阵郁闷,为什么单玑都没事,自己却先累了,真是太丢人了。轻雅努力试图站起,但是腿上依然脱力地没劲,根本站不起来。看看周围等待自己的三人,轻雅更加郁闷。 “行了,没力气就别勉强了,歇会儿不丢人。” 荆燚笑嘻嘻道:“说实话,以你的状况能走这么高,已经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我还以为,你爬了一刻钟就应该已经不行了。” 轻雅缓了缓劲,不高兴道:“我有那么差嘛?我怎么也不该……不该比她差吧?她都没累呢。” 荆燚笑吟吟道:“小丫头是家养的孩子,你怎么和人家比?” 轻雅不高兴,感觉自己好丢人。 单玑小心地拽了拽轻雅,道:“你好些了没有?歇过来了吗?” 轻雅试了试,还是站不起来,不禁鼻子一酸,委屈地想哭。 单玑连忙道:“你别哭,我陪着你一起休息,你什么时候想走了,我跟你一起走。” 轻雅好委屈道:“我好没用,你们都等我一个人,我不想你们等。” “可是不等你,我一个人也不敢往上走呀。”单玑稚气道,“知道吗,因为你一直在后面护着我,我才敢往上走。你现在不能走,我也不敢走呢。” 轻雅呆了呆,小脸一皱,还是要哭。 单玑慌张地摇了摇轻雅的胳膊,道:“你不能哭。你一哭,就看不到我说话了,所以你不能哭。” 轻雅咬咬牙,强忍了泪水,道:“好,我不哭,但是你不能笑话我。”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笑。”单玑可怜巴巴道,“看着你难受,我也帮不了你,是不是我也很没用?” 轻雅怔了怔,微笑道:“怎么会呢,你能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单玑可怜道:“是吗?” 轻雅点点头,偏头笑了。 单玑也是笑了。 旁边,荆燚笑吟吟地看着俩孩子,有趣地跟宦牧咬耳朵道:“这俩孩子感情真好,多可爱呀。” 宦牧默然发呆,没有回应。 荆燚皱眉地用手肘捅了宦牧一下,道:“你干嘛呢,给点反应啊。” 宦牧怔然惊醒,道:“是,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 “嘿,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荆燚火了,不耐烦道,“以后这谷里就咱们四个玩,你这态度,怎么交流啊!” 宦牧怔了怔,道:“我……我不知道聊什么。” 荆燚一拍宦牧的肩膀,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闲聊嘛,就随便说,想到什么说什么。”荆燚有趣地指了指两个默然休息的孩子,道,“看他们,有没有很有爱的样子?” 宦牧看了看,道:“他们坐在这里有些危险,还是把他们带上山再休息吧。” 荆燚差点背过气去,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能好好说话吗?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 宦牧怔了怔,道:“前辈要踹,当然可以。” 荆燚气得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宦牧一阵,道:“你给我好好说话,别以为我不会发火!” 宦牧一凛。 “哎呀!” 轻雅一声惊呼,宦牧荆燚连忙转头观瞧。 单玑一脚踩空,从石阶上滑了下来,顺着石壁就要往下滑。 轻雅往前一扑,拽住单玑的手。但是轻雅实在是没有力气阻挡下滑的力道,一个犹豫,就被单玑拖着滑落。 一旦滑落,就会直接摔到山底! 会死的! 轻雅还没反应过来,就和单玑一起滑落了一丈有余! 越往下滑,速度越快。 宦牧猛然一惊,刚想救人,手中蓦然就被塞了东西。 “你拿一下。” 荆燚随手把琴囊递过去,脚踏山壁之上,直向两个孩子扑去。 轻雅惊慌失措,却没有松开单玑的手,试图张开气壁阻止两人下滑。然而轻雅不能专心控制,气壁根本无法凝聚,滑落的势头一点都没有减小。 “别动!” 荆燚猛然扑下,一手一个拎起孩子,脚下猛转发力,往山上跃去。荆燚衣袍荡荡,仿佛一团飘云般,沿着石阶朝山顶上笔直而去,眨眼便不见了。 看起来,应该是到顶了。 宦牧怔了怔,看看手上的琴和轮箧,哭笑不得地缓步上山。 峰巅之处,是一块平地。 孩子们坐在山石上休息,荆燚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刚不是坐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下去?”荆燚皱眉道,“小雅,是不是你把她挤下去的?” “不是我。”轻雅惊魂未定,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要掉下去了。” 单玑吓得不住颤抖,怯生生缩在轻雅身侧,想哭却哭不出来,娇弱瑟缩的样子好是可怜。 第二六二章山谷峭丽 轻雅看了看单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单玑,你怎么会摔下去?” 单玑怯怯地,悄悄指了指荆燚,道:“我是看他站在山壁上,以为山壁可以站的。我试了一下,结果就掉下去了。” 轻雅一愣,猛然生气道:“燚大叔会武功,站在那里当然没事。你又不会武功,掉下去多危险!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单玑皱起小脸,委屈道:“我怎么知道是因为武功,你又没有告诉我。而且我是不想跟你在台阶上挤,怕你休息不好,想给你让点地方。我又不是故意要摔下去,我又不知道……我不知道嘛……” 轻雅心有触动,微笑道:“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但是你不知道的事,也应该问一句才对。你连问都不问,就闷头做了可怕的事,多危险。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单玑委屈地点点头,撇了撇嘴,扑在轻雅怀里大哭。 轻雅呆了呆,微笑地安抚着单玑,一顿,无语地转头看着荆燚,一脸埋怨。 荆燚扬眉,活动了一下五官,笑吟吟道:“行了行了,别这么看着我,下次我会提前说的,好吧?” 轻雅撇嘴,道:“你这次就该说。” “我怎么知道她不知道啊!”荆燚也是委屈,道,“她好歹在山区长大的,什么地方不能走,她应该心里有数才对。” 轻雅不爽地哼了一声,转头耐心地安抚单玑。 荆燚也做了个鬼脸,转眼去找宦牧的身影。 不多时,宦牧登顶。 “好漂亮。” 宦牧看着眼前的景色,忍不住赞叹,“真是没想到,如今的毕方谷,竟然如此华美。” “那是当然。” 荆燚笑吟吟道:“不过我没出什么力,除了清理了一些废物以外,其他都是自然恢复的。” 宦牧悠悠叹息,无限怅惘。 听了他们的对话,轻雅也向山谷之中望去。 真的很漂亮。 这是一个充满着自然气息的原始森林。鸟兽鱼虫在森林之中若隐若现,透着一派安详和谐的感觉。山谷之中,有一条河流横穿而过,将山谷分成南北两区。北谷阳光充足,树木生长得十分茂盛。南谷有南山遮光,比北谷稍微稀疏一些,也能算得上是茂盛。 轻雅开心地摇了摇单玑,指着毕方谷的景色让她看。 单玑抽泣着抬头,茫然望向那壮阔秀丽的景色,不觉间也笑了出来。 “是这里吗?”单玑兴奋地问道,“以后我们就要住在这里吗?” 轻雅点头,道:“对,这里就是毕方谷。” “哇,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欢这里啊。” 单玑说着,转头看了看那边的景色,猛然一拽轻雅,指着北方道:“那是什么?” 轻雅呆然顺着单玑所指看过去,猛然一呆。 那边,是毕方谷的北山。北山高过雪线,比南山要高,要抬头才能看到北山之巅。而就在那山巅之上,有一团团发着红光的朦胧光影盘旋山巅,煞是好看。 轻雅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求助道:“燚大叔,那是什么?”轻雅抬手指道,“就是那边飞的那个。” 荆燚看了一眼,笑吟吟道;“那是毕方。” “哦。”轻雅稚气地点点头,对单玑道,“那是毕方。” 单玑呆然笑着,有趣地看着那些毕方在飞。 “原来毕方谷真的有毕方。”宦牧淡淡说道,“我原以为,这只是个称呼罢了。” “所谓称呼,自然是为了描述存在的事物才会存在的。”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呢,很多人都觉得老婆饼里没老婆,毕方谷里也没毕方罢了。” 宦牧淡然笑笑,道:“的确如此。” “但是这样也好呀。”荆燚笑吟吟道,“普天之下,难得还有这么几只毕方在蹦跶。越少的人知道,也就越安全。” 宦牧点头,说的也是。 那边,毕方在山巅上绕够了,忽然落到森林里,看不见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飞鸟落下,似乎有些不舍。 日过当空,偏向西坠。 荆燚忽然哈哈一笑,道:“行了,别看了,毕方去休息了,咱们也该找地方休息了。”荆燚目光一瞥,看到单玑不太高兴的小面孔,笑呵呵道,“小丫头,这些鸟啊兽的,都在林子里,你们什么时候想看都能看。当下呢,咱们还是先去看了住处,放了行李,这才是正事。” 单玑犹豫地偏头,看向轻雅。 轻雅微笑,道:“我歇好了,咱们走吧。” 单玑也笑了,抬头张望着下去的石阶。 山顶,一阵寒风吹过。 单玑冻得一个激灵。 轻雅赶忙把单玑搂了过来,小心抱暖,抬头道:“燚大叔,下去还要走石阶啊。” “嗯?石阶。” 荆燚茫然眨了眨眼,恍然道:“啊对,这边是有石阶的。不过我很少走,估计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了。” 轻雅一呆,道:“那你平常是怎么走的?” “直接走啊。” 荆燚理所当然道:“这边都是树,随便不就下去了,而且比走石阶要快得多,省时省力!” 轻雅眨眨眼,道:“那这进去了,还能出去吗?” “出去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学成之前不许出去的。”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就别想着出去了,在这山谷里玩多好,绝对玩不腻,相信我,没错的!” 轻雅忍不住挑眉,这到底是要学,还是要玩?! “哎呀,废了不少话,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荆燚看看天色,异样兴奋道,“行了,你们先跟我过来看了住处的,其他事可以慢慢再说,不着急!” 说着,荆燚率先从山顶跃下,踩着不同高度生长的形态各异的植物,跃入山谷。 “跟上啊。” 荆燚的声音飘回了山顶,荆燚的人影却在林间继续前行。 轻雅呆了呆,看了看宦牧,道:“大叔,你拿这么多东西,能走吗?” 宦牧笑了笑,道:“只拿东西可以,带人就不行了。” “哦。”轻雅稚气道,“那我带单玑下去,你别勉强啊。” “没事。”宦牧笑了笑,道,“你们先走。” 轻雅点头,探头往山下一望。 山谷内侧的山壁覆满植物,落脚点比比皆是,直接这么跃下去应该没问题。 轻雅控制自然之气运转,调整周围气场密度,确认轻功可以使出来之后,这才搂着单玑,飞跃下山。 看着两旁的景色飞逝向后,单玑开心地笑了起来,想要去抓那些飞走的影像。 轻雅吓了一跳,赶忙拦住单玑的手,低头道:“你疯了,它们会划伤你的手的,很危险的。” 单玑怔了怔,乖乖点头,只看不动手了。 轻雅笑了笑,抬头再看前面。 呃…… 荆燚跑的也太快了吧,这,这根本追不上啊。 轻雅郁闷地停在树梢,茫然地环顾四望。宦牧都跟了上来,都没看到荆燚的身影。 玩啥嘞? 人嘞? “喂,你们干嘛呢!怎么那么慢!” 荆燚忽然树林间蹦了出来,又掉了回去,然后又蹦了起来,道:“这边这边,没几步路了。赶快过来啊!” 轻雅呆然看着荆燚在树林里一窜一窜的,带着单玑几步奔了过去,忍不住挑了下眉。 “燚大叔,你这是干嘛呢?” 轻雅不解地看着荆燚在树梢蹦着玩,道:“你不是说要带我们找住处吗?难道要我们睡在树上?” “当然不是。” 荆燚笑眯眯地跳到地上,兴奋地招招手,道:“赶快下来,住处在这里。” 轻雅带着单玑落地,迷茫地看看四周林地,道:“大叔,这哪里有住处,只有树木啊。” “是不是没看见?” 荆燚笑眯眯地,露出一种很满意地自豪感。 轻雅蒙然,转头又看了一圈,道:“当真没看见。” 荆燚笑眯眯地问单玑道:“小丫头,你看见没?” 单玑疑惑地看看周围,茫然地摇头。 很快,宦牧到达,也被问了同样的问题,当然,宦牧也是摇头以对。 轻雅挑眉,道:“燚大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哪里有住处啊。” “哈哈,瞧这里!” 荆燚忽然一指自己身后,满意地炫耀道:“哒哒!看到没有,这就是我的住处。” 众人看去,皆是一呆。 在荆燚的身后,是一棵巨大的树……不,是一座普通的木屋……不,果然还是个硕大的树……不,应该就是个人为建筑的木屋…… 呃……到底是哪样?! 这个像树一样的木屋,或说是像木屋一样的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样!” 荆燚满意地看着眼前三人惊讶的表情,兴奋地炫耀道:“是不是很厉害?有没有被吓到!” 轻雅稚气道:“大叔,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树屋啊,用一棵树做成的屋子!” 荆燚很自信的介绍道:“这是我花了十年的心血研究出来的,让一棵树直接长成屋子!绝对,世间独一份!只有我能做到这件事,独一无二!” 轻雅好奇道:“我们能进去看下吗?” “当然可以!”荆燚炫耀道,“随便看!小牧,你也去看,别客气!” 第二六三章指点繁华 闻言,轻雅和单玑对视了一眼,双双跑到树屋里面打量了起来。 宦牧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这树屋果然是一棵树长成的。 能长成树屋的树,个头不小。 目测,这树屋约有三丈径圆,一丈余高,门窗齐备,纹理清晰。房间内的大件家具如桌案床柜之类,都是这棵树长出来的,只有一些可移动的小家具是单做的。不仅如此,这棵树还是活得,还在生长。而且看这棵树的状态,基本算是枝繁叶茂。也就是说这种生长并没有影响树木的生长,只是单纯改变了一下树的形状。 果然惊人。 轻雅二人从树屋中出来,很是佩服。 “如何?” 荆燚笑眯眯地等待称赞。 “非常棒。” 轻雅如实道:“大叔你是怎么弄出来的,简直是太天才了。” “哈哈哈!说得好。” 荆燚收了笑,神秘兮兮道:“这叫指点繁华,是我发明的哦。” “是一种药吗?” 轻雅立刻就想到了异树芳菲。 “不是,我怎么会用药呢,那太不符合我的审美了!” 荆燚笑吟吟道:“这是一种曲子,这树屋就是曲子效果。” 轻雅一呆,立刻就想到了刹那枯荣,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单玑。 单玑稚气偏头,不明所以。 轻雅想了想,又看看两旁,道:“燚大叔,这里就一个树屋。” “嗯。”荆燚笑眯眯点头。 轻雅疑惑道:“难道我们都要住在这里吗?” “当,然,不!” 荆燚笑眯眯道:“你们自然要住其他的树屋,我呢,也就给你们表演一下怎么来建树屋。想不想看?” 轻雅看明白了,这就是在炫耀,于是道:“一定要看吗?” “诶?” 荆燚诧异地看着轻雅,道:“我用一首曲子就能做出一间树屋,难道你不好奇,不想看吗?” 轻雅挑眉。 曲子是很好奇很想看,但是荆燚这嘚瑟上天的嘴脸实在是不想看。 有必要这么炫耀吗? 一首曲子而已啊! 单玑奇怪地看了看轻雅,主动拽了拽荆燚,指了指自己。 荆燚笑眯眯道:“哎呀,小丫头想看对不对?” 单玑乖乖点头。 “你想看就太好了。”荆燚笑得更甚,道,“你呢,和小雅找个地方坐着,看我给你们把这树变成树屋,好不好?”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用力摇了摇轻雅的胳膊。 轻雅笑了一下,在林间寻了个能坐的横木,带着单玑过去坐下,小声道:“单玑,你没看出来吗?燚大叔是想在你面前炫技,要你拜他为师呢。” 单玑疑惑地想了想,笑眯眯道:“如果他真能做到把树变成树屋,那我拜他为师也没问题啊。”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你不觉得这个和你的刹那枯荣很像吗?” 单玑稚气道:“不像吧。刹那枯荣是让植物生长凋零,这个是让植物在生长期间转化形态,一点都不像啊。” 轻雅奇怪道:“是吗?我倒觉得原理差不多呢。” 闻言,单玑目光一动。 “喂,你们准备好要看没有?” 荆燚欢快地从怀里拿出半大瓢试音,道:“我要开始建树屋了,你们打算住在哪边?” 轻雅看了一眼单玑,道:“你看着办吧,我们都行。” “啊,是吗?” 荆燚呆了一下,笑眯眯地看了看树屋两侧的树木,选了右边距离合适的另一棵树,道:“这个如何?” 轻雅点头,道:“可以啊。” “好嘞!” 荆燚欢快地抱起琵琶,道:“看着啊,我马上就把这棵树变成树屋!” 轻雅托腮看着。 单玑呆然靠在轻雅身侧。 宦牧淡然一笑,默然站在稍远地位置,只是配合地捧场。 荆燚以手覆弦,猝然拨弄琵琶。 曲音清脆…… 曲调真难听! 不过是开头的几个音节入耳,轻雅就感觉自己的面容已经随着曲音扭曲。 这种声音绝对不能称作乐曲! 完全就是杂乱噪音! 轻雅稍微坚持了一下,就忍不住用力捂上了耳朵。这个行为虽然不能完全抵制噪音,但能稍微好点。 呆了一下,轻雅赶忙转头看看单玑。见单玑一脸无知的模样,轻雅也就放下心来。还好她听不见,不然她听到了,还不定会是什么表情。 轻雅又看看宦牧,只见宦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这么淡淡的听着。真是佩服宦牧的定力,连周围的鸟兽都被惊走了,宦牧居然能毫无所动,简直太厉害了。 单玑不悦地看了一眼左顾右盼的轻雅,用力地拽了他一下,指了指树木。 轻雅顿了顿,摆正目光仔细看去。 那棵树开始变了,随着琵琶的曲声,不,是噪声,整个树木开始扭曲纠结,改变形状。噪声越盛,扭曲越纠结。在纠结的状况下,树木开始扩张成能住人的屋子,屋子里还长出了家具的形态。不多时,这棵树就变成了一个能住人的树屋。 此刻,曲罢,音收。 轻雅惯性地捂着耳朵,还没从琵琶噪音的震撼中恢复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哈哈!” 荆燚开心地看了看树屋,转头看看已经看傻的三人,道:“有没有佩服得五体投地,想要拜我为师啊!哈哈哈……” 轻雅呆然放下捂耳朵手,左右看看其他毫无所动的树木,忽然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这首指点繁华,应该也是针对不同植物的不同乐曲,利用里面的某些效用,来达到现在能看到的效果。 这么想着,轻雅不禁看向单玑。 单玑也正好看了过来,摆口型道:“这个我会。” 轻雅一呆,微笑道:“我就说嘛,原理是一样的。” 单玑认真地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个和我研究的刹那枯荣原理一样,只是控制的生长范围并没有刹那枯荣那么厉害。应该说,指点繁华比我的刹那枯荣还容易,它只是截取了其中繁华的一节,并不是整个的生长过程。” 轻雅微笑,轻抚单玑的头发,道:“所以,你也能做到,对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乖乖地依偎在轻雅身侧。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荆燚猛然跑近了过来,惊讶道:“我刚刚好像听你们说,小丫头能做到这个?” 轻雅微笑,道:“大叔,她可以的。” “这不可能!” 荆燚立刻否认,道:“这绝对不可能!这东西我研究了十年,这小丫头一共都还没有十岁,怎么可能会!你们肯定是在说笑话。” 轻雅微笑,道:“你还没有确认,怎么知道不可能?” 荆燚怔了怔,疑惑地看了看单玑。 古来没有聋人乐师,若非这小丫头有特别之处,是绝对不会被那老家伙看上。但是这个小孩居然说她也可以演奏指点繁华,这简直是白日做梦。 单玑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那个新树屋再右边一点的树前,一拍树干,转头道:“我来把这棵树变成树屋。” 荆燚一蒙,对轻雅道:“她说什么?” “单玑也要做树屋。”轻雅微笑,道,“燚大叔,你要看吗?” 荆燚直接摆手,道:“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做出来。” “你不看吗?”轻雅偏头,道,“还是你怕她能做出来?” 荆燚一下子跳得老高,道:“我会怕?嘿嘿!我有什么可怕的!”荆燚紧张地原地转了一圈,扬手一指单玑道,“行,小丫头,你要是能做到同样的效果,我就不用你拜师了!” 单玑偏头一笑,笑得荆燚毛骨悚然。 荆燚有些担心地对轻雅道:“小雅,你说这小丫头真得能做到吗?” 那边,单玑伸手按在树干上,闭目沉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轻雅微笑地看看单玑,对荆燚道:“如果是真的,你会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我……我生什么气。”荆燚怔了怔,闹脾气道,“她要真能弄出来,那可真够厉害的。这东西我研究了十年,她才研究几年?就算她从小研究,也不会进步那么快吧。” “大叔,你忘了,她听不见。”轻雅微笑,道,“单玑一直想做出一种能看得到的乐律形式,而这些,正好是她的研究范畴。对她来讲,这些并不算难。” 荆燚一怔,道:“看得见的乐律,古老画卷不就是么?那有什么难的。” “不是那种幻影,是真的能看得见的乐律。”轻雅认真道,“我见过,可好玩了,而且单玑还与我合奏过一曲。” 荆燚茫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单玑颠颠跑了过来,一把挽起轻雅的胳膊,睁着水亮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轻雅一顿,微笑对荆燚道:“先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大叔,你就看着单玑是怎么做树屋的罢。” 荆燚一愣,呆然看着两个孩子从自己身边跑过。 单玑拖着轻雅到宦牧那边拿到单音,又拖着轻雅跑到那棵树前面。单玑席地而坐,抬头看着轻雅,拍拍自己身旁的空地。 轻雅点头,在单玑身旁坐下,微笑道:“你准备好了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绝对可以。” 轻雅一笑,托腮看着单玑。 单玑稍微试了下音,转头疑惑地看了看轻雅,道:“你看我做什么,看树。” 轻雅微笑转头,托腮看树。 单玑一笑,摆好姿势,轻然抚琴。 轻然律动,柔然曲声。 与刚才荆燚的琵琶噪音完全不同,单玑抚琴演奏出来的,是一首悠扬的曲。这首曲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旋律,只是用一种平静的曲调,安抚着周围的一切。 在这样平静的曲调中,眼前的树木开始发生变化。 树干膨胀,枝叶纠葛,随着琴音的抚弄,整棵树变成一个树屋,和荆燚做的树屋近乎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荆燚看着树屋的成型,惊呆道:“这不可能,这些乱音为什么不会干扰效果,为什么……” 轻雅笑然,单玑都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曲至尾声,心余力绌。 单玑的琴音越发的无力,直至最后的收尾处,声音弱的几乎不可闻。 “怎么没声了?” 轻雅奇怪地回头,大吃一惊。 单玑口鼻出血,流出的血已经打湿了胸前的衣衫,但单玑没有停止抚琴,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离开树木。 “单玑,你快停下!” 轻雅吓了一跳,赶忙去拦单玑的手。 “嗯?” 荆燚扭头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单玑努力坚持,奋力拨完最后一个音,转头对轻雅含血一笑,脱力向轻雅倒去。 轻雅心中大恸,惊慌大喊。 “单玑!” 【第一卷终】 第二六四章独参吊命 单玑栽倒在轻雅怀里。 鲜血浸染了两个人的衣服,绽开的艳红色显得触目惊心。 单音从单玑膝头滑落,轻然触地。 “单玑!” 轻雅慌张地摇晃了一下单玑,又立刻住手。单玑抱上去娇小脆弱,轻雅吓得不敢继续摇晃,生怕给她伤上加伤。 “我看下。” 荆燚迅速上前查看状况,眉头拧紧。 同时,站在不远处的宦牧似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 宦牧怔了怔,顺着力道走到单玑附近,正好看到单玑身上的血迹要流到单音上面。忽而,一道柔风将单音卷起,避开血迹,直接装回琴囊之中,递到宦牧身前。宦牧顺势接住琴囊,才想起来轻音重伤,神迹的效果范围减弱,必须要让自己靠近这边才能发作。 念头一转,微微一笑。 这琴也是可爱,竟然会第一时间想到救琴,很是有趣。 宦牧看了看焦急查看单玑的二人,轻叹一声。既然这俩人没有顾着琴的意思,也能理解轻音为什么会出手救琴。 “怎么办?怎么办!” 轻雅慌张的手足无措,道:“单玑的气好弱,不对,我好像感觉不到单玑的气了。燚大叔,要怎么办才好?她会死的!” “不要慌。” 荆燚皱眉,道:“你让她把血都吐出来,然后把她抱到屋里,放我床上。我去拿药。”转头,又对宦牧道,“东西先放一边,你去打点水来,我这没桶,你自己想办法弄来。” “是。” 宦牧应声,拿了水袋去打水。 荆燚也是立刻行动,眨眼间跑远了。 轻雅呆了呆,连忙把单玑扶起来,让她把血吐出来,然后赶快把她抱进房间,放在床上。然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轻雅就木然坐在床畔,担心地看着单玑。 一时间,默然无声。 轻雅就这么看着单玑,越看越觉得心疼。如果刚才没有让单玑强出头,就不会闹成这样,单玑也不会吐血晕倒。轻雅小心地拨开单玑脸上的乱发,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头抽痛。 “咳咳……” 单玑轻咳几声,一偏头,又是吐出血来。 轻雅大惊,随手拿了怀里的帕子给单玑擦血。单玑身上血色触目惊心,轻雅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帕子上也有一抹异样的红艳。 手头不由得一顿。 轻雅愕然发现自己的手帕上面,用红线绣着单玑二字。原本这二字绣在角落不算显眼,然而在全是血迹的恐惧下,却显得格外刺目。 咦? 轻雅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就听单玑又咳嗽了几声,当下不再多想,先给单玑擦了血,再说其他。 还好,单玑只是咳嗽几下,就安静下来,平稳睡去。 轻雅见单玑安静,更是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试了试鼻息,又轻轻摸了摸单玑的小脸确认温度,轻雅这才稍稍放心,知道单玑只是睡着了,不是死掉了。 但是,还是危险。 轻雅与单玑近在咫尺,却只能感觉到单玑游丝般的气息,这绝对不对头。这么想着,轻雅就不敢有半分懈怠,目不转睛地盯着单玑的状况,心惊胆战地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拿来了!” 听到荆燚的声音,轻雅立刻转头过去,愕然看着荆燚拿着一坨皱巴巴的东西,嫌弃道:“这什么鬼东西?” “这是人参,给她吊命。” 荆燚应着,顺手拿过宦牧手中的水袋,迅速准备好所有东西,把人参捏碎了直接煮水,道:“指点繁华这首曲子,消耗了她大量的真气,她现在极度虚弱,只能吊命试试了。” 轻雅一呆,道:“试试?” “不试试怎么办?她体内残留的真气稀薄甚微,能不能补回来还不清楚,但是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荆燚一边盯着煎药,一边笑盈盈应道:“我本来还想着,这首曲子不会武的应该玩不出来,没想到这孩子和你一样拿命玩,可真是不得了。年纪不大,胆子还不小。” 轻雅呆了呆,却想起了曾经的事。难怪之前单玑弄刹那枯荣的时候,只能做出那么一小朵花来,因为她真气不足,所以做不出大的。但是这次她勉力控制指点繁华,超过真气极限了,所以才会晕倒。 天呐,一棵树可比一朵花要大好多好多啊! 单玑会死掉的! “那,你直接给她传气好不好?” 轻音着急地看着荆燚慢条斯理地煎药,慌忙道:“就像之前那样,你不是给我传气了吗?我不会让你白做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别把我说得那么小气好不好?” 荆燚白了轻雅一眼,道:“她现在太过虚弱,就算我给她渡气,以她的现状,也根本没办法接受我的真气。不是给你讲过,外气入体会要命的,我可不想杀人。” “那你把自然之气传给她啊。”轻雅着急道,“自然之气又不算外气,那个是没属性的。” “这用你告诉我?!” 荆燚跳起来差点打翻砂锅,不悦地皱眉,道,“就算渡的是自然之气,也一样需要自己的气来引导,光是自然之气没办法控制走向。我给你讲过,平时渡气都要万分小心,而她现在这个状况,根本不能冒这个险!且不说一旦岔气很容易就挂了,她现在只要随便有点外气入体,就会把她最后的一点真气消耗掉,那她就真死了!” 轻雅不高兴地噘嘴,皱眉看着锅里慢条斯理地煎药。 宦牧淡淡候在屋外,看着一干行李。 荆燚煎药本来就没啥耐性,加上轻雅更是着急,不过一刻钟,就真的没耐性了。 “喂,你把那丫头扶起来。” 荆燚不满意地看了看砂锅,对轻雅道:“煮点喂点,感觉这丫头撑不到煎好了。” “哦,好。” 轻雅吓得赶快吧单玑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勉强坐稳,道:“这样行吗?” “可以。” 说着,荆燚拿了个汤匙直接从锅里舀了一勺,就要往单玑嘴里喂。 单玑相当抵触的抿着嘴,就是不喝。 “你这小丫头倒是张嘴啊!” 荆燚急得直叫,用汤匙死劲戳了戳单玑的小嘴。 单玑就是不张嘴。 “大叔,你温柔一点!单玑是女孩子!”轻雅不乐意了,护着单玑,道,“而且你不要吼她,她听不到。” “哦对,她听不到,哎呀这也太麻烦了!” 荆燚耐心耗尽,伸手就要捏开单玑的嘴,强行灌服。 “不行!” 轻雅立刻制止,道:“我不许你这么粗暴的对待她!” “嘿!我在救她好不好?!”荆燚火了,道,“有本事你不捏开她的嘴就让她喝药啊!” “给我。” 轻雅拿过汤匙,小心地递到单玑面前,偏头确认着单玑嘴的位置,轻轻用汤匙在单玑唇上点触。 哎呀,好可爱啊。 荆燚看着眼前如此亲昵的喂药一幕,火气顿时就消了。 不多时,目瞪口呆。 单玑稍稍张了张嘴,把轻雅喂的药喝了。 “哇,她都昏迷了还能分得清谁是谁吗?” 荆燚不由得佩服道:“这丫头可真是奇葩得很,要是旁人昏成这样,保准连他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 轻雅自动屏蔽掉荆燚的胡扯,小心地看着单玑的状况,担心道:“她喝了,可是没咽,怎么办?” “没事,喝了就行。”荆燚继续煎着药,应道,“这玩意入口就有效,虽然不能发挥全部药效,但有点是点,能救回来就得。” “是吗?” 轻雅小心看着单玑的状况,道:“好像感觉是好一点了。” “哪儿那么快起效,完全是你心理作用。”荆燚白了轻雅一眼,道,“等这口差不多起效了,再喂下一口。等这锅都吃下去了,应该就能好了。如果没好……嗯,到时候再说。” 轻雅点点头,随口道:“等这锅吃下去了,真气就补回来了对吧?” “这玩意补不了真气。”荆燚继续盯着锅,应道,“都说了是吊命,就是临时把她救回来,保她不死。等她恢复些了,再给她渡气。”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她就是真气损耗,这玩意不能补真气,怎么能吊命?” “吊命又不是治病!只是争取抢救时间!”荆燚皱着眉头,却很耐心地解释道,“你自己看看那小丫头,完全昏迷状态,咋救都不灵。所以,必须先保证她能被救,才能再进行下一步。” 轻雅不太理解地偏头,道:“就是说……这玩意的功效到底是啥?” “都说了是吊命。”荆燚随意应道,“如此而已。” 轻雅不懂,道:“具体点?” “具体点?”荆燚想了想,道,“据说人参中的某些成分,能让人体产生某些生物活性产物,从而提高心肌收缩力,增加心肌缺氧耐受等作用。”说着,又一耸肩道,“别人研究的,反正作用肯定不止这些罢了,其他的还有待研究。” 轻雅追问,道:“啥成分?” “人参糟糕?不是糟糕,是啥来着。”荆燚想了想,道,“啊对,是人参皂苷,就是那玩意。” 轻雅不懂,担心地看着单玑。 第二六五章肚脐渡气 荆燚瞅了瞅轻雅并没什么兴趣的表情,哈哈一笑,道:“难不成,因为是这小丫头的事,所以问得这么细致?” 轻雅被说中心事,嘴硬道:“好奇不行吗?你肯定也好奇的研究过,不然你怎么知道这些。” “谁没事研究这个,又不是常吃的东西。”荆燚笑吟吟地又递了一汤匙药过去,道,“总之,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不是在捉弄你了,放心的喂吧。” 轻雅脸上一红,赶快接过汤匙来喂,看单玑的状况仅仅是稍有改善,担心道:“怎么还没好?” “着什么急,这玩意要浓煎取汁,现在这些都是救急的。”荆燚安抚地在轻雅头上一按,道,“你别担心,相信我,我会救她。” 轻雅只能点头,时刻关切着单玑的状况。 荆燚却呆烦了,让宦牧看着砂锅,自己溜出去玩了。 随着一匙一匙的参汤下肚,单玑恢复得很快。已经明显能感觉到单玑的气息,娇弱的小身子也显得有些结实。虽然单玑还没醒,但是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让人放心。 轻雅看到单玑如此迅速的好转,松了一口气,很是开心。 宦牧盯着砂锅,笑笑,道:“看来,前辈是对这个小丫头上心了。” 轻雅一呆,道:“你说燚大叔吗?” “嗯。”宦牧笑笑,道,“这人参可是价值不菲啊。” 轻雅眨眨眼,惊讶道:“这东西很贵吗?” 宦牧笑笑,道:“这种品相的人参,说是皇家贡品都不为过。” 轻雅呆了呆,没什么概念。 宦牧笑笑,把最后的浓汤盛出来,递给轻雅,道:“等下问问前辈这些药渣还留么,若是不留的话,可以再煮几次给你喝。你也需要补补了。” 轻雅仔细地把汤药给单玑喂了,才应道:“我又没病,干嘛吃这个。” 宦牧笑笑,道:“这本来就不是药,算是补品吧。” 轻雅完全不在意那些,只是关注单玑的状况,以防有任何不测。还好,单玑吃了参汤,小身子暖暖的,感觉就算不渡气也好多了。如此,轻雅总算放心了下来,扶着单玑躺下,让她休息。 起身,袖子一紧。 轻雅这才发现,单玑竟然抓着他的一截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稍微扥了扥,见单玑不撒手,轻雅也不敢硬抢,只得坐在床畔,守着单玑。 “哎呀,搞定了没有?” 荆燚掐着时间回来,笑吟吟地左右看看,道:“都喝了?还挺乖。呦,还好多了,不错不错。剩下的就丢了吧,随便丢个树下就行,自然会有小动物吃的。” 宦牧一顿,道:“这个……应该还能煮几次吧?” “能煮,怎么了,你要吃?”荆燚淡淡扬眉,“你乐意吃就吃,反正都要丢掉的。” 宦牧轻咳,道:“不,我是想给小雅吃。” “那你还是丢了吧。”荆燚随意地挥挥手,道,“我这参多得是,从来不煮第二次,小雅要吃的话直接给他拿新的煮就行。” 宦牧一愣。 轻雅皱眉,道:“燚大叔,你怎么能欺负宦大叔呢?” 荆燚笑吟吟道:“这里是我的毕方谷,当然是我说了算。”说着,荆燚笑容一收,淡淡认真道,“你和这小丫头,是我的宝贝徒弟。至于他嘛,就留在这里当杂工,帮我照顾你们。” “是。”宦牧迅速应声,道,“全听前辈安排。” 轻雅呆了呆,道:“宦大叔,你别答应啊,燚大叔肯定又是在耍你玩呢。” 宦牧轻咳,道:“小雅,此处没有外人,你也该称呼前辈为师父,这才合礼。” 荆燚哈哈一笑,道:“在这里,我就是礼。小雅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用不着你说。” “那还是叫师父吧。”轻雅看不惯荆燚欺负宦牧,于是道,“两个大叔叫起来麻烦,不如直接叫师父。” 荆燚一滞,耸肩道:“行,随你喜欢,反正就这么点人,能听懂就得。”眼珠一转,荆燚笑吟吟道,“对了,我刚出去买了被褥回来。小雅,你和小丫头住中间的屋子,小牧就住剩下的屋子。小牧,你负责把行李什么的拿过去,我懒得动。” “是。” 宦牧应得很快,转头去忙活了。 轻雅微微皱眉,不满地对荆燚道:“师父,你真的非要这么欺负他么?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荆燚笑吟吟道:“我知道啊。” 轻雅不高兴道:“那你就别欺负他了。这里就咱们几个,好好相处不行吗?” 荆燚耸肩,道:“我是这么想的啊,但是,小牧可不这么想。” 轻雅不悦,道:“大叔怎么不是怎么想的?” 荆燚不答,只是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一个人照看你们俩孩子,肯定不行。有小牧帮忙,不是挺好的,这有什么可计较的。” 轻雅不悦,道:“可是你什么都让他做,多辛苦啊。” “嘿,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都没做!”荆燚一跳老高,刚刚好差一点没撞到房顶,落下来才说道,“你带着小丫头,去中间的屋子,来看看我给你们新买的被褥好不好看!” 轻雅犹豫地看着昏睡的单玑,道:“现在吗?单玑还没醒呢。” “哎?她没醒过吗?”荆燚吓了一跳,道,“我还以为是醒了又睡了,我看下。” 正说着,单玑蹙了蹙眉,睁眼,虚弱的小眼睛有些茫然的无神。 “单玑!” 轻雅惊喜地扑过去,兴奋地握着单玑的手,道:“有没有好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单玑弱弱地看看轻雅,无力地动动嘴,看不出在说的什么。 轻雅一呆。 “看来是参汤起效了。”荆燚仔细打量着单玑,对轻雅道,“她人虽醒了,依然真气不足,如果不及时补充到安全范围,还是不行的。” “师父!” 轻雅一脸拜托地看向荆燚。 “好啦好啦,我知道。” 荆燚活动活动肩膀,抡了抡胳膊,道:“你把她扶起来,背冲着我,我给她渡气。” “好!” 轻雅赶忙听话地去扶单玑。 单玑虚弱地摇头抵抗,死死抓住轻雅的袖子,就是不起来。 “单玑,你听话。”轻雅不愿用强,只得看着单玑的眼睛,哄道,“你现在虚弱的很,我让师父救你,你不听话,会死掉的。” 单玑顿了一下,还是不乐意的微微抵抗,不多时,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单玑,你听话!”轻雅急了,道,“你相信我,师父会救你的。” 单玑依旧弱弱地抵抗。 “小雅,我来说。”荆燚笑吟吟地一拦,对单玑道,“小丫头,你是不想我救你对不对?” 单玑不挣扎了,弱弱地点头。 荆燚扬眉,道:“你想死吗?” 单玑弱弱地摇头,一双小眼睛目光抵触地看着荆燚。 荆燚眼珠一转,坏笑道:“那就这样,让小雅给你渡气,你总能放心了吧?” 单玑似乎是想了想,弱弱地点头。 “哎?可是渡气,我不会啊!”轻雅连忙说道,“我不行的,万一传气出了差错,会死人的。” “怕什么,我教你不就行了。”荆燚扬眉,道,“这小丫头只信你不信我,你不给她渡气,到时候死了算你的。” “不要!”轻雅立刻道,“我不要单玑死。” “那就别废话,赶快学!” 荆燚略微思索了片刻,坏笑道:“你呢,把掌心贴在小丫头的肚脐上,然后把真气慢慢放进去。具体有多慢,看她接受的速度,顺气自然就好。” 轻雅呆然道:“肚脐?” “这里。”荆燚指给轻雅看,道,“给她渡气,要用你的真气带动自然之气,控制所有的气从你手掌出来。对了,记得稍微加点内力,让真气暖和一点,大冬天的渡冷气会冻死人的。具体有多暖和,和她体温差不多就得,太多太少都不妥。” 轻雅看了一眼,脸红道:“师父,单玑是女孩子,我要手贴在她那里?不太好吧。” 荆燚扬眉,转头问单玑道:“你觉得可以吗?” 单玑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荆燚笑吟吟转向轻雅,道:“你看,人家女孩子都同意了,你害什么羞。” 轻雅怀疑地看着荆燚不正经的笑容,道:“大叔,你是不是在诓我?” “我诓你做什么?”荆燚好笑道,“肚脐下面有丹田气海,就算你走气失误也能有个缓冲,伤害比较小,也比较安全。你第一次做,也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轻雅不太敢尽信,低头看看单玑,道:“单玑,我真的不会,你让师父给你渡气好吗?我怕掌握不好,伤了你。” 单玑讷讷地看着轻雅,弱弱地拉过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轻雅稍微挣扎了一下,就见单玑立刻摆出了哭脸。轻雅不敢再挣扎,只好隔着衣服,把手放在单玑的肚脐上。 顿时,一股力道 手掌贴在单玑肚脐的瞬间,似乎有一股力道从单玑体内传来,要从轻雅掌心抽取真气。轻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单玑吸去了大量真气。 第二六六章分屋而居 “喂,你慢些!” 荆燚识趣地走得远远地,在一旁提醒,道:“就算大部分是自然之气,还是有少部分是你自己的真气,突然有大量外气入体会出问题的,你控制下速度。” 轻雅依言收气,道:“不是我,是她自己在吸气。” “自己吸气?看来这真气损耗得还真是不得了。”荆燚笑吟吟道,“你稍微控制下速度,她要多少就给多少,慢慢传,别着急,也别吝啬。” 轻雅点头,一边给单玑渡气,一边悄悄看向单玑。 单玑也看向轻雅。 目光一撞,气息紊乱。 糟糕! 轻雅连忙挪开目光稳定气息,小心翼翼地给单玑渡气。单玑的吸力未减,轻雅也没有怠慢,稳定着速度给单玑渡气,不再多想。 单玑依旧盯着轻雅,感觉自己腹内的温暖缓缓扩散到四肢,真气和体力逐渐在恢复,心情愉悦。 荆燚托腮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有趣地看着俩孩子秀恩爱。 哎呀,真是一对可爱的小孩子呢。 荆燚越看越觉得好玩。 稍顿,宦牧来到近前,行礼道:“前辈,您安排的事已经做好。” “来,坐。”荆燚随手拿了一个小板凳给宦牧,道,“看那俩孩子,多可爱。” 宦牧道谢,坐下,皱眉道:“您让小雅给单玑传气?” 荆燚扬眉,道:“会不会聊天?你应该顺着我的话说,懂不懂!” “是,俩孩子的确可爱。”宦牧应声,依旧担忧道,“小雅还小,您让他传气,是否不妥?” “十岁还小?”荆燚不耐烦道,“十岁我都天下第一了,他还没开始学呢。” 宦牧小心地看着荆燚脸色,道:“但是,他真的没学过,会不会有差错?” “我刚教他了,就算学过了。至于有没有差错,”荆燚笑了笑,道,“反正我坐在这也不是白坐的,万一有差错,你觉得我不会插手干预吗?” “不敢。”宦牧恍然,道,“前辈远虑,是我狭隘了。” 荆燚笑吟吟地点点头,道:“小牧啊,既然你在这里当我的杂工,就要听我的话。没事就陪我唠唠嗑,别老说那些正了八经的话,我不爱听。” “是。”宦牧应道,“不知您想聊些什么。” “当然是那俩孩子啊。”荆燚挑眉,托腮道,“人不大,机灵劲儿不小。那个小丫头,方才死活不让我渡气,倒是完全相信小雅。要说小雅也是,只是大概告诉他注意事项,就能给小丫头渡气,不用多说废话,还真够聪明的。” 宦牧笑笑,道:“嗯,这俩孩子有些相似,却也各不相同,很是有趣。” “对吧对吧,我就说。”荆燚很满意宦牧的回应,继续道,“所以啊,我把这俩孩子安排在一处住,说不定还会发生其他有趣的事呢,嘿嘿嘿……” 宦牧一愣,犹豫道:“您……指的是什么事?” “当然是看这俩孩子打情骂俏啊。”荆燚笑吟吟道,“哎呀,想想都感觉很有趣。” 宦牧笑笑,只做看客。 不多时,轻雅感觉到掌心被抽气的力度小了。 “好了,我看她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荆燚忽然出言,笑吟吟地指点道:“如果她不主动要气了,你就别再给了,多了也不好。剩下的,就看她能不能自己恢复了。” 轻雅点头,准备收手,道:“那,留在她体内,我的真气,该怎么办?” 荆燚有趣地托腮道:“看状况,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排斥反应,那就先这样。等她恢复些了再教她排掉就行,这不是问题。” 轻雅想了想,怀疑地看向荆燚,道:“真的没问题?” “我说的还能有错?”荆燚扬眉,道,“放心,没事的。” 轻雅依然不放心,转头直接问单玑,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单玑摇摇头,看看轻雅按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窃然偷笑。 轻雅立刻收气抽手,脸上是羞涩地红晕,道:“你不要笑,我,我,我是在救你。” “嗯!” 单玑摆了个大笑脸,对轻雅口型道:“你看,我就说我能做到罢。” 轻雅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微笑道:“你是做到了,但是你也差点死掉,知道吗?” “我知道,你肯定会保护我,不会让我死掉的。”单玑毫不在意地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轻雅衣服上干掉的血迹,道,“这么多血?你也受伤了吗?” “不,只有你受伤了。”轻雅指指单玑的衣服,道,“我身上的都是你的血。” 单玑呆然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轻雅的衣服,不满意地拧紧眉头,道:“箱子里有换洗的衣服,咱们快去换了吧。” 轻雅点头,道:“好,我去拿来。” “我跟你一起去。”单玑说着,环视四周,道,“这里是……嗯?” “这里是我师父的房间。”轻雅微笑,道,“你刚好些,就先歇着吧,我去拿来就好。” “不要,我不要在他的房子里。”单玑摇头,不高兴地下床,拖着轻雅就要往外走,“我也做了房子,我们去那个房子住。” “哎?”轻雅一呆,惊然道,“你刚醒别乱跑……” 单玑的后脑勺对着轻雅,根本没看到他说话。 轻雅不敢用力拉她,怕伤了她,只好求助地看向荆燚,随后愕然地发现宦牧也在。 荆燚原本一直托腮看着他们,此刻只是笑吟吟道:“慢走,不送。” 轻雅一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单玑拖出去了。 外面。 三个树屋,自西向东一字排开。 单玑拖着轻雅出了最西面荆燚的树屋,直接走向自己做的最东边的树屋。 “哎!” 眼见着中间的树屋就这么被无视掉了,轻雅赶忙拉了单玑一下,道:“咱们要住在中间的书屋里,那边是宦大叔的房间。” 单玑看着轻雅,愕然道:“为什么?那又不是我做的树屋,而且,我做的树屋为什么要给别人住?” 轻雅一呆,道:“因为师父就是那么安排的呀。” “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单玑不高兴地嘟起嘴来,道,“我不乐意住他做的树屋。” 轻雅为难,道:“但是,他就是这么安排的。” 单玑不满意地看着轻雅,道:“那你呢?” “哈?”轻雅一蒙,“我怎么了?” 单玑闹脾气地盯着轻雅,道:“难道你也觉得,我做的树屋,不该是我们住吗?” 轻雅看了一眼单玑做的树屋,应道:“嗯,我也觉得,我们应该住在中间的树屋里。” 单玑一怔,生气道:“你嫌弃我做的树屋不够好吗?” “的确不够好。” 轻雅如实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乐曲收尾的时候,几乎是无力的。所以你做的这个树屋也是,收尾的地方有些毛毛糙糙的。相较之下,肯定是燚大叔的树屋会好一些。” 这孩子说话真是实诚,宦牧皱眉地想要插话,被荆燚一把拽住。 “娃娃们的事情,尽量让他们自己处理,咱们少插手。”荆燚笑吟吟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宦牧正打算说什么,荆燚挑眉指指孩子们,没让他开口。 那边,单玑朝树屋里面张望了一下。 的确如轻雅所说,大部分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只是局部细节明显畸形,不够好。但那只是细节而已,她做的树屋一样不透风不漏雨,设施齐全,稍微难看点又不影响住,他凭什么说得那么夸张。 单玑想着想着,心里便不爽了起来,不由得对轻雅怒目相向。 “不过,我说要住在中间的树屋,并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轻雅认真地看着单玑的脸,继续说道,“我是觉得,如果咱们在中间的树屋里,万一有事找他们的时候,可以方便些。这样的话,对你来说会比较安全,我也比较放心。” 闻言,单玑气消了大半,还是不高兴道:“这三个树屋离得这么近,相隔也就十几步,就算住在最边上,又能麻烦到哪儿去?” 轻雅微笑,道:“平时的确无所谓,可万一有事,一步也是多的。万一这一步之遥,便是生死之差,你要我怎么能放心?” 单玑怔了怔,笑道:“你想太多啦,我才不会死呢!” “可不敢这么说,你方才差一点就死掉了。”轻雅心有余悸地说着,伸手摸摸单玑的头,微笑道,“所以,我们还是住在中间的屋子里吧,管他是谁建的,你安全就好。” 单玑怒气尽消,偏头开心一笑,乖然点点头。 轻雅微笑,带着单玑进了中间的树屋。 外面,荆燚笑吟吟道:“你看,他们不是处理得很好,用不着你操心。” 宦牧呆了呆,疑惑道:“您也是想到这些,才安排他们在中间的吗?” 荆燚不答,只是笑吟吟道:“我原本是想让你来照顾俩孩子,不过既然多了一间树屋,那你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如此而已。” 宦牧担心,道:“可是,他们还小,能照顾好自己吗?” 第二六七章内伤发热 荆燚调皮地挑挑眉,道:“去偷窥一下,能就别管,不能再帮忙。” 宦牧轻叹,也只好如此了。 树屋之中,已经被整理过的模样。 被褥已经铺好,俩孩子的行李也都放在不碍事的角落,总的来说干净利落。 单玑跑到行李那边,从里面翻出两人干净的衣服,转头再找轻雅,惊讶的发现轻雅坐在床上蔫蔫犯困。 “你怎么了?”单玑担心地走过来,道,“哪里不舒服吗?” 轻雅疲倦地微笑,道:“我有些困了,想躺会儿。” 方才一路奔波已经劳累,而后因为单玑昏厥又紧张万分,如今放松下来,顿感倦意连连,轻雅有些撑不住了。 单玑呆了呆,道:“换了衣服再睡。” “哦。” 轻雅应声,却一偏头倒在床上,颇为无力地打蔫。 单玑看着轻雅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调皮一笑,伸手直接去解轻雅的衣扣。 “你干什么?” 轻雅被吓了一跳,蓦地清醒了些,像个小女孩一样抓着自己的领口,惊然看着单玑。 单玑笑眯眯道:“我帮你换啊。” “我,我自己来。” 轻雅迅速脱下自己染血的外衣,看了看并没有什么血色的内衣,想了想,还没想出啥来,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单玑有趣地看了看轻雅的睡颜,把他干净的衣服放在床上,随手收拾起脏衣服放到旁边,一转头,看到门口两个围观的大人。 唔,一树成屋就是麻烦,只有门框没有门,直接就能看到里面。 单玑想了想,寻了个视线死角换衣服。 “哎呀,这小丫头可真是有趣。”荆燚笑吟吟地从门口往里望,对宦牧道,“看到没有,她居然对咱俩有避讳,可是对小雅毫不避讳。这可真是,长脑子的都能看得出来她喜欢小雅。” 宦牧笑笑,道:“您是在说小雅没脑子么?” 荆燚一滞,不悦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没脑子,这叫当局者迷。”说着,又摆出一副笑脸道,“小雅还小,又是一个人长大的,对这些不了解很正常。” 宦牧笑笑,道:“您就不怕这俩孩子最后走不到一起?” “你这人,怎么净想那些不好的事。”荆燚忍不住白了宦牧一眼,道,“小雅肯定也喜欢这丫头,不然肯定像之前那个漂亮丫头那样,当场就拒绝了。” 宦牧笑笑,道:“以后的事,难说的很。” 荆燚眼珠一动,一脸坏笑,道:“有我在,不会的。” 不一会儿,单玑换好衣服,抱着脏衣服准备去清洗,找大人询问洗衣服的场所。 清洗?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荆燚拿来衣物,随手一抖,就把所有秽物都抖下去了。 好厉害。 单玑开心得不得了,甜甜地对荆燚道谢。 “小丫头啊,你呢,就和小雅在这里休息会儿。”荆燚笑吟吟地趁机说道,“我和小牧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知道吗?” 单玑想了想,道:“去哪儿买?出谷吗?” 荆燚看不懂,等宦牧翻译过,才笑吟吟地应道:“对啊。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当然要出去买。所以你们要乖乖的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乖。” 单玑点点头,跑回屋里,收拾了衣服,爬上床,挨着轻雅也睡了。 “哎呀,好乖。” 荆燚笑吟吟地确认了孩子们无恙,转头对宦牧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买东西的地方,下次你就自己去,我会提前把银子给你。” 宦牧一怔,道:“我还有些银子。” 荆燚扬眉。 宦牧立刻道:“是,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 荆燚笑吟吟道:“就是,你现在是杂工,不得对我有异议。” “是。”宦牧应声。 “哈哈,这才对!”荆燚笑吟吟道,“走喽,出去玩喽。”说着,轻身上树,一跃而去。 宦牧提气跟上,二人前后离去。 轻雅睡得迷糊,却还能分清单玑凑了过来。 单玑的温度又恢复了往日一般的偏凉,她本能地靠在轻雅身边取暖,实属正常。 轻雅习惯性地把单玑抱过来,给她捂暖,也很自然。 单玑窃然偷笑,却感觉有些不对。 唔…… 嗯? 单玑疑惑地想了想,没想出来有什么不对。不过今日折腾的也是累了,迷迷糊糊地也就睡了。 正是寒冬时节,毕方谷虽不至于冷,可的确算不上暖和,只是比谷外好些,稍显清凉。 两个孩子相拥而眠,却很是暖和。 不止是暖和。 还有点烫。 “呀!” 轻雅惊呼一声,惊醒,惊讶地看着单玑闭目难受的面容。顿了不过一霎,轻雅立刻伸手去试单玑额头的温度,果然,触及之处烫得灼手。 这不对头,相当不对头。 “单玑,单玑!” 轻雅忍不住惊呼,小心地摇晃单玑,道:“你怎么了?你好烫!” 单玑难受地没反应,小脸烧得泛红。 轻雅吓坏了,赶忙跑下床去找人,一出门,就看到荆燚笑吟吟地只指挥着宦牧摆桌子。 “哎,你醒啦?”荆燚很快发现轻雅,笑吟吟道,“回去穿好衣服,叫那小丫头出来,准备开饭了。” “师父,单玑她好烫。”轻雅慌忙地求助,道,“师父,你快点救救单玑,她好烫!” 荆燚闻言,二话不说,迅速扑到屋里查看状况。 好快。 轻雅呆了呆,赶忙对宦牧道:“大叔,救救单玑。” 宦牧斯文地拿着抹布擦着桌子,笑笑道:“既然前辈去看了,你就该放心了。” “才不,师父随时都有可能耍我玩,我不放心。”轻雅跑过去拉宦牧,着急道,“大叔你就跟我去看看嘛,单玑好烫呢。” 宦牧无声笑笑,随着轻雅进了树屋。 “这丫头没事,只是有点上火。”荆燚站在床畔盯着单玑瞅,笑吟吟道,“没流血,应该不是很严重,扛一下就过去了。” “这还不算很严重?”轻雅急了,道,“我摇了单玑都没反应,她好烫。” 荆燚无奈地看向轻雅,道:“她就是上火,又不会死,能多严重?” 轻雅不悦,道:“可是你之前说,外气入体,有排斥反应的话,会死的。” “这是排斥反应?!这是上火!”荆燚扬眉,道,“要是排斥反应,那是忽冷忽热,和打摆子差不多!她这纯粹就是上火!” 轻雅不尽信,转头看向宦牧。 宦牧轻咳,道:“前辈说的没错,这只是单纯的上火。我看,多半是那参汤补得太多,过犹不及。” 这下荆燚不高兴了,道:“这已经是最小的人参了,哪里多了。” 宦牧一怔,讶然道:“那是最小的人参?” “哎!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舍不得。”荆燚耐心解释道,“我就是看她身子弱,怕她上火,才选了库存里最小的人参。没想到她身子骨这么弱,一补就是虚火。要是量用少了,都不够吊命的。” 宦牧愕然,道:“难道毕方谷产人参吗?” “哎?当然产啊。”荆燚惊讶道,“这是山里,长点人参有什么稀奇的。” 宦牧懂了。 “大叔,你们在说什么啊!”轻雅不乐意了,道,“单玑好难受呢,你们说其他的干嘛啊!” 宦牧笑笑,安抚道:“小雅,她没事的。这是人参吃多了,等药效过去就好了。” “什么叫等药效过去了就好了!”轻雅着急道,“单玑那么难受,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单玑安静地躺在床上,难受地皱着眉头。 荆燚思索片刻,独自走了出去。 轻雅一呆,转头对宦牧道:“大叔,这个真的是参汤过量吗?” “是。”宦牧笑笑,道,“你别着急,她死不了。” 轻雅还是不放心,道:“真的不是我的真气造成的?” 宦牧笑笑,道:“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你给她的真气让她迅速恢复,让她把喝下去的参汤完全消化,这才过量了。”稍顿,继续道,“小雅,前辈方才说的都没有骗你。而且你都拜师了,就应该信他才对,不能这么任性。” 轻雅撇嘴,道:“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傻等着她好?” 宦牧还未应,就见荆燚回来了。 “行了,别嚎了,吵死了。”说着,荆燚把手中的杯子塞给轻雅,道,“这是蜂蜜红糖水,你去喂吧,那丫头不让我碰,小气得很。” 轻雅一呆,看看杯子,又疑惑地看看荆燚。 “清热去火的,力度不大。”荆燚没好气地解释道,“你要不信就自己尝一口,这玩意不是药,没那大劲儿。” 轻雅依言尝了一口,温水,淡淡的甜味,道:“喂多少,会不会过量?” “我也不知道。”荆燚闹脾气地看着轻雅怀疑的目光,道,“人家说了适量,你就只能看心情忖度用量,这玩意就是没准的。” 轻雅想了想,把单玑扶起来,抱在怀里,小心地给她喂水。 荆燚赶忙坏笑地戳戳宦牧,挑挑眉。 宦牧轻叹,道:“前辈,您就是老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才让孩子们心生怀疑的。” 荆燚一愣,撇嘴道:“我一直这样,怪我咯。” 第二六八章从头初建 宦牧轻咳,道:“不敢。” 荆燚做了个古怪的表情,忽然对轻雅道:“你慢点喂,看她醒了就可以不用喂了,她本来就寒。” 轻雅手上一顿,看看未醒的单玑,又看看荆燚,道:“这算适量?” “所谓适量,就是看病人的状况,来选择适合的量。”荆燚没好气地解释道,“这丫头就是虚火,降到不难受就得,全降了也冷。” 捕捉到荆燚目光中的一丝认真,轻雅没有再问,专心细致地喂着单玑。 见状,荆燚闹脾气地撇嘴,一甩袖道:“饿死了,我要吃饭了,小牧去把饭菜摆上。” “是。”宦牧应声,道,“那孩子们?” “饿了就自己出来吃,难道还要我喂啊!”说完,荆燚不高兴地甩袖子出去了。 宦牧礼然,随之离去。 果然,如荆燚所说的用量,单玑好了。 没有过热也没有偏凉,一如往常。 可轻雅还是不放心。 不多时,单玑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大口大口的吃过饭,缠着轻雅同床而睡。 轻雅看到单玑这般,终于放心下来。 然而,经过半日大起大落的折腾,轻雅内伤发热,忽然就发烧了。 郁闷。 轻雅独自躺在床上,望着木纹的房顶,独自无聊地发呆。 生病,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郁闷。 轻雅偏头看着空落落的树屋,这才想起来,一早荆燚叫他们出去干活,单玑就出去干活了,没有在。而他因为发烧爬不起来,也就没有被要求干活,就这么放他在这里傻躺着。 好无聊啊! 要知道,毕方谷里久无人居,一切都要从零做起,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啊! 而他只能躺着啊! 没天理啊! 怎么这么背啊! 轻雅越想越激动,努力坐了起来,结果一阵头晕,又摔倒在枕头上,痛得捂头。 哎呀,忘了这枕头是木头的,真是痛死了,还是应该换个软些的才好。 不对,现在不是想枕头的问题,而是他的发烧还没有好,什么都做不了。 好烦啊! 轻雅好不满意自己的虚弱,他也想帮忙啊! 欢快的脚步声从门口直到床前。 轻雅闻声抬头,一下子看到单玑的面孔,小委屈道:“你来啦?” 单玑开心地点点头,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走到床前,道:“宦大叔帮我搭了个炉灶,这是用新炉灶试煮的粥,你尝尝。” “你们搭了炉灶?” 轻雅尝试着坐起来,失败,只好躺着道:“那我们之前吃的是怎么做的?” “那不是做的,是宦大叔直接从外面买的。来回就那么几个样式,我不喜欢。”单玑笑眯眯道,“不过有了炉灶就好办啦,想吃什么就自己做,而且食材比食盒好带得多,挺方便的。” 轻雅茫然地想了想,道:“外面买的,哪里买的?” “听说就是山下那个土城。”单玑笑眯眯应道,“咱们来的时候见过一次,你还记得吗?” 轻雅惊讶道:“啊?那是山谷外面呀!” 单玑点头,道:“对呀。”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吃的每顿饭,都是宦大叔跑那么老远买来的?”轻雅光是回想了一下上山的路程,就头疼,不禁道,“天呐,这么辛苦。” “对呀。”单玑点头,道,“所以我就说,不如买食材过来,自己做。这样可以少跑几趟,也能多几种花样换着吃。” 轻雅微笑,道:“你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挺好玩的。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就能陪我玩了。”单玑笑眯眯地说着,把轻雅扶起来靠在被子堆上,给他喂粥,道,“快点尝尝,这个是我煮的粥,味道如何?” 轻雅吃着,点头道:“好吃。” 单玑笑眯眯道:“好吃就多吃点,多吃点才能好起来。他们都说你是累病的,所以一定要多吃好东西才可以。” 轻雅微笑,道:“你也是,伤刚好,要多吃点。” “你放心,我吃的肯定比你多。”单玑乖乖地给轻雅喂粥,道,“我等下还要做糕点,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红豆的。”轻雅立刻应道,稍顿,又道,“你少做点,别太累。” “没事,有宦大叔帮我,不累的。”单玑笑眯眯道,“而且不能做少了,不然我自己都不够吃。” 轻雅一呆,笑了,道:“倒是忘了,你挺能吃的。” 单玑俏然做了个鬼脸,乖巧地喂粥。 稍顿,轻雅忽道:“我师父欺负你了?” 单玑撇嘴,摇摇头。 轻雅好笑道:“他要是抓着你拜他为师,你就跟我说,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没有啦,他也挺照顾我的,没有看上去那么坏。” 单玑想了想,还是撇嘴,道:“就是你师父基本都在玩,把活都丢给宦大叔做。所有的整理呀,采购呀,都是我和宦大叔做的,可你师父就知道玩,成天的玩。” 轻雅一怔,微笑道:“师父年纪也不小了,他不做事也没什么。” “他要什么都不做还好,可他偏偏要玩啊。”单玑说着,有点不高兴道,“尤其是我和宦大叔在忙的时候,他就逗我们俩玩,烦得很。” 呃…… 轻雅轻咳,道:“他就那嗜好。” “可是很耽误事好吧。”单玑不高兴道,“搭个炉灶本来能很快,结果让你师父那么一折腾,居然还搭了两天。哼,现在这个炉灶结实得很,看他还怎么折腾!” 轻雅被荆燚耍惯了,只是一听便知道,荆燚是好心提醒他们炉灶不够结实,就是用的方式很让人讨厌。不过,也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单玑总说宦牧的事,却只字不愿提荆燚的事。 单玑见轻雅没有反应,呆了呆,小心翼翼道:“那个,你乐意拜师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喜欢他,而且我绝,对,不,要,拜,师!” 轻雅微笑,道:“嗯,如果他有强迫你拜师,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说他。” “那倒没有,你师父就是玩。”单玑不高兴道,“玩到让人厌烦。” 轻雅微笑,道:“你不跟他玩就好,这没什么。” 单玑点点头,道:“相比之下,宦大叔就好很多,我挺喜欢他的。不过,我最喜欢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然后陪我玩。” “嗯。”轻雅应声。 两个孩子相视微笑。 吃过粥,轻雅又睡过去了。 单玑仔细地给轻雅掖好被子,这才端着空碗出去,继续做糕点。 日将偏西,天色近暝。 一阵香气飘来。 轻雅悠悠醒来,迷迷糊糊睁眼,正好看到单玑开心地端着糕点盘子进屋。刚才闻到的香气就是这糕点的香气,好甜的感觉。轻雅立刻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单玑走到近前。 “给你吃。” 单玑笑眯眯地把糕点盘子放在轻雅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轻雅。 轻雅微笑地看了看单玑,低头看盘子里的糕点。几块糕点整齐叠落,而最上面的一块糕点是单玑咬过剩了一半的。轻雅随手拿了最上面的糕点一咬,哇,和明馨做的糕点一个味道,不,比明馨做的味道还要可口一些。 “好吃吗?” 单玑忍不住拽拽轻雅的袖子,好奇地期待。 “好吃。” 轻雅咽下糕点,微笑道:“这么好吃的糕点,你怎么才吃了一半?” “当然是因为好吃,所以给你留了一半呀。”单玑笑眯眯道,“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明姐姐做的一样好?” “你好厉害,比明姐姐做的还要好吃。”轻雅赞叹了,便继续吃着剩下的糕点,真的,太好吃了。 单玑很满意轻雅的反应,笑眯眯道:“其实也没有更好吃啦。只是因为这个是新做的,而且可以马上吃,所以能做得软嫩一些。这个放久了也不会这么好吃啦。” 轻雅不懂,只觉得吃到嘴里的都好吃。 单玑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看着轻雅吃。 轻雅埋头吃了一阵,忽然抬头,看到单玑的笑意里闪过一抹愁容,呆然问道:“怎么了?” “没事。” 单玑依旧笑眯眯的。 轻雅盯了单玑一阵,道:“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不是说好了吗?” “我真的没事啦,是宦大叔有事。”单玑一偏头,说道,“刚刚你宦大叔打碎了一个盘子,我让他去休息,他死活不肯。然后,你师父强硬地命令他去休息,结果他们俩就吵了一架。最后,宦大叔被你师父丢到树屋去休息了,好像不是很愉快。” 轻雅呆了呆,道:“他们吵架了?” “我也不太懂啦,他们说得好快,我没跟上,只是看他们说什么三十年前。”单玑无措地看向轻雅,道,“大人说话我不好插嘴,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吵架。这里就咱们几个人,我不想吵架。”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多久没休息了?” 单玑想了想,道:“也没多久吧,我们晚上都是睡觉了的,不过宦大叔做了好多累活重活,会累也正常。” “等下,不对。” 轻雅皱眉,道:“会不会大叔这几日夜探毕方谷去了,根本没睡觉?” 第二六九章名为赎罪 单玑不懂,道:“为什么不睡觉?” “宦大叔每到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过夜,都会先打探一下周围的状况,晚上是不睡觉的。你看,就跟之前在银杉苑似的。”轻雅说道,“这是他的习惯。” 单玑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 “而且毕方谷这么大,一夜估计转不完。”轻雅担心道,“难不成,这两天来,大叔都没睡觉的?” 单玑大吃一惊,道:“不会吧?这些天这么辛苦,宦大叔都没睡过觉?这样不行的。” “嗯,的确不行。”轻雅皱眉,道,“我去找他说说,他不能那么做。” “不行。”单玑按住轻雅,制止道,“你还发烧呢,不许去。” 轻雅一呆,道:“我已经不难受了,应该好多了。” 单玑疑惑地看看轻雅,道:“是吗?” 轻雅点头,微笑道:“嗯,我差不多快好了。” 单玑不相信,一手试轻雅的额头,一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道:“不对,你还是烫,你在发烧。” “不是啦,平时我本来就比你暖和,这不是烫。”轻雅好笑,道,“你看,你每次不都是嫌冷,非要我抱着你睡觉的嘛。” 轻雅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原本自己发烧,不愿与单玑同睡,结果单玑不干了,闹了好大一通脾气。直到最后荆燚说,发烧不是疫病,同睡没关系,这才让单玑安静下来,开心地凑到轻雅身边睡觉。 这也是醉了。 还好这次,他只是因情绪紧张引起的发烧,并非疫病。可万一是疫病了,看单玑那架势,根本不在乎,这也太危险了。 如此想着,轻雅微微脸红。 “你脸好红,”单玑偏头,道,“根本就是还没好。” 轻雅尴尬,道:“我真没事了,这只是……余温,余温而已。” 单玑目光一瞥,道:“你糕点都没吃完。” 轻雅把剩余的糕点一扫而空,又喝了一小碗红豆汤,才道:“你看,我是真的没事了。” 单玑还是犹豫。 轻雅微笑,道:“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我要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你。” 单玑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和你同去。” “好。”轻雅总算松了一口气。 东树屋。 空荡荡的树屋里,宦牧坐在空荡荡的凸木床上,默然发呆。 好冷。 轻雅只是站在门口,就有一种树屋里正在散发着冷气的错觉。 单玑悄悄拽拽轻雅,道:“大叔好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轻雅微笑地捏着单玑的辫子玩,应道,“大人嘛,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习惯就好。” 单玑有些发抖,道:“我有点怕。” “要不你先回去?”轻雅微笑,道,“我去跟他说。” 单玑犹豫了一下,不想一个人回去,也不想一同进去,为难地皱眉。 轻雅一笑,先送了单玑回屋,又独自进了东树屋,直接走到宦牧近前。 “谁?” 宦牧一惊,一道戾气直指轻雅。 轻雅淡淡站住,周身气场一盛,便化解了那道气息。 “大叔,你没事吧?” 宦牧一顿,气势瞬时缓和了下来,道:“你退烧了?” “嗯,我没事了。”轻雅走到宦牧旁边,也坐到床上,道,“大叔,你是不是夜探毕方谷来着?” “嗯。” 宦牧勉强笑了笑,道:“不过,让前辈救了,就没再去。” “哈?”轻雅不懂。 “我走毕方谷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机关。”宦牧解释,道,“那些机关极其隐秘,都不在主路上,却都在旁侧的最佳落脚点上。若非是前辈相助,我至少也是重伤。” 轻雅呆了呆,道:“那些机关,多半就是我师父弄的吧。” 宦牧笑笑,道:“你说的不错,那些机关都是前辈做的,也是他选地方安置的。” 轻雅皱眉,道:“他怎么总是欺负你,不行我得跟他说说……” “不是。”宦牧一拦,笑笑道,“你误会了,前辈做这机关,原本不是为了防我。而是因为你和单玑入谷,必然需要保护,所以才设置了这些简易机关,以防有人摸进来害了你们。前辈会去救我,也是因为他忘记告诉我设置了机关,这才让我误踩机关。” 轻雅皱眉,道:“大叔,你不用总帮师父说话,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整你玩呢。” “绝对不会。”宦牧笑笑,道,“机关有很多种,玩笑的机关和要命的机关,我能分得清。前辈安置的机关,处处都是要命的机关。虽是临时的防护,却都不是玩笑的产物,你明白吗?” 轻雅沉默片刻,道:“但是,能看出最佳落脚点的人,也不多吧?我就看不出来。” 宦牧笑笑,道:“当然,这机关就是为练家子准备的。想来,一般人也走不过那个通天石阶。” 轻雅理解了,又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荆燚的厉害之处。 “既然这样,大叔你怎么会没休息好?”轻雅担心道,“你做了那么多活,理应好好休息。” 宦牧默然,笑而不语。 轻雅皱眉地看看宦牧,转头又看看这个略显原始的树屋,惊呼道:“大叔,为什么你没有被褥?这太欺负人了!”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宦牧淡淡道,“我在这里只是杂工罢了,用不了那么好的东西。” “但是,这也太过分了!”轻雅不高兴道,“难道,杂工就该睡这样的硬床板吗?” 宦牧笑笑,道:“没事,这是我乐意的。” 轻雅一呆。 宦牧轻叹一声,道:“小雅,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不必了。我在这里,不过是赎罪罢了,其他的,都嫌多余。” 轻雅呆然,道:“可是,师父一直都说,错不在你,你也是被利用的。” “就算是被利用,也是因为我,训练出了这枭锐禁军。”宦牧笑笑,道,“要知道,江湖之中诸多隐士,隐士之中诸多高手。若非有这枭锐禁军,无论有多么缜密的计划,都无法实施。而我,却让其成为可能。” 轻雅呆然听着。 宦牧轻叹一声,道:“前辈没有怪罪于我,是他大度。而我曾屠戮毕方谷,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若是一切都怪罪于那决策者,也是不妥,毕竟,这件事的完成,并非只是决策者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到的事。终究,还是怪我。” 轻雅皱眉,道:“大叔,你又来了,总是抓着过去不放,好累。” 宦牧笑笑,道:“我是赎罪。”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把自己累死啊。”轻雅想了想,奇怪道,“你想,如果你现在把自己累死了,那之后漫长的学习生涯中,师父就要一个人照顾我们两个孩子。我本来就体弱多病,单玑还哭闹耍赖,如果你不在了,那师父得多累啊。” 宦牧一怔,惊讶地看向轻雅。 轻雅偏头,道:“所以,就算大叔你要赎罪,也好歹保证你先别给别人添麻烦吧?总觉得你现在做的事,不像是赎罪,有点像是二次伤害。” 宦牧笑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 “不过我觉得,师父是真的不在乎你是不是赎罪,他只是想找个方便的人来帮他看孩子。”轻雅撇嘴,道,“按状况来看,你身份特殊,也不会泄密,而且和我们都熟,是最好的人选。临时找别的杂工,别说我和单玑生疏,估计师父都不乐意。所以,只能是你了。” 宦牧笑笑,道:“若真如此,倒也不错。” 轻雅没太明白话中含义,只是眨眨眼,道:“总之,大叔,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然后照顾我和单玑,还有我师父。” 宦牧笑笑,温和了态度,道:“好。” “嗯。”轻雅见宦牧正常了,微笑道,“我去找师父说,给你添点东西,不能虐待杂工。” 宦牧点头,道:“多谢了,我不好开口。” “我明白。” 轻雅说完,从东树屋跑了出去,直接跑到西树屋去了。 还未进门,便听荆燚笑吟吟地声音道:“你拉一下门口的绳子。” 轻雅一愣,见那绳子就在眼前,没过脑子就拉了,结果立刻听到东树屋哗啦了一声。轻雅吓了一跳,赶忙跑回东树屋,惊讶地看到宦牧站在床畔,而床上多了一大摊东西。那一摊东西,便是被褥和一些简单的常用器具。 原来是个恶作剧。 轻雅立刻明白了,其实荆燚早就给宦牧买了这些东西,然后因为宦牧不要荆燚又高冷,所以就干脆弄了恶作剧,等着宦牧什么时候要的时候吓他一下玩。 荆燚肯定是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才会适时地让轻雅拉绳子,最后还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真是荆燚的嗜好! 明明做的是好事,却让人一点都感激不起来! 轻雅哭笑不得。 宦牧笑笑,平静地收拾着东西,道:“真是厉害。” “是够厉害的。”轻雅连忙帮着收拾,道,“就这么直接从上面砸下来,也不怕砸到你。” “不,我是说这机关的隐秘程度。”宦牧笑笑,道,“刚刚咱们一直在这里,都没发现他上面弄了这么个东西,真是厉害。” 第二七〇章两小安居 轻雅一顿,道:“刚刚谁都没抬头,抬头就能看见了吧。” “小雅,我说过,不要小看前辈,他是用实力在玩。”宦牧从最下面扯出一块木纹薄布,道,“前辈有足够的时间做这个机关,但能做得连我都没能发现,可真是厉害的不得了。要知道,这东西不止是抬头的问题,哪怕你用手摸上去都会感觉就是树木本身,简直完美隐秘。” 轻雅疑惑地摸了摸那木纹薄布,惊讶道:“这个,摸起来真的好像木头。” “对吧?”宦牧笑笑,道,“所以,不要小看了前辈。” 轻雅木然点头,心里呵呵了。 有这么大的本事拿出来耍人,就不能做点别的么,真是的。 收拾好东西,轻雅回屋。 树屋清冷,静而响动。 轻雅抬眼一扫,便看到单玑缩在靠里的被窝里,冷得翻来覆去打滚,把轻雅那半床铺都滚得乱糟糟的。 轻雅一呆,赶忙钻到自己的被窝里,把单玑连同被窝一起抱过来,稚气道:“很冷吗?” 单玑可怜兮兮地抬头,眨巴眼,目光中闪烁着一抹调皮。 轻雅宠爱地微笑,道:“你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其实还是冷的。 单玑眼珠一转,撩起自己的被子,直接钻到轻雅的被窝里面,蹭到暖暖的轻雅身边,顿时感觉暖和多了。 轻雅猝不及防,差点被单玑挤下床去,连忙稳住自己,道:“你做什么?” “这样暖和。”单玑抱着轻雅的胳膊,道,“我被窝里好冷。” 轻雅怔了一下,抱着单玑往床里面蹭了蹭,道:“嗯,你冷了就拽我衣服,可不能冻着了,知道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偏,直接睡了。 轻雅一呆,小心地看了看单玑的睡颜,忍不住摸摸她软嫩的小脸,真的好可爱啊。 单玑这样的乖,真是招宠。 轻雅仔细地把单玑抱暖,宠爱地摸摸单玑的长发,再次确认了的确没有漏风的地方,这才打了个哈欠,也就睡了。 树屋中无声。 树屋外窸窣。 咦—— 荆燚摆出一副大人式坏笑,有趣地越过窗子看着两个孩子相拥入眠,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宦牧,道:“看到没,小雅这娃子居然趁这小丫头睡着了,摸人家小脸哎。” 宦牧完全是被荆燚拖出来的,稍显疲倦地应道:“要制止吗?” “制什么止呀,多有爱啊!”荆燚瞥了宦牧一眼,道,“你之前还说小雅不喜欢这丫头,自己瞅瞅,他俩在一起多开心呐。” 宦牧笑笑,道:“前辈说的是。” “哎呀,我本来还想一下子养俩娃娃,多半会把自己烦死。不过看现状,是用不着担心的了!”荆燚很满意地拍拍宦牧的肩头,道,“而且就算烦,我也能直接甩锅给你,我才不管!” 宦牧倦然笑笑,道:“是,我会处理的。” 荆燚笑然瞅了瞅宦牧,道:“是不是听了小雅的话,感觉好多了?” 宦牧笑笑,道:“是,小雅的单纯,有时候还挺治愈的。” “嗯,那以后,你就给我好好做杂工。”荆燚笑吟吟道,“闲事就别想了,也没那么多功夫。赶快把这些基础设施搞定,就要开始上课了。” “是。”宦牧应声。 月落星暗,暮去昼来。 旭日露头,又是一日。 “你今天可不能赖床,有好多事要做。反正你病都好了,就过来一起做。”单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把轻雅捅起床,道,“等下你要先陪我测量屋子,然后和宦大叔去找木材,然后……” 轻雅朦朦胧胧地睁眼,恰好看到单玑正在穿衣服,立刻扭开了头,没有看。 单玑一个人说了一大堆,转头一看轻雅的后脑勺,不高兴了,一把抓他回头,道:“你倒是看着我呀!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轻雅脸上绯红,道:“你先穿好衣服,再说话。” 单玑疑惑地看了看轻雅,道:“你没事吧?你脸好红。” 轻雅呆然摇头,一惊,立刻捂住了眼睛。 单玑不解,一手系着扣子,一手拽下轻雅遮眼的手,道:“为什么要遮眼睛,不想看到我吗?” “说了好多次,你是女孩子,不能随便让别人看到的。”轻雅红着脸,认真道,“那样不好。” 单玑伸手把轻雅的头掰回来,奇怪道:“你又不是别人,能有什么不好。” 轻雅一呆。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单玑穿戴好了,看轻雅还是发呆,赶忙把衣服塞给轻雅,道,“你快点,今天有好多好多的事,没空让你发呆呢!” “哦,好。” 轻雅应声,乖乖穿衣。 单玑满意地点头,本想给轻雅再说一遍今天的打算,又觉得算了。轻雅看上去还是不太好,单玑捉摸着,等下还是让他休息算了。 不多时,俩孩子穿戴整齐,出门准备吃早饭。 树屋之外,变化很大。 轻雅见了,不由得一愣。 树屋前面的空地被收拾了一下,一些枯枝烂叶都被清理掉了,还多了许多人工的痕迹。一个炉灶,一个凉棚,一个饭桌,还有一个正在做饭的宦牧,和一个正在桌边闲置的荆燚。 昨夜出来的时候,轻雅着急找宦牧,没注意这些个变化,此刻一见,很是欢喜。 “起来了?” 荆燚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道:“过来吃饭,就快做好了。” 正说着,宦牧端了早饭上桌,热气腾腾。 看到食物,单玑立刻就笑了,拉着轻雅跑到饭桌前,让轻雅坐在靠近荆燚的位置上,自己坐在轻雅另一边。 轻雅看了眼单玑,又看了眼荆燚,道:“师父,你是不是欺负单玑了?” “胡说什么,我欺负她做什么?”荆燚笑吟吟地给单玑夹菜,道,“小丫头,多吃点,不够就自己去锅里盛,要吃饱,啊。”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拿过碗来盛了一大碗粥,开吃。 轻雅呆然坐在中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左右俩人。这看上去不是关系挺好,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小雅,你也多吃些。”宦牧笑笑,道,“你看单玑多能吃,还知道吃这些小菜。你也是,别闷头喝粥,多吃几样菜的。” 轻雅随意地应声,埋头吃粥。 正吃着,单玑递过来被她咬过的半块糕点。 轻雅顿了一下,吃了,奇怪道:“这不是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 “给你吃啊。”单玑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喜欢吗?” 轻雅点头,见单玑又递过来一半的糕点,忙道:“好啦,你吃吧,这里还有这么多,我自己会吃的。” 单玑一呆。 轻雅果然埋头吃了起来,努力不挑食了。 单玑别扭地撇撇嘴,自己吃掉了手头的糕点。 荆燚有趣地看看两个孩子,道:“对了,今儿个你们准备做家具了吧?谁来设计?” 轻雅还在吃,无暇回应。 单玑已经吃得过半,指指自己,又指指轻雅。 “哦。”荆燚笑吟吟道,“有事找小牧,他来负责你们两屋的家具。他处理不了的,再来找我。” 单玑乖乖地点头,转头看向宦牧。 宦牧也入席用餐,见状一笑,道:“有事找我就好。” 单玑开心地一笑,口型道:“宦大叔,那就麻烦你啦。” “客气了。”宦牧笑笑,又看向轻雅。 轻雅吃饱喝足,满意地拍拍肚子,道:“真好吃,宦大叔你做的饭就是好吃。” “那就好。”宦牧笑笑,并不多言。 单玑看了看轻雅,不高兴地轻哼一声。 荆燚好笑,继续给单玑夹菜,道:“吃饱没有?不够再加。” “够了。” 单玑抱过碗来一通猛吃,把碗一放,拖起轻雅的手就回屋去了。 这么突然? 宦牧一愣。 荆燚无所谓地笑笑,道:“小牧啊,记得把家具做仔细点,别伤了他们。” “是。” 宦牧应声,迅速吃完,照看两个孩子去了。 荆燚笑笑,慢慢吃着,有趣地冒着坏水。 树屋之中,素简雅致。 单玑拉着轻雅跑到树屋正中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树屋。 “你没事吧?”轻雅小心地看着单玑,道,“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单玑一愣,莫名其妙,道:“我哪里生气了?” 轻雅尴尬,道:“你刚刚突然就把我拉跑了,难道不是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只叫你快点。”单玑好笑,道,“趁着天气好,赶快把家具做起来,万一过几天变天了,就麻烦了。” “是吗?”轻雅看着单玑的表情里夹杂的一丝不悦,道,“你真的没生气?” 单玑笑眯眯道:“你再这么废话,说不定我真的会生气。” 轻雅尴尬,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看屋子啊。”单玑理所当然到,“你不看屋子,怎么知道要摆什么样的家具合适。”说罢,自己先转头打量起树屋来了。 轻雅呆了呆,仔细打量着单玑的表情,确认了她不悦的气息确实消失,这才跟着她一起环视四周。 第二七一章自由支配 说起来,树屋是改变树的生长做成的,所以,自然是个圆筒状的屋子。 门开在正南,东西北各有一个圆状小窗,床就在东边的窗下,柜子和行李在西边的窗下。 整个房间不算大,要说摆家具,也就北窗下面有一些空地,什么都没放,显得有些冷清。 轻雅想了想,抬头看看屋顶。 树屋的屋顶是像鸟笼一般的弧状收尖,看上去自然而然,很是舒服。而且从收尖的那个地方能看到,树木的纹路由点向面扩张开来,蔓延而下,仿佛在诉说着树木的活力。轻雅似乎能听到,这树木活着的声音。 “这边。” 单玑忽然拉着轻雅走到北窗下,道:“这里有这么大的位置,可以摆些家具。你说,做成什么样好呢?” 轻雅一呆,道:“什么什么样?” 单玑偏头,道:“就是,你打算把这里布置成什么样?” 轻雅一脸茫然,道:“什么叫什么样?” 单玑一呆,蒙然地看向宦牧。 宦牧一直站在后面默默地守护,见状,也只是淡淡地应道:“小雅,单玑的意思是,你希望把这里布置的能做什么。比如,你是想在这里看书学习,还是摆些个玩具来玩?” 轻雅想了想,疑惑道:“屋子里有张床能睡觉不就得了,要其他的东西有用吗?” 宦牧无语。 单玑愕然,道:“你以前只在屋子里面摆床吗?” 轻雅奇怪道:“那不是我摆的,是我住过的屋子里面都只有张床啊。” 单玑蒙了。 宦牧轻咳,解释道:“他说的是客房。” 单玑奇怪地看了看轻雅,道:“那你以前的房子呢?也只有床?” 轻雅呆然道:“我以前没有房子,我都是住在大街上的。” 单玑骇然一跳,道:“那里怎么能住人,会冻死的。” 轻雅朦胧了一下,眼前划过空街冷巷小破碗的画面,不由得皱眉,道:“我以前就是那么住的,所以,我不知道这里要放些什么,我也不懂。” 单玑不解地瞧瞧宦牧,道:“是真的吗?” 宦牧笑笑,道:“小雅曾经是乞丐,居无定所的,这是真的。” 单玑微微皱眉,不太高兴地对轻雅道:“你小时候怎么那么可怜,比我还可怜。” 轻雅一怔,微笑道:“没事,都过去了,” 单玑还是不高兴,道:“要是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咱们可以一起玩,你还可以住我的房子,就不会那么可怜了。” 轻雅真笑了,道:“现在也不算晚,咱们还是可以一起玩,一起住在树屋里。” 单玑想了想,点头,笑眯眯道:“那,你快点想想,要把这里打扮成什么样比较好?” 轻雅摇头,道:“我不懂,你觉得呢?” 单玑立刻道:“我比较喜欢之前小木屋的格局,所以我的话,大概会做成琴书房。” “嗯,那我们就做这个吧。”轻雅想都没想就同意,道,“然后要怎么办?” 单玑眨眨眼,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吗?” “知道啊,我见过的。”轻雅微笑,道,“我觉得那样挺好,我也挺喜欢的。” “你不用这么迁就我。”单玑一偏头,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屋子,不能光按我的喜好来做。你想要什么样的,你就直说呗。” 轻雅想了想,为难道:“单玑,我对这些真的不了解,还是你定了吧,我帮你做就好。” 单玑嘟嘴,转头又看了看北窗下的空地,灵机一动,道:“要不咱们这样吧,反正这里这么大,干脆分成两半。以这个窗户为基准,西边我来安排,东边由你安排,你看怎么样?” 轻雅一呆,哭笑不得,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能放什么呀,而且我都不知道有什么。” “那不行。”单玑小头一扬,道,“这是咱们俩的屋子,你必须想想要怎么安排。你说了要照顾我,你就得负责。” 轻雅想了想,也是,转头看看自己的那一半空间,忽然心头一跳。 咦? 他有一个自己的屋子了? 而且这个屋子还可以按他的心情喜好支配? 轻雅呆然愣住,他刚刚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树屋归他们住,而且里面的设施都可以由他们安排。 哇! 居然有这么好的事? 那他现在应该做点什么才好? 轻雅既兴奋又有趣地来回打量自己那半的空地,开心地不得了。 单玑无语地看了看轻雅的神态变化,抬头对宦牧道:“他好像才明白我在说什么,反射弧好长。” 宦牧笑笑,道:“小雅久居野外,对这些不太了解,你别怪他。” 单玑默了片刻,笑眯眯道:“没事,有我在,我来教他就好。” 宦牧笑笑,道:“那就好。” 单玑笑眯眯地拽拽轻雅的袖子,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到什么?” 轻雅兴奋地回头,一呆,稚气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想不到要怎么布置才好,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你的法子好。” 单玑好笑,道:“要不这样,你那半还是你来负责,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再做。我这边呢,就按以前小木屋的布置安排,先让宦大叔给做了,等做好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用。” 轻雅恍然地点头,道:“这主意不错,那就这样吧。然后我们做什么?” “先测量一下尺寸喽。” 单玑笑眯眯地拿出一卷绳子,递给轻雅。 说做就做。 轻雅在宦牧的帮助下,很快测量好了西侧边的空地尺寸。而在这个时间里,单玑也画好了需要的家具图样。这些家具的模样宦牧也算是见过的,是以不需要太多的说明,宦牧就明白了单玑想要的家具造型。 然而这里的尺寸和小木屋的尺寸并不相同,所以,所有的家具都需要按照新的环境调整尺寸。要说这算法也不是很难,但若万一有失误还是麻烦。是以,所有家具的新尺寸,都是由单玑先算过一遍,宦牧再验算一遍的数据,确保得出的尺寸没有错漏。 哇哦。 轻雅在一旁傻傻地拿着绳结尺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计算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单玑真的好聪明哦,都不知道她会这么多东西。 宦牧也很厉害,还没见过他有做不到的事。 轻雅看得十分羡慕,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傻傻地在一旁看着。 不多时,数据计算完毕。宦牧按照尺寸去找木材了。单玑则继续优化图纸,把一些边角的花样加上。轻雅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单玑,搞不懂她在做什么高深的工作。 单玑很快画完,抬头看看轻雅,笑眯眯道:“你要难受的话就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和宦大叔做就好。” 轻雅一呆,稚气道:“我没事了,我能帮忙的。” 单玑笑眯眯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看着宦大叔锯木头。他说这个比较危险,我都不能做呢。” 轻雅担忧,道:“既然危险,你也要离远点。” “我肯定会站得远远的,我又不傻。”说着,单玑眼珠一转,又笑眯眯道,“要不,我去做红豆汤,咱们一边吃一边等。让宦大叔把木料都做好了,咱们来装榫卯玩。” “榫卯?”轻雅不懂,道,“那是什么?” 单玑笑眯眯道:“我也说不好,等下你看了就知道了。” “哦。”轻雅羡慕道,“单玑,你懂的好多。” “没有啦,只是学过而已,你学了也会知道的。”单玑笑眯眯地挽过轻雅的手臂,道,“好啦,我们先去吃红豆汤,别在这干坐着了。” 轻雅点头,宠爱地笑笑,和单玑一起过去了。 片刻后。 单玑端着暖暖的红豆汤递给轻雅,然后搬了椅子坐到轻雅旁边紧挨着他,笑眯眯道:“好喝吗?” “嗯,真好喝。”轻雅赞许道,“甜甜糯糯的,我喜欢。” 单玑窃然偷笑,又道:“那,我做的好吃,还是你宦大叔做的好吃?” 轻雅认真地想了想,道:“你做的好吃。” 单玑一愣,无声地大笑。 她只想让他哄她一句啊,他居然还真的比较了啊,真是太逗了。 轻雅张臂护住单玑,小心地不让她跌下椅子去,道:“不过,我说好吃,你也别常做。我看那火烧得挺猛,万一烧着你就不好了。” 单玑咯咯直笑,道:“没事的,以后我做的时候,你在旁边保护我,不就行了。” 轻雅想了想,也对,便道:“那,如果我没有保护你的时候,你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做危险的事情,知道吗?我会担心的。” “知道呢,我不傻。” 单玑笑眯眯地抱着轻雅的胳膊,靠在他肩头,开心地直笑。 那边,宦牧找来了木材,开始锯木头。 为了保证俩孩子的安全,宦牧特地划了安全距离,并且交待俩孩子绝对不能过线,只能在外面看着。其实,那俩孩子也懒,能坐在凉棚下的凳子上看,谁没事会凑那么近去瞅,尤其是旁边还有红豆汤的时候。 如此,并无危险。 然而不同于单玑看得兴起,轻雅着实不太 第二七二章目标卖艺 轻雅左右看看,也并没有特别要看什么,只是觉得不管看什么,都比吵得要死的锯木头好看。 目光一瞟,看到林中有荆燚的身影。 轻雅大感意外,还以为荆燚早跑什么山头玩去了,居然就在附近。 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轻雅低头对单玑道:“我去看看师父在做什么,等下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单玑呆了一下,点头松手,笑眯眯道:“你去吧,等锯好了我叫你。” 轻雅点点头,转身跑掉了。 单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看着宦牧锯木头,怔然发呆。 宦牧见了,笑笑,道:“小雅这孩子实诚,遇事没想过太多。你若想让他陪你,不妨跟他撒个娇,他也就依你了。” 单玑一愣,笑眯眯道:“我看得出来,他对这些没兴趣,强留他也没用。而且,他没要我陪她一起去找他师父,就足够好了。我们在这里自由自在的,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挺好的。” 宦牧好笑,道:“有时候,撒个娇也是好的。你不去说,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明白。” “那也没事啊,反正这里只有咱们几个。”单玑可爱地坏笑,道,“就算他不明白,那也不能怎么样。” 宦牧笑笑,不再多言。 单玑转眼,瞅见轻雅喝不下的红豆汤,很自然地捧过来喝了。 有点甜。 那边,荆燚闲得好像浑身都不舒服。 轻雅疑惑地看着荆燚站在腐木前,不知道弄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看着怪瘆得慌的。 “拿着。” 荆燚头也不回,直接把手里的小筐递过去。 轻雅接过,嫌弃地看了一眼筐里黑不溜秋的一团,道:“师父,你是有多闲?” “相当闲。”荆燚继续从腐木上摘着黑乎乎的东西往筐里丢,随口应道,“反正没事做,就到处玩玩呗,也不错。” 轻雅笑了笑,认真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我弹琴?” “急了?” 荆燚笑吟吟地回头,有趣地瞧了一眼轻雅。 轻雅默了一下,道:“反正无聊,不如学琴。” “我看你就是不想在那边看他们做家具,才跑来找我的吧。”荆燚哈哈一笑,道,“小雅,学琴不忙,等把这些杂事弄好了,我自然会教你。不过,若是这里不搞得能住人,学啥都不踏实,你说是不?” 轻雅撇嘴,点头,道:“师父,你以前是怎么住在这里的?这什么都没有,全都要从头建,好多事呢。” 荆燚停了手,笑吟吟地看着轻雅,一时无话。 轻雅想着自己又问到雷区了,正准备扯开话题,却见荆燚忽然开口了。 “那场大火之后,我就没住过这里。偶尔回来,也只是稍作整理,并不久留。”荆燚笑吟吟道,“平日里,我都在江湖上各处游玩,偶尔乏了,基本都留在宿水仙苑里。所以,咱们想要住在这里,要做的事,真的很多。” 轻雅不解,道:“既然如此,咱们在水仙苑住不就好了,干嘛非要来这里,好麻烦的。” 荆燚笑吟吟地解释道:“水仙苑归属乐师会管,并非是我的地盘,在他们那里教学,未免会遭人口舌。这里虽然荒废数十年,但好歹是我自己的山头,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多嘴。总的来说,你们在这里也自由些,我也能自由些。” 轻雅看着荆燚,道:“可是你建了树屋,是早就准备在这里住了吧?” “咳!这树屋是我去找你之前刚弄的。”荆燚笑吟吟道,“我原是打算,你和我住一个树屋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等你来了让你整理就好了。” 轻雅挑眉,道:“你没准备宦大叔的住处,难道要让他睡树上吗?” “你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坏好不好?”荆燚忍不住一个大白眼翻过去,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去郢中玩么,我猜小牧肯定会带你去徵羽楼,所以我原打算是接你过来,然后把小牧就丢在那儿了。然而我赶到的时候中都,正好发现有杀手过去截杀你们,就干脆搭了个顺风车,想着直接把你救出来就得。没想到你们还挺聪明,在杀手赶到之前就跑走了,结果我扑了空。等我到盛乐轩的时候,你们已经是这么多人了。” 说着,荆燚自己就抱怨了起来,道:“你以为我想这么多人来毕方谷啊!准备好多东西好麻烦的好不好!不过还好有他们,等着你这小病秧子做事,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轻雅反应了一下,惊讶道:“真的有杀手去到徵羽楼了?” “对啊。”荆燚耸肩,道,“所以我原想着,那边那么乱,小牧肯定不会丢下他的旧同僚,就留在那儿指挥了。那样正好,反正我只打算把你抓回来养而已。” 轻雅惊讶道:“那,明姐姐她们没事吧?那帮杀手有没有伤了他们?” 荆燚挑眉,道:“你现在才知道问?那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 轻雅着急道:“你快说啊,她们有没有事?” “没事。” 荆燚好笑,道:“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她要有事,哪儿有那闲情逸致给你做那么一大包糕点,差点没沉死我。” 轻雅依旧担心,道:“可是,你在的时候没事,但她们都不会武功啊!” “我有那么傻吗?”荆燚扬眉,道,“我是等小珏派来的卫兵到了之后才走的,她们没事。” “哦。”轻雅放心下来,道,“师父,你真是个好人。” “哈哈!你才知道啊!”荆燚随手弹过去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打在轻雅鼻头上,道,“不过这也碰巧是我人在徵羽楼,要是别处,我才懒得管。” 轻雅吓了一跳,赶快摸下鼻头上冰凉滑腻的东西,嫌弃道:“这是啥东西啊,怪恶心的。” “这叫木耳。”荆燚随口解释,转头继续从腐木上摘着,道,“大冬天也没啥别的好摘,蘑菇我自己也分不出来有没有毒,只能摘点这个玩了。” 轻雅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上小半筐的木耳,道:“这东西是……吃的?” “嗯,煮熟挺好吃的。”荆燚往筐里丢着木耳,提醒道,“煮熟才能吃,生的别吃,有毒的。” 轻雅看着荆燚摘,好奇心起来了,道:“我能摘吗?” “可以啊,选大的摘,小的留着它继续长。”荆燚随口说着,忽然坏笑,道,“这东西摸起来有点恶心,拿来吓唬人不错。” 轻雅刚摘一个木耳,恶心地丢到筐里,道:“你别吓唬单玑,她会哭的,万一哭瞎眼睛就不好了。” “我就那么一说,又没真吓。”荆燚笑吟吟道,“那小丫头挺聪明伶俐的,逗她还不如逗你,她就知道哭,你还能给个像样的反应。” 轻雅闻言,顿时警惕地看向荆燚。 荆燚哈哈大笑,道:“逗你玩呢,瞧把你吓得,多好玩。” 轻雅不悦地看看荆燚,想了想,道:“师父,你会教单玑学琴吗?” “教啊。”荆燚边摘边应道,“只要她肯学,我就教。” “但是,她不想拜师呢。” “那有什么打紧,我乐意教就教,师徒名分这东西反正我不在意。” “……那,我要不拜师,你会教我吗?” “看心情吧,反正本来就想抓你回来当徒弟。”荆燚半认真地想了想,笑吟吟道,“不过现在说这些没啥意义,你已经拜师了,只要我不把你逐出师门,你就是我的徒弟。小徒弟,认命吧!” 轻雅不高兴,道:“怎么感觉说得我好像是被迫拜师一样。” “啊哈哈,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荆燚笑吟吟道,“总之你就是我的小徒弟,以后我会好好照看你的,嘿嘿嘿……” 轻雅鄙视地看着荆燚故作邪恶的嘴脸,道:“我找你拜师,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别把我说得好像白痴一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又不傻。” 荆燚一挑眉,好笑道:“不就是在外面学不到什么新花样了,所以想找我学点好玩的嘛,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轻雅看着一心二用的荆燚,认真道,“我是觉得,外面的乐曲都不是我要的乐曲,而你演奏的乐曲是我要的乐曲。所以,我才来找你。我希望你能教我,这种纯粹是乐曲的乐曲。” 荆燚手头一顿,心中一笑,道:“然后呢?” 轻雅一呆,道:“什么然后呢?” “就是如果你学了这些,然后呢?”荆燚好笑道,“你打算做些什么?” 轻雅犹豫一下,道:“无论我要做什么,你都会教我吗?” “当然。”荆燚笑吟吟道,“你是我徒弟嘛。” 轻雅昂头,道:“如果我学了这些,就能带着轻音一起,走江湖卖艺!” 荆燚一愣,哈哈大笑。 轻雅哼然,道:“天下第一什么的,和我无关。我只想好好学乐曲,然后和轻音一起走江湖。” “嗯嗯,是个乖孩子。”荆燚真是笑得不行,道,“你放心,我会教你演奏你想要的乐曲的。” 第二七三章木雕百合 轻雅点头,想了想,又疑惑道:“你说真的对吧?你不会非要求我怎样怎样的,对吧?” 荆燚好笑,道:“这是当然,我是你师父嘛。而且天下第一什么的,有我在,也轮不到你。” 轻雅想了想,有道理,于是放心。 听那边木工的声音小了许多,而这边木耳也摘得差不多了。 “行了,咱们也过去把,插榫卯挺好玩的。” 说着,荆燚大概看了看收获,就带着轻雅往树屋方向走。 轻雅乖乖点头,跟着荆燚过去。 刚出林子,就见单玑颠颠跑了过来,来找轻雅。 单玑疑惑的看了一眼轻雅抱着的筐子,一句话没说,伸手把筐子拿过来塞到荆燚怀里,然后拖着轻雅跑走了。 哎? 轻雅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群刨花中间,眼前是宦牧锯好打磨好的一根根木条。 什么东西? 轻雅一脸懵逼地看着单玑兴致勃勃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边,荆燚自然地走到一旁闲散而坐,顺便还盛了一碗红豆汤,惬意地喝着。 这边,单玑兴奋地拽着轻雅,给他演示榫卯的插法。 轻雅淡然站在一旁,并无兴趣,只是看着单玑忙碌,伸手托起被她遗忘拖地的辫子,默然看着她玩。 单玑很快插好一个小案几,举给轻雅看,笑眯眯道:“好玩吗?”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我不是很懂,没觉得哪里好玩。” “很好玩的,你来看。” 单玑兴奋地把轻雅拽的蹲下来,一步步教他插榫卯,很快插出来一个小凳子,道:“是不是很好玩?一下子就插上了,咔一下。” 轻雅点头,道:“这玩意结实吗?会不会松掉?” 单玑一呆,道:“这个是榫卯,怎么会松掉?可结实了。” 轻雅疑惑道:“这东西就是插上的,一拔不就下来了。” 单玑无语,把小凳放在地上,直接站在上面,小凳完好无恙。单玑又在小凳上蹦蹦跳跳,小凳都没事,完全没有会散架的样子。 哇! 轻雅立刻懂了,道:“这个榫卯要上下拉才能拆开,但是平时都是上面放东西,不会上下拉,所以就不会松开。”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对的,而且一般就算木头坏了,榫卯也不会坏,很结实的。” “哇,那挺好玩的。”轻雅顿时来了兴趣,道,“我也要玩!”说着,埋头到了木头堆里。 单玑笑眯眯地也凑上去,和轻雅一起玩。 不消片刻,两个孩子就把需要的几样家具都拼起来了。 轻雅定睛瞧了瞧,心里顿感佩服。这几样家具,当真和之前小木屋里的那些一模一样,除了大小不太一样,样式完全正确。 哇塞,原来这些家具都是拼插起来的,可真是了不得。 轻雅不由地向宦牧投去崇拜的目光,这简直是太厉害了。 宦牧笑笑,对单玑道:“剩下的雕花要怎么办?” 单玑想了想,道:“大叔,你真的不会吗?” 宦牧笑笑,道:“我的确没雕过你要的那种花样,实在是复杂了些。” 单玑有点不太高兴,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轻雅。 轻雅稚气地偏头,道:“你要的是什么花样?” “这种。” 单玑举起一叠纸,拿给轻雅看,道:“就是这些,安在架子上会很好看的。” “哦,这不是百合花嘛。”轻雅大概看了看图样,羡慕道,“你画得真好,像真的一样。” 单玑眨眨眼,小嘴一嘟,道:“光画得好有什么用,雕不出来,就是废纸一张。” 轻雅微笑,道:“试过吗?雕这个。” “还没有,大叔只说不会。”单玑一脸期待地看着轻雅,道,“你要帮我雕吗?” “我也没雕过啊。”轻雅有趣地看着花样,道,“但是看上去不难,要不我们先雕下试试,不行再说。”说着,转头对宦牧道,“大叔,有没有可以拿来试雕的木料?” “有。”宦牧拿来边角料和刻刀,递给轻雅,道,“挺锋利的,你小心些。” 轻雅瞅了一眼,的确如此,于是道:“那,大叔也试一个,单玑就别试了。” 宦牧点头。 单玑嘟起了嘴,道:“为什么我不可以试?” “这东西也挺危险的,伤到你就不好了。”轻雅微笑,道,“你就在旁边看着我来雕,好不好?” 单玑想了想,乖乖点头。 既然决定,便不耽搁。 几人把东西拿到桌子那边,准备试雕。 这边,轻雅执刀对木,单玑在旁边喝着红豆汤乖乖看着。 那边,荆燚懒洋洋地摊在椅子上,偶尔抬眼看一下宦牧的雕刻,不屑地笑笑,继续发懒。 轻雅神态轻松,想着不过是照样子雕花,应该也没有多难。然而一刀下去,轻雅立刻发现不对。 要知道,木头是有纹路的。刻刀入木,若不顺着纹路走,就很容易滑刀偏差,相当不好掌握,根本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而且这纹路很是诡异,每个纹路需要的力道都还不太一样,用同样的力道就会刻得磕磕巴巴的,而具体要什么力道轻雅又看不出来。 哎呀,怎么这么复杂? 轻雅心中一急,一下子用力过猛,刻刀立刻打滑失控。还好,木纹救了轻雅的手指,刻刀卡在木头里了,仅露出的一点点刀尖扎到轻雅的手指,没有划破皮肤,只是生疼罢了。 “哎呀!” 单玑吓了一跳,赶忙抓过轻雅的手吹吹,心疼道:“你还是不要试了,好危险哦。” 轻雅微笑,道:“我没事。” 单玑嘟着嘴想了想,别扭道:“你别试了,我不要花了,我不想你受伤。” 轻雅盯着木头,没看到单玑说话。 单玑不乐意了,死劲拽拽轻雅的袖子,道:“我在说话呢,你别试了,好痛的。” 轻雅一怔,稍微动了动手指,道:“对了,这个是木头哎!” 单玑一呆,道:“你被刀戳傻了吗?我们一直弄的是木头啊。”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个是木头,那用内力来刻不就好了吗?”轻雅突发奇想,道,“我之前用内力炸过房子,这个是木头的话,应该就会好刻吧。” 单玑没听懂,一脸茫然。 轻雅看看单玑,眨眨眼,又转头看看宦牧和荆燚。 荆燚依旧发懒,打了个哈欠。 宦牧笑笑,道:“就算是内力,也未必能刻出花来。不过,刻刀的威力增大,你若试了,多半会真的划伤手指。” “反正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刻,试试总比不试的好。” 轻雅的认真劲儿起来了,重新换了一块边角料,让单玑稍微坐远一点,专心雕刻。轻雅念头一转,手中内力汇聚于刻刀之上,随意地在木头上一划。果然,这一划,基本是按照心中所想的路径划过,感觉顺畅了许多。如此,轻雅信心大增,一边对照着图样,一边雕刻了起来。 然而,依旧不如预期。 刻刀入木,线条流畅,可这木头却在木纹的断口处,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开裂。是以一朵花还没有雕完,整块木头都已经裂的不能要了,就算勉强雕完一朵歪歪扭扭的花,还没拿住一会儿,就自己碎成几块了 轻雅皱眉,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搞错方法,于是又换了一块木头继续尝试。 旁边,单玑见轻雅已经没有刻到手了,也就乖乖托腮,有趣地瞧着他试。 另一边,宦牧已经放弃了尝试,轻然一叹。 木雕花看着好看,做起来的确没有那么简单。力道,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对木材的理解,对线条的把控,对立体构造的协调掌握。而这些,轻雅一样不会。如此,想要弄出来这种木雕,着实不可能。 看着轻雅白费力气地尝试,宦牧皱了皱眉,正准备出言叫停,忽然被荆燚一拦。 “让他玩。”荆燚笑吟吟道,“不让他试试,他体会不到那东西有多难。” 宦牧一怔,道:“可万一划伤,该如何是好?” “你是呆子啊,看到快要划伤了就制止啊,会不会看娃子。”荆燚不耐烦地撇撇嘴,道,“总之在这里,怎么管,听我的。我没叫停,你就别管,保护着就得。” “是。”宦牧应声。 荆燚活动活动身子坐起来,呆然看了俩孩子一会儿,有趣道:“看起来,那丫头还挺喜欢这些木工活的,有趣的很。” 宦牧笑笑,道:“不错,那孩子对这些摆件机关情有独钟,特别喜欢。” “哦——”荆燚眼珠一转,坏笑道,“图样呢,给我瞧瞧。” 宦牧应声,拿过桌上被冷落的图纸,递给荆燚。 “就这些啊。”荆燚翻了翻,道,“简单,刀拿来,木料给我。” 宦牧一怔,道:“您会这个?” “没特地学过,不过应该能弄。”荆燚顺手拿了宦牧的刻刀,在指间一转,道,“再说了,又不是特别难的东西,犯不着特地去学。” 宦牧敬然,递上木材。 时光飞逝,木屑纷飞。 轻雅再次雕刻失败,过力一戳,快要刻好的木花就这么被划了个大伤疤,没法要了。 第二七四章哄骗拜师 单玑拽了拽轻雅,道:“歇会儿吧,先别弄了。” 轻雅皱眉,道:“我再试下,说不定下次就好了。” “那也得歇下,不能一直弄。”单玑拿下轻雅手里的木活,塞上一碗红豆汤,道,“我又煮了些,你喝吧,暖和暖和。” 轻雅捧着汤碗,才发现自己的手都有点冻住了,难怪不听使唤。大口喝掉红豆汤,轻雅斗志昂扬,道:“我再试一次,说不定就能雕出来了。” 单玑左右看看,道:“算啦,别忙了,没有木料给你试了。” 轻雅一呆,环顾一圈,还真是。到处都是碎木头,都没有一块整的边角料能试了。 忽然有些丧气,轻雅有点不高兴。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道:“没做出来也没事,你肯为我尝试,我已经很开心了。” 轻雅不高兴,道:“我还以为挺简单的,没想到那么费事,什么都没做出来。” 单玑笑眯眯道:“至少你尝试过了,知道这东西确实很难啊。” 轻雅默了一会儿,道:“那怎么办?你的架子上就没有装饰了。” 单玑想了想,可怜兮兮地摇摇头,道:“没有……也只能没有了。” 适时,一朵雕好的木百合花递到单玑面前。 “好啦,别难过。”荆燚端着一张笑嘻嘻地老脸凑过来,道,“这个给你,笑一个,乖。” 木雕百合花?! 单玑惊讶地看着荆燚手里的东西,夸张地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错,真的是木雕百合花。 哇,好棒哦! 单玑兴奋地接了过来,道:“给我的?”说完,才想起来荆燚看不懂口型,于是指指木雕百合,指指自己。 “嗯,给你雕的。”荆燚笑吟吟道,“你要的就是这种,对不对?” 单玑兴奋地点头,道:“谢谢您!” 荆燚满意地看着单玑的笑脸,道:“好了,拿去装上吧,看看合不合适。” “嗯!” 单玑兴奋地点点头,开开心心地跑走了。 轻雅无语地看了一会儿荆燚的后脑勺,道:“师父,你会雕木花啊。” “不会啊。”荆燚回头,得意地向轻雅挑了挑眉,道,“不过,我比你聪明,所以学得比你快。” 轻雅好笑,道:“你还真是会很多无聊的东西。” “我没逗你,我也是第一次雕这个。”荆燚很自然地盛了一碗汤喝着,道,“不过呢,这东西本就不难,就算没学过也能弄,挺容易的。” 轻雅不爽地看着荆燚得意欠抽的表情,道:“我就是笨,你也得教我,因为我已经拜师了,你不可以出尔反尔。” “噗……哈哈哈——” 荆燚大笑片刻,有趣地看着轻雅,道:“那个逗你玩的,你只是不知道方法,所以做不出来罢了。等你跟我学出师了,你也能做到,很简单的。” 轻雅怀疑地瞧了眼荆燚,转头,又看向单玑。 那边,单玑兴奋地把木雕百合放到需要的位置上,榫卯咬合,严丝合缝,刚刚好。抬头,单玑惊讶地发现,加上刚刚她放好的那个,架子上所有的木雕百合装好了。 哇,谁做的? 居然是荆燚做的吗? 什么时候做的,她都没注意! 单玑蹬蹬跑了回来,兴奋地对荆燚道:“那些木雕百合,是你做的吗?”说完,还怕他不懂,手舞足蹈地努力比划,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是呀。” 荆燚笑眯眯地点头,一支下巴,坏笑着挑眉,道:“有没有很佩服我,想要拜我为师啊?” “师父!”轻雅皱眉,道,“你别哄骗单玑拜师。” “你别说话。”荆燚轻按轻雅的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单玑,道,“丫头,你说呢?” 单玑一顿,认真地想了想,比划着做口型道:“我要拜师了,是不是我想学什么,你都会教给我?” “当然。”荆燚笑吟吟道,“只要我会的,都可以教给你。” “好,那我拜师!” 单玑笑眯眯地点点头,转头就去找小金沱煮茶了。 轻雅愕然地看着单玑上当受骗,佩服地看向荆燚,道:“师父,面子能当饭吃吗?” “能呀。”荆燚笑吟吟道,“我发现她弄来的茶还挺好喝的,早就想再喝一次了。” 轻雅直接无语。 呵呵了。 一个因为一朵木雕花拜师,一个因为想喝茶哄人家拜师。 一个是单纯,一个是诈。 扶额。 轻雅纠结了,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骗小孩吗? 荆燚瞥了轻雅一眼,又慵懒地摊在椅子上等单玑煮茶,笑吟吟道:“且不说面子的问题,若她拜过师了,你也该相信我会教她了吧?” 轻雅一愣,迷糊地看向荆燚。 “别老用一种我会骗你们的表情看着我,我没那么无聊。”荆燚笑吟吟道,“既然拜过师,我也会尽量忍着,不逗你们玩的。” 轻雅撇嘴,早知道荆燚根本就是无聊。 “哎!你涂生漆别在这儿涂。”荆燚忽然大喝一声,吓了轻雅一跳,道,“小牧,你把这些东西都拿远点,俩娃子还小,万一过敏出疹了怎么办?” “是。”宦牧应声,道,“我这就拿走。” “嗯嗯,很乖。” 荆燚挥挥手,转头又是一个哈欠。 单玑就煮了一盏茶的分量,是以很快就煮好,恭敬地给荆燚端过来,磕头拜师。 “好了,意思到了就得。”荆燚喝了一口茶,把单玑扶起来,又把轻雅叫了过来,道,“既然你们都拜过师了,那就是我的徒弟,我们就是一家人。小雅是师兄,小丫头是师妹,你们两个要好好跟着我学习,也要和睦共处,懂吗?” 俩孩子乖乖地点头,懵懵懂懂。 荆燚眼珠一转,调皮地挑挑眉,道:“虽说是一家人,但是师兄妹不同于亲兄妹,明白吗?” 轻雅茫然不懂。 单玑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亲昵地和轻雅牵起手。 轻雅偏头看过去,两个孩子相视一笑,纯粹无邪。 “好啦,去玩吧。”荆燚笑了笑,仰着躺回椅子上,道,“小心点别伤到自己就好。” 俩孩子无语地瞅了瞅慵懒的荆燚,跑走玩耍了。 接连几日,平淡温馨。 该建的建,该做的做,该准备的准备,忙忙碌碌,却也很是舒心自在。 要说单玑自拜师之后,就缠着荆燚想让他教木雕花。无奈荆燚看不懂唇语,而写纸板又太费劲,单玑只得作罢,转头跑去找宦牧玩木活,顺便让轻雅教荆燚唇语。 呃…… 坐在小桌前,面对着荆燚,轻雅一脸懵逼。 唇语这玩意怎么教?多看不就自然知道了,用不着教吧! 想着,轻雅转头看看不远处,单玑和宦牧小欢乐地用木头做着玩具,好想跟他们一起玩哦。 “哎,说起来,你这娃娃为啥会唇语啊。”荆燚疑惑地盯着轻雅,道,“小牧会是因为业务需要,小丫头会是因为她听不到,可是你又用不着,为什么你也会啊。” 轻雅呆了一下,应道:“纯粹嫌吵。” “哈?”荆燚一蒙。 “就是当时训练好吵,我把耳朵塞起来又怕听不到团长说话,所以才学了的。”轻雅呆然道,“师父,这东西就是习惯成自然,好像没什么可学的。” “可是我完全不习惯哎。”荆燚撇嘴,忽而灵光一闪,道,“要不这样吧,咱们想个法子,教了那丫头说话,如何?” 轻雅摇头,道:“单玑是没有声带,发不了声的。” “哎,那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荆燚笑吟吟道:“声带嘛,就是个发声工具,原理就是震动,随便找个东西替代就行。比如,用食管来代替。我看她那么能吃,食管肯定没问题。” 轻雅半信半疑地看着想了想,道:“那玩意,能学吗?” “食管发声啊,稍微练一下就好,不难学的。”荆燚很满意自己的聪明才智,笑吟吟道,“要不咱们把她叫过来,让她学个试试?” 轻雅想了想,又想了想,道:“等下,不对啊。她是聋子,根本听不到声音,能学吗?” 荆燚笑吟吟道:“她是聋子,却能看到古老画卷,听到那老家伙的话,也就是说,她的脑子其实是没问题的,只是接收方面有问题。如果咱们能让她感觉到声音,她应该就能发声了。” 轻雅惊讶道:“可能吗?” “可能吧。”荆燚笑吟吟道,“不过我也没弄过,我来教个试试。” “不要。”轻雅不信,道,“我不许你欺负单玑。” “哎呀呀,你这娃子,这么心疼小丫头,啥都不许,那还怎么玩。”荆燚撇嘴,道,“以后给你们讲课,总不能一通瞎比划吧,那多呆啊。” 轻雅眨眨眼,道:“师父,你干脆把唇语学了呗,反正你那么聪明。” 荆燚一滞,哇哇叫道:“你这呆娃子,还用起激将法了。学就学,谁怕谁!反正你都能学会的东西,我肯定能学会!” “什么叫激将法?” “……” 荆燚一脸白痴状,道:“你刚刚做那事就是。” “哦。”轻雅眨眨眼,道,“那,师父你加油,我找单玑玩去了。” 第二七五章一帕之争 “你站住。”荆燚立刻不干了,道,“刚说了让你陪我练,这么快就要溜号,反了你了。你走了,我怎么练啊,总不能自己照镜子吧?” 轻雅想了想,道:“照镜子也行吧?” “你这呆娃子,居然这么嫌弃我!”荆燚一把揪住轻雅的发髻,不悦地拽拽,道,“不行,你必须陪我练,玩什么玩,先做完正事再说!” 轻雅争不过,只好不高兴地嘟着小嘴,不情不愿地陪着荆燚试唇语。 袖子忽然被拽了拽。 轻雅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单玑的笑脸,不由得微笑道:“找我玩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点头,拿出两个萌版木雕小人放在桌上,道:“看,这是大叔给我做的,不倒翁。” 轻雅有趣地瞧了瞧,发现这东西真的好可爱。这是两个蛋状的木雕小人,明明长得圆乎乎的,放在桌上却立而不倒。再看木头上面,是用墨水画的二头身萌绘。一个小人上面画着长辫子,另一个小人上面画着两个发髻,很明显,就是他和单玑。 “好可爱哦。”轻雅有趣地戳戳不倒翁,道,“这是你画的吗?” 单玑兴奋地点点头,道:“你猜,我画的什么?” “你和我啊。”轻雅理所当然道,“你把我画得真好玩,圆圆的。” 单玑笑眯眯道:“喜欢吗?” “喜欢。”轻雅眨眨眼,道,“不过,这个要怎么玩?” “看我的。” 说着,单玑用力一按不倒翁,把两个不倒翁都按倒,随后忽然一松手,两个不倒翁自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恢复立状。接着,单玑捏着两个不倒翁直接在桌上一转,那两个不倒翁就在桌上转啊转的,立而不倒很是有趣。 哇。 轻雅有趣地戳了戳两个不倒翁,和单玑一起,俩孩子也玩了起来。 荆燚直接被晾在一旁。 盯…… 荆燚的眼珠左晃晃右摇摇,露出一副标准的大人式坏笑。 “前辈。”宦牧敬然一礼,道,“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做好了,是否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暂时不用,你来。”荆燚随手一招,道,“你给他们做了不倒翁,可曾说过什么废话?” 宦牧一怔,道:“前辈说了不让晚辈多言,所以,我还什么都没说。” “哦——” 荆燚眼珠一转,笑吟吟对俩孩子道:“你俩,对这不倒翁,有什么想法?” “好玩。” 俩孩子同时应道。 荆燚笑吟吟地继续说道:“具体觉得哪里好玩?” 单玑偏头,道:“这东西看着他摇啊摇,转啊转的,多好玩。” 轻雅帮单玑把话重复了一遍,才说道:“这东西只是多了个重物,所以可以一直不倒。不过,我把它这么倒立着放,其实也可以站住的,多好玩。” 荆燚闻言,微微一笑,道:“好玩就玩吧。” 俩孩子不用他说,就继续埋头玩起来了。 宦牧怔了怔,轻咳,道:“那个,您不用教他们些道理吗?” “教什么道理,我只是试试你有没有给他们说多余的话罢了。”荆燚笑吟吟道,“你很乖,没乱说话,你要是敢乱教,看我不打你的。” 宦牧一愣,还以为荆燚是打算借不倒翁来讲课,没想到只是简单试探了一下。 荆燚一瞄宦牧,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吟吟道:“有些事要教,但是不是现在教。他们若要成材,就要打牢根基。否则光听那些片面的断句残篇,只会扰乱思维,并无益处。” 宦牧敬然行礼,道:“还请前辈明示。” “会明示的,但不是现在。”荆燚笑吟吟道,“你放心,到时候还会让你帮我教课的,所以那时候再说不迟。” 宦牧诧异道:“让我来教吗?” 荆燚一脸坏笑,道:“差不多,反正你在这不能闲着。要是我教课的时候看到你偷闲,我心里会不平衡的。” 宦牧轻咳忍笑,道:“是,听前辈安排。” 荆燚扬眉,思绪悠悠。 又是忙碌而温馨的几日匆匆而过,毕方谷的天气依旧晴好,日光朗照。 日前做的家具也终于算是成品了,让宦牧搬到屋内布置了起来,还真就复原了那时小木屋的面貌。 轻雅痴痴地,看着坐在桌案后摆弄位置的单玑,恍惚初见那般。 忽然,单玑抬头一笑,璀璨夺目。 一顿,轻雅痴然看着,怔然发呆。 单玑窃然偷笑,起身把轻雅拉过来,和自己一起坐在桌案后面,偏头一笑,道:“你看,这里足够咱们两个人坐,多好。” 轻雅点点头,一抬头,看到自己那边有个琴案,呆然道:“咦?怎么我也有个家具?” “啊,那个呀,是大叔说的。”单玑笑眯眯道,“虽然你不知道要放什么家具,但是总该有个琴案,以后会有用的。” 嗯? 轻雅偏头。 哎呀! 轻雅一惊! 天呐,他差点都忘了轻音这回事了! 进毕方谷后,一直都忙忙叨叨的,先是单玑又是自己,接着还要整理杂物,居然都忘记轻音了! 还没给轻音擦干净呢! 还没让轻音晒太阳呢! 哎呀。 哎呀! 轻雅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连忙到处寻找他的轻音。无头苍蝇一般在房间中转了好几圈,终于在西窗下面发现了琴包。轻雅赶忙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轻音抱过来,感受它若有似无的分量,顿了顿,赶忙把它抱到床上去,开包检查。 果然,没有晒过太阳的轻音还是一团乌黑,一点都没有恢复。 轻雅见了,心头一疼,立刻打算拿软帕子擦琴。伸手入怀,轻雅一顿,帕子居然不见了,好奇怪。 “你在做什么?” 单玑莫名其妙地看着轻雅到处忙活了一阵,又见他安静了下来,这才走近,不解道:“怎么不理我了?你说话呀。” 轻雅一呆,着急道:“单玑,你有看到我的帕子吗?” 单玑眨了下眼,随手递给轻雅自己的帕子,道:“给你。” 轻雅拿过帕子,一顿,目光往帕角一瞥,果然,道:“这个不是我的帕子,是你的。你看,上面还绣着你的名字呢。” 单玑稚气地眨眨眼,道:“你用就好,是一样的。” 轻雅摇头,把帕子往单玑那边一递,道:“我拿帕子是要擦琴的。你看,轻音这么脏,若是弄脏你的帕子,肯定就没法用了。我不用你的帕子,我去找我自己的帕子。” 单玑不接,有趣道:“你的帕子在我这里。” 轻雅一呆。 单玑继续道:“所以,你用我的帕子就好了,一样的。” 轻雅呆了呆,道:“你拿我的帕子做什么,这个才是你的帕子啊。” 单玑眨眨眼,隔着琴坐到轻雅对面,道:“因为我拿了你的帕子,所以,我就把我的帕子给你用啊。” 轻雅转了转逻辑,道:“不,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帕子?” 单玑心下无语了一阵,眼珠一转,赖皮道:“你的帕子不是我拿的,你忘了吗?是你自己给我的。你说你用这个帕子做担保,保证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玩的。” 轻雅点头,道:“你说的确有此事,但是,后来我不是和你在一起玩了,你也把帕子还给我了呀。” 单玑眼珠朝天一转,道:“不是呀,我那时候给你的,就是我的帕子呀。” “哎?”轻雅蒙了,道,“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你没有如约找我玩呀。”单玑赖皮地如是说道,“你忘啦,那天我直接跟你跑出去玩了,你都没想起来要找我的。”说完,还一嘟嘴。 轻雅一呆,怔然想了想,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是违约了。” 单玑一怔,开心地笑了起来,道:“所以说,你的帕子就被抵押在我这里了,你呢,就暂时凑合着用我的帕子吧。” 轻雅默了片刻,道:“不了,把你的帕子弄脏了不好,还是还给你吧。” 单玑笑容淡了几分,道:“怎么了,知道是我的帕子所以嫌弃了?” 轻雅立刻道:“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单玑不高兴地插话,道,“之前你不都用得好好的,现在又在这里说这说那,是不是嫌弃我的帕子?” 轻雅一呆,忙道:“真不是,你自己看嘛。轻音都脏成这样了,用你的帕子擦,肯定会弄脏掉的。而且这么脏,肯定洗不出来,那,那你就没有手帕了呢。” “不是我没有手帕,是你没有手帕。”单玑好笑,道,“你要担心把手帕弄脏,就不要擦了。反正乖乖琴都坏成这样了,看上去也只能丢掉了,擦了也没什么用。” 轻雅皱眉,道:“单玑,轻音他不是普通的琴,它会长好的。但是我必须要先把它擦干净,然后拿去晒太阳,那样才能长好。所以现在,我必须把它擦干净。” 单玑奇怪,道:“你要觉得轻音比较重要,就用帕子擦呗。” “不行,我不能用你的帕子,你会没有帕子的。”轻雅坚决道,“要不,你先把我的帕子还给我,日后,我一定买个新帕子给你,如何?” 第二七六章幼稚争宠 单玑小嘴一嘟,坚决道:“我不给。” “单玑,你听话啦!”轻雅急了,道,“轻音对我真的很重要,但我也不能弄脏你的帕子。你信我,你先把我的帕子给我,明日,我就买个新帕子给你,好不好?” 单玑不高兴地盯着轻雅,小嘴嘟得老高。 “这个先还给你。”轻雅见单玑迟迟不接帕子,只好把帕子轻丢给单玑,然后道,“你可以把我的帕子给我了吗?” 帕子一丢,轻然落在单玑腿上。 随着帕子的落下,满腔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单玑忽然就炸了。 “一个帕子而已!你干什么那么斤斤计较的?!我的帕子和你的帕子就一个绣字的差别,你有必要那么嫌弃吗?再说了,之前你都擦过那么多次的弦,不都没事。所以说,你就是嫌弃我了对不对?!你凭什么嫌弃我?明明是你给的我的帕子,我都没嫌弃你,你为什么要嫌弃我?还有你这个破琴,都破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没法要了吧?!难道我的帕子都不配给它擦弦吗?!” 单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语速极快。 轻雅蒙然看着单玑发火,根本没看出来她具体在说什么,茫然地想了想,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轻音。 单玑一口气说完,看到轻雅摆出一副无知的表情,而且还看着轻音,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单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一挥手下去就要打琴! 打碎这个讨厌的琴! 居然在他的心中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比她还重。 单玑简直气昏了头。 轻音忽然反应,一个宠溺的气弹打向单玑的额头,力道很轻只是个提醒。 “小心!” 轻雅根本没看明白单玑说了什么,只是看到轻音忽然弹出气弹向单玑射去,连忙伸右手去抓那个气弹,不让轻音伤了单玑。刚刚抓住了气弹,轻雅忽然觉得手腕被重重的打了一下,这才发现单玑一挥手要打琴。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轻音才要弹单玑,自卫防御罢了。 总之没伤到单玑,轻雅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个动作在单玑眼里顿时变了味。 “你居然护着它?难道它比我还重要吗?”单玑真是气得口不择言,情绪激动道,“轻雅我讨厌你,你居然嫌弃我,居然……哇——” “我没有,我没嫌弃你……”轻雅直接被单玑哭蒙了,不知所措道,“别哭,单玑你别哭,我,我,我没嫌弃你啊……” 单玑无声大哭,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回事?” 荆燚很快出现了,皱眉看了眼轻音,对轻雅道:“它刚打谁了?” “它要打单玑,被我拦下了。”轻雅慌张地如实应道,“不知道为什么单玑要打轻音,所以轻音才会反抗的。” “是吗?”荆燚皱眉看向轻雅,道,“那丫头怎么哭了?” “我也不知道。”轻雅也是蒙的,“我拦下气弹,还什么都没说,她就说我嫌弃她,然后她就哭了。” 荆燚严肃地皱眉。 “想来多半是误会吧。”宦牧也来到近前,笑笑道,“单丫头也不是第一次闹脾气,想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荆燚瞥了一眼轻雅和琴,一把抱起单玑,抱到旁边哄去了。这边,轻雅依旧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单玑为什么要哭。 宦牧轻叹一声,道:“小雅,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轻雅木讷地把整个事件复述了一遍,呆然道:“一共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单玑为什么就哭了,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宦牧好笑,如此明显的小女孩心思,也就轻雅还不明白。如此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乖,乖。”荆燚哄着哄着,见单玑哭势减弱,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咱们漂亮的小丫头气成这样?” 单玑气得直哆嗦,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大堆,说着说着又哭了。 荆燚一边轻抚着单玑的后背安抚,一边皱眉道:“小雅,你也是。一个手帕而已,有什么好争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轻雅一呆,道:“我也没想争啊。我只是说,不想弄脏她的手帕擦琴,有什么不对吗?” 荆燚默了一下,皱眉道:“有些事,不要只拿脑子想,要用心去想。” 轻雅听不懂,道:“用心怎么想?” 荆燚动了动眉头,把单玑放到轻雅身旁,道:“你觉得呢?” 轻雅疑惑地眨眨眼,转头看看单玑。 单玑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身子一抽一抽地微微发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轻雅看着,顿感心疼。 没再多想,轻雅赶快把单玑抱过怀里,慌张地安抚。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可是看着她哭泣,总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轻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明明不合道理,可是,心里慌乱得不行,总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单玑很快不哭了,从轻雅的怀里抬起头来,生气地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忽亮忽亮的。 轻雅呆了呆,语竭了片刻,才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没有嫌弃你,真的,你相信我。” 单玑吸了下鼻子,小身子一哆嗦,又是想哭。 “你别哭。”轻雅慌了,道,“真的,别哭了。看着你哭,我心疼。” 单玑眨了一下眼,道:“真的?” “嗯,真的。”轻雅忽然有点明白,什么叫用心想东西,于是点头道,“单玑,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但是,你不要哭,好好跟我说。看着你哭,我会心疼,你好好的,我才开心,知道吗?” 单玑呆了呆,破涕为笑,道:“嗯,我信你。”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那,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单玑点点头,把绣着自己名字的手帕拿过来,塞给轻雅,道:“这个,给你了,你拿着。” “可是……” 轻雅刚一开口,就看到单玑瞬间阴沉的脸色,便立刻改口道:“好,这个我收着,你别生气。” 单玑可爱地笑了一下,道:“你原本的手帕,我要了。”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你喜欢的话,就给你了。” 单玑开心地笑了。 轻雅呆然想了想,恍然道:“你想要我的手帕就直说嘛。你说了,我又不会不给你,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听了这话,单玑又开始有点冒火。 这个笨蛋! 这也太笨了吧! “好了,你也别太计较了。” 荆燚笑吟吟拍了拍单玑的肩头,对她说道:“他已经为你退让了他的原则,你也该包容他的无知。小雅的确不懂,但是他只是不知道,而不是笨。以后这种事,你多跟他说几句,别跟他猜谜语,就没事了。” 单玑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听师父的。”转头,又对轻雅道,“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不该乱发脾气。” 轻雅微笑,拿着帕子细致地给单玑擦泪,道:“我也不对,没问过你就一直做着我想做的事,惹你生气了,真是不应该。” 单玑笑眯眯地扑倒轻雅怀里,仰头道:“那,我们和好吧。” 轻雅微笑,道:“嗯,你不生气就好。” 两个孩子开心和睦,气氛刚好。 荆燚在一旁看着,又摆出一副暧昧地坏笑。 轻雅见单玑确实高兴了起来,着实松了一口气,一手安抚着单玑,一边转头想要擦轻音。轻雅看了看乌糟焦黑的轻音,又看看手中雪净软滑的帕子,脑中迅速转了一下,最后决定收起帕子,用自己的袖子来擦琴弦。 这下轻音可不干了。 因为一个妹子,擦弦的待遇就从软帕子变成粗麻布? 这算怎么回事?! 只听轻音弱弱一个鸣弦,一枚气弹直接打中轻雅脑门儿,整个琴都散发着生气的气息。 轻雅直接呆了,这刚哄好一个,又生气了一个,这是要闹哪样? “小雅,我刚才说过的话,你转头就给我忘了。”荆燚也是醉醉的,无奈道,“你做事能稍微走点心吗?你用粗麻衣给那老东西擦弦,它能乐意吗?” 轻雅呆然,委屈道:“可是,我没有其他软帕子了呀,它还想怎么样?” 轻音闻言,生气的感觉更盛。 单玑有趣地看了看轻音,好奇地伸手过去在琴上一按,没想到,那生气的感觉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小心!” 轻雅连忙把单玑的手捧过来,疑惑地看看并没有沾上污渍的小嫩手,依然不放心地用软帕子细致地擦了擦。 单玑窃笑着享受。 轻音立刻就火了。 毫无预料的一个爆炸,是轻音身上的所有污渍爆炸开来,特别准的就朝着轻雅甩过去。轻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满衣服都粘着脏兮兮黑不溜秋的东西,而轻音恢复了往日干净。 轻雅真是哭笑不得,这是闹得哪门子脾气? 轻音不再动作,静静的躺在床上,安静无声。 再看轻雅的衣服,已经没法要了。 轻雅木然呆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对。 第二七七章肜简铁铺 单玑也是被吓住了,这才意识到那个琴是不一样的。居然是活的琴,真是既有趣,又可怕的。 “单玑,你离我远些。”轻雅赶忙把单玑推开一些,道,“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单玑一呆,转头看向荆燚。 “哎呦喂,明明就是个老东西,居然还跟人家小丫头争宠,害不害臊。”荆燚对着轻音羞羞脸,转头再看看无措的俩孩子,笑吟吟道,“行了,你俩稍微收拾一下,跟我们出谷。是时候该带你们出去采个购,添置下新衣服了。衣服脏成这样就别要了,直接买了新的换了就得。” 单玑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轻雅却是懵懵懂懂,道:“师父,轻音它为什么生气啊?” 荆燚扬眉,道:“等下你去买个新帕子哄它,就知道它为什么生气了。” “哦。” 轻雅明白了,就是单纯的生气没用软帕子擦弦。 单玑瞧了一眼轻雅的表情,转头对荆燚道:“他根本没明白,还以为自己明白了,好呆。” 荆燚笑吟吟地,用口型回道:“这些慢慢教,别急,一样样来。” 单玑点头,耐下心来。 轻雅疑惑地看看单玑和荆燚,道:“师父,你已经会唇语了?” “这点东西能难倒我?别逗了!”荆燚活动着眉毛,笑吟吟道,“好了,你先去换件能看的衣服,我和小牧去清点一下需要采购的东西。你们准备一下,我带你们出去选购。” “知道了。” 轻雅乖乖地应声,然而直到换了衣服,才反应过来,他们要出去采购。 出山谷?! 走通天石阶?! 回想起第一次走石阶的悲惨历史,轻雅就有点不自然。 所以,当轻雅站在崶夏夯土城墙外的时候,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次居然这么轻易就走下来了,没有发生丝毫的意外。 要说这次会这么轻易,便是因为荆燚和宦牧准备了一根长麻绳,从山顶一直垂到近山底的地方,保护俩孩子的行路安全。这长绳每隔一段就绑一个绳结,不会打滑,也方便暂时休息。有了这个简单的安全措施,俩孩子走石阶就没那么紧张,步履也就轻快许多,一口气跑下来都没觉得累。 “为什么一开始不准备绳子?” 轻雅着实不高兴。 要是有这绳子,他第一次爬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情绪紧张,而单玑也不会跌下去,根本没那么困难。 “那时候没想到啊。”荆燚笑吟吟地解释道,“我本想着,直接把你一个人拎上去,根本不用费那么多事。谁知道你们有这么多人,那只能慢慢走喽。” 轻雅撇嘴,转头看向单玑,道:“怎么样,还走得动吗?” 单玑牵着轻雅的手,笑眯眯地点头,道:“我能走,没事的。” “嗯。”轻雅又看看宦牧,道,“大叔呢?” 宦牧正在看着荆燚列的采购清单,闻言目光稍偏了一下,道:“我没事,你不会走不动了吧?” “我能走的。”轻雅微笑,道,“那我们进城吧。” “喂,你怎么不问问我?”荆燚佯装不高兴地撇嘴,道,“你这娃子,就是偏心。” 轻雅挑眉,抬头看看跳到土城墙上东张西望的荆燚,道:“看你这样,问都多余。” 崶夏的夯土城墙,虽然只有宦牧肩头一般高度,却也高过了轻雅的头。从轻雅的角度来看,这个高度绝对算不上低。 “哈哈,不逗了。” 荆燚大袖一挥,跳到城里,只留声音在外面,道:“进来了进来了,有好多东西要买呢。” 轻雅抬头看了一眼,对宦牧道:“大叔,我们走门吧。” 宦牧好笑,道:“好,门在那边。” 几人向门而去,轻雅好奇地看着清单,道:“要买好多东西吗?居然让我们俩都出来了。” “东西的确是有点多,不过也没有很多。”宦牧笑笑,应道,“只是有不少东西都是你们要用的,具体喜欢什么样的,还是你们自己来选比较好。” 日光透纸而过,轻雅古怪地盯着那满满一张纸的字影,道:“这么多东西,都是刚刚那么点时间想到的?” “不,方才只是又补了几样,其他的都是早列好的。”宦牧笑笑,看着轻雅疑惑的面孔,耐心解释道,“其实,早该带你们出来采购一次,但是你的状况不好,单丫头的状况也不好,如此一闹,才耽搁了下来。而且,今日若没有琴前辈闹脾气,燚前辈也是打算带你们出来的,毕竟,今日是上元佳节。” 轻雅不懂,道:“什么东西?” 宦牧笑笑,道:“上元节,原本是个祭祀的日子,众人点火把祭神,祈求在新的一年里安康平顺。时至今日,已经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听前辈说,这里会有些热闹的活动,所以打算带你们出来见识一下。” “哦。” 轻雅反应平淡,没啥兴趣。 “过节的话,有好吃的吗?” 单玑兴致勃勃,好奇地看向宦牧。 宦牧笑笑,道:“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有的。不过,我担心城里会比较乱,你们两个跟紧我,别走丢了。”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 几人沿着西城墙走到西门处,一进城,豁然开朗。 崶夏城小,很是热闹。 中间大道挺宽,能并排走两辆马车,左边是整齐的瓦房建筑,右边是混乱嘈杂的露天摊位。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各种声音吵吵嚷嚷,却也没多聒噪,只觉得热闹。 哇! 两个孩子好奇地左看右看,看什么都觉得好有意思。 “别乱跑。” 宦牧一手一个,把孩子们护在身前,道:“先去找前辈汇合,再逛这些个东西,别着急。” 轻雅左右寻找了一下,道:“这么多人,谁知道师父跑哪儿去了。” “跟我来。”宦牧笑笑,道,“他在这边。” 轻雅稀奇,道:“你看到了?” “嗯。”宦牧笑然点头。 荆燚翻土墙而入后,直接进了那边的铺子,宦牧是看见的。荆燚现在还没过来,多半就是要让他带着孩子们过去。 如此,宦牧带着两个孩子往左走去。 几人来到铺子近前,便听到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月间铁铺。” 轻雅抬头看着铺子招牌,呆然读道。 单玑哈哈大笑。 轻雅莫名其妙。 宦牧轻咳,道:“那是肜简铁铺,不是月间。” 轻雅一呆,道:“哦,原来这么念啊。” “哎呀,你们真是慢死了,快点进来。” 荆燚坐在铺子里面叫唤,道:“站在外面多冷啊,赶快进来暖和暖和。” 几人进了铺子,果然感觉温暖了许多。 这铺子说是铁铺,却只有左边一半是铁铺,右边有些个桌椅客位,到有点像是茶座。轻雅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近前的柜台后,那个美貌女子身上。 “哇,好漂亮的姐姐。” 轻雅立刻摆出一副花痴样,对单玑道:“你看,有好漂亮的姐姐呢。” 单玑的眼珠向女子那边一转,又滴溜向轻雅一转,干巴巴道:“一般。” 轻雅一愣,好像又感觉到了不悦的气息。 “咳咳,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妹,简薇薇。”荆燚笑吟吟道,“顺便,她是这崶夏城的第一美人,怎么样,漂不漂亮?” “好漂亮。” 轻雅立刻应声赞同。 单玑不高兴地拽了拽轻雅的手,小嘴一嘟。 轻雅不解地看向单玑。 单玑无语地抿嘴,转头怒视那貌美女子。 “呵呵呵,小孩子容易当真,师叔何必捉弄他们。”简薇薇盈盈一笑,直接朝着单玑说道,“小妹妹,你别吃醋,师叔他是逗你玩的。师叔也是,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说什么美人不美人的,也不害臊。” 单玑依旧怀疑,稚气地偏头。 轻雅眨眨眼,道:“他是你师叔?可你不是他师妹吗?” 简薇薇呵呵笑着,说道:“别听他胡说,他本就是灵师父的关门弟子,哪儿还会有师妹。我小时候也让他给哄了,才会叫他师兄。其实我啊,是他大师兄的女儿。论辈分,我算是他师侄,就该叫他师叔。” “哎呀,多大的人了,还改什么口,显得那么生疏似的。”荆燚无所谓地笑道,“师妹啊,让你预备的东西找到了吗?” “当然找到了,不过,没想到是给这么漂亮的小丫头穿,还不知道合不合适呢。”简薇薇笑呵呵道,“你们且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拿。”说着,转身往后面去了。 荆燚笑吟吟地一滴溜眼,瞅着俩有些尴尬的小孩子。 单玑不高兴地不说话,拉着轻雅往旁边找位置坐了,还是不说话。 轻雅呆了呆,小心道:“怎么又生气了?” 单玑和轻雅挤在一个长凳上坐着,挨得很近,可是就是不说话。 轻雅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呆了呆,只好求助地看向两个大人。 “哎——真是俩呆娃子。” 荆燚有趣地伸了个懒腰,使唤宦牧,道:“去,到里面拿茶来,我们坐过去等。” “是。”宦牧应声,去找茶水。 第二七八章素兮艳兮 荆燚好笑地走到两个娃娃对面,隔桌坐下,道:“行了,出来玩就别闹腾了。小丫头,有什么事就直接跟小雅说,不想说就别生气。不然就算你气死了自己,人家都不知道你在干嘛。” 单玑撇撇嘴,一偏头靠在轻雅肩头,不闹了。 荆燚笑吟吟地继续说道:“小雅也是,这丫头生气,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不走心的事。要么你就用心反思一下,要么你就闭嘴别说了,不就没事了吗?” 轻雅呆呆然,道:“我没说错什么呀?” 荆燚笑吟吟道:“你看,我就说你没走心吧。” 轻雅茫然不解,只能转头看看单玑,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单玑笑了一下,真的没有生气了。 “请问,哪里有茶水?”是宦牧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原本很有节奏的叮当之声忽然慢了半分,又继续叮当,听有人言淡淡道:“那边。” 宦牧似乎也怔了片刻,这才拎着水壶出来,给几人沏茶。 “师父,这里怎么人这么少?”轻雅确认了单玑无事,这才有闲情逸致说道,“我看外面都很热闹的,可是这里好冷清呢。” 荆燚拿过茶来喝了一口,笑吟吟地讲道:“这里,相当于崶夏城的官府。除非是有人买铁器,又或是有人处理纠纷杂务,不然没人来。” 轻雅一呆,道:“这里不是官府啊,这里是肜简铁铺。” 荆燚笑笑,招手让宦牧也坐,解释道:“这崶夏城,原本并不是一个城,而是一个大型驿站。只因这里地处偏远,盗匪横行,才有往来商队自发组织,建了现在这个崶夏城,并在官府做过登记,以求保护。然而这里毕竟离中原较远,又全是过路商人,没人愿意过来管理。所以,崶夏城虽然叫做城,实际上,也就是个野外驿站罢了,并无官府作保。” 稍微顿了顿,喝了口茶,荆燚继续讲道:“日久经年,崶夏不时有人留下安居,渐渐也有了些常住人口,有了现在半居半商的格局。而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每年,他们都会在常住者中,选出能力出众的人,来作为崶夏城的管理者。这些年来,基本都是由师妹连任管理。所以说,她一人管着这一城大小事宜,不就是个小官府么。” 轻雅听着,呆然道:“她是会武功吗?” “当然会。”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她学的和小牧是一个路数,算不上高明罢了。” 轻雅想了一下,道:“她的武功不是你师父教的吗?” “还真不是。”荆燚笑吟吟道,“是大师兄教的。” 轻雅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不对,道:“你和你大师兄,应该都是你师父教出来的,怎么会不一样呢?” “不得无礼。”宦牧忍不住开口,道,“灵偃大师是前辈的师父,你应该尊称为太师父才对。” 轻雅一呆,道:“哦,这样啊。” “礼节回头慢慢教,别这么凶,吓到娃娃了。”荆燚笑吟吟地一拦,满不在意地对轻雅解释道,“他是大师兄,原本要继承门派的,而我是关门弟子,就是骄纵受宠的,所以,师父教的当然不一样。” 轻雅挑眉,难怪荆燚这么闹腾,就是被骄纵宠坏了。 “哎呀,现在还在炫耀灵师父宠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不害臊。”简薇薇呵呵笑着,轻易地提着两个大包裹来到近前,道,“好啦,旧事便别说了,来看看,这些是否能合心意?” “哇,这么多。” 荆燚被两个大包裹吓了一跳,道:“我不是说找几件就行了么,小娃娃长得快,要太多也没用。” “又不是给你的,你嫌什么多。”简薇薇笑呵呵把衣服包放在临位的桌子上,招呼俩孩子,道,“来,过来,这些是给你们准备的新衣服,自己瞅瞅,喜欢哪个?” 俩孩子呆了呆,乖乖地走过去,不明所以。 简薇薇笑呵呵打开衣服包,瞬间,又是绚烂夺目。 哇,好多漂亮的新衣服哦。 单玑见了,开心得很,一下子就扑到衣服堆里去了。 轻雅呆呆看着,有些惶然无措。 “怎么了,不喜欢吗?”简薇薇奇怪地看着轻雅,道,“要不你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去帮你找。” 轻雅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堆衣服,光看料子的反光就知道,这些都是很贵的东西。轻雅身上只有随便带的几两碎银子,肯定买不起这种衣服的。转头,再看单玑眼前的一大堆衣服,看上去似乎比自己的料子还要贵重。 这是啥情况? 荆燚的另一种耍人方式? “小徒弟,喜欢那件随便挑,我买单。”荆燚单手支着下巴,有趣地看着轻雅的尴尬,笑吟吟道,“料子什么的你就别计较了,若是我毕方谷的门徒还穿粗麻衣,那也太丢人了。” 轻雅呆然,依旧不动。 “咦?师叔你收徒弟啦?” 简薇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你不是曾经扬言说,要把你的一身本领都带到坟墓里去,怎么突然收徒弟了?” “咳咳!别当我徒弟面揭我黑历史成不?”荆燚笑嘻嘻地挑眉,道,“我那时候是没心情收徒弟,但是现在有了。师妹,这俩娃子都是我徒弟,怎么样,这叫好事成双,嘿嘿嘿……” 简薇薇惊讶地看看俩孩子,好笑道:“师叔,您确定是在养徒弟,而不是过家家?” 荆燚笑吟吟道:“还是师妹懂我,所以呢,要给这俩娃娃添置点新东西,这样才漂亮。” 简薇薇呵呵一笑,心中明了,这就是标准的闲得无聊找事做。 那边,单玑挑了一件丝带飘舞的裙子,兴奋地举给轻雅看。 轻雅抬头,痴然道:“真好看。” 单玑笑了,很快又拿起另外一件。 轻雅见了,连连称赞。 单玑连着换了好几件衣服,呆了呆,奇怪道:“你怎么不挑呢?” 轻雅微微皱眉,为难道:“我不太喜欢这种衣服,感觉怪怪的。” 闻言,简薇薇眉头一蹙,便被荆燚一拦。转头,看到荆燚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那俩孩子,简薇薇暗自好笑,又替那俩孩子担忧。这俩孩子可是找了个不咋地的师父啊,就这么看他们闹腾,也真是放得下心。 再一偏头,简薇薇的目光扫到宦牧脸上,稍顿一怔。 这个人的面孔有些熟悉,但是记不清了。奇怪了,她应该没见过这个假面人,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宦牧察觉目光,礼貌地微笑颔首,继续饮茶。 简薇薇颔首回礼,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什么来,于是作罢。 单玑偏头,看了看轻雅面前的一堆衣服,又看看自己的那堆衣服,恍然道:“我知道了,你这边衣服的料子没我那边的好,所以你不喜欢,对不对?” “不是。”轻雅犹豫着措辞,道,“我是觉得,衣服没必要穿这么好的,能保暖就得。弄得这么花里胡哨的,没什么用。” 单玑稀奇道:“怎么没用,这些多好看呐。” “好看是好看,可是也没什么用啊。”轻雅不理解,道,“你看你这个裙子,挂了这么多飘带,走起来肯定容易蹭到树枝。而且这些东西又不保暖,弄了就是累赘,一点都不好。” 单玑呆了呆,道:“可是,这些好看呀。” 轻雅皱眉,道:“好看不实用,还不去选些素衣衫,简单实用。” 单玑立刻摇头,道:“我不要,那样不好看。” 轻雅微笑,耐心道:“这些真的没用,我们还是选些实用的衣服好了,穿起来也方便些。” 单玑默了片刻,坚持道:“不行,我就要选好看的衣服,而且,是又暖和又好看的衣服。” 轻雅一呆,偏头不懂。 单玑小头一昂,道:“虽然都是衣服,但是穿了漂亮的衣服我就会高兴,穿了不漂亮的衣服我就不高兴。你是想我高兴还是不高兴?” 轻雅想了想,不确定道:“是吗?” 单玑一赌气,道:“你要不喜欢漂亮衣服,就回去穿你的焦炭衣服吧!反正都是衣服,对你来说没差!” 轻雅立刻摇头,道:“那不行,那个也太脏了,没法穿了。” “你也知道什么叫脏啊!”单玑不高兴道,“你不就知道实用吗?脏不脏管你什么事!” “那不一样,”轻雅争辩道,“干净的衣服穿起来舒服,而且也……也好看些。” 话一出口,轻雅一怔,有些明白单玑的感受。 “哼,你爱穿不穿,反正我喜欢,我就要挑好看的衣服!” 单玑撂下话,不管他了,转头回到自己的衣服堆里面继续翻找。 轻雅一呆,连忙凑过去,道:“你别生气,你,你要选好看的衣服就选吧。” “不用你说!” 单玑甩开他,闷头生气。 轻雅尴尬,愣在原地。 这还不管吗? 简薇薇疑惑地看向荆燚,他要再不管,她可看不下去了呢。 “师妹,你看小丫头 第二七九章尘埃未定 简薇薇一怔,立刻懂了,于是笑呵呵道:“好,我这就去。” 不多时,单玑跟着简薇薇换衣服回来,刚一现身,轻雅便觉锦绣华光,耀眼夺目。 “哇!” 单玑这一身衣服相当华丽,里面是大红缎面百合花纹饰的棉袄棉裤,外面是一些装饰用的轻纱裙和丝带,穿起来舒适轻便,看上去光艳耀人,简直像个仙子一般。 轻雅看得眼睛都直了,道:“单玑你居然可以这么漂亮,简直太漂亮了,实在是太漂亮了!” 单玑听了,很是开心,原地转了个圈,红纱飞舞,袅袅婷婷,俏然可人。 轻雅盯着单玑看了又看,自己点头,道:“单玑,你说的对,选衣服就该选漂亮的。你穿上去实在是太好看了,真的特别特别的漂亮。” 单玑笑眯眯地扑过来,仿佛一朵轻柔的红云一般,笼罩在轻雅周围。 轻雅痴然傻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别笑啦,快点选衣服。”单玑笑眯眯道,“你也要选一件漂亮的衣服。” 轻雅点头,又尴尬地抓抓头,道:“可是,我不太懂。要不,你帮我选,你选的肯定漂亮。”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帮轻雅选了起来。 “一人选一件多没意思,反正这里这么多,干脆多选几件,换着穿。”荆燚满意地看着两个孩子和睦共处,继续旁观看他的戏,道,“你们只要考虑怎么漂亮就可以了,别的不用想。” 俩孩子乐呵乐呵的选衣服,根本把其他的问题都抛到脑后了。 荆燚笑吟吟看了一眼,转头对简薇薇道:“我和小牧也要新衣服,早给你打招呼了,准备了吗?” “当然,不过……”简薇薇看了看宦牧,道,“他这一身不是挺精神的,翩翩公子,玉树临风。我准备的款式,可没这么潇洒的了。” “他要潇洒干嘛,杂工罢了,方便劳作就得。”荆燚笑吟吟地一挑眉,道,“小牧,你没意见吧?” 宦牧拱手,道:“不敢,全听前辈安排。” “好……吧。”简薇薇犹豫了一下,笑呵呵道,“既然这样,我就让我家官人把衣服拿来,你们若是不喜欢,我再重新去找。” 见荆燚点头,简薇薇唤了一声官人,便听叮当声止。 一个汉子拎着衣服包从里面出来,步伐稳健,向这边走来。 嗯? 轻雅感觉这步伐有些熟悉,不由得往那边看了一眼,一呆。 那汉子面容干净,比想象中的清瘦些,但还是挺壮实的,不过看到他的身形,很难想到刚刚那么坚实有力的打铁声是他敲出来的。总觉得,那声音比他的身形要显得有力一些。 从旁而过,血腥之气随其而来。 轻雅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张臂护住单玑,却感觉背上被撞了一下。转身,见单玑一脸惊慌失色,还什么都没说,就扑到自己怀里哭了起来。她被吓到了,轻雅赶忙抱住她,安抚地摸着她的背,目中余光一瞥,警惕的盯着那个壮汉。 嗯? 荆燚双目微眯了一下,笑吟吟道:“小驷,你怎么吓唬我家小徒弟呀,瞧瞧,都给吓哭了。” 肜驷平静地放下衣服包,淡淡道:“我什么都没做。”说罢,若有似无地看了宦牧一眼,转头就要回去。 荆燚笑了一下,道:“小牧,你给解释一下,我不喜欢打哑谜。” 宦牧一愣,敬然应道:“这个……还请前辈莫要深究。往事早已尘埃落定,不必再扬尘自扰了。” 肜驷猝然冷笑了一声,转头厉色道:“你这个杀人魔头,此刻倒还装起好人来了。什么叫往事早已尘埃落定?毕方谷被你枉杀数百人,江湖被你屠戮数万人,这种事若说尘埃落定,我肜驷第一个不服!”说罢,肜驷杀气外露,道,“你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又想要杀谁?!” 宦牧面色未改,默然不语。 肜驷紧逼半步,严声厉色道:“你若想含糊过去,我此刻便杀了你,以绝后患!” “不要!” 轻雅大喊一声,一手把单玑推给荆燚护着,一手挥出一道气壁拦在宦牧和肜驷中间。紧接着,轻雅跳到宦牧那一侧,扩张气壁,往肜驷那边施压,迫他退步。 肜驷完全没料到这个孩子有如此强大的功力,心中一惊,护着简薇薇退远几步,再看那边。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大叔?又凭什么要杀大叔!” 轻雅不悦地上前半步,道:“你说大叔杀过好多人,没错,但你呢!你身上的血腥之气不比大叔少,而且还把单玑吓哭了,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凭什么指责大叔!” 肜驷目光一聚,看向轻雅,道:“谅你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不与你计较。我和他之间的事,也与你无关,你且退下,我不伤你。” 轻雅气势沉着,目光也是冷冽,但声音稚气,道:“是我让大叔陪我走江湖的,他的事,就关我的事。你若非要杀人,那就别怪我动手。只要有我在,就不让你动我大叔半分。” 哎呀,呛起来了。 简薇薇一见轻雅亮相,便知不敌,只好慌张地看向荆燚,使眼色让他出面制止。 荆燚回了个莫慌的眼神,随后换了一张看戏的脸,笑吟吟地护着单玑,看他们对峙。 肜驷冷冷看着轻雅,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轻雅淡然道:“萍水相逢。” “哼。”肜驷哼笑,道,“萍水相逢?真是有意思,他是个官,你是个匪,你们怎么个萍水相逢?难不成是他捉了你,让你当他的奴隶?” “你胡说八道!”轻雅火了,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大叔是好人,你凭什么把他想得那么坏?!要我说,是你身上有那么重的血腥之气,你才是杀人的坏人!” 肜驷昂首,道:“我杀之人,皆为罪大恶极之人,这是正义。他杀之人,均是无辜的江湖人,那就是罪大恶极,该杀之人。” 轻雅扬眉,道:“无论怎么杀人,都是不好的!” 肜驷冷笑,道:“我杀人,是为了救人,问心无愧。你问问他,也能问心无愧吗?” 轻雅顿了片刻,转头道:“大叔,我们走,不在这里受气!” 宦牧未动,请示地看向荆燚。 荆燚还没开口,就见肜驷快步上前拦阻,气势汹汹道:“不许走!旁日里,我没遇到你也便罢了。今日你既送上门来,话不说清楚,我便要杀了你这个祸害!” “让开!” 轻雅不悦,冷言道:“大叔是好人,他用不着与你解释!” 肜驷冷笑,不再多言,抽出腰间的花纹钢刀,准备以气势吓退轻雅。 轻雅看到兵器,目光顿时就冷了。右掌虚抓,掌中真气汇聚,骤然一掌立起,直接打向肜驷。 “哎,住手!” 动起手来,荆燚可就看不下去了,当下一个气壁拦阻了轻雅的攻势,化解了那一掌的威力。 哪知,轻雅这一掌并不是拼实力,只听轰然一声真气爆裂,那炸裂之声透过气壁传到肜驷近前。 肜驷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声音入耳嗡鸣,立时之间全身麻痹。肜驷浑身僵了一下,麻痹倒地。 “官人!” 简薇薇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扶起肜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荆燚也是吓了一跳,越过桌子跳了过来,仔细查看状况,道:“他没事,只是暂时性麻痹。不过这种程度,他应该能躲开才对,没想到居然中招了。” 简薇薇埋怨地看了荆燚一眼,道:“还不是都是你,让你早些拦阻,你偏不干。” “我又不知道他会这个,我还没开始教他们呢。”荆燚古怪地想了想,道,“小牧,你把小驷送回房间暂歇,有任何矛盾,过了这茬再说。” “是。” 宦牧应声抱起肜驷,与简薇薇一起往后面走了。 荆燚回头,看看一脸不悦的轻雅,笑吟吟道:“小娃子,挺厉害呀,为什么你会这个?” 轻雅淡然,稚气应道:“看轻音用过,打晕过连碧殇。” 荆燚扬眉,道:“这么说,你知道这个只能打晕人,不会打死人?” 轻雅默了一下,道:“他要杀大叔,就是他不对。” 荆燚一愣,笑吟吟道:“我没说你错了,但你也算不上对。你可知道,这个鸣音掌玩不好,是可以杀人的。” 轻雅一怔,道:“鸣音掌?” “就是我给这个功夫起的名字,毕竟是我发明的功夫。”荆燚笑吟吟说着,稍有正色道,“小雅,你不熟悉这个功夫的原理,所以没闹出人命,算是侥幸。这次便罢了,从现在起,到我确实教你这个之前,不要再用鸣音掌了。” 轻雅乖乖点头,道:“知道了。” 稍顿,轻雅转头看向单玑。 单玑一副惊吓之余的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了就叫人心疼。 轻雅心头一跳,赶快走道单玑旁边,摸摸头,稚气道:“好了,没事了,别怕。” 单玑小脸一皱,扑到轻雅怀里,低声抽泣。 第二八〇章杀之未犯 荆燚扬眉看着俩孩子抱成一团,笑了一下,余光一瞥,见宦牧回来,道:“情况如何?” “并无大碍。”宦牧应声,道,“看状况,大约歇息一刻钟便好。” “嗯。”荆燚笑吟吟道,“既然如此,你们之间的事,就等他好些了一起说,咱们先把新衣服换了罢。” 宦牧一愣,道:“事已至此,晚辈定会实言以告,绝无隐瞒。” “哎呀,不是我不信你,我是怕他不信你。”荆燚笑了笑,道,“小驷那人我知道,平时闷罐子似的,谁说都不听。一旦有什么事,忽然就会变成刚才那样。所以呀,你也别急,干脆一起说,大家都省心。” “是。”宦牧应声。 如此稍稍平息了片刻,几人闲来无事,便换上了拿来的新衣服。 轻雅换了一身单玑给他挑的茧袍,天蓝缎面有白丝线绣的花纹。这茧袍虽然款式简单素朴,但料子精致,是以看上去还有那么些富贵的感觉。 单玑乖乖地给轻雅整理衣袍,还找来了镜子举给他看。 轻雅呆然看了看镜子,又低头看看自己,稚气道:“哇,我变漂亮了。” 单玑窃然偷笑,拉着轻雅的手一摇一摇的。 轻雅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心里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由得转头去看荆燚。 荆燚坐在桌旁支腮饮茶,见状,只是笑吟吟道:“小雅,你这衣服上画得什么东西。” 轻雅一愣,低头看了一眼,道:“毛球。” 宦牧轻咳,道,“不,那是蒲公英。” 轻雅一呆,道:“哦,好像棉帽子上的毛球一样,我还以为是一个东西。”偏头,看向单玑,道,“你觉得怎么样?” 单玑点头,笑眯眯道:“很漂亮呢。” 轻雅微笑,再看宦牧。 宦牧换了一身明显是杂工的服装,棕色的,但是料子看上去比之前的书生袍要好。轻雅偏头看了一阵,觉得没什么古怪的地方,于是又看向荆燚。 荆燚依然是一身偏灰长袍,松松垮垮的没啥变化。轻雅眨眨眼,好吧,其实荆燚也换了新衣服,只是款式颜色都相仿,不仔细看磨损还真看不出来。 那边,荆燚也在打量着两个孩子。 看了一阵,荆燚摆出一副坏笑的表情捅了捅宦牧,笑嘻嘻道:“瞧他们穿的,觉得怎么样?” 宦牧沉吟片刻,猜测着说道:“看上去很有气质。” 荆燚呆了一下,坏笑道:“什么呀,这叫自古红蓝出西皮。” 宦牧怔了,小心道:“没听说过。” “你肯定没听说过,这不过是我师叔,不知又从哪里听来的胡话罢了。”简薇薇飘飘地走到近前,笑了笑,道,“师叔,您也老大不小的了,别老拿这种玩笑话哄人玩。” “你个呆丫头,说谁老!”荆燚一跳老高,直接站到椅子上,道,“再说了,我哪里有开玩笑,那俩孩子明明就很般配!” 简薇薇倦然笑了笑,道:“他们还小,哪里懂得这些,无非就是大人们看着热闹罢了。等他们长大了,自会明白的。” 荆燚撇了撇嘴,一滑坐了下来,道:“小驷呢,还没好吗?” 简薇薇笑呵呵,道:“官人随后就来,还请各位稍候片刻。不过,此事也算是陈年旧务,孰是孰非,交由师叔定夺。至于无关之人,不明缘由不当干预。” “好呀好呀。”荆燚笑吟吟道,“小娃子不懂,就在一旁听着,不必多言。” 轻雅听明白了,带着单玑坐在稍远的座位上,乖乖等着。 片刻后,肜驷走了出来,入席而坐。几个大人围坐一桌,冷然相视,各自无言。 单玑害怕地看着肜驷,想哭又不敢哭,小脸皱成一团,好是可怜。 轻雅偏头一看,口型道:“怎么了?” 单玑怯生生道:“那个人好恐怖,有一股血的味道,好可怕。” 轻雅一怔,心中诧异万分。单玑明明不会武,为什么能感觉到血腥之气?难道是本能所致? 单玑见轻雅没反应,更是害怕得不知所措。 “没事的没事的,我明白。”轻雅连忙哄道,“你别怕,有我保护你,就不用怕他。” 单玑畏怯地点头,稍稍放松,打了个哈欠。 轻雅见了,微笑道:“要不,你先睡会儿,等他们聊完了,我带你出去玩。” 单玑乖乖点了点头,靠在轻雅肩头睡了。 轻雅宠爱地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那些大人。他们依然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 呃…… 难道他们在悄悄传音说话? 轻雅看不懂。 “咳咳。” 荆燚忽然开口,道:“既然你们不知如何开口,不如我来起个头。”见旁人继续无言,荆燚笑吟吟道,“都不反对的话,那我可就问了。小驷,”荆燚语气稍沉,道,“你和枭锐禁军是什么关系?” 肜驷扯了下嘴角,道:“叛军之卒。” 荆燚顿了一下,笑吟吟道:“哇塞,小驷你够厉害的,这么久了我都没发现你混过枭锐禁军。师妹,你呢?” 简薇薇默了片刻,弱弱地点了点头。 荆燚有趣地单手支腮,道:“你为了他,居然瞒我?” “师叔,驷哥哥是好人。”简薇薇面露羞涩,道,“你也知道,平日里,我爹和灵师父都不许我们与官府之人接触,若是说了,他们肯定会杀了驷哥哥的。” 荆燚扬眉,目光一扫宦牧,道:“就算如此,居然能有叛军之卒逃出枭锐禁军,也算是大新闻了。” 宦牧默了一下,道:“是我放走了他。” 肜驷冷言厉色,道:“我是九死一生,逃出了你的杀局。” 宦牧笑笑,道:“枭锐禁军乃我一手调教,若我要杀,无人能逃。” “你说什么?!” 肜驷怒然起身抽刀,然刀一出鞘,就被宦牧随便伸手一划拉,夺了去。肜驷猝然一惊,这才知道宦牧所言不虚,稍顿,讷讷坐了回去。 宦牧指间一动,弹刀回鞘,笑笑,道:“我枭锐禁军皆为精兵,可每个工种只有一个人,是其缺陷便是缺一不可。肜驷善于冶金铸造,是我军中重要之人,虽然理念稍有差异,我却想着等事成之后他自会明白,到时候再劝他回来便可。事到如今,却是我错了,他对了。” “哦?”荆燚笑吟吟道,“怎么个对错法?” 宦牧正色,道:“当初我们接到命令,说要杀尽江湖乱党,肜驷不依,说那是屠戮无辜。那时我年少轻狂,是非不辨,只知道执行命令。后见肜驷叛军而走,我也只是象征性的追杀一局,便放他离开。待到我幡然醒悟,辞官而去,曾试图找过他的踪迹,终究未果。想来,他即是对的,也就没必要特地再告知于他,是以,各自相安,如此,尘埃落矣。” 肜驷惊讶道:“你辞官了?” 宦牧默了片刻,道:“火烧毕方谷之后,我便辞官了。” 肜驷目光一厉,道:“这么说,灵师父是你杀的了?” 宦牧承认,道:“灵偃大师虽不是我亲手所杀,却也是因我而亡,我有责任。” 肜驷正要发作,荆燚笑然一拦,道:“这件事并非一个局,小牧也是被蒙在鼓里,毕方谷的事怪不得小牧,他也是受害者。” 宦牧轻叹,道:“人是我杀的,我无需隐瞒。” 荆燚无语了片刻,道:“我再说一次,凭你的水平想杀师父,下辈子都不一定成,就别说当时那个十五岁的小毛孩了。” 宦牧默了片刻,道:“火是我放的,毕方谷也确是因我而毁。” “也就是说。”简薇薇忽然插嘴,颤抖着声音道,“我爹,还有其他叔叔们,是你杀的?” “是。”宦牧承认。 简薇薇怒上心头,一掌拍向宦牧面门。 宦牧未躲,一动不动。 “先且不要动怒,有话好好说。”荆燚一卷柔风拦下简薇薇的攻势,笑吟吟道,“毕方谷是什么模样,你该是知道的。谷中常年湿润,又有一瀑一河一湖,他若想烧了毕方谷,也并非易事。” 简薇薇不悦,道:“官家什么没有,放了猛火油烧山,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宦牧默了片刻,道:“好像那时只是点火,并未放置多余之物。” 简薇薇一怔。 “再者说了,就算小牧是真的放油点火,但在那谷里可有百十来号人,烧那么久,难道竟无一人察觉?”荆燚笑吟吟道,“何况他们武功都不弱,就算不能尽数逃脱,也该能存留一二。结果就这么一把火给烧没了,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他在说谎。”肜驷冷冷道,“若是他先杀了谷中之人再行放火,便无人能够挣扎。” 宦牧笑笑,道:“我没必要说谎。” “他的确没必要说谎,你就别争了。”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小驷说的没错,我想,他们应当在放火之前就已经被杀,而杀人之人又是另一拨人。算起来,小牧不过就是放了把火,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肜驷和简薇薇交换了个目光,怀疑地盯着荆燚。 第二八一章暗桩相连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为小牧开脱,只是说个事实罢了。”荆燚笑吟吟道,“人死了的确是一件事,但是这背后的局可不止一个局。当初师父把我丢在局外,是以我对这些都毫不知情。如今既然有些端倪,我也就是查着玩罢了。以免,重蹈覆辙。” “既然师叔如此说了,那便是如此罢。”简薇薇轻叹一声,道,“只是,不明白师叔让他,让这样的人做杂工,又是怎么个意思。” “赎罪嘛。”荆燚笑吟吟道,“杀人偿命太简单了,不如让他给我看娃子。” 简薇薇一怔,道:“您信得过他?” “信不过又能怎么样,反正我随时能把他捏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荆燚笑吟吟道,“何况,我家小徒弟相信他,稚子纯粹,想来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简薇薇默了,询问地看向肜驷。 肜驷完全不信,但技不如人,不敢造次。 几个大人沉默不语,互相递着目光,各有心思。 这边,单玑一动,从轻雅肩头滑下,猛然惊醒。 单玑迷迷糊糊的,抱着轻雅的胳膊就想撒娇。然而抬头看到轻雅表情的时候,单玑呆了一下,没敢哭出来。 轻雅的表情好冷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单玑悄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那帮大人们沉默不语,再看轻雅面色不善,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单玑呆然想了想,乖乖闭嘴,一声没吭地缩在轻雅身旁,偷偷看他。 轻雅一偏头,微笑道:“醒了?” 单玑点头,道:“他们说完了,还是没开始说?” “说完了。”轻雅应道,“开始比眼神儿。” 单玑茫然地眨眨眼。 荆燚被逗笑了,道:“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娃娃们也都呆烦了。那就这么着吧,我先带徒弟们去玩,以后呢,你们有的是时间交流。” 肜驷皱眉,道:“以后?!” “对呀。”荆燚笑吟吟道,“小牧现在是我家杂工,跑腿什么的杂事就是他做,以后肯定会很常见的。” 肜驷盯了宦牧一阵,道:“也好,若是有什么越轨之举,我必定饶不了你。” “那就这样吧。”荆燚笑眯眯地起身,活动了腰肢,道,“你们准备晚上的节目吧,我带他们出去玩了。” “慢走。”简薇薇送客。 “不必送了,你们忙吧。” 说着,荆燚招呼了几人,出了肜简铁铺。 刚走出去几步,荆燚忽然笑了一声,道:“枭锐禁军真是厉害,形散意不散。” 宦牧一惊,连忙解释道:“他在此处之事,我也是刚才知道。” 荆燚目光一偏,道:“既然如此,不如把他加到你的情报网里,反正这边也没你的耳目。” “不敢。”宦牧忙道,“晚辈如何敢在前辈面前耍心机。” 荆燚笑了笑,道:“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们偏居一隅之地,耳目闭塞,着实危险。若是把他们加入你的情报网里,他们安全,我们也能安全些。” 宦牧也不是愚笨之人,立刻会意,道:“如此,稍后我会找个机会提及此事。” “很乖很听话,我喜欢。” 荆燚笑吟吟地拍拍宦牧的肩头,低头又找两个孩子,道:“徒弟们,带你们去地摊转转如何?” 轻雅点头,宠爱地看了一眼悄悄摸肚子的单玑,道:“师父,单玑饿了。” “得嘞,先去找吃的。”荆燚放眼一望,道,“我看到有个会做拉条子的,走,带你们去吃。” 荆燚带着两个孩子往热闹的摊位过去了,宦牧淡然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回到了肜简铁铺之中。 崶夏北城,是一些常住居民,自然是瓦房居舍,相对安静。 崶夏南城,满是歇脚的商贩,都是露天临时搭建的帐篷,很是热闹。 拉条子的小摊,是由歇脚商贩临时搭建的。轻雅坐在位置上,两旁望望,发现这里不仅是吃食,还有一些其他的小摊位卖着各色的用品玩意儿。城中的常住民自然在热闹的逛街,同时,那些商贩们也在逛着别人家的摊子。 整个崶夏城,都洋溢着节日的热闹喜庆。 轻雅吃着拉条子,才发现宦牧不见了,奇怪道:“大叔人呢?” “有事忙去了,不用管他。”荆燚随口应着,笑吟吟地给单玑夹肉,道,“这是他们那儿特有的卡瓦普,尝尝,好吃不?” 单玑大口吃着,点头,道:“特别好吃。” 轻雅瞧了一眼,道:“不就是烤肉嘛,大叔老给我烤了。” “不一样,人家那羊肉好,香料棒,吃起来贼香。”荆燚有趣地瞧了瞧轻雅,道,“来,你自己吃一块,好吃不?” 轻雅尝了一口,兴奋地点头,道:“真的好好吃哦。” “是吧。”荆燚得意地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他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在这里摆摊,平时吃不到的。” 单玑吃完了一大份拉条子,咬着羊肉串,道:“他们不回家过节吗?” 荆燚笑吟吟道:“交货期限在那摆着,谁能保证过节的时候一定能在家。有不少商人都是四海为家,走到哪儿算哪儿的。” 单玑想了想,道:“他们好可怜。” 荆燚不以为意,道:“也不算可怜,毕竟这些人里面,还有专门赶到崶夏来过上元节的。” 轻雅打着饱嗝,疑惑道:“怎么还有人专门赶来?” “当然是来看打铁花的。”荆燚笑吟吟道,“每年上元节,小驷都会给大家表演打铁花,可好玩了。” 轻雅不懂,道:“那是什么花?” 荆燚笑眯眯道:“等晚上,你们看了就知道,我也不好形容的。” 轻雅惊讶,道:“我们可以看吗?” “当然了,不然带你们出来干嘛。”荆燚笑吟吟道,“买东西只是顺便,反正来早了,也没得事做。” 轻雅乖乖点头,偏头,见单玑悄悄从自己剩的半分拉条子里面偷吃,宠爱地笑了笑,干脆把盘子都推给单玑。 单玑也不客气,端过盘子,埋头吃了起来。 荆燚皱了下眉,道:“小雅,你知道让给她吃是好事,但是,小丫头吃这么多也不太对。” 轻雅呆了呆,道:“多吃还不好吗?” “是太多才不好。”荆燚仔细地瞅了瞅单玑,道,“她这么吃,也不怕撑坏胃。” 轻雅想了想,道:“她一直这么吃,不也没事。” “等有事了就晚了。”荆燚笑了一下,道,“算了,这也不是急事,等你们吃好了,就去把该买的东西买齐,等着晚上看节目了。” 轻雅点头,再看单玑,把半盘拉条子吃得干干净净,只觉得好笑。 吃饱喝足,几人开始逛街。 节日期间,摊贩众多,物什丰富。 正巧宦牧出现,拿来了采购清单。几人忙忙碌碌地采购了所有物什,大包小包地装了一大堆,然后拿到肜简铁铺暂存,等走的时候一起拿走。 这么忙碌了一圈,天也就黑了。 铁铺里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呼啦来了一群人,搬着鼓风机和火炉就出去了。肜驷和简薇薇,还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在整理着剩余的杂碎,忙忙碌碌的,看上去还挺热闹。至于轻雅一行人,俩孩子不能做这个劳工,荆燚怕累更不肯做,让宦牧做又不省心,干脆,就让他们几个坐在一旁,不闹事就够了。 “哇,又有一个小美女。” 轻雅看得眼睛都直了。 单玑在一旁瞥了一眼,气恼地塞给他一杯茶。轻雅接过茶,一饮而尽,继续看着那边的小美女。单玑气不过,抓起轻雅的手就想咬一口。手举到嘴边,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想了想,单玑闷头不高兴。轻雅继续看着小美女,丝毫没有察觉。 荆燚有趣地笑了笑,道:“这是肜可美,是小驷和师妹的女儿。” “哦?”轻雅惊讶道,“他们有个女儿啊。” 荆燚笑吟吟道:“他们是一儿一女,可俊可美,两个娃娃长得都不错。” “哦。”轻雅想了想,道,“之前怎么没见?” “可俊应该在外面送货,常年不在,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荆燚笑吟吟地解释,道,“至于可美,这丫头嫁到东边那个马厩里了。呐,你从那边的窗户看过去,就能看到,就是那边。” 轻雅抬头看了一眼,道:“哦,那还挺近的。” “不光挺近的,也挺方便的。”荆燚笑吟吟道,“那边养马,这边做马掌,两家的生意一起做,其乐融融。” 轻雅乖乖地点头,想了想,偏头看向单玑,不期然看到她生气的面容,瞬间就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单玑气鼓鼓地瞪了轻雅一眼,捧起轻雅的手就啃了一口。 “哎呀!”轻雅吓了一跳,道,“你咬我手干嘛,没吃饱吗?” 单玑小嘴一撅,抬着小脑袋道:“你为什么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轻雅呆了呆,道:“你很好看啊。” 闻言,单玑气消了大半,还是不悦,道:“那你为什么不看我,难道她比我好看吗?” 第二八二章铁水打花 轻雅想了想,看了看肜可美,又看了看单玑,还没开口,就见单玑怒目圆睁,道:“你要敢说她好看,我就把你的手咬下一块来!” “我没有要说她好看啊。”轻雅莫名其妙,道,“本来就是你好看呢。” 单玑一呆。 轻雅微笑着摸摸单玑的头,道:“没有骗你哦,我认真比较过的,就是你好看。” 单玑心头窃喜,把自己的辫子塞给轻雅,道:“好吧,这个给你玩。” 轻雅笑了,小心地捏着单玑的辫子玩。 哎呀这俩娃子,真是有趣的很。 荆燚看着看着,又摆出一副大人式坏笑。 “师叔。” 简薇薇走了过来,恭敬道:“您要的东西给您准备好了,是否要先试一下?” “哦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荆燚一下子跳了起来,笑吟吟道:“拿来我瞅瞅,瞧瞧顺眼不。” 简薇薇递上木拍子,让荆燚查看。 这木拍子是专门打铁花用的,拍头有个用来盛铁水的小木勺,拍面就是柳木的面,后面有个长柄方便挥动。 荆燚拿在手里,试着挥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嘛,时间这么紧,我还以为会来不及呢。” “瞧您老说的。”简薇薇呵呵笑着,道,“您哪次不是卡着时间点说事,不就是知道若是迟了半分,我们答应也做不得了。” 荆燚笑吟吟道:“聪明的小师妹,是小驷告诉你的。” “那是自然,我又不会做这些东西。”简薇薇看了看收拾状况,道,“师叔,我们这里准备的差不多了,您几位也准备移步随行罢。” “得嘞。”荆燚一甩,扛起木拍,道,“走吧,小徒弟们,还有小杂工。” 准备就绪,众人拿着一干杂物,来到崶夏城北。 出了北门,是片空阔的沙土地,稍远之处,能看到西北高耸的毕方山脉,与东北通往塞上的商道。 此刻,正是日暮西斜,灯火稀微,并无行人。空场之上,孤零零的是打铁花的物什,和肜简二人。 但在靠近城墙这边,人声鼎沸。 众人都识趣地站在城墙这边,期待着打铁花的表演。 轻雅不懂,只觉得站在人群里太过拥挤,便带着单玑走到前面的空地去,轻松站到了最前面的位置。轻雅呆然回头,却发现无人和他们争抢。犹豫了一下,又转头寻找宦牧和荆燚,随后,惊讶地发现他们跑到了铁炉子附近。 哎呀? 轻雅想了想,悄悄张开了气壁防护,小心地保护着自己和单玑。 “咱们不过去吗?” 单玑拽了拽轻雅的手,稚气地偏头。 轻雅摇头,看着单玑道:“那边危险,咱们还是站远一点吧。” 单玑不懂,道:“可是,师父和大叔都过去了,应该没事吧?” “大叔过去的话肯定没事,但师父过去了,我就觉得有事。”轻雅撇嘴,道,“你也知道,师父那么喜欢整人玩,说不定这又是他的什么新玩法呢。” 单玑乖乖地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还是站在这里吧。” 轻雅微笑,宠爱地把单玑护在身侧。 那边,炉火熊熊,风机呼呼。 肜驷冷冷地瞥了一眼宦牧,道:“师叔,您让他过来做什么?” “打铁花呀。”荆燚笑吟吟道,“反正他已经破相了,也就不怕再烧着脸了。” 肜驷皱眉,道:“我是怕他没准,打着薇薇。” “没事,有我呢,他能打着才怪了。”荆燚笑吟吟道,“你们俩就轮流打,谁打得漂亮,我请你们吃饭!” 肜驷见荆燚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言,转头到炉子边倒铁水了。 荆燚哈哈大笑,把手中的木拍硬塞给宦牧,道:“你拿着,来打铁花。” 宦牧尴尬地看了看木拍,道:“要我来打吗?” “对呀对呀,就是你。”荆燚笑吟吟道,“好好打,有娃娃看着呢,可不能丢脸哈。” 宦牧没玩过这个,但也知道荆燚不会只是故意窘他,稍作思考,便打算照学肜驷的做法。宦牧转目,看那边简薇薇给肜驷添了铁水,肜驷拿着拍子站在无人处,低抛铁水球,啪地朝外打出去。 瞬间,火星四射,灿烂夺目。 围观群众兴奋欢呼大喊,大人孩子都很喜欢,顿时热闹非凡。 宦牧笑了笑,看上去还挺简单的,于是自己也打了一个。 同样,火光绚烂,欢呼大作。 宦牧看了眼肜驷,笑然颔首。 肜驷蔑了眼宦牧,傲气骤起。 不多时,两个人打的铁花交错绽开,缤纷璀璨,好不热闹。 轻雅和单玑看得高兴,有些跃跃欲试。 “怎么样,好玩吗?” 荆燚只是眨眼的片刻便到近前,笑吟吟地看着两个笑开了花般的小孩子。 轻雅点头,兴奋道:“我能试试吗?” “我也想试。”单玑主动凑到前面,道,“我也想试!” 荆燚满意地笑了一阵,才说道:“小丫头先别试了,有些危险。你看那火焰都白了,连铁都能化成水,温度可高呢。这要甩到脸上,万一烧破了相,就不好看了。” 单玑畏怯地点点头,道:“那,我们都不试了,好危险呢。” “小雅想试的话,到可以试试。”荆燚笑吟吟道,“反正他会武功,在铁水打到脸上之前,张开气壁拦一下,就没事了。” 轻雅听了,立刻兴奋道:“那,我要试!” 单玑连忙拽了轻雅一下,道:“那也好危险的,万一,万一没来得及拦怎么办?你还是不要试了。” 轻雅心里痒痒,道:“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试试,你看,多好玩呀。” 单玑呆了呆,还是犹豫。 “没事,小丫头不用担心。”荆燚笑吟吟地眨眼,道,“我来教他一个不容易烧到脸的方式玩,危险性很小的。”看到单玑顿时跃跃欲试的表情,又补了一句,道,“这个是要武功来玩的,你不会武功,所以暂时玩不了。” 单玑撇嘴,不高兴了。 “真的吗?”轻雅听荆燚说得一脸坏笑,不禁怀疑地看着荆燚,道,“你确定这个是不危险的?” “当然!”荆燚挑挑眉,道,“看我给你做一个。” 说着,荆燚瞬间跃到简薇薇那边,找了个木拍加了铁水,又瞬间跃回到孩子面前,笑吟吟地晃了晃拍子。趁着铁水还有热度,荆燚松拿木拍往下卸力,又忽然往上一悠,拿住木拍。只见那铁水块腾空而起,垂直往上飞了十余丈,轰然炸开。 昏暗的夜空中,顿时出现一个球形的铁花。 全场一默,随即惊呼! 哇! 圆球状的铁花哎! 还在那么高的地方! 好漂亮好漂亮啊! 轻雅看得眼睛都直了。 明明那火光的灿烂已经逝去,轻雅还是呆愣地瞪着天上,心中无比震撼。 肜简和宦牧也诧异地转头过来,不敢相信打铁花还能这么玩。 要知道,一般的打铁花都是一抛一拍,打出来的铁花多呈扇形。但是荆燚这么玩的打铁花,简直与官家的烟花相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怎,么,样!” 荆燚哈哈大笑,得意地看着两个被震惊住的孩子,道:“是不是又安全又好玩?” 两个孩子呆呆点头,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是怎么做到的?” 轻雅简直不敢相信,道:“怎么抛得那么高,它还能自己炸开?” “你猜。” 荆燚笑吟吟道:“以前不是给你讲过你类似的东西。” 轻雅想了想,恍然道:“用内力,可是怎么能控制……哦。” 话一出口,轻雅瞬间就明白了。荆燚这就是借着玩的名头,来卖弄学识。也就是说,荆燚是想借机让他练习一下这种控制内力的方式。 想到此处,轻雅不由得无语。真是荆燚的风格,要不是被他耍惯了,都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既然是荆燚准备让他玩这个,那就好好地玩一玩。原理都知道了,没道理做不出来。 荆燚笑吟吟地递给轻雅拍子,道:“你等下站远点试,别伤及无辜。” 轻雅乖乖点头,拿着拍子去玩了。 荆燚一脸坏笑,一俯身把单玑抱起来,笑吟吟道:“小丫头,你也想玩对不对?” 单玑嘟着嘴,不高兴。 荆燚笑眯眯地戳戳单玑的小脸蛋,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先看小雅玩,好不好?” 单玑点点头,疑惑道:“这个真的不危险嘛?” 荆燚笑吟吟道:“放心,有我在,不危险的。” 单玑怀疑地看了荆燚一眼,转着小脑袋寻找轻雅。 那边,轻雅拿着添了铁水的拍子,像荆燚方才做的那样,一下子把铁水球抛向空中。只见那个铁水球腾空飞起十丈余高,光芒闪烁,悠悠划过一个抛物线,掉到无人的地方,摔出一个小火花,看不见了。 唔,好像一下子扔得太高了,没控制好。 轻雅仔细地回想着刚刚用过的力度,打算换个方式再试一次。 “扔铁花的注意点有两个,一个是往上扔的力度,还有一个就是控制炸裂的力度。两个力度配合正好的时候,铁花的效果最好,打出来都是碎铁花,很好看。像这样高度够了,但是炸裂力度没跟上,就炸不出来花。” 第二八三章蜃气幻景 荆燚的声音笑吟吟传来,稍顿,又继续说道:“而且,这样是很危险的。因为铁水吸热快但是散热慢,那么一坨烫铁水掉下来,说不准是要打死人的。若是我呀,就会先从简单的试起,放低高度往没人的地方抛,减少危险。” 轻雅无语了。 他能想到这些,用不着荆燚特地指点。再说了,以荆燚的脾气,怎么可能特地指点这种无聊的琐事。 轻雅不爽地向荆燚那边看了一眼,却意外地发现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那边,荆燚正在抱着单玑逗,话也是说给她听的。轻雅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无语地撇撇嘴,继续试着自己的。 又一个铁水球抛到空中,飞起三丈余高,啪地炸成几大块,掉落在没人的地上摔出火花。 “铁花像这样的炸成坨,一般来讲,不是铁水的温度不够,就是击打的力度不够。”荆燚的声音又在笑悠悠地解释,道,“看那边小驷和小牧打的都没问题,想来就是他击打的力度不够。还好是掉在没人的地方,不然能砸死个人的。” 轻雅默了片刻,重新拿了铁水,一抛,一拍。 铁花绚烂。 “这个不错,力度够了。”荆燚笑吟吟地逗着单玑,道,“你看着,他既然试出来了力度大小,再抛铁花的就差不多能掌握了。” 果然,轻雅再试三丈抛铁花的时候,铁花完美炸开。 碎屑纷飞,星光四射。 轻雅张开了气壁,防止掉下来的碎屑打到自己,心里不由得嘀咕荆燚多嘴。没他的解释,自己一样能试出来这种效果。偏偏是他先说了出来,成功了也没感觉多开心了。 随着铁花消散,围观众人热烈欢呼。 轻雅一呆,这才想起来他们打铁花,是有好多好多人在看的。 那边,肜驷和宦牧他们也在打铁花表演,每一个铁花都能引起一阵欢呼。 这边,轻雅再次抛起铁水球,让铁水凌空炸花,惹得众人更加高声的欢呼。 哎呀,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轻雅兴奋地朝单玑看去,恰好看到单玑欢快地对荆燚道:“我也要学这个,师父教我。” “嗯嗯,”荆燚一脸得意地笑着,随意地应道,“不急,师父改日教你。” 呃…… 原来如此。 轻雅猜得没错,荆燚就是在哄着单玑说要学,以此满足他那高傲的自负。 哎,这就是荆燚啊。 轻雅一个个铁水球抛起,扔得越来越高,炸得也越来越熟练。看着这些绚烂缤纷,轻雅只觉得无比搞笑。 姜还是老的辣,耍人还是荆燚会玩! 铁花之夜在欢呼声中结束,转眼天明。 崶夏城中还有些节日的余温,轻雅一行人没有多留,拿着采购的东西回毕方谷整理,还有的要忙。 回到树屋里,轻雅放下单玑的东西,呆了一下,忽然发现也没啥要做的。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单玑的,自己不过就是几件衣服,随便放在哪儿都差不多。随手把衣服塞到柜子里,轻雅呆然往床上一坐,看着单玑忙活。 单玑皱眉看了一眼轻雅乱塞的衣服,全都拿出来重新叠好,整齐地码在柜子里,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旁边。接着,单玑收拾了一些零碎,把新买的垫子放在书架上,又从轮箧里面翻出书册来,依次码在书架上。 咦? 轻雅疑惑地眨眨眼,奇怪地跑过去,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书都拿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单玑可爱一笑,道:“是大叔说的,反正都做了轮箧,干脆就把想要的都拿了,这样省心。” “原来是这样。”轻雅想了想,奇怪道,“你们一起去的吗?他应该不会让你自己去拿吧。” 单玑窃笑,道:“当然是一起去的,而且他带着我走,比我自己走都快呢。真是神了,我活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河洛机关林还可以那么走。” 轻雅好笑,道:“你都没我大,还说活了那么久。” “这是夸张啦,夸张!”单玑可爱地吐了下舌头,把手里的一部分书塞给轻雅,道,“我看你就是太闲了,过来帮我整理。这个,放在那边!” 轻雅微笑,依言照做。 这边收拾了书册,再收拾下床铺,左右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要忙的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好像也没别的事了。”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地跑过来,摇摇轻雅的手,道:“要不咱们出去玩吧,你带我去摘木耳,我上次没吃够,还想吃呢。” “好。”轻雅应声,把轻音抱了过来,包好背起,道,“我们走吧。” 单玑一呆,稚气道:“咱们出去玩,你带它做什么?” “轻音放在这里是不会好的,要让它好起来,就得给它晒太阳。”轻雅微笑,应道,“咱们出去玩,顺便给它晒晒太阳,不是一举两得。”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地点头道:“好呀好呀,等乖乖琴好起来,咱们一起弹琴玩。”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手牵手往外走。 门口,两个大人等在外面,见孩子们出来,他们立刻看了过去。 俩孩子一呆。 “哎呀,该收拾的收拾了,该玩的也玩了,差不多该办正事了。” 荆燚舒服地活动着四肢,笑吟吟道:“已经拿上那老家伙了?正好,你们跟我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轻雅呆了一下,道:“单玑说,她想去摘木耳玩。” “那个不急,木耳长着又不会跑,啥时候想摘都能摘。”荆燚随意地挥挥手,道,“我是觉得,你们也来了不少时日了,拜师礼也都行过了,不教你们点东西不像话。” 轻雅和单玑两个白眼翻过去。 就荆燚天天嚷着玩! 让他教都不教,现在还端起来了! 拽得他! 荆燚得意地笑着,毫不在意地挑挑眉,道:“总之,你们现在也没别的事了,正好教你们点东西。俩徒弟,跟我来。小牧,你也拿着东西跟着。” “是。” 众人只好应声。 荆燚哈哈一笑,举步便走,往北而去。 俩孩子呆了一下,手拉手跟着走。后面,是宦牧拎着几个蒲团跟着。 几人穿林而过,不多时便到河前。 这条河约么有十丈来宽,河上,有一架新建的绳木桥横跨而过,显得有些秀气。 前面,荆燚轻然上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眨眼间就看不清了。后面,轻雅拉住准备上桥的单玑,警惕地盯着荆燚随时可能发作的恶作剧。 宦牧笑笑,道:“走吧,前辈必不会拿你们开心。” 轻雅才不信呢,道:“他在我们这里寻的开心还少么。” “那是平时玩闹,又不打紧。”宦牧笑笑,道,“这里是河道,你们若失足落水,有可能会冻死的。前辈必不会拿着个开玩笑。” 听着似乎有理,轻雅带着单玑上桥而行,缓步走着,不由得说道:“这里好神奇,冬天河水都不结冰的。” 宦牧笑笑,道:“这里温度虽然清冷,可比冰点还是暖些,自然不会结冰。” “哦。”轻雅撇撇嘴,道,“没有冰,不好玩。” 单玑窃笑,有趣地看着脚下的小河潺潺。 无声前行,光影错落。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轻雅忽然住步,回头一望,愕然发现后面的景色变得朦胧,好像另一个世界一般。再往前看,荆燚笑吟吟站在桥头的身影清晰可见,对比着身后的朦胧,果然不是错觉。 “你做什么呀。”单玑撒娇地拉了拉轻雅的手,道,“你别突然停下来,害得我差点跌倒。” “啊,抱歉。”轻雅连忙说道,“单玑,你没觉得后面的地方变朦胧了吗?” 单玑回头看了一眼,道:“是水汽的缘故吧,所以看上去朦胧了,这个正常。” “这个不是水汽,是蜃气幻景。” 荆燚笑吟吟的声音遥遥传来,道:“简单的说,就是一个迷阵。如果是不懂的人从河上走,就会迷失方向,永远到不了对岸。若不是这个桥标记了方位,你们是过不来的。” 轻雅疑惑,道:“没事在这弄个迷阵有什么用,过阵方法还这么容易,毫无威力。” “这个不是人为的,是天然迷阵。” 荆燚笑吟吟地说道:“名字是我师父取的,也以此警告师门众人不可往北谷而去,以免遭遇不测。” 轻雅闻言一呆,刚落下的脚已经踩在北谷的河岸鹅卵石上,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 荆燚见状,哈哈大笑,道:“其实没什么不测,只不过是我师父不想让旁人知道毕方鸟的事,所以扯谎吓唬人的。”见轻雅依旧是一脸怀疑,又笑吟吟补充道,“放心,我都来过这里很多次了,绝对没事的。” 轻雅木然等了片刻,确认的确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带着单玑下了桥,站到鹅卵石上面踩踩。 单玑开心得很,有趣地四下观瞧。 轻雅宠爱地看了单玑一眼,举目环视周围环境,颇为惊讶。 中河两岸,是一片鹅卵石带,再往外就直接是森林。轻雅原本以为南谷的森林就已经足够茂密,没想到北谷这边更是繁盛有加。 第二八四章中枢石台 植被层层叠加,树木参天,日光透过树木射下来栅栏般的细条光影。站在森林之外,便能看到里面湿漉漉的水汽晶莹,还有小动物不时出现的身影。 那里面,明显是另一个世界。 单玑兴奋地拍手,一扑就要往森林里跑,被荆燚一把抱起拦下。 “咳咳。” 荆燚装模作样地清咳几声,笑吟吟道:“别急着跑。首先呢,先说几个规矩。第一,北谷这边,若非必要,是禁止过来的。如果过来,也不可擅动这边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 单玑不懂,道:“那我们过来,还能做什么?” “我们过来,是要借用这边的气场。”荆燚笑吟吟地,耐心解释道,“这里的自然气场,对我们的学习内容是有好处的。一旦你们改变里面的环境,气场就会变。所以,除非必要,你们私自是不可以进到森林里去的。明白吗?” 单玑乖乖点头,道:“那,河边可以来吗?” “河边可以。”荆燚笑吟吟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学习,所以这边没事。” 单玑想了想,道:“丢石头可以吗?” “可以。”荆燚伸手一招,抓了一个石头递给单玑,道,“但是,只能往河里丢,不能往林子里丢。” 单玑笑了一下,把石头丢到河里,看着石头溅起一个水花,偏头,摆出一个可爱的表情。 荆燚笑了笑,看向轻雅,道:“如何,你可明白了?” 轻雅点头,道:“不是几个规矩么,其他的呢?” 荆燚笑吟吟地呆了一下,想了想,道:“现在还没想起来,等遇到了再告诉你们。” 轻雅挑眉。 荆燚连忙辩解道:“这可不是我没想出来,只是要说的事情太多,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反正遇到了就会告诉你们,没差!”说着,荆燚努力地想了想,道,“啊,对了。我呢,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说漏了,如果遇到任何有疑惑的事,一定要直接问我。必须要问哦,你俩还小,不知道就得问,省的又闹出一堆危险事来,知道吗?” 问是没问题,就是这回答的可信度比较着急。 轻雅挑眉,随手一指旁边的石台,道:“那,这东西是干嘛的?” 在距离吊桥十丈来远的位置,有个石台。石台很是老旧,立在中河与森林的中间,被一滩很新的鹅卵石包围着,其实并不显眼。 轻雅也不过是随手一指,随口一问,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荆燚耍人的嘴脸,想扯开话题。 “这个问题问得好。” 荆燚笑吟吟地放下单玑,带着几人来到石台面前,伸手在石台上拍了拍,郑重道:“这里,是我毕方谷防御机关的枢纽,是很重要的东西。” 众人一呆。 轻雅不懂,道:“什么叫机关枢纽?” “就是,控制整个毕方谷防御机关的地方。”荆燚笑吟吟地解释道,“毕方谷的机关,是我师父和那老家伙一起建起来的。师父负责制作各种机关,而那老东西则是负责控制这些机关。此处,便是那老家伙控制机关的枢纽。只要把它放在这里,这个毕方谷就是无敌的。” 轻雅怀疑,道:“真的?” “你不信咱们就试试嘛。”荆燚一伸手,道,“琴拿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下无敌。” 轻雅点头,拿琴出来,递给荆燚。 荆燚转手把琴放在石台上,刚好放在凹槽之中。 众人惊疑地看向石台。 盯…… 毫无动静。 默…… 有点尴尬。 “我说老东西,你来点反应呗。”荆燚伸出手指戳了戳琴弦,道,“别这么不给面行不,我在给你的新主人介绍你的用法呢,能不能别这么窘人玩?” 轻雅忽然觉得好笑,道:“是不是琴坏掉就没效果了,要等恢复了才行?” “它能甩你一身泥,有这功力足够启动机关的了。”荆燚脑子转了一下,恍然道,“对了,你来给他下令,它应该听你的话才对。” 轻雅眨眨眼,道:“我?我要说什么?” “让它启动机关啊。”荆燚理所当然道,“你直接说,它就知道了。” “哦。”轻雅点点头,对轻音道,“那个,你要是有力气的话,就让这机关启动个瞅瞅,要是没力气就算了。” 轻音没反应。 荆燚纠结了,道:“我没让你跟它商量,你直接下命令就好了,它绕不过来这么复杂的逻辑的。” 轻雅一呆,道:“这很复杂吗?” 荆燚无语了片刻,道:“你跟它混了这么久还没发现吗,你只能跟他说单句,说太长它根本绕不过来弯,是不会有反应的。” 轻雅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直接说道:“轻音,启动机关。” 轻音道:“稚子力薄,气有不足。过分耗之,性命攸矣。” “哈?”荆燚一愣,道,“他气不足?你俩在盛乐轩,相隔那么远都能玩得起来,你说他气不足?” 轻音道:“气虽阔广,但却纠葛。稍有不慎,恐会伤之。” 荆燚默了,沉吟思忖。 轻雅呆然看着荆燚自言自语,转头对单玑道:“是轻音说话了吗?” 单玑点头,道:“琴乖乖说,你力量太弱,要是启动机关,你会死掉的。” 轻雅惊讶道:“它伤成这样,还能启动机关?” “启动不了,因为你的气不足。”单玑乖巧地说道,“是琴乖乖说的,它怕伤了你。” “哦。”轻雅想了想,对轻音道,“那还是不要启动了。” 轻音鸣弦,表示应命。 “哎——不好玩呐!” 荆燚大嚎一声,道:“我本来还想启动一下,试试这机关哪里被烧坏了,准备让小牧去修呢。这下看不了了,机关的事就先后移吧!” “是。”宦牧应声,道,“需要晚辈之处,晚辈万死不辞。” “万什么死,就一条命,玩完了就没了,连第二次都没有。”荆燚不高兴地挥挥手,道,“好了,老东西就留在这里恢复吧,咱们往那边点,准备上课。小牧,你去把蒲团放好。” “是。” 宦牧领命而去。 轻雅一呆,道:“轻音就放在这里吗?” “嗯,这边气场好些,应该恢复的也快些。”荆燚笑吟吟道,“你要想它了,随时可以过来看它。不过你有小丫头玩,也不会寂寞的。” 轻雅眨眨眼,看向单玑。 单玑可爱一笑,乖巧地看着轻雅。 相视一笑。 感觉很好。 “行啦,别互相抛媚眼了。”荆燚伸手把单玑拉过来,道,“和小雅一样,我先传你三年功力,然后咱们再上课。” 俩孩子一呆。 “功力?”单玑不懂,道,“什么是功力?” “功力就是真气,可是三年功力?”轻雅惊然道,“师父,你要教单玑武功吗?” “当然。”荆燚笑吟吟道,“都是我的小徒弟,可不能偏心。” 轻雅蒙了,道:“可是,你不是说武功不能太小学吗?会长歪的。” “哎呀,等下就给你们讲了,耐心点,我先把功力给她传了的。”荆燚一把将单玑抱起,放到宦牧摆好的蒲团上,伸手贴在单玑背心,道,“小雅你帮我跟她说,让她尽量别乱动,很快就好了。” 轻雅如实说了,便坐在另一个蒲团上,担心地看着单玑。 单玑看着轻雅的表情,害怕地挣扎,拼命要往轻雅那边跑。 “哎呀,小雅你让她别动。”荆燚只是嘴上说着,手上根本没碰单玑分毫,不耐烦地叫道,“这样很容易岔气走火的,太危险了。” 轻雅依然担心,道:“师父,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荆燚嫌烦地解释,道:“我给她传完功就解释,这样解释完你们就可以直接练了,不用再费事传功,会打断思路的。”见轻雅还是疑惑,荆燚不耐烦道,“拜托,你们稍微相信我下能死啊,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有必要害你们吗?” 轻雅想了想,说的也是。 在毕方谷这几日的花销,全部都是荆燚付的。而他们的钱都被暂时存放了起来,说是师门规矩,也不知道是不是荆燚现编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荆燚对他们好,这是真的。虽然偶尔耍下他们,但也绝不会拿性命开玩笑。 轻雅微笑,上前安抚了单玑,平静地坐在一旁。 单玑见轻雅平静了,也就不闹了,乖乖坐在蒲团上,等着传功。 孩子听话,传功顺利,不一会儿就搞定了。 体内真气充盈,单玑感觉自己暖和了些,很是舒服。蹦跳了几下,单玑很是开心,兴奋地向荆燚道谢。 “啊哈哈,小事而已,不用客气。” 荆燚笑吟吟地寻了个蒲团坐了,一挥手道:“来来来,都找地方坐下,准备上课了,正式的上课了!” 一声招呼,俩孩子很快地手拉手坐在一起,宦牧犹豫了一下坐在旁侧靠近河边的位置。三人坐好之后,很安静的看着荆燚,等着荆燚开口讲课。 沉默不过片刻后,荆燚茫然地眨眨眼,道:“那个,我要说什么来着……” 第二八五章密宗仙宗 俩孩子绝倒。 宦牧轻咳,提醒道:“您说,今日要先讲气。” “啊哈哈,对,讲气。”荆燚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道,“果然叫上你备课是明智的,我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忘了,你可得提醒我。” “是。”宦牧应声。 “咳咳!”荆燚清咳,端起架子道,“今日,我们来讲气。” 俩孩子碰了个眼色,各自坐好。 荆燚摆出一副认真脸,笑吟吟道:“你们俩知不知道,什么是气?” 单玑应道:“周围的这些,都是气。” 荆燚点点头。 “气就是武功的基础。”轻雅稚气道,“学了气就可以有内力,有了内力就可以学武功,学了武功就能更好的弹琴。” 呃…… 荆燚犹豫了一下,道:“那个,这些东西你可以忘记了。” 轻雅一蒙,道:“为什么?你之前就是这么教我的呀。” “之前你又不是我徒弟,我干嘛教你那么细致。”荆燚望着天说道,“我不过是答应了那个老东西,要帮它照顾你,如此而已。所以这些不过是随便说说,逗你玩的。” “哈?!”轻雅火了,道,“你不是说这东西练错了会死掉的吗?你居然敢随便逗我玩?!” “嚎什么呀,你不是也没死嘛!再说了,我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你随便问外面的人,任谁都会告诉你先练内气再练外功!至于弹琴需要武功,你自己不也弹出来了嘛!” “我现在是没死,但是你怎么能拿这么重要的事逗我玩啊!万一我练岔了怎么办?!” “你不可能练岔的!你的气有我的气带,还有那老东西帮你,怎么可能让你岔了气去。再说了,这话也不止是我说的吧。你从小牧那里也听去不少,他不也是这么说的吗?!我的确是在逗你玩,但是外面都是这么说的,你怪不着我!” 轻雅呆了呆,怀疑道:“你是不是又在忽悠我?” 荆燚扬眉,道:“我忽悠你干嘛?你现在是我徒弟,我当然要教你点对的东西。你刚说的那个本来就是逗你玩的,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气怎么变力,凭什么力才能学武,武又为什么弹琴,你懂吗?” 轻雅呆然摇头。 “你肯定不懂,因为我也不懂,这东西就是人云亦云说着玩的!”荆燚不耐烦道,“我现在要说的是根本的东西,根基不牢,你后面没法学!所以你跟我争这个没用,那些不对的东西该忘记就给我忘记,误人子弟!” 轻雅不高兴地嘟嘴,道:“那,我现在都拜师了,你会好好教我的,对吧?” “我这不在教嘛,你好好听,不懂及时问。”荆燚皱眉地认真道,“不过别拿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这里说,一切以我说的逻辑为准。” 轻雅点头,可怜地看了单玑一眼。 单玑笑眯眯地,小脸红扑扑的。 “那个,我要说什么来着。”荆燚努力地想了想,道,“哦对,刚说什么是气。那么,你们现在都该知道了,在我们的周围,充满了气。” 俩孩子乖乖点头。 荆燚笑吟吟道:“那,你们知不知道,这气有什么用?” 俩孩子想了想,单玑猜测道:“呼吸?” “嗯……对。”荆燚笑吟吟道,“这些气,会通过口鼻吸进入体内,再通过肺脏运化进入我们的四肢百骸。这些气随着血液在我们的四肢百骸游走,身体会自然消耗这气中的能量与物质,再将剩余不用的气送回肺脏。最后,我们会呼出这些不需要的气,这就是呼吸。” 两个孩子听得有点蒙。 荆燚想了想,努力地形容道:“总之,有了这些气,人就活着,没有这些气,人就死了。” 轻雅恍然,道:“气就跟吃食一样,我们从里面获取了营养,再排去不要的东西。” “对,就是这样。” 荆燚满意地点头,道:“具体的原理你们也不必深究,这是五脏六腑维系生命的自然运作,你只要保证呼吸就行了。” 单玑疑惑道:“讲这个和雕木花,武功,有关系吗?” 荆燚好笑地瞧着单玑,道:“我刚刚传了你三年功力,现在感觉怎么样?” “暖和。”单玑应道,“不冷了。” 荆燚笑吟吟道:“说是功力,也就是三年份的真气罢了,并无其他。” 单玑忽然明白了,道:“也就是说,这些气的用处,是让我们活得舒服些,对不对?” “这话说得对。” 荆燚满意地点头,道:“无论你们想学什么东西,最首要的东西,就是要保证自己活着,而且要活得舒服自在。要是整天都病恹恹的,干什么都不爽,对不对?” 单玑用力地点点头。 轻雅也是点点头,想了想,奇怪地对单玑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是别扭的?” 单玑莫名其妙,道:“为什么我会不舒服?” 轻雅蒙了,道:“我之前被传了真气,难受得不得了,别扭了好久呢!” “那是因为,我传给小丫头的功力没有动,只是呆在她体内罢了,但你不一样。”荆燚笑吟吟道,“那时候,老东西想让你尽快掌握密宗心法,就着急了些,搞得你有些难受。可要不是那样,你也不会那么快的掌握自然之气的控制。算是急于求成,却也平安无事罢。” “哦。”轻雅放心下来,道,“单玑没事就好。” 单玑笑眯眯地,对荆燚道:“那,我们是不是好好呼吸,就会舒服了?” “没那么简单。” 荆燚笑吟吟道:“拿吃饭打个比方。不同食物,有不同的营养。同样的食材,用不同的做法也有不同的功效。而且不同的身体状况,不同的季节环境,甚至不同的时辰,吃的讲究也不同。气也同理,怎么呼吸,怎么来运气,这都是有讲究的。啊对了,我就该教你们这个来着。” 轻雅做了个古怪表情,道:“你又忘了要教我们,对吧?” “没有!只是你们老说别的,打断了我的思路。”荆燚挑挑眉,摆出认真脸,道,“现在起,我们开始讲主题了,如何练气。” 轻雅恍然,道:“刚刚讲了那么多,都不是主题啊。” “什么呀,那叫引子,引入话题懂不懂!”荆燚不太耐烦地说道,“虽然你们还小,讲了也未必知道,不过总比去听那些胡言乱语的东西好。刚才讲的那些,能记得就记,不能记得,唔……反正到最后回头一看,也就都明白了。” 轻雅乖乖闭嘴听讲。 “咳咳!” 荆燚想了想,笑吟吟道:“自古以来,江湖上便传着不少练气方法。然而,由于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关于练气方面的记载也是含糊其辞,玄妙难喻。不过呢,万变不离其宗。别看外面写着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秘籍,说到底,都出自两个宗派。一个是密宗,一个是仙宗。” 轻雅稚气道:“我知道,我练的是密宗,大叔练的是仙宗。” “不是,你搞错了。”荆燚好笑道,“你,根本没有在学任何运气方式,只是单纯的吐纳。同样,别看小牧功力不错,他这也只是普通的吐纳,算不上任何一个宗派。而吐纳,只是练气的入门,最普通的那种。” “哎?”轻雅蒙了,道,“你之前不是说,内功有两种,密宗走冲脉,还有个走任督二脉的吗?” 荆燚有趣道:“这话没错,不过炒饭里面一定有米,可有米的饭不一定是炒饭呀。” 轻雅尴尬了,那他这么久学的是什么呀? 单玑窃笑,拽拽轻雅,道:“你又被师父骗了吧?” 轻雅无语了片刻,道:“看上去是的。” 单玑好笑,道:“也就是说,你没拜师之前,他教你的都是在哄你。” 轻雅萎靡地点点头,道:“看上去是的。” 单玑笑眯眯道:“但是咱们现在都拜师了,他应该教的是真的了吧?” “难说哦。” 轻雅不禁转头看向宦牧,若是按照荆燚以前的习惯,只要有外人在场,他可是能多胡扯有多胡扯。 宦牧笑笑,默然垂目。 一个气弹噗地打中宦牧脑门,荆燚的声音笑吟吟道:“我刚讲哪儿了?” 宦牧一怔,应道:“前辈传道授业,晚辈不敢多听。” “你不听叫你来干嘛,我就指望着你告诉我,被他们打断之前我说了啥呢。”荆燚说着,又弹了一个气弹,道,“小牧,你在这里是杂工,让你干嘛就干嘛,别那么多废话。” “是。”宦牧垂首应声,道,“我很抱歉。” 荆燚哼了一声,转头想了想,道:“哎呀,我刚刚说哪儿来着。” 轻雅古怪道:“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要讲的内容不会忘,就是我想按顺序讲,免得你俩听着费劲。”荆燚努力地想着,道,“讲哪儿了,气这块要说的内容挺多的,但是前面这块必须要讲,不然来回跳着讲更乱。” 轻雅轻咳,道:“讲到密宗,仙宗了。” 第二八六章真气假气 “哦对,两个宗派。”荆燚笑了,继续讲道,“密宗和仙宗,是主流的两个练气宗派。他们都是顺应自然的练气功法,也就是正统的气功。练习正统气功,一般很少会岔气,也极少出危险。如果有问题,那基本是因为人品没救了。” 单玑举手挥了挥,道:“那,有练死的吗?” “死我没听说过,我只见过练瘫痪的。”荆燚不以为然,道,“这完全就是人品问题。师父都说了要走任督,他非得把气拐入三焦,结果一下子就岔气了。要说拐错了气,大不了泄气重练就行了,没想到他还三焦阻塞。气入三焦一堵就炸了,然后气就乱了,最后就瘫痪了。” 单玑茫然不懂。 荆燚哈哈一笑,道:“这都是小概率事件,听话就没事,不用怕的。” 单玑有点怕,转头看向轻雅。 轻雅安抚地朝单玑微微一笑,转头对荆燚道:“师父,你先说清楚这两个宗派是怎么回事,我们再练。” “嗯嗯,我正要说。”荆燚笑吟吟道,“我容先说完,不懂再问。” 稍微想了想,荆燚说道:“密宗的话,讲究三脉七轮。简单的说,就是气走中脉,体内自上而下,体外自下而上,内外形成循环。之后,让气依次灌满体内的七日轮,完功。” 又想了想,荆燚继续说道:“仙宗,讲究的是大小周天。简单的说,就是气走任督二脉,前面从任脉而下,背后从督脉而上,以此循环小周天。聚气在丹田之中,配合玄牝之门休养生息,基本可以练到死。” 俩孩子听得二脸懵逼,不太明白,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荆燚见状一笑,道:“那我对比着给你们说吧。密宗,优在速度,一日便可入门,最慢有个七日也就懂了。相较来说,仙宗百日筑基,一百天筑基都算快的,我还听说过三百天都没入门的。所以,外面若有速成功法,一日甚至一个时辰就能从白丁练成大师,那基本都是密宗的套路。入门快,上手快,起效快,这是密宗的优势。” 俩孩子有些懂了,轻雅道:“果然还是密宗好。” “好是好,却不全好。”荆燚笑吟吟地继续说道,“一般来说,我们体内的气,叫做真气。所谓真气,就是经过肺的运化,进入自身运转,带有自己属性的气。而在体内,并没有转化为自己属性的自然之气,叫做假气。真气和假气,在用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区别,甚至传功的时候,多些假气,反而还会有效的避免会由外气引发的不适反应。” “但是,假气在某些方面,是无法代替真气的。比如你有气,可是你有的全是假气,没有真气,那么这个时候,你就死了。”荆燚笑吟吟地说道,“密宗,之所以能够练得非常的快,就是因为它能迅速将宇宙之光,也就是自然之气归入体内,形成假气。这些气虽然不能属于你,但是一样有气的功效,你干嘛都能用。只要你有一丝真气,就没差。” “而仙宗是不同的。仙宗修炼缓慢,就是因为它要慢慢积累体内的真气,从而达到功效。如果你摸不到门道,那这个过程真的会很长很长,长到可能你练到死都没练出啥来。”荆燚笑吟吟地继续道,“不过,你是不是死,基本归结于你真气是不是消耗殆尽。而仙宗,可以有效地拉长这一过程。也就是说,就算你练到死也没练出啥来,至少,你可以死的慢些。” “原来如此。” 宦牧忽然接话,道:“难怪密宗说涅槃,仙宗讲长生。因为密宗练得快,仿佛就是上辈子带来的一般,是谓涅槃。而仙宗靠积累,经年累月返璞归真,自然会活得久些,是谓长生。” 俩孩子二脸茫然地看向宦牧。 宦牧猛然回神儿,悚然一惊,忙道:“万分抱歉,我不该打断前辈。” 荆燚笑吟吟道:“算啦,讲了这么多,至少还有一个听懂的,我也算是欣慰了。” 俩孩子懵然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没听懂的神色。 荆燚笑吟吟道:“小徒弟们,听懂了多少?” 想了想,单玑先开口,道:“两种宗派,各有所长,也有短处。相较起来,我还是觉得仙宗好些。” “哦——” 荆燚一脸了解的坏笑,有趣地看向单玑。 单玑顿时小脸通红,躲到轻雅身后,只露出半张脸一个小眼睛偷看。 荆燚只是坏笑,并不点破。 轻雅沉思不语。 “小雅呢?”荆燚笑吟吟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轻雅想了想,看向荆燚,道:“师父,这两个宗派可以混着练吗?” “按原理来讲,是可以的。因为人是一种很笨的动物,无论密宗还是仙宗,都是先人通过观察自己体内的气息运转,从而总结的功法。所以,就功法本身来讲,没有冲突。” 荆燚笑吟吟道:“但是,就算能混着练,也要看你想怎么练。这好比一道菜,甜口好吃,咸口也好吃,可是甜咸口,就不一定是道什么菜了。” 轻雅思索片刻,道:“我是这么想的,可以先练密宗,把气快速聚在体内,之后再练仙宗,把聚起来的假气转化为真气,慢慢积累。如此,既可以快速的聚气来用,也可以方便真气积累,一举两得。” 闻言,荆燚大喜,哈哈大笑。 宦牧也猝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荆燚的功力会这么高,又为什么摸不清他的深度。 原来还能这么玩?! 轻雅偏头,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的很对。” 荆燚笑吟吟道:“二者择优而取,的确妙法。而且我原就打算这么教你们,你很聪明。” “哦。”轻雅想了想,疑惑道:“那单玑能练吗?她才七岁哎。” “按理来说,气功越早练越好。” 荆燚笑吟吟道:“要知道,幼儿自第一口浊气呼出之时,真气初生,就可以练气功。不过那个太小了,家里要是没个懂的人,还不如不练。像你们俩这样,就算懵懵懂懂,给你们点功力引导,也能练得起来,也不算晚。毕竟你们这岁数,真气聚得比散得快,时候刚好。若是等二十岁之后,真气散得比聚得快,就比较麻烦了。说不定就会像我之前说的,直接练到死。” 轻雅古怪地一挑眼,道:“难怪你肯让大叔在旁边听,你就是知道他听了也练不了。” “什么话!我只说麻烦,没说不能练好吗?!”荆燚不高兴地一挥手,道,“小牧,你给我过来,陪他们一起练!反正你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宦牧一愣,道:“晚辈不敢。” “不敢你个头!让你陪练哪儿那么多话!”荆燚一个气弹打过去,道,“你,拿着蒲团坐那边点,哎,过了,对,就是那儿!你们三个,给我坐好,闭目,按着我告诉你们的方法运气!” 轻雅一呆,道:“闭目?单玑就看不见了!” “废话,我又不傻,都给我坐好!”荆燚做了个鬼脸,道,“我先带着你们走一遍气,之后你们自己走!” 宦牧最先坐好,盘坐闭目。 轻雅看了一眼宦牧,也学着他的样子闭目坐好。才刚闭眼,就被单玑摇的睁眼,转头,是单玑一脸慌张的表情。 嗯,她应该还没听懂,会慌张也是正常的。 轻雅微微一笑,道:“别怕,照师父说的做,他不会害你。” 单玑摇头,害怕道:“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你了,我害怕。” “没事的,相信我,没事的。”轻雅温柔地轻抚单玑的头发,道,“你不要急也不要慌,跟着师父说的练气,很快就好了。” 单玑一副快哭的表情,又不敢哭,小脸皱得可怜。 “我来说罢。”荆燚悠然笑道,“小丫头,你们要做的事情呢,叫做练气。练好气了,你就不会生病难受了,想怎么玩怎么玩,多好。” 单玑害怕地摇摇头,道:“我不要,我害怕。” “要不算了。”轻雅心软道,“她还小,等她懂了再练,也不晚。” 荆燚一个白眼翻过去,道:“我已经给她传气了,和你一样,那是三年的真气与五年的假气!这么大量的外气入体,她现在不练,等死啊!” 轻雅一呆,道:“那你好好跟她说嘛。” “我总不能说现在不练她会死吧?”荆燚气不打一处来,道,“小丫头就要好好哄着,别总是吓唬她。” 轻雅无语。 哪次不是荆燚吓唬单玑?!现在说不能吓唬她?! 单玑害怕地扑到轻雅身边,可怜巴巴道:“我不想死,我想和你一起玩。” 轻雅皱眉看着单玑,心疼道:“你要是信我,就乖乖听话,按师父说的做。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 单玑乖了下来,挨着轻雅坐下,闭目不语。 轻雅松了口气,又看向荆燚,道:“你可不能趁机耍她。” 第二八七章深藏偶显 “不会。”荆燚笑的飘逸,道,“既然决定要养徒弟,我自然会好好养。就算你们想成为碌碌之辈,我都不同意的。” 轻雅一呆。 荆燚这么笑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啊哈哈,别废话了,赶快给我坐好。” 荆燚又恢复了本来的嘴脸,一跳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轻然站定,道:“小雅,就差你了,速度点。” 轻雅回神儿,乖乖闭目。 三人盘坐,自然吐纳。 荆燚自负地一笑,缓缓放出体内真气,笼罩四周。 气者无形,一般来讲,目不可视。但是看不见,并不等于不存在,更不代表着感觉不到。 荆燚闭目冥思,以气观气,那三个人的气息流动便清晰可见。 按理说,功法是可以口述,让他们自己练就好。但是连说明都听不懂的娃娃,荆燚决定还是不费这个口舌了,干脆引导他们练习,也算省事。 这么想着,荆燚微微一笑,指间轻动,隔空指点着气息流动方向,引导他们按照功法练习。 两个孩子乖巧伶俐,跟着指引运气,畅行无阻。 宦牧那边稍微有些打结,气流不畅。 荆燚皱眉,出言传音道:“小牧,你把真气收回丹田,不要外放。” 宦牧一愣,传音应道:“抱歉,我不会。” 荆燚皱眉,这边确认了俩娃娃的气流已入正轨,便专心指点起那边的气结来。荆燚弹指几个气弹打过去,先封了宦牧原本的小周天,将真气尽数逼入丹田。随后,荆燚再点指引气流,终于开始有稀薄的自然之气进入宦牧体内,不多时,便又大量气流涌入。 宦牧一凛,以为是荆燚给自己传功,忙道:“前辈无需在晚辈这里耗费精力,还请收回功力。” “不是我,这就是自然之气。”荆燚笑吟吟地解释道,“你记得这气的感觉,日后别教错了娃娃。” “是。”宦牧应声,仔细体会。 练功之时,颇耗时间。 荆燚挨个确认了运气正确且稳定之后,交代了轻音看护,便闲不住地玩去了。 不多时,宦牧收功,呵出一口浊气,适应着体内所谓假气的游走。 真是奇妙。 那边,两个孩子还在运气状态。宦牧思索片刻,便坐在一旁,为他们护法。 气流涌动,目不可视。 单玑默然运功,没呆片刻便急躁了起来,意识一动,悄悄去寻轻雅的气。两个孩子相距不远,这边气探出不远,便触到了轻雅的气。 轻雅先是一惊,随后迅速分辨出来是单玑的气,心情一松,就没有过多理会。 单玑试探到轻雅,也是放心了下来,继续运气。然而没过多久,单玑又是怕了,气息又动,有意无意地缠上了轻雅的气息。 轻雅本就有功底,经过荆燚的指点之后,气流大盛,根本没注意到单玑缠绕的微弱气息。是以等轻雅发现的时候,单玑已经放出了不少气息,缠绕了自己的气息。轻雅大惊,不由得睁眼向单玑看去。 单玑并没有任何特别,只是拽着自己的气息,就安静地运功理气。 轻雅皱眉,有些担心,这样一心二用的练气,不会走岔气了吧? “小牧,我饿了,你去做点心。”荆燚忽然跑了回来,道,“这里不用你了,我看着就好。” “是。”宦牧应声离去。 轻雅一口浊气呵出,道:“师父,单玑的气缠住了我的气。” “嗯?真的耶。” 荆燚有趣地凑到近前,道:“刚那老东西给我说了,我还不信,居然真缠到一块去了。” “这怎么办?”轻雅担心道,“我若现在撤气,肯定会惊到她的。” 荆燚一愣,惊讶道:“咦,你居然可以说话。” 轻雅一呆,道:“难道我不应该说话吗?” “……的确不应该说话。”荆燚诧异地盯了轻雅一会儿,道,“你居然还在运功,居然没有岔气?你难道没发现,运气的时候必须要舌抵上腭吗?” 轻雅想了想,道:“最开始好像是的,但后来就不用了,因为气直接就过去了。” 荆燚着实惊了一下,不由得看了轻音一眼。 轻雅这娃娃的确聪明,但就算再聪明,没人引导,也是不可能这么快掌握这样的运气方式的。而若说引导,除了轻音,也别无他人了。毕竟这样脉断气不断的运气方式,多数人都是不信的,更别说练了。 这么一想,荆燚思绪一飘。 “师父,现在不是我的问题。”轻雅见荆燚没有反应,不由得着急道,“单玑的气抓着我的气不放,这该怎么办?” “啊,那个啊,没事的。”荆燚磕巴了一下,笑吟吟道,“那小丫头看不见,所以对外界的这些气息比常人敏感。她只是害怕,才会纠缠你的气息。既然这样,你就不能紧张,你越紧张只会让她更害怕。你放松下来,尽量去安抚她,她自然就会放开你的气息了。” “哦。” 轻雅应声,又是一口浊气呼出,平心静气,宠爱地看着单玑。 果然,单玑平静了下来,也缓缓松开了轻雅的气息,继续运功理气。 轻雅立刻收功,稍稍活动了一下,只觉得身子轻快,好是舒服。是了,他以前都用一些大损耗的招式,什么发力啊,放气啊,其实都不对。气要像现在这样存在体内部分,才会有调理的效果。 看来,荆燚当真在认真教,这效果真是好太多了。 可是,单玑依旧在运功理气。 是不是太久了? 轻雅很是担心。 “好了,这丫头可能还得有一阵。”荆燚笑吟吟道,“这边有那老东西看着就行了,咱们去吃点心吧。” 轻雅摇头,抱膝坐在蒲团上,朝着单玑,道:“她为什么还要有一阵?” “运功这种事,缺的越多,补的越多,时间也就越长。” 荆燚一笑,解释道:“不是指小牧那种,他那属于换了套功法从新练,接受慢,练不起来,耗时必然会短。我说的是你这种,你自己应该也有感觉。气很足,但是不会用,只消稍作调理就足够了,所以会比较快。但这丫头本就阳气不足,体寒怕冷,是以调理起来会相对慢些,这是急不得的。” 轻雅默了片刻,道:“不会是排斥反应吧?” “不是,要是排斥,她的表情早扭成麻花了。”荆燚有趣地笑了笑,道,“小雅,你要在这里等着,我可自己去吃点心了。” “嗯。”轻雅应道,“我要在这里等,我不放心。” 荆燚笑笑,一跃而走。 转眼,日过头顶,落至山西。 单玑依旧在运功理气。 轻雅就呆呆地守着,寸步不离。 河岸之畔,无风自冷。 轻雅皱眉,却也不敢贸然打断单玑运功,生怕会害得她岔气死掉。 一道人影飘香而至。 “小雅,吃不吃木耳小米粥?” “不吃。” “小雅,吃不吃红豆点心?” “不吃!” “小雅,吃不吃鸡蛋?” “你烦不烦!” 轻雅一脸不爽地盯着荆燚,道:“你来了,就该看看单玑为什么还没好,而不是在这里逗我玩!” 荆燚一笑,放下食盒坐在一旁,道:“我没有逗你玩啊,都这个时辰了,你也总该吃点东西。不然,光是一肚子气,能当饭吃?” 轻雅也是饿了,呆了一下,蔫蔫道:“我没胃口,不想吃。” “哎呀,就算你要担心这小丫头,也该照顾好自己才对。”荆燚随手拿了一个鸡蛋剥了,递给轻雅,道,“不然又像上次似的,她刚好,你又病了几天,多不好玩。” 轻雅想了想,有道理,于是接过鸡蛋开吃。 荆燚笑了笑,把食盒都推给轻雅,上前仔细瞧起了单玑,道:“嗯?居然企图化解我的一团引导真气,难怪现在还没醒。” 轻雅一呆,连忙咽下糕点道:“岔气了吗?” “不是岔气,是在顺气。”荆燚笑吟吟道,“给她的真气,本来就是帮她补气的。现在气补足了,她正在顺气,我的真气自然要排掉。” “三年的真气,可有不少。”轻雅急了,道,“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她会饿死的。” “放心,我分了好几个小团气,就是方便她分次排出。”荆燚仔细地盯着单玑小手,道,“这团真气快被排尽了,最多再有一刻钟,她就醒了。” 轻雅从粥碗里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荆燚,道:“你能看到?” 荆燚诧异地回了他一眼,道:“我不是教过你用气观气嘛。” 轻雅运气一观,只能看到单玑大循环的气流,看不出有什么小气团被排出。 心里正想着或许是荆燚在安慰自己,轻雅皱眉,目光一偏,看向荆燚,蓦然一呆。 荆燚完全被气笼罩,简直分不清人形,也看不出流动,好像一个大气球一般。然而没惊讶多久,便忽然看到荆燚的气息恢复常态,如平常一般收在体内,只是比旁人显得充盈些罢了。 轻雅惊呆,荆燚藏得好深。 若非此时显露,轻雅一直以为荆燚的气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第二八八章媒介传音 “平时很少会用到气,所以用不着外放那么多,只留出够用的量就行了。” 不等轻雅问,荆燚就自行笑吟吟地解释,道:“我练气的年纪比你小,那时候,也是我师父先给我传了引导真气,我再练的。这么多年,自然积攒了不少气了,够用好一阵的了。” “原来如此,吓我一跳。” 轻雅呆然点头,道:“那么多真气,我的练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荆燚好笑,随意道:“放心,只要你乖乖跟着我学,等到我这个年纪,也能有这么多的气。” 轻雅不爽,干巴巴地说道:“对哦,师父已经活了好久了,那么老。” “嘿,你个呆娃子,说谁老!” 荆燚一跳老高,哇哇直叫。 “师父不老,就是年纪大些。” “哼,这还差不多!”荆燚做了个鬼脸,道,“你这个小徒弟,就耐心学吧!” 轻雅笑了笑,看着顽童般的荆燚,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之前宦牧说荆燚深不可测,轻雅并不理解,只是觉得乐律方面荆燚的确在行。想要找荆燚拜师,也就是简单的想要学琴罢了。然而来到毕方谷后,荆燚的厉害之处逐一显露,肯定,还有他没看到的方面暗藏不露。 唉—— 轻雅自卑地叹了口气,道:“师父,谢谢你肯收留我。” 荆燚笑然扬眉,道:“没事,反正养你们也花不了几个钱。”看着轻雅瞬间发窘的表情,荆燚坏笑着继续道,“再说了,往日里也没人陪我玩,养着你们,正好让我逗着玩。” 轻雅扯了下嘴角,没有反驳,安静吃饭。 荆燚偏头看着轻雅的后脑勺,宠爱地笑了笑,思绪一飘。 最初见到轻雅,便觉得这孩子顽劣难驯,能耐下心来给他扯些东西,全是看那老家伙的面子而已。逗他去参加乐师大会,无非是想让他知道人外有人,顺便打击下他的小倔强,可没想到,他居然那么运气的参加了复赛。犹记得那时,一曲浪潮惊心动魄,荆燚简直是难以相信,这首曲目竟然是轻雅自己写的。 这娃娃,可了不得。 之后的试探性教学,荆燚越来越喜欢这娃娃,甚至想赶快把他带回去好好教养。这个念头一出,荆燚自己都吓了一跳,有些怀疑自己神经病了。然而此刻,轻雅又一次证明了这个念头没错。混修,还先密宗后仙宗,这原不是轻雅这个层次能说出来的话。但是,轻雅想到了,和当年的自己一般。 真是可爱得招宠。 回神儿当下,荆燚看着一脸稚气懵然的轻雅,只觉得想笑。 单玑运功结束,真气假气自行循环。 “小丫头,有哪儿感觉不舒服吗?” 荆燚立刻凑上前去,随手扣住单玑的腕脉查看。 单玑呆了呆,打了个哈欠,道:“暖和了。” 荆燚皱了下眉头,笑吟吟道:“丫头,你能不能分清哪些是你自己的气?” 单玑想了一下,点头。 “好,那你把你的气都收回丹田,和其他的气分开。”荆燚笑吟吟地松开手,隔空指点道,“自己的真气尽量不要用,有假气就够了。” 单玑点头,道:“那,师父给我的气呢?” “让它跟那些假气在一起,它是辅助假气转化成真气的,会自然消耗,你不用管。”荆燚笑吟吟道,“你刚刚那样主动排气,容易伤到你自己。” 单玑乖乖点头,依言照做,再次运功。 不远处,轻雅无语地瞪着荆燚。方才他想凑上前去,结果被荆燚轻松挤走了。等凑到前面来,单玑又开始运功了,不能打扰,轻雅只好耐心地继续等。不过片刻,单玑调息结束,轻雅兴奋地凑上前去。 “单玑,给你吃糕点。” 说着,轻雅递上一块糕点。 单玑一笑,正要接,就被荆燚一把抱起。 “哎呀,天这么黑,又是河边,怪冷的。”荆燚有趣地逗着单玑,道,“丫头,我让小牧做了大餐,咱们回去吃,好不好?” 单玑一呆,兴奋地点头。 然后,荆燚就把单玑抱走了。 轻雅呆住。 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么冷不丁的,又被荆燚耍了! 冷风吹过,好不凄凉。 轻雅默默拎着食盒,孤零零的回树屋去了。 自讲气之后,接连几日,都是各自练习,没再有课,也没有杂务可做。是以除了练气,孩子们就在南谷里面玩耍,很是欢乐。 练气,是为休养生息。 吃饱穿暖,神清气爽,玩起来,心情也愉快了许多。 俩孩子笑着闹着,很是有趣。 “哎呀,这俩娃子真精神啊。” 荆燚伸了个懒腰,招呼宦牧过来聊天,道:“你怎么样,还没入门呢?” 宦牧尴尬地笑笑,道:“是在下愚笨,不得其门。” “不是你笨,这就是人家常说的,内功只能练一家,不能混着练。”荆燚笑吟吟道,“你已经习惯了小周天的运气,再走散气,肯定会感觉怪怪的。” 宦牧恭敬道:“前辈说的是,在下会努力学习,也好帮前辈看护孩子。” “对了。”荆燚端茶喝着,道,“你会不会六艺?” 宦牧应道:“学过,不过并不精通。” “精通它干嘛,又不是去当大学士,够用就得。”荆燚一脸坏笑,道,“我看这俩娃娃也太闲了,你去备个课,教他们识字懂礼。” 宦牧一怔,道:“只教五礼六书?” “是先教。”荆燚笑吟吟道,“识字懂礼是基础。至于射御,总得把弓箭马车先做出来,才能教吧?乐我来讲,我自有打算。九数嘛,出门别把钱算错了就得,其他的,看心情教。” “是。”宦牧应道,“我去备课。” “等下。”荆燚眼珠一转,道,“做马车的时候叫上小丫头,我觉得她会喜欢。” “是。”宦牧应声去做。 荆燚手捻茶杯,闲散地看着旁人忙碌。 又过几日。 功课学好了,气也运过了,玩也玩腻了,闲来无事。 荆燚悠哉地摊在椅子上,无聊地望天。 宦牧被派遣出门,买些书本材料,暂时没在。 孩子们坐在树屋前,稚气呆然。 荆燚目光一扫,笑吟吟地走到孩子那边,有趣地打量着俩水嫩娃娃。 轻雅抬头,道:“没事做,好闲。” 荆燚笑吟吟道:“那就给你们俩讲点好玩的事,如何?” 单玑也抬头起来,好奇道:“什么事?” “我是觉得,小丫头你这样,听不见也说不出,有点麻烦。”荆燚半认真地说道,“虽然你能识别唇语,也能模仿口型,勉强能与旁人交流,但是必须要看到才行。只要稍微没看到,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也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太麻烦了。” 单玑一呆,道:“我天生这样,都习惯了。” “可是这样不好。”荆燚嫌弃道,“你听不到,就有很多游戏不能玩,闲了就只能傻坐着,多没意思。” 单玑偏头不懂。 “比如捉迷藏,你听不到数数,藏没藏好都不知道,多麻烦。”荆燚小抱怨道,“这么好的林子,不带着你们玩捉迷藏,太可惜了。” “不行。”轻雅不干了,道,“这么大的林子,单玑要是藏起来摔倒了,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太危险了。” “就是说啊。”荆燚点头,道,“要是你摔倒了,还能嚎一嗓子。那小丫头出事了,连个声都吭不出来,多不好玩。” 轻雅有些担心,这不光是玩,平时出事了也危险呀。 单玑眨眨眼,道:“可是,我天生就这样,我又能怎么样?” “我们来想办法,试着让你听得到说得出,不就行了。”荆燚笑吟吟道,“不过我也没试过让聋哑人恢复,所以只能说试试,反正现在没事干嘛。” 单玑不懂,道:“要怎么做?” 荆燚思索片刻,道:“按照听到声音的原理来看,你能感受到古老画卷,也能感受到老家伙说话,也就证明你的脑子没坏,就是耳朵不能把声音接收进来。你可以这样,散开你的气,直接去感知声音,抛开耳朵这个媒介,做一个耳朵的替代品。” 单玑蒙了。 轻雅也是不懂,道:“师父,这个声音要怎么感受,又不是气。” “声音嘛,就是震动,波,能量。就算没有耳朵,也是能感觉到的。”荆燚努力形容道,“比如说,你就算听不见,如果有超大的震动,还是会吓一跳的。” 轻雅不懂。 单玑也不懂。 荆燚尴尬了片刻,脑子一转,笑吟吟道:“那我们换个方式,小雅,我先来教你传音,试试小丫头能不能听到。” “传音?”轻雅奇怪道,“那个不是要很久才能学会的吗?” “哈?”荆燚一呆,道,“我有这么说过吗?” 轻雅回忆了一下,道:“是大叔说的。” “别听他的。他练的那些都是从莫名其妙里摸索出来的,肯定要学很久。”荆燚嫌弃地撇嘴,道,“我告诉你原理,很快就能学会的。” 轻雅来了兴趣,道:“好,我学。” 第二八九章一哨传意 荆燚点点头,讲道:“传音……其实也有几种方式,一般讲的传音,都是借用真气的依托,将声音定向传给一个目标,或者是一个区域。这种传音,说白了就是小声说话,用耳朵就能识别,很容易被拦截。我现在要说的传音,是老家伙用的那种,直接传音到脑子里,不用耳朵就能听到,被拦截了反而不知道在说什么。” 轻雅耐心听着,道:“那,要怎么说。” “比如。”荆燚对轻雅传音,道,“像这么说。” 声音没过耳朵,直入脑海。 轻雅愣了一下,发现荆燚并没有做口型说话,而是嘴唇微抿,做出一种类似吹的动作,吹出来的声音。 震动,波,能量。 轻雅忽然有些明白,荆燚就是利用一种不同的震动,能够越过耳朵的步骤,让大脑直接感受到震动,从而感受到声音。 “可是,这个震动是怎么掌握的?”轻雅不太理解,“这和平时说话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荆燚笑吟吟道:“其实是一样的,只是用耳朵听上去感觉不一样。” 轻雅有些蒙。 荆燚笑了,耐心讲道:“你仔细感觉声音过耳之后的感觉,然后把要说的话模仿出来,用真气……其实用假气就行,试着传给我,或者小丫头。” 轻雅依言照做,尝试着说着单玑的名字,慢慢感受那种感觉。一开始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反复多次,轻雅忽然找到了那种震动感觉,试探着对荆燚传音。 “师父?” 荆燚怔然一笑,道:“不错,找的还挺快。” 轻雅信心大增,尝试着对单玑传音叫她的名字,道:“单玑。” 单玑惊了一下,茫然地左右看看。 轻雅疑惑道:“单玑,我在叫你,你感觉到了吗?” 单玑呆了一下,道:“你在叫我?” “对呀。”轻雅犹豫了片刻,又传音道,“单玑。” 单玑又惊了一下,因为轻雅提前说了,这才恍然道:“哦,原来这个感觉是单玑的意思,我都不知道呢。” 轻雅一呆。 “你不知道?”荆燚也是惊讶了一下,道,“你不是能感觉到那老家伙说的话吗?你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单玑想了想,道:“我能知道它说的是四个字的话,但是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能知道意思。” 荆燚一呆。 轻雅点头,道:“是这样的。之前单玑给我说轻音的话,都是直接说的意思。单玑的记忆力可好了,如果她知道的话,是不可能记不住的。” 荆燚呆了片刻,不爽地撇了下嘴,道:“原来如此,那老家伙是带着思维一起传达,我还以为它只是单纯的高级传音。到底是小看了它,还真够厉害的。” 俩孩子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啊哈哈,先不说这个了。”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你和小丫头再多说几句话,说的时候对着口型说,让她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音。” 轻雅点头。 “小丫头,你也要留心他说的那些音,和你直接感觉到的震动有什么区别。”荆燚耐心指点道,“差异其实不大,不过等你弄明白了,就能借助气的媒介转换,直接感受到外面的声音了。” 单玑想了想,兴奋地点头,道:“师父,我知道了,你好聪明。” “嗯嗯,乖。”荆燚满意地点头,道,“你们就在这练吧,累了还有小牧煮的红枣汤喝。”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绽颜一笑。 “哎,等下。”轻雅稚气道,“师父,不对呢,你还没教单玑怎么说话呢。” “这个不急,要等她能确实听到了才行。”荆燚笑然解释道,“说话是一种模仿声音的过程,只有听得到,才能说得出。所以,等她适应了声音的感觉,慢慢就能学着说话了。” “但这个不会马上学好的呀。”轻雅着急,道,“万一现在有事了,她又说不出来,该怎么办呢?” 荆燚古怪道:“她都这么多年了,多几天又不碍得。” “这么多年没事,就能保证一直没事吗?”轻雅担心,道,“单玑本来就不方便,如果能改变的话,当然越早越好了呀。” 单玑笑眯眯道:“有你在我身边,怎么会有事。” “万一呢。”轻雅不悦道,“万一我眨眼的时候,有什么危险出现,我就看不到呀。” 单玑窃然偷笑,道:“不会啦,哪儿有那么巧。” 轻雅见单玑不领情,嘟嘴不高兴。 单玑尴尬了一下,求助地看向荆燚。 “好啦好啦,我来想办法就是了。”荆燚不假思索地说道,“其实也很容易嘛。小丫头不会说话,让她弄出点响动不就成了。最简单的,来,咱们学吹口哨。看我,把嘴这样嘟起来。” 说着,荆燚做了个示范。 轻雅照作,很是容易。 单玑照作,只有动作没有声。 “不是这样,”轻雅着急道,“你要吐气,才有声音。” 单玑疑惑地偏头,恍然一下,做了个吐唇,兴奋道:“是不是有声音?” 轻雅吓了一跳,道:“和放屁一样。” 单玑傻笑。 “这个有声,但是穿透力不够,距离远些就听不到了。”荆燚笑了笑,道,“这样,你们先练着传音,代声的东西我来想办法。” 说完,荆燚跃走了一会儿,再跑回来,便拿了一个系着红绳的木头哨子。 “来。”荆燚把哨子递给单玑,道,“对着这里,吹气。” 单玑接过一吹,哨子嘹亮。 哨子里面的小球滚动,还挺有趣的。 单玑顿时就笑了。 “怎,么,样!” 荆燚得意地笑道:“这样是不是方便多了?一吹就响了,穿透力也够,还省劲儿。”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把哨子挂在了脖子上。 轻雅也满意了,道:“师父,想不到你还真靠谱。” “那是,声音我在行,什么没见过!”荆燚得意地哈哈大笑,道,“行了,你们自己玩吧,我去那边玩。”说完就蹦走了。 轻雅看着荆燚蹦走,往北去了。 嘟—— 哨子声尖锐,好大一声。 轻雅吓了一跳,回头道:“单玑,太大声了。” 单玑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叼着哨子试了试吹气力度,可爱偏头笑得开心。 轻雅看了看哨子,忽然就放心了。 有事吹个哨子,挺方便的。 咳,就是,有些烦。 自从单玑有了哨子,每天都玩,一闲下来就吹几下,有事就吹得更大声。好在单玑还算乖,睡觉的时候从来不会吹哨子,不然轻雅真的受不了,真的是好烦。 转过几日,宦牧弄来了入门的课本,教单玑和轻雅识字懂礼。每到这时,荆燚就会特别悠闲地在旁边看着,装作偷懒,实则随时关注着娃娃们的学习状况。 这俩娃子,气色好了很多。 气功练得也快,假气充盈,真气也已经积累了不少。 不错。 很好。 荆燚一边喝着温茶,一边想着下面要怎么教这俩娃娃玩。 南谷林中,欢声笑语,哨声点缀。 安泰祥和,其乐融融。 这日,晚饭过后。 轻雅一个人坐在树屋外的小桌前,喝着半凉的红豆汤,发呆。 “要不来我屋里坐坐?” 宦牧好笑地走到近前,一看轻雅的模样,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单玑在沐浴,所以轻雅乖乖地在外面等。 轻雅摇头,没精打采道:“我在这里坐着就好,透透风。” 宦牧笑笑,坐在旁边,道:“怎么了?这么没精神。” 轻雅无力地叹息一声,道:“大叔,你在课上不是讲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嘛,单玑都七岁了,我也十……十一岁了,可她还是要挤着我睡觉,这不对吧?” 宦牧一怔,笑笑道:“这里就她一个女孩子,不然你想怎么办?” 轻雅别扭道:“我可以把床让给她,我,我随便找地方睡就好了呀。”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说实话,是不是厌弃人家单丫头了。” “我没有。”轻雅立刻说道,“我厌弃她做什么?我就是想让她过得好一点。”说着,轻雅又是低落,道,“明明书上说,男孩子和女孩子不能走得太近,可是单玑总是凑到我旁边,这样对她不好。万一,万一她因为我,长歪了怎么办?” 宦牧莫名其妙,道:“这和她长歪了有什么关系?” “是你说的嘛。”轻雅不高兴道,“不能这样过分亲密,那样不好。” 宦牧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哎呀,礼数那些东西,差不多看看就得了,没必要过分较真。”荆燚笑吟吟地出现,很自然地使唤宦牧倒茶,对轻雅道,“那里面的东西,有些说得很隐晦,若是知道的会觉得不错,若是不知道的也不会追问,只有你这种想知道又不知道的,才会在这里纠结。所以,何必呢。” 轻雅不悦,道:“既然不懂,那就该问明白。” 宦牧奉茶,荆燚饮茶一笑,道:“你若能明白,我也就说了。只是你还太小,有些事明白不了,说了白说。等你再长大些,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的。” 第二九〇章不曾弹琴 轻雅不懂,道:“是说我阅历不够吗?” “不。”荆燚笑吟吟道,“是你还没那个功能。” 轻雅一呆。 宦牧轻咳,道:“前辈,小雅还小。” “我知道他小,不然就让你给他讲了。”荆燚不以为意,淡笑道,“小雅,小丫头还小,需要人来照顾。这毕方谷里,就咱们几个。你不去照顾,难道让我们俩去照顾?” 轻雅呆了呆,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荆燚故作惊讶道,“我俩会把持不住的。” 轻雅莫名其妙。 宦牧轻咳,不赞同道:“前辈,小雅还小,您别给他开这种玩笑。” 荆燚挑挑眉,道:“总之小雅,这小丫头的事,全部由你负责,我们俩不多干预。除非是你们无法独立完成的事,我们会插手。其余琐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轻雅为难地想了想,道:“那,她不会因为我和她太亲近,嫌弃我吧?” 荆燚好笑道:“太亲近不至于,我倒觉得,你每次过分疏远她,才会惹得她发脾气。” “女孩子好难懂。”轻雅叹气,道,“我明明想让她好,可是怎么做,都像是我的错。” 两个大人古怪地交换了个目光,荆燚笑吟吟道:“行了,别想太多。好好照顾她,明个还有课呢。” 轻雅刚点头,便听一声哨鸣。 哈? 单玑不是在沐浴吗? 轻雅犹豫了一下,在荆燚的暧昧坏笑中,回到木屋查看情况。 “前辈。”宦牧皱眉道,“这会不会过了?” 荆燚笑然饮茶,道:“我跟你说,那丫头可不是傻子。你现在进去,信不信她能泼你一身水的。” 宦牧一愣。 “有些事,女孩子会懂得早些,也是正常,男女有别嘛。”见宦牧依旧担忧,荆燚笑吟吟地继续说道,“别看娃子们瞅着小,一个个鬼精灵似的。你就别在这瞎操心了,早晚,他们都得懂的。” 宦牧轻叹,也只好照做。 树屋中。 在西窗偏北的位置,围了一圈不透光的帐子。帐子里是沐浴的大木盆,看房内没人,就知道单玑还在沐浴。 轻雅呆然走了进来,不知道单玑叫他干嘛。 忽然,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从帐子里面伸出来,只见单玑稚气道:“帮我下拿浴巾。” 轻雅一呆,赶快扭开了目光,传音道:“你快把头缩回去,像什么样子。” 单玑缩回头,不满意地吹哨子。 轻雅听了帘子声,这才转头去找浴巾。到处找了一下,没看到浴巾被乱丢在什么地方,轻雅蒙了一下,目光稍偏,这才看到床上放着整齐叠好的浴巾。 单玑再吹哨子,意在催促。 轻雅拿了浴巾,别开头,把浴巾递到帐子里。 单玑窃笑,拿了浴巾擦水。 轻雅一顿,走开坐在床上休息,心里想着等单玑出来,一定要给她讲讲道理。 不多时,单玑梳理整齐走过来,笑眯眯道:“该你洗了,我去换水。”说完就要往外跑。 轻雅一呆,连忙抓住她,道:“你疯啦。头发这么湿,外面那么冷,你会生病的。” “没事,有师父呢!” 说完,单玑笑眯眯地拖着轻雅,一起跑到了屋外,找到荆燚,道:“师父,帮我把头发弄干。” 荆燚瞥了一眼,立刻笑眯眯道:“好呀,你过来些。” 单玑乖乖站到近前,荆燚随手一挥,就甩去了多余的水分。单玑立刻就笑了,把轻雅丢在这里,一个人跑走换水添柴去了。 荆燚见状,笑吟吟地对宦牧挑眉,道:“看到没,多贤惠。” 宦牧皱眉,道:“不会生病吧?” “放心,没事的。”荆燚很自然道,“已经教过她气的基本用法,御寒保暖这都是基础。” 宦牧默然无言。 轻雅不悦地看向荆燚。 荆燚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了?不用担心,她没事的。” 轻雅不悦地嘟着嘴,道:“师父,刚才那招,您能教我吗?” 荆燚顿了一下,笑道:“当然可以。” 轻雅乖然受教。 旁边,宦牧看了看轻雅,又看了看单玑。 果然,担心有些多余。 快乐的时光匆匆而过,孩子们乖然融洽,大人们暗中忙碌。 转眼间,阳春三月,暖意复来。 轻雅每日练气调理,读书学习,忙忙碌碌……一直都没碰过琴。 每次到河岸边练气的时候,轻雅都会去看一眼轻音。能感觉到轻音在慢慢恢复,但是显然,想要完全恢复如常,还得花上一段时日。 嗯…… 轻雅有些急躁。 若是以前,就算是轻音受伤,但轻雅不懂,要弹也就弹了。然而现在,知道了轻音会恢复,轻雅就舍不得在它受伤的时候弹琴。总觉得受伤了还折腾人家,是不好的。 可是…… 真的好想弹琴啊。 轻雅心里不爽,忍不住绕着石台转圈圈。 “想玩那老东西的话,是可以的。” 不远处,荆燚悠哉地翘着二郎腿,躺在蒲团上望天,笑吟吟道:“你现在玩它,无非是导致恢复的慢些。当然,如果你能忍受那破碎的声音,弹一两首曲子也没事。” 轻雅小委屈地回头,道:“轻音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 “呃……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荆燚转着脚腕,左扭右扭,道:“我只能说,它在这里恢复,耗时最短。而且这里气场不错,它恢复了之后,音色肯定也不错。” 轻雅安静下来,乖乖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坐好,左右看看还在运功的宦牧和单玑。 宦牧刚才入门,练气时间增加,算是正常。 单玑每次练气的时候,都在补充自己的真气,耗时会长,也是自然。 轻雅在他们之中,真气最为富足平稳,是以练气时间不必太长,就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要说会变成这样,还和荆燚以前的乱教有关系。那时候真气乱用,练的也乱,好多气都散乱无序,聚着也没啥用。但是现在,荆燚算是正经的从最开始教起。轻雅依序练气,不经意间,就把之前散乱的气给串起来了。这时,轻雅才恍然明白,之前荆燚乱教的也不算是错,只是因为没从根上教,想要积累不容易,但是用的话一样照用。 简单的说,原先断章取义,如今只需梳理补充,便可复原成章。 想到此处,轻雅郁闷。 要是早些跟着荆燚学,能省不少时间,根本不会这样瞎练一通,还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可若是真的早跟了荆燚,就不会遇到宦牧和单玑了。 轻雅看看宦牧,又看看单玑,笑了一下。 反正现在学也不晚嘛。 荆燚望天一阵,忽然问道:“小雅,你可明白,为什么要练气了?” “嗯。”轻雅微笑,道,“为了好好活着。” “聪明。”荆燚伸了个懒腰,道,“看来这一个多月没白教你,为师很欣慰呐。” 轻雅一愣,道:“第一天我练完就明白了,练气就是为了养自身。而且真气要聚,假气要盈,真假配合,损耗不得。” 荆燚一愣,蓦然坐起来道:“原来如此,看来你是真的懂了,难怪能练得快。”上下打量了一下轻雅,荆燚满意道,“果然是个好苗子,养一养,还能多陪我玩几年。” 轻雅笑了笑,道:“就怕师父嫌弃,不带我玩呢。” 荆燚哈哈大笑,道:“我要玩起来,还真怕你跟不上。啊对了,”笑声一收,荆燚努力想了想,道,“等下带你们出去玩,新衣服应该到了,一会儿带你们去选。” 轻雅一蒙,道:“什么新衣服?不是才换过新衣服。” 荆燚无语了片刻,才说道:“真是白夸你聪明了。现在都春天了,你穿着冬衣,不热啊。” 轻雅眨眨眼,道:“那也太浪费了,这衣服还没穿多久。” 荆燚笑吟吟道:“没事,这衣服都大些,可以留下来过冬再穿。” “哦。”轻雅应声,疑惑地看看衣服,道,“我还从来不知道衣服可以换,以前都是有衣服就不错了,根本没的换。” 荆燚支着下巴,好笑道:“没家的孩子可怜,那是正常。你现在是我家养的,自然要体面一点,穿出去我也有面儿的。” 轻雅犹豫了一下,试探地说道:“师父,我们不会吃穷你吧?” 荆燚好笑,道:“你还记得,乐师大会的时候,那些乐器卖了多少银子吗?”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卖过乐器吗?我只记得晴天飘雪。” 荆燚一呆。 “那时所有乐器售卖总额,共计白银一万五千六百两,黄金两千两。”宦牧运功完毕,开口应声道,“前辈原给了小雅的那份,他也没花,现在,应该如数都在毕方谷中。” “还是小牧的记忆力好。”荆燚点点头,说道,“现在这些钱,都在毕方谷里,那么重,差点没搬死我。哎——不过放在山谷里就省心了,随用随拿就好。” 轻雅呆了呆,道:“有那么多?” “不止。”荆燚笑吟吟道,“还有往年没花完的乐师大会奖金,和一些其他收益。算上通货膨胀,也够花上好一阵子。” 第二九一章生涩初声 轻雅放心了。 荆燚笑吟吟道:“所以说,花费的问题不用考虑,怎么穿得体面些,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轻雅乖乖点头,转头看向单玑,又看看自己。 新衣服啊,真好看呢。 “说起这个,听说前辈您当时遇到截杀了?”宦牧忽然低声说道,“前辈真是厉害,竟然毫发无伤。” 荆燚笑了笑,道:“不是我厉害,是人家小骠厉害。他们截杀我的地方,正好是我约了小骠换车的地方。他们杀到了,我也换车走了。人都是小骠打晕的,我可没出手。” 宦牧一怔,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们没有收到消息?” “是我让小骠不说的。”荆燚笑吟吟道,“难道你不觉得,这种事如果神话了我,更会让外面的人恐惧吗?” 宦牧一凛,道:“前辈深思熟虑,是晚辈目光短浅了。” “哈哈,逗你的!” 荆燚坏笑道:“其实我只是想耍个帅,又懒得动。所以就让小骠出力,我出名就得,反正我付了保护费的。” 宦牧看向荆燚,并不相信。 荆燚笑吟吟道:“我当时真的没想到这局这么大,还想着小珏带了皇子回去,事情也就结束了。等我发现截杀的人里面混有亲翊禁军之后,我才发现事情不对,这才让小骠传了假消息,扰乱他们的阵脚。” 宦牧一笑,道:“前辈随机应变,当真巧妙。” “哎——这也没什么。”荆燚笑吟吟道,“如今外面世道太乱,还是在这里躲清闲的好。我可不像把娃子养得太过世俗,那样路子就偏了。” 宦牧笑笑,不再多言。 少顷,单玑收功。 轻雅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单玑摇头,笑眯眯地应道:“我很好,很舒服。” 轻雅顿时松了一口气,宠爱地摸摸单玑的头,道:“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知道吗?” 单玑享受地偷笑,乖巧地点头。 “小徒弟们——” 荆燚忽然笑眯眯道:“之前让你们练的听声说话,练得怎么样啊。” 轻雅立刻应道:“单玑能听到了,但还是说不出来。” 荆燚一呆,道:“能听到了,怎么还会说不出来?” 单玑小脾气地昂头,道:“我习惯了安静,听到了也太吵了,所以,我能感觉到声音,可我不想听到。至于说话……我有哨子,能让轻雅看到我就好了,也用不着说那么多话。” 说着,单玑吹了一声哨,可爱地笑了。 荆燚微微皱眉,道:“说话这事,到可以用哨声糊弄过去,但是小丫头,你等下跟我们出门,必须要能保证你是听得见的。” 单玑不解,道:“为什么?” 荆燚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是聋哑人。” 单玑呆住。 轻雅皱眉道:“是怕给师父丢脸吗?” “不,这怎么能是给我丢脸呢。你想想,如果我能把聋哑人都教会了乐器,那我得多厉害。”荆燚好笑,道,“我是觉得,崶夏城到底是个驿站,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万一有个图谋不轨的,怕会利用聋哑的缺陷伤了她。” 单玑吓了一跳,赶忙躲到轻雅背后。 轻雅细思极恐,道:“师父,不会真的有坏人吧?” “这很难说,毕竟是个驿站,什么人都有,我保证不了。”荆燚随意道,“自己多一分实力,便可少一分畏惧。这聋哑的事情若是传开,对谁都不好。” 单玑吓坏了,小身子微微颤抖,一副想哭的模样。 轻雅皱眉,道:“师父,之前单玑出门去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事?” “那时候觉得没事。我们又不常出去,在这毕方谷内,没人能伤得了你们。”荆燚半认真道,“不过,师妹那边说,有人曾经问起小丫头的事。说是找打铁花时见过的,那个不会说话的漂亮丫头,想买走做媳妇。师妹给搪塞过去了,然后说,这种事还是别让人知道的好。” 轻雅奇怪道:“买走做媳妇?这不是好事吗?哎呀!你干嘛咬我?” 单玑委屈地瞅了一眼轻雅,想了想,气恼地又咬了一口。 “哎呀!”轻雅莫名其妙地看着单玑,奇怪道,“之前大叔说的过,被买走,就可以跟好人家过日子了,难道不好吗?” 单玑眼泪汪汪,转头看向荆燚。 荆燚扬眉看了一眼宦牧。 宦牧轻咳,道:“我们当时在徵羽楼,着实不好多言。” 荆燚挑挑眉,转头对轻雅道:“这里的被买走,和之前你们遇到的那种不一样。他们找聋哑人做媳妇,是想让她做苦力,反正她听不到也说不出,虐待了或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管,不是好事。” “那不行!” 轻雅立刻喊道,赶忙把单玑护在身边,道:“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单玑,绝对不许!” 荆燚笑笑,道:“所以,我们要把小丫头是聋哑人这事藏起来,懂吗?” 轻雅立刻点点头,认真地对单玑道:“你到了外面,就算吵,也要保证你能听见。至于说,你再试一下。你只要做出那个震动就好了,不难的。” 嘟—— 单玑不高兴地吹响哨子,撇开头不听。 轻雅急了,道:“你听我说呀,我是为你好。” 单玑就是不听。 “我来说罢。” 荆燚笑吟吟地凑了过来,一把抱起单玑,有趣地传音道:“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不想说话?” 单玑昂头,口型道:“我不会。” “哦?”荆燚笑吟吟道,“你都能将收音媒介控制得收放自如,我不信你控制不了震动发声。” 单玑顿时涨红了脸,气鼓了几下,传音吼道:“师父是个大笨蛋!” 稚气可爱的女声蓦然进入脑海。 荆燚一怔,瞬间懂了。 单玑尝试说话的声音有一种机械感,好像虚拟歌姬一样。大概是控制上面的感觉还没找好,这个的确是有些困难,但好歹也算是能发声了。不过,这就是所谓的小女生脾气吧,荆燚有趣地笑了笑。不想让轻雅听到这样不太舒服的声音,所以她宁愿继续吹哨子也不说话。 真是可爱的小丫头哎。 单玑不悦地瞪了荆燚片刻,小脸委屈地一皱,濒临哭闹边缘。 “哦,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哭。”荆燚只好哄道,“想吹哨子就吹吧,能听见就好,不想说话就装高冷。” 单玑摇头,口型道:“好吵。” 荆燚耐着性子哄道:“丫头啊,外面不比谷里,没有那么多傻小子会宠着你。若是让人拐了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啦。你呀,还是别太任性了,好不?” 单玑摇头,挣扎着躲到轻雅身后去了。 “师父,还有没有别法子能掩饰?”轻雅见单玑不高兴,不忍强求,道,“我知道您是为了她好,可是,我也不想她不高兴。” 荆燚一下一下挑着眉,道:“行吧,我来想想办法。” “多谢师父!” 轻雅稚气一笑。 转眼,依旧是崶夏城外,西北角墙下。 轻雅站在宦牧身边,稚气地看着那边正在追着蝴蝶玩的单玑。 不远处,荆燚负手而立,笑然得意。 唔。 荆燚想到的办法,就是教会单玑用气。只要触及气场,就会立刻被发现,只要察觉危险,就立刻张开气壁防御,这些,和轻雅学的一样。 不过,还是有些惊人。 轻雅忽然发现,单玑的功力增长迅猛,若不是看她轻易用气弹打中一只蝴蝶,轻雅甚至还以为她仍是白丁。按荆燚的话说,这些算不上武功,就是单纯的用气技巧。但不管怎么说,单玑学了这些,就是很厉害。尤其是单玑再短时间内,就飞快的掌握了这些技巧,简直厉害的让人难以置信。 “大叔,单玑真的好聪明。”轻雅忍不住说道,“我学了那么久的东西,她一下子就学会了。” 宦牧笑了笑,道:“或许只是她耳聋多年,感觉比常人灵敏些罢了。”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很聪明。”轻雅赞叹道,“这么久了,我用气弹,从来没打中过会动的。你看她,玩那个蝴蝶那么久,一次都没打偏过。” 宦牧好笑,道:“她一共就打了三次,而且气力不足,不过是让蝴蝶慢点飞罢了,不算困难。” “但是那东西在动哎。”轻雅稀奇道,“她怎么瞄准的?” 宦牧怔了一下,道:“凭感觉?” 轻雅撇嘴,道:“我就说嘛。” 忽然,一声蝉鸣。 宦牧稍顿,道:“我过去一下,你帮我跟前辈说声。” 轻雅点头。 宦牧轻然翻墙而过,到肜简铁铺去了。 单玑察觉变动,转头看了一眼,颠颠跑到荆燚身边,指着宦牧消失的方向说要学那个。 荆燚想了想,把轻功的技巧给单玑说了,让她自己试。 嗯? 轻雅听着荆燚讲的技巧,疑惑地走过去道:“怎么光教密度,不教她踩树枝的技巧?万一从树上跌下来怎么办?” 荆燚笑然一挑眉,道:“她还太小,骨头没长结实,学不了那么剧烈运动的东西,会长歪的。” 第二九二章春来新茂 轻雅蒙了,道:“轻功不踩树枝,怎么飞?” 荆燚一努嘴,指向单玑,道:“像那样。” 轻雅一看,目瞪口呆。 单玑控制气那是相当的得心应手,不过念头一转,离地一尺,凌空做出一大块气壁,踩着就直接腾空了。 嘟—— 单玑在气壁上蹦蹦跳跳的,好不兴奋。 轻雅看呆了。 还能这么玩?! “怎,么,样——” 荆燚一脸得意地瞅着轻雅,道:“这就是正宗的悬空术,比那些玩技巧的骗子来得有趣吧?” 轻雅蒙了一会儿,嘟嘴道:“我也要玩。” “这个简单,原理一样,就是改变密度。”荆燚笑吟吟道,“你们现在的功力够了,可以控制的来。” 轻雅想了想,道:“总觉得消耗有点大,没有省力点的方法吗?” 荆燚怔了一下,笑吟吟道:“这个原理简单,玩起来上手快,你们着急就先玩着。至于省力的办法,后面我自然会说到。” 轻雅惊讶道:“还真有省事的法子?” “现在解释不清,后面我会慢慢说。”荆燚笑吟吟道,“反正玩嘛,总有各种法子,怎么都是玩。” 轻雅扶额了,荆燚真是太爱玩了。 那边,单玑跳下气壁,脚下没踩稳,啪,直接摔了一跤。 轻雅一惊,忙要去扶,被荆燚拦下。 “不急。”荆燚悄然传音道,“你且看她。” 轻雅不解,但见荆燚挤眉弄眼,只好在一旁看着。 那边,单玑皱眉爬了起来,不满意地拍拍衣服上的土。偏头,看到轻雅,单玑怔了一下,眼泪立刻聚了上来,颠颠几步跑过来,一头扎在轻雅怀里,扬起小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轻雅。 轻雅一呆,赶忙抱住单玑,心疼地安抚,不悦地向荆燚递了个目光。 荆燚头疼了。 这娃子是有多呆?! 看不出人家小丫头是在卖萌求宠吗?! 罢了罢了! 小娃子的家务事,他才没兴趣管! 荆燚抬眼,越过土墙一望,铁铺门前,宦牧正好出门,向自己行了个礼。 “好了,咱们先去选衣服吧。”荆燚立刻笑吟吟道,“你俩也别在这儿腻乎了,进去说。”说完,也不等俩孩子同意,直接拎着他们越墙而过,进了铁铺。 铁铺之中,赫然显眼的又是两大包衣服。 单玑兴奋地吹了声哨子,一下子扑到衣服堆里了。一旁,简薇薇有趣地笑着,帮单玑选衣服。 “小牧啊,又有什么消息?” 荆燚很自然地坐在旁边的桌位上,见周围再无外人,便随口说着。 宦牧一顿,在次位上坐下,道:“听说,南边出了点乱子,是关于盛乐轩……” 本来想去看衣服的轻雅一听这三字,也不由得在桌旁坐了下来。宦牧见轻雅落座,立刻闭嘴不言,惹得轻雅怒目而视。 “我们虽然地处偏僻之隅,但难保外面没有设局之人。”荆燚笑吟吟道,“只要是确实发生的事,该知道的还是应该了解一下,免得做个睁眼的瞎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宦牧看了一眼轻雅,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盛乐轩那边,以反对朝廷干涉江湖为借口,彻查赏琴会截杀之人。而带头之人,就是单殊。” “这不可能。”轻雅脱口而出,道,“单殊不是跟朝廷一伙的嘛,怎么可能反对朝廷。” “嘘。”荆燚一按轻雅的头,道,“小声些,话不可乱说。” 轻雅闭嘴。 宦牧轻咳一声,道:“其实,单殊是反对朝廷的人,和朝廷有牵连的是单琸。这中间的缘由,单殊藏得很好,我们没有查到。不过直观来看,这恐怕是一个局。” 荆燚笑盈盈道:“不知是谁的局?” “多半是连碧殇的局。”宦牧犹豫了一下,道,“现在只是猜测,单殊这个名头都是假借之词,实际上,单殊已经不在人世。有人借着盛乐轩的名头在武林中搞事,如此而已。” 闻言,轻雅不禁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单玑。 单玑正在锦绣之中穿梭,笑靥如花。轻雅看了,有些心疼。虽然早就知道盛乐轩有变故,但是,谁也没有明言给单玑说,她的家人已经不在了。一是没有确认,二是怕单玑接受不了。如果真的确认了,真不知道单玑会怎么想。 宦牧笑了笑,道:“此事只是猜测,盛乐轩或许还有部分弟子存活,只是……不知是否要救。” “有什么可救的,闹腾呗。”荆燚不以为意,道,“他们不以单玑的事找茬,就算他们良心发现了。现在我们主动过去,那不是以卵击石么。” 宦牧笑笑,道:“前辈说的是。” 轻雅皱眉,道:“别人尚且不说,若是单殊活着,能救还是该救吧?他好歹是单玑的爷爷,若是他死了,单玑就没有亲人了。” 荆燚一笑,道:“此事牵连甚广,能不插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轻雅不以为然,道:“救一个人而已,能有多难?” 荆燚一哂,道:“救人自然不难,后事你想如何?” “什么后事?”轻雅呆了呆,道,“哦,带回来毕方谷,让他和单玑一起生活呗。” “绝对不行!” 荆燚严厉地低声道:“盛乐轩已在局中,多方势力诡谲莫测。单殊是盛乐轩的头目,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若是把他找来,便会把战火引至毕方谷。若只是江湖之事,以毕方谷和我的威望,还没人敢在这里闹事。但此事牵扯禁军,也就是牵扯朝廷!一旦被朝廷盯上,就算是……” 话头一顿,荆燚欲言无声。 点到此处,轻雅也明白了,道:“若是这样,单玑怎么办?她这么小,就,就一个人了?” 荆燚笑了一下,道:“不是有你嘛,你俩相依为命也不错。” 轻雅摇摇头,道:“我是觉得不错,可她未必会觉得好呀。” 荆燚笑吟吟道:“这不打紧,小丫头嘛,好哄。你对她好,她自然会觉得你好的。” 宦牧轻咳,道:“其实还有一事,耒乐府那边……” 单玑忽然跑了过来,宦牧顿时收音停话。 嘟—— 单玑兴奋地举着一件春裙给轻雅看,红艳艳的裙子上有很多装饰用的飘带,是单玑喜欢的款式。 轻雅点点头,神情失落。 单玑呆了一下,用哨子吹出一声拐音,一偏头。 轻雅勉强笑了一下,道:“单玑,你……你有没有想家?” 单玑眨眨眼,吹了一声短音。 轻雅微笑,道:“我是担心,你跟着我,会不开心。如果单殊在这里……” 嘟—— 单玑忽然生气了,好大声地吹着哨子,气鼓鼓地看着轻雅,愤怒地传音道:“别给我提那个人!他都不要我了,而且还想烧死我!他是坏人!” 轻雅木然呆了一下,道:“你的声音好奇怪。” 单玑一下子脸红,转头找荆燚不理轻雅了。 荆燚笑吟吟地把单玑抱到怀里,道:“好啦,别生气。小雅也是关心你,怕你孤单。” 单玑吹着哨子,脸红不高兴。 荆燚笑吟吟地,轻点单玑的鼻头,哄道:“不生气啦笑一个,乖,跟小雅玩去,我和小牧还有事聊。” 单玑不乐意地笑了一下,对轻雅怒目而视。 轻雅惶然微笑,道:“你别生气,我只是……不,你不喜欢,我不说了就是。” 单玑平静了下来,拖着轻雅去选新衣了。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刚刚的不愉快就抛诸脑后了。 荆燚笑然看了一眼,道:“小牧,你继续说。” “是。”宦牧行礼,道,“耒乐府那边,钟耒大师质疑盛乐轩杀害钟旌晟和庄绾珂,是为了夺取乐雅。因为钟旌晟在路过银杉苑的时候,曾让人传话回耒乐府,说寻到了天下第一的乐雅。” 荆燚笑了笑,道:“意料之中。看到玉牌的时候,就料到会是这般。” 宦牧稍顿,道:“不过,事关琴神乐雅,可耒乐府那边却没向前辈确认,这似乎不太合理。” “这是因为我给银杉苑玉牌的时候,让他们帮忙带的话。”荆燚笑吟吟道,“我已经明说这是个局,让他别拖我下水,我忙得很,没空睬他。” 宦牧皱眉,道:“前辈是否太过冷血?” “这叫冷血?”荆燚笑眯眯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呵出一口气,才道,“你应该去问下,江湖人是怎么看待毕方谷的,就知道真正的冷血是什么含义了。” 宦牧一怔,道:“难道不是灵偃大师的乐坊吗?” 荆燚一笑,道:“知道的当然是,但不知道的,可不是这么称呼的。” 宦牧未曾问过,皱眉不知。 “哎呀,这茶不错,小牧你等下提醒我拿一罐回去。”荆燚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又续了一杯,才说道,“小牧,你也不必担心,这么久了,外面的动态也不过是隔空喊话,没什么实质交涉,还用不着担心。倘若真的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了,再议。” “是。”宦牧应声,道,“我会时刻关注动态的。” 荆燚笑吟吟道:“好啦,既然这里还算太平,小牧你也去选下衣服。” 第二九三章苦练从简 宦牧一怔,这两件事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 “师妹说,之前给你的衣服感觉不太对风格,所以春款她又选了几种不同的款式,让你自己去试试。”荆燚笑吟吟道,“可以多选几件,日后换着穿,看着也舒服。” 宦牧呆然片刻,不敢跟荆燚争辩,只好应命。 荆燚笑吟吟地看着三个娃子换了新衣,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一旦被朝廷盯上,就算是强如仙人的灵偃师父,也只能认命衰亡,仅保了荆燚他一人而已。而此刻若被盯上,荆燚连这保俩孩子的能力都没有,直接全灭。 唉……这事闹的,怎么没完没了的。 那边,孩子们天真烂漫毫无察觉,尤其是单玑,一高兴了就可劲的吹哨子,欢乐的很。 “可惜我不会摩尔斯码,不然让这丫头吹个电码也挺有趣的。” 荆燚淡笑看着几人热闹,自言自语了一句,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各个关节扭动了一下,笑眯眯地扑了过去,和他们一起选上了衣服。 春意盎然,春衣灿烂。 毕方谷也似换上了春衣,树木绽放新芽,野花丛生绚烂缤纷,在南谷也出现了一些小动物的踪迹。 哇,神奇了。 轻雅盯着一只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有趣道:“我还以为南谷没有动物呢,居然也有。” “这是深山老林,怎么会没动物。” 荆燚摊在特地让宦牧做的摇椅上,慵懒地应道:“不过你们刚来,它们还不适应你们,所以不敢上前。这么几个月算是混熟了,也都凑过来了。” 轻雅点点头,道:“这里的动物,能吃吗?” 荆燚一呆,道:“这些野生的有什么吃头,全是骨头,煮起来还费火,还是别费那劲,让它们陪你们玩就行了。要吃的话叫小牧去外面买,家养的肉多,煮起来也省事点。” 轻雅挑眉,道:“师父,您吃过几次?” “咳!我可是很爱护小动物的,从来没因为好奇吃过!”荆燚说着,撇撇嘴道,“要不是它们老在我眼前晃,我才不会好奇它们是什么味道!” 它,还们啊,看来是吃过不少次。 轻雅好笑,果然是荆燚的风格。 “说起来,今儿怎么就你呀。”荆燚连摇都懒,一动不动地摊在摇椅上,随意地说道,“那小丫头没吵吵着让你陪她玩?” 轻雅微笑,道:“师父您忘了,您让她和大叔去做马车,一大早就出去了。” “啊,对,我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荆燚打了个哈欠,道,“你跟他们一起玩去吧,我在这里歇会儿,晒晒太阳。” 轻雅摇头,道:“没兴趣,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荆燚一笑,道:“说吧,什么事?” 轻雅默了一下,道:“没事。” “没事?”荆燚笑吟吟道,“没事你不去欣赏那丫头,坐在这看我干吗?” 轻雅脸红,道:“我,我没有在欣赏她,我,我是在保护她,怕她有危险。而且,她那边有大叔在,大叔会保护她。” 荆燚哈哈大笑,一下子坐起来,偏头托腮看着轻雅,道:“不用解释,我明白。” 轻雅挣扎了一下,认命道:“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琴?” 荆燚笑应道:“快了。” 轻雅撇嘴,道:“能具体点吗?现在学着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感觉耐心快耗尽了。” 荆燚笑吟吟道:“唉——果然娃子大了,教起来也麻烦了。小时候不懂,教啥学啥,从来不问。再大些就懂了,也根本不会问。就是你现在这样,半大不大的时候,什么都问,讲了也未必能听明白,最麻烦。” 轻雅不悦,道:“您说了不懂就要问,现在又嫌麻烦,算什么意思。” “我又没说不答,还不许我抱怨几句了?”荆燚换了一边托腮,笑吟吟说道,“你们现在学的,怎么说呢。我教的部分,是循序渐进按次序来的。我给你们从原理讲,只要你们能听明白,后面就好学的多。就算不明白,等见识过肯定也就明白了。” 轻雅蒙然,道:“哪儿有次序,我怎么没看出来?” 荆燚扬眉,道:“我刚教了你们第一步,这么快就忘了?” “哈?第一步,是什么?”轻雅说了,才恍然道,“啊,活着是第一步啊。” 荆燚好笑道:“活着自然是第一步。活着需要气,而后,无论做什么都会用到气。所以,先教你们聚假气存真气,以备后用。” “然后呢?”轻雅奇怪,道,“让气化为内力,对不对?” “不急,我慢慢会教你们的。”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一口吃不成胖子,一口一口才能吃成胖子。” 轻雅勉强笑了一下,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荆燚叹了一口气,道:“小雅,你跟我学,速度很快了。你知道外面怎么教的吗?弹个琴都能学到死。那个是教学?简直就是要命。” 轻雅回想了一下师珏式教学,赞同地点点头,道:“可是,这么久都没碰琴,我心里没底。” 荆燚想了想,道:“要不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比如轻身术,你知道吗?” 轻雅点头,道:“轻功嘛,我知道。” “呃……不是轻功,轻功是特指那种真的能变轻的功法,比如改变密度,或者其他。轻功和轻身术是两回事,虽然叫法混淆,但是本质不一样。” 荆燚想了想描述方法,道:“简单的说,就是小牧学的那种功法,蹬萍渡水,踏雪无痕,是谓轻身术。” “啊,我知道。”轻雅回想起来了,道,“我记得大叔说过,这个要练十多年才能练会。” 荆燚神秘一笑,道:“我来教你,不出一个时辰,让你学会。” “怎么可能!”轻雅不信,道,“大叔自己都练了十多年,要我一个时辰就学会了,那他还不气死。” “那就把他气死。”荆燚笑吟吟道,“这就是我的教学。” 轻雅不信,道:“这绝对不可能,十年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时就学会。” “嘛,你看我给你对比着讲,你就明白了。”荆燚神秘兮兮道,“说起来,你知道他们要练十年,是怎么练的么?” 轻雅摇头,道:“我只听说,练得很辛苦。” “嗯,的确很辛苦。”荆燚点头道,“首先,要练盛水之缸,负重沿着缸沿行走,直至空缸能走。之后,要练盛沙簸箩,继续沿着簸箩边走,直至空簸箩能走。最后,还要练细沙铺纸,直至沙不扬足无印,才是功成。” 轻雅眨眨眼,道:“听着就很累。” 荆燚笑吟吟道:“这样一套练下来,十年都算短的。而且说实话,要我肯定坚持不下来,我特别不吃苦不耐劳,一天都练不住。” 轻雅点头,道:“看得出来。”想了想,奇怪道,“咦,这么走到底是在干嘛啊?” 荆燚笑吟吟道:“看吧,问原理了吧。” 轻雅神奇道:“您说的呀,不懂就问。” “但是在外面,没人会让你问呀。”荆燚笑吟吟道,“他们只会说,照着做吧,先人就是那么做的,肯定能成功的。” 轻雅撇嘴,道:“鬼才照做。” “就是说嘛。”荆燚笑吟吟道,“这也就是武功高手为什么那么少的缘故,真是耐心惊人之人才能做得出来这种练习。”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呢,这东西练习的原理在哪儿呢?” 荆燚笑吟吟道:“你想想,如果这么练的话,原理在哪儿呢。” 轻雅想了想,茫然道:“缸是什么东西?” “咦?啊对,你没见过是吧。”荆燚左右瞅了瞅,指着木澡盆道,“和那个差不多。” 轻雅恍然道:“那个沿我走过,可难走了,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荆燚笑吟吟道:“那你想想,如果要走稳,原理是什么?” 轻雅已经试过,不用想便说道:“要找准重心,只要重心在脚上那一点,就不会摔下去。” “不错。”荆燚点头,道,“那么,增加你的负重,原理是什么?” 轻雅想了想,道:“增加力气?” “不错。”荆燚再点头,道,“然后,如果我把盆子换轻,还让你在上面走,要怎么办?” 轻雅思索片刻,道:“还是重心吧,只要重心对,就能点到地。” 荆燚笑吟吟道:“如果重心没有着力点,你又当如何?” 轻雅皱眉,不知道了。 荆燚笑吟吟道:“先不说这个,回头再来说这个练习过程。负重练习,损耗很大。劳累和辛苦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很容易受伤,对身体的负荷也大。外面好多人说,练这个会强身健体,但是那种强健,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要说为什么,就是在那种状态下,心脏跳动会比平常快,真气会消耗也会加快。很有可能,你真气还没消耗完,心脏已经跳不动了。” 轻雅一呆,道:“至于吗?” “分人,不过危险性的确存在。” 荆燚笑吟吟道:“我承认,这的确有些危言耸听,但你就那么肯定,你练了之后,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第二九四章轻身之术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我怎么能学会?这么危险哎。” 荆燚笑吟吟道:“很简单,明白原理的话,就能很快学会。” 轻雅挑眉,道:“快说,原理是啥?” 荆燚笑吟吟道:“借力。” “……” 轻雅呆然。 “……” 荆燚微笑。 “就……这么简单?”轻雅有点不敢相信,道,“前面说了那么多东西,原理就是借力?” 荆燚一笑,道:“所谓轻身术,算是一种能轻易控制自身动态变化的术。而这个术,无论是盛水之缸还是踏雪无痕,其实都是踩在一个固状物上。根据力的相互作用来讲,无论你踩到什么上面,都会从那里反回来一个力。而你要做的,就是借助这个力,来维持你希望的运动状态。” “哈?”轻雅蒙然,道,“什么玩意的力?” 荆燚怔了一下,目光一扫,随手指着身旁一个刚冒头才有些泛绿的嫩芽,道:“那我们以这个草为例,比如,你一脚踩上去……” “直接就踩成画了好吧。”轻雅理所当然道,“这东西怎么能禁得动我的重量。” “不错。”荆燚笑吟吟道,“一般来讲,这个小草禁不动你的体重。但是,你要想办法,让它给你的反力,能够禁得动你的重量。” 轻雅不懂,道:“这一个小草,怎么可能有力。” 荆燚一笑,道:“万物都有力,不过大小之别罢了。你用手试一下,就能感觉到它的力。啊对,轻点,别太大力。” 轻雅点头,依言伸手触碰小草。 草叶应指弯曲,松而舒,压而卷,力道轻微飘渺,若有似无。 轻雅脑中一过先前说的流程,恍然道:“师父,我懂了。这和你之前告诉我踩树枝的原理一样,借着树枝的力可以弹得省力。” 荆燚想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原理是一样的。” “但是,这个力只有这么小,难怪需要那么长时间的寻找和适应。”轻雅做了个鬼脸,道,“师父,就算知道了原理,我也没办法跳过十年苦练,就能掌握这个轻身术吧?” 荆燚笑了笑,道:“小雅,我们这才讲了多久?” 轻雅应道:“约么一刻多钟。” “所以嘛,这还没到一个时辰,你且听我说。”荆燚笑吟吟道,“其实借力这个事,也有个技巧。这个说起来就比较长,我日后再细说,今日先把方法告诉你。” 轻雅惊讶,道:“这个还有技巧?” “当然有技巧,任何事都有技巧。”荆燚犹豫了一下,笑吟吟道,“不过,此刻教了你方法,你会了之后尽量少用。等日后按顺序教到这里了,才能随便用。” 轻雅点头,想了想,奇怪道:“为什么?之前轻功不就随便用么?” “轻功是气,你用的又是假气,只要真气不损耗,基本没差。”荆燚笑吟吟道,“但轻身术是武术里的术,玩不好容易跌打损伤什么的,所以没讲清楚之前,尽量少用。” 轻雅点头,道:“嗯,师父,我知道了。” 荆燚点了点头,张嘴呆了呆,道:“呃……都怪你打岔,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轻雅眨了下眼,道:“借力技巧。” “啊对,借力技巧对吧。”荆燚努力地想了想措辞,道,“咱们来打个比方,比如说,你。” 轻雅一呆,道:“我?” “对,就你。” 荆燚点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站着?” 轻雅蒙了,木然想了想,道:“人都是能站着的吧?” 荆燚笑吟吟地偏头,道:“人能够站立,也算是个复杂的过程。总的来说,就是由小脑控制平衡,再由肌肉执行命令。这是个综合影响,就不说细节了,我也不太记得。” 轻雅点头,道:“可这和借力有什么关系吗?” 荆燚一呆,道:“你先别问问题。本来就是卡了一段话说,逻辑是跳的。你老打断,我会忘记我要讲什么。” “哦,抱歉。”轻雅乖了,道,“师父您说。” 荆燚想了想,道:“总之,你能站着,就说明,你自己能找到你自己的重心。” 轻雅挑眉,道:“这不是很正常。” 荆燚笑了笑,道:“不止如此,你还能在多变的情况下,快速找到你的重心,从而保持平衡状态。” “哈?”轻呆然道,“简单点说。” “比如说。”荆燚随手把桌上的茶壶和茶碗丢过去,道,“接着!” 轻雅蒙然一惊,手忙脚乱地接住飞来之物,摇晃着站定,心中一明,道:“师父,您说的对。我的确可以快速的找到自己的重心。真好玩,我以前大概是习惯了,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荆燚笑了笑,道:“不止是你,世间万物都能很快找到自己的重心,选择一个最稳定的方式呆着。” 轻雅向周围看了看,点点头。 “所以说,这就是借力。”荆燚笑吟吟道,“如果你想在这个小草上站定,你就要熟悉小草的重心适应方式。之后,你便自然能够站在这个草上了。” 轻雅怀疑,道:“就这样?” “你来看。” 荆燚从摇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缓步一走,轻易立于嫩草芽梢。那草叶轻然摇曳,荆燚也随着草叶轻然摇曳,仿佛如草一般。 轻雅惊奇地睁大眼,走近过来抬头看看荆燚,又蹲下来低头看看草叶,怀疑道:“师父,您这真的不是轻功吗?这么小的草,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您这么肥硕的身躯。” 荆燚一个大白眼翻过去,道:“怎么跟师父说话呢,我这叫富态!” 轻雅左看右看,还是不信,道:“这才不是轻身术,这就是轻功。” 荆燚扬眉,道:“你不信是吧!来,把手伸出来,手心朝上。” 轻雅呆了一下,依言照做。 荆燚轻然一跃,从草上直接跃至轻雅手心,锦绣履轻踏。 轻雅悚然一惊。 自己的手上,实实在在地托着荆燚的锦绣履,周围没有任何气壁或是密度改变的感觉,但是,手上荆燚的分量,轻得奇怪。要说荆燚其实也不胖,胳膊和腿都正常,也就肚子稍微明显一点。但是这个分量,简直比抱着单玑还要轻,这绝对不可能! 轻雅木然片刻,试着动了动手臂高度,惊讶地发现荆燚好像长在自己手上似的,感觉不到任何异样。荆燚也并没有老实地站着,扭扭腰啊轮轮胳膊,自在得很。 “信,了,没?” 荆燚笑吟吟道:“这就是正宗的轻身术哦,感觉到了吗?” 轻雅点头,道:“师父好轻。” “啊哈哈!” 荆燚从轻雅手上跳下,收功而立,道:“你来抱我试试。” 轻雅抱了一下,惊然道:“师父好肥……富态!” 荆燚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了!平常状态下,你抱不动我。但我用了轻身术,借用了你的重心,与你一处用力,你自然能够禁得住我的重量,而且感觉不到我很重。” 轻雅信服,道:“原来如此,要站在什么上面,就要适应什么的重心。” 荆燚点头,道:“这就是借力的技巧。” 轻雅疑惑地想了想,道:“可是师父,这也算不上什么技巧呀,找这个重心借力,也要花很长时间去熟悉适应吧。” “不用。”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万物有灵,你明白吗?” 轻雅摇头。 “所谓的灵,就是气。” 荆燚洒然一笑,飘逸地说道:“世间万物,尽皆有气。有真气的,就是活物。有假气的,就是死物。但是无论是什么,只要存在,就一定会有气。其中,一类之物,或有相似之气,但并不相同,比如土地和土渣。而唯一之气,对应唯一之物,这是必然,比如你我。” 轻雅听着,灵光一闪,道:“若气相同,则物相同。我是草,自然能找到草的重心。” “很好。”荆燚笑吟吟道,“但是,要注意一点……” “知道。”轻雅微笑道,“真气不可动,假气随便用。” 荆燚满意地点头,道:“嗯,那你自己试试吧。” 轻雅一笑,闭目凝气,以气观气,很快地掌握了小草的气息。轻雅也没多想,直接用假气去碰触小草之气,瞬间将假气同化为小草之气,笼罩自己。足下一踏,轻雅踩中小草,摇曳,立于草上。 哇。 荆燚一呆。 本来还想讲如何让假气同化外物气息,而这娃子居然不用教就掌握了,真是神奇。 一呆之后,便是一笑。 娃子就是娃子,虽然年纪不算小了,但却不染人情世故,偏于自然而为。既是如此,看他这样与自然相通,也就不足为奇了。 轻雅熟悉了一下方法,惊喜道:“师父,我会轻身术了!” 荆燚笑吟吟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没到一个时辰?” 轻雅用力地点头,道:“半个时辰都不到,师父你太厉害了!”想了想,轻雅忽地恍然道,“我能这么快的学会,是因为我先学了练气。如果我不会练气的话,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掌握轻身术。” 第二九五章湖畔毕方 荆燚赞许地笑笑,道:“对。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按次序教,后面学起来,会比较容易。” 轻雅明白了,道:“那,师父,还要有多少步骤,才能轮到学琴?” 荆燚笑僵了一下,只好应道:“等学了武术,就是乐律。” 轻雅奇怪道:“现在气练的差不多了,不能开始学武术吗?” 荆燚眨眨眼,躺回摇椅里,慵懒道:“哎——天太冷,不想动。” 轻雅顿时换上了鄙视的目光,嫌弃道:“哪里冷了,春衣都换了。而且谷里本就比外面都暖和,再耗下去就热了。” “没事。”荆燚随意地挥挥手,道,“毕方谷四季如春,温差不大,冷了不算冷,热了也没多热,用不着担心。” 轻雅无语了片刻,想了想,道;“诶等下,那我们学五礼六书是为了什么?这个不是步骤里的呀。” “唉——你脑子转一下弯嘛。”荆燚撇撇嘴,道,“反正要等着天暖,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便学点东西。这些的确和琴没啥关系,但是懂礼貌的孩子,在外面还是招宠啊。” 轻雅懂了,古怪道:“师父,您还真是看不得别人闲。” “啊哈哈,我可没有那么说过,不要诬赖我。” “这还用说?您就是那么做的!” “嘛,嘛,火气别这么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荆燚打了个哈欠,道,“行了,没事就看那小丫头养眼去,别在我眼前晃荡了。” 轻雅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转头找单玑他们去了。 从树屋走到中河畔,目光稍微向左,就能看到宦牧和单玑一起,正在锯着木头。轻雅拿了蒲团过来,坐在不碍事的地方,托腮看着他们忙碌。 这马车比家具难做的多,光是准备时的画图修正,就费了不少时间。如今看他们锯木打磨,再拼装成型,这么一折腾,又是几日光景。 轻雅无聊地叹了一声,目光追着欢快的单玑,面容含笑。 “哎——真是漂亮啊。” 轻雅一怔,猛然转头看到荆燚,吓了一跳,脸红道:“什么,什么漂亮,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荆燚坏笑地挑眉,道:“不用说,我懂,很养眼的。” 轻雅撇嘴,不说话了。 荆燚挨着轻雅坐下,也托腮看着单玑,笑吟吟道:“果然呐,养徒弟还是养一对儿有趣,一个太单调了,看着看着就看烦了。” 轻雅不高兴地瞥了荆燚一眼,道:“我就不好看吗?” “你再好看,也没有人家小丫头好看呐。”荆燚笑然呵气,道,“你看那丫头,漂亮,养眼,还贤惠婉淑,真是好的不得了。” 轻雅点头,道:“这倒是,单玑特别好。” 荆燚笑道:“你这呆娃子,可得好好照顾人家。要是惹哭了她,就是你的错。” 轻雅呵呵了,道:“要说惹哭,还是您老惹哭她的次数多吧。都说了不要吓唬她,那样不好。” “哎,都是林子里的东西,习惯就好,犯不着那么夸张。”荆燚无所谓地笑着,道,“丫头嘛,哄着归哄,但也不能太惯着。以后若是离了这里,外面可没那么多好人会宠着她。” 轻雅皱眉,道:“师父,您不会要赶我们走吧?” “你想哪儿去了,我赶你们走干嘛。”荆燚好笑道,“我是说,等你们学得差不多了以后,总该去江湖走走,游历一番。若是现在习惯了周围都是好人,等出去了,就没这个概念,万一被人害了,那可就麻烦了。” 轻雅微笑,道:“不怕的,若是要游历,我定会同行。单玑有我,必不会有事。” 荆燚往昔地一叹,道:“这可难说。” 轻雅不懂,转头又看向单玑那边,道:“这马车……好像和往日见过的不太一样,是我错觉了吗?” “没有。”荆燚笑吟吟道,“这是战车规制,就长这样。”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站车?马车不是用来坐着的吗?” 荆燚一怔,哈哈大笑,道:“不是站着的车,是打仗用的车。这可是现在朝廷军队的规制,拿来让你们认识一下的。” “哈?”轻雅蒙然,道,“认识它干嘛?” “古有六艺,是谓礼乐射御书数,这些东西,都是简单的人文基础。而驾驶战车,就是这基础之一。”荆燚笑吟吟道,“虽然现如今,外面大多是私塾学堂,还有讲德智体美劳的,很少有人会学六艺。但是吧,这些东西不学,总感觉会很吃亏的。因为有些东西,是不可替代的。” 轻雅挑眉,道:“别光讲道理,说点实际的。” 荆燚笑了笑,道:“比如来说,小雅,你在外面坐马车,有没有感觉很颠?” 轻雅立刻点头,道:“特别颠,颠得我浑身难受。” “那是因为,现在的马车都是简化构造,能用就得,颠簸什么的也被众人习惯了。”荆燚笑吟吟道,“但实际上来讲,榫卯结构在一定程度上,会起到减震器的作用。和阻尼差不多,人坐上去是不会感觉到明显的颠簸的。” 轻雅惊讶道:“真的?这个马车我坐上去,是不会觉得颠的?” “不是一点没有,是比平常好点。”荆燚笑然道,“至少你在上面,不会觉得浑身难受。” 轻雅兴致勃勃道:“我能不能试一下?” “可以呀。”荆燚笑然道,“你去试吧,让小牧拉着你走走看。” 轻雅兴奋地扑过去,吵着要玩马车。 单玑见轻雅这般,也想试坐一下,于是跟在轻雅身边,欢快地吹着哨子。 宦牧头疼地看了一眼荆燚,只好把俩孩子都抱到马车上,小心地带他们试半成品马车。 真的。 马车走在这个鹅卵石河滩上,也没有颠得难受的感觉。 俩孩子开心极了,笑成一团。 荆燚笑眯眯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拍拍手,大声道:“好了,差不多得了。收收心,准备上课了。” “上课?”轻雅呆然道,“我们已经上过识字课了呀。” “是我要上课,正式的课。”荆燚笑吟吟道,“稍微准备一下,别玩了。小牧,去把蒲团拿过来,咱们到湖边去,准备上课。”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双双跳下车,往东边去了。 宦牧呆了片刻,道:“前辈,我还没给车上漆呢。” “这着什么急,先去上课。”荆燚摇头晃脑道,“你给车上漆什么时候都能上,我好不容易打起来的精神头,要是没有了,就讲不了课了。” “是。”宦牧应声。 几人沿着中河,往东而去。 中河,横贯毕方谷。其西,是瀑布入水,其东,是湖泊蓄水。往日之中,水汽蒸腾而起,化为雨雪,向西而落。随后,雨雪化水,随瀑布顺山而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俩孩子手牵着手,一边踩着鹅卵石听声玩,一边笑嘻嘻地沿河而走,走不多时,便到了湖泊之畔。 湖水如洗,潋滟微波。 映照山中青翠,伴随晌午暖阳。 单玑忽然兴奋地摇了摇轻雅的胳膊,伸手指着湖面。 轻雅随之望去,便见那湖面之上,有十好几只白鸟戏水。 那群白鸟好美! 通体雪白的羽毛,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一双灰黑色的爪子,便是那白鸟的模样。它们一只只傲立在湖水当中,互相撩水到对方身上,看似在沐浴,又似在嬉戏。略微数了数,还有那么十来只,很是素雅。 轻雅一见呆然,随后愕然。 要知道,那群白鸟戏水的地方在湖水北岸附近,而他们是站在南岸这边观瞧。二者相距约么三十余丈的距离,但鸟的模样却清晰可见。 这是多大的鸟啊! 恁是吓人。 嘟—— 单玑兴奋地吹了个响亮的哨子,无知地朝着大白鸟们挥挥手。 “嘘!” 轻雅给她吓了一跳,连忙让她小声点,别惊了那些大白鸟。 单玑呆了一下,眨眨眼道:“为什么要小声?” 轻雅微笑,认真道:“它们是北谷的动物,师父说了,咱们不该打扰它们。” 单玑看看白鸟,又看看轻雅,奇怪道:“它们没在北谷,它们在湖里。” “但他们肯定是从北谷过来的,所以,咱们不要打扰它们,”轻雅微笑,见单玑不悦,又道,“咱们已经答应过师父了,说到就要做到,对不对?” 单玑不乐意地点点头,转头见荆燚缓步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凑上去道:“师父师父,那里有大白鸟!” 荆燚看了一眼,笑眯眯道:“那是毕方。” 哎? 单玑呆了。 轻雅也呆了。 “这是毕方?!” 拿着蒲团随后而至的宦牧,闻言也惊呆了,忍不住道:“这应该是仙鹤吧,怎么会是毕方?” 荆燚笑眯眯道:“这个,就是毕方。” 众人面面相觑,这大白鸟,和入谷的时候看到的火焰般红艳的大鸟,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好吧。 荆燚略略犹豫了一下,笑眯眯道:“也罢。既然见到了,顺便就给你们讲清楚。以免日后伤了它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赶忙铺好蒲团,坐下听讲。 第二九六章毕方原貌 荆燚好笑地看着三张期待的面孔,淡笑讲道:“毕方,所有人都知道它们是火灾的征兆,却无人深究过缘由。因为,古来记载多有含糊,而真正见到毕方的少之又少,是以最终以神话为释,不再细究。但是,你们要知道,这些大白鸟,就是毕方。” 轻雅不懂,道:“之前火红的那个,不是毕方吗?” “是。”荆燚应道,“那个就是它们。” 轻雅蒙了,道:“难道,它们会变色吗?” “准确的来讲,不是它们变色,而是它们会燃烧。”荆燚笑吟吟地讲道,“水里的那些毕方,是非燃烧状态,而你看天上飞的那些,是燃烧状态,就这个区别。” “哎?”轻雅惊讶道,“它们会燃烧,不会自己烧死自己吗?” 荆燚笑吟吟道:“烧死自己到不至于,不过终归是不好受罢了。它们会到湖里弄湿羽毛,也就是为了防止羽毛燃烧,免得自己不舒服。” 轻雅奇怪道:“可是那天,看它们在天上飞,不也挺高兴的嘛。” 荆燚笑吟吟道:“那是冬天,烧着自然暖和。现在已经春暖花开,再那么烧着,自然就不舒服了。” 轻雅理解了,默了。 单玑举手挥挥,道:“为什么它们会烧?” “这个问得好,且听我细细道来。” 荆燚稍稍思忖,讲道:“毕方,自古以来的记载,大都是单足,青毛红纹白嘴,到哪儿哪儿着火。而这个形容,说的是它们燃烧时候的模样。事实上,你们也看到了,毕方原貌,就是通体白毛,两只黑足,以及无色的红眼睛。” “无色的红眼睛?”轻雅忍不住插嘴,道,“到底是无色还是红眼睛?” “它眼球是无色的,而我们看到的红色,是血管透出来的红色。” 荆燚耐心解释,继续说道:“毕方的白毛,不同于一般鸟毛,这种白毛富含白磷,和一些其他易燃的混合物。白磷这种东西,在毕方鸟体温的作用下,就会燃烧。而所谓的红蓝条纹,就是燃烧时候的火焰状态。每当燃烧的时候,毕方都会抬起一条腿,那是它们的一种气功,用以减少热量外散,降低燃烧速度。所以,它燃烧的时候,便是我们看到的古籍上所记载的毕方鸟了。” 单玑奇怪道:“它们这么烧,还住在林子里,不会把林子烧坏了吗?” “不会。” 荆燚耐心解释道:“燃烧这种事,需要可燃物,温度,以及空气。而白磷这种东西,只要四十度……咳,我是说,只要比人的体温略高一点的温度,就可以燃烧。这样低温燃烧所产生的火,叫做讹火。而这种火,当然不可能用来煮饭什么的,就是一种能发光的冷火。所以燃烧的毕方在林子里,就好像你用手抓住树枝一样,是不可能烧坏林子的。” 单玑点头,默了。 荆燚笑了笑,道:“对于毕方来说,它们在湖里打湿羽毛,为的就是让羽毛不再燃烧。因为一旦羽毛燃烧殆尽,它们也就死了。当然,它们毕竟是鸟,也不会经常呆在湖里,只是偶尔这么灭一次火。平日里,它们都是睡在树洞里,用树洞的潮气来灭火,保证自己的羽毛不被烧的太快。对了,似乎就是它们在树洞里睡觉发出了噼啪声,才被叫做毕方。” “原来如此。” 宦牧忽然觉得好笑,道:“一直以来,都觉得上古神话仅仅是传说而已,并非有真。今日听前辈一席话,又见了毕方实物,这才发现,古人诚不欺我。” 荆燚笑嘻嘻道:“都说了,人是一种很笨的动物。他们只会记下来所见过的一切,而其中原理,却未必可知。所以,就算看上去并不像事实的一些东西,或许就是瞎子摸象,等摸全了会发现,嗯,确有其事。” 宦牧笑了笑,不禁后怕道:“还好那场火没有烧了毕方,否则,真是罪过。” 荆燚顿了一下,才笑道:“有中河在,想烧掉毕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单玑举手摇摇,道:“可以叫一只来玩吗?” “嗯,你非要玩的话也可以。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能喂它的东西。”荆燚笑吟吟道,“若是把它叫过来,不给它吃的,它就会用那白磷喙啄你。一旦被啄了,轻者伤残,重者致死。因为白磷是有毒的,真的会毒死人的。” 单玑眨眨眼,伸手从轻雅怀里翻出红豆糕的纸包,一举。 轻雅尴尬道:“你不是说不吃嘛。” 单玑俏然一吐舌头,娇哼一偏头。 荆燚笑了,道:“毕方不食五谷,我找它们的时候,都带的烤鸡。” 单玑一呆。 轻雅目瞪口呆,道:“它们吃烤鸡?它们自己又不会烤……应该不会吧?” “当然不会烤,它们平时就吃点鱼什么的。”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就是因为不会,所以才要旁人给它们带。这帮家伙,可挑嘴呢,还非得是家养的那种肥嫩的鸡拿来烤,野鸡都不要。” 俩孩子惊讶极了,居然吃这么挑剔。 “咳咳!总之,听我说!” 荆燚摆出一副认真脸,道:“毕方是这谷里的老大,没事别惹他们,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这里有毕方。万一有个不长眼的胡扯说吃了毕方肉养生,转眼就能被他们给吃灭种了。” 俩孩子乖乖点头,默默吃着红豆糕压惊。 宦牧也是点头,道:“此事听则听矣,必不外传。” “嗯,这才乖。” 荆燚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道:“啊,对了,还要讲正事。毕方鸟的事就先说到这,咱们抓紧时间说正经的。” 俩孩子闻言,迅速咽下口中的糕点,乖乖望着荆燚。 荆燚缓了缓心情,笑吟吟道:“之前,你们的气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一些简单的用气技巧也说了。按顺序,今天我们来讲武术。那么,什么是武术呢?” 轻雅应道:“打架。” 单玑应道:“好看。” 诶? 俩孩子同时一呆。 “嗯,说的都不算错,但都不是重点。”荆燚笑吟吟转向宦牧,道,“你来说说,什么是武术?” 宦牧一怔,犹豫道:“止戈为武,循道为术?” “这话说得对,不过你说那么犹豫干嘛,显得好没底气的。”荆燚撇了下嘴,才继续说道,“自古以来,武术的传承算是越来越偏。而如今现在,武术的涵义也已然不为人所知。你们在外面见的那些打架,说好听点那叫功夫,说不好听点就是蛮力瞎打。像小牧这种,练的是搏击术,呃……也算是个术吧。不过小雅之前学的那些,只有弹琴能叫做武。” 轻雅呆了,道:“我应该只是用内力弹琴吧?” 荆燚呆了一下,抓抓额头,道:“那我们还是先不打比方了,先来讲一下什么是武。刚刚小牧已经说了,止戈为武,什么叫止戈呢?” 孩子们摇头。 “嗯……武,是一个象形字。上面是一个戈,下面是一个止。” 荆燚说着,手指凌空一挥,聚浮尘写下武的古字,再挥袖将字转了个给孩子们看,道:“上面这个戈,指的是一种武器。而下面这个止,指的是四肢。能明白了吗?” 孩子们依然摇头,轻雅道:“戈是什么武器?” 单玑有趣地盯着那个浮尘划字。 “呃……我再换个方式讲。” 荆燚挥去了字迹,想了想,道:“传说,最早的武,是指黎山老母握住长矛的动作。而那个时候,人们都需要用长矛出去打猎。那么,武是什么?” 轻雅猜测道:“打猎?” 荆燚眨眨眼,看向宦牧,道:“你觉得呢?” 宦牧犹豫道:“争斗?” “不是,都不对,你们完全被外面的错误信息给洗脑了。” 荆燚放弃了描述,直接说道:“武,是指使用工具的方法。而术,是指如何更巧妙的使用工具,乃至自身。我真是服了,你们自己动脑子想想,打猎,争斗,用得着武吗?蛮力就够了好吧。” 轻雅疑惑道:“使用工具的方法,这用得着特地教吗?看看也就会了吧。” 荆燚笑了笑,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比如,我们所有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随便一块。然后,捡起一根树棍,好的。现在,我们把这个树棍,穿到石头里。” 哈? 三人蒙然看向荆燚,只见荆燚左手随意捏着石头,右手举着树棍,毫不费力地一刺,就将树棍刺穿了石头。荆燚捏着树棍刺出石头的一头,拿起来晃了晃,证明石头确实穿在了树棍上。 稍顿,便见宦牧也是一刺,做到了同样的效果,也是捏着树棍证明确实穿过石头。 轻雅微微敛目。 这两刺的声音不同,明显是用不同方式刺的。但就算是不同方式,又能如何。总之都是树棍穿过石头,结果是一样的。 旁边,单玑看着他们都很轻松地穿石过木,自己也尝试着一捅,树棍直接折了。单玑害怕自己学习进度落后,连忙慌张地看了看轻雅,见他动也未动,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九七章武术理念 轻雅察觉到目光,侧头一看,忙道:“怎么断了?有没有被木刺扎到自己?有没有戳痛手指?” 其实没有。 单玑立刻端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兮兮地捧着自己的手,就这么看着轻雅。 轻雅顿时心疼,赶忙丢掉石头树棍,把单玑的手捧过来,小心地吹了吹,道:“痛吗?” 单玑可怜地点头。 轻雅小心地捧着单玑的手,继续小心地吹着,道:“你一点都不会,就别乱试,先看他们做。你看,你都不会就乱做,伤到自己……了吧……” 呆然说完,轻雅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要学武了。 单玑被宠得高兴,干脆扑到轻雅怀里靠着,再看那俩大人串石头。 荆燚见那俩娃娃亲昵,也不着急催促,而后见轻雅恍然之后,才缓缓说道:“来,我们继续。现在,把这个树棍,从另一端抽出来。” 说着,荆燚随意一抽,树棍脱石而出。然后,荆燚举起树棍和石头给大家看,无论是树棍还是石头都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 俩孩子都惊呆了,石头被树棍那么的穿了一下,居然是完好如初?! 这怎么可能!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宦牧。 宦牧尴尬了片刻,费力把木棍从石头中抽出来。虽然是抽出来了,但是树皮就那么卡在了石头里,而石头也明显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俩孩子见了,反而松了一口气,感觉这个结局才比较正常。 那么,荆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俩孩子好奇心上来了。 荆燚满意地看看三人的表情,道:“你们看到了。使用同样的工具,达到同样的效果,但是由于使用方式的不同,结果也就不同。至于差异有多明显,你们有看到,也就不需要我过多说明了。” “所以呢?”轻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 荆燚笑吟吟道:“这个,就要讲到两个主流的武术理念,内家拳与外家拳。而我和小牧方才展现的,便正好对应这两个理念。” “又是两个理念。”轻雅撇嘴,道,“怎么总是两个理念。” 宦牧轻咳,道:“因为阴阳的必然对立。” “哈?”轻雅一蒙。 “打住,这些描述性概念不着急,先说本质基础。”荆燚皱了下眉,又笑吟吟说道,“我所做的,便是内家拳理念。所谓内家拳,就是在自身允许的条件下,用最少的力做出最大的效果,将所有的方法技巧化。而小牧做的,就是外家拳理念,只要我足够的强,就可以达到目的,如果不够强,那么我就变得更强。” 单玑忽然开口道:“听上去,还是内家拳要好些,不容易受伤。” 闻言,荆燚摆出大人式坏笑。 单玑小嘴一嘟,傲娇道:“我才没有怕他受伤!” 荆燚点头表示理解,笑吟吟地看向轻雅。 轻雅默然想了一下,道:“这和气功一样,各有利弊。内家拳虽然消耗少,听上去很养生,但终究还是力气小,没有师父的境界恐怕和弱鸡一般。外家拳虽猛烈实用,力气也大,但太容易受伤了,着实有些恐怖。” 荆燚笑吟吟道:“如若是你,以为如何?” 轻雅想了想,有些犹豫,道:“师父,我一定要和单玑学同样的东西吗?” 荆燚笑吟吟道:“随便。你们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反正我都会。” 轻雅看了一眼单玑,转头又看看两个石头的结局,灵光一闪,道:“哎?等一下。师父,这内家拳和外家拳,用的都是劲力吗?” 荆燚笑然道:“这个一般是分着说。内家拳用的是内力,是一种全身动作内部传导的力。而外家拳用的是身体本身的肌肉力道,一拳之力可有千钧。” 轻雅想了想,道:“那轻身术这个术,算内家还是外家。” 荆燚稍顿,应道:“若我来分,应该算是半内半外。这劲力练起来,当属外家修行。但这巧劲找起来,又是内家道理。所以一般外面说,轻身术算是个比较实用的辅助武术,能练则练,没有坏处。” 轻雅默然想了片刻,道:“师父,我以为,无论是内家拳还是外家拳,用的都是力道,然而其实没有必要。像我之前搬东西,不太会用力道,但是用假气一样可以搬。再者像这轻身术也是,就算我没有苦练十年,一样可以用气来做到同样的效果。所以,我想学用气来代替力气的武术,有没有这样的方法?” 荆燚微惊了一下,淡然一笑。 宦牧轻咳,道:“小雅,气就是气,不能代替劲力。” “咳,未必不行。” 荆燚笑吟吟道:“既然说到这了,咱们再来说下武术的第三种理念。这种理念很少被人提起,也很少有人达到,叫做太极拳。” 宦牧一怔,道:“太极拳不就是内家拳么?” “不,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荆燚一挥手,笑然解释道:“我说的太极拳是一个理念,而你说的太极拳……只是现在认知比较广的一套拳法。那拳法只是占了个太极的名字,用的也还算是内家拳的理念,但它也只是内家拳法之一罢了。要说,现在传世的那些氏太极拳法,大多谬误妄传,还一个西瓜切两半,练下来都憋气。若是碰到真的练下来,也就和其他内家拳差不多,如此罢了。” 宦牧拱手,道:“受教了。” 轻雅呆然不懂,道:“那,这个太极拳的理念,到底是什么?” 荆燚一笑,缓缓讲道:“所谓太极拳,是内家与外家练到最后,都期望达到的一个境界,是谓意之通达,力当所及。也就是说,我指了哪儿,就能准确的打中哪儿,最常见的比如隔山打牛,隔空摄物,按理都是能做到的。” 宦牧微微挑眉。 荆燚也挑眉,道:“有异议就说,别带坏了娃子。” 宦牧轻咳,道:“隔山打牛乃是子虚乌有,隔空摄物更是无稽之谈,您所说的太极拳理念,似乎更接近与幻想。” 荆燚哼笑,道:“我承认,能达到太极拳境界的人很少,而且,能达到的基本也不会去俗世里溜达,所以,平常不会见过这种人。但是小牧,这两件事你应该已经见惯了,怎么还会说不可能?” 宦牧思索片刻,道:“但您也说了,那不过是对气的控制,并无其他。” “这叫御气。” 荆燚笑吟吟道:“力气力气,御力和御气的方法是相通的。所以,从原理上来讲,太极拳就是内家外家的升级版,其中的方法不光可以御力,也可以用作御气。比如像这样。” 说着,荆燚一动不动,淡然笑着,就见石头与树棍凌空飞起,升至眼前。而后,荆燚依旧动也未动,就见那树棍穿起石头,自己晃了晃,而后自己拔出树棍,完好无损。 “哇!” 俩孩子见了,很是兴奋,根本也不管原理了,就想尝试着玩。 真气控制可是精细活,乱来会岔气的! 宦牧皱眉,正欲制止,反而先被荆燚制止了。 “他们乐意试就试。”荆燚把宦牧拉开一旁,笑吟吟地小声道,“假气不比真气,损耗与否都不伤身,可以让他们随便试一下。” 宦牧皱眉,小声回道:“您难道不该先教他们原理,再让他们试吗?” 荆燚笑了,道:“你没听过郑人买履的故事吗?” 宦牧一呆。 荆燚好笑道:“是不是光记得讽刺意,不记得原意了?” 宦牧皱眉道:“那是常见的事实,但气这种东西并不好掌握,万一有误,性命攸关呐。” 荆燚哼笑,道:“所以说啊,像你这种在人堆里混惯了的人,我都不屑教。一说什么就不信,还不符合常识。我就奇了怪了,你用什么逻辑判断的不属于常识?身边都是气,你就是不会说话也会呼吸,这么寻常的事情还用得着我教?让他们自己试一下也就知道了。” 宦牧皱眉,依然担心。 荆燚笑了笑,道:“你且看着,什么叫做自然本能。” 宦牧轻叹,不再辩驳。 孩子那边。 因为轻雅已经试过很多用气的方法,所以只是看了一眼荆燚的做法,便已经明白了其中奥妙,只试了一次,就做到了树棍穿过石头,而石头丝毫未损。 单玑见轻雅一次成功,心里顿时有些慌张,连忙自己也试了一下,却没有成功。别说石头穿树棍了,单玑从地上拿起石头都没弄成功。这么一来,单玑心中更急,小脸一皱就是想哭。 “别哭。” 轻雅赶忙偏头哄道:“慢慢来,别着急,心平气和的做事,才容易成功。” 单玑皱着小脸,道:“你怎么让石头飘起来的?我怎么不行。” 轻雅微笑,道:“你要想它起来,它就会起来。” “我想了。”单玑不高兴,道,“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轻雅微笑,道:“很简单的,用气就好了。” 单玑可怜兮兮道:“怎么用?” “就是……” 第二九八章气贯物整 “小雅。” 荆燚忽然插嘴,笑吟吟道:“丫头还没学观气,你教一下吧。” 轻雅一呆,瞬间会意点头,认真对单玑道:“你听我说,你先闭上眼,感受一下周围的气场。” 单玑蒙了,顿时慌了神儿,死死抓住轻雅的手,道:“我不要,我会看不到你。” 轻雅一笑,传音道:“你别怕,你抓着我的手,听我传音跟你说话。我就在你旁边,不走。” 单玑看了轻雅一眼,担心地想了想,拿着自己的辫子在轻雅手腕上绕了个圈系住,然后两只手抓住轻雅的两只手,这才担心地闭眼。 轻雅分神地捏了捏单玑的辫子,才传音道:“你平心静气下来,应该可以观到自己的气。大概是一种会流动的东西,很容易能感觉到。” 单玑默了一下,惊然睁眼,道:“我好像看到了,但它不是流动的,而是在肚子里聚成团。” 哎? 轻雅一呆,忍不住看向荆燚。 荆燚笑了笑,不用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是流动的吗?” 轻雅赶忙观了下自己的气,惊然发现自己的气也是在肚子的位置聚成团,不光如此,在胸口中心的位置还有一个气团。而气团的旁边,是原先看到的那种流动的气。 “这种气团,是正常的真气汇聚,不必害怕。” 荆燚笑吟吟道:“一般来讲,聚气的地方,在仙宗里称作丹田,而在密宗里称作轮。但不管是什么称呼,它的作用就是证明,这一部分的真气留有富裕。像你不再气短怕累,小丫头也不会畏寒怕冷,都是它的作用。所以不用管它,自然运气就好。” 轻雅点头,便给单玑传音道:“这是正常的,你不用怕。你继续闭眼,去找气的感觉。” 单玑怯然点头,乖乖闭眼。 轻雅一笑,传音道:“你先找到你的气,然后放出假气来触碰周围的物体,就能感觉到它们的气。” 单玑点头,悄悄放出气来碰了轻雅一下,果然,感觉到了轻雅的气息。 轻雅的气息比自己的要强,而且,他的气息和周围的假气有一种渐变的效果,分不清假气和自然之气,似乎就这么扩张到很远的地方。而做到这种效果,轻雅并没有做任何过多的行为,只是自然而为。 感觉到这个,单玑一怔,忽然舒了一口气,放松了心情。而随着这一叹,单玑体内自然从体表透出,和周围的气链接在一起。 冥冥之中,豁然开朗。 单玑仿佛睁眼一般,一下子看到了周围所有人与物的气,连身后宦牧和荆燚的气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而此时,单玑才恍然明白,之前荆燚教的可以被动观察周围动态的方法,同样可以用来主动触碰周围环境。 轻雅观察着单玑的反应,微微一笑,道:“现在,你用你的气,托起石头和树棍。” 单玑点头,意念一动,气随心动,依言照做。 轻雅微笑,道:“然后,你用树棍去戳石头。” 单玑照做,但是树棍依旧没能穿过石头,只是相互碰在一起,并没有穿过去。 “不能这样硬戳。”轻雅想了想,努力形容道,“气和物是同体的,你用树棍的气拨开石头的气,它自然就进去了。” 单玑照做,没有费力,就将树棍穿到石头里了。 “对了,就是这样!”轻雅开心道,“单玑,你做到了,快睁眼看看。” 单玑睁眼一看,悬空在眼前的就是她刚穿树棍的石头,顿时开心地笑起来了。 轻雅宠爱地笑了笑,道:“然后,拔出来也是那样,只要挪动气,就自然出来了。石头和树棍的气都完好无损,所以它们俩本身也完好无损。” 单玑一呆,不依道:“不要闭眼。” 轻雅微笑,道:“这个其实无所谓。方才让你闭着眼睛,是为了要屏蔽干扰,让你能迅速的找到气感。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气感了,所以睁着眼睛也可以做到。” 单玑试了一下,真的可以。 轻雅点头,微笑道:“单玑,这就是观气,和师父做的御气。” 单玑开心一笑,道:“我明白了。” 俩孩子笑做一团,尝试着谁能御气拿起更远的石头玩。 宦牧直接呆住了。 “这俩孩子真是厉害,对不对?”荆燚瞥了一眼宦牧,好笑道,“其实不是他们厉害,而是他们不熟悉人文,更倾向于自然罢了。” 宦牧拱手,道:“还请前辈明示。” 荆燚扬眉,哼笑一声,道:“你从小接受人文教育,习惯的是那一套人文的思维模式,看待事物,也自然被那套模式所束缚。但这俩娃子不同,他们不熟悉人文,反而对自然环境有诸多观察。加之他们年岁尚小,适应迅速,感应敏锐,学起这些东西来,自然比你要快。” 宦牧懂了,道:“难怪前辈要专门把他们带到这里教养,远离世俗,更加自然而为。” 荆燚哈哈一笑,道:“所以呀,你教课慢些没事,也用不着什么作业。人文这东西早晚都能学,但这些自然的东西,等世俗了就难教了。”说着,荆燚顿了片刻,道,“说起来,你去看下子午流注和五运六气。” 宦牧点头,道:“是教给孩子吗?” “教他们干嘛?”荆燚诧异道,“我是让你看,这是先人们总结下来的天地运行和人体循环规律。你既然已经迟钝到无法感知,就照着经验学。你若学了这些,或许还能理解太极拳理念的含义。” 宦牧一怔,道:“这个,难道他们不需要知道吗?” “他们要是不知道,刚才那个插石头的事能做得出来?”荆燚好笑,道,“他们已经理解太极拳的理念了,只是说不出来罢了,但那不重要。说这种事,以后大可慢慢想办法形容,现在只要会了就行。” 宦牧点头,莫名苦笑。 跟着荆燚学,感觉这些年都白活了一般。 荆燚笑吟吟道:“不用急,估计你学到死也赶不上那俩娃子了,干脆慢慢练,够陪读就成。”说罢,荆燚一挑眼,指向孩子那边。 宦牧看过去,呆然一惊。 那俩孩子试着拿远处的石头,已经双双可以用气捧起那湖中之水了。虽说他俩并坐的位置,距离湖水也就一两丈的之遥,但湖水毕竟是液体,御气捧水还能保证水球聚而不乱,也算了得了。 宦牧心服口服,只余苦笑。 俩孩子玩了一会儿水,也就忘了比较的事了,不过,却记起来正在上课的事了。 “师父。” 轻雅忽然开口,道:“您刚刚说的真气汇聚,为什么我是两个团,单玑是一个团?” 荆燚笑吟吟道:“这是因为,你富裕的气要比她多。” 轻雅想了想,道:“最多能有几个团?” 荆燚思忖片刻,道:“其实来说,最多应该只有一个团,因为你只是一个人,气也只有一团气。” 轻雅呆了一下,蒙了,道:“所以,到底是我不正常,还是单玑不对劲?” “都没错。” 荆燚笑了笑,道:“你们现在练的是小气团,等气足够多之后,自然会形成一个完整的大气团。而你们现在的气都不够多,丫头有一个小气团,你有两个小气团,自然,是你比她的气要多。” 轻雅点头,道:“那,要多少个小气团,才能够一个大气团?” 荆燚笑吟吟道:“教给你们的,是仙宗的聚气,所以只要上中下三个丹田都充满了气,之后便可汇聚成一个大气团。” “上中下?”轻雅呆然道,“具体点?” 荆燚笑吟吟道:“一般来说,大概位置是在头胸腹,不过具体的准确位置因人而异。我之前也说了,每个人的气都是不一样的,而气团的位置会受人体状况影响。所以,只要是真气自然汇聚的位置,就是丹田位置。” 单玑瞧了瞧轻雅体内的气,又瞧了瞧自己体内的气,吹了一声哨,疑惑道:“师父,您不是教我们说,气是从上面来往下面去的。可是,为什么气团反而是先从下面开始汇聚?” “这个我知道。”轻雅说道,“我们就好像是瓶子,气就好像是水。往瓶子里倒水,当然是下面先有水,再慢慢灌满。” “不对。”单玑摇头,道:“如果只有真气的话,我也觉得是水瓶的感觉。但是,我们的真气不光是肺所运化的气,还有直接从假气转化过来的气。而假气,应该是充盈在我们体内的,难道在聚气的时候,不应该是同时产生多个小气团才对吗?” 轻雅想了想,道:“就算是充盈,你也不可能一心多用,同时掌控那么多地方的聚气吧?” “师父刚才说过,聚气是自然现象,用不着掌控,自然而为就好。”单玑稚气道,“而且,就算是只能一个地方,也该是头先有气团吧。你想,无论是吸气还是进气,都是从头开始,难道头的气不该是最多的吗?” 第二九九章气力而巧 轻雅想了想,又想了想,道:“师父一开始教咱们聚气,并没有特地说聚集在什么位置,而我聚集出来的气,自然就在肚子的位置。所以实际来讲,就该是肚子的气最多啊。” “我知道实际上是这样啊,可是按道理来讲,不是头的位置气最多吗?”单玑疑惑,道,“我们聚出来的气都是富裕的气,当然是气多的位置应该先聚才对呀。” 轻雅呆然想了想,怔然语结。 单玑说的有道理,他们本来练得就是择优版气功,结果练起来和纯粹聚气的效果差不多,是有点问题。 荆燚随意地坐在蒲团上,托腮有趣地看着俩娃子讨论,见他们都不说话了,才悠哉道:“小雅,你和小丫头,谁吃饭吃得多呀。” “当然是单玑,单玑可能吃了。”轻雅随口应道,奇怪道,“师父,你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荆燚但笑不语。 轻雅眨眨眼,忽然灵光一闪,道:“难道,我们身体不同的位置,会消耗不同量的真气吗?” “的确如此。” 荆燚托着腮,笑吟吟道:“人有五脏六腑,还有一个脑子,而这些脏器所消耗的真气量各不相同。当然,这是一个变化量,不同状态下的真气消耗也不相同,这个要看脏器的具体运化状况而定。” 单玑疑惑道:“那就更奇怪了,我吃那么多东西,肯定会消耗大量真气来消化吧。但是我们聚气的时候,明明是肚子上的气团更好聚呀。” 轻雅稚气道:“你没有之前吃得多了,是不是消耗就少了?” 单玑还是奇怪,道:“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吃的比你多呀。” 轻雅点头,道:“没错呀,所以你的真气比我少啊,都被你消化的时候给消耗了。” “咳,和这个没关系。” 荆燚见说偏了,赶忙插嘴,道:“你们说的这个真气消耗,没这么大的影响。要知道,还有其他的脏器消耗比这个大。” “啊,是心脏。”轻雅忽然想到,便说道,“就算胃有消耗,也只是吃东西的时候消耗。但是心脏一直都在跳,肯定会消耗不少真气。对了,还有肺,因为我们一直都在呼吸……啊,原来如此。” 单玑还是有些迷糊。 轻雅一呆,只好转向荆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荆燚笑吟吟点头,道:“其实这方面,我也没有太过深究,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所以,具体的脏器消耗我就不说了,直接说你们能知道的就得。嗯……小雅说的不错,喘气和心跳它们的真气消耗,肯定会比吃喝拉撒要多。而我们能够聚的气,就是除了正常消耗所闲余的气。自然,心肺附近闲余的气,会比肚子附近要少,聚起来也会慢些。” “可是还是很奇怪。”轻雅疑惑道,“呼吸和心跳都是全天运作的事,但是脑子在睡着之后就休息了呀。不管怎么说,头位置的气,应该比胸口好聚才对呀。” 荆燚笑了笑,道:“大脑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只能说,你醒着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你在用脑子。不过,就算你是醒着的,你也未必意识到你在用脑。” 轻雅努力地想了想,表示不懂。 荆燚好笑,道:“说太复杂你也不懂,不过,你可以试一下,就算你什么都不想,呼吸心跳一直有,新陈代谢一直有。因为,好多你意识不到的东西都是大脑在控制,而这个控制的消耗远远超过其他的脏器消耗。也就是说,就算头部供给的真气最多,但它消耗也是最多的,而附近真气的汇聚也是最困难的。” 轻雅理解了,点点头,转头看单玑,道:“你听明白了吗?” 单玑懵然摇头,她对肚子以外的地方都没概念。 轻雅略略思考了一下,道:“我给你讲,很简单的。你把气当做食物来想,肚子就好像是大叔,吃的不多;心肺就好像是我,吃得还可以;而脑子就好像是你,吃得最多。所以比较来看,大脑吃得最多,所以那里最难聚气,因为它根本不剩饭。” 单玑有点理解了,乖乖点头。 荆燚哈哈大笑,道:“这解释的不错,蛮形象的,总的来说就是这个意思。”稍顿,荆燚笑吟吟道,“所以呢,若是你们聚气能聚到上丹田,嗯……那可就真的了不得了。” 轻雅点头,道:“才两个月左右,我就已经练到胸了。照现在这个进度,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聚到头了。” 荆燚笑了笑,道:“不,从今日此刻开始,你们不用每天专门花时间聚气了。”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 “因为,欲速则不达。” 荆燚笑吟吟道:“你现在觉得气团好聚,是因为需要的气还不多。而越往后的气,那可是相当数量级的增长。比方说,你下丹田积累的气是一杯水,而中丹田积累的气就好比身后的湖,若真是到了上丹田,或许要整个海的量。那么回过头来再说,让你喝一杯水能喝,但是一湖水和一海水,你能吃得消吗?” 轻雅想了想,道:“我没觉得能有这么夸张……会有那么夸张吗?” 荆燚一笑,道:“你来看,小丫头也来看。” 轻雅点头,和单玑手挽手看着。 荆燚招手让宦牧靠边站点,随后猝然放出体内聚集气息,向外扩张。为了保证气息控制,荆燚只是放出了三分之一的真气,笼罩了半个南谷。真气弥漫,惊得林中动物各自鸣叫,也惊得孩子们目瞪口呆。 体内竟然可以存留这么多的气吗?! 轻雅还当真觉得那只是个比喻,没想到是真的能有那么大的气量,真是不可思议。 单玑也是吓了一跳,更多的还是觉得有趣。 宦牧并不会观气,只是凭借经验便知道荆燚气场不凡。不过,宦牧并不像俩孩子那么惊讶,而是非常确认荆燚有所保留。一般来讲,真气外放便是消耗,而这么大量的真气外放,绝不可能是用来消耗。如此一想,宦牧万分佩服。 果然,真气只是放出来炫耀了一阵,就被荆燚收回体内。 荆燚动也未动,笑吟吟道:“这是我体内大约三分之一的气,还并不算太多。若是我师父的三分之一的气,能轻松充满整个山谷。但是,”荆燚认真道,“我是因为真气充足才能这么玩,你们现在只能用假气,不要学去,明白吗?” 俩孩子点头,都有点被吓住了。 “嗯,很乖。” 荆燚笑眯眯地点头,道:“好啦,气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不用特地去管了。现在,我们要学的是武术,来,跟我打水漂去,试下力道控制。小牧你就不用去了,给马车上漆去。” “是。”宦牧应声,转身离去。 俩孩子也点头,乖乖跟着荆燚在湖边练打水漂。 轻雅已经明白了御气的原理,念头一动,招石入手,按湖泊之气给石头加了个力道,轻然一掷。石头很轻易地打过一串水漂,平稳匀速地划过整个湖面,恰好落在北岸的石滩上,一点,便不动了。旁边戏水毕丝毫没有被这水漂所打扰,依旧悠哉戏水。 如此,精妙而巧,力度刚好。 轻雅忽然发现之前辛苦练习了许久的东西,实际上竟然如此轻易,不由得好笑。 “行了,别傻笑了。” 荆燚笑吟吟道:“丫头她还没学内力的原理,你把方法告诉她,带她一起练。” “是。” 轻雅应声,才发现单玑又是慌张的不行,便微笑道:“哪里不会,我来教你。” 单玑看看石子又看看湖面,撇嘴道:“都不会……为什么你一下子就会了,我好笨。” “不是你笨,这个我之前学过,练了好久。”轻雅笑然道,“你听我讲,很容易的,一下子就能学会。” 单玑可怜兮兮道:“真的?你没有嫌弃我?” “没有。”轻雅微笑,道,“你听我给你讲,这个要用到内力,是这样的……” 单玑乖乖听了,一发成功。 “哇。”轻雅开心道,“你可真聪明,我花了好久学会的东西,你一下子就学会了。” 单玑开心地吹了声哨子,兴奋地转圈圈。 轻雅也是开心,道:“不光是这样,用同样的原理,我们可以……” “小雅。” 荆燚忽然开口,道:“你们先试试,用更小的力道做出同样的效果,” 轻雅一呆,道:“这还不是最小力道吗?” 荆燚笑吟吟道:“你挥了手臂呀,比如像这样。”说着,荆燚一弹指,一块石头漂水而过,静然一停,道,“不用太大的动作,也能做出同样的效果,你们试试。” 两个孩子顿时来了兴趣,埋头玩了起来。 轻雅一个弹指过去,便感觉不对。弹指动作看上去轻,但是这用上的力道反而比挥手臂要大。轻雅又试了几次,还是同样感觉,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单玑似乎在微微发抖。 轻雅心头一凛,赶忙转头看去。 旁边,单玑痛地吹着手指,被那石头打得好疼。 第三〇〇章引矢射侯 “没事吧?” 轻雅赶忙把单玑的手捧过来,小心地吹吹。 也不知道单玑用了多大的力去弹,指甲都被压了个白印,看着就疼。 轻雅皱眉地心疼单玑的手指,转头不高兴地看向荆燚。 “哎呀,谁让你们这么用力了。”荆燚笑吟吟地一挥手,抱过单玑来哄,道,“不是才说过,这个有技巧的,你要往力小了试,怎么能跟人家石头硬碰硬呢。” 单玑小委屈道:“这么大的力都弹不动,再小力更弹不动呀。” 荆燚一笑,道:“看来我刚刚说的,你们还没有太懂。像你刚才那样,就是外家的硬碰硬。若是小牧来弹,肯定能弹动,但是你才多大点力气,不用试都能知道弹不动好吧。所以呀,你不能跟石头硬来,要想办法找技巧。” 单玑不懂,道:“能有什么技巧,难道内力就能投机取巧吗?” “当然可以。”荆燚笑吟吟道,“弹指我不过是举个例子,不是让你们模仿照做。你们要根据我教你们的东西,来尝试着去想办法来做。” “没什么办法。”轻雅又试了几个石子,道,“你不这么弹它一下,石头根本不会动的,内力根本发不出来。” 荆燚诧异道:“谁这么告诉你了?” “您之前说的呀。”轻雅莫名其妙,道,“内力就是真气产生的力道,是增强劲力用的。” 荆燚蒙了片刻,道:“我有那么讲过?” 轻雅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哦,好像是宦大叔讲的,不过后来您讲的也差不多呀。” 荆燚茫然地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轻雅说的什么,随即呵呵一笑,道:“那些啊——当时小牧教你的就是外家功夫,我不过是顺着说罢了。不过,什么叫内力是增强劲力用的,内力不是那种东西。” 轻雅蒙了,道:“难道,内力不是真气产生的力道么?” “这句话没错,但是后半句不对呀。”荆燚奇怪道,“劲力是你肌肉的力量,也被称作外力或是本力。但是内力是你真气游走产生的电磁力……咳,我是说,产生的一种内部力道,就算没肌肉也能作用的。要说增强力道,内力不是增强,是叠加。就好比你先拿一个石头,再拿一个石头,拿着两个石头肯定比一个石头要重,但是后一个石头并没有让前一个石头变大呀。” 轻雅呆然听着,有点懂了,道:“也就是说,这两个力是可以分开用的?” “当然可以。”荆燚又拿起一块石头,道,“看着啊,我什么都没动。” 说着,俩孩子的目光汇聚在石头上。只见荆燚就把石头放在手心上,五指张开,没有任何动作,而石头忽然跃起,跳到湖里,自己打了一连串的水漂,跳到对岸去了。 哇! 轻雅有些疑惑,道:“这个不是真气效果吗?” 荆燚笑了笑,道:“快速感应相对气,当然要用气。至于花多大的力,自然是用力。一般气力不会分的很细,只是偏重于消耗哪个。嗯……其实你们没必要太过分解细化,最后是个综合作用,等习惯了甚至可以不过脑子,所以能玩了就行,具体的你们玩出来自然就了解了。” 话音未落,眼前光线一动。 又一枚石子自手心飞出,打着水漂到对岸去了。 单玑兴奋地吹起了哨子,庆贺自己一发成功。 轻雅惊讶了,道:“你怎么会的?” “很简单啊。” 单玑笑眯眯地道:“你看,我们挥手臂或者弹手指,是为了给石头一个方向,其实不需要,用气来指方向就可以了。”见轻雅还是茫然的表情,单玑一边说一边比划,道,“你想嘛,真气游走产生内力,内力是可以跟随真气方向。而假气也可以跟随真气方向,顺便可以代替真气减少损耗。所以,只要少量的真气带动假气,再带动内力给石子一个方向,就可以了呀!” 闻言后,轻雅又自己想了一会儿,恍然道:“原来内力还可以这么玩。” 荆燚笑吟吟道:“这个属于基本用法,你们可以随便试着玩玩,看还能不能在此基础上,继续减小力道。” 轻雅一呆,道:“这种状况还能再省力?” “一般来讲,最巧的位置只有一处,旁了都有无用功。”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就试试玩吧,反正无事。” 轻雅疑惑,道:“直接告诉我们不行吗?” 荆燚一挑眼,道:“你试出来了,我就告诉你。” 轻雅也挑眼,道:“我要试出来了,还用您告诉我?” 荆燚看了轻雅一眼,认真道:“小雅,学东西不要着急,一定要自己去看。直接用结论当然很快,但是,你没有试过其他的可能,就会在固有结论上吊死。” 轻雅呆了一下,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知道,试这个确定不会受伤吗?” 荆燚怔了一下,笑吟吟道:“这个不会受伤,不过可能会累,别连续玩太久就行。” 轻雅点头,看看单玑,道:“你还想玩吗?” 单玑手指已经不痛了,想了想,道:“你玩我就玩。” 轻雅点头,微笑道:“好,咱们一起玩。”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 俩孩子相视一笑,捡了石头继续打水漂玩。 荆燚坐在一旁看着俩娃娃,自嘲地笑了一下。一直觉得自己没那么世俗,不过跟这俩孩子比起来,还是不行啊。反省了片刻,荆燚转头看着娃娃们玩丢石头,静然微笑。 从石漂水面,到直径划水而过。 从水花炸裂,到默然沉水无波。 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很快便不记得他们原先要做什么了,就是一起玩的开心。 转眼,夕阳西落,毕方离水而去,飞入树林不见了。 湖畔,孩子们玩了几日打水漂,力道掌控便熟练了许多。 单玑随意地扬手一丢,一枚石子打在水面上,直接被水面反弹了起来,水面微波。单玑看准飞起的石子直接把它拍下去,又在水面上一弹,再次飞起。单玑笑了起来,就这么在水面上拍石子玩。 轻雅有趣地看着单玑玩,一边小心地注意不让单玑跌到湖里去,一边不时地看看四周,疑惑地寻找大人们的身影。 那俩人嘞? 刚刚还在边上守着,怎么这么会儿就不见了? 嗖——啪! 咦? 什么声音? 轻雅呆愣了一下。 嗖——啪! 轻雅循声看去,发现那俩大人在河岸那边,不知道做着什么制造噪音。从湖畔这边看过去,有林子挡着,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两个晃动的人影。但是,这声音还挺大声的。 单玑毫无察觉,偏头扯扯轻雅,笑眯眯道:“这样真好玩,一跳一跳的。” “嗯。”轻雅心不在焉地应道,“你玩吧,别掉水里就好。” 单玑奇怪地瞧了一眼轻雅,朝着他大声地吹了一下哨子,不满道:“看什么呢你,都不专心理我。” 轻雅吓了一跳,道:“我在看师父他们。” “他们不就在旁边嘛……咦?”单玑左右看看,道,“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注意。” “他们在那边。”轻雅抬手一指,道,“咱们过去看看吧,好像挺好玩的。” 有好玩的? 单玑立刻笑眯眯道:“好呀好呀,快去瞧瞧。” 两个孩子丢了石头,快速地跑到河岸那边,稀奇地看着大人们玩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只见大人们站在这边,宦牧比荆燚稍退一尺,二人手里各拿着一弯一直两个木棍,用弯木棍把直木棍插到那边的方形的干草牌子上。 不知道在玩什么,不过看上去好好玩的样子! 俩孩子相视一笑,笑眯眯地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托腮看着俩大人,讶然一呆。 “来得正好。” 荆燚放下手中弓箭,笑吟吟道:“现在给你们上射术课,都好好看着。”说着,一声喝道,“小牧,开始。” 宦牧应声放矢,一箭过去,正中红心,并且将草靶贯穿。 “怎么样,有没有很厉害?”荆燚得意地说道,“虽然不是兽皮的侯,不过这草靶也是将草编过的,很是结实,想要一箭穿透也不容易。小牧就是厉害,一下子就射穿了。” 俩孩子双双看着荆燚,欲言又止。 荆燚奇怪了,道:“咋了,不觉得很厉害吗?” 俩孩子互相看了一眼,轻雅说道:“师父,您怎么忽然就瘦了?” 荆燚莫名其妙,道:“什么叫我瘦了?我怎么都不知道我瘦了。” “师父的肚子没有了。”单玑一边说,一边比划道,“师父本来的肚子,是圆圆凸起的那种。” 荆燚一呆,想了想,恍然道:“哦,你们说的是半大瓢啊。我把它放屋里了,没带着。眼下给你们上射术课,要活动,我怕给弄坏了。” “哎?”轻雅蒙了,道,“师父,您的肚子是琵琶做的吗?” “噗……咳咳!什么叫琵琶做的。”荆燚古怪着表情,道,“你们不是见过吗,我平时都把半大瓢放在怀里。之前那个肚子是半大瓢的肚子,不是我的肚子。现在才是我的肚子,哪里是琵琶做的。” 第三〇一章关注善移 “哦——”轻雅不可思议道,“原来师父这——么瘦,真是长见识了。” “嘿,你这呆娃子怎么说话呢!”荆燚正要发作,忽然看到单玑挥手,立刻笑眯眯道,“丫头,怎么了?” 单玑偏头,道:“半大瓢是硬的,可是被师父抱的时候,师父肚子是软的呀。” 荆燚笑吟吟道:“我这袍子里面,有专门为半大瓢做的琴囊,保护半大瓢用的。所以你从外面摸不到半大瓢,你摸到的是琴囊。” 原来如此,单玑乖乖点头,道:“师父,你们在玩什么东西?” 荆燚得意地笑着,应道:“这个叫弓箭。弯的这个是弓,直的这个是箭,放在那边是草靶子。我们玩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弓射这个箭,然后让它扎到那边的靶子上。” 轻雅想了想,道:“这和穿石头那个是不是差不多?” “差多了。”荆燚挑挑眉,道,“穿石头能有什么玩的,这个的玩法可多了。你瞧,那边的靶子上,从内到外依次是红白蓝黄黑五色。小牧你来,一个色扎一箭,连成一线。” “是。” 宦牧应声放矢,五箭衔发,命中五色,在靶子上连成一线。 哇哦。 俩孩子双双鼓掌,很是兴奋。 “好玩吧,还有呢!” 荆燚笑吟吟道:“小牧,给他们表演个剡注。” “是。” 宦牧应声,纵身上树,从上往下,镞低羽高,剡剡然一连数箭,全都扎在红心之上,稍有错开。而后,宦牧一跃落地,很是轻松。 哇哦。 两个孩子兴奋得不行,单玑道:“师父,您也要表演一个!” 荆燚笑吟吟道:“想看我表演什么?” “什么都行。”单玑笑眯眯道,“就是想看师父射箭。” “好。”荆燚让宦牧去拔了箭,道,“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屁股开花。” 俩孩子一呆,轻雅道:“什么叫屁股开花?” “你耐心看嘛。” 待宦牧清理了靶子之后,荆燚笑吟吟搭弓射箭,一箭过去,正中红心。而后,荆燚再射一箭,直接把前面的那个箭劈成两半。如此一连三箭,劈开的箭就好似绽开了一朵花般,插在靶子上。 宦牧见了,惊讶万分。通常劈箭倒是常见,毕竟有这个准头的很多。可宦牧心里清楚,虽然这一套弓矢侯都是依荆燚的要求,严格按照军用规制做的,但唯独其箭镞是不能伤人的圆头铁镞。而且,这套弓箭全是新做,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劲力。也就是说,想要准确地将箭劈开两半,这可是靠实力才能完成的东西,着实惊人。 “怎,么,样!” 荆燚哈哈大笑,对俩娃娃道:“有没有很厉害?有没有特别佩服我!” 单玑兴奋地鼓掌,轻雅嫌弃地撇撇嘴。 荆燚笑意一滞,奇怪道:“小雅,你不觉得我这招很厉害吗?” 轻雅古怪道:“厉害是厉害,可是有必要非要把箭劈开吗?这样的箭就没办法再用了,多浪费。” “嗨,你在意这个啊,没事的。”荆燚说着,走过去把箭逐一摘下来,把劈坏的箭从头往后用手一捋,递给轻雅,道,“看,这样就好了。” 轻雅接过箭,发现刚刚被劈坏的箭真的变好了,再仔细看看,一点裂痕都看不出来。 哇。 轻雅呆了。 不光是轻雅,单玑和宦牧见了,也是呆了。 “这个可比把箭劈开还厉害。”轻雅惊讶道,“师父,您是怎么把它弄好的?” 荆燚笑吟吟道:“这个……若你也能玩出屁股开花,我就告诉你怎么弄好。”看了一眼宦牧理解似的微笑,荆燚补充道,“这个不是把戏,也不是幻术,算起来,依旧是武术的范畴。只不过现在还轮不到它,咱们先来讲讲射术!” “啊,我知道了!”轻雅忽然说道,“还是气的原理,只要把气捋顺,自然就修好了。” “……” 荆燚赞许地看了一眼轻雅,顺势抛过去一个大白眼,道:“我在准备讲新的内容,不要总是重复老的课程好不好?讲过的东西只要你记得,会发现后面用到的机会多了去了。” “哦。”轻雅乖了,道,“师父请讲。” 单玑有趣地瞧着轻雅手里的箭,好奇地把箭拿过来摸着玩,乖乖听讲。 荆燚说是要讲,但是对传统的五射却并不熟悉,是以所有的正经课程都由宦牧介绍并演示。荆燚只是在宦牧说完之后,稍微补充了几句用力技巧,就把弓箭给了俩娃娃。 孩子们的弓箭是按正常比例缩小过的,就力道来说,比大人的弓又小了几分。是以俩孩子试射的时候,单玑一箭平飞没到一半就落地了,轻雅用力一拉然后弓就断了。 轻雅吓了一跳,连忙运气想把弓修好,却发现光把气理好还修不好,心头顿时就慌了。 “原理的确是那个原理,但是仍有不同。” 荆燚笑吟吟拿过弓修好,递给轻雅,道:“像石头和树棍那些,本就自然,你用自然的方式理气,当然可以复原。但是这东西是人为所作,和自然之物有所区别,你修不好也是正常。” 轻雅拿过弓,想了一下,道:“难道人不是自然之一吗?” “是,也不是。” 荆燚笑了一下,道:“先不要考虑这种东西,你们自然而为就好,该让你们学的时候,你们想不学都不行。” 轻雅点头不再多想,又试了一箭,结果和刚刚单玑射的效果相同。轻雅正要再试,忽然被单玑拉了一下,手上一顿。 “你先不要试,你看他们。”单玑指了指俩大人,道,“你看,他们手上都有个东西,咱们没有。” 轻雅看了一眼,道:“大人嘛,有点奇怪的东西也不奇怪。” 单玑挑眉,道:“我看到了,他们就是把弦别在那上面,才能射好远。” 宦牧轻咳,准备解释射决和弓的力道无关,而且他们的弓劲儿小,根本用不着射决。然而话未出口,便被荆燚拦下。 “让他们自己看。”荆燚笑吟吟对宦牧道,“试了再知道结果,这逻辑才对。” 看着俩孩子无知地讨论,宦牧不懂,道:“您也说了,这个是人文教育,并非自然之物。您不给他们讲清楚,他们如何能知道?” 荆燚笑了笑,道:“若是你先给他们说了结果,再让他们去试,他们就会觉得,是你说的对,而不是他们试的对。这样的话,会产生教育崇拜效应,导致他们完全服从我们的话,而不会去自己尝试着思考问题。那样,就教坏了。” 宦牧皱眉,道:“但他们不懂这些,还是该把基础教给他们,再让他们试。” 荆燚一哂,道:“你说的,那是练兵。给他们个条框,让他们在条框里面成长。我说的,是要养娃娃,给他们打牢根基就得,最后会长成什么样子,看他们自己发挥。” 宦牧皱眉,道:“万一长歪了,又当如何是好?” 荆燚笑了笑,道:“歪了正了,都是些世俗评价,与他们无关。重要的,还是他们能做出什么事,那才值得期待。” 宦牧看了看荆燚,又想了想自己,默了片刻,道:“是,听从前辈安排。” “嗯。”荆燚笑眯眯地点头,道,“这才乖。” “师父。” 俩孩子讨论了一阵,一起走过来,轻雅道:“您们手上戴的是什么?” 荆燚笑吟吟道:“是扳指。” 轻雅偏头,道:“有什么用?” 荆燚应道:“拉弦用。” 轻雅点头,单玑又道:“为什么大叔和师父手上的扳指不一样?” 荆燚笑吟吟道:“款式不同,用处相同。小牧手上的那个是铜芮夬,据他自己说,他一直用的就是那个,打仗方便。而我的这个是紫檀妇好,是我师父用琴板剩下的边角料给我做的,我也是用惯了。” 师父的师父做的?! 俩孩子瞬间抓住关键词,吵吵着要荆燚也给他们做。 荆燚直接就蒙了,刚刚还见这俩娃娃猜测着扳指的作用,转个头关注点就换了,真不愧是娃娃的专注力,脆弱的让人无语。 “呃……手边暂时没有做扳指的材料,没办法做。”其实荆燚也想着没必要,所以根本就没准备,但既然娃娃们已经提到了,也只好想办法哄道,“要不你们先试试不戴扳指射箭,等过几天买了材料再给你们做。” “不要!”轻雅不乐意道,“我们就要扳指,要师父做的扳指。” 单玑也点头,道:“我也要扳指,要和轻雅的一样,师父给我们做。” 荆燚尴尬了,只好把自己的扳指摘下来,递给俩娃娃,道:“要不,你们先用我的扳指玩?” “不要太师父给师父做的扳指,我们要师父给我们做的扳指。”轻雅稚气昂头,道,“师父要是嫌弃我们不给我们做,我们就哭哦。” 单玑捧场地点点头,道:“不给就哭哦!” 荆燚哭笑不得,看着两张期待的小脸,眼珠一转,道:“要不这样,今日你们先去学御术驾车,改日我给你们做了扳指再玩射术。” 第三〇二章言语有巧 孩子们犹豫了一下,看向宦牧。 宦牧轻咳,道:“前辈,您原先说的是,毕方谷里没有马,所以让孩子们先学射术,改日弄了马来再学御术。” 呃…… 这就尴尬了。 荆燚脑子一转,扬眉,道:“既然如此,走了,出去采购,扳指材料和马都买回来,这样行了吧?” 又要出谷啊?! 轻雅不太乐意走那么长的石阶,抬头见宦牧一脸顺从的模样,只好转头看向单玑。 单玑很喜欢出谷玩,欢快地摇着轻雅的胳膊,道:“出去玩出去玩!我们出去玩!” 轻雅呆了一下,微笑道:“好,我们出去玩。” 单玑大大地笑了一下。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崶夏城中,和往常一样,先去了肜简铁铺稍坐。 “怎么今儿个来了,也不提前说声。”简薇薇放下手中的绣活,迎了过来,笑呵呵道,“连孩子们都来了,这是要做什么?” 荆燚让几人坐了,笑吟吟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添置点物件。师妹,最近可有木商路过?” 简薇薇想了想,道:“只有些普通的硬木,做家具可以,做乐器就不行了。您是打算?” “这俩娃子吵着要我做扳指,我没准备材料,出来找点罢了。”荆燚想想都觉得好笑,道,“连弓都不会拉,还要扳指,真是逗死个人。” “想来,该是您又炫耀灵师父做的扳指了吧。”简薇薇给他们倒茶,笑呵呵地说道,“孩子嘛,就是喜欢争宠,当年可俊可美小的时候,不也是这般模样。” 荆燚笑了笑,道:“所以说,城里有没有卖这些的商人?让他们自己看,哪个顺眼买哪个。” 简薇薇轻叹,道:“刚不说了,没有您说的那种木商。哎,说起来,近日倒是从西域来了不少珠宝商人,他们还有些原石,你们可以去瞧瞧喜不喜欢。” “嗯,那不错。”荆燚点头,道,“既然如此,小牧你去选马,我带娃子们去看材料,等下在这里汇合。” “是。”宦牧应声。 “我也想去。” 轻雅忽然开口,道:“是不是去漂亮姐姐的那家看马?我也想去。” 荆燚瞧了轻雅一眼,道:“你是看马,还是看人?” 轻雅尴尬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单玑。 单玑不太爽地盯了轻雅一眼,对荆燚道:“师父,我们一起去吧。等看了人,再去看材料。” 荆燚好笑地看了看俩娃娃,点头道:“好,走吧,先去马铺。” 隔壁马铺,有个马厩,有个车库,还有一些补给耗材。 整个铺子都是男人在打理,女人便凑在一起做着绣活,婆媳闲聊。 轻雅进了铺子,就好奇地凑到肜可美那边,有趣地看着她们做绣活。单玑不爽地偏头看着,一手扯着荆燚的袍摆,小嘴嘟得老高。见状,荆燚只是笑了一下,使唤了宦牧去挑马,带着单玑去了轻雅那边。 “小可美,叔叔来找你玩啦。”荆燚笑眯眯地打招呼,道,“贺兰妹妹也好,叨扰啦。” 肜可美的婆婆贺兰氏一见是荆燚,噗嗤就笑了,道:“燚叔叔,您就别开玩笑了。我都叫您叔叔,怎么能让可美也叫您叔叔。”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荆燚随意的摆摆手,道,“不忙吧?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俩是我家的小徒弟,轻雅,和单玑。” 俩孩子呆了一下,乖乖拱手行了个礼。 “好可爱的小娃娃,还是一对儿。”贺兰氏放下绣活,过来仔细打量着俩孩子,笑眯眯对肜可美道,“你快瞧,娃娃多可爱。哎呀,还是有男有女才好,养着才舒坦。” “婆婆,您说什么呀。”肜可美羞涩地脸红,道,“快别说了。” “好好好,先不说,也不是着急的事儿。”贺兰氏摸摸单玑的头,又摸摸轻雅的头,笑眯眯道,“你们饿不饿,想不想吃点心?要不要糖果?昨个刚做了些牛轧糖,想不想吃?” 轻雅想着单玑肯定喜欢吃东西,正要点头,不及防被单玑气恼地拉了下胳膊。轻雅询问地看向单玑,单玑却扭开头看向肜可美。 有什么好看的嘛,也就那么回事嘛。 轻雅呆了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乖乖闭嘴,免得让单玑更加生气。 贺兰氏目光一溜,心中顿时明了,忍笑地拿来了牛轧糖给轻雅,一推,道:“别这么傻站着,还不快哄了小丫头开心。” “哦。”轻雅立刻把糖递给单玑,道,“别生气,给你糖吃。” 单玑瞧了一眼,一口把牛轧糖咬过来,嘴里吃着甜食,心情也就好些了。 轻雅见了,赶忙把剩下的牛轧糖慢慢喂给单玑。 贺兰氏好笑,悄然对荆燚道:“他们一直就是这种感觉?” 荆燚笑了笑,道:“娃娃还小,不懂事罢了,会出矛盾也不稀奇。” 贺兰氏笑笑,道:“你们来这儿,不会就是这小娃娃要看可美吧?” “差不多,尚美之道,千古之风嘛。”荆燚也是笑笑,道,“听说商贩那边有珠宝商人,等看完了美人,就带娃娃们去转转,你要不要来?” 贺兰氏呵呵直笑,道:“我这个年纪,就不凑热闹啦,还是让可美陪你们去吧。等混熟了,那小丫头应该也不会生这么大气了。” 荆燚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丫头就要趁小打扮,正好让可美教教丫头。” “嗯嗯,你们去吧。”贺兰氏笑呵呵道,“我这儿还有个描花要绣,就不陪了。” “你忙吧,我们玩会儿去。” 荆燚说着,瞧了一眼还在挑马的宦牧,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马铺。 一出马铺,肜可美就绕到单玑身边,好奇地拉了拉她,道:“你的名字叫单玑,对吗?” 单玑稚气地抬头,对肜可美点了下头。 肜可美打量着单玑,想了想,道:“你多大了,有七岁了吗?” 单玑乖乖点头。 “八岁呢?” 单玑想了想,乖乖点头。 “九岁?” 单玑摇头。 “哦,原来你八岁了呀,很乖嘛,也不怕生。” 肜可美笑着把单玑拉到身边,继续问着琐事。单玑稚气地看着,不时地点头摇头。 轻雅呆然看着单玑轻易被肜可美拐走聊天,心里不由得别扭了一下。明明在马铺里面的时候,单玑对肜可美爱答不理的,这出来才没走一会儿,就聊上了,真是奇怪。 荆燚笑了笑,道:“人家这叫会聊天,女娃子嘛,自然能聊得来。” 轻雅闹情绪地看了单玑一眼,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干嘛?” “去看看那边有没有买材料的,给你们做扳指呀。”荆燚好笑,道,“你们刚还因为这个一直在闹腾,出来了就忘了?” 轻雅疑惑,道:“刚才薇薇姐不是说,没有卖木头的嘛。” 荆燚笑吟吟道:“扳指不光是木头的,铜的也行,还有牛羊角的。去那边看看,就是瞅瞅有没有其他材料,选个你们喜欢的。” 轻雅想了想,道:“铁能做扳指吗?” 荆燚还没开口,就听肜可美插嘴说道:“铁当然能做扳指,但那个太不美观了,而且用起来也不舒服,戴起来又冷又冰的。不如去摊位上找点其他材料,选个既美观又舒服的,不是正好。” 闻言,单玑立刻兴奋地点头表示同意。 轻雅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总觉得她们是要先挑好看再挑好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不过见了单玑点头,轻雅自然没有异议,跟着点头。然而转眼,见单玑和肜可美更加亲昵,轻雅心中不爽,一个人默默走着不说话。 荆燚笑了笑,想着娃娃们要自己学着解决问题,也就没多管。 气氛微妙。 崶夏城中,不似过节时的热闹,但也有不少往来商贩。所有的商贩都按照城中的自治条目,乖乖在城南找地方歇脚补给,互相交流着各地需求动态,也顺便摆个摊供常驻居民采购用品。 此刻的临时摊位中,放眼望去,有一大半都是珠宝摊位,各式饰品琳琅满目,让人望而驻足。 荆燚目光一扫,寻到一个材料摊位,招手叫了娃娃们来看,道:“这里面的石头,还有牛羊角,看看喜欢哪个,咱们就要哪个。” 两个孩子跑过去一看,顿时有点发蒙。眼前的这些材料都有外皮,连石头和兽角都分不出来,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挑。 肜可美笑盈盈道:“燚叔叔,您是熟悉这些材料,但我们都不懂呀。何况,这些材料都是蒙头料,连我都分不清什么是什么,更别说这俩娃子了。” “啊对,说的也是。” 荆燚想了想,道:“不过这也用不着挑什么材质,反正都能做扳指,效果差不到哪儿去。你们也别管什么材质的,看着好看就挑。” 肜可美笑了,道:“都蒙着外皮,哪里能看得出好看不好看。” 荆燚一呆,道:“那边不是有开窗料和解口料,选了花式,拿回去我给他们做。啊,个头稍微选大一点,要做一对儿,对吧?” 第三〇三章素可斑斓 单玑开心地点头,兴奋地扯扯轻雅,指指满地材料。 轻雅闷闷不乐,看了单玑一眼,道:“还是做不一样的吧,你喜欢的样子,估计和我喜欢的不一样。” 单玑笑意一滞,呆然稚气道:“不是说好了,让师父给我们做扳指吗?” “是呀,做两个嘛。”轻雅说道,“你一个我一个,就好了。” 单玑不乐意了,道:“要做一对儿,我要跟你一样的。” 轻雅稚气道:“还是做两个的好。你肯定要花哨的,而我想要单色的,做两个的话,就都能开心了。” 单玑抿着嘴盯了轻雅片刻,道:“那我也要单色的,要和你的一对儿。” 轻雅呆了呆,微笑道:“你不用迁就我,喜欢什么选什么就好了,师父肯定会给我们做的。” 单玑小脾气上来了,道:“我才没有迁就你,反正我就要和你的一对儿。你不想和我一对儿,是不是你嫌弃我了!” “我没有。”轻雅赶快解释,道,“我是为你好。你现在非要跟我一对儿,过段日子你不喜欢了怎么办?所以,你还是选一个你喜欢的花哨材料吧。而且,就算材料不一样,款式做成一样的不就好啦。师父,可以这样吧?” 荆燚笑了笑,道:“自然可以。” 单玑想了想,还是不乐意,道:“我不管,我就要和你做一对儿的,我要不喜欢了,就是你的错!” 轻雅一呆,道:“单玑,你稍微讲点道理好不好,哪里有既单色又花哨的材料,这是不可能的。” 单玑小嘴噘得老高。 轻雅一脸无奈。 肜可美看了一眼看戏一般的荆燚,笑然对轻雅道:“要不,你将就一下,选个稍微花哨点,还能在你容忍范围内的材料,你看如何?” 轻雅还没反应,单玑就连连摇头。 肜可美笑了笑,哄道:“丫头呀,你们不能这样对着来,大家各让一步,有事好商量嘛。” 单玑犹豫了一下,轻雅不干了,道:“我们原本就喜欢不一样的东西,没必要买成一样的。若是非要买成一样的,也不能各退一步,那样的话,我们俩就都拿了不喜欢的东西,谁都不会高兴。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来迁就单玑,选一款她喜欢的材料。至少,还有单玑能真正高兴。” 肜可美一呆。 单玑很是感动,忽然就不闹了,乖乖道:“还是选你喜欢的材料吧,每次都是你迁就我,我也希望你能高兴。” 轻雅怔了一下,道:“可是,如果我们分开买,就都能高兴了,不是吗?” 单玑瞬间一嘟嘴,道:“你要是不选一样的,我现在就不高兴!” “好吧好吧。”轻雅只能妥协,道,“那我选一个我喜欢的,你和我用一样的,好吗?” 单玑乖乖点头。 轻雅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材料摊位,却也不敢真的只选自己喜欢的。想她这么小就被他带出来了,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的,若是不能照顾好她,那也太过分了。轻雅犹豫着看满地材料,假装拿起一个材料递给荆燚看,同时传音询问有没有既单色又花哨的材料。 荆燚笑了一下,道:“此刻你手上拿的这个,应该就是你说的那种。” 轻雅一呆,他只是随手拿了一个黑不溜秋的石头,不看皮子的话,可是一点都不花哨呀。 荆燚接过片料,对着阳光一照,道:“你再来看。” 轻雅呆然抬头,只见刚刚乌黑的石头居然透着交错的绿色光芒,看上去还挺漂亮的。 哇! 单玑也凑到近前来看,兴奋地稚气道:“快看,石头发光了!好漂亮!” 荆燚笑了笑,放下石头,给两个娃娃看,道:“这个不是发光,只是透光。你们看,不对着阳光,就不太能看清绿色了。” 俩孩子一瞧,果然如此,轻雅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透光看和直接看,样子不一样?” 荆燚耐心解释,道:“这叫祁连墨玉,这种玉在墨色多的时候,看上去就是单色的。而透光看的时候,这种玉会透出墨以外的绿色,错综光斑,很是好看。所以,这种玉通常是用来做夜光杯的,说的就是它反光好看,好像夜光一样。 单玑兴奋地点头,扯着轻雅道:“我喜欢这个,好好看。” 轻雅一呆,其实这个黑色看着沉稳,他也喜欢。转眼又仔细看了看那玉料的大小,似乎正好够两个扳指的量,不由得觉得很是巧合。 荆燚看了轻雅一眼,一笑,道:“看这个切法,多半是用来做酒杯的。若是你们喜欢,拿这个倒是大小刚好。” 单玑很是喜欢,便眼巴巴地看向轻雅。 轻雅笑了笑,捏捏单玑的辫子,道:“那就这个吧,我也喜欢。呃……会不会很贵?”轻雅担心地看向荆燚。 荆燚无所谓,道:“喜欢就得,那我就买喽。” 说完,荆燚笑嘻嘻地跟摊主询价。 轻雅在一旁呆然看着,甚至都没发现肜可美悄悄把单玑哄走,去逛旁边的饰品摊位了。 哇,荆燚真是有钱,摊主报了个价,就直接成交了。轻雅呆然看着荆燚给了摊主一张纸,摊主就把石头给了荆燚。 咦? 轻雅疑惑地着荆燚把石头收入怀里,道:“师父,您是不是说过,您不用纸做的钱的。” 荆燚怔了一下,笑然道:“这个不是纸钱,是崶夏的兑银劵。我把银子都放在师妹那儿了,让她帮忙管着,我就不用带来带去的,还齁沉的。还有,外面的那个不叫纸钱,是银票。纸钱是给死人用的,说起来怪瘆得慌的。” 轻雅撇了撇嘴,哦了一声。 “咦,小妹子和大妹子呢?”荆燚来回看了看,道,“怎么一会儿的没注意就不见了?” 轻雅呆然一寻,还真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 “嗯……妹子嘛,肯定是哪里闪亮跑哪里去了,我懂得。”荆燚笑吟吟地逗着轻雅,道,“你瞅瞅,哪里的珠宝最闪耀,她们肯定在那里。” 轻雅跳起来举目环视,还没看到什么闪耀珠宝,就看到单玑笑眯眯地朝着自己挥手。轻雅也笑了笑,往单玑的方向跑了几步,忽然看到单玑坐在高凳上,而肜可美俯身在她耳朵附近,手里还拿着亮闪闪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危险! 轻雅心头划过这一个念头,足下顿时用力一踏,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单玑面前,右手一挥手把肜可美推得倒退几步,左手一拦将单玑护在身后。 “你做什么!”轻雅怒然道,“我不许你伤害她。” 肜可美没料到轻雅有这么大力气,倒退了几步力道还不减,眼见着就要撞上另一个摊子,不由得惊呼一声。 荆燚飘然赶到,只是展袖一拂便化解了力道,帮肜可美站稳。 “多谢燚叔叔。”肜可美也是会点功夫的,卸了力便立刻找稳重心站定,笑然对轻雅道,“我不是要伤害她,我是帮她打耳洞。” “你疯了吗?单玑耳朵本来就不好,你还要在她耳朵上打洞?!”轻雅冷冷瞪了肜可美一眼,转头确认单玑的确完好无损,这才摸头安慰道,“不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单玑呆了呆,伸手把轻雅的手拿下来,道:“肜姐姐不是要伤害我,她是要帮我打耳洞。” 轻雅不解,道:“帮你打耳洞?为什么要打耳洞?” 单玑笑眯眯地指着摊位上的珰珥,道:“我要把那个戴在耳朵上,所以要在耳垂上打一个洞。” 轻雅万分惊讶,道:“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戴那个,还要把耳朵打个洞?” “好看呀。”单玑稚气道,“你瞧肜姐姐就戴了,多好看呀。” 轻雅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肜可美带了珰珥。不光是珰珥,肜可美佩戴了不少饰品,看上去闪亮璀璨的。若不是单玑说了,轻雅还真没注意,只是觉得肜可美的脸蛋好看。要说,肜可美这一头装饰挺漂亮的,可是想到那珰珥是把耳朵打一个洞才穿进去的,又觉得毛骨悚然,一点都不好看了。 单玑摇摇轻雅的手,笑眯眯道:“你等我穿了耳洞给你看,你就知道有多好看了。” “不许穿。” 轻雅皱眉盯着单玑。 “为什么?” 单玑蒙了一下。 “一点都不好看,不许穿。” 轻雅认真地盯着单玑。 “好看呢。” 单玑笑眯眯道:“你信我,肯定会好看的。” “不行!” 轻雅严厉地呵斥,道:“我不许你穿耳洞,绝对不允许!” 单玑吓得呆住,还没见过轻雅这么凶的对自己说话,一时间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没那么严重。”肜可美见荆燚不搭茬,便自行插嘴道,“小雅,只是打个耳洞而已,没事的。我和我娘都打过,你看,戴着珰珥,多好看。” 轻雅冷然扬眉,道:“我承诺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单玑,所以绝对不行,打耳洞也不行!” 肜可美笑了笑,道:“这个不是伤害,打了会变漂亮的,明白吗?” 第三〇四章承诺或宠 轻雅冷冷道:“在我看来,就是伤害,我不许你这么伤害单玑。” 肜可美无奈地笑笑,这小娃子完全听不进去话,说什么都白搭。 单玑悄然抓住轻雅的衣袖,轻轻拽了一下。 “不行!” 轻雅厉色说了一句,冷冷盯住单玑。 单玑吓得颤了颤,小心道:“如果,我说要把承诺改一下呢?” 轻雅皱眉,道:“什么?” “就是说,改一下承诺,稍微加一条。”单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就是,如果有坏人要伤害我,你就要保护我。像这样好看的打耳洞,不算在内。” 轻雅怔了一下。 单玑可爱地眨眨眼。 “还是不行!”轻雅过了一下脑子便立刻说道,“承诺就是承诺,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绝对,绝对,不允许!” 单玑呆住。 轻雅脸颊飘上羞涩的绯红。 荆燚一手抱怀一手托腮,持旁观态度看着俩娃娃争吵,有趣地微笑。 肜可美瞧了一眼,皱眉道:“燚叔叔,您就让他们这么吵下去吗?” 荆燚笑吟吟道:“有些话,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何况,这俩娃娃都想着要对方好,再怎么吵,终究还是会和好的。” 肜可美轻叹一声,真不愧是燚叔叔,她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那边,单玑打量着轻雅的表情,眼珠一转,道:“那个,你保护我,就是为了我高兴嘛。而我打耳洞,也是因为我会高兴啊。难道,你就不想我变得漂漂亮亮的吗?” 轻雅目光冷冽,道:“所以,你是非要打耳洞不可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嗯,相信我,肯定会很漂亮的。” 轻雅冷冷盯着单玑,目光渐渐降到冰点,极度不爽道:“你要敢打这个耳洞,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我,说到做到!” 单玑一呆,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一下子就哭了,颠颠跑到荆燚那里求安慰。 荆燚笑了笑,传音哄道:“丫头,别哭啦。不过,我也觉得打耳洞不好,还是算了吧。” 单玑顿了一下,哭得更伤心,泄愤地推了一把荆燚,转头就往马铺跑去了,看样子是去找宦牧了。 荆燚抬眼看了下小丫头,想了想,笑吟吟瞧着轻雅,道:“你为什么不说,承诺只是个借口,你就是想宠着她而已?” 轻雅一怔,怒然道:“我,我没有!只是,只是承诺而已!” 肜可美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就这点小心思,早被明眼人看破了,还在这藏,果然是小娃娃的作风。 轻雅不高兴地瞥了肜可美一眼,独自闷气。 周围,往来着些许行人。他们各自忙碌,谁也不会为旁人的小争吵驻足观瞧。行人之中,也有一些女子,轻雅抬头看了看她们,惊然发现有大多数人都打了耳洞戴了珰珥,只有那么极少数是没有戴的。 “师父。” 轻雅犹豫着说道:“我不让单玑打耳洞,错了吗?” 荆燚笑了笑,道:“若是我说,也是不打的好。那丫头有天生缺陷,是以这种后天伤害,还是尽量减少的好。” 轻雅点头,心情好了些。 荆燚瞧了轻雅一眼,道:“不过,就算你说得对,也不该那么凶的跟她说话。她不懂,你就要好好跟她说,不能这么凶巴巴的吓唬她,知道吗?” 轻雅乖乖点头,道:“我一时心急,没想到。” 荆燚笑了笑,道:“冷静了就去哄哄那丫头,她肯定让你吓坏了。” 轻雅点头,准备去找单玑,目光不经意一扫,看到人家摊位上花花绿绿的编织绳,又停了下来。单玑喜欢那种好看的东西,若是给她买个好看的玩意儿哄她,应该不错吧。轻雅这么想着,就开始选起了编织绳。 肜可美有些看不懂了,不由得对荆燚道:“他选这个做什么?” 荆燚好笑,道:“多半是想买了做头绳,哄丫头开心。” “头绳?”肜可美惊讶,道,“可这不是能当头绳的款,那边的才是。” “他哪儿知道这些,让他选去就得。”荆燚瞅了瞅面色担忧的肜可美,笑吟吟道,“小可美,不用管他,你也选几样好看的首饰,打扮打扮。” 肜可美无奈地笑笑,道:“燚叔叔,您还真是放心他们。” “当然。”荆燚端起得意地笑脸,道,“都是乖娃娃,知道该怎么做。” 摊位前,轻雅挑的认真,根本没注意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心里只琢磨着哪款样式单玑会喜欢。想着单玑,轻雅脸上透出微笑。 马铺里,单玑一个人伤心地大哭,贺兰氏哄劝不得,只好叫了宦牧出来安抚。 宦牧礼貌地道了谢,把单玑抱到一旁,道:“单丫头,怎么了?” 单玑努力地形容了前因后果,委屈道:“他凶我,还说不跟我玩了,太过分了!” 宦牧笑笑,道:“你到底是伤心他凶你,还是伤心他不许你扎耳洞?” 单玑顿了一下,撇嘴道:“我打扮的好看,还不是为了让他看嘛。” 宦牧笑笑,道:“既是如此,是他不喜欢不让你扎,你又跟他生什么气。” 单玑小委屈道:“他说着不喜欢,到头来,眼睛还不是往那漂亮姐姐脸上看。我要是能打扮得那么漂亮,他肯定会看我的。” 宦牧好笑,道:“就算打扮,也不一定非要扎耳洞。选几个簪花钿朵打扮,不也可以?” 单玑摇摇头,道:“那些要扎在头发里,万一扎破了头怎么办?我才不要。” 宦牧笑笑,道:“你扎耳洞不也是刺破耳垂,你就不怕吗?” 单玑摸了摸耳垂,道:“这里就是一坨肉,穿了又不会怎么样,而且别人不都穿了,也都没怎么样。” 宦牧沉吟片刻,按着荆燚的思路,笑然哄道:“从外表来看,的确是没什么事。但是你若观气,就会发现这里有一个气团。” 单玑疑惑地瞧了宦牧一眼,尝试观气,果然在耳垂的位置有一个小气团,道:“您怎么知道?师父说了,您不会观气的。” 宦牧笑笑,道:“人体之中,气行之路,便是经络。而气路之上,会有一些自然汇聚的小气团,被称为气道之穴。” 单玑点点头,道:“这个师父讲了,我还奇怪怎么我身上到处都有小气团。现在想想,好像当时也看到耳垂有小气团了。” 宦牧笑笑,道:“那你也该记得,前辈之前讲了,若是外力刺激气穴,会发生什么?” 单玑点头,道:“当然记得,不就是会改变气的流动嘛。”想了想,单玑又摸了摸耳垂,道,“但是这里的应该没用吧,你看那么多人都打了耳洞,不都没事。”说着,单玑心里有些动摇,期待地看向宦牧,道,“大叔,你说呢?” 宦牧笑了笑,道:“你自己捏一下耳垂,看看气流会有什么变化,不就知道了?” 单玑捏了一下,一下子就乖了。那耳垂的气穴,调节的是眼睛附近的气流,轻捏刺激可以适当调理,重了多半会有危害。单玑只有眼睛可以用,若是扎耳洞对眼睛有害,那是万万扎不得的。 就知道,轻雅是对自己好的,单玑这么想着,可心中依然委屈,就算是好,用得着那么凶嘛。 宦牧笑笑,道:“好了,你也别伤心了。去跟小雅和好吧,想来他也不是有意凶你。” 单玑听了,乖乖点头,可心里隐约还是感觉怪怪的。抬头,恰好见轻雅他们回来了,单玑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害怕地缩在宦牧身侧。 轻雅一见到单玑就要开口,见状,也只能委屈地闭上嘴,可怜地看了一眼荆燚。 荆燚丢给轻雅一个自己解决的目光,很自然地叫了宦牧去看马,想要留着俩孩子独处。然而不如预期的是,单玑怕得不行,死死抓住宦牧不撒手。无奈之下,也只好让两个孩子各自安静一阵,缓缓心情。 于是,大人们带着单玑去看马,留下轻雅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休息。 轻雅低头看看手里的双色编织绳,轻叹一声。编织绳有两根,红白的是单玑的,蓝黑的是自己的,款式一样,正好一对儿。原本觉得,单玑看了会开心,可是,单玑被吓坏了,根本都不理自己。轻雅越想越纠结,又想和单玑说话,又怕再吓到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多时,几人确认选好了马,又添置了不少马具,没有旁的事,便准备回谷。 一路之上,单玑死死抓着宦牧的衣袖,偶尔犹豫地悄悄看了一眼轻雅,心头却立刻映照出他凶恶冰冷的表情。单玑被吓坏了,不由自主地往宦牧身旁躲。 轻雅几欲说话,见状也只好作罢,于是一行人默默往回走,很快回到树屋近前。 “那个……” 轻雅鼓起勇气,往单玑面前走了几步,想要叫她一同回屋休息。 单玑呆了一下,立刻摆出一副害怕的表情,畏怯地瑟缩在宦牧身边。 轻雅尴尬地顿了顿,识趣地住嘴,一个人默默回屋休息了。 第三〇五章欢喜无端 见状,宦牧微微皱眉,道:“前辈,这个样子,不劝一劝吗?” “劝不了,连毕方拎马都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能说什么?”说着,荆燚用半个鸡腿骨头剔剔牙,随手一丢,抹抹手,道,“丫头给我看着,你去把这些零碎安顿了,然后就准备晚饭吧。” “是。”宦牧应命而去。 单玑蒙了片刻,呆然看了看荆燚,小脸一皱,委屈地扑向荆燚。 荆燚笑然传音哄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不哭了啊,再哭就不漂亮了,小雅就更不看你了。” 一语中的。 单玑立刻就不哭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荆燚。 荆燚笑了笑,抱起单玑回了树屋,把她放在一旁让她自己缓缓心情,然后拿出玉料来雕刻扳指。荆燚没做过扳指,就干脆照着自己的扳指样来做,反正当初自己用的就是这种,够玩就得。当然,荆燚雕这东西也不是用工具,只要力气在玉料里一走,自然雕刻成型。 哇。 单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做的,就已经做好了。来回看着两个扳指一模一样,单玑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喜欢吗?” 荆燚逗着用手指划了划单玑的小脸。 单玑开心地点头,道:“师父太厉害了,一下子就做好了!” 荆燚笑吟吟地把扳指递给单玑,道:“这东西脆的很,小心别摔碎了。” 单玑乖乖点头,一手一个接过来,看看手里的扳指,又看看荆燚的扳指,道:“为什么我们的扳指没有挂绳?” 荆燚笑吟吟道:“挂绳在小雅那里,你去找他给你。” “嗯!” 单玑开心地点头,捧着两个扳指就跑走了。 荆燚笑了一下,把剩下的玉料收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悄悄跑到窗前,偷偷看着隔壁树屋的状况。 轻雅一个人回了树屋,委屈地坐在床上闷闷不乐,然而没过多久,就见单玑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轻雅想要招呼,又怕惊了她,只好呆然看着单玑跑到近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单玑的反应。 “师父把扳指做好了!”单玑开心地坐到轻雅面前,递给轻雅看,道,“你快点把挂绳拿出来,给它们穿上。” 轻雅呆了一下,道:“什么挂绳?” 单玑可爱地偏头,道:“师父说,挂绳在你这里,要穿在扳指上的。”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没听说有什么挂绳呀?” 单玑眨眨眼,目光一扫,就看到轻雅手里抓着的两个编织绳,笑眯眯地指着道:“你明明就拿着挂绳,我都看到啦。快点拿出来,给扳指穿上。” 轻雅愣了一下,直接递给单玑,道:“这个不是挂绳,是我给你买的头绳,我也有,咱们正好一对儿。” 单玑瞧了一眼,笑眯眯道:“这个哪里是头绳,这么硬,明明就是挂绳啦。快点,我们把它穿好。” “哦。” 轻雅呆了呆,目光越过单玑,落到西边的窗子上,并不意外的,看到了荆燚偷笑的目光。轻雅顿时就懂了,忍不住挑了下眉。挑这绳子的时候,荆燚明明就在一旁看着,还颇有兴趣地介绍不同款式,都不说一句这个是挂绳的吗?! 说起来,好像也没跟荆燚说自己要买头绳,就这么买错了,的确是自己太无知。轻雅这么想着,却恰好捕捉到荆燚顽皮的目光,心下立刻就明白了。荆燚早就看出来了一切,可他就是不说,就是等着到最后捉弄他玩! 荆燚的耍人随时发作,都不提前预告一下的。 真是,防不胜防! 轻雅只有无语。 单玑拿过挂绳,给两个扳指分别系好,递给轻雅蓝黑绳的,笑眯眯道:“这是你的,现在我们有一模一样的一对儿扳指啦!” 轻雅呆然接过,看着单玑,欲言又止。 单玑兴奋地把挂绳绕在手腕上,一看轻雅发呆,奇怪道:“你怎么了,不喜欢吗?” “喜欢。”轻雅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下肚子,微笑道,“咱们赶快试试吧,看看好不好玩。” 单玑点头,戴在手上一试,道:“哎呀,有点大,松松垮垮的,还很硬。” 轻雅试了,也是如此,便道:“应该是我们手太小了,这个是大人的款,不太适合我们。” 单玑稍稍有点失望,脑筋一转,立刻笑眯眯说道:“既然不适合,那就把它们改得适合了。怎么样?” “改?”轻雅不懂,道,“要怎么改?”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道:“比如说,在扳指里面垫一层东西,让它又能紧些,又不会太硬,还不能影响拉弦。” 轻雅想起了曾经乞丐时候的废物利用,于是点头,道:“好,我们来试下把纸叠起来,看成不成。” “纸太硬了,我们还是用软帕子吧”单玑想了想,道,“不过软帕子太滑了,拉弦的时候可能会脱手。” 轻雅微笑,道:“咱们把有的东西都试一下,哪个好用就用哪个。” 单玑笑眯眯点头,道:“好,你下来试纸,我来试软帕子。”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各自忙叨了起来。 荆燚见状,微微一笑,收回了偷窥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留了一小块牛皮在屋外的桌上,转头寻乐子玩去了。 微风阵阵,摇叶沙沙。 林清雀鸣,树畔走马。 时辰流转,搜——啪! 成功了! 俩孩子兴奋地欢呼,开心地笑成一团。 嗯? 宦牧安置好马匹,收好杂物,转头向孩子们那边看过去。只见俩孩子正在河边玩着弓箭,有说有笑,相处得十分融洽。 怎么能让这俩孩子独自尝试这么危险的事情?宦牧微微皱眉,走到近前守护。 “大叔!” 两个孩子看到宦牧,立刻扑了上来,兴奋道:“快看快看,我们的新扳指。” 宦牧惊讶着荆燚的速度,面色不露,只是笑笑道:“嗯,很漂亮,还真是一对儿。” “好看,也好用呢!” 轻雅拿着弓箭对着草靶射了一箭,命中红心,开心道:“看!我能射到了!单玑也可以!” 单玑也是射了一箭,同样命中红心。 宦牧见了,大为惊讶。 射中红心与否,不仅看感觉,还要看弓箭使用技巧。而这俩孩子,居然用了极其标准的姿势射箭,完全不像上午才刚接触弓箭的初学者,真是奇了。 宦牧笑笑,道:“是前辈教了你们射术方法?” “不是呀,是大叔你教的,上午的事,现在就忘了?”轻雅微笑,道,“不过那个方法不太适合我们,我就和单玑一起研究适合我们的办法,刚刚研究出来了。”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扳指也让我们改得合适了,用起来刚刚好。” 俩孩子相视一笑,笑成一团。 宦牧在一旁看着,暗暗心惊。 这俩孩子已经能自己思考工具的使用方法了么?虽说固定靶用不着太多的技巧,只是开弓射箭,但这种尝试和确认最优使用方法的能力,让人惊讶。 “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先人们总结出来的经验。与其循规蹈矩,不如自己推理,这样学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学到的东西。” 荆燚的声音笑吟吟从树上落下,道:“我当年也是那么学过来的,没什么可惊讶的。” 宦牧悚然一惊,抬头一看才发现荆燚。荆燚的气息与树木化为一体,若不是看见,还真没发现。 光影晃动,单玑也发现了荆燚,笑眯眯对轻雅道:“快看,师父长树上了。” 轻雅微笑,道:“那叫轻身术。” 单玑有趣地看了看,脚踩气壁跑到荆燚旁边的树枝上,自己往树上一挂,道:“看我看我,我也长在树上了。” 轻雅与宦牧同时一惊。轻雅惊的是单玑未经指点便抓住了轻身术的精髓,而宦牧惊的是这个小孩居然会同化气息隐匿身形。 真是不得了。 “哎呀,真是聪明的丫头,一看就懂。” 荆燚哈哈大笑,一把抱过单玑下了树,这才教育道:“树枝很危险,会扎伤眼睛的,一个人可不许这么玩哦,伤了就不好了。” 单玑点头,笑眯眯道:“不会的,轻雅会陪着我的。” 荆燚笑了笑,把单玑放到地上。单玑立刻跑到轻雅身边,抱着轻雅的胳膊直笑。轻雅也是微笑,小心地捏着单玑的辫子玩。看到俩娃娃和好了,荆燚又露出了大人式坏笑。 “啊,对了。”轻雅拿出大半块牛皮,小心道,“师父,这个是您的吧?我们在桌子上发现的。” “对。”荆燚笑吟吟拿过来,看了一下裁口,惊讶道,“你们用过了?”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我们没有用很多,就裁了一点。那个……是不是不够您用的了?” 荆燚诧异地看了看轻雅,道:“你俩的扳指拿来我看。” “哦。” 轻雅连忙把自己和单玑的扳指递过去,小心道:“我们真的没有用掉很多哦,只用掉了一小块。” 荆燚仔细查看着两个扳指,默然不语。 见状,单玑有点慌,偏头看向轻雅。 轻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看向宦牧。 第三〇六章循径择趣 宦牧轻咳,笑笑道:“你们不用怕。一般来说,不合手的扳指,都可以垫一层牛皮来合手。想来前辈准备这个植鞣皮,应该就是给你们用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有别的用途呢。”单玑笑眯眯道,“轻雅还特地说,别用掉太多,至少要留下多一些的量,不然师父会生气的。” 宦牧笑笑,道:“准备这么多,应该就是怕你们万一试做失败,还能有富裕重做的吧。”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对轻雅道:“师父真好,想得还挺周到。” 轻雅撇嘴,道:“能用就早说嘛,害得我们试了那么多旁的,都不敢用的。” 单玑笑眯眯地,很是开心。 “咦?你们是怎么用这么点皮料就弄好了扳指的?”荆燚神奇地瞅着扳指,道,“想当年弄我那个扳指的时候……咳!那个,我是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全用掉的。” 轻雅挑眉,道:“您当年是不是用掉了整块皮才试出来?” “咳咳!这个真没有,不许看扁我。”荆燚甩着皮料,耍小脾气道,“我当初是一个扳指,你们是俩扳指,所以我给你们留了两份的量。也就是说,我当时只用了一半的量哦!一半而已!绝对没有用掉这么多!” 随着荆燚甩手赖皮,他的袖子里露出来另一块皮料的一点边缘。轻雅默默看着那外露的皮料,忍不住挑眉。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明明准备了两块皮料,愣要说这就是是两份的量,也是够了。罢了,看在他是师父的份上就不戳破了,给他点面子。 “快看。”单玑笑眯眯地一扬手,道,“师父那里还有皮料。” 轻雅和宦牧各自默然。 “咳咳,你个小丫头,眼睛真尖。”荆燚随便敷衍了一句,赶忙把皮料都收到袖子里,笑吟吟道,“丫头啊,说来听听,你们是怎么弄的?” 单玑笑眯眯地应道:“因为轻雅说,不可以用掉太多,所以我们先用纸卷穿到扳指里裁了大小,再从牛皮上裁下刚好的量。这样,就用的不多。” 原来如此,荆燚笑了笑,这俩娃子就是用的东西短缺惯了,所以才会这么节省。而当初自己在谷里骄纵妄为,就算乱用了重要的东西也不会被责骂,自然也就挥霍一些。 想不到节省这个事还能有这个用途,荆燚眼珠一转,笑吟吟道:“你们做得很好,办法也很妙。不过呢,这次的牛皮是我事先准备好的,你们拿去就能直接用。倘若日后遇到什么事,你们想要什么谷里却没有,就直接跟我说,我给你们弄去。” “嗯!”单玑乖乖道,“谢谢师父!” 轻雅撇了撇嘴,也乖乖道:“谢谢师父。” “乖,都乖。”荆燚笑眯眯地摸了摸俩孩子的头,道,“好了,再玩会儿就准备吃饭了,咱们马也弄来了,明儿个起又要忙喽。” 有玩的好耶,孩子们兴奋地欢呼。 宦牧笑了笑,在荆燚的指示下,准备了几日的射术和御术的课程。出乎意料的是,俩孩子居然迅速掌握了其中标准要领,并且好像荆燚一般,花费了大部分时间来研究有没有其他奇葩的用法。 每次看着孩子们在研究的时候,宦牧都觉得很是可笑。这些东西早有前人总结过规律,其实没必要再试一次。然而这俩孩子在一旬左右的时日里,先是研究了花式障碍速射和极限条件驾车,又是研究了这俩搭配在一起的玩法。宦牧见了,只觉得不可思议。想他们枭锐禁军训练骑射战车项目的时候,光是理论课程就不止这个时间,还要有大量时间用于高强度训练和纠错。如此,这俩孩子在玩中学的进步,让人吃惊。 眼见学习进度相当乐观,宦牧很是放心,然而俩孩子却不乐意了。 孩子嘛,总想和小动物玩,不想玩干巴巴的东西。嗯……简单的说,就是想骑马了。但课程中没有准备这部分内容,荆燚也没安排。宦牧不敢擅自多教,俩孩子就开始耍脾气。 首先,单玑很快地卸下战车一个轮子,然后理直气壮道:“马车不能走了,我要骑马玩。” 然后,轻雅把一共做的十几根箭都射得屁股开花了,道:“没有箭可以玩了,我要骑马玩。” 宦牧头疼。 这俩孩子怎么教的,真是越来越淘气,越来越不服管教了。 唔……就是他教的。 宦牧左右看看俩孩子,笑笑道:“马儿每天拉车也很累,要不今日就让马儿歇息,你们去玩点别的?” “不要!” 轻雅赖皮地昂头。 嘟—— 单玑吹着哨子抗议。 宦牧为难地不知该不该让孩子们玩,而此时偏偏荆燚还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宦牧快速地思索了一下,想着学骑马不过是早晚的事,再看俩孩子一脸期待的模样,便心软同意了。宦牧熟练地把马从车上卸下来,牵到两个孩子面前。 哇! 俩孩子顿时兴奋地扑上前去,有趣地看着马儿。 这马是宦牧专门为拉战车挑选的,高大健硕,通体黝黑,被荆燚取名做轩骊。轩骊刚来的时候,很是不服管,宦牧花了些力气把它驯服,这才算乖了些。不过,宦牧怕这马伤了孩子,是以很少让孩子们接近轩骊。此刻让轩骊接近孩子,宦牧握紧马缰,随时准备拦阻冲突。 孩子们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毫无防备地凑到马的近前仔细看马。 忽然,轩骊用力一顶,把轻雅推得倒退了几步。宦牧赶紧拽住缰绳,却见轩骊并没有其他动作,低头倒是对单玑很亲昵。 单玑稚气地摸了摸伸到近前马头,转头奇怪地看向轻雅,道:“你没事吧?” 轻雅吓了一跳,尴尬道:“我没事,好像被轩骊讨厌了。” 单玑笑眯眯道:“让你不洗澡,被小骊骊嫌弃了吧。” 轻雅尴尬了片刻,道:“我一直都不被马喜欢,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嫌弃了。” “是吗?”单玑凑到轻雅颈边嗅嗅,道,“你就是该洗澡了,都臭了。” 轻雅羞涩地一躲,争辩道:“我说的是真的,我遇到一个叫淙综的马,它也讨厌我,也顶了我一下。” 单玑俏皮地一吐舌头,道:“你争辩也没有用,你就是该洗澡了。” 轻雅不好意思地躲单玑远些,可怜兮兮地看向宦牧。 宦牧笑了笑,道:“和这个没关系。大约是马通人性,不想让你骑罢了。” 轻雅撇嘴,道:“之前浪尤珗也是那么说的,不过直接把我抱上马,还是可以骑的。” 宦牧笑了笑,道:“轩骊是战马,性子倔,若是强行把你抱上去,怕是会被摔下来。” 轻雅不高兴了,尤其是看着轩骊和单玑亲近,更是不高兴。轻雅一把将单玑拽到身边,不爽地盯着轩骊。不就是一匹马嘛,凭什么跟单玑脸蹭脸,他都没有蹭过呢! 轩骊察言观色,畏惧地稍退了半步。 单玑吹了一声哨子,拽拽轻雅,道:“你干什么吓唬小骊骊,你要温柔。” 轻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然道:“它都不喜欢我,我凭什么跟它温柔?!” 单玑微微皱眉,道:“可是我喜欢你,你也没对我温柔啊。” 轻雅一呆,火气降了,温柔地摸了摸单玑的头。 单玑舒展眉头,可爱地笑了。 宦牧看着俩孩子亲昵,默不作声。 “哎呀,你们在这儿呢,可找到你们了!” 荆燚从天而降,落在一旁的树桠上晃了晃,笑吟吟道:“是不是玩腻了?给你们拿了新东西玩,要不要看?” “要看!” 俩孩子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一下子都扑到荆燚面前了。 荆燚很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过来咱们找个平地儿,我给你们看,小牧也来……你牵着马干吗?” 宦牧应道:“方才孩子们要骑,我就牵过来了。” “哦,那个不急,改天再学,先来看我这个。”荆燚笑吟吟道,“你把马拴上,过来到这边来找我。” “是。”宦牧应声照做。 “好嘞。”荆燚一挥手,轻然跃起,道,“徒弟们来,咱们这边走!” 看着荆燚在前面跳,俩孩子相视一眼,携手也跟着跳。 这里是树丛,枝条紊杂错乱,相较轻功,似乎用轻身术比较方便。轻雅气息一动,自然同化,无需过多刻意,很是自在。单玑一开始没跟上节奏,不过毕竟聪敏,稍微几个起落便明白要领,不必轻雅借力,就能自然同化。俩孩子携手同行,很快跟随荆燚,来到树屋前的空地,打量着地上一盒子闪亮的小铁球。 不多时,宦牧出现,还拿来了蒲团。 几人各自落座,荆燚笑吟吟道:“很好,我们开始上课。” 俩孩子蒙了,轻雅道:“玩的嘞?” “玩的就在这里。”荆燚将一盒子小铁球放到几人中间,道,“我们呢,也就用这些东西来上课。” 众人看着这一盒径长约么一寸的小铁球,轻雅道:“这有什么课好上的?” 第三〇七章弹球大战 “别急嘛,听我说。” 荆燚笑吟吟道:“咱们四个人,来玩弹球。规则很简单,画一个圈,一人五个球,随机放在圈里,然后用自己的球打别人的球。没出圈,就继续,球出圈,就易主。注意哦,出圈的球,是被谁的球打出圈的,就易主给谁。” 俩孩子茫然眨眼,轻雅道:“谁的球打的,和谁打的,有区别吗?” 宦牧轻咳,道:“前辈的意思是,比如我的球打中了你的球,你的球又打中前辈的球,若此时前辈的球出圈,那么前辈的球就易主给你,而不是我。” 轻雅不懂道:“谁打的给谁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分谁的球,这样好乱啊。” 宦牧笑笑,道:“事实上,就会这么乱。” 什么事实? 轻雅不懂,单玑也是茫然。 “总之规矩就是这样,照做就得。”荆燚笑吟吟道,“易主后的球,可以由新主人随意放在圈里的任意位置,依此类推。当玩到这个圈里只剩一个人的球,或者其他人都认输,那么游戏结束。最后剩的那个人,就是赢家。” 俩孩子疑惑地对望了一眼,轻雅道:“这到底是玩,还是课?” “先玩,然后再给你们讲。”荆燚笑吟吟道,“如果你们谁赢了我,可以让我做任意一件事,彩头不错吧?” 轻雅挑眉,道:“谁赢先不说,这里全是一模一样的铁球,怎么能分清谁是谁的?” “靠记——那是不可能的。”荆燚挑挑眉,道,“你肯定记不住,丫头和小牧应该没问题,不过太费脑子了。所以,咱们玩观气。谁的小球,自己把气同化了去,没同化的,那肯定是小牧的球。” 轻雅古怪道:“师父,您自己记得住吗?” 荆燚一滞,望天道:“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来玩就好。” 轻雅鄙视地看过去。 荆燚哈哈大笑。 单玑好奇地摸了一个球,同化了自己气,转头扯扯宦牧,道:“大叔,您会观气了吗?” 宦牧笑笑,道:“勉强可以,细节看不到,大片是能分出来的。” 单玑一举小球,道:“这样的分量能看出来吗?” 宦牧点头,道:“可以,没问题。” 单玑笑了,扯扯轻雅道:“咱们来玩吧。” 轻雅微笑,点头。 很快,几个人分好了球,画好了圈,准备开打。 第一个开球的自然是荆燚,只见荆燚随便食指一弹,小球骨碌碌滚动。先碰了宦牧一个球出圈,又转向把轻雅一个球打出了圈,最后那个小球还停在圈内。一发,荆燚拿到了两个球,然后随便放的圈里靠中间的位置。 轻雅一呆,道:“怎么还能一次碰俩球?” 荆燚笑吟吟道:“只要控制的好,想碰几个碰几个。” 轻雅默了一下,第二个发球。轻雅拿着球,迅速回想了一下以往控制力的方式,猛然发现以前试过的那些都是一碰一的效果,还没有这样一碰多的状况。轻雅思索不得方法,只好瞄准荆燚一个球,用力一丢,直接把荆燚的球打飞,自己的球恰好留在圈里。 荆燚瞅了一眼飞出去好远的铁球,道:“打那么远干嘛,自己去捡回来。” 轻雅尴尬了一下,乖乖捡回来,同化了气随便放在圈里靠近自己的位置。 第三个原本是单玑发球,可是单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玩,便让宦牧先打,想再多看一次。宦牧略微思索,用食指一弹,将自己的球打中轻雅的球,又让轻雅的球打中荆燚的球。这样,轻雅的一个球就停在了靠近中间的位置,把荆燚的球打得刚好出圈。 “哇。”轻雅佩服道,“大叔你真的这么打了哎,所以那个球就该归我了?” “对。”宦牧笑笑,道,“去捡回来吧。” 轻雅点头,把球捡回来,放到圈里。 单玑第四个发球。目光在圈里游走了一圈,单玑用手按着自己的球贴地一拨,只见那球在众球之间连碰了四五下,撞到了荆燚的球,让它把另一颗荆燚的球撞出去了。结果是荆燚的球数不变,出圈的球重新摆一次。 荆燚放好球,想了想,道:“那个,加一条规矩,如果是有意而为,碰撞尽量不要超过三次。” “为什么?”单玑立刻就不干了,道,“难道师父怕输吗?” 荆燚笑吟吟道:“我若想弹,一个球就能让其他所有球出圈,但那不是重点。你那种测算,很费脑子,以你的年纪若是过度用脑,会长歪的。” 单玑立刻就乖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荆燚笑吟吟点头。 原来会长歪的话是这么来的,宦牧微微皱眉,传音道:“前辈,您这么哄骗小孩子,是否不妥?” 荆燚笑然传音应道:“并非哄骗,我说的是事实。丫头还没长结实,过度用脑只会导致别处发育不良,自然会长歪。” 宦牧一呆。 “好了,该我了。”荆燚笑吟吟拿球一弹,道,“小心喽,看球!” 众人依次持球互弹,圈中各自球数不定,变化多端。 玩着玩着,轻雅渐渐有些懂了,大约荆燚想让他们去学的,就是这控球的力道和角度。要知道,弹球发球的方式有很多,是丢是弹,是贴地是凌空,是滚动是旋转,是对一是对多……这些都要考虑。说起这个,轻雅不得不佩服单玑,在第一轮的时候就掌握了要领,算的准确。不过,轻雅也是聪明的,很快将往日里的玩法综合到此刻的游戏中来。几轮顺过,轻雅摸清了球路,得心应手了起来。 此刻,轻雅再看圈中之球,发现荆燚居然占了大半的数额,不禁惊讶万分。 明明每个人的球都被往外弹着,为何荆燚能有这么多的数目? 这么想着,轻雅的注意力稍稍脱离了弹球,落到其他几人身上。 荆燚的球路很好理解,不管是谁,谁球多就打谁,收缴的球都往中心附近放,聚成一团。 宦牧的球路也好理解,基本就是先打某个孩子的球,再让孩子的球把荆燚的球打出圈。如果球路上没有孩子的球,那就直接把荆燚的球打出圈。最后,收缴的球都往边缘放,感觉很好被打出圈的样子。 单玑的球路就比较蒙了,简言之就是瞎打。只要不是轻雅的球,就直接打出圈,中间乱碰几次都是看心情,甚至都不管最后是不是荆燚的球打了荆燚的球。若碰巧有收缴的球,也是随便放的,毫无规律。 轻雅想得也很简单,既然彩头是荆燚给的,那只要把荆燚的球打掉就得,他们仨无论谁赢都能拿到彩头,所以轻雅所有弹球都是打的荆燚的球。至于收缴的球,轻雅也没有多想,就随便放了。 不过,看着这一圈的球,轻雅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可是,轻雅默然看了许久,都看不出端倪来。不知不觉,轻雅拿着球发呆,忘记发球。 “哎?这该谁打了?”荆燚茫然地眨眨,左右看看,道,“怎么还不打?该谁了这是?” 宦牧轻咳,道:“该小雅了。” 荆燚瞧着轻雅,道:“想啥呢这是,快点打,有什么好想的?” 轻雅根本没听见。 单玑疑惑地瞧了瞧轻雅,拿起哨子正要吹,想了想,还是放下哨子摇了摇轻雅。 “嗯?”轻雅微笑,道,“怎么了?” 单玑嘟地吹响哨子,道:“该你啦,怎么不发球。” “啊,哦,已经到我了啊。”轻雅木然看了看圈中之球,灵光一闪,对荆燚道,“是不是只要我用球去打,怎么打都随意?没有规定说我一次只能打出圈几个球吧?” 荆燚笑吟吟道:“这个当然没规定,不过你只能站在放球的位置打哦。” 轻雅点头,拿起面前的球扬手一丢,直接丢到荆燚中心的那一堆铁球里了。成堆的铁球顿时弹开,向周围滚去。 “打铁花?” 宦牧一惊,这是要动武来玩了么。 荆燚笑吟吟道:“只要能想到的御力方法,都是可以的,没有限制。” 宦牧笑了笑,道:“原来前辈早有打算。” “玩之前我就说了,这是在上课嘛。”荆燚有趣地看着俩徒弟,道,“反正无聊,多试点东西,也未尝不可。” 宦牧明白了,目光也认真了起来。 大人们在讨论授课内容的时候,孩子们在关注着铁球的动态。 轻雅丢的时候只想着要把球堆打散,也没多考虑铁球外弹之后的动向,是以荆燚的球四散开来之后,很快撞到了外围的球。接连一串的碰撞之后,荆燚的球停在了圈里,反而是旁人的球被撞出了圈外。轻雅有些明白了,荆燚把球放在中心的位置,就是防止球被弹出圈,不管如何被打散,都会因为外围还有别人的球,所以不会轻易出圈。 转眼再看出圈的球,轻雅又是一呆。经过了圈里一系列的乱撞,被撞出圈外的球有五个,一个荆燚的,两个宦牧的,两个自己的。而撞出这些球的球,是单玑的和自己的。 第三〇八章真实游戏 原来如此,轻雅明白了,宦牧把球放在外围,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们俩孩子的球。这样就算是用孩子的球撞了宦牧的球,易主之后也是落在孩子手里,而非荆燚手里。 哇嘞个噻的,真是游戏吗? 轻雅原本没有细想这其中缘由,然而此刻发现了缘由之后,只觉得俩大人太会玩了。 要不要这么认真? 轻雅这么想着,心中也是认真了起来。 随后又是几轮过,轻雅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力的控制上了,转而关注起了整个布局。 荆燚的球路依然霸道,一球三连碰出圈,很快又在中间聚起了近乎不败的小据点。轻雅又打散了几次中间的据点,然而据点补充的速度远远快于打散的速度,并无损耗,反而其他人的小球损失惨重。 宦牧见轻雅已经掌握了技巧,也就省去了保护轻雅的麻烦,腾出的小球直接夺了荆燚几个球,守到单玑的球路外面。然而单玑还是一知半解的,对整体的布局并不了解,是以直接打了几个宦牧的球出圈,自毁保护。 这样不对。 轻雅和宦牧交换了个眼色,双双会心一笑。宦牧撤出对单玑的保护球,直接进攻荆燚的散球。轻雅留出几个球放在单玑球的保护位置上,剩余的几个球拦在单玑打宦牧的球路上。 单玑疑惑地看了看布局,扯扯轻雅道:“你挡了我的球路了。” 轻雅点头,道:“这一局,我们要赢了师父才能拿到彩头,所以,只要专心打师父的球就好了。” 单玑疑惑地眨眨眼,道:“那,把大叔的球先打出圈,咱们的球多了,就可以专心打师父的球了呀。” “大叔在帮咱们。”轻雅好笑,道,“你觉得是三打一容易,还是二打一容易?” 单玑想了想,道:“好,我听你的,打师父的球。” 很快,三人统一战线进攻荆燚的球,不过几轮,各自手上的球数又回归初始了。旁人的小球都散落四周,唯有荆燚的五个小球聚在中间。 荆燚扬眉一笑,道:“不错嘛,三打一还能玩儿成这样,那我再给你们提高点难度。” 哈? 众人一蒙,这东西还有难度? 只见荆燚伸出一指在一个小球上一点,这个小球旋着弧线打出,撞上靠外轻雅的球。轻雅的球被撞之后开始打旋,划了个弧线出圈停住。而荆燚的球被撞之后,又划了另一个弧线,回到圆心,和其他四个球停在一起。 哈?! 众人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 荆燚笑吟吟道:“不用这个表情,看不出来吗?这个就是武术,还是曾经的原理,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 轻雅挑眉,道:“打出去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能旋回来?” 荆燚笑吟吟道:“力就是力,看你怎么给了。” “这个我知道!”单玑摇了摇轻雅,拿了个小球丢给他看,“你瞧,这样抛出去的时候让它倒着滚,然后它就能自己滚回来了。” 轻雅见了,点点头,这个的确是一种方法,但是和荆燚的不一样。荆燚的那种是小球过去了,给了其他小球一个力,然后原本的小球又自己滚回原来的位置。 这个力用得真巧,怎么能把这力控制的这么好。 几人又玩了几轮,发现实在是不行。荆燚控制力控制的太好,俩孩子尚且不说,就是精于计算的宦牧也不是对手。三打一才勉强持平,而这个持平还是因为荆燚手下留情。 “不玩了,累了。” 轻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坐回蒲团上去,道:“这东西是挺有趣的,就是好累。” 单玑偏头看了看轻雅,摸了一个球捏在手里玩,也跑到轻雅身旁坐了。 见俩孩子都走了,荆燚笑吟吟道:“小牧啊,要不要陪我打完这局?” 宦牧算计再三,道:“前辈已立于不败之地,我再如何,也无法扭转乾坤。” “不败,亦非赢也。” 荆燚笑吟吟道:“一个人实力再强,可终究是一个人。日后,小徒弟们还要你来照顾,多费心喽。” 宦牧一怔,拱手道:“是,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哎呀,那就不说这个了。” 荆燚收了小铁球,笑吟吟地回到蒲团这边,道:“怎么,才玩这么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 轻雅点头,有点打蔫。 单玑摇头,道:“我还能玩,但我不想一个人玩。”偏头看了轻雅一眼,单玑好笑,道,“师父还没开始讲课,你就累了,等下就听不到师父讲课了。” 轻雅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也没觉得多费劲,可是就累了。你玩吧,我要休息会儿,头晕。” 单玑可爱一笑,就坐在轻雅旁边,哪儿也不去。 荆燚瞧了轻雅片刻,好笑道:“胳膊腿不累,头晕?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轻雅一抬眼,道:“我就算多想,也比不上师父和大叔会玩。” 荆燚微微一笑。 单玑疑惑地左右瞧瞧,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便道:“师父,您还给我们讲课吗?” “讲肯定是要讲,就是看小雅的样子,大约没力气听。”荆燚有趣地戳戳轻雅的小脸,对单玑道,“要不今儿个先不讲课了,咱们逗小雅玩咋样?” “不好。”轻雅不悦地把荆燚的手拿开,道,“我有力气听课,就怕您忘了要讲什么了。” “呃……” 荆燚茫然地眨眨眼,转头问宦牧道:“我要讲什么来着?” 宦牧刚打扫了场地坐过来,闻言一怔,道:“前辈未曾说过今日要讲新课,也未曾与我说过要讲的内容。” “哎呀,我忘记了说了,我以为我说过的。”荆燚努力地想了想,道,“我还想着今儿个讲的挺重要的,结果一转眼就让我给忘了。” 轻雅挑眉,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嘿,你个呆娃子,居然还嘚瑟起来了!”荆燚弹了轻雅一个脑崩儿,一呆,笑吟吟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要给你们讲这个。”说着,荆燚转身从那一盒子铁球里面,拿出一个铁架子来,那铁架子上面还穿着五个铁球,道,“瞧,这个是牛顿摆。” 众人一脸懵逼地看着那牛顿摆。 “我只吃过牛肉,牛心,牛肝,牛肠,牛百叶。”单玑稚气道,“牛顿是什么部位?” 荆燚咳嗽一声,道:“牛顿和牛没关系,他是……总之是个称呼,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要注意本质。这个球,和我们刚刚玩的那些小球是同样的规制,专门找小驷定做的。这个装置,可以简单的模拟一下刚刚我们玩的力的传递。” “这个完全不能模拟。”轻雅稚气道,“这个是串成一串的,那边都是散的。” 荆燚扬眉,道:“刚刚看到的是力的效果,这个能看到力的转送。” 俩孩子茫然了片刻,单玑道:“这俩有区别吗?” “有区别。”荆燚笑吟吟道,“力是看不到的东西,力的效果是能看到的东西。有效果的地方一定有力的转送,但是力的转送未必能看到。” 听着好像绕口令,俩孩子更蒙了。 荆燚笑了笑,对宦牧道:“你会不会转力,一气连九珠那种?” 宦牧一怔,道:“……会。” 荆燚古怪地盯了宦牧片刻,道:“过来我试下。” 宦牧上前,翻掌一立,五指虚抓,道:“前辈请。” 荆燚随便一拳打到宦牧手掌上,撇嘴道:“你这连得……也不能说不对,就是转力效率太低,大部分劲力还是你自己吃了。” “是。”宦牧应道,“晚辈献丑了。” “罢了,反正俩娃子也没多大劲,伤不到你。”荆燚笑眯眯地招呼俩孩子,道,“你俩过来,打他一拳试试,看看有什么感觉?” 单玑立刻道:“师父不可以欺负大叔,我们不打大叔。” “哎呀,打一下试试,轻点,我怕伤了你。”荆燚好声哄道,“你信我,打他一下,绝对伤不到他。但是轻点,我怕伤到你。” 单玑吐了吐舌头,转头扯轻雅,道:“你看,师父又欺负大叔了。” 轻雅微笑,道:“这个算不上欺负,因为大叔很耐打。上次我打过,疼死我了,就跟打在石板上面似的。” 单玑一怔,道:“你为什么要打大叔?” “因为我刚学内力,什么都不懂。”轻雅撇嘴,道,“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根本就不打。因为这不是欺负大叔,完全就是欺负我们。” 单玑奇怪地看看轻雅,又怀疑地看看荆燚,无知地走到宦牧近前,小心地戳了戳宦牧的手,确认是肉乎软软的。单玑想了想,干脆轻打了一拳试了一下,天呐,果然好痛!单玑抱着自己的手,微微皱眉。 “你没事吧?” 轻雅赶快把单玑抱了回来,自己查看她手的状况。 这点算不上有事。 单玑顿了一下,立刻噙着眼泪望向轻雅求安慰。 轻雅心疼坏了,小心给单玑揉揉吹吹,不满地看向荆燚,道:“干嘛非让我们打呀,大叔的手好硬知不知道,打上去好痛的。” 第三〇九章隔空转力 荆燚让宦牧收了手待命,这才笑吟吟道:“小牧的手不硬,只是丫头打的并不是小牧的手。” “打的就是手好吧,我们又不是瞎子。”轻雅心疼地安抚着单玑,不悦道,“单玑还小呢,打坏了手可怎么办,会长歪的。” 荆燚笑吟吟道:“因为,小牧已经把力转到了地下,所以确切的说,你们打的不是小牧的手,而是地面。” 俩孩子呆了呆,轻雅道:“不可能,只是大叔的手比较硬罢了。” 荆燚笑了笑,伸出左手,对轻雅道:“来,你和丫头一人抓一个手指头。”又伸出右手立掌,对宦牧道,“看清楚你打的是谁,悠着点来一下。” “……是。” 宦牧稍稍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边握着荆燚手指的孩子,略略思忖,伸手用弹球的力道在荆燚手心弹了一下。 “哎呀!” 俩孩子被弹到了,不可思议瞧着荆燚,轻雅道:“这不正常,为什么会打到我们?师父不疼吗?” 荆燚笑吟吟道:“不疼,我的转力效率是很高的,基本可以算是过而不留。” 俩孩子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傻乎乎地各打了自己一下,完全没有什么转力,就是被打了一下,好疼。 荆燚托腮看着俩孩子犯傻,笑吟吟道:“所谓转力,就是力的转送。力进力出过而不留,当然这个比较理想状态,大部分情况还是会有少部分残留,只是伤害值可以忽略不计罢了。” 俩孩子傻傻地对视了一眼,轻雅道:“这个……不是自然状态下能做到的吧?” “这个的确是自然转力,但也的确是需要知道窍门才能做到的。”荆燚笑吟吟道,“一般来讲,我们给别的物体一个力,会对应受到一个回力,好比我们站在地面上,你能抓住任何一个物体,会撞墙撞树,会摔倒,这都是电磁力的宏观……那个我是说,都是自然状态下力的表现形式。而转力,也是一种自然状态,很常见,只是不常被注意到罢了。” “啊!”单玑想到了,道,“刚刚打球,就是球给球转力。” “那个是传力,不是转力。”轻雅稚气道,“师父的意思是,传力是指定目标传过去,转力是力从中过却并不作用,两者并不相同。” “对呀,我说的就是那个,你看!” 单玑找来了三个球,把两个球并在一起,用第三个球一撞,被撞的球没动,没被撞的球飞出。单玑指着没动的那个球,对轻雅道:“你看嘛,你打师父的球的时候,就出现过这种情况呀。这就是转力。” 荆燚笑吟吟道:“不错,这就是转力” 轻雅恍然地点点头,道:“我到没想过什么转力,就是随便瞎打的,感觉那堆球用小力道打不动,所以用了好打的劲打。我也没注意里面是怎么碰的,只看了最外面被打出圈的球。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这种状况发生。” 单玑得意地笑道:“我刚刚看师父和大叔用到了这个,所以我也用了,打掉师父好几个球呢。” 轻雅微笑,道:“你真聪明,我只想着球路和布局,没想那么多。” “嘛,总之都是乖娃子,玩得不赖。”荆燚笑吟吟道,“所以说,我们此刻,就要来讲一下这个力的转送。我们来看牛顿摆。” 荆燚把牛顿摆放在小桌上,拉起一个球,让牛顿摆啪啪摆动。荆燚指着中间不动的球,道:“此刻这些球就在转力,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 俩孩子看了一阵,轻雅先说道:“这边一个球打过去,那边起来的是两个球,一高一低。” 单玑接着说道:“中间的球也微微在动,不是很明显,但是在动。这是力没完全转过去吧?” 荆燚笑眯眯地点头,道:“说的很对。一个球在往另一边转力的过程中,会在中间损耗掉一部分力,所以你会看到力的作用效果。但是,就自然状态而言,这个转力效果也算可以了。像小牧那个转力效率,比这个差远了。” 俩孩子听得懵懵懂懂,把牛顿摆拿到近前摆弄着玩,有趣地观察着转力过程。 宦牧微微皱眉,道:“前辈,转力是个复杂的过程,您打算让两个孩子自己研究。” “对呀。”荆燚笑吟吟道,“已经教给他们那么多铺垫常识了,其他的事差不多都该好教了。” “师父。”轻雅忽然抬头,道,“有没有铁柱子,木头柱子,我们还想试试石头和水。” 荆燚笑了笑,随手从旁边的桌下拎出一个包裹,递给他们,道:“随便用,还要啥直接说就行。” 俩孩子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各种材料,什么样式的都有,还有打磨切割工具。俩孩子顿时笑了起来,单玑拿着空球去装水,轻雅用空木柱装了土。能测试的东西有好多,俩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宦牧愕然地看着那一大包东西,这还真让俩孩子自己试啊。 “还有,你刚刚说,这个转力是个很复杂的过程对吧?”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当初是怎么学的?” 宦牧应道:“我学的时候,是直接按骨骼学的。原理并未深究,不过是用惯了罢了。” 荆燚呆了一下,道:“嗬……那你可真够结实的,这么大的吃力,没受伤过?” “没有,我鲜少受伤。”宦牧笑笑,道,“通常在我受伤之前,我的对手已经身亡了。所以,有些招式虽然我会,却很少用到,也就不会受伤。” 荆燚好笑,道:“你这是在暗示,我没教他们有杀伤力的招数?” “不敢。”宦牧连忙应道,“稚子无知,心向善也,乃天性使然。只是学这些安逸的招数,恐怕日后难在江湖立足。何况外面暗流涌动,万一波及毕方谷,他们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着实令人担忧。” 荆燚眸光闪烁,道:“我才出去拿了东西,并没听说有什么暗流涌动,你吓唬谁呢。” 宦牧笑笑,道:“江湖之事,谁能说清。尤其是乐雅之事,一旦被朝廷盯上,又是一片厮杀。” 荆燚敛目一笑,道:“就算没有这事,厮杀一样少不了,所以说哎——还是这里省心,吃穿不愁,环境优美,甚好。” 宦牧笑笑,道:“前辈真是豁达。” “这不是豁达,是简单纯粹的懒。”荆燚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反正无能为力,不如能蹦哒一天是一天,也轻松些。” 宦牧轻叹,不敢苟同。 另一边,俩孩子很快找到了转力要领,那便是气。气路纯,则转力损耗少,气路乱,则损耗大,甚至会吃力自爆。想想也是啦,气是万物之本源,若是和气无关,那才叫稀奇。 如此找到原理,俩孩子却玩那些材料上瘾。荆燚拿的包裹里,有许多没见过的材料,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造型,让人大开眼界。俩孩子万分好奇,不住地换着材料测试,想试试不同的损耗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怎么这么久?” 荆燚这边茶都煮过两壶,探头一看俩孩子玩得兴起,扬眉叫停,道:“你们这干嘛呢?怎么玩起材料来了,让你们试的东西试出来没?” “早试出来了,不就是用气转力嘛。”轻雅头都没抬,边玩边说道,“不过这里有这么多东西,我们想试试不同的损耗是什么样的。刚才打了一个石头,直接给打碎了。” 荆燚赞许地点头,道:“不光要知道低损耗的办法,还要知道高损耗的危害性,很不错。不过这些东西够你们玩好几天的,先过来听我把该说的说完,你们再继续玩。” 单玑奇怪道:“还有什么要讲的?” 荆燚笑吟吟道:“给你们正经的讲一下,什么叫隔山打牛,和隔空摄物。” 听上去还挺好玩的,俩孩子立刻就乖了,坐了过来安静听讲。 “首先来说隔山打牛。以你们现在的力道想穿山不容易,那我们就简单打个比方。” 荆燚在桌上摆了一个茶杯,一个铁球,道:“这个杯子就好比是山,这个铁球就好比是牛,然后我在这边一弹,你们看。”说着,荆燚隔着茶杯对铁球凌空一弹,杯子未动,杯中茶也未动,只有铁球直着往外稍移寸余。 “哇。”轻雅兴奋道,“这个比气弹好使,气弹可穿不过这么些障碍。” 荆燚笑吟吟点头,道:“以气为径,转力而过,隔山打牛,如此而已。不过理论归理论,真要让气穿过那么厚的山,可是真功夫。你们还小,不要勉力去试,万一力没穿过山,就会变成这样。” 说着,荆燚再次弹指,茶杯应指而碎,茶水飞溅。 俩孩子吓了一跳,单玑若有所思。 荆燚双手一聚,将茶杯复原,叫宦牧擦去茶水。 轻雅奇怪地眨眨眼,翻手空抓,不等宦牧上前便将茶水用气托起,在空中聚成团,道:“师父,其实茶水也可以收起来,您怎么不收?” 第三一〇章仍未复原 荆燚惊了一下,一面感叹娃子的成长速度,一面道:“洒了就洒了,还有花花草草喝,没必要这么吝啬。” “哦。” 轻雅应声,就要把茶水球丢到地上,转头却见单玑有趣地戳着茶水球玩。稍顿,轻雅笑了笑,也就维持着茶水球,等单玑玩腻了再说。 “好了,咱们再说隔空摄物。” 荆燚笑眯眯地说道:“隔空从地上拿石头的事,你们都会了对吧?” “对。” 俩孩子立刻忘了茶水球,任由它洒在地上,俩孩子凌空一抓,各自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 荆燚点头,笑吟吟道:“其实,这个算不上隔空摄物,只是初级御气罢了。” 俩孩子一呆。 荆燚笑吟吟道:“真正的隔空摄物,应该是和转力同样的原理,像这样打出一个气路,自然就能把东西抓到,比如来看。” 说着,荆燚摆好空杯和铁球,再次向空杯弹指。空杯依旧未动,那铁球却顺着气路往杯子处滚,哗啦一声打碎了杯子,滚到荆燚手边。 轻雅忍不住挑眉,道:“师父,您能别老做这种破坏性演示吗?” 荆燚一愣,随手修好杯子,笑吟吟道:“等说完了这个,我把修杯子的原理告诉你,如何?” “问题不是这个。”轻雅撇嘴的,道,“就是……碎的一下,感觉怪怪的。” 荆燚好笑,道:“好了,知道你爱惜东西,不过该做的演示还是要做,不然你们没见过,很难形容明白。” 单玑吹响哨子引起注意,道:“师父,为什么您光给它一个气路,不给它力,它就能自己过来?没有力怎么能动呢?” 荆燚笑了笑,道:“往回拿自然不需要给力,但需要卸力。你在这边卸了力,那边自然就会受到力,球也就自然拉回来了。” 单玑茫然不懂,道:“就算卸力,球这边什么给了力呀?” “哦,我知道。”轻雅恍然道,“就跟我们用竹竿喝水似的,我们这边吸气,外边自然就有气把水往嘴里推,气里面有力呀。” 单玑疑惑地想了想,忽然道:“也就说本质还是御气,就是用法问题。” “就是这样。”轻雅微笑道,“对吧师父?” 荆燚笑吟吟地点头,看来就算不说大气压,这俩孩子也能理解了。 宦牧淡淡看着他们讲课,拿了茶壶给他们沏茶,心中的惊讶却有些按耐不住。御气控制理论上可行,但那终究神话了些,连宦牧自己都觉得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然而此刻看到荆燚把那么高深的东西,轻描淡写地教给两个孩子,宦牧简直觉得毛骨悚然。 荆燚深不可测,堪比鬼神。 “啊,我想到了。” 单玑忽然跑开,拿了一块木料过来,专心运气在木料中一走,木料裂开,里面露出来的是一朵雕好的百合花。 “师父!”单玑笑眯眯地一举木头百合花,道,“用气控制吃力损耗的裂纹,很容易就能做出百合花来了。您就是这么做的,对不对?” 荆燚一呆,不可思议地看向单玑,大为赞许。 “单玑你好厉害。”轻雅连声赞道,“我都没想到可以这么玩,你真厉害,能想到这个。” “也不是啦。”单玑俏然吐舌,道,“我是看师父做的,咱们的扳指就是那么做出来的。” “那个,其实不是一个做法。”荆燚赶忙说道,“之前的木雕百合,我是拿刻刀刻的,没用气。至于扳指,我是直接用气当刀,御气切割的。看上去效果差不多,但不是一个原理。” 俩孩子犹豫了一下,单玑道:“那我这样,不对吗?” “这个有什么对错,怎么好玩怎么来,达到目的不就行了。”荆燚笑眯眯地安抚俩娃子,道,“给你们讲,玩的时候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省力不受伤,就是对的,明白吗?” 俩孩子乖乖点头,道:“明白啦。” “好了,玩去吧。”荆燚笑吟吟道,“那堆材料随便你们折腾,还想要什么直接说,我让小牧去买。” 俩孩子同时撇嘴,道:“不许欺负大叔!” 荆燚无奈地笑笑,道:“那我去买总行了吧?” “嗯!师父您最好了!” 俩孩子摆出大大的笑脸,手拉手玩去了。 荆燚一挑眉,往后一仰,慵懒地躺在了摇椅上,轻叹一声,微微一笑,道:“这俩孩子,真是看不惯我闲。” 宦牧给荆燚递茶,笑笑道:“这些小事,由我来做就好。” “当然要你做,爬山也很累人的。”荆燚一口吞掉茶,瞄了宦牧一眼,道,“有话就说,别跟我打哑谜,我看不懂。” 宦牧笑笑,道:“方才看前辈教他们的那些,让我想到一个事。素有听闻,江湖上有内家高手,可以做到随心御力。比如一掌拍在肩头,便可以让力直达肝脏,损毁脏器伤人性命。而且,这个过程可以是当下,也可以长达数月甚至数年之久。这个,似乎和前辈方才讲的,是相似的原理。” “不是相似,就是这个原理。”荆燚笑吟吟道,“简单说就是转力,具体效果看你想怎么转。” 宦牧惊叹道:“原来如此,看来内家功夫比外家功夫精妙许多,真是不可思议。” “也不尽然。”荆燚笑吟吟道,“功夫是一样的,外家也有一掌就能足够拍碎内脏的那种,比如八步摧心掌。那个别说是内脏,连骨头都能给拍碎喽。而且你要练到一定层次,像你刚刚说的那种内家转力都未必有效。当然,力肯定是传过去了,但是效果绝对不会那么显著。” 宦牧笑笑,道:“对前辈来讲,效果一定显著。” “那是因为我比你们层次都高,所以打谁都效果显著。”荆燚撇嘴,道,“但那俩小娃娃还不成,身子太弱,还得养。别看他们学了不少,你一板儿砖过去,全都撂倒。” “是。”宦牧笑笑,道,“晚辈明白了。” “嗯嗯,乖。”荆燚又添了一杯茶,一口吞掉,道,“明白了就练上,回头给那俩娃子做样子。基础内容差不多就到这了,其他的他们问什么你教什么,不问就不答。” “是。”宦牧应声。 荆燚笑了笑,看那边俩孩子玩闹欢笑,气氛刚好。 转眼数日,缓缓挪步。 毕方谷中,温度渐暖。 树木郁郁葱葱,鸟兽啼啼呖呖。 大人们各自忙碌,孩子们双双无聊。 轻雅一手支腮坐在树屋前的台阶上,捏着单玑的辫子玩。旁边,单玑可爱地靠在轻雅肩侧,闭目稍憩。 无聊啊—— 轻雅叹了一声。 新花样又玩腻了,人文课也上过今天的份儿了,轩骊被俩孩子折腾了几天强制休息了。正是时,宦牧在整理杂务,荆燚又不知何处,剩下俩孩子坐着发呆晒太阳,无聊啊。 嗯…… 是不是忘了什么。 哎呀! 轻雅扶额,这些日子玩得太开心,又忘记轻音了。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它,应该已经恢复了吧。 “你自己在这里待一会儿。”轻雅传音给单玑道,“我离开一下,很快回来。” 单玑一惊,死死抓住轻雅的袖子,偏头道:“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轻雅微笑,道:“我去看看轻音恢复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让师父教咱们弹琴。” “我可没说要学琴。”单玑傲娇地昂头,道,“不过,我也想去看看琴乖乖长好了没有,如果长好了,咱们就可以一起弹琴玩了。” 轻雅微笑,道:“反正都拜师了,就跟着师父学呗。不然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玩的,多无聊呀。” 单玑稚气道:“你陪我玩呀。” 轻雅好笑,道:“那你和我一起找师父学琴,不也一样可以玩嘛。” 单玑不太乐意,道:“他会那套我都会了,有什么好玩的。” 轻雅微笑道:“但至少,我在上课的时候,咱们还能一起玩呀。就算不玩,你也可以这样靠着我休息呀。” 单玑想了想,有道理,点头道:“好吧,那我就跟你去玩,反正也是无聊。” 俩孩子甜甜一笑,手牵着手去找轻音。 轻音依旧被放在石台之上,静默无声。 两个孩子跑到石台前,探头仔细看着轻音的状况,双双皱眉。 “伤口小了很多,可是还很明显呀。”轻雅担心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长好呢。” 单玑伸手抚了抚琴弦,道:“上次它用了多久长好的?”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不太记得了,可能有快一年?” “那还早呢,这才半年不到。”单玑数着轻音身上的五个伤口,道,“要说这也还好啦,之前有三百六十五个伤口,现在只有五个伤口,恢复得不错了。” 轻雅一怔,道:“你数了?” “对呀。”单玑笑眯眯道,“那天琴乖乖甩了你一身泥的时候,我看到了,就数了。” 轻雅佩服道:“你记忆力真好。” “还行吧。”单玑笑眯眯地应声,想了想,道,“既然乖乖琴还没好,我们玩什么?” 第三一一章瀑后洞天 “不玩呢,先找师父学琴。”轻雅不悦道,“这都来了多久了,我就是要学琴的,结果学了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琴却一点没学,真是莫名其妙。” 单玑呆了一下,笑眯眯道:“要不,咱们回去吧,我让你玩我的单音。” “不要。”轻雅皱眉道,“我要找师父,你着急的话就先回去吧。” 单玑奇怪地偏头,道:“就算你非要找师父,可你知道师父在哪儿么?说不定他又出谷玩了呢。” 轻雅想了想,没过脑子就说道:“轻音,告诉我师父在哪儿。” 轻音琴弦流光,一股力道推着轻雅往西边走了半步。 “哎?我就那么一问,你还真知道啊。”轻雅稀奇地回头看看轻音,道,“往那边直走就行吗?” 轻音鸣弦,道:“循河而行,水帘洞天。岩缝寻迹,玄机自显。” 轻雅稍稍探头,虽然不知道轻音说了什么,但总觉得它好像在说什么。 单玑笑眯眯道:“乖乖琴说,师父在河尽头的瀑布后面。” 轻雅小嫉妒地看了单玑一眼,微笑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找。” 单玑心中委屈了一下,没有多说,和轻雅一起手牵手沿着河走。 一路沉默,俩孩子牵着手来到毕方谷西的瀑布前。见了那瀑布壮观的模样,俩孩子立刻就笑了起来。 哇,好漂亮的瀑布哦。 白花花亮晶晶的,声音很是飘渺,好似烟云幻影一般。 轻雅抬头看看高处落下的流水,再看看眼前朦胧的瀑布,左右看看,完全没有荆燚的身影。 “这里找不到啦。”单玑好笑地扯扯轻雅,道,“琴乖乖说了,是在瀑布的后面。” 轻雅疑惑道:“瀑布后面是说水后面么?我看那边都是石头,没有师父。” “找找呗,总会找到的。” 说着,单玑先往瀑布前走了几步,眨眼就要进到瀑布的水花里。 “小心!” 轻雅一把将单玑拽了回来,皱眉道:“你别往里面凑,万一被水卷进去怎么办,你会死掉的。” 单玑一呆,甜甜一笑,道:“好嘛,那我们一起找,你保护我,这总行了吧?” “嗯。”轻雅点头,认真道,“你要在我身边,不要乱跑,要乖。” 单玑窃笑,乖然点头。 两个孩子在瀑布的北边转了转,根本没看到什么所谓的瀑布后面。这里除了水就是岩石,连点草都不长,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感觉怪怪的。 单玑扯了扯轻雅,道:“蜃气幻景。” “什么?” 轻雅一呆。 “是蜃气幻景。” 单玑笑眯眯道:“你看这边,明明看着感觉有水,但是摸上去什么都没有。你再想想咱们走过来这一路,越往西边越朦胧,而最东边的湖却是能看清对岸的。也就是说,这个瀑布就是蜃气幻景的源头,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幻景。” 轻雅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道:“单玑,你好聪明,连这个都能发现。” 单玑得意地笑道:“所以说,我们要想看清本质,就要……” “观气!”轻雅抢着道,“因为气是本质!”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 轻雅恍然大悟,双目一睁以气观气,整个景色立刻就变了。根本没有什么朦胧的瀑布,只有一个飞溅着硕大水花的磅礴瀑布。瀑布周围的岩石和水流似乎有吸音功能,这么大的瀑布,却只有不合自然的少量声音传出,很是诡异。 “看那里。” 轻雅一指瀑布中间,有一个岩石开裂的角状夹门,道:“瀑布后面还真有东西,那里有门。” “我看到了。”单玑畏怯地缩在轻雅身侧,道,“可那怎么过去,水流好大呢。” 轻雅笑了笑,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甩手挥出假气,一个气柱硬生生冲开了瀑布的水流,在瀑后夹门和岸边之间架起一座柱状气桥。轻雅小心地试了试气柱结实程度,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稳固。瀑布打在气柱上的力,被自然的转到下面的水里,气柱不吃力,也就自然显得稳定。 看来没白学那么多东西,现在的御气效果,比以前要强了许多。 “哇!”单玑兴奋道,“你好厉害,能控制这么远的气。” 轻雅得了赞美,心里高兴,道:“嗯,所以别怕,我保护你,跟我走。” “嗯!”单玑开心一笑。 轻雅保护着单玑,沿气柱进入瀑布,来到夹门近前。夹门顶部是凸起的岩石,而夹门下面是凹进去一块,想要落脚就必须进入夹门。轻雅往夹门里面空弹了一枚试探的气弹,发现里面还有些空间。稍稍犹豫了一下,轻雅带着单玑进到门里。 眼前一暗,四下寂静。 俩孩子一蒙,原地站住。 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环境,发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夹门不小,可却是从下往上的斜口,从里往外能看到暗暗的水流,但从外往内并没有多少光线透入,所以洞里就是一片漆黑。要说漆黑也就罢了,站在此处,还听不到半分声音。轻雅尝试着往外探头,很快有瀑布的朦胧声入耳,然而回到洞内,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单玑害怕地死死抓住轻雅的胳膊,明显怕得发抖。 “别怕……啊。” 轻雅话一出口,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对,这里看不见,无论说什么单玑都看不到。而且他说话的声音,直接被山洞吸收掉了,没有丝毫的反射。果然,这个洞是吸音的,真是恐怖。 “别怕。”轻雅直接传音道,“我们稍微往里走走,你抓紧我,要是没抓住就吹哨子,我会等你。” 单玑怕得不知道怎么办,赶忙拿自己的辫子绕着轻雅的胳膊系了个结,生怕走散了。 轻雅笑了笑,传音道:“单玑,我们观气走,千万抓紧我。” 嘟——单玑吹着哨子回应。 俩孩子以气观气,发现这里是个类似弓字状的山洞。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勾的位置,想要往里走就要拐上好几个弯。稍稍犹豫了片刻,轻雅带着单玑小心地往里面走。 这个山洞寂冷得可怕,黑暗无际,静默无声,观气其实什么都没有,可是总觉得会有什么发生。俩孩子越走越快,迅速穿过弓字头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山中洞窟,有日光从石缝中透入,可以看到洞窟里的样子。地面还算平坦,没有积水,也没有锋利的岩石,像是被人清理过。再往里看,洞窟里面的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箱子。没错了,这个肯定是人为的,没有地方会天然长箱子。 俩孩子对望了一眼,果然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 正是时,有清脆的歌声从上面传来。起初不知道唱得是什么,稍微听了下,勉强算是听到些词。 歌者唱曰: 无论有多少委屈看到你就开心。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我们在一起。 其实我也并不需要太多,只想每天和你,一起傻傻胡闹,这样已经很甜蜜。 无论有多少苦累看到你就开心。无论多少岁月只要我们在一起。 我的反应总是慢了半拍,不要生气宝贝,耐心地告诉我,因为我很爱你。 歌唱罢,曲音收。 俩孩子呆了一下,奇怪地往上看去,果然看到了荆燚。 荆燚正躺在洞壁上凸起的一块斜石板上,摆弄着巴掌琵琶。刚刚就是荆燚,弹奏着完全没听过的曲子,唱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歌。此刻,一首歌罢,荆燚随意弹着单音,随性哼着乱调。 嘟—— 单玑吹响了哨子,哨音传开,触壁而止,没有回音。 荆燚吓了一跳,瞬间停手止音,向下望去,惊讶道:“哎呀,小徒弟们,你们怎么找来的?” 轻雅抬头,道:“问了轻音,它说的。” “哦,那个老东西,它肯定知道。”荆燚笑了笑,从上面跳了下来,道,“不过就算知道,能进来也不容易。”说着,面色陡然认真,道,“外面那个瀑布那么大,一不留神就会被冲走知不知道?你们怎么这么大胆,连瀑布都敢闯。” 轻雅微笑,说了进来的过程,道:“说起来,要不是您躲在这里,我们才不会进来呢。” 荆燚扬眉,这娃子的功力长得挺快,着实出乎意料。不过荆燚也没教过其他娃子,只是觉得轻雅这学习速度比当年的自己快得多,进度相当满意。 轻雅打量着荆燚手上的小琵琶,道:“咦,您把这小琵琶改装啦?” “算不上改装,就是做了个支撑架子,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弄弦。”荆燚笑吟吟道,“若是用气弄弦,就用不着那些劳神的指甲套了,玩起来也顺些。” “哦。”轻雅有趣地瞧了瞧,道,“师父,您刚刚唱的那是什么歌,感觉好奇怪呢。” “呃……”荆燚眼珠一转,道,“这是我随便想出来的歌,奇怪也正常。” “才不是呢。”单玑忽然开口道,“刚刚师父那首歌,虽然唱了对偶的段落,但是明显是两个视角。师父只有一个人,为什么要随便想两个视角的歌?。” 第三一二章择优留琴 荆燚尴尬地默了。 轻雅察觉气氛不对,赶快对单玑说道:“你快别说了,师父不想说就算了,谁没有点小秘密呢。” 单玑撇嘴道:“不说就不说嘛,干嘛编谎话骗我们,肯定有问题。” 轻雅好笑了,那就是随便一句敷衍,算不上谎话吧。 “告诉你们也无妨。”荆燚笑吟吟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看你们俩可爱,想到一首之前听过的歌。这词写的就很像你们俩的现状,小甜蜜小甜蜜的。” 轻雅一呆,道:“我没注意听词,就看琵琶了。” 荆燚笑吟吟道:“有些东西很难解释,就不再唱了。听了就听了,没听就没听吧。” 轻雅撇嘴,转向单玑,道:“你注意了吗?” 单玑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没看见。”说罢,微微脸红。 轻雅给自己跪了,荆燚躺在上面唱,单玑看不道嘴型,能知道唱的啥才怪,这话真是问的傻了。 其实,单玑听到了。她在进山洞之后万分害怕,就开启了气媒介的收音,所以荆燚唱了什么,她都听到,也记下了。回忆着叨念了一遍词,单玑脸上绯红,很是害羞。她刚刚还对歌词评头论足,转头就说没看见唱的什么,这样的反差轻雅都没发现,反应何止慢了半拍。再看轻雅茫然反思的表情,单玑窃笑着扭开头,心头有点甜。 荆燚好笑地看着俩孩子秀恩爱,随手收了小琵琶,道:“先不说旁的了,你俩跑到这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对了!”轻雅立刻道,“轻音还没恢复,但我想学琴了。” 荆燚笑了笑,道:“不是说好,等它恢复再学琴吗?怎么忽然这么急。” 轻雅稚气道:“因为我想学琴了。” “哦?”荆燚扬眉,道,“还是因为,外面的东西已经玩腻了?” 轻雅一滞。 单玑偷笑,道:“其实就是外面的东西玩腻了,所以他来找师父学琴。” 荆燚目光一划,道:“你不是来找我学琴的?” 单玑笑眯眯道:“我是陪轻雅来的。” 荆燚古怪地看着单玑,盯了一会儿,便笑吟吟道:“也好,既然外面没得玩了,你们又想学琴,那我就教你们琴。” 轻雅撇嘴,道:“自负来得真及时。” 荆燚得意地笑了一下,道:“好了,既然要学琴,就先给你俩弄个琴。”说着,荆燚走到箱子堆里,随便打开了两个箱子,道,“这两把琴是我做的,伏羲式……也没什么挑的,你俩就看着顺眼的安排吧。” 轻雅看了一眼,对单玑道:“你要哪个?” 单玑笑眯眯道:“我就不用了,我还有单音。” “最好还是选一个。”荆燚笑吟吟道,“在我的课上,会有诸多试音,有些力度在掌握不好之前,是很毁琴的。以防万一,还是用这些坏了不会心疼的琴比较好,以免弄坏了心爱的琴,那就不划算了。” 单玑被唬住了,赶快抱起一个琴,可怜地看向轻雅。 轻雅笑了笑,把两个琴都用琴囊装好,自己拎着,忽然一怔。想之前,轻雅拿着单音都觉得沉,此刻拿着两把琴却感觉并不费力。看来在这里养得几个月,自己的身体状况改善了不少。轻雅轻松拎着两把琴,宠爱地看看单玑。 单玑乖乖一笑,抱着轻雅没拿琴的胳膊。 荆燚有趣地看着俩孩子,露出一脸坏笑。 轻雅目光一抬,道:“师父,您不用琴吗?” “用,你放心,我有琴。” 荆燚继续看着俩孩子,手中指头一动,只听洞窟偏里的位置有个箱子咔吧开了。只见荆燚气路一展,卸力一抽,那边箱子里的乐器便腾空而起来到近前,箱子咔吧合上。荆燚一把抓住琴囊,炫耀式地给两个孩子看。 俩孩子见那琴囊老旧,轻雅道:“这是什么古琴吗?” “算不上古吧,这是我小时候练习用的琴,我师父给我做的。”荆燚笑吟吟道,“灵偃乐坊师门规矩,每个徒弟都该有一样师父做的乐器,我的就是这把琴。说起来,这琴也有六十多年了,比我还大些。” 轻雅偏头,道:“明明是没师父的时候就做的琴,还好意思说是为师父做的。” 荆燚哈哈大笑,道:“总之这琴是我在用,当然是为我做的。” 轻雅撇嘴不信。 荆燚笑然扬眉,道:“要是算起来,你俩手上这琴也比你们老。所以不用担心,上面的漆应该已经干透了,不会过敏的。” 轻雅立刻会意,灵偃肯定也是因为怕荆燚过敏,才给他放过几年的新琴。荆燚果然是从小受宠啊,轻雅拎着两把琴,忽然有些被宠的感觉。 单玑瞧了轻雅一眼,对荆燚道:“师父就做了这两把琴吗?” “当然不是。”荆燚笑吟吟道,“当年我缺钱的时候,也曾卖过乐器。这两个不过是那时候没卖出去的。” 轻雅僵住,被宠的感觉迅速崩塌。难怪荆燚说这是弄坏了也不会心疼的琴,还有这么一说。 单玑好奇道:“师父做过很多乐器吗?” 荆燚笑了笑,道:“也没有很多,反正卖出去一件,就够我玩一年的,算起来,可能也就卖了三十几件吧。不光是琴,也有其他乐器。”瞥了轻雅一眼,荆燚笑吟吟地继续说道,“琴的销路不怎么样,我一般同时只做两把,选个好的留着,差的卖掉。若再新做,就跟留着的比,好的留下,差的卖掉。如此反复多次,结果剩下了两把琴。这两把感觉差不多,实在是分不出好坏,就都留着了。刚好,你们是俩人,正好用了。” 轻雅小委屈地瞥了荆燚一眼,咱能说话不玩歧义么,又被捉弄了。 单玑笑眯眯道:“原来不是特地留给我们的呀。” “嗯……反正是准备留给徒弟的,轮到谁算谁吧。”荆燚哈哈一笑,道,“好了,小徒弟们,琴也拿到了,咱们换个地方学琴。这里是不让弄乐的,所以赶快出去吧。” 俩孩子顿时鄙视地看过去,刚刚就是荆燚在这里又弹又唱,现在到说起他们来了。 “师父。”单玑好奇道,“其他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是乐器,各式各样的乐器。”荆燚应道,“这说起来会没完没了,就先不介绍了。日后若有兴趣,再带你们来这里玩。我带你们出去,平日里没事也别进来了,挺危险的,知道吗?” 俩孩子乖乖点头,跟着荆燚出了瀑布。临走之前,单玑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箱子们,悄然偷笑。轻雅见了,赶忙把单玑拉到身旁,小心不要走散。 几人出了瀑布,来到中河南岸。并未多歇,荆燚便带俩孩子踩着旁边的山岩,逆着瀑布爬到山顶。 瀑布顶上,日光充足,草木葱郁,水畔清凉,舒适宜人。河畔之南,有三组新做的琴案与小凳,摆在碎石河滩上。看上去摆了有一段时日了,都落了尘埃。 荆燚洒然挥袖,拂去尘埃,很自然地坐在背水的位置上,笑然招呼道:“坐,都坐。” 俩孩子呆了一下,乖乖入座,摆琴。 摆好了琴,轻雅疑惑了片刻,道:“我们不用行礼吗?” 荆燚笑了一下,道:“若是在外面,的确要行礼。但这是我的地盘,我就是规矩。有那行礼的时间,都能讲上两句了。好了,咱们就不废话了,直接开讲。” 俩孩子乖乖点头,期待地看向荆燚。 那边,荆燚却默然半晌,未发一语。 轻雅忍不住挑眉,道:“不是又忘了要讲什么了吧?” “嗯……我是在想,你们应该在外面乱学了不少东西,我此刻说的你们未必听得进去。”荆燚为难地皱眉,道,“要不你们先说说你们学过什么,我再想想怎么教你们。” 轻雅先应道:“在外面乱学过很多,说实话我也不太记得学过什么。我只知道,我听到什么,就演奏了什么。对了,古老画卷那种演奏,我印象比较深刻。怎么说呢,就是感觉这个东西是对的,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是对的,但是跟它一比,别的都感觉怪怪的。”看到荆燚笑了一下,轻雅连忙补充道,“我可不是恭维师父,我说的是真的。” 荆燚笑了笑,点点头,对单玑道:“丫头呢?” 单玑一呆,道:“我也要说吗?” 荆燚笑吟吟道:“若是我只教小雅不教你,而我又不知道你会什么,万一你教了小雅歪的东西,我想扳正就困难了。” 单玑俏然一嘟嘴,道:“正常的乐律我没办法学,所以我全都是通过震动学的。和轻雅差不多,我也是看到什么就演奏了什么。书的话也看过一些,但都不太懂,也就放着没用。” 荆燚目光一注,道:“看过什么书?” “看过乐记。不过也没怎么看进去,感觉都是一些不可理解的模糊言辞。”单玑应道,“我自己有一套理论,是我自己弄琴的时候,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这些,都是我确实看到的东西,才不是歪的。” 第三一三章声与音乐 荆燚恍然,道:“也就是说闹了半天,你俩除了模仿,都没学过乐啊。” “废话,谁教啊!” 俩孩子齐齐翻过去一个大白眼,齐声道:“我一直想学,可是都没人教呢。” 荆燚一愣,随后一笑。 俩孩子也是一愣,偏头看了看对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好了好了,既然这样,你们就跟着我学。”荆燚笑吟吟道,“反正你们没基础,我从头给你们讲,保证你们能听明白,怎么样?” 轻雅乖乖点头。 单玑有些不乐意。 轻雅尴尬了一下,悄悄摇了摇单玑的手,道:“你就让师父教嘛,不是挺好。” 单玑闹脾气道:“我,我想学琴,可师父的主乐器又不是琴,我才不学。” “丫头,我教的不止是琴,而是音乐。”荆燚有趣道,“你跟着我学,日后无论你想用什么乐器都行,随你喜欢。” 单玑一呆,道:“按照师父的话来讲,难道弹琴和弹琵琶都是一样的?” 荆燚稍顿一下,笑然道:“既然问到了,那我就先来讲下,免得说我逗你们玩。”稍顿,荆燚认真道,“当世之中,无论是什么乐器,都离不开震动二字。也就是说,就本质而言,所有乐器都没有区别。自然,演奏任何乐器都是一样的。” 单玑稚气道:“可是,弹琴的技法,和琵琶的技法,是完全不一样的呀。” “所谓技法,不过是先人们耗费大量时间摸索出来的演奏技巧,再由后人们归纳总结而成的定式方法。”荆燚笑吟吟道,“听上去很复杂,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因为所有的演奏技法,都只是武术而已,所以单从技法上来讲,没有任何不一样。” 哈? 俩孩子蒙了。 荆燚笑吟吟道:“我之前不是讲过,武术就是运用工具的方法,琴也算是发声工具啊。” 诶?! 俩孩子呆然,轻雅道:“像是古老画卷那样吗?” 荆燚笑了笑,道:“那个算是其中一种,而其他的方式还有很多。比如说,之前你们玩过的所有的内力用法,都可以用在弹琴上面,技巧是通用的。” 单玑疑惑道:“可是,那样不会伤到琴吗?” 荆燚笑吟吟道:“看你怎么用,通常来讲是不会毁琴的,不过也有演奏的确是需要毁琴才能完成的。所以我方才说,在我课上的部分试音,有几率是毁琴的。” 单玑一怔,担心地看了一眼琴。 轻雅看了单玑一眼,对荆燚道:“师父,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不用学那些既定指法?” “对。”荆燚笑吟吟道,“用不着学,你们自己试就行了。” 轻雅一呆,道:“所以,我们也不用学谱子?” “不用。”荆燚笑吟吟道,“我要教的东西,可不是区区谱子能记得下来的。” 轻雅担忧地皱眉,默不作声。 荆燚见状,奇怪道:“怎么了?” “师父,我原以为我在外面,没记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我刚刚发现,有些东西我并非不记得,而是已经习惯了。”轻雅担心道,“我知道,师父讲的是对的,可是我怕自己会听不懂。因为,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已经对我产生影响了。” 荆燚笑了笑,道:“这个其实无所谓,主要你们别像小珏那样认死理不听劝就得。”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倒不会,嗯,肯定不会。” 荆燚笑了笑,看向单玑,道:“丫头,你觉得呢?” 单玑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试着听一次。要是讲得有理,我就继续听,要是讲得没理,我就睡觉。” 荆燚一怔,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不过听我的课,怕你根本没空睡觉。” 单玑俏然一哼,看向轻雅。 轻雅宠爱地笑了笑,道:“好,你要想睡觉,可以靠着我睡。不睡的话,就一起听课。” 单玑乖乖点头,挪着凳子坐在轻雅身侧。 俩孩子相视笑笑,乖然看向荆燚。 “嗯,乖,那咱们现在正式开始讲课。”荆燚满意地看看俩娃娃,开始讲道,“说起音乐,首先要说到声。你俩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声?” 轻雅摇头。 单玑点头,道:“所有,能被耳朵听到的震动,叫做声。” 荆燚赞许地笑笑,道:“那么,什么叫做音?” 轻雅继续摇头。 单玑继续点头,道:“音,原本是言加一横,也就是嘴说出来的声叫做音。后来,像是人用乐器演奏出来的声也叫做音。也就是说,由人制造出来的声,就是音。” 荆燚惊讶地赞许,道:“那么,什么叫做乐?” 轻雅不知,直接看向单玑。 单玑偏头一笑,道:“乐,是指木头发出来的声,也就是人演奏乐器发出来的音。通常来说,这个音会比较好听,会让人有愉悦的感觉,所以这种音就叫做乐。” 荆燚一愣。 轻雅呆然道:“她说对了吗?” “全对。” 荆燚不可思议地看着单玑,道:“你都听不到声音,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单玑笑眯眯道:“就是因为听不到,所以才去了解。而我就是因为了解了最原本声音,才想出办法来看到。” 荆燚好奇道:“你想出什么办法来看到的?” 单玑看了看荆燚,道:“师父不知道,反倒来问徒弟?” 荆燚尴尬了一下,道:“看到的话,可以通过共振的原理,借助别的物体看到,比如说水。不知你是用什么办法看到的?” 单玑一呆,道:“就是这个啦。” 荆燚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不愧是那老家伙认可的丫头。” 轻雅看看俩人,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好无知。 荆燚瞥了轻雅一眼,道:“小雅,刚刚说的那些,你听懂了么?” 轻雅点头,又想了想,道:“也就是说,这三个字分别都是不同的意思?我还以为声与音等同,音与乐等同,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呢。” “当然是不同的意思,否则怎么会有三个字。” 荆燚笑吟吟一挥手,将三个字的古字依次写到空中,翻转过来给孩子们看,道:“我常说,声音是一种震动。这个声字,描绘的就是耳朵,以及各种人耳能听到的发声物。可以看到,能发声的东西有很多,所以这个字看上去也有些混乱。而这,就是声。” 俩孩子有趣地看着,各有所思。 荆燚顿了顿,继续讲道:“音,原本和言通用,指人用嘴发出来的声。后来先人们把音和言分开来,音就变成了人制造的声。而乐,如丫头所说,就是木头发出的声音。古时候的木头就是乐器的雏形,所以乐指的就是乐器演奏出来音,和它好不好听没什么关系。” 单玑疑惑地偏头。 轻雅看了单玑一眼,稚气地对荆燚道:“我记得师父以前常说,乐者悦也,这难道不是好听的意思么?”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要是我在外面说乐者哀也,谁稀罕听啊!”荆燚挑眉,忽而认真道,“其实,音乐本身没有好听不好听之说,只有人听了,才能评价好听还是不好听。” 俩孩子想了想,乖乖点头。 荆燚满意地笑了笑,道:“说了这么多,只是让你们知道,无论是音乐还是声,本质都是物体振动之后,而被人体感知到的东西。具体怎么感知,前面说过了,现在呢,我们主要来说一下乐。” 闻言,俩孩子正襟危坐,乖乖听讲。 荆燚抬手,随意地在琴上一拨,弦音鸣响,道:“这,就是乐。” 俩孩子乖乖听着。 荆燚放下手,道:“我讲完了。” 俩孩子绝倒。 “什么呀就讲完了?”轻雅蒙然道,“我还什么都没听到呢。” 荆燚笑吟吟道:“刚才不是给你们演示过了,这就是乐。” “这……这的确是乐,可是之后呢?”轻雅蒙然道,“难道不要讲什么音高,音域,徽位,弦序,还有五音十二律?” 荆燚有趣地笑了一下,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嘛。” 轻雅一滞,懊恼地锤头。刚还说着自己绝对不会认死理,结果现在说了什么?那些东西明明都是有问题的,自己居然还真的当真了。这可真是要命。 单玑赶忙抓住轻雅的手,道:“你为什么打自己,会痛的知道吗?” 轻雅小委屈道:“我要忘记这些错的东西,听师父讲对的东西。” 单玑奇怪地偏头,道:“为什么说是错的,这些我也知道呀。而且不光是我,书上也是这么说的,好多人也是这么说的。” “不,那些东西感觉很古怪,肯定是错的。” 轻雅难过地垂着头,没精打采道:“我刚捡到轻音的时候,它的声音很噪,可是很有规律。我用轻音弹奏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很高兴。可是后来,芊芊给我讲了这些之后,轻音就变了,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和官乐坊的感觉一样。我本来以为,因为轻音痊愈了,声音就正常了,可是在乐师大会的时候,轻音忽然变回了最初的感觉。” 第三一四章律说纷纭 稍顿一下,轻雅看了眼荆燚,继续道:“那时,大家各自用着不同的乐器,乐声的感觉也各不相同。我以为只是我的错觉,就没有在意。再后来,我到了徵羽楼。她们那里的乐曲很好听,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而后我发现,轻音也就跟着变成了那样的感觉,并不是我的错觉。离开徵羽楼之后,我忽然明白,只有师父半大瓢的感觉和轻音的感觉相同。所以我才决定,不要继续听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找师父学比较好。” 单玑一嘟嘴,道:“那我呢?” 轻雅一呆,道:“你怎么了?” 单玑小脾气道:“当然是说我……我的琴,感觉怎么样?” “哦,单音的感觉和轻音正常时候的感觉一样。”轻雅说着,看单玑一脸不信,认真道,“真的,我没有哄你。盛乐轩里的感觉,都是轻音正常时候的感觉,你的单音也是同样。” 单玑满意了,脸上立刻笑眯眯的。 轻雅也笑了,转头对荆燚道:“师父,外面的那些都是不对的,是吗?” 荆燚赞许地笑了一下,道:“要我说,都对。” 轻雅一呆,道:“都对?可是那些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都对?” “我骗你干嘛,真的都对。” 荆燚笑吟吟地托腮道:“就算不对,以讹传讹传了那么上千年,基本也就成对的了。” 轻雅撇嘴,道:“所以,果然还是不对的喽。” “不可如此妄断。” 荆燚笑吟吟地说道:“小雅,你说的那种感觉,应该是指乐律。所谓乐律,就是音乐的律动规则。不同的乐律,的确会给人以不同的感觉。但这并不能算错,最多算是喜好差异罢了。就好比,你喜欢红豆糕,丫头喜欢蛋奶糕,味道是不一样,不都是糕么。” 单玑奇怪道:“乐律还有好几种吗?” “嗯,确切的说,是外面有好几种乐律。”荆燚举起一只手,掰着手指数道,“官乐坊,还有圣乐坊和耒乐府,他们用的是三分损益律。像徵羽楼那样的民乐坊,肯定按十二平均律走。乐师大会什么都有,除了刚说的那两个,还有五度相生律,纯律,以及相当少见的五十三阶新音律。”有趣地看了看俩娃娃的表情,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听说过几个?” 俩孩子各自懵逼,轻雅道:“乐声应该都听过,名称我是一个都没听过。” 荆燚噗嗤一笑。 单玑稚气道:“我在书上看过三分损益,但那说的好像是管子,不适用于琴,就没太注意。” 荆燚笑吟吟地点头,道:“这话也不错。” 轻雅依然疑惑道:“师父,您怎么能说那些都对呢?听起来完全就,就很奇怪呀。” 荆燚顿了一下,才笑吟吟说道:“定律之说,本就众家纷纭。而定律之音,亦常有变数。一般来讲,伶伦造律的故事,算是广为人知。以长九寸,孔径三分,围九分的竹管为准,以三分损益为法,以此定下十二律,也叫三分损益律。而后的其他律,基本是为了修正这个律不好旋宫转调的问题,才被依次被发明。” 轻雅微微皱眉,道:“发明?不是发现么?” 荆燚笑了一下,道:“要知道,人是一种很笨的动物,同样也是一种很自负的动物。所以,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将世间万物,用人文的方式量化成一种人文规则。而这些规则,并不能完全准确地描述自然规律,需要后期大量的修正。这,便是人发明出来的音律。” 轻雅默了片刻,道:“这样的话,果然还是错的。” 荆燚笑吟吟道:“那你说,什么是对的?” 轻雅低头看看琴,抚弦试音,道:“这个就是对的。” 荆燚笑然道:“理由?” 轻雅不解,道:“这要什么理由,轻音就是这个感觉呀。” 荆燚笑吟吟道:“那老家伙又为什么是这个感觉?” 轻雅蒙了,道:“可它就是这个感觉呀,哪儿还有什么为什么。” 荆燚好笑,道:“小雅,你可别忘了,那老家伙不是天然产物,它也是人造的。你若只是按照那老家伙的感觉调音,就相当于承认了你刚刚认为错了的东西哦。” 轻雅一呆,有些茫然。 单玑看了轻雅一眼,举手遮脸不让荆燚看,悄然对轻雅道:“师父他唬你的,琴肯定是人做的,但这些个音就是自然之音。” 轻雅不明所以,道:“可是,世间有好多好多的音,为什么是这几个音呢?” 单玑想了想,道:“当然是听起来舒服呀,你看,”说着,单玑伸手拨轻雅的琴弦,道,“宫,商,角,徵,羽,少宫,少商。” 听起来是舒服,轻雅疑惑道:“不对吧,最粗的那个才是宫,不是最细的这个。” 单玑偏头,道:“少宫就是比宫少,自然应该是比宫音低才对。而且你看这些琴弦,四个细的都不需要缠丝,粗的三个需要缠丝。若是我做的话,肯定是先做不缠丝的,那个比较好做,而后再做缠丝的。所以我觉得,细的那个才是宫。” 轻雅眨眨眼,道:“什么是缠丝?” 单玑一呆。 “那老家伙的琴弦是自动调节粗细的,每根线都只有一根,没有缠弦的困扰。”荆燚搬着小凳笑嘻嘻凑到近前,托腮道,“所以你跟小雅说这些没用,他根本就没见过。” 单玑想了想,拨了一下最粗的弦,又拨了一下最细的弦,道:“你自己听下,哪个舒服些?” 轻雅眨眨眼,道:“比对一下,还是细的舒服,粗的有些闷。” “所以说嘛。”单玑昂头道,“若是我做琴,肯定也先选最好听的音,然后再找其他的音。所以,肯定是先做了最细的弦,再做了其他的弦。” 轻雅想了想,又想了想,转头看向荆燚。 荆燚笑吟吟道:“丫头说的是对的。” 轻雅一呆,道:“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是这样呢?” 荆燚笑了笑,道:“因为人们做乐器,就是为了模仿自然中的声音,而后慢慢演化为现在的样子。在世间,相较于声音低的音,声音高的音会比较容易识别,也就容易先被模仿。”看着轻雅点头,荆燚坏笑道,“不过,这些都是现在的推论,古人到底想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所以,差不多就得了,没必要细究。” 轻雅撇嘴,道:“也就是说,轻音的音,模仿的也是自然之音,对吧?” “对。”荆燚笑吟吟道,“具体演变过程我先不讲了,日后有时间再说。总之呢,我们现在用的琴,依然是对自然之音的模仿,得到的宫商角徵羽五音。” 轻雅奇怪道:“模仿的是什么音?” “观气。”荆燚应道,“会让体内气息舒畅,而且连起来演奏依然舒畅的音。” 轻雅一呆,道:“您不是说过,每个人的气都是不同么?” “但我也说过,相似种类的气会有相似之处。”荆燚笑吟吟道,“乐器之声演奏出来,会有很多人听到,所以这几个音取的,就是大概均衡下来的音。” 轻雅点头,抚琴试音,观气后道:“我以前还没注意过,现在一看,的确和气吻合。” 荆燚笑了笑,道:“丫头,你刚也想说这个意思,对吗?” 单玑点头,道:“我研究这个的时候,还不会观气,所以不知道和气也有关系,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感觉舒服。” 荆燚笑眯眯点头,道:“你这丫头,还真研究了不少东西。” 单玑傲娇地昂头,道:“所以,我才不用你教我,这些我自己都能研究出来。” 荆燚赞许地点头,道:“那么,你可知道这几个音的音律是什么?” 单玑一呆,摇摇头,道:“这个音还有律?” “天藏有音,自然成律。无律,不以为乐。” 荆燚笑吟吟道:“我们用的音,就是这天藏之音,所以这律,自然就叫做是天藏之律。”稍顿,荆燚解释道,“人体之内,音气呼应,是为五音。内气流转,周而复始,为期一岁。一岁之年,月令十二,度而为律。是以,谓之五音十二律。” 俩孩子恍然,双双端出一脸崇拜的表情,望着荆燚。 荆燚稍皱了一下眉,坏笑地补了一句,道,“说白了,这也叫十二平均律。” 哈? 俩孩子一呆,崇拜垮塌。 “不对,十二平均律我听过,不是这样的。”轻雅立刻说道,“那个我印象很深,因为中间有一个音听上去很难过,和这个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荆燚笑了笑,说道:“十二平均律有好几种音阶,我们用的是五声音阶,你说的那个叫七声音阶。但无论是哪种音阶,都属于十二平均律。” 轻雅一脸懵逼,不太理解。 单玑偏头,奇怪道:“我看书上说,律都是用很复杂的方法算出来的。可这天藏之律是自然而成,怎么会和计算出来的十二平均律等同?” 第三一五章太平引 “这个说来话长,我捡你们能听明白的说。” 荆燚无视俩孩子的白眼,笑吟吟道:“音律,自古有之,但因不好描述而无从记载,是以音律之说混乱至极。而后,正值礼崩乐坏之时,说法更为纷杂。其中,有些自负的人,就试图用三分损益来描述天藏之律,并借助先人之名以假乱真,就是刚说的伶伦造律。不过,三分损益之说,也算是接近天藏之律,不然也不会广为流传,并且沿用至今。” 稍顿,荆燚继续说道:“在此之后,有旁人尝试诸多算法尝试修正音律,都不得其果。直到千年之后,有个叫朱载堉的人提出十二平均律,并在民间流传甚广。恰好,这个平均律的算法结果,刚好吻合天藏之律。所以,这两个律其实是一样的,没差。” 俩孩子呆了呆,轻雅道:“既然十二平均律才是天藏之律,为什么官家用的还是三分损益律?” 荆燚笑吟吟道:“因为,老祖宗的传统不能改呗。” 俩孩子不懂。 荆燚耸肩,道:“说白了就是,他们根本不在乎乐是什么,只要他们说的是规矩就得。” 毕竟,圣乐坊是皇家乐坊。 荆燚讽刺地笑了笑。 俩孩子还是不懂,只是看着荆燚的表情有些恐怖,不由得往一处凑紧。 “嘛,总之,最初的律就是天藏之律,寻律之法就是观气。这东西你们可以自己去试着玩,熟悉了就好了。” 荆燚搬着小凳回到了琴案后,笑吟吟道:“那么,音律就算讲完了。今儿个就到这了,你们去玩吧。” 俩孩子呆了呆,轻雅道:“讲……完了?” “对呀。”荆燚笑吟吟道,“具体的你们自己观气就好,用不着教。” 轻雅想了想,看了单玑一眼。 单玑呆了呆,看了轻雅一眼,道:“我就说用不着听吧,还是咱们自己研究的好,总会研究出来的。” 轻雅疑惑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荆燚,道:“师父,我们好歹在学琴,您不打算教我们点曲子?” 荆燚笑了笑,道:“一下子不要贪多,你们可以先熟悉熟悉音律,我下次再讲其他。” 轻雅脑筋一转,故意对单玑道:“你说的对,还不如咱们自己试呢。” “嘿,你们俩呆娃子,说什么呢!” 荆燚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撞翻琴案,道:“这些是基础,光学曲子有个屁用,我随便弹个小调就能让你怀疑平生所学,信不信?!” “不信。” 俩孩子整齐开口。 “嘿!还不信了是吧?!” 荆燚随手抱过琴来,席案而坐,琴置膝上,扬眉自负道:“看着,这个叫太平引,你们听好!” 说罢,琴弦鸣响,一瞬间摄心入魂。 俩孩子顿时一呆。 只听琴声节律而起,后猝转强硬,曲音纷繁杂乱,且紧张急促。这乐声不仅入耳还直接入心,杀伐之气,兵戈之声,让人顿感惊心动魄。再看荆燚,面色随意而抚琴迅猛,琴弦上的双手都带了重影,看不真切。 连绵曲意节节脆,指点弦音厉厉声。 哇塞,弹这么快,还这么用力,不会把琴弄坏吧? 俩孩子紧张地看着琴,生怕这琴经受不住荆燚的力道,弦崩琴碎。 不消片刻,曲音平息转止,曲罢而音收。 俩孩子被吓得呆住,没动作。 荆燚收琴,傲然卓立,道:“你们不是要自己研究嘛,那就研究去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研究出来!” 说罢,荆燚自负地哼了一声,转身下了瀑布玩去了。 俩孩子继续呆住,半晌没缓过神儿来。 “哇哦。”单玑摇了摇轻雅,兴奋道,“你有没有看到,那琴好结实,居然都没有坏掉。” 轻雅点头,道:“师父真的好厉害,手速居然可以那么快。” 单玑偏头想了想,道:“这个应该不难,咱们照着试试吧。” 轻雅点头,道:“反正这个琴也不怕坏,正好拿来试试。对了,刚刚师父演奏的曲子,你能记下来了吗?” “当然了。”单玑笑眯眯道,“只要我看到过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忘。” 轻雅微笑,道:“那太好了,咱们一起试试吧。” “嗯!”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 俩孩子各自坐在一把琴前,开始试奏起来。 然而一上手,就立刻发现不对。 音能记得,指法大概能模仿,但是这速度和感觉,怎么也找不到。俩孩子研究入迷,一不小心天都黑了。 “小雅,单丫头。” 宦牧放心不下,过来寻人,道:“你们玩了多久,都没休息么?” 俩孩子理也没理,继续研究着自己的。 宦牧皱眉,走到近前咳嗽一声。 “呀!” 轻雅被吓了一跳,道:“大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宦牧笑笑,道:“刚来,叫你们回去吃饭。” “先不吃呢。”单玑抬头说了一句,把轻雅拉过去看她,道,“这里的速度可以缓缓,感觉可以连上的。” 轻雅摇头,道:“缓了感觉是能连上,但是整体感觉就变了。要不还是全放慢了练,然后再加快速度。” “我觉得还是分段练好。”单玑仔细看着划在树叶上的标注,道,“你看,这样需要加速的段落少,会容易点。” 轻雅摇头,道:“感觉比技巧重要,感觉乱了,演奏都乱了。” 单玑想了想,也是皱眉。 宦牧笑了笑,道:“好了,这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事,你们先歇下再练,如何?” “呀,天都黑了。”轻雅这才发现时辰已晚,便道,“咱们回去吧,明天继续。” 单玑不太满意地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翌日,练习继续。 慢弹能弹,段落弹能弹,连起来也算能弹,可是感觉就是不对。轻雅觉得这还是跟乐曲速度有关系,然而想要加快速度也不是那么容易。轻雅试了好几次,手的速度总是跟不上脑子的速度,一时错差,还把手腕扭了一下。轻雅感觉不对,立刻停下练习,并且禁止单玑盲目测试。 如此,练习进度陷入僵局。 单玑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承认道:“师父真是厉害,这样的东西要是未曾见过,心里总觉得不可能,一辈子也试不出来。” 轻雅笑了一下,痛得揉着手腕,道:“师父当然厉害,就是有点小脾气。不刺激他一下,就不拿出真本事来教咱们。” 单玑偏头一笑,道:“这个算是真本事了?” “不算。”轻雅立刻否认道,“至少到现在为止,你还没见过师父的正经演奏。” 单玑好奇道:“你见过?” 轻雅应道:“没有。” “那你怎么能说师父没有正经演奏。”单玑好笑道,“说不定师父就是那个风格,只是你不知道。” “我知道。”轻雅肯定道,“师父一直都在很随意的玩音乐,没有认真的演奏过一首曲目。可是,师父不是这样的,他若认真演奏曲子,肯定特别特别的厉害。” 单玑呆了呆,笑眯眯道:“那不过是你的想象,未必是真的。” 轻雅默了片刻,道:“绝对是真的。” “嗯,先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首曲子要怎么办?”单玑笑眯眯道,“要不我们去找师父认个错,让他教了我们好不好?” 轻雅一笑,道:“我也觉得该求师父教,但是道歉,师父肯定不接受。” 单玑奇怪道:“会吗?” “以师父的脾气,去道歉只会被他捉弄。”轻雅微笑,道,“师父那么自负,咱们去夸夸他,说不定还能有效果。” 单玑撇嘴,道:“我才不要夸他,好奇怪的。” 轻雅微笑,道:“要不你先去试试道歉,等你被捉弄了就知道夸他了。” 单玑立刻摇头,想了想,道:“师父就那么小心眼么?” “那不是小心眼,是自负。”轻雅羡慕道,“师父无所不能,当然不喜欢旁人看不起他。咱们还是说几句好话哄他开心,让他教了咱们好了。” 单玑默然想了想,道:“只要哄师父开心就好了,对吧?” 轻雅微笑,道:“不想被捉弄的话,最好是这样。” “嗯,那我有办法了。”单玑笑眯眯道,“咱们给师父表演个曲子。” “曲子?”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要表演曲子?” “不是说,乐者悦也,给师父表演曲子,自然能让他开心呀。”单玑笑眯眯道,“而且,这也能证明咱们的确有在研究,只是没有研究出他的曲子罢了。” 轻雅蒙然片刻后,恍然大悟。 是了,单玑从小被人鄙视惯了,所以也不喜欢被人看轻。如果直接向荆燚哄说的话,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行。但如果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再去求学,这就是说我们可以,只是需要些许指点。 看着单玑自信的面容,轻雅微笑,道:“好,那我们表演曲子吧,选什么曲好呢?” “嗯……”单玑想了想,道,“首先,我们要先给这两把琴起上名字。” “哈?”轻雅没跟上思路,道,“为什么,有必要吗?” 第三一六章试气练曲 “琴太多了,不起好名字就不知道说的是哪个了。”单玑点点头,道,“既然练习用的琴都是伏羲式,干脆就叫太伏和少伏好了。” 轻雅呆了一下,道:“太伏和少伏?念出声来总觉得怪怪的。” 单玑继续想了想,道:“那就把师父的算上,他是头伏,你是二伏,我是三伏,怎么样?” 轻雅点头,道:“这个不错。” “嗯,那就这么定了。”单玑笑眯眯道,“咱们把二伏和三伏放回房间里去,然后把单音和轻音拿过来,练习表演的曲子。” 难怪要给琴起名,真是孩子气,轻雅好笑,道:“轻音还没好,我用二伏就行,不用换。” “是吗?” 单玑眨眨眼,道:“我打算表演浮沙流影效果,不是单音我会弹不来呢。” 轻雅微笑,道:“我倒无所谓,什么琴都能用。”说完,轻雅立刻觉得不妥,赶忙补充道,“我当然也觉得轻音手熟啦,可是它没好呢,我不能让它伤上加伤。所以,我用二伏就行了。” 单玑笑眯眯道:“你好厉害呢,我就不行。” 轻雅尴尬道:“你能想出浮沙流影来,才叫厉害呢。” “嗯!”单玑笑眯眯道,“咱们赶快去换琴,然后研究下演奏什么曲子好。” 轻雅怔了怔,微笑道:“好。” 说做就做,俩孩子很快跑回树屋换了琴,稍微吃了些点心,就立刻往瀑布上面跑。 宦牧诧异地看这俩孩子忙叨的样子,道:“这俩孩子没事吧?瀑布那边安全么?” “没事。”荆燚摊在摇椅上,舒服地呵气,道,“当初师父给我开小灶的时候,就在那里上课。那里少有野兽,安静舒适,最适合练琴。” 宦牧笑笑,道:“可前辈不是说,孩子还小,不能太过劳累么?” “我是说了,可架不住他们不听呀。”荆燚耸肩,随手拿了糕点来吃,道,“乐意练就练,反正这条路是死胡同,早晚要回头的。” 宦牧一怔,好笑道:“他们能知道是死胡同么?” “哎,若不能知道是死胡同,那之前的课算是白教了。”荆燚慵懒地呵气,道,“不过我相信不会。等他们发现是死胡同的时候,自然会来找我学了。” 宦牧笑笑,道:“是,前辈远虑。” “对了。” 荆燚忽然坐了起来,道:“那老家伙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你跟我去瞅眼,把机关开启一下,瞧瞧怎么修合适。” “是。”宦牧应声。 河流潺潺,朦胧幻影。 瀑布倾泻,雾气缭绕。 单玑仔细地把单音放好,偏头对轻雅笑眯眯道:“咱们先来试下雪作花,再说其他。” 轻雅宠爱地微笑,道:“现在只有水,就是水作花了。” “嘛,名字叫什么都好,”单玑笑眯眯道,“总之咱们先来试一下,之前的演奏在这里有没有效果。” 轻雅微笑,道:“肯定有效果,而且,你一个人就应该能演奏出之前两个人的效果了。” “哎?”单玑呆了呆,道,“为什么这么说?” 轻雅好笑,道,“这种曲子的细节控制,都是用气来完成的。之前你真气稀薄,所以难以控制。如今你真气充盈,假气无限,要做这个效果就很轻松了。” 单玑奇怪地看了轻雅一眼,低头抚弄琴弦。只见琴声划过河面,河流之水聚起一朵水百合,又落下不见。 “不对,你不能这样用真气来玩。”轻雅赶忙叫停,道,“你要试着用假气和内力来控制琴弦,不能像以前那样消耗真气。” 单玑一愣,道:“我以前又没有用真气来玩,一直都是这么弹的呀。” “你没发现吗?你之前就是用真气在玩,所以过度练习之后你就会累。”轻雅叹息一声,认真道,“以前我也不懂,这样玩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知道了,我不能让你继续用这样费真气的弹法来玩,你会长歪的。” 这句话很有威慑力,单玑立刻就乖了,道:“那,用假气弹,是怎么弹?” “师父昨天说了呀,就是武功嘛。”轻雅偏头道,“之前咱们一直在用假气玩,把那些方法用在琴弦上就好了。” 单玑呆然偏头,道:“会弄坏弦的。” “不会,你来看。”轻雅手覆弦上,道,“琴也有一种气,你用假气混合着琴的气就好了。” 单玑呆然向另一边偏头。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大概就该是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咱们试一下好了。” 单玑想了想,看轻雅先试。只见轻雅拨弄琴音,拂过河面,水中立刻聚起朵朵呆板的水百合。单玑恍然,收拢真气指点琴弦。河面上立刻聚起朵朵灵动的水百合,与轻雅的水百合交错斑驳。 琴声止,水花落。 单玑奇怪道:“为什么你的水百合总是那么呆板?不是给你说了,它是会动的。” 轻雅尴尬道:“我没见过。光听你形容,我还是不太懂。” 单玑一呆,左右看看,为难道:“附近也没有百合种子,没办法给你看。” “这个没事,总会有机会看的。”轻雅微笑,道,“而且雪作花这首曲已经演奏过了,咱们想个别的曲来演奏吧。”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道:“我倒有个主意,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我没太懂,现在还不能做给你看。” 轻雅偏头,道:“什么问题?我帮你想。” 单玑笑眯眯道:“我想知道,师父凌空画字是怎么玩的。” 轻雅一笑,道:“那个简单,将自然之气中的浮尘聚过来,达到一定密度就好了。” “但是,还能发出亮闪闪的颜色呢。”单玑好奇道,“你记得吗,声音乐三个字的时候,每个字的颜色都是不一样的、” 轻雅茫然地想了想,道:“是吗?我没注意呢。” “的确是不一样的,我特地看了的。”单玑偏头,可爱地说道,“所以我在想,如果咱们能把这个变色的规律找到,就可以做出彩色的东西,比这样单色的东西会好玩的多。” 轻雅也来了兴趣,点头道:“这听上去不错,咱们赶快试试罢。” 说试就试,俩孩子埋首抚琴,轻雅负责将浮尘聚集过来,而单玑负责尝试微调观察光影变化。就这么忙叨了好一阵,终于用琴声维持出来一个模糊的带颜色的单玑。 “果然控制光色比控制位置麻烦。”单玑仔细地盯着流光人影,试图把模糊的位置控制的清晰一些,道,“分成三个色比控制一群色容易得多。” 轻雅笑了一下,再看看那个朦胧的人影,手上猛然一顿,道:“我似乎,见过有人做出这种半透明状的人影,但是没有这么麻烦。” 单玑没看到,只是专心地看着流光人影。然而轻雅那边音一停,人影立刻就垮塌了。单玑立刻就不高兴了,转头怒视轻雅,却被他思考的表情惊了一下。 “对了,好像是什么全息影像。”轻雅忽然叫了一声,对单玑道,“就是把什么粒子投影出来,变成什么影像。” “哈?”单玑茫然道,“什么粒子,又什么影像?” “嗯……”轻雅努力地想了想,恍然道,“啊,我想起来了,就跟鬼一样!我记得,鬼就是一团气!所以我们只要把气模仿出来,就自然能做出这个影子了。” 单玑眨巴眼,道:“气是看不到的,就算你模仿出来也看不到。” “试一下。”轻雅微笑,道,“我也是看别人这么做过,自己也没试过。” 单玑无法理解轻雅说的是什么,于是托腮看着他试。 轻雅屏气凝神,一边观气看着自己的气,一边在自己面前,将自然之气同化成一团同样的气。运气之后一睁眼,果然,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全息影像,就这么被做出来了。 “哇哦,这个好玩,比直接用浮尘做得更像真人!”单玑笑眯眯地赞叹,又不悦道,“但是,这个就属于御气范畴了,和曲子没什么关系呀。” 轻雅微笑,道:“还记得木雕百合吗?效果是一样的,但方式可能是不一样的。你看,我们可以用寻气同化的方式,直接控制一块浮尘的影响,这样就不需要你逐一关注每一块浮尘,会比较省力气一点。” 单玑想了想,尝试了一次,没摸到感觉。 轻雅宠爱地看着单玑,陪她一起测试这种猜想。 果然,气是万物之本。 试过不过数次,俩孩子已经能分别控制一个自己的光影小人,而且果然比单独控制要省力。 单玑开心地大笑,道:“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们成功啦。” 轻雅微笑,道:“因为已经学了御气,所以这些都很容易就能掌握。若是不会这些,还真不知道要研究到什么时候去。之前师父教了那么多,终究是有用的。” 单玑笑容收了收,道:“好啦,你不用老给师父说好话了。我也知道他厉害,就是他那种捉弄人的脾气挺让人讨厌的。” 第三一七章以气仿物 轻雅好笑,道:“就算是捉弄人,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捉弄,师父总有师父的道理。” “如果是真捉弄人我也无所谓啦,反正又不是没被捉弄过。”单玑撇嘴,道,“可就因为师父捉弄人总要讲道理,搞得人家会错觉的以为捉弄有理。然后我刚想这么以为的时候,师父就来个不讲理的纯捉弄,让人挺无语的。” 轻雅微笑,道:“若跟旁人一样,那就不是师父了。” “这个我也知道啦。”单玑好笑道,“就是被捉弄还是感觉不太爽就是了。” 轻雅微笑,宠爱地摸了摸单玑的头。 单玑笑眯眯的,稚嫩可爱。 忽然,轻雅一惊,似乎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波动。猝然转头四望,周围只有自然之声,并未有半分人迹。 单玑被轻雅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我好像感觉到师父在偷窥我们。”轻雅应了,再次看看四周,微笑道,“大概是我错觉了,根本没有人。” 单玑笑眯眯道:“肯定没人啦,师父那么贪玩,怎么会有空盯着我们练习。” 轻雅微笑,道:“嗯,那我们继续。彩色的问题解决了,下个问题是什么?” 单玑想了想,道:“我想知道其他的乐器是什么声。” 轻雅一愣,道:“其他的乐器?会用到吗?” 单玑点头,道:“我想到了一首歌,需要乐器来伴奏,所以我要听下其他乐器是什么音。” 轻雅好笑,道:“我们就两个人,用不了太多乐器的。” 单玑可爱一笑,道:“我们不需要使用太多乐器,只要用琴来模仿其他乐器的声音就好了。” 轻雅想了想,道:“这个我到见过,师父用半大瓢演奏过琴曲,音色特别像。” 单玑呆了一下,道:“不,我是说,我要用琴,来模仿好多种乐器的合奏。” “哈?”轻雅惊了一下,道,“这个可能吗?” 单玑稚气道:“怎么不可能?声音是震动被感知,所以只要做出相应的震动就好啦。” 轻雅蒙然,总觉得不太可能。 单玑可爱地偏头,笑眯眯道,“其实,我开始也想着只模仿一种乐器,但是,做了刚才的全息光影,我忽然有一种想法。如果,我们这个光影做的不是人,而是乐器,是不是同样可以模仿乐器的声音?” 轻雅顿时开窍,道:“只要模仿了气,就可以做出相似原物的效果。” “对,就是这个!”单玑笑眯眯道,“我想试试乐器,可是我没见过其他乐器,所以想见识一下,顺便试试音。” 轻雅想了想,道:“你以前没见过吗?” 单玑一嘟嘴,道:“见是见过啦,可是那时候没注意什么气,光看热闹了。可咱们要想弄出光影来,不按照气来模仿是不行的。” 这个倒是,轻雅又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道:“你……不会是想去瀑布里面看乐器吧?” 单玑立刻点点头,笑眯眯道:“那里有那么多乐器,肯定什么都有。” 轻雅为难道:“可,咱们要跟师父说吗?” “当然不要!”单玑吐舌头,道,“你没听师父的话吗?他根本就不希望我们进去,要是说了,肯定会被禁止的。” 轻雅一呆,道:“咱们要私自去吗?” “对呀。”单玑俏然道,“你不乐意?” “我倒无所谓,可是,那里真的很危险哎。”轻雅担心道,“谁知道那里有没有野兽毒虫,万一伤了你就不好了。” “我才不要自己去,你得陪我。”单玑笑眯眯道,“有你保护我,就不会有万一!” 轻雅点头,道:“好,我陪你去。你得跟紧我,绝对不能独自行动。”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你放心,我很乖。” 轻雅点头,道:“那咱们走吧。” “现在不行。”单玑拽住轻雅,道,“若是撞见师父,那多尴尬,还是等晚上再去罢。” 轻雅想了想,皱眉道:“山洞里面本来就黑,勉强能看到东西还是因为有光透进去。咱们若是晚上去,肯定什么都看不见,去了干嘛?” 单玑笑眯眯道:“这简单,拿灯笼嘛。” “你疯啦。”轻雅连忙道,“乐器大部分都是木头做的,会被你烧掉的。” 单玑笑眯眯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嘛。”眼珠一转,单玑道,“你记不记得师父说过,毕方鸟羽燃烧成讹火,这种火是烧不坏木头的。咱们只要弄到点毕方鸟羽做灯笼,就好了呀。” 轻雅呆了呆,道:“你想去哪里……啊,你要去湖里捞毕方鸟羽吗?”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它们戏水的地方,肯定有掉落的鸟羽。” 轻雅真是服了,道:“这么说,你已经想到灯笼要怎么做了?” “当然了。”单玑笑眯眯道,“而且,我们喝的就是中河里的水,毕方鸟羽就算有毒也会被水化解。所以,我们只要做一个水灯笼,就可以了。” 轻雅盯着单玑。 单玑就让他盯着。 忽而,轻雅一笑,道:“是不是上次进到瀑布里面,你就想看那些乐器来着?” 单玑一愣,笑眯眯道:“难道你不好奇吗?那么多的乐器哎,肯定特别好玩。” 说实话,一点都不好奇。 轻雅眼中只有轻音,对其他乐器都不感兴趣。 看着单玑兴奋的目光,轻雅笑了笑,道:“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就陪你去看看。但是,绝对不许独自行动,无论做什么都得在我身边。” “嗯!”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咱们把琴放回去,就去捞鸟羽。” 轻雅笑了笑,点头应允。 俩孩子回到树屋放了乐器,匆匆忙忙往湖边走。 宦牧刚拿了糕点出来,就发现俩孩子已经跑远了,笑笑道:“这俩孩子,研究起来还真是积极。” “拿过来,他们不吃我吃。”荆燚坐在桌旁招手,道,“怎么样,你估摸着,要多久能修好这个阵?” 宦牧将糕点拿给荆燚,又沏了茶,边忙边应道:“这个不好说,毕方谷的阵设计精巧,破损严重,若是我来重建,或许也要花上个大半年,才能重建好础框架。” 荆燚吃着喝着,道:“大半年?这么快,你不会给我偷工减料罢。” “岂敢。”宦牧敬然应道,“前辈应知,此机关阵,是由琴神乐雅御气控制。气行之路从石台枢纽开始,沿山体的走势蔓延开来,直达毕方环山。当年之火并不能损坏气路,是以所有耗损之物不过是最外层的霸道机关。如此,只要按照原有气路骨架来重建,比凭空重建要方便得多。” 荆燚笑了笑,道:“行了,我逗你的。不过宁可慢工出细活,也不可抢工。”茶杯浅啜,轻叹一声,道,“当年这阵从设计到成型,前后花费了数十年,算是在天堑之上再添机巧之妙。所以,呵呵,等做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费劲了。” “是。”宦牧行礼,道,“晚辈定当竭尽全力,重建机关。” “嗯,乖。”荆燚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去忙吧,我歇会儿。” “是。”宦牧告退。 吃喝玩乐,悠然自得。 日暮黄昏之后,众人各自安歇。 新月朦胧,繁星错杂。 忽然之间,轩骊喧闹嘶鸣,挣扎地踹翻了一段栅栏。 宦牧惊醒,赶忙出来安抚轩骊,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导致轩骊惊吓的缘由。在河畔之上,有一个黄幽幽的火光飘然沉浮,看着的确怪渗人的。 “呦嗬。” 荆燚也赶了过来,有趣地看着火光,道:“这俩娃子干嘛呢,天都黑了还往外跑。” 宦牧应声,道:“我去叫他们回来。” “不用了,你把轩骊看好,我去瞅瞅。” 说着,荆燚悄然同化了气息,从暗处摸了过去,尾随着孩子们沿河而去。 宦牧笑了一下,安抚了轩骊,修好栅栏,想了想,安心回屋休息。既然荆燚要跟过去,那就肯定没有危险了,最多,是那俩孩子又被捉弄一下,无伤大雅。如此,宦牧想着机关重建的事,静然入眠。 河畔,俩孩子一路沿河向西,往瀑布而去。 单玑拿辫子系住轻雅的胳膊,看看周围阴森森的模样,想了想,干脆挽着轻雅的胳膊走。 轻雅放出假气,与周围自然之气交融,用以关注周边动态。此时正是夜深人静,鸟兽安寝,并无异样。但轻雅仍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有个万一伤了单玑。 单玑拽了拽轻雅的胳膊,笑眯眯道:“你看,我就说这个水灯笼好用吧!” “嗯。”轻雅点头,道,“的确好用,还很方便。” 单玑可爱地笑了一下,有趣地看着周围安静的森林。 轻雅看了单玑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水灯笼上。 这水灯笼是单玑设计的,外面是一个鸟笼状的水罩,中间是盛放鸟羽的柱状容器。鸟羽柱是通过旋转卡槽固定在水罩里的,固定之后,整个水灯笼除了鸟羽柱最下面有一个气孔外,全部密封。开这个气孔,主要是为了让外气进入水灯笼之后,帮助鸟羽燃烧。 第三一八章悄然探乐 鸟羽燃烧后的毒物会随着热气流上升,被顶上的密封灯罩拦住,融在外层的水槽里。部分往下掉的毒物会被不能烧的鸟羽残骸拦住,不会外漏。 要说,这水灯笼做的还真是巧妙,不仅用水控制温度,还用水去毒。更巧的是,水还能让毕方鸟羽本身的蓝红火光融成幽幽黄光,看起来更加温和舒适。 而这做这灯的材料更是废物利用,除了竹子做的支撑骨架,整个灯面用的是之前荆燚捉弄宦牧用的木纹薄布。这薄布就是把树直接剥下来薄薄的一层,透光不透水,还不会被毕方鸟羽燃烧的温度点燃。 真是,刚刚好。 轻雅刚看到单玑做出这个的时候,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转头想了想,其实用到的东西还真都是之前遇到过的东西。真是奇了,为什么单玑就能想到这个,而自己却一点都没想到? 感觉之前在听课的一定是假轻雅。 轻雅好是郁闷。 “在想什么?” 单玑忽然凑到轻雅面前,离得好近地看着他。 轻雅一不留神差点亲了上去,赶忙住步一躲,道:“你别离我这么近,会……会撞到你的。” 单玑笑眯眯道:“谁让你心不在焉地走路。说了要保护我,可你居然在走神儿。” 轻雅笑了笑,道:“我在想,你可真聪明,居然能做出水灯笼。” 单玑可爱地偏头,道:“我一直都很聪明,当然能做出这种好玩的东西。你呢,也很聪明,只是不一样。” 轻雅好笑,道:“我可笨了,当然不一样。” “不啊,你也聪明。”单玑笑眯眯道,“每次我把事情复杂化的时候,你总能想到很简单的办法解决,省了好多事呢。” “那不是聪明,是笨。” 轻雅好笑,道:“我只知道,一切用气来解决。不能解决的,就只能抓瞎了。” “不,那就是聪明。” 单玑笑眯眯道:“你看,你御气厉害,所以能用很简单的方式来控制很复杂的变化。像水灯笼这种,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懂得了这些材料的用处,自然能够组合出来。不过我想,光源这种事,肯定也能用气来解决,只是我们还没发现做法而已。” 轻雅一呆,道:“我们不是已经能够控制光了吗?” “那个控制的不是光源,而是反光。”单玑好笑道,“像晚上没有太阳的时候,咱们用反光就没办法做小人了,因为没光可反。” 轻雅想了想,又看看单玑,呆然道:“我能看见你,难道你也是反光吗?” “当然是反光!我要发光,那还不成妖怪了。”单玑笑得前仰后合,把水灯笼推远些,再看轻雅,道,“你看,没了光源,是不是就看不清我了?” 轻雅呆了一下,立刻把灯拿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哦……我以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也用不着想,等有空了再说吧。”单玑站住,拉了轻雅一下,笑眯眯道,“已经到瀑布了,咱们先想办法进去吧。” 到了? 轻雅跟着站住,懵然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确,从气的感觉来看,瀑布近在眼前。可是,这里怎么会如此安静?轻雅记得,这瀑布的声音是朦胧了些,可也不至于这般寂静无声呀。 “在那边。”单玑扬手一指瀑布中间,道,“缺口在那里。” 轻雅举着灯傻看,道:“确定吗?我什么都看不见呢。” “这不用看,肯定是那里。”单玑好笑,道,“只有那一处的岩石向里凹,记得吗?就是进去的那个缺口。所以只有那里的水流不一样。”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我来做路,你跟着我。” 单玑笑眯眯地,跟紧轻雅。 两个娃子好生厉害。 荆燚傲然负手,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而后微微一笑。 若是让他们如此偷跑出来还一帆风顺,说不定胆就肥了,日后会更加不知危险。如此想着,荆燚手中一动,以气御水,在瀑布之中再加一道暗力道,重重砸向轻雅刚控制好的气柱之上。 力道砸在坚硬的气壁上,忽然卸力,没有效用。 荆燚一怔,这小子居然把减力的效用放在这儿了,还真是会玩。然而传力传力,传的是力。如果砸下来的是别的东西不是力,那可就难说了。抬眼,看那边俩孩子已经走到气路上。荆燚毫不手软,直接选了身旁一块大石板,趁着夜色搬到瀑布之上,然后推了下去。 当然,这石板不是要砸死孩子,只是要打断气柱。只要有一段气柱损坏,那么就会动摇其他部分,让气柱整体的承力效果减弱。而此处又是瀑布,石板一击之后是连绵不断的水流冲击,想要继续维持气柱,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此想着,荆燚笑眯眯地走到下游一些的地方,准备救人。 石板坠落响动很大,是以异样状况很快被俩孩子发现。 单玑吓了一大跳,赶快抓紧轻雅,惶然无措。 轻雅宠爱地一笑,道:“不用怕,咱们继续走。” 单玑想了想,继续跟着轻雅走。 俩孩子继续前行了一段,那石板也迅速降到气柱附近。轻雅看着距离差不多了,猛然一个气弹打出,跟石板硬碰硬的撞击。 只听一声闷响,石板炸裂成数块碎片,绕过气柱落下,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单玑惊呆了,道:“你怎么能硬来?有没有伤到?” “我没事。”轻雅微笑,道,“我答应了不会让你受伤,我说到做到。” 单玑可爱一笑,道:“嗯,咱们快进去吧,免得又掉下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俩孩子相视一笑,进了瀑布缺口。 稍远处,荆燚看着轻雅强硬地打碎石板,直接愣住。 这娃子,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竟然选择跟人家硬碰硬?!更让人恐怖的是,居然还硬碰硬成功了?!这可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惊讶之余,又是好笑。 轻雅这娃子,为了宠那丫头,俨然有了些许强者的气息。手段凌厉,气势霸道,而后谈吐随意,仿佛云淡风轻, 啊,养俩娃娃果然有趣。 荆燚如是想着,踏河而行如履平地,洒然挥袖撩开水流,踱步进了瀑布缺口。 拐过弓字弯口,来到山洞之中,光束依然倾泻,光亮如旧。 俩孩子呆了一下,轻雅抬头道:“我还以为这是投射的日光,居然不是。” “管它是什么光,亮堂就得。”单玑把水灯笼拿过来,放到一旁地下,道,“好了,咱们快去试音,多轻省。”说着,单玑往箱子堆跑去,然而轻雅没动。绑着的辫子立刻被拽了一下,单玑不高兴了,埋怨地看着轻雅。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那个,水灯笼就放这里不管吗?会不会烧坏东西?” “不会啦。”单玑不悦道,“你没听师父说吗?燃烧这种事,需要可燃物,温度,以及空气。水灯笼这么放着,气孔被堵着,很快就没气了,自然就灭了。” 轻雅一呆,道:“那出去的时候怎么办?” “哎呀,你在想什么呀?”单玑气的笑了,道,“出去的时候把灯笼拿起来,气进去了不就能烧了吗?” 轻雅不懂,道:“可是温度呢?” 单玑真笑了,道:“你是热的呀,捂一捂不就好了。” “哦。”轻雅窘然笑笑,道,“我还想着是你,摸起来都是冷的。” “谁说的,我摸起来是热的哎。”单玑直接把轻雅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脸上,道,“你摸,是不是热的。” 自然是热的。 温暖软和,滑嫩合手。 轻雅顿时脸红,赶忙抽回手,却忘记手上绑着单玑的辫子。这么一拽,又把单玑拽了一下,痛得单玑直咧嘴。 “我,我不是故意的。”轻雅慌张道歉,看着单玑咬着嘴唇快要哭得模样,心中疼得很。一把搂过单玑,小心地抚头,道:“我错了,我错了!很痛对吧?给你揉揉,别哭,别哭……” 单玑痛得眼眶含泪,不禁责怪地看了轻雅一眼。还好她头发结实,没被拽掉,但是连拽了两下还真是痛呀。想了想,单玑享受地埋头在轻雅胸口,缓和痛楚,脑子也清醒了些。毕竟他们是偷跑出来的,因为仗着轻雅宠,所以她自然可以任性些。但是轻雅要考虑的更多,是以自然会有一些小心过头。而且,轻雅越是谨慎关怀,就证明她越是受宠。 安静了片刻,单玑恢复正常。 轻雅不放心地试探了一遍,确认的确恢复,才道:“你还是别把辫子系我手上了,我怕又会拽痛你。” “我就系。”单玑耍小脾气道,“拽痛我,就是你的错。” 轻雅尴尬道:“我的错又不打紧,可是你真的会痛呀。” 单玑昂头,道:“不舍得我痛,就跟我去看乐器。早点看完早点回去,我还想睡觉呢。” 轻雅不予争辩,乖乖跟了过去,准备偷看箱子里的乐器。 待俩孩子远离了入口,荆燚很快出现在了水灯笼旁,有趣地查看着水灯笼。 第三一九章斗转星移 灯笼里的火光渐小,热得灯笼显得有些胀气。然而不多时,灯笼就因为洞中清冷而瘪了下去。还好木纹薄布足够结实,这样热胀冷缩都没破,材质极好。 “这丫头,还真有做东西的天赋,改日应该让她也帮忙修机关去。” 荆燚自言自语了一句,有趣地蹲下身来,小心玩着那水灯笼。 另一边,孩子们逐一地查看着箱子里的乐器。这里的乐器花式繁多,种类各样,而且全是按照天藏之律的音阶制作的,音准刚好。孩子们拿着乐器依次试音,也并不是演奏什么,就是看看样子,拨拉吹弄一下,观察发声方式和音色差异。 不光是试音,单玑还专门拿了纸笔,将看过的乐器逐一记下特色,以备有用。而轻雅则是在一旁开箱子搬乐器,因为见过,就顺便给单玑介绍了下各个乐器的名称,和个人评价。 如此忙叨了半个时辰,俩孩子走到了旁边蒙着布的大件附近。 “这边是排鼓,云锣,编磬。” 轻雅逐一介绍,道:“这东西比较占地,装箱子里很是费劲,一般就直接盖个布完事,也方便打扫。” 单玑点头,逐一试过音,做了笔记,抬笔一指稍里面点的盖布,道:“那个是什么?” 轻雅把试过音的乐器盖好,转头看去,道:“不知道,我还真没见过。” 俩孩子一同凑过去,稍微撩开一点盖布,大眼瞪小眼看着那乐器。 “啊,我知道了!”单玑兴奋地拽拽轻雅,道,“这个是编钟,而且是合瓦形的双音编钟!” 轻雅呆了一下,道:“编钟?” “你看。”单玑拿了旁边的木槌,先敲击钟口下沿的光滑面,再敲击钟口侧边的光滑面,道,“你听到没有?是不是两个音?” 轻雅偏头道:“是两个音,可这又怎么了吗?” “这很不一样呀!”单玑不可思议地说道,“一般的钟都是一个音,这个钟是两个音。” 轻雅茫然不懂。 单玑一呆,两旁瞅瞅,拉着轻雅到了下一个架子旁,道:“你看这个,圆形的钟,一个就是一个音,你敲哪里都是一个音。” 轻雅试了试,恍然道:“这可有趣了,竟然可以做成两个音。” “对吧。”单玑笑眯眯地,偏头想了想,奇怪道,“不过,这里为什么能有两套编钟,还正好是两种样式的,太奇怪了。” 轻雅微笑,道:“这里这么多乐器,没有才奇怪吧?” 单玑诧异地看了轻雅一眼,转而笑眯眯道:“啊对,你不知道。之前说过编钟之后,我又查了下书,发现编钟特别难做,而且很难弄到材料。所以,除了皇家,外面都只有编磬,不可能有编钟。” 轻雅呆了呆,道:“我觉得用不着自己做吧,师父去过圣乐坊,问他们要一套不就成了。” “我觉得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单玑偏头道:“你忘了师父说的嘛,圣乐坊用的是三分损益,可这个明显是平均律。就算是问圣乐坊要,要来的也该是三分损益的钟。” 轻雅呆了呆,打了个哈欠道:“那个,我不是很懂……” “嗯,不管他,咱们就用天藏之律就好。”单玑笑眯眯道,“乐器就算试完了,明天咱们来试试曲子能不能弄。” “哦,好。”轻雅点头,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自觉地挽过了轻雅的胳膊。 俩孩子收拾了东西,急忙越回树屋休息了。 荆燚扬眉,这俩孩子居然从他面前跑过去,都没看见吗? 真是,娃子的警惕性还是太低,万一要是个坏人,那还了得。 荆燚笑了一下,确认乐器无恙后,也回屋休息了。 星芒隐去,天刚发白。 俩孩子各自安眠,尚未醒来。 宦牧已经拿了纸笔出来,一边用水在桌上演算,一边在纸上记录着机关的设计数据。 稍后,荆燚咬着糕点走了过来,只瞄了一眼,便道:“你这个不对。” 宦牧一愣,道:“何处不对?” “统统不对。”荆燚皱眉说道,“你这样就把阵做死了,一点变化都没有,没什么用。” 宦牧笑笑,道:“前辈不必担心,我知道这阵法变化多端,是以将变化都提前算进去了。原本的阵法有变数三百六,而这个阵法的变数能有上千种,还请前辈放心。” 荆燚古怪地看了宦牧一眼,道:“谁告诉你这阵的变数只有三百六?” 宦牧一怔,道:“这阵随气流变化而动,按年岁轮转,自然是三百六。” “这是部分,不是全部。” 荆燚叹了口气,道:“气路变化的确周期往复,但无论年岁月令,又或时刻瞬刹,全有不同。其中各种变化若想说清,那是相当庞大的计算量。别说是你,哪怕有成千上百个你都未必能算清,区区上千种变化算的了什么。” 宦牧笑笑,道:“如此变化多端,而人力有限,想要做出全部变化,怕是不能。” “怎么不能,之前就是那样的。”荆燚吃完点心拍拍手,一下子躺在摇椅上,慵懒地说道,“我还没说过吧,这阵叫斗转星移阵,据说是依照星象变化而动……当然是骗人的。因为,这阵是不光遵循星象变化,也遵循地面规律。万物变且阵随之变,无需人为自然而然。这里面的变数,可不是随便算算就能说清的。” 宦牧思忖片刻,道:“这……我做不来,还请前辈传授方法。” “很简单,观气就行。”荆燚随意道,“你做一个能随气变化的机关就好。” 宦牧讶然,道:“那不是活物么?” “不是说过了,有真气的才能算活物,假气只能操纵动态,算不上活物。”荆燚笑吟吟道,“对了,材料上也可以下点功夫,如今银子很富裕,要做就拣好的材料做。” 宦牧蒙了片刻,道:“是,容我再想想。” “不急。”荆燚摇着摇椅道,“开工之前我看眼图样,行了再做。” “是。”宦牧应声。 正说着,俩孩子也醒了,单玑朦胧地出屋来找水喝。 宦牧赶忙准备早餐,处理杂事,而荆燚就这么继续发懒,无所事事。 单玑乖乖坐在桌旁等水,不多时,轻雅也出来了,坐在单玑旁边。 “这是什么?” 轻雅瞧了瞧桌上的图样,道:“新家具?” “不是,这是机关。” 单玑好笑道:“你看这里有消息簧栓,家具才没那些东西呢。” “哦。” 轻雅不是很懂,看到单玑打了个寒战,皱眉地把单玑抱过来,道:“你看你,还没清醒就跑了出来,多冷呀。” 单玑笑眯眯地抬头看着轻雅,呼吸近在咫尺。 轻雅一怔,立刻闭嘴扭开了头。 单玑窃然偷笑,舒服地靠在轻雅身侧。 荆燚有趣地瞧着俩孩子的小动作,笑吟吟道:“怎么样,曲子研究出来了没有?” 轻雅应道:“还在研究。” 荆燚笑了笑,道:“还在坚持呀?” 轻雅哼了一声,道:“试呗,不着急。” 荆燚微微扬眉,却也没再多言。 很快,早餐吃过,俩孩子拿了琴立刻就跑远了。俩大人也没多管束,忙碌的忙碌,玩耍的玩耍。 瀑布之上,河岸石滩。 单玑放好琴,道:“好了,昨天已经把乐器都试过音了,咱们直接来试歌吧。” 轻雅一呆,道:“试什么歌?” 单玑稚气道:“当然是要给师父表演的歌。” “这我知道。”轻雅扶额,道,“但你还没说,要表演的是什么。” 单玑蒙了片刻,笑眯眯道:“我还以为我说过了,总之,咱们来表演花儿纳吉,两人的歌,你听过吗?” 轻雅摇头,道:“是一首歌?也就是要唱的那种?” “对呀。”单玑笑眯眯道,“我先给你唱一下,再对乐器,然后看看怎么能同时排布。” 轻雅点头,道:“好,我先听下。” 单玑一笑,抚琴无声,聚起自己的光影人,而后琴声微鸣,光影人开口唱歌。光影人的声音和语气都和单玑一样,唱着这一首悠扬的歌曲,仿佛和单玑本人唱的一模一样。 轻雅听着这首歌,心情很是欢快。偏头再看单玑开心的表情,心头蓦然一动。 单玑可爱稚气,笑容明媚。 和上次这样唱歌时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轻雅怔了怔,笑了。 看着单玑高兴,自己也是开心。 整首曲不长,单玑很快弹过一遍,转头看轻雅,道:“你觉得怎么样?” 轻雅怔然道:“我觉得,你唱歌的时候语调正常,为什么直接说话的时候语调好奇怪?” 单玑一呆,不悦道:“我让你听歌,你说我语调干嘛?” 轻雅微笑,道:“因为,你的声音唱歌很好听啊,总觉的,你不说话真是可惜了。” “是吗?”单玑偏头,道,“真的好听吗?” 轻雅好笑,道:“你不是能听到了,没听一次?” 单玑不高兴地撇嘴,道:“听过,干巴巴的声音,一点都不好听。” 第三二〇章再试说话 “嗯,声音是好听呢,就是语气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轻雅微笑,道,“但是,你唱歌的时候,感觉就对了,好像是你在唱歌的样子。” 单玑呆了呆,道:“不是我在唱歌,是光影人在唱歌。” “啊,那咱们可以这样。”轻雅灵光一闪,道,“你用这光影人的发声方式说话,怎么样?” 单玑蒙了下,道:“咱们不是准备表演的歌么,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这有什么要紧,师父就在那边发懒,想什么时候找他学都行。”轻雅认真道,“可是,如果你能说话表达的话,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单玑不解,拿起哨子吹了一下。 “哨子是方便,可是不知道你要说什么。”轻雅微笑,道,“而且,如果你学了说话,到了看不见口型的地方,也能交流呀。” 单玑想了想,道:“你就那么想听我说话吗?” 轻雅顿了片刻,道:“我是觉得,能说话还是方便。你若不喜欢,平时不用就是了。可万一有事要用到,可你又不会,那多尴尬呀。” 单玑想了想,再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可是,我不是不会,我是说不好……我,我不想让你听到我说不好。” 轻雅稚气道:“怕什么,又不是没听过。” 单玑一愣,脸上羞得绯红。 轻雅奇怪地瞅了瞅单玑,微笑道:“你不用怕,我帮你练好。”想了想,又道,“你看,之前你是直接将声音说到脑子里,那样听起来古怪。但是,你用光影人这种感觉发声,就和常人说话是一样的,说不定这样听起来就不古怪了。” 单玑想着有理,道:“那要怎么做?” “很简单啊。”轻雅稚气道,“你把光影人的发声源放到自己身边,不就好了?” 单玑一蒙,道:“不,那个,你好像弄错了什么。其实,光影人是不发声的,只是做出来看着好玩。发声是控制空气震动,和光影人没关系,这是两个东西。” 轻雅一呆,道:“我还以为你是一起控制的,原来是分开控制的吗?” “对呀,你看。”单玑抚琴轻声,道,“听,没有光影人,还是可以有声。” 的确,空中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却传来了歌声。这东西也太吓人了,冷不丁还真被吓了一跳。 轻雅盯着无物有声之处怔然片刻,道:“若是能分开来,那便方便了。你只要控制这个看不见的东西在身边,不就相当于你在说话了。” 单玑怔了怔,抚琴一弄,只听肩膀处说道:“像这样吗?” 轻雅一呆,道:“这个位置像了,可感觉还是不对。” 单玑立刻停了下来,闭口不言,羞地脸红。 轻雅微笑,道:“你别急嘛,要是一次就能试成功,那你不是早就试出来了。这样,你再多试几次,我帮你想想办法。” 单玑羞窘地看着轻雅,口型道:“你不许笑话我。” “我笑话你干嘛。”轻雅微笑,道,“你信我,我是在帮你。咱们一起练,很快就能试出来的。” 单玑乖乖点头,又试了几次,仍然不尽人意。虽然轻雅没有嘲笑,但单玑自己心急,几次不成,小脸一皱,就是要哭。 “哎!别哭,你别哭啊!”轻雅一边安抚,一边想办法,道:“这样,你别用琴声控制,试着用其他的控制,比如……直接御气?反正你是控制气来震动嘛。” 单玑满脸委屈,目中噙着泪水,口型道:“我觉得,这不是我用什么方式控制的问题,就是我的声音不好听,怎么都不好听。” “你觉得不好听,就不要听。不过我觉得好听,你说给我听就好,我帮你听问题。”轻雅伸手摸着单玑的头,安抚道,“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你声音的问题,而是控制的问题。肯定是你控制得紧张,才会导致语气显得呆板僵硬。” 单玑可怜兮兮地吸鼻子,道:“我已经在努力控制了,可还是不好听,我有什么办法。” “没关系,慢慢来,我帮你想办法”轻雅说着,蒙然呆了一下,道:“呃……等下,那个,你……你不会连声音的曲直都控制了吧?” “什么声音曲直?哦,你说音调起伏啊。”单玑可怜兮兮道,“当然控制了,声音要是太过波动,那多难听呀。” 轻雅目瞪口呆,道:“可是,谁说话是没有起伏的呀,那样才奇怪好不好?” “是吗?”单玑迷糊,道,“应该是有起伏的吗?” 轻雅好笑,道:“这样,你把气媒介用上,听我说话好吗?” 单玑怯然点头,却什么都没有做。平日里,单玑也没少思考这个气媒介的用法,结果还真被她研究出来了只能听轻雅声音的气媒介。这样一来,就不用怕吵,还能听轻雅的声,也挺方便的。单玑一直用着这个气媒介,慢慢的,不去刻意维持也能自然维持了。 轻雅对其细节毫不知情,只当单玑用了上了气媒介,便道:“你来听我的平着语调说个话,是不是很古怪。”说着,轻雅平着语调一字一字道,“你听我这样说话是不是很奇怪?” 单玑一惊,点头道:“果然很奇怪。” “所以说,这个音调起伏要自然就好,不要过分控制。”轻雅耐心道,“你把声音放自然,然后把发声源控制一下位置,应该就能正常说话了。” 单玑茫然了,道:“可是,什么是自然?” 轻雅一呆,无法形容。 单玑没有声带,当然不知道声带震动的自然状态是什么。可是要给她形容,轻雅又不知道声带在什么位置。 俩孩子相视木然,不知所措。 忽而,单玑一笑,道:“要不先不管这个了,咱们还是先练曲子吧。” 轻雅皱眉地撇嘴。 单玑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咱们也别这么干耗时间。先把要研究的都弄了,说不定就想到办法了。” 轻雅只好点头,跟着单玑试歌曲,脑子却仍有一半考虑着发声的问题。 随后,歌曲的测试很顺利地进行。乐器排布,影像构图,这种可以从全局御气的东西,由轻雅负责掌控。单玑依旧负责细节修饰,还有单玑的光影人演唱,从操作来看轻松的多。测试至此,大部分已经完成,就差轻雅的光影人演唱。而此时,进度忽然又僵住了。 单玑本是预设,各自控制各自的小人,好像自己在唱一般。可是轻雅反应不过来控制的原理,导致小人只有影像没有声,而单玑也只会控制自己的声音发声,要是控制轻雅的光影人会显得很奇怪。 “也就是说。”轻雅挠头,道,“不找到这个发声原理,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了。” 单玑窃笑,道:“要是你这个有声带的都找不到,那就真没法子了。” 轻雅尴尬,道:“话不能这么说,就是因为习惯了,才更加找不到地方。就好比,咱们一直在呼吸,却意识不到这周围充满自然之气一样。” 单玑想了想,稚气道:“你找不到,而我又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轻雅不知道,单玑也不知道。 俩孩子面面相觑,试音过程陷入僵局。 “呀,已经是吃点心的时辰了。”单玑抬头看看日头,忙道,“要不咱们回去找大叔问问吧,说不定他知道声带在哪里。” 轻雅没有反应,盯着二伏发呆。 单玑皱眉,凑过去要推轻雅,却见他聚精会神一脸认真,已经伸出的手便在空中一顿。单玑呆然想了想,又观察了一下轻雅的状态,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坐在旁边等着他想完。 轻雅默了片刻,思绪开始变得混乱,已经学了太多的东西,一时之间想不到控声原理。想着要用单玑的控法改,可那种方法已经固定了音色,单玑也说不清楚该如何改变。如此,只能从头来想,找到最初始的东西,然后来改。 忽然,单玑用稚气地声音说道:“好饿啊,想回去吃点心。” 轻雅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单玑。 单玑一呆,道:“怎么了?” “你说话了。”轻雅怔怔道,“你居然能正常的说话了。” 单玑眨眨眼,道:“是吗?这样就是正常的说话了?” “对,听起来就跟你自己说的一样。”轻雅惊喜道,“你真是太聪明了,怎么做到的?” 单玑想了想,道:“我就是随便试的,看看不用琴的话,怎么能控制发声气团最方便。然后,我就把气团放在嘴里了。反正都要摆口型,让气团直接用我的口型就好了。” 轻雅痴痴道:“你声音真好听。” 单玑一愣,脸红地推了轻雅一把,道:“你在听什么呀,我好心给你讲呢!” 轻雅微笑,道:“你会说话了,我就放心了。若是哪日去了外面,旁人也不会因为你是哑巴而欺负你了。” 单玑羞得脸红,不爽地瞪着轻雅。 轻雅猛然回神儿,道:“抱歉,我刚没注意,你说怎么做到的来着?” 第三二一章全息声影 “用气!”单玑没好气地说道,“用气来震动,就是说话。想要自然,就完全模仿口型。我现在这样,是气团用的我的口型,而之前,气团用的是我模拟出来的口型。有听到吗?” 轻雅点头,道:“我等下试试,咱们先回去吃点心吧。” 单玑一怔,道:“我懒得走,你去拿过来给我。” “哦,好。”轻雅以轻身术跃走,很快跑了个来回,拿了糕点给单玑,道,“给,快吃吧。” 单玑一看,碟子里是她最喜欢的蛋奶糕,道:“你怎么就拿了这个,你不吃吗?” 轻雅微笑,道:“我还不饿,你吃就好。” “哼,那就都是我的!” 单玑俏然一笑,拿过碟子开吃,想了想,道:“要不你也吃一块罢。” “没事,你吃罢。” 轻雅宠爱地笑笑,转头尝试着模仿发声用气。 单玑呆了呆,独自吃着糕点,看着轻雅埋头练习,可爱一笑。 会说话的试这个还是有些优势,轻雅虽然没注意过什么口型变化,但是真要试的时候,只要自己说一遍就可以模仿。如此熟练了几天模仿发声,轻雅终于把发声和光影人融合搭配了,并且试出了演奏方式。两个孩子试奏了一遍,又调整了些细节效果,终于达到预期设想。 “成功啦!” 俩孩子齐声欢呼,开心地不得了。 单玑笑眯眯道:“咱们赶快叫师父来看!” 轻雅犹豫了一下,微笑道:“已经连续练了好久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再给师父看?” 单玑一怔,道:“我不累。” “还是歇一下吧。”轻雅微笑,道,“现在不觉得累,是因为持续的忙碌。一旦闲下来,疲劳上涌,你会生病的。” 单玑小脾气道:“那是你吧,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轻雅尴尬,微笑道:“这种情况还是别有的好,能休息就休息,不用这么累。”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道:“好吧,那咱们先回去休息。” “嗯。”轻雅微笑,道,“今天的点心是蛋羹,你喜欢的,估计已经做好了。” 单玑笑眯眯道:“你要不说我还没发现,我都饿了,得赶快回去吃点心。” 俩孩子相视一笑,收了琴往树屋方向走。 树屋南,凉棚下,小桌前。 宦牧仔细构想着机关样貌,荆燚则坐在一旁连连摇头。宦牧冥思苦想,不得其门,只觉得头大。 起初看的时候,没觉得这机关有多难,无非是费事罢了。然而真做起来,却发现一点都不容易。要知道,若是机关受外力操控运转,对机关要求较低,反而对操控者要求较高。所以,机关枢纽的部分由乐雅掌控,自然应当。可是,若要机关能顺应自然之气自然变动,设计起来相当困难。宦牧无法感知那么多的气,而荆燚描述的又相当含糊,如此,只能慢慢摸索。 宦牧叹息一声,当初为什么要烧掉这么厉害的机关阵,简直暴殄天物。 “大叔!” 单玑稚气可爱的声音忽然传来,道:“听说有蛋羹吃?” “嗯。” 宦牧头也没抬,只是应道:“在笼屉里,还有小雅的份,你们自己拿吧。” “好!” 单玑应声,俩孩子放下琴就去找蛋羹了。 咦? 俩大人忽然呆了一下,宦牧道:“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好像听到了单丫头的声音。” “你没听错,就是她。”荆燚笑了笑,道,“之前这丫头说话不顺溜,一直不肯说,现在说起来倒是正常了。” 宦牧怔住了,道:“可……她不是哑巴吗?” “她只是没声带。”荆燚笑吟吟道,“发声方式教过她了,这么久了,也该会说话了。” 宦牧抬头,看着两个孩子直奔笼屉,道:“所以,她也能听见了?” 荆燚笑眯眯道:“先天不足后天补,这有什么难的。” 宦牧笑笑,道:“说的轻易,做起来可是不易。” 说话间,俩孩子抱着碗来桌上吃,宦牧立刻把设计图纸挪开了些,给他们腾出地方。 “怎么还是这些。”单玑边吃边好奇,道,“还没做好吗?” 宦牧笑笑,道:“还没,仍在设计。” 单玑探头道:“我想看。” 宦牧稍顿,见荆燚没有阻止,便把设计图给单玑看。单玑拿过图纸,好奇地看着。轻雅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偏头看着单玑。荆燚双手交叉支着下巴,有趣地欣赏着俩孩子秀恩爱。 “这什么时候做?”单玑好奇道,“我也想玩。” 宦牧笑笑,道:“设计好了就做。” 单玑眨眨眼,看向轻雅。 轻雅微笑,道:“你去玩呗,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单玑看了眼荆燚,再看向轻雅。 轻雅依然微笑,道:“吃完了也得歇会儿,天色还早,不用着急。” 单玑想了想,乖乖低头吃蛋羹。 “呦,怎么,有什么要给我看的?”荆燚目光一扫俩孩子,笑吟吟道,“难不成,你们把太平引练好了?” 轻雅微笑,道:“没练出来。” 荆燚意料之中地笑了一下。 “但是我们练了更厉害的东西。”轻雅认真地点头道,“单玑会说话了,而且声音还很好听,是不是很厉害!” 荆燚笑吟吟道:“这个练好有几天了吧,我听到你们睡前聊天了。” 单玑脸红地抬头,怒视荆燚,道:“您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也不害臊。” 荆燚挑挑眉道:“是你们自己说话声大,怪我喽。” 单玑不高兴地抿着嘴,瞪了荆燚片刻,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轻雅。 轻雅微笑,道:“听就听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单玑一怔,小脸顿时通红,怒气冲冲地瞪着轻雅。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单玑看到轻雅一脸无知的表情,怒气消了大半,想了想,又转头看向荆燚,道:“就怪师父,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听我们说话做什么?” 荆燚笑吟吟道:“好玩啊。” 单玑想了想,哼了一声,道:“师父就知道玩,都不教我们学琴,一点都不负责。” 荆燚笑吟吟道:“我没说不教,只说一步步来。是你们非要自己研究,我拦着你们也不听,那怪得了谁。” 单玑昂头,道:“我们研究的曲子,比你教的曲子厉害多了。” “你们还练了曲子?”荆燚笑吟吟道,“不是只练说话了?” “当然!” 单玑自信道:“您演奏的那个太平引,肯定比不过我们的这首歌。” 荆燚笑吟吟道:“这么厉害,弹来听听?” “当然要弹。”单玑转头对轻雅道,“准备乐器演奏。” 轻雅一怔,咽下最后一口蛋羹,道:“啊?这就要演奏了吗?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单玑猛然想起他们预先准备好的道歉说辞,稍稍犹豫了一下,坚决道:“我不管,反正我不高兴,现在就给师父看,大叔也过来看!” 轻雅笑了笑,安抚地摸摸单玑的头,起身去拿乐器。 众人把杂物收拾了一下,腾出地方来,各自坐定,表演准备。 荆燚很自然地躺在摇椅上,有趣地瞧着两个娃子抚琴试音。他们的练习状况,荆燚一次都没去看过,也没必要看。若是平白无故就能将加速版太平引练习成功,那不止是天才的问题,简直有作弊的嫌疑。量这俩孩子也玩不出什么特别的花样来,荆燚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凑合地看着,等着那俩娃子认错求学。 随后,琴弦震,笛声鸣。 闻声,荆燚微微一惊,不禁佩服这俩娃子的研究进度。要知道,用弦乐的单音控制管乐的长音是很困难的事,荆燚本来还想日后提到这点,没想到他们已经研究出来了,的确不错。荆燚稍稍抬头,目光还没投向俩孩子,忽然发觉眼前的光影变了。 伴随着歌声开始,俩个穿着华丽的光影人手牵着手,出现在面前的空地上。两个光影人随着曲音踱步动作,且以它们为中心,展开了一副立体的光影画卷。此时,曲音中又有新乐器加入。声音从画卷中传来,却看不见乐器的迹象,感觉很是奇妙。 要说,最奇妙的还是两个光影人的表演。 每个光影人都同时唱着主旋律,以及若干个和声。而每个光影人又随着光影画卷,做出相应动作和走位。且不说这单独控制有多困难,单是这唱声与光影人走位同步就了不得,光是主旋律还好说,和声的位置左右不定,这个操作可有相当的难度。 荆燚惊讶地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表演。 这首歌倒是听过,毕竟也是个传说曲,但这演奏效果也太夸张了。 看着眼前的影像,荆燚思绪一飘,脑海中忽然闪过遥想当年的画面。 曾经,灵偃也用这种方式演奏过曲子,目的是为了让懒于出谷的荆燚见识到外面的东西。荆燚一直以为,那是灵偃太过神话,才能演奏这样的乐曲。而如今,同样的效果,却被两个娃子玩出来了。 荆燚的惊讶程度,不止吃了一鲸,简直是吃了一鲲。 第三二二章风格随性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做到! 即使摆在眼前,荆燚也不敢相信。 歌唱罢,曲音收。 光影消散。 一切复归平静。 轻雅忽然对单玑道:“是你之前说,结束的时候要手拉手,为什么忽然抱着我胳膊,还凑那么近?” 单玑一溜眼,傲娇道:“我是动作设计,当然是我说了算。” 轻雅一呆,笑道:“我没说你说了不算,只是你好歹提前说句。还有前面的几个动作也是,忽然就凑上来,我临时改动作好麻烦哎。” 单玑瞧了轻雅一眼,窃笑地垂下头。 轻雅不懂地偏头。 宦牧对此并不了解,只觉得悦耳动听,不予评价。 “这个效果……是你们自己研究出来的?” 荆燚稍显认真道:“这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东西,真的是你们自己研究出来的?” “是的。” 轻雅点头,道:“我们,试过不少效果,每种单玑都做了笔记,最后选择最省力的方案来安排的。” 荆燚一怔,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也是,除了那个糟老头,也没人会这些东西了。” 俩孩子不懂,呆然不语。 荆燚认真地打量着两个娃子,再次理解了一遍为什么乐雅会选择他们,当真,有不可思议之处。 好像不如预期般的反应,道歉的话题不好展开。 轻雅担忧地看了单玑一眼,同样也看到了单玑眼里的担忧。轻雅怔了一下,立刻换上一副安抚的笑容。单玑见了轻雅的表情,安心地笑了。 荆燚笑吟吟地恢复常态,道:“好,我承认,你们真是研究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说着,荆燚孩子气地凑到俩孩子近前,道,“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俩孩子呆然,轻雅道:“怎么,师父不会吗?” 荆燚咳嗽一声,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说来听听,怎么做到的?”看着俩孩子犹豫的面孔,荆燚道,“哎呀,这样!你们教给我这个,我就把曲子统统给你们讲了,如何?” “好呀。”单玑笑眯眯道,“不过我们要先学曲子。” 荆燚连忙点头,道:“行行行,不就是曲子嘛,你们听着,我现在就给你们讲。” 俩孩子相视一笑,乖乖在座位坐好看着荆燚。 荆燚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这俩孩子的目的,不由得好笑。有能研究这个的脑力,加速版太平引早该研究出来了。看来,娃子就是小,好玩不管费事,倒也有趣。 “要学曲子……嗯?”荆燚一瞧单音,道,“把这琴放回去,练习不用这个琴。” 单玑稚气道:“单音很耐弹的,没事的。” “嗨,其实耐不耐弹不重要。”荆燚随口说着,见俩孩子立刻投来了鄙视的目光,毫不在意地笑吟吟道,“这琴上有徽位,容易影响判断,初学的时候最好不要弄,容易被绕进去。” 单玑一呆,转头看看二伏,果然没有徽位,对轻雅道:“你弹这个,不别扭吗?” 轻雅稚气道:“我一般不看徽位,有没有都无所谓。” 单玑一愣。 荆燚让轻雅帮单玑换琴,笑吟吟对单玑道:“徽位,相当于把音高刻板化了,目的便是为了让不懂琴的人,能快速掌握琴的用法。而真要学曲,这个是无所谓的。所以,初学还是用无徽的琴练好,免得感觉被影响。” 轻雅很快拿来了三伏,递给单玑。 单玑呆然看着琴,有些不知所措。 荆燚坐在孩子们对面,笑吟吟道:“丫头别怕,听我讲完,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单玑点了点头,安静了些。 “好了,现在我们来讲曲子。”荆燚笑吟吟道,“所谓乐曲,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外感入心,即模仿自然旋律的自然乐曲,例如高山,流水。另一只是心感而发,即抒情讲故事的人文乐曲,例如鹿鸣,伐檀。当然,无论是自然曲还是人文曲,都离不开心。所以说,弹琴,一定要用心。” 单玑听得茫然。 轻雅恍然道:“师父以前说过这句,说师珏弹琴不用心。” “对,他弹琴的确不用心,只用谱子。”荆燚嫌弃道,“谱子的发明,的确让不少乐曲得以流传,算是幸事。然而谱子没办法标注所有细节,导致后人学的大多不伦不类,一听就没用心来弹,让人无语。” 单玑眉头微蹙,道:“谱子就一定不对吗?” “谱子不至于不对,但有些东西很难用言语描述,所以真要学的话,还是不要按谱子去学,容易被拴住。”荆燚耐心解释,笑吟吟道,“你们也不用急,可以先去听听周围的声音,然后用琴来模仿出来。模仿多了,自然就能找到感觉。” 单玑目光一闪。 轻雅稚气道:“师父,模仿的事可以慢慢来,我想知道,太平引到底是怎么弹的。” 荆燚笑吟吟道:“太平引这种,属于人文曲,不着急学。你们先把自然曲熟练了,我再教你们这个。” 轻雅扬眉,道:“师父刚才还说,要统统给我们讲了呢。” 荆燚挑眉,道:“讲是能讲,不过太平引讲得是打仗,你们都没见过,只怕现在还很难理解。” 轻雅微笑,道:“先讲了,我们再一个一个练。” 单玑也道:“师父快教,教完了就告诉你,刚才是怎么弄的。” 荆燚怔了一下,好笑道:“既然你们想听,讲了也行。”稍稍思索片刻,荆燚讲道,“太平引这首曲,也属于古老画卷。也就是说,这首曲子弹出来,应该会看到曲子里记录的影像。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什么也没看出来。” 俩孩子点头,轻雅道:“这是为什么?” 荆燚笑吟吟道:“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相似的感觉产生共情,自然也就看不到画卷。” 轻雅不懂,道:“可是,之前驺虞的古老画卷,我和单玑都能看到呀。” 荆燚笑吟吟道:“这是因为,古琴曲中的五曲,都是很常见的生活常态,加上有文字的唱词说明,会比较容易产生共情。” 单玑奇怪道:“可是,不光是我们看到,周围还聚了不少小动物。难道它们也能产生共情吗?” 荆燚笑眯眯道:“不要忘了,人也是动物之一,共情这东西也的确可以跨种族传递。当然,驺虞这个曲子也是特别的,里面加了不少招小动物的调子,这也是原因。” 单玑懂了。 轻雅稚气道:“所以,我们没经历过打仗,就学不会太平引了?” “想学肯定能学,谁能见过世上所有的东西。”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只要模仿出来这首曲子需要的感觉,就可以演奏,无非是你们自己看不到画卷罢了。” 轻雅撇嘴,道:“如果不想模仿感觉,是不是就弹不出来了?” “这个嘛,就是个人风格问题。”荆燚笑吟吟道,“是所谓,同一首曲子,按每个人的理解不同,演奏出来的效果也该是不一样的。但这不影响画卷的展现,只要整体的旋律感在,画卷就会有。” 俩孩子怀疑地看着荆燚,不太相信。 荆燚扬眉,伸手拿过二伏来,道:“你们看着,给你们换个方式弹一遍太平引。”说罢,荆燚随手抚琴。 一段旋律过,轻雅忽然道:“这个不是广陵散么?之前听……听别人弹过的。” 单玑也是点头,道:“这个是广陵散,不是太平引。” 荆燚笑了笑,抚琴应道:“人文乐曲,大抵分为畅,操,引,吟,弄,调,六种。而这种分类的出现,是在广陵散成曲之后,是以此曲被分作太平引。”看着两个孩子半懂不懂的模样,荆燚继续说道,“其实叫什么都一样,只不过现今市面上流通的大多是乐谱广陵散,为了区分,我还是比较喜欢叫这个是太平引。” 俩孩子听着,单玑道:“好像这个,是和我之前听过的不一样。” 轻雅点头,道:“旋律挺像,感觉的确不一样。” 曲罢,音收。 荆燚一笑,将琴还给轻雅,道:“正常的曲子就是这样,你们可以照着学。等熟练了,加速来弹,就是之前给你们演奏的那种太平引了。” 俩孩子顿时鄙视地看着荆燚。 荆燚笑吟吟道:“这是个人风格问题。” 轻雅撇嘴道:“这是耍人好玩的问题吧。” 荆燚哈哈大笑,道:“总之,该讲的我都讲了,你们可以说做法了吧?” “这就讲完了?”轻雅疑惑道,“您还没说,怎么能弹得那么快呢。” 荆燚奇怪道:“熟练了自然就快了。” 轻雅摇头,道:“不对,我试的时候,会扭到手腕的。” “这就是你们心急的问题了。”荆燚笑吟吟道,“按理说,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去模仿自然的声音,熟悉一下弹琴指法。虽说方式都是武功,但是用力技巧完全不同,你们要自己摸索。一步一步慢慢来,等到了那时候自然知道怎么弹了。” 第三二三章疑似没钱 “知道了,谢谢师父。”轻雅起身行礼,道,“我们去练习了。”说着,抱着琴准备离开。 “哎!等下!”荆燚叫道,“说好告诉我的嘞?还没说呢!” 单玑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荆燚,然后跟着轻雅一起离开,练习去了 荆燚懵然拿过小册子,随便翻翻,扬眉道:“嗬,这俩娃娃了不得,还真试了不少东西。” 没有回应。 荆燚皱眉,转头看见宦牧怔住发呆,叫道:“干嘛呢你,在旁边就给个反应啊!” “啊?”宦牧猛然从古老画卷中惊醒,道,“抱歉,前辈方才说了什么?” “多大的人了,发什么呆!”荆燚一个大白眼递过去,道,“行了!看你也不在状态,机关的事就慢慢来吧。你先把杂物做了,清醒清醒。” “是。” 宦牧应声,转头忙碌。 俩孩子抱着琴去了湖边,尝试了一下太平引,果然还是不好控制。如此一来,俩孩子也只好耐下心来,从模仿自然中的声音开始练起。 模仿声音,对有着绝对音感的轻雅来说很是容易,但对单玑来讲,是个很大的挑战。单玑辨识音高全靠沙水,而三伏又没有徽位。如此变得不确定之后,单玑惶然无措,无从下手。 轻雅有些明白单玑的感觉,在想当初的时候,他也曾这样惶恐不安过。于是,轻雅放缓了的速度,陪着单玑一点点从头试起。果然,单玑也安心了下来,没有哭闹,认真试音。 俩孩子乖乖试音,乖乖学习,开心的玩闹。 从懵懂到入门,一点点摸索,一点点积累。 不知不觉,又是几日。 这日,皓月当空,穹幕星稀。 轻雅一点一点把单玑的辫子拆开,仔细地用梳子把头发梳顺,免得单玑睡觉的时候会硌到。其实,轻雅是想帮单玑梳头发,无奈手笨,怎么也没单玑自己梳得好,如此,只好帮她拆辫子。 “好了。” 轻雅痴痴地抚着单玑齐腰长发,道:“可以睡了。” 单玑背着轻雅窃笑,很自然地又钻到轻雅的被窝里睡。 轻雅收了梳子,低头看着单玑,道:“天气都暖和了,你也暖和了,就别这么睡了。冷的话是不好,可是太热也不好呀。” 单玑一呆,道:“很热吗?” 轻雅点头,道:“你还是自己睡里面吧,这样凉快些。” 单玑不高兴地扯过薄被遮住嘴,盯着轻雅道:“我不要,我要你抱着我睡,和以前一样。” 轻雅微笑,耐心道:“这样真的很热,你会不舒服的。” 单玑不依,道:“一个人睡才不舒服,你抱着软乎。”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你听我说,太热睡觉真的不好,你乖乖的自己睡好不好?” 单玑默了一会儿,道:“你非要我自己睡吗?” 轻雅点头,想了想,道:“你不用怕,我不会走,我就睡在外面。” 单玑眼中滚起了泪花。 轻雅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多说明,就听单玑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轻雅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正要安慰,却见单玑忽然跑下了床接着跑出了树屋。 哎? 轻雅木然愣住,呆然想了想,赶忙要出去找人。还没出去,就见宦牧抱着单玑回来了。 “小雅,这是怎么了?”宦牧笑笑,道,“怎么又把单丫头惹哭了?” 轻雅呆然应道:“我只是说了,天太热,让她自己睡而已。” 宦牧笑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单丫头的脾气,你这么说,她还以为你嫌弃她了。”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是怕她热,发烧了怎么办?” 宦牧想了想,对单玑道:“小雅说得也有道理,这都快夏至了,你不热吗?” 单玑不应,抹了泪,只道:“我就要他抱着我睡,他不抱就是嫌弃我!” 宦牧笑笑,道:“你不热,你就不怕他热吗?” 单玑闹脾气道:“我不管,他说了要照顾我,就要抱着我一起睡!” 宦牧无奈地叹了一声,把单玑放到床上,对轻雅道:“要不这样,你还是抱着她睡,若是热了,你再把她抱到里面去。” “不要!”单玑闹脾气道,“我不要自己睡!” 宦牧语塞,没辙了。 轻雅坐到单玑旁边,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道:“你别哭,也别闹了。真的是因为热了,不是我嫌弃你。” 单玑不高兴地盯着轻雅,气得一鼓一鼓的。 轻雅微笑,道:“要不这样,热的时候分开睡,等冷了我再抱你睡?” 单玑摇头,怒然瞪着轻雅。 轻雅语塞,也没辙了。 “哈——欠。我说,这才多大点事,让你们闹成这样。”荆燚朦胧地倚着门框,道,“不就是热了么,明儿个出去,把夏服买回来,再弄个席子凉被,不就得了。有什么可吵的。” 轻雅一呆,道:“那今天怎么办?” “凑合睡呗,能有多热。”荆燚哈欠道,“都别闹了哈,乖。” 荆燚的话还是有用,单玑立刻就乖了,得意地看向轻雅。 俩大人见孩子乖了,也就各自离去。 轻雅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真的不热吗?我觉得你好热哦。” 单玑摇头,笑眯眯道:“好啦,我们快睡吧。” 轻雅宠爱地笑笑,没再多言。 翌日天明,几人出谷采购,还把轩骊送了出去。看着毕方拎马,俩孩子都很是兴奋,可是想着还没玩多久的马就要送掉,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轻雅稚气道:“师父,为什么要把轩骊送掉?” “马是群居动物,单独养着不好,容易死掉。”荆燚随意地应道,“而且我看你们已经有时间没玩马了,还是送出去和马群养着好,免得死了。” 单玑稚气道:“那,以后我们想玩马的话,要怎么办呢?” “出来玩呗。”荆燚瞅了瞅俩娃子,笑吟吟道,“轩骊大概会寄养在马铺里,你们想玩就出来,在北边的空地跑跑,比谷里宽敞好多。” 轻雅稀奇道:“不是要送掉吗?我们还可以玩?” 荆燚眨眨眼,道:“小牧你给他们解释,我懒得说。” “是。”宦牧应声,道,“马有好几种,性格能力不同,分工也不同。像轩骊这种马,适合冲锋陷阵,属于战马。而让这种马拉货车,通常不大如意。所以,这马要送回马铺的话,基本算是寄养了。我会提前跟打好招呼,让他们安排城内的活给它,这样你们什么时候想来玩,都可以玩。” “太好了。” 俩孩子欢呼。 “好了,就是这样。”荆燚不耐烦地说道,“赶快去换新衣服了,谷外真是热死了。” 几人也不碎琐,赶忙办了正事,便回谷纳凉。 轻雅坐在桌前喝着蜂蜜水解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再看看乐得在空地转圈圈单玑,忽然觉得好奢侈。他们现在穿的衣衫,是轻容纱做的。而轻雅记得,当初夏泠芊买这种纱做的舞衣,花掉了她们一年的积蓄以及师珏荷包里的钱。当时,那么多钱才买到那么一件舞衣,而此刻,他们居然买了四五件。若不是孩子长个快,看单玑的意思,起码要买上四五十件。 单玑依然选了最花哨好看的款,转起圈来丝带飘动,特别好看。轻雅就这么看着,心里也觉得好看,不过,依然有些担忧花费问题。 这还不到半年,光衣服就换了十几套,更别说其他的零碎,还有吃食。 轻雅略略算了算,不可思议地发现,他现在一日的花费,若在当初,都可以过上一年了。 天呐,这是何等的奢侈。 轻雅简直不敢相信。 “快看!”单玑开心地转圈圈,道,“看我好看吗?” “好看。”轻雅应道,“就是有点眼晕。” 单玑停了下来,可爱地偏头,道:“这衣服真好看,等长大了一定要多买几件。” 轻雅笑了笑,看看大人都不在,便道:“日后多买当然可以,不过,单玑,咱们的花费有点太大了,还是稍微节省些好。” 单玑呆了呆,道:“师父说了,没关系的。而且,就算师父没钱了,咱们还有钱呀。” 轻雅好笑,道:“师父的话能信?他若真没钱了,以他的自负,也不可能跟咱们说的。” 单玑笑眯眯道:“这话倒是,师父那自负,可真是不得了呢。” “所以说,咱们还是不要花费这么多的好。”轻雅抬手招呼单玑过来,递给她一杯蜂蜜水,目光忽然一扫,道,“你什么时候戴了个首饰?” “这个就是刚才买的呀。”单玑笑眯眯道,“是不是很漂亮?” 轻雅点头,怔怔看痴。 那是相当漂亮的发箍,金丝缠绕,宝石点缀。戴在单玑头上,俏皮可爱又高雅大方,靓丽夺目。 单玑得意地转了一圈,道:“听师父说,这是用二两金锭子,和咱们试材料剩下的碎石头一起,让驷姐夫做的。据说,还是薇薇姐设计的呢。” 什么?! 二两金子?! 轻雅目瞪口呆,道:“这是……金子做的?!” 第三二四章老参台 “对呀。” 单玑开心地炫耀道:“师父说,铁太冷了,手边也没有铜了,而银的又太难伺候,干错就做了个金的。” 轻雅无语了片刻,道:“好奢侈哦。” 单玑想了想,笑眯眯道:“没事的,若是真没钱了,把这个卖掉还能换钱呢,不用担心。” 轻雅勉强笑了笑。 不用担心?! 才怪嘞。 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奢侈了。 轻雅这么想着,果然,在吃饭的时候,发现桌上少了肉菜,只有带肉沫的半肉菜。单玑是很喜欢吃肉的,而且喜肥厌瘦。轻雅生怕单玑因此哭闹,赶忙看了一眼单玑的表情。不料,单玑居然什么事都没有一般,还给自己夹了菜。 咦? 轻雅蒙了片刻,不过既然单玑没事,自己也不用挑什么,于是乖乖吃饭。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日,早饭之后,各自安歇。 单玑发箍戴在头上玩了一会儿,便摘下来放在纸上,转头去行李那边翻弄首饰盒。 “我吃完了。”轻雅从外面进来,道,“咱们去瀑布上练琴罢。” 单玑专心摆弄着首饰盒,没听到轻雅说话。 轻雅呆了呆,走近道:“你在做什么,找新首饰吗?” 单玑惊了一下,抬头,道:“我正在看,选什么首饰能卖个好价钱。” 轻雅呆然道:“你不是有钱么,为什么要卖首饰?再说,这可是你娘的遗物呢。” 单玑笑眯眯道:“不是现在要卖啦,是准备着,以后可以换肉吃。” 轻雅暗惊,道:“你注意到了?” “当然注意到了,我又不是傻子。”单玑低头继续翻弄首饰盒,道,“总之呢,我还是想吃肉。但是呢,这些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可是呢,我还小不会赚钱。所以呢,就把这些能换钱的东西都收集起来,一样一样安排着卖。” 轻雅看着单玑,忽然发现她没戴发箍。目光稍微一寻,果然发现了放在床上的发箍,发箍下面还垫着一张纸,写着一字。轻雅心中顿时明了,也就是说,那个发箍是打算第一个被卖掉的了。想来也是,相较娘亲的遗物,果然还是新买的首饰比较容易放弃。 这么一想,又有些心疼。 单玑戴那个发箍好漂亮的,而且,她娘亲留给她的首饰也很漂亮,等她长大了戴肯定也漂亮。虽说这些都是奢侈品,可就这么卖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轻雅目光一扫,看到了二伏三伏,微笑道:“你不用卖这些东西,我教给你赚钱的法子。” 单玑一呆,抬头道:“你要把我卖掉吗?” “别胡说,我才不会卖你,你是我的。”轻雅皱眉,认真道,“那个,也不许你把你自己卖掉,听到没有?” 单玑心中一甜,乖乖点头。 轻雅一愣,自知太过严厉,于是缓和了语气,微笑道:“我是说,咱们不需要卖东西,只要出去卖艺就好了。很简单,就是出去弹曲子给别人听,他们就会给钱了。” 单玑呆了呆,道:“就咱们弹的这些曲子,能有人给钱么。” 轻雅微笑,道:“不用练的这些,我有曲子专门用来卖艺,呆上一个时辰就能有十几两银子。” 单玑眨眨眼道:“那是很多钱吗?” 轻雅微笑,道:“不多,不过足够买几天的肉吃。”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道:“那不错,咱们今天就不练琴了,出去卖艺玩吧。” “今天吗?”轻雅呆然道,“可今天不是要去听瀑布吗?” “瀑布什么时候都能听,五天没吃肉了我都快别扭死了。”单玑快速收了首饰盒,想了想,拿上二伏三伏道,“走吧走吧,咱们快出去卖艺,然后买点肉回来吃。” 轻雅笑了笑,接过琴来拿着,带着单玑往山谷外面走。 在林中走了不远,便看到俩大人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俩孩子对视一眼,默契地往远离大人的地方走,然而他们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所以很快就被发现了。 “呦,小徒弟们。” 荆燚笑嘻嘻地招呼道:“这边暂时禁止通行哦,你们往里面走些,误伤了就不好了。” 俩孩子一呆,轻雅道:“为什么禁止通行?” “还能为什么,做机关呗。”荆燚笑吟吟地走近过来,道,“你们俩这是要干嘛,出去卖艺?” 俩孩子一顿,单玑道:“我想赚钱吃肉,不行吗?” “不行。”荆燚笑吟吟道,“我记得我之前好像说过,学成之前,是不许你们私自出谷的哦。” 单玑小脸一皱,委屈地看着轻雅。 轻雅安抚地笑笑,转头对荆燚道:“师父,单玑实在是想吃肉,您就让我出去给她买吧。” “不行。”荆燚笑吟吟道,“这边卖艺的技巧你们还不知道,我不能让你们出去丢人现眼。” 单玑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就哭了。 轻雅一边把单玑搂过来哄,一边责怪地看向荆燚,道:“师父,单玑只是想吃肉而已,您至于嘛,把她惹哭了。” 荆燚笑吟吟道:“想吃肉可以,跟我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轻雅怀疑地眯眼,道:“是不是又要捉弄我们?” “捉弄你们能有肉吃?”荆燚扬眉,道,“过来干活,干完活才有肉吃。” 俩孩子对视了一眼,单玑抹了泪,轻雅放了琴,乖乖地跟着荆燚走。 荆燚带着俩孩子,过了中河,直接走入了北谷的树林。俩孩子愣了片刻,见荆燚停下脚步等着他们,赶忙往前跟了过去。 北谷的密林相当浓密,光束从树叶的缝隙间透过,又被下一层树叶挡住,真正能透到地面的光并没有多少。如此,周围的景色斑驳陆离,偶尔有跳跃的小动物也看不真切,只觉得随时都能迷路,毫无安全感。 还好,几人并未在林中停留,而是直接穿过了北谷森林,来到北山之下。 哇塞。 俩孩子仰头看着这垂直地面的高耸石壁,完全是滑不留手的一整块石板。细看,那石壁上有过一些震动留下的纹路,但这石板好像会卸力一般,力道过而不留,是以还是一整块石板。 好神奇哦。 俩孩子呆了片刻,轻雅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里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荆燚笑吟吟道:“干活的地方在山上,看着哈。” 说着,荆燚学了一声毕方鸣叫,很快,就有一只毕方从山上面飞下来,抖抖翅膀,单腿卓立。毕方鸟全身燃火,红蓝相间,白喙黑足,比荆燚还高出一个脖子……高出一个毕方的脖子。 哇哦。 俩孩子前几天才见过一次,此刻再见一次还是感觉很震撼,不禁吓呆。 荆燚好笑,道:“你们见过的,这是老毕,毕伦索。是毕方族负责接待我们的鸟。”转头,荆燚又用毕方语给毕伦索介绍孩子。 毕伦索啐了一声,道:“说人话。就你这个半吊子的毕方语,还不如直接比划。” 哇,说话了! 俩孩子吓得瑟缩了一下,拥在一起。 荆燚扬眉,道:“呦呵,今儿个怎么不装哑巴了。” “这俩是你徒弟,又不是外人。”毕伦索昂首垂目,道,“说起来,这个年岁,你可是叫了吾辈不少次,今日又有何事?” 荆燚笑吟吟道:“挖个老参。” 毕伦索偏头疑惑,道:“往年叫你都不来,今年倒是奇了,不叫你还主动来了。是不是养了徒弟,要以身作则啊。” “啊哈哈,你想多了,只是带他们挖一个,学习下过程。”荆燚笑吟吟道,“当年我不是也这么学过来的嘛,你说对吧?” 毕伦索红眼一翻,道:“就一个参还要我带一次?还不够累的。这样,等天气凉了,你过来把该拔的都给我们清了,吾辈今日就带你们上去。” 荆燚迅速应道:“好呀,这事简单。” 毕伦索高傲道:“若是你敢不来,看吾辈不把你叼过来的。” 荆燚笑吟吟道:“没事没事,这不有帮手了嘛。等我把他们教会了,肯定给你清。” 毕伦索哼了一声,低头看看俩孩子。 俩孩子怕成一团,轻雅偏头看了一眼单玑,一咬牙,挺身拦在毕伦索和单玑中间。 毕伦索立刻后撤,道:“吾辈的宝喙价值千金,别给吾辈碰坏了。现在的娃子真是,和某顽劣之人同样莽撞。” 荆燚笑吟吟道:“那是,毕竟是我徒弟嘛。” “行吧,抓稳了!” 毕伦索忽然飞起,一脚抓住荆燚,一脚抓住轻雅,而单玑抱着轻雅,就这么一起被带到山上。毕伦索把人带到,就悠然飞走,绕到山的另一边去了。 俩孩子吓傻,木然呆立。 荆燚好笑道:“行了,别怕。老毕是个好鸟,不会伤了你们的。” “师父,为什么那鸟会说人话?”轻雅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又在说一些什么东西,我都听不懂。” “嗯……毕方一族,是毕方谷的老大。人语对它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外语。”荆燚笑吟吟道,“至于我们说的,嗯,慢慢都会告诉你们的。因为这些事,日后都需要你们来负责。现在用不到,就不赘述了。总之,咱们来挖人参了,注意脚下。” 第三二五章自食其力 俩孩子木然跟了过去。单玑还没缓过来,怯生生跟着走。轻雅稍微清醒些,左右环顾着情况。 这里,是毕方北山,算是靠近山顶的,不到雪线的位置。脚下是一块土地平台,北面还有山壁,右边则是毕方山过雪线的那个正北峰。从此处回望毕方谷,只觉得日光耀眼,什么都看不真切。 “嘿!别东张西望的,踩坏了东西就不好了。”荆燚笑吟吟地,道,“都跟上,小心着别踩到植物,尤其是带红果的,绝对不能踩。” 轻雅一呆,转头看向脚下。这土地平台上,长满了同一种植物。靠外的部分稀疏些,叶子很少,顶上开着白花。稍往里点,就开始有红果了,叶子也比外面的要茂盛一些。然后再往里些,红果似乎被什么东西咬掉了,植物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杆,和周围茂盛的叶子。而在最靠北山的附近,有一棵明显巨型的植物壮硕而立,上面长了一大堆的红果,很是耀眼。 荆燚头前带路,小心地绕开外围的植物,向巨型植物而去。俩孩子惶然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悄悄跟上。 单玑吓得说不出话来,死死抓住轻雅的胳膊不撒手。 轻雅安抚地摸摸单玑的头,笑了笑,对荆燚道:“师父,人参在哪里?” 荆燚笑吟吟道:“这里,整个这一片都是。” 轻雅惊呆道:“全都是人参吗?那要摘到什么时候去。” “不是摘,是挖。人参是下面的根,不是上面的叶。”荆燚笑吟吟道,“而且这些人参也不是都要挖的,需要挖的只有那边的一小部分。若是挖错了,绝对会有毕方来啄你。” 轻雅疑惑不解。 荆燚笑了笑,等几人都站到巨型人参附近,才解释道:“这里,是毕方谷的老参台。这个大家伙,就是这台子的主人。每年,老参会把优选出的种子仍到最南边的位置,然后,把先前播种的小参按年份往北拽。小参每十年会进行一次筛选,感觉还能留的,就放着继续长,不能留的就拉到近前吃掉灵气。被吃掉灵气的小参,就不再长了,会由毕方吃掉红果以做标记。我们要清理……我是说,我们要挖的,就是这些被淘汰的小参。” 俩孩子听得茫然,轻雅道:“吃掉灵气,是说真气吗?” “对。”荆燚笑吟吟道,“老参要吃掉这些真气,才能补充自己的真气,用来生长。” 轻雅愕然道:“也就是说,这么一大片的小参,都是为了供给这个老参才长的?” 荆燚笑吟吟道:“可以这么说。” “这,也太残忍了。”单玑怯生生道,“这不就是老参为了自己的生长,吃掉了自己的孩子吗?” “这叫各取所需也,生生而不息。” 荆燚笑了笑,解释道:“老参想要成长,自然需要大量灵气。他这样散布小参,也是为了方便获取灵气,不必捕食其他物种。之后,被吸掉灵气的小参,果实会被毕方食用,老根就被我们拿去卖钱。小参被拔掉之后,空出来的位置可以再拉近新的小参,方便老身吸食灵气。如此,循环往复,绵绵而不绝。” 俩孩子半懂不懂地点头,轻雅道:“所以说,我们就是来清理小参的?” 荆燚咳嗽一声,道:“其实还没到采收季节,先拔几根练练手,等时候差不多了,再带你们把这些都清理了。” 轻雅低头,看着老身周围圈圈层层拥挤不堪的人参,道:“师父,您有几年没来清理过了?” “咳咳!我很勤快的!”荆燚笑吟吟道,“七年前刚来过。” 轻雅古怪地看着荆燚。 荆燚干笑,道:“这些东西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十年来次就差不多了,七年当然算勤快。” 轻雅偏头看看单玑,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瞅着老参上面的果子,表情很是羡慕。轻雅呆了一下,转头也看向那老参。这老参比周围其他的参大上好几圈,这么近着来看,还挺吓人的。 荆燚有趣地看了看俩孩子,笑眯眯道:“一般人参,只有一个直茎,一球果,不超过六个复叶。这个老参呢,因为已经很久了,所以长了九个复叶,还有九个球果。我们一般摘参,都是不动这个老参的,毕竟这东西活这么久,也算有灵性了。” 俩孩子一惊,单玑道:“难不成,它也会说人话吗?” “不,它没有这个功能。”荆燚笑吟吟道,“不过,你若是想着什么,它多半能猜出来。” 单玑恍然地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老参。 老参毫无反应。 单玑继续期待地看着老参。 老参忽然动了,咔吧一声断了一枝球果,轻然落在叶子上,递到单玑面前。 “哇!” 单玑抓过直茎,兴奋地举着拳头般大小的球果给两人看,道:“我刚刚想着,要拿一根来玩,它还真给了。” 轻雅看看老参的球果,再看看其他参的球果,感觉这大球果真是大得不真实。 “这应该是长得不好的那根,才能拿来玩。”荆燚瞅着快要流口水的单玑,好笑道,“这东西吃了上火,没事最好不要吃。除非你是快死了,吃了还能吊命三天。” 单玑敷衍地点头,注意力完全被球果吸引,痴然呆住。 荆燚扬眉,对轻雅道:“罢了,让她玩吧,你过来干活,咱们弄个人参出来。” 轻雅点头,道:“要怎么弄?” “很简单,你抓着被咬掉果的直茎,用气探下去,找到这棵人参的全部根系。然后,稍稍让气挪开一点泥土,把人参整个拔出来。”荆燚笑吟吟地讲道,“小心不要弄断任何根系,卖的时候会掉价。不过掉价倒也无所谓,主要小心的是,绝对不能弄断老参的根系。若是弄断了,它就要吸收更多灵气来修复,到时候小参就会更密集,拔的时候更难弄。” 轻雅点头,选了靠外的一棵直茎,用气探下,发现根系错综复杂,纠葛缠绕,很难分辨。轻雅微微皱眉,专心致志,仔细循根之尽。 荆燚赞许地点点头,对单玑道:“你要不也来试试?拔坏了没事,别伤到老参就行。” 单玑呆了呆,一举球果,道:“这个能卖钱吗?” 荆燚一愣,好笑道:“这个拿着玩就得,不能卖。若是让旁人知道毕方谷有这种好东西,肯定要被他们摘灭种了。” 单玑想了想,乖乖点头,也跟着轻雅一起拔人参去了。 不多时,两个孩子各拔了一个人参,都是完整的。荆燚见了,满意地点点头,随便拿了个帕子包了,便直接带着俩孩子去谷外卖参。 轻雅拎着帕子包瞅了瞅,疑惑道:“这样的可以卖吗?好像之前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那样的是晒过的,这个是鲜的。”荆燚笑吟吟道,“一般的确是晒过了再卖,不过你们着急,直接拿出去卖也行。” 轻雅担忧道:“有人买吗?” “毕方谷的参,还算是好卖的,历年来都供不应求。”荆燚笑吟吟道,“不过随便啦,反正咱们不需要自己卖,只要寄存在师妹那里卖就好。我先带你们熟悉流程,日后慢慢的你们要学着自己弄哦。” 俩孩子乖乖地点头,轻雅想了想,疑惑道:“那,够买肉吃吗?” 荆燚好笑,道:“肯定够。不过,等下拿了钱,你们要自己学着买,不然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单玑立刻点头,道:“就是,轻雅总说这些东西贵,我们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轻雅尴尬,也就单玑对钱一窍不通,他还是知道这些有多贵的好吧。 荆燚有趣地看看俩孩子,带他们进了肜简铁铺。 “都说了已经卖光了,你们就算催,我也没有呀。” “去年你就是这么说的!你这小妮子,快把存货拿出来!” “真的没有啦。我若有存货,会放着大笔银子不赚吗?” “哼,那谁知道!或许你是留着,要进贡官家也说不准!” “哎呀,这话怎么说的。官家就算从我这儿拿货,也是要付现银的。我这货本就供不应求,哪儿有闲余拿去进贡呀。” 好吵。 俩孩子呆然怔了怔。 往日来这里,都冷清的很,怎么今儿个来这儿,居然这么热闹。右边的茶歇处都坐满了人,而眼前的柜台处也拥挤着不少人。简薇薇和一群粗莽汉子不知道说着什么,吵得很。 荆燚也是一怔,随后笑吟吟道:“呦呵,来的不巧,人挺多呀。” 简薇薇一惊,忙打发了旁人迎了过来,笑呵呵道:“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您看笑话了。” 荆燚肃然皱眉,道:“我不打招呼,你这里就这么乱?” 简薇薇伸手拂去荆燚的皱眉,笑吟吟道:“他们不是来捣乱的,只是来买参的。这不,我的存货都卖光了,他们就多说了两句,发泄罢了。” 荆燚蒙了,道:“已经卖光了?看来土豪越来越多呀。” 第三二六章波澜不及 简薇薇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您忘了,去年江湖闹那事,死伤甚众,各地消耗了不少大补之物,人参就属其一。” 荆燚想了想,恍然道:“哦,是了。我说呢,也不至于吃这么快,在市面上倒手还能蹦跶几圈呢。” 简薇薇笑呵呵道:“所以说,您老今年可别偷懒了,市面上余的可耗不住了。” “咳咳!不要当着我徒弟面说这些。”荆燚招手让俩孩子过来,道,“放在这里,我告诉你们下面要做什么。” 俩孩子乖乖走到柜台前,轻雅把帕子包放在柜台上。 简薇薇目光一扫单玑手里拿的球果,脸色一变,道:“你怎么把这个摘下来了?这是不能摘的。” 单玑笑眯眯地稚气道:“不是我摘的,是老参给的。” 简薇薇皱眉。 荆燚笑吟吟道:“那老参见了妹子就不忍拒绝,你是知道的。这就是老参给的,拿着玩的。” 简薇薇轻叹,好笑道:“您别老这么闹,若是灵师父还在,肯定又要骂您顽劣了。” “师父才不会骂我呢,也就是你爹凶得很,成天看我不顺眼。”荆燚挑挑眉,道,“好了,别怀旧了,做正事,丫头还等着换钱买肉吃呢。” 简薇薇一看帕子包,意外道:“不会是刚摘的吧?” “对对对,就是刚摘的。”荆燚笑吟吟点头,对俩孩子道,“来,你们俩学着讲价。” 俩孩子蒙然,轻雅道:“要怎么讲?” “这样。”简薇薇拿了旁边的算盘过来,道,“一般我与师叔都是按个论,如果是晒过的白参,是这个价。”说着,摇出个数字来,给孩子们看,道,“若是刚摘的水参,是这个价。”说着,又摇出个数字来,给孩子们看。 俩孩子蒙然看着算盘,大眼瞪小眼地不懂,齐齐转头看向荆燚。 荆燚尴尬了片刻,道:“那个,我忘了,好像还没教过他们珠算。” 俩孩子鄙视地看着荆燚,双双无语。 简薇薇一愣,笑呵呵道:“那,今日就让孩子们看下流程,具体的数额回头再说吧。”说着,又对俩孩子道,“在我这里论价之后,我会清点数目入库封存,按价格付给师叔银子。而后,这个参从我这卖出多少价,总价会五五分。超出单价的份额,会记在账上,等师叔有兴趣来取,或者直接让我帮他采购其他东西,大概就是这样。” 俩孩子继续蒙然,轻雅道:“所以,卖掉这俩,能买多少肉吃?” 简薇薇无语了片刻,好笑道:“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被师叔骗出来的?” 俩孩子齐声稚气道:“没有肉吃。” 简薇薇一溜眼,责怪地看向荆燚。 荆燚哈哈一笑,道:“好了好了,先这样吧!师妹,给我们支点银子,够买肉就得。” 简薇薇无奈地笑了笑,收参记账,拿了一百两散银准备给荆燚,想了想,还是递给轻雅,道:“银子拿好,想吃什么买什么,千万别让师叔捉弄了。” “知道了,谢谢姐姐。”轻雅呆了呆,忽然说道,“肜姐夫不在吗?都没有听到打铁声。” 简薇薇笑呵呵道:“嗯,他有事出去了,暂时没在。啊对了,轩骊被他骑走了,你们可能暂时没得玩了。” 荆燚一笑,道:“什么事,这么急?” 简薇薇笑呵呵传音道:“昨个,有消息来报,说盛乐轩和耒乐府会面交涉,要将乐雅交于耒乐府。” 荆燚嗤笑,传音回道:“自寻死路,管它作甚。” 简薇薇轻叹,道:“盛乐轩隔空喊话,想将您牵扯其中。我以为此事不妥,是以让他去探个风声,以免枉受牵连。” 荆燚好笑,道:“你啊,小驷再能,他也是一个人。你让他独自冒险,是否稍欠考虑?” 简薇薇默了片刻,只好实话道:“乐雅之事,惊动天听。可俊在中都那边跑生意,终究危险。我……实在放心不下。纵是冒险,也得让他去探个风声,以免悔之晚矣。” 荆燚啧舌,不做评价。 俩孩子呆然看着俩大人默然传音,单玑稚气道:“师父,您不能趁姐夫,就和微微姐眉来眼去,这样不地道。” 噗…… 俩大人愣了一下,都是笑了。 “小丫头一个,嘴还挺快。”荆燚笑呵呵道,“行了,带你们去买肉,不闹了哈。” 俩孩子欢呼,跟着荆燚出了铁铺。 转头,两个刚入库的水参,很快就被高价买走了。 轻雅看了看手中的银子,道:“师父,外面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故?” 荆燚扬眉,道:“乐雅现世,若是没变故才奇怪。” 轻雅默了一下,幽幽道:“会死好多人?” “人肯定会死,多不多就难说了。”荆燚笑吟吟道,“放心,只要你们在毕方谷一日,就不会有人来闹事。” 轻雅想了想,又看了看单玑,温柔一笑。 单玑稚气地眨眨眼,也报以笑脸。 轻雅松了口气,只要单玑无恙,别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如此,也就不再过问。 买过肉,顺便也买了菜,带回谷来,准备炖肉。 荆燚是不做饭的,轻雅自然也不会,单玑只会简单的糕点时蔬,结果还得找宦牧来做。宦牧忍着笑,先把肉处理了炖上,开始择菜。俩孩子乖乖地帮忙,学得有模有样。 好无聊。 荆燚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呆不住地跑走玩了。 见荆燚走了,宦牧这才忍笑对俩孩子道:“前辈没有为难你们吧?” 俩孩子说了摘人参的事,轻雅道:“还好人参卖了不少钱,不然都没法买肉吃。” 宦牧好笑,确认荆燚不在,便道:“其实,并不是没钱买肉吃,而是最近做机关比较忙,炖肉比较费时间,没空煮而已。” 哎? 俩孩子蒙了,单玑道:“炖肉很费时间吗?” 宦牧笑笑,道:“现在炖上,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吃了。以前在附近忙杂事,还能一直盯着火。现在要做机关,就没空炖了。” 单玑眨眨眼,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教我炖肉?如果我会了,就能自己煮了啊。” 宦牧犹豫一下,笑笑道:“是前辈说,试试你们会不会发现,然后顺便借口带你们去老参台见识一下。” 单玑不高兴,道:“为什么啊,这么捉弄人。” 宦牧笑笑,道:“原本,前辈是打算让我去挖人参,不过,毕竟我是毁了毕方谷的罪人,毕方族的鸟不同意我去老参台。所以,前辈就想着,找机会带你们俩去一趟。” 单玑不高兴。 轻雅微笑,道:“不过,师父的确是会这么捉弄人的人。” 单玑气鼓了几下,想了想,担忧道:“真的不是我们没钱了吗?我今天才知道,一顿肉,居然要十几两银子呢。” 宦牧好笑道:“你们买了半扇猪,打算吃一顿?” 单玑不懂,道:“能吃多久?” “四个人吃,至少也得四五天吧。”宦牧笑笑,道,“而且这边游牧民族多,牛羊比较多,所以猪肉算贵的。等天冷些吃羊肉,就不会这么贵了。” 俩孩子蒙然不懂,就算如此,也明白自己被耍了。 荆燚这个人真是! 明明做的是好事,却让人说不出好字来! 俩孩子郁闷。 “大叔。”单玑不悦道,“您会不会珠算?我要学珠算。” 宦牧笑笑,道:“学珠算?” “嗯。”单玑认真道,“我要看看,我们每天到底要花多少钱,不然心里总是没底,总觉得要没钱了似的。” 宦牧笑笑,看看轻雅,道:“你呢?” 轻雅想了想,道:“那我也学吧,总比看不懂好。” 宦牧笑笑,道:“果然都在燚前辈的预料之中。” 俩孩子齐声道:“别提他!” 宦牧好笑,不再多言。 随后,数算学了几日,流水账也记了几日。俩孩子认真算了算,匀下来每日不过几两银子的开销。要说那天的两个水参,被稀缺拍卖,一棵就卖了有五千多两。也就是说,至少两三年内不用担忧开销的问题。 如此,俩孩子都松了一口气,把珠算撂了。 轻雅提议练琴试音,然而单玑对机关的兴趣高过练琴,兴致勃勃地跟着宦牧去研究机关。轻雅默默在旁边看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腻烦了。看着单玑笑得开心,轻雅一点都笑不出来。 咦,对了! 轻雅忽然一惊,如果他们开始弄机关,也就是已经启动看过了。如果能启动机关,那轻音应该已经长好了。 哎呀,怎么早没发现! 轻雅立刻不再多呆,转头跑向河边,找到了轻音。果然,轻音已经恢复了,整个琴又变了个样子,颜色倒还没变。轻雅把轻音抱到怀里,总觉得它这个样子似乎有点眼熟,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轻雅把琴抱回树屋,看到单音的时候,蓦然呆住。 此刻的轻音,和单音一模一样。 除了颜色,看上去一模一样。 轻雅顿时就火了,吼道:“你就为了变成那个样子,所以把自己给烧了?!你是不是傻?!” 第三二七章自卑怨结 轻音悠然鸣弦。 单音随之应和。 两琴相见,和合相应。 轻雅见了,心里别扭得很,转头又把轻音抱走,放在了石台上。 轻音不高兴地弹了个拐音。 轻雅不悦道:“你跟别人说话也就算了,居然还跟别的琴说话,还为了别的琴打我,你太过分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轻音安静了片刻,不悦地也拐了个音。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该生气的是我!”轻雅怒然道,“你是我的琴,我的!我们是一家人,你就应该跟我好!可是,你居然跟别的琴好,还打我,你就得合适吗?!” 轻音琴弦流光,似乎在说什么,但是轻雅听不见。 眼前画面瞬闪,过去的恐惧忽然爆发。 “我差点被你吓死,你知不知道?!你就那么被烧掉了,我好怕你是真的被烧掉了!那么大的火,多恐怖呀!”轻雅气恼地抹泪,道,“是!师父说,你是为了掩饰身份,当着大家的面被烧掉一次,就没人觉得你是乐雅了。可是,从来没人觉得你是乐雅啊!你还记不记得,好多人都说你是破琴,说你坏掉了。可是我不信,我一直相信你是我的宝贝!你,你居然为了这么奇葩的理由,把自己烧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轻音似乎笑了笑,透出一种安心的气氛。 轻雅颤抖了片刻,放声大哭,宣泄恐惧。 轻音无声地撑开一层隔音罩,一边安抚着轻雅,也一边小心着不要惊动其他北谷之物。 哭过之后,轻雅心情好多了,看着轻音,闹脾气道:“我不要带你回树屋,你会跟单音弹琴说爱,我不喜欢,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轻音蔑然笑意,山谷之中尽在掌握,在哪儿有何所谓。 轻雅默了片刻,道:“你在嘲笑我对吧。” 轻音一怔。 “我知道,你肯定在说,你跟单音的关系那么好,我这是嫉妒。”轻雅不高兴道,“对,我就是嫉妒,怎么了?单音就是个木头琴,没有灵识,你出什么音,它就应和什么音,多好。可我就不一样,一直想对单玑好,可是她还是不喜欢和我玩。这不,明明都闲了,偏偏我一个人发牢骚,她却和大叔一起玩机关。” 轻音好笑,默然听着。 “是啦,我很笨,不像她,什么都会还那么聪明。我只会弹琴,而我最喜欢的琴还不喜欢我,哼。”轻雅不悦地默了片刻,自卑道,“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可还是听不到你说话。果然,这就是天赋的差距。就好像,师父无所畏惧,大叔各项全能,单玑聪明伶俐,就我笨蛋一个。” 轻音叹息,慈祥安抚。 轻雅安静地思索了片刻,道:“嗯,果然我还是喜欢弹琴的,所以,不管别人如何,我都要继续研究琴艺。就算我不是天下第一,可我还是我!” 轻音笑然,静而无言。 “嗯,果然你还是在这里休息吧,我带二伏去练习了。” 轻雅说完,转头走了。 哈? 轻音蒙了。 喂! 那个……喂! 好歹把它放到树屋里撩上妹再走啊喂! 轻雅跑远了。 轻音好是无语。 “啊哈哈……哎呀,你们呀你们,吃个什么醋呀。”荆燚笑吟吟地坐在一旁的树上,看着热闹道,“你也是,小雅冒傻气,你还跟着冒傻气。这下好了吧,他生气了,你也撩不到妹了。” 轻音笑意淡淡,并不发言。 荆燚摇着树枝自顾自说道:“小雅这娃子,吃过太多苦,做事还是拘谨了些。本想给他提供个富裕日子,慢慢也就养过来了。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那么回事,不够潇洒。这个心情若是不变,恐怕弹不出什么好曲子来。” 轻音淡然笑意,道:“一点灵犀,一畅皆通。” 荆燚扬眉,道:“你这意思,是我没教育好了?” 轻音笑盈盈道:“确有此意。” “嘛,这个我也很为难啊。”荆燚苦恼道,“小雅那娃子,好多事还停留在曾经的思维模式里,想要楞掰不容易,想要疏导他又固执。若是能有个契机,让他转过这个弯就好了。” 轻音笑而无声。 “哎呀,烦死了,最讨厌麻烦了!”荆燚想了片刻就烦了,道,“罢了罢了,不想了,顺其自然算了!反正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时半刻。” 说着,荆燚也走了。 轻音尴尬了。 挖嘞个去,来人啊,谁把它带到妹子身边去啊! 来人啊—— 无人应声。 几日后,轻雅气消了。看着单玑琴案上孤零零的单音,便把轻音带回了树屋,放在自己的琴案上陪单音。轻音很是高兴,每日趁着屋中无人,便和单音弹琴说爱,等众人安眠的时候,便学乖无声,免得轻雅一个不高兴又把它放出去。 事实上,轻雅的确不高兴,只不过,是因为其他的事。 这日,单玑交代了轻雅给炖肉的灶火添柴,转头又跟宦牧跑去摆弄机关了。荆燚更是潇洒,早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轻雅郁闷地坐在树屋台阶上,抱着二伏盯着灶火。 已经一个多月了,单玑都没跟他玩过琴,一直跟着宦牧玩机关。而且,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叨念机关多么多么好玩,没有半分说到琴。这些,轻雅已经听腻了,可是每当看着单玑兴奋描述的时候,都不忍打断。 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断,因为,他在琴曲方面没有丝毫进展。 轻雅叹息。 一个人练习,好像回到过去。独自带着轻音,听着四周的声音,努力模仿着那些声音。 随后,便是否认。 之前的都不对,要从头开始重新练起。可再练之后,还是和之前模仿过的东西一模一样,别无新意。 轻雅陷入死循环,出不来了。 好生无奈。 轻雅盯了一会儿炉火,忽然觉得倦了。已经模仿了那么多东西都毫无效果,不如换个东西学,比如,先把之前的那个广陵散学了。然而抬手,忽然发现曲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轻雅呆了一下,是了,因为曲子没找到感觉,所以隔了一段时间也就忘了。心中免不了郁闷了片刻,轻雅回屋去找轻音。 “那个,稍微打断一下。”轻雅无精打采道,“轻音,能不能弹下广陵散我听。” 俩琴止了噪音,停了停,轻音开始演奏广陵散。 轻雅一蒙,道:“不是这首,是那个,被叫做太平引的广陵散。” 轻音止了音,似乎在思索,片刻后,继续演奏着刚才的曲子。 轻雅又听了一会儿,道:“感觉还是不对,真的不是这首曲子。音是差不多,可是,感觉怪怪的。” 轻音止了音,无声了。 轻雅呆了一下,道:“那个,有没有想到我说的曲子?” 轻音持续无声。 轻雅不知所措。 “哎呀,听不下去了。”荆燚的头从北窗倒挂下来,道,“不是说了,它是不会想曲子的,你问它也没用。” 轻雅奇怪道:“可是,您之前不是说,我想学曲子,让他弹就行吗?” “我是那么说过,而且我还说过,必须要告诉它准确的曲名。”荆燚说着,从房上一跃,打门口进来,道,“我该说过,这老东西不懂这些,你让它思考没用,他想不出来的。” 轻雅呆然,道:“没说过。” “……那我现在说了。”荆燚笑吟吟道,“这老东西一直认为自己是兵器,乐曲不过是顺便为之罢了。也就是说,你让他帮你演奏,就必须明确指定乐曲。不能让它去找。因为它不懂,根本找不到。” 轻雅呆了呆,道:“我已经说了,是广陵散了呀。” 荆燚笑吟吟道:“它刚才弹的,的确是广陵散呀。” “不对。”轻雅认真道,“那个感觉不对,音也不全一样,不是之前您演奏的那种。” “我没说是我弹的那种,我只说这是广陵散呀。”荆燚好笑道,“我不是说过,琴曲也有风格,这个就是练习基准的广陵散,外面学的基本都是这种。” 轻雅奇怪道:“那要听其他版本要怎么办?” “嗯……要不你试试嵇康版?”荆燚想了想,道,“我还真没试过它会几种太平引,不过嵇康版本这么有名,它应该会弹。” 轻雅点头,道:“轻音,弹一下嵇康版本的广陵散。” 轻音默了片刻,琴音起。 画卷展开。 战鼓激烈,烽火狼烟,兵戈铁马,厮杀血溅,鸣金收兵。 轻雅被曲子展现的画卷镇住,微微有些发抖。 曲罢,音收。 震惊犹存。 轻雅呆了许久,才颤抖道:“师父,您不是说,没经历过打仗,看不到画卷么。可这个,我看到了……” 荆燚笑然道:“这个曲子在嵇康手里,被改成这种强共鸣的曲音,也因此扬名天下。所以你看到这画卷不稀奇,因为它就是这个效果的。” 轻雅又呆了片刻,伸手弄弦,隐隐能看到画卷展开。然而,那画卷里面有太多的血腥杀戮且叛逆之感,轻雅稍微弄弦就弹不下去了,有些怕再次看到那画卷里的东西。 第三二八章一点窍通 荆燚笑了笑,道:“好了,别勉强学这种无法接受的东西,对你没好处。你要学的话,还是先模仿我师父的版本吧。老东西,弹给小雅听听。” 轻音鸣弦,琴音起。 因为见过了刚才的画卷,轻雅果然看到了广陵散曲音展开的画卷。一曲稍带杀伐之气的广陵散,更多的,是一种旁观者的态度,一种孤高凌傲的仰视。这样远离战场而非置身其中的画卷,在心理上,果然还是舒服了一些。 轻雅听了一遍,又模仿着弹了一遍,便已有了七八分的神韵。 荆燚赞许地点头,道:“有天赋就是学得快啊,若是让小珏来弹,估计一年都弹不下来。” 轻雅心中别扭了一下,道:“师父,您错看我了。” 荆燚一顿,道:“怎么了,忽然这么丧气,不就是小丫头没跟你玩嘛。”说着,又摆出一副笑吟吟的表情,道,”你呀,也别想太多了。她还小,慢点学没事。但你可不小了,该学什么你可不能偷懒,知道吗?” 轻雅小委屈地看着荆燚,道:“师父,我按你说的,去模仿了周围的声音,可是毫无进展。” 荆燚一愣,道:“怎么个毫无进展,找不到感觉吗?” 轻雅点头,道:“我模仿了不少声音,风声,水声,火声,还有山岩活动的声音,可是,没找到任何感觉。” “哈?”荆燚干笑,道,“你就不能去听听虫鸣鸟叫,一下子就去听那么难找的声音做什么?” 轻雅眨眨眼,道:“我都可以模仿啊,可是,还是找不到感觉。” “诶——你找不到感觉啊,这东西不好形容呢。”荆燚抓抓头发,道,“之前你和丫头练的时候,她有没有说什么?比如感觉什么的。” 轻雅微笑,道:“她根本用不惯三伏,更别说什么感觉了。” 荆燚笑眯眯道:“啊,我知道我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是会迷茫一阵,听着是那个声,但是模仿不出来,很纠结的。这东西没什么说的,练多了习惯就好。” 轻雅笑了笑,道:“她也没有模仿不出来,只是除了单音,用不惯其他的琴,所以,才模仿不出来。” “啊,我懂我懂。”荆燚笑吟吟道,“当年我学琴的时候,也是用惯了师父做的琴,就用不惯其他的琴。还记得那时候,师父想把那老东西传给我,而且那老东西也同意了。但是啊,我根本用不惯那老东西,就没要。后来,我就跟那老东西约定,会帮它照顾它的新主人,而我就学琵琶去了。” 轻雅一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荆燚一滞,呵呵傻笑,道:“那是我九岁时候的事,我现在不挑乐器了哈,不许小瞧我!”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半大瓢之所以为半大瓢,难不成是因为师父小时候用的就是这个?” “错!我小时候用的是……嗯?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是没换过乐器。”荆燚偏头想了想,看到轻雅一脸无语的表情,连忙道,“初学之时,的确容易依赖乐器,不过天分越高就越容易适应更多的乐器。我现在可以适应任何乐器,绝对不是因为我只能用半大瓢来演奏!” 轻雅默了片刻,道:“换乐器演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官乐坊的时候,大家用的都是乐坊的乐器,每天会拿到哪个都不一定,也没见谁弹不了了。” 荆燚笑了笑,认真道:“我让你们练的,和外面的不一样。外面那种,是模式化教育,确定了演奏的手法,如果音不对就调整乐器。而我说的,是要你们自己去熟悉乐器,感受外面的音,再用乐器模仿出来,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轻雅不懂,道:“但是,我们也有准音,指法也只是随意化了,怎么不一样了?” “不一样之处就是,你对自然乐律的感觉,是无法用模式来衡量的。”荆燚耐心地讲道,“比如说个简单的,如果你这个琴,我把弦音调不准了,你是否还能模仿出声音来。” 轻雅不懂。 荆燚拿过二伏,随便调松琴弦,然后对轻音道:“老东西,随便给个音。” 轻音弹了一声,单音和了一声。 荆燚准确的弹出两音,再扫七弦准音,果然音准是有偏差的。 轻雅疑惑道:“这个我也会呀。” 荆燚一怔,把二伏还给轻雅,对轻音道:“老东西,再给个音。” 轻音又弹了一声,单音又和了一声。 轻雅指扣双弦,两弦同音,再和两弦同声,道:“因为我一直害怕轻音会断弦,所以曾经这样试过同音的位置。” 荆燚一呆,道:“但这个是不准音的琴,也不是那老东西,你也能弹出来?” 轻雅微笑,道:“准音不准音,其实我不太懂,只觉得这样舒服。而且,是不是轻音也无所谓,我换琴也能弹出同样的效果,没差。”怔了一下,轻雅立刻说道,“当然,我还是最喜欢轻音了。我只是说,别的琴也能弹,没有说轻音不好。” 轻音笑意淡淡。 荆燚古怪地看着轻雅,道:“话说,你这其实算找到感觉了呀,你怎么说找不到感觉呢?” “因为,这些是不对的。”轻雅认真道,“这些,都是我来这里之前养成的习惯,都是错的,需要忘记。可是,我实在是找不到对的感觉,所以感觉很郁闷。” 荆燚眨眨眼,道:“模仿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这还需要几种感觉?” 轻雅小委屈道:“可是,您不是说了,外面那些东西都是歪的,最好要重新学么。” 荆燚语塞。 轻雅气馁。 荆燚叹了口气,笑吟吟道:“我的确说过外面有歪的……哎呀,你还是别管我之前说了什么了,听我现在说的。我让你们去模仿自然的声音,就是让你们熟悉周围的音,也熟悉琴发出的音,再将它们匹配起来。这个具体来讲,不太好形容,总之,你现在这种感觉是没错的。或者说,你这个感觉已经都找对了,继续下一步熟悉曲子就好了。” 轻雅挣扎了一下,还是很气馁,道:“是么……总觉得师父在安慰我,感觉怪怪的。” 荆燚古怪地撇嘴,道:“那这样,刚刚你听了太平引,干脆再弹一遍试试。”见轻雅点头,正要抚弦调音,荆燚又道,“不用调音,就这么弹,你想怎么演奏就怎么演奏,试一下。” 轻雅呆了片刻,想了想,木然弄弦而声。 什么叫想怎么演奏就怎么演奏,曲音都是有固定的旋律,哪儿能自由发挥。 罢了,先试一次,不行再说。 指点琴弦,曲音起,是模仿灵偃版的太平引。画卷随曲音展开,轻雅默默看着遥远的战场,忽然在想,若是自己,会希望在战场里走走,但是,又不要和他们有牵扯,就这样看一看,逛一逛,走一走。心念一动,指间微动,画面拉近,如轻雅所想。这感觉不错,轻雅看着周围近在咫尺,却朦胧相隔古老画卷,心情舒畅。 啊,轻雅明白了,荆燚想说的不是自由发挥,而是随心而奏。 原来如此,所谓的感觉,就是找到自己的感觉,找到符合自己心意的演奏方式。 轻雅脑中闪过曾经演奏过的曲目,是了,那些曲目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演奏出来的,所以,就是这样,没错的! 由心而生,心曲共情! 轻雅恍然开窍,当下不再迷茫,抚弄出一曲随心而奏的太平引。 这娃子的气场变了。 荆燚淡淡凝视着轻雅的变化,微微一笑。 这么短的时间,能学成这个效果,的确让人惊讶。要说,这东西本就不是难学的事,找到了诀窍,一切都会变得容易。然而,像轻雅这般,无人指点便能自己找到这种感觉,着实不可思议。 娃子天赋异禀,便是如此。 曲罢,音收。 轻雅的目光,炯炯有神。 荆燚笑眯眯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看来你应该明白了。” 轻雅点头,微笑道:“多谢师父指点。”话音未落,轻雅忽然一惊,道,“哎呀,我忘了给灶火添柴!”说着,赶忙放下琴跑了出去。 荆燚扬眉好笑。 轻雅添过柴,回屋发现荆燚还在,不由得意外道:“师父,您还有事吗?” “有啊。”荆燚笑吟吟拿出小册子,道,“看你那么闲,给我解释一下,那丫头写的是什么鬼画符。” 轻雅看了一眼,道:“您誊了一份啊。” “是啊。”荆燚好笑,道,“毕竟是丫头写的册子,我也不好拿得太久。不过她写的标注实在是看不懂,你来帮我看一下。” “哦。”轻雅点头,看了看,尴尬道,“师父,我也看不懂。” 荆燚绝倒,道:“你们不是一起研究的吗?怎么会看不懂。” “我们是一起研究的,可是记录都是单玑在记录啊。”轻雅偏头道,“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不需要记下来,反正记下来我也看不懂。” 第三二九章时局不善 荆燚无语了片刻,道:“好吧,那你先说下,你们那个光影是怎么弄的。” 轻雅眨眨眼,道:“光影那个是模仿师父弄的,就是,那天您给我们凌空写字,还不同色的那个。” 荆燚一愣,道:“你们知道那个的原理?” “猜的啊。”轻雅理所当然道,“不就是聚拢空中的浮尘反光么,挺简单的。不过我们试了一下,感觉不好掌控,后来换成了用气掌控。就是说,我们用气来模仿所需物体的气,然后这个气自然能聚来反光的尘,而反光产生的光影自然就是要模仿的物体。总之和师父聚尘的原理是一样的。” 荆燚疑惑道:“那不是聚尘吧,你这是粒子映射,类似于全息投影。”话一出口,荆燚猛然一顿。 “对,就是那个!我还以为和尘是一个东西。”轻雅点头道,“反正,之前看一个方术士做过,他就是那么说的,我们这个就是仿照他那个做的。” 荆燚心中暗惊,这俩娃子还真是研究了不得了的东西。 轻雅瞧着荆燚,道:“师父的字不是这个原理么?” “呃……啊哈哈,还真不是。”荆燚笑吟吟道,“我是做了一个光密介质,把滤过光都圈在里面反射了。”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 荆燚清咳一声,解释道:“简单说,你将空中的水汽聚拢过来,就能圈住光。至于怎么滤光,你自己试罢,我也不好形容的。” 轻雅呆了呆,伸手一挥,悬空托起一个小水球,道:“这不可能发光的。” “你好歹去外面弄,这里面才多少光,玩不起来的。”荆燚好笑,看着轻雅一副怀疑的表情,咳嗽道,“你非要玩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感觉没什么必要。” 说着,荆燚手指一点,在轻雅的小水球中加了一个气泡,而后一立掌,水球中忽然有个光点闪了起来。 “哇!”轻雅立刻摆出崇拜的目光,道,“这是什么,好好玩哦。” “这是声光效应。”荆燚满意地点点头,收掌道,“你非要弄光只能这么玩,其实还不如直接从外面滤光,那个省事。” 轻雅点头,有趣地看着那水中已经不闪光的气泡。 “你们在做什么?!” 屋内俩人闻声一怔,转头往门口看去。 单玑回来了,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大步走到近前,对轻雅道:“你居然背着我偷偷找师父教你!为什么不叫我?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轻雅呆然道:“我没有不叫你,是你不想练琴,非要跟着大叔做机关。” “我不练是因为练不会!一点都不好玩!”单玑不高兴的,道,“而且,你说过练会了就教我,为什么不教?” 轻雅无奈道:“我原也不会,这不听了师父讲的,刚才会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上我,我也想听师父讲!”单玑生气,又对荆燚道,“师父也偏心,为什么教他不教我,是不是嫌我笨!” 荆燚笑吟吟道:“你还小,不着急,想玩就玩,差不了这一时。但小雅已经大了,再不教,就很难找到感觉了。” 单玑不悦地盯着荆燚,小脸一皱,哇地就哭了。 “噢呦呦呦呦,不哭不哭,怎么又哭了呢?”荆燚赶忙把单玑搂到身边来哄,道,“好了好了,你要学,我教你就是了。但是该试的还得你自己试,光等着别人没用,知道吗?” 单玑吸着鼻子,道:“我不想用别的琴,我只想用我的单音。” “哎呀,自己的琴要会,别的琴也要会呀。”荆燚想了想,笑吟吟地好哄道,“如果你能把不同的琴都熟悉了,之后学其他乐器就方便了。道理都是一样的,上手会快。” 单玑果然上套,眨巴了一下满是泪花的眼睛,道:“真的吗?可以学其他的乐器?” “当然。”荆燚笑吟吟道,“瀑布仓库里那些乐器你应该见识过了,那些都是今后要学的内容。所以,等你们把琴练好之后,那里面的乐器一样一样都会教给你们。” 单玑抹了泪,不哭了,道:“好,那我练琴。师父,您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几时见我说话不算话了?” “几时都见过。”轻雅不爽地插嘴,道,“保不齐那一句刚说过,转眼就被推翻了。” 荆燚一愣,哈哈大笑,道:“哎呀,事情太多,我一下子记不过来嘛,偶尔记串了几句也正常。”说着,笑容一收,认真道,“不过呢,既然学的是乐,这些常见的乐器最好见识一下。说不定哪天想起来要玩了,不会,这多尴尬。” 俩孩子乖乖点头。 轻雅看着单玑和荆燚亲昵,心中有些别扭。 “啊,对了!” 单玑忽然跑到轻雅身边,道:“我们要开始装第一个机关了,你要不要来装榫卯玩?” 轻雅默了一下,道:“不想去。” 单玑一顿,道:“真的吗?那我们去装了哦。”想了想,单玑笑眯眯对荆燚道,“要不,师父过来帮忙吧。要装好多好多榫卯呢,大叔怕会弄不过来。” 荆燚笑了笑,挑眼一看轻雅,道:“若是没事,过去帮忙,我才不要做活。” 轻雅皱眉,对那些真的没兴趣。 单玑看看荆燚,又小心瞧瞧轻雅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忽然鼓起勇气道:“你必须跟我走,谁让你都不叫我一起学琴,现在必须陪我玩!” 轻雅一怔,道:“可是,我还想练琴……” “那就当休息了,练琴也不能一直练。”说着,单玑抓住轻雅的手,拖着他就往外走,道,“你都好久没陪我玩了,也该陪我玩了!” 轻雅一愣,没再多言,就这么被拖走了。 “走好,我来看火。” 荆燚看着俩孩子走远,笑吟吟地跑到躺椅上休息,瞧了一眼灶火,枕着胳膊研究起了笔记。 屋中,又响起弹琴说爱之声。 夏日艳阳,森林葱郁。鸟兽悠然,众人各安。 暖意还没有浸透整个山谷,忽然又慢慢开始清冷了。 河岸北,石台畔。 轻雅疲倦地趴在两个并起的蒲团上,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单玑一边窃笑,一边乖乖地跪在旁边给轻雅捶背捏肩。没玩一忽儿,单玑也倦了,淘气地扑在轻雅背上,和他摞在一起。 “别这么压着,小雅本来就累得够呛,你就别欺负他了。”荆燚坐在旁边的蒲团上,笑嘻嘻道,“昨个他清理了那么多小参,真是辛苦了。” 单玑乖乖地爬起来,和轻雅挤着蒲团坐了,道:“我也有清理,我怎么不辛苦?” “你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拔了几根?”荆燚好笑,道,“小雅可是一个人拔了一百多根,还有几个过百年的大参,可费神儿了。你呀,就乖些,别欺负他了哈。” 单玑点头,想了想,道:“师父,昨天拔了那么多参,为什么还留了一半?明明水参卖得要贵些,那干嘛还要晒了再卖?而且,那几个百年大参都留下了,若是要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呢。” 荆燚笑吟吟道:“水参贵,也是近年来消耗大,所以卖的贵。通常来讲,水参不易保存,没有白参卖的贵,所以往年来,大部分参都会被晒了存着卖,而很少会直接卖水参。至于百年参,当然能卖得好价钱,但是与其买了,不如留着备用。万一你们俩有个病恙,至少还能维持一阵,足够找个大夫的。” 单玑怔了一下,道:“就算要留,也用不着都留下吧,留个一两根备用,剩下的卖掉,足够买好几顿肉的。” 荆燚笑吟吟点头,道:“的确不会都留下。等过几日,让毕方它们烘干了水,选一两根品相好的,找个竹筒装起来,卖给官家。这种东西,最后肯定被当成贡品倒几次手的,若是水参早就烂掉了。” 单玑乖乖点头,低头瞧瞧轻雅,道:“歇好了没?你都歇了好久了。” 轻雅勉强支撑起了上半身,还没呆稳,摇晃了一下又栽倒了,弱弱道:“我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哎,好累啊,感觉全身都没力气,像散架了一样。” 单玑盯了轻雅一会儿,道:“你身上的气可足了,不该累呀。” 轻雅无力道:“我也不知道,可就是没什么力气。”说着,轻雅努力了一下,算是坐了起来,还是摇摇晃晃的,道,“师父,我今天可不可以休息?” 单玑让轻雅枕着辫子,靠在自己肩头,道:“明明是你吵着让师父上课,现在又叫着休息,真不害臊。” 轻雅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缘由,赶忙打起精神来,道:“对了,师父,您快教我们鸣音掌好不好?” 荆燚支腮,有趣地看着俩孩子,道:“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学鸣音掌,琴练完了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轻雅认真道,“外面时局不善,我们必须要学点东西保护自己,不然,若是伤到了单玑,可怎么是好?” 荆燚嗤笑,道:“你还知道时局不善?说说,怎么个不善法?” 第三三〇章鸣音气球 轻雅认真道:“假的乐雅已经在圣乐坊,师珏也说要毁琴,可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乐雅难毁,人尽皆知,若真毁了,就会牵连盛乐轩和耒乐府,说他们私藏真的乐雅。若是乐雅不毁,那就是一块破木头,怎么可能不毁?这么一来,江湖又要乱套了。说不定,会说乐雅从未离开过毕方谷,然后发现轻音在这里呢。” 荆燚好笑,道:“乐雅在盛乐轩之时,经由猛火确认过,所以,至少这件事,不会牵扯到毕方谷。顺便,外面要打,就让他们打去。从他们盯上乐雅之时起,就意味着杀戮,他们也该心里有数。” 轻雅不悦,道:“那又要死好多人啊,而且,好多人会变成孤儿。”说着,偏头看了单玑一眼。 单玑笑眯眯地回视了一眼。 轻雅犹豫了片刻,认真道:“你变成孤儿了,不怕吗?” 单玑疑惑地偏头,道:“我本来就是孤儿,为什么要怕?” 轻雅微微皱眉,道:“可是,以前你至少还有爹和爷爷,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 单玑不高兴地噘嘴,道:“别跟我提他们!他们都是坏人,根本都不心疼我,有没有根本不重要!” 轻雅叹息,道:“至少,他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也算好了。” “当孤儿一样施舍,我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单玑不高兴道,“而且,我还有师父,还有大叔,他们都会照顾我。不像你,总是说这些让人讨厌的话!” 单玑闹脾气地别开头。 轻雅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你孤单……” “怕我孤单就应该陪着我,而不是在这里说我不喜欢的话!”单玑闹脾气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轻雅赶忙把单玑搂过来哄,道,“你别生气,就算再没有旁人了,也有我宠着你,护着你。” 单玑傲娇地哼了一声,窃然笑了。 荆燚默然看着俩孩子,不自觉摆出一脸大人式坏笑。 “可是,就算我能护着单玑,外面的人要怎么办?”轻雅转向荆燚,道,“就放任他们死掉吗?” 荆燚笑吟吟道:“小雅,其实外面的事,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的多,死不死的,还很难说。”说着,荆燚换了个手支腮,笑吟吟道,“表面上看,一旦出了事,肯定是盛乐轩和耒乐府遭殃。不过要我说,倒霉的只有小珏一人。” 轻雅不懂地眨眼,道:“为什么?圣乐坊是皇家乐坊,江湖乐坊肯定比不上呀。” “那是因为,里面还有内幕。” 荆燚笑了笑,道:“小耒那边,一贯温吞,也没什么动态,但是耒乐府与官家合作,这个大家都有眼睛看到。所以,耒乐府并不是纯粹的江湖乐坊,属于有自治权的官乐坊附属乐坊。当然,还不止如此,我记得,小耒有个女儿,好像入宫成了皇后,膝下一儿一女,地位还不低。有这么一层关系,就算别人要动耒乐府,也要稍微掂量掂量,背后这个靠山。” 轻雅呆了一下,道:“皇后是什么东西?” “就是皇上的小老婆。”荆燚笑吟吟道,“虽然他们之间不常走动,但好歹有个关系,也算管点用。” 轻雅点头,有点理解。 荆燚瞅了瞅俩孩子,继续道:“至于盛乐轩,已经不是你们去过的那个盛乐轩了。虽说为了打掩护,还是以单殊之名在做事,但这所做之事,明显已经不是江湖人能到的事了。据猜测,其实也用不着猜测,肯定是连碧殇搞的鬼。连碧殇本想借乐雅之事,搞乱江湖,趁乱夺得武林第一之位。而无奈耒乐府那边忽然干涉,只好转变目的,变成针对圣乐坊的计划。” 轻雅一呆,道:“师父怎么知道,他的目的为何?” “连卿苒权倾朝野,连碧殇若要在朝中一手遮天,只要干掉他爹和俩哥哥就够了,没必要在江湖上跑。”荆燚笑吟吟道,“他此刻在江湖作乱,就是为了武林大会第一之位,借此掌控整个武林盟,乃至整个江湖。若我是他,我也会先占江湖再霸朝堂,毕竟,武林大会第一的位置还算好拿。而且日后,在朝中的图谋的时候,还能有武林盟帮衬,可以事半功倍。” 轻雅想了想,道:“就算如此,师珏怎么会倒霉?他不是大司乐么,和这些都没关系呀。” “小珏属于自己找事,明明是大司乐,却非要和乐师会有所牵扯。”荆燚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道,“圣乐坊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微妙,碰巧小珏还是个正直得不行的傻帽,什么都想护着。也就是皇上拿他当眼睛,否则根本站不住脚。”看着俩孩子一脸懵逼,荆燚好笑道,“各种内幕不好描述,不过朝廷的事历来与江湖无关,也不需要过多了解。” 轻雅点头,呆了呆,道:“可,若是朝廷向我们发难,我们不也没有任何办法吗?” 荆燚笑吟吟道:“无所谓,他们找不到毕方谷。” 轻雅一愣,道:“这里就是毕方谷呀,怎么会找不到?” “毕方谷在外面,已经被神话成仙山幽谷,不可寻觅。而此处,嗬,一般人会称作猛鬼谷。”荆燚往昔地叹了一声,道,“那场火后,人们都怕这里的人冤死作怪,而为了警告旁人不要入内,便称之为猛鬼谷。”说着,荆燚又是好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昨天那帮参商是怎么称呼你们的?” 轻雅摇头,道:“我没留意。” “我知道。”单玑笑眯眯道,“他们说,老神仙带着仙童仙女,把人参赐给他们了,所以,他们给了我们好多好多的贡品。” “哦,我想起来了。”轻雅恍然道,“他们说师父老,还被师父骂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单玑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他们认错人了,原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荆燚笑吟吟道:“再说,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毕方谷,有那老东西在,谁敢跟这闹事,不要命了么。” 轻雅松了一口气,也是,他们在这里绝对安全。 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那么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轻雅看看自己的手,转头又看看单玑,默了片刻,抬头对荆燚道:“师父,我还是要学鸣音掌,最好,单玑也一起学了。” “哦?”荆燚笑吟吟道,“这又是为什么?” 轻雅微笑,道:“我并非质疑毕方谷的安全,但就算在毕方谷内,也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尤其是单玑这么淘气。所以,我想学点那种有杀伤力的武功,而非只是弹琴的武功。这样,万一单玑遇到危险,我还能保护她。而且,万一单玑自己遇到危险,也能保护自己。我也能,安心些。” 单玑笑了一下,羞涩不语。 荆燚有趣道:“所以,你想学了鸣音掌,保护你俩?” 轻雅点头,道:“我想保护,但不想伤人。所以,我想知道哪些是有杀伤力的,这样我才能控制不用这些,不去杀人。” 荆燚笑了笑,道:“说得不错,但这东西杀伤力的确很大,一旦受伤,可不是擦破皮那么简单的事。当然,我相信你们不会互相试着玩,不过我比较担心你们会弄坏屋子。” 轻雅有些失望,道:“不能教的话,就教我们些别的,能防身就好。” 荆燚挑眉,道:“我没说不能教,我只说比较危险。要么就一次性学会,要么就不要用,真的有可能弄坏房子。” 俩孩子想了想,乖乖点头,相视一笑。 “好吧,既然要学,就教给你们。” 荆燚略微思索了片刻,笑吟吟道:“要学鸣音掌,首先要全面了解一下声。之前说过,物体震动就会发声,而我们能听到的,并不是全部的震动。有些震动是人耳无法识别的,比如超声,和次声。” 俩孩子一脸懵逼地看着荆燚。 荆燚纠结了一下描述方式,叹了一声,道:“这样吧,我做给你们看。比如,你们来观气,来看我手的一个气团,然后从最慢开始,逐渐加快它的振动。”说着,荆燚聚起气团,继续说道,“从慢开始,到能听到之前的振动,叫次声。而后,这是我们能听到的声音,为了方便,叫做本声。再之后,超出本声听不见的振动,叫超声。” 俩孩子乖乖看着,单玑道:“我都可以识别,分不清区别。” “啊?啊!对了,你是不走耳朵的。”荆燚怔了怔,道,“这样,小雅,你告诉丫头分界在哪儿,为了之后方便说明。” 轻雅如实给单玑说了,对荆燚道:“师父,您上次不是问我们乐器声音怎么做的么,就是这种做法,用气团模仿的音色。” 荆燚呆了一下,恍然道:“原来如此,叫气团太笼统了,我一般称这个为鸣音气球。因为,这个鸣音气球,就是鸣音掌技法的核心。” 第三三一章有害声波 轻雅一呆,道:“不是鸣音掌吗?” “嘛,因为叫鸣音掌比较帅,哎呀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原理。”荆燚不耐烦地挥挥手,认真道,“我们刚说了,次声,本声,和超声。这三种声音的分别有不同的杀伤力,由于胡乱测试可能会伤及彼此,我就不让你们试了,直接给你们讲正经的。” 俩孩子正襟危坐,乖乖听讲。 荆燚满意地点点头,讲道:“声的杀伤力,主要体现在所带能量的传递,也就是内力的传递。这种传递,不需要接触,也不需要在辐射范围之内,只需要让内力随着声音而走,就自然可以穿过自然媒介,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说,借助于声,可以毫不费力的,将内力击打出去。只要有媒介存在,就可以传递,嘛,反正这里也少见真空,基本可以算是无条件无限制的传递。” 轻雅稚气道:“这不是传音么?” 荆燚笑吟吟道:“用鸣音掌的话,可以配合用上传音定向媒介的技巧。不过那个主要是用来传递信息,我说的这个是传递内力,比较偏破坏性。” 单玑疑惑道:“师父,我们平时说话的声也有杀伤力吗?” “可以有。”荆燚笑吟吟道,“比如你大吼一声,嗯,就会觉得耳朵疼,甚至可以震晕人,这就是杀伤力。” 单玑疑惑道:“不过,吼得再大声,也未必能杀死人吧?” “随便吼的话,很难,但也有几率。我只是打个比方,当然不会让你们随便吼。”荆燚好笑道,“而且,大家都是玩音乐的,做事不要搞这么暴力,要优雅的来玩。比如这样,你们来看。” 说着,荆燚随手拿起一块两块石头,丢给俩孩子,道:“我已经用了鸣音掌,你们敲开石头来看。” 啥? 俩孩子一蒙,疑惑地看了看石头,又疑惑地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手中的石头敲向对方的石头。 噗! 两个石头一撞就碎,整个石头只剩下薄薄地一层外皮,而里面全都变成了石粉末,一下子炸在空中。 轻雅眼疾手快,迅速张开气壁护住单玑,待石粉末随风而去,才松了口气,仔细查看单玑有没有弄脏。 “哇,怎么做到的。”单玑好奇瞅着手中剩下的石壳,道,“我都没看到怎么回事,就变成粉了。” 荆燚笑吟吟道:“这就是鸣音掌的好处,无声无息,熟练了都感觉不到多少气动,就可以发挥功效。而且可以杀人于无形,脏器俱损连伤口都找不到。” 单玑随便又捡起一块石头,道:“师父,你用这个石头再做一次。” 荆燚动也未动,只是笑了笑,道:“好了,你再敲开来试试。” 单玑想了想刚刚的炸灰,学乖了,干脆递给轻雅来敲。轻雅尴尬地接过,想了想,手指一划,将石头切成整齐的两半,掰开来,递给单玑一半。俩孩子一瞧,这和刚刚那俩石头一样,除了最外面一层石壁,里面都已经成粉了。 如果这要是自己。 俩孩子相视一眼,各自惊恐。 荆燚哈哈一笑,有趣地讲道:“这个石头,就是鸣音掌的效果体现。鸣音气球在我的手掌内部,观不到气流,听不到声音,但是,效果已经存在,就证明内力已经传达过去,这,就是鸣音掌。” 俩孩子崇拜地看向荆燚,师父就是师父,好厉害啊。 荆燚笑了笑,继续讲道:“用声传力的窍门,在于共振。一个声音传出,如果没有共振,那么被吃掉的力就会很小。还会继续往前走,直到消耗殆尽。如果有共振,那么就会有大量的能量被传达过去,而一旦内力聚集,就会造成破坏性的损害。这就是造成破坏力的原理。” 轻雅深有感触地点头,道:“内力聚集,会炸掉房子的。” 单玑疑惑地看了轻雅一眼,捡了一块石头往里面聚集内力,果然,达到一定力道之后,石头就变成粉末了。呆了一下,单玑恍然道:“这就是传力切割的放大版。” 轻雅想了想,拿起石头也试了一下,成功做出石壳石粉末来,道:“所谓的共振,就和模仿乐器一样,找到气,就是共振的声音。” “越往后学,会发现原理就那么点东西,只是方式不一样,玩法更多样罢了。那么,我再来说下所谓三种声。先说次声。” 荆燚笑了一下,严肃道:“次声,会和体内的脏器共振。给力适当的话,可以辅助脏器运作,算是疗伤。然而,倘若内力给得太大,会直接造成器官爆裂,人基本就挂了。所以,这个原理告诉你们知道,但是绝对不可以互相试。一旦死掉,命就一条,明白吗?” 看着荆燚一脸严肃,俩孩子乖乖点头,轻雅道:“如果别人这么打我们,能防得了吗?” “按理说,都是内力,可以用气连九珠的卸力方式来做,不过这个容易卸掉脏器本身的力。”荆燚笑吟吟道,“若是我的话,会选择在周身提前设置共振气层,提前消耗了能量,就不会被伤了。”瞧了俩孩子恍然惶恐的表情,补充道,“平时不用设置共振气层,因为自然界中会有基本能耗,这个是必须的。万一在外面碰到坏人的时候,再防不迟。” 轻雅担忧道:“可是,这东西没法提前预知,也毫无预兆,坏人要用,也不会提前说吧?” “呃……其实我也就这么一说,反正外面也没人会这个。”荆燚疑惑地想了想,道,“应该没有,一般都是直接内力过去,肯定会提前察觉到气的。哎呀这不重要,你们知道就得,用不着杞人忧天。那么,我再说下超声。” 孩子们乖乖点头,继续听着。 荆燚笑了笑,道:“超声比较恐怖,基本是大能量传输,不管是不是共振,全都能炸掉。当然,这也是内力足够大的时候。像之前,小雅应该见过,我演奏阳春,那个就是小能量超声发热,可以拿来玩的。” 轻雅点头。 单玑不解,道:“这东西也算杀伤力么?” “炸掉很恐怖,发热也很恐怖啊。”荆燚还是拿石头做比较,用小树棍串石头,递给孩子,道,“你们把这个,沿着树棍切开看看。” 俩孩子依言用内力切开,双双愕然。那个木棍和石头长到一起去了,气都是混合的。 “所以说,这东西会玩的话还是很恐怖的。”荆燚笑吟吟道,“比如说,一支箭,插在胳膊上。平时的话拔出箭来就能疗伤。但若是这种情况,怎么拔箭?” 俩孩子恐怖地发抖,互相凑紧互相安慰。 “啊哈哈,放心,这个也不会常见,超声次声这个东西,你们平时也用不到。我只是讲下杀伤力,因为鸣音掌都能用。” 俩孩子乖乖点头,轻雅道:“那,本声也有杀伤力吗?” “当然有。”荆燚笑吟吟道,“刚才说了吼,就是本声,声音大伤害大,属于低级版无脑传能。那个比较损耗,我个人不推荐。至于比较常用的,还是共振。不过这个共振,一般用得多的,是脑子共振。” 俩孩子蒙然不懂。 荆燚笑了笑,继续讲道:“就像之前小雅打的那掌,用气球的爆鸣声,刺激大脑麻痹,导致全身瘫软。那个,就属于较弱内力的效果。如果内力过强,是可以直接导致脑部停止工作,整个人就直接挂掉的。” 俩孩子骇然一跳,轻雅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莽撞。” “嘛,反正没损害,也就无所谓了。”荆燚笑吟吟道,“不过,你若仔细分辨脑中真气运作状态,会发现其实每个气流都有不同的分工。下次你想吓唬人,可以直接挑一个气流共振,部分麻痹就差不多了。管用,消耗还少,不是一举两得。” 俩孩子乖乖点头,惶恐地对视了一眼。 荆燚笑吟吟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你们要试的话,不能私自试。毕竟这个破坏力比较大,让你们自己试,实在有些不放心。” 俩孩子惶然无语,齐齐望向荆燚。 荆燚好笑,道:“怎么了,怕成这样?” 轻雅看了一眼单玑,对荆燚道:“师父,我们在学的音乐,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吗?动不动就会死人哎!” “你这话说的,让你们练了这么久的曲子,也没见你们生病受伤啊。”荆燚哭笑不得道,“我只是告诉你们,鸣音掌是可以做到这样的杀伤力,但我没说,所有的乐都是这个样的呀。” 轻雅默了一下,道:“所以这个才叫鸣音掌,不叫鸣音曲么?” “唔……你要用琴弹这个也行,不过会让人感觉你是那种超低级的琴弦射内力。那东西有没有琴都没差,你用弹棉花的弓弹也是那效果。”荆燚不屑地撇了下嘴,自负道,“我这个鸣音掌,只要掌控好了鸣音气球,无论何时何地,不需要任何动作,都能置人于死地。而起名叫做掌,不过是让旁人以为我必须挥掌才能用,借此迷惑外人罢了。最根本的诀窍,还是在于鸣音气球。” 第三三二章自己保护 俩孩子惶然了片刻,呆了呆,轻雅道:“说起来,师父,您既然会这个鸣音气球,为什么模仿不来其他乐器的声?” 荆燚一怔,咳嗽道:“那个,我只是还没研究到呢,慢慢来,着什么急。” 轻雅疑惑道:“师父,您都研究了一个多月了。” 荆燚尴尬地顿了顿,叫道:“你们两个呆娃子,让你们研究琴曲又研究了多少?!还不是整天贪玩到处跑,到现在还不能学其他乐器!” “我已经找到感觉了。”轻雅应道,“单玑也能用三伏演奏属于她自己的太平引了。” 单玑乖乖点头。 荆燚尴尬得气鼓气鼓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学得快了得意了是不是!哼!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改日,改日教你们别的乐器!现在,去帮小牧修机关去!” 俩孩子乖乖点头,携手跑掉了。 荆燚看着他们跑掉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声。 密林之中,机关暗藏。 俩孩子害怕地跑到宦牧旁边,摆出一副快吓哭的表情。 宦牧一怔,笑笑道:“怎么了这是,刚不是还跟前辈上课呢吗?” 俩孩子乱七八糟地把方才上课的事讲了,轻雅害怕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在学的是这么恐怖的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 宦牧笑笑,道:“世间万物,本无善恶。只不过有人类自私傲物,以己身为标准,将有利此的称为善,而不利与此的称为恶。要说,音乐本身也无善恶,更谈不上恐怖,只在于演奏者想怎么做。若要为善,就演奏好听的乐曲,若要作恶,就演奏杀人的乐曲。你们无需对音乐恐惧,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俩孩子半懂未懂地点头,担忧地对看了一眼。 宦牧笑笑,道:“好了,你们先离这边远些。我要给机关弩上箭了,这些精钢箭很是锋利,别误伤了你们。” 俩孩子一怔,单玑道:“箭怎么能锋利,不是圆的吗?” 宦牧笑笑,拿出一只定做的精钢箭给俩孩子看,讲道:“之前你们练习的箭,是前辈怕误伤了你们,特地让我做成圆头的练习款。而这个精钢箭,由精钢铸造,其箭镞,你们看到了,是破甲锥。将这个箭配上机关弩,其杀伤力,估计普通甲胄都是可以射穿的。这样,就算是有朝廷的兵卒入内,也足够抵御一阵的。” 单玑呆然道:“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能杀死人的?” “当然。”宦牧笑笑,“这是前辈的意思,不惜一切代价,保你们周全。” 俩孩子同时战栗。 一直觉得,生死的事都是旁人的事,虽然看着不舒服,但终究与自己无关。然而此刻,俩孩子忽然发现死亡居然离得这么近,不知所措之余,只觉得恐惧万分。 默了片刻,轻雅一笑,对单玑道:“既然这里危险,咱们还是回去吧,别打扰大叔做机关了。” 单玑乖乖点头,乖乖跟着轻雅走了一会儿,道:“真的,会杀死人吗?”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轻雅微笑,道,“就算死,也绝对不会是我们死。” 单玑颤抖,道:“可是,我好怕,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嗯,没事,变强就好了。”轻雅微笑,认真道,“和之前一样,只要变强,我就能保护自己,还有你。” 单玑仍然不太懂,仰头看着轻雅的微笑,心中安然。 果然,轻雅最好了。 单玑低头窃笑。 忙碌几日,机关装上利器,准备测试射程和死角。 轻音被放到枢纽石台上,负责整体的机关运作。 俩大人谨慎地测试调整着机关,而俩孩子乖乖地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们。 忽而,一支精钢箭瞄向无人处打出,却因为箭头的斜面撞在了树枝上,巧合地弹了两下,往俩孩子处拐了过去。这一过程发生得极快,还没来得及惊呼,精钢箭便已经到了俩孩子近前。 单玑吓得僵住。 见状,荆燚猝然打出鸣音掌,虽然这精钢箭制作相当费力,但就算毁箭也不能伤了俩孩子。 然而,在鸣音掌发力之前,轻雅已经对箭用了卸力,直接引着箭射入身旁的地面。之后,鸣音掌来到孩子近前,穿过轻雅张开的气场防御而被抵消了力道,化为无形。 很好。 轻雅微微一笑。 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就要自己来保护,这样才对。 “你们没事吧?” 荆燚赶忙跑了过来,教育道:“说了这里危险,你们不听,看,差点出人命罢!” 单玑回神儿,笑眯眯道:“轻雅会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轻雅微笑,宠爱地摸摸单玑的头,傲然看向荆燚。 荆燚扬眉,对轻雅道:“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么,怎么忽然跑来瞧,很危险知道吗?” “不知道。” 轻雅微笑,毫不畏怯地看着荆燚,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来见识一下,这东西到底能有多危险。知道了有多危险,才能考虑如何应对。不然,一味的恐惧,除了吓死自己外,别无用处。” 荆燚赞许地笑了一下,道:“你是求知欲强,可丫头是完全不懂。你这样围观险情,考虑过丫头的感受吗?” 轻雅看了一眼单玑,对荆燚道:“这些事,单玑慢慢会懂的。而且她有我保护,我绝不会让她有事的。” 单玑窃然偷笑,心有余悸地看看那地上的精钢箭,忍不住还是瑟缩了一下。 轻雅察觉到不对,偏头看向单玑,道:“你怕吗?” 单玑一怔,笑眯眯地摇头,道:“我只是不太喜欢那个箭,但是我不怕。” 轻雅一呆,道:“可是,你在发抖呢。”说着,轻雅把单玑搂过来,安抚道,“不用怕,有我在,没有任何事能伤到你。” 单玑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发抖。 轻雅偏头不解。 荆燚一挑眉,道:“丫头,你是不是见过类似的,让你害怕的东西?” 单玑想了想,点点头,道:“我见过会杀人的剑,嗯,不是这种箭,是扁平的剑。但是,它们好像有差不多的感觉。我……我……” 轻雅知道单玑说的是什么,不禁吸了一口气,道:“你别怕,我保护你。” 单玑点头,可是仍然忍不住发抖。 轻雅担心地皱眉。 荆燚撇了撇嘴,道:“行了,你俩先别跟这看了,等我们测试完确认了杀伤力,你们再来看。现在还都没有掌控清楚,别说丫头会怕,我们也会怕。走吧走吧,到里面玩去,好了叫你们。” 俩孩子立刻就不干了,单玑道:“能玩的都玩过了,不能玩的还是不能玩,没意思。” 轻雅赞同地点头,道:“我们要学新东西。” 荆燚扬眉,看了看俩孩子的表情,眼珠一转,道:“也好,你们跟我去学点新东西。小牧,你先歇会儿,剩下的等我回来一起弄。” “是。”宦牧应声。 荆燚点头,带着俩孩子往树屋走。 俩孩子想了想,乖乖跟着荆燚走,轻雅道:“师父要教我们新曲子吗?” “曲子不是教过你们了。”荆燚不耐烦道,“至于具体的曲目,找那老东西学就得,不用找我。” 轻雅一呆。 单玑兴奋道:“那,师父是不是要教我们其他乐器了?” “聪明。” 荆燚笑吟吟道:“世上的乐器成百上千,按乐器的传统分类来讲,可以分为八音,也就是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不过这个听起来有点不明觉厉,为了方便说明,咱们直接按管弦打击来分。” 单玑疑惑道:“为什么不按吹拉弹打来分?” 荆燚笑吟吟道:“吹拉弹打,这个分的太笼统了。比如像琴,就是你们平时弹的琴,除了不能吹,拉弹打都能演奏。” 单玑惊讶道:“可以吗?我还以为琴只能弹奏呢。” “当然是可以的。”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当你先入为主的以为琴只能弹奏的时候,就会忽略其他的用法。所以,为了日后你们能开阔思路,随心所欲的玩,这种有限制的分类咱们先不管,就从本质来看。” 单玑点头,想了想,瞧瞧轻雅,道:“你怎么不说话?” 轻雅一笑,道:“这些我知道。” 单玑不悦地顿了顿,转头对荆燚道:“师父,乐器有那么多,那我们要先学那个?” “弦已经学了琴。管嘛,学个笛子,也不难。打击试个鼓,就差不多了。”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先学了这几个基本的,其他相似原理的乐器也就都能学了。” “好。”单玑笑眯眯道,“那就先学笛子,再学鼓。” 荆燚点头,带着俩孩子往瀑布走去。 轻雅默了片刻,瞧瞧单玑开心的模样,对荆燚道:“师父,我只想学琴。其他乐器您教单玑就好了,我……就不学这些了。” 荆燚笑吟吟道:“这可不行,该学的还是要学。” “可是,我不喜欢。” 轻雅微微皱眉,道:“再说,我可以用琴来模仿任何乐器,乃至乐器合奏,何必再学其他乐器?” 第三三三章人工降雪 荆燚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不过有时候,还是很必要的。” 轻雅不信,道:“比如?” “比如啊,那个,比如个你知道的。”荆燚想了想,道,“小珏那个人,现在很谦逊,当初特别拽。这次也是,我演奏白雪之后,他竟然说什么,那是武功的效用,呵呵!真是逗死个人。所以啊,遇到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他的做法,完胜于他,省的他日后聒噪,说你投机取巧!” 轻雅听懂了,不禁扬眉道:“师父,自负能当饭吃么?” “不能,但至少能给自己顺气。”荆燚嗤笑,道,“保持愉快的心情,这是很重要的。” 轻雅哼气,不以为然。 单玑点头,赞同道:“就是,对那些讨厌的人,就该这么做。” 轻雅一讶,想了想,道:“好吧,既然单玑要学,我就陪她学。” 荆燚一脸坏笑,从仓库里给他们拿了一对骨制的雌雄笛,道:“这个是毕方骨做的,你们先拿去试吧。玩熟了就自己过来换乐器,记得把之前的擦干净放好,才可以拿新的,一次不要拿出去太多。” 俩孩子乖乖点头,轻雅道:“这个大概要怎么吹?” 荆燚坏笑,道:“自己试。” 轻雅挑了下眉,与荆燚分道,和单玑一起回树屋试去了。 单玑看了看哨子,又看了看骨笛,呼地一下就吹响了。单玑开心地看向轻雅,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一呆,道:“你看我做什么?” 轻雅微惊,微笑道:“我在想,你还真是喜欢乐器呢。” “当然啦。”单玑笑眯眯道,“只要是能发声的东西,我都喜欢。而且,我特别好奇这些东西要怎么演奏,肯定特别好玩。” 轻雅好笑,道:“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非要师父的主乐器是琴?是什么不都可以么。” “是可以啦。不过,我当时只有琴,只能先学琴啊。”单玑笑眯眯道,“还好师父什么乐器都会,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找其他乐器的师父了。” 原来如此,轻雅好笑。想当初,自己也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目光狭隘得可怜。还好,荆燚会的多,他们学的也多,相较之前,视野也开阔了许多。 单玑瞧了瞧轻雅,道:“你也学呗,就当玩了。” 轻雅点头,看看手中的笛子,再看看二伏,道:“果然,我还是最喜欢轻音了。这种东西,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嗯,我也最喜欢单音了!”单玑笑眯眯道,“不过,其他乐器和单音一样,都是乐器,也就是单音的伙伴,所以我都喜欢!” 轻雅一怔,轻然一叹。 不一样呢。 轻音可不是乐器,是家人,是与自己等同的存在。 “好啦,你先别想琴了。”单玑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先把其他乐器都拿来玩玩,好不容易师父允许了呢。” 轻雅点头,随意地拿起笛子来吹了一下。 嗯? 比想象得有趣。 轻雅呆了呆,看看单玑,宠溺一笑。 天气渐渐偏冷,树屋里却热闹依旧。 轻雅跟着单玑玩闹的速度,每隔几日就换一个乐器,几日之内就玩这一个乐器,毫不间断。不过,仓库里面的乐器,每种大多只有一个,而一种能有两个乃至以上的乐器,很少。所以玩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玑在玩,而轻雅则是一边弄琴一边看着她玩。等单玑玩够了,轻雅再拿来稍微熟悉下乐器。 荆燚说了,想熟练掌握各种乐器,自然需要消耗大量时间来练习。此刻并不着急,所以先熟悉下各类乐器的演奏方式,日后再来慢慢熟练。 俩孩子如此照做。 不过数月下来,单玑对各种乐器已经熟悉,甚至还特地卸了一只编钟下来,敲着玩了几天。 轻雅不太了解一只编钟怎么都能晚上几天,不过,他研究出来了更好玩的东西。那就是琴果然不能吹,拉弹打全能玩,但是利用上内力震弦,就算是吹奏去也可以模仿。 哎呀呀,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琴还能这么玩。 而且,轻雅还发现,若想顺畅演奏且不扭伤,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证自身的筋骨顺畅。简单的说,只要筋骨之内的气是顺畅的,那么手指的动作就会是顺畅的,从而演奏也会是顺畅的。一旦拧着气来,就会受伤。 如此想明白了,轻雅将荆燚的加速版太平引复原了出来,第一时间演奏给单玑看。 单玑呆然眨眨眼,向轻雅问了方法,却没有用来演奏琴曲,而是恍然之后,开始在屋里转圈圈玩。 只要体内气流顺畅,任何动作都是顺畅的,所以,单玑转圈圈也是顺畅的。 这一圈圈转得,可真叫人头晕。 但单玑很是开心,一转起来就笑个不停。 轻雅看了一阵,便扭开头随她去了。 只要单玑觉得开心,那这样就好。 天气越发的寒了,不知觉已经入冬。 众人都换上了冬衣,如往常般,各自忙碌。 单玑忽然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托腮看着外面的天色。天气一如往常的晴好,日光柔而不烈,稍嫌清冷。单玑皱起了眉头,表情越发地疑惑。 轻雅一曲弹罢,才发现单玑不见了,很快寻到了单玑,道:“怎么了,不玩了吗?” 单玑疑惑地想了想,抬头对轻雅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轻雅莫名其妙,道:“哪里很奇怪?” “就是……很奇怪啊。”单玑转头继续看着天色,道,“你不觉得,这么久了,山谷里从来没有下过任何的水?” “呃,那叫降水。”轻雅说着,想了想,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已经来了一年了,还没见这里下过雨,现在也没下过雪。” “对吧对吧,好奇怪呢。”单玑托腮道,“而且就算这样,林子里还一直潮乎乎的,好像也不缺水似的,好奇怪呢。” 轻雅想了想,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般都没什么降水吧?要是随便降水了才奇怪呢。” “不对啦,不降水才奇怪呢。”单玑认真道,“植物也要吃土喝水才能长的,没有降水的话,植物喝什么?” 轻雅呆然眨眨眼,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哎呀,你们看上去很闲呢。” 荆燚不知从哪儿蹦了过来,稳稳落在俩孩子近前,道:“正好,我试出来了一首歌,你们来瞧瞧,就当听着玩。” 俩孩子一怔,单玑道:“师父,为什么毕方谷没有降水?” “怎么没有,我不是讲过么。”荆燚奇怪道,“毕方谷的水循环,是从湖里蒸腾,随风云飘到西面降落,从瀑布流下来,再汇入湖里。” 单玑一呆,道:“可是一年了,我都没见这里过下雨呢。” “啊,你说谷底这边啊,这边的确没有。”荆燚说着,撇嘴道,“不下雨就够潮的了,再下雨那谁呆的下去,乐器也会发霉的。说起来,前几日,瀑布上面下雪了,你们想看的话,应该还能看见点雪影子。” 单玑摇头,道:“瀑布上面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想看这里的雪景。” “你若真想看,到也可以弄一次。”荆燚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道,“只不过这东西比较破坏自然生态,不能太频繁的玩。” 单玑一怔,道:“您还能弄出雪来?” “嗨,这有什么难的。”说着,荆燚拿了半大瓢出来,弹奏白雪,道,“我就大概弄个够玩的量,你们看个乐呵就得。” 说话之间,天空之中开始飘雪。 “哇!” 单玑兴奋地拽拽轻雅,道:“这不是你的晴天飘雪么?” “不是我的。”轻雅立刻说道,“我是模仿师父的。” 荆燚一怔,道:“哎?你能模仿这个?” “对呀。”轻雅点头,道,“而且,我都说过是模仿,不是我发明的。” 荆燚赞叹,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能模仿出来,真是不得了。”看着晴天飘雪,荆燚也笑了,道,“说起来,真是好久没这么玩了。还记得上次这么玩的时候,冻裂了师父的一只翡翠盏,那时候打扫碎片可是花了不少功夫,麻烦死了。” 正说着,单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荆燚立刻就停下了演奏,笑吟吟道:“玩这个挺冷的,差不多就这样,应该还能飘一会儿,玩玩就得。” 单玑满足地笑眯眯的,双手抓着轻雅的手,举到脸前,对着落雪默然许愿。 轻雅吓了一跳,疑惑道:“你在许愿吗?” 单玑羞然一笑,可爱地点头,道:“对着初雪许愿,是很灵的。” 轻雅不懂,道:“可是,这是曲子弄出来的雪。” “那也是初雪。”单玑傲娇道,“反正,我每年的许愿都是很灵,今年肯定也不会差。” 轻雅眨眨眼,道:“许了什么愿?” “才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单玑做了个鬼脸,转头对荆燚道,“师父,您刚刚说要我们听什么曲子来着?” 荆燚赶忙收起一脸坏笑,摆正表情,笑吟吟道:“是一首歌,我研究着用全息效果做出来了,你们来听。” 第三三四章外出任务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又打了个喷嚏,道:“等我一下,我去加件衣服。”说着,就跑回树屋里去了。 轻雅的目光追随着单玑,微微皱眉。 “有空对着不切实际的东西许愿,不如让你帮忙实现她的愿望。”荆燚笑吟吟道,“为什么不说出来?” 轻雅被说中心事,不爽地看了荆燚一眼,道:“不要你管!” “我才不会管,麻烦得要死。”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啊,有些事并非人力可为。若许下的愿望就是飘渺的东西,也就对这些无聊的东西许愿才管用。” 轻雅不以为然,道:“会管用才怪,那不过是曲子做出来的雪。” 荆燚笑然,这娃子在这方面就是不开窍,挺无奈的。抬眼,看到单玑不悦的表情,应该是听到了轻雅的话。荆燚笑了笑,罢了,还是先哄明白的要紧。 “我穿好了,咱们走吧。” 不等荆燚开口,单玑快步跑了出来,抱着轻雅的胳膊,笑眯眯对荆燚道:“师父,你要在哪里表演?” 荆燚愣了一下,道:“啊,太鼓比较大,我搬到河边了,你们过来瞧。”说着,头前带路。 俩孩子相视一眼,各自笑了一下,跟过去了。 中河畔,一只大鼓摆在岸边,俩孩子瞧了瞧,乖乖坐在一旁,看着荆燚。 荆燚拿过鼓锤来,随意地在指间转了转,敲响太鼓,奏响歌曲。 俩孩子听了,双双一呆。 这是一首欢快且节奏感很强的歌曲,周围有一些的乐器影像漂浮在空中,随着节奏上下摇摆,并随之伴奏。人影倒是没见,不过有听到人声和声从两方传来,应该是只做了鸣音气球没做影像。歌曲的主旋律唱词是荆燚在唱,看着荆燚一边打鼓一边唱唱跳跳的,很是有趣。 但是哦,之前他们俩用琴来表演,借助不同音高的弦音震动,还是很容易操控御气的。可是荆燚,他只通过一只鼓上面的震动,就能做出同样的效果? 哇塞,不愧是师父,真是厉害的说。 俩孩子看得入迷。 荆燚玩得开心。 不多时,歌唱罢,曲音收。 荆燚笑吟吟道:“这是游助的一笑悬命,我觉得很好玩呢。怎么样,你们觉得好不好玩?” 单玑点头,笑眯眯道:“好玩呢,我也要学。” 轻雅微微皱眉,道:“师父,您就不能演奏点我能听懂的歌,总是弄这种听不懂的歌,有什么好玩的。” 单玑一呆,道:“听不懂有什么要紧的,好玩就行呗。” 轻雅不悦,道:“我还是想学点能听得懂的。” 单玑语塞。 荆燚哈哈一笑,道:“小雅啊,你所谓能听懂的歌,是说中原曲子罢。可这普天之下,不光有中原一处有乐。北有塞上胡曲,南有百越民歌,西有异域风情,东有瀛洲和风。这些四夷之乐,虽然没有中原乐曲传统,但是比中原乐曲要好玩得多呀。尤其是他们那些调式,拐的那个叫新颖创意,怎么听怎么好玩。你不觉得吗?” 轻雅撇嘴,道:“我只觉得怪怪的。” “哎呀,这叫风格嘛。”荆燚笑吟吟道,“反正咱们学的是最基础的乐,后面想学什么风格的曲子都能学。所以呢,管它是哪儿的乐,没有不能学的,那就学来玩玩呗。” 轻雅扬眉,道:“师父,您这自负的地方还真多,不怕累死啊。” “这怎么会累呢?”荆燚诧异道,“这多好玩啊!” 轻雅蒙然眨眨眼,懂了。 这不是自负,这就是简单纯粹的爱玩! 玩到兴起,根本不会觉得累! 轻雅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单玑小委屈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你喜欢的话,我就陪你玩。天下之乐有多少,我就陪你玩多久。” 单玑眼睛一亮,兴奋地点点头,对荆燚道:“师父,您来教我们。” “好啊好啊。”荆燚笑吟吟地点头,道,“正好,咱们一起玩。” 唔,一起玩。 说是一起玩,可大部分时间,都是荆燚和单玑兴致勃勃的在玩,而轻雅在一旁默默抚琴。 果然,还是觉得不好玩啊。 轻雅着实没什么动力,但这么和单玑一起玩曲子,至少还是比一起玩机关有趣些。如此想着,轻雅也就没有抱怨,一边看着单玑玩得开心,一边手头继续琢磨着琴艺。 小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清冷的气息似乎逝去的很快,转眼数日,天气又稍稍暖和起来了。 这日,天气很好,春光明媚。 轻雅迷迷糊糊地睁眼,无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咦? 单玑呢? 轻雅猛然清醒了些,立刻睁大了眼,猝然被骇了一跳。 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刀,寒芒闪耀,摆在距离在他鼻尖不过一个毳毛的高度。轻雅一顿,连忙侧身从剪刀的阴影下面钻出来,定睛看向拿着剪刀的人。 “你跑什么呀。”单玑可爱地偏头,两手拿着剪刀咔咔地空剪了两下,道,“差点扎到你,知不知道?” 轻雅惊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吓人的。” “剪头发啊。”单玑理所当然道,“师父说了,二月二,龙抬头,要剪头发才有好运气。” “哈?”轻雅莫名其妙,道,“去年怎么没听说过这茬?” “师父说,节太多,一年每个节都过太麻烦了,不如逮到哪个节过哪个节。”单玑笑眯眯道,“正好最近比较闲,咱们来过龙头节。先要剪了头发,然后我和大叔做春饼给你们吃,之后还会划船玩,大叔做了船。” 轻雅呆了呆,道:“在中河划船?” “怎么可能,会迷路的。”单玑笑眯眯道,“师傅说,可以在湖上玩一玩,有得玩就行。” “哦。”轻雅乖乖在床上坐好,道,“那你给我剪头发吧。” 单玑笑眯眯地抓过轻雅的一根头发,剪了,把剪刀递给轻雅。 轻雅犹豫了一下,不舍得弄坏单玑的长发,想了想,拿了单玑衣服上沾着的落发剪了,意思意思得了。 单玑满意地点点头,收了剪刀跑出去忙了。轻雅伸了个懒腰起床穿衣,忽而笑了笑。 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还是挺不错的。 外面,一阵香气袭来,想必是春饼做好了。 轻雅出屋一瞧,还真是做好了。不过,单玑和宦牧在灶台边忙碌,唯独荆燚一个人坐在桌旁,大口地吃着已经做好的春饼。轻雅皱眉,走到荆燚近前,不爽地看着他。 “咦,今儿个起得还挺早。”荆燚笑嘻嘻地边吃边道,“怎么了,闻着香味儿出来的?” 轻雅皱眉,道:“师父,您怎么先吃上了,都不等他们吗?” 荆燚笑吟吟道:“太香了,没忍住就开吃了。来来来,你也吃。”说着,荆燚推给轻雅一碟子春饼。 轻雅瞧了一眼单玑,道:“您先吃罢,我不急吃。” “没事,你们先吃罢。”宦牧又端了一盘过来,道,“能吃就尽量拿,我们准备了不少,不够再炸。” 轻雅不依,固执地等着单玑忙完了,才与她一起开吃。 “里面的素菜是我准备的,饼是大叔做的。”单玑笑眯眯地给轻雅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轻雅连连点头,道:“特别好吃,饼和菜都好吃!” 单玑好笑道:“好吃就多吃点,就你平时不爱吃菜。”说着,又给轻雅夹春饼。 轻雅点头,道:“一起吃,一起吃。” 单玑窃笑,瞧着轻雅大口地吃着,自己也开心地吃着。 宦牧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模样,淡然笑了。 荆燚提前吃好,清咳一声,道:“小徒弟们,注意喽!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毕方谷的基础建设也算基本完成,咱们要准备定一个新年目标了!” 俩孩子一呆,轻雅道:“新年都过了一个月了,才要定目标?” “正月是用来玩的,不算,所以,计划就应该从现在开始定。”荆燚潇洒道,“看你们之前的练习,乐器应该玩得差不多了,曲子来回也就那么几种。若是没什么新东西的话,很快就会没得玩了。所以呢,我打算给你们安排点外出任务,开开眼界。” 外出? 轻雅没兴趣地吃起了春饼,不搭茬了。 “什么任务?要去哪儿玩?” 单玑兴奋地拽着轻雅的胳膊,好奇地对荆燚道:“我和轻雅一起去吗?要出去多久呢?” 荆燚笑吟吟道:“原本我是想,让你们去乐师大会见识一下。不过上届大会是前年举办的,下届还得等三年,那就太久了。所以呢,我准备让你们去参加六月份的圣乐坊考核,长长见识。” 俩孩子一呆,轻雅皱眉,道:“圣乐坊……么?去那儿干嘛?” “去,学,习。” 荆燚笑吟吟地,认真道:“圣乐坊那帮老顽固,的确是让人头痛。但不可否认的是,圣乐坊拥有相当不错的资源。你们可不知道,圣乐坊的膳食供应,全部来自御膳房。那些食物的选材和滋味,全是上乘,让人吃了就忍不住还想吃!” 第三三五章离谷出走 单玑听了,立刻摆出一副憧憬向往的表情。 轻雅皱眉,道:“这东西,和我们学乐器有关系吗?” 荆燚扬眉,道:“当然有关系,吃得好,心情舒坦,才有精神来学乐器。”说着,荆燚神秘兮兮道,“而且给你们讲哦,在圣乐坊的乐器仓库里,有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常见的,有少见的,还有罕见的,规格齐全,相当壮观。你们要是能去见识一下,肯定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单玑听了,更是憧憬向往,期待地看向轻雅。 轻雅顿了顿,微笑道:“圣乐坊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去的话,还是不要去的好。” 单玑失望地垂头,小脸一皱摆出好委屈地表情。 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圣乐坊不好的只是那些死脑筋,但那边的吃喝玩乐,那可是相当的好。” 轻雅不悦道:“那又怎么样,单玑和大叔做的饭菜足够好吃,用不着非要去圣乐坊罢。” 单玑勉强高兴了一点,说道:“但是,那边有那么多乐器,我想去玩。” 轻雅看了看单玑,笑了一下,道:“好吧,你若想去,我陪你去。”转头,又对荆燚道,“是不是说,我们考进圣乐坊之后,见过了乐器,就能回来了?” “想进入圣乐坊仓库,没有正式的乐属腰牌,是进不去的。”荆燚笑吟吟道,“也就是说,你们需要考进圣乐坊,然后努力转正,自己争取进入仓库的资格,限时一个月。一个月后,你们必须离开圣乐坊,以免被卷入麻烦的事情里。” 轻雅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青铜牌一亮,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已经有了正式户籍,直接带单玑进去看就好。” “这个不行。” 荆燚笑吟吟道:“你若拿着这个腰牌过去,就相当告诉小珏你已经到了圣乐坊。以他的脾气,肯定不会放你离开。所以,你和丫头去圣乐坊考核的时候,必须用假名。当然,一旦被发现仿冒,我会立刻带你们离开,这个不用担心。” 轻雅想了想,收了铜牌点头,道:“好吧,反正在圣乐坊里的时候,我会负责照顾单玑,师父也不必担心。” “这个也不行。” 荆燚笑吟吟道:“你们在圣乐坊里,要各自努力,就算是比赛吧。若谁能更快的拿到正式腰牌,达到目的,就可以向我许个愿望。当然,我不是万能的,但若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我相信你找旁人也没用。这个就是彩头,你们以为如何?” 轻雅点头。 单玑也点头,想了想,疑惑道:“若是轻雅不能帮我,那我能找别人帮忙吗?” “这个可以。” 荆燚笑吟吟道:“你们之间不能互相牵扯,但是可以请求旁人帮助。” “这个不行!” 轻雅忽然火了,道:“凭什么单玑可以找别人帮忙,我就不能帮她?这算什么道理!” “没事,我可以的。”单玑笑眯眯道,“我现在能说话,也能听见了。这样,我一个人也能和旁人交流,没事的。” “不行就是不行!”轻雅怒气冲冲道,“外面有多少坏人你知不知道?!万一他们欺负你了,可你都不懂什么叫欺负,那不是平白吃亏!我绝对不同意那样!” 单玑一呆,道:“我知道的,我能分清,你不用担心。” “不,你不知道,官府的感觉和江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里的人,一个个都很坏的!”轻雅怒然道,“我不能任由你被骗,而且,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彩头!由我来帮你,肯定很快能拿到正式腰牌的。” 单玑疑惑地想了想,不解地看向荆燚。 荆燚笑吟吟道:“小雅,你不能因为小珏一人,否认整个圣乐坊。何况,你根本都没去过圣乐坊,如此评论,恐怕有失公正。” 轻雅不悦道:“就算如此,您也无法否认圣乐坊有好多坏人!单玑若是一个人去了,肯定会被欺负的!” “嘛,这个是肯定的。”荆燚笑吟吟道,“吃过亏,才会懂得自我保护,这很正常。” “这样不行!”轻雅激动道,“单玑还小,我绝对不会让她受欺负的!” 荆燚笑了笑,不以为然。 轻雅情绪激动,毫不退让。 单玑两边看了看,笑眯眯对轻雅道:“你别这么着急,有话好好说嘛。” 轻雅一滞,稍稍缓了缓,平静了些。 单玑笑眯眯道:“师父不是说了,圣乐坊的考核是六月份,时间还早。所以你看,我们可以提前学习一下,如何应对这种事情,然后再去考核。这样的话,就不用太担心啦。” 轻雅想了想,皱眉,道:“可是,官府真的不比江湖。我之前去过官乐坊,那里面的人真是坏的叫人恶心。你一个人,我怕你适应不来。” “没事的。”单玑笑眯眯道,“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你相信我的适应力,我绝对可以做到的!” 轻雅猛然怔住,什么叫她可以做到?! 如果她可以做到,那要他来做什么?! 轻雅的怒火渐渐燃起,思路忽然变得清晰。往日的画面快速闪过,轻雅忽然发现,其实单玑并不需要什么帮助,只是偶尔喜欢到身边来求安慰。但是,在被安慰之前,单玑基本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根本不需要他来帮忙做什么。 咦? 居然是这样的吗? 而且,就算没有他,荆燚还有宦牧,都对单玑宠爱有加,甚至这个宠爱,高过对他轻雅的好多。轻雅一直觉得,若是大人愿意帮忙照顾单玑,是件很好的事,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郁闷,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轻雅怒极,有些想哭。 单玑以为轻雅还是担心,便笑眯眯道:“要不这样,咱们先学着。若是到了考核的时候,你觉得还是不成,咱们就明年再去。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努力做到的,不让你担心。” 不让他担心? 那就这样罢! “随便你,和我无关!” 轻雅忽然吼了一句,转头就走,伤心地往南边走掉了。 几人呆住。 单玑蒙然不懂发生了什么,直到看不见轻雅了,才茫然地眨眨眼,莫名其妙地感觉很委屈,哇地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哎——丫头别哭。” 荆燚赶忙把单玑搂到怀里,安抚道:“好啦好啦,小雅他也不是故意凶你,只是,他没太表达出他要说的意思罢了。” “我都说了我会努力,他为什么还会生气?”单玑不理解地哭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不错,可你没懂他的意思。”荆燚叹了一声,耐心哄道,“丫头,你觉得,小雅喜欢你吗?” 单玑点头,想了想,又摇头,道:“他喜欢我的感觉,和我喜欢他的感觉,应该不是一个感觉。” 荆燚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单玑抽泣着想了想,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只是因为我小,所以才照顾我,容忍我的任性。所以我不能给他添麻烦,那样他就不喜欢我了。” 荆燚头疼了,还以为这丫头比较懂,结果还是和轻雅一样,半斤八两。 宦牧轻咳,道:“单丫头,小雅的意思应该是,若你要找人帮忙,应该第一个找他,最好,只会找他。” 单玑茫然地眨眨眼,又想了想,脸上绯红,道:“是这个意思?” 宦牧点头。 单玑眨眨眼,惊讶得脸红。 “哎,那小娃子也真是个急脾气。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生气了。”荆燚好笑道,“我本来还想着,要教他如何不动声色地悄悄帮你,看来已经不用说了。” 单玑平静了下来,蔫蔫道:“没事,等他消气了回来,您再教我们这些。” 荆燚笑了笑,看向轻雅离去的方向,皱眉不语。 轻雅穿过了树林,走到山壁之下。 只是顿了一下,轻雅怒气暴涨,一下子就跑出了毕方谷。 虽说毕方谷内已经回暖,然而山谷之外仍带着冬日的清寒未消。冷风吹过,轻雅的脑子清醒了一下,脚下一顿。 就这么跑掉了? 不然呢? 轻雅默了片刻,恨恨地咬唇。 他们都不需要他,只有他是多余的,那,还留下做什么? 可是,要去哪儿? 轻雅不知道。 麻木地穿过森林,往前走着,自然就到了崶夏城中。 一股恶臭混着血腥气味随风飘来,轻雅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惊。 城中,原本商贩休息的地方,忽然变成了露天的临时地铺。有大批的伤员在此接受治疗,而在给他们治疗的大夫也多少都有负伤。就在轻雅这么一顿的时间里,又有大批伤员从西门进城。轻雅赶快让开位置,站在角落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可怕,好想回去。 不,不对,没必要怕。 过去弱小的自己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自己,已经强到足够保护……保护自己。 轻雅心中不爽,气势绽开,傲然卓立。 正在维持伤员秩序的简薇薇被气息震到,转头看去,不由得讶然道:“小雅?你怎么在这?” 第三三六章顺路搭车 轻雅一顿,上前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好事。”简薇薇皱眉道,“前几日,西域诸国来了场混战,结果依然势均力敌,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这帮白丁平民。” 轻雅一呆,道:“他们都逃到这儿来了?” “是呀,不然还能逃去哪里呢。”简薇薇轻叹,道,“不过,毕竟不是城中之人,只能让他们自给自足。否则,一旦牵连了我们,就只能赶出去,那样,他们就无处可去了。” 轻雅默默看了一圈伤者,只觉得难闻恶心,抬袖掩鼻。 “对了,你来城里是要做什么?”简薇薇笑呵呵道,“又要买些什么?现在恐怕什么没有,容我筹备几日,你再来取。” 轻雅摇头,默了片刻,道:“我想去中都,您知道要怎么走吗?” “中都?你去中都做什么?”简薇薇一惊,恍然笑道,“哦,是了,今年没有乐师大会,你是要去试考圣乐坊罢。” 轻雅一呆,道:“您知道?” “当然知道,这是灵师父的传统,我和师叔都做过的。”说着,简薇薇好笑,道,“我还记得,当初师叔考过圣乐坊之后,不知道为何忽然来了兴致,年年都去考着玩,而且考过就撤。直到几年后,才听师叔自己说,他是去帮人代考,赚了不少银子买点心,真是笑死个人。” 轻雅目瞪口呆,道:“还可以这样?” “呵呵,师叔那是纯粹好玩,代考是不对的,你可别学他。”说着,简薇薇想了想,道,“我记得,圣乐坊的考试还早吧,貌似是六月份。你此时去,着实有些早了。” 轻雅默了片刻,道:“早些去逛逛,又不是非要考圣乐坊不可。” “嗯,这心态不错。”简薇薇笑呵呵道,“哎,正好。可俊他们的商队今日要启程,他们就是跑西域和中都这条线。你若去中都,可以问他们搭便车。” 轻雅点头,道:“多谢。” 简薇薇一愣,好笑道:“好了,我这边还要忙,你自己去东门那边找他们。大概城中唯一还有点香味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轻雅点头,循着简薇薇所言而寻,果然找到了一个散发着香气的商队。在东门附近,有个简易的棚子将香臭隔开,棚子里面,是大筐的干果蜜饯。筐子上已经盖上了布,而香气依然浓郁。旁边的十辆马车已经装满了四车,有员工正在搬着筐子往车上运,忙忙碌碌的。 “快点快点!这边这边!” 商队老板田津魁一边指挥一边催促,道:“快些搬!马上要启程了,动作再快些!” “是!” 员工们不敢懈怠,加紧将货物搬运到车上。 轻雅一看就明白了,走到田津魁面前一礼,道:“打扰了,请问,您的商队是准备启程去中都吗?” 田津魁皱眉地看了一眼轻雅,道:“你想搭车?跟他们一起,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车上去,就可以。” 轻雅一呆,没想到这商队老板看着挺严肃,倒还挺好说话。当下微微一笑,瞄了一眼车上的筐位摆放,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筐子,伸手一招,以御气之术直接将筐子托起,一个一个稳稳地送到车上,依次摆好。 员工们见状,连忙让开了位置,躲避筐子。 田津魁看着轻雅,若有所思。 筐子刚好装了十车,盖上罩布,由员工绑上绳子,准备就绪。 轻雅微笑,道:“我想去中都,可是我不识路,您方便带我一程吗?” 田津魁也是一笑,道:“好小子,既然你帮了我的忙,带你一程也可以。你随便找个顺眼的车坐,跟着走就好。” “谢谢您。”轻雅开心道,“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 “名字就算了,我不想知道。”田津魁淡笑,道,“萍水相逢,搭车不过举手之劳。倘若知道名字,就算有了牵扯。而你我素不相识,万一有事,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我不想徒惹麻烦。” 轻雅一怔,乖乖点头,道:“那就多谢叔叔了。” “嗯,你很聪明。”田津魁笑了笑,道,“随便找车坐了罢,我们即刻启程。” 几名员工各坐一辆车,驱马而行。 田津魁坐在中间,方便前后照看。 轻雅瞧了瞧车队,选了最后面的位置,和一个小伙子同乘。 田津魁诧异地看了轻雅一眼,车队最后是最危险的地方,万一有人打劫肯定从最后开始。刚要出言提醒,田津魁想到了轻雅搬货物时候亮的武功。这孩子,可不得了,不明身份之前,还是别有太多牵扯的好。如此想着,也就没再提醒,振臂招呼一声,商队一行十辆车从东门出了崶夏城。 车一出城,轻雅又想起了方才的冲动,心里更是郁闷。 好好的非要去什么圣乐坊,还不许他帮忙?!不让他帮忙也就算了,还可以让别人帮忙?!万一,万一真有人帮了单玑,那他怎么办?! 轻雅越想越生气,眼前又浮现出单玑的模样,忽然又变得失落。 单玑只该由他保护,不需要别人插手! 可是,单玑却不需要。 轻雅好是郁闷,抱膝埋头,缩在角落,谁也不想理。 “喂,你要坐就好好坐着,别做那么危险的动作。”旁边的小伙子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你若从车上跌下去摔死了,会给车队添麻烦的。” “我试过,这样一般掉不下去,除非车往另一边掉头。” 轻雅随口应着,瞧了那小伙子一眼,目光对上,猛然一愣。 这人绝对是肜可俊! 要说为什么,那就是荆燚以前说过,可俊可美长着相同的脸庞,而且他们俩互换装束之后,连简薇薇都分不清谁是谁。而此刻眼前这个人,完全就是肜可美的男装版,简直一模一样。 肜可俊皱了下眉,道:“你很懂?” “还好。”轻雅应道,“我学过驾车,不过不是这样的车。” 肜可俊打量了轻雅几眼,道:“看你的年纪和身手,你……莫不是毕方谷里那个小师叔?” 轻雅一呆,道:“我不是我师父。” “我没说你师父。”肜可俊皱眉道,“我是说,你是轻雅小师叔,对不对?” 轻雅蒙然呆住,道:“我是轻雅,可我不是什么师叔,你叫我小雅就好。” 肜可俊好笑,道:“你师父是我娘的师叔,也就是你和我娘同辈,如此算来,你自然是我的师叔。”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有点绕进去了,道:“是这样吗?可是我叫肜姐姐都是肜姐姐的。” “罢了,称呼什么的,太乱了。”肜可俊皱眉,道,“为了方便,我就叫你小雅了,你可别怪我僭越。” 轻雅一笑,道:“好呀,那我就叫你肜哥哥。”正说着,车队忽然拐弯,出了官道往旁边去了,轻雅奇怪,道,“哎,怎么出官道了?” “这边是近路,一天的路程能赶上官道好几日。”肜可俊解释道,“不过,这里被称作狼狭道,地形比较凶险。你坐在车上小心些,万不可下车。” “狼狭道?”轻雅疑惑道,“有狼吗?” “当然有,你看那边。”肜可俊扬鞭一指,前面的山间狭道里,随处可见有狼散步,道,“一旦进了狼狭道,就不能停车,不然就会被狼吃掉。当然,你也不要下车,你若下车,它们就会觉得你是被抛弃的人,肯定会咬你的。” 轻雅乖乖点头,眼看着车队拐进狼狭道,群狼让路,奇怪道:“咦?那为什么我们坐在车上就没事?” “因为狼很聪明,知道我们有这个。”说着,肜可俊把早就准备好的肉脯丢下车去,道,“这是给狼群的过路费,让它们知道,每次有车队过来,就有肉吃。这样,它们就不会攻击车队,方便我们过道。” 不止是肜可俊在丢,前面几节车厢也有丢肉脯的。当然,所有的肉脯不可能一次性丢光,隔一段路撒一点,也就没有狼会袭击车队里的人了。 轻雅呆然看着他们,赞叹道:“你们好聪明哦。不过,这些肉脯好贵吧?有这个必要为了抄近路,而花费这么多肉脯吗?” “有。”肜可俊应道,“我们运送的都是一些干果蜜饯,路上耽误的时间越长,损失就越大。如此花点肉脯抄近路,比起远路的损失来讲,根本不值一提。” 轻雅恍然,有趣地看着两旁的狼群吃食肉脯。 忽然,狼群中有一些混乱。 是在谷里行走的一个人,捡食了肉脯,惹得狼群发怒,群起袭击了那个人。那个人被群狼围攻,奋力挣扎,仅凭蛮力就打脱了几头狼,如此变得混乱。 轻雅目光一扫,看到那人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应该也是西域难民之一。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走到了这里,但这样子,着实可怜。 “别救了,你救不了他。”肜可俊瞥了轻雅一眼,道,“周围的可怜人太多了,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的人。” 轻雅一顿,道:“行走江湖,不就应该互相帮助吗?” 第三三七章路见不平 “能说出这话的,是那种独行侠客,而不是我们这样的商队。”肜可俊皱眉道,“这种人不知根底,平白救了,万一牵连商队就不好了。” 轻雅呆了呆,转头看那边的人依旧奋力抵抗,虽然已经被狼咬住一条腿,但还没有放弃求生的挣扎。轻雅笑了一下,忽然就跳下了车,往那个人的方向去了。 “喂!”肜可俊不可思议地叫道,“我们可不会等你的,快回来!” “你们先走,我很快就到。” 说着,轻雅几步跃到被狼群围攻的那人近前,轻然拂袖,以柔风拨开群狼。 那人挣脱了群狼,却因为右腿被咬伤,无力站起,也无法逃脱,只是默默撕开褴褛的衣服,包扎伤口。 群狼被退,立刻不爽地盯着轻雅,龇牙咧嘴。 轻雅微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他吃了你们的肉铺,不过,看他的样子也是饿坏了,你们就别跟他计较了,如何?” 群狼怒目而视,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轻雅想了想,忽然一抬眼,看到空中盘旋着几只乌鸦。轻雅当下弹出两枚气弹,打落两只乌鸦,拎在手中朝狼群一递,道:“我用这个,跟你们换那个人,如何?” 狼群看了看乌鸦,又看了看很难制服的人,似乎思索了一下,放了人,叼起乌鸦跑了。 轻雅确认了狼群立刻,一笑,转头对那人道:“你没事吧?” 那人看了眼自己的腿,勉强应道:“还没死。” “能走吗?”轻雅瞧了瞧那人的状况,道,“我看你还是往回走吧,到崶夏城去,那里面会有人照顾伤员的。” 那人摇头,道:“我要去圣乐坊。我不能在这里留下。” “哎?你要去圣乐坊啊,正好我也是啊。”轻雅微笑,道,“要不咱们一起走吧,哎呀,得快点追上车队,不然我不知道去圣乐坊要怎么走。” 那人一愣,疑惑道:“你这人好奇怪,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也要去圣乐坊?” “等下再说,我先带你追上车队。”轻雅伸手,道,“快来,抓着我的手,我带你走。” 那人犹豫着,没有伸手。 轻雅见车队跑远,急了,随便抄起那人的一条衣带,拎着他就往车队追去。还好,没耽误太多时间,只不过几个起落,就追上了车队。轻雅将那人放在自己坐过的位置上,自己险险地站在边缘的地方,跟着松了一口气。 肜可俊目瞪口呆,道:“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快下去,会惹来狼群围攻的。” “不会,狼群都走了,我给了它们两只乌鸦呢。”轻雅微笑,道,“而且,他说他也要去圣乐坊,我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肜可俊不可思议道:“你都不知道他的底细,怎么能随便带过来?万一惹上什么麻烦怎么办?” “这里除了山就是狼,有什么麻烦,也不能在这麻烦起来不是。”轻雅微笑,道,“而且我觉得,若是放他在这里自己走,肯定会被狼咬死的,那我不就白救了。所以还是带过来,等下让他帮你们做点事做路费就好了。” 肜可俊皱眉,道:“路费就不必了。等出了狼狭道就有驿站,到时候提前把他放下,可不能被老板发现了。这样私自携带陌生人,是不符合规矩的。” 轻雅点头,道:“嗯,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出了狼狭道,你们休息的时候,再跟老板商量能不能再带一个。” 肜可俊皱眉,道:“你商量也没用,这样不知底细的人,商队不可能带他走的。” 轻雅微笑,道:“这种事要问了才知道,不问怎么知道呢?” 肜可俊无语,真是服了,这孩子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单纯得可怕。 旁边,被救上那人一直未发一语。 肜可俊直觉这个人有问题,是以时刻暗暗提防,不像轻雅那么放松警惕。 轻雅眨眨眼,奇怪地低头,道:“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那人默然抬眼,开口道:“你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救我?” 轻雅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证明我有实力救人罢了。” 那人不懂,道:“你方才说,你要去圣乐坊,是真的吗?” “当然啊。”轻雅微笑,道,“我就是要去看看,那里到底有多差。” 那人立刻道:“不对,圣乐坊是最好的乐律学府,它是全天下最好的!” 轻雅一呆,道:“你去过?” 那人一滞,道:“不,我只是听说过。” “嗯,我也只是听说过,所以打算去亲眼见识一下。”轻雅说着,冷然笑了一下,道,“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竟然还值得去考。” 那人凛然一惊,注视了轻雅片刻,道:“你身上,有一种琴的味道。” “哎,是吗?”轻雅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道,“没有呀,我闻着都是春饼的油味。” 那人笑了一下,道:“我说的不是闻起来,而是是你这个人的感觉,有一种琴的味道。你,应该是学琴的罢。” 轻雅眨眨眼,神奇地点头,道:“嗯,我的确是学琴的。你呢,你是学什么的?” 那人应道:“冬不拉。” “冬不拉?” 轻雅呆然想了想,犹豫道:“我好像有印象,是个长得和琵琶挺像的乐器。” “对,就是那个。很多人都会把冬不拉和琵琶搞混,不过这是两个乐器。”那人目光闪烁,道,“我叫艾沙江,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了。”轻雅微笑,道,“看你比我大,就叫你艾沙哥好了。” 艾沙江点头,道:“小雅,你学琴多久了。” “我学了一年……啊不,是半年。”轻雅扶额道,“师父教了好多奇葩的东西在先,真正的琴根本没学多久。” 艾沙江一惊,道:“半年?你只学了半年,就有这么强的琴味?” 轻雅呆了呆,道:“这我不清楚,不过,我玩琴玩了好久,学只学了半年。你呢?” 艾沙江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不记得,我从小就学这个,可能有十多年了。” 轻雅感兴趣道:“学了那么久啊,你是在乐坊,还是拜师的?” “是我娘教我的。”艾沙江皱眉,道,“我娘临死前,要我要去圣乐坊当乐师,这样,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人欺负了。” 轻雅眨眨眼,道:“那,你爹呢?” 艾沙江冷笑,道:“那个杂碎,嗬。” 轻雅一顿,识趣地没有多言,只是微笑道:“那正好,咱们一起去圣乐坊参加考核,也算有个伴。” 艾沙江犹豫了一下,点头。 车行碌碌,日光西斜,狼狭道外,小路汇聚。 驿站,就在那汇聚结点上。 轻雅带着艾沙江提前下车,顺便清理了弄在车板上的污渍,待车队进入驿站之后,才跟着进入驿站。 这里的驿站,一看就和崶夏城差不多,属于非官家的补给用驿站。不过,这里的设施比崶夏差得多,只有一些木篱笆马厩和空地,要自己搭帐篷才能住宿。驿站里已经有其他商队歇息,果脯商队也在寻地方休息。轻雅带着艾沙江,找到了驿站的管理者,询问有没有大夫给艾沙江治伤。 真是恰好,负责管理驿站的阿婆就是大夫,她见了艾沙江的咬伤,惊讶道:“乖乖呦,那些狼野子可厉害呢,凡是被他们咬了的人,必定会染上狼毒。现在或许不觉得,等日后恐水惧光,必死无疑。” 轻雅一呆,道:“不能治吗?” “乖乖呦,这狼毒要治,非得捉来那凶狼取脑,敷在患处,才有效果。”阿婆说着,连连摇头,道,“那狼狭道中,群狼众多,你们当时没抓到那狼,现在哪儿知道是哪只狼啊。何况,若是你们真抓了那狼,早就被群狼咬死了,还想活着出来?” 轻雅皱眉,思索对策。 艾沙江默了片刻,瞧瞧轻雅的确在思索,不由得笑道:“罢了,或许这就是命。能活几日算几日,死了也便不受这苦了。” “这不行。”轻雅微笑,道,“既然决定要救你,就一定要救活。”说着,轻雅看了艾沙江一眼,怔了一下,对阿婆道,“这狼毒,是不是排出来就能好了?” “乖乖呦,排出来当然能好,可这什么都没有,你能怎么排?”阿婆唉声叹气,道,“阿婆看啊,这位小哥还是好吃好喝几天,就认命罢。” 艾沙江沉默,扯出一抹苦笑。 “不必那样。” 轻雅伸手虚抓,摆在艾沙江腿伤前面,道:“狼毒和你的气不一样,我把和你不一样的气抓出来,应该狼毒自己就出来了。” 哈? 艾沙江一愣,道:“那能做到么?” “我试试。” 说着,轻雅御气抓气,将狼毒从艾沙江的伤口里拔出来,聚在空中,很明显能看出是一坨狼的唾液。 “哦呦,我的乖乖呦。”阿婆赶快拿出一个瓷碗,道,“这可是好东西,给阿婆放在这里。” 轻雅点头,依言将狼唾液放到阿婆的瓷碗里,道:“这样,是不是就能治伤了?” 第三三八章不懂艺术 “哦呦,乖乖呦,居然拿到了好东西,你可真是个乖娃子。”阿婆瞧了瞧碗里的东西,开心道,“好喽好喽,你交给阿婆来,这点咬伤不过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弄好的喽。” 轻雅松了口气,向艾沙江一笑。 艾沙江愣了,看了看阿婆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小声对轻雅道:“你为什么不惜如此,都要救我?” 轻雅微笑,道:“不为什么。” 艾沙江怀疑地看着轻雅。 轻雅真笑了,道:“当真不为什么。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想证明一下。”说着,轻雅眼眸闪光,带着些许自负道,“我要保护的东西,就一定能保护得了。” 艾沙江莫名其妙,不懂轻雅在说什么。不过,艾沙江很清楚,轻雅想保护的并不是自己。想着,艾沙江轻叹一声,还好自己幸运,遇到了轻雅,不然,肯定就葬身狼口了。 轻雅微笑,道:“你不用担心,若是商队不收留你,咱们可以先在马棚凑合睡了。明日一早,你我同行,一起去中都找圣乐坊,如何?” 艾沙江一怔,道:“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等我伤好了,可以自己走。” 轻雅眨眨眼,道:“你识路吗?” 艾沙江点头,道:“当然识路。” 轻雅微笑的,道:“那太好了,我不认识路呢。等下问了方位,我跟着你走就不会丢了。” 艾沙江怔了怔,笑了,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我说的也是真的,不走过一遍的路,我不知道要怎么走呢。”轻雅左右看看,道,“若是有官道也还好点,这边都是小路,七拐八扭的,我根本记不得哪儿是哪儿。” 艾沙江一呆,这孩子怎么是这样的。 “小雅。” 肜可俊不放心地寻了过来,道:“你跟我过来休息吧,已经给你占好位置了。” “肜哥哥,谢谢啦。”轻雅应了,转头对艾沙江道,“你也一起来,咱们问问老板,能不能带你一起走。” 艾沙江理了理已经包好的伤口,道:“不必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别多事了。” 轻雅好笑道:“你还没有问,怎么就确认了?” 艾沙江轻叹一声,立身正色道:“我不是中原人,我是西域人,你懂吗?”见轻雅稚气摇头,艾沙江严肃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是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你不这么想,其他人肯定这么想。比如你身旁的这位哥哥,就是这么想的。” 肜可俊漠然笑了一下,道:“你知道就好,那我带小雅走了。” 艾沙江并不拦阻。 轻雅蒙了一下,感觉到艾沙江疏远的气息,也不好多留,只好跟肜可俊一起回到了果脯商队附近。 一坐下,肜可俊就给轻雅拿来了食水。轻雅食之无味,转头看着艾沙江,不知道他能怎么办。 “小雅,你不用管他。”肜可俊笑了一下,道,“你是个好人,但是不能看到一个人就去帮。江湖很大,坏人很多,若是能不招惹是非,就不要招惹。这,才是存活之道。” 轻雅点头,道:“可是,我感觉他不是一个坏人。” 肜可俊皱眉,道:“他未必是一个坏人,但是若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向着中原人。”看到轻雅扬眉,肜可俊继续道,“我不是要说他坏话,我只是说本能。这就好比,你见到狼要吃人,就会选择救人,而你遇到人吃狼,就会选择吃狼一样。这是本能。” 轻雅想了想,道:“他不是狼。” “我只是打个比方,但本能就是如此。”肜可俊皱眉,道,“再比如,若是其他商队与我们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我也肯定会护着自家的商队,如此而已。” 轻雅懂了,叹了口气,道:“好嘛,我知道了,我不跟他在一起就是了。” 肜可俊松了一口气,道:“嗯,这就对了。你吃好了之后,就在我旁边睡,我留了位置。这么下去,再有个四五天,就能到中都了。” 轻雅点头,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艾沙江。 那边,艾沙江付了诊费,又问阿婆买了衣服。阿婆倒是心善,说是狼毒抵了诊费,而手头没有新衣,就送了一身旧衣服给艾沙江。艾沙江道谢后换了衣服,左右看看都是中原人的商队,很识趣地走到旁边空地坐下。 刚坐下,就见又一个商队抵达,入驿站休息。 队伍领头的管事看了看空闲位置,别无选择,只能往艾沙江呆的位置过去。不等管事开口,艾沙江识趣地起身让地,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了。商队也并无感谢,只是赶快搭建休息的场所,招呼商队成员快些休息。艾沙江孤零零地坐在空地角落,很是可怜。 轻雅呆了呆,看向肜可俊。 肜可俊瞥了艾沙江一眼,对轻雅道:“他很聪明,没有惹事。若是惹事,谁也帮不了他。” 轻雅皱眉,道:“会不会太过分了?” 肜可俊笑了一下,认真道:“江湖的生存守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别惹闲事。” 轻雅默了,心里不爽。 “喂,你这什么东西,这是琵琶吗?” 新来的那个商队正在清点货物,管事拿着一把冬不拉,对一名商队员工大叫道:“你这人怎么进的货?琵琶里面混进一个不是琵琶的东西,你眼瞎啊!看不出来吗?!” 员工赶忙道歉道:“万分抱歉,是小人的失误,小人会补偿的。” 管事更是生气,道:“补偿?怎么补偿?一把琵琶能赚多少差价,你知道吗?!就这么一把琵琶的利润,能抵过你一月的工钱!你拿什么补偿?!” 员工赶忙道歉,道:“实在对不起,货物实在是太多了,小人……小人会想办法处理,不会让商队受损失的。” “哼!” 管事把冬不拉甩给员工,道:“给你三天时间,不能把此事处理好,就开除你这个棒槌!” 员工小心地接下乐器,愁眉不展。 管事不再多管,甩手走了。 艾沙江一直看着二人的争吵,直到看吵完,才悄悄走了过去。 “喂,你这乐器卖吗?” 员工一怔,循声望去,见是个西域人,嫌弃地皱眉,道:“去去去,没看我烦着呢吗?别来烦我。” 艾沙江指指冬不拉,道:“我要买这乐器,卖吗?” 员工皱眉,嫌弃地看着艾沙江,道:“你有钱么?知道这东西有多贵么?” 艾沙江点头,手上比了个数字,道:“如此,卖么?” 员工愣了一下,怀疑道:“你为什么要买这个?我可不要你施舍人情。” 艾沙江冷冷看了员工一眼,道:“我要这个乐器,其他与我无关。” 员工想了想,见艾沙江出价合理,也就卖给了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员工满意地去交差,艾沙江也满意地拿来乐器试音。 管事见状,不满地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别影响我们商队休息!滚远一点!” 艾沙江连忙躲开休息区,坐到没人的地方,弹奏试音。这把冬不拉感觉很好,用起来十分顺手。艾沙江略略试了试音,跟着旋律哼唱着让人听不懂的歌词。 周围商队见了,神色各异。 “西域人,竟然是西域人?!” “他在念什么,怎么听不懂?” “咒语?难道是在念咒语!大家,快把耳朵堵上!” 轻雅听不下去了,道:“这不是什么咒语,这是阿肯弹唱,是他们的一种艺术。” “什么艺术,明明就是巫术!大家给我打,打死这个西域巫师!” 众商队纷纷响应,拿起弃物石子,就丢向艾沙江。 艾沙江吓了一跳,护着冬不拉左躲右闪,宁愿自己挨着石头,也不让冬不拉损坏分毫。 众人更是愤怒,有人喊道:“他护着的那东西就是巫术器具,咱们给他砸了,让他不能施巫术!” 说着,众人的殴打更加猛烈。 轻雅看不下去了。 脚下点地,一跃落至艾沙江附近,手中摆弄气壁张开,将所有击打过来的东西都震成粉末。 众人见一个小孩有如此武功,大吃一惊,纷纷住手。 “喂,你是中原人吧,为什么要护着西域人?”有人遥遥叫道,“他要施巫术对付我们,你帮错人了吧?” 轻雅冷冷扫了周围人一眼,道:“这是冬不拉,他演奏的叫阿肯弹唱。你们不懂就不要胡扯,什么巫术,根本没有的事!” 有人不服,道:“西域人诸多古怪,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巫术!” 轻雅微笑,道:“我见过巫术,这不是巫术。” 有人不信,道:“你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见过!” 轻雅微笑,道:“至少,比你这种连冬不拉都没见过的,见得多。” 众人怒了,这孩子真是张狂。 “哦呦哦呦,你们这是在吵什么?”阿婆看不下去了,连忙出来说明,道,“不过是一把冬不拉而已,你们跑西域这么多趟了,不应该没见过吧?” 众人见阿婆说话,各自静了。 轻雅淡然挥去了气壁,冷冷环视。 艾沙江抱着冬不拉,瑟瑟发抖。 第三三九章马厩暂住 “乖乖呦,我的孩子们,你们没事吧?”阿婆连忙哄道,“好喽好喽,他们不懂,你们别跟他们生气。来,跟阿婆走,马厩那边还有些位置,不嫌弃的话,你们就在那里歇息罢。” 俩孩子点头,跟着阿婆来到马厩。 看马人不干了,道:“阿婆,您不能这样。这些人不知底细,万一给我们的马下了咒可怎么办?商队就靠它们运货呢!” “什么巫术,不过是编出来骗小孩东西,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个?”阿婆呵呵笑着,转头对俩孩子说道,“乖乖呦,你们先在这里凑合一晚罢,放心,你们在这里,他们不会欺负你们的。”说着,阿婆叫看马人腾出两个马位,给孩子暂住。 看马人不乐意地啧舌,还是照着阿婆的话做了。 俩孩子向阿婆道谢过后,看看还带着马粪味道的马厩,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里正好有两个位置,你有伤,就在里面吧,我在外面,正好。”轻雅微笑着说道,“好了,咱们快些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艾沙江一顿,道:“我在这里可以,但你……还是找商队收留吧。你是中原人,他们必定不会偏见于你。” 轻雅哼笑一声,道:“连乐器都不认识的人,他们不偏见我,我还偏见他们呢!” 艾沙江心头一暖,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确定要在这里歇息?” 轻雅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我还呆过比这更差的地方呢。” 艾沙江惊讶地看了轻雅一眼,心中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笑了一下,道:“若是这样,你也得睡在里面。外面风大,你年纪小,禁不住的。” 轻雅撇了一下嘴,道:“里面有马,我会被嫌弃的。” 艾沙江好笑,道:“马儿通人性,怎么会无故嫌弃你。” “真的啊,不信你看。”说着,轻雅起身走近靠近空位的马,果不其然,那马一见轻雅,就用头拱了轻雅一下,推得他后退几步。轻雅一脸无辜,道,“每次都这样,屡试不爽,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艾沙江怔了一下,道:“这不是马嫌弃你,是马怕你。马儿害怕,所以才推你,让你离他远点。”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又没有对它做什么,它有什么好怕的?” 艾沙江想了想,道:“这我说不好,原因有很多。比如,杀过马的人,马自然就会的怕。还有那种身上有刺激味道的人,马也会怕。当然,像是那些有气场强大的人,马也会怕。总之,马是一种胆小温柔的动物,你温柔待它,它一般不会怕你。” “呵呵,它不怕我,可我还怕它呢。那么高大,看上去怪恐怖的。”轻雅自觉地远离马匹,坐在艾沙江旁边,道,“你懂得好多哦,听说大叔说,西域马匹很多,是不是西域人都这么了解马匹?” 艾沙江好笑,道:“中原还人多呢,也没见你有多了解人。”看到轻雅尴尬了一下,艾沙江笑了笑,道,“我负责照顾过马,所以恰好知道这些罢了。” 轻雅羡慕道:“你好厉害哦,会的好多。” 艾沙江勉强扯了下嘴角,道:“日子过得苦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做,自然会的多。我倒还羡慕你,一看你的模样,就是富家公子,肯定不懂我们这些苦。” 轻雅呆了一下,微笑道:“我是拜师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师父说,不穿成这样,会给他丢人。” 艾沙江目光黯然,道:“那你还真是遇到了个好师父。” 轻雅笑然,道:“你也不错啊,至少能跟你娘习乐,我都没见过我爹娘。” 艾沙江怔了一下,道:“不是吧?” “就是啊。”轻雅笑眯眯道,“我以前是孤儿,乞讨为生。后来遇到师父,大叔,师妹,才慢慢好起来。对了,我师妹可漂亮了!长得特别特别可爱,特别特别……可爱……” 艾沙江听轻雅的声音弱了下去,会意地笑了一下,道:“你们吵架了?” “算是吧,所以我就跑了出来。”轻雅不悦道,“她都不喜欢我,亏得我那么喜欢她。” 艾沙江笑了笑。 轻雅沉默。 艾沙江叹了一声,道:“我娘……原本是圣乐坊的乐师。” 轻雅一怔,惊讶地看向艾沙江。 艾沙江好笑,道:“听我娘说,她在圣乐坊的时候,是首席琵琶乐师,才貌双绝。然而到了西域之后,我娘无依无靠,总被别人欺负。这次西域诸国战乱,娘死了,但她一直说,要我长大了,去考圣乐坊。所以,我才要去考圣乐坊……也只能考圣乐坊……” 悲哀的感觉萦绕不去,夜风瑟瑟半寒不暖。 两个人都默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周围,商队各自安歇,嘈杂渐止。 轻雅忽然一笑,道:“不想那么多了,总之,目标是圣乐坊,咱们一起走罢!” 艾沙江一愣,笑了笑,道:“好,咱们一起走。” “嗯!那就快休息吧。”轻雅把艾沙江赶到靠里面的位置,自己收拾靠外侧的位置,道,“早些休息早些睡,明早起来抓紧时间赶路,争取早日赶到圣乐坊。” 艾沙江点头。 夜色寂静,昏暗不明。 空气中,一股若有似无的非人之气飘过。 轻雅猛然一惊,起身左右观瞧。 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飘过的气息也不过是草叶灼烧的烟味,淡淡的一点,一扫而过。轻雅本能觉得不对头,跑出马厩继续观瞧,忽然发现南侧的树林里有商队以外的不明人影。 那人影似乎也看到了轻雅,猝然之间向南跑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轻雅疑惑了片刻,确认那人并无返回,于是又回到了马厩里,奇怪的嗅了嗅,道:“艾沙哥,你那边的烧草味怎么那么重?我这边都没事。” 艾沙江已经睡在干草上,好笑道:“这里只有马粪味,并无其他味道。” 轻雅奇怪地偏头,马粪味是很大,可是,烧草味也很大啊。看着艾沙江已经快睡着的模样,轻雅抓抓头发,感觉自己错觉了。 “小雅,他们都睡着了,你跟我过来休息吧。” 肜可俊再次寻了过来,小声道:“你跟他一起休息,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我无法放心。” 轻雅微笑,道:“没事的,我会武功,他又不会,我怕他干嘛?”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切不可大意。”肜可俊强行拉住轻雅,道,“你若想跟他玩,明日一早再说,此刻,你必须到我那边去休息。” 轻雅皱眉,犹豫着看了看艾沙江。 艾沙江一笑,道:“你去吧,我没事。” 轻雅想了想,道:“艾沙哥,那我过去了,你还是到外面来吧。你那里烧草味好奇怪,总觉得不对头。” 艾沙江点头。 轻雅见了,乖乖跟肜可俊去了商队那边。 艾沙江苦涩地笑了一下,翻身准备睡觉。 “臭小子,给我让开!” 看马人见艾沙江落单,毫不客气地牵马过来,直接让马去踹他,道:“你们这些西域人身强体壮的,在外面吹吹冷风没事!这些马可不行,所以给我让开!” 艾沙江默了一下,不想争执,乖乖让到了靠外的隔间里。 “臭小子,给我出去!” 看马人拴好马,过来继续踹艾沙江,道:“你给我去马厩外面,别弄死了我的马!” 艾沙江皱眉,躲到马厩外面。 看马人哼了一声,转头回去睡了。 艾沙江张望了一下,确认看马人无声了,想了想,还是回到了马厩的隔间里。虽说是最靠外的隔间,但有总比没有好。 这些中原人啊,真是,就知道欺负外来人。 艾沙江不爽地翻了个身,倦然打了个哈欠,如此愤愤入眠。 转眼,翌日天明。 “哎呀!死了马了!” 一声惊呼,叫醒了驿站里休息的商团。 “死了马了!西域人施了巫术,害死了马了!” 众人闻声大惊,纷纷往马厩赶去观瞧。 的确,艾沙江抱着冬不拉,坐在马厩最靠外的隔间里,怔然看着旁边的隔间。而那个隔间之中,躺着一匹死马。任谁看到艾沙江那个样子,都会觉得是他用冬不拉施了法术,把马匹害死了,顿时议论纷纷。 “果然西域人都是坏人,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巫术,居然还杀了马匹!” “怎么办?咱们要把他打死吗?会不会被诅咒?” “管它什么诅咒,先把他打死再说!不能让他再祸害其他人!” “就是,打死他!” “打死他!” “打死他!” 众人怒火冲天,纷纷向艾沙江举起了棍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着艾沙江打去。 艾沙江赶忙把冬不拉护在怀里,背对着棍棒抱着头,反驳道:“不是我杀,不是我杀的!我醒来的时候,这马已经死了,不是我做的!” “胡说八道,就是你做的!” 看马人大声吼道:“昨晚我明明把你赶出了马厩,你要不在马厩里,这马还不会死!就是你做的!” 第三四〇章寒极天蛇 “我没有!” 艾沙江挨着打,争辩道:“我起来的时候,这马已经凉透了,早已死去多时,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你扯谎!” 有旁人怒然道:“我分明看到,这马是在你抱起那巫术道具的时候倒下的,肯定就是你施了巫术!不然,好好一匹马怎么会突然死掉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艾沙江一边护着自己和冬不拉,一边大叫道:“我不会什么巫术,那马不是我杀的!” 驿站中,人们陆陆续续醒来,见马厩状况,纷纷加入了殴打艾沙江的行列。 轻雅醒得晚了些,赶到马厩的时候,艾沙江已经被众人打得流血。然而,艾沙江死命护住冬不拉,抱着头,就是不屈服。轻雅看不下去了,连忙要上前劝阻,被肜可俊一把拉住。 “别管了。”肜可俊皱眉,道,“死了马是大事,他们不可能饶了他的。” 轻雅摇头,道:“这马不可能是他杀的,他没有错!” “那不是重点,只怪他是西域人。有人看不惯,想要他死。” 肜可俊扯了下嘴角,道:“巫术,不过是一个借口,让人觉得杀人可以理所当然的借口。” “不,这样是不对的!” 轻雅甩开肜可俊,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周身转气向周围一震,将殴打艾沙江的众人推开,道: “都住手!你们凭什么打人!” 众人一愣,叫嚣道:“这孩子就是昨天护着西域人的孩子,肯定是西域人的同伙!大家把他们打死,省的他们祸害我们!” 话音刚落,立刻拥挤上来了更多人参与殴打。 轻雅扬眉,张开气壁用力一推,直接把周围众人推了个跟头,挡在一丈开外,道:“你们这帮人讲点道理好吗?因为西域人就该死吗?若这马不是他杀的,你们不就相当于放任了凶手吗?” “就算这次不是他,西域人也是外族异类,打死没错!”有人在气壁外叫嚣,道,“你若帮着这外番之人,我们连你一起打!” 轻雅眉头一扬,道:“你能碰到我的话,我就让你打。” 众人大怒,纷纷往前拥挤,却都被拦在气壁之外,不得近身。 艾沙江看周围安静了些,稍微动了动,痛得咧嘴,道:“他们不讲理,你跟他们讲理也没用。他们要打死我,就打吧,不关你事。” “就算不关我事,这也太不讲理了罢?!” 轻雅看了艾沙江一眼,不悦道:“我看,肯定是他们自己杀了自己的马,又嫁祸给你。哪儿有这样的?这也太过分了!” 气壁外有人不乐意了,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干嘛要害死自己的马,只为了嫁祸他?!就他也配一匹马命?!” “这恐怕是你们早已准备好的脱罪之词罢。” 轻雅冷笑,道:“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是艾沙哥会巫术的话,还至于被狼狭道的野狼咬伤腿?他直接把狼杀了不就好了,何必被咬!再说了,若他有巫术,能让你们这么打他?早把你们给咒死了!” “什么,他被狼咬伤?那他身上岂不是有狼毒!” 众人尖叫着散开,道:“快走快走,离他远点。一旦染上狼毒,那可是不治之症。快走,都快走!” 不消片刻,所有商团都离开了驿站。 肜可俊看了一眼轻雅,无可奈何,也只好随队离开。 忽然之间,一切安静得可怕。 轻雅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环视着空落落的驿站,道:“哈……跑得还挺快。” 艾沙江动了动,道:“多谢你了。” “没事,本来就是他们不对。”轻雅笑了一下,低头去扶艾沙江,道,“艾沙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早被打习惯了,不过是皮外伤。”艾沙江顺势起来,道,“不过,那马死得的确蹊跷,我都被吓了一跳。” 轻雅一愣,目光一扫,看到旁边的死马,顿时吓了一个激灵。一把拉起艾沙江跳出去一丈有余,惊吓过度地大口喘气。 那马已经凉透,明显死去多时。 但这种冰凉的感觉,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艾沙江惊然看了轻雅一眼,道:“你没事吧?” 轻雅被吓住,颤抖着声音道:“那个死马,到底是怎么死的?” 艾沙江不理解轻雅恐惧什么,只是应道:“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只是抱过冬不拉弹了一下,隔壁的马就倒下了。说实话,若不是我知道自己不会巫术,差点都要以为自己会巫术了。” 轻雅颤抖道:“是不是你弹冬不拉之前,它还在动?” “嗯,是的。”艾沙江想了想,道,“我虽然没有看它,但我听到了它吃草的声音。我弹了一声冬不拉之后,它突然就倒下了。然后,就听到有人叫马死了。” 轻雅头皮一阵发麻,恐惧油然而生,赶快拉着艾沙江又退了几步,道:“我们离它远点,这个好恐怖。” 艾沙江莫名其妙,道:“说实话,这马倒下之后,到现在还没人去确认过那马的死活。说不定,那马只是晕倒了,并没有死,你有什么好怕的?” “不,它就是死了。”轻雅双目微拢,道,“我见过这种死法,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艾沙江奇怪道:“你知道缘由?” “我不知道。”轻雅摇头,道,“我只知道,这种感觉很恐怖,我不喜欢。” 艾沙江莫名其妙。 “别怕别怕,这应该是被天蛇所伤。” 阿婆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查看着死马,道:“天蛇,是用无毒的土蛊,经过人为饲养之后,变成的药毒之物。看这马的死态,没错了,应该是以古方所饲的寒极天蛇。乖乖呦,这东西在民间早已失传,听说仅存的古方收藏在皇宫大内。如今在民间看到,还真是不可思议。” 轻雅一怔,道:“古方只在皇宫有存?” “皇宫肯定有,但民间也未必一处都没有。”阿婆慢悠悠道,“我这里虽然没有古方,却还算有些寒极天蛇的记载。比如说,此物所到之处,必会引发异样降水。然而如何饲养如何驱使,就不得而知了。” 轻雅皱眉,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艾沙江看了轻雅一眼,道:“阿婆,您为什么要跟我们讲这些?” “乖乖呦,阿婆看你们是乖娃子,想求你们帮个忙。”阿婆端出一个碗来,笑呵呵道,“乖娃子,能不能把那寒极天蛇的粘液从那马尸上取出来,给阿婆研究一下。看这样子,天蛇应该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伤口大约在马脚附近。乖乖呦,可否帮阿婆看看?” 艾沙江皱了下眉,看了一眼轻雅。 轻雅点了下头,空手一抓,将马尸体里面的粘液取出,汇聚成球,递给阿婆。 阿婆连声道谢,道:“这可是难得的宝贝,难得的宝贝呦!” 轻雅笑了笑,道:“不过是杀生之物罢了,有什么可宝贝的。” “乖乖呦,话不可这么说。”阿婆乐呵呵道,“自古药毒同源,杀人之法亦是救人之方,具体怎么用,只在人心。” 轻雅怔了一下。 “对了,你们要去中都圣乐坊对吧,来,阿婆告诉你们怎么走。” 说着,阿婆仔细指点了方位,笑呵呵道:“两个乖娃子呦,可真是谢谢你们了,这狼毒,还有这天蛇粘液,真是帮了大忙了,实在是太感谢了。这些干粮给你们,足够你们路上吃的。” 轻雅接过干粮包,道:“多谢阿婆。” “没事,这是你们该得的。”阿婆笑呵呵道,“好了,你们准备上路罢,阿婆也要研究去了。”说着,转身离去。 轻雅笑了一下,背上干粮包,转头道:“艾沙哥,咱们走罢。” 艾沙江点头,道:“咱们不要直接往东南的小路走,我不想遇到商队。” 轻雅笑了笑,道:“嗯,反正中都在东南,咱们可以先往东走,再往南走,一样的,大不了几日。”说着,轻雅忍不住往南边的密林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这可以,咱们走吧。”艾沙江说着,往东走了几步,回头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轻雅收回了目光,和艾沙江一起,沿路往东走去。 东边的路,比东南的小道好走,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就上了官道。官道上有木牌路引,轻雅也就放心了下来,不怕迷路。然而本该预料到的暴雨,却因轻雅走神儿而被浇了个透心凉。艾沙江腿伤打伤都未痊愈,忽然又淋雨着凉,猛然之间就开始发烧。 两个孩子措手不及,只好就近寻了个小破庙暂歇,等待病情好转。 要说,这发烧来得猛也去得快,睡了一夜就感觉好多了。俩孩子正想继续赶路,没想到的是,状况忽然严重,艾沙江腿疼得不能走路。这么一来,断断续续地耽搁了四五日,俩孩子都没能离开破庙。眨眼间,干粮快吃完了,而艾沙江仅有的一些钱也问路人换了药材,眼看着俩孩子就要陷入绝境。 第三四一章安静之城 “小雅,要不你先走吧。”艾沙江苦笑,道,“你为我耽搁了太久,若是你自己走,恐怕早就到圣乐坊了。” 轻雅微笑,道:“还是一起走,搭个伴比较好。” 艾沙江皱眉道:“我这个样子,怕是走不了了。” 轻雅给艾沙江换药,道:“应该没事了,我看伤口差不多快好了,然后就能走了。” “就算能走,没钱没干粮,也走不远的。”艾沙江苦笑,道,“你还是一个人走罢,剩下这些干粮,还够你吃个两三日的。” 轻雅系好绷带,微笑道:“这个不用担心。阿婆不是说了,从这边走,有个泷平城。等到了城里,咱们先打工赚点钱,不就能走了。” 艾沙江苦笑,道:“阿婆还说了,从这里到泷平,最快也要走上四五天。咱们这干粮,肯定撑不到那时候了。” “嗨,走是需要四五天,用轻功跃过去,最多一日有余。而且,泷平城里肯定有乐坊,到时候去那里面打工,很快就能赚到路费了。”轻雅满不在乎地笑笑道,“所以呢,只要你快点伤好,然后咱们快点到泷平城,一切就简单了。” 艾沙江怔了怔,好笑道:“看你这样子,真不相信你曾经吃过苦。” 轻雅不懂,道:“是吗?那你觉得,吃过苦该是什么样的?” 艾沙江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样。” 轻雅茫然不懂。 还好,艾沙江的腿伤好转很多。翌日天明,轻雅便带着艾沙江沿路直奔泷平城。 阿婆原本说的四五日,是觉得这俩是孩子,走得慢,其实根本没有多远。轻雅带着艾沙江从日出连续赶路三个半时辰,才刚下午,就到了泷平城下,西门之外。 轻雅抬头,稚气地念道:“泷,平,城。我们到啦。” 艾沙江一顿,诧异地看着底气十足的轻雅,道:“你不累吗?” 轻雅一偏头,道:“累啊,所以要赶快找地方休息,不能在这种地方耽搁。” 艾沙江看了看后面走过的路,又看了看步履轻快的轻雅,暗暗吃惊。这就是所谓的中原功夫罢,简直可怕!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居然有着如此厉害的功夫,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轻雅张望了一下城门,道:“有人守卫,不知道是不是在查户籍,要是能混进去就好了。” 艾沙江一怔,道:“查户籍?” 轻雅眨眨眼,道:“大概就是怕你是坏人吧。不过没事,你看起来和中原人差不多,就是头发有点卷……你就说起来没梳头就好了。” 艾沙江被逗笑了,道:“这叫自来卷。” “管它叫什么,能进去就行。”轻雅隔着衣服捏了一下胸口的户籍,道:“走了走了,赶快进去找地方落脚,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艾沙江笑了,和轻雅一起,准备进城。 进城的民众排着队,按照顺序依次进城。看守的人也并没有查户籍,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会叫住一两个人盘问几句,大部分也就放行了。 看上去,管制不是很严。 轻雅疑惑地眨眨眼,不安分地四下看看。这样不分好歹就放人进去,会不会太大胆了一些?万一混入几个凶恶之人,那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守卫叫住了艾沙江,道:“你等一下。” 艾沙江一呆,道:“叫我?” 守卫点头,道:“嗯,你过来。” 艾沙江顺从地走了过去。 轻雅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都走到了城里,连忙退了几步,和艾沙江站在一起,道:“什么事?” 守卫一愣,摆手道:“没你什么事,你进去吧。” 轻雅连忙道:“我们是一起的。” 守卫一顿,道:“哦,那正好你也听一下。我看你们带了乐器,提醒你们一句,泷平城内,禁止在大街小巷里演奏乐器。违者,会被赶出城去。明白吗?” 俩孩子双双点头,为难地对视了一眼。 守卫点头,继续道:“你们若想卖艺赚钱,可以到城中的乐坊,歆韵府,去考乐手。当然,你们若想求学,城里也有官家教坊。但是,绝对禁止在大街小巷演奏乐器,明白吗?” 俩孩子恍然,乖乖点头。 守卫满意道:“好了,进去吧。” 俩孩子松了一口气,进了泷平城。 泷平城内,一片安泰祥和。 城中,静的可怕。 没有大声的噪音,只有小声的自然生活之声,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明明是一个城,居然可以如此井然有序的安静,有一种别样的舒适感。 旁边,有个挑着担子的人,不小心绊了一跤,担子在地上磕出一声杂音。周围行路之人立刻投去了皱眉的目光。那挑夫赶忙无声地向四周道歉了一圈,继续挑着担子往前走。 哇哦,好奇怪的城。 轻雅都不敢大声呼吸,小声对艾沙江道:“这个城好奇怪哦,我还没见过这样安静的城。” 艾沙江无声地笑了一下,小声回道:“我倒觉得挺好,这里的人都客客气气的,态度和善。” 轻雅古怪地看了艾沙江一眼,随便拦了一个行人,小声道:“您好,打扰了。我想问一下,歆韵府乐坊要怎么走?” 行人温和地笑了笑,低柔着声音应道:“你们沿路往南走,很快就能看见了。” 轻雅礼然,道:“多谢。” “不必。” 行人微笑应声,温和离去。 艾沙江一笑,道:“这里的人真是温和得很。” “有点温和过头了。” 轻雅不以为然,道:“好了,咱们快过去吧,问问乐坊缺不缺打工的。” 艾沙江点头。 两个孩子沿路南行,周围依旧安静得有些异样。二人一直走到靠近南墙的地方,还是没有听到半分乐声。没听到乐声,当然也就没找到所谓的乐坊。无奈之下,两个孩子只好又拦下一个路人询问。那个路人话也没说,只是抬手指了指,就走了。 俩孩子顺着那路人所指,抬头一看。 街对面的建筑物上挂着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 歆韵府。 汗颜。 原来乐坊就在他们眼前,只是他们身高太低,不抬头根本看不见。 神奇了,乐坊近在眼前,而不闻丝毫乐声,这真的是乐坊吗? 俩孩子犹豫了一下,艾沙江道:“进去吗?” 轻雅想了想,道:“我觉得有点奇怪,要不我们绕一圈再看?” 艾沙江好笑,道:“我以为你会说先进去再说。” “为什么我要那么说,那多莽撞。”轻雅撇嘴,小心地往旁边的巷子走去,道,“一般前面是客人进的,不是客人肯定还有旁门可以进。咱们往后面走走,应该会有旁门。” 艾沙江点头,跟着轻雅走到无人的巷子里。 巷中无人,更是僻静。 俩孩子呆呆走着,不知前路如何,莫名都有点怕。 “快点快点。” 忽然,后面有催促声传来,有几人小碎步跑着来到近前。 俩孩子连忙左右让道,只见那几人急急忙忙地越过他们,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忽然拐了个弯就不见了。俩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又有一名个子小些人跑了过来,踉跄了一下,抱着乐器越过他们,拐了个弯不见了。 乐器? 俩孩子对视一眼,连忙跟着那群人跑了过去,很快,就发现了歆韵府的侧门。俩孩子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走近侧门,果然,门口有门卫看守。 门卫看了一眼他俩,抬手一指远处的人堆,道:“考乐手是吧,去那边报名。” “多谢。” 艾沙江抱着乐器跑了几步,转头却发现轻雅没有动,不由得一愣。 门卫看了轻雅一眼,不耐烦道:“再有一刻钟,今日的报名就截止了,你们快点过去罢。” 轻雅偏头,微笑道:“请问,这里缺杂役吗?” 门卫一愣,呆了半晌,手指了近前的桌案,道:“杂役在这里报名。” 轻雅看了一眼,道:“这里没有人呢。” 门卫茫然看了一眼,道:“哦,你等一下,我去叫人。” “多谢了。” 轻雅偏头一笑,在桌案前乖乖等候。 艾沙江呆愣一下,走过来疑惑道:“小雅,你在做什么?” 轻雅应道:“打工呀。” “但是,你怎么不考乐手?”艾沙江奇怪道,“你不是说你会乐器吗?” 轻雅笑眯眯道:“嗯——我就算会乐器,也不在外面演奏的。”见艾沙江皱了下眉,轻雅微笑道,“没事的。艾沙哥你要想做乐手,就去考呗。只要留在一处打工,肯定会见面的。” 艾沙江皱眉,道:“杂役很辛苦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以前做过。”轻雅笑眯眯道,“你去报名乐手吧,我看那边快截止了。” 艾沙江看着轻雅,笑了一下,道:“我曾对自己说过,来了中原,就绝对不再做杂役了。所以,抱歉,就算是打工,我也想做乐手。”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道:“都是打工嘛,没差!” 艾沙江怔了一下,转头往乐手考核处走去了。很快地报过名,拿到谱子,坐在旁边的等待处等着,目光还是忍不住看向轻雅。 第三四二章再相遇 这孩子,真是古怪得没常识。这里是乐坊,乐手待遇和杂役待遇天壤之别,若能做一名乐手,谁会做一名杂役。 艾沙江脑海中闪过曾经被欺负的画面,当下咬咬牙,仔细识别着手中的谱子。虽说是打工,但这是第一次接受中原乐坊的考核,就算是考圣乐坊之前的预演罢!如此想着,艾沙江不再分心,专心看着考核的谱子。 这边,轻雅也看着那边乐手的考核报名,淡然笑了一下。这里的乐手男女都有,歌伎和舞伶也是男女各半,似乎和以前遇到的乐坊又不太一样。这样的话,还真是运气好,虽说是救急的打工,看上去,也还够观摩学习一阵的,挺不错。 如果,带单玑一起来见识一下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划,轻雅只觉得诸般情绪交织混杂,心里烦闷得很。 她才不会想到自己,绝对不会。 这么想着,轻雅觉得好想哭。明明想对她好,为什么她不明白? 为什么! “……都说了不缺杂役了,歌舞乐那么多人,让他们自己打扫自己的屋子就行了。公共区域,现有的杂役足够了。你这人,跟你说过多少次都不记得,怎么做事的?” 轻雅一怔,这个声音似乎…… “很抱歉,真的万分抱歉。” “算了算了,我来说。免得你又说错话,给咱们乐坊掉口碑。” “是是是,真的万分抱歉。” 门卫从楼里出来,乖乖站回位置上,顺便把对外的门关了。 随后,一位丽色佳人暖意打扮,俏然走了出来。一瞬间,仿佛有春暖花开般的温暖,荡漾开来,萦绕四周。 那人走到轻雅近前,一愣,道:“……宝宝?” 轻雅呆呆道:“明姐姐?” 明馨大为惊讶,赶忙走到近前,一把搂过轻雅,柔声道:“宝宝,你怎么在这里?瞧你,怎么一副落魄模样?” 轻雅大受安慰,心里的憋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忽然间大哭起来,道:“明姐姐,明姐姐……哇啊啊啊……” 哭声太大,惹得旁人皱眉侧目。 轻雅哭得伤心,毫不知觉。 明馨心疼坏了,连忙把轻雅抱在怀中安抚,道:“宝宝不委屈,姐姐在呢。不哭不哭,跟姐姐走,有什么事,到屋里再说。” 轻雅抽泣着点点头,跟着明馨进了歆韵府主楼,来到明馨的房间。 明馨赶忙叫人备了点心瓜果,坐在桌旁的软椅子上,抱过轻雅哄道:“不哭了,跟姐姐说,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琴呢?” 轻雅抽泣着,委屈道:“琴在毕方谷,我被他们嫌弃了,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明馨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你的确有跟着燚叔叔学琴,是吗?” 轻雅点头,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断断续续地把学琴的事和吵架的事讲了,道:“他们都不喜欢我,都不要我。我生气了,就这么跑出来了。” 明馨安抚地摸着轻雅的头,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不生气哈。” “我当然生气了!” 轻雅相当不高兴道:“单玑本来会的就多,师父和大叔还教了她更多的东西,她就更不需要我了!我也有在努力学,可是,她总比我学得快!他们都不喜欢我!哇啊啊——” 明馨心疼道:“好了好了,宝宝不哭。瞧你,风尘仆仆这么久,赶快洗个热水澡,再换身新衣服。肯定没好好吃饭吧?放心,我让人准备了饭食,你先洗干净,再来吃饭,如何?” 轻雅抽泣着点头,道:“明姐姐,还是你好,他们都嫌弃我,都不要我。” “好了好了,不急,你先缓缓,有事可以慢慢说。”明馨宠溺地抱过轻雅,道,“我的宝宝,真是想死姐姐了。宝宝你放心,在姐姐这里,绝对没有人能欺负你。” 轻雅乖乖点头,发泄过了,心情好了些。沐浴之后,又换了新衣,轻雅吃上糕点,心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明馨宠溺地给他梳头发,道:“一年不见,还真长高了些,和我想的差不多,衣服应该合身罢。” 轻雅点头,笑眯眯道:“姐姐真好,还给我准备了合身的衣服。” 明馨笑了一下,给轻雅整理造型,道:“刚刚收拾你衣物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两个帕子,其中一个,是那女孩子的帕子吧?” “嗯,”轻雅应声,从旁边的筐子里拿过东西,装回怀里,道,“本来我是不要的,但是她非要给我,还拿走了我的帕子。我若不依,她就哭。她一哭,师父和大叔都护着她,如此,我就只能依了她。” 明馨好笑,坐到轻雅旁边,道:“你为什么不想要她的帕子?” “因为,我买过这个帕子,知道它是个好东西。”轻雅认真应道,“她若想要我的帕子,我当然可以给她。可是,我不想弄脏她的帕子,那样的话,她就不能用了。还好,后来师父给我们买了好多帕子,总有富裕。所以,这帕子我也就一直拿着了。” 明馨了然道:“也就是说,你希望把好东西都给那女孩?” 轻雅点点头,道:“我说了要照顾好单玑,就一定不能少了她的。” 明馨好笑道:“你呀,真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 “是呀,我就是不了解。”轻雅不高兴道,“师父和大叔都这么说,可是我还是不了解。我明明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了,她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明馨噗嗤笑了,这孩子真是单纯到呆。 轻雅继续抱怨道:“还说,那时挑扳指材料的时候,我明明想分开买都喜欢的,可她非要和我选成一样的。要知道,我喜欢的单色素些的,她喜欢花哨艳丽的,这怎么可能买成都喜欢的?还好,这玉石精巧,单看是素色的,对光看是花哨的,这才凑了一对儿。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明明分开买的话,不是更好吗?” 明馨叹了一声,笑吟吟道:“宝宝,你想事情,过脑不走心,这可不行。” 轻雅奇怪道:“我想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这还不够走心吗?” “这不叫走心,只是过脑。” 明馨好笑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非要给你帕子,有为什么非要跟你有一对儿的扳指?” 轻雅认真,道:“我想过,可是我想不到。问她,她还跟我生气。大概是她还小,不太会表达,我也不想强求。所以,只是尽量她说什么,我依她就是了。” 明馨好笑地叹了一声,美目温柔看着轻雅,道:“这没别人,我就直说了。你喜欢她,对吧。” 轻雅点头,道:“对。” 明馨顿了顿,笑盈盈道:“你知道你说的是哪种喜欢……吧?”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我想和她在一起,照顾她保护她,嗯……不需要别人,就是由我来照顾她保护她。” 明馨满意地点头,道:“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轻雅郁闷地垂头,道:“她只喜欢跟我玩,但是跟别人玩也无所谓,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不,就算不是其中之一,对她来讲都无所谓。” 明馨好笑道:“宝宝啊,你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 “是她说的!”轻雅激动道,“是她说,她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我!” 明馨安抚地揉揉轻雅的脑袋,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你先别生气。她虽然是那么说,但我觉得,多半不是你想的意思。若是她真的不需要你,就不会找你撒娇,跟你任性。” 轻雅好委屈的,可怜巴巴地看着明馨。 明馨正要再说,忽听有人敲门。 “明副团。”门外有女子声道,“今日的乐团考核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了。” 明馨正色应道:“知道了,你先去罢。跟他们说,等我一刻钟。” “是。”女子应声离开。 明馨想了想,温柔地笑笑,对轻雅道:“宝宝,我们要考核新人,你要不要来帮忙?” 轻雅稚气道:“我怎么帮忙?” “很简单。”明馨笑盈盈道,“我们的考核,只有识谱演奏。你就站在前面帮忙听,对的就画圈,错的就画叉,怎么样?” 轻雅想了想,道:“那是简单,可我不识谱。” 明馨微笑道:“符合韵律就是对的,不符合就是错的,用不着识谱。” 轻雅点头,微笑道:“那好,我来帮忙考核。” “嗯乖。”明馨宠溺地亲亲轻雅的小脸,亲昵道,“来,跟姐姐走,姐姐带你过去。”说着,带着轻雅出了房门。 走在楼里,轻雅不经意地四下环视,发现周围还真有不少人,不禁问道:“这里……应该不缺人吧?” 明馨笑然应道:“当然不缺。” 轻雅奇怪道:“那为什么还要考核新人?” “因为,城里只有我们一个乐坊。”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进城的时候应该看到了,这城里没有街头艺人,也不允许大声喧哗。是以,城中所有和乐相关的人,都会收容到我们这里。由官府补贴养着,而我们,只是提供场所罢了。” 第三四三章考核失利 轻雅惊讶道:“不是吧?那岂不是会来很多不知底细的人?太危险了!” 明馨笑盈盈道:“这倒无所谓,乐坊里有官兵护卫,也算安全。而且,能进我们这里的,都要求有一定的乐律功底。不够资格的,都要先去旁边的教坊学习后,再来考核。所以,真要说危险的话,教坊那边比我们还危险些。我们这里还算好的。” 轻雅不解,道:“真是奇怪的地方,有这么莫名其妙的规则。” 明馨笑盈盈道:“好啦,要说的事情还多,回头再给你细说。咱们先把正事做完了,才能玩,对不对?” 轻雅点头,跟着明馨回到后院空场。 方才报名人众已经按次序整齐落座,众人各自拿着乐器,对着谱子,无声默练。明馨径直向前,带着轻雅站到最前面的桌案后,背对着众人。有负责人将整理好的次序名单递了过来,明馨看了一眼,只将座次表和一支朱砂笔递给轻雅。 “你不用管他们是谁,只要把你听到的记下来。”明馨笑盈盈道,“规则刚给你说过了,没有忘记罢?” 轻雅稚气点头,道:“我知道了,准音罢。” 明馨宠溺地揉揉轻雅的头,转头对着考核众人正色道:“来,编磬给音,准音。” 众人一呆,有人质疑道:“明副团,往日都是您来考核,为何今日让一个孩子来考核?这未免有失公平。” 有人附和道:“这就是刚才哭闹的孩子吧,他的水平未知,能做考核吗?” 明馨一笑,淡淡道:“不想考就给我出去。” 众人立刻默了。 明馨淡淡扫了一眼,见无人吱声,便道:“好了,不耽误时间了,开始吧。” 有鼓点起拍,众人跟着奏乐。 轻雅一听,顿时觉得有古怪。 乐器似乎做过降低音量的处理,声音出来没那么大,感觉有点奇怪。 哎,奇葩的地方。 轻雅不再管乐器的问题,专心听曲。 这首曲子,轻雅没听过,不过很明显,中间有部分段落,是故意跳了别的旋律的。而跳旋律的段落,虽然跟整体的曲子是明显不成调的,但要单独来说也是成调的。每到这个跳段,演奏就乱了。有一部分跳过来了,有一部分跟着整曲子旋律演奏,还有一部分被干扰的两边不搭。 如此一下,优劣立显。 轻雅很快把那些被干扰的人找出来,叉掉,然后分辨那个稳旋律的,和跳旋律的。轻雅发现,乐团从最开始起,就有三个人是一直稳旋律的,而随着曲子往后,有不少跳旋律的也都跟着稳旋律的跑了,只有部分还在坚持着跳旋律的演奏。轻雅先把那三个人点上红点,再把坚持到最后都跳旋律的圈出来,之后数着段落把跟着跑的人标上段落数字。 曲罢,音收。 轻雅停笔,把座次表递给明馨。 明馨一瞧,噗嗤笑了,道:“不是只让你标圈叉,你这数字是在标什么?” 轻雅偏头,道:“没有继续跳旋律的段落数。” 明馨一怔,好笑道:“在第几个段落跳旋律都无所谓,只要不按谱子来,就会被刷掉。这个,在发给他们谱子的时候,已经提前说过了。” 轻雅眨眨眼,道:“你没说要怎么选,所以我就都标下来了。” “嗯,真是乖宝宝,和以前一样,耳朵还是这么好使。”明馨赞着,随手把名单递给负责人,道,“除了画圈的,全部淘汰,带去教坊。” “是。”负责人应声,照办。 轻雅左右看看,道:“怎么没看到歌舞的?她们不考吗?” 明馨一笑,向后面的练习房挑了下眼,道:“歌舞是香姐姐负责考核,我只负责乐团部分。” 轻雅惊讶道:“香姐姐?香檀姐姐也在吗?” “对呀。”明馨笑盈盈道,“我们从徵羽楼出来,一起到了这里。现在,香姐姐不仅是乐团团长,还是这里的乐坊坊主,厉害吧?” 轻雅点头,这还真是厉害。 “什么叫歌舞是我负责考核,明明是你说有事,让我帮你代考。”香檀从练习房走了出来,宠爱地点了一下明馨的眉心,低头看看轻雅,一笑,道,“我还当你有什么事,原来是小雅来了。一年多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 轻雅乖乖道:“香姐姐好。” 香檀笑了笑,瞧了一眼明馨,道:“这样,既然小雅来了,你就陪他玩几天。之后的乐团考核由我来做,歌舞考核交给阴筱赨。她当歌舞团长也不是一两日了,也该接触下考核了。” “是。”明馨笑盈盈应道,“我会交代下去,香姐姐放心。” 香檀一笑,伸手捏捏轻雅小脸,道:“小雅,在这里放心玩,缺什么就找馨儿要,乖。” 轻雅笑眯眯道:“嗯,谢谢香姐姐。” 香檀笑了笑,转头就去忙了。 轻雅呆了呆,抬头道:“明姐姐……” “等下。”明馨看了看还站在旁边没走的艾沙江,皱眉道,“考核结果到那边去看,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发呆。” 艾沙江惊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轻雅。 “啊,我差点忘了。”轻雅赶忙跑过去,把艾沙江拉过来,道,“明姐姐,这是艾沙江,我在路上遇到的,他是个乐手。”说着,又对艾沙江道,“艾沙哥,这是我明姐姐,她是……呃……” 明馨笑盈盈道:“我是这里的乐团副团长,负责内务,和以前一样,辅佐香姐姐做事。” “就是这样,总之,明姐姐是很好的姐姐。”轻雅笑眯眯地给艾沙江介绍了,又对明馨道:“明姐姐,我和艾沙哥想去考圣乐坊,但是我们现在没钱了,所以想在这里打工赚路费。等我们赚够了路费,就去考圣乐坊。” 明馨一怔,道:“考圣乐坊?这才二月,考核不是要六月么?” 轻雅眨眨眼,道:“只有六月才能考吗?” “嗯,这是惯例。虽然日子会稍有变动,但是基本都在六月。”明馨想了想,笑盈盈道,“这样,反正时间还早,你们就在这多呆几日,准备应考,如何?” 轻雅想了想,转头对艾沙江道:“你觉得呢?” 艾沙江点头,道:“又可以打工,又可以备考,这样不错。” 轻雅笑眯眯道:“嗯,那就这样定了,我们……” “打扰一下。”负责人忽然出现,对艾沙江道,“你考核不合格,请迅速离开歆韵府。” 哎? 几人呆了一下,轻雅道:“他怎么会不合格呢?” 负责人行礼,拿出轻雅记录的表格,道:“根据您的记录,艾沙江在演奏第五个段落的时候,没有跟着谱子走,是以,本次考核不合格。” 哎? 轻雅尴尬了,转头看向艾沙江。 艾沙江皱眉,道:“我以为,这场考的是正确旋律的把握,所以,最后的时候换了调子。” 负责人行礼,道:“既然如此,还请不要在歆韵府中逗留,尽快离开。如若不然,我就要叫守卫赶人了。” 艾沙江点头,拿着乐器就要往出走。 “等下。”轻雅一把拉住艾沙江,转头对明馨道,“有没有办法,不要赶走他?我们刚来这里,没有其他地方能去的。” 明馨笑了笑,道:“我可以让他在这里练习,等待明日的考核,不过,只有通过考核,才能加入乐团,这是规矩。” 轻雅点头,道:“好呀好呀,谢谢明姐姐。” 明馨宠溺地摸摸轻雅的头,道:“你若想去乐团,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玩。你是我的宝宝,不受这些规矩的限制。” 轻雅立刻摇头,道:“我才不要玩乐团,明姐姐给我安排个打杂的工作就好了。” “怎么舍得让你打杂。”明馨宠溺地笑道,“你若不想玩乐团,就跟着我玩。走之前,我会给你准备路费的。” “那怎么行,我可以打工的。”轻雅稚气说着,一回头,见艾沙江一直看着自己,道,“怎么了吗?” 艾沙江勉强笑了一下,道:“小雅,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 轻雅眨眨眼道:“不能让明姐姐听吗?” 艾沙江皱眉。 明馨笑了笑,道:“正好,你们说几句,我去给他安排个临时住所。”说着,和负责人走到旁边说话去了。 轻雅奇怪地看了一眼,对艾沙江道:“明姐姐是好人,你不用怕她的。” 艾沙江默了下,道:“你知道她在这里?” 轻雅摇头,道:“我只知道她们换地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艾沙江抬眼,盯着轻雅,道:“那你还真厉害,刚来就可以帮忙考核。” 轻雅笑眯眯道:“没有啦,考核不厉害,听就好了。你们识谱才厉害呢,我根本都不识谱。” 艾沙江一惊,道:“你不识谱?” 轻雅点头,道:“师父说,不用学谱子,所以我就没学。” 艾沙江不懂,道:“可是这样的话,你怎么知道你演奏的对不对?” 轻雅微笑,道:“只要我演奏的,就是对的。” 第三四四章萌物小兔 艾沙江听不懂了,轻叹,道:“小雅,你厉害,是我低估你了。我若连这里都考不上,就更别说圣乐坊了。谢谢你,能让我留下来练习,明天,我一定会考过的。” 轻雅开心道:“那,我帮你练习吧!” “不用,我会自己练习。”艾沙江郑重道,“如果我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自己做好,就没资格去圣乐坊。” 轻雅一滞。 “艾沙江。”负责人叫道,“你过来,我带你去住处。” “多谢。”艾沙江应声,跟着走了几步,转头对轻雅道,“不劳惦记,你我各自练习罢。”说完,就走掉了。 轻雅蒙了,鼻子一酸,就是想哭。 “怎么了?”明馨赶忙把轻雅抱了过来,柔声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委屈了?” 轻雅吸鼻子,道:“他都不喜欢我帮他练习。” 明馨笑了笑,道:“看到你这么厉害,当然不愿意跟你练习。要我说,这孩子不错,虽然目前实力不够,但有一颗成为强者的心。倘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轻雅默了片刻,道:“那,她肯定是因为什么都会,所以不屑于和我练习吧。” 明馨顿了一下,笑盈盈道:“女孩子的心思,你猜不到。” 轻雅更觉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明馨。 明馨心疼坏了,赶忙把轻雅带回房里,笑盈盈道:“好了,你快别多想了。既然到了我这里,就安心歇息玩闹,别的不要想。我先给燚叔叔去个信儿,说你在我这里,也好让他们放心。” 轻雅不悦道:“不用,他们才不会担心。” 明馨笑笑,没有多言,只是传了口信,通了消息。 毕方谷。 宦牧从谷外回来,向荆燚行礼,道:“找到了。” “哪儿找到的?” “在歆韵府,和明馨姑娘碰上了。” 荆燚笑吟吟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们既然往那边走,肯定会在泷平落脚的。” “是。”宦牧应声,道,“不过,小雅好像还在生气,明姑娘说,她会帮忙照顾几日,您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泷平是书香大城,离各处纷乱都远,在那儿呆着没事。”荆燚笑吟吟道,“而且,我告诉你,有事的不是小雅那娃子,是这边的小丫头。” 宦牧皱眉,道:“单丫头发脾气了?” “自从小雅走了,除了最开始哭了那一个时辰,后来就一直不理人,哪儿还发过脾气。”荆燚撇嘴,道,“不是坐在房间里发呆,就是抱着琴跑到控制台那边发愣,也不知道会不会憋出病来。” 宦牧皱眉,道:“要不,我去把小雅带回来?” “别了,他若不想回来就随他去吧,何况,我已经教了他鸣音掌,若是你与他闹翻,我怕你招呼不来。”荆燚笑吟吟道,“再说,这俩娃子的事,你我也不好插手。不如等他们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和好了。” 宦牧点头,道:“单丫头呢?” “现在应该在屋里吧。”荆燚笑了笑,道,“我去看过她,被那老东西拦住了。这老家伙可真是,为了单音,连我都敢拦。” 宦牧皱眉,走到树屋门口看了一眼,果然,刚到门口,就被强力的气壁给拦阻住了。单玑坐在床上,就算站在门口,依然能看到她忧伤的身影。 莫名有些心疼。 宦牧担心道:“没有什么办法哄哄吗?” 荆燚一个大白眼翻过去,道:“有,但是你一直在外面找人,我又要一直盯着她,没空。你帮我看一下,我去找东西来哄。” 宦牧一怔,没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逻辑。 荆燚也没解释,一跃而走,约么半个时辰,又跑了回来,笑嘻嘻道:“怎么样,丫头可乖?” 宦牧点头,道:“她一直在发呆,动也未动。” “啊,那好。”荆燚得意地把手上的东西一托,道,“瞧,把这个拿给她,肯定就开心了。” 宦牧一愣,道:“这是什么?” “兔崽子啊。”荆燚孩子气地用脸蹭了蹭小兔子,道,“一只小白兔,黑眼睛黑耳朵,怎么样,萌不萌?” 宦牧怔了怔,道:“萌?” “呃……就是东西小的时候看上去很可爱的意思。”荆燚挑挑眼,道,“你瞅着,小丫头都喜欢这种小萌物。”说着,荆燚往树屋里一走,梆地撞在气壁上,痛得揉头。 宦牧惊了一下,道:“这琴不是要小雅的气才能维持么?他此刻不在……这……” “其实重点不在距离,而在于气量。”荆燚好笑道,“有足够的气,才能让那老家伙发动, 而那小娃子的气,还真够足的。看来,让馨儿宝贝儿养得不错。” 宦牧笑了笑,道:“那,这要如何?” “啧,御气,我也是高手啊!” 说着,荆燚敲了敲气壁,确认了状态,手中运气画圆,将小兔子裹在气球之中,放到地下,向气壁轻然一推。只见那气球带着兔子,碰触气壁之后,轻易地融入了气壁之中。气球上的力道带着小兔子穿过气壁,把兔子推到里面,而后气球随着气壁消融不见。 小兔子趴在地上,似乎是呆了呆,转头向外跑,却被气壁拦阻无法出来。小兔子害怕地抖动着鼻翼,慌张地四处看看,轻飘飘地往单玑那边跑去。 单玑独自悲伤,丝毫没有发现周围的变化。 有东西在扯自己的裙摆。 单玑惊了一下,茫然地左右看看,低头看到了小兔子。 小兔子呆萌地抬起头,一边咀嚼着单玑的裙摆,一边看着单玑。 好可爱哦。 单玑伸手过去,小兔子惊了一下,往后跑了几步,转头瞧瞧。单玑也吓了一跳,想了想,伸手过去,小心地招了招。小兔子抖了个激灵,小心地凑上前去,嗅了嗅单玑的手,伸出小舌头舔舔。 哎呀,真的好可爱。 单玑笑眯眯地跟兔子玩了起来。 看着单玑露出笑容,俩大人松了口气。 荆燚笑吟吟道:“给这兔子做个窝,就交给你了。” “是。”宦牧笑然应声。 毕方谷中,笑容复然。 歆韵府内,愁绪依旧。 轻雅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后院里,是艾沙江练琵琶的身影。 因为艾沙江考了几日的乐手都没合格,无奈之下,艾沙江只能卖掉冬不拉,换了食水,又借了乐坊的琵琶来练习。考核过的乐手歌伎舞伶,可以在练习房里练习,而没考核过的,只能在后院里面练习。而且还不能练习太大声,会打扰其他人的练习。还好,现在的天气温和,不冷不热,不然在这院中练琴,还真是难熬的很。 轻雅本来想给艾沙江拿食水,无奈艾沙江不要,坚持自己练习。如此,轻雅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是艾沙江的决定,所以,轻雅只能被动选择旁观。 明馨从隔壁过来,笑盈盈道:“宝宝,还在看艾沙江?” 轻雅点头,道:“他为什么要那么辛苦,不要我帮他?” 明馨温柔地一点轻雅脑袋,笑盈盈道:“都说了,他既然已经决定,你就不要过多干涉,咱们玩别的就好。” 轻雅不高兴道:“可是,他要再考不过,他连换饭的钱都没有了。” 明馨好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你瞧。”说着,伸手往下一指。 轻雅探头一看,见是有一个漂亮的琵琶女搬着椅子,坐到艾沙江身边和他一起练曲,不悦道:“我见过,昨天这个小姐姐还给艾沙哥送点心来着。真奇怪,为什么艾沙哥要拒绝我,却不拒绝那个小姐姐?” 明馨惊讶道:“你不知道?那个琵琶组的澹文娟,正在追求艾沙江呢。” 轻雅呆了呆,茫然不懂。 明馨好笑地看着轻雅的表情,道:“简单的说,他们互相喜欢了,就是这样。” “哎?!” 轻雅蒙了片刻,更加委屈,道:“太过分了,为什么艾沙哥也找到了彼此喜欢的人,就我这么背,我喜欢的她都不喜欢我。” 明馨一怔,道:“什么叫也?” “当然是也,连轻音都找到了喜欢的琴,就是单玑的琴,叫单音。”轻雅郁闷得要死,道,“所以我才不喜欢毕方谷,他们都有在一起的理由,就我是一个人,不开心。” 明馨看看轻雅,笑盈盈道:“你呀,就是想太多。” 轻雅不高兴地抬眼,小脸委屈得皱了起来。 明馨轻叹一声,温柔道:“比如说,如果,单玑一直不喜欢你,你就会放弃喜欢她了吗?” “不会。”轻雅应得很快,道,“我喜欢她就是喜欢她,并不想强求他喜欢我。只是,她不需要我喜欢她,我不高兴。” 明馨语塞,这孩子真是不听劝,说什么都没用。 不过也好,明馨自私地把轻雅抱过来宠,如果能一直养着这孩子,也挺不错的。 轻雅默了一下,道:“明姐姐,你没事要忙吗?就一直陪着我?” 明馨笑着给轻雅梳发髻,道:“没什么特别要忙的事,这里比徵羽楼简单,也用不着那么多的事。” 轻雅不懂,疑惑地瞧着明馨。 第三四五章假身份 明馨笑然,摆正轻雅的头,边梳边说道:“之前在郢中,徵羽楼并非是最好的民乐坊,只能说是最特别的民乐坊。为了维持运营状态,房姨忙活了不少事,我们也就跟着忙碌些。但是在这里,泷平只有这一处民乐坊,官教坊不允许对外营业,所以,城里人想要听乐曲,就只能来这里。如此,客流稳定了,收入也就基本稳定了。所以,除了每天的考核,基本不需要忙什么。嗯,梳好了。” 轻雅摸摸自己的发髻,奇怪道:“对了,我还忘了问,这里怎么这么古怪。乐坊没乐声,街上没嘈杂,所有人说话都那么小声,连买卖东西也好像做贼一般,这到底是在干嘛?” 明馨笑盈盈道:“这,是怕扰了秉勤草堂的课业学习,所以,城中一般都静悄悄的,好让他们能专心学习。” 轻雅呆了呆,道:“秉勤草堂是什么?” “草堂就是书院,是教人读书识字的,不过秉勤草堂比较特别,是泷平一大特色。”明馨宠溺地搂着轻雅,柔声说道,“城里的人就是为了照顾那帮莘莘学子,能让他们能够好好学习,这才特地压低了声音,免得吵到他们。” 轻雅呆了呆,道:“读书识字能有什么特别的?”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泷平在外面,以书香之城著称,而能有这个称呼,全都仰仗于秉勤草堂。秉勤草堂与普通书院不同,他们按古代六艺的制度教书育人,所有课程都为了当官而定制。而且书院内所有的先生都曾在朝为官,即使此刻也在朝中有一定话语权。所以,从这个书院出来的学生,基本都能考上官职,若是不能考上,也必能成为富人名人。因此,城中的人为了不妨碍他们学习,也就自然安静了下来。” 轻雅呆了呆,道:“六艺?当官?读书识字呢?” “宝宝,古语说得好,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男孩子读书识字,就是为了考功名当官的。”明馨笑盈盈道,“秉勤草堂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优化课程,专门教授考取官职的能力,只要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可以培养出一批小官员。秉勤草堂的特色,便是如此。” 轻雅撇嘴,道:“听上去挺势利眼的地方。” 明馨笑盈盈道:“还真没有。秉勤草堂挺和善的,口碑很好的。” 轻雅摸了,探头看看艾沙江,不高兴地瞥了下嘴,又抬头看看明馨,道:“不好玩。” 明馨笑盈盈道:“怎么不好玩了?” 轻雅不高兴,道:“怎么都不好玩,到处都安安静静的,好傻。” 明馨搂着轻雅,柔声道:“想回毕方谷吗?” “他们都不要我,我才不要回去!”轻雅立刻摇头,道,“而且就算要回去,我也要先考了圣乐坊再说!这样,我才能理直气壮的说,我看过了,圣,乐,坊,就,是,不,好!” 明馨宠溺地笑了笑,道:“要不,你去乐团玩?不用你演奏,在旁边听着就好。” 轻雅摇头,道:“不要。艾沙江不想见到我,我也不要见他。” 明馨好笑,道:“那你想如何?” “给我安排点工作吧。”轻雅稚气满满地说道,“我一直在这里发呆,感觉自己都呆傻了。” 明馨立刻否决,道:“不可以,你是我的宝宝,怎么能让你干活呢?” 轻雅稚气地眨眼,道:“可是,不干活的话,怎么赚工钱呢?” 明馨好笑道:“你呀,不用担心这个,我还会没钱吗?到时候我给你就好。”说着,明馨搂住轻雅,道,“宝宝啊,真是想死姐姐了,能再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轻雅享受地微笑,道:“我觉得也是,明姐姐最好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道:“明副团,关于乐团有点事……” “来了。” 明馨应声,舍不得地亲亲轻雅,出去忙碌了。 轻雅一个人呆着,越发的无聊。 唔…… 无所事事是挺清闲的,但是呆久了真的会长毛。 若是乐坊不需要杂工的话,干脆,想办法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好了。 轻雅转着念头,想着如何向明馨开口。 “宝宝。” 明馨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道:“我忽然有个主意,要不带你去秉勤草堂逛逛罢。” “哈?” 轻雅一呆,道:“我去书院做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见识下不一样的风景。”明馨笑盈盈道,“虽说现在不是入学时间,不过没关系,秉勤草堂还算好说话,给点钱就能插班听课。宝宝,你觉得如何?” 轻雅莫名其妙,道:“那个,首先,我没钱。其次,为什么要去书院?我本想着,若是这里不能打工,我换个地方打工也好啊。” “绝对不行,我不允许你去外面打工。” 明馨犹豫了一下,决定隐藏实情,只是哄道:“宝宝,我是这么想的。你若去书院旁听,正好,我值班的时候,你在听课,等你放学之后,我也休息了。这么一来,你可以在书院长见识,而我也不会耽误歆韵府工作,休息的时候,咱们还能一起玩,你觉得如何?” 轻雅想了想,又想了想,道:“这主意不错,但是花钱不太好,书院缺打工的吗?” 明馨宠溺着揉了揉轻雅的小脸,道:“我的宝宝,你不用为钱担心,我有的是钱,足够养你的。如果你觉得好,咱们就这么办,等下我跟香姐姐打个招呼,就带你去书院旁听。” 轻雅想想,点头道:“好吧,那就去听下试试。” 明馨闻言,心里反而有些舍不得,道:“宝宝,你去书院只是听课哦,若是不喜欢了,就不听了,回来跟姐姐玩就好。” 轻雅微笑,道:“嗯,我知道,不会让姐姐担心的。” 明馨笑盈盈地点头,道:“好,那就先这么定了,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轻雅乖乖点头。 明馨处理完歆韵府的日常事务,仔细给轻雅打扮成书生的模样,带着轻雅上街。 轻雅活动了活动身子,感觉衣服有点别扭。 嗯……奇怪了,以前还穿过比这更糟糕的衣服,为什么会觉得别扭? 轻雅不明所以地动了动身子,怪了,怎么还是别扭。 明馨察觉到轻雅的不对劲,转头又给他理了理衣服,道:“你这宝宝,怎么衣服都不会穿了。瞧瞧,这么大个褶子,能不别扭么。” 轻雅尴尬了,道:“我……都是单玑帮我整理衣服的。” 明馨好笑,道:“你呀,真是被她惯坏了。头发要她梳,衣服也要她整,那你在做什么?” 轻雅一个激灵,愣然道:“难道,是我一直在依赖她帮我,惹她烦了,所以不想帮我了?” “错,全错!” 明馨笑然摇头,道:“你呀,还是别乱猜了。等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愿意回去了,直接问她不就知道了?现在这样胡思乱想,有什么用?” 轻雅小委屈地垂头,道:“我也知道没用,可是我忍不住会想。” 明馨笑了笑,道:“这样,咱们想点别的。比如说,你去书院旁听的话,想用什么假名?” “假名?”轻雅偏头不懂,道,“为什么要用假名?” 明馨犹豫了一下,依旧没说实情,只是笑盈盈道:“书院有规矩,凡是要进入书院学习的学生,必须要身出名门。若不是身出名门,就只能给学生做陪读书童。所以,你若想进去旁听,最好跟我姓,取个假名。这样,他们该能放你进去了。” 轻雅惊讶道:“歆韵府也能算名门吗?” 明馨笑了笑,道:“虽说在外面不该算名门,但泷平只有歆韵府一个乐坊。我们的待遇,和官乐坊等同。所以,若是用我的姓或者香姐姐的姓,也算是出身名门了。” 轻雅想了想,点点头,又摇头道:“我不要叫香,哪有男孩子叫香的。” 明馨见轻雅的思路跟着走了,也就不和他争,宠溺地顺着他说道:“嗯,那就不叫香。你想想,明什么比较好听。” 轻雅蒙然眨眨眼,脑子打结,道:“明天?明日?明儿个?” “你在说什么呢。”明馨好笑道,“我看,还是叫明珠好了。又好听,又漂亮。” 轻雅立刻摇头,道:“什么明珠,听上去和女孩子的名字似的。” 明馨好笑,道:“容若他爹不就叫明珠么,那可是个男的呢。” 轻雅继续摇头,想了想,道:“要不,叫明宝宝好了,我是明姐姐的宝宝嘛。” 明馨忍不住笑出声,惹得旁人皱眉围观。明馨赶忙道歉地压下了声音,道:“明宝宝太像小孩子名了,干脆就叫明宝,简单明了。” 轻雅点头,道:“这个不错,那我就叫明宝好了。” 明馨笑盈盈地摸摸轻雅的头,继续和轻雅说着有的没的,让他稍微忘了曾经的不愉快。轻雅也很乖,说着说着,也就忘了之前的事,有趣地瞧着左右的街巷景色。 泷平城的格调,整个都是素雅的。灰墙青瓦,安静和善,猛地进来感觉不适应,但是看多了,还是觉得挺不错的。 第三四六章如愿打工 城南那边,多是一些游玩市场和外来收容,相对还热闹一些。而城北这边,基本都是大宅院落,门庭庄严,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所谓秉勤草堂,就在这泷平城北。 说是草堂,其实是一大片砖瓦大院,看上去就特别有书卷的气息。 轻雅满脑子想着打工,是以并没有怎么注意风景,而是注意着其他的东西。 “咦?” 轻雅呆呆看了看站在侧门那边,举着牌子的人道:“明姐姐,那边有人招书童哎,说待遇优厚呢。” “书什么童,不许去,那就是个全能仆役,可累人呢。”明馨随口说着,领着轻雅走到书院正门,向守门人道,“请问,这里还招插班生吗?” 守门人一见明馨,立刻恭敬,道:“回明姑娘,我们这里当然招插班生。” 明馨点点头,一推轻雅,道:“那么,你们先让他进去瞅瞅,我先付一日的插班费,如何?” “哎,这可不行。”守门人抱歉道,“明姑娘,您有所不知。我们这出了新规定,凡是要进书院学习的学生,必须要有书童。” 明馨一愣,道:“插班生也要有?” “必须要有。”守门人抱歉道,“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有个插班生没有书童,结果,就抑郁自杀了。要说,我们学生还好,都没欺负他。可是,看他遗书上写,别人都有书童就他没有,结果,受了刺激就自杀了。所以,我们这里新添了规定,就算是插班生,也必须要有书童。” “这样啊。”明馨为难道,“可是,这书童不好找。附近也没有那么多孩子呀。” 守门人客气道:“明姑娘,着实抱歉,这是上面的规矩,我也不好给您破例,您可别怪我。” “自然不会。”明馨笑盈盈道,“宝宝,走,给你找个书童去。” 轻雅面上乖乖点头,暗中悄悄拽了拽明馨,偷指大门上张贴的价目表,小声道:“明姐姐,这里的学费就很贵,雇书童更贵,何必花那么多的钱?你看,那边就有招书童的,我过去应招,不仅能进去旁听,还有工钱拿,这不一举两得吗?” 明馨皱眉摇头,认真道:“宝宝,我跟你说真的。书童就是全能下人,要做的活可多。若是遇到个脾气差的主人,还会被他们打骂。若非是着实贫苦的孩子,谁愿意吃那份苦,还不如随便找个村里的私塾念了,不比这个强一万倍。” 轻雅偏头,道:“可是,书童真的太贵了,还不如去当个书童。” 明馨叹了口气,宠溺道:“绝对不行,你在我身边,就不能让你吃那个苦。” 轻雅想了想,撇嘴道:“若是如此,这书院我不去了,花那些个钱,都够吃好多糕点的了。” 明馨一愣,噗嗤笑了,道:“也罢,你若不想去,就还跟我回去玩罢。” 回去啊—— 轻雅皱了眉头。 回去就是无尽头的发呆,要多傻有多傻,才不要回去。 可是书院啊—— 贵到头皮发麻,还不如买食材让明馨做糕点吃。 轻雅抬头看了看明馨,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明馨,看向那边招书童的牌子。 那边是秉勤草堂的侧门,门前,有一个模样老些的管家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招书童待遇优厚的字样。而那管家旁边,坐着一个束发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很有书卷气息。 轻雅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少年也抬眼看了过来,目光相对,俩人一怔。 看上去人不错。 轻雅如此想着。 那少年笑了一下,起身走了过来,欠身行礼,道:“打扰了,在下郝络涵,请教这位公子姓名?” 轻雅稚声应道:“我叫明宝。” 郝络涵浅浅微笑,道:“明公子,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与我搭伙,成为我的书童?” 轻雅正要点头,明馨大惊拦下,道:“这可不行,我绝不能让你们欺负宝宝!” 郝络涵微笑,道:“姑娘不必着急。我找这个书童,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情。只是因为书院要求所有学生必须要有书童,我才需要一个挂名书童。若不嫌弃,还请公子与我搭伙,成为我的书童。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明馨还要阻拦,轻雅稚气先说道:“明姐姐,他是好人,你就让我当他的书童呗。大不了进去看一眼我就出来,我又没什么损失。” “什么好人,你说谁都是好人。”明馨皱眉担忧,宠溺地哄道,“宝宝,你听我说。书童就是书童,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在书院里,书童就只有书童的待遇。你肯定会被欺负的。” 轻雅笑了一下,抬眼明眸,道:“我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我?” 明馨猛然怔了一下,这样的自负,是曾经的轻雅绝对不会有的表情。看来,曾经那个软弱好欺的宝宝,如今也算是成长了。唔……明馨隐隐感觉不靠谱。荆燚的自负是因为他完全有那个资本自负,但轻雅……明馨实在不能相信,这个孩子也有足够自负的资本。 轻雅眨了下眼,转头稚气地对郝络涵道:“络涵哥,做书童是不是可以有钱赚?” 郝络涵一怔,淡然微笑,道:“当然。而且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乖乖在我旁边站着,别乱跑就行。” 轻雅开心地对明馨道:“你瞧,听上去很简单不是?” 明馨瞧了轻雅一眼,疑惑道:“宝宝,你不是真想做书童吧?” “或许吧,我还没有做过呢。”轻雅笑眯眯道,“要不咱们去看看吧,如果好的话,就做一次,不好就反悔,怎么样?” 明馨看着轻雅闪亮的眼睛,差点就点头了。忽而,明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阻拦道:“等下,你叫郝络涵,也就是郝大户家的公子,对吧?” 郝络涵斯文应道:“不错,我是郝家的二公子。” 明馨皱眉道:“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去年就在这里念书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书童呢?” 郝络涵尴尬了一下,含糊道:“那个,稍微有些个人原因。” 明馨皱眉,对轻雅道:“不可以哦,这个人有问题,你会吃亏的。” 轻雅笑眯眯道:“明姐姐,没事的,你让我试试吧。一天能吃多少亏?大不了半天我不干了呗。” 明馨眉头紧锁,轻雅的目光中闪烁着别的东西,好像完全与书童无关。这孩子,多半又想了多余的事情,明馨更为担心,生怕他在书院中情绪爆发,照顾不到的话,她会心疼的。 轻雅笑眯眯道:“明姐姐,放心啦,我……” 说着,轻雅看到明馨担忧的表情,忽然想到了自己和单玑。好像就和现在一样,只不过角色对调了。 顿了顿,轻雅笑眯眯道:“这样,我们先去问下细则,觉得可以就做,觉得不可以就不做,怎么样?” 明馨松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带着轻雅去询问细则。 郝络涵斯文有礼地带着二人到了官家这边,由管家拿出条款细则交给明馨来看。细则不过寥寥数条,简单来说书童只需要在人前装样子,人后可以随意。一旁,官家还怕明馨看不懂,仔细介绍着书童待遇。月钱三十两,相当于一日一两,而且包吃包住包一切消耗用品。轻雅略略算了算,现在是二月,他们五月份学期结束,刚好能赶上圣乐坊考核,还能拿到三个月的月钱,简直太划算了。 大户真是大手笔,一个月三十两哎!足够普通人家过一年的了! 有空花这个钱雇书童,不如自己做书童赚这个钱! 轻雅想着,双目闪着银光。 明馨目光一瞥,宠溺地揉揉轻雅的脑袋。 这孩子,过了富裕日子,心里还是个穷人模样,这不行,得养。然而目光随意一瞟,忽然看到条款后面有特别说明,立刻皱了眉。这说明用不起眼的小号字工整地写着,如若郝络涵遇戒尺打手板,代打一次另付一钱银子,且不足一月,不发月钱与另付。 果然有问题! 明馨心疼地拉过轻雅,道:“宝宝,他们会打你哎,会痛的,我不能让你平白挨打。” 轻雅笑了笑,悄悄伸手一招,一块石子入手,随意一捻,石子化为灰烬,道:“想打我,怕他们没这个能耐。” 明馨见了,心头一惊,小声道:“你这可不行,若是在课上亮出武功,会被他们关注的。” 轻雅一笑,道:“我懂啦,不会太过分的。” 明馨还是担心,道:“宝宝,你真的想做书童么?会很辛苦的。” 轻雅默了一下,微笑着仰头,道:“明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苦了自己的。如果我觉得吃苦了,就会找明姐姐求安慰的。” 明馨不舍地亲亲轻雅,道:“那,宝宝,你答应我。你进去之后,千万不要发脾气,也千万不要引人注目。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就立刻跑出来找我,能认识路吗?” 轻雅乖乖点头,道:“我认得路。” 明馨舍不得地摸摸轻雅的头,道:“那好,酉时初刻放学,我来接你。在此之前,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第三四七章矢谓误伤 轻雅乖乖点头。 明馨轻叹一声,道:“好了,你去吧。” 轻雅笑了,乖乖在书童协议上签了明宝二字。协议二份,两家大人各拿一份。如此,俩孩子并行进到书院里面,俩大人各自回府。 从侧门而入,眼前豁然开朗。 回廊很长,院落很大。 重要的是,居然有正常的说话声和读书声! 轻雅感觉发现了新天地一般,很是高兴,不住地左右张望。 郝络涵看了轻雅一眼,道:“我方才就想问,你很缺钱吗?” 轻雅一怔,点头道:“嗯,我需要钱。” 郝络涵淡然笑了笑,道:“缺钱还敢来这里插班,真是稀奇。” 轻雅正色道:“明姐姐有钱,但那是她的钱,我自己没有钱,所以我需要赚自己的钱。” 郝络涵一顿,苦笑道:“自己赚钱啊,好像穷人家的孩子似的。” 轻雅偏头道:“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了?” “没怎么。”郝络涵怜悯地看看轻雅,道,“付月钱的事,我会按日子先付给你。若你真能做足月,可以再去管家那里拿一份银子,不会亏了你的。” 轻雅怔然,道:“可是这样,就违反条目了吧?” 郝络涵笑了笑,道:“我给以前的书童都是这么付的,毕竟,很少有人能跟我待满足月。” “是吗?”轻雅有趣道,“理由呢?” 郝络涵尴尬了片刻,淡淡道:“我班上的先生很喜欢打我,而书院有规矩,所有学生挨打都由书童代打。所以……你明白吗?” 轻雅想了想,不懂,道:“一般会怎么打?” 郝络涵淡淡道:“就是用戒尺打手心,很痛的。如果你……” “哦,就这个啊,我还当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轻雅不以为意,好奇地看着周围的建筑,道,“哇哦,这里好大哦,能不能给介绍一下?” 郝络涵一笑,道:“你为了赚钱,挨打都不怕吗?” “这有什么的,以前还挨过好多不能赚钱的打呢,能赚钱的还有什么怕的。”轻雅毫不过脑地应声,道,“络涵哥,你能先给我介绍一下这里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呢。” 郝络涵轻叹一声,淡笑道:“你不会都没问过这里的状况,就打算过来插班了吧?” 轻雅微笑,道:“其实我没想要来插班,所以之前没关心过。但既然现在已经决定要打工,还是稍微了解一下的好,免得闹出什么麻烦来。” “好吧,我就来给你简单的介绍一下。” 郝络涵想了想,淡笑应道:“首先,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络涵哥,但是有旁人在的时候,你要叫我公子,这是书童的规矩。” 轻雅点头,稚气道:“知道了,郝公子。” “你很聪明。”郝络涵羡慕地看了看轻雅,想了想,道,“其他的规矩倒是没什么,你只要乖乖的跟着我,尽量不要讲话就好。” 轻雅迷糊地眨眨眼,道:“别的呢?” 郝络涵疑惑,道:“什么别的?” “哎?这就介绍完啦?”轻雅莫名其妙道,“你们怎么上课的,在哪里上课的,都没有说呢!” 郝络涵惊讶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轻雅干巴巴,道:“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郝络涵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你不会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吧?” 轻雅点头,道:“我只知道这里叫秉勤草堂,是个书院。” 郝络涵大为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 轻雅稚气懵懂,仰头看着郝络涵。 郝络涵叹了一声,道:“好吧,那我就多说几句,免得你不知道会惹事。” 轻雅点头,笑眯眯道:“多谢络涵哥。” 郝络涵思索片刻,应道:“秉勤草堂,以古代六艺为制度,分班授课。我们刚路过的地方是正堂,招待宾客用的。再往前走,就能看到我们平时上课的教室。” 轻雅一呆,道:“没看到教室啊。” “还要再往前走一点,看,那边就是教室。”郝络涵扬手一指,道,“教室一共有十二间,每个学年各有六间,分别是六艺六班。我是二年乐班的,教室就在那边。” 轻雅有趣地跟着郝络涵走近教室,道:“我还以为六艺是一起教的,原来你们只学一个啊。” “不,六艺都要学,只是六班各自专精其一,方便安排对应的考核课程。”郝络涵介绍道,“比如我们乐班,专精的就是乐,而我们的考核目标就是圣乐坊。所以,我们的课程除了基础六艺之外,就是应对圣乐坊考核的专精课程。” 轻雅恍然点头,疑惑地想了想,道:“这个乐射御书数,我还能想象到对应的官职,这个礼能有什么官职?” “你不懂,礼班能考核的官职,是最厉害的。”郝络涵淡笑,认真道:“朝廷设有礼部,负责定制朝野上下的礼仪规矩,而礼班的目标就是考入礼部。” 轻雅呆然,道:“那东西有用吗?” “大有用处。”郝络涵认真道,“你要知道,朝中所有入职考核的规矩,都是礼部指定的。虽然题目他们不知道,但是考核的规则是否需要存在漏洞,是归他们说了算。当然,这都是小事。若是有外国番邦往来,礼部就要研究对方的礼仪,按照对方的习俗安排接待。如果接待的好,就能让两国交好,若是不能,很可能引发战争。所以,礼班是相当重要的。” 轻雅长见识地点头,无语的笑了一下。 荆燚的教育,乐者最重,唯礼最轻。因为荆燚自己就不守礼,当然也懒得要求旁人守礼,导致轻雅一直以为礼是没用的,没想到还这么有用。 看来,来这里还算是对了。 轻雅有趣地一笑。 “乐班在这边。” 说着,郝络涵带着轻雅走进乐班的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桌椅素净,不染纤尘。 轻雅奇怪地打量着教室里的摆设,意外地发现进来之后就听不到外面的读书声了。哈,也就是说,这教室的墙是做了隔音处理的,外面喧哗也根本不会影响学生上课。 晕,那外面的小声说话是在干嘛? 简直没必要嘛! 郝络涵进了教室,径直走到右后角落的位置上,收拾好桌上的琴和谱子,自己拿好,转头就出了教室。 轻雅一呆,道:“哎,怎么走了?不上课吗?” “辰课已经结束,巳课在乐舞堂。现在已经是巳时二刻了,咱们抓紧时间过去。”郝络涵带着轻雅走出教室,转头叮嘱道,“走这边你千万要跟紧我,若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误伤。” 轻雅乖乖点头,一怔,道:“误伤?” “对,误伤。”郝络涵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不是误伤,也会被说是误伤的。” 轻雅呆然眨眼,不懂。 郝络涵带着轻雅回到回廊,继续沿着回廊往北走,一指右边,道:“你看那边,是马场和靶场,也叫射御场。有时候,射班和御班的那些人一起上课,总会做一些危险的举动。当然,他们一般能躲过去,所以受伤的都是其他班的人。” 轻雅看了过去,道:“现在算是一起上课吗?” 郝络涵点头,道:“现在就是,所以,你不要乱跑,站到我左边来,跟紧我,免得伤了你。” 轻雅过耳没过脑,兴奋地走在最右边张望着射御场。 射御场中,有学生在练习射箭骑马,同时,也有一些书童负责打扫。轻雅左右看看,没看到有类似于先生的身影,疑惑地眨了眨眼,看向郝络涵。 郝络涵叹了一声,伸手把轻雅拽到自己的左边,才说道:“书童的确会负责打扫场地,像射御班的书童打扫射御场一样,乐班的书童会负责打扫乐舞堂。不过,乐舞堂里面的乐器都很是贵重,你是新来的,肯定不会让你做,万一碰坏了什么都是很麻烦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凑上去帮忙,让那些老资格的书童来做就好。” 轻雅乖乖点头,笑眯眯道:“这里还挺有趣的,真好玩。” 郝络涵叹了口气,淡笑道:“希望你这乐观,能持续到明日。” 嗖然一声。 由远及近。 一支箭从射御场飞入回廊之中,打中了郝络涵的胳膊。 那箭头裹得是石灰末,噗地一下炸开,没什么实际的杀伤力,却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 “哈哈哈——” 射御场那边传来大笑声,还有人笑嘻嘻地扬声喊道:“不好意思啊,这是误伤,误伤!” 误伤个屁。 靶子在他东边,他们在他西边,这分明就是脑袋长屁股上了! 轻雅冷然看了看射御场上笑成团的学生,偏头看看一言不发的郝络涵,皱眉道:“这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怎么不说话?” 郝络涵勉强笑了一下,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误伤不是很正常。” 轻雅惊讶道:“正什么常啊!这东西可是石灰!石灰你懂吗?要是掉进眼睛里,会烧坏眼睛的!” 郝络涵拍拍身上的灰,毫不在意地继续走道:“他们只是恶作剧,不会这么没分寸。若是真的伤了人,他们会直接被退学的。” 第三四八章名为教育 轻雅不爽,道:“明明就是他们不对,你不能这么任他们欺负。” 郝络涵淡笑,道:“不然呢?我能怎么做?” “打回去啊!”轻雅愤愤不平,道,“让他们知道知道你的厉害,就不会欺负你了。” 郝络涵瞧了轻雅一眼,道:“那是射班,专精射术的。我就算学过皮毛,也不可能跟他们相抗衡的。” 轻雅还想说什么,话没出口,就看两支箭划过空中,向郝络涵打来。 郝络涵还没有警觉出躲闪的念头,两支箭已经飞至近前,而等他警觉过来时,已经避无可避。郝络涵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琴和谱子,留了大空子给飞来的箭。 箭头之上,依旧是石灰粉。 过分了。 轻雅敏捷一跃,绕过郝络涵,一手一个将两把箭抓下,而后回手一甩,直接将两支箭甩回射来的地方。 那边的人正在放声大笑,猝不及防箭被丢了回来,正好丢到两个人的嘴里。石灰炸开,烫的咳嗽。 郝络涵大吃一惊,道:“你做什么?会打到人的!” 轻雅冷然一笑,道:“这叫,礼尚往来。” 郝络涵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 那边射班的人被打了,立刻有人叫来了先生,很快气势汹汹地来到郝络涵这边来问罪。 先生也不傻,一看郝络涵狼狈的模样,便道:“你们谁射的这箭,自己站出来。” 吞石灰的学生其一举手,嗓子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先生淡淡道:“道歉。” 那学生说不出话来,却也只好向郝络涵鞠躬道歉,目光中满是不服。 郝络涵连忙道:“我没事的,已经习惯了。” 先生淡淡道:“络涵,习惯这个不是好事。以后遇到这种事要跟先生说,免得他们得意忘形。” 郝络涵点头,默然不语。 “先生,您怎么不说他!”学生身旁的书童不乐意了,道,“就是他甩箭回来,伤了我家公子!道歉!还要赔偿医药费!” 先生淡淡看了书童一眼,道:“络涵的成绩年级倒数,他要有甩箭的本事,在射班都该名列前茅。你们想诬赖旁人,也稍微动下脑子!” 轻雅惊讶,看向郝络涵。 郝络涵尴尬,算是默认。 另一个书童争辩道:“我们看到了,就是他把箭丢回来的!若非如此,箭怎么可能自己回来呢!” 先生冷冷看着书童,道:“你们射一箭不成,还又射了两箭?” 书童自知说错话,赶忙闭嘴。 先生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够了,你们要扯谎也有点限度!你们自己看看,络涵掸弄灰尘,两手都是石灰!若是照你们所说,箭是被他丢回来的,那箭杆之上应该有石灰手印的痕迹,而打中你们的箭上什么都没有!” 俩书童和俩学生都哑了,恨然看着郝络涵。 “够了,就这样罢!”先生冷冷道,“从此刻开始,你们已经不是秉勤草堂的学生了,来人,把他们给我带出去,除名!” “什么?不要啊!” 俩学生说不出话来,俩书童连忙喊道:“不要赶公子出去,公子知错了,知错了!” 先生冷然转身,叫人把他们带走了。 哭喊声渐远,回廊恢复平静。 先生看了看郝络涵,又看了看轻雅,道:“你又找到新书童了?” 郝络涵应道:“是。” 先生仔细打量了一下轻雅,对郝络涵道:“你快些上课去吧,别在这耽误时间。” “是。”郝络涵应声,招呼轻雅道,“我们走吧。” 轻雅点头,乖乖跟着郝络涵继续往前走,稍顿,轻雅回头看着先生已经离开,不由得疑惑道:“这先生挺向着你啊,居然帮你说话。” 郝络涵淡笑了一下,道:“他不是向着我,他是向着教育。” “哈?”轻雅呆然眨眼,道,“教育是谁?” “教育就是教育,不是谁。”郝络涵边走边解释道,“射班的教育理念就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那两个人却因为一次小反击就寻求帮助,这是射班所不耻的行为。所以,他们被赶出去了,这很正常。” 轻雅恍然,道:“看来,这里的教育还挺有趣的。” “不是所有教育都是这样的。”郝络涵皱眉,道,“乐班和射班不同,教育理念也完全不一样。我不管你有什么本事,在乐班都不要乱来,一旦被乐班先生盯上,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打。所以,等下到了乐舞堂,你什么话都不要说。” 轻雅眨眨眼,点头。 继续走了几步,便能看到乐舞堂的建筑。 站在外面,不太能听到乐声,不过到了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杂乱的乐声,像是在自由练习。 二人刚站在门口,便听里面的先生道:“络涵,你又迟到了。” 郝络涵敬然行礼,道:“是,我很抱歉。” 轻雅学着郝络涵低头,悄悄抬眼瞧着乐舞堂内的状况。嗯,一人一桌,像乐团一样扇面排列,只不过每个人的面前放的都是琴,看上去感觉有些小奇怪。 乐舞堂中的学生,也都回头看着他们,有学生嗤笑道:“快瞧,郝络涵又找来一个人肉沙包。” 闻言,众学生顿时哄笑。 “肃静。” 先生淡淡扫了一眼,待笑声淡去后,走到门口,道:“你迟到了,该罚三下,明白吧?” “是。” 郝络涵应声,悄悄看向轻雅。 轻雅眨眨眼,恍然明白,乖乖伸出手,举到先生面前,有趣地看着先生手上的戒尺。 戒尺这东西,早就听说过,但见还是第一次见。之前轻雅好奇,想让宦牧买回来瞧上一眼,结果被荆燚强烈反对,是以一直没有见过。此刻见了这紫檀木戒尺,威严肃穆,看真有几分敬畏感。 先生拿出戒尺,举到空中,狠狠向轻雅手心打去。 轻雅听着戒尺划空的声音,估摸着这力道小不了,这一下挨上了说不定会被打断骨头。轻雅淡笑一下,御气连九珠,将手心与地面连通。如此,一戒尺打下,力道在轻雅的身上过而不留,直接通到地面。同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地面给的返力直接打到先生的戒尺上,震得先生手麻。 哇哦,果然好大的劲道。 轻雅有趣地看着戒尺,稚气萌然。 嗯? 先生眼睛微眯,这孩子不痛吗? 轻雅毫不在意地微笑,将手端平。 先生淡哼了一声,再次扬起戒尺,啪地打在轻雅手上。如此三次打下,啪地一声,戒尺从中间折断,算是废了。 而轻雅,毫发未伤。 先生目光炯炯,看着断尺,不可思议地看向轻雅。 不止是先生,乐舞堂内的学生也都默了,惊讶地看向这个新来的书童。 轻雅慌了。 哎呀! 他将戒尺的力道转力于脚下,而脚下正巧是乐舞堂的石阶。表面上看着是先生打轻雅的手心,可实际上是先生用戒尺打石头!用木头打石阶,而且还这么用力,会坏也是正常的! 哎呀! 这可怎么办?会要他赔吗? 紫檀可是很贵的,他没有钱来赔啊! 轻雅慌张无措,看向郝络涵。 郝络涵皱眉,只当是轻雅被打疼了,不由得严肃道:“先生,我迟到的确有错,但您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他还是个孩子,您这也太过分了吧?” 先生尴尬了一下,轻咳一声,道:“这戒尺教导顽生次,想必早就有损坏的迹象,只是恰好这次断裂,并非我用力过猛。” 郝络涵将轻雅护在身后,不满地看着先生。 先生并无歉意,只是淡淡道:“罢了,你们过去坐好,我们继续上课。” “是。” 郝络涵不悦地应了一声,带着轻雅进了乐舞堂。 乐班课堂,并无固定座位,谁先来,就可以自由挑选位置。像郝络涵这样的迟到生,没得选,只能坐到最后排最边角的位置。 郝络涵把琴和谱摆在桌案上,正襟危坐,示意轻雅坐到旁边。轻雅悄悄看了看其他书童的做法,乖乖坐在桌案右侧的小凳上。这么一坐,琴穗就在轻雅手边。轻雅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小心地捏了捏那琴穗。 哎呀呀,捏起来好软乎。 轻雅有趣地捏起了穗子。 “你没事吧?” 郝络涵一边在册子上写着什么,一边悄然对轻雅道:“是不是很疼?有没有伤到骨头?” 轻雅一呆,惶然小声道:“我到没事,可是那戒尺坏了,会不会要我赔?紫檀很贵的,刚刚那个成色,没个十几两银子是买不来的。就算从我的工钱里扣,都不够赔的呀。” 郝络涵怔了怔,道:“你居然知道紫檀的价格?穷人家可用不起紫檀。” “我家不用紫檀,我们只是用紫檀来做实验,一小块就好贵呢。”轻雅慌得不知所措,道,“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赚到钱?” 郝络涵看轻雅的慌张不似作假,轻叹一声,道:“不碍得,戒尺书院里多得是,不需要赔。” “真的?” 轻雅小心地眨眨眼。 “真的。” 郝络涵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说道:“戒尺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你手疼不疼?” 第三四九章差别待遇 轻雅松了口气,张开手给郝络涵看,道:“没事的,看,一点都没事。” 郝络涵想想断裂的戒尺,不放心地把轻雅的手拿过来按压,确认没有伤到骨头,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我之前的书童,有好几个,都被先生打得手掌骨折。上一个还算聪敏,知道这一下打得会疼,就躲掉了,然后就逃跑不干了。现在想来,真是罪过。” 轻雅眨眨眼,道:“为什么要打这么用力?不至于罢。” 郝络涵苦笑了一下,道:“因为,这就是乐班的教育。” “哎?”轻雅不懂,道,“这算什么教育?” 郝络涵还没开口,就见先生走到了他们面前。 “郝络涵!” 先生冷冷道:“上课不许窃窃私语,伸手出来,罚三下!” 轻雅乖乖伸手,又被打了三下。 这次,轻雅依旧传力到脚下。轻雅本想着反正脚下是木板,木头弹性大,用木头打木头很容易卸掉力,应该不会折断戒尺了。然而轻雅没想到的是,他所在的位置靠近承重柱子,脚下的木板下面正好垫了承重的石砖,简单的说,轻雅脚下的木板下面还是石头。 要说有些事就是这么寸,先生依旧狠劲的打了三下,成功地又打折了一把戒尺。 呃…… 这可是把新戒尺哎。 众学生齐齐看向先生,等待他的说辞。 先生尴尬了一下,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只留下声音在后面,道:“好了,方才已经给你们演奏过珏大师版的梅花三弄,谱子也发给你们了。从此刻开始,半个时辰后,我会检查。” 说完,先生就离开了。 众学生各自抚琴试音,各自练习了起来。 诶? 轻雅一愣。 什么啊,就突然开始自由练习了? 他们刚来,什么都没听到,曲谱也没有呢! 轻雅转头看向郝络涵,惊讶地发现他一脸淡然,不禁小声道:“那个,现在要怎么办?哪里可以弄到曲谱?” 郝络涵仔细地在小册子上做着记录,道:“一刻钟,才六下,比以前好多了。” “哈?你在说什么?” 轻雅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道:“你在记录我被打的次数?还有原因?” 郝络涵合上册子,道:“结账的时候会用到。” 轻雅眨眨眼,鄙视地看过去,道:“拜托,现在正在上课,你能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放到一边吗?你快点告诉我,哪里能弄到谱子?” 郝络涵还没说话,坐在前面的同学忽然转头过来,哼笑说道:“你家主人要什么谱子?就算给了他谱子,演奏出来的也是噪音,还不够浪费纸的呢!” 周围闻言者,笑成一片。 郝络涵沉默,低头不语。 轻雅诧异地看了郝络涵一眼,又看看周围都是学生说话,书童没有发言权。轻雅挣扎了一下,乖乖闭嘴,没有说话。 前面的同学冷笑一声,偏头打量着轻雅,对郝络涵道:“络涵,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抗打的小子?你以为找来这么个小子,先生爱惜戒尺,就能少打你几次?太天真了!赶明儿先生换个铁戒尺,这小子的手一样保不住!” 周围闻言者,继续笑成一片。 郝络涵沉默,继续低头不语。 “鞠善轺,你别太过分!” 坐在左边的黎泺晰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道:“现在是自由练习时间,你这样浪费旁人的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先生去。” “哼,就知道告诉先生,算什么本事。”鞠善轺不以为然,道,“再说了,就算我不浪费他的时间,他也会自己浪费自己的时间!尤其是最后听他演奏的时候,那可真叫浪费时间!” 周围闻言者,再次哄笑。 郝络涵沉默,幽幽叹了一口气。 黎泺晰皱眉,对郝络涵道:“你别光在那叹气,稍微说点什么啊。” 郝络涵苦笑了一下,一言未发。 轻雅见郝络涵不说话,自己也就不说话。 黎泺晰见状,唯有无奈地啧舌摇头。 鞠善轺哈哈大笑,傲然看着轻雅道:“看见没有,你家主人就是这么个货色,没救了!你呀,还是趁早别干了!跟着乐班不会弹琴的人混,是没有好下场的!” 轻雅扬眉,眼眸清亮,道:“你会弹琴?” 鞠善轺一愣,冷笑道:“怎么,你小子不服?” 轻雅偏头,道:“凭什么服你?” “明宝,你别跟他争。”郝络涵见势头不对,赶忙拉过轻雅来,小声道,“他是班里第一,没有他不会弹的曲子,你不能跟他这么说话。” 轻雅还想争辩什么,忽然想起这里不是毕方谷,他只是给郝络涵打工的书童,不能任性妄为。稍顿,轻雅默了,不再计较。 鞠善轺哼了一声,不满意地笑道:“小子,你不服是吧?行,谅你是新来的,不懂事,我不跟你计较。这样,我来演奏一遍梅花三弄,你来挑毛病。你若挑不出毛病,就给我磕头认服!” 轻雅淡淡抬眼,道:“我若挑的出来呢?” 鞠善轺一愣,哈哈大笑,道:“我不信你能挑的出来,若是挑的出来……对了,你不是想要谱子吗?行,你若挑的出来,我就把我的这份谱子,给你家主人,如何?”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不可以!”郝络涵慌忙小声道,“鞠善轺的演奏是完美的,你不可能挑出错来。” “不,其实他也有错,只是先生不常说。”黎泺晰凑了过来,小声对轻雅道,“我给你讲,鞠善轺他经常忽略音准,是以演奏的时候错音繁多,你这么说他,准没错的。” 郝络涵摇头,道:“就算有错音,明宝也不可能挑出来的,他根本……” “我会点乐。”轻雅笑了一下,盯着鞠善轺,道,“别说我不懂,我会怒的。” 鞠善轺哼了一声,道:“会一点乐,还好意思替你主人出头?” 轻雅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演奏,现在?还是要我等上一年半载的?” 此言一出,周围学生纷纷投了目光过来。 鞠善轺一惊,目光顿转厉色,道:“你敢挑衅与我?” 轻雅淡然扬眉,道:“练习时间有限,我可不想太晚拿到谱子,会来不及练习的。” 鞠善轺哼笑,道:“好,我现在就来演奏,你给我听好!稂子,拿琴过来!” 书童稂子乖乖将琴双手奉上。 鞠善轺转身过来,将郝络涵桌案上的东西直接推到郝络涵怀里,将自己的琴放在郝络涵的桌案上,顿了片刻,以手抚琴。 琴音响起,梅花三弄。 学生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不是吧,梅花三弄不是今日刚学吗?鞠善轺怎么已经可以演奏得这么好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鞠家早买通了先生,能够提前拿到课程内容,提早练过,自然能有这么好的水准。” “他提前拿到,还能练得起来。我提前拿到,根本学不会啊。” “唉,说的也是,这就是所谓的天才罢,想学就能学会,我们比不了啊。” 鞠善轺闻言,自负之感骤起,狂傲地看向轻雅。却见轻雅咧嘴挑眼,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喂,你们看那书童,被鞠善轺吓傻了呢。” “啧啧啧,这书童也是,初来乍到,就敢惹上鞠善轺,真是不想活了。” “你们看郝络涵,他都听蒙了。” “别说他了,我也听蒙了。今日刚学的曲子就能练到如此水准,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 曲音继续,议论依旧。 轻雅打了个哈欠,转头看看郝络涵和黎泺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一脸严肃。 郝络涵叹了一声,羡慕道:“我什么时候也能练出这个水准?” “你也是有实力的,别总在那儿妄自菲薄。”黎泺晰皱了下眉,转头对书童道,“悠游,你把这演奏记下来,等下给我们复奏。” “是,公子。” 旁边稍显高挑的斯文少年乖乖应声。 黎泺晰笑了一下,对郝络涵道:“好了,已经让悠游去记了,等下咱们照着练就好。” 郝络涵点头,抬眼看了轻雅一下,惊讶道:“明宝,你怎么不听曲子?” 轻雅哈欠着揉眼,道:“本来还想数一数错了几处,后来发现错得太多,根本数不过来,就不数了。就这水平还班级第一,你们乐班的水准,有点着急啊。” 郝黎二人双双一怔,郝络涵不敢相信道:“你说他错的太多?怎么可能!你听过这首曲子吗?” “没有。” 轻雅微笑应道:“我第一次听,但是,他就是弹错了。” 黎泺晰也不相信,道:“你第一次听,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又怎么能说他是错的?” 轻雅微笑,道:“因为,我相信作曲之人,是不会作出这种曲子的。” 黎泺晰没听懂。 郝络涵心头微动,道:“如果,作曲之人真的作出这种曲子了呢?” “如果作曲真的做出这首曲子,那师珏……大师,是绝对不会演奏的。”轻雅微笑,道,“我相信师珏……大师的审美,他是不会演奏这种有违他高雅之名的曲目的。” 第三五〇章质疑来路 郝黎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轻雅在说什么。 那边,鞠善轺曲罢音收,自负地看着轻雅,道:“小子,说来听听,我到底哪儿有错误?” 纷杂之声骤止,众人皆转头看着轻雅。 轻雅倦然微笑,道:“你应该问,我觉得你哪儿弹得对。” “哦?”鞠善轺扬眉,道,“如此,你觉得我哪儿弹得对?” 轻雅应道:“哪儿都不对。” “你说什么?!” 鞠善轺怒目一张,道:“小子,我看你是故意找茬,什么都没听出来罢!” 轻雅淡然笑笑,道:“其他技巧性和情感处理的错误,我就当是你的风格了。不过,你有一处很让人抓狂的错误,你知道吗?” 鞠善轺哼然冷笑,道:“你若想说我有错音,就得把错音都标出来,否则就算你胡说八道!” 轻雅微笑,道:“你没有错音。” 鞠善轺一怔,不屑道:“你说我没有错音?” “你没有错音,但,你的琴音不准。”轻雅抬手,一指最中间的琴弦,道,“这根弦,音差了一点。” 鞠善轺冷笑,道:“怎么可能!我这琴是先生给准的音,不可能有错音!” 轻雅微笑,道:“你们是同一拨的学生,应该有相同的定音哨吧。有谁带了么,咱们当场准音。” “不必麻烦,我有。” 鞠善轺让稂子取出定音哨当场吹响,同时,鞠善轺拨动琴弦,果然,弦音差了些许。 这怎么可能? 鞠善轺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琴。 轻雅笑了一下,随手一挥,道:“其他琴给个音,看是否是定音哨有误。” 围观学生中有人试音,郝黎二人也各自试音,与定音哨同音无误。 鞠善轺大惊,道:“这不可能!我的琴是先生准的音,怎么可能是错的音!一定是你们,一定是定音哨错了!” 轻雅微笑,道:“不止是这根弦,旁边几个弦的跨度都是有误的,只是没有中间这根弦的明显。”说着,轻雅目光正色,道,“你有定音哨,却没有在演奏之前准音,这该算你的错误吧?谱子拿来!” “不,不对,定音错误不是我的错误,这不是我演奏的错误!”鞠善轺怒然道,“我的演奏和谱子上写的一模一样,是绝对不可能有误的!我是完美的!” “就是啊,弦音错了是定音的错,不是演奏的错,鞠善轺没有错,这不是他的错。” “不过,若这琴弦真是先生准的音,先生不该犯这种错误才对。” 众人议论纷纷,都向着鞠善轺说话。 郝络涵犹豫了一下,对轻雅道:“明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也觉得,鞠善轺他没错。他演奏的技巧,和谱子上写的一模一样,是完美的。” 轻雅一笑,看了眼郝络涵,向鞠善轺一扬眉,道:“珏大师说过,乐曲,不该为谁而演奏,该要为心而演奏。但你演奏的曲子,是为谱子而奏,毫无用心。你这样的演奏,本就是错的。” 鞠善轺双目微拢,忽然把手中的琴推给轻雅,道:“你说得好听!你用心个我听听?这琴弦定音是错的,怎么可能弹出对的音!” 轻雅一怔,呆然看看手中抱反着琴,笑了一下,左手弹音右手抚弦,赫然正是梅花三弄。 霎时间,屋内静然无声。 有学生弱弱道:“这个音,就是先生演奏的那种梅花三弄。”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 鞠善轺怒火中烧,不敢相信轻雅惊然可以用定音有误的琴,演奏出正确的乐曲。 轻雅反手演奏感觉不顺,只是演奏了一点就停下了,抬头,向鞠善轺伸手,道:“谱子拿来!” 鞠善轺气得发抖,让稂子留下谱子,转头出了乐舞堂。 稂子留下谱子,拿起琴来随之而去。 轻雅拿过谱子,皱眉看了看上面的鬼画符,转手递给郝络涵,道:“我拿到了谱子,给你。” 郝络涵呆然接过,惊然看着轻雅。 周围的学生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来路,居然这么厉害。 轻雅稚气地眨巴眼,看看郝络涵,再看看周围的学生,道:“你们不用练习吗?还有两刻钟,先生就要来喽。” 学生们恍然惊醒,赶忙回到座位上,各自练习去了。 郝络涵也是惊醒,放好琴对着谱子试音,几声下来,和方才轻雅弹奏的一样。 哇哦。 视谱而奏哎! 轻雅羡慕地看着郝络涵,不识谱的他表示会识谱的好厉害。 郝络涵练习之余,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轻雅。其他同学也不时地转头看着轻雅。表面上,大家都在各自练习,然而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是在练习上面。 这孩子,好神奇。 到底是什么来路? 时间随着众学生不专心的练习匆匆流逝,两刻钟一晃而过。然而,先生并没有出现。有学生派了书童去寻,书童来报说,先生忽然有事务缠身,暂时无暇顾及,让就此下课明日再议。如此,学生们各自散了,回到宿舍中歇息,准备下午的课程。 轻雅自然也跟着郝络涵回到宿舍,等到了宿舍才发现,这里是两人居,而宿舍中的另一个人,便是黎染晰。 原来如此,难怪黎染晰会帮着郝络涵说话,原来还是舍友。 轻雅眨眨眼,目光扫向站在旁边的书童悠游。 这个人,长得细皮嫩肉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表情总是温和有礼,感觉一点都不像是个书童,倒像是个学生。不仅外表如此,悠游可以帮黎染晰打理杂物,处理杂事,无论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相当厉害,简直全能。 一进宿舍,悠游就忙来忙去。 轻雅在一旁看着看着,也学着悠游忙碌了起来。 “明宝,你先别忙,我有事问你。” 郝络涵把轻雅拉了过来,让轻雅坐在自己和黎染晰面前。 轻雅眨眨眼,道:“怎么了吗?” 郝络涵看了黎染晰一眼,对轻雅道:“我就直接问了吧,你是什么人?” 轻雅眨眨眼,道:“我就是我啊。” “你学过琴?”黎染晰好奇道,“我看你弹琴的手法有些生疏,但肯定是学过的,对吗?” 反手弹琴肯定生疏好吧,轻雅不愿说,只是应道:“对,稍微学过。” 郝络涵急声道:“跟谁学的?” 轻雅缓了缓,应道:“我没学完就跑出来了,还是不说了,免得给师父丢人。” 郝络涵一顿,道:“那,你本来就想插班到乐班吗?” 轻雅呆然道:“我是进来之后才知道有分班的。”见二人不信,轻雅呆了呆,说道,“我来之前,明姐姐只说这里学六艺,会好玩,所以叫我过来玩的。” 郝络涵皱眉,道:“来玩的?你把秉勤草堂当成什么了!” 轻雅莫名其妙,道:“好玩的地方啊。” 郝络涵哑然,怀疑地看着轻雅。 “络涵,你别这么跟小孩说话,你吓着他了。”黎染晰拍了拍郝络涵的肩,笑然对轻雅道,“小孩,你叫明宝,对吗?” 轻雅乖然点头。 黎染晰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明宝啊,你几岁了?” 轻雅乖然应道:“十二岁了。” “十二岁?也不小了,看着还挺嫩。”黎染晰笑了笑,依旧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明宝啊,歆韵府好像有个叫明馨的姑娘,是乐团的副团长,你认识她吗?” 轻雅乖然点头,道:“她是我姐姐,我是她宝宝。” “你看,这不就问出来了嘛。”黎染晰转头对郝络涵道,“明姑娘的技艺你应该听说过,他们是一家子,水平好点也不稀奇。” 郝络涵不懂了,对轻雅道:“既然你们是一家子,为什么还要出来打工赚钱?她根本不缺钱啊。” 轻雅摇头,道:“那不一样。” “你看你,又问那么急干嘛?”黎染晰皱眉瞥了郝络涵一眼,对轻雅道,“明宝,你想赚钱,是要做什么?” 轻雅犹豫了一下,乖乖应道:“我需要路费。” 黎染晰一把按下想要说话的郝络涵,道:“你要路费,打算去哪儿?” 轻雅默然想了想,应道:“去圣乐坊,参加乐手考核。” 郝黎二人同时一惊,黎染晰道:“那正好。我们现在学的课程,就是专门为了圣乐坊考核而准备的针对性辅导,你来得正是时候。” 轻雅无所谓地耸肩,道:“我主要是来赚钱的,课程什么的无所谓,反正我肯定能考上就对了。” 郝络涵一惊,道:“你怎么这么确定你能考上?那可是相当有难度的考核呢!难道,你已经把圣乐坊要考的内容都学会了?” 轻雅呆然,道:“还没有考,怎么知道要考的是什么内容?” 郝络涵急声道:“难道,你不知道考核内容,就敢去考核吗?” “为什么不敢?”轻雅不理解,道,“考核不是很简单嘛。” 郝络涵蒙了,泄气地叹了口气。 黎染晰哈哈一笑,道:“络涵,你瞧瞧人家明宝,才十二岁,就有这个气势。你都十六岁了,怎么能畏缩不前。” 第三五一章书童本分 郝络涵丧气地说道:“他那是不知所畏,所以不怕。” 轻雅呆然看着他们,偏头不懂。 “哈哈,明宝,你不知道。”黎染晰笑然道,“络涵他和你现在这般大的时候,就考过圣乐坊,结果失败了。今年要再考的话,就是第三次了。所谓事不过三,若是今年再考不上,后面要考就更难了。” 诶? 轻雅一呆,道:“考过那么多次吗?” 郝络涵挣扎了一下,无力地叹道:“若是这次再考不上,怕是家里也不会让我考了。”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那,加油就好了。” 郝络涵点点头,感觉更加无力了。 “行了,络涵,打起精神。”黎染晰笑着在郝络涵的后背拍了一下,道,“多余的事情不要想了,咱们赶快吃了饭,就继续练习曲子罢!” 郝络涵点头,叹了一口气。 黎泺晰笑了笑,道:“悠游,你去把午饭拿来。” “是。” 悠游应声,转身出了宿舍。 “我也去。” 轻雅感觉那俩公子有些恐怖,还是跟悠游拿饭比较轻松。 宿舍门关。 黎染晰好笑地看看郝络涵,道:“行了,明宝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别多心了。” 郝络涵摇头,道:“你没见过那孩子的实力,着实恐怖。” “不就是打断了戒尺嘛,有什么恐怖的。我听说,有些孩子生来就长得结实,没什么好奇怪的。”黎染晰笑然,道,“你呀,有空想这些多余的事情,不如一门心思研究琴艺比较实际。” 郝络涵点头,拿过琴来弄了几声,道:“方才鞠善轺的事,你怎么看?” 黎染晰笑了一下,支着下巴,道:“理所当然吧。” “理所当然?”郝络涵不解道,“这明明就是先生故意为之。” “呵,所以才说是理所当然啊。”黎染晰笑然道,“我相信,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先生会这么做,就是惧怕鞠善轺的能力超过了他自己。一旦先生不是课堂中最厉害的人了,他就很难管好这个班级,所以,这就是理所当然的。” 郝络涵皱眉,道:“真是愚蠢,只有固步自封的人,才会惧怕那些追求上进的人。” “嗯,这话是没错,不过,你为何不换个思路来想。”黎染晰笑道,“你在班上一直被先生打压,是否也是因为,他恐惧你的才华?” 郝络涵一怔,叹然道:“我能有才华的话,早就考上圣乐坊了。” “你说的那是天赋,我说的是才华。”黎染晰笑然道,“或许你自己不知道,但我一直相信,你对乐律的执着,会帮助你考上圣乐坊的。” 郝络涵微微皱眉,叹然道:“你太乐观了,我是什么实力,我心里有数。” “不是我乐观,是你太过悲观了。”黎染晰笑然道,“说好要一起考入圣乐坊,我可不许你反悔哦。” 郝络涵轻叹一声,苦笑一下。 “好了,他们回来还早,咱们先练一遍曲子罢。”说着,黎染晰拿出琴来,道,“来,咱们照着谱子对一遍音。” 琴音生涩,声声沉稳。 炊烟袅袅,庖厨飘香。 “好香啊!” 轻雅兴奋地看着庖厨师傅做糕点,馋的直流口水。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道:“要的话就拿一些,二位公子应该不吃这些,你吃多少拿多少,拿多了也浪费。” 轻雅一呆,道:“我可以拿吗?” 悠游点头,道:“这里的饭食供应,是吃多少拿多少。若是拿多了浪费,会被削减第二日的供应。所以,你不要贪多,适当的拿就好。” 轻雅点头,每样糕点拿了一块,放到食盒里,想了想,道:“会有人多拿吗?” “会的。”悠游按照册子上列的单子拿菜,道,“好多书童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书童。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些饭菜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多拿,生怕吃不够。而这个规矩,也是针对这些人所设的。” 轻雅点头,垫脚看看单子,又看看悠游的食盒,道:“咦?我怎么没有单子?” “嗯,因为郝公子的书童比较难找,所以,他的单子也在我这里。”悠游看了轻雅一眼,道,“不是我不信任你,但你看上去着实没有多大力气,我怕你会打翻食盒。你把你要吃的选了就好,这些你先不要管。” 轻雅乖乖照做,羡慕地看着悠游做活,道:“你会做好多事哦,好厉害。” “还好。”悠游淡淡应声,道,“我若不能做到这些,黎公子就不会雇用我了。” 轻雅好奇,道:“你怎么学的这些,能教教我吗?” “生活所迫,自然就会了。”悠游装好了食盒,再次确认了数目,将食盒盖好,道,“我好了,你若不要其他的,咱们走吧。” 轻雅点头,乖乖跟着悠游走,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刚说自然就会了,是什么意思?” 悠游淡淡道:“我是卖身书童,若是不能让黎公子满意,就会被打死。为了生存,这些都是不得不学的技能。如此,自然就会了。” 轻雅猛然一怔,说不出话来。 悠游瞥了轻雅一眼,道:“我看你不是做书童的料。若是觉得好奇,可以玩几天,等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你不愿意的事情发生。你,要有所准备。” 轻雅怔了怔,一笑,道:“我做过杂役的,也被人使唤过,我习惯的。而且,郝公子人挺好的,想来也不会故意为难我。” 悠游笑了一下,道:“我说的不愿意,与好坏无关。要知道,大多有时候闹出的矛盾,并不是原则的问题,而是思路分叉。若是与公子想不到一起去,闹矛盾是早晚的事。” 轻雅一顿,乖然道:“你说得对,我会注意。”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道:“还有,你若想安心做个书童,就不要太过出彩。” “出彩?”轻雅不懂,道,“什么是出彩?” “就是方才上课的时候,你做的那种事。”悠游淡淡道,“你刚来,还不知道。鞠善轺是乐班第一,而郝络涵是乐班倒数第一。你作为倒数第一的书童,正面挑战第一的学生,这种事,太过引人注目。作为书童,你不能这般张扬,尤其是不能盖过公子的身份光环。一旦让郝络涵视你为绊脚石,你就离死期不远了。” “死期?” 轻雅呆然道:“是说他会解雇我吗?” 悠游叹了一声,淡淡道:“不,我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因为嫉妒,而冲动杀了你。” 轻雅呆住,道:“会……吗?” 悠游淡淡道:“书童再有才华,终究是配角,为了活命,这才是正确选择。所以,你若想做这个书童,就把你的才华藏起来,否则,性命堪忧。” 轻雅呆然半晌,默然不语。 啊,是了,他是书童,也就是仆人。仆人胜过主人,那真是找杀。若不想找杀,就乖乖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透明人。 嗯……总觉得心里不太爽,不过为了赚钱,也只能这样喽。 说起来,宦牧在毕方谷也似书童的地位。但是相较这里的书童,宦牧的工作就很轻省了。要做的事务不算多,荆燚的要求也很少,有时还会强制宦牧休息。若非要说累的话,那也是宦牧自己饶不过自己,并非旁人之过。 轻雅怀念地想了想,脑海中飘过红裙倩影,立刻打住。 都被嫌弃了,才不要回去。 等到,他成长为不会嫌弃的人,再回去! 轻雅下定决心地点头。 悠游见状,笑了一下,道:“你很聪明,我话没白说。” 轻雅微笑,道:“悠游哥,谢谢你教我。” “没事。”悠游淡然笑笑,道,“有不懂的就来问我,书童之间,还算有话好说。” 轻雅点头,看着距离宿舍还远,想了想,道:“悠游哥,如果你不做书童,是不是能比他们都聪明?” 悠游怔了一下,道:“不,我不聪明。” 轻雅微笑,道:“说下有什么的嘛,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悠游淡淡瞥了一眼轻雅,道:“我真的不聪明,我会这些,全靠苦练。” 轻雅呆然,疑惑不解。 “所谓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悠游苦笑了一下,道:“你看我会的多,都是咬着牙挨着打学出来的。比如,黎公子需要我来记下先生课上讲的东西,以便他课后学习。然而我的记忆力并不好,起初被打了好多次,甚至还不给饭吃。现在想想,那时候挺惨的。不过,我私下想出一个办法,能快速的记下来东西,如此,才逃过打骂。” “哎?记忆力这东西也能练吗?”轻雅好奇道,“怎么练的,能教给我吗?” 悠游笑了一下,道:“挺辛苦的,你用不着练。而且,郝公子是不会要求你做那种事的,因为,他很少能赶上听课。” 轻雅呆了呆,嘛,说的也是。 郝络涵的懦弱感,简直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只是,看不到他挣扎的劲头。 轻雅低头看看食盒,掂掂里面糕点的分量,心情很好。 罢了,反正这里能学新曲子,也挺不错的。主人稍微不给力点,也无伤大雅。 第三五二章毫无天赋 宿舍之中,乐声清脆。 轻雅跟着悠游进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边,郝络涵低头抚琴,演奏的正是那一首梅花三弄。 真是奇了,原本郝络涵在课上的时候,练得磕磕巴巴的。没想到只是拿个午饭的空挡,郝络涵竟然已经可以连贯地把曲子顺下来了。整体的感觉和韵律很是逊色,但是能照着谱子把曲子顺出来,轻雅表示,这个已经相当厉害了。 “你们回来啦。”黎染晰笑然招呼,道,“来,听络涵演奏的怎么样?” 悠游放下食盒,应道:“很好。” 轻雅看了悠游一眼,也应道:“很好。” “对吧,我就说,络涵是有才华的。”黎染晰笑然道,“仅靠识谱演奏就能弹出这样的效果,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轻雅佩服地点头,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满意地笑了一下,道:“不过,先生的演奏,与郝公子的演奏有所不同。” “嗯,我觉得也是。”黎染晰笑然道,“那,就麻烦你来演奏一下了。” “是。” 悠游应声,将饭菜摆在桌上,接过黎染晰的琴,坐到旁边演奏。 郝黎二公子一边吃着午饭,一边欣赏着悠游的演奏。 轻雅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是去旁边坐着,还是一起吃饭听演奏。 郝络涵看了轻雅一眼,淡笑招呼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这么拘束,过来吃饭就好。” 轻雅乖乖点头,拎着食盒坐在旁边小凳上,默默吃着糕点。 哇塞,好辣! 天呐,好咸! 晕,这也太干了吧?要噎死人啊! 轻雅咳嗽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自己聪明,每样就拿了一块,这要拿上一盘,肯定能把自己吃吐了。 “你没事吧?”郝络涵好心地给轻雅盛了一碗稀饭,看了看轻雅的食盒,道,“你就吃这些?能吃饱吗?” 轻雅大口喝掉了稀饭,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道:“多谢,差点被糕点噎死了。” “你呀,光吃糕点不行的。”郝络涵好笑道,“今日已经晚了,再去拿恐怕也剩不下什么了。这样,你想吃什么,我分给你些。你若觉得好吃,明日可以多拿些来。” 轻雅呆了呆,道:“我吃糕点就够了。” 郝络涵奇怪道:“难道你不饿吗?” 轻雅摇头,道:“其实……我不太明白这个时候吃的是什么饭,我以前只吃过早饭和晚饭,所以现在还不饿。” 郝络涵淡笑,应道:“这个是午饭,学生学习,需要耗费大量脑力,会比常人多吃一顿。” 轻雅呆然点头,道:“那我不用学习,吃这些就够了。” 郝络涵怔了怔,一笑,道:“那好吧。若是中途饿了,饭菜是没有了,但是糕点随时都有。你就说是我要吃,尽管去拿。” 轻雅乖乖点头,道谢,却想着明天还是带些明馨做的糕点来吃,这里的糕点会难吃死人的。 “络涵,你对书童太好啦。”黎染晰笑然道,“他挨打,你是付了钱的,没必要对他这么好。” 郝络涵淡笑,道:“先生专门找茬与我,偏打他一人,搁谁心里都不舒服。若是一直憋在心里,多半会憋出病来,那样不好。” 黎染晰有趣道:“你若不想他被打,就好好练琴,练到先生没理由可打,不就行了?” 郝络涵怔了怔,道:“这……恐怕有些难。” “难什么啊,最后这三个月,都是考核必会的曲目,不管难不难,你都必须学会。”黎染晰说着,给郝络涵挑鱼刺,道,“咱们啊,只要跟着悠游来学,肯定能学会的,相信自己!” 郝络涵点点头,闷头吃饭。 那边,悠游还在演奏。 这边,轻雅蒙然听着。 咦? 这东西是梅花三弄? 就感觉上来讲,好像还是刚刚郝络涵演奏的那个比较顺畅,这个听上去感觉有些憋屈。 然而其他几人听了,并无异议。 轻雅想着悠游说的话,乖然闭嘴,不予评论。 午饭过后,下午没课。 郝黎二位公子就呆在宿舍之中,专心练曲,一练就是一个时辰。 轻雅看着他们练习,仿佛回到了自己一无所知之时。 俩不懂的人在学,一个也不懂的在指点,耗费了大量时间的练习,却是把本来有点意思的曲子弄得七零八落。轻雅看着郝络涵吃力断续的演奏,表示相当的同情。想当初,他在师珏那里学曲子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不得门而入,吃力不讨好。 相比之下,在荆燚那里的学习简直轻松得不要不要的。 荆燚隔几个月才会讲的一次课,讲完就不管了,直接散养。宦牧教的六艺也是,想学就开课学,不想学就自由活动,随便疯玩都没人管。还好,轻雅热衷于琴的练习,而单玑热衷于各种乐器的练习,这俩孩子凑在一块,是不会光玩不练的。但是,他们忽略了还有一个荆燚在。每当荆燚发现俩孩子练习时间过久,就会想出各种办法来干扰他们练习,直到他们决定休息。 轻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起初荆燚跑来干扰,轻雅就会奋力赶走。直到后来,俩孩子不胜其扰,跑到宦牧那里抗议求助的时候,才知道荆燚的目的。 荆燚教的乐,需要苦练,但不需要瞎练。只要熟悉了其中诀窍,就很容易上手,也不需要太多苦练。是以,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来讲,俩孩子还是以看为主,玩为次,练……末之。 思绪一过,再看眼前的瞎练。 嗯…… 轻雅选择闭嘴,默默喝着凉水吃着糕点。 练了一阵,郝络涵稍事休息,转头看看轻雅,道:“抱歉,是不是太无聊了?” 轻雅摇头,稚气道:“没事,你们练。” 郝络涵笑了笑,道:“你不必如此拘束,若是想学,可以拿我的琴来练练手。” 轻雅摇头,微笑道:“没事,我看你们练就好了。” 郝络涵淡笑,道:“明宝,你若想考圣乐坊,这些都是必会曲目。你既然来了,学一下也无妨。” 轻雅微笑,道:“不用了,你学吧。只有你学会了,我才能不挨打啊。” 郝络涵怔了怔,下定决心,埋头苦学。 黎泺晰看了轻雅一眼,道:“你要考圣乐坊,却不想学这些吗?” 轻雅眨眨眼,应道:“学肯定要学,等郝公子学会了我再学,也不迟。” 黎泺晰笑了一下,不再多事,也埋头苦学。 旁边,悠游微微皱眉,淡淡瞥了轻雅一眼。 轻雅偏头看着窗外,悠闲自得。 天气晴好,风和日丽。 毕方谷中,怡然静好。 树屋里,轻音和单音温馨地弹琴说爱。 单玑坐在床畔,将一小盆切好的白菜胡萝卜丁,放在脚边。 小兔子听到响动,从西窗下的小窝里探出头来,转着耳朵左右听着,乌黑的小眼睛眨巴了一下,迅速跑到了菜盆前,小心地嗅着菜丁,大口的咀嚼了起来。 单玑趴在床上,有趣地看着小兔子吃菜。 很快,盆里的菜被吃掉一半,小兔子停了下来,左右看看周围的状况,一屁股坐在了单玑的鞋里,还往里面蹭了蹭。 单玑笑了一下,拿起鞋,小兔子就跟着鞋一起被拿了起来。单玑想了想,把小兔子倒在床上,把鞋放在床下。 小兔子蒙了一下,不安地踩着脚下柔软的褥子,害怕地开始撕咬床单。 “不咬,小君子,不咬。” 单玑把小兔子扒拉过来,朝着小兔子伸手,道:“小君子,握手。” 被称作小君子的兔子疑惑地眨了下眼,小心地低头嗅了嗅单玑的手,顿了顿,伸出小舌头舔着单玑的手心。 “不对,小君子,不对。” 单玑收回手,伸手去抓小兔子的前腿,道:“小君子,握手,我说握手,明白吗?” 小兔子猛然躲开了单玑抓腿的手,呆萌地动了动耳朵,眨了眨眼睛,顿了顿,继续跑回单玑手边,伸着小舌头舔着单玑的手心。 单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兔子抱过来从头到尾顺毛捋,道:“小君子,你舌头摸起来不舒服,还是毛舒服,软乎乎的。” 兔子蒙然呆了呆,乖乖趴下任由单玑抚摸。 单玑笑了笑,渐渐,笑容淡去。 “丫头,方便不?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荆燚小心地进屋探头,瞧了瞧单玑,道,“衣服都穿整齐了对吧,嗯,很好,我有事给你讲。” 单玑稍顿,笑眯眯地抬头,道:“什么事?” 荆燚寻了个椅子过来倒放,骑着椅子,下巴抵着椅背,笑吟吟道:“是这么个事儿。泷平那边已经回了消息,小雅呢,暂时不打算回来,而且,他已经进了秉勤草堂,插班到乐班学习,打算备考圣乐坊。你呢,是打算跟我学新东西呢,还是随便玩着等他回来?” 单玑笑容一顿,难过道:“他果然是生我的气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荆燚笑吟吟道:“丫头,你也该知道小雅那娃子有多呆。若是真能生气能给气跑,那肯定不是一时之气,想必,也是压抑了很长时间了。” 第三五三章一团乱音 单玑小委屈地撇嘴,道:“也就是说,他果然嫌弃我很长时间了,是吗?” 荆燚笑吟吟道:“你们俩呀,就是互相猜谜语,谁想什么都不直接说,才会把误会搞成现在这样。结果呢,到现在还在乱猜。” 单玑好是委屈,可怜地抱紧小兔子。 荆燚笑了一下,柔下声来哄道:“好了,你也别难过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正好,你们两厢各自安静一下,想想到底打算怎么办。感情这种事,旁观者的我们也没话可说,还得你们自己去掂量。” 单玑点了下头,摸着小兔子想了想,道:“师父,他的确要备考圣乐坊是吗?” 荆燚笑吟吟道:“听外面传来的话,是这么说的。” 单玑笑了一下,道:“好,那我也要备考圣乐坊。” 荆燚笑吟吟道:“嗯嗯,这就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在外面学,你在这里学,等考核的时候,就知道谁比较厉害了。” 单玑一顿,道:“师父,我只是学,不想去考。” 荆燚一呆,道:“你不去考,学来干嘛?” 单玑静然一笑,道:“师父,我不是他。他是天赋异禀,而我什么都没有。若我现在不学,等他回来了,就会跟不上他的进度。那样的话,他就更会嫌弃我了。” 荆燚好笑,道:“丫头,你也有天赋,不然,那老东西不可能看上你。” “我不是天赋,我是从点滴积累起的苦练。” 单玑认真道:“师父,您可还记得,前些时日,您让我们试奏各种乐器的事?” 荆燚点头,道:“当然记得,怎么了?” 单玑稚气道:“您应该知道,仓库里的乐器,有些是一样只有一个的。” “不,其实除了琴以外,每样都是只有一个。”荆燚笑吟吟道,“有些种类的款式多些,不止一个,但是细数下来,都是只有一个,或是一对儿,要么是一套。” 单玑呆了呆,道:“总之,当时我们拿出乐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摆弄。我要研究好多东西,并记下详细记录,才可以勉强地演奏。但他不一样,多则半个时辰,少则一刻钟,他就能熟练上手,能演奏出旋律。他这是真的天赋,我根本就比不上。” 荆燚好笑,道:“小雅说,他是怕你等着急,所以随便试了一下就罢了,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知道。”单玑点头,道,“所以,我每次试奏的时候,都很紧张的记录分析,努力想赶上他的进度。但是,他只要瞬间就能看破乐器的发声原理,瞬间就可以流畅演奏,这简直……简直……” 荆燚疑惑道:“这很容易看出来吧?原理都已经教过你们了。” 单玑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荆燚怔了怔,想了想,疑惑地眨眨眼,恍然惊讶道:“难道……难道你不是绝对音感?” 单玑点头,道:“我不是绝对音感,我是靠沙水辨声。” 荆燚目瞪口呆,半晌道:“你不是绝对音感,还能跟上我的课程?这……这不可能啊!” 单玑抿嘴摸着小兔子,道:“课程还好吧,只是我掌握的慢些,多数时间都是轻雅在照顾我的进度。” 闻言,荆燚只觉得万分震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单玑是聋哑人,所以荆燚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有绝对音感,不然一个聋哑人怎么能演奏乐器,结她还偏偏不是。天呐!她一个聋哑人,还不是绝对音感,仅靠沙水辩音硬撑着学了这么久的课程,而他居然没发现?! 荆燚默了良久,一笑,道:“你不是绝对音感的事,小雅知道?” 单玑点头,道:“嗯,他知道。” “我说呢,不然你也不可能瞒我这么久。”荆燚笑吟吟道,“我这课教的时候,已经默认了你们是绝对音感了,你也是,若是跟不上就跟我说嘛,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单玑摇头,道:“他是天才,我不想拖他的进度。” “话是这么说,但你也不能这么耽误时间啊。绝对音感可以后天练成,但是最好在九岁之前练,你若再晚些说,想练都练不了了。”荆燚思忖了一下,笑眯眯道,“正好,小雅现在不在,你也不必担心拖他进度。我来想个法子,让你练出可以等同天赋的绝对音感。” 单玑怔了怔,道:“可以做到吗?” 荆燚笑吟吟道:“理论上可以,不过我自己也没练过,只是听说有人练过,比如小珏。” 单玑担心地皱眉,抿着嘴摸着小兔子。 “不过,你也有你的优势啊。”荆燚兴趣满满,道,“一般人有耳蜗,所以能听到的声音被耳朵限制了范围。但你不一样,你用真气媒介传音,可以感觉到全频音。若是能把这个加上绝对音感,乖乖,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单玑怀疑地看着荆燚,道:“真的吗?没有在哄我吗?” “当然是真的,你跟着我练就好。”荆燚得意道,“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你赶上圣乐坊考核的。” 单玑依然摇头,不乐意道:“我不要去考核。” 荆燚奇怪道:“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能把你教出来的,相信我!” 单玑不乐意,道:“师父,我不想自己去。他不在,我哪儿也不想去。” 荆燚呆了呆,又想了想,道:“那也……行吧。我先教着你,赶明儿什么时候想考,再说!反正圣乐坊每年都考,你也还小,不是着急的事儿!” 单玑笑了一下,松了口气,丢掉兔子,抱过琴来。 他不在的时候,她也不能落后! 琴音鸣响,天音之律。 琴音再响,一团乱音。 成功了。 他们成功把梅花三弄给搞成了乱七八糟的效果,然后还沾沾自喜地自我感觉良好。 轻雅无语的看着他们练习,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梅花三弄,这首曲子应该是有画卷的。轻雅默然在脑海中试奏一遍,就已经大约能描绘出这首曲子该有的画卷。然而,眼前的这三个人,居然能把不成画卷的乱音演奏的如此熟练,也算是有才华了。 轻雅大口闷了一杯水,看看终于吃空的糕点碟子,居然有点佩服自己。 没想到,被单玑和宦牧养出来的饮食审美,居然没有被这一盘糕点打回原形。 这东西,真是太难吃了! 明天,绝对,不要吃! “明宝。” 郝络涵忽然放下琴,走了过来,道:“今日差不多要放了,我先把你的工钱算一下。”说着,郝络涵从自己的荷包里数出钱来,递给轻雅,道,“这里是一两,你今日的劳务。这里是六钱,你的代打赏钱。” 轻雅道谢接过,道:“哇哦,这么轻松就能赚这么多钱,真的可以吗?” “嗯。”郝络涵点头,道,“明日你还愿意来吗?” “当然来啊!”轻雅随手把银子放到兜里,道,“这么容易就能赚到钱,干嘛不来!” 郝络涵一笑,道:“好,那我带你出去。” 轻雅点头,跟着郝络涵出了宿舍往外走,走了一阵,才奇怪道:“你们是住在宿舍的吗?” 郝络涵点头,道:“秉勤草堂提供住宿,但不强制,就算是住宿生想要回家,只要通报一声,也是可以的。书童不在此要求范围之列,所以,你不必遵守这些规矩。” 轻雅恍然道:“这么好,规矩还有空子可以钻。” 郝络涵笑了笑,道:“毕竟,有些书童像你一样,并非卖身书童,所以,书院也是很仁慈的。” 轻雅点头,的确很仁慈。 书院外面,明馨已经在侧门处,等候多时。 “明姐姐!” 轻雅兴奋地扑到明馨怀里,道:“你真的来接我啦。” “嗯。” 明馨宠溺地摸摸轻雅的头,道:“宝宝乖,他们没有欺负你罢?” 轻雅笑眯眯道:“没有呢,我一直很乖的坐在一旁,郝公子什么事都没要求我做呢。” 明馨稍微松了口气,对郝络涵道:“宝宝年幼无知,多谢公子照顾了。” “不必。”郝络涵斯文行礼,道,“我还要练曲,先告辞了。” 明馨报以微笑。 郝络涵转身进了侧门。 轻雅见郝络涵走了,噗嗤笑了,道:“明姐姐,你不知道,他们练那个曲子啊,糟糕透顶,简直没法听。” “是吗?”明馨担心,道,“你不会直接跟他们说了吧?” “没有,我才没那么傻。”轻雅偷笑,道,“不过,真的是糟糕透顶,那么有韵律的一首曲,竟然被他们玩成一团乱音,真是笑死我了。” 明馨松了一口气,带着轻雅往回走,道:“这么说,郝公子是乐班的人?” “嗯!”轻雅笑眯眯道,“而且是二年乐班的,特巧,他们正在学的,就是圣乐坊的考核曲目。” 明馨微微一怔,难道荆燚早就料到了这点?啊,不对,荆燚是让她安排轻雅插班学习,才不会知道书童的事,纯粹巧合罢了。 忽然,轻雅一顿,转头看向身后。 第三五四章质疑所学 郝络涵站在他们身后,微微惊讶地看着轻雅。 轻雅一笑,道:“络涵哥,还有什么事吗?” 郝络涵怔了怔,淡笑道:“忘了告诉你,我们辰时三刻开始上课,你最好提前到宿舍找我。”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我知道了,明姐姐会送我过来的。” 郝络涵笑了一下,行礼告辞。 轻雅淡淡看着郝络涵离开的样子,道:“明姐姐,刚刚我说的话,是不是被他听到了?” “应该没有吧,他是刚跑过来的,我听到了。”明馨宠溺地搂过轻雅,快步带着轻雅往回走,道,“宝宝,你还真是变聪明了,不像曾经那么锋芒毕露了。” 轻雅抬头一笑,道:“是一个叫悠游的书童告诉我的,说不能盖过公子的光环。” “嗯,他说的对。书童就是这样,就算比主人厉害,也要显示的不厉害。”明馨笑然柔声,叹了一口气,道,“宝宝,是我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轻雅笑眯眯地摇头,道:“明姐姐,我没有委屈。你看,可以赚钱,还可以学曲子,简直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师父根本不教我们曲子,只教我们很基础的东西,我都学烦了。” 明馨好笑,道:“基础很重要,想要学好曲子,这可烦不得。” “这我知道,可是好歹也教几首曲子,不然好无聊的。”轻雅撇了撇嘴,笑眯眯道,“明姐姐,今天的曲子我已经学会了,你要不要听?”见明馨未应,轻雅稚气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明馨思忖片刻,道:“宝宝,要不你还是别做书童了,乐坊里应该有不少闲人,我去找一个当你的书童,咱们还是插班上课吧。” “哎?不要嘛,那多浪费钱啊。”轻雅不依,稚气道,“而且,我已经跟络涵哥说好了,明天还去给他当书童的。我不能言而无信呀。” 明馨宠溺地看着轻雅,道:“书童还是太辛苦了,我舍不得你辛苦。” “没事的,一点都不辛苦,可轻松了。”轻雅笑眯眯道,“除了第一节课的时候被打了两次手心,之后就一直傻坐着吃点心,然后就放学了,可轻松了。” 明馨大惊,赶忙抓过轻雅的手仔细查看,道:“他们真的打你手心啦?痛不痛?肯定很痛对不对?都怪我,要是我再坚持一下,不让你做书童就好了。” “没事的。”轻雅笑眯眯道,“师父教过我转力,我把力道都转走了。所以,戒尺都被打断了,可我一点都不痛。” “戒尺都打断了?那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明馨万分心疼,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再当书童了,多疼啊,这绝对不行。”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真的没事的。再说,我又不是白挨打的,打一下还有一钱银子呢。若是多打几次,路费很快就攒够啦。” “不行,一钱银子有什么重要的,路费我给你出,你不要去受那个罪。”明馨心疼极了,道,“明日,我就去跟郝家说,书童不做了,你还是乖乖在乐坊休息,跟我一起打理乐团的好。” 轻雅一呆,道:“明姐姐,我真没事的。” “怎么没事?平白无故挨打,心里怎么都不舒服。”明馨停了下来,蹲下身把轻雅搂到面前,道,“宝宝,你听话,不要去受那个罪。你跟姐姐在一起,姐姐会照顾你的。” 轻雅眨眨眼,道:“姐姐教我曲子吗?” 明馨一怔,道:“教是可以,但我不知道圣乐坊的考核曲目。” “我也不知道,但是书院知道啊。”轻雅笑眯眯道,“所以,我还是去当书童就好,又可以赚钱,又可以学曲子,多好。” 明馨怔住。 轻雅看看明馨,笑眯眯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明馨微微发抖。 轻雅顿时僵住。 他做了什么? 习惯性地向明馨撒娇任性,一不留神,竟然说了如同单玑那时说过的相似的话。 要赶快说点什么,不能让明馨像自己那样生气。 轻雅张口,却呆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怎么这么笨,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惹明馨生气?他自己都曾因为这种话生气过啊! 快点想,一定要说什么才对。 轻雅张着嘴,尴尬地僵住。 忽然,周身一暖,是明馨把他抱在怀里,宠溺地搂着他的头。 轻雅迷离了一下,很是安慰。 “宝宝,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担心。”明馨宠溺地说道,“若你觉得没事,去书院玩玩也好。不过,一旦有事,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知道吗?” 轻雅很是感动,乖乖道:“嗯,我知道的。” “宝宝真乖。”明馨亲了亲轻雅的脸颊,道,“好啦,时间不早了,你肯定饿了。我提前让人备好了饭,吃过饭,再来给我演奏你今日学的曲子,如何?” “嗯!”轻雅乖乖点头,道,“姐姐最好了。” “乖,回去了。” 明馨牵着轻雅,向歆韵府走去。 秉勤草堂。 郝络涵默默进了宿舍,默默坐到琴案之后,默默发呆。 “怎么了?”黎染晰笑了一下,道,“不会明宝那孩子,反悔不做书童了吧?” 郝络涵怔怔应道:“他说,明天会过来找我的,我相信他。” “那你摆出这么一副模样做什么?”黎染晰笑然道,“先过来吃饭吧,悠游已经提前把饭拿来了。” 郝络涵默了一下,看向黎染晰,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学的曲子,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黎染晰一愣,道:“怎么可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圣乐坊的考核范围。” “不,我不是说曲目,我是说曲子。”郝络涵皱眉,道,“我感觉,咱们学的这些曲子,乱成一团。” 黎染晰笑了一下,道:“络涵,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郝络涵沉默不语。 黎染晰起身走到郝络涵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学的曲子,都已流传了上千年,若是乱七八糟的话,早就被先人抛弃了,不可能流传至今。至于咱们的演奏,的确有些乱七八糟,但这不是谱子的错,而是咱们实力不足。” 郝络涵皱眉,道:“咱们学的曲子,都是先生教的。” “你以为先生的实力有多高?”黎染晰笑然,微微正色道,“所以,咱们才要努力考上圣乐坊,大司乐的水准,怎么也会比先生高。” 郝络涵点头,随手抚琴,道:“你觉得,明宝的水准如何?” 黎染晰笑然摇头,道:“完全就是个充数吃白饭的,也就是你家有钱,不然,我才不会要这种书童。” 郝络涵看着琴弦,淡笑道:“你看他拿糕点的手了吗?” “没注意。”黎染晰好笑,道,“我只注意他一下午吃了一大碟子糕点,真够能吃的。” 郝络涵抬眼,看着黎染晰道:“明宝拿食盒,拿糕点,接银子的手,都是右手。也就是说,他的惯用手是右手。” 黎染晰不懂,道:“那又怎么了?” 郝络涵一顿,道:“你可还记得他顶撞鞠善轺的时候,反抱着琴,反手弄弦?” “这有什么的,说不定人家是左撇子,或者,也有那种特立独行,专门用左手弹琴的人啊。”黎染晰笑然说着,见郝络涵皱眉,在他肩头轻拍,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在事实面前,还请你收起你的想象。那孩子只是有些特别,但没特别到哪儿去,你别惦记了。” 郝络涵摇头,道:“我能感觉的到,他身上有一股琴的味道。” “有吗?我只觉得有很重的香粉味道。”黎染晰撇嘴,道,“好了,先别说这些长篇大论了,饭都凉了。先吃饭,然后咱们再来练曲。” 郝络涵只能点头。 指间触弦,浑厚一声。 毕方谷。 树屋之中,单玑抱着小兔子,坐在椅子上发呆。 “啊哈,我准备好了,咱们上课!” 荆燚猝然从外面蹦了进来,迅速拽过一把椅子来骑着,在单玑面前一摇一摇的。 单玑抬头,道:“什么课?” “绝对音感的课啊。”荆燚笑吟吟道,“这种事趁早不能迟,能快点教就得快点教,片刻也不能耽误。” 单玑点头,把兔子放在一边,拿来纸笔备上,准备听讲。 荆燚兴冲冲地起势,抬手一挥,然后僵住。 单玑扬眉。 “啊,那个,容我看下笔记。” 荆燚尴尬地跑回房间,拿了小册子又跑了回来,快速地翻找着。 单玑好笑,道:“您怎么不让大叔帮您记着?” “他在外面跑了好几天,已经强制让他休息了。”荆燚随意地说道,“不过不用担心,我把要讲的内容都写下来了,容我找找……写哪儿去了?” 单玑尴尬了,道:“你把大叔打晕啦?” “什么打晕,那叫强制休息!”荆燚一个大白眼翻过去,道,“也真是反了他了,居然跟我争执。啊,在这里,找到了找到了。好了,我们开讲。” 第三五五章绝对音感 单玑皱眉,道:“不行,我得看看去。” 荆燚笑吟吟地看着单玑,并不阻拦。 单玑不相信地看了荆燚一眼,跑到宦牧的树屋瞧了瞧,给宦牧盖上了薄被,然后跑回来,道:“师父,您讲吧。” 荆燚笑了一下,眨眼正色道:“首先,丫头,你可知道什么是绝对音感?” 单玑点头,道:“听轻雅说,绝对音感就是听到了任何音,都能准确知道它的音高。” 荆燚笑吟吟道:“这么说也对,只是感觉说了也没法体会其中原理。” 单玑点头。 “这样,我给你打个比方。”荆燚四下瞧了一眼,道,“比如你看小君子,是什么颜色?” 单玑稚气道:“黑色和白色。” 荆燚点头,道:“那,你看我这小册子的外皮,是什么颜色?” 单玑呆了呆,道:“蓝色……发灰?” 荆燚笑了笑,拿出另外两张纸,和小册子对比,道:“你能否看出,这有什么区别?” 单玑瞧了瞧,道:“看不一样的色,但,都有蓝色。” 荆燚满意地点头,道:“小册子外皮,是粉蓝色,另外两个,这个是月白色,这个是水绿色。” 单玑眨眨眼,不懂道:“这和绝对音感有什么关系么?” 荆燚笑吟吟道:“所谓音感,就和你用眼睛识别颜色一样,这是耳朵在识别声音。而绝对音感,就是你能像识别颜色一样,准确的识别出来这个音的音名是什么。” 单玑呆然,道:“但是,轻雅并不能说出来音名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识别。” 荆燚笑吟吟道:“对,但他就是绝对音感。” 单玑迷糊了。 “这又要回到刚才的比方里面了。”荆燚笑了笑,道:“有些人,辨识不出颜色,被称作色盲。那么,你识别出来颜色的不同,但却叫不出名字,这种情况算是色盲吗?” 单玑呆然眨眨眼,道:“不算。”想了想,单玑道,“可是轻雅说,绝对音感是很少见的,要是和识别颜色一样,那不应该很常见吗?” 荆燚笑吟吟道:“绝对音感不常见,是因为声音难以描述,很难培养。比如说,我,这个字音是什么?” 单玑摇头。 荆燚好笑,道:“你不用说出音名,可以用琴来演奏出来。” 单玑眨眨眼,继续摇头。 荆燚怔了一下,顺手拿过二伏来一拨弦,正好是我字的那个音。 单玑一呆,道:“这个,轻雅也会。” “嗯。”荆燚笑吟吟道,“但是很少会有人问,这个的音是什么。” 单玑想了想,恍然道:“因为颜色这种东西随时可见,教了就会记得,并不稀奇。但是声音很少有人教,所以会的就少。” 荆燚满意地点点头,道:“而且,还有一点,这个非常需要天赋。还比如刚刚那三张纸,在你看来,是不同的颜色,但是在有些人看来,是相同的颜色。所以他们就算知道颜色的名字,也无法找到对应的色纸。音也一样。有些音的差距极其细微,在旁人耳朵里听上去差不多,但是在真正有绝对音感的人的耳朵里,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音,哪怕,说不出来这个音叫什么。” 单玑眨眨眼,乖乖记了下笔记,道:“完了,我觉得我学不会了。” 荆燚笑吟吟道:“不急,你也是有天赋的,而且能识别全频音,学起来应该不会困难。” 单玑失落道:“师父,我没什么天赋的。我用沙水辩音,靠的是记忆力。” 荆燚佩服道:“能记下那么多沙水的变化波形,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了。” “嗯,轻雅也那么说过。”单玑垂着头,道,“可是,我根本分辨不出说话声的音高,而且师父让我去听风声雨声,我也听不出音高来。” “咳!我没让你去听风声雨声,只是让你们先简单的听下周围的声。是小雅那呆娃子拔高了难度,不是我让你们做那么难的事。”荆燚咂咂嘴,道,“你之前没做过这种训练,不需要心急,我们从最简单的慢慢来。比如,这张纸。”说着,荆燚举起纸来,随便弹了一下,道,“你能听出来这是什么声吗?” 单玑点头,用三伏弹出来了纸声的单音。 荆燚笑眯眯道:“我就说嘛,你还是有天赋的。” 单玑眨眼,道:“我能看到纸张周围的浮尘震动。” 荆燚笑僵。 单玑稚气呆然。 荆燚盯了单玑片刻,忽然一笑,道:“我差点忘了,你之前是聋子。你识别音高基本靠眼睛,而不是耳朵。” 单玑点头,道:“对。” “哎呀,那其实就简单了,我根本没必要教你耳朵识别的办法,直接教你眼睛识别的办法就好了嘛。”荆燚哈哈大笑,道,“哎呀,又被经验华丽丽地坑了一把,真是闹笑话了。” 单玑呆然,道:“眼睛能识别声音吗?” “能识别,不过有技巧。”荆燚拿出另一张纸,道,“如果我弹这张纸一下,会发出什么声?” 哈? 单玑蒙了,道:“还没有弹,怎么能知道?” “是这个音。” 说着,荆燚拿二伏弹了一声,然后让单玑来弹纸。单玑弹了一下纸,还真是,发出的声音,就是荆燚刚刚弹的那个声。 “这是怎么做到的?”单玑不可思议,道,“只是通过看,就能知道它会发出什么响声?” 荆燚好笑,道:“之前你没跟小雅一起练习,所以你没接触到。每个物体都有一个固有频率,而你用弹击的方式给它一个能量,就会引物体的震动,也就是发声。” 单玑惊讶道:“然后呢?瞬间算出这个能量能引发什么样的震动?” “不需要。”荆燚笑吟吟道,“这种能量变化可以通过观气来感受到,你多试几次,应该就能找到其中规律。正好,你也是用真气媒介来感应声音的,如此慢慢熟悉之后,应该就能找到绝对音感的感觉了。” 单玑疑惑地点头,道:“师父,轻雅能做到这点吗?” “可以。”荆燚好笑,道,“难道你没发现,最近他的准音都是直接拧弦,根本不试音了么?” 单玑想了想,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很是丧气。 荆燚笑吟吟道:“丫头,你的天赋的确没有小雅好,但是,你也有你的优势。所以,不要着急,慢慢来,先用你熟悉的单音做基准,来模仿周围的声音。之后,再尝试用不同乐器来模仿周围的声音。等你练完这些,就可以有绝对音感了。” 单玑点头,还是丧气。 荆燚看看单玑,伸手一按单玑的头,道:“丫头,你要知道,一年之前你还听不到声音。所以,你的进度稍微慢些,也没什么问题。” 单玑挣扎着瞥了荆燚一眼,道:“我不可以进度慢,我不能让他等我。” “你啊,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没必要。”荆燚笑吟吟道,“你看,不过一年多点的时间,你会说话了,还能识别全频音,多厉害呀。我都不能识别全频音,小雅也不行。你有你的优势,不需要和别人比。” 单玑撇嘴,道:“这又没有什么用,能听到的不就是那么几个音。” 荆燚好笑,道:“这不是没用,只是现在没学到。不过,要等小雅回来之后,再教你们,我不能偏心的。” 单玑可怜兮兮地抬头,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荆燚笑吟吟道,“你们才学了天音之律,还有好多东西没学呢,不着急,从简单的开始慢慢来。” 单玑打起精神,道:“好,那我现在就开始练习!” “今儿个太晚了,还是先睡吧。”荆燚打了个哈欠,笑吟吟道,“女娃子不要熬夜哦,长歪了小雅就不喜欢你了。” 单玑脸上绯红,想起轻雅的离开,顿时委屈地想哭。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荆燚连忙哄道,“快睡吧,明天开始就要练习了哦,不可以偷懒,我会盯着你的。” 单玑蔫蔫地点头,准备休息了。 荆燚笑然回了自己的树屋,独自微微皱眉。 单玑的确没有辩音天赋,只是靠着记忆力极佳,利用沙水辩音,不知道的人看了,简直和绝对音感一样。而且她的年龄也不小了,不知道现在开始学,还来不来得及。 荆燚呆了呆,忽然一笑。 若是把一个没天赋的聋哑人,能培养成师珏那种效果,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如此想着,荆燚一脸坏笑。 皓月当空,苍穹如洗。 转眼天明,又是一日。 乐班在教室里上课,由先生带着大家练习基本指法。 哇哦。 轻雅看着所有人一起演奏同样指法,感觉很神奇。 这肯定是练了很多遍的指法,才能做到每个人的演奏的近乎一模一样。 毫无特色的一模一样。 轻雅悄悄偷吃着明馨给做的红豆糕,无声地偷笑了一下。 荆燚曾含蓄地说过,小娃娃在一无所知之时,思路开阔没有限制,很容易培养出个人风格。所以,在荆燚的教学中,只打根基不设方向,一切自然而为。 第三五六章十分完美 不过,有些事不去见识一下,光凭想象还是很难想到的。比如,此刻他们练习的复杂指法,很是单调枯燥,却让轻雅发现了新东西。 嗯,如果用上这几个指法来演奏太平引,可以稍微简化一下用到内力的次数,这样可以不太毁弦。 想到此处,轻雅猛然一怔,然后一阵无语。 呵呵,难怪荆燚之前说,跟着他练曲会很毁琴。那是因为初期摸索的时候,很多指法想象不到,就会用内力来替,必然毁琴。之后再用指法换掉内力,就不会那么毁琴了。 真是够了,有话就不能直接解释清楚嘛?非要耍着玩! 嗯…… 不管怎么说,比起这样枯燥的指法练习来讲,还是荆燚的课程比较有趣。 轻雅悄悄看着没人看他,继续偷吃着糕点。 为了方便轻雅上课偷吃,明馨特地把糕点做成没有香味的,还仔细把糕点切成半口大的小块,分了几个小布袋装着,以免万一发现会被一次性没收干净。 好好吃。 轻雅笑得像个傻子,痴然发呆。 半个时辰后,基础练习结束。 先生拿出名册来,道:“昨日稍有耽搁,是以没有检查练习情况。那么现在,开始检查,请点到名字的同学注意,准备好谱子和琴,依次演奏。第一个,鞠善轺。” “在。” 鞠善轺起身,大步走到教室最前面。 旁边,稂子拿着琴与谱紧随鞠善轺身侧,低头摆放好琴,举着谱子,等待鞠善轺演奏。 鞠善轺看着先生冷笑一下,低头抚琴。 琴声流淌开来,果然是相当的完美。 轻雅微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准过琴音之后,居然还真的挺有水准的,竟然能将师珏的风格模仿了十之七八。偏头,再看先生暗暗咬牙的表情,轻雅忍不住撇嘴。至于嘛,好歹是个先生,有必要这么小气么。 “哎呀。” 郝络涵轻呼一声,道:“我没想到现在会检查,没有带谱子。” “我去拿。” 轻雅微笑一下,悄然起身。 “麻烦你了。” 郝络涵抱歉地笑笑,道:“应该就在明面上,你自己找一下,我也不太记得了。” 轻雅点头,悄然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黎染晰看了郝络涵一眼,对悠游道:“你去盯一下,免得他找不到。” “是。” 悠游起身,也悄然离去。 郝络涵怔了一下,笑了笑,小声道:“明宝是好孩子,你没必要防着他。” 黎染晰笑然道:“他是好孩子,但是看着有点蠢,还是让悠游帮他一下的好。” 郝络涵想想也是,叹了一声,目光不经意一扫,忽然看到前面那个位置的书童的身形动了一下,而自己琴的琴穗也在微微摇晃。难道是……郝络涵赶忙摸了下自己的琴弦,果然,松弛程度不一样了。 “怎么了?” 黎染晰关心地瞧了郝络涵一眼。 郝络涵摇头,只有轻叹一声。 因为是班上最后一名,所以总有人来欺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罢了,就这样吧,反正自己在人前的演奏也就那么回事,挨骂也不是一次两次,就是大概又会连累明宝挨打了。 想到呆萌的明宝,郝络涵隐隐有些不甘。若是没人动他的琴弦,以他昨天练习的水准,绝不会差到让明宝挨打的份。但是现在的话……郝络涵皱眉想了想,悄悄拿出了定音哨。 另一边,轻雅被自己蠢到了。 不是说在明面上吗?怎么找不到啊! 轻雅慌张地四周看看,不要吧,作为书童,第一次自己出来做事,就要失败?这也太惨了吧! 对了,这里没有旁人,稍微用下武功不算显眼吧。 轻雅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周身运气一转,开启观气模式。 那个谱子是从鞠善轺哪里拿来的,多少会沾着和他们几人不一样的气息,直观来看不明显,观气的话必然明显。很快,轻雅在床榻的下面,发现了带着异样气息,被团的皱皱巴巴的谱子。轻雅呆了一下,伸手一招,把纸球抓了出来,猝不及防抓到一手黏糊糊的东西,恶心得直甩手。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啊,怪恶心的,谱子都没法看了。 正当轻雅想着用武功的方式处理掉粘液,忽然悠游进来了。轻雅迅速装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悠游。 悠游也不多言,快速帮轻雅擦掉了秽物,道:“你别急,我帮你重新誊写一份谱子。在这里看到的事,不要往外说。” 轻雅乖乖点头,道:“悠游哥,你真好。” 悠游笑了一下,迅速誊写了一份谱子递给轻雅,道:“好了,快回去吧,就说是在桌上找到的。” 轻雅乖乖点头,跟着悠游回到教室。 “郝络涵!你为什么要打扰检查!” 先生怒然道,“说了多少次,准音的事情在课前准备好,课上不许吹定音哨!” 郝络涵淡淡道:“是,我很抱歉。” “故意扰乱检查,罚三下。”先生拿了戒尺过来,偏头一寻,道,“嗯?你的书童呢?” “我在这。” 轻雅赶忙跑了进来,道:“我刚拿谱子去了,并没有逃跑。” “嗯?” 先生眼睛眯了一下,道:“上课不带谱子,也要罚三下,一共六下!给我伸手出来!” “哦。” 轻雅把谱子递给郝络涵后,乖乖向先生伸手。 先生拿出竹子的戒尺,狠狠朝着轻雅的手打了下去。 轻雅像昨日一样转力,将力道都转到地下,而这竹子相当有韧性,从地上反回来的力无论怎么震,都无法将竹子震断。 所以,先生一连打了六下之后,竹戒尺被顺着纹路震裂了,竖着,裂成数瓣。 学生们怔了,那可是竹子哎,这得是多大的力道! 先生气得发抖,却也无可奈何。这孩子,被打了这么多下,竟然毫发无伤,而先生的手掌,却被碎裂的竹子划破,简直荒唐。先生默了片刻,转身继续检查,就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轻雅很自然地坐在郝络涵身边,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郝络涵看先生走远,小声对轻雅道:“你没事吧?” 轻雅摇头,道:“谱子在桌子上找到的……嗯?你动过琴弦了吗?” 郝络涵一愣,小声道:“是有人动了我的琴弦,我刚想调回来,就被先生骂了。” “哦,我就说嘛,已经准音过的就不要动了。”说着,轻雅完全没过脑的转动了琴轸,道,“已经调回去了,不要乱动了。” 郝络涵惊讶地看了看轻雅,伸手在琴弦上一按,竟然感觉上还有那么几分像准音过的松弛度。 这孩子,好神奇。 课上,检查继续。 被点名的学生依次到台上演奏梅花三弄,然后由先生打分。 轻雅打了个哈欠,懒于听这些完全都没太练好的琴声,蔫蔫犯困。 “看来,除了鞠善轺外,应该不会有满分了。”黎染晰笑然小声对郝络涵,道,“若是再来几个人,就能拖到下课,轮不到你了。” 郝络涵微微皱眉,道:“以先生的脾气,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黎染晰笑然,道:“你也别这么丧气,万一呢。” “郝络涵,该你了。” 先生低头看着名册,冷笑一下。 郝络涵轻叹,道:“看吧,果然没有万一。” 黎染晰无奈地皱眉。 郝络涵偏头看看不是很清醒的轻雅,笑了一下,自己抱着琴到了前面,准备演奏。 琴声一响,曲声悠扬。 算不上自然,却也算是流畅。 轻雅怔怔看着郝络涵,微微一笑。 郝络涵的确算不上有天赋,但能把那么混乱的曲子无错的演奏下来,可真是有才华。轻雅自己就不行,一旦找不到乐曲的韵律,就根本没有办法演奏,非得花上几个月的苦练才能勉强演奏下来。相比之下,郝络涵只是一天就能练成这样,真是厉害。 轻雅很是羡慕。 不多时,曲罢音收,郝络涵起身行礼,等待评价。 先生冷冷看了郝络涵片刻,哼笑一下,道:“不错,十分。” 十分? 众学生惊讶地愣住,十分,不是满分吗? 通常全班只有一个鞠善轺能拿到十分,旁人最多也就七八分啊。 “十分?” 郝络涵也有些不敢相信,道:“您说十分是吗?” “不错。” 先生淡淡笑了一下,道:“整首技巧没错,只是情感还不太对。你要更有傲气一点,而不是这样软塌塌的完成。不过,看在你已经很努力的份上,给你十分。” 郝络涵赶忙行礼,道:“是,多谢先生。” “很好,就到这里了,下课吧。” 说罢,先生自行离开了教室。 众学生都愣了片刻,忽然爆发! “郝络涵,你是不是提前练过了?怎么这么厉害,居然能和鞠善轺同分!” “别胡说,还是鞠善轺厉害。不过是先生同情这小子,不然就他那水平,怎么可能值十分!” “但是,能无错的演奏下来,好厉害啊,班上再无旁人了罢?” 鞠善轺愤然哼了一声,起身大步走到郝络涵旁边,重重撞了郝络涵一下,冷笑道:“小子,你挡我路了。” 第三五七章所谓自习 郝络涵猝不及防被撞得退了几步,道:“是,很抱歉。” “哼!” 鞠善轺转头,冷冷扫了众学生一样,扭头大步走出了教室。 众学生顿时闭嘴,各自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 郝络涵默了片刻,轻叹一声,默默收拾东西。 “络涵,你好厉害啊。”黎染晰走上前来,让悠游帮忙收拾东西,笑然道,“没想到你苦练了那么久,还是有回报的。” 郝络涵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后面。 后面,轻雅迷迷糊糊地揉眼,发现旁人都走光了,这才赶忙起身收拾东西,跑到郝络涵面前。 郝络涵笑了一下,道:“准音的事,谢谢你了。” 轻雅呆了呆,微笑道:“小事而已,不必客气。” “准音?”黎染晰不懂了,道,“出门前不是准过音了么?” 郝络涵笑了笑,待几人出了教室走在回廊上,才说了缘由,道:“多亏了明宝准音,不然肯定又要挨打了。” 黎染晰大感意外,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道:“明宝,你怎么会准音的?” 轻雅清醒地眨眨眼,恍然发现自己迷糊的时候又有些显露锋芒了,不由得讪笑一下,道:“那个,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放在心上,呵呵呵……” “这怎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相当不得了的事好嘛。”黎染晰想了想,惊然道,“难道你是绝对音感?超稀有的那种绝对音感?” 郝络涵闻言一惊,想了想,道:“难怪,你之前用不准音的琴也可以演奏,原来你是绝对音感!”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我天生就这样,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郝黎二位公子大惊,郝络涵道:“这是相当稀奇的事好吧,整个乐班都没有一个绝对音感,先生也只是相对音感。你竟然是绝对音感?!” 轻雅傻笑,道:“绝对音感也没什么用,也就拿来调调弦而已,真的没什么稀奇的。” “你这孩子,真是呆得不行,有绝对音感很方便啊。”黎染晰羡慕道,“有绝对音感的人学起乐来,比不是绝对音感的人,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轻雅偏头稚气,道:“绝对音感后天也能培养啊。” “但是我们已经超过年龄,练不了了。”黎染晰想了想,一笑,道,“不过这样正好,明宝,你有绝对音感的话,就可以帮我们扒谱子。先生有时候会随便弹一些曲子,很好听,可是不给我们谱子。你可以把谱子扒出来,然后我们就能学了。” 轻雅眨眼,道:“可我不识谱。” “哎?你不识谱吗?”郝络涵惊讶道,“你是绝对音感,竟然不识谱?” 轻雅微笑,理所当然道:“所以我没办法学曲子,因为我不识谱。” “那真是可惜了。”黎染晰摇头叹然,道,“你若能识谱,肯定是乐班最厉害的人。” 轻雅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几人继续在回廊上走着,郝络涵忽然慢了脚步,拉着轻雅落后几步,道:“其实你识谱,对不对?” 轻雅微笑,道:“我真不识谱。” 郝络涵笑了一下,道:“你可以跟我说,不会,我可以教你。” 轻雅微笑,道:“我学过,学不会。” 郝络涵不解,道:“你有绝对音感,怎么会学不会谱子?” 轻雅笑了笑,道:“因为,减字谱和音挂不上勾。若是弦音不对,整个曲子都抓不住韵律,怎么听怎么古怪,我用不习惯。” 郝络涵想了想,道:“你若用不惯减字谱的话,可以试试用工尺谱。” 轻雅眨眼,道:“工尺谱是什么?” “就是上尺工凡六五乙,标注音高的。”郝络涵淡笑道,“工尺谱在民间很常见,用起来也很方便。” 轻雅想了想,恍然道:“啊,我在明姐姐那里见过这种,他们合奏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谱子。”想了想,轻雅撇嘴,“工尺谱不能表示琴上所有的音,我肯定用不惯。” 郝络涵微怔,道:“所有的音?不就是宫商角徵羽么?” “不对,那是五音,不是所有的音。”轻雅稚气道,“比如宫和商之间,还有其他的音啊。” 郝络涵蒙了,道:“你说哪儿有音?” 轻雅猛然住嘴,不再多言。 “络涵,你们走快些。”黎染晰在前面招呼,道,“赶快到乐舞堂去,马上就上课了。” 郝络涵点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轻雅一眼,快步走向乐舞堂。 轻雅尴尬了一下,闷头跟上。 乐舞堂中,学生各自落座,摆琴弄谱。 所谓上课……就是自习。 郝黎二位公子也各自落座摆琴,开始练习。 轻雅蒙然看着眼前的状况,忍不住悄悄搬着小凳坐到悠游旁边,道:“他们今天不学新曲子吗?”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带他挪位坐到不打扰公子们练琴的地方,才淡然说道:“现在学的曲子都属于比较难的曲目,一个曲目大概会练上五到十天。之后才会学新的曲目。” 轻雅看着一屋子的梅花三弄,道:“早学会的不能提前学其他曲目吗?” “不能。”悠游淡淡,道,“不过,先练会的可以早些休息,放松下心情。” 轻雅呆然想了想,撇嘴,道:“这样的学习效率好低。”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道:“这里是书院,本来就是群体教学,自然不会因为个别人而更改学习进度。” 轻雅有些失望地吃了块糕点,道:“亏得我今天还很高兴的过来了呢,结果没有新东西,真是无聊。” 悠游淡笑,道:“你果然是来学曲子的。” “嘛,反正都来了,能学点是点呗。”轻雅笑眯眯道,“悠游哥,你吃不吃糕点?” 悠游淡笑,道:“我要随时注意着公子们的需求,没空做这种闲事。” 轻雅瞧了悠游一眼,自己吃着糕点,道:“你不学这些吗?” 悠游淡然,道:“我学这些干嘛,不过是些无用的乐律,学了也没什么用。” 轻雅一呆,道:“可是,我看你抚琴挺熟练的,还以为你也喜欢这个。” 悠游一哂,道:“那不过是公子要求,我没兴趣学这些无聊的东西。” 轻雅默了一会儿,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悠游闭目小歇,道,“等他们下课。” 轻雅撇嘴,这样等好无聊啊,可是,又没有什么其他事做。 不一会儿,悠游就被黎染晰叫去指点琴艺,而轻雅就继续坐在角落里发呆,发呆到犯困。 想他们毕方谷的自习,可以自己尝试很多东西,自己在毕方谷里探索寻找,自己去发现未知的新奇。而在这里,所谓的自习,就是不停的重复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甚至没有人去问一句为什么,就如此照做。想到此处,轻雅忽然很庆幸,没花这个冤枉钱来插班学习。有这个钱在这里无聊,不如拿去买糖画来吃。 忽然,感觉自己被摇了摇肩膀。 轻雅朦胧地抬头,见到郝络涵,赶忙清醒了一下,道:“什么事?” “你跟我走。” 郝络涵说完,就拿着东西出了乐舞堂。 轻雅呆了一下,乖乖跟着走,道:“这是要去哪儿?” “既然是自习,就要找个能学的下去的地方学习。”郝络涵淡笑道,“这里太吵了,我要回宿舍去练。” 轻雅点头,不以为异,乖乖跟上。 到了宿舍,门一关,郝络涵放下东西,笑了笑,道:“看你傻坐着也是无聊,来,我教你梅花三弄。” 轻雅呆然一笑,道:“不用了,你练吧,我看着你练就好。” 郝络涵笑了笑,道:“你不必跟我客气,我知道,你也是准备进来学习的孩子,所以,你要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轻雅微笑,道:“真的不用了,又不是很难的曲子,看你们练着也就会了。” 郝络涵目光一注,盯着轻雅。 轻雅自知口快了,连忙改口道:“我是说,看着你们练,就感觉自己像是会了一样。” 郝络涵笑了一下,道:“明宝,你已经会了对吗?” 轻雅尴尬了,不知道该说对,还是不对,目光游移不定。 郝络涵看着轻雅,微笑道:“你别怕,我不想刨根问底,也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来路。我只想说,如果你会了的话,可以教我吗?” 轻雅微笑,道:“你不是已经会了,又何必要我来教。” 郝络涵笑意淡去了一半,道:“我会的,是谱子,而不是曲子。但你是知道曲子该是什么样的,对不对?” 轻雅一怔。 郝络涵目光恳切,道:“我知道,你打工是为了钱。如果你肯教我的话,我会另付给你报酬的。” 轻雅想了想,忽然警觉,起身走到门口。 “你别走。”郝络涵赶忙拉住轻雅,道,“你不愿意教我,我也不会强迫你。我只是……” 轻雅抬头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门外,打开房门。 门外,悠游默然站着,右手悬空,摆出一副要敲门却未敲门的动作,面无波澜。 第三五八章温故知新 郝络涵看到悠游的一刹那,忍不住惊讶明宝居然知道外面有人,不禁偏头看了明宝一眼。 轻雅抬头微笑,道:“悠游哥,你回来啦,吓我一跳。” 悠游点头,径自走进宿舍,随意拿起一张纸,道:“黎公子忘了东西,叫我来取。” “悠游。”郝络涵开口,道,“你跟染晰说下,午饭之前,我想自己在这里练习,让他不用管我了。” “知道了,我会转达。”悠游应声,道,“不知还有其他吩咐么?” “没有了。”郝络涵微笑,道,“你去吧。” 悠游告辞离去。 郝络涵关上门,道:“你知道他在外面?” “嗯……知道有人,以为是坏人。”轻雅微笑,道,“我本想着,若不是坏人,应该也不会站在外面那么久,都不进来的。” 郝络涵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道:“你不用怕,染晰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担心我。” 轻雅笑眯眯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在侦察你呢。” 郝络涵一愣,道:“何出此言?” “因为,感觉这个书院就是这种风格啊。”轻雅有趣道,“先是先生嫉妒学生才华暗中使绊,再是先生为做渔翁挑起鹬蚌相争,我想,怎么也该轮到舍友心怀嫉妒暗中侦察了吧。” 郝络涵怔然笑了笑,道:“先生利益了些不假,但是染晰是好人,至少,他绝对不会害我。” 轻雅一呆,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郝络涵脸颊发红,轻咳一声,道:“总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说回刚才的话题好了。你教我学琴,我付你报酬,怎么样?” “嗯……可以啊。”轻雅稍算了一下,道,“就看你想付多少。” 郝络涵立刻点头,道:“一首曲目一百两,你以为如何?” 轻雅愕然,道:“不是吧,你家好有钱,一首曲子能出一百两?”想了想,轻雅干笑,道,“也对哦,你家雇佣我这个基本不干活的书童都能一天一两,你家是真有钱。” 郝络涵点头,认真道:“你若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加。” 轻雅手中盲打珠算,道:“一首曲子要学五到十天,加上我的月钱,算起来,路费很快就有了呢。” 郝络涵猛然一惊,道:“不,那个,路费多多益善。再说了,圣乐坊考核是六月份,你这么早去也没用啊。” 轻雅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那就成交。我可以教你曲,一首一百两哦。” 郝络涵点头,迅速拿了纸笔写下了交易说明,签过字,递给轻雅。 轻雅尴尬了,道:“不用这么正式,你都没听过我弹曲子呢。” 郝络涵淡然微笑,道:“生意人,要讲诚信,这点还是要做到的。” 轻雅呆了呆,没想到郝络涵这么认真。怪哉,圣乐坊有那么好玩么,居然肯花这么大的本钱来学乐曲。然而看着郝络涵认真的表情,轻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随意得太过分了,赶忙收敛了随意,正襟危坐。 “那个,借我一下琴。”轻雅掸去衣服上的糕点碎屑,道,“不过,我没见过师珏演奏这首曲子,我只能大概猜测他演奏的效果,所以,你别太较真,我也是模仿。” 郝络涵点头,把琴递了过去,一愣,道:“你怎么直呼珏大师名讳?” “啊哈哈,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说罢,轻雅摆好琴,不给郝络涵追问的余地,开始演奏师珏风格的梅花三弄。 郝络涵很认真的听,不时还低头暗记笔记,不自觉地叹道:“真厉害,竟然还能弹出这种感觉……啊,抱歉,我闭嘴。” “没事,正好我也想给你讲几句。”轻雅一笑,道:“师珏的演奏很有特点,他能很规整的处理复杂指法的细节,从而使演奏的曲目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这也就是外面常说的,师珏能将所有曲目艺术化的原因。所以,只要明白了这点,去模仿师珏的处理方式,就可以达到他那种高雅艺术的感觉。” 郝络涵认真做了笔记,道:“可我感觉,鞠善轺也是这样的模仿,为什么他演奏出来的感觉,没有你的感觉顺畅?” “那是因为,先生的教学只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你们照着学,就演奏不出更好的效果。”轻雅微笑,道,“不过,鞠善轺比你们都聪明,他在缺失的两三分感觉上添加了自己的感觉,来保证曲目的流畅度。所以,他演奏出来的乐曲,会比你们班上的其他人都要流畅。” 郝络涵明白了,点头,道:“那,为什么你的演奏,能比鞠善轺的感觉还好?” “这是风格统一的问题。” 轻雅微笑,道:“他在师珏的感觉中,像补漏一样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就好像面团分量不够,往里面洒了豆子一样,虽然分量够了,但面团肯定会疙疙瘩瘩的。至于我的演奏,说实话,也不能保证有十分相像,但是九分还是有的。而这剩下的一分,是我用自己的理解贯穿了感觉,就好像是往面团里洒了一把玉米粉,既保证了分量,又不会显得很疙瘩。如此,自然会显得流畅。” 郝络涵恍然之后,猛然一惊,道:“可你这样,就不能说是珏大师风格的乐曲了罢?” 轻雅笑了笑,道:“这个嘛,就要看你往面粉里加的是一把玉米粉,还是一大袋玉米粉了。” 郝络涵怔了怔,一笑,道:“原来如此,要尽量的模仿风格后,适当的添加自己的理解。” 曲罢,音收。 轻雅微笑,道:“大概就是这样,不懂的话再问我罢。” 郝络涵点头,拿着琴练习去了。 轻雅呆了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忽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毕方谷的时候,荆燚很少要求他们模仿旁人的曲目,而更多的是要求他们去模仿大自然。轻雅本身就不喜欢模仿旁人,所以很喜欢荆燚的教学方式。然而,此时模仿了师珏之后,轻雅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他模仿的只是技巧,不是精髓,所以无法做到百分百的相像,但若是荆燚的话,绝对可以做出百分百的相像。 因为荆燚比较聪明? 才不是,那只是他自负的时候耍帅的台词,开玩笑的。 那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忽略了什么技巧,才导致只有九分相像? 正想着,周围一股奇怪的气息袭来,惊得轻雅跳了起来。 那是,那是轻雅自己的气息。 但那,但那是从郝络涵的身上传来的。 这怎么可能! 郝络涵根本不会武功,就更别说什么同化气息,模仿气息,这是不可能的! 轻雅惊然看着郝络涵,然后听他演奏的曲声。 那是……刚刚轻雅演奏过的,完全一模一样的曲声,连细节处理都分毫不差! 哇塞,这个人是个天才啊! 天生的模仿达人吗?! 轻雅目瞪口呆,他还从来不知道,郝络涵有这种才华。 诶,等下。 只要模仿了气息,就可以模仿旁人的演奏?轻雅呆了呆,对自己无语了。对啊,只要模仿了气息,可以模仿旁人的任意动态,当然也可以模仿演奏。 哎呀,这么简单的道理,刚刚怎么没想到! 居然还想着技巧模仿,真是蠢爆了。 轻雅看了一眼同化了周身气息的郝络涵,手指微动,尝试只将两手的气息模仿成师珏的气息。 郝络涵那边演奏过一遍,抬头对轻雅道:“我这样演奏,对吗?” 轻雅怔了怔,一笑道:“嗯,你是照着我弹的,模仿了一遍。” “你听出来了啊。”郝络涵勉强的扯了下嘴角,道,“我自己没什么音乐天赋,所以,只能去模仿厉害的人。你别生气,我……我只会模仿。” 轻雅一呆,道:“你知道你可以模仿?” 郝络涵点头,叹气道:“我也就会这个了。” 轻雅想了想,一笑,道:“你要能模仿,那就好办了。我给你直接模仿出师珏的感觉,然后你照着学,不就能完全一样了嘛。” 郝络涵怔然,道:“你还能模仿得更好?” “好久没弹琴了,有点忘了。”轻雅随口应付了一句,目光炯炯有神,道:“我再给你弹一遍,你照着模仿,就不会有错了。” 郝络涵点头,神情专注。 轻雅一笑,指点一动,满满都是师珏的气息。 郝络涵惊讶地看着轻雅,浅然一笑。 时光匆匆,转眼午时。 黎染晰回到宿舍,讶然一顿。 这边,轻雅两眼放光地欣赏着一百两的银锭子。那边,郝络涵专注琴弦演奏着如同师珏一般的梅花三弄。 干嘛呢这是? 黎染晰看不懂了。 “染晰,你回来了?”郝络涵淡然一笑,道,“你来听,我演奏的如何?” 黎染晰点头,听了一会儿,惊讶道:“哇,这不是能做到嘛,很好听呢!” 郝络涵笑了一下,覆手于弦止了音,道:“多亏明宝教的好。” 黎染晰一怔,转头看向还在欣赏银锭子的轻雅,有些不信,道:“他教的?完全看不出来呢。” 郝络涵笑了笑,道:“人不可貌相。” 第三五九章自己去争 黎染晰怀疑地盯了轻雅一眼,笑然道:“不过正好,你把曲子学好了,下午就能安心上射御课了吧?” 郝络涵笑容一顿,道:“不了,我想继续练琴,射御课继续请假就好。” “络涵,说了多少次,你可不能这样。”黎染晰坐到郝络涵身侧,耐心道,“我们是用不到射御,但是,你总得出去活动一下,不能老是宅在房间里,那样不好。” 郝络涵淡笑,道:“你去活动就好了,我只想练琴。” “不行,你必须出去。”黎染晰故作严肃,道,“就算你不想去,也应该带明宝去见识一下。他来了之后,除了琴就是琴,好歹应该把六艺都见识一遍才对。你看他,都呆傻了。” 郝络涵看了一眼,好笑道:“明宝,你想出去看看射御课吗?” 轻雅痴然看着银锭子,没有反应。 悠游轻咳一声,碰了碰轻雅的肩膀。 轻雅呆然一惊,抬头茫然了一下,笑眯眯道:“悠游哥,黎公子,你们回来了呀。” 郝络涵诧异地看了轻雅片刻,不理解那一锭银子有什么好看的。 黎染晰一挑眼,对郝络涵道:“这银子是怎么回事?” 郝络涵笑了笑,说了缘由。 黎染晰扬了下眉,转而笑然,道:“明宝,我们下午有射御课,你准备一下。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话,可以问悠游。” “哦。”轻雅点头,小心地把银子收到怀里,笑眯眯道,“悠游哥,我需要做什么?” 悠游淡笑一下,道:“来,先跟我去拿午饭。” “对对,午饭。”轻雅起身,摸了一下写着菜单的纸条,慌张道,“哎呀,找不到了。” “在这里。”悠游俯身从地上捡起来纸条,“过来,跟我走。” 轻雅点头,傻乎乎地跟着走了出去。 门一关,黎染晰就忍不住皱眉,道:“络涵,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谁教的你?” 郝络涵低头弄弦,道:“就是明宝教的,他是个隐藏的高手。” 黎染晰撇嘴,道:“我实在不相信,那个傻乎乎的孩子,还有这个水平。” “他不傻,只是对不关心的东西比较马虎罢了。”郝络涵微微抬眼,道,“方才我和他聊的时候,他准确的说出了先生的小心思,而且态度相当的不以为然。由此可见,他只是懒散了些,并非是傻。” 黎染晰好笑,道:“他或许不傻,但是络涵,我早说你是有实力的。就算没有他教,你一样可以练得很好。只要你有点自信,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郝络涵轻叹,道:“你不懂。” “好吧,我不懂,那你自己掂量,我就不管了。” 黎染晰笑然道:“不过,你下午真的得出去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得太狠。而且,就算你没事,明宝那孩子也受不了。现在可是关键课程,你要再把书童弄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郝络涵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黎染晰笑然,带着些许暧昧。 午饭过后,稍憩片刻,是下午的射御课。 日头虽足,但天气尚凉,是以感觉并不热,只能说是清爽。 轻雅照着悠游的样子,乖乖拿好弓箭和水袋,跟在一行人之后,来到射御场。 射御场占地挺广,中间是靶场,周围是跑马场。 轻雅走近才发现,这里的草靶是圆形的,而草靶后是防止误伤的高大草墙。草靶由一圈一圈的稻草编织成环,只有中间的一点位置贴有朱红的靶纸,而外面的草圈没有明显色差的草环。 再看他们的弓箭装备,都是挺艺术的那种。弓箭是彩绘的,羽翎也是条纹的,不像宦牧做的那些,换个材质就足够杀人的。这里的箭,实在感觉有点花架子的意思。 嫌弃地瞥了下嘴,轻雅收回目光,看向近处。 嗯…… 说是射御课,加上先生,算上书童,都不够十个人。 轻雅偏头看看那边的俩,鞠善轺和不认识的学生,看他们谈话猜测,应该是舍友。不过,看看鞠善轺傲然而视的表情,和旁边对鞠善轺点头哈腰的舍友,轻雅有一种无语的感觉。这课不就是让大家出来玩的么,摆出这么凶恶的表情是要干嘛?又不是乐课。 “今日,一年级生还有射御课,所以,我只给你们留了两个靶位,和两匹马。” 先生看看眼前的四名学生,道:“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商量下先后顺序,就自由活动罢。” “是。” 四位学生应声。 先生点头,走到一旁给一年级的上课去了。 诶…… 轻雅服了,这里的先生都是什么毛病,居然很含蓄的表达了,你们自己去争别来找我,的意思。轻雅转头看看那四位公子,果然,开始有一种火药的味道。 “倒数第一,你怎么不去练琴?”鞠善轺怒目厉色,几步逼近郝络涵,冷冷道,“一次的十分说明不了什么,你这个垫底的货色。” 郝络涵微微发抖,退了半步。 “喂,你别欺负络涵!”黎染晰挺身而出,站在鞠善轺和郝络涵中间,道,“这里是射御场,你没本事赢过络涵,就别在这猖狂!” 鞠善轺冷笑,道:“射术精妙算什么?不过是一介莽夫,粗俗之辈罢了!” “是呀,但你呢?”黎染晰微微一笑,道,“你连射术都不会,岂非连莽夫都不如?” 鞠善轺冷冷道:“怎么,你想打架么?” 黎染晰微笑,一握拳,捏的关节嘎巴响,道:“你以为,打架的话,能赢了我吗?” “打架的话不必劳烦鞠公子,由我代劳就好。”后面的舍友忽然说话,点头哈腰道,“鞠公子,您请休息,这些不入流的小人,由我来收拾就好。” 黎染晰扬眉,道:“哈巴狗,你除了会咬人,还能干点别的吗?” 舍友目光一厉,道:“你错了,我从不咬人,我咬的都不是人!” 黎染晰哼笑,紧逼半步,握拳起势。 舍友并不退缩,同样往前逼近半步。 “不要打。” 郝络涵连忙拉住黎染晰,对鞠善轺道:“想玩什么,你们先挑,我们玩另一样就好。” 鞠善轺扬眉,道:“我们都要玩,没你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郝络涵一呆,道:“你们只有两个人,都要玩,也总会剩下些的。” 鞠善轺哼笑,道:“书童照顾我们这么久,也该玩玩这些放松一下,四个位置正好四个人,你们可以走了。” 郝络涵心中不悦,暗暗握拳。 “喂,凭什么你书童也要玩?”黎染晰不爽,道,“稂子是会射箭,还是会骑马?我看是什么都不会罢!” 鞠善轺哼笑一声,道:“你说不会是吧,行啊!稂子,给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射术!” “是。” 稂子应声,举弓拔箭。 三箭连发,命中红心。 见状,旁边在上课的一年级学生纷纷惊呼。 看着周围人表情赞许,轻雅有些莫名其妙。这红心这么大,距离也不算远,射中红心也没什么稀奇的,有必要惊呼吗? “这算什么。” 黎染晰一挥手,道:“悠游,给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射术。” “是。” 悠游应声,沉气定心。 先发一箭,命中红心。 而后再发一箭,后箭钻到前箭的尾洞中,完全没入,分毫不差。 哇,这个厉害了! 轻雅和旁边上课的学生一起,喝彩叫好。 鞠善轺不爽地眯眼,再挥手,让他舍友的书童射箭。这个人的水准就大不如前两个人了,射了三箭,只有一箭够到靶子,前两箭没碰到靶子就落地了。 太逊了。 连他主人都看不下去了,赶快把他领走了。 鞠善轺扬眉,直直看着轻雅。 轻雅眨眨眼,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道:“啊,我也要射吗?” 鞠善轺冷笑一下,道:“你不会?” “够了,你别欺负明宝,他还是个孩子!”郝络涵连忙护着轻雅,对黎染晰道,“咱们别争了,让他们玩吧。咱们到别处转转就好。” 黎染晰看看郝络涵,轻叹一声,道:“你让他试试,能蒙上一箭,就比他们厉害了。” 郝络涵皱眉,道:“你疯了,明宝还这么小,他怎么拿得了弓箭?明宝,咱们走了……明宝?” 轻雅从箭袋里拿出一支箭,捏着羽翎的末尾,一转箭尖直指鞠善轺,道:“我若比你的书童厉害,你敢不敢答应,不跟他们争靶位?” 鞠善轺冷笑,道:“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书童可是护卫书童,你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轻雅目光泠泠,道:“之前你也这么说过,后果如何?” 鞠善轺寒下目光,道:“之前是之前,此刻是此刻!不要以为你的那点小聪明,能用在这个上面。” 轻雅冷然一笑,从怀里拿出扳指戴上,拿起弓来试了试力道,将手中的箭头转向靶子,卡在弦上,拉弓满弦,越过羽翎看向鞠善轺。 鞠善轺回视着轻雅,冷笑道:“怎么,动作这么漂亮,其实并不会么?” 第三六〇章成双入对 轻雅一笑,忽然撒手。 箭从鞠善轺和轻雅面前划过,直直射向靶子,将之前悠游射在红心的套管箭劈成两半。 鞠善轺凛然一惊,不敢相信地看向靶子。 不光是鞠善轺,其他人见状也是惊讶万分,连旁边正在上课的先生都惊动了。 “喂!射箭的时候必须要看靶子,不然射到人了怎么办!”先生皱眉说道,“这里是公共区域,不能做这种危险举动!” 轻雅冷然看向先生,目光中透着箭镞的寒芒。 先生凛然退了半步,依旧皱眉。 轻雅目光一转,盯着鞠善轺。 鞠善轺淡淡看着轻雅,片刻后冷哼一声,道:“行吧,你们先玩这个,走,我们去玩马。”说完,大步离去。 那舍友和俩书童怔了一下,也跟着离开。 这边,郝黎二人对视了一眼,双双不可思议地看向轻雅。 轻雅转头,目光扫过草靶之时,一怔,慌张地看向郝络涵,道:“那个箭是不是很贵?” 郝络涵怔了一下,道:“定制的套管箭罢了,也就一钱银子。” 轻雅立刻松了口气,道:“还好,那我打工的钱还够赔的。” “没多少钱的事,用不着这么斤斤计较。”黎染晰笑了一下,道:“比起这个,明宝,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轻雅呆了呆,脑筋一转,可怜兮兮道:“我是觉得,把弓拉满肯定能射中靶子,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打坏箭呢。” 黎染晰笑然,目光一瞥,道:“你不必装得一副缺钱的样子,你这扳指,应该价值不菲,又何必装没钱?” 轻雅一惊,连忙护住扳指,道:“这是,这是……这是不能卖的!” 黎染晰笑了笑,道:“很重要的东西?” 轻雅垂下了头,不言语了。 黎染晰淡淡道:“明宝,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轻雅不语,低头看着扳指怔然走神儿,根本没听到黎染晰在说话。 黎染晰沉下了脸色。 “算了,谁没有点苦衷呢,他不想说就别问了。”郝络涵连忙护着轻雅,使眼色地小声道,“你可别把他气跑了,我很难找书童的。” 黎染晰不再追问,笑了一下,道:“络涵,来,咱们比一场玩玩。” 郝络涵点头。 两位公子在那边比试,两位书童在旁边候着。 轻雅小心地把扳指摘下来,擦干净,收回口袋里。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道:“这次算你聪明,逃过一劫。若是下次再这么争风头,郝公子都未必向着你了。” 轻雅默然不语,思绪飘远。 不知道单玑过得怎么样了,她一个人……肯定在谷里玩得欢脱呢。 轻雅想着,自己先叹了一声,不觉间目光一抬,淡淡看向正在比试射箭的郝黎二人身上。 这两个人的扳指居然也是一对儿的,连挂绳的颜色都一样。 轻雅一呆,转头看向其他人,那些人的扳指都是不一样的。轻雅眨眨眼,再看郝黎二人,忽然发现不止是扳指,束发的木簪,束腰的带子,包括腰间的荷包都是成对的。轻雅转头再看其他人,除了衣帻是统一规制的,其他的小饰品都是不一样的。 咦? 悠游皱眉看着轻雅神游,道:“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听到了吗?” 轻雅惊了一下,转头对悠游道:“为什么他们俩的小饰品,有好几样都是成对的?” 悠游目光颤抖了一下,道:“和你无关。” 轻雅眨眨眼,道:“两个人用一对儿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悠游不悦地看了轻雅一眼,没有解答。 轻雅不解地偏头,道:“没什么特别的涵义吗?” 悠游默了一下,道:“两位公子……算是断袖之交。” 轻雅茫然地想了想,道:“能说通俗点吗?” 悠游瞥了轻雅一眼,干巴巴道:“就是他们彼此喜欢。” “喜欢吗?”轻雅呆然,隔着衣服握住扳指,道,“是因为喜欢吗?” 悠游不爽地瞧了瞧轻雅,却见他心不在焉,不由得皱眉,道:“你和谁有一对儿的东西吗?” 轻雅点头,稚气道:“是我师妹。”说着,轻雅忍不住抱怨道,“师妹她莫名其妙的,我总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她又不说。像这个扳指就是,她非要和我做成一对儿的,我不依她就生气,最后只好依了她了。” 悠游一怔,有趣道:“这么说,你师妹很喜欢你?” “感觉不喜欢吧,她只是喜欢玩而已。”轻雅想了想,稚气地说道,“应该不是喜欢吧,只是因为这扳指要师父给我们做,所以,才非要做成一样,怕师父偏心罢。” 悠游微微扬眉,道:“你们师门就两个人?” 轻雅点头,道:“只有我和我师妹。” 悠游轻笑一声,道:“你这孩子,真是蠢到让人发笑。” 轻雅眨眨眼,疑惑不解。 悠游淡笑摇头,道:“罢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想。二位公子的事,你不要乱说。” 轻雅呆然,道:“什么事?” 悠游一怔,淡笑道:“你很聪明。” 轻雅蒙然眨眼。 悠游叹了一声,道:“罢了,当我没说。” 轻雅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罢了,反正什么事跟他也无关,他还是好好想想应该,怎么能变得有用一点的好。唔……有荆燚那个天才和宦牧那个全能在,好像要超过他们很困难哎。 想到此处,轻雅又开始郁闷了。 不知过了多久,悠游忽然拍了轻雅肩头一下,道:“来,跟我走。” 轻雅呆然跟上,才问道:“去哪里?” “……你耳朵是出气的吗?没听到公子们说,要去骑马玩。”悠游皱眉教育,道,“身为书童,就要时刻关注公子的动态,不要这样心不在焉的,白拿工钱吗?” 轻雅赶忙应道:“抱歉抱歉,是我不对。那个,马在哪里?” “马自然在马厩里。”悠游淡淡道,“这边,跟我来。” 轻雅乖乖跟上。 马厩之中,只有马粪的味道在空中飘荡,并没有看到马。 悠游微微皱眉,转头瞧了瞧马场,道:“看来,他们还没有将马还回来,咱们等下再来吧。” 轻雅一怔,朝着马厩里面仔细瞅了一眼,道:“最里面不是还有一匹马,我先去牵出来。” “什么?那个不行!” 悠游话没说完,就见轻雅跑了进去,连忙叫道:“你别跑,那个危险!” 轻雅没有听到,快步跑到了马的面前,犹豫了一下,小心把手伸过去。 “别伸手,它会咬你的!” 悠游赶忙追了进来,可还是晚了。轻雅离那马太近,悠游根本阻拦不及。 那马低下头,嗅了嗅轻雅的手,用头拱了拱。 咦? 悠游愣了。 还记得前日里,有新来的书童不知道,无意间靠近那匹马,被咬断了手。那这是怎么回事?这马居然不咬明宝,看上去还很亲近的样子 轻雅呆然眨眨眼,对马道:“你不嫌弃我吗?” 那马亲昵地蹭蹭轻雅的手,柔和地吹着鼻息。 轻雅心中大喜,开心地和马匹商量道:“那,你让我牵出去好吗?” 那马眨眼,偏了偏头。 轻雅顺着马头所指,转头看过去,发现了笼头。轻雅把笼头拿下来,想给马套上,却够不到马头。那马似乎知道轻雅为难,乖巧地把头低了下来。轻雅一呆,很开心地把马套上笼头,很轻松地牵了出来。 “悠游哥,这里有一匹马。”轻雅笑眯眯道,“咱们把它牵出去给公子骑吧。” 悠游回神儿过来,大惊失色,道:“你别胡闹,赶快把它牵回去。” 轻雅呆然不解,道:“为什么?” “这马叫骝驭,是这里的马王。”悠游惊慌道,“它和别的马匹不一样,不是用来骑的,而是放在那里镇压马群的。只要有这马在,别的马都会乖乖听话,但是一般人绝对不可以碰骝驭,会被他咬伤的。” 轻雅稚气地偏头,伸手摸摸马头,道:“你看,它不咬人的,它可乖了。” 悠游连连摇头,道:“你可别乱来,这马可……” 话没说完,骝驭忽然起身抬脚,直接踹在悠游肩头,把悠游踹得后退了好几步。 “哇,你怎么踹人啊!”轻雅吓了一跳,赶忙拉紧缰绳,道,“你要乖,不要这么暴躁,会讨人嫌弃的,知道吗?” 骝驭倔强的小眼神闪烁了一下,乖乖低头,让轻雅摸头。 轻雅不摸,道:“你要这么踹人,就不乖,我还是把你栓回去好了。” 骝驭不服气地嘶鸣,看到悠游站稳走了过来,不悦地用头顶了悠游一下,再次让悠游倒退了几步。 “你别这样,会伤到他的。”轻雅这边对马说了,转头又对悠游说,“这马好像不喜欢你,你还是别靠太近的好。” 悠游皱眉,道:“这马脾气凶得很,你还是快把它栓回去,万一失控,伤到旁人就不好了。” 轻雅想了想,有道理,于是准备牵着马往回走。 骝驭慌了,赶忙撒娇地蹭蹭轻雅的脸颊,让他不要把它牵回去。 轻雅呆了呆,看着骝驭,道:“你想我牵你出去?” 第三六一章心细入微 骝驭乖乖的,期待地睁着硕大的马眼看着轻雅。 轻雅为难道:“可是你会伤人,我不能牵你出去。” 骝驭继续撒娇,就是不想回去。 轻雅不懂骝驭是什么意思,呆然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不过,如果你答应我不伤人,我可以牵你出去走走。” 骝驭不乐意地嘶鸣,转头朝着悠游投去嫌弃的目光。 轻雅拦阻,道:“你不能伤害悠游哥,我还是牵你回去吧。” 骝驭顿时不干了,嘶鸣吹气耍赖皮。 轻雅见状,更是皱眉,抓紧了缰绳要把它拽回去。 “明宝,你过来一下。”悠游忽然开口,道,“先别把它拽回去。” 轻雅一呆,看了看悠游,道:“刚不是你说要我把它牵回去的吗?怎么又说不牵回去了?” “你过来,听我给你讲。”悠游待轻雅走近,才淡淡道:“其实,骝驭它挺可怜的。因为它会伤人,所以平时都不让有人接近,自然也没人带它出来活动。你想,它是一匹马,这么长时间的关在马厩深处,肯定会不舒服。若是它不伤你的话,你带它去马厩后面的林子走走吧,那边没人。” 轻雅想了想,转头看看骝驭,道:“你是要我带你出去走走吗?” 骝驭低头蹭蹭轻雅的脸颊,表示亲昵。 轻雅茫然不懂,不知所措。 悠游笑了一下,道:“我看,你还是带它出去走走吧,我去跟公子们说声,你不用担心。” 轻雅点头,看着悠游离开,一个人牵着骝驭来到马厩后面的无人树林里。 这树林是人工林,间隔比较大,也没什么藤蔓灌木,只有些杂草,相较自然林要平坦许多。骝驭进了林子,就兴奋地跳跃撒欢,在缰绳有限的范围里欢快地活动着身躯。 轻雅看到骝驭高兴,想了想,松开了缰绳,道:“你就在林子里跑跑吧,别去有人的地方,不可以伤人。” 骝驭见轻雅松了缰绳,顿了一下,凑头过来,和轻雅蹭脸颊。 轻雅呆然不懂,道:“你不是想活动吗?去跑呗,别跑去伤人就好。” 骝驭嘶鸣一声,继续蹭着轻雅的脸颊。 轻雅努力地想了想,道:“你是想要我跟你一起跑吗?” 骝驭嘶鸣着吹气,摇头晃脑。 轻雅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天呐,明宝,你真的把骝驭牵出来了!”郝络涵急忙跑到近前,道,“你没事吧?它有没有咬你?” 轻雅转头,见郝黎二人和悠游都来了,微笑应道:“我没事,它一直在蹭我。” 郝络涵很快跑到近前,骝驭顿时嘶鸣扬蹄,向郝络涵踹去。 “哎!这可不行!”轻雅连忙拦在中间,道,“你要是伤人,我就把你带回去了,知道吗?” 骝驭看到轻雅,倒退着让出空间放下马蹄,忽然冲上前来,朝着郝络涵大声嘶鸣。 “不行!”轻雅跳着拦阻,道,“你不能伤害旁人。” “郝公子,请您退后。” 悠游在后面出言,道:“骝驭不喜欢您靠的太近,为了安全,还请您稍退些许。” 郝络涵怔了一下,赶忙退后。果然,郝络涵退远,骝驭立刻就不闹了,继续蹭着轻雅的脸颊,亲昵地吹气。 “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古怪。”黎染晰顺势将郝络涵拉到身旁,护在身后,道,“这骝驭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大,没想到对这个孩子居然还能挺亲近的。” 那边,轻雅努力把骝驭的头推远一些,道:“悠游哥,你不是说它想出来走走么,我都放走了,它怎么就知道蹭我啊。” 悠游看了看骝驭,道:“它是想让你解下笼头,这太危险了,你还是牵着它走走罢。” 轻雅呆了呆,直接伸手解下了笼头,道:“我现在不想走,还是让他自己走走吧。” 众人一愣,顿时惊呼! 这太危险了! 明知道是一匹会伤人的马,居然还让它毫无束缚的乱跑?! 然而惊呼过后,众人就发现骝驭并没有危险,而是欢快地在小树林里活蹦乱跳的撒欢。骝驭看看这棵树,瞧瞧那只鸟,低头嗅了嗅杂草,大口咀嚼了起来。 轻雅呆然笑了笑,回头道:“你们看,那马好乖好乖呢。” 众人一致向轻雅投去了无语的目光。 轻雅不解其意,道:“难道你们不觉得它乖吗?” 众人互相递了个目光,郝络涵轻叹一声,撩起袖子露出左小臂上的伤疤,道:“这个,就是骝驭咬的。”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会咬你?” “没有为什么。”郝络涵微微皱眉道,“那天我挑马的时候,从它面前经过了一下。它朝我喷气,我下意识地用手拦了一下,就被咬了。” 轻雅呆然。 黎染晰心疼地把郝络涵的袖子放好,小心地安抚了一下,道:“还好是隔着袖子咬的,不然的话,就像之前那几个人一样,把手都咬掉了。” 轻雅奇怪地看看骝驭,再看看这边的几个人,道:“它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众人点头,悠游轻咳,道:“马是群居动物,每群必有一主,是众马之王。这骝驭,便是此处的马王。”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就是说,它是这群马里面最厉害的,对吧?” “对,只要有它在,这里的马群就能听话。”悠游点头,道,“不过,马王通常孤傲,蔑视人类,很难驾驭。而像骝驭这样,会主动亲近人类的,着实少见。” 轻雅佩服地点头,道:“悠游哥,你懂的好多哦。” 悠游笑了一下,道:“还好。” “可是,那马毕竟是很凶狠的,就这么随意的放任,没关系吗?”郝络涵担心道,“明宝,你还是快把它带回去吧,万一那马高兴起来,伤了你就不好了。” 轻雅想了想,微笑道:“没事的,它自己知道怎么玩……嗯?又怎么了?” 说话间,骝驭又凑了回来,再次蹭着轻雅的脸亲昵。 轻雅呆然眨眨眼,举起笼头道:“你是要我给你戴上这个吗?” 骝驭嘶鸣一声,咬过笼头来丢到地上,发泄般地踩了踩,大眼睛闪烁着小委屈地光芒,继续伸头蹭着轻雅的脸颊。 轻雅吓了一跳,伸手摸摸马头,道:“乖,不生气,我不给你套笼头了,不生气。” 骝驭不满意地嘶鸣一声,伸着俩大鼻孔,直直对着轻雅。 轻雅蒙了,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骝驭嘶鸣一声,俩鼻孔一喷气,喷得轻雅更蒙了。 悠游轻咳,道:“我想,它应该是想让你骑它背上。” 轻雅呆了呆,疑惑地走到骝驭身旁抬起小手,一顿。骝驭很是高大,轻雅伸手之能够到马侧,若是想要上马,肯定要用轻功。但是,轻雅稍稍看了看旁观之人,不想继续在他们面前显露什么。 骝驭似乎知道轻雅的难处一般,嘶鸣一下,跪了下来,转头看着轻雅。 轻雅见了,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据说马很胆小,连睡觉都要站着的,怎么这马居然还能跪下?!不过,这跪下的高度,正好够轻雅直接跨到马背上的,很是贴心。轻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郝黎二人,又看了看悠游,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对。 悠游会意,转头看向黎染晰,询问请示。 黎染晰笑了一下,道:“悠游,你和明宝在这里玩吧,我和络涵先去别处走走,稍后回来。” “是。” 悠游应声。 黎染晰护着郝络涵离开。 轻雅见他们走了,转头看向悠游。 悠游依旧站在远处,淡然笑笑,道:“此处没有旁人,你若要敢骑的话,我去拿马鞍过来。” 骝驭立刻嘶鸣,眼睛里闪烁着不悦地光芒。 悠游一怔,皱眉道:“明宝,它不想要马鞍,那你……” 轻雅眨眨眼,一笑,道:“没事啊,我也不太喜欢马鞍。”说着,轻雅翻身上马,气连之后,有趣地捏着马鬃玩,道,“哇哦,这个毛的手感好好。” 悠游怔住,这也太危险了! 但是看着轻雅毫不在意的表情,制止的话语并没有说出口。 骝驭嘶鸣一声,站了起来,偏头看了看轻雅。轻雅完全没注意到马已经站了起来,只是有趣地捏着马鬃玩,而身体不过脑,便通过同化的气息自然的调整了身形,保持了稳定状态。骝驭似乎是见轻雅坐稳,颠颠地小跑了起来,在林间转着玩。轻雅毫无凭借,就那么稳稳的坐在马背上面,竟然完全没有问题?! 见状,悠游只能轻叹一声。 这孩子,真是不得了。 轻雅玩了一阵马鬃,一抬头,看向悠游那边。 骝驭立刻会意,转头往悠游那边跑去,找了个还能接受的距离,侧身停在悠游旁边。 悠游一惊,这一人一马,配合得真是默契。 “悠游哥,你为什么那么聪明,不管骝驭想什么都知道。”轻雅说着,感觉自己太高了,于是趴在马背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悠游怔然淡笑,道:“这没什么,不过作为书童,需要随时关注黎公子的需求,所以习惯了而已。” 轻雅眨眨眼,道:“我也有在努力的猜啊,为什么我就猜不对?” 第三六二章高人暗藏 悠游淡笑,道:“我不是猜,我是在观察他的小动作,从而知道它想做什么罢了。”见轻雅不懂,悠游解释道,“你看,最开始它想出来玩的时候,表达的比较明显,你就看出来了。但是马的表达有限,同样一个表达放在不同时候,就是不同意思。这个时候,你就需要观察更多的细节,来推测它要表达什么。” 轻雅眨了眨眼,摸了摸马脖子,道:“骝驭啊骝驭,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不然我都看不懂。” “马自然不会说话,你就别想了。”悠游淡笑,道,“顺便,既然说到这了,我就不得不说你一句。明宝,你作为一个书童,要时刻观察着公子的需求,不能像现在这样,人家说了你就跟没听到似的。这也就是郝公子缺书童不强求,若是换了旁人家里,你早就被解雇了。” 轻雅一怔,惊讶地看向悠游,道:“郝公子会说话,还用得着我观察吗?” “当然。”悠游淡笑,道,“若只是按命令做事的话,任何人都能做到,一旦遇到物美价廉的书童,就会被替换解雇。若能够察觉公子好恶,从而提供相应辅助的话,才会让人用得顺手,也不会轻易被替换掉。” 轻雅呆了呆,微笑,道:“这么说来,骝驭好傻。明明悠游哥才能明白它的意思,可它却亲近什么都不懂的我。” “你错了,骝驭不傻,它聪明到不可思议。”悠游淡淡道,“你要知道,骝驭会选择你,是因为你能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 轻雅偏头,道:“是吗?” “是的。”悠游认真道,“我能知道它的事情,但是,我不能像你这样,解下笼头,甚至无鞍骑马。而骝驭他能看出来,你能够做到这些,而且不会对它有任何约束,完全放纵它的任性。所以,它才会亲近你。这是动物的天性,也是骝驭自己的聪明。” 轻雅呆然微怔,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些画面。 每次荆燚和宦牧阻止的事情,单玑就会找轻雅来做,而每次轻雅不许的事情,单玑就会找荆燚或是宦牧求帮忙。 原来如此,单玑也是这个样子。 他怎么没早察觉到! 轻雅一翻身,从马上下来,一拂袖抖去马毛,抬头看着悠游,认真道:“能不能教我,怎么观察旁人的需求?” 悠游一惊讶,道:“你确定想学?” 轻雅郑重地点头,认真道:“我想学。” 悠游仔细打量着轻雅,道:“我可以教你,但是,若你中途放弃,我就不再教了。” 轻雅乖乖点头,道:“我会努力学的。” 悠游皱眉,一眼就看出轻雅学这个不是为了郝络涵,稍顿一下,舒眉一笑,道:“也好,至少你做这个书童,不要白拿钱就好。” 轻雅点头,偏头一笑。 随后几日,轻雅一改先前的慵懒,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郝络涵,盯得郝络涵发毛。 郝络涵从琴上抬眼,道:“明宝,你一直盯着我,是我哪里弹错了嘛?” 轻雅摇头,道:“悠游哥说,要时刻关注公子的动态。所以我是在看,你有什么需求。” 郝络涵怔了一下,转头看向悠游。 “抱歉。” 悠游起身,把轻雅拉到一旁小声教育。 轻雅乖乖听着,连连点头。 郝络涵疑惑地看看俩书童,又看看黎染晰一脸笑意,道:“你让悠游对明宝做什么呢?” “不是我让的,是悠游说,明宝自己要学的。”黎染晰偏头一笑,道,“这不是挺好,反正打手板的事也少了,正好让他做点书童该做的事,才能值那么多的工钱。” 郝络涵皱眉,道:“别让他做那么多事,万一伤了手指,还怎么教我学琴。” “是教我们学琴。”黎染晰有趣道,“我也付了一半的费用呢。” 郝络涵皱眉,道:“我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知道了,练你的琴吧。”黎染晰有趣地看着俩书童,道,“悠游,我和络涵练会儿琴,你们没事就出去逛逛,别打扰我们了。” “是。” 悠游点头,带轻雅出去了。 轻雅立刻就慌了,道:“怎么办?我们被赶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道:“我刚才说过,不是那么一直盯着的观察,要不打扰的观察,而且要按往日的习惯推算公子们的需求。” 轻雅抬头看看天色,刚是未时初刻,道:“这时辰,他们不就是练琴么,能有什么需求?” 悠游笑了笑,道:“没需求就是需求,他们不希望咱们在旁边的时候,咱们就别在旁边碍眼。” 轻雅眨眨眼,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找地方自己玩玩吧。”悠游淡笑,道,“一个时辰之后,去厨房拿些茶点,叫公子们休息。” 轻雅乖乖点头,想了想,道:“那,我去看骝驭了。” “好。”悠游淡笑,道,“中途有事的话,到靶场来找我。” 轻雅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去马厩。 外面依然有班级在上射御课,而且正巧有二年射班御班的学生在练习骑射,马都被拉出去了,马厩又显得空荡荡的。轻雅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结果失望地发现他们只是骑射固定靶。撇嘴鄙视了一下,轻雅走进马厩,忽然发现里面有人。 那是一个年长之人,正在与骝驭嬉闹,笑然对骝驭道:“哎呀呀,乖啊乖!别闹,别闹。给你吃,都是你的!” 骝驭嘶鸣着,咀嚼着长者递来的干燕麦。 轻雅见状一顿,双目微张。 不,不对。 事实上,骝驭的嘶鸣是在威吓长者,而它咀嚼着燕麦也只是将燕麦撕扯弄碎,并没有吃。也就是说,骝驭是在向长者发起进攻,让长者离开。但长者毫不在意,巧妙地通过隔档防御的技巧,用手臂拦下了骝驭的攻势,还顺便安慰地摸了摸马头,看上去和玩闹没什么区别。 轻雅没有妄动,默然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人好厉害。 从观气来讲,这个人的真气并没有自己的足,但是从用气来讲,这个人的真气消耗也很是巧妙。只需要极少剂量的真气,就可以做到与骝驭打斗的玩闹,这样的御气消耗,轻雅暂时还做不到。 不光如此,这个人还有着很浓郁的书卷气息。这不是指感觉,而是这长者周围,真的有纸和墨的气味,闻起来一股书卷的味道。 轻雅犹豫了一下,傲然一笑。 就算这个人是天下第一,他也有自然之气可以防御。一人之力必然敌不过大自然之力,就算打不赢,他也稳立于不败之地。如此,又何必怕这长者? 如此想着,轻雅大步走到了马厩里面。 骝驭看到轻雅,立刻撞着隔门,想要够着轻雅亲昵。 轻雅微笑,抬头看了一眼长者,道:“您好。麻烦能让一下吗?我要打开门。” 长者一顿,笑然让了一步。 轻雅把门打开,骝驭立刻走了出来,绕到轻雅身后,躲着长者,和轻雅蹭脸颊。 长者暗自一惊,面上和蔼慈祥地笑笑,道:“小朋友,你不怕吗?” 轻雅摸着马头,稚气道:“为什么要怕?” 长者慈祥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这马的传闻吗?” “哦,你说它咬人啊,我听说了。”轻雅稚气道,“但是他不咬我呢,这该代表我不是人,还是它不咬人呢?” 长者一愣,有趣道:“大约是,你比较特别吧。” 骝驭咬着拽拽轻雅肩头的衣服,头偏向外面。 轻雅点头,对长者道:“骝驭要出去玩,我先带他出去了。” 长者一凛,道:“你给它套上笼头,牵好了,别让它伤了旁人。” “不用。”轻雅微笑,带着骝驭往外走,道,“它自己会去没人的地方跑,用不着那些东西。” 长者一怔,却见骝驭真的跟着那孩子走出马厩,往没人的小树林走去,不禁大感意外。骝驭那么暴躁的马,居然没有咬人,也没有攻击人,只是默默吃着草叶,而那孩子居然不怕,就在旁边瞧着马玩。长者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跟着走了出来。 “小朋友,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轻雅抬头看着长者,应声道:“我叫明宝,是乐班郝络涵的书童。” 长者意外地顿了一下,道:“你是书童?” 轻雅点头,道:“老爷爷,您是谁?” 长者慈祥含笑道:“尚彦兮。” 轻雅疑惑地眨眨眼,道:“是教什么的先生?我没见过您。” 尚彦兮笑了笑,道:“乐班已经没有书数课了,你自然没见过老夫。” “哦。” 轻雅眨眨眼,并不相信。 要知道,早起的辰课都是基础课,六艺六班学生全在教室上课学理论,两个年级十二位先生都在,而轻雅却并没有见过此人的气息。不过,这秉勤草堂的进出都有严格规制,既然他能在这里,肯定是有一定身份。所以,他不乐意说,轻雅也不深究。 骝驭忽然走了过来,警惕地盯了尚彦兮一眼,低头蹭蹭轻雅的脸颊。 第三六三章爱才之心 见状,尚彦兮条件反射地抬右手相拦。 轻雅立刻抬手,更快一步的拦住尚彦兮的手,道:“我不许你伤它。” 尚彦兮一愣,心中大感有趣,顺着轻雅的力道抬手往外一划,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试探着捉向轻雅的肩膀。 轻雅一怔,瞬间判断出这一招只是试探,心里便犹豫着不知是否该显露武功。而就在这么一个犹豫间,尚彦兮捏住轻雅的肩颈穴,气道稍微一走,麻了轻雅的右臂和胸右半侧。轻雅大惊,也不管什么掩饰了,左手指尖凝气,将气弹自身后划过一个弧线,狠狠打在尚彦兮右臂郄门穴上,逼他松手。而后,轻雅迅速运气,将尚彦兮透入体内的真气逼出体外,远离尚彦兮跑出去好几步。 骝驭似乎怔了怔,赶忙走到轻雅近前,以身拦在二人之间,不悦地朝着尚彦兮嘶鸣。 轻雅见骝驭这般,带着骝驭又跑出去几步,道:“那个人好坏,居然要打我们。” 尚彦兮闻言,哭笑不得,待麻痹的右臂有了知觉后,才笑然道:“抱歉,老夫只想试探一下,并非要伤害你们。” 轻雅才不信,道:“外气入体会死人的,你刚刚用真气麻了我一条胳膊,你想害死我吗?!” 尚彦兮笑笑,道:“一点点而已,不会死人的,老夫自有分寸。” 轻雅警惕地看着尚彦兮,道:“一点点也不行,万一走岔了气,一点点也会死的!” 尚彦兮有趣一笑,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岔气?” 这人眼眸含光,透着一种危险的感觉。 轻雅目光泠泠,猝然张开自然之气,凝结气壁防御,将骝驭护在身后,小心地关注着尚彦兮的动作。 尚彦兮有趣地扬眉,道:“小朋友,年纪不大,真气还挺充裕。不过,年幼之时过多消耗真气,会导致年长之后气血早衰。老夫不会伤害你,你把真气收了吧。” 轻雅冷然一笑,道:“你不必吓我,对付你,根本用不着动真气。我不管你是谁,都不许你伤害骝驭,还有我。” 尚彦兮一怔,哈哈大笑,道:“你这小朋友,生气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高手风范。”笑过之后,尚彦兮慈祥微笑,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老夫的确是看着你有几分特别,这才试探一下你的实力,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轻雅小心地看了看尚彦兮,见他的确没再有其他动作,便收了气场,稚气道:“要不是你差点打死我,我才懒得动武。” 尚彦兮笑笑,道:“不至于,老夫不过稍微动了动手指,死不了的。” “很至于!”轻雅不悦道,“师父说我先天不足后天缺练,所以很不耐打,稍微动动就会死掉的!就算你试探,也试探得太过分了!” 尚彦兮被逗笑了,道:“你师父是哪位?怎么这么可爱。” “不告诉你!”轻雅哼然,道,“我不跟你玩了,骝驭,我们去别处转转。” 骝驭嘶鸣,蹭着轻雅,示意他上马。 轻雅这次看懂了,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左右看着有没有别处人少的地方可去。 “你竟然能骑无鞍马?” 尚彦兮忍不住赞叹,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竟然会这么少见的骑术?” 轻雅并不理会,目光一瞥,驱使骝驭往小树林里面走。 骝驭立刻会意,乖乖往树林中走去。 尚彦兮一笑,见书院之中竟然还藏有这么一个孩子,惊叹之余,爱才之心骤起。尚彦兮忽然吹了一声口哨,随着哨声传出,一匹白色的大马跑了过来,停在尚彦兮身边,亲昵地哼气。尚彦兮笑然,抓住缰绳翻身上马,策马而行,很快追上了正在散步的骝驭。 轻雅一怔,目光扫向别处,准备让道离开。然而骝驭见了那大白马,忽然暴怒地冲了过去,准备撞那白马。大白马也毫不示弱,朝着骝驭大声嘶鸣,毫不客气地也撞了过来。 二马正要争执,骑马的二人赶忙往不同方向驱马。二马一击错开,仍不放弃,脸对着脸大叫嘶鸣。 “骝驭,你别闹!” 轻雅赶忙抚着马脖子安抚,道:“咱们去没人的地方就好,你别跟它争。” 骝驭根本不听,怒然看着大白马。 大白马傲然哼气,同样怒目回视。 轻雅见安抚不得,皱眉看向尚彦兮,道:“你做什么?为什么总要找骝驭的麻烦?” “不是老夫找麻烦。”尚彦兮慈祥微笑,道,“是霄白找骝驭的麻烦。” “霄白?” “这马,叫做霄白。” 尚彦兮慈祥微笑,一拎马缰,道:“霄白是朋友送给老夫的坐骑,霄白刚来之时,便与骝驭争夺过马王一位,并且势均力敌。这两匹马都是好马,老夫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方受伤,是以平时,霄白单独养在老夫的宅院之中,而骝驭则一直养在马厩里。所以……” 轻雅扬眉,道:“你想说,他们一见面就会打架?” “然也。” “拜托,你知道要打架,就不要让他们碰面啊!” 说着,轻雅挥手一个气壁拦阻在二马之间,让骝驭往后退。骝驭忽然倔强了起来,嘶鸣不止,非要跟霄白打上一架。轻雅无可奈何,不悦地看向始作俑者。 尚彦兮哈哈大笑,道:“既然这二马如此热情,不如,你与老夫也较量一场如何?” 轻雅干巴巴道:“不如何,你赶快把霄白拉走,别伤了骝驭。” 尚彦兮一滞,大笑道:“你个孩子,真是古怪得讨喜。这样吧,你与老夫较量一场。你若赢了,可以让老夫帮你做一件事。你若输了,就当我的徒弟,如何?” 轻雅怔了一下,有趣道:“你想收我为徒?可我有师父了。” 尚彦兮笑然道:“良禽择木而栖,如此罢了。” “这话不错。”轻雅淡淡扬眉,道:“不过,我没什么事想让你帮我做,所以,没什么好比的。不废话了,赶快让你的大白马离骝驭远点!” 尚彦兮不退,反而近了一步,道:“你若赢了,老夫就答应你这件事。” 轻雅抬眼,盯了尚彦兮片刻,道:“我若赢了,就先让你答应为我做十件事这件事!” 尚彦兮一愣,哈哈大笑,道:“好!等你赢了老夫,老夫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轻雅傲然扬眉,道:“说吧,怎么比!” 尚彦兮笑然道:“骑马赛跑。从这里开始,沿盘绕回廊而走,绕秉勤草堂一圈,先回到此处的,就是赢家。” 轻雅一呆,立刻摇头,道:“不行,我没走过,会迷路的。” 尚彦兮一愣,道:“你没走过?” “我来这里没几天,哪儿有空走。”轻雅护着骝驭原地转了一圈,道,“换个公平的比法,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尚彦兮愣了愣,哈哈大笑,道:“行,那老夫先带你绕一圈,让你知道了路径再比,可算公平?”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就先走一圈。” “这边来。” 尚彦兮轻提马缰,驱使霄白转向,往回廊而去。 轻雅安抚地摸了摸骝驭,目光一划,跟着尚彦兮策马前行。 走不一会儿,出了小树林,很快越过回廊,走到靠着秉勤草堂外墙的草地小径上。 轻雅神奇地眨眨眼,道:“真是稀奇,这种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草路。” “这是专门做的马路。”尚彦兮微笑介绍的,道,“当初设计的时候,是希望能够在这里练习御术驾车。然而现在交通便利,车夫到处都是,对这些学生来说,那些不过是受雇的佣人。所以无奈之下,书院之中才将御术改成骑术,与射术同教。是以,这边的马路都有些荒废长草了。” 轻雅眨眨眼,神奇道:“这么说,这里还能跑马车?有车吗?” 尚彦兮一怔,向轻雅投去意外的目光,道:“你要车?” 轻雅眼睛一亮,道:“真有?” “没有。”尚彦兮笑了笑,道,“马车只有运货是还有,但那都有其他用处,不能动的。” 轻雅一撇嘴,道:“这么大个书院,连个能玩马车都没有,真穷。” 尚彦兮好笑,道:“不是穷,是没准备。不过,你若当了老夫徒弟,给叫人你钉一辆也成。” 轻雅嫌弃地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钉子车,我要榫卯车。” 尚彦兮好笑,道:“榫卯车可不好弄,近来都是钉子车了。” 轻雅扬眉,道:“连个榫卯车都弄不到,还好意思当我师父。要知道,我师父可是特地给我做了一辆榫卯车,你也太差劲了。” 尚彦兮一愣,哈哈大笑,道:“你以为老夫不会做吗?若是得空,肯定给你做一辆!” 轻雅一笑,道:“这种事,等你赢了我再说!” “好大的口气!”尚彦兮赞许地点头,道,“来,跟上了,带你走一圈。下一圈,就正式开始比了!” 说着,尚彦兮策马大步前行,头前带路。 轻雅笑了一下,目光一注,骝驭立刻会意,健步前行。 第三六四章赛马竞速 白马红马,一前一后,大步而行,甚为惹眼。 不过,很神奇的是,所有人见到这个场景,反应都是一样的—— “见过尚学士……啊!骝驭!上面是谁?” “见过尚学士……呀!骝驭!上面是谁?” “见过尚学士……哇!骝驭!上面是谁?” 相似的句子喊了有十来遍,轻雅皱眉,向喊声出看了过去,莫名其妙地看着各不相同的惊讶表情,忍不住说道:“有什么好叫的,没见过骑马的么?” 尚彦兮有趣地一笑,道:“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未必别人也这么觉得。” 轻雅一凛,讷讷闭嘴。 尚彦兮没听到回音,不由得策马稍慢,等轻雅走近,道:“怎么不说话?突然不顶撞了,老夫还有些不习惯。” 轻雅看了尚彦兮一眼,道:“难道你也认为,骝驭是危险的吗?” 尚彦兮笑了笑,随手一拉分开了差点咬起来的二马,道:“骝驭不危险,他只是看不惯弱小。所以,每当有弱小的人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它就会毫不留情的撕咬,用实力证明,它才是最强的。” 轻雅闻言一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道:“这么说,你是故意将骝驭留在马厩里的?为了筛选学生?” “你很聪明。”尚彦兮慈祥微笑,道,“虽说这么做的确有些危险,但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轻雅疑惑道:“之前被骝驭认可的人,都做了高官?” “不。”尚彦兮有趣道,“你是第一个。” 轻雅一滞,想了想,道:“等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骝驭也在咬你吧?难道说……你?” “它是不爽老夫比它厉害,所以每次都想一争高下罢了。”尚彦兮微笑道,“毕竟,老夫可从未在他嘴下受伤,这还是能证明老夫有一定实力的。” 轻雅哼然,转头又看了看惊呼的人群,对尚彦兮道:“骝驭很乖的,一点都不危险。” 骝驭开心地嘶鸣了一声,转头不爽地盯着霄白。 霄白同样不爽地盯着骝驭,被尚彦兮一拎马缰扭开了头去。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前面带路。 轻雅目光泠泠,紧随其后。 约么半个时辰,二人绕了一圈,回到马厩后的小树林里。而小树林周围,聚满了闻风而来的围观学生,甚至还有教书先生。众人或惊或疑地看着这一老一少二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很是好奇。 骝驭瞧见人多,朝着人群嘶鸣一声,以示恐吓。 人群顿时退开几步,各自畏惧。 “你别吓唬他们。”轻雅偏头瞧着骝驭,道,“不喜欢,离他们远点就好了,别跟他们计较。” 骝驭哼了一声,转头不爽地盯着霄白。 霄白傲然卓立,根本不理骝驭。 骝驭大怒,冲上去就要咬霄白。 “哎!别咬!等下还要比跑步呢,你别提前消耗这么多体力啊。”轻雅赶忙制止,道,“等下跑步的时候,你赢了它,才是你厉害呢。” 骝驭不爽地嘶鸣,似乎对比赛没兴趣。 轻雅微笑,道:“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他们不知道。所以,”轻雅自负一笑,道,“你要用他们选择的方式赢过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骝驭眸中闪光,乖乖退了几步。 尚彦兮哈哈大笑,道:“小朋友,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赢了老夫吧?” 轻雅扬眉,道:“你若不敢比,现在弃权也没事。” 尚彦兮慈祥微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讨喜了。” 轻雅看了尚彦兮片刻,也是微笑,道:“想驯服我,没那么容易。” 尚彦兮微怔,笑然道:“你这么说,老夫就非收你做徒弟不可了。” 柔风起,树叶轻摇。 日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晃在轻雅的眼睛上。 轻雅一呆,稚气地抬头看了看日头,大惊一下,赶忙从马上蹦了下来,匆匆往靶场方向跑去。 “别走。” 尚彦兮策马一拦,道:“你若逃跑,就算你输。” “输什么输,我还有正事没做呢!”轻雅绕过尚彦兮,恰好看到人群之中围观的悠游,连忙跑过去道,“是不是快到点了?我们该回去了吧?你说要拿什么来着?” 悠游微微皱眉,道:“先别管这些了,明宝,你这是在做什么?” 轻雅眨眨眼,稚气道:“是他非要跟我比什么赛马,不是我先挑事的。” 悠游大惊,道:“你疯了,那是尚学士!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说话?” 轻雅一怔,小委屈地偏头,道:“明明是他欺负我,凭什么要我好脾气跟他说话。” “不管他欺负不欺负你,那是尚学士!”悠游赶忙把轻雅拉过来,小声教育道,“尚学士就是书院的院长,是这里职位最高的人,你就算不满意,也得对他客气三分!” 这话的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轻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蔫蔫地垂下了头。 “好了,不是他的错,的确是老夫稍有过分,你别说他了。”尚彦兮策马走到近前,低头看看悠游,微笑道,“看你不像是学生,你认识这位小朋友?” “回尚学士,小人不是学生,小人的公子与明宝的公子在同一个宿舍,所以认识。”悠游恭敬应道,“明宝他初来几日,对此处规矩不甚熟悉。小人会努力教导,还请尚学士原谅他的莽撞无知。” 尚彦兮有趣地打量了一下悠游,道:“好一个懂礼知事的书童,很好。那么,老夫与这小朋友的骑马赛跑,就由你来做裁判了。” 悠游一顿,道:“这……明宝不过是个书童,怎敢跟尚学士较量。” “能和骝驭混得熟悉,就算是书童,也有过人之处。”尚彦兮微笑,道,“况且,师者传道授业,就是要让尔等茁壮成材。若连与老夫较量的胆量都没有,何谈成材?” “是,小人愚钝。”悠游敬然应声,道,“若尚学士不嫌弃,小人愿意做裁判。” 轻雅一呆,道:“悠游哥,那郝公子他们怎么办?” 悠游皱眉向轻雅递了个眼色。 轻雅撇嘴,不言语了。 尚彦兮哈哈大笑,道:“小朋友,来,上马!” 轻雅默了片刻,轻哼一声,飞身上马,偏头看向尚彦兮,道:“那就比吧!输了可别哭鼻子。” 尚彦兮微笑,策马过去。 二马并齐,由悠游挥手开始,二人策马,疾行而去。 起步之时,轻雅稍慢,由尚彦兮领头,往马路方向跑去。轻雅稳而不慌,紧随其后并不逊色。 众人见了,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书童真要比啊! 那可是尚学士,怎么可能比得过啊! 一时之间,神奇的比赛在书院之中迅速传开,听说之人全都跑来盘绕回廊围观,各自惊叹。不多时,郝络涵和黎染晰的房门也被瞧向了,郝黎二人闻言大惊,立刻放下琴,双双跑去观瞧。 仅仅是二马穿过树林跑入马路的时间,盘绕回廊上便聚集了不少人。马路是绕着回廊而建,中间毫无阻拦。马路上情况如何,围观者一目了然。 被这么多人看着,多少会有些紧张吧。 尚彦兮如此想着,回头看了眼落在身后的轻雅,心头大喜。这孩子,居然完全无视周边的干扰,专心骑马。而且就在尚彦兮这么分神的片刻,轻雅找到空子钻上前去,惹得周围人一片惊呼。尚彦兮一愣,不禁惊讶这个孩子的水准,当下不敢心有旁骛,专心驱使霄白反超。 怎么可能让他超回来。 轻雅微微一笑,注目向前,不给尚彦兮留下任何破绽。如此的顺序维持到第一个转弯,轻雅信心满满,策马继续。 忽然,尚彦兮策马从内道抢路。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尚彦兮骑着霄白从内径穿过,抢回先位。 轻雅蔑然一笑,不过是点小伎俩罢了,直线的时候超回来就好。然而尚彦兮却忽然加速,在直线的时候依旧保持领先。 咦? 轻雅微微一怔。 骝驭和霄白的应该有着相似的实力,怎么会在直线被拉开距离了呢? 难道是骑手的差距? 不应该啊。 宦牧讲过,想让马跑得最快,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不给马匹增加压力,让马尽情的跑。此刻,轻雅就是这么做的。轻雅同化了气息,随着骝驭的律动而行,减少骝驭的异样感,并且让开了奔跑的关节,让骝驭毫无负担的前行。可是这样,为什么会追不上霄白? 没道理啊! 二马继续奔跑,而距离越拉越开。 轻雅还没觉得怎么样,骝驭急了,拼了命的向前追赶。 气息乱了。 “你别这样。”轻雅拍着马脖子安抚,道,“你这样气息乱的跑,会伤害自己的……咦?” 说着,轻雅心中划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观气往尚彦兮那边瞧了一眼。 竟然还真是! 尚彦兮用缰绳提示霄白调整奔跑姿势,保证霄白在用气息稳定的步伐来奔跑。偶尔失误了一下,尚彦兮也及时用真气辅助调整,帮助霄白维持在最佳状态。 第三六五章御马拴人 轻雅看过后,恍然大悟。 会,未必最佳。 马会跑,但是它也未必知道什么是最佳跑法。 这就跟人一样,每个人都有真气,但最佳的真气使用方法,要通过学习气功才能掌握。 但是此刻,没有会跑的马来教骝驭,只能靠自己来告诉骝驭最佳跑法。轻雅迅速思索了一下,微微一笑。还是以前的老东西,乱气则不通,顺气则最佳。这么想着,轻雅快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尝试着用同化的气来指点骝驭的跑步姿势。 骝驭也是聪慧,稍作指点立刻会意,当即稳下心神,快步追逐。 轻雅见骝驭确实追赶了上去,不由得对尚彦兮敬佩了几分。这位长者,的确有不少御马的技巧。轻雅继续观气,一边帮骝驭调整,一边瞧着尚彦兮还能有什么其他技巧。 前面,尚彦兮听到后面马蹄声近了,心中微微惊讶,却不敢回头,专心策马前行。 后面,轻雅见霄白扬起不少尘土,生怕会呛到骝驭,挥手张开球状气壁,阻隔沙尘。 轻雅只是习惯性的张开气壁,却意外地用气壁减少了前方冲击的空气阻力。骝驭感觉阻力小了,兴奋地嘶鸣一声,奋起直追。刚过第二个转弯,一下子从外圈超过了霄白。 如此,围观众人又是一片惊呼,纷纷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比尚学士还厉害。 这人谁啊?! 众人议论纷纷。 马路之上,轻雅毫不懈怠,目光凝注马路,策马前行。 骝驭也很得意,大步向前,很快和霄白拉开了距离。 尚彦兮大为惊讶,稳步驱使霄白猛追。 围观之人见了,各自惊讶,忍不住为尚学士加油。 如此,骝驭在前霄白在后的次序,一直持续到第四个拐弯。 第四个拐弯之后,就是从马路中间拐回树林,先到马厩处的人就赢了。 轻雅听后面马蹄声还远,不由得放松了些。只要保持稳定就能赢了,没必要太过拼命。忽然,骝驭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轻雅吓了一跳,连忙用气壁一托,将骝驭扶稳,随后立刻发现不对。 骝驭累了。 它已经跑不动了。 要立刻停下来休息。 轻雅如此想着,轻拽了拽马鬃,让它停下。 骝驭嘶鸣一声,不服输地继续往前跑,但是速度明显已经慢了下来。 后面,尚彦兮骑着霄白追了上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骝驭大为慌张,拼命往前跑着,还是被霄白超了过去。骝驭更是不服,嘶鸣着想要追赶,却力不从心。 如此,气息乱了。 “够了!骝驭,停下!”轻雅连忙制止,道,“别跑了,要是摔断腿,他们会杀了你的!” 骝驭不服,依旧猛跑。 轻雅见骝驭不听话,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判定这样下去不行。轻雅猝然御气做出一个笼头,直接套在骝驭头上,奋力一拉。 骝驭不得已,缓了下来,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轻雅赶忙跳下马来,跑到前面来,道:“你不要跑了,快些休息休息,你都累了!” 骝驭埋怨的地看了轻雅一眼,想了想,不高兴地顶了轻雅一下。 轻雅一呆,赶忙跑回来,认真道:“输了就输了,我不想你死掉。所以,别太勉强了。” 说话间,听得树林那边传来一片欢呼声,应该是尚彦兮到终点了。 骝驭似是懂得一般,朝着欢呼声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委屈,更加不高兴地盯着轻雅。 轻雅微笑,伸手摸着马脖子,道:“好了,没事。只是一次比试罢了,下次加油就好了。” 骝驭情绪低落,不高兴地朝着围观众人嘶鸣,吓得围观众人纷纷退步。 轻雅好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带你回去休息,好吗?” 骝驭不高兴地撇头,缓步往马厩方向走去。 轻雅微笑,跟在它旁边走着。 众人见状纷纷让路,一人一马走到马厩附近,骝驭不爽地自己走回了马厩里,留下轻雅一个人面对尚彦兮。 尚彦兮站在马旁牵着马,淡淡看向轻雅。 轻雅一笑,走上前道:“是我输了。” 尚彦兮一顿,慈祥微笑道:“你很善良。” “您很厉害。”轻雅微笑,道,“是我输了,愿赌服输。” 尚彦兮笑然一叹,道:“你这样的孩子,当书童真是可惜了。你做老夫的徒弟,想学什么,老夫都可以教你。” 轻雅一呆,道:“我可以当你徒弟,但你不能干涉我当书童。” 尚彦兮一怔,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要打工赚路费啊。”轻雅理所当然道,“而且,干什么都要花钱。不打工的话,哪儿有钱花?” 尚彦兮怔了怔,好笑道:“你既然是老夫的徒弟,在出师之前,自然不需要什么路费。而且,你就住在这秉勤草堂之中,包吃包住,不需要任何花费。” 轻雅一惊,道:“怎么还有这种事?之前都没有说过啊!” 尚彦兮微笑,道:“现在说了,也不算晚。” 轻雅不服,道:“不行,这我不答应!你这是要把我关起来,我不同意的!” 尚彦兮微笑,道:“你要反悔吗?” 轻雅不悦地看着尚彦兮,道:“这不是我反悔,而是你敲诈!我从没听说过,当徒弟就要被关在这里!” 尚彦兮好笑,道:“别想跑,老夫会一直盯着你的。” 跑? 轻雅一愣。 就是啊,还可以跑掉呢! 怎么刚才没想到! 轻雅猝然退了一步,脚尖御气点地,一下子越出一丈有余,上了树梢。轻雅呆然分辨了一下方位,气场一扬,奔着歆韵府跑去。 尚彦兮一怔,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有如此轻功,纵身一跃,追着上了树梢。在树梢一顿,尚彦兮惊讶地发现轻雅已经越出去十余丈远,不禁大感惊奇,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轻雅身形小巧,又是常玩这轻功,速度自然比尚彦兮要快上许多。十几个起落之后,轻雅跃到歆韵府后院之中,正巧看到明馨在考核当天的乐手。 乐声鸣响,七零八落。 目光不经意一扫,就看到了考核队伍里的艾沙江。 轻雅朦胧了一下,稚气满满地跑向明馨,从后面扑过去一把抱住。 明馨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心疼地看着一脸委屈的轻雅,蹲下来哄道:“宝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明姐姐……” 轻雅委屈地说不出话来,哭也哭不出来。 明馨心疼坏了,赶忙把轻雅抱到近前,稍稍检查了下没有发现受伤,便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委屈,姐姐在呢。谁欺负你了,姐姐帮你出气。” 轻雅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扑在明馨怀里不吱声了。 明馨温柔笑笑,抱过轻雅摸头安抚,心疼地皱眉。 考核演奏没有叫停,乐手们便继续演奏,到曲目结束。 不多时,曲音止了,明馨却没有反应。 旁边的管事轻咳一声,提醒道:“明副团,可需要他们再演奏一次?” 明馨一惊,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不禁抱歉地笑笑,道:“好,那就再演奏一次吧。” “不用了。” 轻雅忽然开口,道:“明姐姐,你告诉我他们在考什么,我来帮你选。” 明馨一怔,微笑道:“和往常一样的识谱演奏,这次的曲目难度较高,就是完整无误的演奏。” 轻雅点头,拿过明馨手中的座次表,在明馨没有画叉的地方,画了几个圈,递给明馨,道:“这些是我听到的部分,没有出错的人。” 明馨怔了一下,看看座次表,再看看人,笑盈盈道:“宝宝,你刚刚听了?我都没注意呢。” 轻雅蔫蔫道:“这种事情随便一听就知道了,不需要特别注意。” 明馨笑了笑,把座次表交给管事处理,转头安抚轻雅,道:“好了,现在没事了,姐姐带你回去,有事慢慢说,如何?” 轻雅乖乖点头,忽然一顿,抬头看向上空。 尚彦兮追了过来,却没有直接落到院中,反而是站在侧门之外,敲了敲门。 轻雅目光不悦,转头一看明馨,又是委屈地想哭。 “小雅。” 艾沙江忽然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去考圣乐坊了。” 轻雅眼神迷离地抬头,道:“为什么?” 艾沙江苦笑一下,道:“我连这种小乐坊都考不上,更别说圣乐坊了。” 轻雅一呆,道:“你还没过?” 艾沙江低头,遮掩了目光,道:“总之,我不去了。能考进这里,就不错了。” 轻雅点头,脑子打结。 艾沙江转身离开,和澹文娟一起练习去了。 轻雅茫然了一下,心里气闷,加上刚刚的不爽,浑身都不舒服。 明馨笑盈盈道:“的确。他的水平,恐怕都不够考进这里的,圣乐坊的话,就更别提了。” 轻雅闷声道:“可能,我也去不了圣乐坊了。” 明馨好笑,道:“你已经有二百两银子做路费,就算不再当书童,也足够了。” “不是这个。”轻雅闷声道,“是因为别的。” 明馨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明姑娘,打扰了。” 尚彦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以真气送入耳中。 第三六六章学生待遇 明馨怔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往门口走去,被轻雅死死抓住。 “不要去。”轻雅不高兴,道,“就是他欺负我。” 明馨看了轻雅一眼,气得不行,道:“若是欺负你的人敢找上门来,看我不教训他的!” 轻雅大为安慰,乖乖笑了一下, 明馨叫了门卫开门,一脸正色地瞧着那门外之人,道:“来者何人?” 尚彦兮慈祥微笑,道:“尚彦兮。” 明馨一怔。 尚彦兮的大名,在泷平城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其真貌却少为人所见。是以平常之时,冒名顶替者众多,真假难辨。 明馨打量了尚彦兮一下,道:“你这打扮,到还有几分书卷气息。” 尚彦兮慈祥微笑,道:“久闻明姑娘才貌双全,暖若春风,温婉可人。今日一见,好像还多有了几分傲人的俏丽。佳人如此,当真美不胜收,幸兮,幸兮。” 明馨扬眉,道:“别说漂亮话,你欺负了宝宝,还敢追到这里来?是不是讨打!” 尚彦兮微笑,道:“明姑娘,只听一面之词,是否有些偏颇?” “本姑娘就偏颇了,怎么着?”明馨不悦,道,“欺负了宝宝的人,就是坏人,我看你这人就是讨打!来人!” 几名护卫应声而至,举棍直指门口的尚彦兮。 “哎呀呀,不必麻烦了。” 尚彦兮随手一挥,衣袖扫过几人拿着棍子的手,将真气点入几人穴道,麻痹了这几人手臂。几名护卫还没什么动作,就撒了手,棍子全都掉在地上。 明馨一惊,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暂时麻痹而已,不碍得的。”尚彦兮依然微笑,道,“明姑娘,有关这孩子的事,老夫想多说几句。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一听?” 明馨怀疑地看了看尚彦兮,转头小声对轻雅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轻雅满心委屈,指着尚彦兮道:“他要收我当徒弟,还要把我关在秉勤草堂,不让我当书童赚路费,还要杀我!” 明馨蒙了,道:“他要杀你?” “关于这些,老夫稍后会解释。”尚彦兮微笑,道,“不知可否请明姑娘,容老夫说上几句?” 明馨是聪慧之人,略加思索,便知道这个尚彦兮应该是真的尚彦兮。如此,明馨请尚彦兮到贵宾会客室小坐,让轻雅会房间休息。 轻雅不依,抓着明馨的衣裙摇晃撒娇。 明馨宠溺地笑笑,也就让轻雅一同旁听。 尚彦兮笑然,简单说明了事经缘由,道:“就是这样,不知明姑娘以为如何?” 明馨浅笑,道:“其他都还好说,可您要把宝宝关在书院之中,我可不依。秉勤草堂虽有名声在外,但偶尔也有不尽人意的传闻。宝宝年纪还小,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尚彦兮看了一眼轻雅,道:“小朋友,你几岁了?” 轻雅稚气道:“十二岁,怎么了?” “十二岁,不算小了。”尚彦兮有趣道,“老夫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是禁军统帅。而且,老夫曾经教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接替了老夫的位置,还组建了自己的禁军。你此刻已经十二岁,三年时间,老夫便可让你成为禁军统帅。” 轻雅扬眉,道:“没兴趣。” 尚彦兮一怔,有趣道:“你可知道禁军统帅是什么?” 轻雅点头,道:“官兵都是坏人,统帅就是坏人头目。我是好人,才不要当什么坏人头目!” 尚彦兮惊讶道:“谁告诉你的?” “不用别人告诉我,我有眼睛看到!” 轻雅不悦道:“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不偷不抢安分守己,就算没有吃食,我也只是乞讨而已。但是官兵呢!他们数次要害我性命,还枉顾旁人性命。所以,官兵都是坏人,全都是坏人!” 尚彦兮怔了怔,惊讶地看了一眼明馨。 明馨浅笑,道:“宝宝说的,的确事实。” 尚彦兮好笑,对轻雅道:“官兵绝不会无理由做事。若非是你的过错,就是你家人的过错,不然,官兵也是很忙的,哪儿有空闲来杀你。” 轻雅怒了,道:“我是孤儿!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别人更不知道!他们杀我只是因为……” “宝宝!”明馨赶忙打断轻雅的话头,悄然摇头,小声道,“此事尚未翻篇,你不要贸然惹事。” 轻雅微怔,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让我用假名,你早就知道!” 明馨尴尬了一下,抱歉地笑道:“是……你师父的指示,并非我有意骗你。” “果然是师父。我就知道!”轻雅气呼呼道,“能耍人就耍人,绝不含糊!” 明馨笑笑,安抚地把轻雅搂在身边抚着,对尚彦兮道:“尚学士,感谢您的好意,只是宝宝的状况,着实不太方便,让您错爱了。” 尚彦兮顿了顿,淡然一笑,道:“若是如此,这孩子更应该放在老夫哪里。天下之内,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官兵,敢在秉勤草堂闹事。所以,他在秉勤草堂的话,是最安全的。” 明馨浅笑,道:“这个,我有听说。但是,我实在是舍不得他一个人在哪里。” 尚彦兮微笑,道:“万事好商量。” 说完,俩大人就开始商量了起来。 轻雅在一旁看愣了。 哎?! 没人过问他的意见吗?就这么商量起来了! 轻雅迷糊地眨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空旷的小院,这是他们商量出的结果。 在秉勤草堂里,给轻雅学生待遇,分有独立的宿舍。尚彦兮不干涉轻雅回歆韵府,而且若是明馨改扮男装,也特别被允许进来探视。至于一切用具,书院都给安排好了,不需要轻雅再多烦心。 呃…… 有一种圈养的即视感,让轻雅感觉很不舒服。 隔壁,传来郝络涵的叹息声。 轻雅一怔,才发现隔壁宿舍就是郝络涵他们的宿舍。但轻雅这边是带小院的宿舍,而郝络涵那边就是单独的屋子,所以说是隔壁,其实也隔得不近。轻雅想了想,直接从院墙翻了过去,兴冲冲地去找郝络涵。 “怎么就你在?” 轻雅奇怪地张望了一下,道:“黎公子和悠游哥呢?” “你来做什么?” 郝络涵情绪低落地哀叹一声。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给你做书童啊。” 郝络涵低落道,“有尚学士找你做徒弟,还来做什么书童?” 轻雅笑眯眯道:“已经谈好条件了,徒弟和书童互不耽误。” 郝络涵淡淡瞥了轻雅一眼,道:“以后你不用给我做书童了,我再找一个就好。” “哎?这怎么行!” 轻雅赶忙跑过去,乖乖道:“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干活的,你可不能解雇我啊!” 郝络涵好笑,道:“你跟了尚学士,必然前途无量,做书童会耽误你的。” “不耽误啊!我还没有做过这么好赚钱的工作啊!”轻雅赶忙说道,“我有努力在学书童该做的事,你别解雇我啊!” 郝络涵笑了笑,道:“你跟了尚学士,还会缺钱吗?” “那是他的钱,不是我的钱啊!”轻雅认真道,“我要自己努力赚钱,那才是我的钱。” 郝络涵怔了怔,有趣道:“你自负的地方,还真够古怪的。” 轻雅一呆,道:“你说我自负吗?” “是啊。”郝络涵淡笑,道,“明明可以求别人帮忙就能达到目的,可你偏偏要自己做。哪怕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也从不担心,依旧会自己努力去做,这不是自负是什么?” 轻雅呆了呆,摆手道:“这算什么自负,只是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罢了。” 郝络涵一怔。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总之,你不要解雇我,好不好?我会乖乖努力工作的。” 郝络涵怔然笑了笑,道:“方才尚学士派人通知我,说特别允许我没有书童也可以念书,所以……” “哎——” 轻雅目瞪口呆之后,垂头丧气。 郝络涵有趣地看着轻雅的反应,道:“不过,咱们之间好像还有一份私人约定,你不要忘了还要教我曲子。” “是呀是呀,我没忘!”轻雅兴奋道,“我会如约教你曲子的!” 郝络涵敬然一礼,道:“多谢。” 轻雅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跑到自己的宿舍里休息。 夜了,一片寂静。 轻雅呆呆看着房顶,思绪还飘在之前的商量之中。 其他好商量的事务,都按照商量的内容做了相应调整,唯独一条,尚彦兮咬死了不松口。 不出师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开什么玩笑,六月份还有圣乐坊考核呢! 哼,不就是出师么,那就给他出师个看看!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基础原理,这种拔高学习怎么都能玩! 轻雅默了片刻,暗暗咬牙。 匆匆半月有余,毕方谷中。 宦牧带着单玑采购归来,拎了好大一个包裹。 “买了什么回来?” 荆燚躺在摇椅上打了个哈欠,可有可无地看向那个包裹。 单玑炫耀地打开了包裹,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第三六七章止于未发 形态各异的陶瓷碗碟,绘着各式各样的彩绘花纹,有日光透过枝叶洒在碗碟上面,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荆燚懵然眨眨眼,一挑眼看向宦牧,道:“不是说买一套就好了,这买的都是什么?” 宦牧尴尬地笑笑,道:“单丫头说这些好看,所以就买回来了。” “好看是好看,可是买回来又不是为了看的。”荆燚扶额,道,“我让你买一套餐具,是要给丫头上课用的,你这乱七八糟的,我还怎么用?” “这也是一套啊。”单玑稚气道,“数目和一套的是一样的。” 荆燚眨眨眼,无奈道:“丫头,我让你买一套的,是要让你识别一下水碗音阶。你这大小都乱七八糟的,还怎么学啊?” 单玑疑惑地眨眨眼,道:“音阶的话,这些也可以啊。”说着,单玑从一大堆餐具之中选出五个,摆成一排,用一根筷子敲击了一遍,道,“您听,这不就是音阶吗?” 荆燚一愣,道:“你选的时候,是按音阶选的?” “为什么要按音阶选?”单玑疑惑道,“当然是哪个好看选哪个。” 荆燚怔了怔,把这五个碗碟拿开,随便又拿了五个碗碟放在桌上,道:“你想办法,让这五个碗敲出音阶。” 单玑点头,伸手把五个碗碟拿过来,排了位置。想了想,把茶壶拿了过来,往里面加了不同分量的茶水,然后用筷子一敲,正好就是音阶。 荆燚惊讶地瞧了瞧单玑,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选得不错。” 单玑笑眯眯道:“不光买了盘子,还买了蜜饯和点心,等下摆在盘子里,肯定很好看!” 荆燚笑吟吟道:“好,那你摆来看看。” “嗯!” 单玑笑眯眯地点头,转头拽拽宦牧,道:“大叔,你来做肉,我来摆水果。” 宦牧笑笑,道:“你先去吧,我有话跟前辈说。” 单玑呆了呆,笑眯眯地点头,从包裹里面拿出胡萝卜,找小兔子去了。 “怎么了?” 荆燚笑吟吟道:“不会是小雅出了什么事吧?” “小雅那边传消息说,一切正常。” 宦牧稍顿,道:“不过,耒乐府那边,稍微出了点事。” “嗯?小耒那边怎么了?”荆燚招呼着宦牧入座,递了茶过去,道,“我记得,乐雅已经毁了对吧。” “对。”宦牧应声,道,“但是在朝廷之中,一直有人说耒乐府私藏了乐雅真物,蓄意谋反。而且前日里,九公主自耒乐府走丢,踪迹全无。下面有人查到是官兵有意而为,恐怕事态有变。” 荆燚扬眉,道:“这帮人可真是坏透了,钟家的少司乐和四皇子欺负不过,居然去欺负一个九岁的小丫头片子。” “前辈说的是。”宦牧皱眉,道,“有消息来报,中都已有多方势力,打着寻找九公主之名,放出了杀手。同时,有人鼓吹流言说,九公主的失踪,或许与流落江湖的九皇子有关。众人皆知,九皇子善乐,是以很多人怀疑,九皇子与耒乐府有所联系,而真乐雅就在九皇子手中。” “这可真是搞事情。” 荆燚眨眨眼,有趣道:“伶妃虽是圣乐坊出身,但她在圣乐坊之时,小耒已经告老还乡。再说,小耒他们家素有规矩,乐者传男不传女,是以皇后根本不会乐。这几人,别说聊天了,互相之间根本连照面都没有过吧?” 宦牧怔了怔,敬然道:“前辈说的是,但旁人不究其中根源,只看皮毛。如此一来,外面的局势就危险了。” 荆燚笑吟吟道:“你想接小雅回来?” “是。” 宦牧点头,道:“小雅一个人在外面,就算足以自保,但到底单纯了些。别的不说,仅不杀人这一条,就足以害死他数次。所以,我想接他回来。” 荆燚想了想,道:“的确,若是小雅回来,俩娃娃都在谷里,倒也安心。” “晚辈也有此意。”宦牧应声,道,“我也跟单丫头说过了,这次回来之后,有段时间不能出去了。” 荆燚笑吟吟道:“可以,就这么办吧,那就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宦牧行礼,道:“前辈放心,晚辈很快回来。” “啊,对了。”荆燚笑吟吟地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道,“你选一页抄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宦牧一怔,道:“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嘛。”荆燚笑吟吟地把册子塞给宦牧,道,“选一页抄了就行,若有人不让小雅回来,你就把抄好的这东西丢他脸上去,说我手上有整册。” 宦牧不解其意,仍旧依言照做。 荆燚哈哈一笑,找单玑吃蜜饯去了。 笔尖点墨,匆匆誊写。 奔马踢踏,匆匆几日。 秉勤草堂之中,学生自习,琴声隐隐。 郝络涵和黎染晰在这边练琴,旁边,有悠游专心服侍。 那边,轻雅皱眉翻弄着一沓画满圈点线条的纸页,闪闪发亮的一百两银锭子被冷落一旁。 一曲毕,郝络涵抬头看看轻雅,担心地皱眉。 黎染晰笑了一下,道:“你有闲心去管旁人,不如先管好你自己。” 郝络涵淡笑,道:“但是,明宝的模样真的很让人担心。你看他,连银子都不看,就看那些纸页。若是这么看下去,恐怕会看坏眼睛的。” 黎染晰不悦郝络涵关注旁人,稍稍想了一下,笑然道:“络涵,此处也用不着他了,你让他回去休息吧。” 郝络涵怔了怔,点头,走过去碰了碰轻雅。 轻雅一惊,稚气抬头,道:“络涵哥,哪里不会了吗?” 郝络涵淡笑,道:“你教得好,我们都会了。明宝,你别太累,也该歇会儿了。” “哦。” 轻雅应声,收好了银子往外走,站在门口稍微想了想,走回了歆韵府。 要说,书院这边的确安全,轻雅自己在这里也算舒服。但是心里,轻雅总觉得这里是别人的地方,不如在明馨那边安心。 轻雅按照往日的习惯,准备将赚来的钱收到自己小屋里,稍微一顿,忽然听到外面有人。 “宝宝,你回来了?” 明馨笑盈盈地敲敲门,推门进来,道:“你回来的刚好,我给你做了糕点,要不要吃?” 轻雅乖乖点头,笑眯眯道:“明姐姐,你真好。” 明馨笑了笑,把轻雅搂到身边,道:“书院还好吗?尚学士有没有欺负你?其他同学有没有嫉妒得欺负你?” 轻雅眨眨眼,认真回想了一下,稚气道:“书院一切都好,同学也都好。就是尚学士依旧没有教我什么,只是给了我一堆莫名其妙的纸,让我自己看。” 明馨笑盈盈道:“他有没有打你,或者强迫你做什么?” 轻雅摇头,道:“没有,他只是让我自己看纸。” 明馨松了一口气,笑然道:“那就好。来,姐姐带你去吃糕点。” 轻雅乖乖点头,拿着纸页跟上。 明馨宠溺地笑笑,带着轻雅来到自己的房间,拿来糕点,坐在轻雅身旁,有趣地看着轻雅拿着的纸,道:“这些好像和上次见到的不太一样。” “嗯。”轻雅点头,道,“不过上次的也没研究出来,这些是新的。一天一张,一不留神都三十张了。照这个进度下去,我担心不能赶在圣乐坊考核前出师。” 明馨好笑,道:“学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这才一个月,你都不知道你在学什么,何谈出师?” 轻雅不悦地皱眉,道:“艾沙哥努力一个月就考上歆韵府了,我努力一个月什么成绩都没有,不高兴。” “好啦,你别着急,毕竟这不是你的长项,慢慢来就好。”明馨宠溺地笑笑,道:“对了,今日是不是学新曲子了?” “嗯。”轻雅点头,道,“我已经教了络涵哥他们了,银锭子也拿到了。” 明馨赞许道:“宝宝就是聪明,曲子一学就会,不愧是天才。” 轻雅咬着糕点,皱眉道:“可是,我不努力出师的话,就没办法离开这里。真是奇怪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实在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含义。” 明馨笑盈盈道:“要不,你去问问尚学士,让他教你?” “我才不要。”轻雅撇嘴,道,“他既然给了我,什么都没说,就是要我自己看。若是需要讲的,他肯定直接就讲了。” 明馨怔了怔,笑盈盈看着轻雅,没说什么。 “明副团。”外面有人敲门,道,“关于乐团,稍微有点事。” “……来了。” 明馨愣了一下,应声出门看了一眼,回头认真道:“宝宝,你跟我来下。” 轻雅点头,右手抓起几块糕点,左手拿着一沓纸,跟着走了出来,道:“要去哪儿?” “别出声。”明馨认真道,“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轻雅怔了一下,乖乖点头。 明馨小心地看了看旁边,确认没人跟踪,带着轻雅来到了会客室。轻雅乖乖跟着走了进来,见到站在屋子里的人,不由得怔然呆住。 宦牧颔首,浅笑而礼。 第三六八章来意难言 轻雅惊讶地张大了嘴,忽然想起明馨的警告,声音立刻哑了,就这么无声地张着惊讶的嘴。 明馨关上门,惊讶道:“宦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情况有变,不亲自过来,无法放心。”宦牧笑笑,道,“明姑娘,事出突然,我现在必须要带小雅回谷,还请莫怪。” 明馨一愣,道:“出了什么事吗?” 宦牧笑笑,道:“事情尚未发生,但若发生,便已晚了。所以,我马上要带小雅回去,具体详情,消息站会传信给你。” 明馨心中很是不舍,却也点头,宠溺道:“宝宝,既然危险,你就先回去避避。等外面安全了,你再来找我玩,好吗?” 轻雅眨眨眼,摇头。 明馨心头别扭,道:“你不想来找我玩吗?” 轻雅一呆,稚气道:“我当然会找姐姐玩,但是,我现在不走。” 明馨一怔。 宦牧皱眉,严肃道:“小雅,事态紧急,我不方便与你说明。你先与我回去,我慢慢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轻雅摇头,稚气道:“我答应了尚学士,要出师了才可以离开,现在我还没出师,不能就这么走了。” “什么出师?”宦牧皱眉,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轻雅皱眉,道:“反正原由很复杂,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必须学会这些东西,才可以离开。这是我答应了的事,我不想言而无信。” 宦牧轻叹一声,认真道:“小雅,此事攸关性命,你快跟我回去,别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任性!” “这不是我任性,这是我的原则。”轻雅不悦地偏头,把手中的纸页一推,道:“大叔,你帮我看下这些是什么东西。我看了好久,都看不懂呢。” 宦牧扫了一眼,道:“这是兵法布阵。” 轻雅一呆,道:“那是什么?” 宦牧皱眉,道:“按照前辈的教学安排,兵法相关会往后放,所以我现在不能教你。” 轻雅呆了呆,不悦地撇嘴,道:“知道了就教下我,等我赢了那尚学士,就能理所当然的离开这里了。” 宦牧皱眉,道:“性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你别胡闹,快跟我回去。” 轻雅扬眉,道:“这不行,我说过的话,就要算话,不然和那些坏人有什么区别?” 宦牧隐隐带了怒气,道:“胡闹!快跟我回去!” 轻雅就是不依。 明馨见势头不对,赶忙哄道:“宝宝,你先跟宦公子回去,秉勤草堂的事我会解释,你别担心。” “不行,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不止这一件。”轻雅认真道,“明姐姐,难道你也要我做言而无信的小人吗?” 明馨一顿,笑盈盈道:“宝宝,言而无信的确不对,但遇事要变通。你这样傻乎乎的闷头做事,不知道外面的状况,容易把自己害死。人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 轻雅无所谓,道:“我还没死,而且大叔也来了,我就更不容易死了。大叔,”轻雅转头看向宦牧,道,“你教我这纸上的东西,我要去赢了那个尚学士,来证明我出师了。” 宦牧漠然笑笑,道:“这种师父,连这点兵法都教不明白,拜来何用?” 轻雅一呆,想了想,道:“那就这样,大叔你教了我,证明我不需要他教,也成。” 宦牧皱眉,道:“这东西一时半刻讲不明白,你先随我走,趁天黑之前离开泷平。” 轻雅一顿,不悦地看着宦牧,目光闪烁着委屈的光芒,道:“我不回去。” 宦牧怒然呵斥道:“小雅!你必须跟我走!” “我不要!” 轻雅吼了回去,忽然跑出了会客室,一个人回了小屋。 宦牧怔了怔,轻叹,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明馨笑了笑,道:“宝宝大了,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算不上多任性。” 宦牧皱眉,道:“明姑娘,这些时日麻烦你了。” “宦公子客气了,我这里不麻烦。”明馨笑盈盈道,“不过,宝宝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你也别太强求他了。宝宝是明事理的人,你多跟他讲几句,他自然也就明白了。” 宦牧皱眉,看看窗外的天色,道:“如此,只好厚颜叨扰姑娘一晚了。” “无妨。”明馨说了轻雅的住处,笑盈盈道,“若是外面安定了,记得再带他来玩。” “一定。” 宦牧应声,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屋里。 轻雅翻看着那些纸张,越看越觉得眼花,根本看不进去。稍顿,轻雅干脆把纸页丢到一旁,自己蜷缩地坐在窗畔的椅子上,抱紧自己。 好烦啊,这些都什么和什么? 完全没有兴趣。 可是回去……不敢见她。 轻雅委屈地缩成一团,默然安静。 “小雅?” 宦牧敲门而入,淡然笑笑。 轻雅转目瞥了一眼,继续蜷缩成团。 宦牧笑笑,走到近前,道:“你另拜他人为师,多大的事,为什么不传消息过来?若早知道由此变故,我也好在来之前,就想好应对办法。” “不要。”轻雅不悦道,“是我轻视惹来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宦牧笑笑,道:“你说要承担,你知道要怎么办吗?” 轻雅撇了撇嘴,道:“出师就好了。” 宦牧笑笑,道:“但是我看,你这边的师父没有教你任何东西,如此,你想如何出师?” 轻雅摇头,更是委屈。 宦牧笑笑,道:“这样,你先把这边的事情说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轻雅内心挣扎了一下,偏头看看宦牧表情温和,把事情因由说了。 宦牧听后,稍稍思索了须臾,笑笑道:“明白了,你输得不冤枉。” 轻雅一怔,奇怪道:“为什么啊?骝驭会累只是临时状况,若它先前没有耗费体力的闹腾,肯定能坚持到终点的。” “不,它那不是临时状况,而是必然会累。” 宦牧笑笑,道:“赛马之时,跑在前面的马,会承受更大的心理压力,也会更容易产生疲倦感。而且按你所说,对方的马受过训练,你的马只是养在马厩之中,相较之下,生疏立显。再说,他的马装备齐全,你的马什么都没有,自然是比他不过。如此三条下来,不输才怪。” 轻雅眨眨眼,稚气道:“压力,我是感觉到了。训练,我也能看出差距。可装备不是累赘吗?” 宦牧一怔,笑笑道:“我从来没说过装备是累赘。” 轻雅奇怪道:“可是,我记得你说过,装备越多,就会越限制马匹自由奔跑。” “那是因为,轩骊的马鞍不是定制的,它背着不舒服,所以才教了你们骑无鞍马。”宦牧笑笑,道,“但是,好的装备,不仅不会累赘,反而可以起到辅助效果,让马匹更舒服的奔跑。” 轻雅不懂,道:“会吗?” 宦牧笑笑,道:“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是光脚跑步舒服,还是穿鞋跑步舒服?” 轻雅想了想,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呢!难怪会输。” 宦牧笑笑,道:“不过当时,你也有赢的机会,因为,你发现了关键的东西。” 轻雅稚气地偏头,道:“有吗?” “有。”宦牧笑笑,道,“你发现了对方的优势之后,并没有气馁,而是选择模仿对方的做法,这是很聪明的。而且,你在给马匹凝聚防尘气壁的同时,也减少了空气阻力,这是对方都没有做到的东西。所以,你也有赢的机会。” 轻雅怔然,勉强地笑了一下,道:“那不过是临时的投机取巧,怎么可能赢过干练老手。” 宦牧摇头,笑然道:“就算是投机取巧,那也是将过去积累的经验,巧妙地拿出来用罢了。这,也算实力的一部分。” 轻雅眨眨眼,道:“比如?我当时要怎么跑就能赢了?” “其实很简单。”宦牧笑笑,道,“你只要迟一个转弯超过他就好了。” “哈?”轻雅不懂,道,“迟一个转弯?” “你来看。” 宦牧拿来纸笔,画给轻雅看,“按你的描述,整体的跑道应该是由一个矩形,加一个岔道组成。那么,跑道被转向分成七段,按顺序来看,一共是二短三长二短,可对?”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对,而且,长的好像一样长,短的也是一样短。” 宦牧笑笑,道:“那天,你选择的是在这里,也就是第二个长跑道处超过了霄白。但是你看后面的路径长度,比一半还多。若是新马积累了那么多压力,肯定吃不消。” 轻雅眨眨眼,道:“可是,迟一个拐弯也差不了多少啊,为什么就会赢呢?” “这就是策略了。” 宦牧笑笑,道:“你调整了状态之后,可以紧随霄白之后。此时,你的压力不大,而对方却因为被新手步步紧逼,而承受较大的压力。然后,你在第三个长道加速,直接和霄白拉开距离。最后,剩下的两个短道不适合加速,如此,你只要保持优势,就赢了。” 轻雅眨眨眼,道:“那两个短道只是相对短,跑起来也要花上一段时间。若是用这个策略,我应该在最后一个短道加速比较好吧?” 第三六九章相互克制 “在最后的短道加速当然最好,但是,对方肯定也会在最后的短道上面冲刺。此时你再加速,要么优势不明显,要么可能根本追不上,比较危险。”宦牧笑笑,道,“所以,就当是的状况来讲,你应该在最后一段长距离跑道拿下绝对优势,后面直接保持就好。对方是老练之人,是不会选择在弯道加速追赶的。毕竟,那容易给马腿增加过大压力,导致马腿骨折。” 轻雅恍然点头,目光炯炯,须臾又黯淡了下去,道:“这个套路只能当时用,现在尚学士已经知道了我的实力,若是再比,肯定就不会如此大意了。” “不错。”宦牧笑笑,道,“这就是经验的差距。” 轻雅笑了一下,无奈道:“不过,说这些也晚了。” 宦牧笑笑,道:“小雅,你有磕头拜他为师吗?” “没有。”轻雅呆然应道,“我只是每天从他那里拿一张纸,别的时间还是跟络涵哥他们玩。” “如此,你这就不算拜师,也没必要出师。”宦牧笑笑,道,“这样,明日我随你去秉勤草堂,帮你和他解释。想来,你只是个孩子,他也不会特别为难与你。” 轻雅一呆,道:“他并没有为难我,还给了我很好的待遇,好到我都怀疑人生。” 宦牧有趣地笑笑,道:“你喜欢那里?” “不喜欢。”轻雅迅速应道,“我还是比较喜欢这里,明姐姐待我更好。” 宦牧一笑,道:“总之,明日先随我回去,等外面稍微太平些了,我再带你过来玩,如何?” 轻雅默了默,摇摇头,道:“我不想回去。” 宦牧笑笑,道:“那日你发脾气,我们都没有怪你。” “但是我怪我自己啊。”轻雅闷闷道,“你们都是那么厉害的人,就我什么都不会,好多余的。” 宦牧稍顿,抬眼直视轻雅,道:“单丫头在等你回去。” 轻雅一怔,猛然站了起来,一不留神,把椅子踩得翻了跟头。还好,宦牧眼疾手快,一手把轻雅抱了过来放在地上,一脚踩住枨子稳住了椅子。轻雅毫发无伤地站在地上,呆然看了看宦牧,心中的委屈忽然暴涨了起来。 宦牧笑笑,道:“吓着了?” 轻雅微微颤抖,道:“我不用你帮,我自己能站住。” 宦牧一顿,笑笑道:“嗯,我知道。但是看你遇到危险,还是忍不住想帮你一把。” “我就是讨厌你们这样!” 轻雅不悦地大吼,道:“因为有你们在,单玑根本不需要我!而且你们太厉害了,无论我多么努力的学,还是追不上你们!那我回去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一个摆设,早晚会被嫌弃的!” 闻言,宦牧默了,淡淡看着轻雅。 轻雅发过脾气,顿时清醒了,低头讷讷道:“对不起。” 宦牧笑笑,道:“没事,不过,你和单丫头还真像。” 轻雅目光一黯,道:“她那么厉害,我比不了。” “这句话,单丫头也说过。”宦牧笑笑,看着沉默的轻雅,笑叹道,“你们俩,都太为对方着想,结果无端之中,反而给自己添加了太多压力。何必呢?有话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轻雅撇撇嘴,道:“我想说,可是很多时候,不是那么好开口的。再说,万一她……那我……” 宦牧惊讶地瞧着轻雅,忍不住轻笑出声。 轻雅气恼地脸红,道:“本来就是嘛!” “抱歉,我不是故意嘲笑你。”宦牧笑笑,道,“小雅,你先跟我回去。这些话,你可以慢慢跟单丫头说。时间有的是,不急于一时的。” 轻雅不悦地撇了撇嘴,从旁边抓过纸页塞给宦牧,道:“你教我这些。” 宦牧一怔,笑笑道:“你都没行过拜师礼,没必要强迫自己学这些。” “的确,但我忽然想到了,这是尚学士的招数。” 轻雅目光炯炯,道:“要说,尚学士这招和师父差不多,先甩出一些新奇的东西挑起好奇心,然后骗小孩主动拜师。” 宦牧笑笑,道:“算不上骗吧?最多是诱哄。” “总之,这就是他们的自负,但我没那么好骗!”轻雅怒然道,“我要让他知道,就算不需要他教,我一样可以学会这些东西!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知的我了!” 宦牧笑笑,道:“但是你对排兵布阵,的确一无所知。”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学!”轻雅气恼道,“用兵是大叔你的长项,你教,我学!” 宦牧怔了怔,好笑道:“就算你要学,这东西也没那么好教。要知道,用兵之道,重在适时变通。也就是说,经验胜于一切。你若没有那一定量的经验积累,光学纸上这些刻板布局,是没用的。” 轻雅目光凛冽。 宦牧一惊,看这个目光,就知道轻雅对这东西有了积怨,如此,是不得不教了。稍稍思索了片刻,宦牧轻叹,道:“排兵布阵,种类繁杂,样式多变,我实在是不好简单而谈,怕误导了你。若真是给你讲错了,前辈肯定会生气的。” “我知道。”轻雅点头,认真道:“大叔,你还记得河洛机关林么?” 宦牧一笑,应道:“记得。” “我之前,见过河洛机关林的布局图。而这些圈圈点点,就很像那个图的局部。”轻雅认真道,“我不太记得那个图的具体模样了,只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些很像那个图。” 宦牧一怔,迅速翻了一下手中的纸页,不可思议地看向轻雅。 轻雅呆了呆,抓头,道:“啊,我忘了,大叔你应该没见过那个图才对。” “不,我见了。”宦牧应声,道,“那张河洛机关林的布局图,单丫头带出来了,平时就放在你的琴案后面,你不知道吗?” 轻雅蒙然想了想,道:“你说树屋里吗?好像是有单玑放的屏风,但我没注意过上面画的是什么。” “那个就是河洛机关林的布局图。”宦牧好笑,道,“那张木板是能拆解的,单丫头喜欢上面的图案,就把它打乱之后,重新拼成了一个屏风,放在随时能看到的地方。” 随时能看到的地方? 轻雅心头一动,那他也算吗? 宦牧瞧着轻雅的神色微澜,笑笑道:“你想的不错。” 轻雅怔了怔,偏头道:“我才不算。”说完,轻雅顿了顿,认真道,“大叔,你有没有觉得很像?这些纸上画的,和那个图。” 宦牧点头,道:“的确很像。” 轻雅眨眨眼,认真地看着宦牧。 宦牧沉吟片刻,认真道:“所谓阵法,没有必胜之阵,只有一物降一物。是以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要时刻根据对方的阵容配备,做出相应的调整。而这些阵法变化,像你发现的那样,来自于天地的变化。” 轻雅一呆,道:“我发现的?” 宦牧笑笑,道:“说来惭愧,玩了这么就的排兵布阵,我从没有想过这些变化出自何处。我通常是用数术直接推算变化,所以,也不必思考那些变化出处。” 轻雅呆了呆,道:“河洛本来就是数术算法之一,这理所当然是出处啊。” 宦牧好笑,道:“你知道怎么算吗?” 轻雅一愣,讷讷道:“那个,我,课我听了,那个,戴九履一,和什么的。” 宦牧笑笑,道:“其实,所有的数术变化,皆来自于自然之道。这些和你之前学过的东西没有区别,只是用的方法不一样。” 轻雅呆了呆,道:“是吗?可我完全看不懂呢。” “这些不过是人为标注,现在不懂也不要紧,我尽量用你能懂的方式来说。” 宦牧略思考了片刻,从旁边拿来两杯茶,一杯递给轻雅,一杯用真气将茶水托起成球,道,“比如,我现在有一杯水,它们聚成一团,你要如何击破?用你那杯茶水。” 轻雅看看茶水,又看看宦牧,惊讶道:“大叔,你居然会用假气了!” 宦牧尴尬了一下,道:“会了有一阵了,只是不常用。” 轻雅观气一瞧,道:“这样不行,你真气占的比例太大,维持不了多久的,用我的气好了。” 宦牧怔了怔,道:“怎么用?” “这样。”轻雅御气一转,将周围的自然之气同化成宦牧的气息,再推给宦牧,道,“把假气同化之后,虽然不能代替真气内补,但是外用的时候可以代替真气用。这样,除了技巧之外,还能进一步减少真气消耗,挺方便的。” 说起来挺方便,做起来没那么简单。 宦牧笑笑,拿来轻雅传来的气息,代替了自己的大部分真气,果然能用。宦牧心中又惊又喜,这孩子,居然可以同化旁人的气息给旁人来用,这样的成长速度,真是相当喜人。 轻雅仔细瞧了瞧宦牧的运气,笑然点头,道:“嗯,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大叔,你继续讲吧。” 宦牧笑笑,道:“我讲完了,该你了。” “啊?哦对,击破这个茶水球是吧。”轻雅努力地想了想,将茶水聚成粗针,刺穿宦牧茶水球,道,“这样不就打破了吗?” 第三七〇章阵法致幻 “对。”说着,宦牧将茶水聚成粗针状,道,“那么现在呢。” 轻雅眨眨眼,用茶水粗针的尖,去扎宦牧茶水粗针的杆,一下刺空。轻雅一呆,道:“你别躲啊!” 宦牧好笑,道:“两军对战,对方就是你的敌人,你说不躲就不躲了?” 也对。 轻雅想了想,用水做了一个环,先把茶水针圈在中间,猝然一绞,道:“这样,就打破了。” “不错。”宦牧点头,手中茶水再换成环,道,“如此,你又要如何破阵?” 轻雅想了想,道:“环状比针状还容易动,应该打不到了吧?” “是么?”宦牧笑笑,道,“你来做环,我来打。” 轻雅点头,依言聚了个水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水球打了过来,轻雅还没反应过来,水环就被水球给灭了。 “不对,这赖皮。”轻雅叫道,“我还没准备好呢。” 宦牧笑笑,道:“两军对战,你以为人家会让你准备吗?” 轻雅呆了下,道:“又不是真打,只是练习,好歹让我准备一下。” 宦牧笑笑,道:“好,那咱们再来一次。” 轻雅点头,再聚水环。 “来了哦。” 宦牧说了一句,聚起水球打了过去。轻雅有了准备,赶忙操控水环躲开,然而另一个方向,忽然又有一个水球打了过来。轻雅惊了一下,连忙又躲。两个水球交错攻击,水环左躲右闪很是危险。 如此反复多次,轻雅呆了一下,忽然操纵水环往水球上撞了过去。水环和水球相撞之后,各自损伤,但是按最终效果来看,水环已经碎了,水球还算完整。 宦牧笑了笑,道:“你想到了进攻,这很好。但是阵法一物降一物,各有优劣,你若盲目的进攻,只能损其自身。” 轻雅点头,默然思索,低头不语。 宦牧笑笑,道:“阵法变化,因天因地,因人因物,变化甚多。我此刻讲的这些,不过是皮毛,让你大概了解下感觉。若要细讲,真的会很麻烦。” “嗯,我明白。”轻雅微笑,道,“阵法变化多端,要能及时做出应变反应,还真是费劲的很,不止需要熟练已有阵法,还要推算未知的阵法。而且,若是我的反应没有对方快,很容易被对方抢占先机。如此说来,还真是麻烦。” 宦牧一怔,笑然道:“的确如此。” 轻雅看看宦牧,道:“说起来,大叔以前是万人敌。敌的这一万人,是散兵还是阵法?” 宦牧笑笑,道:“都可。” “哇,那是怎么做到的?”轻雅惊讶道,“若是一滴水,怎么都不可能打过一杯水吧?” 宦牧笑笑,道:“这个,有实力,也有技巧。” 轻雅好奇地看着宦牧。 宦牧笑了笑,道:“首先,我的个人实力,必须要高于那一万人。若是一万个与我等同实力的人,我肯定打不动。其次,能拿来对敌的阵法,一定是没有自伤的,那么,我只要造成这个自伤,就能引发恐惧与混乱。面对乱军,就没什么好怕的了,随便打打就能赢。” 轻雅呆了呆,道:“自伤,是什么?” “自伤,就是自我损伤。”宦牧笑笑,道,“一般兵卒列阵,都是为了抵御外敌。若是阵容有自伤,就会导致开战之前自损战力,对战之时自顾不暇,导致战役失败。而列阵,本来就是为了增强战力,是以,凡是用兵列阵,必定没有自伤。所以,基本也没人会告诉他们,自伤之后如何应对。” 轻雅偏头,道:“如果应对了呢?。” 宦牧笑然,道:“若是能应对,那就直接打死。” 轻雅一凛。 宦牧笑笑,道:“死亡的恐惧,与生俱来。如果连死都不怕,那这个人也不会服管。所以,如果不能让他们自乱,就直接下杀手。只要实力足够,就可以实现万人敌。” 轻雅默然不语,微微发抖。 宦牧笑笑,道:“知道你不喜欢杀人,如果抵触的话,也别勉强自己,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不,我要学。”轻雅闷声道,“就算我不喜欢,可杀人的事随时可能发生。如果我不懂,就不知道如何应对,那样,还没来得及做喜欢的事,我可能已经死了。” 宦牧笑笑,道:“你跟我回去,有琴前辈在,绝对安全。” 轻雅摇头,偏头想了想,道:“说起来,竹林苑的八卦分形阵,还有小木屋的河洛机关林,都可以产生视觉幻象。为什么谷里的机关阵没有这个效果?” 宦牧尴尬了一下,道:“按理说,斗转星移阵,也是有这个效果的。” 轻雅呆然道:“也就是说,阵法到现在还没完成吗?” “的确没完成,但也算有些偏差。”宦牧笑笑,道,“因为,我一直想着,要给那边建一个更好的阵,结果并没有之前的阵法效果好。若非如此,你也不可能轻易从那里跑出来,我也因此被前辈教育了一下。” 轻雅想了想,道:“所以,排兵布阵也能有幻象效果?” “早先有,但是近年来少见了。” 宦牧稍顿,微笑道:“幻象,也分好多种。像你刚说的视觉幻象,事实上并非仅仅是由眼睛看到的幻象,而是通过五官五感综合而成的产物。只是在一般认知中,感觉是视觉的幻象罢了。” 轻雅呆了呆,道:“说点我听得懂的。” “好。”宦牧笑笑,道,“人有五官,耳朵主听觉,眼睛主视觉,鼻子主嗅觉,嘴巴主味觉,皮肤主冷热触压等体感。这些感觉,能让你识别周围事物,确认它们的状态。” 轻雅稚气道:“也就是说,五感是分开运作的对吧?” “对,但是,最后汇总到你脑海中的印象,是五感的综合作用。”宦牧笑笑,道,“比如说,之前的碉楼阵,你可还记得?” “咦?碉楼那种也算个阵?”轻雅呆了呆,道,“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笨,所以才差点迷路了。” 宦牧笑笑,道:“那个阵,通过回音壁和回旋风,从听觉和体感上来误导位置判断。让人一直觉得是在往前走,其实是在一定范围内循环转圈。” “啊,原来如此!”轻雅惊讶道,“难怪我感觉怪怪的,最后只能通过气场寻路找到出口。”稍顿,轻雅自己思考了一下,道,“竟然是这样,还真是五感综合作用,只是让人感觉好像只是看到的错觉一样。” “不错。”宦牧笑笑,道,“通常来讲,简易阵法,只会干扰五感之中的部分,当发现其中某一感官存在违和之时,便能发现阵法的漏洞。而所谓精妙阵法,就是能将五感全部干扰,让你真假难辨。倘若不知道走法,必定会困在其中。” 轻雅点头,道:“我知道,河洛机关林就是精妙的那种。明明气场探过去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就是会感觉到有东西,怎么都过不去,气死人了。” 宦牧微怔,笑笑道:“所谓气场的感觉,一般称作第六感。这种感觉的确能判断幻象,而且,少有阵法能够连气感都误导,所以……” 说着,宦牧猛然一顿,连忙拿出便携的袖珍纸笔匆匆写下了什么。 轻雅呆然眨眨眼,等待后续。 宦牧写完,又看了一遍,道:“应该就是这个了,小雅,你真聪明,居然想到了这个。” 轻雅蒙然道:“我想到了什么?” “斗转星移阵,缺的就是气感的误导,有了这个,当然可以坚不可摧。”宦牧收起记录,笑然道,“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方法来做,但是先人能做出来的事,我们一样能做出来。” 轻雅呆了呆,微笑道:“这样的话,她也会很安全了。” 宦牧好笑,道:“你也会安全的。” 轻雅默然不应。 宦牧笑笑,道:“总之,所谓的幻象效果就是这样。而阵法的原理是通用的,不管结阵的是人还是物,都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 轻雅想了想,呆然道:“这么说的话,那不是很厉害么,为什么会少见了?” “懂的人少了,没人会用,自然也就少见了。” 宦牧笑笑,道:“而且近年来,朝廷一直在研究各种兵器战车,不管他是什么迷阵,一炮过去全都撂倒。相较之下,迷阵难学,用起来优势也没有多少,不如研究兵器战车来的高效实在。如此,迷阵会被慢慢淘汰,也是自然。” 轻雅呆了呆,道:“一炮是什么?” “是一种火器。”宦牧笑笑,道,“你可还记得年初的爆竹?” 轻雅点头,道:“当然记得。我和单玑还以为那东西能增加火力,拿它当柴烧,结果炸坏了炉子。” “嗯,就是那个。”宦牧笑笑,道:“朝廷新做了一种火药炸弹,其原理就是加大了威力的爆竹,破坏力随规格增加而增加。同时,朝廷配合火弹新做了一种火器,叫做火铳。一门碗口炮铳的射程将近三里远,发射一炮火弹,能直接炸死一片。而迷阵是必须要近战才能生效,如此面对炮铳,就近乎无效了。是以,迷阵会被旁人淡忘,并不稀奇。” 第三七一章师徒相见 轻雅点头,想了想,道:“这样的话,谷里是不是也危险了?” 宦牧笑笑,道:“这倒无需担心。自然之力,远比人为之力要可怕得多。” 轻雅乖乖点头,想了想,道:“所以,因为外面有这些危险的东西出现,才要我赶快回去?” “当然不是。兵器战车一向是朝廷管制之物,民间绝不会常见。”宦牧好笑,道,“叫你回去,是因为旁的事。” 轻雅等了片刻,见宦牧没有要说的意思,才道:“不能说的事?” “状况未知,尚不好说。”宦牧笑笑,道,“你放心,等状况明朗了,我肯定会讲你听。” 轻雅笑了一下,道:“大叔,单玑就拜托你和师父保护了,我……还不想回去。” 宦牧皱眉,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怎么还如此任性?” 轻雅默了片刻,打了个哈欠,道:“大叔,你不要玩夜探了,快睡吧,有事明早再说。” 宦牧皱眉,道:“小雅,你不要任性,必须跟我走!” 轻雅不语,转头睡了。 宦牧无可奈何,只能叹了一声,在旁边浅睡守卫。 转眼,清早。 辰时,天明。 轻雅乖乖拿着装了衣服和食水行李,一脸不情愿地往秉勤草堂走去。 旁边,宦牧牵着轩骊淡然笑笑,道:“好了,你别闹脾气了。等我跟尚学士说过,立刻带你离开。” “哦。” 轻雅应声,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宦牧笑笑,道:“想说什么,还是当面跟单丫头说比较好,不然,心里的疙瘩一直都在,谁都不舒服。” 轻雅默然片刻,想了想,道:“大叔,一匹马要多少钱?” “按当下的市价来看,十几两而已。”宦牧瞧了轻雅一眼,道,“我说的这是普通的,若是好马,会按马论价。像轩骊这样的,卖家不识货,按次等马的价格出的。不过,前辈照顾他们,给了一百两,算是半价赚便宜了。” 轻雅掰着手指算着数目,道:“大叔,我想把骝驭买回去,钱应该够。” 宦牧笑笑,道:“你要养吗?” 轻雅点头,道:“大叔教我养。” “嗯,那可以。”宦牧笑笑,道,“等下问问他们卖不卖,不卖的话,你可不能发脾气。” 轻雅笑了一下,乖乖点头。 说话间,二人来到秉勤草堂侧门前。 守门人看到宦牧,本想质疑陌生人的来路,却不知宦牧从哪儿弄来一个通行腰牌,亮了一下,守门人就不得不放行了。 轻雅呆然眨眼,小声道:“大叔,你怎么有这个?” 宦牧笑笑,道:“提前准备的。” 轻雅呆了呆,偏头不解。 宦牧笑笑,道:“泷平有我们的消息站,那边势力较多状况微妙,我就不带你介绍了。像这种仿冒的通行腰牌,就是他那边负责准备。” 轻雅稚气点头,道:“居然有这种用途,我还以为只能收集消息呢。” 宦牧笑笑,道:“消息就是消息,具体要怎么用,视情况而定。” 轻雅点头,学到了。 从侧门而入后,二人沿着回廊走向学士居。 学士居在射御场的东南,一个小院就相当于整个先生居的占地。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有一个个木桩靶子,轻雅看就觉得手疼。 “咦,怎么没有人?”轻雅奇怪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道,“平时,我都是这个时辰来拿鬼画符的。” 宦牧笑笑,道:“书院学士挺朴素的,连个仆人都没有。” 轻雅点头,道:“他说,那些毛手毛脚的人会碰坏他的东西,所以,这里没有仆役,连学生和书童都是不让进的。” 宦牧好笑,道:“你也不能进?” “啊?哦,他说我可以进,但是我进去干嘛?又不好玩。”轻雅继续探头瞧了瞧,道,“这里不在的话,可能在藏书阁。咱们牵着马,不能直接过去。要不,咱们先把马寄存在马厩里,等下再过来拿?” 宦牧笑笑,道:“也好,顺便见见你说的骝驭是什么样的。” “嗯!” 轻雅点头,带着宦牧往马厩去了。 从学士居往西,直走过去就是马厩。不过,此刻时辰还早,射御场上没有人,马都在马厩里,根本没有空位来放其他的马。 轻雅稍微张望了一下,道:“要不,我把骝驭放出来,让它自己在外面吃会儿草,咱们把轩骊暂时放在骝驭的位置上休息。如何?” 宦牧没有应声。 “嗯?” 轻雅抬头看看宦牧,却见宦牧看向旁边。轻雅呆然顺着宦牧的目光看过去,立刻看到一辆手工的榫卯马车,而马车的旁边,是尚彦兮在检查马车的细节状况。 “哇哦!” 轻雅兴冲冲地朝着马车跑了过去,有趣地绕着马车转了一圈,道:“好漂亮的马车,感觉很坚固呢。” 尚彦兮微笑,慈祥道:“喜欢吗?”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 “喜欢就好。”尚彦兮慈祥微笑,道,“等下把骝驭牵出来试车,顺便量下轭具的尺寸,这样,一辆马车就完成了。” 轻雅两眼放光地盯着马车,越看越是喜欢。 尚彦兮泰然笑笑,转头看向宦牧,道:“飒尔,好久不见,汝当安否?” 宦牧一凛,拱手行礼,道:“飒尔见过师父。” 诶? 轻雅一愣。 诶—— 什么飒尔?: 什么师父?! 轻雅蒙了。 尚彦兮慈祥微笑,道:“飒尔,你脸上这疤,也该想办法去了。不然,无论去哪儿,都是累赘。” 宦牧微微皱眉,道:“回师父,这疤是个教训。留着它,算是个警醒。” “警醒到没觉得,就是太过显眼了。”尚彦兮好笑,道,“你一进泷平,老夫这里就收到数条消息,说有古怪之人进城,请求留意。你这样,着实太招摇了。” 宦牧暗惊,道:“师父说的是,飒尔受教。” 轻雅目瞪口呆地在旁边看着,插不上话,就干脆默默闭嘴。 “小雅。”尚彦兮慈祥微笑,道,“你之前说有师父,是说飒尔吗?” 轻雅摇头,一顿,惊讶道:“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虽然老夫素来看不起那些自命清高的音乐人,但能在乐师大会拿下第五之位,也算有些本事。”尚彦兮泰然微笑道,“不愧是老夫看上的孩子,果然天赋过人,很好,很好。” 轻雅吃了一惊,连忙退到宦牧身边,道:“大叔,他知道我。” 宦牧笑笑,道:“师父有自己的情报网,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轻雅眨眨眼,道:“但你怎么不知道他是你师父?” 宦牧眉头微皱,道:“的确不知道。” “小雅,飒尔不知道,也很正常。”尚彦兮泰然微笑,道,“自老夫罢官之后,改名换姓,考了文官,而后告老还乡,便隐居此处。是以,外人就算听了老夫姓名,也必不知道老夫就是老夫,如此而已。” 若真是如此而已,宦牧的情报网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轻雅眸光一闪,看来,尚彦兮的情报网,要比宦牧的情报网,好上一些。 果然是个厉害的人。 忽而,有马声嘶鸣。 轻雅偏头,道:“是骝驭,我去放它出来。” “你去吧。”尚彦兮微笑,道,“正好,老夫想与飒尔说几句。” 闻言,轻雅犹豫着看看宦牧,又不太信任地看看尚彦兮。 宦牧笑笑,道:“你去吧,我没事。” 轻雅想了想,快速跑进了马厩。 尚彦兮慈祥微笑,道:“飒尔,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如何?” “抱歉,飒尔还有不得不做的事。”宦牧敬然道,“而且,飒尔还要带小雅同行,请师父应允。” 尚彦兮微笑,道:“你是好孩子,他也是个好孩子。你们时日尚多,何必呆在山野江湖之中受苦?来老夫这边,保证让你们过上仕途显贵的日子。” 宦牧一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师父体谅。” “唉,说什么道不同。道在哪里,你真的看见了吗?”尚彦兮笑笑,道,“譬如昨日,九公主在中都郊外遭遇杀手埋伏,生死不明。这消息,你们还没拿到罢。” 宦牧笑笑,道:“虽未曾得到消息,但这结果,算是意料之中。” 尚彦兮有趣一笑,道:“执行暗杀任务的人,可是你枭锐禁军的部下。你到现在都没拿到消息,难道不奇怪吗?” 宦牧笑笑,道:“中都至此,最快也要有三日之遥。却不知,师父如何得到的消息?” 尚彦兮一顿,哈哈大笑,道:“不愧是飒尔,聪明得很。不过,你若去问问歆韵府的明姑娘,她那里,应该已经拿到确切消息了。” 宦牧一怔,微微皱眉。 一声马嘶! 骝驭奔至! “哎呀,你别跑!” 轻雅快步追了上来,道:“大叔,你小心!别让骝驭咬到轩骊!” 正说着,骝驭嘶鸣一声,扑上前去就要咬轩骊! 轩骊咀嚼着草叶,抬起头来看了骝驭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和轻蔑。见骝驭扑了过来,轩骊淡淡侧身一闪,骝驭一下子扑了个空。 第三七二章被困结界 咦? 轻雅呆了一下,赶忙冲上去拽住骝驭,道:“你不要乱跑!” 骝驭站住了脚,不爽地朝着轩骊嘶鸣了几声,伸着马头把轻雅够到自己身旁,亲昵地和轻雅蹭脸颊。 轩骊淡定地咀嚼着草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宦牧悄然挪步,拦在二马中间,偏头瞧了瞧骝驭,道:“这马的确是匹好马,就是这野性好大,恐怕难以驯服驾驭。”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但是,骝驭没有像其他马那样嫌弃我,可乖可乖了。” 尚彦兮好笑,对宦牧道:“这马好胜心强,喜欢咬人,不喜欢拘束,唯独,在小雅面前十分乖巧,也算神奇。” 宦牧笑笑,道:“若是我来选,应该不会要这样的坐骑。” “小雅喜欢,这便够了。”尚彦兮笑笑,转头对轻雅道,“来,你把骝驭牵过来,老夫教你如何度量。” 轻雅微笑,道:“尚学士,我能买下骝驭吗?” 尚彦兮微微一顿,慈祥笑然,道:“你想带它回毕方谷?” 轻雅一呆,道:“您连毕方谷都知道?” “碰巧查了一下,并非有意为之。”尚彦兮笑笑,目光泠泠,道,“小雅,你若在这里,骝驭随便你使唤。但你若离去,骝驭依旧是秉勤草堂的马。” 轻雅撇嘴,道:“就是不卖吗?” “当然不卖。”尚彦兮笑笑,道,“若是卖了,你就要离开,这买卖太不划算了。” 轻雅皱眉,看看马,又看看马车,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宦牧。 宦牧笑笑,道:“既然不卖,那咱们就走罢。” 轻雅摆出一副委屈地表情,继续看着宦牧。 宦牧好笑,道:“你看我也没用,这是别人的东西,你不可以擅自拿走。” 轻雅不高兴地撇头,道:“反正我也没想要走。” 宦牧顿时皱眉。 尚彦兮两厢看了看,笑笑道:“好了好了,师兄弟之间不要打架,有话好好说。” “谁跟他师兄弟,我都没拜过师,才不算你徒弟!”轻雅忽然火了,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才不用你来告诉我!” “看来,骝驭偏心与你,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尚彦兮微微扬眉,有趣道:“但是小雅,按照约定,你已经是老夫的徒弟。你答应过,没有出师之前,你不可以离开泷平城。如今,是想出尔反尔么?” “没有啊。”轻雅昂首道,“但是,您也没有教我任何东西啊。” 尚彦兮好笑的,道:“给你的纸页,已经看明白了?” “没有。”轻雅稚气道,“大叔直接告诉我,那些是排兵布阵用的阵法了。” 尚彦兮瞥了宦牧一眼,笑然对轻雅道:“如此,老夫来问你,武侯八阵,指的是哪八阵?” “不知道。” 轻雅应道。 “不知道?” 尚彦兮好笑道:“你连阵名都不知道,飒尔是如何教你的?” 轻雅偏头,道:“直接演示啊。” 尚彦兮一怔,笑笑道:“阵法繁多,不过一夜的时间,能演示多少?” “没多少……等下,我干嘛要告诉你?”轻雅昂头,道,“反正,你都不教我东西,我也没有要从你那儿学的东西。如此,根本不存在师徒关系,所以,我不需要出师,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尚彦兮扬眉,瞧了一眼宦牧。 宦牧连忙拱手为礼,道:“师父,小雅心在乐律,还请不要强求他学这些不喜之物,以免学了差错出来。” 尚彦兮慈祥笑笑,道:“你的意思是,为师的教学,不如那个山野之徒?” 宦牧敬然道:“此非优劣之分,仅是好恶之别罢了。” 尚彦兮微笑,道:“悦人之音有什么好学的?就算学成天下第一,也就是个卖艺的份,不成大器。” “那又怎么样!”轻雅不悦,道,“我就想学完了之后走江湖卖艺,有什么不行的!” “荒唐!”尚彦兮稍加严厉,道,“以你的天赋,绝对可以统帅三军,傲视天下,何必去做什么江湖的卖艺人,简直不知羞耻!” 轻雅目光冷了,道:“对我来说,做坏人头目才是羞耻。” “人穷志短!”尚彦兮皱眉道,“你这样,会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赋,你懂不懂!” 轻雅冷冷抬眼,道:“我看是你不懂!就知道画那些奇怪的东西吓唬小孩,不就是分解版的河洛机关林,有什么大不了的!” 尚彦兮微怔,道:“你居然知道河洛机关阵?” “知道,怎么了?我还走过呢!”轻雅冷然道,“你讲东西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和你这里的那些先生一样。虽说教的倒是好东西,但你们讲的不知所云!哼,你们就是不懂,所以只能照本宣科,根本不解其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些许。 轻雅冷冷盯着尚彦兮,毫不退缩。 尚彦兮默了片刻,淡然一笑,道:“的确,那些先生或许不懂,但是,你别把老夫算入他们之列。只要你想学,从原理,细节,变化,创新,老夫都可以讲给你听。” “不需要。”轻雅冷声应道,“大叔都给我讲过了,不用你来讲。” “哦?”尚彦兮微笑,道,“如此,你可敢与老夫较量一下?” “不较量。”轻雅哼然道,“我才不信你,你肯定会想尽办法让我输的,我不会再吃亏了。” 尚彦兮笑笑,道:“你若赢了,骝驭还有这辆马车,就送给你。” 轻雅目光一颤,道:“输了呢?肯定没好事。” 尚彦兮笑笑,道:“你若输了,就退出你原先的师门,只拜到老夫的门下。” “我就知道没好事。”轻雅退到宦牧身旁,道,“我不会退出师门的,约好了和她一起拜师,我不会言而无信的。” 尚彦兮笑笑,道:“老夫已然开口,你认为,老夫会让你拒绝么?” 轻雅扬眉,道:“你敢放出霄白咬骝驭,我就敢直接把霄白打死。”说着,轻雅哼笑一声,道,“我不杀人,但不代表,我不杀生。” 尚彦兮笑笑,道:“老夫不会这么无聊,不过,你以为你还能离开这里吗?” “什么?” 轻雅惊然往两旁看看,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间出现了大量木俑人。随着它们的出现,林间变得雾气蒙蒙,日光也昏然黯淡。轻雅惊讶地看向周围,发现本应近在咫尺的宦牧与二马都没了踪迹,而眼前,尚彦兮的身影也缓缓融入了雾气之中。 什么时候发动的阵法? 完全没有注意到! “小雅,你若答应了比试,那一切好说。若是不答应,那就在里面兜圈子吧!” 尚彦兮身影已然不见,只有声音笑然回荡。 轻雅皱眉,伸手往宦牧本该在的位置探去,发现那边并没有人,而是一片空白。轻雅一惊,连忙缩回了手,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试探着往前面走了几步。 周围除了雾气和木俑人,没有其他。 轻雅目光一扫,往就近的木俑人走去,想观察一下这东西有什么古怪。然而几步迈出,轻雅发现那木俑人仿佛在后退一般,怎么也触碰不到。轻雅微微皱眉,大步跑了起来。周围的景色在动,而那木俑人却依旧原地不动,无论轻雅如何努力,都达不到木俑人在的位置。 如此,轻雅只好停了下来,转目观察状况,沉吟思考。 对了,昨晚的时候,宦牧说过,所谓幻境,就是迷惑五感,但不会迷惑气感。那还跟它们绕什么圈子,直接用气来探路不就好了。 这么想着,轻雅挥手御气,想要探知周围的状况。 咦? 御气发不出来。 哎? 感觉不到气的感觉,或者说,到处都是气的感觉。 这是什么情况? 轻雅蒙了。 犹豫了片刻,试探往各个方向都走了走。 景色在动。 雾气不动。 木俑人也不动。 嗯? 总觉得这个感觉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来着? 轻雅低头,陷入思索。 雾气淡开,幻境之外。 轻雅僵立在原地,闭目不动。 周围,有九个木俑人站在林间,一动不动。 旁边,骝驭吓得退后了几步,走到轩骊旁边。轩骊依旧淡定的吃草,波澜不惊。 宦牧站在稍远处,惊然看着周围的木俑人,皱眉道:“师父,他还是个孩子,您竟然要用蝶梦结界对付他?” “不想让老夫用这个对付你,就给老夫闭嘴看着。”尚彦兮慈祥微笑,走到轻雅近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这孩子太过聪慧,若不用这个结界,还真怕镇不住他。飒尔,你还没教过他这个结界吧?” “还没。”宦牧应声,道,“我只教了他简单的阵法,复杂的都没来得及说。” “很好。”尚彦兮笑笑,俯身在轻雅耳畔道,“若是答应了,就说话,老夫自会放你出来。” 轻雅哼了一声,并无应答。 宦牧暗暗担心,道:“师父,这阵法对孩子来用,不会有什么损伤吧?” “当然不会。”尚彦兮慈祥微笑,道,“老夫从不会伤害徒弟,这个,你该知道。” 宦牧依然皱眉。 第三七三章就不回去 尚彦兮微笑,道:“放心,老夫不过是要看看,这个有骨气的小朋友能在阵中撑到几时。若是临近了极限时辰,老夫自然会放他出来。” 浓雾之中,幻境萦绕。 轻雅思索片刻,恍然发觉了相似之物。 这个幻境结界,很像轻音的白雾结界! 也就是说,这里的东西可能全是假的,他可能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是他没有动过! 轻雅微微一笑,念头一转,想让树上的树叶自己飘到手里。果然,树叶很听话,完全照着轻雅希望的路径,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再落到轻雅手里。 这种状况,是绝对不会在现实状况下发生的。 如此,轻雅确定,这里是一种结界。 这么说,他本身应该是处于一种昏迷状态,或者沉睡状态。 但是,要怎么出去呢? 轻雅郁闷了,之前一直是轻音带他进来帮他出去,可轻雅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这就尴尬了。 如果轻音在就好了。 可是,它在毕方谷。 千里之外。 轻音忽然停下了弹琴说爱,默不作声。 单玑呆了一下,抱着小兔子,拿着兔子爪摸了摸琴弦,道:“琴乖乖,乖乖琴,怎么不弹噪音了?” 轻音应声道:“吾主有难,暂离片刻,稍后回来。” 单玑心头一惊,道:“轻雅遇到危险了?那你赶快去帮他,别让他受欺负了。” 轻音无声。 单玑眨眨眼,再用兔爪摸了摸琴弦,道:“你怎么不动呢?” 轻音继续无声。 单玑呆了呆,赶忙跑出树屋,找摇椅上慵懒的荆燚,用力地摇了摇,道:“师父,琴乖乖说,轻雅遇到危险要去帮他,可它都不动呢。” “啊?啥?”荆燚迷迷糊糊地眨眨眼,道,“什么他呀他的。” “师父,您清醒一点。”单玑摇晃着荆燚,又说了一遍,道,“快点起来,帮忙看下啦。” “啊,这事啊,多大点事。”荆燚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瘫软地笑吟吟道,“它既然说了离开,就应该是离开了,你等它回来就好,没什么好急的。” “什么啊,它根本没离开!”单玑继续摇着荆燚,道,“师父你来看,它就在那里没动窝呢。” “哎呀,琴当然不会动,只要气场传达过去就好。”荆燚伸手,在单玑头顶安抚地摸了摸,道,“放心,放心,不担心,哈。” 单玑安静了一下,可怜兮兮,道:“真的没关系吗?” “嗯……其中原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回头有空了给你们讲。”荆燚打了个哈欠,道,“总之,你放心。那老东西既然认了小雅是主人,就跟他有看不见的关联纽带。他会知道怎么找到小雅,也会知道怎么回来,等着就好。” 单玑呆了呆,乖乖点头。 幻境之中。 雾气一盛。 轻雅呆了一下,立刻从气息中分辨出了不同的气息。 是轻音的气息。 “轻音,你在对不对?”轻雅对着气息最浓的地方说道,“你知不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 稍顿,气息凝结成灰袍黑发的老者背影,果然是轻音。 轻音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淡淡的站在那里。少顷,轻音猝然爆发出猛烈的气场,将周围的景色炸散开来,用无法分辨的白雾填充了整个结界。 气场变了。 这是熟悉的气场,熟悉的结界。 “啊,好了,这里我知道了。”轻雅笑然松了口气,道,“这是你的结界,对不对?” 轻音依旧背对着轻雅,淡淡抬手,指了个方向。 轻雅一怔,转头看过去。 那边,是花婍虹笑然招手,道:“小雅公子,快过来,这边安全。” “虹姐姐?” 轻雅呆了一下,转头再看看轻音,道:“那边可以去吗?” 轻音只是抬手指着,没有应答。 轻雅犹豫了片刻,往花婍虹那边走去,却发现自己挪动不了多少。 “小雅公子,你快些来。”花婍虹笑然招呼,道,“大步跑,快点到这边来。” 轻雅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花婍虹的位置,就是宦牧的位置,因为栖息花婍虹气场的扇子,就在宦牧怀里。 原来如此! 轻雅欢快地大步快跑过去,一把抱住花婍虹。 瞬间,白雾结界淡去,轻音的气息消失。 轻雅抬头,发现自己抱住的是宦牧,不禁笑眯眯道:“虹姐姐,谢谢你了。” 宦牧一僵,道:“你说什么?” “大叔,也谢谢你!” 轻雅笑眯眯地说着,松开宦牧,转身看向尚彦兮,不悦道,“你这人,真讨厌!上次差点把我打死,这次又差点把我困在梦里。太过分了!就算你厉害,也不能这么欺负我!” 尚彦兮惊然不语,没有应声。 轻雅疑惑地看了看尚彦兮,对宦牧道:“他怎么了?刚才我打到他了吗?” “……没有。” 宦牧顿了顿,道:“小雅,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知道!”轻雅气鼓鼓道,“我又差点被他害死!” 宦牧看了一眼尚彦兮,认真对轻雅道:“方才,师父布下的阵法叫做蝶梦结界。这种结界类似于用摄心术制造了梦境,就算发现了其中玄妙,一个人也无法破解。因为,结界模糊了现实和梦境的界线,若没有旁人拉上一把,是不可能独自打破结界的。但你做到了。” “嗯?我不是一个人呢。”轻雅稚气道,“有轻音和虹姐姐帮我,我才出来的。” 宦牧皱眉道:“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轻雅稚气道,“这种结界我见过好多次了,又不稀奇。” “你见过?”宦牧微惊道,“这可不是常见的阵法。” “飒尔,这孩子没说谎。” 尚彦兮淡淡认真道:“这孩子用他自己的结界,打碎了老夫的蝶梦结界,然后,从他自己的结界里面走了出来。小雅,你何时学会的这种结界?” “我干嘛告诉你?” 轻雅不悦道:“反正,较量什么的我不答应。不过,你这人太坏,骝驭若是留下,肯定会被你欺负的。你若不把骝驭卖给我,我就强行把它带走!” 骝驭欢喜地嘶鸣一声,凑到轻雅身旁亲昵。 尚彦兮看着轻雅,爱才之心更甚,道:“你能独自打破这蝶梦结界,不用再比,是你赢了。按照约定,骝驭和这马车,都归你了。飒尔便是见证人,没问题吧?” 宦牧怔了一下,道:“是,多谢师父。” 轻雅想了想,道:“不对,我不能白拿你东西,我会付钱,我有钱的。”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不必了。你那些银子,留着自己用罢。毕竟,养马也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 轻雅一呆,稚气道:“你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坏了。” 尚彦兮被逗笑了,道:“不是我客气,这些是你赢了我,该得的。” 轻雅想了想,道:“好吧,那就谢谢您了。” 尚彦兮笑然看着轻雅,转头对宦牧道:“飒尔,老夫这秉勤草堂绝对安全。你若信得过,不妨继续让他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等到了日子,老夫会安排他与学生们一起,参加圣乐坊考核。” 宦牧一愣,道:“师父,我此番过来,就是要接小雅回去。您这里虽好,但那边是自然天堑。怎么说,也比人为堡垒要坚固些。” “你真这么想?”尚彦兮笑笑,道,“你是亲自攻打过毕方谷的,那里的守卫如何,你该心里有数。” 宦牧敬然,道:“有我与前辈守护,绝无差错。” 尚彦兮刚要开口,忽听轻雅开口道:“大叔,我还是不想回去。” 宦牧惊然皱眉,道:“你说什么?” “我本来就没想回去,因为,还不是回去的时候。”轻雅稚气微笑,道,“外面要学的东西很多,要命的东西更多,如果我连自己都不能保护的话,还怎么保护她?所以,我不想回去,我想继续留在这里。” 宦牧皱眉,道:“小雅,你不要胡闹。” “大叔,拜托了。”轻雅稚气认真,道,“我一定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宦牧一滞,不知该说什么。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既然小雅想留下,老夫便尊重他的决定。飒尔,你回去吧。告诉那边的人,老夫会好好待他的。” 轻雅顿时警觉,道:“我不要当你徒弟,就算你很会杀人,但你没有我师父的感觉好。” “无妨,就算你不当老夫作师父,老夫也一样会把你当做徒弟来照顾。”尚彦兮慈祥微笑,道,“给你的东西,也任由你自行处理,老夫不会过问。你在此处,拥有绝对的自由,老夫保证。” 轻雅怀疑地看了尚彦兮一眼,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宦牧。 宦牧笑了一下,拿出之前抄写好的纸页,递给尚彦兮,道:“师父,您这里,可未必安全,我无法放心。” 尚彦兮接过来,慈祥微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该是您这里密码册的其中一页。”宦牧应声,道,“也就是说,您这里的消息路径,并不安全。若有人知道小雅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七四章炁为结界 尚彦兮瞧了纸页一眼,笑笑道:“这的确是你的笔迹,但这密码册,不该在你的手里。” 宦牧一凛,道:“您说的是。” “能从如此繁杂的消息往来中,推算出整册密码,他可真是够无聊的。”尚彦兮无所谓地笑笑,道,“不过,想拿这个吓唬老夫,怕是分量不够。老夫早就知道他手上有密码册,不时地也会给他那边传些他想听的消息。所以,泄露了这个密码册,对谁都不好。他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宦牧敬然,道:“但相较毕方谷,此处守卫,着实薄弱了些。” “这个,可真不一定。” 尚彦兮小心将纸片叠好,收入怀中,甩袖,拿出另一张纸,递给宦牧,道:“来,你看一眼。” 宦牧接下,过目一扫,惊然一愣,道:“这难道是……” “时过三十余载,恐怕他还没查出真相吧。”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你把这个带给他,顺便带一句话,就说,计是老夫谋的,令是老夫下的,与你无关。” 宦牧脸色骤变,道:“这怎么可能?!您那时已经退隐,怎么有机会做这些事情?!”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此罢了,何必深究?”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好了,你回去吧。小雅在这里,有老夫护着,绝对安全。” 宦牧凛然退了半步,不可思议地看看手中的纸页,眉头紧蹙,翻身上马,走了。 骝驭见轩骊走了,嘶鸣一声,表示不屑。 轩骊马不停蹄,载着宦牧迅速离开了。 骝驭不满意地哼了几声,低头吃草。 稍稍安静了片刻,日光和煦。 轻雅默了一下,道:“你给了大叔什么?” “陈年旧物罢了,不值一提。”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明宝,来,把骝驭带过来,老夫教你给它量尺寸,做轭具。” 轻雅怔了一下,轻笑一声,道:“我要留下,的确因为有事,但绝不是拜你为师!” “拜师的话,你不乐意就罢了,也不重要。”尚彦兮笑笑,道,“明宝,你的确是个好苗子。若要学,老夫教你,若不学,老夫也不强求,看你。” 轻雅不信地瞥了尚彦兮一眼,转头看看摆在周围的九个木俑人。那些木俑人一动不动,没有发动阵法,也没有任何动作。轻雅有趣地打量着临近的一个木俑人,有种想把它拆解瞧瞧的冲动。 “你若喜欢,可以拿一个拆了玩。”尚彦兮笑笑,道,“虽说机关迷阵用得少了,但万一遇上,还是会让人头疼。若能提前掌握了其中玄妙,日后也能少一分畏惧。” 轻雅一呆,道:“你不追问我结界的事?” “你不想说,老夫不会强求。”尚彦兮笑笑,道,“要知道,能掌握朝野上下消息动态的,不止你师父一人。老夫只是惊讶,原来天下第一琴,还有结界的功效。” 轻雅惊呆。 “你不必担心,老夫懂得分寸。”尚彦兮笑笑,道,“你若有不懂之处,可以直接询问。老夫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轻雅怀疑地看着尚彦兮。 尚彦兮泰然微笑。 轻雅疑惑地看着并无恶意的尚彦兮,又想想刚才的结界,不禁一个激灵,道:“结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结界,通常被当做是阵法的伴生物,实际上,是一种高于阵法的存在。” 尚彦兮笑然解释,道:“所谓阵法,是指物品按照一定顺序排列的方法。而不同的排列方法,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最简单的阵法,没有任何效果,只是整齐。好些的阵法,可以干扰感官,造成幻觉。” 轻雅一呆,道:“居然还有没效果的阵法。” “当然。”尚彦兮笑笑,抬起左手五指朝上虚抓,道,“你看,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轻雅挑眉,道:“这能发生什么,肯定什么都没发生啊!” “这种,就属于没效果。但是,如果给这个加一个变数。”说着,尚彦兮抬起右手,五指朝下虚抓,舞动五指波动气流,道,“你再来看,先前的手,就显得模糊了。” 轻雅点头,道:“还真是,好神奇。” 尚彦兮笑然一收,道:“这种阵法,能扰乱五官五感。具体介绍,飒尔昨晚有给你讲,老夫就不赘述了。” 轻雅一呆,道:“这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尚彦兮微笑,道:“不过,他有一处讲错了。第六感,气感,是没办法扰乱的。” 轻雅眨眨眼,道:“有办法的,比如我探出去的气场,还是能够被打乱的啊。” 尚彦兮一怔,笑笑道:“不,这是飒尔讲错的部分,所谓的气场,并不是气感。”稍顿,尚彦兮笑然道,“气场,算是一种结界,这是气感的表现形式。而气感,指的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凌驾于五感之上,却能够包容五感,但是,五感并不能包容气感。” 轻雅茫然眨眼,道:“听不懂。” 尚彦兮笑笑,略略思索了片刻,道:“这么说,比如方才的蝶梦结界。你可以感受到五感,却无法感受到气感。” 轻雅偏头,道:“不对啊,我可以感觉到气感。” “是吗?”尚彦兮笑笑,道,“在其他气息加入之前,你有感觉到周围的气感?” 轻雅仔细地想了想,恍然道:“哦,对。是轻音的气加入之后,我才确实感觉到了气。没有其他气息之前,的确没有明显感觉到气的变化。” “不错。”尚彦兮笑笑,道,“也就是说,有五感的时候,不一定发觉气感。有气感的时候,必然有五感。而且,若气感不存在,则五感不存在。若五感不存在,气感依旧存在。” 轻雅呆了呆,道:“难怪,做梦总能发现是假的,因为没有气感,所以总会觉得那里怪怪的。至于气感不存在,那人就死了嘛,当然没有五感。五感不存在,聋哑人一样能有气感啊。” 尚彦兮慈祥地赞许道:“你很聪明。” 轻雅撇了撇嘴,道:“拜托,能用例子说明一下吗?别老说那么文绉绉的话,听着别扭。” 尚彦兮笑笑,道:“例子你以后会见到,先听我讲了,这样,日后遇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轻雅呵呵了一下,道:“郑人买履。” 尚彦兮微笑,道:“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有条件让你见识到所有东西。毕方谷只有你们几人,资源自然丰富。但是此处,同时有那么多学生学习,条件所迫,只能先学概念再行验证。是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稍微将就些。” 轻雅想了想,也是,于是乖乖点头,道:“然后呢?你还是没说结界是什么东西。” “嗯,马上要讲到了。”尚彦兮慈祥微笑,道,“所谓结界,就是能够,嗯……能够利用气感的阵法。” 轻雅眨眨眼,道:“犹豫了。” “嗯,因为,着实不太好形容。”尚彦兮笑笑,道,“旡火之谓炁,而这里说的炁,不同于常见的那些气,它是带着能量的……一个东西。而结界,就是利用这个炁,做出的一种玄妙效果。” 轻雅挑眉,道:“听你讲东西好费劲哦,什么气不气的,不是一个东西吗?” “不太一样。”尚彦兮笑笑,道,“比如四周占据空间的这些气,有能量吗?” 轻雅点头,道:“有啊。” 尚彦兮一愣,道:“有?” “对啊,就是有。”轻雅稚气道,“虽说能量的分布算不上均匀吧,但应该算是有能量的,不然就不能拿来用了。” 尚彦兮皱眉,道:“怎么可能?周围的空气就是空气,它们没有能量的。” 轻雅懒得争了,便道:“那你说,怎么才算有能量?” “旡火之谓炁。”尚彦兮认真道,“只有吸入体内被转化成能量的真气,才是炁。” 轻雅点头,明白了,在这套理论里,假气不是炁,道:“好吧,那然后呢?” “然后,改变炁的量,做出有异于自然状态的空间,就是结界。”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这样做出来的结界有很多种。比如蝶梦结界,它是隔绝了自身以外的炁,让个体进入封闭状态,从而陷入不正常的梦境之中。再比如屏障结界,这个用法就比较多了,老夫给你演示一下。” 说着,尚彦兮体内放出真气,挥手要将真气张开。 “停!” 轻雅连忙叫了一声,道:“等下,你用你自己的真气演示啊?” 尚彦兮一顿,笑笑道:“必须要有真气,才可以做成结界。” “但你这也太耗了,直接用真气会死掉的。”轻雅偏头,道,“用自然之气不就好了。” 尚彦兮微愣,笑笑道:“天人合一,谈何容易。想练就那种本事,没点天赋,是很难成功的。” “是吗?感觉也不是很难。”说着,轻雅招手一抓,将周围的自然之气同化成尚彦兮的气息,朝着尚彦兮推过去,道,“你还是用这些气吧,让你因我而消耗真气,感觉欠了你似的。” 第三七五章余怒未消 尚彦兮笑笑,道:“放心,这点真气老夫还是有的,不必消耗你的真气来补我。” “都说了这个不消耗。”轻雅撇嘴,道,“算了,别管这些了,您继续讲吧。” 尚彦兮笑笑,思忖了一下,还是用了轻雅递过来的气息,张开了一个结界,把二人圈在当中,道:“你看,这就是结界。” 轻雅一怔,目瞪口呆道:“就这啊?我也会!” 尚彦兮笑笑,道:“你做的那叫气罩,只是用气壁为罩围了一个空间罢了。这个叫结界,完全不同于你做的那种东西。” 轻雅眨眨眼,偏头道:“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结界可以做很多事情,而气罩就是气罩罢了。”尚彦兮笑笑,道,“比如说,在这里,外面是看不见的。你可以出去看一眼。” 轻雅点头,依言走到边缘,往结界外面探了个脑袋,一惊。还真是,自己在结界里的身子是看不见的,这一点,单纯的气壁就做不到。轻雅有趣地打量着结界屏障的构成,发现这东西实质上就是气壁,只是用法不太一样。 有趣了,还有这种用法? 轻雅缩回了头,好奇道:“还有什么别的用法?” “多了,大概给你看几个简单的。” 尚彦兮笑笑,手中操控着结界中枢,改变结界状态,道:“你看,此处炁的流动,相较于外部减缓了许多。也就是说,结界内部对于外部来讲,时辰流动放缓了。” 轻雅一呆,看看周围的景色变化,的确,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放一样,十分有趣。 尚彦兮再调整,道:“你再来看,如果外面有东西穿过结界,是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状态的。” 轻雅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见骝驭散着步从结界穿过,直接穿过了尚彦兮,而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影响。 哇塞! 结界这东西真有趣! 尚彦兮笑了笑,控制枢纽,涨开一圈真气扫去陈杂,然后收回结界连带真气一并回收,道:“如你所见,这就是结界。” 轻雅眨眨眼,盯着尚彦兮的手,道:“您一直抓着的是什么?” “那是结界的中心枢纽,用来控制结界的。”尚彦兮笑笑,道,“这样做可以保证结界的动态,如果是固定效果的结界,不一定需要中控枢纽。” 轻雅点点头,转头看看木俑人,道:“它们也是枢纽吗?” “对,不过这是关联枢纽。”尚彦兮笑然应道,“它们使九个木俑人围城一个结界,自动生效。” 轻雅呆了呆,道:“也就是说,您把真气,放到这些木俑人里了?” “对。”尚彦兮笑笑,道,“刚才说了,阵法的重点是组成,是人是物,不影响效果。” 轻雅有趣地笑笑,眨眼观气,有趣地看着木俑人里面的真气状况。 尚彦兮好笑,道:“你要心急,现在就可以拆一个看看。” 轻雅摇头,道:“我想做个别的东西,等下去找材料来试效果。” 尚彦兮笑笑,道:“你可以来老夫这边找材料,只要泷平能弄到的,老夫这里都有。” “不必了,我想自己去选。”轻雅笑眯眯道,“就算是同种的木头,里面也是有差异的。我没亲自看过,心里没底。” 尚彦兮一怔,有趣一笑。 “啊,对了,先量马吧。”轻雅转头一寻,道,“哎?骝驭?骝驭呢!别跑啊!” 马蹄踢踏,健步如飞。 几日之后,毕方谷至。 单玑小嘴一嘟,不爽地盯着荆燚,道:“师父,这是给轻雅做的,您不要偷吃!” “这么多,小雅那鸟肚子根本装不下。”说着,荆燚又拣了两块大的,笑吟吟地丢到嘴里吃了,道,“而且,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许说!不许乌鸦嘴!”单玑不悦道,“师父敢咒轻雅死,我就哭哦!” “别哭别哭,我错了还不行嘛。”荆燚完全没过脑子地说着,笑吟吟道,“以小雅的本事,若他一个人跑,没人能拦得住他。鸣音掌的杀伤力,那可是绝对恐怖,避无可避啊。” 单玑一个激灵,道:“师父!说点好听的!我……我怕。” “不怕不怕。”荆燚拍拍手上的糕点残渣,笑吟吟地一把将单玑搂了过来,道,“丫头乖,放心。我教出来的徒弟,就算再不济,也足有自保之力。只要小雅想回来,就肯定回得来!” 单玑乖乖地点头,害怕地缩在荆燚身旁求安慰。 一个人影自通天石阶进入毕方谷。 单玑眼尖发现了,小脸一皱,道:“他没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会不会死掉了?” “不会。”荆燚笑眯眯道,“不会的,放心。” 宦牧飞奔而至,轻然落地,行礼道:“抱歉。” “他人呢?”单玑连忙跑过去问道,“他没回来吗?” 宦牧笑笑,道:“别担心,他没事,只是暂时还不想回来。” “他果然嫌弃我了对不对?”单玑担心道,“他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宦牧笑笑,道:“小雅说,他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单玑焦急道,“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别急。”宦牧笑笑,安抚地在单玑的头顶轻按一下,道,“小雅那边发生了不少事,他有不少新东西要学,所以才不想回来。最晚,等他参加圣乐坊考核之后,一定会回来的。” 单玑咬着嘴唇,委屈地垂下了头。 “是小雅不想回来,还是你师父不放人?”荆燚笑吟吟道,“给你的东西,你没丢他脸上?” 宦牧面色一凝,道:“师父说,他已知道您有密码册。” 荆燚扬眉,道:“不愧是鬼谋大将军,连这都知道。” “……还有一事。”宦牧拿出纸页,递给荆燚道,“这是我师父让我带给您的……回礼。” 荆燚眨了眨眼,从摇椅上蹦了起来,一抽拿过纸页,险险站在摇椅的边缘,目光一扫,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从没听说过!” 宦牧认真道:“寒极天蛇,确实存在,并非子虚乌有。” 荆燚淡淡道:“除了这个,鬼谋可还说过什么?” 宦牧如实说了。 荆燚眸光闪烁。 倏然一下,指间微动,纸页化作粉尘,飘然而落。 荆燚全身散发着恐怖的感觉。 单玑骇然一跳,连忙跑到宦牧身后躲避。 宦牧护住单玑,行礼道:“前辈,您……有何打算?” “啊哈哈,什么打算?没打算!”荆燚忽然伸了个懒腰,摆出个大笑脸道,“哎呀,小雅没回来,就让他玩去吧!白等了这么久真是无聊,我也玩去了!” 说完,荆燚一跃而走,眨眼不见了踪迹。 当下,唯有震怒的感觉,残存萦绕。 单玑颤抖了一下,对宦牧道:“大叔,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宦牧勉强笑了一下,道:“三十多年前,杀害前辈师父的,是我师父。” 单玑愕然,又很快平静了下来,道:“那,师父他……没事吧?” 宦牧笑笑,道:“前辈若要报仇,我会代劳,不会污了前辈的手。” 单玑怔了怔,道:“那,你们都走了,又剩我一个人……” “胡说什么!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出谷!” 荆燚忽然又跑了回来,把手里的大竹篓塞给宦牧,顺手抱起单玑,道:“都过来,跟我一起去抓土龙!我看到那边有一片油菜花开了,可以揪下来煮汤吃……” “师父。”单玑害怕道,“您真的不会走吗?”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舍得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呢!”荆燚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一如往常的随意懒散,道,“快点快点,不出谷就要自给自足,别傻愣着,找吃的要紧。你们再不动弹,我就把小君子给烤喽!” “不行!”单玑顿时忘了害怕,不悦道,“师父去吃糕点,不许吃小君子!” “啊哈哈,那就别拖拉,找吃的去喽!” 荆燚哈哈大笑,带着众人打猎摘野菜去了。 欢笑之中,悲愁隐然。 和颜悦色,只愿忘忧。 立夏。 天气暖溢,风和日丽。 秉勤草堂,小院之中。 成功了! 轻雅兴奋地托起手中巴掌大的立方体小木盒,逆时针一扭。小木盒内外分层,旋转成八角形,咔吧一声,嵌入卡槽,露出里面的雪白玉柱。稍顿,结界立刻以玉柱为中心,向四周张开,迅速笼罩了整个小院。 轻雅抬头确认了效果,又低头看看自己做的结界枢纽,很是满意。 哎! 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是值得的! 轻雅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感叹。 弄这东西,真是太费劲了! 原理挺简单,轻雅气也足够,外壳和设计都好说,木料更是快买好,就是中间这个炁芯很是难找。要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有气,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存住那么多气,更别说存的这个气还要是真气!轻雅试了金石土革,丝木匏竹等好多种,就是不好使,气得差点抓只虫子来当炁芯。 第三七六章初试栈车 还好在测试的时候,轻雅发现怀中的墨玉扳指能聚集不少真气。而后专门试了试,发现还真是。于是,轻雅决定去采购玉料,然后被店老板当做小杂役给赶了出来。 这事闹的! 轻雅买不成玉料,就忍不住叨念,恰好就被郝络涵听到了。恰好,郝络涵家就是卖玉器的,便允诺放学后带轻雅去挑。恰好!原来把轻雅赶出来的那家店,就是郝络涵家的店。 噗…… 之后挑玉,郝络涵耐心介绍着每样玉器的亮点,但是轻雅用观气来挑,偏偏选了准备要丢弃的废料里的一块。店主忍不住的嘲笑,郝络涵也是连连摇头。轻雅懒于解释,谈过价格,拿着一枚铜钱买来的废弃玉料,用真气一走,震碎石壳。 一枚鸡蛋大小的白玉石蛋出现,店家目瞪口呆,郝络涵也是惊讶不已。 接着,轻雅无从下手,生怕自己真气失误,震坏好不容易选好的玉料,郝络涵人好,帮轻雅把玉石打磨成玉柱,上下不规则的地方则磨成锥状,方便卡在木盒之中固定。 打磨过程用说很快,真正磨起来可费了不少时辰。轻雅感觉不妥,想付些费用,但郝络涵不缺那点钱,只是好奇地让轻雅把做好的东西拿给他瞧。结果……由于算错了尺寸,旋转的隔档遮罩关系不对,是以木盒的也是由郝络涵重新度量拼装。 轻雅对自己无语了。 感觉弄个东西,别人费的劲比自己都多,也是醉了。 最后,整体的微调也是在郝络涵的帮助下完成的。 咳! 总之,成品很不错。 这块玉能储存不少真气,而且假气同样可以当做真气用。更神奇的是,这块玉自己还会和周围交换气息,刚好从上面的顶尖聚气,从下面的低尖出气,自成循环。当然,这个循环聚不了多少起,但轻雅神奇的发现,这股气会跟随结界张开,形成二层保护。 嗯…… 反正几层都是个外置气壁的效果,不过在轻雅不在的时候形成保护,这已经足够好了。 确认过能够进出,轻雅很满意,就决定用它来看家了! “骝驭,来,出去练车。” 轻雅招呼了骝驭过来,给他套好马车,缰绳一抖,从宽阔的院门小院。 这是轭具坐好之后的第一次练车,轻雅刚上马路,就看到尚彦兮骑着霄白等在那里。骝驭见到霄白顿时大怒,纵然拉着马车,也飞快地冲了过去,想要和霄白撕咬。 “喂!” 两边同时一拉,分开了二马。 轻雅怒目而视,道:“您在这里做什么?让马打架吗?!” “别误会,老夫只是想着,你差不多该来练车了,想要托大指点一下罢了。”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不过看你刚刚那下的身手,应当是练过一些。” 轻雅不爽,道:“先别说这些废话,赶快把这俩马分开!” 说话间,骝驭和霄白差点又咬到一起。 二人继续拉马,各自安抚。 尚彦兮笑笑,道:“你也该养养骝驭的性子,别让它总是这么暴躁。” “暴躁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暴躁了,那就不是骝驭了。”轻雅不悦地偏头,道,“我不用你教,让我自己练练就好。” 尚彦兮笑笑,道:“老夫不太放心,还是随你走一圈的好。” 轻雅皱眉地瞧了尚彦兮一眼,又盯了嘶鸣的霄白片刻,道:“好吧,别让它伤了我的骝驭。” “当然不会。” 尚彦兮笑笑,让轻雅先行,自己跟在轻雅旁边。 马车碌碌,行驶不快。 起初,骝驭不太适应后面有辆车,直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一拐弯,马过去了,车被卡在回廊上了。轻雅赶忙叫停,杂七杂八地给骝驭形容了一大堆。骝驭根本没听懂,只是低头蹭蹭轻雅的脸颊,表示开心。 呃…… 轻雅抓抓头,他能明白骝驭的意思,但骝驭不能明白他的意思,这好纠结。 骝驭疑惑地看看轻雅,转头又疑惑地看看后面的车,足下微动,这才发现马车被卡住了,不禁惊的叫了一声。 “你别乱动,小心刮伤!” 轻雅急的跳起来,学着宦牧那样一掌按住马头,把骝驭压制住,道,“你听我说话!稍微往后退一点,然后划一个大弧转弯,懂吗?” 骝驭瞪着一双一个字都没听懂的大眼睛,瞧着轻雅。 轻雅无奈,只好牵着马缰,带着骝驭走了一遍,道:“明白了吗?” 骝驭没明白。 但在转弯的时候,骝驭清楚的意识到了后面有一辆车。骝驭动了动身子,眨了眨眼,瞧了一眼身后的车,甩开轻雅,自己和车左右转了几下后,颠颠小跑了起来,很是高兴。 “喂,等我!” 轻雅叫了一声,一跃上了马车,伸手一招拉住马缰,任由骝驭奔跑。 “你不能放任它跑,要稍微管束一下。”尚彦兮骑着霄白跟在旁侧,笑然道,“不然这么跑下去,真上了大街,容易撞到人。” 轻雅笑了一下,道:“还不急,先让它玩熟悉了,再教规矩。” 尚彦兮笑笑,道,“你若不提前教了,它就会记不得,若等习惯定了再改,就麻烦了。” “不会。”轻雅随意应道,“骝驭会改的,它很聪明。” 尚彦兮笑笑,不再多言。 如此,车行了一圈。 骝驭还没熟悉拉车,周围已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快看,尚学士的徒弟正在学驾车,尚学士还在旁边跟着呢。” “哼,书童出身,再厉害也就是个下人的货色。瞧瞧这驾车技术,还没我家的车夫做得好呢!” “那个……好像御班该学的,就是驾车吧?” “胡说!我们学的是骑马!马夫是什么东西,再高级也就是个下人!”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目光向声来处扫过去。 围观学生的声音顿时小了几分。 尚彦兮淡然笑笑,再看轻雅,微微扬眉。 轻雅完全没注意周围人在说些什么,手中缰绳动作一变,骝驭嘶鸣,忽然加速跑了起来。要知道,先前轻雅他们玩马车,那可是在滑不溜秋的河岸石滩上驾车,相较之下,眼前的草皮马路简直平坦得不像话。轻雅的兴奋劲儿起来了,趁着骝驭还没累,大展御术,迅猛地绕着马路跑了大半圈,速度快得惊人。 “这可不是驰车,你不能这么跑。”尚彦兮连忙追上了马车,道,“栈车是要乘人运货的,你这么跑,里面的人哪儿能受得了。” 轻雅呆了呆,道:“吃什么车?和战车不一样吗?” “你等会儿,停下听老夫讲几句。”尚彦兮拽停了马车,道,“马车有种类之分,此栈车非彼战车,直观看一眼就能分出区别吧?” 轻雅呆然眨眼,道:“有区别吗?不都有轮子嘛,那就是车啊。” 尚彦兮无语了片刻,匆匆介绍了一下车型分类,道:“你现在学的是最简单的一马一车,而这个车是载人用的,所以,你要体谅一下坐车的人,能不能受得住你这样的颠簸。” 轻雅眨眨眼,依然不理解。 尚彦兮想了想,伸手招来两个书童,让他们上车,对轻雅道:“你再跑一次,看他们什么感受。” 轻雅点头,驾车而行。 “哇!” “妈呀!” “哎呦!” “啊!” “……” 轻雅一呆,立刻把车停下,转身撩帘。 车内的两个书童吓坏了,叽里咕噜滚出了马车,直接吐在了草丛上。 恶臭散开,旁人纷纷让路。 轻雅扬眉,道:“怎么这就不行了?我驾了那么多回车,啥事都没有。” “你会武功,但他们不会。”尚彦兮笑笑,走到近前,道,“你不能以自己为标准,去衡量旁人。” 轻雅一呆,恼道:“那又怎么样?” 尚彦兮笑笑,道:“倘若日后,明姑娘要乘你的车,难不成,你还要她先学武功?” 轻雅窘了,抿紧了嘴。 尚彦兮笑笑,道:“你呀,别太着急速度。先求稳,再求速度,慢慢来。” 轻雅想了想,哼了一声,爬上车去策马缓行,寻找感觉。 尚彦兮笑笑,让霄白缓步跟上,免得轻雅出什么事故。 日头高升,时辰缓缓。 回廊檐上,有麻雀鸣叫了两声。 尚彦兮轻提马缰,转了方向,离开了马路。 轻雅微微转了下眼珠,没有理会,盯着马屁股陷入思索。 嗯…… 速度快了就颠,想不颠速度就起不来,难道就没有速度快还不颠的办法? 唔…… 轻雅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乘车的悲剧,一个激灵。或许,他在两者之间找个将就值。而具体多大的颠簸是可以承受的范围,需要旁人来帮忙试一下。轻雅转头瞧着回廊上的围观者,忽而一笑。 旁观众人见轻雅笑得诡异,感觉不妙,纷纷退了几步。唯有一人走到近前,叫住了轻雅。 “巳课要开始了。”悠游淡笑,道,“今日学新曲子,公子们让我来叫你。” “啊,对哦,我差点忘了。等我一下,我就过去。” 轻雅赶忙把马车赶回小院,迅速把骝驭解了下来,让它自己玩,然后跟着悠游赶到了乐舞堂。 第三七七章就是不服 先生已经来了,学生们也都到齐。 轻雅扫了一眼状况,赶忙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乖乖听课。 先生看着轻雅,气不打一处来。 秉勤草堂,人才济济。真不知道为什么,尚彦兮偏偏选了这么个小子做徒弟,天天呆不楞登的,怎么看都不顺眼。就算他稍微有点特别的才能,那又怎样?谁没点出类拔萃的本事,只是平时很难展现罢了。 最可恶的是,尚彦兮还特地给众位先生们交代,不可以对这个孩子不敬,不可以要求他做任何事,只要他不干扰旁人,就不用理会。如此特权,简直惹人眼红! 凭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书童! 先生目光冷冷,看着轻雅。 又来了。 轻雅眨眨眼,慵懒地垂目低头,不予争执。 自从尚彦兮给他特权之后,就总有人看他不顺眼。不过之前一直苦恼莫名其妙的纸页圈点,也没空去争执,旁人说了什么,他也没仔细听。此刻闲了下来,也就稍微留意了一下这些目光。 嗯……不止是目光,整个乐舞堂中,弥漫着一种不服的氛围。 莫名其妙。 先生咳嗽一声,开始讲课,不,是开始演奏。 先演奏再讲,是乐班先生的习惯。 琴音鸣响,众人倾听。 琴音再响,哎呦我去。 轻雅刚偷吃了一块糕点,甜味还没从嘴里散去,就扭曲得不知道啥味了。轻雅一脸古怪地看着地板,强忍着继续往下听。 这个,先生的水准的确有限,轻雅明白,但怎么还能越来越没有下限? 来这里快两个月了,从梅花三弄开始,流水,渔樵问答,大胡笳,小胡笳,幽兰,潇湘水云,数起来,也算是教了不少曲子。而随着这些曲子演奏难度逐渐增加,先生的演奏也是逐渐崩塌。从最开始的还能听,到算是能听,到勉强能听,道如今的什么玩意? 音都拐上天了,还没的韵律,听不出在干嘛。 轻雅苦恼了,这首曲子的原曲到底是什么样,完全想象不出来了。 一曲毕,先生介绍道:“这首曲子,叫做楼兰散。” 轻雅目瞪口呆。 楼兰? 你家楼兰住在地府么?! 演奏得那么诡异阴森,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了呢! 先生分发了谱子,粗略地介绍了下曲子,让大家自由练习后,自行离去。 轻雅蒙了。 脑海中怎么也描画不出这首曲子的模样。 唔,楼兰,也就是西域。犹记得荆燚玩过这种感觉的曲子,当时那个感觉是什么来着?轻雅努力地回忆着,但是除了单玑大笑的面孔,什么都没回忆起来。 啊! 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听课,一直在看单玑! 轻雅愁眉苦脸。 糟糕了,一百两银子要赚不到了。 四周,练习声起。 琴声错杂,议论纷纷。 轻雅呆然听着,微微一怔。 在众多的琴声中,飘荡着一个淡淡的,而且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是这个感觉! 轻雅转头寻找着,却发现这个感觉来自于杂音琴音中恰好的一股,并不属于单独一个人。 嗯? 还可以这样? 轻雅呆了片刻,微微一笑。 现在的状况,好像回到当初,从纷杂的自然之声中,选出一段感觉良好的旋律。此刻,就是从纷杂的琴音之中,寻找乐曲本来的面貌。 不得不说,这样还挺有趣的。 轻雅呆然寻找着琴音,痴痴发呆。 “你这小子,怎么还来呢!” 鞠善轺冷冷走了过来,抬脚踹了轻雅一下,道:“怎么,当了尚学士的徒弟了不起,过来炫耀?” 轻雅周围自成气壁防护,鞠善轺踢了一脚,没伤到轻雅,反倒自己疼得不行。轻雅继续发呆,根本没有理会。 郝络涵瞧了一眼,走了过来,道:“你别趁机欺负明宝,他好乐成痴,听不见的。” “好乐成痴,嗬!”鞠善轺冷冷道,“你这垫底的货色,被书童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还不错吧?” 郝络涵脸上一白。 “喂,你怎么说话呢!”黎染晰大步走了过来,将郝络涵护在身后,道,“会不会数数?如今班上第一是络涵,第二是我,第三才是你。若络涵是垫底,你连垫底都不如!” 鞠善轺冷笑一下,道:“你这个养兔爷儿的,还好意思对着我吼?” “你说什么!” 黎染晰怒目而视,道:“你说谁是兔爷儿!” 鞠善轺冷笑,道:“好好的大老爷们,竟然如此荒谬。要是上报了先生,现在就把你们赶出书院!” “我看是你找打!” “染晰,别动手!” “你别拉我!” “……” “……” 嗯? 轻雅呆然抬头,茫然地眨眨眼,道:“你们吵什么呢?” 眼前的三人还在吵,说的都是轻雅听不懂的话。周围同学见是班上排名前列的学生争吵,也不好劝阻,只有旁观的份。郝络涵死死拽住黎染晰,不让他过于冲动。鞠善轺知道他们不敢动手,言语之间就更加嚣张。 “告诉你们,老子不止要当全班第一,将来还会是天下第一!”鞠善轺傲然道,“未来的大司乐就是我!你们算哪根葱?敢与我争!” 闻言,众人皆惊。 郝络涵咬牙,弱声道:“只要珏大师还在,你就绝不会是天下第一。” “哼,你以为他是真的天下第一?真是笑话!”鞠善轺冷冷道,“区区朝堂第一罢了,还不够天下的分量!” 郝络涵气得咬牙,却无话可应。 天下第一么…… 真是让人讨厌的称呼。 轻雅脑海中晃过几缕思绪,稚气道:“天下第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墨守成规,一个顽皮胡闹,都让人头疼。” 众人一惊,皆转目看向轻雅。 鞠善轺冷然震怒,道:“小子,你看不起我可以,你凭什么看不起燚大师?你算什么东西!” 呵呵。 轻雅顿时想起荆燚捉弄他们取乐的场景,表情顿时变得十分鄙视。 鞠善轺冷冷瞪着轻雅,道:“小子,敢不敢比一场。” “为什么要比?”轻雅稚气抬头,不懂道,“我不过是说了事实,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鞠善轺冷冷道:“我不许你侮辱两位大师,尤其是不能侮辱燚大师!” “我没侮辱,那是事实。”轻雅稚气道,“而且,你不是也在侮辱旁人,凭什么教训我?” 鞠善轺怒了,道:“就凭我,是未来的天下第一!” 轻雅无语了片刻,应道:“是,好,行,你赢了。本事没多大,倒是把他的自负学去了十二分还像。” “你再说一遍?!”鞠善轺冷喝一声,“我没本事?那就让你见见我的本事!” 说着,鞠善轺一挥手,有书童和舍友乖乖搬了琴案拿了琴来,端然摆正。鞠善轺落座起势,忽然凝心静气,揉弦抚琴。 琴声起,黄沙飞。 大漠风情,淡淡随声。 是楼兰散。 众人惊呆,静默无声。 咦? 轻雅呆了。 他居然会用武功来抚琴? 轻雅仔细地看着鞠善轺的动作,发现还真是!一早知道鞠善轺会武,而且内功不弱,但还是第一次他用武抚琴。 原来还真有旁人知道,可以用武功抚琴?! 鞠善轺自负而认真,专心于琴,潇洒稍欠,却还算流畅自然。 轻雅来了兴趣,托腮瞧着。 别说,这一首楼兰散,还真有几分荆燚的感觉。不过,若是荆燚来演奏这首曲目,绝对会比现在有趣的多。 把任何曲目都能演奏出搞笑娱乐的效果,那是荆燚的绝活。 轻雅看了一阵,忍不住赞许道:“还真有几分师父……咳,自负的感觉。” 曲罢,音收。 旁人尚莫名其妙,唯有轻雅拍手称赞。 鞠善轺满意地看看轻雅,冷笑一声,道:“平时课上学的是珏大师的版本,我不熟悉他的风格,所以稍有不妥。但是,燚大师的风格,我非常熟悉。所以,我才是将来的天下第一!” 轻雅赞许地点头。 “明宝,你怎么能点头?”郝络涵柔声哄好了黎染晰,小声对轻雅道,“你的水平也不差,你才是将来的天下第一。” 轻雅抬头看着郝络涵,稚气道:“他会用武功弹琴,就这一点,完胜你们所有人。” 郝络涵一怔,浅笑道:“你清醒了吗?武功是用来打人的,不是用来弹琴的。” 轻雅稚气道:“是弹琴的。” 郝络涵皱眉,偏头不解。 黎染晰淡笑,不以为然道:“会武的都是粗莽汉子,怎会弄乐?他必定是买通了先生,学了什么我们不会的窍门,才比我们弹得好些罢了。” “你懂个屁!这是,这是……” 鞠善轺怒然想吼,却发现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些,于是更加愤怒。 “你若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 轻雅接过话头,忽然站了起来,转头对黎染晰道:“我也是以武弹琴,所以,我知道这个练起来有多困难。但是,先生并不会以武弹琴,也就是说,这招很可能是他自己练的。没有人带,靠自己练,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我知道那是多么夸张的努力。而且,他不是绝对音感,他付出的努力一定比我多得多。能练出这个效果,很不错了。” 黎染晰语塞。 第三七八章红裙倩影 鞠善轺心头一惊,扬眉道:“怎么样,知道老子的本事了吧?” 轻雅点头,道:“很厉害。” 鞠善轺相当满意,傲然地看向郝络涵和黎染晰二人。 郝络涵皱眉沉思,低头不语。 黎染晰看了郝络涵一眼,不爽地对轻雅道:“明宝,我们在帮你说话,你怎么反而帮起他来?!他若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我俩反超!” “不同的演奏方式,有不同的演奏极限。”轻雅稚气说着,看看周围目光不信的众人,道,“谁借我下琴,让你们见识一下。” 无人应声。 稍顿,鞠善轺傲然一笑,让位道:“你可以用我的。” “多谢。” 轻雅礼貌说着,坐到琴前。 偏头想了想,若说有震撼效果的曲子,大概就是荆燚的加速版太平引。 如此,指尖流影,琴音铮鸣。 轻雅微笑,悠然闲适。 好奇的学生们早就放下了琴,聚过来围观,是以听闻琴声,皆是一惊,再看轻雅,更是一惊。 只是随便就演奏出这么厉害的曲子? 这孩子到底什么来路? 周围的气氛微妙的变了。 轻雅笑了笑,曲半而止,道:“如何?这就是用武功技巧演奏的曲目,你们谁能演奏相同的效果?” 众人摇头,面面相觑,惊为天人。 鞠善轺也是惊呆了,喃喃道:“竟然还可以有这种效果?当真不可思议。” 轻雅笑了一下,起身回头,看看被惊住的学生们,心中升起一阵无聊。 哎,没意思了。 轻雅倦意连连,大步从乐舞堂走了出去,凉风稍吹,蓦然清醒。轻雅犹豫了片刻,撇嘴。还是算了,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找明馨撒娇。至少,明馨是宠他的。如此,轻雅施展轻功,一跃飞出了秉勤草堂,往歆韵府去了。 日上中天。 夏日高悬,不够浓烈,却足够的明亮。 轻雅被日头晃了眼睛,不得不落在歆韵府楼顶稍息片刻。 歆韵府门前,是城南大街,整条大街都是勾栏瓦舍,热闹,却比寻常城池要安静许多。泷平南门就在城南大街正中,大街也自然分成了东西两侧。从轻雅的位置往下看,可以看到城南大街西侧的全貌。 但是轻雅什么都看不到。 日光刺痛了双目,泪水自然翻涌,看什么都是朦胧的。 而就在朦胧之中,一道不同于常人的红色人影从眼前划了过去。 大红的飘带纱裙,是她最喜欢的。小巧的身材,如同她一般娇柔玲珑。没事就跑跑跳跳的不安分,她总是喜欢那么走路。 唔…… 嗯? 轻雅猛然惊了一下,赶快用袖子抹了泪水,努力睁眼看过去。 不,不对! 她后面有一个拍花子在跟着她,可她还不知道! 轻雅不及多想,赶忙飞跃下去,大步流星追上了女孩,一把抓住了那女孩的手……腕。 不,她不是单玑。 轻雅在接近的片刻便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但这女孩的处境着实危险,不能就此退去。轻雅念头一过赶忙改手,隔着衣袖抓住女孩的手腕,将她拽住。 “妹妹,你不要乱跑。”轻雅随口说着连自己都惊讶的话,道,“这衣服是姑娘的,你赶快跟我回去换了,把衣服还给姑娘。” 说完,轻雅自己先怔了一下。唉,真是给荆燚带坏了,说谎都可以不脸红甚至不打草稿的。暗自鄙视了自己一下,轻雅抬头看向女孩。 女孩被拽得怔了一下,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妹妹,你别闹了,快跟我回去。若是晚了被姑娘发现了,她会打你的。”轻雅嘴上这么说着,也知道女孩不信,便悄悄给女孩传音道,“你后面有个拍花子,你假装跟我争执,把他赶走。” 女孩目光闪了一下,不挣扎了,只是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那就该是本姑娘的衣服!” “妹妹,你别闹嘛……哎呀。”轻雅假装惊慌,道,“姑娘派人来追了,妹妹快跑。” 女孩愣了愣,只觉得身子一轻,二人便到了旁边建筑的房顶上。女孩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心中又惊又怕。 “别怕,别出声。” 轻雅淡淡说着,转头,看着下面街道状况。 只见街上那个拍花子跟丢人,不放弃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能发现女孩的踪迹。那人懊恼地捶胸顿足了片刻,换地方寻找目标去了。 轻雅一笑,道:“没事了,我带你下去。” 女孩乖乖点头,不过眨眼片刻,二人回到街上。 “那个,抱歉吓到你了。” 轻雅小心观察着女孩,发现女孩惊吓过度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心中顿感鲁莽,道:“街上坏人多,你快些回家去吧。” 女孩没说话,目光看向手腕上轻雅的手。 轻雅赶忙放开了手,道:“抱歉抱歉,我一时心急,你别生气,千万别哭。” 女孩活动了下手腕,声音脆生生地稚气道:“谢谢你。” “真的非常抱歉,我把你错认成了旁人,才会鲁莽出手。”轻雅察觉到女孩的不高兴,连忙道歉道,“那个,要不我把你送回家,当做补偿?” 女孩微微皱眉,道:“不必了,多谢小侠士。” 轻雅仔细瞧着女孩,想了想,道:“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吧,你吃什么?包子?鸡蛋饼?米糕?面条?” 女孩被他说得更饿了,不悦道:“你怎么把那个拍花子放走了?不怕他去祸害旁人?” “嗯,因为那是他的工作嘛。”轻雅稚气道,“如果他不去祸害人,就会饿死家里人。若是我抓了他,说不定为了谋生,他的家人也会做拍花子,这样会没完没了的。” 女孩愣了愣,皱眉道:“什么歪理,斩草要除根!” “嗯……对我们来说或许是杂草,对旁物来说就是粮食,做事不要太绝。”轻雅说着,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再说,反正这事该由官府管,轮不到我一个孩子过问。” 女孩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若是闹市倒也不容易发觉,偏偏这里还安静,响声好明显。女孩顿时脸红,垂头不敢看轻雅。 轻雅想了想,迅速旁边买了两份卷了菜丝的鸡蛋饼,一份递给女孩,一份自己啃了一口。唔,味道稍微欠了一点,油也有点大,完全咽不下去。 念头一过,轻雅对自己无语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学会挑食了?! 轻雅努力地回想,就是想不起来。 旁边,女孩大口吃掉了那份鸡蛋饼,恋恋不舍地舔舔纸袋,皱了下眉,馋兮兮地盯着轻雅的鸡蛋饼。 轻雅尴尬了,御气切掉了自己咬过的部分,把剩下的递给女孩。看着女孩大口吃掉了第二份鸡蛋饼,轻雅更加无语。瞧瞧,人家穿着富贵的女孩都不挑吃食,他一个曾经的乞丐居然在这里挑三拣四,真是羞愧。轻雅不敢再瞧,赶忙买了一碗豆浆,递给女孩怕她噎到。 女孩吃光一切,看着轻雅去还了碗,趁着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怀疑地打量着轻雅。很快,轻雅跑了回来,女孩迅速掩饰了目光,装作普通女孩的模样看着轻雅。 “那个,你是不是没吃饱?”轻雅犹豫地看着女孩,道,“你要是还想吃,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女孩投来怀疑地目光,轻雅赶忙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怕你吃,也不是骗你跟我走,只是……这里的东西不太好吃。你跟我回去,我让明姐姐做给你吃,她做的什么都好吃。” “谢谢你。” 女孩想了想,看看周围,脆生生对轻雅,道,“其实,我迷路了,找不到家在哪里,钱也花光了。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 轻雅呆了呆,同情道:“那,你还要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女孩暗笑了一下,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道:“小哥哥,你是好人,方便的话,能收留我几日吗?我会做杂工的。” 轻雅想了想,犹豫道:“这个……我做不了主……哎?不对!”轻雅猛然想起来了,道,“歆韵府本来就可以接收流民,你这么可爱漂亮,明姐姐肯定会收留你的。” 女孩羞涩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没事,你跟我来。”轻雅微笑地招呼着女孩随他同行,道,“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不好称呼。” 女孩迟疑了片刻,道:“我叫媛媛。” “圆圆?”轻雅呆然道,“难道你有哥哥叫方方吗?” “好多人都这么说呢。”媛媛呆了一下,脆生生道,“我的确有个兄长,可惜不叫方方。” 轻雅稚气地眨眨眼,一边走,一边偏头,稍微打量了一下媛媛。这女孩受过苦,却掩饰不了她的富贵骨,言谈举止装作很江湖,但就装束和细微的辞藻来看,这女孩不是普通人。 媛媛被轻雅看得心虚,道:“我有哪里不对吗?” “没。”轻雅微笑,由衷赞道,“你真漂亮。”说完,轻雅立刻认识到不对,连忙补充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怕,千万别哭。” 第三七九章诸多隐瞒 媛媛怔了怔,乖然笑笑,脆生生道:“小哥哥,你不害臊。” 轻雅尴尬了,窘得红了脸,乖乖带路不乱瞅了。 从侧门进了歆韵府,轻雅惊讶地发现院中空无一人。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回来太早了,午时都没过,当然不会有等待考核的人。 明馨在院北练习房中指挥乐团练习。看到轻雅回来,明馨立刻下令众人按乐器分组,由各组首席带着练习,然后直接跑走照顾轻雅去了。 对于如此安排,乐团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大家都乐得偷闲,自然也没人追问缘由。反正是混口饭吃,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宝宝,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一进屋,明馨立刻把轻雅抱了过来,哄道:“你跟姐姐说,谁敢欺负你,姐姐帮你骂他。” 轻雅茫然眨眨眼,困惑道:“我是因为什么不爽的来着?我忘了……反正肯定是不爽了来着!明姐姐——” 明馨心疼坏了,宠溺地抱着哄,道:“宝宝不委屈,姐姐在,姐姐会帮你的。” 媛媛站在一旁看着,没忍住,偷笑出了声。 明馨一愣,这才发现旁边有人,道:“这是谁呀?” “哦,是这样的。”轻雅如实说明了媛媛告诉他的情况,道,“明姐姐,我们能暂时收留她一下吗?” 明馨看着轻雅眼里闪烁的贼光,好笑,道:“在你房里加张床?” “加张床?!”轻雅惊讶道,“住我房间吗?!” 明馨有趣道:“难道你想不加床?” 媛媛微微皱眉,脸上羞红。 “不是,那个,没有别的房间吗?”轻雅尴尬地稚气道,“她是女孩子,她不能和我住一起的。” 明馨扬眉,道:“难道不是你看上人家脸蛋,把人家骗回来的?” “才不是!”轻雅着急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明馨好笑,道:“是谁看到小美女就挪不动眼睛,不是你吗?” 轻雅无语了。 媛媛默然旁观,识趣地不出声。 明馨逗过了轻雅,满足地抱在身侧,才对媛媛道:“你想吃些什么?暂时只有红豆糕,若是要吃别的,需要等我现做。” 红豆糕? 听到这仨字的媛媛,眼睛乌亮乌亮的。 明馨微怔,好笑道:“真是小孩子,都喜欢甜食。”说着,明馨亲昵地亲亲轻雅的脸颊,道,“好了,我去拿糕点,你在这陪会儿她。可以瞧,但不许乱摸人家哦。” 轻雅窘得红脸,等明馨偷笑离开,才对媛媛辩解道:“我只是喜欢看美女,只是看!别的什么都没有!你别听明姐姐编排我,那是开玩笑的!” 媛媛乖然笑了笑,道:“我明白,母亲也会这样逗我玩的。” 轻雅小心看了看媛媛的表情,心里同情万分,道:“那个,你放心,明姐姐很聪明,她会帮忙查找你家住址。等查到了,我就送你回去。” 媛媛乖然,脆生生地应道:“嗯……谢谢小哥哥。” “哎呀,你们怎么还站着,自己找地方坐啊。” 明馨拿了糕点回来,招呼俩孩子到桌边坐着吃。边吃,明馨边仔细询问了媛媛的状况,轻雅在旁边默默关注。 媛媛看上去很认真的在回答,但是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晰。比如,问她家的模样,媛媛说是红房子,很大。比如,问她怎么走丢的,媛媛说是睡迷糊的时候,从探亲的马车上掉下来,醒来的时候就在林子里走丢了。比如,问她怎么到的泷平,媛媛说,是她不小心掉到河里,挣扎地抱住了一块浮木,等好不容易游到岸边,上来就是泷平了。最后,明馨又问了一些习惯琐事,媛媛表现得很努力地在描述,可是到最后也没能形容明白。 明馨细心地拿了纸页逐条记下了所有要点,问完之后回头一看,不由得娥眉微蹙。让媛媛一个人吃着糕点,明馨把轻雅带到一旁,悄悄看看那边乖巧吃食的媛媛。 “怎么样?”轻雅之前,道,“能找到吗?” “事有古怪。” 明馨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宝宝,你可能捡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孩子。” 轻雅偏头不解,道:“是吗?” 明馨点头,小声道:“你看,她说的不少,可得仔细斟酌后,会发现这些东西不能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宝宝,她可能故意说得含糊其辞,来误导我们。” 轻雅看了看明馨记下的内容,道:“她这么小,说不清楚很正常吧?我自己形容事情都会乱七八糟的,何况这么一个小女孩了。” 明馨笑了一下,担忧道:“这么说吧,能算上是泷平附近的河,只在南边有一条东西向的河,叫渚安河。那条河很宽,若是掉下去,她一个女孩,是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道游到对岸的。但是红房子,是中都及以南地方才有的房子,北边都是青灰房。所以,她的话是自相矛盾的。” 轻雅眨眨眼,道:“说不定,她的确游了,可事实上是顺着水漂到了岸边,但她不知道,只是误以为是靠自己游的。” 明馨摇头,小声道:“若是那样,她多半会停在渚安,不可能跑到泷平。要知道,从这里步行到渚安河,最快也要三天。而渚安城就在河畔不远,她没必要跑到这来。” 轻雅眨眨眼,道:“明姐姐,她不是坏人。” “又来了,谁都不是坏人,难道我是坏人吗?”明馨宠溺地担忧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孩太古怪了。就算要收留她,你也不能对她毫无防范,知道吗?” 轻雅莫名其妙,道:“明姐姐,她是女孩子,一点武功都不会,你要我防她?她没防我就不错了,我防她做什么?” 明馨皱眉,认真道:“总之你听话,她如此行事,背后定有隐情。在一切不明朗的时候,不要贸然行事。” 轻雅想了想,转头怔怔看了媛媛片刻,稚气道:“明姐姐,你信我,她那么可爱漂亮,肯定不是坏人。” 明馨哭笑不得,道:“你不会这么快,又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为什么不喜欢呢?她那么漂亮。”轻雅疑惑地眨眨眼,一怔,连忙道,“啊,不是那种喜欢,但也是喜欢。” 明馨无奈了,好笑道:“好吧,那我就吩咐下去,安排个房间收留她。你乖乖和她在一起吃点心,我去去就回。” 轻雅点头,乖乖走过去,吃点心,转头看看明馨。 明馨皱眉看着女孩说的一切,努力想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媛媛小心地吃着糕点,垂目不语,生怕被他们看出什么来。 轻雅一怔,转头看了一眼媛媛,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家的。” 媛媛乖然看看明馨,转头看向轻雅,小心地脆生生道:“是不是不好找?可是我也记不得更多了。” 闻言,明馨更是皱眉,这女孩果然是故意的。 “没事的,明姐姐可聪明了,肯定能帮你找到。”轻雅微笑地安抚道,“再说,实在找不到的话,可以问问附近哪里卖你这裙子的缎子。这东西一尺就要一百多两银子,绣花的金银丝也要上百两银子,整件裙子做下来,少说也有一千多两银子。能给小孩买得起这么贵的裙子,肯定没有几家。” 媛媛的脸色顿时变了,倏然惨白。 明馨也是意外,道:“宝宝,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呀,我原先的衣服就是同样的材料,当时付钱的时候贵得我肝儿颤。”轻雅稚气道,“还好钱是足够的,我差点以为买完衣服就要吃土了。” 明馨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就去问问哪里有卖这种缎子的,这样的确快些。” “不要!” 媛媛忽然站了起来,慌张地不知所措。 轻雅瞧着媛媛,奇怪道:“你不想快点找到家吗?” “我……” 媛媛怔然,哑了。 她真是饿昏了头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遇到一个好人,就动摇了,依赖了,甚至想藏身于此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边的大姐姐明显有所怀疑,但还是认真的在帮忙想办法。而眼前这个小哥哥,简直单纯得白痴,居然只因为样貌漂亮就能相信一切? 怎么可能! 外表越漂亮的东西,就越有杀伤力好嘛! 如果,真的把自己在这里的事捅出去,会惹来杀手,他们藏匿自己,肯定也会…… 天呐,她到底做了什么? 要赶快离开这里,不能牵扯到这样无辜的好心人! “你怎么了?” 轻雅稚气地瞧着媛媛,道:“你不要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只要找到了你家,我保证,肯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媛媛微微发抖,想跑,却因为刚吃饱而倦意骤起,没有力气。 不行,不可以留在这里,会害死他们的! 媛媛挣扎着想离开,猛然转身,一下子被椅子绊到了,啪地一声,人和椅子一起摔在地上。 轻雅吓得丢下手里的糕点,连忙跑过去把媛媛扶了起来,道:“你慢点,刚吃饱不能乱跑,会肚子痛的。赶快坐下歇歇,不着急哈,乖。” 第三八〇章又见追杀 真是白痴!居然对自己这么好…… 媛媛扶着轻雅站了起来,还没站稳,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轻雅一怔,手足无措地慌张了片刻,转头看向明馨求助。 明馨淡然笑了笑,把椅子摆好,让媛媛坐下,道:“摔疼了吗?” 媛媛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俩人,欲言又止。 明馨笑盈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欺骗宝宝,他会生气的。而我,不想让他生气,你能明白吗?” 媛媛乖乖点头,抹了泪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们。事实上,我被人追杀,不得已才逃到这里。要是让他们发现我在这里,肯定会连你们一起杀掉的。我现在就走,不会牵连你们的。” 说着,媛媛要站起来,被轻雅按住了肩头。 “姐姐,你看我说嘛,她就是好人。”轻雅稚气满满道,“她不会武功,也没杀过人,就算有个小偷小摸,也绝不会惹来追杀这么严重。如此,有人追杀她,肯定是因为其他缘故,与她本身无关。所以,我们救她好不好?” 明馨还没开口,媛媛抢先说道:“你救不了我的,他们武功很高,会杀了你的!” 轻雅一呆,微笑道:“你放心,不会的。我也是经历过追杀的人,你看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嘛。” “那些人真的好厉害,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媛媛挣脱不开轻雅按在肩头的力道,焦急道,“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杀死,他们是专门杀人的杀手!不是开玩笑的!” 轻雅偏头,道:“差点而已,你不是没死。再说,你这不会武的都能逃过,那帮人的水准可想而知。” “我没死是因为我……”媛媛稍微想了想措辞,脆生生道,“我有一个兄长给我的蒙汗药包,和一个小竹筒做的甩管。我提前会把蒙汗药放到甩管里,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就把蒙汗药甩出去。他们碰到蒙汗药就会晕倒,晕不倒也会迷眼。我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迅速逃跑。” 轻雅动了动鼻子,道:“你身上没有药啊。” 媛媛抿了下嘴,乖然道:“他们放狗追我,我想淌河洗掉气息,结果掉下了河,药……就冲没了。” 轻雅点头,道:“甩管还在么?” 媛媛抿着嘴,从怀里拿出已经开裂的甩管,给轻雅看。 轻雅瞧了瞧,道:“那,你又没吃的又没钱,一个人出去,你要怎么办?” 媛媛怔了怔,毅然道:“反正,我肯定不会死的!” 轻雅一笑,转头对明馨道:“要不咱们收养了她吧,她好乖好可爱哦。”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媛媛怔然皱眉,道,“我留在这里,会害死你们的。” 轻雅呆了呆,道:“可是,你不是那个,叫什么,穷途末路了吗?” 媛媛怔了怔,倔强道:“反正……总会有办法的。” 轻雅看不懂了,转头看向明馨。 媛媛蔫了蔫,心中烦闷。 明馨见状,笑盈盈地柔声道:“媛媛,你知不知道追杀你的是江湖人,还是官兵?” “不知道。”媛媛脆生生应道,“我只知道,他们好厉害,你们打不过他们的。” 明馨稍顿了顿,道:“那,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媛媛摇头,道:“我不能说。” 明馨微微皱眉,对轻雅道:“你想救她?” “嗯。”轻雅点头,道,“虽说外面倒霉的事成千上万,但既然我遇到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行!” 媛媛惊然道:“你是白痴吗?会害死你的。” “我的确在这里吃白饭,但你害不死我。”轻雅微笑,道,“想当初,我被他们当做九皇子追杀的时候,来的也算是高手。但我运气好,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出现,让我恰好躲过追杀。所以,你跟着我,肯定安全。倘若真有追杀,就算我打不过,也肯定不会输,因为我有最厉害的防御,就是大自然。” 媛媛目瞪口呆,九皇子事件她听说过,没想到这么巧就会遇到。 天意么? 轻雅安抚地拍拍媛媛的肩头,道:“总之,你放心,看你这么可爱,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媛媛挣扎了一下,沉默了。 明馨有趣地瞧瞧俩孩子,笑盈盈道:“宝宝,你想救她,可有什么计划?” 轻雅点头,稚气道:“躲开追杀,送她回家。对了媛媛,你家在哪儿?” 媛媛嗫嚅道:“我,我不能说。” “不说算了。”轻雅想了一下,微笑,道:“你这裙子太显眼了,至少要换个普通的裙子。对了,你介不介意换身衣服,扮成男装?” 媛媛怔了怔,道:“我,不介意。” 明馨闻言一想,忽而一笑,道:“宝宝就是聪明,不过,不知道尚学士能否容忍你胡闹。” “谁管他容不容忍,反正我要救人,谁也拦不住我。”轻雅笑眯眯道,“明姐姐,麻烦你了。” 明馨笑盈盈地点头,道:“好,你们稍等,我去准备。宝宝,不许欺负她哦。” “知道啦!” 轻雅稚声脸红。 明馨笑盈盈地出了门。 媛媛呆了呆,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啊,是这样的,我给你讲。”轻雅稚气道,“等下,明姐姐会带你沐浴换衣服,你呢,就打扮成小男孩。然后,我带你去秉勤草堂暂避。” “秉勤草堂?我听说过。”媛媛乖然道,“可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比这里安全吗?” “不是这个原因。”轻雅耐心道,“歆韵府这边的人,大多不会武功。万一有杀手找来,他们无力抵挡。书院那边会武的多,先生们和尚学士也很厉害。就算有杀手,打起来也不怕砸坏东西。只是,书院不许女孩子进,你要扮成男装。” 媛媛乖然点头,道:“小哥哥,谢谢你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介绍自己。”轻雅微笑,道,“我叫轻雅,但你不能在外面这么叫我,因为明姐姐说,九皇子的追杀还没结束。” 媛媛点头,小声自语道:“的确没结束。” 轻雅一怔,道:“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媛媛乖然道,“那,你现在叫什么?” 轻雅微笑,稚气道:“姐姐给我起了假名,叫明宝。对了,你也起个假名,叫明珠,怎么样?” 媛媛怔了怔,道:“明珠?” “对啊,你是圆圆的明珠,我是你哥哥,是方方的明宝。哎!这个不错!”轻雅说着,自己兴奋了起来,“这样,我可以叫你媛媛,你可以叫我方方,假做兄妹,啊不,是兄弟,多好玩!” 媛媛想了想,乖然点头,道:“我都可以,只是,那些是杀手,真的危险。你,你就不怕吗?” “怕。” 轻雅微笑,淡淡自负道:“但我不会退缩。倘若我连你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保护的了她。” “她?” 媛媛心头一动,敏感道:“是错把我当做的那个人吗?” 轻雅不答,只是微笑,道:“总之,你不用担心。明姐姐会帮忙查清楚外面的状况,等合适的时候,我就带你回家,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现在的话,你也不用想太多,乖乖跟着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 媛媛默了片刻,道:“小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轻雅微笑,道:“嗯,有我在,你不用怕。” 媛媛乖了,俏然一笑。 不多时,明馨回来了,带着媛媛沐浴更衣。 轻雅一个人把碟子抱过来,边吃红豆糕边等。 转眼,半个时辰后。 媛媛梳洗干净,倦意连连,倒在轻雅的床上小睡。 明馨收拾了媛媛的旧衣服,打成包袱放在床畔,皱眉走到轻雅近前,道:“宝宝,这孩子非富即贵,又恰巧遇到了你。恐怕,会有什么阴谋。” “肯定会有吧。”轻雅把仅剩的一块糕点递给明馨吃,道,“若不是阴谋,怎么会有人追杀一个孩子,她还那么小。” 明馨吃了糕点,笑盈盈道:“这孩子虽小,但人可不笨。非但不笨,还相当聪明。” 轻雅看着明馨,稚气道:“有多聪明?” “无论问她什么,都能圆滑应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跟明镜似的。”明馨微微皱眉,道,“这个年纪的女孩能有这等心机,绝非寻常。宝宝,你可得提防她害你。” 轻雅呆了呆,疑惑道:“女孩都这样吧?想说的不问都说,不想说的怎么问都不说。” 明馨一怔,好笑道:“你说的那叫害羞,我说的这是精明。” 轻雅稚气道:“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 明馨坐下,将轻雅搂到怀里,抚着轻雅的头说道:“宝宝,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实情?” 轻雅眨眨眼,道:“说的多半不假,只怕和没说的相比,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明馨笑盈盈,道:“对,宝宝很聪明。” “可是,单玑也是这样。”轻雅郁闷地说道,“每次都觉得她有话要说,可是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偶尔发怒了说了一两句,其余时间都是沉默傻笑,连许了什么愿都不让我听。真逗!对着一群冰粒粒许愿有什么用?我连冰粒粒都不如吗?!” 第三八一章似人思人 明馨怔了怔,宠溺地安抚道:“宝宝,若我是你,绝不会这么想。” “是吗?”轻雅委屈道,“那为什么不能说给我听?” 明馨笑盈盈道:“大概,这个愿望与你有关罢。比如,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开开心心,不离不弃什么的。若是直接说给你听,多半会臊红脸的,女孩子肯定不乐意说。” 轻雅一呆,道:“是吗?” 明馨好笑,道:“那,若是你许愿保佑她幸福安康,你会跟她说吗?” “那东西许愿有用吗?”轻雅不解,道,“我就会保佑她的全部,哪用得着许愿!” “哦?”明馨笑盈盈道,“那你跟她说过这些吗?” “这根本不需要说罢!”轻雅脸红道,“反正,反正我会保护她,她肯定知道的。” 明馨好笑,伸手刮刮轻雅的小脸蛋,道:“你脸红了。” 轻雅怔然,稚气道:“是吗?” “嗯,这就叫害羞。”明馨宠溺地抱着轻雅摸头,道,“面对喜欢的人就会害羞,忐忑,不知所措,这很正常。” “这不正常。” 轻雅不悦,道:“心里没底才会慌。我不能慌,我要让她知道,我是可以依靠的。可是,我现在还做不到这点。所以,我要努力变得更强大,这样才能不发慌。” 明馨笑盈盈,道:“嗯,有担当,这样很好。” 轻雅默然,转头看看床上睡着的媛媛。 媛媛累极了,睡得很死,一动不动,酣然可爱。 明馨瞧瞧轻雅,笑盈盈道:“怎么?你想拿她当练习对象么?” 轻雅摇头,道:“只是遇到了,不能不管罢了。” 明馨有趣地打量着轻雅的目光,猜测道:“不会是因为这孩子和你师妹长得像,所以你才救了她吧?” 轻雅脸红,盯着媛媛看了一会儿,道:“媛媛是很漂亮,但是和单玑一点都不像。单玑睡觉的时候肉嘟嘟的,捏起来软乎软乎的,比媛媛可爱多了。” “就知道,你多半是认错了人。”明馨一叹,笑盈盈道,“宝宝,你可知道,这孩子在外面躲了很久,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显得消瘦纤弱。而且,她能逃到这,已经是身心俱疲,若不是有坚韧的意志力,恐怕早就崩溃了。倘若,你确实决定要救她,就好好待她。不要因为她不是你想的人,就随便对待,知道吗?” 轻雅点头,想了想,道:“什么叫她躲了很久?她不是从那个,那个叫什么河那边过来的吗?” 明馨笑了笑,从包袱旁边拿过一个小包,打开给轻雅看,道:“你瞧这些是什么?” 轻雅一看,道:“泥巴和烂草叶。” 明馨点头,从里面拣起一片叶子,道:“你看这是什么。” 轻雅眨眼,道:“什么?” “这是桂花叶。”明馨讲道,“桂花树四季常青,却不如松柏耐寒,南方比较多见,这边很少会有。而且这个桂花叶,还不是普通的桂花叶,上面明显有异树芳菲的味道。也就是说,这是乐师会桂花苑的叶子。” 轻雅一脸懵逼。 明馨笑盈盈道:“就是竹林苑东边的那个分苑。” 轻雅点头,道:“那其他的是什么叶子,看上去好像都不太一样。” “其他的,是忍冬叶,竹叶,柳叶,桃叶……以及一些松柏碎屑,无法分辨的枯枝烂叶,还有部分河泥。”明馨笑盈盈道,“这些东西,都是在她衣裙的夹层里找到的。我不太清楚这种料子要怎么洗,所以只拣出了杂物,就是这些。” 轻雅蒙了一会儿,惊讶道:“这么说,她是从桂花苑走过来的?” “不确定她是不是从那里过来的,但至少,她是去过那里的。”明馨笑盈盈道,“她的衣裙飘带很多,剐蹭到了这些,估计她自己都没注意。不过,能剐蹭到这么多东西,想来应该是走过很久,少则十来天,多则一个月。” 轻雅呆了呆,道:“好可怜,居然逃了那么久,到底谁那么讨厌,非要追杀她?” 明馨犹豫了一下,笑盈盈道:“这我还没问。不过,希望你有始有终,不要因为忽然不喜欢就不做了。” 轻雅眨眨眼,道:“我像那样的人吗?” “嗯。”明馨好笑道,“你以前就是那样,不喜欢就不理人,走了都不说一声,闹得人家媶媶很伤心呢。” 轻雅稚气满满,道:“那不一样,是她非要招我讨厌,不是我的错。” 明馨有趣地笑笑,道:“不管是谁的错,你也不能对女孩太任性。若是那样的话,女孩会不高兴的。” 轻雅呆了呆,脑海中划过曾经与单玑的争吵,想了想,点头道:“姐姐说得对,她的确会不高兴。” 明馨知道此她非彼她,不由得笑盈盈地摸摸轻雅的头,道:“好了,看媛媛的样子,估计要睡上一阵。宝宝,你随姐姐去看乐团练习,好不好?” 轻雅乖然点头,随明馨而行。 然而到了练习房,轻雅有点后悔了。 这里人很多,呜嚷呜嚷的,看上去倒是挺厉害,可是听上去好抓狂。 真是糟糕的练习,水平参差不齐。 轻雅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听着,企图从乐团之中寻找到水平好些的乐手。然而找了一圈,却发现这些乐手,还不如旁边那个负责乐器修缮的先生。 那先生好厉害,无论什么乐器都能修,而且修完了还负责准音,每个乐器都能玩上几声,手法超级漂亮。 轻雅朝那个先生多看了两眼,却发现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稍稍回忆了一下,轻雅摇了摇头,乐师大会上好像没这么一号人,大约是自己认错了。 那个先生也朝轻雅看了一眼,微微一怔,笑了一下,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事,没有多言。 良久之后,乐团集体练习结束,剩下的时间自由练习,顺便要准备考核新人。 明馨自然要负责考核,也就自然地让轻雅来主考。轻雅的耳朵刁,人也实诚,该刷就刷毫不含糊。明馨乐得偷闲,把淘汰的人送回教坊重新学习,带着轻雅来玩。 轻雅呆然想了想,总觉得好像差了些什么。回头瞧了瞧,又想不起来差了什么。 “找艾沙江吗?” 明馨笑盈盈地瞧着轻雅。 轻雅恍然点头,道:“他走了吗?” “没有,”明馨笑盈盈道,“他和澹文娟一起,在练琵琶二重奏。” 轻雅呆了呆,道:“二重奏?为什么不跟乐团练?” “你也看到了,乐团的水平参差不齐,与其大家都在这里荒废,不如选出好的独奏,次之的小型重奏,剩下的让他们在这里混日子,给我们凑人头。”明馨笑盈盈道,“只要有人头数,官府就能按人头给补贴,我们才能有钱来维持乐坊。所以,好的让他们演出去,差的,也吃不了多少粮食。” 轻雅尴尬了,道:“那……我刚才是不是应该降低点标准?多加点人头?” “人头能补贴多少钱?就现在这些拉档次的,一天补贴的钱,还没有艾娟组合一首曲子赚的多。”明馨抱怨了一句,怔了一下,赶忙笑盈盈道,“总之,乐坊收人标准不能太低,浪费位置钱又少。不划算。所以,你那样审核没问题,你做得很好。” 轻雅眨眨眼,道:“这么说,一个人也能演出吗?” 明馨好笑,道:“怎么,你想玩?” 轻雅点头,稚气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馨宠溺地笑了笑,道,“我去问问晚上的节目排序,若是有合适的时间段,就把你加上去。” 轻雅瞧着明馨的表情,道:“其实,节目单已经排好了对吧?” “那有什么关系。”明馨笑盈盈道,“宝宝是最重要的,大不了踹下去几个,让他们明天演出就好。” “别别别,这样不好。”轻雅赶忙拦阻,稚气道,“演出肯定有间歇时间,我用那个时间来演奏就好了。” 明馨怔了怔,道:“间歇时间人少,演奏了谁听?没人听,就没有赏钱呢。” “没赏钱也无所谓啊,我就是想玩玩。”轻雅笑眯眯道,“总觉得来这里没演出过,有点缺了什么的感觉。” 明馨好笑道:“好,那就听你的,我去看看间歇是几时。”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眼眸闪亮。 夕阳日暮,黄昏彩霞。 明馨去询问节目单的事,还要处理一些杂事。 轻雅不好打扰,乖乖地回到房间,等明馨忙完。 媛媛还在睡,看来是累得够呛。 轻雅想了想,问厨娘姐姐要了些糕点茶水备在桌上,搬了个椅子坐在床畔,托腮看着媛媛。 啊,好漂亮哦。 轻雅看了一会儿,怔然发痴。 “宝宝?” 明馨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媛媛,柔声对轻雅道:“我问过了,半个时辰后,有一刻钟的间歇。你若想玩,可以去玩玩。” 轻雅抬头,笑眯眯道:“谢谢姐姐。” “嗯,没事,乖。”明馨笑盈盈道,“对了,你打算演奏什么曲子?需要琴的话,你可以用我的。” 第三八二章因地制宜 轻雅呆了呆,惊讶道:“啊,我忘了,我都没准备乐器!” 明馨笑了笑,道:“你不打算弹琴?” “嗯……不弹。” 轻雅想了想,稚气道:“我想玩尺八,这里有吗?” “尺八?” 明馨微怔,道:“尺八比较难做,我不确定有没有。不过可以去问问乐坊里的乐器先生,他好像有不少古怪的乐器,说不定会有。” 轻雅稚气道:“是刚刚负责修乐器的那个人吗?” “对。”明馨笑盈盈道,“那位先生不喜欢演奏,却很喜欢乐器,是以,前任坊主让他专门负责在这里修乐器。后来,香姐姐成为了坊主,跟我说那个人很有本事,让我稍加关注一下。我留意过后,发现他不仅会做各式乐器,还会做有趣的怪状乐器。我觉得好玩,每月便多支给了他一些工钱,让他拿来买材料。我想,他那里可能会有,你随我去问一下。” 轻雅点头,乖乖跟着明馨出了门,道:“那个先生,一直在这里修乐器吗?” “我和香姐姐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明馨回想了一下,笑盈盈应道,“不过听旁人说,他比我们早来不到几日,问他来历,他就会生气。所以,不清楚他是什么来路,应该是个好人。” 轻雅乖乖点头,若有所思。 明馨偏头瞧了一眼,道:“怎么,你认识?” 轻雅摇头,道:“不认识。我只是奇怪,当初徵羽楼都没有修乐器的,怎么这里还专门有人修。” “这里不是徵羽楼,很多规矩都要因地制宜,不能原样照搬。”明馨笑盈盈道,“徵羽楼那边,都是从小教上来的孩子,她们自己会修乐器。但是这里,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散人,或是穷人,懂乐器的不多。有个修乐器在,也是方便。” 说的也是,轻雅了然。 乐器先生住在仓库旁边的小屋里。 明馨带着轻雅走到近前,轻雅偏头瞄了一眼仓库里的乐器。嗬,真是什么乐器都有,和荆燚的藏品都有一拼。 乐器先生在屋里忙活,头都没抬,道:“要什么?” 明馨笑然道:“打扰了,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尺八?” “尺八?不卖。”先生一边在木板上画着线,一边解释道,“我这里只有一支,暂不外卖。” 明馨一顿,笑然道:“借半个时辰,就还。” “借?谁借?”先生抬头,道,“我的乐器,可不借那些门外人。那帮人没轻没重,别又给我弄坏了。” “放心,不会的。”明馨笑然道,“宝宝是乐律天才,保证不会损坏。” 先生转目,看了轻雅一眼,道:“他?他不是只会琴吗?” 明馨尴尬了一下,转头看看轻雅。 轻雅眨眨眼,奇怪地说道:“你认识我?” 先生哼了一声,不屑道:“天下第五,名声不小。” 轻雅呆了一下,微笑道:“那时候我的确只会琴,不过,我也学了其他的,什么乐器都会点。” 先生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把尺八拿过来,一递,道:“你要能吹响,我就借给你。” 轻雅点头,接过尺八瞧了瞧,一笑,悠然吹响。 先生微微一怔,低头回去忙了,淡淡道:“记得按时还回来。” “多谢。” 轻雅点头,和明馨离开。 明馨笑了笑,直接带轻雅到舞台旁边的等候区小坐,道:“居然还真能借到,不愧是我的宝宝。” 轻雅呆了呆,抬头道:“不好借吗?” “之前有个不懂事的,借了先生的琴,结果磕了一个印子,什么都没说就还回去了。被先生发现后,好大一通骂。那时候,好多人多说先生过分,不过是一个小印子,又不会怎么样。”明馨笑盈盈地讲道,“最后,是香姐姐出面,要那人出双倍的价格买了琴,又托人选了好材料给先生送来,这才平息了事情。有了这么个事后,先生就更加看不起棒槌,所有乐器价格都翻了倍,而借乐器更要付十倍于价格的押金。” 轻雅眨眨眼,道:“他没问我要押金呢。” 明馨宠溺地搂过轻雅亲昵,道:“要不要付,都是他说了算。他既然觉得不需要,就是认可了你。你这宝宝,还真是有趣得很。” 轻雅呆然想了想,忽然一惊,那个人,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五?! 一惊之后,轻雅又安静。那先生好乐成痴,必然对这些事情都漠不关心。 哎!难怪觉得眼熟,大约是上次出来的时候见过,没太注意罢了。 轻雅舒展一笑,抬头看看明馨。 明馨宠溺笑然,悄指舞台,道:“这个位置还好吗?是不是偏了些,可是往后又远了,怕你看不到。” 轻雅笑眯眯道:“这里很好。明姐姐,谢谢你带我玩。” “你是姐姐的乖宝宝,当然要带你玩。”明馨宠溺地搂着轻雅,道,“好啦,看节目吧。这两年又出了不少新曲子,你听着喜欢的,可以学学。” 轻雅乖乖点头,转头看向舞台。 舞台之上,歌舞锦绣。 欢乐活泼,沁入心脾。 轻雅看着这些表演,心里呵呵了一下。 这些曲目,不好听的没听过,好听的都在荆燚那里听过。原来如此,难怪偶尔会见到荆燚消失个一两天,让宦牧盯着他们玩闹,就是出去学新曲子去了。 轻雅听了一会儿,走神看向台下听众。 听众大多是富商巨贾,要轻雅说,基本就是有钱送孩子去书院的学生父母。放眼望去,长得跟学生们都差不多,就是胡子褶皱多了些,双目的光芒亮了些。学生在书院学习的时候,可没这么炯炯有神。 随着演出的进行,台下的仆人哈着腰,在桌位之中来回走动,不时地将什么东西递给两旁的杂役,然后由杂役依次传递,汇总到舞台边的小框里。轻雅探头往那里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打赏的碎银子和钱串子。 “这里没有进门费,全靠打赏过活。” 明馨笑盈盈地解释道:“歆韵府会按一定比例抽成,剩下的就是他们的工钱。” 轻雅点头,道:“这也和徵羽楼不一样呢。” “对。”明馨笑然道,“以前都是自家养的姑娘,再不济也不能饿死,总会有个月钱。但是这些都是散人,吃白饭还拿月钱,感觉不太好。所以,我们这边按打赏抽成算,能者多得,不能的由官府养着。” 轻雅想了想,道:“若是这样,万一他们全都不能,那歆韵府不就没收入了吗?” 明馨好笑,道:“平日里,我和香姐姐也会演出,这就是收入。再说,这乐坊是官府出钱补贴,怎么也不会倒了。若是倒了,那流民在城里一走,头疼的还不是官府。” 轻雅点头,道:“这方法还真是有趣。” 明馨笑了笑,转目一瞧舞台,招呼轻雅道:“快看,这是艾娟组合。” 轻雅呆然一看,恍然明了。 艾沙江和澹文娟,所以是艾娟组合。 二人少斜对坐,琵琶二重奏,满是欢乐的声音。 哇哦。 配合的蛮好的嘛。 轻雅有趣地瞧着,悄悄拽了拽明馨,道:“这是什么曲?” “这叫三六,是他们的经典曲目。”明馨有趣地看看明显增多的打赏,道,“你瞧,他们很受欢迎的。” 轻雅看了看台下的叫好,又看了看台上的二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明馨察觉到异样,赶忙哄道:“好啦,他们的事,你就别生气了。人嘛,总会看不起比自己差的,又不服比自己好的,最后能待在一起的,多半是那些水平差不多的。他们就是这样。” 轻雅一怔,思绪一转,道:“我有那么差么?” 明馨愣了片刻,好笑道:“你这小脑瓜,怎么转向这么快。别傻了,你师妹肯定不是嫌弃你差,你们是不一样的。” 轻雅小委屈地撇了撇嘴,道:“她就是嫌弃我笨了。” “她要嫌弃你,早不跟你玩了,怎么还会亲近你?”明馨扶额,这孩子一到这个问题就开始犯傻,快没救了。可是看轻雅伤心,明馨也只好哄道,“好了,别乱想了。等他们结束,就是间歇,你可以上去玩一刻钟。还不赶快想想,要演奏什么曲?” 轻雅呆然,道:“我已经想到了,我要演奏,要和她一起演奏的曲目。” 明馨怔了,道:“你一个人?” 轻雅点头。 明馨还想再问,却见轻雅不想说,便没有追问。 台上,演出结束。 台下,掌声热烈,起哄说着再来一曲。 艾娟不应,二人走到台侧。管事见台下掌声十分热烈,于是让他们返场再演奏一曲。 明馨皱眉,刚要拦阻,被轻雅拉住。 这么一顿,艾娟二人再次上台,相视一笑,轻拢慢捻抹复挑,又是一曲。 “宝宝,不拦是不行的。”明馨叹了口气,认真对轻雅道,“每到间歇的时候,下面的人都会这样起哄返场。喊着喊着,间歇就被返场耗过去了。” “那就耗过去呗。”轻雅看着打赏筐越堆越高的银钱,道,“反正能赚不少钱。” 第三八三章曲中回忆 明馨摇头道:“这可不行,累着乐手不说,杂工管事也累。” “一首而已,又不会累到哪儿去。”轻雅目光一转,看向舞台上,道,“哇,这不是很好听嘛,这是什么曲子?” 明馨听了一下,道:“没听过,大概是他们自己的写的。” “哇,还可以自己写曲子。”轻雅有趣地瞧了瞧,道,“果然还是这里好玩,管制比徵羽楼少得多。” “各有利弊,不能一概而论。”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等我一下,我去跟那边说声。” 轻雅点头,乖乖听曲。 其实,有才华的人好多,只是各种条框限制了,最后都忘了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还会些什么了。 还好,有些地方没这么多束缚,随性而曲,纵情而歌,果然是个好地方。 轻雅呆然微笑,很是羡慕。 少顷,曲罢,音收。 艾娟二人下台休息,不再理会返场呼声。 听众见确实休息了,各自无聊,这边叫小厮添了果品,那边叫仆人扇风纳凉,还有一些人高声谈论着买谁会去包养。众人各自说笑吹嘘瞎侃,仆人在桌位之间穿梭忙碌,嘈杂烦躁。 明馨看了看台下状况,又看了看轻雅,笑然道:“要不,等下提前开始,你来奏响下半场的第一首歌?” 轻雅摇头,拿着尺八,洒然上台。 明馨笑了笑,挥手让管事和杂工休息,自己站在一旁盯着状况。 “嗯?” 艾沙江正在一旁等着清算打赏,目光一瞥,看到轻雅站在台上,不禁一愣。 “阿江,怎么了?” 澹文娟温婉地瞧了瞧,道:“你认识这孩子吗?” 艾沙江点头,没有多言。 澹文娟笑了笑,道:“他这是打算演奏吗?根本没人听的状态,要演奏?” 艾沙江一顿,道:“我还从没见过他演奏。” 澹文娟不在意地笑笑,道:“这么一个孩子,能演奏什么?” 艾沙江摇头,道:“你不懂,他身上有琴的味道。” “你是说,他会琴?”澹文娟不相信地瞧了瞧,道,“就算他会琴,可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又歪又扭的,难看死了。” 说着,管事清算好了打赏,收了提成,把剩下的银钱用布袋装好,递给艾娟二人。 澹文娟不满意地掂了掂钱袋,道:“好不容易争到间歇前的位置,结果只让返场一首。若是再返场几首,肯定比这赚的更多。” 艾沙江没应,只是看着站在台上发呆的轻雅。 “阿江,你看什么呐。”澹文娟娇嗔着摇了摇艾沙江的衣袖,道,“结束了就回去吧,在外面呆着也没事,不如养精蓄锐,准备下次练习。” 艾沙江淡笑,道:“稍等,我想听他要演奏什么。” 澹文娟皱了下眉,笑然柔声道:“好吧,既然阿江要看,那就看看。” 艾沙江一笑,注目台上。 舞台上。 轻雅站着发呆,不知想着什么。 明馨看着更漏时间,忍不住上台小声提醒轻雅,道:“宝宝,若是没想好表演什么,等想好之后再来,如何?” 轻雅一惊,呆然稚气道:“姐姐,你挡到我的摆位了。” 明馨怔了怔,道:“你说什么?” 轻雅微微一笑,周身气场漫开,笼罩了整个舞台。 明馨一凛,不用再说,自行退下。 轻雅一笑,转头看着自己右侧,抬手一挥手,光影汇聚,是单玑的模样。光影单玑一袭红裙头戴发箍,在椅子上微坐,手中抱着三味线,俏然笑着。轻雅看着单玑的模样,痴然片刻,端起尺八,空然吹响。 诡异的音调猝然响起,一瞬间压制了大堂的嘈杂,铮铮入耳。 台下众人皆是一惊,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纷纷往舞台上看去。 没见过的乐器,没听过的歌,不知道哪儿来的孩子,演奏着仿佛来自幻境的旋律。 众人皆被吓住,注目台上。 轻雅一概无视,淡然吹奏,注目光影单玑。 光影单玑演奏着三味线,唱着根本听不懂的歌,周围,无形萦绕着其他乐器的伴奏,以及荆燚和宦牧唱的和声。 轻雅默默看着,思绪忽然飘回从前。 嘟—— 是单玑的哨子。 轻雅停下抚琴,转头寻找单玑的身影。 “快来!”单玑笑眯眯地从后面扑了过来,道,“有个好玩的歌,你过来帮忙合奏。” 轻雅点头。 单玑塞给轻雅一个歪竹管,道:“你负责这个,我来三味线,师父用筝,大叔敲鼓。” 轻雅呆了呆,看看手里的东西,道:“你把大叔做的扫帚锯了?” “什么呀,这是尺八,是个乐器。”单玑指指尺八下端,道,“看到没,这里是竹根,是根!扫帚哪里有根,别诬赖我弄坏东西。”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你说得对,而且,扫帚是直的,这个好像还是长歪了的。” 单玑被逗笑了,拖着轻雅弃琴就走,道:“你快来,大叔和师父已经被我叫过去了,就差你了。” 轻雅乖乖跟着。 二人回到树屋前,荆燚正在教育宦牧。 “敲个鼓怎么都不会呢?用棒子,敲鼓面,多简单的事!”荆燚简直无语了,道,“稍微大些力道,敲出声来,懂吗?大点声敲!” 宦牧怔然,生疏地拿着鼓棒,咚地戳了下鼓面。 “不是戳,是敲,敲懂吗?!”荆燚不耐烦地拿过鼓面来,梆梆敲了两下,道,“是这么敲,不是戳,敲大点声!” 宦牧惊了,道:“这么大力,不会敲破吗?” “没那么容易敲破,倒是很容易戳破。”荆燚皱眉道,“真费劲,本来想带你一起玩,连个鼓都不会敲,是有多笨。” 宦牧尴尬了,转头看到孩子们来了,更是尴尬。 “师父,您不要欺负大叔。” 轻雅护着宦牧,道:“大叔对这些一窍不通,你不可以强迫他玩。” 荆燚撇撇嘴,道:“是小丫头让我教的嘛,谁知道小牧这么笨。” “大叔不笨。”单玑也护着宦牧,道,“明明是您教的不好,不能怪大叔笨。” 荆燚一愣,哇哇大叫地满地打滚,道:“你们欺负人,明明就是他笨,怎么能诬赖我教不会?哇啊啊——你们欺负人!” 俩孩子一脸鄙视地看着荆燚打滚,根本不理。 荆燚见没人理他,闹得更加大声,滚得尘土飞扬。 宦牧轻咳,道:“是我不通乐律,不怪前辈。” 荆燚立刻就不闹了,片尘不染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得意地笑道:“听见没,不是我教得不好,就是他笨!” 轻雅白了荆燚一眼,转头对宦牧道:“大叔,你这样拿着鼓棒。对,握住一点,然后以这个点为圆心,把鼓锤甩出扇形,让鼓锤尖的那个点去打鼓心。别打正中间,稍微偏个几寸,声音会好听些。” 宦牧点头,依言照做,鼓声鸣响。 荆燚一呆,尴尬了一下下,哼然道:“真是笨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说。” “不说大叔怎么知道,他又没学过。”轻雅不悦道,“师父,你再这么欺负大叔,我和单玑就都不陪你玩了!” “好好好,我不欺负了,成不?”荆燚撇嘴,道,“真是的,逗他玩玩还不成吗,难得见到这么没有乐律细菌的人,真是活久见。” 轻雅不理会荆燚的胡扯,微笑对单玑道:“好了,现在人齐了,你要合奏什么歌?” “凛的幸魂。” 单玑笑眯眯地分发歌词,道:“我来唱,你来给我和声。” “哦,好。” 轻雅拿过歌词一瞧,蒙了,道:“这是什么字,怎么都没写完?” “这不是汉字,是东瀛假名。”单玑笑眯眯,道,“汉字传入东瀛之后,被称作真名。而这些,是由万叶仮名法将汉字写法简化之后,形成的另一种注音的方式,叫做假名。这是东瀛特色。” “哦。”轻雅茫然道,“所以,这个要怎么念?” 单玑逐字指着歌词上的读音,把和声部分的假名一个个念给轻雅听。轻雅听了和没听一样,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音节乱凑,没看两行就晕了。单玑好笑,把歌词拿过来,用读若法将歌词直接音译过来,递给轻雅,让他读。轻雅照着读了几句,单玑笑眯眯地点头。 “哎?不对。”荆燚探了个头,道,“这里怎么是入,应该是路,日也不对,应该是立。” 单玑一呆,拿出小册子,对照假名表查阅,道:“没错啊,师父您就是这么给我写的。” “是这么写,但是念不是这么念。”荆燚有趣道,“你这孩子就是心急,我还没给你念一遍,你就已经跑了。” 单玑不悦地看看歌词,道:“好吧,那就重新抄一份,再改也写不下了。” “抄什么?”荆燚笑吟吟道,“他负责吹尺八,哪儿有边吹边唱的道理。” 单玑想了想,也对,于是新抄了一份读若注音的歌词给了宦牧,由荆燚和单玑试唱,让大家先听一下效果,然后分乐器练习。 古怪而诡异的音调一起,轻雅立刻咧了嘴。 什么东西啊! 第三八四章境界相同 很好听,可是感觉很奇怪,而且怎么听怎么古怪,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古怪,只觉得越听越奇怪。 轻雅撇嘴歪脸,想要捂耳朵却又不敢,最后只能表情扭曲地听完了试唱,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僵直了。 “怎么样!” 单玑笑眯眯地扑到轻雅身侧,道:“是不是很好听?” 轻雅捏松自己僵硬的脸,道:“还……好听。” 单玑不笑了,奇怪地偏头道:“为什么说得这么勉强,难道不好听吗?” “唔……” 轻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如实说道:“好听是好听,就是总觉得你喜欢的歌去很古怪,你就不能听点正常的歌吗?” 单玑僵住。 “这歌怎么不正常了?”荆燚笑吟吟道,“挺和风的曲子,这是他们的特色。” 轻雅皱眉,疑惑不解。 单玑不悦,跑到荆燚身边,撒娇求宠。 荆燚自然是宠单玑的,于是笑吟吟地对轻雅说道:“丫头喜欢,咱们就来合奏玩玩。反正曲子也不难,足够应付。然后,因为我们都负责唱,所以你这个不唱的,负责其他的伴奏乐器的控制,知道吗?”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嗯,这才乖。” 荆燚笑吟吟地拿过轻雅手里的尺八,招呼着单玑一起,把伴奏乐器的旋律依次演奏给轻雅听。 曲声幽凉。 曲意静好。 轻雅听着各个乐器的演奏,渐渐在脑海中汇聚成了曲子的模样,渐渐也觉得这首歌还挺好听的。 只是仍旧不太明白,这首歌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实在是诡异得要死。 轻雅对歌曲记忆力惊人,宦牧的速记自然也不差,单玑和荆燚是已经会了的,所以,各自练习了几遍后,开始了第一次合奏。轻雅无所谓地吹着尺八,很轻易地吹出了空灵的声音,然后,目光不由得看向单玑。 她,真的很喜欢这种风格的歌曲。 可是,轻雅希望她能听点正常的曲目。 心里纠结,但轻雅好歹也练习了这么久,吹奏的音丝毫没有因为心情改变而受到影响。 一首歌合奏完毕,单玑很是高兴。 轻雅不忍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她高兴。 “呆娃子,人都是不一样的。”荆燚悄悄拉着轻雅躲到一旁,笑嘻嘻道,“风格不同,喜好相异,这都正常。你若想改变什么,也不是不成,只怕你改变完了,她就不是她了。” 轻雅一呆,道:“我没想改变她。我只是担心,她喜欢这些歌,会不会伤到自己?” 荆燚笑嘻嘻道:“歌而已,怎么会伤到?你想太多了。” 轻雅皱眉,道:“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荆燚笑吟吟道:“嗯,那是你境界不够,还不能包容这些。” 轻雅不解,道:“难道我境界够了,就能包容了?” “当然。” 荆燚应声,见轻雅满脸疑惑,便笑吟吟道:“所谓境界,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是指你现有全部认知的程度,所能达到的状态。境界高的人可以随意描述境界低的状态,而境界低的人听了,或许根本不会明白。” 轻雅蒙然眨眼,道:“看您境界就很高,说得我都不明白。” 荆燚笑了笑,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圆,道:“这是一个圆,然后,这是另一个圆。”说着,荆燚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套住刚才的圆,道,“显而易见,这个大圆的面积,要比这个小圆要大,而中间这个环,就是小圆没有而大圆有的面积。” 轻雅点头,道:“这和境界有什么关系?” 荆燚顽皮地笑笑,道:“比方说,这圆就是境界。显然,大圆之中的境界,包含着小圆的境界,以及小圆无法理解的境界。是以,在大圆看来,小圆的事情很好理解。但在小圆看来,大圆有那个环是很奇怪的。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大圆能包容小圆,而小圆无法理解大圆。” 轻雅呆了呆,自卑道:“如此说来,我比单玑差了这么多啊。” “非也。” 荆燚笑嘻嘻地抹去桌上水渍,画了两个相交的圆,道:“你们俩的状况属于这种,彼此有共同话题,但每个人又有不一样的喜好。也就是说,你们在乐律上的热忱是相同的,除此之外,她没有了解你,而你也没有了解她。” 轻雅看着水渍,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荆燚笑吟吟地点头,道:“世界之大,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是以,每个人的境界都是不同的。你不能总因为这样的不同,就否认了她,会惹她难过的。” 轻雅盯着水渍淡去,道:“师父,我明白了。” 荆燚满意地点头,道:“既然明白了,就不要再说那些任性的话,平白惹她生气,知道吗?” 轻雅点头,道:“师父,我要怎么努力,才能包容单玑的圆?” 荆燚一怔,笑了笑,道:“丫头是个好娃子,你不能因一己之私,压抑她的成长。” 轻雅呆然,稚气道:“我压制她做什么?我是说,我要怎么努力,才能提高我的境界,从而包容她。” 荆燚笑吟吟道:“你打算怎么努力?” “我不知道。”轻雅黯然道,“单玑好聪明的,学什么都快,我想追上她的境界,基本没可能。” 荆燚有趣一笑。 “可是,我不想因为不理解,和她闹矛盾。”轻雅抬头,认真道:“师父,我该怎么做才好?” “很简单。” 荆燚笑着沾了茶水,画了一个在桌上悬空的圆,道:“提升你的境界,达到高一级的层次。” 轻雅呆了呆,道:“这样的话,不是和她的圆没有交集了吗?” 荆燚一笑,道:“境界的高度,呃……因为你还达不到,所以不好理解。我只能说,我尽量描述,你凑合想象一下,能懂就懂,不能懂日后慢慢研究着也就懂了。” 轻雅茫然地眨眼,一脸懵逼。 荆燚笑吟吟道:“我方才在桌子上画的圆,无论画了多少个,画得有多大,它都只限制在桌子上。而你在高一层次的地方来看,桌子上所有的圆,都会囊括其中。所以,只要你提高了境界层次,自然,就能包容那丫头的所有认知。” 轻雅继续蒙然,道:“那样的话,我不用扩张我的圆吗?” 荆燚笑了,道:“不同的层级,扩张境界范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说着,荆燚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摆锤,拎着绳子端,举在空中茶水圆在的地方,垂下长摆来,微动摆锤画圆,道,“你看,我在高一层次的地方往下面画圆,只需要一小点,就可以包容下面所有的认知。这样,就算你暂时落后,只要提升自己的境界高度,就能轻易包容比自己境界层次低的人了。” 轻雅完全蒙了。 荆燚扬眉,道:“不明白就算了,等日后机缘到了,自然会明白的。但是,就算不明白,也不可以欺负丫头,知道吗?丫头无依无靠孤身在外很可怜的,你要好好待她呦……” 轻雅乖乖点头,强忍着心中的异样,照顾单玑的情绪。 那时,他不理解。 此刻,他却有些明了。 所谓的境界层次,真的存在。 在他的境界高度,可以轻易看破乐班的演奏,可以轻易玩弄射御的技巧。就算书数稍差,礼全不懂,可是,只要些许的指点,便能迅速了然他们所学的内容。 因为荆燚的自负式教育,让他有了高于常人的境界。 有了这个境界,他自然可以在书院中胜过所有学生。 可是,却不足以包容单玑。 单玑的层次和他等同,依旧是同一层次的相交圆。 歌唱罢,曲音收。 轻雅看着单玑的光影,随曲音消失,淡淡一笑。 不知道上面的层次是什么样的,那就找一个层次比自己高的,当做努力的方向。 比如,尚彦兮。 如此,便好。 想明白了一些事,心情也就好了。 轻雅行礼下台,笑眯眯地扑向明馨求宠。 明馨微怔,宠溺地拥住轻雅,笑然柔声道:“怎么样,可还开心?” 轻雅一顿,笑眯眯地点头,道:“谢谢姐姐,我没事了。” “那就好。”明馨牵着轻雅往回走,道,“天色晚了,等还了乐器就歇息,别睡太晚。” 轻雅乖乖点头,随之而去。 大堂之中。 艾沙江惊讶地看着舞台,完全没注意下半场的演出已经开始,心头依然萦绕在方才的曲目中。 “阿江,人都走了,你还在看什么?” 澹文娟娇嗔道:“快些回去啦,还有谱子需要练,别浪费太多时间。” 艾沙江微微皱眉,道:“文娟,你觉得他演奏的那首曲子怎么样?” “怎么样?”澹文娟想了想,柔声道,“诡异得要死,完全不适合在这里演奏,倒像是在招魂。这大晚上的听着,还真有些恐怖。你看听众们的反应,和我说得差不多。” 艾沙江认真道:“一个人,一根竹管,居然能演奏出那么多种声音,难道你不觉得不可思议?” 第三八五章消息已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多半是耍了什么把戏吧。”澹文娟娇然笑道,“而且,上次那个谁不也是,弄了好大一群烟来造势,结果是把旁人藏到烟里,假装只有她一个人在演出。肯定是类似的东西啦,没什么好奇怪的。” 艾沙江勉强笑了一下,道:“你说的对,肯定是有什么机巧,否则怎么能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澹文娟笑了,道:“好啦,别发呆了,咱们快些回去罢。” 艾沙江点头,二人离去。 台下,宾客之中。 尚彦兮站在帷幔阴影之中,淡然笑道:“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该说是天作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一旁的侍者行礼,道:“大人,是否需要安排护卫暗中守护?” 尚彦兮微怔了一下,慈祥笑道:“此处不要紧,他们明日就会到书院去,你直接往书院添些人手便可。” “是。”侍者领命,道,“那,杀手的事?” “去听小黎那边的消息。”尚彦兮微笑道,“他们怎么说的,咱们同样这么说。” “是。”侍者领命,摸出哨子,暗中发令。 哨子震动,闻而无声。 尚彦兮看了一眼,慈祥笑道:“对了,采购的状况如何?” 侍者立刻应道:“惯例采购一切正常,只是您新增的类目,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卖家。” 尚彦兮笑笑,道:“只要东西对,价钱高些没关系,毕竟是急活,你也要给他们些甜头。” “是,属下明白。”侍者应道,“不过,最近的工艺您也知道,您要的那种,着实少有人做了。” “附近找不到,就联系太医院询问。太医院寻不到,就去产地询问。”尚彦兮笑然道,“三日之内,务必把东西给老夫找来,事成有赏。” “是。”侍者应声,依言照做,吹哨发令。 尚彦兮笑笑,目光一注,看到一人丽色,接近了帷幔,便对侍者道:“你先去罢。” “是。”侍者应声离去。 丽色淡淡,进入帷幔,俏然行礼,道:“尚大人,久候了。” “不久。”尚彦兮笑笑,道,“正好,老夫有事与你说。” 丽色淡淡,低语切切。 天色晚兮灯火抬,言笑欢兮夜清沉。 有风来兮叶轻摆,月白洒兮影无痕。 日出东方,上学路上。 轻雅有趣地瞧着媛媛的书童打扮,想了想,担心道:“明姐姐,这样看不出来吧?” 明馨好笑,道:“小孩子的脸蛋多半没长开,肉嘟嘟的分不清男女,打扮成什么就是什么,看不出来的。” 轻雅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担心道:“可是,她没有那么肉嘟嘟的……有些瘦呢。” 明馨笑了笑,道:“放心,看不出来的。” 轻雅还是犹豫,担心地看向媛媛。 媛媛淡然沉着,毫无动摇。 轻雅努力将目光从媛媛的脸上挪开,转向她的包袱,道:“东西拿全了吗?没有落在歆韵府的吧?若是少了什么一定要拿走,万一被发现,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媛媛抬头,脆生生道:“我都拿好了。” 轻雅眨眨眼,稚气道:“你在不高兴吗?” “没有。”媛媛犹豫了一下,脆生生道,“我只是担心,会有杀手忽然出现,连累了你们。” 轻雅稚气一笑,道:“没事的,时辰这么早,杀手还没起呢。” 媛媛一愣。 “什么杀手没起,我看是你想赖床罢。”明馨笑盈盈地有趣,道,“昨晚让你早些睡,你不听话,结果没睡醒吧?” 轻雅撇嘴,随意地打了个哈欠,道:“是媛媛占了我的床,姐姐又不让我睡地板,这才拖了好久,又不是我故意的。” 明馨宠溺道:“你是我的宝宝,怎么能睡地板?” 轻雅脸红,道:“反正差不多嘛,能休息就行,我不挑地方的。” “不行就是不行。”明馨笑盈盈地认真道,“睡地板会着凉,你身子本来就弱,禁不起折腾的,知道吗?” 轻雅闹脾气地嘟起小嘴,道:“不要把我说得像女孩子,我才没有那么娇气!” “娇气点也没事。”明馨宠溺地摸着轻雅的头,道,“在姐姐这里,姐姐会宠你的。” 轻雅稚气满满,绽颜一笑。 旁边,媛媛默默听着他们俩说话,一言不发。 明馨瞧了一眼媛媛,笑然道:“你别太拘束,到了书院后,跟着宝宝走就好。若是有人问你叫什么,哪儿来的,你要怎么说?” 媛媛乖然应道:“我叫明珠,是明宝的弟弟,和明宝一样,暂住在表姐家。” 明馨赞许地点头,道:“媛媛好聪明,一下子就记住了。等到了书院里,可不能说错哦。” 媛媛乖然点头,小心地攥紧了包袱。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秉勤草堂门前。明馨看着俩孩子乖乖走进了侧门,这才离开。轻雅一顿,转头看着明馨走远,再看看媛媛身上的衣服,皱了下眉。 媛媛被这表情弄得心里发毛,道:“我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轻雅一笑,道:“衣服没什么不对,我只是在想,明姐姐对我真好。” 媛媛脆生生道:“她是你姐姐,对你好很正常。” “嗯……也是。” 轻雅微笑,没有解释更多。 媛媛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道:“我们已经到了书院,然后呢?要做什么。” “先去放了包袱,然后去找尚学士。”轻雅带着媛媛往书院里走,道,“顺路给你介绍下环境,你稍微熟悉熟悉,不要迷路。” 媛媛乖乖跟着,道:“都这个时辰了,不去上课吗?” 轻雅稚气道:“上什么课,我是来玩的。” “玩?”媛媛呆了呆,小心道,“这里是秉勤草堂,天下最好的书院,你来这玩?” “不然呢?”轻雅不以为然,道,“这些课我都会了,没什么好学的。”说着,轻雅大致介绍了下书院情况,道,“对了,若是乐班在讲考核曲目,还可以去听一下。不过昨儿刚讲过,下一首曲目还不知道要几天后,不着急。” 媛媛乖然点头,小心地看看四下无人的回廊,不由自主地往轻雅身边靠了靠。 轻雅微笑,道:“你别怕,这里安全得很,不会有杀手的。” 媛媛依然有些小紧张,道:“小哥哥,万一有杀手来,你就快跑,不要被杀手杀掉了。” 轻雅摇头,道:“那不行,你一个人孤立无援,肯定会被杀死的。” 媛媛抬头,道:“我会想办法不死的。” 轻雅微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寻求帮助?” 媛媛一怔,低头不语。 轻雅见她不说,也不追问,只是说道:“我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做出惹来杀手事。也就是说,要么是你的身世惹来杀手,要么是像我这样,因为近似一个值得追杀的人而惹来杀手。” 媛媛微凛一下,依旧不说话。 轻雅微笑,道:“所以不要紧,管它有没有杀手来,咱们该玩什么玩什么。万一有杀手来,你就赶快躲起来,我会负责把他赶跑。” 媛媛怔了怔,脆生生道:“若是赶不走怎么办?” 轻雅微笑,道:“那就是他找死。” 媛媛一怔,骇然道:“你要杀人?!” 轻雅微笑,道:“我不喜欢杀人,但是,我更不喜欢被人杀。” 媛媛默了,点头,小声道:“那就拜托小哥哥了。” “嗯。” 轻雅一笑,带着媛媛先去宿舍放了东西,立刻去学士居找尚彦兮。 学士居的院门开着,尚彦兮坐在露天的小桌旁喝茶。 轻雅走到院门近前,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进来罢。” 尚彦兮慈祥笑笑,道:“知道你们自带了点心,便只给你们准备了茶,尝尝可还喜欢?” 轻雅点头进院,走了几步,感觉媛媛没有跟上,便转头招呼她一起进来。 媛媛犹豫了片刻,也只好走进院中。 俩孩子在小桌旁落座,轻雅抱着茶杯一口吞了茶,道:“果然还是小金沱好喝,没那么苦,也没那么刺。” 尚彦兮笑笑,道:“好喝也不能这么喝,小心别呛到。” “不会的。”轻雅又吞了一口,转头看看媛媛,道,“你也喝呀。” 媛媛小心瞧着尚彦兮递到自己面前的杯子,不敢喝。 尚彦兮笑笑,道:“你若不放心,大可用银针试毒,” 媛媛窘然一顿,看向轻雅。 轻雅眨眨眼,道:“你没有银针吗?稍等。”说着,轻雅拿出碎银子,用手捏下一小块,拉长成针,递给媛媛,道,“你用这个吧。” 媛媛惊呆了,这动作看似简单,可那是银子,不是面团,这也太夸张了吧?! 轻雅见她不接,直接往她的杯子里试了一下,没毒,便把银针按到另一块银碎银子里,道:“你喝吧,应该是没毒的。” 媛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喝。 轻雅瞧了瞧媛媛,道:“要不我先帮你喝一口?反正是没毒的,尚学士没必要毒死我们。” 媛媛赶忙摇头,拿过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四物汤?” 第三八六章敬惜字纸 “不错。看你气色不好,所以用了半量煮了一点,稍微补下气血。”尚彦兮慈祥地笑道,“媛媛,人在江湖,银针还是要备些。虽说有些毒没办法用银针验出,但是那些江湖人能买得起的毒,多半都是银针能验出来的。所以,银针是必需品,不可大意。” 媛媛乖然点头,忽然脸色一变。 “你不用怕,尚学士在城中有消息网,所有在泷平发生的事都瞒不过他。”轻雅稚气道,“他就算要杀我们,也要思量一些不为人知的方法。否则,他的名声臭了,这里也就垮了,得不偿失。” 尚彦兮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你这孩子,比先前又有长进,不愧是老夫看上的徒弟。” 媛媛呛到了。 尚彦兮的大名,响彻天下,竟然是这孩子的师父?! 轻雅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承认你是我师父。” 尚彦兮笑了笑,道:“这是自然。你师父教了你不少基础,着实不易。若是老夫,多半看不上当初一无所知的你。他能有这个耐心来教,老夫便自愧不如。” 轻雅点头,道:“知道就好,我师父可厉害了。” 媛媛瞧着俩人对话,真是惊到了,小声对轻雅道:“你在说什么?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尚学士,你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 轻雅眨眨眼,道:“为什么不能,我名气也不小啊。” 媛媛默了,说的也是。 能让她这样深居简出的都人听过的名字,的确算不上名气小。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小雅,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轻雅微笑,道:“您该知道。” 尚彦兮笑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先去后山伐竹子吧。蒙汗药的事,手头暂时没有材料。等东西到了,自然会给你们准备。” “伐竹子?”轻雅呆了呆,道,“我们自己去伐吗?” “当然。”尚彦兮拿来砍刀,递给媛媛,笑然道,“看哪根竹子顺眼,就砍哪根,别砍太多,会破坏了水土。” 媛媛呆呆拿着砍刀,有些跟不上思路。 轻雅看了砍刀一眼,奇怪道:“蒙汗药很难弄吗?会不会很贵?” “还好。”尚彦兮笑笑,道,“不过,不同的材料,药效不同。她不会武,还是尽量找最好的材料来弄,以防万一。” 轻雅想了想,也对,于是吃过点心喝过茶,便带着媛媛往后山走。 媛媛拿着砍刀,摇摇晃晃的,一个踉跄,险些伤到自己。 “你慢点!” 轻雅眼疾手快,一把拿过砍刀,扶稳媛媛,道:“你不要这么抱着刀,万一摔倒,不正好把肚子剌个口子。你要这么拎着把,拿在身侧,才不容易受伤,明白吗?” 媛媛点头,想了想,道:“我们为什么要伐竹子?” 轻雅微笑,道:“你防身用的甩管不是坏了么,我想重新给你做个。以防日后有事,还能临危救命。” 媛媛呆了呆,脆生生道:“你什么时候跟尚学士说的?我都不知道。” 轻雅微笑,道:“这种事不用说,他用消息网就能查到。” 媛媛惊呆。 “好了,快些走吧,晚些太阳高了,就会热了。”轻雅微笑招呼着媛媛一起走,道,“我还没去过后山呢,不知道会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快点去瞧瞧。” 媛媛点头,乖乖跟上。 纵然面容不动,心头却惊骇波澜。 平日里,媛媛也算见过勾心斗角。稍稍在饭食中添点不太好的东西,悄悄在墙角说着不见光的计划,这些,都足够常见。通常,若是有人送来了不好的食物,媛媛只要瞧一眼那个人的神态,就能做出判断,而再看那人身上多的东西,就能大概猜到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猜到他们要做什么。 可是在这里,却不管用。 外面的人,看上去个个人畜无害,可是他们的心思,却比家里那些人更加难以捉摸。 恐怖的感觉油然而生,媛媛甚至觉得,轻雅都是靠不住的。 “小心!” 轻雅喝了一声,猛然推了一把媛媛。 媛媛倒退几步,撞在旁边的竹子上,茫然抬头看着轻雅。 只见轻雅伸手一挥,凌空抓住一条绿带子,丢到远些的地方。 是蛇。 媛媛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思绪,专心看着周围的茂密竹林。 轻雅看着丢蛇的地方,确认蛇往远处去了,这才转头对媛媛道:“你没事吧?它有没有碰到你?” 媛媛摇头,小脸吓得惨白。 轻雅眨眨眼,稚气一笑,道:“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媛媛怔怔然,心头怦然。 轻雅微笑,道:“来,跟紧我,咱们往那边去些。我看到有几个稍微细点的竹子,刚好适合你一把握住,快来。” 媛媛乖乖点头,颠颠跟上,也是一笑。 看来,还是能靠得住的。 轻雅专心于竹子,完全没注意媛媛的情绪变化,只是选了竹子,砍了,拖着回去找尚彦兮,画图纸,算参数。不用尚彦兮提醒,轻雅就知道自己算的参数基本不准。干脆,也不费那事了。还是老方法,用纸先做个样子,然后用纸的大小去对比实物的大小,简单粗暴明了。 尚彦兮瞧了轻雅一眼,有趣道:“你这么做,不嫌费纸吗?” 轻雅呆了一下,道:“不会啊。师父说了,把这些收集起来,打打浆就能做新纸了。” 尚彦兮有趣笑笑,道:“可是你这弄得脏兮兮的,如何能用?” “很简单啊,重新打浆之后,把里面的脏东西抓出来扔掉,就能……”轻雅一顿,怀疑地看着尚彦兮,道,“您不是在套我话吧?” 尚彦兮笑笑,道:“算是吧。” 被这么直白的一答,轻雅反而一呆,道:“这种事情,您不会吗?” 尚彦兮笑笑,道:“书院之中,讲究敬惜字纸。没写过字的纸,更是人人珍惜。是以,平日之时,算草都用筹算或者珠算,不会用纸来算。” “小气。” 轻雅不乐意地撇嘴,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变相说他浪费纸嘛。 尚彦兮笑笑,用眼神示意轻雅看向媛媛。 轻雅一瞧,媛媛正在用水来筹算数据,心中更是不爽,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拿舂臼和抄纸帘子拿来。不就是个纸嘛,瞧把你给心疼的。” 尚彦兮笑笑,依言给轻雅拿来了东西。 咣啷一声,媛媛一惊,从算式中抬头,看向轻雅。 轻雅也不含糊,把废纸一股脑塞进舂臼里,加了一杯白水,不爽地捣碎。之后,轻雅用真气分辨其中不是纸的物体,御气挑出来丢弃。接着,轻雅将纸浆摊在帘子上,御气控制空中的水汽与纸浆混合,精细地调节纸张厚度以及均匀程度。最后,鸣音一掌,拂去水汽,鸣音二掌,抛光纸面,鸣音三掌,取纸脱帘。 “还你。” 轻雅将纸张塞给尚彦兮,不悦道:“要多大的自己裁,我就不裁了。” 尚彦兮拿着纸张,笑然不语。 媛媛见了,惊讶不已,只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难怪,你做的事能如此潇洒。” 尚彦兮回神儿,将纸张仔细卷起收好,道:“没有限制,懂得浪费,才能有更广阔的发挥空间。” “您说的不对。” 轻雅不悦道:“我不喜欢浪费。只是最初的时候,我不知道纸张很贵,所以习惯用纸张来打草稿。后来,我知道纸张价格很贵,就不敢乱用。师父见了,就教我们做纸。先是砍了一棵树,而后把我们之前用过的废纸都拿出来,分别做成纸。纸做的纸,因为多捣了几次,成纸之后,摸起来会更加细腻柔软。师妹很喜欢这种再造纸,所以后来,我们用的都是纸做的纸,也就无所谓浪费了。” 尚彦兮怔然笑笑,道:“就算再造,多打几次,也就成泥了,多半是一滩浆糊,如何成纸?” 轻雅张口欲说,忽然一顿,警惕道:“我不告诉你。” 尚彦兮笑笑,道:“别这么小气,老夫教了你新东西,你也该教老夫一些,这才公平。” 轻雅想了想,觉得公平,于是说道:“其实,我们最开始做的时候,遇到过这种问题。那时候,师妹特别热衷于折腾这个,就反复不停地折腾那么一篓的纸,导致再造纸的韧性好低,稍微一扯就坏了。之后,我试着添加过好多东西。最开始发现面粉好用,不过师妹不喜欢,被否决了。后来发现用油也不错,但是还是浪费粮食,被我否决了。其实加藕丝也不错,但那东西弄起来太费劲,还不如买新纸方便。” 尚彦兮笑笑,道:“结果呢,怎么解决的?” 轻雅一呆,收了话头,干巴巴道:“结果,什么也没加。” “什么也没加?”尚彦兮好笑,道,“你最开始不是说,什么都没加,韧性低么。” “对,但那是有原因的。” 轻雅认真道:“我一开始以为,纸浆多打了几次,就把原本的木丝打碎了,所以想找东西将它们重新粘合起来,但其实不是。” 尚彦兮笑笑,道:“那是什么?” 第三八七章无聊寻趣 轻雅缓了口气,认真道:“只是因为纸浆打的次数越多,里面的木丝排序就会越混乱,从而导致他们没办法自然地黏连起来。所以,我只要在抄纸的时候,御气来微调纸张里面的木丝排列,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没加。” 既然尚彦兮只想听结果,不想听过程,那轻雅就尽量简而言之,反正也没想太过细说。 听过之后,尚彦兮笑笑,道:“这些真的是你自己试出来的,还是你师父教你的?” 轻雅想了想,道:“算是教过了罢。” 这个灵感,来自于荆燚捉弄宦牧的木纹薄布。 而顺序和混序的用法,荆燚早就讲过。 所以,这看上去是一个神奇的发现,其实却是荆燚让他们熟悉课程的方式。 哎! 明明都是荆燚早讲过的内容,却不能立刻发现内涵,非得试过一圈才能发现,真是够了。 想到此处,轻雅对自己无语了。 尚彦兮笑然点头,道:“想来也是,小孩一无所知之时,就靠大人来教。若让你们自己研究这种复杂的东西,那就不合适了。” 轻雅撇嘴,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我算好了。” 媛媛乖然说着,把自己算好的甩管数据递给轻雅。 轻雅点头,照着数据,很正常地把材料都量错了。 尚彦兮看不下去了,把竹子接手过来,重新测量后,切成几段,道:“鲜竹子要处理一下才可以做东西,不能直接做东西。你们跟老夫到这边来,老夫教你们如何处理。” 俩孩子点头,看着尚彦兮把竹子煮了。 无聊。 轻雅打了个哈欠,看看日头,道:“要煮多久啊。” “不久。”尚彦兮笑笑,道,“开锅后取出,晾凉就好。” 轻雅撇嘴,瞧了一眼媛媛,道:“有没有觉得无聊?” 媛媛摇头,死死盯着锅里的竹子。 轻雅无语了片刻,看看尚彦兮,再看看媛媛,判定二人之间不会有什么冲突,于是道:“你们煮吧,我先出去玩会儿。” 尚彦兮笑笑,道:“好,你去罢。” 轻雅转头走出去半步,想了想,不太对。手中轻然一划,凝出一个结界气球,悄悄放在媛媛的肩头,审视地看了一眼尚彦兮,转身离开。 媛媛毫无察觉,一心盯着竹子,生怕有旁人添了不该有的东西。 尚彦兮笑然看着轻雅离开学士居,倏然收了笑,敬然向媛媛行礼,道,“臣尚彦兮,参见九公主。” 赵芾媛愕然一惊,转头看向尚彦兮,脸色惨白。 无聊啊。 轻雅甩甩袖子,嫌弃上面沾的竹叶香气,正要回小院歇息,忽然遇到悠游。 “明宝。” 悠游停在轻雅面前,敬然行礼,道:“二位公子请您过去,教授楼兰散一曲。” 轻雅蒙然眨眨眼,想了想,道:“哦……对,昨天刚学那个对吧?” “是。”悠游行礼,道,“还请明宝不吝赐教。” 轻雅呆在原地,蒙然想了片刻。 昨日遇到媛媛之后,感觉忽然发生了好多事,那首曲子是什么东西来着,感觉有点记不清了。唔,好像本来就没太记清楚来着,还是什么来着? 悠游见状,淡笑道:“若你在为昨日之事生气,实在是没有必要。公子们找你学琴,是会付学费的。你若想挣这份银子,就该放下脾气,乖乖来做才是。” 轻雅一怔,讪笑道:“那个,昨天事情有点多,曲子我也不太记得了。” “这没关系。”悠游淡笑道,“我先给你弹一遍,你听了,再教二位公子。” 轻雅点头,笑眯眯道:“好,那我跟你去。” 悠游淡笑,带轻雅过去。 走了几步,轻雅奇怪地瞧了瞧悠游,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悠游笑然道:“没什么。” 轻雅一笑,道:“是你教我心细入微,有没有事,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嘛?” 悠游轻叹一声,道:“方才,先生抽查琴曲,除了鞠善轺,没有旁人演奏出来楼兰散。而且,郝公子演奏之时失了方寸,不慎将琴弦掐断一根,还被先生打了手掌。因此,黎公子相当不高兴,骂你忘恩负义,竟然临阵脱逃。” 轻雅呆了呆,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为此事道歉?” 悠游看了轻雅一眼,道:“你会吗?” “我……”轻雅稍稍犹豫了片刻,道,“道歉就道歉呗,我不会跟钱过不去。” 悠游笑了笑,道:“不道歉也无妨,郝公子已经说了你的好话,只说若你回来,就请你过去教琴。不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还是应该有个打算。” 轻雅顿了一下,道:“络涵哥人挺不错的,就是人稍微木讷了些。若是思维能再发散些,估计不比鞠善轺差。” “这个不行。”悠游淡笑,道,“郝公子的事,你不可多事。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手别太长。” 轻雅偏头,道:“络涵哥喜欢乐律,我能看出来。” “但是对他们来说,武功不是好东西。”悠游淡笑道,“他们自诩高雅之人,而武功只是粗俗之人争强好胜的东西,品位之差高下立显。是以,你乖乖教你的曲子,话别乱说。” 轻雅一呆,道:“武功才不是那种东西……” “就算你说得对,那又如何?”悠游冷冷道,“难不成你想跟他们吵一架,彻底闹翻脸?” 轻雅哑然,默了。 悠游看了一眼轻雅,轻叹道:“明宝,你是聪明的孩子,不要做傻事。他们认为那是对的,那就是对的,你不要跟他们说事实如何如何,他们只会恼羞成怒。” 轻雅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蠢了。” 悠游淡笑,犹豫道:“还有……” 轻雅等了一会儿,道:“什么?” 悠游顿了片刻,道:“黎公子说,若是你要教他们,就不能教别人,否则,就不再找你教琴了。”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意思?” 悠游犹豫了片刻,没说出口。 轻雅好笑,道:“难道,还有旁人要找我学琴?” 悠游看着轻雅稚气的模样,道:“你在课上那般炫技,大家都猜测二位公子是跟你开小灶,这才占了班上前列。尤其是方才课上的考核,更加验证了这般猜测。是以,想要请你教琴的学生,不在少数。所以……” 轻雅一愣,好笑道:“这么说来,乐班的先生还真是可怜。偌大的一个班,竟然要学生靠课外补习来过活,真不嫌丢人。” “这不叫丢人,这是风气。” 悠游淡笑,道:“课上本来就是大众授课,想要个人专精,非得请顺脾气的补习不可。” 轻雅呆了呆,惊讶道:“可是,秉勤草堂的学费那么贵,雇书童也是一大笔开销,现在又要请旁人补习,乖乖,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悠游淡笑,道:“能在秉勤草堂上得起学的,都是有钱人。他们有的是钱,不在乎这点银子。” 轻雅目瞪口呆。 一直觉得毕方谷麻烦太多,但和这里比起来,简直轻松得可怕。 包吃包住,包学包会,不需要付学费,更不需要找补习。 唔…… 轻雅觉得,就算他有这么多钱,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学习。 悠游看着轻雅心疼银子的表情,好笑道:“对他们来说,学习不过是一种投资,等到毕业之后,自然能够升官发财。在学习期间的花费,用不了几个月就能赚回来,而且一年之内绝对回本。所以,书院有书院的好处,只是你暂时看不到罢了。” 轻雅点头,官家赚钱的法子,他有印象。 只是,不太喜欢罢了。 “明公子。” 稂子忽然出现,在路中间一拦,道:“我家公子请您借步一叙。” 轻雅一呆,道:“你家公子,哪位?” 稂子敬然行礼,道:“小人是鞠善轺鞠公子的书童。” 轻雅眨眨眼,道:“要叙什么?” “这……” 稂子犹豫着,抬头看了悠游一眼。 悠游淡笑,并不离开。 轻雅耸肩,道:“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不要说了,平白浪费彼此的时间。悠游哥,咱们走吧。” “好。”悠游应声。 二人绕过稂子继续前行。 悠游看了呆愣住的稂子一眼,对轻雅道:“明宝,你够义气。” 轻雅呆了一下,微笑道:“快走吧,赶快把曲子教了,把钱赚到手再说。” 悠游笑了笑,带轻雅来到宿舍之中。 一曲楼兰散,纹银一百两。 虽说这首曲子难度不小,二位公子没有完全学会,但轻雅还是拿到了银子。 这银子还真是好赚呐。 轻雅两眼放光地盯了银子一会儿,小心地收到荷包里,放到怀里,拍了拍。此处也没有其他话好说,轻雅起身,告辞要走。 “明宝。” 郝络涵拉住轻雅,道:“你先别走,我还有话……” “络涵,明宝是尚学士的徒弟,忙得很,能抽空教咱们学琴已经不容易了,你就别太打扰人家了。”黎染晰微笑着捏松了郝络涵的手,宠溺地递了个眼神,转头对轻雅道,“明宝,别介意。络涵他是把你当朋友了,并非有意冲撞,还请谅解。” 轻雅点头,转身离去。 第三八八章谨慎多疑 背后传来失望的叹息声,轻雅只是一笑,并未回头。 几步之外,鞠善轺等在路口。 轻雅淡淡看了一眼,往旁边让了让,继续往前走。 “稍等。”鞠善轺挥手一拦,道,“明公子,可否赏个脸,听我说几句?” 轻雅一顿,想了想,抬头道:“说吧。” 鞠善轺作揖行礼,道:“学生鞠善轺,希望拜您为师,学习琴艺。” 轻雅呆了呆。 鞠善轺敬然。 轻雅稚气道:“你说完了?” 鞠善轺点头。 轻雅闪开半步,继续往前走。 鞠善轺一愣,追了过来,道:“您还没有答复?” 轻雅脚步未停,稚气道:“你说了,我已经听了,你还要怎样?” 鞠善轺强忍着怒火,放低姿态道:“学生希望,您能教我学琴。” 轻雅一笑,道:“不教。” 鞠善轺认真道:“郝络涵能给你的报酬,我可以付给你双份。” 轻雅摇头。 鞠善轺咬牙,道:“五份也可以,只要您肯教我学琴,付多少钱我都给。” 轻雅一笑,道:“多少钱我都不教。” 鞠善轺皱眉,道:“为什么?您既然能将倒数第一教成全班第一,若是教我,绝对能甩开旁人一大截!” 轻雅走到没人的地方,站住,抬头看着鞠善轺道:“我自己还没出师,没办法去教旁人。” 鞠善轺目光犀利,道:“您明明教了那倒数第一!” 轻雅稚气道:“你错了,我没有教他琴,我是教他曲。” 鞠善轺一怔。 轻雅微笑,道:“这里学的曲子,都是师珏的版本,我教他的,也就是这个风格的曲。” “这怎么可能?”鞠善轺不信,道,“你的曲子,明明是燚大师的风格!” 轻雅稍顿,微笑道:“我有我自己的风格,只是因为你先演奏了燚大叔的风格,我才跟着演奏他的风格。” 鞠善轺脑子一动,惊然道:“等下,你竟然对两位大师的称呼如此亲密,难道你认识他们?” 轻雅微笑,并不应答。 鞠善轺怔然片刻,猜测道:“你是珏大师的徒弟,还是燚大师的徒弟?” 轻雅转头,淡然离去。 鞠善轺没有再追,而是惊然愣住。 这孩子,真是深藏不露! 轻雅淡然一笑,倦了。 这种争锋斗气,真是没意思。 哎,还不如来几个杀手溜达溜达,揍他们一通,理所当然,还能锻炼身体,简直一举两得。 轻雅一边走一边看,沿路除了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学生外,没有半分杀手的影子。 无聊透顶。 轻雅脚下一动,在一小片惊呼声中,以轻功跃起,飞檐走壁,落到学士居附近。 咦? 方才似乎有什么流光在眼前划过。 轻雅又跳了一次,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结界防御,笼罩了学士居整个院落。而刚刚看到的那抹流光,正是结界枢纽的炁芯。 那是什么? 竟然比玉石的含气量大,那是什么东西? 轻雅好奇万分,随意地敲了敲门便跑进了学士居,兴奋道:“尚学士,您的结界炁芯是什么材质的?看上去好漂亮哦。” 尚彦兮正在和赵芾媛吃午饭,闻声,微微惊讶道:“你能看到?” 轻雅跑到近前来,指着学士居五层楼的中间那层,兴奋道:“能看到啊,闪着,呃……像紫葡萄皮一样的光芒?就是那里!” 尚彦兮闻言一怔,顺着轻雅所指看过去,果然,正是自己结界炁芯的位置,惊讶道:“你竟然会观气?” 轻雅点头,道:“当然会啊,不看到气,怎么能练气。” 尚彦兮愕然片刻,慈祥笑笑,道:“那是水玉。” “水玉?那不是玉石。”轻雅眨眼,道,“我用的就是玉石,但没这效果好。” “这的确不是玉石。”尚彦兮好笑,道,“所谓其莹如水,其坚如玉,是谓水玉。说是玉,其实是一种由水凝结的精华,也叫水精。” 轻雅呆然点头,道:“这个水玉,在哪里能弄到?” 尚彦兮笑笑,道:“你弄不到。” 轻雅稚气道:“很贵吗?” “不是贵,而是这东西受朝中管制,民间很难拿到。”尚彦兮笑笑,道,“老夫这一块,还是为先皇效力之时,承蒙皇恩赏赐所得。仅此一块,正好用作结界炁芯,甚为方便。” 轻雅恍然点头,道:“那这东西,圣乐坊有吗?” “圣乐坊是皇家乐坊,当然会有这些东西。”尚彦兮笑笑,道,“不过,乐坊不比其他官职来得重要,只有大司乐和少司乐才能得到这种规格的赏赐。你若想在圣乐坊弄到这个,恐怕还要花上不少年月。” 轻雅郁闷地想了想,好奇道:“能让我看一眼吗?我保证不乱动,就是想知道下那个水玉长什么样。” 尚彦兮笑笑,道:“炁芯附近气场太强,你去了,恐怕会与之互相干扰。”说着,尚彦兮从旁边拿来一块碎石,道,“这是水玉的边角料,你拿去玩吧。” 轻雅道谢接了过来,翻弄着瞧了瞧,道:“这就是水玉?一半玻璃一半玛瑙?” 尚彦兮好笑道:“那不是玻璃,是水玉。从成分上来讲二者区别不大,但是玻璃的储气量,远不及水玉的储气量。至于周边的玛瑙,是水玉的芽床,水玉基本是在玛瑙上凝结出来的,不过相较玛瑙而言,相当少见。” 轻雅看着手中的碎石,想了想,弄了点气往水玉碎石中探了一下,惊然发现这么仅是一点碎石,都比他精心挑选的玉石储气量要大,真是不可貌相。 嗯? 轻雅仔细观察着这种气感,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对了! 是玉器行! 当初买那个玉石的时候,似乎旁边就有这种感觉的东西。当时专心挑玉石,没注意其他,结果就那么错过了! 天呐,他真是笨死了! 轻雅猛然转身,准备去把那东西买回来。 脚步一顿。 袖子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轻雅心头一跳,回头,这才发现是赵芾媛拽住了他的袖子,便顺势停了下来。 赵芾媛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小心地看着轻雅,表情微微发抖。 轻雅呆了呆,又看看尚彦兮,恍然,连忙说道:“抱歉,我忘了你刚来,还不认识他。那个,你不用怕,他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赵芾媛死死抓住轻雅的袖子,害怕地不撒手。 轻雅奇怪地偏头,对尚彦兮道:“您欺负她了?” “岂敢。”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老夫正在与她用膳,顺便等你回来。” 轻雅一呆,这才发现他们正在吃饭。饭菜的水准轻雅也不懂,闻起来倒是挺香。这没什么不对呀。轻雅不解地看看赵芾媛,不明白她到底在怕些什么。 赵芾媛小心地看了一眼尚彦兮,对轻雅道:“明姐姐说,让我跟着你走,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乱跑。”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我要出去一趟,你跟我走。” “不急。” 尚彦兮笑笑,道:“等用完膳,老夫随你们一同出去逛逛。” 赵芾媛忍不住一个颤抖。 轻雅诧异地看了看赵芾媛,不悦地看看尚彦兮,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怕你?”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老夫什么都没做。” 轻雅不信地看着尚彦兮,道:“不可能,就算是陌生人,媛媛也不会怕成这样,多半是你做了什么。说,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尚彦兮笑笑,道:“绝对没有。” 轻雅不懂了,直接对赵芾媛道:“他有没有欺负你?你跟我说实话,我帮你。” 赵芾媛想了想,摇了摇头,为难地看了看满桌的饭菜,求助地看向轻雅。 轻雅一呆,道:“你是觉得,他想用这些毒死你?” 赵芾媛没有否认。 轻雅扬眉,转目看向尚彦兮。 尚彦兮笑笑,道:“老夫每样菜都吃了一口,以证无毒。” 轻雅看看饭菜,再看看赵芾媛,微微皱眉,道:“媛媛,你不能这么无理取闹。这些饭菜都没问题,而且尚学士都帮你试过毒了,你怎么还能不放心?” 赵芾媛欲言又止,有些委屈。 “小雅,你说得过分了。”尚彦兮笑笑,道,“一个人出门在外,又遭过追杀,会这么谨慎过度,并不算是无理取闹。你要明白,她不是你。她不会武功,毫无自保之力,会这样小心畏惧,也是正常。” 轻雅一滞,体谅地点头,缓和了声音,道:“要不这样,你若信我的话,我再试一次毒。这样,你总能放心的吃了吧?” 赵芾媛摇头,道:“你别走。” 轻雅一呆,在桌旁坐下,道:“好,我不走。等你吃完饭,我再出去。” 赵芾媛点点头,乖然开始吃饭。 轻雅根本不饿,毫无胃口地看向尚彦兮。 尚彦兮只是笑笑,客气地陪着赵芾媛用膳,遵制守礼。 轻雅左右看看二人,想了想,只好等他们用膳过后,一起出门采购。 日照朗朗,天暖和煦。 马蹄匆匆,车轮碌碌。 轻雅小心慢行,一边注意着不要撞到人,一边忍不住想着方才的午饭。 第三八九章无意碰瓷 他们真能吃啊,俩人,居然吃掉了一整桌的饭菜! 轻雅本来就不饿,看他们吃完,都感觉自己胃里东西太多,要往外反了。 走神儿一下,车轮一颠。 “哎呀!” 赵芾媛吓了一跳,手肘磕到了车板,忍着没有叫痛,皱了眉。 “抱歉。”轻雅赶忙收回心神,道,“那个,新手上路,体谅一下,体谅一下。” 赵芾媛乖乖坐好,不吱声了。 尚彦兮笑笑,道:“不是说过,你驾车的时候看着点地面。马踩过的地方,和车轱辘要轧过地方,都要选择尽量平整的路段来走。” “哦。” 轻雅应声,心里却想着,回去要把轮子稍微修整一下。这硬碰硬怎么都颠,根本走不快。不仅如此,马车轱辘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鸣响,显得格外刺耳。还好他们选了一条没人的近道,若是在外面的大马路上,肯定又要被旁人白眼了。 骝驭第一次出门,兴奋得很,不时地打着响鼻。 反正附近没人,轻雅也没多理会,只是稍稍地用缰绳指引,让骝驭往玉器行走去。 凝翠琼楼。 到了。 轻雅把马车停在不碍事的路边,跳下车来,招呼车上的人下来。 “你又忘了。”尚彦兮好笑道,“出来之前不是才说过,让人下车,要拿小凳过来搭着,才好走下去。” 轻雅点头,想了想,却已经忘记把那准备好的小凳放在哪儿了,围着马车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小凳。 赵芾媛好笑出声,从车里拿了小凳出来,递给轻雅。 轻雅干笑,道:“瞧我这记性,还是你聪明。” 赵芾媛静然微笑,由轻雅扶着踩凳下车,很是乖巧。 “好了,咱们快进去吧。不知道那块石头被卖掉了没有,卖掉了就糟糕了。” 说着,轻雅一溜烟地跑进了凝翠琼楼,完全不管那俩人有没有跟上。 赵芾媛呆了呆,害怕地看了一眼尚彦兮。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您先请。” 赵芾媛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你有什么目的?” 尚彦兮笑笑,道:“二位单独出行,唯恐有损您的清誉。老夫不过是护花使者罢了,绝无异心。” 赵芾媛仔细打量着尚彦兮,掂量着话里有几分可信度。 尚彦兮笑容依旧,毫无波澜。 “没有了。” 轻雅忽然跑了出来,丧气道:“前几日处理废料,那些石头都被处理掉了。” 尚彦兮笑笑,道:“不要紧,你再去找找,是否还有其他看得顺眼的。” 轻雅不高兴地嘟着嘴,后悔自己怎么早没发现,平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材料。 “一块石头没有了,还会有其他的石头。”尚彦兮有趣地笑笑,道,“你若不去找找有没有漏网之鱼,恐怕现有的好石头又被你漏下了。若再被他们扔了,岂不可惜?” 轻雅想了想,有道理,于是转头又跑回店里。 只是眨眼的片刻,怎么跑这么快,一下子就跑远了。 赵芾媛呆了呆,赶忙追了过去。 一进店,入目便是琳琅绚烂的玉器摆件,错落且有层次地放在货架上售卖。目光稍斜,便能看到进门左侧摆放着几筐原石,供人挑选。而轻雅……则在角落里废弃石料的堆里,仔细地找着什么。 玉器算是奢侈品,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而买得起的人,又不会在这柜台之前询价,但凡有看上眼的东西,就会请到楼上洽谈价格。是以,进门大堂的地方冷冷清清,除了一个看店的小厮在,没有旁人。 轻雅把废料石头拨拉的哗哗作响,小厮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只当不见。这边,尚彦兮随赵芾媛进入店中,淡然一立,气宇卓然。小厮目光一扫,立刻笑脸相迎,询问喜好。 尚彦兮将架子上的玉器环视了一圈,笑然对赵芾媛道:“此处之物,可有入眼的?” 赵芾媛疑惑地看着尚彦兮,并不应答。 尚彦兮慈祥微笑,道:“喜欢哪个,直说便好,就当老夫孝敬您了。” 赵芾媛悄然看了轻雅一眼,见他依旧专心石头,毫无旁骛,心中好笑。平民就是平民,眼光就是低廉。若说别的比不上也就罢了,这里可是玉器行,谁能有她的眼神刁钻? 如此想着,骨子里的贵气忽然上来了。 赵芾媛昂首一扫,抬手指着货架上一只黄白的俏雕锦鲤,道:“那个不错。” “哎呀,姑娘真是好眼光。”小厮连忙恭维,道,“您选的这件玉雕锦鲤,温润水灵,栩栩如生,可是目前店中的最好的一件玉雕。若是摆在家里看着,那绝对够档次。” 赵芾媛淡笑一下,恭维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尚彦兮抬头看了看玉雕锦鲤,道:“的确不错,取下来瞧瞧。” “好嘞好嘞,您稍候。” 小厮连忙跑了过去,将玉雕锦鲤连同支撑木架一起,小心地取了下来,放在柜台上,给二人观瞧。 气息微动,波澜又止。 咦? 轻雅从废料堆里抬起头,寻找气息来源。 观气一寻,轻雅发现那气息的波澜来源于那只玉雕锦鲤。不及多想,轻雅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锦鲤这边,奇怪地发现气息又不明显了。 咦?! 轻雅眨巴眼,仔细看着那条足有自己一条小胳膊那么大的锦鲤,试图从中发现气息残留的痕迹。 “如何?”赵芾媛稍含笑意道,“这条玉锦鲤,是不是感觉不错?” 轻雅呆了一下,道:“还好吧,气一般。” 赵芾媛一顿,道:“气?” 轻雅不耐烦地点头,道:“刚才这边有一点奇怪的气,但不是这个玉的气,我正在找,你别跟我说话。” 赵芾媛呆住,茫然看了看尚彦兮。 尚彦兮笑笑,道:“任谁做事被打扰,都会不高兴。” 赵芾媛偏头不解,道:“可是他说的什么我……” “找到了!” 轻雅一把抓起木架上的石头,兴奋道:“就是这块,我上次说的就是这块!居然还在的,没有被丢掉!” 哗啦! 玉雕锦鲤从架子上倾斜着掉到柜台上,碎成几瓣。 呃…… 在场的四人默了一下,小厮顿时尖叫了起来,道:“这可是价值黄金万两的俏雕锦鲤啊,臭小子,你居然敢把它打碎了!你得照价赔偿!” 轻雅呆然眨眨眼,道:“我都没碰那个东西,它自己碎了,凭什么怪我?” “我看到了,看到了!”小厮尖叫道,“明明是你动了俏雕锦鲤,才把它弄碎的,就要你赔!” 轻雅莫名其妙,道:“你讲不讲理?我只拿了这块石头,根本没碰好吗?” “你碰了!”小厮尖叫道,“你就是碰了!你赔,你必须赔!” 轻雅皱眉,道:“没碰就是没碰,气那么少的东西,根本没有去碰的价值!” 小厮惊叫道:“你胡说!” “是你胡说好吗?”轻雅无语了,道,“我就拿了这块石头,根本没有碰那个锦鲤。” 小厮慌张了一下,跑到旁边拉绳子,尖叫道:“老板!这里有人打碎了商品,您快……” “吵什么?” 郝逸晗缓步从楼上扶梯而下,道:“不知道上面有贵客谈生意么?别在这聒噪。” 小厮吓得脸色苍白,赶忙道:“郝东家,您快来看看,有人砸碎了商品,还不赔!” 郝逸晗看了看来着,敬然一礼,道:“呦,不知尚学士到访,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必。”尚彦兮笑笑,道,“老夫今日也是心血来潮,偶然至此,多扰了。” 郝逸晗瞧了瞧柜台上碎了的玉器,笑了笑,转头训斥小厮,道:“多大点事,竟然在贵客面前失礼,简直荒唐!你这个月的月钱没有了,就当是反省吧!” 小厮吓得跪地求饶,道:“小人知错了!知错了!还请东家行行好,上有老下有小,不要扣光小人的工钱啊!” “嚎什么?再嚎就开除了你!”郝逸晗皱眉道,“还不去收拾了碍眼的东西,在这里傻愣着做什么?”说完,连忙对尚彦兮赔笑道,“下面人不懂事,还请尚学士见谅。” 尚彦兮笑笑,道:“无妨。” 小厮颤抖着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准备收拾。 “等下。” 轻雅冷冷一拦,道:“话还没说清楚,不能收。” 小厮恶狠狠地瞪了轻雅一眼,小声道:“你小子害我一个月工钱都没有了,还想怎样?!” “东西不是我弄坏的,你们就这么收了,不就等于默认是我做的。”轻雅不乐意,道,“我只是拿了这个石头,根本没有碰这个……什么东西的鱼。” 小厮心情不爽,又不敢发泄,从牙缝里挤着声音说道:“你懂什么,这东西是用来支撑这俏雕锦鲤的,你拿走了支撑,它当然会掉下来摔碎。” 轻雅一呆。 “不对。” 赵芾媛脆生生开口,道:“这俏雕锦鲤该是用木架支撑的,根本不需要什么石头来支撑。也就是说,如果挪动这石头就会松动支撑,那就是你这个东西本身就有问题!” 第三九〇章滴翠水玉 小厮一怔,呐了一下,没说下去。 郝逸晗微微皱眉,淡笑对尚彦兮道:“这……不知其中,可还有什么误会?” 尚彦兮笑笑,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道:“如此,老夫的徒弟不服,也算是理所当然罢。” 郝逸晗目光一冷,看向小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东西,是否是你已经弄坏了,又将罪责推与旁人?” “冤枉啊!”小厮连忙跪下磕头,道,“这个真不是小人弄坏的,请您一定要相信小人啊!” 郝逸晗严声厉色,道:“你说实话,便只扣你的工钱了事。你若不说实话,郝某现在就开除了你!” “请东家明察,这真不是小人打碎的!”小厮连忙说道,“前几日,小人在打扫的时候,无意中碰落了这件玉器的一块支撑木桩。当时,小人及时扶住了俏雕锦鲤,而木桩却摔碎了。情急之下,小人便拿了这块废料代替原有的木桩,仅此而已。所以,小人是真的没有打碎任何东西,只是将原本的木桩换成了废料罢了!” 郝逸晗哼了一声,道:“此话当真?” “绝对属实!”小厮连连磕头,道,“请东家明察,请东家明察啊!” 郝逸晗怀疑地看着小厮,双眼微眯,怒火中烧。 “他说的是真的。”轻雅忽然说道,“东西不是我打破的,但也不是他打破的。” 尚彦兮笑笑,道:“何以见得?” 轻雅微笑,道:“首先,他并不知道这木架足以支撑锦鲤,所以才会以为是我打碎的。其次,他知道这东西价值千金,若真是他打碎的锦鲤,陪了一个月的工钱相抵,还是值当的。再者,开除比扣一个月的工钱要严厉得多,他既然连扣工钱都怕,就更不会在此时说谎。所以,我认为他没有说谎。” 尚彦兮笑笑,道:“不错,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 郝逸晗轻咳,道:“如此,是下面人错怪明公子了,实在是抱歉。” 轻雅微笑,道:“没事,只是误会罢了。” 郝逸晗看着满柜台的碎玉,皱眉对小厮道:“行了,你先把这些东西收了。若能查出谁先把这个摔坏的,郝某可以另付给你双倍月钱。” 小厮一愣,小心道:“您说的是真的?” 尚彦兮笑笑,道:“老夫听到了,可以作证。” 小厮连忙磕头道谢,想了想,疑惑道:“可是,这锦鲤都碎了,还怎么查?” 尚彦兮笑笑,道:“这个简单。你只要看看,谁特别关心这个东西的动态,就知道大概能知道是谁了。” 小厮小心地想了想,道:“您若这么说,小的想起来了。店老板特别关心这东西的动态,有人来了,就先给他们介绍这个。今日他不在,还特地嘱咐小人,若有人看上这个,必定要小心接待,切莫摔了。” “嗬,原来如此。”郝逸晗厉色道,“难怪他还特地来郝某这里问过价,郝某还奇怪他早该熟知这些价格,怎么会忘了来着。”说着,郝逸晗甩了一枚银锭子,到小厮面前。 小厮兴奋地接过,开心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赏钱,月钱照扣不误。”郝逸晗严声道,“别愣着了,把这些收了吧。” 小厮赶忙干活,不敢偷懒。 郝逸晗转眼一笑,向尚彦兮一礼,道:“扰了贵客的雅兴,真是罪过。” “也罢。”尚彦兮笑笑,道,“今日就到这里了,老夫改日再来拜会。” 郝逸晗敬然道:“您请慢走。” 尚彦兮笑笑,道:“不必送了。” “等下。” 轻雅呆然,一举手中的石头,道:“我要买这个,多少钱?” 郝逸晗看都没看,便道:“废料罢了,明公子喜欢大可拿去,不需要钱。” 轻雅偏头,道:“你确定?我上次可是拿到一块好玉,络涵哥都说好呢。” “沧海遗珠毕竟少数,若有人知,也算是它们的幸事。”郝逸晗无所谓道,“明公子尽管拿去就好。日后若有他事,还请尚学士多担待些。” 轻雅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尚彦兮带走了。往回走了几步,轻雅心中窘然,总觉得自己好像偷了东西似的。 尚彦兮瞧了轻雅一眼,笑笑道:“怎么,被当做捡垃圾的孩子,不高兴?” 轻雅皱眉,道:“这不是垃圾。” “旁人以为,这就是垃圾。”尚彦兮笑笑,道,“不过,老夫也觉得这种石头没什么用,捡来也就是个废料罢了。” 轻雅撇嘴,等回到学士居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手中握着石料运气一走。一阵窸窣之声后,石壳碎裂,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比鸡蛋小上一圈的玛瑙蛋。外层玛瑙半纹路半透明,能看到里面有水玉的晶体状物。而在那水玉之中,还有带气泡的水,摇动一下,还能听到那里面发出了水声。 轻雅吹去石灰,把玛瑙蛋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仔细观察。这东西自成圆蛋,应该也不需要太多打磨,只是感觉刚刚削得太狠,玛瑙外壳显得有些脆弱。轻雅想了想,稍稍用气以走,发现还可以。不止是还可以,甚至有干扰那边炁芯的势头。 还不错。 轻雅很满意,递到尚彦兮面前道:“瞧,这里面是不是水玉?” 尚彦兮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随后大吃一惊,道:“滴翠?!这东西竟然是难得一见的滴翠水玉?!” 轻雅呆了呆,疑惑道:“这不是水玉吗?” “水玉之中,包裹有尚未凝结成精的水,若水玉旋转,则内含水随之而动,便是滴翠。”赵芾媛喝了一口红枣汤,脆生生道,“滴翠,是水玉之中,难得一见的精品。即便是皇家,也少见这样的神奇之物。你能遇到,运气真好。” 轻雅一呆,道:“若是这东西好,为什么皇家会少见?” “因为,这东西不够纯粹。”赵芾媛脆生生道,“皇家进贡,皆以纯粹雅致为上品,稍有瑕疵为中品,过度瑕疵者为下品。而你手上的这种东西,杂质颇多,在皇家并不受宠,也无人喜爱。是以,在朝野上下,只是偶尔听说某些大户会有此种藏品,更多的,都被当做废料处理了。” “哎呀,那可真浪费。”轻雅撇了撇嘴,想了想,道,“媛媛,你好像很了解皇家的事。难不成,你家住在中都?” 赵芾媛一怔,没有应声。 尚彦兮笑了笑,有趣道:“小雅,你都有白玉做炁芯了,暂时应该不需要其他炁芯了罢。若是方便,把这东西让给老夫如何?” 轻雅摇头,道:“这东西有趣,我要拿回去给我师妹玩,才不给旁人。” 尚彦兮笑笑,道:“你又不着急回去,随身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坏了都不好。不如寄存在老夫这里,等你准备回去了,再带回去便好。” “不好。”轻雅干巴巴道,“你刚才还说这是垃圾呢,我才不要给你。” 尚彦兮又逗了几句,见轻雅依旧不松口,也只好作罢。 这孩子,真是不简单呐。 尚彦兮盯着轻雅手中的滴翠水玉,当真眼馋得不行。早就听说过这种东西,可从未弄到过一块。而那孩子竟然在听说了水玉之后,迅速就找到了一块。这种运气,这个宝贝,全都让人眼馋。 轻雅躲开尚彦兮的目光,小心地把滴翠水玉用单玑的帕子裹了,收入怀里,看看日头,道:“媛媛,咱们回宿舍吧。明姐姐该来了,看看她有没有问出来你家的消息。” 赵芾媛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九公主的事,不由得看了一眼尚彦兮。 尚彦兮会意一笑,对轻雅道:“怎么,你不相信老夫的消息网,竟然要从飒尔的消息网问消息吗?” 轻雅偏头,道:“我相信您的消息网,但我没办法相信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分得清清楚楚,那我又何必再问?不如找明姐姐问来得快。” 尚彦兮笑笑,向赵芾媛递了个目光。 赵芾媛放心下来,乖乖跟在轻雅身边,道:“你带我走,我不熟悉路。” 轻雅点头,带着赵芾媛回了宿舍。 俩孩子到了宿舍不久,明馨便带着糕点和饭菜来找他们玩。轻雅一直等着明馨说赵芾媛的事情,但明馨一句也没提,只是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耗去了时间后,不舍离去。轻雅送明馨走到侧门,回来之后,便盯着赵芾媛,若有所思。 赵芾媛被盯得心里发毛,小心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轻雅摇头,随意道:“大叔情报网的传信速度,虽然比不了尚学士那么神速,但也足够高速。所以,关于你的事情,多半已经是查出来了,可明姐姐却只字未提……” 赵芾媛微微一抖,道:“你想说什么?” 轻雅一哂,道:“应该不会那么巧,若真那么巧,那我的运气真的是糟糕得够可以的了。” 赵芾媛心中暗叹,碰到自己也没那么倒霉吧? 第三九一章晨起散步 “算了,反正有结界在,管他什么杀手不杀手,都能睡个安稳觉。”说着,轻雅打了个哈欠,道,“媛媛,你是女孩子,睡在屋里就好。房间里就一张床,你应该不会认错。” 赵芾媛一愣,道:“那你呢?” “我?我睡马车里就好。”轻雅看着赵芾媛一脸愕然的表情,稚气道,“别担心,在车辕下面垫些砖头,就平了。我在里面睡,不会滑下来的。” 赵芾媛呆然道:“可是……你在外面,不会不舒服吗?” 轻雅微笑,道:“没事,我一直都是这么睡的。房子我基本没怎么进去过,只是偶尔放东西罢了。” 赵芾媛犹豫了一下,没好意思独自去房间休息。 轻雅眨眨眼,又打了个哈欠,钻进马车,只留了声音道:“快睡吧,明天还有早点起来玩呢。” 赵芾媛被雷到了,笑了一下,回房间睡了。 亥时将尽,子时未至。 星点闪烁,灯火通明。 郝府。 郝逸晗淡淡望着窗外星辰,身后,垂帘轻摇,一个身影单膝跪地。 “如何?” 郝逸晗冷言肃穆,话语似冰。 “回老爷话,消息到了。” 人影陈述道:“九公主的确往泷平来了,或许,她人已经到了。” 郝逸晗冷冷道:“近日,可曾发现什么相似之人?” 人影应道:“有消息称,昨日,在城南大街,的确有一个红裙小女孩出现过。消息里说,那女孩被一个男孩带走,说是偷了主人家的衣服,是以将她带走。而此后,二人不知所踪,没人看的他们的身影。” 郝逸晗冷笑,道:“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据目击者称,他们的确是飞走的。”人影应道,“据说,那男孩带着女孩,凌空而行,眨眼消失不见,恍若神明。如此看来,对方的武功不止不弱,甚至算得上是高强。” 郝逸晗思忖片刻,道:“他们肯定还在城中,你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九公主,尽量抓活的。还有,传消息到上面,请求支援。” “是。”人影应声,犹豫了片刻,道,“老爷,外面有猜测说,九公主之所以往泷平来,是因为九皇子此刻就在泷平。” 郝逸晗冷笑,道:“此话可有根据?” “没有。”人影应道,“只是猜测罢了。” “既然是猜测,那就是没有的事。”郝逸晗冷冷道,“郝某只要确切的消息,不需要任何猜测。” “是。”人影应道,“属下这就去查。” 郝逸晗思索片刻,冷冷道:“暂时没事了,下去吧。” 人影离去。 郝逸晗淡笑一下,昂首望天。 月落西下,天亦发白。 鸟鸣觅食,马嘶挑帘。 轻雅成功被骝驭从马车中拎了出来,舒展了筋骨,牵着马晨起散步。 自从把骝驭带到小院里来养,每天早上便都是这么个习惯。 起初,轻雅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散步。但若是不依,骝驭就会不停地舔他的脸,直到把他舔起来为止。轻雅不得已,也就只好起来,陪它散步。 后来有一天,轻雅的人被拖起来了,但脑子还在半睡眠状态,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轻雅无奈之下,便用观气的方式来躲避周围的障碍物。那时,轻雅忽然发现,周围的自然之气很奇怪,完全不像平时的感觉。而等日头出来之后,这种气息就变了,便会平日正常的感觉了。 好神奇。 轻雅如此走了几日,隐约有些明白。 日落之后,星月苍穹。 黑夜的自然之气,与白日的自然之气,是完全不一样的。 白日的自然之气,经过一整夜的星月洗礼,成为黑夜的自然之气。而将黑夜的自然之气吸入体内之后,会与体内白日的自然之气交互相融,相辅相成,从而使体内真气的循环更加稳定和谐,气团的积累也变得迅速了些。 嗯…… 难怪荆燚总是拖着他们天不亮就出来溜达一圈,就是为了这个! 不过,轻雅是出了名的粘床赖虫,就算是被单玑拖着被子滑到地上,不到早饭时辰也绝不起床。再说,荆燚做什么事情,能不解释就不解释,耍到一个算一个,耍到一双赚一个。所以,当初在毕方谷的时候,轻雅从未早起过,也从未散步。 此刻,轻雅牵马散步的时候,心中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和单玑一起散步。 真是的,多解释一句能死吗?! 轻雅想着,心里就来气。 骝驭兴奋地在旁边颠跳着小跑,不时地蹭蹭轻雅的脸颊,以示亲昵。 轻雅抬手摸摸低下来的马头,觉得养匹马也挺好玩的。 如果不偷吃他的糕点,就更好了。 轻雅机敏地捂住了袖子。 骝驭没吃到糕点,不高兴的朝轻雅哼气。 轻雅好笑了片刻,拿出糕点递给骝驭,道:“你不要偷吃,上次就洒在我袖子里了,害得我清理了好久。你要吃就给个示意,我自然会喂给你的。” 骝驭吃到糕点,开心地嘶鸣,脚步越发地欢快起来。 轻雅微笑,继续带着骝驭走了一会儿后,看时辰差不多到早饭时间了,就回了宿舍打算叫赵芾媛吃早饭。 一进门,赵芾媛就朝着轻雅扑了过来,一头扎进轻雅怀里。 旁边的骝驭吓了一跳,嘶鸣一声就要咬赵芾媛。 “别咬!” 轻雅连忙拦住骝驭,挥手让它自己觅食,低头看了看赵芾媛,道:“你怎么了?吓成这样。” 赵芾媛微微发抖了片刻,忽然一惊,连忙推开了轻雅,努力想要保持镇定。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完全没办法镇定下来,全身都在发抖,完全止不住。 轻雅蒙了,奇怪地眨眨眼,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害怕?” 赵芾媛不说话。 轻雅呆了呆,猜测道:“你是不是没睡醒,闹起床气?” 赵芾媛依旧不说话。 “哎呀没事,想睡就睡嘛,又没什么着急的事。”轻雅微笑道,“不过,已经到了早饭供应的时间,现在不去拿,等下就没有了。你想吃什么,写个条,我去帮你拿。” 赵芾媛看了看轻雅,颤抖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我?”轻雅眨眨眼,稚气道,“骝驭叫我出去散步,我就带了它去西边的马路走走而已。” 赵芾媛颤抖道:“为什么不叫我?” 轻雅呆了呆,道:“为什么要叫你?” 赵芾媛一怔,默然不语。 轻雅察言观色,恍然道:“你早起没见到我,所以害怕了?” 赵芾媛咬牙,沉默不语。 轻雅微笑,稚气地拍拍赵芾媛的肩膀,道:“没事的。身为弱者之时,会害怕,这是正常情绪。就算你这么克制自己,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不如放轻松,正视自己的弱小之处,寻求旁人的帮助,这不丢脸。” 赵芾媛怔然抬头,脆生生道:“若是我承认自己弱小,那不是相当于对别人说我是好欺负的吗?” 轻雅微笑,道:“不错。” 赵芾媛呆了呆,别扭道:“我才不是好欺负的人!” 轻雅怔了一下,微笑道:“你若不承认自己的弱小,强撑着伪装自己,那就是纸老虎。一旦被人看破,就横死当场。与其如此,不如承认自己弱小,正视自己的短处,寻求旁人的帮助,同时,从旁人那里学到本事,强大自己。等到你真正强大了,就不会畏惧了。” 赵芾媛呆然,脆生生道:“强大自己,并非朝夕之事。若向旁人示弱,在没强大之前就已经死了,你不明白!” “我明白。” 轻雅微笑,道:“我也曾是弱者,而我现在还活着。当初我扮作纸老虎的时候,隔壁巷子的小混混就会狠命地欺负我。但我示弱之后,他们同样欺负我,却没有之前那么狠命了。因为,他们觉得我是弱者,没必要花太大力气去对付。而我学着他们打我的方式,保存实力,到后来终于能把他们打跑,也就这样活了下来。” 赵芾媛呆然,目光微闪。 轻雅瞧了瞧赵芾媛的反应,继续说道:“总之,你要觉得这里不安全,那就不安全罢。但是,你不要这样,做什么都害怕,那样对你没好处。” 赵芾媛乖然点头,心头扬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哎呀,说了太久,赶快去庖厨那边领早饭。”轻雅抓起食盒就往外跑,道,“再不过去,上面的稀粥就都被捞走了,我可不想大早上就吃米饭。” 赵芾媛看着轻雅的背影,一愣,追上去道:“你头发都没有梳,不可以就这么出门!” “没事没事。”轻雅边跑边应,道,“赶快去领早饭要紧,我都饿死了。” 赵芾媛愕然片刻,只好加紧步伐追了上去,心中却不由得好笑。 这个人,怎么是这样的。 庖厨房内,书童次序排好,安静地给自家主人打饭。 轻雅匆忙地跑到粥锅面前,看着旁人已经捞去干货剩下的稀汤,心满意足地盛了一大盅,然后颇有心情地询问赵芾媛要吃什么。赵芾媛乖然笑笑,随意拿了一些细点,装在食盒里。轻雅就随意多了,直观看着什么能果腹就拿了什么。 第三九二章九公主 赵芾媛看着轻雅拿的东西,忍不住说道:“你就吃这些?” 轻雅稚气道:“对啊。” 赵芾媛呆了呆,又看看其他书童拿的早点,道:“你这吃得也太粗糙了,不如吃些其他细点?” 轻雅眨眨眼,道:“那些我吃过,不好吃。” “怎么会呢?”赵芾媛指指旁边的姜汁甜糕,道,“这种就很好吃啊。” 轻雅看了一眼,立刻摇头,道:“吃过,好辣。” 赵芾媛怔了怔,转头指指旁边的肉松咸糕,道:“这种也很好吃啊。” 轻雅摇头,道:“吃过,好咸。” 赵芾媛呆了呆,指指稍远些的核桃酥,道:“那种总可以吃吧?” 轻雅依然摇头,道:“那个绝对不行,太干了,差点干死我。” 赵芾媛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他是挑食呢,还是,呃……挑食呢。 轻雅察言观色,微笑,道:“每个人口味不同嘛。你选你喜欢的就好,不用管我。” 赵芾媛点头,伸手想要拿一碟豆沙糯米糕,正巧,旁边有一个书童也要拿这个。赵芾媛思索一瞬,想到了轻雅说的示弱,便缩回了手,将糕点让给对方。 那个书童不屑地看了赵芾媛一眼,一把拿走了糕点,还故意用手肘撞了赵芾媛一个踉跄。 赵芾媛吓了一跳,还好力道不大,稍退了半步也就站住了。 过分了。 轻雅大步上前,将赵芾媛护在身后,道:“你凭什么撞我的书童?” 那书童怔了一下,不以为然道:“不好意思,他个子太矮了,我没看见。” 轻雅淡淡扬眉,大步从那书童的脚上踩了过去,冷冷道:“你这脚长得也太大了,挡路了知道吗?” 那书童顿时就火了,道:“你什么意思?!故意踩我的脚,还在这胡说八道?!” 轻雅冷笑,道:“明明是你挡路,理当道歉。” “你说什么?!”那书童傲然站在轻雅近前,居高临下道,“别以为你是尚学士的徒弟,就可以拽上天了!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书童罢了!” 轻雅哼笑一下,稍退半步。 那书童见轻雅退了,傲然之气更盛,眼睛都能长在头顶上。 轻雅再退半步,让开空间,手中气弹双发,打中那书童的足三里。 那书童猝不及防,只觉膝盖一软,顿时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向前扑到,跪在地上。食盒应声落在地上,虽然没坏,但是听里面的哗啦声,应该是碗碟翻个了。 轻雅有趣地笑笑道:“哎呀,嘴上那么硬,但身体还挺守礼。看在你道歉这么真诚的份上,那我就原谅你了。” 那书童蒙然一怔,试图站起,却发现双腿软麻无力,不由得惊惧道:“你竟然用暗器伤人?!这是违规的!我要到先生那里揭发你!” “行啊。”轻雅微笑,道,“只要你能找到所谓的暗器,随便去告。” 书童赶忙低头在膝盖上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 轻雅笑了一下,懒得继续争执,带着赵芾媛离开了庖厨房,回到宿舍吃早饭。一大口米汤下肚,轻雅立刻就笑了,心满意足地吃着各式糕点。 赵芾媛小口淑女地吃着早点,疑惑地看了看轻雅,没说话。 轻雅看了看赵芾媛,微笑,解释道:“若是他说几句难听的话,也就罢了,但他却撞了你,这就不能忍了。” 赵芾媛想了想,道:“不过,你说的示弱,很是有理。就算是被他撞了一下,也没多疼,只是吓了一跳。” “无论如何,他不该撞你。”轻雅认真道,“师父和大叔常说,女孩子是水做的,一不小心就会碰坏的。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可以欺负女孩子。” 赵芾媛呛了一下,脆生生道:“女孩子?是说你师妹吧。不是所有女孩子都那么脆弱的。” “我师妹的确很脆弱,稍微磕碰一下就会哭,挺让人心疼的。” 轻雅想了想,稚气道:“但是,师父和大叔说的不是这种脆弱,嗯……具体我也不太记得了,反正是说不好好照顾就会坏掉,绝对不可以那样大力的冲撞。” 赵芾媛乖然含笑,道:“我不是你师妹,我没有那么脆弱。而且,对方也不知道我是女孩子,稍微撞了一下没事的,我不在意。” “不可以。” 轻雅严肃道:“明姐姐也说了,女孩子就要照顾好自己,而且,我也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赵芾媛乖然道:“嗯,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轻雅稚气道:“我也会保护你的。” “保护么……” 赵芾媛讷讷重复,眸光闪烁,道,“小哥哥,你能教我武功吗” 轻雅一呆,道:“你要学武功吗?” 赵芾媛点头,道:“我想过了,若是我有武功的话,就不会轻易被旁人欺负,逃避追杀的时候,也不会如此的狼狈。如果我会武功,就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了。” 轻雅眨眨眼,道:“你几岁了?” 赵芾媛忽然一羞,道:“问女孩子年纪,是很不礼貌的。”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你误会了,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到十岁。师父说,十岁之前的小孩骨头没有长结实,冒然练武会伤到自己。” 赵芾媛呆了呆,道:“还没有,我才九岁。” 轻雅掰着手指算了算,道:“原来你和我师妹一样大。” 赵芾媛好笑,道:“但我绝对没有她脆弱。” 轻雅点头,道:“的确,你身上有一种高雅的贵气,不像师妹那么稚气可爱,捏上去肉嘟嘟的。” 赵芾媛暧昧含笑,道:“你捏过?”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那个,趁她睡着的时候捏过。” 赵芾媛挑挑眉,摆出理解地坏笑看着轻雅。 轻雅窘然咧了咧嘴,道:“我没有欺负她,我只是觉得可爱而已! 赵芾媛扬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轻雅清嗓正色,道:“那个,总之,你还没到十岁,不要乱学武,会长歪的。” 赵芾媛怔然,思绪一沉,微微皱眉,道:“可是,若我现在还不学武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十岁呢。” 轻雅想了想,道:“对了,尚学士会好多东西,问问他知不知道怎么活下来。” 赵芾媛忍不住一个颤抖,道:“要找他吗?” 轻雅点头,道:“为什么一说到他,你就会害怕?” 赵芾媛呆了呆,道:“本能吧,觉得他高深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恐怖。” 轻雅咬了一口鸡蛋饼,道:“不就是他跟你明说了,知道你是九公主嘛,这有什么值得恐怖的。” 赵芾媛点头,一怔,愕然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轻雅一呆,道:“哎呀,说漏嘴了。” 那天在她肩头放的结界气球,原本是为了保护她,不料意外地听到了这句话。 轻雅一度以为尚彦兮实在试探自己,而后发现,这就是事实。 赵芾媛看着轻雅一脸稚气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若是连他这种平民都知道她是九公主,也就是说她的身份已经暴露?这里也不安全了! 想到此处,赵芾媛忍不住害怕得颤抖。 “那个,你别怕,我不是想吓唬你。”轻雅赶忙吞了鸡蛋饼,安慰道,“我是说,就算他知道你是九公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消息网厉害得很,像你这种皇族公主的动态,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既然他已经跟你亮明身份,不是示威,就是示好。而看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没什么可威胁你的,多半是在示好。你也别想太多,就在这里躲一阵。等状况稳定了,我会送你回中都的。” 赵芾媛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道:“你怎么能确定他在示好,而不是杀我的那方?” 轻雅微笑,道:“杀你,有什么好处?” 赵芾媛一呆。 “皇子流落在外,杀了还可能会引发朝中动乱,可你是公主。说不好听点,就算你死了,朝里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多半连凶手追查都不是很上心。”轻雅淡定地分析道,“而且,你不会武功,那个甩管的威力也有限,若真是有人要杀你来牵制你身后的背景,只要派一个禁军高手过来,趁天黑悄然杀了你,就搞定了,怎么可能还能让你逃这么久。” 赵芾媛眨眨眼,冷静地想了想,果然在理。 “是以,我推测,他们根本没想要杀你,只是想把你追着跑,造成你流落在外的假象,而后拿这个消息,为他们所用。”轻雅稚气道,“也就是说,你的状况应该和那时的九皇子有所不同,他是意外跑出来的,你多半是知道有这件事,被他们放出来的。” “我不知道。”赵芾媛颤抖,慌张道,“我被人劫持的时候,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雅偏头,稚气道:“可是,除了衣服和头绳,你身上只有一个甩管,我才不相信这是一个毫无准备的逃亡。难道一个公主,平时就穿戴这种东西?还没我师妹穿得好。” 第三九三章储君之位 这身打扮是娘亲出门的时候给她准备的,说出去探亲不要太招摇,稍微素净一些就好。然而此刻,赵芾媛想了想当时,娘亲和兄长送她出门前的表情,脸色蓦然发白。 他们是早有预料的,只是没告诉她?! 为什么? 怕她知道会打乱计划?还是怕她知道真相怪他们利用了她? 太过分了! 轻雅看看赵芾媛的表情,微笑,道:“总之,尚学士没对你下手,就证明他现在不会杀你。而且就算他想杀,你在我身边,他也要掂量个几分。毕竟,他强行认了我这个徒弟,若是忽然把你杀了,这不是自己打脸么。” 赵芾媛点点头,疑惑道:“你好神奇,明明是一介草民,居然还知道不少朝中的事。” “我也很神奇,为毛我这一介草民会被当成九皇子来追杀。”轻雅目光一寒,干巴巴道,“据说真的九皇子已经死了,尸体都在城郊乱葬岗找到了,结果还要追杀我。他们这么过分,我稍微关注点他们的动态,也不稀奇罢。” “死了?”赵芾媛愣了愣,道,“你说九皇子已经死了?” “嗯,大叔的消息网查到的,具体我没问。”轻雅不爽道,“反正他们敢来闹事,我就敢对着干。真是逗了,好乐的男孩就是九皇子,找人的那帮没长脑子么!” 赵芾媛呆然,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轻雅缓了缓心情,轻然拍了拍赵芾媛的肩膀,道:“所以,不要怕。虽说你是被追杀,但没人真的想要你死。” 赵芾媛乖然点头,已经混乱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俩孩子乖然吃过早饭,然后赶忙去学士居找尚学士求助。 听了轻雅的简述后,尚彦兮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慈祥笑道:“九公主的事,大部分如你所说,但还有细节你没注意。” 轻雅想了想,不懂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尚彦兮笑笑,道:“春分之时,九公主奉旨探亲,随车队前往东淮耒乐府。清明时节,车队抵达耒乐府,夜里子时,九公主从耒乐府失踪,下落不明。谷雨当日,九公主逃回中都,遭到截杀后再次下落不明。而你遇到她的那天,她才刚进入泷平不过半个时辰。” 轻雅呆了呆,道:“这不就是一直追着跑吗?我没说错啊。” “如果,他们只是假意杀人,那么把她赶回皇城就好,为什么还要把她赶到泷平?”尚彦兮笑笑,道,“朝中皆知,泷平这边是自治区域。若是到了这里,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很难掌控全局。九公主到了此处,相当于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安危未知。所以,这是没道理的。” 轻雅稚气道:“弃子而已,赶到哪儿算哪儿呗。” 赵芾媛一个发抖,心头委屈。 尚彦兮安抚地笑道:“那日九公主坠河之后,婉婷将四皇子叫来,大骂了一通,悲伤不已。四皇子暗中修书各处,寻找九公主的下落。”说着,尚彦兮从旁边拿来信笺,递给赵芾媛。 赵芾媛打开信笺一看,果然是兄长的亲笔信,要求尚彦兮暗中查找公主下落。看来,他们并没有放弃自己,如此想着,赵芾媛心安大半。 轻雅略略思索,道:“如此说来,难道有真的杀手要杀媛媛?” “不错。” 尚彦兮赞许地点头,笑然道:“按照原计划,他们是想让九公主逃回中都之后,悄然藏起,造成下落不明的假象。这样,既保护了九公主的安全,可以继续生事。然而,有人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们在中都截杀了九公主,那是真的要杀。九公主因此坠河,便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轻雅想了想,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好。 赵芾媛又看了一遍信,偏头想了想,脆生生道:“尚学士,您把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我兄长了?” 尚彦兮笑笑,道:“尚未外传。” “为什么?”轻雅猛然感觉不对,道,“她既然在这里了,为什么不把消息传出去?” 尚彦兮笑笑,道:“有碍计划。” 轻雅皱眉,道:“到底有什么计划?能比她的死活更重要?!” 尚彦兮稍顿,微笑道:“储君之位。” “储君?”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那是什么东西?” 赵芾媛脸色发白,脆生生道:“储君,是皇太子,会成为下任皇帝的人。” 轻雅依旧不懂,道:“那东西很重要吗?” 赵芾媛抿嘴不答。 尚彦兮慈祥笑笑,道:“皇家之中,子嗣众多。想要争夺皇位之人,自然不少。” 轻雅呆了呆,丝毫不懂其中利害,稚气道:“他们争他们的,干什么欺负利用媛媛的死活,这样太过分了吧?” 尚彦兮笑笑,道:“你可曾听说,当今圣上还有其他兄弟?” 轻雅摇头,道:“我关心他兄弟干嘛?一个儿子就够我烦的了。” 尚彦兮笑笑,只好明说道:“皇位只有一个。所有没抢到皇位的皇子,会在新皇登基之后,以各种罪名为由,轻者发配充军,重者直接赐死。而其母辈姊妹,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若能留下来的,多半是呆傻残废之类,不足为惧之人。所以……” 轻雅脸色一变,道:“如果媛媛的哥哥争不到皇位,媛媛也会死?” 尚彦兮点头,笑然道:“这话不错。” 轻雅心中一惊,转头看看赵芾媛。 赵芾媛生在皇家,对这种争斗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她只是不太满意被母兄蒙在鼓里利用,惊惧难安。 尚彦兮笑笑,给两个孩子斟茶,缓缓讲道:“钟婉婷,是钟耒的女儿。在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两情相悦,而纳为妾室,封为婉侧妃。那时,太子已立,婉婷借钟耒大司乐之便,设计拉太子下马,将皇子扶上储君位。当今圣上大为惊讶,是以登基之后力排众议,将婉婷册封为后,凤冠霞帔。” 轻雅呆了呆,道:“这么厉害。” 尚彦兮笑笑,道:“其实,并非婉婷厉害。而是爱到深处,装傻充愣也难以心安,非得拿下大统,才能绝对保全心爱之人。而皇子上位储君之后,锋芒毕露,震慑群臣之余,也不忘保全婉婷母子。然而,皇子争锋,实力优先。就算再喜爱,也不能让无能之辈继承皇位,所以,就算是皇后的子嗣,也必须自己证明实力,力争皇位。” 轻雅想了想,还是不太理解,道:“就算如此,把媛媛的消息传过去,又不会如何,干嘛不告诉他们?” 尚彦兮笑笑,道:“当然有关系。” 轻雅不信。 尚彦兮笑了笑,继续讲道:“虽说婉婷位居皇后,但也只是她个人手段凌厉。自钟耒告老还乡之后,她在朝中没有背景,全靠四皇子在外打点。而四皇子孤身一人,纵能左右逢源,却免不了被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束缚手脚。是以,他们谋划将九公主至于险境,从而动摇对立势力,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不过,婉婷先前已经联系了老夫,在沿路设桩,暗中保护九公主周全。” 轻雅挑眉,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媛媛安全的消息传回去?” “你别急,老夫话还没说完。”尚彦兮稍顿,继续说道,“婉婷联系了老夫保护九公主,而后,有其他势力联系老夫要除掉九公主。权衡利弊,老夫决定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是以,与九公主相关的任何事,老夫这里只进消息,不出消息。” 轻雅好笑,道:“但您帮了媛媛,还给她熬补药呢。” 尚彦兮笑笑,道:“自家徒弟要救的人,老夫自然是无条件救的。否则,你以为两年之前,诸多势力围捕九皇子,仅靠飒尔一人,能让你全身而退?” 轻雅呆了呆,道:“大叔很厉害的。” “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尚彦兮笑笑,道,“一个人,能力大,不如势力广,而势力广,不如隐于朝堂。若能力大势力广,却隐居山林远避朝堂,那么,此人必死无疑。” 谁? 轻雅呆了呆,道:“你是说……灵师父?” 尚彦兮未答,只是慈祥地笑笑,道:“飒尔是聪明人,他虽辞官,却并未远离朝堂。是以老夫想要暗中帮他一把,也不算难事。” 轻雅盯着尚彦兮,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蛛丝马迹,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尚彦兮笑笑,道:“小雅,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护她一日,老夫就帮你一日。” 轻雅挑眉,道:“您就不怕朝廷找您麻烦?” 尚彦兮一愣,哈哈大笑,道:“一个公主罢了,养大之后要么远嫁和亲,要么入赘亲信,对朝廷来说与死人无二。哪怕老夫此时宣布九公主已死,最多也就惹婉婷大哭一场,如此罢了,怎么可能会有麻烦?” 轻雅惊然,担心地看向赵芾媛。 赵芾媛面色不动,乖然道:“的确如此。” 轻雅更是不可思议,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三九四章不学会死 “不过,我不会束手待毙的。” 赵芾媛面色坚毅,对尚彦兮道:“尚学士,请您教我本事,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会被他们杀死的。我要活着,帮我兄长成为储君,看着他继承皇位。” 尚彦兮微怔,赞许地点头。 轻雅大吃一惊,道:“你哥哥设计害你,你还想帮他?” 赵芾媛点头,对轻雅道:“生在皇家,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他们会利用我,就是因为我没有在宫中周旋的本事,只能当做棋子来用。所以,我就要强大自己,这是你说的。” 轻雅眨眨眼,道:“我是说,你先学点能自保的东西,周旋什么的,你人又不在宫里。” 赵芾媛笑了一下,脆生生道:“先学自保,再学周旋。我就不信,母后能做到的事,我一样能做到!” 好魄力! 轻雅有点被镇住,稍稍缩了缩头。 赵芾媛起身,向尚彦兮行礼,认真道:“尚学士,请您教我武功。” 尚彦兮笑笑,道:“武功……一时半会儿学不起来。而且你是公主,若真要动武,就难保优雅。拳脚之间,难看的很。” 赵芾媛也知道尚彦兮会有说辞,便道:“既然如此,尚学士以为,有什么东西能够速成,足以自保?” 尚彦兮思忖片刻,道:“机关暗器。” 赵芾媛怔了怔,道:“是甩管那样的吗?” “那种……勉强算是吧。”尚彦兮有趣地笑笑,道,“老夫通常都不用那些粗糙简易的机关,只要出手,非死即伤。” 赵芾媛不懂。 尚彦兮笑笑,似不经意般地抖了下袖子,一道银光微芒,一只小虫子被打中,随着发丝针一起,落在桌上。 赵芾媛眼睛一亮,道:“这个厉害,能教我吗?” 尚彦兮笑笑,根本没把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之前他会挑明身份,也是防止赵芾媛猜忌过度会伤害轻雅,这才提前将她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关于是否要教,尚彦兮转眼,看了看轻雅。 轻雅根本没看清银针的动态,不由得心中一跳,抬眼闪烁,道:“您用那个针,打我一下试试。” “什么?”赵芾媛一愣,道,“你疯了,会死的。” 轻雅目光泠泠,道:“现在还有空试,若是未知的对手拿了这个,就必死无疑了。” 赵芾媛噎住。 尚彦兮笑笑,道:“刚好,老夫还有几根无毒的针,你来试一下。” 轻雅点头。 而就在点头的瞬间,尚彦兮一枚发丝钢针打出,拐了个弧角,扎向轻雅左上臂。轻雅猝不及防,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钢针近身,不禁大为吃惊。须臾间,钢针撞入轻雅的双层护体气场,上臂周围,气场忽然一盛。钢针先被外面一层震成碎末,再由内层消了力道拂去粉尘,尘埃落定后,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尚彦兮惊讶地呆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这个年纪,竟然已经练出护体真气了?” 轻雅点头,稚气道:“以防万一,这个先学了。” 尚彦兮不由得佩服,道:“虽然这东西没什么杀伤力,但足以让人立于不败之地。你这么小就会了,简直不可思议。” “这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师妹也学了,防止师父忽然没事,丢东西吓唬我们。”轻雅无所谓地说着,仔细盯着尚彦兮袖口射针的位置,“这东西有趣,我要学。” 尚彦兮笑笑,道:“那好,我来教你们。” 俩孩子乖乖点头,从昨日没做完的甩管开始,学做机关。 “自己用的机关,一定要自己做一遍,熟悉里面的构造,才不会因为机关出现故障,而慌张无措。”尚彦兮拿来了所需工具,慈祥地讲道,“暗器上煨毒,最好也能自己试一遍,以防自伤之后,无法自救。” 赵芾媛乖乖听着,暗中记下了全部内容,专心裁着甩管部件。 忽然,咣啷一声,轻雅打翻了他那边的竹管,趴在桌上睡着了。 赵芾媛吓了一跳,以为他碰到了蒙汗药,赶忙推了推轻雅。 轻雅迷迷糊糊醒了,眨巴眨巴眼,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般,呆呆傻傻的。 赵芾媛忍不住笑了,这哪儿是碰了蒙汗药,根本就是听课睡着了。 尚彦兮咳嗽一声,道:“小雅,你说的要学,上课就是这个态度?” 轻雅茫然呆了呆,尴尬道:“那个,机关的确是很厉害,但是学这个……我实在是没什么耐心。要不,让媛媛先学,我那个,不急,有的是时间学。” 尚彦兮淡淡扬眉,若是他不学,他才没耐心教这个公主。 赵芾媛察言观色惯了,自然也知道尚彦兮的意思,不由得皱了下眉,对轻雅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轻雅尴尬着点头 他要能学得进去机关,早就陪着单玑一起学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虽说这东西看着倒是挺厉害,可是自己动手做啊……轻雅撇了嘴,着实没有这个耐心。 赵芾媛想了想,道:“要不你试着学一下?我觉得挺好玩的。” 轻雅努力地打起精神看了一眼竹管,再看看手里的锯,嫌弃地撇了撇嘴,道:“算这个好麻烦,做这个也好麻烦,就拿着暗器突突突的射好玩点。” 赵芾媛一呆,想了想,脆生生道:“这个简单,要不,咱们先做来试试?不会很麻烦的。” 轻雅把工具一推,道:“不想做,你先做吧,做完了给我瞧瞧。” 赵芾媛郁闷了。 一边,尚彦兮摆出一副教轻雅,顺便教自己的态度。另一边,轻雅摆明明想学,但就是嫌麻烦不学的态度。 但是,现在不马上学本领,死的会是她! 赵芾媛心中焦急,公主的贵气忽然就上来了,对轻雅喝道:“不许拖拖拉拉的,你现在必须学!” 轻雅撇撇嘴,心中很是抵触。 赵芾媛见一喝无效,念头一动,孤注一掷道:“你要是现在不学,说不定下次这个暗器会打到你师妹,我看你怎么护她!” 轻雅一个激灵,连忙辩驳道:“你胡说,师妹很少出门,谁会无缘无故打她?” 赵芾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谁知道!江湖无情刀剑无眼,此刻是没什么矛盾,保不齐上一辈没有矛盾!人在江湖,你不杀人,人家就要杀你!” 轻雅表情古怪了一下,点了头,道:“好嘛,我学。” 赵芾媛一怔,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嗯,那就好好学,不要睡觉。” 轻雅努力地点点头,道:“你能帮我记笔记吗?” 赵芾媛皱眉。居然知道她是公主,还要她帮忙记笔记?公主的贵气顿时又盛,赵芾媛忍不住瞪了轻雅一眼。而就这么一瞪,赵芾媛意外地发现了轻雅看着自己的眸中,闪过些许宠溺的温柔。 那不是给自己的温柔,他在看谁? 和自己很像的人? 他师妹? 赵芾媛念头一晃,试探道:“你师妹喜欢机关?” 轻雅微笑,目光更是宠溺,道:“嗯,她喜欢,所以能不能帮我记一下,我写字不太好看。” 赵芾媛怔了怔,放下架子,一笑,道:“好,那你努力不睡着,我来记笔记。” 轻雅点头,努力打起精神看向尚彦兮。 尚彦兮微微扬眉。 真不愧是婉婷的女儿,小小年纪,察言观色的相当敏锐,信息汇总分析的能力也相当良好,是个可塑之才。 但是,作为一派势力的总帅,这个孩子再好,也不能有所偏倚。因为这个孩子是皇家的孩子,一旦和她有所特殊,就必然会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万一他们大局失败,他的信息网就算不会连根拔起,也必然会遭受重创。 如此,得不偿失。 尚彦兮稍顿了片刻,笑了笑,继续讲着机关制作的细节和技巧。 罢了,就当是陪徒弟一起任性一回。 他要救。 他奉陪。 日升日落,月色渐圆。 微芒细碎,破空无声。 轻雅站在明处,左右挥袖,扫开了大部分暗器。少部分暗器逃过他的双臂乱舞,穿入护体气罩,化为灰烬。 “你没事吧?” 赵芾媛锁住手臂上的机关,快步跑向轻雅,小心查看,道:“我好像看到有一支射到你的眼睛里,吓死我了。” 轻雅微笑摇头,抬手一抓,将被气罩震碎的钢粉汇聚起来,重新凝成钢针,递给赵芾媛,道:“再试一次,我就不信,我连这点针都躲不开!” 赵芾媛微微一愣,道:“你,你,你在变戏法!” 轻雅呆了,道:“我哪里变戏法了?” “你看,你把针都变回来了。”赵芾媛奇怪道,“我明明看到它们被你的护体真气震成灰烬了。” 轻雅抿了下嘴,道:“那个,我昨天看到采购单了。” 赵芾媛呆了呆,道:“什么采购单?” “就是这些钢针的采购单啊。” 尚彦兮临时有事,暂时不在。可轻雅还是担心周围会有眼睛盯着他们,左右看看后,凑到赵芾媛耳畔,小声道,“你不知道,这针可贵了。一两银子一盒针,而一盒只有一百根针。我这么一没拦住,小半盒就没了,还要再买新的,太浪费钱了。所以,我就想办法把它们粘回来,还可以重复使用。” 第三九五章气息感应 赵芾媛一怔,笑然脆生生道:“不过一两银子罢了,我还当有多贵呢。” 轻雅皱眉,道:“又不是你付钱,当然不觉得贵啊。” 赵芾媛一滞,道:“嗯……我现在的确没有钱,要不这样,等我回宫之后,把银子补给你,好不好?” 轻雅抬眼看了看赵芾媛,道:“钱我倒还有,只是弄坏了东西,感觉不太好。” 赵芾媛瞧瞧轻雅的表情,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再说,万一遇险,这些东西射出去了也就丢了。不然,除非你把对方全灭,哪有空去他们的尸体上拔针,你说是不?” 轻雅脸色蓦然一变,道:“不要杀人,杀人是不好的。” 又来了。 赵芾媛有趣地看着轻雅,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开始,赵芾媛总觉得轻雅的呆傻是装出来的,而后几日相处下来,发现不是。 轻雅是有些憨,平时做什么都不过脑,畏首畏尾慵懒得可以。可是一旦动了暗器较量,轻雅就好像瞬间变了个人似的,目光凌傲出手机敏,俨然是一副高手风范。 还有,轻雅一看到明馨,就稚气任性,撒娇耍赖。而当轻雅看到尚彦兮的时候,目光中总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端着一副装傻充愣的表情,吐槽着外面波澜壮阔的动态。 这样有趣的小哥哥,真是讨人喜欢。 赵芾媛就这么看着轻雅,看着看着,微微一笑。 轻雅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道:“总之,杀人是不好的,尤其是那种平白无故的杀人,是最无聊的。” 赵芾媛笑了,有趣地拉着他坐到桌边休息,好奇道:“你杀过人没有?” 轻雅摇头,道:“没有。” 赵芾媛惊讶道:“真的啊?” 轻雅点头,道:“以后我不敢保证,但我现在没杀过人。” “可是我杀过呢。” 赵芾媛脆生生地说着,笑然看着轻雅。 轻雅一惊,随即摇头道:“你骗人,你身上没有血腥之气,怎么会杀过人呢。” “可是我真的杀过呢。”赵芾媛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下人的名字,道,“不过,我只是下了令,他们有人去杀,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轻雅呆了呆,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赵芾媛笑然道:“因为他们要杀我啊。” 轻雅点头,道:“那就该杀。” 赵芾媛心里一暖,道:“你也觉得该杀?” 轻雅点头,稚气道:“这是本能啊,如果有人要杀我,难道还要等我被他们杀死才报复吗?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赵芾媛乖然含笑,脆生生道:“可是,他们背后有很大的靠山,我杀不动他们呢。” 轻雅敏锐道:“你说你家里吗?” 赵芾媛点头,脆生生道:“你真好,从没想过要害我。” 轻雅一呆,道:“我害你干嘛?吃饱了撑的。” 赵芾媛羡慕地看着轻雅,道:“所以说,你真好。跟你在一起,不用担心有人半夜放冷箭,也不用担心有人在饮食中下毒。跟你说话,也不用担心你是不是在框我,是不是想从我这里试探什么。见多了尔虞我诈,看到这么单纯的你,感觉很舒服。” 轻雅莫名想到了当初还是乞丐的日子,吃不敢吃,睡不敢睡,总共就那么点破东西,还要时刻担心有人会抢。 过去的回忆已经遥远,可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的感觉,还是挺不舒服的。 但是现在,的确很舒服。 轻雅默了片刻,道:“媛媛,你知不知道,如何分辨一碟子食物,能不能吃?” 赵芾媛呆了一下,道:“银针啊。” 轻雅微笑,道:“如果没有银针呢?” 赵芾媛想都没想,便道:“找人试毒。” 轻雅好笑,道:“万一他们假装吃了,或者耐毒性比你强呢?” 赵芾媛一呆,道:“印象中,听母后讲过,皇兄小时候做过耐毒和辨毒的训练,但那是皇子才有的选择性训练,公主是没有的。” 轻雅微笑,道:“也就是说,你不会。” 赵芾媛心头一紧,道:“我不会。” “嗯,不怕。”轻雅微笑,道,“我来教你。” 赵芾媛眼眸一闪,道:“你会?” “嗯。”轻雅从旁边拿来一碟糕点,和一包蒙汗药,道,“这个是食物,这个是毒物,你能不能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赵芾媛一呆,道:“这么放当然能分辨。” 轻雅点头,道:“这个蒙汗药,是曼陀罗籽磨成的,只要微量足以迷晕一个孩子,过量会死人的。所以,我取一点点,放在糕点上,咱们试一下。啊对,你先不许看。唔……嗯,好了。你看,我把药放在哪块糕点上了。” 赵芾媛睁眼一瞧,随便指了一块。 轻雅摇头,道:“每一块都有。” 赵芾媛一怔,道:“你不是说哪块……哦,对,下毒怎么会是哪块之分……” 轻雅点头一挥手,将糕点上的蒙汗药渣拿掉,放到一旁,道:“现在你来放,只放一块,我不看。” 赵芾媛一呆,偏头确认了轻雅闭了眼,悄悄用钢针沾了一点点蒙汗药,扎在糕点一点点的位置。这可是强效蒙汗药,这么一点,就足以迷倒一个孩子。 轻雅呆然稚气,道:“好了吗?” 赵芾媛点头,道:“可以了。” 轻雅睁眼,一指道:“这块,药在下面边缘的白花纹上。” 赵芾媛呆了,道:“你怎么知道?” 轻雅如实道:“感觉。” “感觉?”赵芾媛目瞪口呆,道,“那个,你是感觉,你怎么教我?” 轻雅一伸手,道:“握住我的手。” 赵芾媛一顿,公主贵气骤升,道:“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握你的手!” 轻雅呆了一下,想了想,道:“那个,我不是要非礼你,我只是要告诉你这个感觉是什么样的。” 赵芾媛会害羞不过是心中有事,但见轻雅一脸稚气的表情,好气好笑地伸手过去,一握,道:“好了,你告诉我吧。” 轻雅闭眼,道:“闭眼,静心,看这盘糕点。” “哈?”赵芾媛不相信道,“闭眼还怎么看?根本看不见了好嘛。” 轻雅认真道:“相信我。” 相信他? 他掌心的温度让她,居然还这么淡定的说相信他? 这呆瓜是有多粗条?! 赵芾媛看了看轻雅稚气的侧脸,情不自禁温柔一笑,闭上了眼。和轻雅相握的手上,传来了轻雅的气息,眼前原本看不见外物的眼帘上,忽然染上了一些奇怪的颜色。糕点的轮廓,染着淡淡的糕点色彩,而其中一块糕点的角落,染着和旁边蒙汗药一样颜色的东西。 唔……非要形容什么颜色,又说不太上来,应该说,是一种明暗的感觉。 对,就是一种感觉! “通常在食物中下毒,都会是等食物做好之后,洒在上面的。而毒物和食物的气息完全不同,是以,这个气息差异的痕迹会很明显,非常容易寻找。不光是点心,汤粥也一样,只要有气息的差异,多半是有问题的东西。” 轻雅闭眼解释道:“倘若是在制作过程中下毒,那就比较麻烦了。不过,很多毒药都会在烹饪过程中变质,所以能这么下毒还有效的毒不多。万一遇到,就要看你对这道菜有多熟悉了。因为,食物和毒,有时候是可以互换的。” 赵芾媛怔了怔,脆生生道:“你怎么会知道如何辩毒?难道有人毒杀过你吗?” 轻雅微笑,道:“以前乞讨的时候学的。” 赵芾媛惊讶道:“乞讨?!你?!” 轻雅微笑,道:“过去的事了,现在都快忘了。” 赵芾媛看看自己手中轻雅的手,忍不住怜惜地握了一下,道:“难怪你这么珍惜东西,拥有的少,才会知道珍惜。” 轻雅心头一跳,赶忙抽回了手,道:“刚才教你的,会了吗?” 赵芾媛点头,尝试着再看了一下,皱眉道:“你带着我能看到,可是我自己看不到。” 轻雅想了想,道:“哦对,你气比较弱。我稍微给你点气息,只要真气充足了,自然就能看到了。” 赵芾媛点头,主动握住轻雅的手。 轻雅呆了一下,尴尬地咧了下嘴,道:“我自己的气也不多,所以给不了你多少。那个,等下我教你个练习方法,你跟着自己练,就能自己保证真气的充足。” 赵芾媛一顿,连忙道:“那你给了我气,你不会有事吧?” 轻雅微笑,道:“我没那么傻,只是给你点玩玩。省得你总是银针试毒,弄得银子都油乎乎的,感觉不太舒服。” 赵芾媛放下心来,羡慕地笑笑。 轻雅也不知道需要多少真气才能做到观气,稍稍犹豫了一下,决定抽出一个绿豆大的真气,混着假气,带着大部分无属性的气流,从她的手臂注入她的体内。 “唔……” 外气入体,一阵麻痹的感觉从手臂传来。赵芾媛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躲闪,一下子挣脱了轻雅的掌控。 轻雅一呆,才传给了她预期一半不到的气,她是怎么了? 第三九六章救与不救 赵芾媛摇晃了一下,摔在了地上。手臂上麻痹的感觉没有消减,而是随着气息的流动顺着胳膊到达肩膀,一下子半个胸都麻痹了,呼吸困难。赵芾媛难受得不得了,浑身都不舒服,可是又动弹不得。 “媛媛?媛媛!你怎么了?” 轻雅慌张地扑到地上,把赵芾媛扶了起来,抱在自己胸前,焦急地唤了几声,脑海中却划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完了,是不是他弄错了,导致岔气了? 糟了,他应该先告诉她吐纳方式,再给她传气! 居然忘记了! 怎么办才好?她会死掉的! 轻雅惊慌地四下张望,却发现周围根本无人。 是了,尚彦兮有事离开,而学士居里没有其他仆役。再者学士居本身有结界保护,可以说是内外隔绝。外面不知道结界功效的人,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呼喊。 完蛋,孤立无援了! 赵芾媛难受至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丝毫没有怨恨轻雅。或许,因为能感受到他为自己焦急,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为她好。赵芾媛靠在轻雅怀里,听不到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可她心中就是暖暖的,不由自主地想笑。 轻雅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试图在心中呼唤。 轻音,救命! 稍远处,尚彦兮淡淡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望着小院里的二人。 侍者微微皱眉,道:“大人,我们不去帮忙吗?” “帮忙,帮什么忙?”尚彦兮好笑道,“是救,还是去补上一刀?” 侍者一顿,道:“属下多言了。” 尚彦兮笑笑,道:“只要是在结界里发生的事,那么,就不用去管。” 侍者犹豫了片刻,道:“大人,您是否早就知道他们要出事?” 尚彦兮笑笑,道:“公主看小雅的目光不对,自然要出事。但无论出什么事,尔等都不可插手,徒留把柄。” 侍者看着那俩孩子,目光流露出一丝不忍。 尚彦兮笑了,道:“看来,老夫果然不能将手中的势力留给你。你太过妇人之仁了,难成大事。” “是,属下明白。”侍者发自内心地自愧,道,“可是,那个孩子若连这公主都救不了,如何能成大事?” “你怎么肯定他救不了?”尚彦兮好笑,道,“恐怕再耗一阵,那孩子就要用杀手锏了。” 正说着,一团白雾硬生生挤入了学士居的结界。 侍者大惊,道:“竟然有结界能入侵您布下的太虚结界。” “这有何奇。”尚彦兮笑笑,目光炯炯,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侍者更惊,简直不敢相信。 要说轻音及时赶来,也是生气,先赏了轻雅一个爆栗,才给赵芾媛理气。 轻雅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下,道:“你在忙吗?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轻音默然不语。坚决不会告诉这个小主人,它打算写一首情歌献给单音,所以正在努力跟着单玑一起学曲。那边此时,荆燚正在给单玑上琴曲课,轻雅居然着急把它叫过来,打击它难得准备屈尊学曲的积极性! 当然,主人的命令是第一位的,但是,不爽的情绪也是要表达的! 轻音专心救人,心中就是气闷! 轻雅看着轻音的背影,不明白它在生什么气。 怀中,赵芾媛的状态缓缓改善。轻音为了防止轻雅再叫它一次,不仅搞定了岔气同化,顺便多事地把吐纳的气流推了起来,然后迅速离开,赶回去听课。很快,赵芾媛大口缓了一口气,人好了,却吓得心脏猛跳。 轻雅张着嘴,直接呆了,傻傻地对着空气道:“跑那么快干嘛?好歹让我道句谢啊。” “你在跟谁说话?” 赵芾媛惊魂未定地伏在轻雅怀里,缓缓吐气。 “呃……没有谁。” 轻雅呆了呆,低头瞧了瞧赵芾媛,道:“你是不是感觉全身都麻掉了,还不能动?” 赵芾媛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脚,道:“刚才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轻雅小心地捏了捏赵芾媛的手,道,“有感觉吗?” 赵芾媛脸红地点头。靠在他的轻雅里,周围都是他的气息,感觉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怎么能没感觉呢。赵芾媛悄悄一偏头,靠在了轻雅的胸口,情不自禁微微一笑。 轻雅察言观色,确认赵芾媛没有生气,不理解地呆了呆,依然道歉道:“我一时糊涂,搞错顺序了。我应该先教你吐纳,然后再给你传气。而且,是我大意了,手臂脉络精细,进气没有缓冲,稍不留神就会岔气。这次的确是我不对,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的要吓死了。” 说完,轻雅把吐纳的方法教给了赵芾媛。 赵芾媛照做吐纳,体内气息顿感顺畅,心情也随之舒畅,不由得说道:“你之前没给别人传过气吗?” “传过。”轻雅点头,如实说了自己传气的事,顺便说了自己被传气的事,道,“传气就要从背心或者腹部传气才稳,手掌传气果然太需要技术,难度好高。” 赵芾媛听了,假装不乐意了,道:“那你为什么不用稳的方式给我传气?你差点害死我,知道吗?” 轻雅尴尬道:“我碰你手你就不情不愿的,我要摸你肚子,你还不得杀了我?” “你……” 赵芾媛张嘴刹住,把后半句羞耻的话吞了回去,懊恼地敲了敲头。 自己是个公主,要注意身份,要矜持! 赵芾媛咬牙切齿,瞪着这个感情痴呆的笨小子。虽说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能痴呆到这份上,她大写的服! 轻雅莫名其妙地看着赵芾媛忽然生气了,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正在抱着她。轻雅给自己吓了一跳,连忙将赵芾媛扶了起来,让她自己坐好,然后为自己的过分连声道歉。 赵芾媛笑了一下,并不介意,自己瞧了瞧糕点盘子,兴奋道:“哈!我能看见了!有毒!” 轻雅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对,这样就不用浪费银子辩毒了,省时省力。” 赵芾媛点头,道:“这不错,挺方便的。” 嗯? 轻雅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气息,不及多想便扑了过去,站在学士居门口十丈开外的地方,皱眉看着身旁一棵树的空树干。 “喂,你等等我!” 赵芾媛随后跑了过来,道:“你跑那么快干吗?这还没到饭点呢!” 轻雅目光淡淡,偏头一指树干,道:“你看上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赵芾媛观气看到了,“一个手掌印。” 轻雅点头,一手比在那个手掌印上,抬头正视,道:“刚才尚学士在这里,看着我们在学士居里的一举一动。” 赵芾媛一呆,道:“你说他在监视我们?” 轻雅偏头一转,看向十丈开外的一棵树,微微皱眉。 赵芾媛打量着轻雅的表情,猜测道:“看来果真如他所说,我的死活对他来讲不重要,哪怕我要死了,他也不会救,免得脏了他的手。” 轻雅哼笑,扬声道:“他是知道,我有实力能挽回局面,才没有插手。” 十丈外的树后,尚彦兮笑然无声地给身旁的侍者递了个眼色。 侍者佩服地拱手,自愧不如。 轻雅一怔,没再说什么。 赵芾媛瞧着轻雅的表情,机灵地一笑,顺着轻雅的目光瞧了瞧无人的树林,小声道:“他在那边?要不要把他抓出来窘一下?” 轻雅稍顿,微笑道:“算了,他们有两个人,估计在谈不能听的正事,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拿东西,回去了。” 赵芾媛点头,俩孩子敲门回到了学士居收拾东西。 树后,侍者大吃一惊,道:“属下已经隐藏了气息,他居然还能猜到?” 尚彦兮笑笑,道:“不愧是荆小子养的好徒弟,这么小的孩子,气场居然能张这么远。” 说到此处,侍者微微担忧,道:“大人,他毕竟不是您养的孩子,日后可未必会听您摆布啊。” “这就对了。” 尚彦兮笑笑,道,“若是听老夫的摆布,那就是个棋子。只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才能真正掌控大局。” 当初,宦家没把这消息网传给飒尔他爹,而是传给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那时,尚彦兮还不太明白,但当自己也准备找接班人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清明了许多。 有些东西,家传师承者优。 但有些东西,随机应变者优。 尚彦兮有趣地看着俩孩子收拾东西,道:“他们有事,应当也不用担心了。咱们去老地方,详谈片刻。” “是。”侍者应声。 二人悄然离去。 学士居,小院中。 小桌上铺满了这几日记录下来的机关数据。 机关都已经做好了,这些纸也就可以收起来了。 轻雅大步走到桌前,一把抓起纸页,准备装到怀里带给单玑。 “喂!你放下!” 赵芾媛赶忙打了一下轻雅的手,抢过纸页铺平,道:“你做什么啊!这是要带给你师妹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抓?难看死了。” 轻雅一呆,道:“不然呢?” 第三九七章拦路书童 “不然呢?!” 赵芾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轻雅,道:“你要把这些纸页好好整理起来,按顺序理好,码放整齐,再装订成册。像你那么弄,纸页早就弄的皱巴巴的,多难看呀。” 轻雅稚气道:“那多麻烦,反正东西在了就好。师妹看了,肯定会开心的。” “开心你妹!女孩子都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你懂不懂?” 赵芾媛无奈地瞥了轻雅一眼,着手整理纸页,仔细在页脚标注页码,找了花纹纸做封皮,装订成册,递给轻雅,道:“你看,这样就漂亮了,你师妹肯定会喜欢的。” 轻雅道谢拿过来,想了想,道:“只要漂亮就高兴吗?哪怕没用也会高兴吗?” 赵芾媛呆了呆,好笑道:“当然啦。对女孩子来讲,美观是第一位的。没有美观,其他都免谈。”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难道不问有什么用吗?” 赵芾媛白了轻雅一眼,道:“连看都看不顺眼,还有必要问有什么用吗?而且,有没有用都不要紧,只要好看,摆在那里养眼都行,这也是用途啊。” 轻雅想了想,道:“我大概理解了,谢谢你。” 赵芾媛有趣地看了看轻雅,猜测道:“难不成,你是跟你师妹闹矛盾,这才一个人跑出来的?” 轻雅点头,想了想,又摇头,道:“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不是她的错。我是和我自己闹矛盾,师妹是很好的。” 赵芾媛暧昧地好笑,道:“你果然很喜欢她。” 轻雅点头,道:“我师妹可好了。” 赵芾媛有趣道:“她也喜欢你?” 轻雅失落道:“我不知道。” 唔……真的是感情白痴。 赵芾媛眼眸一转,笑然脆生生道:“既然这样,那正好。如果你有不懂女孩子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是女孩子,多少知道女孩子是怎么想的。” 轻雅眼眸一亮,道:“真的?” “这有什么假的。”赵芾媛笑然脆生生道,“你救了我,无以为报,稍微帮你答疑解惑还是可以的。” 轻雅开心地点头,想了想,道:“说起来,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碰到了再问就好。”说着,赵芾媛凑过来牵着轻雅的手,道,“咱们先回宿舍去,把这些都收了,然后……” 轻雅忽然打断,道:“你不是说,牵手不好吗?” 赵芾媛笑然,脆生生道:“你忘啦,我们这是在伪装兄妹。若是亲兄妹都那么生疏,那还叫什么亲兄妹。” 轻雅脑子一抽,道:“说起来,亲兄妹和师兄妹有什么区别?” 赵芾媛脆生生应道:“能结婚和不能结婚的区别。” “啥?”轻雅呆了,道,“结婚是什么?” 赵芾媛不可思议地扬了下眉,道:“你还太小,先不给你讲。” 轻雅一愣,撇嘴道:“你明明比我还小,居然说我太小……” 赵芾媛笑了笑,脆生生道:“哎呀,人家不好意思说就先别问了,等你大些自然有人告诉你了。” 轻雅想了想,也是,于是不再追问,收拾了东西,带着赵芾媛往宿舍走。 赵芾媛大方地牵着轻雅的手,跟在他后面在回廊上走。 轻雅有些不解,但既然是为了装兄妹做样子,而赵芾媛也乐意,那轻雅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 真是白痴。 赵芾媛心里觉得又甜又好笑。 难得呆在这样一个纷争少的地方,又恰好遇到了个好人,就这么偷着懒,悄悄享受一下也没事吧。赵芾媛这么想着,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舒了一口气后,笑容更加灿烂。 “站住。” 回廊之上,有人大喝。 轻雅淡淡看了一眼,见有一群人故意堵在了回廊之上,微微皱眉。他忙着赶回去放东西,懒于争执,目光一扫,便要找地方躲避。恰好,俩孩子正好走到回廊和回廊的缺口处,轻雅停都没停,牵着赵芾媛往射御场拐去。 其实,轻雅的宿舍和尚彦兮的学士居,正好位于射御场对角线,横穿射御场是最近路线。不过,出于照顾场地维护和学生上课,轻雅很少横穿射御场,除非是去找回玩闹的骝驭,基本都是规矩地走回廊。此时,日光渐浓,射御场正在架设防晒蓬,没有学生上课。轻雅从射御场直接穿过,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但是吧,架不住别人乐意影响他。 “你给我们站住!” 刚在回廊上堵路的数人追了过来,将俩孩子团团围住,为首之人大步拦在轻雅面前,傲然撞了轻雅一下。 轻雅皱眉,顺势退了半步,将赵芾媛护在身后,道:“你想做什么?” 为首之人冷笑一下,道:“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轻雅一呆,道:“我该记得你吗?” 为首之人目光冷冽。 赵芾媛赶忙拽了一下轻雅,道:“他是那天撞了我的那人,你还踩了他一脚,记得吗?” 轻雅想了想,道:“那天是哪天?” 赵芾媛无语了,他对他不在乎的事还真是忽视的可以啊。 “我叫末耽。” 末耽自己介绍,道:“你是乐班的,应该不知道。我末耽,是射御班公认最厉害的书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轻雅眨眨眼,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抢了媛媛糕点的那个。” 赵芾媛暗暗扶额,要不是知道他是真的记忆力不咋地,还以为他是故意找茬呢。 果然,末耽的表情瞬间就不好看了,道:“小事莫提,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轻雅稚气道:“哦,你还抢了谁正经的东西?” “你适可而止!” 末耽怒了,道:“你凭什么在这扯高气扬的说话?你也就是运气好,被没让骝驭那匹疯马给咬了,才被尚学士看重。否则,就你这么个小东西,算个屁!” 轻雅莫名其妙地一偏头,茫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末耽冷冷看着轻雅稚气找抽的表情,非常正式地拿出战书递给轻雅,道:“我要跟你比试一场。你若赢了,我认服。你若输了,就把尚学士徒弟一位让给我。” 轻雅看了一眼信封上面的战书二字,赞道:“字写得真好看。” 末耽微微扬眉,不跟他胡扯,只是说道:“秉勤草堂学的是六艺,那么,我与你比得也是这六艺!你若不敢比,就算你输!” 轻雅想了想,微笑道:“我认输。” “比就对了……嗯?你说什么?”末耽不可思议道,“你说你认输?” 轻雅点头,道:“这种比试,赢了我没好处,输了我也没坏处,那还比什么?不如认输,我早就不想做那个徒弟了。” 末耽一愣,冷笑道:“不错,你很有自知之明。” 轻雅微笑,道:“行了,你们让开吧,我还有别的事,没空跟你们耗。” “想走?” 末耽向周围递了个眼色,道:“既然输了,那就要有点输的样子,兄弟们,给我打!” 闻言,包围俩孩子的书童纷纷向前跨了一步,目光不善。 轻雅对这些人过目没什么印象,不过看现状,大概也就猜到了一些。 射御班一向与礼乐班不对付,书童也受了学生的影响,互相不对付。既然末耽是射御班最好的书童,也就是说那天,他一个乐班的书童得罪了末耽,相当于得罪了射御班的所有书童。既然如此,那些射御班的书童会帮着末耽欺负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很明显,这帮书童是准备暴揍他一顿,给他个教训。 正想着,一个书童一拳挥来,往轻雅身上招呼。 轻雅倒是无所谓,反正一气连九珠,力过又不留,随便让他们打几下也不要紧。这边,轻雅无所谓地挨了几下,忽然,身后被赵芾媛撞了一下。轻雅吃惊地回头,才发现居然他们连赵芾媛也要打。 “你们要打我也就打了,不许打媛媛!”轻雅一把将赵芾媛护在身前,努力挡着要打她的拳头,稚气道,“谁敢再打她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哼,就你一个小毛孩还能怎么不客气?”围攻的书童中有人讽刺道,“管他是谁?给我狠狠地打!为耽哥出气!” “对,为耽哥出气!” “让你给我们耽哥难堪,我们往死里打!”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轻雅懒得费力,一边护住赵芾媛,一边自己挨打。 赵芾媛愕然,小声道:“你傻啊,为什么不还手?这种时候还示什么弱?” 轻雅无所谓地挨着打,道:“懒,没兴趣跟他们打。” “反击你也能懒?!”赵芾媛惊愕地看着轻雅挨打,心中怒火忽然烧起来了,不悦道,“罢了,你懒就懒吧,正好我还带着暗器,用他们实战练习一下。” “别。”轻雅一把按住她的手,道,“钢针很贵,别在这浪费。” “……那你就这么挨打?”赵芾媛不理解道,“你这样示弱也太过分了罢?” “嗯,是悠游哥说,想在这里生存就别冒头,不然总会有人来找茬的。”轻雅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这次意外惹了他们,的确是我的不对。等他们打完了气消了,事情也就翻篇了。” 第三九八章必须比 赵芾媛不悦,道:“我不想让你被打。” “无所谓,不过是浪费点时间。”轻雅小心护住赵芾媛,道,“委屈你了,陪我在这里挨打。” 赵芾媛是委屈,看着他挨打又无能为力,简直要气炸了。 谁会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挨打啊! 赵芾媛的心好痛,委屈地都快哭了。 轻雅感觉到赵芾媛的不对,连忙哄道:“你别哭,让他们打一会儿就好了,你可千万别……” 话还没说完,赵芾媛气得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吧嗒掉出来一滴。 轻雅吓呆了,话一下就断了,手上拦阻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就在这么一瞬,一个拳头钻入防御的缝隙,一下子打在了赵芾媛背上。 这一下力道还不小,打得赵芾媛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轻雅蓦然呆住,眼神顿时就变了。打在赵芾媛背上的拳头正要缩回去的时候,忽然被轻雅一把抓住。五指掐住对方拳头,直接往外一扭! 血肉模糊,鲜血迸溅! 一只拳头就这么硬生生被扭了下来! 轻雅迅速反应,丢掉手里的东西,张开气罩拦住血迹秽物,滴血不沾。 众人见状,齐齐惊呆。 被扭掉拳头的书童,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拳头,而后大声惊呼咆哮,痛苦难耐。 有书童赶忙带着受伤的书童疗伤,其他没动的书童也都停下了拳头,不敢再打。 赵芾媛吓得忘了哭泣,看着身边草丛里的拳头,心里一阵发寒。 轻雅的目光更寒,冷冷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群,道:“都说了,打我可以,打媛媛不行!你们既然打哭了媛媛,那我也只好如此了!” 周围书童打了个寒战,纷纷退步,看向末耽。 围攻的时候,末耽一直没有出手,只是旁观。此刻,末耽依然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轻雅。 轻雅扬眉,道:“我再说一次,打我可以,打媛媛不行!听懂了就打我吧!” 打? 谁还敢! 书童们盯着草丛里的拳头,噤若寒蝉。 轻雅冷冷看看众人,道:“不打是吧?媛媛,我们走,回去了。” 赵芾媛呆然点头,呆呆抓着轻雅的手,被他拖着走了几步。 “且慢。” 射班的先生赶了过来,皱眉道:“是谁下重手伤人?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 轻雅住步,冷冷转头,道:“按您的意思是,我应该被打死,然后再由您这么慢条斯理地说他们过分?” 先生惊讶地看了看轻雅,道:“是你伤的人?” 轻雅哼笑道:“他先打哭了媛媛,我不过是自卫罢了。” 赵芾媛眼眸一闪,垂头抽泣着抹泪。 先生看看两个小孩,再看看周围的这些书童,目光正色,严肃道:“你们这些人,不好好伺候学生上课,跑到这来做什么?!” 众书童都不说话了,很有默契地看向末耽。 末耽拱手行礼,道:“先生,小人不才,也想拜入尚学士门下学习,是以,想与明公子较量一二。方才之事,完全是意外所致,还请先生谅解。” 先生自然是知道末耽的,惜才之心微动,道:“你这也太过分了,他们两个孩子,你至于跟他们过不去吗?要去拜师自己去拜,何苦为难孩子?” 末耽敬然应声,道:“小人以为,他的才能,不足以胜任尚学士徒弟一位。” 先生皱眉,道:“你这是在质疑尚学士吗?” “小人不敢。”末耽敬然应道,“小人只是以为,小人能比他更好罢了。” “谁更好,较量一下不就知道了?” 尚彦兮慈祥地笑着,迈着稳健地步伐走了过来。 “尚学士。” 众人恭敬行礼,唯有轻雅不爽地眯了眼。 尚彦兮走到近前,瞄了一眼地上的拳头,有趣道:“老夫听说,当初有人接近你师妹,人还没碰到,就被你直接拿了一只眼珠子。怎么这孩子被人家打哭了,你居然才扭了那人一只手?” 轻雅淡淡道:“他应该庆幸,只是把媛媛打哭了。若是媛媛叫了一声痛,我绝对卸了他一条胳膊。” 闻言,赵芾媛抹着眼泪,笑得甜蜜。 尚彦兮有趣地笑笑,道:“你还真是博爱。” 轻雅昂首,道:“答应了保护,就绝不食言。” 尚彦兮点点头,赞许道:“男孩子就要敢作敢当,你做得很好。” 这俩人说得平淡无奇,却让方才围殴的书童们,听得胆战心惊。 若非亲眼的见,真是不能相信,这样的小孩子,居然能有这这样的实力和魄力,让人畏惧。 “啊,对了,说要比试对吧。”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你们是已经约好了怎么比?还是由老夫出题来比?” 末耽看着尚彦兮,心情激动,连忙行礼,道:“是。小人已经向明公子下过战书,以六艺相比。是明公子胆怯,已然认输。所以,这场比试,算小人赢了。” 尚彦兮扬眉,瞧了瞧轻雅,道:“你认输了?” “一场毫无益处的比试,有什么可比的。”轻雅淡淡道,“我忙得很,少陪了,回见。” “等下,你怎么会忙呢?”尚彦兮故作疑惑道,“离饭点还早,你应该闲得很罢?” 轻雅脚下一顿,脸上一红,转头稚气地争辩道:“我又不是只有抢饭的时候才积极,我吃饭的时候也很积极啊!” 气氛尴尬了。 赵芾媛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他人闻言,面色古怪。 尚彦兮笑笑,道:“既然你很闲,不如来比上一比。他赢了,你就多一个师弟,你赢了嘛……唔……” 轻雅吐了吐舌头,道:“看吧,我赢了又没好处,干嘛要比。” 尚彦兮一怔,的确想不到轻雅还缺啥,不由得好笑道:“那你说,你若赢了,你想如何。” 轻雅一呆,道:“我没要比啊!” “不行,你得比。”尚彦兮笑笑,道,“你若不让他们见识下你的厉害,这种事还会再次发生的。” 轻雅想了想,偏头看了看赵芾媛,又想了想,道:“行,我比。不过,至于我赢了想如何,等赢了再说。” “当然可以。”尚彦兮笑笑,道,“末耽,你没意见吧?” 被仰慕对象叫了全名,末耽受宠若惊,连忙行礼,道:“是,小人没有意见。” “很好。” 尚彦兮笑笑,对射班的先生道:“你把消息放出去,说想来看的就过来看,不想看的原地自习。” 先生应声,转头离去。 尚彦兮笑笑,招呼俩孩子道:“既然要比试,那就讲究公平。是以本次比试的裁判,由大众来评。”见俩孩子不解,便继续说道,“稍后,你们会分为两个阵营,在众人面前展示六艺。待旁观者见识过你们的本领之后,认为谁厉害,就会站在谁的后面。背后人数多者,为此局赢家。六艺分为六局,每局分别输赢,累计赢局多者,为胜。 末耽点头,敬然道:“若是六局打平,该如何算?” 轻雅立刻说道,“打平算我输。” 末耽目光闪烁,道:“你别后悔。” 轻雅一笑,道:“我就不可能输!” 末耽傲气大盛。 轻雅不以为然。 尚彦兮两方看看,慈祥笑笑,道:“好,你们稍待一刻钟,容老夫安排一下。媛媛,你看好他们,不要打架。” 赵芾媛乖然应了一声,怯然躲在轻雅身后。 末耽胜券在握,哼然瞥了轻雅一眼,叫了周围的书童,聚在远处排兵布阵。 轻雅淡淡扬眉,道:“媛媛,咱们先回去放东西,等下再过来。我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比试,弄坏了东西。” 赵芾媛点头,跟着轻雅回到宿舍,才说道:“尚学士也太过分了,这哪里是比谁厉害?明明比的是人望!你平日不在书院走动,可他身边聚集了不少追随者,小哥哥,你必输无疑啊!” 轻雅收好东西,微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赵芾媛呆了呆,道,“你知道,还要跟他比?” “不是我要跟他比,是尚学士要我跟他比。”轻雅微笑,看着一脸不爽的赵芾媛,道,“师父说过,若是要评论一件事的优劣,那么就一定要知道这件事的优劣是什么。而大众评审,水平参差,也就是说,这场比试本来就不是在看谁厉害,而是看谁能更加讨好评审,获得更多支持的票数。” 赵芾媛不悦道:“既然知道,那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尚学士明显把规矩定得不公平了啊!” “公平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轻雅依然微笑,好言说道,“在咱们看来不公平,是因为咱们透彻了比试要点。但在对方眼中,他们会认为将胜负的判定交于大众,比尚学士独裁胜负要公平。毕竟,大部分人赞同的东西,哪怕是错的,也会成为对的。” 赵芾媛皱眉,道:“我看,尚学士根本就是故意的,给你出难题。” “嗯。”轻雅微笑,道,“你没说错。” 赵芾媛心中不悦,担心地瞧着轻雅,道:“你不担心吗?你会输的。” 轻雅微笑,道:“我到没想过会输。” 第三九九章已经展示 赵芾媛不懂,道:“你怎么不明白?你现在处于劣势,就算你技艺真的比他好,但没人支持你,也是会输的!” 轻雅看着赵芾媛,笑然一叹,道:“是你不明白。” 赵芾媛一愣,道:“我怎么不明白?” “从开始到现在,我经历的所有比试,没有一次是占过优势的。”轻雅微笑,道,“所以,是否在劣势都无所谓,随便比比就好了。” 赵芾媛怔了怔,脆生生道:“你心态真好。” 轻雅无所谓地耸肩,道:“反正我会的东西,不需要用比试来证明厉害。而比试,只是闲得无聊拿来消遣的东西。差不多得了。” 赵芾媛点头后,一怔,忽然明白轻雅在不经意间,说了多么自负的话。 身为强者,胜负随缘。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洒脱。 赵芾媛心中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对了。”轻雅忽然稚气,道,“媛媛,比试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研磨?” “可以。”赵芾媛随口应声,道:“你不会吗?” “嗯。”轻雅微窘,道,“我手比较笨,我会打翻。” 赵芾媛忍不住好笑,道:“你还真是有趣,明明在有些方面那么厉害,却在其他方面弱得一塌糊涂。” 轻雅微笑,道:“嗯,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要正确的分清自己的善拙之处,才能明白自己能够做什么。” 赵芾媛心中一惊,好奇道:“那,你想到怎么赢了吗?” 轻雅微笑,道:“嗯,我都说了,我本就不会输。” 赵芾媛放心了下来,抱了轻雅一下,道:“我相信你。” 轻雅一呆,道:“你和我这么亲近,真没关系吗?” “都说了是亲兄妹,有什么关系。”赵芾媛故作生气,道,“难道你嫌弃我,不喜欢我亲近?” 轻雅稚气道:“我倒无所谓,我是怕你不高兴。” 赵芾媛一笑,道:“我高兴。” “那就好。”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你放下戒备之后,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赵芾媛一笑,道:“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快过去吧,不然尚学士肯定要亲自来叫人了。” 轻雅点头,带着赵芾媛飞身上马,让骝驭带着他们跑去射御场。 遮阳的棚子搭好了。 两人比试的场地也搭好了。 围观群众也都汇聚在场地附近。先生交代过比试规则后,众人纷纷赞同,准备看好戏。 末耽看着相当正式的比试场地,受宠若惊地向尚彦兮行礼,道:“多谢尚学士抬爱。” 尚彦兮笑笑,道:“此番输赢,你心里可有数?” 末耽拱手为礼,道:“小人定当竭尽全力,赢下比试。届时还请尚学士不嫌弃,收小人为徒。” 尚学士笑笑,道:“无需客套,直言便可。” 末耽敬然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 尚学士暗中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那边,轻雅驱马而至,还没下马,便皱眉道:“这么寒碜。” 赵芾媛附和,道:“就是,好歹也准备个紫檀的桌椅,这种烂木头的桌椅也敢摆出来,真是难看。” 末耽势头被压,不禁暗道不妙。 尚学士慈祥地笑笑,安抚道:“随便比比,要不了那么隆重。” 轻雅跳下马,又扶了赵芾媛下马,这才抬眼看着尚学士,道:“是嘛?先把规则偏心于他,又给我这么糙的东西。我还以为,您这是故意试探我呢。” 尚彦兮笑笑,道:“你很聪明。” 见尚彦兮没有否认,轻雅心里有数了,道:“好吧,那就比吧。” 尚彦兮笑笑,向旁边的射班先生递了个眼色。 先生领命,首先向二人分发了试卷,考核礼经相关的上下文填写。 末耽拿到考卷之后,立刻埋头填写,笔走龙蛇,洋洋洒洒。 轻雅不慌不忙,让赵芾媛帮忙研了墨后,慢慢悠悠,一笔一划地描字。 赵芾媛放下墨,抬头看看末耽很快写了大半的卷子,再看轻雅只写了一两行的卷子,道:“你能写吗?要不我来帮你写?” “不用,我会写。”轻雅继续慢条斯理地描字,道,“你不用急,我写得慢而已。” 赵芾媛看看轻雅写的那些,居然还都是对的,不由得点头道:“那你慢慢写,不着急。” 轻雅微笑,继续一笔一划地描着字。 要说背书和写字,算是轻雅让很头疼的两件事。还好,学了六书造字法之后,写字稍微有了改善,但是背书仍然是一大难点。不仅如此,荆燚强烈反对,让俩孩子过早地接触人文思维,是以宦牧在教书的时候,只是大概告诉他俩有什么,而不解释为什么。 要知道,单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管懂不懂,只要看一遍就能记得。可是轻雅就比较纠结了,常见的东西到能记得,这种大块文章是怎么也记不住。 看着单玑聪慧,轻雅自卑更甚。 看着轻雅郁闷,单玑也不好受。 最后,还是单玑聪明,想到一个好办法。因为,轻雅是乐声记忆奇佳,所以,单玑就把大块文章一字一句念给轻雅听,让轻雅一边听一边把文章抄写一遍。果然,这个办法相当好。不管多长的文字,只要这么做一遍,轻雅就能记下来,而且基本不会忘。 脑海中回忆着单玑可爱稚气的声音,轻雅宠溺地笑着,慢慢填着试卷的空白。 赵芾媛呆呆盯着轻雅的表情,确信他脑子里想着的是他师妹,淡然一笑,很是羡慕。 稍远,尚彦兮看着这一幕,眉头一拧。 朝中,储君之位未定,波澜暗涌,事态尚不明朗。倘若九公主非要示好轻雅,或许最后,就不得不弃掉九公主其人。若真如此,钟婉婷肯定会伤心欲绝的,而且,必然会猜到是他搞鬼。 尚彦兮眉头更拧,思绪飘至十几日前,和四皇子差不多同期送来的信笺。 那是钟婉婷的信笺,要尚彦兮务必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保赵芾媛不死。 不同于四皇子往北方各处发了信笺,钟婉婷是专门找到了尚彦兮消息网下的线人,单独给尚彦兮发的信笺。这就证明,钟婉婷知道,九公主必然会被逼到泷平城! 她必定教过赵芾媛,有哪些城是不需要户籍就可以进入的。而在渚安附近,只有泷平城符合条件! 厉害的小丫头,和当年一样聪明伶俐。 可是此刻,赵芾媛钟情于轻雅…… 尚彦兮头疼,这就是标准的自作孽不可活啊。若是他做选择,绝对会舍赵芾媛保轻雅。 轻雅是个宝! 阿嚏! 轻雅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奇怪地揉揉鼻子,抬头看看艳阳天,疑惑着自己怎么会突然打喷嚏。 赵芾媛很自然地接道:“寤言不寐,愿言则嚏。肯定是你师妹想你了。” 轻雅古怪地看了赵芾媛一眼,道:“绝对不是。她想我打喷嚏的时候,会直接用辫子挠我鼻子的。” 赵芾媛愕然,羡慕道:“你们关系真好。” 轻雅不明白,道:“这怎么算好?” “喜欢才会捉弄嘛。”赵芾媛乖然道,“不喜欢谁理你。” 轻雅一呆,瞬间想起了荆燚的捉弄,唔……不是一种感觉。至于捉弄单玑……他可从没想过要捉弄她。难道女孩子的心思不一样吗? “聊完没有?” 先生稍有厉色道:“末耽已经交卷,你还要写多久?” 轻雅一惊,回神儿一笑,放下笔,道:“好,既然他已交卷了,那就评罢,看谁支持的人多。” 先生一愣,询问地看向尚彦兮。 尚彦兮笑笑,道:“评罢。” 先生点头,正要张口。 “且慢。” 末耽忽然一拦,冷冷看向轻雅,道:“我不接受施舍,我要公平的竞争。” 轻雅莫名其妙,道:“同时拿到试卷,你的确比我先写完了,这还不够公平?” 末耽皱眉,道:“我不需要你让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轻雅不耐烦道,“快点评罢!再这么耗下去,午饭都得被耗过去了。” 众人闻言绝倒。 赵芾媛好笑道:“你又不吃午饭。” “但是你吃啊!”轻雅认真道,“说了要保护你,就不能饿到你。” 赵芾媛甜然笑笑,没说什么。 先生看看两方没有异议,开始评票。 出乎意料的,所有人都站在了轻雅身后。 末耽身后,没有一个人。 “你们……你们不是说支持我吗?!”末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叫道,“为什么站在他的后面!” 轻雅身后有人回道:“耽哥!我们就是站在你的身后啊!” “胡说!”末耽大吼道,“你们是眼瞎了吗?!快给我过来!” “是!耽哥!” 几个书童应声,从轻雅身后的阵营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个圈,又回到轻雅身后,大叫道:“耽哥!你让我们往哪儿去,我们就往哪儿去!” 末耽气得发抖,不可思议地瞪着轻雅。 轻雅淡淡道:“都说了,我是不会让你的。” 先生统计结果,轻雅一局先赢。 末耽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局,比乐。 琴已摆好,每人各演奏一首曲子,来分优劣。 第四〇〇章六局完胜 所有人都知道,轻雅是乐班书童出身,绝不会在乐上面输掉。末耽当然也知道,是以丝毫不敢懈怠。一首流水抚出,也颇有几分乐者风韵。 赵芾媛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轻雅会乐,不禁悄悄对轻雅道:“他的技巧不错,你能行吗?” “技巧不错?你在逗我?”说起本行,轻雅刻薄地哼了一声,道,“他这要算不错,那弹棉花的各个都是大师了。” 赵芾媛惊了一下,道:“你很懂吗?” 轻雅不爽地看了一眼赵芾媛,道:“虽然我还没出师,但我有绝对的把握,这里没有人比我懂。” 赵芾媛眨眨眼,乖然默了。 等轮到轻雅演奏的时候,轻雅动也未动,只是淡淡道:“评罢。” 评? 众人见状,皆是不解。 先生不等末耽开口,便先说道:“明公子,虽然你是乐班出身,但也不能这样傲视无人。现在是二人比试,你这样算是弃权。” “是吗?”轻雅冷冷道,“我已经在这里展示了技艺,无能之人看不懂,怪我喽?” 先生皱眉,道:“你什么也没做!” “粗鄙之见。”轻雅不悦道,“快点评,看是众人有眼光,还是你这个先生有眼光。” 先生怒了,宣布评票。 继续出乎意料的,所有人都站在了轻雅身后。 末耽怒然而起,指着轻雅的鼻子道:“你使诈!” 轻雅懒抬眼,道:“证据。” “你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他们站在你的后面?!”末耽怒然道,“这是没道理的,难道他们认为你什么都没做,就比我好吗?!” 轻雅冷淡道:“显然如此。” “你说什么!?”末耽怒目圆睁,道,“这不公平!” 轻雅冷笑道:“不公平?找尚学士理论,跟我吼有什么用?” 末耽怒然看了一眼尚彦兮,心中忽然有些委屈,道:“尚学士,他什么都没做,这样难道可以?!”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道:“他已经做了。” 末耽不解,道:“他做了什么?!” 尚彦兮笑笑,道:“自己去看。” 末耽看着轻雅,依然不解。 比试继续。 第三局,射,末耽射术大展,轻雅弓都没碰。 第四局,御,末耽骑术炫技,轻雅就意思地在骝驭背上坐了一会儿。 第五局,书,末耽一篇沉浮论讲述个人的悲惨经历,轻雅一个字没写还不小心地把墨打翻了。 第六局,数,末耽迅速算出了十道大位数加减,难得,轻雅比他还快地写下了答案而且丝毫未错。 写完之后,轻雅一甩笔,抱头了。 这是那次卖人参的后遗症,只要是大位数加减法就会算得超级快,珠算也因此练得非常的熟。但是,他根本没必要比末耽算得快啊。这几场比的是身后的人数,不是真的在比六艺,他认真个屁啊! 果然,根本不需要他再做什么,大部分人站到了轻雅身后,另少部分人支持末耽。 先生统计结果,轻雅六比零完胜。 末耽依然没看出来发生了什么,只好认输,却依旧不服,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可以得到他们的支持?” 轻雅抱头纠结了片刻,拍案而起,直指尚彦兮道:“最后一局是我失误,但这个结果,应当是我赢了。” 尚彦兮笑笑,道:“不错,你很聪明。” 末耽依旧不解,道:“明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还请赐教?” 轻雅一愣,眨眼想了想,道:“我知道那个能做什么,但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 末耽好奇,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很简单啊。”轻雅稚气道,“就是让他们站到我身后来嘛。” 末耽蒙了,道:“但你没有展示任何技艺啊。” “为什么要展示啊。”轻雅稚气道,“只要用那个,让他们站到我身后就好啦。” 所谓的那个,就是轻音控制所有人帮轻雅合奏的办法。只要用那个感觉荡漾出去,就可以控制周围的人,做自己要他们做的事。但具体这方法叫什么,轻雅还真没问过轻音,反正问了也听不见回答。 尚彦兮笑笑,道:“那叫摄心术,是一种结界的用法。” 末耽一怔,拱手道:“小人不解。”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解释道:“如他所说,这场比赛本来就不是要比六艺,而是比站在身后的人数。末耽,你的优势在于人望,而明宝,他的优势在于是否发现赛外之局。一旦他发现了赛外之局,你就没有机会了。” 末耽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不禁皱眉道:“原来如此,这一局从最开始,我就不可能赢。” “你错了。”轻雅有趣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本来是打算让你赢的。” 末耽目光一厉,道:“我不需要你来施舍。” “这不是施舍,这叫添堵,反正多了个徒弟不是我头疼。”轻雅无所谓地眯了下眼,转头,看向尚彦兮,道,“不过,比赛途中,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所以不好意思,我必须要赢。” “你是为了奖励吧?”尚彦兮笑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轻雅把赵芾媛拉过来,道:“我要你认她做徒弟。” 赵芾媛一呆,不知所措。 尚彦兮微微一怔,笑笑道:“她不配。” “她不需要配,你也不需要教她任何东西。”轻雅冷冷道,“三个月。你只需要认她做徒弟,至少三个月,之后,随便你把她逐出师门或是怎样,都可以。” 尚彦兮微微敛目,若有所思。 轻雅目不斜视,咄咄逼人。 围观群众大吃一惊,收徒绝非儿戏,更何况是尚彦兮这样的大人物,这孩子居然敢跟尚彦兮讨价还价?! 先生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你别太过分!别以为你当了尚学士的徒弟,就可以挑战他的择徒标准!” 尚彦兮挥手一拦,对轻雅道:“老夫承诺,绝不伤她害她。” 轻雅冷笑,道:“你身上都没有血腥之气,做这种承诺,以为我会信?” 尚彦兮笑笑,道:“你什么意思?” “说得好听,你不伤害她。”轻雅冷冷道,“你手下那么多人,真要杀人,还用得着你这大人物亲自动手?” 尚彦兮心中惊讶,而面色不动,道:“她不过分,老夫绝不过分。” “我不管她过不过分,这是赛前的约定。”轻雅冷然道,“我要的就是这个,你就直接说答不答应罢。” 尚彦兮微微皱眉。 轻雅冷笑,道:“既然你非要我比,这点肚量都没有?” 尚彦兮看看围观人群,淡然笑笑,道:“这个,容老夫考虑考虑,稍后答复。” 轻雅冷笑,道:“准备考虑到没下文了?” 尚彦兮看着轻雅,道:“你这条件的确有点过,兹事体大,错综复杂,牵连甚广,老夫不能马上给你答复。” 轻雅哼了一声,也不强求,一把拉过赵芾媛,转头就走。 “你们等下……” 尚彦兮连忙想要阻拦,然而轻雅大步流星,快速拉着赵芾媛走了。 “慢些走。”赵芾媛被拖得踉跄,道,“我跟不上你的速度。” 轻雅一顿,缓了些步伐,道:“从现在开始,你跟紧我,务必寸步不离。” 赵芾媛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轻雅直言道:“他要杀你。” “杀我?”赵芾媛不解,道,“你之前不是说,他不会杀我,这对他没好处。” “两次。” 轻雅头也不回地说道。 “什么?” 赵芾媛莫名其妙。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对你露了两次杀气。” 轻雅皱眉道:“第一次,我们在学士居的时候。外面有杀气传来,我扑过去,发现是尚学士。不过,那时他正在跟旁人聊天,我不能确定他的杀气是针对谁。第二次,就在第一局比试的时候,我被杀气的寒意冷了一个喷嚏。然后,我发现那杀气针对的是你。” 赵芾媛怔然,道:“你确定是针对我?” “我确定。”轻雅认真点头,道,“刚才我也说了,我本来想让末耽赢得比试,但见了这个杀气,我改变了主意。他若要杀你,你根本避无可避,而唯一逃避杀戮的办法,就是做他的徒弟。只要挂了名,他就不会伤害徒弟,这是他的原则。” 赵芾媛呆了呆,道:“你是他的徒弟,你保护我,他不就自然会保护我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看当下的情况,并非如此。”轻雅快步疾行,道,“你在我的身边,他都毫不掩饰杀意。而且我要他认你做徒弟,限期只有三个月,他都推三阻四。很明显,他是打定主意要杀你,所以,我们只能躲了。” 赵芾媛呆了呆,忍不住一个发抖。 “媛媛,你别怕。”轻雅安抚地递了个目光,道,“我会保护你的。” 赵芾媛低头犹豫了一下,脆生生道:“我们不能逃走吗?” “逃走,就要面对外面未知数目未知实力的杀手,留下,只要面对尚学士一人。”轻雅笑了一下,道,“而且,秉勤草堂是一座天然堡垒。以尚学士的自负,是绝对不会容许外面的杀手进入这里杀人的。所以相较而言,我们留下,存活率会比较大。” 第四〇一章郝府小叙 赵芾媛脚下一个踉跄,站稳后,加紧跑了几步,抱住轻雅的胳膊,道:“可是留下……就能活下来吗?” 轻雅微微一笑,道:“相信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他就绝对动不了你。” 赵芾媛点头,乖然一笑。 俩孩子快步走回了小院,关上了门。 随后,骝驭不干了,大步跑过去撞开了门,不爽地顶着轻雅撒娇发脾气。 轻雅一边安抚骝驭,一边关上了院门,闭门不出。 尚彦兮稍晚一步,站在小院之外,看着笼罩院子的结界,轻叹一声,道:“小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不好……” 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远远观瞧,谁也不敢询问缘由,却又期待着什么不想离去。 尚彦兮看看周围的目光,只好轻叹一声,道:“他的要求,老夫答应了。” 众人满意了,议论着离去。 尚彦兮微微皱眉,几步没了踪影。 稍顿,轻雅悄悄打开院门,探出个小脑袋来回瞅了瞅,道:“你听到没有?他答应要求了。” 赵芾媛乖然点头,道:“小哥哥,谢谢你。” “没事,妹妹乖,哥哥保护你。”轻雅微笑,稚气道,“好啦,现在咱们可以放心的去吃午饭啦。” 赵芾媛笑然点头,乖乖拿着食盒和轻雅一起奔庖厨房了。 隔壁,郝络涵站在房门前,看着俩孩子离去的方向。 “络涵,看什么呢?”黎染晰从屋中伸手,把郝络涵拉了进去,一关门,柔声道,“你也是,书童间的比试有什么好看的,非要去。那么多人,挤伤了可怎么办?” 郝络涵一顿,道:“染晰,你有没有觉得明宝身边的书童,很像是女孩子?” 黎染晰想了想,道:“没留意,怎么了?” 郝络涵犹豫了一下,道:“我刚刚好像听到,明宝叫她妹妹。” “那又怎么样。”黎染晰笑意满满,道,“他和尚学士走得那么近,肯定是尚学士默许了的,你管那么多干吗?” 郝络涵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要关心一下罢了,别无他意。 忽然,有管事敲门,也不等开门,便从门缝里塞了一张信笺进来。 “什么东西?”黎染晰随手拿了进来,一看,惊讶道,“络涵,郝叔叔让你课后回家一趟。” 郝络涵皱眉,道:“不去。” “还是回去吧,我陪你。”黎染晰将信塞到郝络涵手里,道,“络裔哥回来了。” 郝络涵一怔,默然一笑。 课后,天色尚明。 郝黎二人一起来到了郝府,在厅堂之中,见过郝逸晗。 旁边,郝络裔哼了一声,显然对此不以为意。 “大哥。” 郝络涵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嗯。” 郝络裔一副不悦的模样,随口应付。 郝络涵不敢多言,拘束地坐在下位。 黎染晰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便坐在郝络涵身旁,陪着他一起。 郝逸晗坐在厅堂正位,威严地看着两个孩子,道:“今日,正好你们都在,我也就明说了。络裔,你不必继承家业了,家业由络涵继承。” 郝络裔淡然平和,面无表情。 郝络涵心中大惊,却不敢反驳。 “什么?!” 黎染晰皱眉,朗声道:“郝叔叔,晚辈听说你们原本商量好了,家业由络裔哥继承,而络涵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这样吗?” 郝逸晗微微扬眉,道:“这是我郝家的事,无需外人插嘴。” “络涵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不敢说的话我替他说!”黎染晰毫不怯懦,直接说道,“郝叔叔,当初您可是说过的,能在圣乐坊考个乐官也是不错的,此时为何忽然反悔?” “乐官算什么东西,也就是个高级卖艺的。”郝逸晗严肃道,“没势力,没实权,就算是大司乐,最多算是皇上的一条狗,有什么意思!与其做这种东西,不如回来继承家业。” 黎染晰无可反驳,便道:“就算如此,那络裔哥怎么办?从小到大,是他一直在学经营管理,准备继承家业。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络裔哥不就白学了吗?” “无妨。”郝络裔淡淡开口,道,“我在外面忙得很,无暇其他,是以,家业还是交给二弟合适。” 郝络涵微抖一下,没有说话。 黎染晰皱眉,道:“络裔哥,你明知道络涵不喜欢经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就喜欢经商?”郝络裔似笑非笑道,“经商哪比得上游历江湖好玩,在外面跑上几圈,整个人都舒畅了。” 黎染晰皱眉,道:“那也不能让络涵继承啊,他根本没学过,怎么继承?” “这简单。” 郝逸晗严肃道:“从即日起,书院不必去了。日后,我会请先生来家里,专门教络涵经营管理。” 郝络涵一惊,弱弱地抗议道:“不要。” 郝逸晗眼睛危险地一眯,道:“你说什么?” “不要。” 郝络涵鼓起勇气,弱声道:“父亲,我在班上的成绩暂居第一,以这个势头下去,今年一定能考上圣乐坊的。我已经学了这么久,花了那么多代价,我不想半途而废。” 郝逸晗哼笑一声,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书院的成绩?倒数第一罢了!还有什么可半途而废的?” “络涵是班里第一,不是倒数第一!”黎染晰皱眉,道,“郝叔叔,您难道看不见络涵的努力?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您为什么不能稍微容忍一下他的任性?” 郝逸晗冷然道:“你不必帮他骗我。” “晚辈所言属实,绝无欺骗的意思!”黎染晰正色道,“您若不信,大可去问乐班先生,看他是怎么说的!” 郝逸晗冷笑道:“不必,光看他被打走了多少书童,大概就能知道他在班上的水平了。” 黎染晰扬眉道:“是吗?难道您没看到,络涵已经两个月都没换过书童了?” “书院已经来人说过了,特许络涵没有书童也可念书。”郝逸晗目光冷冷,道,“哼!连书院都可怜那些被打的书童了,由此可见,络涵的水平如何,不必再说。” “我的特权,不是因为可怜书童被打才有的!”郝络涵怒了,说了明宝拜师的事,道,“父亲,您可以说我无能,但不能说明宝!” 郝逸晗正要发怒,心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忙道:“你说的明宝,可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对。”郝络涵应声道,“我曾带他去过店里,您应该见过。” 郝逸晗倒吸了一口气,道:“那他身边,是不是有个比他小些女孩子?” 郝络涵点头,道:“那是他妹妹。” “妹妹?”郝逸晗思索了片刻,皱眉道,“这个妹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最近,还是一直都在?” “应该是最近,我今日刚发现他身边多了个孩子,被他称作妹妹。前几日带他去店里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郝络涵应声,犹豫了一下,道,“父亲,您问这个做什么?” “我离开下。” 说着,郝逸晗皱眉离去,留下三个少年坐在厅堂之中。 三个少年同时舒了一口气。 “二弟,辛苦你了。”郝络裔微笑,道,“你这人做事认真,小心谨慎,家业交由你来继承,我也能安心些。” 郝络涵一怔,皱眉道:“大哥,你为什么忽然不继承家业了?去年不还好好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郝络裔叹然一笑,道:“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的,只是没什么成绩,没让你知道。如今,我在江湖上混的顺风顺水,也该跟摊牌了。这个家业,我不继承。” 郝络涵目光一黯,没说什么。 黎染晰看了郝络涵一眼,笑了笑,道:“络裔哥,你别这么说。络涵知道你在学武,想当江湖大侠。只是他一直相信,你当江湖大侠,同时也会继承家业。毕竟,行侠仗义这种事,没有收入。若没有点家业支撑,根本坚持不下去。” 郝络裔一怔,微笑道:“这我知道,但是,我实在是无法继承家业。” 郝络涵不解,道:“为什么?店里的经营基本稳定,而且负责着皇家贡品,有官家帮忙维护安全,一般宵小都不敢闹事,就算继承了,也费不了你多少心神的。” 郝络裔哼然笑笑,道:“染晰,你家是中立消息站,你应该知道理由。” 黎染晰默了片刻,道:“我个人以为,这个理由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不得僭大,贱不得逾贵,我家也是这样。我们上面虽然没有直达天听,但也差不多了。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安全地流动这么多情报,早被怕事的杀了。” 郝络裔冷笑道:“我听你大哥说,你们是不养杀手的。” 黎染晰点头,道:“我们学武只是为了自卫和保护,杀手的话……泷平有尚学士在,谁家敢养杀手?” “我们家有。”郝络裔哼笑道,“而且还是杀我的杀手。” 郝络涵大惊,道:“你被追杀了?” “对。”郝络裔冷笑一声,道,“我去年赢下了武林大会第一高手之位,之后,杀手就没断过。最神奇的是,竟然还有我自家派来的杀手,要逼我回家。不然你们以为,我此刻怎么会呆在这里。” 第四〇二章技高人妒 郝络涵慌张道:“那,你没受伤吧?” “凭我的身手,他们能伤到我?”郝络裔不屑地笑道,“不过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想继承家业。所以二弟,家业你来继承。乐官或许不长久,好歹给自己留个后路。” 郝络涵一怔,道:“那你呢?” “我?”郝络裔哼笑一下,道,“外面杀局动乱,我还不一定能活到几时。” 郝络涵怔住,很是慌张。 黎染晰安慰地拍拍郝络涵的肩膀,对郝络裔道:“你参与了外面的杀局?” “不是我参与了杀局,是他们非要来杀江湖人。我人在江湖,才被他们当做目标罢了。”郝络裔无奈道,“真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江湖人。不偷不抢,不违背大道纲常,只想在江湖流浪,有错?” 黎染晰微笑,道:“异于常人之人,必然被常人排斥,这就是大道。” “嗬,异于常人,说得好听,什么叫常人?”郝络裔冷笑道,“在我看来,那帮滥杀无辜的人才不正常!明明有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人不去抓,净杀那些白丁浪子充脸面,真是恶心透顶。” 黎染晰微笑,道:“此事,我中立。” “真不愧是中立消息站,连人都中立。”郝络裔有趣道,“对了,你那边有没有消息,关于两个身份要命的孩子。” 黎染晰思忖一下,道:“你说九九?” 郝络裔点头,道:“消息都在江湖上传开了,想必你这里肯定有消息。” 黎染晰皱眉道:“传开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小事,能在江湖上传开?”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觉得奇怪。”郝络裔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道,“近年来,朝廷一直想方设法清剿江湖人,说不定这又是他们弄的把戏。” 黎染晰微笑,道:“家父指示,此事不可参与。” “你们在城里,当然不需要参与。我们在城外,简直莫名其妙。”郝络裔不爽地摆摆手,道,“你不知道,因为九九的事,已经死了多少人,连乐师会都牵扯上了!那帮乐师,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还被说成是帮凶?简直笑死人了!也就大司乐有点良心,保了这些人。但那又怎样?若真是先斩后奏了,他们照样没脾气,枉死了也就死了。” 黎染晰微笑,道:“泷平绝对安全,络裔哥若是害怕,可以在此处多留几日,避避风头。” “嗬,别把我说得跟你们一样,都是缩头乌龟!”郝络裔挑眉,道,“我就呆一晚上,教育一下家中的杀手,明日继续救人!” 郝络涵担心地看着郝络裔,道:“大哥,外面危险的话,就别去了。你若能继承家业,就没必要以身犯险了。” “二弟,总有一些事,需要拼命而为。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郝络裔微笑地揉揉郝络涵的脑袋,道,“你长大了,也该有些自己的主见,别总是唯唯诺诺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心中有数。” 郝络涵点头,担心地皱眉。 郝络裔轻叹一声,看向黎染晰道:“他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可别欺负他。” 黎染晰微笑,道:“放心。” 郝络裔笑了一下,拂袖而去。 郝络涵怔了怔,想要叫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默然半晌, 黎染晰温柔地理顺郝络涵的发丝,道:“既然是络裔哥决定的事,你就应该支持他。” 郝络涵呆了呆,道:“染晰,你也认为,我该继承家业么?” “继承了,也没有什么不好。”黎染晰柔声哄道,“络裔哥说得对,乐官一位形同虚设,长久很难。你若给自己留条后路,也是应当。或许,这也是给络裔哥一个后路。” 郝络涵思索片刻,微微点头。 “嗯?络裔呢?” 郝逸晗走了进来,目光一扫,微微皱了下眉,道:“罢了,他走了也好。络涵,我有事与你说。” 郝络涵赶忙行礼,道:“父亲请讲。” 郝逸晗目光凌厉,道:“明日抽空,把那个叫明宝的孩子请到府上坐坐。” 郝络涵一怔,道:“这是为何?” “听说,你的琴曲是他教的。”郝逸晗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这样的榆木脑袋教出花来。” 郝络涵感觉有点古怪,犹豫了一下,没敢开口。 郝逸晗冷冷看着郝络涵,道:“怎么,不听话了?” 郝络涵默了片刻,应道:“遵命,父亲。” 夜空浩然,孤月无星。 月落之后,天色又明。 小院之中,俩孩子吃过早饭,正在歇息。 赵芾媛看着正在和骝驭玩的轻雅,脆生生道:“今日不去找尚学士了?” “不去了。”轻雅随口应道,“说不定他会忽然杀你,我不想去冒这个险。” 赵芾媛呆了呆,道:“如此说来,岂非不能出这个院了?” “那没必要。”轻雅转头瞧瞧赵芾媛,道,“想出去走走就说话,我陪你。” 赵芾媛笑了一下,道:“我也没什么地方要去。反正出去了危险,不如就在这里坐坐。” 轻雅点头,道:“总之你不可以单独行动,去茅房也不行。” 赵芾媛一愣,呵呵笑了,道:“好,我知道,我还不想死。” 轻雅微笑,不敢大意。 果然,有气息接近了小院,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明宝,你在吗?” 是悠游的声音。 轻雅稍顿,乖乖跑过去,打开房门道:“悠游哥,怎么了吗?” 悠游淡笑,道:“今日,先生会教新曲目,你……打算?” 轻雅呆了呆,猛然一惊,道:“啊,那个,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学吧,容我偷懒一次。” 悠游淡笑,道:“上次,你在课上闹了那么大的事,恐怕就算你不去,也会有旁人来叫你。” “谁啊?”轻雅莫名其妙,道,“我又不教他们曲子,你学了给我弹一遍,不就得了。” 话音刚落,就见稂子快步走来,行礼,道:“明公子,我家公子让我告诉您一声,今日会教新曲,请您务必到场。” 悠游一哂,给轻雅递了个眼色。 轻雅没看懂,道:“这意思是我不去,还是不得不去?” “还是去罢。”悠游淡淡道,“公子们都准备看热闹,你怎么能不去?” 轻雅默了一下,转头看看赵芾媛,道:“乐班的课,你想听吗?” 赵芾媛乖然偏头,道:“我跟着你走。” 轻雅眨眨眼,道:“那你不要说乐律低贱哦。”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赵芾媛奇怪道,“我外公是开乐坊的,我表哥在圣乐坊当差,这很低贱吗?” 轻雅一蒙。 呃……光记得她是九公主,忘了她是钟耒的外孙女了。还有个表哥在圣乐坊当差?还是头一次听说。 赵芾媛偏头一笑,道:“你要想听就去听嘛,我和你一起。” 轻雅点头,带着赵芾媛直奔乐舞堂。 这次来得早了,学生们还在陆续进入。 轻雅找来小板凳,分给赵芾媛一个,俩孩子乖乖坐在不挡路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 “呦,这不是明大师嘛。”有学生很讽刺地说道,“怎么有这那么高超的技巧,还屈尊来这里听课?” “咦,怎么今日还多了一位。这位小朋友是谁呀,难不成是沙包书童?” “什么眼睛,这明明是尚学士的挂名徒弟。啧啧啧,一看这样就得挂名,瘦不拉几,长得还像女娃,娘里娘气的。” 轻雅皱眉,猝然抬眼,目露寒芒。 学生们话头猛停,各自到座位上坐好了。 轻雅缓了缓口气,对赵芾媛道:“你别听他们胡扯,我都懒得计较了。” 赵芾媛乖然凑到轻雅身边,抱了他一条胳膊,道:“你怎么得罪他们了?看他们好像都不待见你。” 轻雅微笑,道:“因为我比他们都厉害。” 赵芾媛惊讶道:“你很会弹琴吗?我都没见你弹过。” “没见过真是可惜了。”恰好,鞠善轺从外面走了进来,道,“明宝的琴艺高超,恐怕不逊色于当今的大司乐。” “我还真逊色。”轻雅微笑道,“之前比过,我名次比他低。” 鞠善轺一愣,他那话本是客套,没想到轻雅这么接了一句,不禁道:“你和珏大师比过?” “对啊,比过的。”轻雅点头,道,“所以你不要说我比他厉害,其实我没他厉害的。” 鞠善轺蒙了。 “别挡在门口,往里走。”黎染晰从后面进来,皱眉地说道,“别以为明宝夸了你就了不得了。要知道,你不是班里第一,是第三,第三懂吗?!” 鞠善轺哼了一声,道:“若不是明公子教你们,你们也就垫底的份儿,还有脸给我拽?” “就拽如何?”黎染晰扬眉,道,“你拉不下脸来学,那就别怪我们学。” 鞠善轺傲然冷冽。 “都进去,别堵在门口。” 先生冷冷而至,睇了轻雅一眼,大步走到讲台之上。 鞠善轺哼了一声,走到位置上坐好。 黎染晰不屑的瞥了一眼,这才带着郝络涵进了乐舞堂。 郝络涵往轻雅那边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好默默落座。 轻雅奇怪地眨眨眼,不明所以。 第四〇三章九九之乱 “小哥哥,你真的有这么厉害啊。”赵芾媛意外道,“看你功夫那么好,还以为你是学武的呢,没想到你居然会弹琴。” 轻雅微笑,道:“嗯,我是流浪艺人嘛,弹琴卖艺,习武防身。” 赵芾媛羡慕道:“那还真不错,一个人就能活下来,好厉害。” 轻雅微笑,比了个嘘的动作,指指先生。 赵芾媛乖然闭嘴,羞然抱紧了轻雅的胳膊。 讲台之上,先生咳嗽一声,抚琴例曲。 这次的曲子听上去很简单,也没有什么难度,更谈不上特色。而且因为这曲子简单,先生抚琴的时候相当的稳定流畅,毫无错漏。 轻雅听着,觉得这曲子应该也没什么画卷,稍微过了脑,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该说是似曾相识,还是古怪莫名? 轻雅呆了呆,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这首曲子难度太低,感觉不太像什么考核曲目,反倒像是先生拿来充数的曲目。嗯,越听越像充数的,人家好歹是圣乐坊,再次也不会有这种曲目,简直容易得夸张。 曲罢,音收。 先生扫了一圈学生表情,才缓缓说道:“这三首曲子,你们应该没人听过,毕竟,是去年才添入考核内容的新曲。” 轻雅一呆。 三首? 他怎感觉是一首曲子,难道是错觉了? 不光是轻雅,学生们也是各自茫然。 先生继续说道:“这三首曲,依次是雨落,暖阳,和泠夜。是由号称天才神童的轻雅大师创作的……” “胡说八道!” 轻雅忍不住跳起来大叫,道:“我当初写的三首曲子绝对不是这样的!” 众人一怔,皆转头看向轻雅。 轻雅一顿,心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哎呦我去,原来一首曲子变成谱子之后,再演奏出来,会变成这种感觉吗? “这三首曲子是你写的?”先生遇变不惊,冷淡道,“你是轻雅?” “是又怎么样?”轻雅自知暴露身份,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愤然道,“你演奏的有问题,我那三首曲子绝对不是这种感觉的!” “我是照着谱子演奏的。”先生淡淡道,“这是珏大师记下的谱子,难道你认为谱子有错?” “师珏就在我身边帮我记的谱!他记过谱之后,又照着演奏过一遍,完全没错!”轻雅傲然道,“如果你手上的谱子的确是师珏记的谱,那只能证明是你演奏的问题!” 众学生脸色都变了,这小子居然大声直呼师珏大师的名讳? 先生冷哼一声,道:“我演奏的有问题?那你演奏个原版我听听!” 轻雅伸手一挥,一把琴的光影顿时横在面前,隔空抚琴。 雨落片段,冰凉沁心。 暖阳片段,和煦舒适。 泠夜片段,空灵透明。 三首曲子不过是简单的演奏了片段,曲子带来的深刻感觉,便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轻雅止音,挥去光影,怒然道:“我自己写的曲子,我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你特么是在逗我!我现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师珏的谱子技巧偏多,演奏出来的确没这么强烈的感觉,但至少能听出是我写的曲子。你演奏的是什么东西?根本听不出来你在干什么!” 先生顿了顿,目光冷冷道:“就算你是轻雅,这里是我的课,我爱怎么教就怎么教,你无权置喙。” “我不管你怎么教,但别说你弹的那三首是我写的!我没写过那样的曲子!”轻雅怒了,道,“你们爱怎么学怎么学,我绝不承认写过这样的三首曲子!” 说罢,轻雅转头走了。 赵芾媛怔了怔,赶忙追了出去,抓住轻雅的手。 轻雅走出去几步,冷静了些,道:“糟了,我暴露身份了。” 赵芾媛疑惑地眨眨眼,道:“什么身份?” “我曾在乐师大会上拿下天下第五,也是因为这件事,我被他们误认为是九皇子,惹来追杀。”轻雅脚下没停,拉着赵芾媛往小院走,道,“如果他们把此事传出去,说九皇子和九公主在一起,我总觉得会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心中难安。” 赵芾媛怔了怔,一笑道:“你不用担心,阴谋已经有了。” 轻雅皱眉,道:“什么阴谋?” “储君之位啊。”赵芾媛脆生生道,“他们一直在传,说我流落江湖是为了找你,因为你身上有乐雅。我找你拿到乐雅,就能帮我兄长赢得储君之位。” 轻雅冷笑,道:“你看我有琴吗?” “没有,所以那天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谬传,想拖我兄长下圈套。”赵芾媛脆生生道,“你知道嘛,我听你说你是轻雅的时候,还想着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没想到还真有。” “呵呵。”轻雅撇了撇嘴,道,“看来我的运气真是倒霉得够可以的。” “喂喂,你不能这么说。”赵芾媛不悦道,“难道我就不倒霉了吗?” 轻雅皱眉,脚步猛然一顿,没有继续往前走。 赵芾媛呆了呆,道:“怎么了?” “找尚学士。” 轻雅拐了个弯,往学士居走去。 赵芾媛一惊,拽了拽轻雅,道:“你疯了!你不怕他杀了我们?” “赌一把。” 轻雅纵身一跃,带着赵芾媛飞到了回廊之上,踩着凉棚斜穿射御场,落到学士居门前,往里面看了一眼。 学士居大开,尚彦兮没在。 轻雅一挥手,张开气场外探。三十丈之内,没有异样的气息。 “很好。” 轻雅带着赵芾媛躲进了学士居,道:“咱们在这里躲一阵。这里的防御是最强的,应该不会有事。” 赵芾媛呆了呆,缓了缓神儿,道:“你已然暴露身份了,之后打算怎么办?” 轻雅皱眉,道:“不知道。” “不知道?”赵芾媛惊讶道,“你已经暴露身份了,你不知道怎么办?” “我又不是故意的。”轻雅皱眉,道,“谁知道他会演奏我写的曲目,还演奏的那么难听,一时没忍住就说了实话。现在冷静了才发现,先前的确是太不理智了。” 赵芾媛怔了怔,道:“这么说,那三首曲子真的是你写的?” “都说了,我的确写了三首曲子,但不是那样弹的!”轻雅皱眉,道,“你就别再气我了,想着就气闷。明明师珏演奏的时候好好的,怎么被他演奏成这种样子。” 赵芾媛一顿,笑然道:“我不是要气你,我是觉得你好厉害,居然可以自己写曲子。” 轻雅扯了下嘴角,道:“这有什么厉害的,那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只能随便演奏,自然变成曲子了。现在想想,当时写的曲子太过单调了,只有个氛围,根本达不到画卷的水准。” 赵芾媛一笑,道:“能被大司乐认可的曲子,已经很厉害了。” 轻雅一哂,道:“他那审美,呵呵,不敢苟同。” 赵芾媛默了片刻,道:“小哥哥,要不……我们一起走罢。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不可妄动。” 轻雅摇头,道:“我们在这里消息闭塞,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状况。就算要走,也要稍微有个打算,不能无脑乱撞。” 赵芾媛吐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等尚学士回来?” 轻雅一笑,道:“有这个打算。” 赵芾媛一惊,道:“万一他要杀人……我们岂不是……” “万一他要杀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轻雅淡然傲语,道,“我是不怎么厉害,但是我认识厉害的人。” 赵芾媛惊呆道:“可是,就算你认识,他也不可能赶过来救你啊。” “它可以的。”轻雅确信道,“它既然能救了岔气的你,就绝对能帮我杀人。” 赵芾媛呆了呆,道:“你说昨天那团白雾?” 轻雅点头,道:“就是那个。” 赵芾媛不太理解,只能一笑,暗暗心惊。 俩孩子在这里等了有一阵,却发现尚彦兮一直没有回来。轻雅等得着急了,又怕赵芾媛饿到,便带着他回了小院,准备拿点东西来吃。俩孩子走到小院门口,便看到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明宝,不,是雅大师。” 郝络涵恭敬一礼,道:“抱歉,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恕罪。” 轻雅一呆,道:“你什么时候得罪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赵芾媛看不下去了,赶忙扯了一下轻雅,道:“那是客套话,你别较真啊。” “哦。”轻雅点头,瞧了瞧郝络涵,道,“有事?” 郝络涵犹豫了片刻,道:“那个,家父想见您一面,不知您可有闲暇?” 轻雅眨眨眼,道:“络涵哥你正常说话,我有点蒙。” 郝络涵轻咳,道:“父亲说,想见见教我琴的书童,想请你到我家坐坐。” 轻雅犹豫,道:“因为我是轻雅?” “不,你别误会。”郝络涵尴尬道,“其实上课前就想跟你说,结果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才知道你就是天下第五,着实吓了我一跳。” 轻雅恍然道:“难怪,课前就觉得你要跟我说什么,原来是这个。” 第四〇四章郝府一游 郝络涵点头,道:“怎么样?你现在有空吗?” 轻雅思忖了片刻,道:“有空。不过我要带媛媛同去,可以吗?” 郝络涵淡笑,道:“当然可以,来跟我走。” 轻雅点头,拉着赵芾媛跟着走。 赵芾媛有点蒙,走了一阵,悄然拽了拽轻雅,道:“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怎么忽然要出去?” “去看下外面的情况。”轻雅微笑,道,“你不用担心,络涵哥的父亲,就是那天咱们见过的玉器行的东家,不是陌生人。” 赵芾媛想了想,道:“那他不是见过你了吗?怎么又要见。” “他应该不知道我是郝络涵的书童,毕竟我们上次去的时候,只说了我是尚学士的徒弟。”轻雅微笑,道,“那个人武功不高,咱们去那里瞧瞧情况,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芾媛不解,道:“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明姐姐?她有消息网通知的话,去问她不是更快吗?” 轻雅摇头,认真道:“不知道有没有杀手在跟踪,我不能让明姐姐有危险。” 赵芾媛呆了呆,一叹,道:“感觉你什么都不懂,可是做起事来,又说得头头是道的,真是奇怪。” 轻雅微笑,道:“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不用想。” 赵芾媛愣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总觉得这么做,我不会死。”轻雅微笑,道,“而且刚在乐班闹了那么大的事,留下来,肯定不好。” “的确不好。”郝络涵淡笑,道,“先生都气疯了,撂下谱子就走了,说要找尚学士投诉你扰乱课堂秩序。” 轻雅笑了笑,道:“他要不说是我写的曲子,我倒也没什么反应。说了是我写的,还给弹成那样,心里总感觉不太爽。” “我明白。”郝络涵淡笑,道,“明宝,不,雅大师……” “叫顺口的就行,我不挑称呼。”轻雅微笑,道,“还有,别叫我大师,叫我小雅既可以。我的天下第五,是靠燚大叔和师珏的帮衬才拿下的,水分可大了。” 郝络涵羡慕道:“能得到两位大师的帮衬,你也够厉害的了。” “差得远呢。”轻雅摇头,道,“扯远了,你刚要说什么?” “嗯……我想说,父亲想要见你,可能别有用心。”郝络涵带着俩孩子出了书院,小声道,“我不该怀疑父亲,但是,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想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 轻雅一呆,道:“出什么事了吗?” 郝络涵犹豫了片刻,不知从何开口,只好说道:“我也不好说,染晰也觉得怪怪的。可是,毕竟是父亲的要求,作为儿子不好拒绝。明宝,等下你们千万要小心,一旦有事,赶快就跑。” 赵芾媛有些怕,抓着轻雅的手又紧了紧。 轻雅朝着赵芾媛安抚地笑了一下,转头对郝络涵道:“是因为我们上次打碎了俏雕锦鲤吗?” 郝络涵一蒙,道:“什么俏雕锦鲤?” 轻雅把之前的事说了,道:“让他做了几次亏本生意,他是不是想教训我们一下?” 郝络涵皱眉,摇了下头,道:“应该不是。生意的盈亏是正常的,父亲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找你们麻烦。具体我也不明白,只是听染晰和我大哥说,叫什么九九。” 轻雅稚气道:“什么九九,九九八十一吗?” 郝络涵皱眉,道:“说是两个孩子。” 孩子? 九皇子和九公主?! 轻雅微微一凛,转头看向赵芾媛。 赵芾媛微微皱眉,担心地看向轻雅。 俩孩子目光一对,顿时明白,对方都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郝络涵看了看他们的反应,忽然停下了脚步,道:“和你有关系吗?” “不是我。”轻雅不爽地说道,“我知道这个指的是什么,但是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我。” 郝络涵松了一口气,继续带着他们走,道:“那就好,若是和你有关,我就不带你去了。虽说父命难违,但我也不想你们有危险。” “好啦络涵哥,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懂得。”轻雅笑了,道,“你放心,万一有危险,我跑的比谁都快。上次连尚学士都没追上我,你父亲那武功,更追不上我。” 郝络涵依然担忧,步履沉重。 轻雅瞧了瞧郝络涵,微笑,道:“络涵哥,你别紧张,放轻松。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事尚且如此,若是你多虑,不就白担心一场,没必要的。” 郝络涵一怔,苦笑道:“你这话说的真像染晰,他刚刚也是这么劝我的。他要我相信你的实力,让我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好了。” 轻雅微笑,道:“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呢。” 郝络涵默了片刻,忽然下定决心道:“既然把你们带进去,那我就一定能把你们带出来!” 轻雅尴尬地瞅瞅郝络涵,有趣道:“我们是去你家,不是去探险,干嘛说得那么恐怖?” 郝络涵一个激灵,道:“你不懂,我父亲真的很恐怖。” 轻雅呆了呆,道:“不恐怖吧,之前去买东西的时候,挺客气的呀。” “那是对客户,不是对我。”郝络涵皱了皱眉,道,“总之你们先跟我进去,我去瞧瞧情况,再带你们去见父亲。” 轻雅点头,赵芾媛乖然跟随。 郝府。 青墙灰瓦,庄严肃穆。 郝络涵跟府上家丁打了招呼,带着俩孩子往里走。 俩孩子都是第一次到郝府,不由得警惕地四处看看。 这府上也没什么特别的,整洁规矩,悄然无声。家丁们各自忙碌,看到郝络涵会默然行个礼,然后继续忙碌。大概是在秉勤草堂呆惯了,相较之下,郝府的占地感觉也没有很大。不过稍稍走了一刻钟,郝络涵带着他们进了一个房间。 “哇哦。” 赵芾媛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忍不住赞了一声。 轻雅随便瞧了一眼,没觉得摆设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房间里有一种偏冷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郝络涵淡笑,道:“这是我的屋子,你们随便坐。我先去看看父亲的心情,再带你们过去。” 轻雅呆了呆,道:“要这么小心吗?” 郝络涵点头,道:“我去看一下,你们随意。”说着,就出了门。 轻雅想着要怎么打听下外面的状况,一溜眼,却看到赵芾媛盯着一个竹子的摆件发呆,不由得好笑道:“你家没有吗?不应该罢。” 赵芾媛转目瞧了轻雅一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知道,是富贵竹。”轻雅稚气道,“寓意虚怀若谷,节节高升。我记得他们宿舍里也有一个,悠游哥告诉我的。” 赵芾媛目光微闪,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的吗?” 轻雅看了看,道:“玉石?” 赵芾媛摇头,道:“不,这是翡翠。” 轻雅呆了呆,道:“看上去和玉没什么区别,只是含气量差了些而已。” 赵芾媛摇头,表情认真地说道:“你听我说,翡翠和玉不同,玉是中原就有的东西,而翡翠是从百越传过来的。像这种品相的高冰翡翠,宫中尚且少见,更别说这边北方的民家了。再说这么一大颗竹子,雕工精细,肯定出自大师手笔。就算郝家再有钱,也不可能弄到这种水准的东西。” “应该能弄到吧。”轻雅一偏头,稚气道,“他们是玉器行,弄不到这个,怎么做生意?” 赵芾媛一哂,脆生生道:“一般玉器行,只有雕好的成品,而他们的凝翠琼楼,有原矿。那是因为泷平北边有玉脉,是以,他们的货源,应当出自这条玉脉。而翡翠,是在南方之南的百越,相隔数千里远。而这种品级的摆件,多半会在中都截流,成为皇家贡品,根本不可能往北运。” 轻雅想了想,道:“或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准。” “你还不信是吧。”赵芾媛抬手指点房中的玉器和翡翠,道,“若是一件,我还可以说是漏网之鱼,但你看这屋中,至少有十几件,都是皇家贡品的规格。你还觉得,这是漏网之鱼吗?” 轻雅呆然道:“那又怎样呢?说不定他们就是做贡品的,上贡一半留一半,不稀奇罢。” “贡品,也不是随便想贡就能贡的。”赵芾媛脆生生道,“郝家必定与皇家有关,只是还不知道,他们归属于哪一派。” 忽然,外面传来争吵之声,遥远嘈杂。 郝络涵快步跑了回来,打开门钻进来,又连忙关上门,道:“你们先别出去,父亲的心情相当的不好。” 轻雅点头,道:“听得出来。” “……简直胡闹!什么行侠仗义,根本就是肆意枉杀!就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招惹官兵围剿!你们活该!”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凭什么官府随便安个罪名,我们就要任人宰割?!还说我们肆意枉杀,明明是他们屠戮无辜!” “不在城中过活,跑去江湖撒野,还说什么无辜!” “我呸!谁要被你们养成不起事端的愚民!老子要的是心怀大义,而不是一群白痴!” 第四〇五章逃离泷平 “生在人世间,就要讲人世间的规矩!” “扯淡!规矩是天定的,不是人定的!” “诡辩!天哪里有规矩,人生为智者,才能懂得规矩!” “哼!一说到词穷的时候就说我是诡辩!天天盯着朝堂,不觉得目光狭隘吗?!就算没有人,天地轮转自然规矩!天要我死可以,你们要我死不行!” “滚,你这不肖子,给我滚!” “我滚?!我本就要走,是你非要跟我吵,说到没理了又要我滚?!行!下次再看到你派来的杀手,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见一个杀一个!” 咣当! 呯! 哗啦啦—— 少顷,一片安静。 赵芾媛吓了一跳,死死抓住轻雅的胳膊。 轻雅安抚地拍了拍赵芾媛的手,稚气对郝络涵道:“怎么骂这么厉害?” 郝络涵苦笑一下,道:“这是我哥,他喜欢跑江湖,可父亲……” 说话间,门口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呯地一声推开了郝络涵的房门。 郝络涵就站在门后,房门大开,猝不及防被撞得退了几步。 郝逸晗怒然冲了进来,甩手一个耳光打在郝络涵脸上。郝络涵本就摇晃,被这么打了一下,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一个个的,都没出息!”郝逸晗怒然吼道,“江湖有什么好的,乐律有什么好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老子辛辛苦苦供你们学习读书,你们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给我挑三拣四?!老子要你们学什么就得学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郝络涵默然,一动不动,无话反驳。 见郝络涵的反应,郝逸晗火了,上前就要踹郝络涵。 轻雅看不下去了,挥手一道风,拦下郝逸晗的一脚,道:“我算是知道,络涵哥为什么胆小怕事了。有你这么一个家长在,他不怕事都不行。” “你是什么东……” 郝逸晗正在气头上,话已出口,才发现轻雅和赵芾媛。一顿,郝逸晗赶忙收住话头,勉强一笑道:“见笑了,不知道你们已经来了,多有失礼,还望恕罪。” 轻雅把郝络涵扶了起来,淡淡道:“东西和人都分不清,的确失礼。” 郝逸晗赔礼地笑了笑,仔细打量了一下轻雅,又看了一下赵芾媛,心中了然后,缓和了声音道:“络涵,你在这里招待他们一下,一刻钟后,带他们去会客室见我。” 郝络涵痛得咧嘴,却依然听话道:“是。” 郝逸晗转身离开,道:“来人,去把会客室布置一下。” 房门再次关上。 “你没事吧?” 轻雅将郝络涵扶到一旁坐下休息,皱眉看着郝络涵脸上的掌印。 郝络涵淡笑摇头,道:“习惯了。” 轻雅不悦,道,“真没想到,你父亲居然这么凶残。” “是啊,所以我才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郝络涵说着,松了口气,道,“看来,他不会对客人失礼,我也就放心了。等下,我带你们去会客室见他。” 轻雅点头,道:“媛媛,到时候你要跟紧我。” 赵芾媛没回音。 轻雅一怔,转头看向赵芾媛,惊讶道:“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害怕?” 赵芾媛颤抖着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轻雅不懂,道:“你要说什么?” 赵芾媛努力地张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只用口型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我见过他,他知道我是九公主。” 轻雅呆了呆,道:“你确定?” 赵芾媛颤抖不止,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那还是她在宫里的时候,有次,她装成宫女,去到公主不能去但宫女可以去的地方玩。碰巧,她在玩闹的时候,冲撞了一支运送贡品的队伍,打翻了一件贡品玉器,被队伍里的人抓了起来。当时的贡品队伍,是由郝逸晗带队,他看到了赵芾媛,便让周围的人放了她,并叫来其他宫女把她送回栖凤宫。 一开始,赵芾媛还惊讶地以为是巧合。直到后来才知道,皇宫入选宫女是有规则的,宫女最小不会低于十三岁,而她根本还没有十三岁。也就是说,郝逸晗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九公主,是特地把她送回栖凤宫的。 轻雅思索了一下,本来想安慰赵芾媛说,就算知道她是九公主,那也不能代表什么。然而话没出口,轻雅忽然发现周围多了几抹杀气。 这些杀气是从外面进来的,暗中埋伏在郝府其中一个小屋周围。 轻雅一顿,道:“络涵哥,所谓的会客室在什么地方?” 郝络涵淡笑,道:“从这边出去,院子里走,有一片黄栌的地方,就是会客室。那边景致比较好,视野开阔,适合接待客人。” 也适合围杀。 轻雅默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我们还是走罢。” 郝络涵也不拦阻,道:“我已经把你们带来过了,你们想走的话,可以走了。” 轻雅点头,牵着赵芾媛,出了房门,一跃上房,在房脊之后稍藏身形。 屋顶上,冷风吹。 赵芾媛顿时冷静了些,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轻雅点头,一指,道:“你看那边。” 赵芾媛观气看过去,惊然,道:“房子周围趴着人。” 轻雅点头,道:“那里是会客室,那些是杀手。” 顿感一阵寒意沁心,赵芾媛惊讶道:“你是说,他要杀我们,才故意让郝络涵把我们叫过来?” “大约如此。” 轻雅皱眉地看了一下,道:“媛媛,咱们现在立刻回书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呆不得了。” 赵芾媛一呆,道:“学士居也呆不得了?” 轻雅摇头,道:“你看那些杀手,有三分之一的人,带着书院里面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些人应该就是尚彦兮培养的杀手。若是如此,这里真是呆不得了。” 赵芾媛皱眉,道:“那,我们离开书院的话,要往哪儿去?” “往东。” 说罢,轻雅带着赵芾媛,快速往秉勤草堂赶。一不留神,轻雅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上,滑落到书院侧门前,心里忽然清明了一下。难怪说这个书院是个堡垒,居然还有这种看不见的结界。从里往外没觉得,从外往里进不去。然而只是稍顿,轻雅带着赵芾媛迅速从侧门进了书院,轻功再跃,大步来到小院门外。 “宝宝!你们去哪儿了!” 明馨从屋里迎了出来,慌张道:“这里待不下去了,你们快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轻雅奇怪道:“明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告诉你们逃跑啊。”明馨着急催促道,“快点收拾东西,我带你们先离开这里,先去情报站藏一下,然后让小黎带你们出城。” 轻雅点头,让赵芾媛先去收拾东西,疑惑地瞧了瞧明馨,道:“明姐姐,你没换男装,他们也让你进来了?” 明馨一怔,看了看自己道:“一时心急,我忘记换了。但我进来的时候,也没人拦我。” 轻雅目光一闪,道:“这么轻易就让你进来,我担心是尚学士的圈套。” “先别管圈不圈套了,逃命要紧。”明馨着急道,“从昨晚开始,泷平城就一直在传,九公主和九皇子在城中密会,而一个时辰之前,他们已经发现你们藏身秉勤草堂。此刻,那些杀手正在准备来这里杀你们,你们快点收拾,跟我走,没有时间浪费了。” 轻雅站住不动,心中怀疑。 巧合? 注定? 从昨日尚彦兮的杀意显露,到今日满城皆知,恐怕,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宝宝,你别发呆,快点收拾东西。”明馨催促道,“别在这留下踪迹,万一他们放狗出来追,就逃不掉了。” 轻雅抬头,道:“明姐姐,我们离开泷平后,要往那边走?” “往东。” 明馨认真道:“杀手大多从中都赶来,南边不能走。往西会把杀手引去你家,那边也不行。北边走没用,你们是去中都,往那边只会越走越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往东。” 的确如此。 轻雅皱了下眉,还是转头去收拾了东西。 要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包袱一直都有准备,直接拎着就可以走。赵芾媛收拾得也快,拿上包袱看着轻雅。轻雅想了想,把骝驭和马车套在一起,把东西都放在马车上,打开结界守护马车。 “马车就别带了。”明馨皱眉,道,“目标太大,容易被人截杀。你和媛媛直接骑马走就好,把马车舍了罢。” 轻雅摇头,道:“这马车是尚学士做的,里面有加固的钢板,还有一些小的防御机关。有这个车的话,我认为还能安全些。否则,以我一己之力,很难保护骝驭和媛媛。” “可是……” “他说得有理。” 尚彦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淡淡道:“两个孩子骑马逃走,目标太过明显。若是有这个马车缓冲,加上结界守护,还能算得上是半个移动堡垒。就算是小雅一人,也足以保护整个马车。” 明馨皱眉,还想说什么,被轻雅一把拦下。 轻雅迅速一扑,拦在尚彦兮和其他人之间,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第四〇六章只能往东 “知道你们要走,老夫过来送送。” 尚彦兮慈祥地笑笑,先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明馨,道:“这是檀儿给你准备的,里面是一些干粮和衣物,拿好。” 明馨呆然接下,微微皱眉。 尚彦兮笑笑,继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轻雅,道:“这是啰嗦从你师妹那里带来的,老参红果。” 轻雅接过,皱眉道:“啰嗦是谁?” “你应该见过,就是毕伦索。”尚彦兮笑笑,道,“在毕方语里,它的名字就是啰嗦。” 轻雅一惊,道:“你连毕方都知道?” “不要以为,能跟鸟兽说话的,只有你师父一人。”尚彦兮笑然说着,又拿出另一个盒子,道,“这是老夫给你的,天然丑宝。” 轻雅怀疑地接过,道:“给我这些干吗?” “救急。” 尚彦兮笑笑,道:“外伤导致的气虚血虚,可以含一枚老身红果。中毒导致的各种不适,可以含一粒天然丑宝。这两种东西虽然不能治本,但能延缓几日的症状,助你们撑到医馆救治。切记,这东西只能含不能咽,一旦咽下,可能导致状况加重。反复用倒是没关系,回收的时候擦干净晾干就好,但是绝对不能咽下,懂吗?” 轻雅点头,皱眉想了想,抬眼一冷,道:“你先找了杀手来杀我们,再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杀手并非老夫找来的。”尚彦兮笑笑,道,“是有人雇佣了老夫培养的杀手,要杀你们。” 轻雅扬眉道:“有区别吗?” 尚彦兮笑笑,道:“老夫现在此处,是要救人,而非杀人。” 轻雅淡淡戒备,并不信服。 尚彦兮笑笑,转目对明馨道:“明姑娘,老夫希望,你与这俩孩子同行。” 明馨一怔。 “你说什么?”轻雅立刻皱眉,道,“姐姐不会武,媛媛不会武,就算有我保护,我也不可能保护这么多人!你想害死姐姐吗?!” 尚彦兮笑笑,道:“你们一旦离开此处,就会与消息网断了联系。盲目逃亡的危险,你和媛媛应该都不陌生。” 闻言,赵芾媛一凛,轻雅皱眉。 “你该知道,明姑娘手中有握有傀儡纸人,可以随时与中都的消息点进行联络。是以,若是她跟着你们走,你们还可以继续收到外面杀手的动态,决定前进的路线,不至于无脑乱撞。”尚彦兮笑笑,道,“至于保护问题,老夫相信你的实力。只要你肯下杀手,就没人是你的对手。” 轻雅皱眉,道:“我不杀人。” “那就让它来帮你杀。”尚彦兮笑笑,道,“老夫知道,你身后的它,可是相当喜欢杀人的。” 轻雅目光闪烁,道:“外面,已经要拼得你死我活了么?” 尚彦兮笑笑,道:“外面,几时没在拼得你死我活?” 轻雅怔住。 尚彦兮慈祥笑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要知道,对手可不是好孩子。当初他们在盛乐轩杀了钟旌晟,又以此事的安抚之名让媛媛出宫,现在,恐怕依旧不会放过你。你若继续这么忍让下去,或许,你谁都保不住。” 轻雅一惊,目光泠泠道:“那您觉得,我们从这里出去,该往哪边跑?” “直接往东。” 尚彦兮笑笑,道,“你们不能去小黎的消息站露脸,一旦去了,就会被他们发现你们与飒尔消息网的关联。若是用作混淆视听,还可以接受。但你们这一路上,基本都要靠飒尔的消息网支撑,所以,你们不能冒这个险,让别人预测到你们的路径。” 轻雅皱眉,道:“往东这种事,没有选择,还用得着预测?” “这话不错。”尚彦兮笑笑,道,“但是,不见得所有的杀手都真聪明。” 轻雅一顿,疑惑道:“您不是打算把我们往东赶吧?” 尚彦兮笑笑,道:“你往那边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轻雅默了片刻,笑了一下,道:“也罢,那就往那边走走再说。明姐姐,媛媛,上车罢。” 明馨点头,收拾了东西先上了车。 赵芾媛顿了一下,把东西放到车上,转头对尚彦兮道:“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真巧。”尚彦兮笑笑,道,“老夫正好也有话想与公主讲。” “喂,你们确定还有空讲吗?”轻雅感应到有杀手已经赶了过来,不到一刻钟就会到达近前,不由得皱眉道,“若是拖延下去,说不定走都没空走了。” 说话间,不知道那些杀手怎么就加快了脚步,片刻之后,小院围墙之上,站了一圈杀手。 轻雅迅速戒备。 杀手们却淡然不动。 尚彦兮笑笑,道:“泷平城的杀手,全部听由老夫指挥。老夫不让他们动手,便没人敢轻举妄动,你不必担心。” 轻雅默了下,依然戒备。 尚彦兮笑笑,压低了声音与赵芾媛道:“媛媛,您是公主,还请您不要忘了身份,做出于此不符之事。” 赵芾媛一笑,带着公主贵气的口吻说道:“喜欢不代表以身相许,我既是公主,自然有作为公主的打算。因此,我需要您做三件事,还请您务必答应。” 尚彦兮扬眉一哂,道:“愿闻其详。” 赵芾媛傲然一睇,脆生生道:“其一,承认他是九皇子,保我清白。其二,承认九皇子厌倦皇室纷争,甘愿游历江湖,不争储君之位。其三,您与我们,不为友,亦不为敌,互不相干。” 尚彦兮闻言,惊然一喜,道:“你这孩子,当真有几分婉婷的心思,不错,不错!” 赵芾媛一笑,道:“这三件事,不止是保我,也是保他。您若当他是徒弟,应该会答应罢。” 尚彦兮笑笑,赞许地点头,道:“昨日,小雅逼迫老夫收你为徒,老夫本是不愿的。但今日,听你有如此觉悟,忽然觉得,你也是个好苗子。媛媛,你可愿拜老夫为师?老夫定会助你完成心愿。” 赵芾媛一顿,跪拜行礼,道:“徒儿赵芾媛,见过师父。” “很好很好。”尚彦兮笑笑,道,“你方才说的三件事,老夫全都同意。现在,老夫要跟你说点悄悄话,事成之前,你不可与任何人说,附耳过来。” 赵芾媛点头,上前一步。 尚彦兮叮嘱了几句,微微一笑。 赵芾媛眼珠一转,乖然点头。 尚彦兮笑笑,道:“东北有个侧门,老夫已经让人开了。你们从那边出去后,让明姑娘指引你们出城。去罢,一路顺风。” 说着,尚彦兮让开了路。 赵芾媛上了车,轻雅策马而行,骝驭嘶鸣一声,带着马车出了小院。 马车刚出东北侧门,尚彦兮笑笑,道:“动手罢。” 只听一声轰鸣,整个院落被夷为平地。 轻雅专心赶车,却也感受到了后面传来了剧烈的震动,不由得胆战心惊,连忙说道:“媛媛,你把结界全开,以防不测。” “知道了。” 赵芾媛应声,将结界木匣打开最大,结界奔涌而出,包裹了整个马车与马。 果然,结界张开后,吃掉了不少震动。 轻雅稳下心来,问了明馨往外走的路径,赶着马车出了城。 车出城外,人流顿时少了许多,周围也没什么杀气,感觉上轻松了不少。 轻雅松了口气,往马车里问:“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明馨笑然应道,“媛媛有些吓到了。” 赵芾媛怯生生地点点头,扑到明馨怀里,道:“明姐姐,好可怕。” 明馨宠爱地摸摸赵芾媛的头,安抚道:“不怕,姐姐护着你。” 赵芾媛点头,一笑乖然。 其实,赵芾媛并不是什么娇怯的女孩,只不过,跟明馨他们处久了,也摸清了他们的脾性。 轻雅就是个老好人,看不得别人受苦。而明馨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子,对外人斤斤计较,但是对轻雅甚为照顾,乃至爱屋及乌。只要对轻雅好,或者轻雅喜欢人,明馨都无条件的宠。 赵芾媛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警戒心低下的人,可是被宠的那一刻,她是欢喜的。 明馨轻叹一声,道:“这次的杀局,来得太急,还好逃出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故呢。” 赵芾媛点头,脆生生道:“就是说嘛,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追着跑了。” 明馨笑盈盈地摸摸赵芾媛的头,道:“你不用怕,我们会保你回到皇宫,送你回皇后身边。” 赵芾媛心头一暖,享受地趴在明馨膝头,舒服地微笑。 “哎?等下。”轻雅忽然想起一件事,缓了车速,道,“明姐姐,你跟着我们走,香姐姐不会发怒吗?” “你快些赶车,别减速。”明馨微皱眉,道:“香姐姐知道这件事,我听说你们被追杀的消息,也是香姐姐告诉我的。” 轻雅想了想,疑惑道:“香姐姐也有消息网吗?” “这……我还真不清楚。”明馨一愣,道,“香姐姐平时都不出门,就算是有消息,也该是客人传给她的罢。” 轻雅一呆,道:“可是,这个点,歆韵府还没有营业吧?哪儿来的客人?” 第四〇七章王子发现 明馨怔了怔,悚然一惊,道:“但是,她从没给过我假消息啊。” 轻雅微微皱眉,道:“就因为是真消息,所以才更加恐怖。” 明馨稍顿,笑盈盈道:“不管是哪儿来的消息,香姐姐既然告诉我,就是为了我好。你也别想太多,咱们先快些跑,跑远些,别让杀手追上来了。” 轻雅点头,策马疾行,扬尘而去。 泷平城内。 歆韵府中。 香檀在自己房中,坐倚窗畔,一手拄着窗台支腮,美目流转,有趣地看着窗台上啄食麦粒的麻雀。 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啄几口,叫几声,仿佛在唱一首歌,又仿佛在说小情话。 “他们平安逃出去了啊?尚大人诚不欺我。”香檀又抓了一把麦粒过来,放到窗台之上,道,“那帮人也该到了?跟尚大人说,我会安排接待的。” 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大口啄食,努力吃掉了一半的麦粒,不舍地看了看剩下的,飞走了。 香檀把窗台上剩余的麦粒扫回谷篓里收了起来,起身走到隔壁明馨的房间,把明馨来不及带走的用具都收了起来。低头轻抚着明馨最心爱的琴,香檀轻然叹息,相助无法,只能祈祷他们一路顺利,切莫死伤。 打扫过了尘杂,香檀淡淡站在六楼走廊之上,默然看着歆韵府大门。 不多时,两行官兵列队进入歆韵府,两翼散开站在左右两侧。随后,一位公子摇扇而来,气质高雅,笑然温柔。 歆韵府中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官兵们下了一跳,纷纷让开。 那公子摇扇一笑,道:“给我……” “且慢。” 那公子一滞,抬头一瞧,微微一怔,笑然道:“我当是谁,这不是香姑娘嘛,好久不见。” 香檀从楼上缓缓走下,美目高挑,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那公子温柔一笑,道:“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乃……” “你错了,本姑娘可不是忘事。”香檀冷淡地摇裙而下,道,“只是公子身份太多,不知该称呼您是连公子,还是单公子。” 连碧殇微微一惊,神色不动地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连家碧殇,有礼了。” 香檀哼笑一声,大步走到连碧殇面前,道:“不知连三公子忽然到访,有何贵干?” “注意你的态度!” 旁边,有侍卫看不下去了,一刀拦在香檀面前,道:“这是连丞相家的三公子,不可无礼!” 香檀傲然抬眼,从二楼走廊飞出一枚柳叶镖,毫不容情地打断了侍卫的脖子,直接把侍卫打死。 侍卫们大惊失色,正要拿出兵器,被连碧殇一拦。 “放肆!” 连碧殇柔声道:“这里是泷平,哪个敢胡闹,这就是下场!” 侍卫们一怔,只好退下。 连碧殇笑然行礼,柔声道:“香姑娘,是手下人不懂规矩,多有冒犯。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莫要深究。” 香檀冷淡道:“说吧,来做什么?” 连碧殇笑然应道:“来找一个孩子。” 香檀哼笑道:“找九皇子的话,不巧,他刚离开。” 连碧殇一笑,柔声道:“只怕姑娘的一句话,无法让连某信服。” “你爱信不信,与我无关。”香檀冷冷道,“只不过这里是泷平,我不会让你肆意妄为的。” 连碧殇笑然,道:“事关重大,还请姑娘准许在下搜查一番。” “你当然可以搜查,但是,若要碰乱碰坏一件东西,十倍价格偿还。”香檀冷冷道,“连公子如若不依,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连碧殇微怔,道:“只有如此要求?” “不错。”香檀冷然道,“我们歆韵府光明磊落,自然不怕你查。但你若借着搜查之名给我们不痛快,不好意思,该打该罚该杀,我们亦有规矩。” “不敢。”连碧殇笑然温柔,道,“素闻泷平自治,严法普众。我们虽是外来之人,也当入乡随俗,请姑娘放心。” 香檀让步,淡然立于一旁。 连碧殇一挥扇子,道:“给我搜,一个房间都不能放过。” “是。” 侍卫们应声,冲入楼内搜查。 香檀咳嗽一声,道:“给我盯着,但凡碰坏一个东西,立刻要求赔偿。拒不赔偿者,杀无赦。” 无人应声,但有风起。 连碧殇微微一惊,道:“姑娘何必如此,碰坏了东西,大可统计下来,日后,连某一定照价赔偿。” 香檀一扯嘴角,道:“连三公子,我们这里可是营业的店面,你弄坏了东西是一方面,影响我们营业又是一方面。但营业这种东西,不到事实发生,就是虚的数据,不好计算赔偿。是以,但凡弄坏了东西,就要当时赔偿,若不赔偿,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泷平有泷平的规矩,而我,也提前说明了规矩。” 说话间,有侍卫碰坏了一个房间的花瓶,赔偿十两银子。侍卫哪里随身带钱,当然无法赔偿。歆韵府守卫也不客气,直接杀掉,丢在连碧殇面前。 正在搜查的侍卫顿时吓傻了,很快又有几人打碎了东西,因为无法赔偿,被直接杀掉。歆韵府中的乐手们自然大声叫好,而歆韵府守卫根本没有从暗处现身,只是默默执行着命令。搜查侍卫相互看了一眼,顿时撤出了房间,不敢擅动。 连碧殇微微皱眉,心下暗惊。 香檀找了椅子泰然一坐,道:“已经打碎了这么多东西,很让人犯难呐。还好,拿了这尸首作证,还可以问官府讨要补偿。否则,就是卸胳膊卸腿,也要让你们把这损失填上。” 连碧殇忍怒笑然,道:“手下人太过粗鲁,真是抱歉。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方便我等搜查。” 香檀冷笑一声,道:“你搜查给我们添堵,凭什么?” 连碧殇拱手道:“事关重大,还请香姑娘莫要玩笑。” “对我们来说,每日的演出才叫事关重大。”香檀冷然一睇,道,“你应该庆幸,本姑娘还让你搜查。若是我一个不悦,报官说你干扰我们正常营业,你可要知道,泷平是没有大牢的。” 连碧殇笑然道:“要么生,要么死,所以泷平才会在这人流混杂之中,寻得一方安宁。” 香檀一笑,道:“连公子很聪明,一点就透。” 连碧殇目光忽厉,道:“倘若我非要打破这个规矩,姑娘以为如何?” 香檀什么都没说,手中悄然一扭,打开了项链结界。 连碧殇顿时被结界束缚,动也不能。 香檀傲然扬眉,道:“您可以不按规矩来,当然,也无法干预我们按规矩来。” 连碧殇悚然一惊,来之前便听说过泷平自治的事,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自治,比想象中严苛得多。若是寻常,哪儿有搜查不弄乱弄坏东西的,而在此处,居然是生死罪名。更可怕的是,居然还有人真的在执行这个制度,而看到这种管制的泷平人,竟然习以为常。 法治如斯,恐怖莫名。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连碧殇动弹不得,还好可以说话,连忙说道,“在下会让手下人小心搜查,还请姑娘再给一次机会。” 香檀淡然收了结界,道:“搜吧。” 连碧殇不敢造次,仔细嘱咐了手下人后,自己也加入了搜查。 这次,总算是没有碰坏东西了。 香檀冷哼一声,叫人把尸体送去官府作证,一边喝茶,淡然等待着搜查失败的结果。 少顷,一阵骚动。 嗯? 香檀放下茶杯,目光一注。 随着骚动,艾沙江被侍卫从房间里带了出来,连带着澹文娟也被带了出来。看上去,侍卫的动作还算客气,但艾沙江和澹文娟不明所以,是以挣扎得很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 香檀微微皱眉,对随后走来的连碧殇道:“不是说找九皇子么,你抓他们俩做什么?” “香姑娘,在下是请他们出来,不是抓。”连碧殇客客气气地说道,“给姑娘介绍一下,这位,是孜亚斯坦的艾沙江王子。” 香檀一怔,道:“王子?” “我不是王子!”艾沙江挣扎,道,“我只是个普通的民众,我不是王子!” 连碧殇笑然温柔道:“王子别怕,我们不是要伤害您。您的母亲是圣乐坊的乐师,所以我们此番前来,是来接您回圣乐坊的。” 艾沙江一顿,道:“回圣乐坊吗?” “是的。”连碧殇柔声道,“您请放心,您身旁这位女孩,也会与您同去,我们不会为难她的。” 艾沙江怔了怔,挣扎道:“让他们放开我!” 连碧殇递了个眼色。 侍卫立刻放开了艾沙江,恭敬地守在两侧。 艾沙江推开了抓着澹文娟的侍卫,把澹文娟护在身侧,道:“你没事吧?” 澹文娟摇摇头,道:“阿江,你真的是王子吗?” 艾沙江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澹文娟微微一抖,道:“嗯,我相信你。无论你是谁,都是我最爱的人。” 艾沙江笑了一下,警惕地看着连碧殇,道:“你真的会带我们去圣乐坊吗?” 第四〇八章明着危险 “当然,艾沙江王子。”连碧殇笑然温柔地说道,“听说西域诸国动乱之后,朝廷早已下令派兵,去孜亚斯坦营救王子与王妃。那时,王妃已薨,王子失踪,我等找寻数日不得,几欲放弃。恰好,有人传出王子在此的消息,特来迎接。还请王子恕我等迟来之罪。” 艾沙江心头动了动,道:“嗯,我知道了,我跟你们去圣乐坊。” 香檀怔然看着这一切,不禁好笑,喃喃道:“那孩子,还真有点邪乎,连落魄王子都能遇到。” 连碧殇笑然,让侍卫带着艾沙江和澹文娟离开,才对香檀道:“香姑娘,王子与这女孩,在下就带走了。” 香檀嗤笑,道:“随意。” 连碧殇稍顿,道:“不知香姑娘,可有那孩子的下落?” 香檀漠然微笑,道:“我已说过,他刚离开。” 连碧殇摇头,道:“姑娘何必框我,若是刚走,歆韵府如何能没有他的痕迹?” “有啊,怎么没有。”香檀淡淡一笑,道,“只不过,本姑娘一时手快,刚给打扫了一下,这才难以寻找。你们若没找到,只怪你们自己笨。” 连碧殇皱眉,还要说什么,却见后面来了一个侍卫,对着耳畔说了几句。连碧殇稍顿,拱手行礼,道:“原来香姑娘并未欺瞒在下,如此,倒是在下多疑了,实在是万分抱歉。” 香檀冷笑,道:“不想死就早点走,泷平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是,叨扰了。” 连碧殇小心翼翼地出门,洒然一甩扇子,气场漫开,怒气淡淡。 随行侍卫顿时吓了一跳,忙道:“公子息怒。” 连碧殇淡然一笑,大步离去。 香檀走到门口,看着他们离去,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到窗台找麻雀去了。 泷平向东,大路空旷。 日光从身后射来,将马车的影子拉长又长。 赵芾媛乖乖依偎在明馨身侧,明馨笑了笑,撩帘看了看外面的状况。 “宝宝,往前面不远,有一个废弃的破庙。”明馨笑盈盈道,“今日到那里就可以了,再远的话,人困马乏,容易出危险。” 轻雅点头,道:“知道了。” 说着,轻雅缰绳一拎,给了骝驭一个信号。 骝驭立刻懂得轻雅的意思,快步往前跑着。跑不多时,便看到距离大路稍远的开阔地处,有那个所谓的破庙。轻雅再次用缰绳发出信号,骝驭聪明地往破庙处走去。不用轻雅说,骝驭早已熟悉了身后的车,自己拐了个弯,恰好将马车紧挨着破庙停了下来。 “什么人?” 轻雅还未下车,就发觉庙里有人。 “有人吗?” 明馨从车里探出头来一瞧。 这间破庙当真破的厉害,砖瓦不齐杂乱一地,早已没有供奉的神像,而灰尘和蜘蛛网倒是随处可见。马车停靠的东侧这边,还算有个墙有个檐,而西侧只有半个墙,内外通透,里面有人什么东西一目了然。如此乱糟糟地一片,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人 明馨好笑,瞧了瞧轻雅道:“你不会是喊一嗓子,诈诈有没有人吧?” “真的有人。”轻雅稚气地抬手一指,道,“就在那边。” 明馨瞧了瞧,道:“满是灰尘的草堆?” “他在草堆下面。”轻雅确认地说道,“真的有人。” “我也要看。”赵芾媛从车上下来,跑到轻雅身边往那边一瞧,道,“没有啊,那下面什么都没有。” 轻雅一呆,道:“你要观气看。” “我就是观气看的啊。”赵芾媛脆生生道,“草的气息是有的,草下面是没有气息的。” 轻雅点头道:“对啊,没有气息,才是有人。” 赵芾媛一个颤抖,道:“没有气息,是死人吗?” “不是死人,绝对是活人,而且是个高手。”轻雅稚气满满地说道,“如果是死人,那一定会有假气,也就是能感觉到气。可那个地方是没有气息,也就是说,他把气息都掩藏起来了,造成了一个没有气息的真空。师父说了,一般状况下,真空是不存在的,除非是有外力而为。所以,那里一定有人。” 赵芾媛没太听懂,只能害怕地缩在轻雅身边。 轻雅皱眉,往那边的草堆走了几步,想把那个人踩出来。 “别这样。” 明馨赶忙一拦,道:“人在江湖,各有怪癖。他既然不想露脸,你也别太强求,随他去就好了。” 轻雅气场一冷,道:“万一他是来杀我们的人,那怎么办?” “你都知道他在这里了,提前防着不就好了。”明馨笑盈盈道,“以你的水准,难道还怕那个人不成?” 轻雅想了想,道:“也是,若我隐藏气息,绝对用同化,不用消匿。但是……” 他们可是打算晚上在这里休息,而此刻却有这么一个未知的危险隐藏在这,不管怎么想,心里终究是不舒服。 赵芾媛看了看草堆,又看了看轻雅,想了想,乖乖跑到明馨身边,撒娇道:“姐姐,媛媛饿了。” “嗯,稍等。”明馨笑盈盈地应声,瞧了瞧轻雅,道,“人在江湖,随处是危险,明处的不可怕,未知的才恐怖。” 轻雅一怔,稚气一笑,转头也往明馨那边跑去,稚气满满道:“姐姐,宝宝也饿。” “知道啦,姐姐这就给你们做饭吃。”明馨宠溺地摸摸俩孩子的头,“去捡些树枝回来,咱们生火做饭。” 俩孩子点头,乖乖忙碌。 轻雅简单地搭了个炉灶,赵芾媛找来干树枝,明馨拿来大锅水袋干粮。稍时,赵芾媛跟着明馨生火做饭,轻雅把骝驭解开了些,随手调整了结界的范围。骝驭也是聪慧,一边吃着路旁杂草,一边吃着车里备好的马粮,悠哉休息。轻雅警惕地又看了一眼草堆,这才坐到一旁看着她们煮粥。 帮不上忙就不捣乱,轻雅很是乖巧。 等粥煮上,赵芾媛也闲了,乖乖挨着轻雅坐下,顺手抱住他的胳膊。 “为什么?” 轻雅忽然开口。 赵芾媛一呆,道:“什么为什么?” “我明明不是,你知道的。”轻雅皱眉,道,“九皇子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说我是?” 赵芾媛一笑,道:“你听到啦?” 轻雅点头,道:“我耳朵很好使。” 赵芾媛笑然道:“你若不是,我就不能跟你这么亲密了呀。” 轻雅皱眉,道:“是就可以?” “当然啦。”赵芾媛脆生生道,“这就是亲兄妹和师兄妹的区别,同样是亲密,但完全不一样。” 轻雅心头一动,道:“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赵芾媛笑然不语。 轻雅微微皱眉,道:“你是想把我拉入杀局吗?” 赵芾媛一呆。 “宝宝,她不是这个意思。”明馨笑盈盈道,“一早说过,男女有别,不可过分亲密。你们一起呆了这么久,就算她回去了,也会有损她的清誉。你若和她是亲兄妹,自然可以亲密一些,也不会落人口实。再说,就算你不承认,杀局同样都在,少不了你的。” 轻雅呆了,道:“姐姐也要我承认吗?” 明馨笑盈盈道:“你不需要承认,和往常一样就好。不过,既然那孩子已经死了,若是必要,拿来身份利用一下,也有一定威吓力的。” 轻雅目光闪烁了一下,道:“看来,姐姐都帮我安排好了。” 明馨担心地叹了口气,道:“其实,那日你若回去了,就不会卷入局中。是你选择了留下来,为了保命,我们也只好把你算入局中了。” 轻雅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说完,轻雅起身,走到马车后面去了。 赵芾媛惊了一下,小心对明馨道:“他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明馨笑盈盈道,“他是懂事的好孩子,只要实话跟他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倒是你,有话最好直接说,这么遮着掩着,反而会惹他不高兴。” 赵芾媛羞涩了一下,道:“可这种事让我怎么开口?他就是一个感情白痴!” 明馨一笑,道:“这话到对。” 轻雅离开了没一会儿,就拎着什么走了回来,道:“媛媛,你吃不吃肉?” “肉?”赵芾媛转头看过去,吓了一跳道,“啊!你拿了什么啊!” 轻雅拎着三条尾巴,尾巴下面挂着三只大肥老鼠,道:“刚看到附近有老鼠,要不要吃?” 赵芾媛惊声尖叫,吓得骝驭都嘶鸣了一声。 明馨一见,赶忙过来护住赵芾媛,皱眉道:“宝宝,你这过分了。怎么能用死老鼠吓唬女孩子?”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没有要吓唬她,我是想问你们吃不吃?” “谁会吃那种东西!”赵芾媛吓得抱紧明馨,躲在她身后,道,“赶快丢掉,脏死了!” 轻雅疑惑地看看手中了老鼠,再看看面前俩人的表情,道:“师妹会吃。” 赵芾媛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没有女孩子会吃那种东西!” 轻雅也不解释,默默把老鼠处理好了,用树枝穿上,放在火边烤。老鼠尾巴是单切下来的,比其他部位更快地烤熟。轻雅看差不多烤好了,就从车上拿来了椒盐一洒,兀自吃了起来。 第四〇九章倒霉催的 赵芾媛恶心地往后缩,一脸恐惧地看着明馨。 明馨叹了一口气,道:“宝宝曾经生活不好,只是这样,我也吃了一惊。” “我生活不好的时候,都没吃过这个,可师妹吃过。”轻雅淡淡道,“我曾问过她理由,她也没告诉我。后来我帮她捉了一只烤了,发现还挺好吃的。你们要介意的话就算了,当我没说。” 真是做什么都想着他师妹。 赵芾媛知道自己的选择,但却不甘心输在这种小事上面。咬了咬牙,赵芾媛走到轻雅身边,一伸手,道:“给我一根尾巴尝尝。” 轻雅点头,拿了一个给她。 赵芾媛忍着恶心的感觉咬了一口,呆了呆,道:“什么嘛,这不是挺好吃的,好有嚼劲呢。” 轻雅一笑,道:“嗯,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俩孩子相视一笑,吃得开心。 明馨怔了怔,也过去吃了一口,不由得赞道:“还真不错。” 轻雅微笑,道:“所以,师妹喜欢,是有道理的。” 明馨笑了笑,看粥煮的也差不多了,便给俩孩子盛了粥,道:“虽说好吃,但常人也无法接受。宝宝,你下次别冷不丁地拿出来,好歹提前说声,吓我们一跳。” 轻雅喝了一大口粥,才应道:“我本来是想打乌鸦来吃的,谁知道附近都没有虫鸣鸟叫,没办法,我才去抓老鼠的。其实我也不常吃……” 等下,没有虫鸣鸟叫? 轻雅仔细听了听,附近还真没有虫鸣鸟叫。 难道是?! 轻雅蓦然惊起,挥手张开气场探了出去。 气场卷着烟尘滚滚荡开,猝然伸远。 不是附近,是泷平。 散发着诡异气场的中心,在泷平。 日光已逝,西面昏暗一片,看不清明。 轻雅惊然看向泷平的方向,确认那气场的中心正在向南移动。 “糟了。” 轻雅皱眉,道:“他们在泷平以南,肯定去过歆韵府了,不知道香姐姐的状况如何?万一有事……” 明馨笑了笑,道:“你在说什么?” 轻雅担忧道:“这是连碧殇的气场,也就是说,连碧殇去了歆韵府。他肯定是去找我的!万一他们为难香姐姐,那可怎么办?” “你放心,不会的。”明馨笑盈盈,道,“以泷平的管制,就算是禁军去了,也讨不到半分好处。他不过是丞相公子,没有实权,根本无需担心。” “他是不用担心,但是他手上的东西很让人担心!”轻雅慌张道,“寒极天蛇!当初我和艾沙哥……” 不对! 马厩杀人的目标是艾沙江,不是他! 可能,连碧殇的目标是艾沙江,不是他! 他们已经出了泷平,也就是说,艾沙江应该被解决掉了! 轻雅木然呆住,暗自咬牙。 怎么会这样? 说了要救人,结果还是没能救了吗?! 既然那边已经没办法,那就必须管好眼前的人。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伤到她们分毫! “宝宝,你没事吧?” 明馨宠溺地笑笑,道:“你不要急,有话慢慢说,我们都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轻雅一怔,大口喝掉碗里的粥,目光认真,道:“明姐姐,一会儿休息,你和媛媛到马车上去睡。我会开启结界,保你们安全。” “那你呢?”赵芾媛脆生生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和骝驭在外面,以防不测。”轻雅认真,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们都不要离开马车。有结界在,马车就是最安全的。你们好好休息,我会保护你们的。” 明馨担忧地皱眉,道:“你要给我们守夜?” 轻雅摇头,道:“我也得休息,不然维持不了多久。我来联系帮手,你们先吃,吃完了就准备休息。” 赵芾媛还要说什么,被明馨一拉,摇了摇头。赵芾媛疑惑地瞧了轻雅一眼,小声对明馨道:“姐姐,这里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帮手?” 明馨一笑,道:“多余的事情不要问,宝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吗? 赵芾媛心不在焉地吃着粥,转头看着轻雅。 轻雅独自转向西面,呼唤道:“轻音,在吗?” 稍顿,一团白雾从轻雅的身上飘了出来,聚在轻雅眼前。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轻音,你晚上是需要睡觉的吗?” 白雾无声。 轻雅微微皱眉,道:“他们都可以听到你说话,就我不行吗?” 白雾依旧无声。 身后,赵芾媛悄悄拉了拉明馨,指了指白雾团。 明馨比了个嘘的手势,转头收拾着锅碗。 轻雅摆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你到底用不用睡觉,给个话?” 白雾继续无声。 “我拜托,你是我的琴,就算我技艺不够,好歹给个面子成不?”轻雅小委屈道,“我这边现在情况紧急,若非必要,我根本不会叫你。” 白雾翻滚,隐约有稚气的声音传来,道:“什么?你要我说什么?什么不睡?” 轻雅心头一跳,道:“单玑,是你吗?” “轻雅?”单玑的声音从白雾中传出来,道,“我好像听到轻雅在叫我,又产生错觉了。” “单玑,是我。”轻雅宠溺一笑,道,“不是错觉。” “咦?!”单玑吓了一跳,叫道,“师父,您快过来,轻雅的声音从琴乖乖里面传出来了。” 白雾默了片刻,单玑稚气道:“咦,刚刚还说话呢,怎么没回声?” “我在的。”轻雅对着白雾道,“你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不是我,是师父说的。”单玑稚气道,“他问你是不是和九公主在一起。” “对。”轻雅承认,道,“明姐姐也在。” 默了片刻,单玑道:“人呢,怎么又没了?” 轻雅皱了下眉,道:“单玑,轻音只传了你的声音过来,我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哦,这样啊。”单玑稚气道,“师父说,你果然够倒霉的,先碰见了孜亚斯坦的王子,又碰到了九公主,现在九皇子的事也被扯出来了,真是倒霉催的。” 轻雅尴尬地咧了下嘴,怔了怔,道:“等下,什么孜亚斯坦的王子?我没遇到过。” 稍顿,单玑稚气道:“你遇到了,师父听可俊哥说,你从狼群那里救了他,大概两个月前的事。嗯?师父,轻雅的脑子里不会装下那么久远的东西,他连昨天早餐吃的什么都不记得。” 轻雅呆然扶额,原来艾沙江是王子,无奈道:“别把我说的那么笨,我记得好吗?” “是吗?”单玑稚气道,“你昨天早餐吃的什么?” 轻雅窘了,道:“我是说,我记得那个王子,他在歆韵府。” “什么,被抓走了?”单玑吓了一跳,又连忙说道,“啊,不对不对,师父说,不让我告诉你。” 轻雅尴尬道:“我已经听到了。” 单玑呆了呆,稚气道:“那你小心点,别被抓走了。” “嗯。”轻雅对着白雾点头,道,“对了,我刚想问,轻音需要晚上睡觉吗?” 白雾滚了滚,传出单玑稚气道:“它让我帮它说,救人别叫它,杀人随叫随到。” “那就好。”轻雅松了口气,脑中一闪,道,“不对,还有。连碧殇有寒极天蛇,他人就在泷平,不知道会往哪边走。你们小心些,别被他给害了。” 白雾动了动,单玑稚气道:“师父说,他暂时不会往我们这边来,是你要小心,别被害了。” “嗯。”轻雅宠溺笑然,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白雾颤了颤,单玑默了半晌,忽然爆发,道:“你也是,为什么不回来?如果那天你回来了,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事!你知道吗?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生怕你出什么事!而且,我很想你,总有一种你在跟我说话的错觉,可是你根本就不在我身边……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都不回来!” 轻雅一笑,心头暖暖,柔下声音道:“单玑,等我考完圣乐坊,一定回去找你。” 单玑那边的声音又顿了顿,闹脾气道:“真的?” 轻雅微笑,道:“嗯,真的。” “好,那我等你。”单玑脱口而出,一呆,连忙说道,“不是,那个,你注意下日子。六月份要考核,现在已经四月中旬了,没多少时间了,知道吗?” 轻雅微笑,道:“知道,等我回去。” 单玑那边默了好久,弱弱嗯了一声。 白雾绕了一会儿,消了。 轻雅盯着白雾消失的地方,宠溺笑然。 后面,明馨瞧了瞧赵芾媛的表情,轻叹一声,把她拥在怀中。赵芾媛猛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无声地流着。 明馨笑了笑,道:“就算你心里明镜似的,可有些感觉,依然无法抑制罢。” 赵芾媛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我没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馨笑盈盈地给赵芾媛抹泪,道:“感情不一定是束缚,也可能是动力。你若真的下定决心,就不要难过,要让自己开心起来。” 赵芾媛点头,道:“明姐姐,谢谢你。” 明馨笑然,安抚着赵芾媛。 第四一〇章夜之火攻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 轻雅忽然起身,道:“姐姐,媛媛,你们收拾收拾,就准备休息吧。如果早起的时候多了几个陌生的死人,嗯……不要被吓到就好。” 明馨宠溺地笑笑,道:“宝宝,那就辛苦你了。” 轻雅微笑,道:“没事的,你们去吧。” 明馨带着赵芾媛去马车里休息了。 骝驭蹦了一会儿,也回到马车附近休息了。 赵芾媛熟练地将结界打开,二人在马车内安心休息。 轻雅淡淡瞥了一眼草堆,淡然躺在马车外面睡了。 气场笼罩开来,护住整个马车。 明月当空,朦胧环绕。 少顷之后,浓云遮月。 一片安静。 忽而,在那夜空之中,微声划过数枚黑色的圆球,直接投到破庙之中。 黑球落地之后,将周围的空气向内一收后,猛然向外炸开。 顷刻间,黑球炸裂,轰然连声! 墙动瓦摇,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尘埃洒洒! 变故不过眨眼间,根本不及反应,轻雅被炸了个正着。还好,有护体真气发作,将一干杂物震成粉尘,未伤及分毫。 轻雅尚未清醒,懵然揉揉眼,那是什么? 难道是……火铳?! 轻雅猝然一惊,一下子跳了起来,掸去满身灰烬,而后慌张地往马车方向看去,懵然又怔。 结界完好无损,里面静谧安泰。 骝驭跪在马车边睡觉,有此巨变,只是稍稍动了动耳朵,依然安睡。 咦? 轻雅呆住。 不是说结界抵不住火铳么? 怎么数枚炮弹打了过来,发出了那么大的响声,震动得那么厉害,居然连一点点的伤害都没有? 难道是宦牧教错了? 不,不对。 宦牧教得没有错,只是他现在的结界足以抵御这种水准的炮弹。万一炮弹加强或是结界松动,那么,下场就是车毁人亡,而不是毫发无伤了。 这是实力的差距,也是阵法的优势。 好危险! 轻雅念头迅速划过之后,赶忙扑到马车旁,检查结界是否有漏洞。 没有。 轻雅松了一口气。 结界呈球状,不仅遮蔽了上空,还为了防止寒极天蛇防御了地下。如此一来,效果拔群,就算这样的震动都没有破坏分毫,可见其坚固程度。 而另一边,就没那么乐观了。 结界外的破庙被那震动一激,墙倒瓦落,飞沙走石,连草堆都被震了起来。然而等弹片和碎石落得差不多了,轻雅却发现这破庙并没有显得更破,只是更加杂乱了一些,还留下了不少弹壳。靠近结界这边的弹壳都被气场震成灰烬了,而另一边还有明显大片的弹壳。 血腥气飘出,刺得轻雅脑中一个激灵。 对了! 刚刚草堆里还有个人,那个人呢? 正想着,那个没有气息的人动了动,从灰尘中爬了起来,半身流血。看上去,他及时护住了要害部分,但右半身的胳膊大腿,以及护住头脸的左手有明显的划痕,血迹斑斑。 “你没事吧?” 轻雅赶忙跑了过去,道:“只是流血的话,包扎一下就好了。” 那人一怔,转头一愣,道:“你说什么?” 轻雅呆了呆,道:“你听不到吗?被炸聋了?” 那人似乎是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方才爆鸣声太大,短暂地耳聋了一下,现在好了。” 轻雅点头,看了看那人,道:“你流血了。” 那人看了眼自己的狼狈,皱了下眉,随便从衣服上扯下一条来,在胳膊和腿上系住。 轻雅呆了呆,道:“你这么包扎,根本不止血。” 那人一边绑着一边说道:“这不是为了止血,只是为了行动方便。” 这么一说,轻雅才注意到,那人的衣服被刚刚的爆炸撕扯裂开,条条缕缕。而他现在绑这些带子,便是为了扎住这些飘带,免得干扰动作。 哦,原来还有这种用法。 轻雅学到了。 那人稍微捯饬了下自己,这才打量了一下轻雅,惊然道:“你居然没事?” 轻雅衣衫慵懒却纤尘不染,闻声也只是稚气地一偏头,道:“我为什么会有事?” 那人一惊,道:“你知道刚刚那个是什么吗?” “听说了过,应该是火铳吧。”轻雅稚气道,“传言听说很厉害,结果连结界都打不破,也就那么回事。” 那人惊讶地看着轻雅,道:“那不是火铳,只是用抛石车投掷了炸弹罢了。但就算如此,炸弹的威力是不变的,你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轻雅稚气地眨眨眼,道:“我觉得你应该少说话,你还在流血,知道吗?” 那人哼气一声道:“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说话间,南边来了一大片黑影,趁着夜色昏暗摸了过来,企图将破庙包围起来。 那人迅速反应,猝然一拍地面,撩起一堆土掩去庙中火光,道:“黑夜隐蔽,你们快走吧,以免误伤。” 轻雅一笑,道:“人困马乏走不了,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来杀我们的?” “因为你们是九九,追杀你们的应该是杀手。很明显,现在摸上来的是官兵,所以,肯定不是找你们的。”那人也笑了一下,道,“方才你们说话太过大声,你可不能怪我偷听。” 轻雅看了看那人,道:“你已经受伤,不能和他们打。”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让你一个孩子帮我。”那人微微一笑,道,“怎么说,我郝某人也是武林第一高手,若是连这么点官兵都对付不了,那可真是够呛。” 第一高手? 轻雅皱眉地缩了缩头,道:“你真的是武林第一高手?” 那人好笑道:“你不信?” 轻雅看着半身是伤还笑得洒脱的那人,不知道该说是信还是不信。 要说这第一,应该是一群人里面最厉害的那个,按理说,应该很少见才对。但是怎么就那么寸,这个第一那个第一的,感觉比白丁还要常见。 轻雅呆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暗中佩服自己的倒霉运气,自封一个第一倒霉之人。 正在犹豫之间,摸上来的官兵已经围住了破庙,远远围着,没有靠近。稍顿,只见周围不规则亮起数枚火把,同时,有扳机簧鸣之声,伴随弩箭而来。 “小心。” 那人说了一句,左右挥掌拨开弩箭自卫后,便想要过来保护轻雅。然而,弩箭参差,错落无序,那人自顾之后无暇旁物,不由得看了轻雅一眼。 旁边,轻雅随意地站在一旁,毫无动作。但弩箭近身之后猝然成粉,自然而落,根本伤不得轻雅分毫。 再旁边,马车周围更是一片安静,除了结界外的灰尘积累了不少,其他一切正常。 那人心中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 简直不是人! 周围,攻势继续。 官兵手中的火炬不规则地明灭,同时,继续有弩箭趁机射出。要知道,在漆黑的地方,人对光线变化的注意力会远高于其他。就算能察觉到其他东西在动,但光源一闪,就很容易把注意力带跑。是以,这样用火把的明暗来掩饰弩箭的踪迹,是很要命的。 轻雅倒是无所谓,能防就防,不能防就炸成灰,反正怎么都伤不到自己。 可旁边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几轮弩箭下来,那人的右腿股被刺穿了一箭,顿时就跪得和轻雅一般高了。很快,又一只弩箭插在了那人左肩上,好悬,要不是那人迅速避开了头,差点就直接从头扎进去了。 唔…… 轻雅皱眉,走到那人身边,将自己的护体真气罩住了那人,道:“你确定……你是武林第一高手?” 那人气喘吁吁地瞥了轻雅一眼,道:“我……多谢。” 轻雅笑了一下,发现那人身上有血腥之气,道:“你杀过人?” 那人勉强扯了碎衣服包扎了伤口,道:“我杀人,那是因为他们要杀我。” “哦。”轻雅稚气道,“那好吧,我救你。” 那人一顿,惊讶道:“你说什么?” “本来看你杀过人,我是不想救的。”轻雅稚气道,“不过,既然你不是乱杀人的坏人,救一下也可以。” 那人噗嗤笑了,道:“你一个孩子,就算有些古怪,能敌过外面那么多人?” 轻雅眨眨眼,道:“为什么不能?” “外面,应该是一哨规制的百人之军。”那人笑意一收,正色道,“他们配有劲弩和炸弹,擅长远攻。像这样没完没了的进攻,随便就能耗上半个时辰。在这样猛烈的进攻下,你根本不可能靠近他们,怎么反击?” 轻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也就是说,你一个人,连一百个人都打不过?” 那人皱眉,道:“近战可以,远攻没辙。” 轻雅一哂,道:“你这武林第一,真是水的可以。” 那人目光一冷,道:“小兄弟,你能救我郝某人,我很感激。但这不代表,你能如此侮辱于我。” 轻雅一怔,道:“事实而已,还不让说了。” 那人更是皱眉,道:“你有本事,你反击个我看看?” 轻雅一笑,伸手在那人周围画了一个圈,道:“你在这里别动,我先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第四一一章杀人示威 那人冷冷,怒而不发。 轻雅微笑,轻然一跃,跳到破庙高处,环视一圈。 阵法,不是轻雅的强项。 但是,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火光的变化和弩箭的变化是随机的。 所谓随机,也就是说,这个用来围攻的阵,并不是一个固定的阵法,而是由一个人或者数个人,通过实时的发号施令,所组成的动态阵。动态阵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规律,旁人难以摸清其中的变化。但动态阵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变化初始的位置,便是指挥所在之处。 目光扫了几圈,轻雅笑了,大步走到正南方的位置,淡淡看着一个举着火把的人,道:“让他们住手。” 百夫长声色不动,继续指挥着弩阵。 可他旁边的小兵就没这么冷静了,看到轻雅徒步走了过来,吓得惊慌失色。 轻雅见状,更加确定心中想法,抬手一抓,将百夫长拉出圈阵,来到阵中,抬头道:“我再说一次,让他们住手。” 百夫长一惊,冷静道:“你是什么人,和郝络裔是什么关系?” 郝络裔? 轻雅扬眉,道:“我最后说一次,让他们住手。灰太多了,很呛知道嘛!” 正说着,百夫长火光一挥,附近的弩箭手齐齐瞄准轻雅射击。 弩箭破空,触气罩而成灰。 轻雅甩袖,鼓风一扬,把灰全都吹到百夫长那边。 百夫长猝不及防,被呛得咳嗽,号令停止。 没了号令,弩阵随着号令消失渐止,按兵不动。 轻雅笑了一下,道:“我都说了很呛,你不相信,那只能让你自己呛一下了。” “大人!” 周围有兵卒想要上前。 百夫长挥手一拦,看着轻雅,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碰巧路过,暂时休息。”轻雅淡淡道,“你又是什么人,忽然往我们那边扔炸弹,是几个意思?” 百夫长冷冷看着轻雅,道:“正常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呆在荒郊野外。” “别说的我很想在这里呆着似的。”轻雅扬眉,道,“这边人生地不熟,走到这里天就黑了。前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客栈,不敢冒险,就暂时在这里待一夜,如此而已。” 百夫长打量着轻雅,道:“沿路往前不过一刻钟,就有客栈,你不知道?” 轻雅一怔,猝然皱眉,道:“你没诓我?” 百夫长冷冷道:“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何必诓你?” 轻雅略略思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百夫长亦是皱眉,举起火把就要号令,被轻雅甩袖一削去了油头。 “我说了,让他们住手。”轻雅冷然抬眸,道,“你制造的灰尘还不够多吗?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杀我?” 百夫长冷冷道:“我们来杀郝络裔,你既然在这里,自然和他有关系。” 轻雅哼笑,道:“这里没有郝络裔。” 百夫长冷然道:“你想包庇于他?” “我包庇他干吗?我又不认识他!”轻雅傲然道,“你不信,过来跟我看。” 百夫长冷冷道:“郝络裔擅近战的金杀手,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过去,让他将我击杀?” “有那必要?”轻雅有趣道,“不管他在不在这,我能削掉你的火把,就能削掉你的头,还用得着骗你?” 百夫长思忖了一下,道:“好,我叫大人随你去看。”说着,百夫长假意转身,向旁边一个小兵行礼。 “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百夫长。”轻雅淡淡道,“刚才的弩阵就是你在发号施令,何必再装?” 百夫长心头一凛,道:“不,我只是伍长罢了。” “哼,伍长。”轻雅淡笑一下,认真道,“你自己看看周围这些兵卒,没了你的发号施令,连动都不敢动。不用数都知道,绝对不止五个人。你这百夫长,是看我孩子,好欺负吗?” 百夫长眸光一正,道:“你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你是变化初始。”轻雅随口应了,见百夫长目光侥幸,不禁冷笑一下,淡淡道,“虽然我不擅阵法,却也知道动态之阵,在于配合。若你们是精英禁军,当然能做到五人一令,百人共二十种变化,让人难以捉摸。但你们不是禁军,就是普通兵卒,从你这里展开两翼,左右间隔号令,太明显了。就算我这个不懂的都能看得出来,又何必再藏?” 百夫长默然,低头看着这个孩子,头上冷汗都下来了。眼前的孩子不过十来岁,面对百人之兵毫不动摇,甚至还有傲然相逼之势,着实可怕。 轻雅见百夫长不应,便冷笑一声,道:“堂堂百夫长,竟然连自己杀的是谁都不敢看,还好意思在这里杀人?” 百夫长犹豫片刻,点了头,道:“好,我随你去看。” “大人!”有兵卒叫道,“小心陷阱!” 轻雅一转身,背对着他们,道:“害怕就多来几个人,正好,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做了多无聊的事。” 百夫长随手点了一伍之人,跟着轻雅来到破庙近前。 轻雅大步带路,直接走到郝络裔面前,指着猝然惊住的郝络裔道:“你们看清楚,他是谁。” 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见。 百夫长叫人点了火把,凑近一看,道:“他是郝络裔。” 郝络裔想动,却因为失血过多四肢麻痹,无法动弹。不仅如此,他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怨恨地瞪着轻雅,后悔自己居然相信这个孩子会救自己。 “你见过郝络裔吗?”轻雅皱眉抬眼,道,“你再给我说一遍他是谁?” 百夫长默了片刻,道:“他若不是郝络裔,他能是谁?” “这是郝络涵。”轻雅没好气地说道,“郝络裔他弟,知道吗?那是他弟!” 郝络裔怔住。 百夫长一怔,皱眉道:“兄弟之间样貌相似,你怎么知道这是郝络涵,不是郝络裔?” “你这不是废话嘛。”轻雅皱眉道,“郝络裔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你们就一百个人,懂什么意思吗?我告诉你,别说是天下第一了,就我这天下不知名的人,打你们一百个人都跟玩儿似的。你们还指望把天下第一打成这样?也就打打不会武功的人还差不多。” 闻言,郝络裔气得鼻子都歪了。 百夫长犹豫了一下,怀疑地看着轻雅,道:“那你又是什么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轻雅扬眉,道,“我叫明宝,是郝络涵曾经的书童。” “书童?”百夫长冷笑,道,“你既然是他的书童,有此危险,你为什么不保护他?” 轻雅一撇嘴,伸手大力地敲了两下气罩,道:“有人想逞能,不需要我救。这不,实在撑不住了,我才给他弄了保护。你不能说我不保护他,是他自己找别扭。” 郝络裔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反驳。 百夫长打量着轻雅,道:“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轻雅白了百夫长一眼,道:“你不是泷平人罢?” 百夫长冷冷道:“不是又如何?” “难怪你不知道,我已经被尚学士收为徒弟,不当郝络涵的书童了。”轻雅冷笑,道,“尚彦兮,尚学士你应该听说过吧?你不妨去问问他,我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百夫长冷笑,道:“即便我到了泷平,也不可能见到尚大人。如此,你又何必拿尚大人做挡箭牌,以假乱真?” “我以假乱真?嗬!”轻雅目光一冷,道,“没他教我,你以为我能瞬间看破你阵法的奥妙所在?你是不是觉得,随便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该有此等的眼力,还有此等的武功?” 百夫长动摇了,不错,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这等本事,着实少见。 轻雅打量了一下百夫长,道:“话已至此,也就够了。现在,我给你两个选项。要么,道个歉,带着他们滚。要么,人留下来,命也留下来。” 百夫长一怔,蓦然恼怒道:“什么?!好你个小子,居然敢威胁我?!” “威胁?”轻雅杀气一盛,道,“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生,才给你们一条生路。当然,你们若要找死,我也无所谓。反正,你们铁定杀不死我,而我要不要杀你们,只在一念之间。” 百夫长心头一凛,萌生退意。 旁边,几个兵卒默了半晌,其中有伍长忽然冒头道:“管他是谁,此刻还在这的,必定是江湖乱民!现在杀了,绝不算错!” 说着,那伍长端起弩箭就向郝络裔射去。 毫无意外,触及气罩,箭碎成灰。 “轻音。” 轻雅淡淡念了一声,只见那伍长不知道被什么力道大力一扯,撕成两半。温乎的鲜血迸溅开来,劈头盖脸泼向兵卒和百夫长,轻雅和郝络裔这边滴血不沾。 兵卒们浑身一震,吓得惊慌失措。 百夫长也是心头猛跳,但是面色未露,只是定定看着轻雅。 轻雅淡然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说了半天,我只是客套,并不会真的动手?” 百夫长目光闪了闪,道:“撤。” 说完,转身就走。 兵卒们吓傻了,一时之间根本没反应过来下了令,各自呆立不动。 第四一二章合伙设局 轻雅微笑,道:“你们留下来,是想去陪你们伍长吗?” 兵卒们猝然醒悟,慌忙跟着百夫长走了。 很快,百夫长一声令下,百人兵卒撤离,往南去了。 轻雅默默观气,看他们走远,才恍然一声,道:“哎呀,他们还没道歉,居然就这么走了。” 旁边,郝络裔稍微缓过来点劲,若声道:“你为什么放他们走?” “因为你在这里不能走。”轻雅淡然应道,“若你周围没有威胁,为了生存,我怕你伤到姐姐和媛媛。所以,放你的一个威胁在外面,你就会防着外面,而不会转头来钳制我们。” 郝络裔皱眉,道:“我何时说要钳制你们?” 轻雅瞥了郝络裔一眼,道:“以防万一。” 郝络裔警惕地看着轻雅,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轻雅眨眨眼,稚气道:“我想做的不是已经说了。” 郝络裔皱眉,依然不解。 “郝公子,宝宝说的,是制衡。” 明馨笑盈盈地拿着药品和绷带走了过来,给郝络裔检查伤口,道:“你,我们,还有官兵,三方互相牵制互不相伤,这就是宝宝要做的事。” 郝络裔微微一凛,道:“这么点事,还用得上制衡?”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不知道你的事,会有如此打算,也是应当。” 郝络裔警惕地看了看明馨,道:“你认识我?” 明馨一笑,道:“我们应该没见过,但我听说过你。” 郝络裔警惕地看着药箱,道:“你想做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话!”轻雅皱眉,道,“姐姐,你干嘛要给他治伤?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又不会死,对我们的威胁性也不大,不是正好?”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他是武林盟第一高手,郝络裔。” “我知道。”轻雅皱眉,道,“我听那百夫长说了。” 明馨仔细给郝络裔处理伤口,道:“这就是理由。” 轻雅盯了明馨片刻,道:“姐姐,你没睡吗?” 明馨笑盈盈道:“嗯,心里有事放不下,处理好了就去休息。” 轻雅微微皱眉,道:“你是不是知道,往前再走一刻钟,就有客栈?” 明馨稍顿,道:“对,我知道。” 轻雅暗暗咬牙,道:“谁告诉你的,郝络裔在这里。” 明馨默了,把弩箭都拔了出来,仔细包扎伤口。 轻雅等了一会儿,等明馨全都包扎好了,才又说道:“如果是我师父的安排,以他的脾性,绝对不会让你同行。那就是尚彦兮,是他要我在这里,救郝络裔,对不对?” 明馨一笑,擦干净手上的污物,起身摸摸轻雅的头,道:“你很聪明。” 轻雅目光闪了闪,道:“为什么?” 明馨笑盈盈道:“你觉得呢?” 轻雅看着明馨,强忍着怒气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明馨一怔,道:“我承认,我的确隐瞒了一些事,但我没有骗你。” 轻雅不高兴地看着明馨,委屈地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明馨一惊,连忙抛下郝络裔包扎了一半的伤口,蹲下身把轻雅搂过来,道:“宝宝,这一路不好走。你和媛媛两个人跑,或许可以凭运气走很远,可这其中变数太大,毫厘之差,就是生死之别。而尚学士的提议,有风险,但也有制衡。只要郝络裔活着,就会引来官兵。只要官兵在,杀手就不会贸然出现。没有杀手,这一路上就会安全得多。你明白吗?” 轻雅点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官兵就是杀手,而郝络裔要除掉我们这俩风波源头,要怎么办?” 明馨一愣。 “姐姐,这个制衡是不稳定的,风险太大。”轻雅皱眉,道,“如果只有我和媛媛,她至少还会暗器,算是稍有自保之力。可姐姐你什么都不会,就这么跟着我们实在是找死。姐姐,你不该跟我们走。” 明馨宠溺地笑笑,道:“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你。上次见到你,就被追杀的好惨。这次,好歹也要多照顾你几日,也能安心些。” “姐姐你太傻了!会死掉的知道吗?”轻雅怒然道,“你看到刚才的投弹和箭阵了吧?你再看看郝络裔。这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非要掺进来?” 明馨笑盈盈道:“我们现在不是没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都没事!”轻雅气哭了,道,“姐姐你好傻,为什么非要跟来,万一你有事,我……我……哇啊啊——” 明馨心头一痛,赶忙把轻雅抱了过来,道:“宝宝,你别怕。我不会有事,我们都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按照约定,把你们安全地送到中都。到了那儿就会有人接应,我们就都安全了。” 轻雅抹抹眼泪,道:“真的?” “相信我,姐姐不会骗你。”明馨柔声安抚道,“这一路会发生很多事,不用怕,有姐姐陪着你,姐姐相信你能扛过去的。” 轻雅一呆,忽然就不哭了,一脸怀疑地看着明馨,道:“什么意思?” 明馨笑然应道:“怎么了?” 轻雅目光闪烁了一下,道:“这一路就算不好走,以我的运气,还是可以远避事端的。为什么你会说,这一路会发生很多事?” 明馨宠溺地笑笑,道:“就算你不惹事,事也会惹你,逃不掉的。” 轻雅迅速应道:“也就是说,这次的逃跑路线,师父的确插了一手,对不对?”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已在漩涡之中,别无选择。他们也是为你好,才一直在关注动态,怕你有事。” “怕我有事?”轻雅真是呵呵了,道,“我看这多半是他们合伙整出来的考验,想试试我的水准吧!” 明馨窘然一顿,道:“澄清一下,真不是合伙,是不约而同。” “行吧,我知道了。”轻雅不爽地打了个哈欠,道,“姐姐不用说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明馨赶忙摸摸轻雅的头,道:“你别生气。他们选择的路,是风险最小的路,就算有事,也不会要命的。” “我知道!”轻雅莫名火大,道,“但用不着他们说,我自己知道!” 明馨还想再哄几句,却发现轻雅挣脱地跑掉了。呆了片刻,转头,看见郝络裔默默看着自己,不由尴尬得笑笑,道:“抱歉,宝宝吓坏了,让您见笑了。” 郝络裔一惊,连忙挪开了目光,道:“今日多亏了他,不然我们都死在这里了,我该谢谢才是。还有……谢谢你帮我包扎。” 明馨笑盈盈道:“郝公子不必客气。” 郝络裔想笑一下,没想到咧嘴的时候扯到了伤口,笑容顿时变成了痛容。 明馨稍顿,一笑道:“今日太晚了,公子先休息吧,有话明日再说。” 郝络裔点头,道:“多谢了。” 明馨淡淡离开,休息去了。 转眼,翌日天明。 轻雅睡得跟一滩烂泥似的,和地上的泥巴草屑纠结成团。 “姐姐。” 赵芾媛稚气满满地跑到明馨身边,脆生生道:“小哥哥不起床,怎么办?” 明馨搅着粥锅,笑盈盈道:“他睡得晚,不急叫他。你先去里面把郝公子叫出来吧。” “哦。”赵芾媛乖然点头,跑到破庙里,尖叫一声,道,“有,有死人!” 明馨一惊,连忙跑到里面一看,发现赵芾媛说的死人不是郝络裔,而是昨天被撕开的那个伍长。晚上看不清也就罢了,早上一看这血肉模糊的样,还真是恐怖。明馨顿了一下,赶忙把赵芾媛抱了出来,柔声安抚。 “叫什么啊,吓我一跳。” 轻雅惊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醒了,抹了抹脸,道:“不是说了,早起可能会有陌生的尸体,习惯就好。” 赵芾媛吓得颤抖,道:“里面还有个带血的尸体,会动!” 轻雅起身一抖,拂去尘杂,淡淡往庙里看了一眼,道:“那是活的,还没死。” 郝络裔稍微动了动,从破庙里走了出来,勉强向轻雅行礼,道:“多谢小兄弟仗义相救。” 轻雅没理,打了个哈欠,找骝驭散步去了。 明馨微微一笑,道:“宝宝还在生气,还请郝公子莫要介怀。” 郝络裔也笑了一下,道:“多谢姑娘相救,感激不尽。若是方便,还请告知芳名,日后,我郝某人必当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说个名字方便称呼便好。”明馨笑盈盈地报了自己的名字和俩孩子的假名,道,“早餐已经做好,若不嫌弃,不如一同用个便饭?” 郝络裔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明馨笑笑,招呼赵芾媛也一同吃饭。 少顷,轻雅遛马回来,皱眉看了看郝络裔,对明馨道:“为什么还有他的份?” 明馨笑盈盈道:“郝公子都伤成这样了,总得有人照顾。” 轻雅看着明馨拿着汤匙,正在往郝络裔嘴里塞粥,不爽地说道:“就算伤成这样,他自己不能吃饭吗?非要人喂?” 明馨笑然一抛眼,道:“好啦,你就别生气了。他昨天流了太多的血,身子弱得很,需要休养。再说了,你有必要跟一个伤员闹别扭吗?” 第四一三章同路而行 轻雅默了,转头抱着自己的碗闷头喝米汤去了。 见状,赵芾媛悄悄跑到轻雅身边坐下,小声道:“那人谁啊?” 轻雅闷闷不乐道:“昨天把自己藏草堆里那个。” 赵芾媛恍然点点头,疑惑道:“昨晚弄伤的?” “嗯。”轻雅大概说了晚上的状况,道,“就那么点攻击力,还被伤成血粽子,这第一高手真是水得够呛。”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嗯,还是小哥哥厉害,一点伤都没有。” 轻雅笑了一下,道:“就算如此,也不可大意。结界我需要重新测试下功效,以防他们下次加大火力后,会防不住。” 赵芾媛乖乖点头,道:“要帮忙吗?” 轻雅微笑,道:“嗯,稍后我测试的时候,你帮我盯下,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我。” 赵芾媛乖然应声,偏头笑笑。 另一边,郝络裔咽下一口粥,稍顿,小声说道:“明姑娘,这个男孩……真是尚学士的徒弟?” 明馨淡笑,道:“尚学士认了他的,不假。” 郝络裔仔细看了看轻雅,道:“不对,这孩子的气息深不可测,比尚学士的内功好上太多,绝不可能是尚学士教的。” 明馨淡笑,道:“我并未说过,宝宝的武功是尚学士教的。” 郝络裔抬眼看着明馨,道:“你言语含糊,却救了我,到底为了什么?” 明馨淡笑,道:“人在江湖,活着就好,知道得太多,死得越快。” 郝络裔目光一聚,紧逼明馨。 “注意你的态度。” 轻雅挥手一道劲风拦阻,冷冷对郝络裔,道:“救你不过是顺便的事,和你是谁都没关系。昨天不过是我心情好,所以救了一把。若是心情不好,杀了也说不准。” 郝络裔脸色一沉,道:“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够高高在上一般。我若被杀,那是我自己无能,不需要承任何人的情!” 轻雅冷然道:“你爱死不死,和我无关。但是,你若敢让姐姐不痛快,我就敢让你不痛快。” 郝络裔气得发抖,道:“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明馨赶忙出来打圆场,先哄轻雅道,“宝宝,郝公子只是谨慎多疑,并没有冲撞我的意思。你想,若是你在外面受伤,被人陌生人救了,会怎么想?” 轻雅不悦道:“至少不会觉得对方有所图谋。” 明馨一怔,好笑道:“宝宝,你在江湖中毫无名气,对你当然无利可图。可你要知道,郝公子是武林盟第一高手,这个名号,可是大有利益可图的。” 轻雅哼了一声,道:“图个屁。我先前想救他,不过看他是个好人。之后发现他是络涵哥的哥哥,便觉得当然要救。可是刚才,我看他对你的说话态度,真想把给他掐死。”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了。”明馨抱过轻雅来顺毛捋,道,“你看他,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丢了性命。在这种状况下,他稍微敏感谨慎了些,也有情可原对吧?” 轻雅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于是乖然点头,不计较了。 明馨安抚了轻雅,这才对郝络裔道:“宝宝是为了保护我,才与公子言语冲撞,还请体谅他童言无忌,莫要怪罪。” 郝络裔一怔,洒然一笑,道:“姑娘可别这么说。我郝某人承蒙二位搭救,却心生疑窦妄自猜度,是我郝某人错了,还请明姑娘和小公子莫要介怀。” 明馨笑了笑,道:“公子小心谨慎,自然无错。不过,公子想知道的事,我也并不清楚大局所在。只能说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了。” 郝络裔闻言,微微皱眉。 轻雅闻言,猛然一惊,道:“姐姐,你不会打算带他同行吧?” 明馨宠溺地笑道:“既然都是要去废城,同行几日,也没什么关系吧?” “什么?!” 轻雅一呆,不爽道:“绝对不行!” 明馨柔声哄道:“你看他都这样了,我们不能不管吧?宝宝是好孩子,你会救人的,对不对?” “救是救,可是不能同行。”轻雅立刻反对,道,“他不是武林盟的人嘛,武林盟那么大,肯定会有据点罢。找个据点,把他丢在那,不能跟我们同行!” 明馨笑了,应道:“宝宝,废城就是武林盟的据点之一。只要咱们一起到了那里,把他交给武林盟的人,就可以不用管了。” “……” 轻雅无语了片刻,不悦道:“远吗?” 明馨柔声道:“还好,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也就十来日的车程。” “十来天?!这也太久了吧!” 轻雅坚决不同意道:“附近有没有近些的据点?一天内能到的最好。等把他放下了,我就带媛媛直接迂回去中都。” 明馨笑了笑,转头对郝络裔道:“郝公子,您说呢?” 郝络裔深深看了明馨一眼,道:“武林盟的据点分散且不确定,离此处最近的固定据点,就是废城。除此以外,附近并无其他据点。” 明馨一笑,对轻雅道:“你看,不是我哄你吧?” 轻雅瞬间明白了,这,就是被他们设计好的路径。绕一个大弯远避杀手,然后再迂回去中都。 至于吗? 绕这么远! 稍顿,轻雅反应了一下,发现至于。 一出泷平,很明显能发现,朝廷依旧在猎杀江湖人。而赵芾媛和他,是引发争端的九九。也就是说,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是他们的敌人。 如此,必须要想办法减少敌人。 相较朝廷的势力复杂,江湖就简单的多。 要数江湖势力最大的范围最广的,无外乎是武林盟,乐师会,驿站联。驿站联是长途商人的自发组织,他们不惹是非各不相帮,不会多事。乐师会都是玩乐器的,会武功的极少,也可以忽略。如此一看,敌对威胁最大的,且战斗力最高的,就是武林盟。 所以,他们安排自己救了武林盟第一高手,这样,倘若武林盟来找麻烦,也算是有个避祸的说辞。 甚至如果,若能借着郝络裔的身份,把他们一行人伪装成武林盟的人,那就更好了。官府那帮官兵毕竟不是杀手,威胁性和不确定性都没那么高,所以,他们这一路上,就算遇到事,也不会要了命。 好一个算盘! 轻雅心头不爽,连米汤都喝不下去,独自气闷。 明馨见了,连忙放下郝络裔,快步过来安抚道:“宝宝,废城都是武林盟的人,咱们不可能说进去就进去的……” “所以,要借着救他的名义,混到武林盟里面,然后掩藏身份方便行事。”轻雅干巴巴地接道,“姐姐,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师父的,还是尚彦兮的?” 明馨一愣,笑盈盈道:“不约而同的。” 轻雅闹脾气地哼了一声,道:“郝络裔又不是傻子,就算目的不纯,要不要这么明显?难怪他会怀疑你,要搁我也怀疑。” 说着,轻雅冷然看了郝络裔一眼。 那边,郝络裔无声观察着他们一行人。 明馨宠溺地笑笑,柔下声来哄道:“宝宝,他的确不傻,但他别无选择。此刻他已然重伤,若是贸然独行,多半会在赶到废城之前,就被打死。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跟着我们走,互相帮衬。” “但是,就算我们去废城迂回,也未必非要带上他吧?”轻雅依旧不悦,道,“说不定,有他在旁边当靶子,我们连官兵都遇不到呢。” “不错。” 明馨笑盈盈道:“可这样的话,他会死的,你忍心吗?” 轻雅皱眉,不爽地看了一眼郝络裔,道:“喂,你会死吗?” 郝络裔正要应不会,就看到明馨悄然点了下头。郝络裔一怔,迅速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轻重比较,道:“会。” 轻雅皱了下眉,看向明馨道:“可以带上他,但不许他进车,只能坐在外面。” 明馨笑盈盈道:“他这么重的伤,你让他坐在外面吹冷风?” “车里面有结界中枢,一旦弄坏,谁来守护?”轻雅毫不松口,道,“要么坐在外面,要么就不带他,没商量!” 明馨宠溺地搂过轻雅,笑然亲了亲脸颊,道:“好啦,别生气了。他们也是怕你出危险,才计划周密。如若不出意外,等到了废城之后,就能甩开杀手。之后直接往中都走就好,很轻松的。” 轻雅默了片刻,道:“我明白。” 明馨见轻雅不生气了,这才转过头来,对郝络裔道:“郝公子,大概行程就是这样,你以为如何?” 郝络裔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如姑娘所说,我郝某人还有其他选择吗?” 明馨松了口气,道:“如此,我替宝宝谢过了。” 郝络裔笑了笑,道:“姑娘何须客气。若是没有姑娘在,恐怕我们早就打起来了,根本不会有此番合作。姑娘聪慧细心,真是辛苦了。” 明馨笑盈盈道:“郝公子愿意合作,当真谢过了。” 郝络裔笑应道:“哪里哪里,姑娘客气。” “我说……能别客套了吗?” 轻雅喝完了米汤,道:“马上要下暴雨了,赶快收拾一下准备避雨,等雨停了就准备走,别说没用的了。” 第四一四章雨后偏阴 “暴雨?” 明馨一怔,抬头望天。 天上的确是乌云密布,但是没有风,也没有明显的湿润感觉。若说要下雨,一点都不像。 “肯定会下雨的。” 轻雅说着,招呼了赵芾媛稍作收拾后,到车中避雨。 赵芾媛乖乖听话,乖乖躲到车上,整理着杂物。 轻雅拿了伞出来,一边奔向骝驭,一边对明馨说道:“姐姐快点回车上,很快就要下雨了。” 很快? 话音刚落,气温骤寒,暴雨突降。 明馨吓了一跳,连忙带着郝络裔往马车那边奔。自然,明馨穿过了结界,而郝络裔被阻隔到了结界之外。 结界内,安祥一片。 结界外,暴雨如注。 明馨愣了一下,迅速从车上拿下雨伞,给郝络裔打着,歉意道:“这结界是宝宝设的,若没他的同意,你进不来,委屈你了。” 郝络裔看看头上的雨伞,笑了一下,道:“我自己撑伞就好,外面雨大,别冻着姑娘。” 明馨皱了下眉,左右一寻,却发现这雨实在太大,隔着雨帘都看不到轻雅的位置。迅速思索了一下,明馨从车上拿来薄毯披在郝络裔身上,道:“公子,真是抱歉。烦劳你稍微忍一忍,等宝宝来了,我一定让他放你进去。” 郝络裔看着明馨,点头道:“不急,多谢姑娘。” 明馨皱眉,轻雅这孩子,真是闹脾气,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冷不冷。想到此处,明馨急的左右观瞧,生怕轻雅在雨中着了凉,或是迷了路。 其实,轻雅就在旁边不远处。 轻雅本来是担心骝驭害怕,想找它回去躲在结界里面休息。没想到骝驭看到暴雨欢喜得不得了,撒着欢地蹦蹦跳跳,还想蹭着轻雅一起玩。轻雅顿时就蒙了,好像记得听谁说过,马匹不怕小雨,但怕暴雨。这骝驭可真是稀奇,这么大的暴雨居然不怕,还很高兴地在雨中自己玩闹。 嗯,平坦草地,玩玩倒也无妨,骝驭又不傻。 如此想着,轻雅举着雨伞走近马车,隐约看着结界边界处,明馨和郝络裔靠得很近的身影。 轻雅不爽地顿了一下,大步走了过去,道:“姐姐,外面冷,你快到车里去。” “宝宝,你可来了。”明馨赶忙说道,“你快打开结界,放郝公子进来。他身上有伤,不能淋雨。” 轻雅看了郝络裔一眼,不悦道:“这好像是我的毯子。” 明馨笑然柔声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用媛媛的毯子吧?” 轻雅想了想,倒也是,于是道:“我之前说了,进去可以,但不可以进车。同意就放他进去,不同意就免谈。” 明馨叹了一声,道:“宝宝,你不要这么狠心吧?” “就算他受伤了,他也是男人。”轻雅目光一冷,道,“我要赶车,车厢里就你们两个女孩子,他若进去了,伤了你们怎么办?” 明馨笑盈盈道:“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伤我们?再说了,就算他要下手,不是还有你嘛。” 轻雅抬头看着明馨,认真道:“姐姐,你不会武功。可他就算受伤,也是个高手。而且,他至少杀了一百多人,经验十足。我呢?就算我的实力比他强,但我应变绝对没他快。所以,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明馨好笑道:“宝宝,郝公子在江湖的口碑很好,他不是那样的人。” “大叔说过,杀与不杀,只是一念之间的事。而我,没把握在这一念之间,从他的手中保护你们。”轻雅认真道,“姐姐,我知道带上他是最优的选择,但我有我的坚持。如果他会伤到你们,那我宁愿不带。” 明馨无奈道:“宝宝,你听我说……” “姐姐,是你听我说。”轻雅坚持道,“不管朝廷还是江湖,谁敢伤了你们,我就敢杀了谁。” 明馨一怔。 轻雅稚气一笑。 “你们别争了,我坐在车外就好。”郝络裔忽然开口,笑笑道,“明姑娘,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里毕竟是江湖,而我对你们来说也是陌生人。彼此会有猜忌和防范,是应该的。你们能带我一程,我郝某人感激不尽。” 明馨无奈地笑笑,道:“好吧,宝宝,你让郝公子进来吧。” 轻雅点头,让郝络裔进入结界。 郝络裔淡淡一笑,道:“小孩儿,你很喜欢明姑娘?” 轻雅才不理他,默然等着雨停。 明馨悄然招呼郝络裔,坐到车外长板上休息。 暴雨足足下了两刻钟,这才停止。 转眼间,云开雨消,晴朗一片。 稍歇,几人收拾了东西,由骝驭拉着车,继续往东走去。 走还不到一个时辰,郝络裔的伤势因为淋雨着凉而忽然严重,整个人便开始发烧不止。轻雅之前见过类似的状态,便从药箱里翻了药出来,一股脑塞给郝络裔吃。然而,郝络裔的状态比当时的艾沙江糟糕很多,就算吃药也毫无效果。车上几人都不会医术,顿时抓瞎,可想要求助,这马车正走在大路当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顺路的行人都没见到,都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眼看着郝络裔奄奄一息,轻雅看不下去,只好把老参红果拿出一颗来,喂给了郝络裔。 药效拔群。 郝络裔很快缓了过来,脱离生命危险。 不仅如此,随着路途一路向东,郝络裔的伤势好转很快,功力也恢复不少。而且,轻雅似乎有一种错觉,郝络裔的内息似乎比之前还强了许多,难道是红果补过头了? 这日,夕暮。 照例是明馨生火做饭,赵芾媛帮忙杂事物什。 郝络裔跛着右腿,很费劲似的走到近前,用左手稍稍托了下力,勉力将右臂搂住的干树枝放到明馨手边。 “哎呀,你伤没好就别乱动,若是摔倒碰翻了什么,我们也麻烦呀。”明馨赶忙扶着郝络裔到旁边坐好,埋怨道,“你怎么能一个人拿这么多?可以让宝宝帮你拿些啊。” 郝络裔笑然道:“这些时日承蒙照顾,稍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算什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十天多点,乱动什么啊。”明馨皱眉给他查看右腿和左肩,道,“表面看是没事了,可谁知道里面的骨头长结实没有。万一旧伤开裂可怎么办?” 郝络裔柔声应道:“没事的,我可以。” “什么可以,之前你伤成那样也说可以,真的可以吗?”明馨皱着眉数落道,“总之,没好透之前,你还是别逞能了。这里又没有江湖中人,你摆个面子给谁看?” 郝络裔温柔地看着明馨,道:“知道了,那就麻烦明姑娘了。” “嗯嗯。”明馨松了一口气,道,“你就坐在那等会儿,准备开饭就好。” 说完,明馨转身抱树枝,准备放进灶里。 忽然,有一只乌鸦从天上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眼看着就要砸在明馨身上。 郝络裔猝然出手,弹出一枚石子准备改变了乌鸦坠落的方向。没想到,乌鸦似乎是铁了心要砸明馨一般,被石子打中后,却没有改变方向。郝络裔眉头微皱,左臂一挥,招来一阵带着草叶的风。接着,借着这风的掩饰,郝络裔迅速跃起,用右手一抓,将那只乌鸦拽了一下,强行改变了方向,让它落在明馨身旁。最后,待草叶之风消散之前,郝络裔重新坐回原处,假装没有动过。 明馨并未发现其中有异,只是单纯被乌鸦近在咫尺的掉落吓了一跳,连忙叫道:“宝宝,别打太多乌鸦,吃不下的。” “知道了。” 轻雅应着,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两只死乌鸦。 郝络裔笑然,抬头看向轻雅。 轻雅看了眼郝络裔,直接把手里的乌鸦丢给他,道:“你来处理。” 郝络裔尚未接过,就被明馨从中拦下,道:“宝宝,你别让他做费劲的事,我来就好。” 轻雅也没争执,只是冷冷地看着郝络裔。 郝络裔笑然,道:“有事找我?” 轻雅递了个眼色,道:“这边说。” 郝络裔点头,摇晃着站了起来。 “你消停一会儿,别乱动了成吗?”明馨一边剖着乌鸦,一边皱眉道,“宝宝也是,过来坐,等着开饭就好。” 轻雅杀气微闪,直指郝络裔。 郝络裔一凛,笑然道:“明姑娘莫急,你在这里慢慢做饭,我和小公子去旁边走走,散步而已。” 明馨看了看俩人,敏锐地发现有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好说道:“好吧,你们别走太远。” 郝络裔点头一笑,跛着步子走到轻雅身旁。 轻雅默了片刻,转身往林间走去。郝络裔随之进林,梢在他身后不远。 入林走了一阵,轻雅停下,回头看看明馨和赵芾媛的身影,转身靠在附近的树干上,抬头看着郝络裔,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郝络裔笑然道:“同行走了这么多时日,你还是不相信我?” 轻雅扬眉,道:“难道你就相信我了?” 郝络裔笑然道:“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灵药,不仅让我快速痊愈,还提高了几成功力,万分感激。” 第四一五章喜欢与否 轻雅不屑一哼,道:“提高了又怎样?还不是不如我。” 郝络裔有趣地笑笑,道:“这话倒是不假。” “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轻雅不悦道,“你是喜欢让姐姐照顾你,还是想让她阻止我对你不利?” 郝络裔笑应道:“身为弱者,当然容易被弱者疼惜,这有错吗?” 轻雅双目一眯,道:“我警告你,别打我姐姐的主意,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郝络裔笑了笑,道:“你这孩子,有那小丫头还不够吗?再说了,明姑娘比你大那么多,跟你不合适。” 轻雅眨眨眼,呆然道:“你在说什么?” 郝络裔一怔,道:“你不是这意思吗?”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轻雅先开口说道:“装伤这种事,骗得了她们,可骗不了我。你要敢借这个事和她们套近乎,趁机伤了她们,那我也敢让你真的再伤一回,而且是彻底的损伤。我,说到做到。” 郝络裔眨眨眼,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说岔了。你们救了我,还供我白吃白喝,我干嘛要伤你们?这不是有病嘛。” 轻雅皱眉,道:“那你想做什么?” 郝络裔目光闪烁,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和明姑娘亲近亲近。” 轻雅哼笑一声,道:“你真以为我那么好骗?” 郝络裔一笑,道:“我喜欢明姑娘。” 轻雅皱眉,道:“那又怎么样?我也喜欢姐姐。而且,姐姐喜欢我,才不会喜欢你!” 郝络裔怔了一下,笑呵呵道:“不是你说的那个喜欢,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 轻雅呆然眨眨眼,目光转而一厉,道:“我不许你对姐姐一见钟情。” 郝络裔耸肩,道:“就算你不许,喜欢还是喜欢。所以,我总得自己想办法接近她,那就装个伤罢。她对我毫无戒心,而我在她身边也能保护她,何乐而不为?” 轻雅不爽道:“我不喜欢你靠近姐姐,而且,姐姐才不会喜欢你!” 郝络裔有趣地打量着轻雅的表情,道:“说起来,你旁边那个小丫头喜欢你,你知道吗?” 轻雅点头,道:“媛媛是我妹妹,她当然喜欢我。” 郝络裔噗嗤笑了,道:“少来,你又不是真的九皇子,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 轻雅一呆,道:“血缘关系是什么?” 郝络裔笑然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那丫头喜欢你,可不止是兄妹的喜欢。只不过你是江湖人,多半不能跟她长相厮守。我看她也懂,所以跟你没有明说,只是兄妹相称。”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要扯开话题?我不许你接近明姐姐!” 郝络裔笑然道:“一件事嘛,你有那个小丫头就够了,明姑娘由我郝某人守护。” 轻雅蒙了,脑子打结。 郝络裔奇怪地瞧了瞧轻雅,道:“你不是真没听懂吧?” 轻雅茫然地点了点头,道:“总的来说,你不会伤害姐姐,对吗?” 郝络裔正色,道:“我郝某人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会守护明姑娘一日,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轻雅心里别扭,又说不出为什么,默了一下,转头往林外走,道:“别让我发现你在说谎,不然我要你好看。” 郝络裔笑然道:“放心,我郝某人也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轻雅点头,走回了马车附近,在旁边的空地上一坐,默然发呆。 郝络裔也走了出来,坐到不碍事的地方,看着明馨煮饭。 赵芾媛这边忙完了杂事,稚气满满地跑到轻雅身边坐下,顺手搂住轻雅的胳膊,一偏头道:“怎么了,在想什么想不出来的事?” 轻雅呆然道:“媛媛,你觉得那个郝络裔,喜欢明姐姐吗?” 赵芾媛点头一笑,道:“对呀,很容易看出来吧。” “很容易看出来?”轻雅蒙了,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芾媛捂着嘴笑了笑,小声道:“你看嘛,他的伤明明都已经好透了,却还在装伤要姐姐喂饭,明显就是想亲近姐姐。要是不喜欢,怎么可能那么做。” 轻雅一呆,道:“你居然能看出来?” “当然能看出来呀。”赵芾媛乖然笑道,“只要观气就能发现,他体内的气息已经完全顺畅没有郁结,肯定是好透了。” 轻雅呆然道:“不,我是说,你居然能看出他喜欢姐姐?” “不然呢?”赵芾媛脆生生道,“你以为如何?” 轻雅皱眉道:“肯定是装伤示弱,降低姐姐的戒心,趁机伤害她啊!” 赵芾媛笑然一叹,道:“你可真是感情白痴。” 轻雅不明所以。 赵芾媛脆生生道:“喜欢才会亲近,不喜欢肯定会保持距离的,你看他眼睛就能看出来。” 轻雅不赞同,道:“伤都能假装,这个肯定也能假装。” 赵芾媛想了想,道:“凭我的感觉,他不是装的。” 轻雅不爽地咧嘴,死死盯着郝络裔。 郝络裔笑了笑,泰然自若。就算被这么盯着,也没有丝毫异样。 轻雅盯了一会儿,思绪很快就飘了,呆然想了想,转头对赵芾媛道:“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 “别人?”赵芾媛咬唇一笑,道,“你师妹?” 轻雅呆然道:“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这还用猜,这不明摆着嘛。”赵芾媛有趣道,“难道你不喜欢的人,你也会在乎她喜不喜欢你?” 轻雅想了想,道:“的确不会。” 郝络裔一怔,往俩孩子这边看了过来。 赵芾媛没有任何异样,依旧乖然地笑道:“说实话,我觉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你,就你还不知道而已。” 轻雅呆了呆,道:“我觉得她不喜欢。” 赵芾媛扶额,道:“所以说你是感情白痴,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轻雅想了想,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这种白痴也能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 赵芾媛眼珠一转,道:“你想知道?” 轻雅点头,道:“有办法吗?” 赵芾媛一笑,忽然凑过去,在轻雅脸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轻雅的反应。 轻雅没什么反应,只是疑惑地眨眨眼。 赵芾媛笑了,脆生生道:“你看,你这样就是不喜欢我。” 轻雅一呆,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啦。”赵芾媛乖然笑着,解释道,“总之,如果被很喜欢的人亲了,要么会害羞,要么会高兴。如果被喜欢但是没那么喜欢的亲了,就是你这种反应。当然,若是被不喜欢的人亲了,多半会发怒或者生气。所以,想知道她是不是喜欢你,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亲她一下就知道了。” 轻雅呆了呆,道:“睡着的时候亲不行吗?” “当然不行,都睡着了还能有什么反应。”赵芾媛应着,眼珠一转,有趣道,“你趁她睡着的时候亲过?” 轻雅顿时脸红,道:“我才没有。” 真是此地无银。 赵芾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郝络裔心中别扭了一下,走过来轻按赵芾媛的头,道:“他看不出来,你就应该说出来,难道你想一直被他这么无意识地伤害下去?” 赵芾媛一怔,迅速打掉了郝络裔的手,警惕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多事,我就告诉姐姐你是装伤!” 郝络裔洒然收手,笑然道:“虽然你是公主,但你也是个孩子。太过逞强不好,只会伤到自己。” 赵芾媛目光一抖,缩到轻雅身边,道:“小哥哥,他欺负我。” 轻雅迅速护住赵芾媛,疑惑地想了想,道:“你在逞强什么?” 赵芾媛一滞,道:“我不要说。” 轻雅看看赵芾媛,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想说的话就跟我说,你是我妹妹,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赵芾媛心头瞬间一暖,炫耀地向郝络裔笑了一下,乖然依偎在轻雅身侧。 郝络裔微微皱眉,看来,这几个人的关系比直观看到的要复杂。想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三个互不相干的人,居然可以好好的在一起像过家家一样相处,真是稀奇的很。 “什么?那我们还能过去吗?”稍远,明馨忽然自语道,“好吧,我知道了,到时候再联系。” “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轻雅担心地看过去,道:“是不是废城出了什么事?” 明馨犹豫了一下,道:“废城据点刚被官兵偷袭了一次,损失比较大。” 郝络裔一惊,道:“伤亡情况如何?” “这我倒没问。”明馨担忧道,“不过听他的口气,估计伤亡惨重。” 郝络裔立刻沉声道:“我们能加快速度,连夜赶过去吗?” “绝对不行!”轻雅冷冷道,“你要着急就自己跑过去,骝驭要睡觉,不能连夜赶路。” 明馨点头,道:“我也不同意连夜赶路。而且,他说官兵的位置无法确定,不知道下一次进攻会在什么时候发起。我们现在过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郝络裔沉声道:“说不定我们去了,就能多救几个人。” “救人?”轻雅冷冷道,“就你这模样,是去救人,还是让人救?” 第四一六章警告不听 郝络裔一怔,这是在逼他承认装伤么? “我觉得也是不妥。”明馨笑盈盈地柔声道,“你身上有伤,宝宝未必会有心情救人,咱们就这么过去了,很容易被卷进去。我不希望大家有事。” 郝络裔默了。 “什么叫我未必会有心情救人?”轻雅疑惑道,“难道那里面有我认识,而且让我讨厌的人?” 明馨笑盈盈道:“萍水相逢不知根底,猝然救人可能会帮了坏人,你说呢?” 轻雅想了想,道:“大叔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只要不是那种杀人魔,我一般见了都会救的。” “嗯,宝宝心地善良,姐姐很喜欢。”明馨宠溺地笑了笑,道,“只是,宝宝你经事太少,好多事情难以预料。不该救的人,选择旁观也是可以的,不用勉强自己去救。” 轻雅怔了一下,感觉明馨有话没直说。当然,明馨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她会隐瞒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轻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疑问只在脑海中转了个圈,就被搁置不管了。 明馨缓了缓心情,继续煮饭,道:“这样吧,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进度赶路,最多再有三日,就能到废城了。等到了之后再看情况,若是不安全,就等安全了再进去。” 轻雅皱眉,忍不住道:“非得去吗?” 明馨也是疑惑了一下,道:“这个,你师父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尚学士和情报站说,你最好趁机去一趟,了解下之前你没注意的事。” 轻雅蒙了,道:“什么事?” 明馨同样蒙然,道:“他们只说事情复杂,让你自己去看会比较明白。” 轻雅扬了下眉,道:“罢了,反正都跑到这里了,那就过去走走。说不定还能收集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可以带回去给师妹。” 明馨有趣道:“你当是游玩呢?” “不然呢?”轻雅稚气道,“这都跑了十多天,连个官兵的影子都没看到。与其这么担惊受怕,不如放下心来玩玩,反正有轻音在,那些人不可能是对手的。” 明馨笑了笑,心里担忧,道:“按理说,咱们走得并不快,不该没有官兵追来。如果他们没有追来,那他们能去哪儿呢?” 轻雅心头一动,道:“喂,第一高手,你们的武林大会,一般是什么时候举办?” 郝络裔淡笑道:“不固定,想起来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 轻雅扬眉,道:“这么随意?” “武林盟不同于乐师会和驿站联,背后没有持续的势力维系,原本也没有所谓的据点,变数很大。”郝络裔微笑,道,“所以,武林大会的举办时间并不固定,只能说什么时候想起来就召集一次,能来多少人算多少人,如此而已。” 轻雅疑惑道:“这么一来,武林盟不是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嘛。” “不错。原本的武林盟的确毫无秩序,缺乏管理,若非如此,也不会轻易被官府压制,让武林人士逃窜流离。”郝络裔微笑,道,“不过现在,我是武林第一高手,那么,我就要制定规则,建立据点,让武林盟成为江湖的稳定组织,能够有条件和官府抗衡。否则再这么下去,不出几年,武林盟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轻雅稚气道:“能做到吗?” “当然。”郝络裔自信一笑,道,“我家好歹也是个商户,这点经营管理的策略,我还是知晓的。” 轻雅淡然扬眉,道:“看来你还有点长处。” 郝络裔笑笑,道:“那是自然。” “好了,旁的事先别聊了,咱们先吃饭罢。”明馨说着,把做好的饭分给大家,笑盈盈地道,“废城的事情,咱们毕竟没在现场,怎么都急不得。如此,不如继续慢慢走,到时候见招拆招,总会有办法的。” 众人点头,默然吃饭,不再多言。 转眼,翌日清晨。 “你居然还在啊。” 轻雅皱眉地看着跛脚搬树枝的郝络裔,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跑过去了。” 郝络裔微笑,道:“如明姑娘所说,我还有伤在身,就算去了,也是添麻烦。相较而言,不如留下与你们同行,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轻雅不爽地看着郝络裔,浑身都散发着嫌弃的感觉。 郝络裔笑了一下,道:“我有那么招你讨厌吗?” 轻雅默默盯了郝络裔片刻,冷冷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曾经是的天下第一高手。当时,他喜欢着一个很漂亮的姐姐,但因为这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呼,那个漂亮姐姐被他的对头害死了。他很难过,杀了所有害死姐姐的人,可姐姐还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郝络裔微笑,道:“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也配称得上是第一高手?” “论武功,论谋略,你都不及他。可就算这样,他也无法预料有些宵小之徒,连女人都敢杀。”轻雅稍顿,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一见钟情,都离明姐姐远点。我不希望,明姐姐会有虹姐姐同样的下场。” 郝络裔有趣道:“小公子,你见过我的实力吗?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能力保护她?” 轻雅冷冷道:“你除了会骗她给你喂饭,显露过啥实力?” 郝络裔尴尬了一下,道:“这是一种追求手段好嘛,别把我说得像个废物似的。” 轻雅不屑地看了看郝络裔,转身叫明馨道:“姐姐,他装……” 郝络裔连忙一拉轻雅,道:“小公子,帮帮忙,别揭穿我好不好?” 轻雅不爽地拿开他的手,道:“凭什么?” “呃……” 郝络裔窘了一刹,道:“你看,你们不是要假装武林盟的人嘛,我跟她关系好,武林盟那帮人见了,就不会伤害她了。” 轻雅淡淡挑眼,道:“谁敢动明姐姐,那天的伍长,就是他的下场!” 郝络裔微笑道:“明姑娘一心向武林盟示好,你若在武林盟杀人,不是平白浪费明姑娘的一片苦心了。” 轻雅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她眼里没你。” “当然。”郝络裔苦笑道,“她希望借助武林盟来掩藏你们的身份,这我可以同意。但武林盟中都是习武之人,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若借着我郝某人的威严,在据点之中,应当无人敢动你们。可你若杀人的话,就会打破这个稳定局面,你确定要如此犯险?” 轻雅皱了下眉,道:“若是这样,你想什么时候说伤好?” 郝络裔微笑,道:“适当之时。” 轻雅哼笑,道:“适当?” “示人以弱,攻其不备。”郝络裔微笑,道,“若有人来犯之时,我自然会保护明姑娘的。” 轻雅怀疑地盯了郝络裔片刻,没有揭穿他。 有人来犯? 哪里有人! 马车继续前行,进入了一条山陵狭路。 要说这里动物植物还算不少,就是没看到有人。 路途无聊,郝络裔说说笑笑,隔着布帘给两个姑娘讲着江湖上的趣事,逗得明馨和赵芾媛很是开心。 轻雅对郝络裔依旧保持警惕,默默地没有搭茬,专心策马前行。 山陵狭路,似乎很适合设伏。 轻雅不懂那些却也担心踩雷,毫不掩饰地放出气场探路,小心观察着两侧山间是否有装设机关消息。 结果是,竟然什么都没有。 唔…… 轻雅疑惑了,这么好的天堑居然不放机关,难道不怕有人进攻? “这里应该没有机关。”郝络裔在旁边,有趣地跟姑娘们闲聊道,“就算有,也只是在出口处设置一二,不会在中间设伏。” 赵芾媛奇怪道:“为什么呢?” “因为,这条狭道太长,按正常的思维来讲,没人会选择从这里进攻。”郝络裔笑然解释道,“而且,狭道两侧的山势险峻,无论是设伏还是偷袭都有相当的困难。有爬到上面去设伏的能力,直接正面打都能赢了,何必费那劲。” 明馨笑了笑,道:“说起来,是不是穿过这里,就能看到废城了?” “不错。”郝络裔立刻应道,“从这里出去,正对着就是废城。我们的据点就在废城里面,到时候你们跟着我走,不会有人伤害你们的。” 明馨笑盈盈道:“如此,就多谢郝公子了。” 郝络裔看着明馨的笑颜美貌,顿时痴然。 轻雅一鞭子敲在郝络裔头上,不悦道:“你再用那种目光看姐姐,我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郝络裔尴尬了一下,连忙道:“抱歉,是我失态。” 明馨笑盈盈道:“旅途奔波,郝公子想必是累了,稍微歇下吧。” 郝络裔轻叹一声,闭目稍歇。 轻雅不爽地盯着郝络裔,满目都是嫌弃。 明馨宠溺地笑笑,伸手揉了揉轻雅的头,道:“你放心,他也有他的考量,权衡利弊,是必定不会伤了我们的。” 轻雅小委屈地看着明馨,道:“我就是不喜欢姐姐给他喂饭,瞧把他给美的,看了我就想抽他!” 明馨好笑地亲亲轻雅的额头,道:“好啦。姐姐答应你,等到了废城,就把他交给武林盟的人照顾。我呢,就专心照顾宝宝,这样好不好?” 第四一七章初至废城 轻雅想了想,乖乖点头,道:“说话算数哦。” 明馨笑盈盈道:“有变故也算数。” 轻雅放心了,转头再看看赵芾媛,笑了一下,收回目光专心看路。 一个时辰后,马车来到出口,并没有触动机关就直接跑了过去,再次让轻雅意外了一下。 这个武林盟,到底行不行啊! 马车轻松出了山,正对城门。 一车人很自然地来到城门前,有武林盟的人拦下了马车。 “什么人?” “是我。” 郝络裔抬眼看了看俩人,道:“李伦,何闵,辛苦你们了。” 二人一怔,双双拱手行礼,道:“郝少侠。” 郝络裔点头,道:“这几位是救过我的朋友,让他们进去罢。” “是。” 守门二人让路,一人进去报信,一人继续守门。 轻雅握着马缰,抬头看了看城门楼,犹豫地没有让马车进去。 好怪异。 城门上面的匾额被浓黑的烟迹覆盖,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而城门楼的砖块上也满是烟迹,仿佛经历过大火的焚烧。从城门洞往里张望,很容易能看到,城里满是焚烧后留下的废墟,焦黑得让人心里发怵。 嗯……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烧焦的味道,而城墙上也有新草的痕迹,也就是说,此刻距离这里被焚烧,应该有一段时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轻雅总觉得这个火灾离自己很近,甚至有种近在咫尺的感觉。 里面不好,不要进去。 轻雅迟疑着,僵坐在车上。 郝络裔看了轻雅一眼,道:“进去吧,还等什么呢?” 轻雅没有反应。 “宝宝,怎么了?”明馨从车里探出头来,担心地看着轻雅,道,“你来过这里?” 轻雅一怔,缓缓摇头,道:“我没记得来过这里。” “可你看上去脸色不好。”明馨把轻雅搂过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轻雅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稚气地说道:“着火了。” 明馨一怔,抬头看了看城门楼,笑盈盈道:“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的火灾,你别怕,没事的。” “嗯,没事的。”郝络裔在一旁接着说道,“这里被烧之后,被朝廷废弃了。我们把它重新清理后,留出住人的地方了,变成武林盟的一个据点。你们不用担心,里面物资充足,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废城了。” 轻雅微微皱眉,一挥手气场探出,查看城内状况。 城内外围的部分还是有烧焦的废墟,靠中间的地方被清理出了一个空场,有房间和部分江湖人的气息。从气场来看,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可轻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本能的感觉有危险存在。 稍顿,报信的那人已经回来了,向郝络裔一拱手,道:“浪少侠说,救援忙碌,就不亲自来接了,让您自己进去就好。” 郝络裔点头,道:“知道了。” 那人行礼,站回旁边去了。 郝络裔转头看看轻雅,有趣道:“怎么,不敢进去?” “有何不敢。” 轻雅收了气场,策马进城,道:“就算你们在里面设置陷阱,我也不怕。大不了把你们都杀了,这据点就归我了。”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像会恩将仇报的人?”郝络裔微笑,道:“放心,里面没有陷阱。你们一路过来也辛苦了,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个地方让你们休息几日,再做打算。” 轻雅皱眉,道:“我现在特别想把你踹下车去,然后就可以走了。” 郝络裔微笑,道:“就算你没事,明姑娘和媛媛也受不了。你看看她们,多少得休息休息,才能继续赶路了。” 轻雅一怔,转头看看明馨和赵芾媛。 一路之上,她们没说半句怨言,可看她们的表情,各有倦色。且不说她们,轻雅走了这么十几天,屁股也被颠的够呛。要说最不累的反而是骝驭,它第一次出门,开心得不得了,若不是轻雅一直让它慢点,它能一天跑出去几百里地去。 “好吧。” 轻雅松了口,道:“等到了据点,找个干净偏僻的地方让她们休息,别跟你们这帮粗汉子安排在一起。尤其是,不能安排在你的附近!” 郝络裔好笑道:“男女有别,这个自然。” 轻雅勉强放了心,赶着马车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差不多到了近前,行人渐多。 轻雅怕骝驭发疯咬人,就把马车停在稍微人少的地方,先把郝络裔一脚踹了下去,然后扶着明馨和赵芾媛下车,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武林盟据点。 “住人的这里原本是个县衙,地方宽敞,也方便清理。所以我们以中心为枢纽,慢慢往四周清理,有新人就建个房子,没新人就凑合住。大家在一起,互相也算有个照应。”郝络裔微笑介绍道,“物资供应联系了驿站联,我们帮他们送货守卫,他们为我们提供物资。要说他们也真够厉害的,背后有中都商会支撑,只要报酬足够,黑白不问,中立得很是彻底。” 轻雅不走心地听着,这边让骝驭自己找草吃,那边帮俩姑娘掸去衣裳的尘杂,理都没理郝络裔。 明馨见状,笑盈盈道:“郝公子,不知此处由谁主事?” 郝络裔温和应声,道:“此处是第三据点,应当是武林盟第三高手卓修邈主事。不过刚听他们来报,第二高手浪兄弟也在,按照强弱规矩来看,自然是归浪兄弟主事。” 明馨稍显担忧,道:“不知这位浪少侠是否能够收留我们。” “姑娘不必担心,既然我来了,此处自然是由我来主事。”郝络裔应道,“先带你们去见见浪兄弟和卓兄弟。” 明馨笑盈盈一礼,道:“那就麻烦郝公子了。” “姑娘客气了。”郝络裔温和应声,跛着脚头前带路道,“来,请这边走。” 明馨笑然点头,跟了过去。 轻雅不爽地哼了一声,没有跟着走。 赵芾媛两边看看,乖乖跑到轻雅身边,道:“小哥哥,咱们不过去吗?” 轻雅不高兴地噘着嘴,道:“我讨厌姐姐和他那么好。” 赵芾媛偏头一笑,道:“不是啦,那是应酬。你总不能对谁都摆着一副凶巴巴的面孔,还指望别人帮你做事吧?” 轻雅就是不高兴,道:“跑这么远,花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参加圣乐坊的考核。真是的,早知道要跑到这种地方来,不如直接往中都走。大不了硬碰硬,谁怕谁!” 赵芾媛想了想,脆生生道:“你应该相信明姐姐,她必定不会害你。” “她当然是不会害我,但保不齐会有人害她。”轻雅不爽地扭头,道,“武林盟的人可不都是好人,恩将仇报的特别多,怎么能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赵芾媛奇怪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跟上去,防止她被人伤了啊。” “她就不应该过去!”轻雅怒然说了,忽然又有些小委屈道,“干嘛要这么求人收留,咱们随便找个地方歇着不是一样嘛。” 赵芾媛为难地眨眨眼,她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宝宝,来这边。” 明馨在不远处招呼道:“媛媛也过来,跟浪少侠和卓少侠打个招呼。” 轻雅不爽地吐了一口气。 赵芾媛两边看了看,再次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跟着轻雅走。 轻雅努力压下不爽的情绪,带着赵芾媛走到明馨那边,随意地看向一边,道:“浪少侠好,卓少侠好。” 赵芾媛乖然躲到轻雅身后,学着轻雅,脆生生地打了招呼。 “你是……小雅,对不对?” 轻雅一怔,抬头看了看说话之人,勃然大怒,道:“浪尤珗?!” 浪尤珗冷冷道:“果然是你。” 轻雅顿时火了,道:“我刚还说,武林盟多是恩将仇报的,这就碰到一个。你杀了黑虎寨那么多老弱妇孺,居然还敢称自己是侠?我呸!你就是个强盗崽子,在这里妄充好人罢了!” 浪尤珗冷冷道:“我充好人?当年若不是我,你早就被他们杀了!” “胡说八道!当年若不是你,他们早被我杀了!”轻雅怒火冲天,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比宦大叔都不及,而我那时至少和宦大叔是平手!就是你!趁他去救人的时候,毁了碉楼阵,杀光了黑虎寨的老弱妇孺,假装你是端了强盗窝的大好人,其实就是被官府借去的一把刀!” 浪尤珗冷冷看着轻雅,道:“无知小儿,当时的状况你根本不清楚,我不与你计较。” “不清楚状况的是你!” 轻雅怒声吼道:“不管大叔他做了什么,不管强盗做了什么,你凭什么杀那些老弱妇孺和无力反抗的伤员?难道就因为你是强盗窝出身,所以痛恨所有强盗窝的亲属?嗬!世上有你这种人,真叫人恶心!” 浪尤珗眯了下眼,淡淡看向郝络裔,道:“我反对,让这个孩子进入据点。” “别说得我想进你们据点似的!” 轻雅怒气冲冲,道:“第一高手,天天装个伤混饭吃,就想亲近我家姐姐!第二高手,端着个侠义的脸,做得都是杀人的勾当!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跟你们武林盟打交道!” 第四一八章城焚而废 “宝宝,话别说这么绝。”明馨赶忙出来安抚,道,“我们只是暂时合作,你稍微忍忍,好不好?” “不好!”轻雅相当不爽,道,“跟他们在一起,早晚得被他们杀了!” 明馨赶忙哄道:“不会啦,郝公子已经答应我了,可以让我们在这里暂住几日。” “我不答应!” 轻雅气得对明馨吼道:“你要跟他们住在一起,肯定会被他们杀了的。” 明馨被吼得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轻雅猛然一顿,咬唇住嘴,转头往左走去,远离了据点。 赵芾媛毫不犹豫地追上轻雅,乖乖地跟着他走。后面,骝驭也有些奇怪地看看周遭的状况,拉着车跟着轻雅一起走掉了。 明馨站在原地,尴尬地笑笑,道:“抱歉,宝宝给你们添麻烦了。” “的确是麻烦。”浪尤珗冷冷看向郝络裔,道,“大哥,我要不说,是不是你就假装不知道,这孩子就是九皇子了?” 郝络裔微笑,道:“他不是九皇子,九皇子已经死了。” “那重要吗?九皇子在下令寻找之前就已经死了!”浪尤珗冷冷道,“这明摆着是个借口,而你还把这借口往据点里带,你什么意思?” 郝络裔微笑,道:“他救过我,应该不是坏人。” “总之,我不同意他们留在废城。”浪尤珗冷冷道,“你若不把他们赶走,我就亲自把他们赶走。” “啧,这话说得未免太忘恩负义了。”一个人影淡淡出现在几人身旁,道,“你是单纯想把他赶跑,还是不想承认他方才说过的实话?” 浪尤珗震怒,道:“你说什么?!” 人影挑眉道:“浪尤珗,小雅曾经救过你一次。你确定,要把他赶出去?” 浪尤珗一愣,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啧,忘了介绍,我是他们的引路人。”巫硩掸了掸自己的方术袍,道,“方才让明姑娘跟你们相谈,不过是看得起你们。要知道,以小雅的实力,就算全灭了你们,也不是难事。而你们呢,被小雅救过,还想把他赶出去。所谓武林盟的侠义,可真够忘恩负义的。” 浪尤珗目光闪烁,冷然震怒。 郝络裔挥手一拦,看向巫硩,道:“我们没要赶他离开,是他自己不愿意到据点里暂住,还请您莫要误会。” “其实在不在据点里并无所谓,只要让他在废城里暂歇就好。”巫硩啧舌,道,“当然,你们若是不听劝,非要把他赶出城去。到时候,若是惹他发怒灭了你们所有人,别怪我没提前说过。” 浪尤珗冷冷道:“他一人再强,能抵过我们武林盟数百好手?” 巫硩挑眉,道:“除了你们仨,其他都是弱渣,哪里来的好手?” 浪尤珗冷冷道:“你这是在小看我们?” “是你太高估了你们的实力。”巫硩啧舌,转而对明馨道,“我还有事,不久留了。俩孩子就劳烦照顾,尽量别与武林盟发生争执。杀人倒是其次,气坏了就不好了。” 明馨一笑,道:“我知道了。” 巫硩行礼,淡然消去。 明馨向几人盈盈一礼,没有多言,转头找俩孩子去了。 浪尤珗冷气迫人,怒然看着郝络裔,道:“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你这是引火烧身!” 郝络裔扬眉看了浪尤珗一眼,道:“你会生气,是否是因为他说了事实?” 浪尤珗目光一黯,道:“谁没做过几件错事。我已然忏悔,他又何苦咄咄逼人?” 郝络裔笑了笑,道:“童言无忌,稚子无辜,你又何必赶他们离开?” 浪尤珗皱眉,道:“让小卓跟你说,武林盟的情况并不乐观。” 卓修邈点头,说起了据点这几日的状况。 郝络裔听了,也是皱眉。 风声隐隐,街巷瑟瑟。 轻雅大步前行,拐到了一个看不见据点的地方,靠着残墙坐在地上,气闷地喘气。 赵芾媛乖然坐到轻雅身边,抱了他一个胳膊,道:“你认识那个人?” 轻雅点头,不想说话。 赵芾媛想了想,乖然陪在轻雅身边,不打扰他。 轻雅偏头看看赵芾媛,道:“很恐怖的事,我就不说给你听了,不想吓到你。” 赵芾媛乖然点头道:“嗯,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轻雅默然想了想,道:“就在这歇几天,你介意吗?” “歇几天?”赵芾媛怔了怔,道,“你不怕半夜被他们偷袭杀了?” 轻雅微笑,道:“我倒不怕他们半夜偷袭,就怕你醒来之后看到尸体会尖叫,吓我一跳。” 赵芾媛尴尬一下,道:“真的很恐怖嘛。” 轻雅微笑,摸了摸赵芾媛的头,以示安抚。 骝驭走了过来,勉强带着车在巷子里转了个弯,低头亲昵地蹭蹭轻雅。 轻雅叹了口气,猝而惊然跳起,道:“姐姐没跟过来?” “来了。” 明馨应声,笑盈盈地走到近前。 轻雅连忙跑了过来,道:“姐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明馨笑然摇头,道:“不过,你发了脾气,也算和他们谈崩了。咱们这几日,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了。” 轻雅呆了呆,垂头道:“姐姐,对不起。” “算了,已经闹翻就闹翻吧,大家互有不对,就当扯平了。”明馨宠溺地抱过轻雅来摸头,道,“只是,咱们的粮食不多了,原本想趁机问他们买些,现在应该是不能了。若不能赶快找到些果腹之物,你们俩就要饿肚子了。” 轻雅默了一下,道:“姐姐,那边有个地窖,感觉会有吃的。” “地窖?”明馨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废墟,道,“就算有地窖,里面的东西也多半不能吃了吧。” “去看看。” 说着,轻雅带头越过对面的残墙,从废墟中挖出了感觉有点食物气息的地窖。 放过气,几人下到地窖里查看状况。 嗬,好一个富家的地窖! 谷物众多种类齐全,还有好几坛泥封的好酒。鲜菜什么的都已经不能吃了,腌菜酱缸还剩了大半,甜咸都有。除此之外,在摞起来的蜡封竹筒里,竟然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看上去时间不短了,但通过气息分辨,竟然还算有几个是能吃的。 哇了个塞的。 轻雅由衷得赞叹,有钱真是厉害,这比他们之前测试的那种小地窖,效果可是好太多了。 明馨很实在,找了个筐来,选出能吃的东西装进去,准备带到上面。 赵芾媛第一次来地窖,看什么都新鲜,左走右走,不经意发现浅层的地方还有一个仓库。打开之后,发现那仓库里面装的是各种干货,不仅有蔬菜菌子,甚至还有海产和肉干。 呃…… 轻雅瞬间捂着鼻子跳出地窖好远,好腥好臭受不了! 赵芾媛也是被自己吓了一跳,随着轻雅一起跳出地窖,一边掩面咳嗽一边挥着袖子扇风。 只有明馨喜出望外,赶忙又装了不少干菜过来,让轻雅帮忙拿着运出地窖,存一部分,吃一部分。 轻雅嫌弃地捏着鼻子拎着筐,道:“姐姐,这也太难闻了!” 明馨好笑道:“别抱怨了,快把这里的厨房收拾一下,等做出饭来,就知道香了。” 轻雅乖乖点头,把食物筐交给赵芾媛看着,自己去找厨房收拾。轻雅瞪了这满目狼藉片刻,直接御气扫去杂物和白骨,露出稍有缺口的老化灶台,随后一怔。 灶台是砖砌的,而院墙也是砖砌的。 院墙已经塌了大半,而灶台竟然只是单纯的老化损坏? 就算灶台的砖块结实,但院墙也并非脆弱啊! 轻雅怀疑地看着周围废墟的状态,总觉得这场火很是诡异,多半是人为放火。 有人放火烧了一座城? 官府不管,还直接把这座城给废弃了? 如此说来,这把火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官府放的。 竟然如此惨绝人寰?! 轻雅心里感觉不舒服,是以忙完了手头的,就缩回到马车附近,抱着自己缩成团。 “吃吗?” 赵芾媛寻了过来,递给轻雅一个还能吃的鲜桃,道:“你能找到这些,真的好厉害呢。” 轻雅没胃口,蔫蔫道:“你自己吃吧。” 赵芾媛想了想,乖然咬了一口,递给轻雅,道:“还能吃的,没坏。” “没胃口。”轻雅缩成团,道,“我想歇会儿,你先去找姐姐玩好吗?” 赵芾媛犹豫了一下,乖乖跑去找明馨说明情况。 明馨饭菜炖上,赶忙过来安慰轻雅,道:“宝宝,你怎么了?” 轻雅一头扑在明馨怀里,小委屈道:“姐姐,官府放火烧了这里,他们好残忍。” 明馨一怔,看了看周围的状况,笑然哄道:“就算是官府,也不会平白无故烧城,多半是有些不得已的理由。” “比如说?” “比如说,爆发瘟疫。” 明馨柔声说道:“瘟疫之后,烧村烧城,在所难免。烧过之后的城,也不会马上入住,至少让事情过去几年,让旁人不会恐惧了,才会重新开放。”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瘟疫?” 第四一九章回忆入门 “这里是不是瘟疫,我不清楚,不过官府肯定有一定原因才会出此下策。否则这么枉杀人命,肯定会被人唾骂的。”明馨宠溺地哄道,“好啦,你别想那么多。就算你知道这里是怎么烧的又能如何?人都死了,事也过了,还是想想怎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轻雅点头,稚气道:“姐姐,我饿了。” 明馨笑了,道:“来,你和媛媛都乖乖吃个桃子,耐心等我把饭煮好,可以吗?” 轻雅乖乖点头,稚气满满地跑去找赵芾媛了。 明馨回到灶台边,微微皱眉。 算是费了一番功夫后,饭食备好。 明馨耐心地给两个孩子分了饭食,抬头一顿,道:“郝公子,你来做什么?” 郝络裔尴尬地捏着三个饼子,道:“你们从哪里弄来的粮食?”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从地窖里发现的。” “地窖?”郝络裔大惊,道,“这里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地窖里的东西怎么能吃?” 明馨笑了一下,盛了一碗鲜汤面递给他,道:“既然郝公子如此担心,不如帮我们试个毒?” 郝络裔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吃了一口,惊讶道:“明姑娘手艺真好,简直太好吃了!” 明馨撇了下嘴角,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轻雅身边,笑然吃着。 郝络裔忍不住又吃了几口,道:“我们也发现了几个地窖,除了粮食没别的能吃。你们怎么找的,居然还有海产和肉干?” 明馨有趣道:“里面还有酒,郝公子要不要来一坛?” “有酒?”郝络裔双目放光,道,“来坛尝尝也好。” 明馨俏然一哼,道:“你有伤,不宜饮酒。” 郝络裔尴尬道:“伤好了,早好了。” 明馨笑了一下,随手一指地窖的入口,道:“自己去拿。” 郝络裔点头,当真搬了一大坛上来,拍开封泥大口畅饮,道:“好酒,真是好酒!” 轻雅皱了下眉,把空碗一举,道:“姐姐,我还要。” 赵芾媛也吃完了,学着轻雅撒娇,道:“姐姐,我也要。” 明馨给他们俩添了面,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道:“糟了,我不该把地窖的位置告诉他。若是让武林盟的人知道了,肯定会过来抢的。” “随便。”轻雅淡淡道,“对面那家也是大户,估计也会有地窖,感觉不比这里的东西少。” 明馨抱歉地笑笑,道:“那就好。方才我一时气愤,没想到这个。若是因为这个饿到你们,那就糟糕了。” 轻雅笑了一下,淡淡看向郝络裔。 郝络裔大口吃面大口喝酒,忽然发现了轻雅的目光,尴尬一笑,道:“其实,我是担心你们没有吃的,特地过来送干粮的,你信吗?” 轻雅挑眉,道:“一个装伤骗姐姐喂饭的人说的话,有可信度吗?” 郝络裔窘了,放下吃光的面碗,向明馨一个深鞠躬,道:“是郝某人欺骗了姑娘,着实万分抱歉。” 明馨笑盈盈道:“罢了,我们救你也是别有目的,大家就算扯平了吧。” 郝络裔笑了笑,道:“姑娘,外面天寒露重,容易着凉。我已备了简单的住所,若不嫌弃,还请姑娘和二位小朋友来住所休息。” 明馨犹豫了一下,看向两个孩子,道:“你们觉得呢?” 赵芾媛先应道:“我听小哥哥的。” 轻雅咽下一口汤,道:“武林盟里有讨厌的人,我不要过去。等下咱们就把这里收拾一下,差不多能遮风挡雨就好。反正也就休息几天罢了,用不着太奢华。” 赵芾媛乖然一笑,当初风餐露宿都试过,现在有个暖和的被窝,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和我想的一样。”明馨说着,笑盈盈地看向郝络裔,道:“郝公子,我们的事就不麻烦武林盟了,您也不必费心了。” 郝络裔微笑,道:“你们既然来了,我当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何必跟我客气。” 明馨笑盈盈道:“这不是客气,武林盟只要能让我们留在废城就够了,其他的,我们自会打理。” 郝络裔微微皱眉,道:“怎么,当初说借我的名头混入武林盟,而今我亲自来请,你们又不乐意假扮身份了?” “乐不乐意都与你无关。”轻雅冷声道,“你们爱干嘛干嘛,我不干涉武林盟,你们武林盟也别干涉我。” 郝络裔皱眉,转身离去。 轻雅看着他走远,才又说道:“姐姐,我们非得借武林盟的名头,来掩饰身份吗?” 明馨笑盈盈道:“嗯……确切的说,我得到的指令里并没有这条,我是听你说了,才觉得这样不错。事实上,他们的计划里只是说,借着郝络裔的身份进入废城,并无其他。” 轻雅一呆,道:“只是到这里,没有其他?” “对。”明馨应道,“他们说,你到了这里,自然就会明白一些事。等事情过后,他们会根据外面的状况,再做联系,告诉我们下一步的计划。” 轻雅默了一下,干巴巴道:“我的确明白了,武林盟就是个坑货组织。连浪尤珗那种水准居然都能是天下第二?武林盟真是没救了。” 明馨好笑,道:“我是第一次见识那些武林高手,相较于你,那些高手真的算不上是高手。” 轻雅自负一笑,道:“那是当然。” “所以我们就不管他们了。”明馨笑盈盈道,“咱们安心在这里休息几日,等觉得差不多了,就带媛媛回宫,然后我带着你去考圣乐坊。” 轻雅乖乖点头,稚气一笑。 日落之后,夜里清凉。 轻雅努力搭了一个简单的棚子,让明馨和赵芾媛在里面安睡。骝驭不喜欢棚子,于是跪在轻雅铺好的干草上,放松休息。轻雅调整了结界,把他们和马车一起守护起来,而自己却坐在结界外的残墙之下,准备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心安之感。 轻雅望着繁星满天,渐渐睡去。 梦境忽至。 安静的小巷,一如往常,人烟稀少。 轻雅默默地站在巷子里,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 眨眼间,乌云蔽日,暴雨骤降,寒风呼啸,冷意沁心。 轻雅动也没动,隐约间感觉这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而自己只是旁观者。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轻雅也说不上来,只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所以,轻雅没有动,就这么站在这里,定定看着眼前。 忽然,有一个乞丐模样的妇女走了过来,将怀中用破布包着的婴孩随手一丢。婴孩落在地上,而妇女就那么转身离去,消失不见。 婴孩在雨中哭泣,他的身影被暴雨朦胧,而哭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他要死了。 轻雅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抱起婴孩。然而,轻雅的手就这么穿过了婴孩,根本没办法触碰到他。 对了,这是一个故事,自己无法改变的已经故去的事情。 轻雅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既然知道无法改变,那就只能默默旁观。 很快,从轻雅背后的墙里,走出一个老者。 是轻音。 轻音用气托起那个婴孩,把他放到路旁的屋檐之下,慈祥地抚摸着婴孩的头。 轻雅松了一口气,正想着得救了,却发现轻音伸手摸着婴孩的头,是在吸食那个婴孩的气。 啊,是了。 轻音本身是块死木头,想要维持琴内的真气,就必须吸食其他活物的气。看轻音此刻的样子,应该是无主的状态,整个人影虚的半透明。它这样的虚弱,自然无法从气息太强的人那里夺气,如此,从婴孩那里夺气,自然是最优的选择。 婴孩体内的真气渐渐减弱,轻音的人影渐渐清晰。 啊,那孩子真的要死了。 轻雅微微皱眉。 明知道,轻音这么做就等同于杀人,可是,一个被抛弃的婴孩,就算没被轻音吸食真气,也不可能独自活下去。如此,用这婴孩体内仅存的气息,来救一个灵识之物,轻雅不认为有错。 万物有灵,物竞天择。 生死狭道,独木而行。 不多时,婴孩真气耗尽,哭声也停了。 轻音用破布把他盖好,鞠了个躬,转身准备离去。 猝然,霹雳撕裂了乌云,错杂的光纹在天空中交错相织。 随后,一声炸雷嗡鸣,响彻天地,震得心脏猛跳。 稍顿,婴孩哇地大哭了起来。 随着他的哭喊,四周的自然之气从他的肚脐进入体内,转化为他的真气,充盈了整个小躯体。接着,真气自然寻径,在体内运转游走,孩子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 嗯? 轻雅和轻音同时一愣。 这孩子,邪乎哎。 轻音似乎是想了一下,转身又回到了那婴孩身边,摸着他的头,继续吸食他的真气。同时,周围的自然之气继续往婴孩的肚脐补充气息,迅速补充上了轻音吸食掉的真气。 嗯?! 轻音也不客气,很快吸食得人影完全成型,如同在结界中见到的实体一样。稍顿,轻音在这孩子周围编制了一个结界,似乎是作为真气的补充源头,圈养了起来。 如此,时光飞逝。 第四二〇章回到故乡 婴孩仅凭着自身与周围的气息交换,成长如斯。 而轻音也会不时地从墙里面走出来,吸食真气,顺便给孩子带一些食水,试着跟他说一些话。 孩子懵然,一概不懂。 一晃匆匆,昼夜更替,四季轮转,七载岁月。 孩子自己打破了结界,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懵然不知。 轻雅看着那孩子,一阵晕眩。 那是自己的脸。 他就是那个弃婴。 轻雅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冷不丁摸到一滩湿乎乎的东西,瞬间被吓了一跳。轻雅猝然睁眼,看到的是骝驭的舌头,和硕大的马脸。 啊,天亮了。 轻雅抹了抹脸,半睡半醒地牵着骝驭沿着小巷散步。 骝驭开心得很,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不时亲昵地蹭蹭轻雅,然后猛然往前冲了过去。 “喂,别跑那么快。”轻雅连忙说道,“那边是个乞丐窝,脏死了,别往那边去。” 骝驭乖乖停下,走回到轻雅身边。 咦? 轻雅说完,自己也蒙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了走,果然,发现了乞丐的窝棚。烧毁的窝棚和白骨混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恐怖。轻雅心中疑惑,就这么继续走到巷尾,看到了地窖那家大户的后门。 不会吧? 轻雅心中正自疑惑的时候,踩到地上一块烧坏的匾额。上面的烫金字还能识别,写着—— 斐府。 不,不会吧?! 轻雅大惊失色,飞身上马,骑着骝驭在废城之中粗略地跑了一圈,看着一处处熟悉而又陌生的废墟,悬着的一颗心瞬间掉落谷底。 瘟疫,焚烧,封城,废弃…… 天呐,他怎么早没发现! 这里,是北陵。 真的,是北陵!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想回来的地方,明明一直厌弃的地方,可是看到它变成这个样子,心里竟然一阵阵地剧痛。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故乡,也是他和轻音相识的地方! 轻雅失魂落魄地回到旧日的小巷,跌坐在度过了数载光阴的残墙下,抱头痛哭。 赵芾媛最先发现了轻雅,连忙跑去找明馨道:“小哥哥散步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哭。” 明馨笑盈盈,道:“你先去陪陪他,我去拿早饭过来。” 赵芾媛无措地踌躇了一下,道:“姐姐,你还是过去看一眼吧,他哭得好恐怖。” 明馨一怔,走到小巷里一看,吓了一跳。 轻雅已经哭晕了过去,伤心的小脸上满是鼻涕和泪水。 明馨赶忙把轻雅抱了过来,仔细给他擦去秽物,对赵芾媛道:“他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啊。”赵芾媛也是吓得不行,道,“早上看他牵着骝驭出去的时候还没事,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会变成这样。” “明姑娘。”郝络裔也赶了过来,道,“方才听他们说,小公子绕着武林盟据点跑了一圈,是有什么事吗?” 明馨微微皱眉,道:“他去了你们那边?是不是你们的人把他打哭了。” “怎么可能!”郝络裔有趣道,“他没把我们的人打哭了就不错了,谁能打得过他?” 说的也是。 明馨心疼地抱着轻雅,道:“宝宝,能听到姐姐说话吗?你别吓唬姐姐,快点醒醒好不好?” 轻雅醒了,看到明馨,立刻委屈地哭了,道:“姐姐!哇啊啊——这里是北陵!你知道吗?哇啊啊——这里是北陵!哇啊啊——” “北陵?”明馨窘然笑笑,道,“我对外面这些地方不了解,北陵是什么?” “这里,就是北陵。”郝络裔微笑介绍,道,“北陵,是中陵的北面的偏城。这里地处偏僻,一般人可能对这里没什么概念,但在江湖上还算赫赫有名。毕竟,北陵曾经是丐帮的一大据点,焚毁之后,丐帮也就荡然无存了。” 明馨心头一动,道:“这么说,北陵被毁,是朝廷为了清剿丐帮?” “有这么一个原因吧。”郝络裔微笑,道,“当初北陵被封城,对外的官方消息就是乞丐感染瘟疫。我还记得那时候,正好是景旺十三年腊月初八。嗬,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冬天有瘟疫泛滥,这个借口也真是烂的可以了。” 明馨一惊,道:“说起来,我记得宝宝曾经当过乞丐。宝宝,你以前就是在这里当乞丐的吗?” 轻雅哇哇哭着,点了头,道:“那年,我是腊月初六出的城,结果腊月初八就被封了。我还以为,他们是临时封城的,没想到他们会烧城!” 明馨想想,后怕道:“还好你聪明,提前出了城,不然多半也被烧死了。” 轻雅吸着鼻子,道:“其实,那天发生了好恐怖的杀人案,我觉得太可怕了,所以才逃出了城。我原本想着,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没想到……哇啊啊——”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明馨柔声哄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好好的就好,其他的,也只能这样了。” 轻雅点头,可怜兮兮地趴在明馨怀里,小委屈地一抽一抽的。 明馨抚着轻雅的后背给他顺毛,微微皱眉,道:“难道他们非要让你过来,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是北陵?” 轻雅难受得什么都不想说,埋头在明馨怀里,委屈得小脸都皱成一团。 郝络裔犹豫了一下,道:“这里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明馨皱了下眉,给郝络裔递了个警告的眼色。 郝络裔顿时闭嘴,不敢多言。 “为什么这么说?”轻雅蔫蔫地抬头,道,“除了谋杀丐帮,难道还有其他事吗?” 郝络裔张嘴一顿,犹豫地看向明馨。 明馨皱眉地摇头。 郝络裔立刻闭嘴,什么都没说。 轻雅缓了缓神儿,稚气抬头,道:“姐姐,我想知道。” 明馨心疼地摸摸轻雅的头,道:“过去的事了,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这里已经不是北陵,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你知道了,不过是徒增痛苦。” 轻雅小委屈地露出一双小眼睛,道:“我想知道。” 明馨怔了怔。 轻雅一脸无力的纠结。 明馨心疼地叹了一声,给郝络裔递了个眼色。 郝络裔笑了一下,道:“你们是否听说过,当年九皇子的事?” 轻雅点头。 “北陵被毁之后,江湖曾一度有传言说,丐帮是官府买来杀害九皇子的凶器,所以,才会在事成之后,遭官府灭口。”郝络裔淡淡道,“这事我亲自查过,确有其事。而他们杀人的地方,就是在北陵。不仅如此,当时的北陵,还传出了乐雅的传闻,惹来官府以上贡为名,收缴城中所有的琴。” 轻雅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记得,轻音差点就被收走,只是看着残破勉强才逃过一劫。 郝络裔稍顿,看了看轻雅的反应,才继续说道:“总之,北陵被毁,说是残忍,却也在意料之中。那时有多方势力聚集纠缠,各怀鬼胎,除了付之一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是以,北陵会变成这样,是必然的结果,无可避免。” 轻雅听后,委屈地皱起小脸,伤心得不行。 明馨安抚着笑笑,道:“好啦,别伤心了。逝去的不能再回来,伤心这些也没用不是?” 轻雅心理不舒服,抱着明馨不撒手。 明馨脱身不开,只好让赵芾媛拿了早点过来,几人吃了,继续安抚轻雅。不多时,武林盟有人来报,说伤者状况不好,让郝络裔回去帮忙。郝络裔随之而去,稍顿,明馨也带着地窖里找到的物资过去帮忙,让俩孩子自己在这边安静的休息。 轻雅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抱着赵芾媛软软的身子,也算是有些安慰。 赵芾媛蒙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体贴地沉默不语,陪在轻雅身边。 一旁,骝驭欢脱地撒欢,毫无烦恼。 轻雅心情沮丧,默然少许,哀歌唱曰: 江湖快意本逍遥,哪曾想,世事难料。转瞬须臾,繁华一炬尽成灰。 不曾刻意却铭记,千般风貌。万种思绪绕不绝,语竭心倦亦无泪。 祸患本该从因果,事实却,仇怨皆非。欲望随心,一人欢笑众人悲。 何时春风送寒去,再萌新芽。或有来日复兴盛,只作道别再不归。 歌声凉凉,悲情切切。 一曲唱罢,心情好些。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小哥哥,要不要吃些糕点?” 轻雅点头,道:“哭过了,还真有点饿。” 赵芾媛拿来了点心,道:“地窖里刚好有红豆,姐姐便拿来做了红豆糕,你尝尝,好吃吗?” 轻雅吃了一口,微笑道:“好吃。” 赵芾媛乖然笑着,拿来更多吃的给轻雅,什么都没问。 轻雅吃饱喝足,笑了一下,道:“我说怎么进城之后,很习惯地往这里走。因为这里是我做乞丐的时候,呆了好几年的地方。” 赵芾媛一怔,道:“在这种地方?乞讨?” “嗯。”轻雅微笑,道,“那时候,我经常会幻想,猜测着墙背后的院落是什么样的。没想到,却用这样的方式见识了。斐家的人很好,经常会给乞丐一些红包,我拿到过好多,我……我说这些做什么,挺没意思的。” 第四二一章觅食寻物 赵芾媛乖然笑道:“你若不想说,就算了。你若想说,我乐意听。” 轻雅一怔,转头看看赵芾媛的笑颜,一个失神,把当初做乞丐的事就说了出来。赵芾媛乖乖地听着,心中一阵一阵地怜惜,体贴地抱着轻雅。轻雅一口气说了好多,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俩孩子这么相互依偎,都是一笑。 随后,就是沉默。 明馨忽然跑了回来,一边从车上拿了些药品出来,一边给俩孩子解释道:“武林盟伤残严重,药品严重不足。正好咱们带了这些药也用不到,我就给他们拿些,你们别生气。” 俩孩子乖乖点头,没说什么。 很快,郝络裔也跟了过来,又从地窖里搬了些酒,还找来小推车推着,和明馨一起,赶回据点救人。 “那个……” 赵芾媛犹豫了一下,把想说的话给咽回去了,只是说道:“算了,救人也是好心,没什么不好。” “姐姐当然是好心,不然也不会管为讨食而打工的我,还有从路边捡来的你。” 说着,轻雅起身走到车厢里收拾东西。把老参红果和天然丑宝单独拿了出来,和准备给单玑以及随身不便的东西放在一起,以滴翠水玉为炁芯,单独做了一个只有自己能碰的微型结界。 “不过,就算是好心,也不能好过头。”轻雅皱眉,道,“有些东西不能外借,就绝对不外借。否则,一旦你们出事,连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赵芾媛怔然一笑,道:“嗯,刚刚我也要说这个,就是怕你生气,没敢说。” “没事,有话直说就好。”轻雅稚气道,“我也比较喜欢直说,这样就不容易产生误会。” 赵芾媛一愣,好笑道:“你对你师妹可别说的太直,女孩子脸皮薄,多半会被你说生气。” 轻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经常因为这个生气。” 赵芾媛好笑道:“那当然了,女孩子就要哄的嘛。同样一句话,你用比较温柔的方式来说,或者干脆哄着她说,她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轻雅皱眉,道:“真的吗?可是那样,会不会显得我在说假话?” 赵芾媛好笑道:“这个嘛,其实不重要。若是心有灵犀,无论换什么方式来说,都能明白。可若是合不来,你就算说得再直白,人家一样听不懂。既然如此,你何必跟你师妹直冲着说,稍微哄哄,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轻雅想了想,说得有道理呢。 正想着,明馨和郝络裔又来拿东西了,看上去,武林盟的物资真是缺得不少。 赵芾媛忍不住小声道:“他们这么拿,会不会导致我们没得吃?” “让他们拿。” 轻雅淡淡道:“我早预感,那个郝络裔会缠着明姐姐不放,所以才开了对面那个东西较少的地窖。而且就算郝络裔不来要,以明姐姐的心善,也自然会把东西送出去,一样的。” 赵芾媛怔了怔,道:“那现在怎么办?” 轻雅看着二人离去,才起身越过自己身后的断墙,道:“你跟我过来,这边还有地窖。” 俩孩子悄悄把这边的地窖打开,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富人中的富人。 这边的地窖,不仅有那边所有的东西,数量还比那边的多上不少。不止如此,这边还有几个收藏品用的地下仓库,字画书卷,古玩瓷器,木石摆件,金玉珠宝,甚至还有几箱子整整齐齐的金银砖。 哇哦。 俩孩子目瞪口呆,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简直不可思议。 轻雅满意地瞧着比那边更加充足的物资,道:“就算那边的东西被搬空了,这边的东西应该也能撑上几日,你觉得呢?” 赵芾媛点头,道:“这里可不能告诉明姐姐,不然又得被她送出去了。” 轻雅微笑,道:“的确,所以这里先不说,等撑不下去了再说。” 赵芾媛也笑了,道:“好吧,那我们上去……你在看什么?” 轻雅目光一注,偏头看向一个小箱子。这箱子放在金银砖箱上面,与下面的箱子材质不同,显得十分突兀。轻雅走过去,一手拿起那箱子,稀奇地摇了摇,很感兴趣。 赵芾媛眨眨眼,乖然走了过来,道:“会不会有危险?” 轻雅摇头,道:“没有毒物的气息,机关也没有杀伤力,感觉师妹会喜欢。” 赵芾媛愣了一下,笑然道:“就算你要带走,也打开确认下里面有没有麻烦的东西吧?” 轻雅一呆,道:“能有什么麻烦的,观气就能看出来,里面就一张纸。” 赵芾媛好笑道:“万一是富家老爷和相好的情书怎么办?” 轻雅一愕,道:“那是什么东西?” “呃……总之就是会惹你师妹生气的东西。”赵芾媛笑然道,“还是打开确认一下,既然是礼物,就不能惹人生气不是。” 轻雅觉得有道理,于是一边观气查看构造,一边按动机关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张发黄的老旧纸页,一侧还有孔洞的痕迹,好像是从哪里扯下来的。只见纸页抬头写着—— 乐雅详说。 啥?! 轻雅大概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乐雅以及相关功效的详细解释,还有手绘例图。轻雅所知道的乐雅功效,这上面全都写了。而且这上面还特别用朱砂字写着:乐雅食人命,非主而不从令,极度危险,切莫贪之。 什么啊! 轻音哪里危险了,它明明可乖可乖了! 真的……吗? 轻雅忽然想到昨晚梦中的事,虽说是个梦,却感觉相当的真实。轻雅犹豫了一下,怔怔愣住。 “写的什么?”赵芾媛拎着灯笼凑过来一看,惊然道,“竟然是乐雅详说?这是宫里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轻雅一怔,道:“宫里的东西?” “对,我在宫里的时候,曾经意外看到过这个。后来再想找的时候,发现那页被撕掉了。”赵芾媛拿过纸页,认真地看了一遍,脆生生道,“看来那个郝络裔所言非虚,北陵还真有人盯上了乐雅。” 轻雅呆了呆,道:“这一张纸就能看出来?” “当然啦。”赵芾媛越看越兴奋,道,“宫里常有传言说,得乐雅者得天下,可是谁都没有见过乐雅,根本没办法找。这页纸上写得这么详细,又藏得这么隐秘,肯定是这家主人想找乐雅。” 轻雅皱眉,这里是斐家的隔巷对家,乐雅原在斐家,而乐雅详说却在这边。 巧合吗? 赵芾媛没注意到轻雅的沉默,目光来回看了几遍乐雅详说,兴奋道:“说起来,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乐雅确切的踪迹。难道真的乐雅就在这里?咱们去废墟里找找吧!” 轻雅随口应道:“它不在这里。” 赵芾媛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轻雅往昔地叹了一声,道:“乐雅在对面的院子里,我见过。” 赵芾媛呆然,争辩道:“可是,焚城是在你离开之后,你怎么能确认他们没把乐雅找过来呢?” 轻雅默了,没说什么。 赵芾媛察觉到不太对,于是扯开话题道:“你别拿空箱子给你师妹,反正这里这么多好玩的,随便装点给她,不是正好。” 轻雅想了想,接受建议,顺手从下面的箱子里拿了金银砖出来,放到机关箱子里。正好,每样放四块,稳稳铺了两层,上面还余下一些空间。轻雅觉得也没必要贪,就准备合上箱子。 “哎!你不能这么放。”赵芾媛赶忙叫停,每样又拿了两块,又铺了一层,才教育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四块四块,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多难听!还是多来两块,凑成六块,听上去还舒服些。” 轻雅茫然眨眨眼,稚气道:“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相信我,女孩子就喜欢扣这种细节。”赵芾媛一板正经地说道,“要哄女孩子开心,就不能凑合,表面功夫一定要做足了。否则,就算你干了好事,也没人说你好。” 轻雅默了。 赵芾媛尴尬了,道:“那个,女孩子就是比较麻烦,你别生气。” “我刚想了想,你说得对。”轻雅把盒子关上,道,“我之前为了她好,把她凶哭过。虽然她之后也明白我是为她好,可我心里总觉得亏欠了她似的。” 赵芾媛乖然笑笑,道:“是嘛。” 轻雅思绪一飘,宠溺地笑了笑,道:“好了,既然确认了食物充足,就不久呆了,咱们先上去吧。” 赵芾媛乖然点头,小心藏好纸页,随着轻雅上去了。 轻雅心情还是低落,把箱子收到微型结界里,就缩在残墙下闭目休息。 赵芾媛看了看轻雅,想了想,先跑到对面的院落去翻了一会儿废墟,又跑到这边的院落里接着翻。无奈女孩子的力气太小,而她的观气又不如轻雅那么厉害,寻找的效率好低。赵芾媛想了想,只好跑回轻雅身边,试探着想让他帮自己找乐雅。 轻雅脑子打结,思绪全在北陵和梦境之中,没注意赵芾媛在做什么,只是随口应道:“没什么好找的。” 第四二二章义结金兰 赵芾媛知道轻雅的弱点,是以早就想好说辞,张嘴就道:“你看,这上面说了,乐雅可厉害呢,劈个山断个河都不在话下。你若能找到乐雅,再做它的主人,然后让它去保护你师妹。这样,你师妹不就是最安全的吗?” “我知道啊。”轻雅随口应道,“我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我才能放心出来这么久。” 赵芾媛一呆。 轻雅缓了缓神儿,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转头看向赵芾媛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杀意。 赵芾媛吓得颤抖,只觉得自己完了。 轻雅看了片刻,杀意骤消,道:“罢了,是我自己说漏了嘴,不是你的错,我不能因此杀你。” 赵芾媛惊然颤抖,转头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道:“乐雅真的在你手上?” 轻雅皱眉,道:“与你无关。” 赵芾媛怔了怔,脑海中灵光一现,恍然道:“是轻音,轻音就是琴,它就是乐雅,对不对?” 轻雅杀意骤起,伸手卡住赵芾媛的脖子,厉声道:“你不要问,这是秘密!” 赵芾媛很快被掐得涨红了脸,无力地拍着轻雅的手。 “宝宝,你在做什么!” 明馨恰好赶了过来,连忙制止道:“你要把媛媛给掐死了!” 轻雅一惊,迅速松手,蔫蔫认错道:“对不起,我有点迷糊,脑袋晕晕的。” “晕就去睡一会儿,别欺负媛媛。”明馨赶忙把赵芾媛抱到一旁来哄,道,“没事吧?没事就好。宝宝他心情不好,你稍微离他远点,别被误伤了。” 赵芾媛点点头,咳嗽着揉着自己的脖子。 “怎么了?” 郝络裔走了过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明馨赶忙把郝络裔推走,道:“他们自己会玩,你还是管好你那边的事就好。” 郝络裔点头,拿了物资,和明姑娘一起回去救人了。 赵芾媛见他们走了,想了想,又坐回了轻雅身边。 “你过来做什么?”轻雅懊恼地说道,“别问我不能说的事,我不想骗人,可我也不能说真话,你离我远点。”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要不,我们义结金兰罢。” 轻雅一蒙,道:“义结金兰是什么?” “就是,你我结拜成兄妹,变成一家人。”赵芾媛鼓起勇气,脆生生道,“我做为你妹妹,绝对不会泄露你的任何秘密。而你作为我的哥哥,只要像现在这样照顾我就好,怎么样?” 轻雅想了想,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假装兄妹吗?” “那不一样!”赵芾媛脆生生道,“结拜之后就是绝对的信任,如果有一方破坏了这个信任,是可以被处死的。” 轻雅怔了一下,脑子也灵光了些,道:“你是在担心,我想杀你又不敢杀吗?” “对。”赵芾媛承认道,“你的确是无意识说漏了嘴,但这里面我也有错。因为我刚才会那么说,是想哄你帮我在废墟里寻找乐雅。所以,我想用义结金兰的方式告诉你,我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如果我违约了,你就可以杀了我。” 轻雅认真地想了想,道:“我没有家人,若是有个妹妹,好像也不错呢。” 赵芾媛愕然地看着轻雅,刚刚还杀气满满地懊恼泄露秘密,怎么转眼就在考虑妹妹的问题?扶额,这人的脑回路真是神奇到好笑。 “其实,我并不担心你会泄露秘密。”轻雅笑了一下,道,“我只是有点不爽自己说漏了嘴,心情不太好,结果还把气撒在你的身上。媛媛,我很抱歉。” 赵芾媛乖然摇头,道:“我也不对。一时兴奋,追问太多,这才惹得你发火。” “嗯,没事的,不怪你。”轻雅微笑,道,“义结金兰就不用了,咱们还是假装兄妹就好。我不想你因为我的错误,将就了自己。” 赵芾媛一呆,心里甚为不爽。暗暗握了下拳,赵芾媛继续说道:“如果我说,我们单纯的结义兄妹,你乐意吗?” 轻雅微笑,道:“你是公主,而我是个江湖人,怎么能结拜?” 赵芾媛目光一黯。 “你别误会,我不是讨厌你是公主。”轻雅察觉到赵芾媛不高兴,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九皇子比你大,也就是你前面至少有九个哥哥,没必要非要跟我结拜吧?你又不缺哥哥。” 赵芾媛哼了一声,脆生生道:“我的确不缺那种天天阴谋算计,甚至随便把妹妹拿出来当弃子的哥哥。” 轻雅尴尬了,道:“总有一个是照顾你的吧?” 赵芾媛呵呵了,道:“若真能有一个,我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说的也是。 轻雅想了想,道:“也行,你若觉得可以,我到想要个妹妹。日后,若你在皇宫,我可能帮不了你,但你若再流落江湖,我绝对会保护你的安全。” 赵芾媛眼中闪过一圈水光,笑然道:“日后,我绝对不会泄露你的秘密,而且,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能帮你。” 轻雅微笑,道:“一言为定。” 赵芾媛乖然,道:“绝不反悔。” 轻雅忽然稚气地盯着赵芾媛道:“你是我妹妹的话,我是不是能摸摸你的脸?” 赵芾媛猝然一愣,道:“谁说能摸的?” “师妹说的呀。”轻雅稚气道,“她说,一家人就可以很亲密,还可以抱着她睡觉。” 赵芾媛愕然,道:“你抱着她睡觉?!” 轻雅点头。 赵芾媛扶额,道:“知道你是感情白痴,没想到竟然能白痴到这种地步……为小妹妹感到一种由衷的悲哀。” 轻雅莫名其妙,道:“有什么问题吗?” 赵芾媛想解释,又觉得自己解释好羞耻,只好说道:“这话我说不合适,你还是等回去了亲自问你师妹吧,总之你不可以摸我的脸!” 轻雅稚气地点头,悄悄捏了捏赵芾媛的小手。 赵芾媛想了想,补充道:“手可以摸,但是不许和我一起睡觉!” 轻雅吓了一跳,稚气点头,道:“我只是问问,你别太激动嘛。” 赵芾媛无语了片刻,倒在轻雅身侧休息,不想说话。 轻雅也默了,怔然发呆半晌,呆然说道:“轻音的确在我这里,不过我是闹脾气跑出来的,所以才没有带它。” 赵芾媛一个激灵,道:“你确定要告诉我?” “反正都说了,再多说几句也没什么。”轻雅微笑道,“而且,那纸上写的也不都属实,就算照着找,也不可能找到乐雅的。因为,它早就变了样子,变成一个差点让我想再烧它一次的样子。” 赵芾媛有趣道:“什么样子?” 轻雅气恼地说了弹琴说爱的事,道:“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赵芾媛想了想,脆生生道:“我没觉得过分,倒觉得它挺痴情的。为了喜欢的东西改变自己,好像还挺伟大的。” 轻雅别扭了一下,道:“变了就不是自己了,喜欢也都是假的。” “不是啦。”赵芾媛好笑道,“正因为喜欢是真的,所以才改变了一些外观,本质它还是轻音啊。就像我刚才给你说的,同样一句话,换个方式说,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嘛。” 轻雅一怔,思索了一下,道:“原来如此,妹妹,你好聪明。” 赵芾媛笑然道:“毕竟我是女孩子嘛。” 轻雅羡慕地点点头,陷入思索。 赵芾媛一笑,乖乖地靠在轻雅身侧,轻然一叹。 孩子们乖然休息。 大人们分身乏术。 明馨在据点中救了一阵的人,便又回来给俩孩子煮饭吃。这边刚从井里打了水,那边就看到郝络裔又跟了过来。纵是明馨这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心烦火大。 “郝公子,我们这里还要留些吃的给孩子,您不能什么都拿吧?”明馨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郝络裔往地窖那边走,道,“你们不是有驿站联的送货吗?找他们去就好了。” 郝络裔笑了笑,道:“外面运来还要花些时日,从这边拿的确方便许多。” 明馨皱眉,舀出一瓢水向郝络裔泼去,道:“今日已经叫你们搬去了一半的东西,难道还不够?你是想让孩子们饿死吗?!” “姑娘莫急,我没这个意思。”郝络裔微笑,道:“我过来不过是……想问姑娘讨口饭吃。” 明馨看了郝络裔一眼,淡淡道:“那你就去一边坐着,别打扰我做饭。” 郝络裔微笑道:“我可以帮姑娘搬柴洗菜……” “你给我去一边坐着!”明馨皱眉,道,“你敢进厨房的话,泼出去的就不光是冷水了!” 郝络裔一呆,只好去找轻雅他们坐着了。 轻雅乐得看郝络裔吃瘪,笑而不语。 郝络裔也知道轻雅不是善茬,便小声对赵芾媛道:“你们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正常啊。”赵芾媛脆生生地应道,“姐姐最讨厌别人在她煮饭的时候,进她的厨房。” 郝络裔好笑道:“这话说的,我郝某人又不会给你们下毒。” “下毒倒无所谓,但是加一罐盐进去就很糟糕了。”赵芾媛脆生生道,“总之呢,你要影响姐姐做美味的饭菜,后果自负哦。” 第四二三章邀请函 郝络裔怔了,小孩真是不可理喻,美味居然大于性命? 等了不久,明馨拿了一笼屉八宝饭来,给几人盛了饭,还准备了甜汤和咸汤。郝络裔吃了一口,赞不绝口。明馨懒得理他,给两个孩子各喂了一口饭,宠溺地摸了摸头。 “宝宝,媛媛,真是抱歉。”明馨一脸歉意道,“他们伤员太多,我只能过去帮忙。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俩孩子乖乖摇头,相视一笑。 明馨松了口气,吃着饭,道:“宝宝,心情好些了没?要不晚上我抱着你睡,让媛媛去车上睡?” “不要。”轻雅脸上一红,道,“我自己睡,姐姐你帮我照顾下妹妹就好。” 明馨一怔,歉意道:“这几日,我可能都要去那边帮忙。你和媛媛自己在这边休息,没问题吧?” “我们是没问题,可姐姐总该休息吧?”轻雅稚气道,“你也跟我们跑了这么久了,太累不好。” 明馨笑盈盈道:“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太辛苦的。” 轻雅怀疑地看看狼吞虎咽的郝络裔,道:“真的?难道没有粮食不足?” 明馨叹了一声,道:“何止是粮食不足,什么都不足,而且伤员还多,要多惨有多惨。” 轻雅闻言,不爽地看向郝络裔。 郝络裔吃光饭,也叹了一声,道:“没想到朝廷这么狠,拿着赶尽杀绝的架势对待武林盟。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轻雅心头一动,道:“你们武林前三的高手都在这里,只要把北陵一围攻,武林盟直接玩完。” 郝络裔面色一沉,默然不语。 轻雅皱了下眉,道:“被我说中了?” “的确说中了。” 见郝络裔不应,明馨便开口说道:“其实,武林盟原本有三个据点,他们三应该各管一个据点,而现状是……” “三人都聚在此处。”轻雅皱眉道,“这里是第几据点?” 明馨不知,转头看向郝络裔。 郝络裔沉声道:“第三据点。” 轻雅皱眉道:“那俩据点出了什么事?” 郝络裔盯着轻雅,淡淡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轻雅扬眉,道:“我不过是想了解下状况,省的你们被围攻的时候,牵连到我们。” 郝络裔哼笑了一声,道:“难道你以为官兵攻进来的时候,会过问你们是谁?” “当然不会。”轻雅冷冷道,“但我可以趁他们攻进来之前,提前溜走。” 郝络裔目光闪烁,轻叹道:“第一据点应该没什么事,只不过我出来了,那边暂时没人管理。当然,该怎么做我都已经交代下去,他们要自己找死,那我也没办法了。第二据点原本设在黑虎寨旧址,前些日子被官兵清剿,死伤惨重。勉强从那边逃出来的人,都已经在这里安置,而这里的人为了打退跟来的官兵也损失惨重。如此,情况不妙。” 轻雅淡淡道:“的确不妙。” 郝络裔笑笑,道:“更加不妙的是,现在此时,在南门城外,已经聚集了五百人的官兵,只要一声令下,就会进入废城屠城。我已经安排人手昼夜巡逻,如果官兵攻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谁怕他们。” “他们应该不会进来。”轻雅淡淡道,“你们现在还有鱼死网破的可能,他们就会选择观望。或者,干脆找个借口把高手调走,剩下的杂鱼就不足为惧了。” 郝络裔脸色变了变。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可真聪明。外面有人发了武林大会邀请函,请三位高手去比武场比武。” 轻雅一怔,道:“谁发的邀请函?” 郝络裔拿出一份来,递给轻雅道:“你自己看吧。” 轻雅拿过来,只见那邀请函上写着: 江湖逍遥,武林争高。景旺十六年,五月廿五日,武林大会准时召开。还请天下高手提前到场,过时不候。发起人,盛乐轩单殊。 单殊?! 轻雅惊讶万分,道:“怎么是他?” 郝络裔意外道:“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这是单玑她爹……不,是她爷爷啊! 轻雅皱眉,把邀请函还给郝络裔,道:“认识,不过,这个发起人还真是让人意外。” “你若这么说,那是不知道去年发生了什么。”郝络裔笑了笑,道,“去年,单殊先生帮江湖人拔除了不少官府暗哨,救助了相当多的江湖人,在江湖上积累了不错的声望。而且,去年的武林大会就是他发起的。他自己没有参赛,却出钱举办了这场比武大会,选出了江湖十大高手,是武林盟的大恩人。” 轻雅察言观色,一笑道:“你怀疑他帮着官府,笑里藏刀?” 郝络裔摇头,道:“盛乐轩曾因乐雅事件,遭到官府的猛烈进攻,他不可能帮着官府,这没道理。” 轻雅咽了一口饭,道:“但这邀请函时间来的太巧,让人无法不产生怀疑。” 郝络裔皱眉,道:“我当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盛乐轩没有自己的情报网,不知道武林盟发生了什么也有情可原。我担心的是,他被官府拿了把柄,遭人利用,不得已而为之。” 轻雅思忖片刻,道:“一直没问,你知不知道连碧殇为何没参加去年的武林大会?” “连碧殇,在前年的武林大会之后,就成为江湖人心中的黑名单,人见人杀。”郝络裔恨得咬牙,道,“不过在那之后,他好像回到了朝廷里,没再往江湖跑,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轻雅皱眉,道:“看来大叔说的没错,这多半是连碧殇设的局,而单殊早已不在人世了。” 郝络裔审视地看着轻雅,道:“你不过是天下第五乐师,平时也不怎么在江湖走动,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 轻雅呵呵了,道:“当年在江湖走动的时候,碰巧见过。” 郝络裔目光炯然,道:“你算哪边?” 轻雅微笑,道:“我跟官府势不两立,但,我跟武林盟也势不两立。”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郝络裔认真道:“你这是要与世为敌么?” “不是我与世为敌,是这两边非要与我为敌。”轻雅淡淡道,“北陵被毁,我也莫名被扣上九皇子的帽子追杀,这是官府找茬。而那时的黑虎寨事件,我倒是没事,但我大叔被打得濒死,这是武林盟找茬。所以,我不帮任何一边,我只帮不会伤害我的人。” 郝络裔沉声道:“黑虎寨的事,也算是官府借刀。当时浪老弟并不清楚状况,所以屠杀了黑虎寨的人。如今,他也算心中有愧,你就别再计较了。” 轻雅冷笑一声,道:“那时,大叔跟他说过一遍实情,可他却选择官府当刀,这叫他并不清楚状况?” 郝络裔皱眉,道:“你怎么能如此确定……” “因为当时我就在旁边听着!”轻雅冷冷道,“大叔说了实情,而我也相信了大叔,可他却说我不辨是非,把我骂了一通。我不管他是怎么跟你辩解的,但是在我眼里,是他在努力颠倒是非,帮官府屠杀江湖人。而且不止是他,大叔救人之时,被武林盟的人围攻,说不想被强盗所救。呵呵!武林盟的人,你们还要虚伪到什么时候?” 郝络裔怔了,皱眉道:“如此,你又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轻雅冷冷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我为什么还要证明?再说,就算我此时向武林盟宣战,你们毫无胜算,我有必要编谎话耍你们?” 郝络裔一笑,道:“你不过是有个好帮手,凭你一己之力,敢与我们武林盟抗衡?” 毫无声息地一筷子,戳到郝络裔颈侧。 轻雅冷冷道:“你觉得,我敢是不敢?” 郝络裔一凛,道:“你什么时候……” 轻雅收回筷子,甩掉灰尘,继续吃饭,道:“既然武林盟是和官府对着干,我就没必要杀你们便宜了官府,反之同理。所以,你不要以为告诉我消息,我就会帮武林盟。不好意思,我只想保护姐姐和妹妹,你不在保护范围之列。” 郝络裔默了,吃完饭,转头就走。 明馨见他走远,这才叹然道:“宝宝,其实他说了这么多,是想让你参加武林大会。这样,既能确保武林第一不是坏人,又能保证废城据点的安危,一举两得。” 轻雅立刻否决,道:“武林大会太惹眼了,一旦拿到名次就会被多方关注,不方便我们把妹妹送回中都。而且,五月二十五啊,要是参加了,就赶不上六月份的圣乐坊考核了,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赵芾媛忽然一笑,脆生生道:“小哥哥,你要那么想进圣乐坊的话,我可以用公主的职权,让你在圣乐坊当差。这样的话,就算你没赶上考核,也没关系呢。” 轻雅摇头,道:“不要,我一定要参加考核。” 赵芾媛有趣道:“嗯……你可以先在里面当了差,等第二年再去体验下考核呀。你放心啦,每年像这种关系户都不少见,没人会注意你一个人的。” 第四二四章回忆再梦 轻雅看了赵芾媛一眼,伸手入怀,才发现零碎都被放到车上了。轻雅上车拿了乐师户籍,递给赵芾媛看了一眼。 赵芾媛看了,顿时一惊,道:“你竟然有圣乐坊的乐属户籍?” 轻雅点头,微笑道:“所以说,进不进去当差无所谓,重要的是去见识一下考核。这是我们师门今年的学习目标,错过了就糟糕了。” 赵芾媛目瞪口呆,道:“小哥哥,你也太厉害了。说着讨厌官府,却有官家户籍。说着讨厌武林盟,却比武林盟第一高手还要高手。你真是个迷。” 轻雅微笑,道:“这不算什么,尤其是跟师父和尚学士比,完全不算什么。” 赵芾媛崇拜地看着轻雅,脆生生道:“你不用跟他们比,你就是最好的自己。” 轻雅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赵芾媛。 赵芾媛偏头一笑,乖然继续吃饭。 轻雅微微皱眉,暗暗咬牙。 他才不是最好的自己,他还可以做到更好,这样才能配上心爱的她。 稍顿,轻雅抬头对上明馨的目光,稚气道:“姐姐,有事吗?” 明馨笑然摇头,只是温柔地看着轻雅。 轻雅疑惑地等了一阵,见明馨不说,也就没有追问。 日落之后,无事安歇。 睡着之后,梦境继续。 轻雅依旧站在那条街上,默默注视着曾经的自己。 那时的小孩什么都不会,甚至都不会乞讨为生。 轻音又来了,想要摸他的头吸食真气,却发现孩子强壮了起来,已经无法从他那里吸到真气。正这么想着,忽然来了一群人,把他给揍了一通。他被揍之后,迅速虚弱。轻音立刻凑了过来,果然吸食到了真气。 可是,周围的自然之气并没有再从肚脐进入。 随着吸食,他体内的真气迅速减少。 啊,完蛋了。 轻雅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个真气源头已经废了,再这么吸下去,他就死定了。 那边,轻音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它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 养了七年,多少有点感情。 而那孩子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茫然地不懂,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 轻音思考了片刻,从斐家的垃圾堆里找来了破碗和破衣服,放到那孩子身边,让别人知道,他在乞讨。小巷里路过的人不多,但好心人还是有的。多少有些果腹之物,饿不死就行。 时光未歇,步履匆匆。 忽然之间,一场瘟疫不期而至。 食水不够,好多人就这样被饿死,还有人为了抢食而毒害他人,根本没有好心人会施舍余粮。 很快,轻音又出现了,还从房子里带了些食物给他,帮他熬过那场瘟疫。 次年,便到了初见之时。 轻音就那么站在远处看着,是他选择了它的本体。轻音惊喜万分,生怕他后悔,连忙推着他离开了人群。他没有后悔,而是好像见到熟人一般,疼爱着轻音。 “琴宝宝,你原来的主人不要你了,我要你,如何?” “幸甚至哉,吾名乐雅。” “轻……雅……要不这样好了,我叫轻雅,你就叫轻音,好不好?” “吾名乐雅!琴神乐雅!” “你看,你是被主人丢弃了,我应该也是被父母丢弃了。咱们都是被丢弃的可怜人,所以呢,咱们就该互相照顾。我们都姓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罢了罢了,食尔真气,续以吾命,该当报答。自即日起,吾名轻音,随尔左右,保尔安康。” “嗯,就这么定了。轻音,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稚子心善,必有好报。” “你应该是怎么演奏的呢……” “……吾亦不知。” 苍老的声音,四字的古语,这是轻音。 轻雅听闻,怦然心惊。 原来轻音一直在跟他说话?! 他一直以为轻音看不起他,因为不得已才选了他这个主人,所以才不愿意跟自己说话。 结果,它一直在跟自己说话,可自己却一句都没听见? 天呐,他居然还吼它,怪他不和自己说话,结果只是因为自己听不见,并不是它没有说? 哦,自己简直是笨透了,怎么一直都没发现? 画面继续。 他兴趣满满地玩着轻音,寂寞地跟轻音说话。而轻音也知道他听不见,却依旧句句应答。这样的交流,对轻音的消耗极大,不多时,它就无力再支撑那个影像,只能回到琴里休养。 轻雅发现,轻音没有从他身上吸食真气。 这回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一旦吸食,就相当于承认他是主人,而那时的轻音,并没有承认他是主人。 轻雅默默看着,心里难受。果然,轻音是嫌弃自己的,它肯定是因为实在撑不下去了,又没人可认,这才认了自己做主人。 正想着,到了入秋下雨。 他循雨声而作雨落,轻音听了,分外开怀。 他许愿道:“愿与轻音,携手同行,不离不弃。” 它应和道:“愿随轻雅,侍奉终生,享乐安兮。” 互诺之后,主仆礼成。 轻音吸食着他的真气,用来恢复琴身,不再露面。而他也好好照顾着轻音,喜欢的不得了。 看着曾经快乐的时光,轻雅很是感动。 而短暂的快乐后,是那日的杀人事件。 地下,有一个东西走了过来,聚起毒针要刺向熟睡的他。轻音迅速警觉,张开气壁把他护住,却无力将那东西杀死。那毒物似乎看出轻音无力,想要再攻。轻音奋力使出鸣音掌,震开了毒物,也把他给震醒。 毒物见这人不好欺负,似是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巷尾走去。而他完全没发现这一切的变故,只是懵然地听了打更声,随后倒头睡去。 嗯? 轻雅眸光一闪,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 回忆的影像匆匆继续,轻雅看着邯送曾经的自己离开,心中又是一阵感激。明知道邯已经死了,他已经看不见了,轻雅依旧对着那个影子,颇为敬意地磕了个头。 “邯哥,你把那个鬼孩子送走了?” 轻雅惊然抬头,发现是桑在跟邯说话。 “嗯。”邯点头道,“你们不用怕了。” “呼——那可真是太好了。”桑谢天谢地道,“这鬼孩子可真恐怖,冷不丁就弄死一个人。再不走,还不知道要弄死多少人。” 邯皱眉,道:“从今往后,就当这个人没出现过,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桑哈哈大笑,道,“这是个值得庆贺的事,走,召集众位兄弟聚个餐,庆祝一下!” 邯点头,随行而去。 轻雅呆住了。 鬼孩子? 说他?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忽然发现自己还在墙下面睡觉,而眼前是一个半朦胧的人影。 “轻音?” 轻雅本能地唤了一声,才发现不对,目光焦距,微微一怔。 “硩叔叔!” 巫硩啧了一下,有趣道:“你居然还能记得我?” 轻雅点头,眨眨眼,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又是半透明状,是那个什么来着……全息影像!” 巫硩挑眉赞许,坐在轻雅身旁道:“自上次事件之后,傀儡纸人交由明姑娘保管,所以,我才会出现在此。” 轻雅神奇道:“这么早就做了准备?” “啧,怎么可能,这不过是随机应变。”巫硩托腮,看着眼前的马车道,“当然,就算不是明姑娘,也会是其他人拿着我的纸人跟着你,这点倒是没差。” 轻雅呆了呆,道:“跟着我?直接把纸人给我拿着不就好了。” “啥?别开玩笑了!”巫硩连连摇头,道,“你这么易燃易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纸人给扔了,那多尴尬。” 轻雅想了想,说的也是,抬头看了看周围,忽然发现安静异常,道:“她们人呢?” “我让明姑娘带公主和马匹回避了。”巫硩啧舌,道,“这不是什么好事,给她们听见不好。” 轻雅呆然眨眨眼,道:“你有事找我?” 巫硩挑眉,道:“你就没事想问我?” 轻雅古怪地看着巫硩,道:“我到想问,可你能知道吗?” “不要这么小看方术师好嘛。” 巫硩啧舌,不屑道:“在我这里,只有你问不着的,没有我不知道的。” 轻雅一笑,道:“那我想知道,毕方谷被烧之后,轻音为什么会流落于此,又为什么会被抛弃出来。” 巫硩挑眉,道:“这说起来可话长,你真想听?” “我真想听。” 轻雅点头,微笑道:“我知道,过去的事就算听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可从梦里看过一遍曾经发生的事,却觉得心里舒服了些。所以,轻音曾经发生了什么,我也想听。” 巫硩挑眉,道:“你想从故事中找到理由,来原谅它差点害死你?” 轻雅目光一黯,道:“你到底说不说?” 巫硩啧舌,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自毕方谷焚山之后,是尚彦兮从谷里拿走了乐雅,然后卖到了这里。而秉勤草堂,就是用卖乐雅的钱建的书院。这事他藏得很隐秘,因为他买卖乐雅用的是飒尔的名号,我也是近期才查到的。” 轻雅一愣,道:“咦,他不是号称食君俸禄,怎么没把乐雅送到皇宫去?” 第四二五章因缘得果 巫硩好笑道:“你忘了乐雅的模样了?坏成那样,送到皇宫,且不说东西真假,就冲那残破模样,惊了圣驾,都是杀头的罪过。尚彦兮不傻,他才不会做那种要命的事。” 轻雅疑惑道:“他既然不傻,又为什么要卖?得乐雅者得天下,他会将天下拱手让人?” “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巫硩啧舌,道:“手握天下,树敌众多,生活起来并不安稳。如此,不如将乐雅出手,用赚来的钱将情报网的总舵远置朝堂以外,还能以备风云诡谲之后投诚新主。顺便,他买卖乐雅的事挂在飒尔头上,一旦出问题,就把飒尔推出去,一旦有好处,就把飒尔拉回来。你瞧,他算盘打得多好。” 轻雅默然思忖后,道:“的确,置身风波中,不如看着风波闹,他很聪明。” 巫硩打量着轻雅,道:“一年多不见,你的脑瓜子竟然灵光了些。” 轻雅一怔,道:“是吗?” “是啊。”巫硩往昔地想了想,啧舌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个矫情,要不是看在阿牧的面子上,我当时就暴走了。” “经历了不少事,我也总该聪明点了。”轻雅微笑,道,“然后呢,轻音为什么被丢了出来?” 巫硩一滞,挑眉道:“斐家少爷上位,当然会把父辈的烂东西扔出去,乐雅就这样被丢出去的。” 轻雅微笑,道:“这我知道,我是想问细节。” 巫硩想了想,啧舌,道:“细节讲起来好麻烦啊,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轻雅微笑,道:“那等下你要问我的事,我直接说不知道。” 巫硩一滞,挑眉道:“哎,你还别激我!我不需要问你任何事,只要拔你一根头发,拿回去沙盘一过,有什么事就都知道了。” 轻雅微笑,目光微凛,道:“你想拿走我一根头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巫硩盯着轻雅,啧舌耸肩,道:“看得出来,的确不容易。” 轻雅眨眨眼,期待地看着巫硩。 “行吧,你非要听,那我就大概讲讲,你要是听烦了,随时叫停。”巫硩皱眉地想了想,道,“这事还得从乐雅被卖讲起。最初,尚彦兮把乐雅用收藏,没打算卖。但无奈毕方谷大火太过有名,斐宏喆竟然循迹推理,找到了刚转做文官的尚彦兮,求购乐雅。中间他们怎么谈的就不说了,总之成交价是一百万两白银,一次性付清。” “哇塞,一百万两?!”轻雅目瞪口呆,道,“斐大户那么有钱啊!”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富贾巨头,当然没有那么多钱。”巫硩啧舌,道,“不过,他也算是聪明人,四处借钱筹凑,买下了乐雅。然后,斐宏喆悄悄把乐雅带到此处,想让乐雅认他做主人。乐雅自然不从,斐宏喆便把它关起来,它不同意,就不给它真气续命,以此威胁。” 轻雅听了,心头一紧。 巫硩啧舌,继续讲道:“乐雅在世千余载,多少会碰到这种无主的情况,所以,它早就知道从琴里出来,自己找弱小的生物来捕食真气。不过,这样的捕食也是有一定范围的,超出范围就无法捕食了。斐宏喆开始不知道,等发现了之后,就把它单独关在没有人去的地方,不仅警告府内之人不要靠近,甚至还把墙外的闲散乞丐赶到巷尾的棚子里,不给乐雅捕食的机会。” 轻雅听了心疼,道:“所以,我出现的时候,它才会出来捕食?” “当然。”巫硩啧舌,道,“所以说,它是不得已才吸食你的真气。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些了?” 轻雅笑了一下,道:“你在哄我?” “哄你干嘛,我说的是事实。”巫硩不屑一笑,道,“我给你讲,也就是这斐宏喆运气好,若是乐雅刚丧主的气足之时,早就把他给灭了,还能等着他来威胁?别逗了!” 轻雅点头,道:“然后呢?” 巫硩啧舌道:“你还想听?”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乐雅详说的残页,不应该是没有用途的吧?”轻雅一指身后,道,“这边就在斐大户隔壁,我不认为这只是巧合而已。” 巫硩一怔,道:“什么残页?” 轻雅摸了摸怀里,才想起来,道:“残页在妹妹手里,反正就是写了乐雅功能的一些东西。” “啊,那个啊,原来在这里。”巫硩想了想,道,“那就对了,我还说楚开济再忠心,也没必要把女儿送出去联姻,原来如此。” 轻雅呵呵了,道:“别这么精辟,多说几句,听不懂。” 巫硩啧舌,有趣道:“那就接着说。斐宏喆拿了乐雅,没能结为主仆,却也没有泄露消息。是以斐府之中,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乐雅的存在。之后,斐宏喆为了让乐雅认主,于是一心扑在乐雅上面,家中的生意都交给孩子去做,府内状况也不再关心。直到有一天,小儿子斐奇安的母亲颜氏,被府上其他妻妾整死。” “停一下。”轻雅忍不住打断,道,“这和他儿子有什么关系?讲岔了吧。” “事有因果,你听我说完。” 巫硩认真地想了想,继续开讲。 “斐奇安丧母之后,曾去找斐宏喆求助,但斐宏喆心思全在乐雅之上,所以完全没有理会,导致斐奇安一直受到家中其他成员的冷落于欺凌。而后,斐奇安发愤图强,与丫鬟恬默一起,勤奋学习,青梅竹马。与此同时,乐雅已是强弩之末,气息微薄却仍然不愿认主。斐宏喆本想着在抻几日就能让乐雅改变心意,然而那时,你出现了。” “乐雅从你那里补充了气息之后,用结界将你圈养起来,生怕斐宏喆发现。而当时,斐家的债主们找到斐宏喆讨债,迫于无奈,斐宏喆分心还债,并没发现乐雅异样。如此七年过,斐家的债是越还越多,家里不堪重负之时,斐宏喆便选择铤而走险,借用瘟疫来赚人命钱。” “只可惜,人命钱也没那么好赚。斐宏喆虽然还上了借款,却因此染上重病,时好时坏。斐宏喆似乎是担心自己没用上乐雅就死了,于是更加紧迫地威胁乐雅。没想到的是,第二年,外面物价忽然混乱。斐家的生意赔了不少,加上斐宏喆的医药费,斐家入不敷出,连周转的货款都拿不出来,又是危急。那时,他们对家,也就是身后这个楚家,忽然伸出援手,提出以选一名公子作为女婿入赘,便可帮斐宏喆填补资金漏洞。” “楚开济如日中天,而斐宏喆日薄西山。斐宏喆似乎是知道自己亏待了斐奇安,于是决定让斐奇安入赘楚家,不再受苦。却不知,斐奇安早已和丫鬟恬默互许终身,坚决抵抗这门婚事。斐宏喆便给恬默讲道理,想要逼她自尽,让斐奇安能够安心入赘。斐奇安知道之后,的确入赘了,却没有带任何楚家要求的乐雅作为彩礼。楚开济愤怒,要求斐奇安交出彩礼。斐奇安非但没有交出彩礼,反而间接使绊害死了楚秋菡,反咬说是斐家陷害他。” “要说这斐奇安也够厉害的,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这边拉拢了楚家获取支持,那边又顺便害死了斐宏喆,夺得家主之位。最后,斐奇安和平脱离了楚家,上位斐家家主,娶了恬默为妻,并将所有欺负过他们的人统统赶出斐家,而他们用过的东西也都丢出斐家。如此,乐雅就这么被丢了出来,和垃圾混在一起。” 轻雅听得犯困,道:“真是闲的蛋疼穷折腾。” 巫硩啧舌,道:“事情就是这样,该讲的我都讲了,你要没听进去不能说我没讲哈。” 轻雅打了个哈欠,沉默了片刻,道:“我能理解斐奇安的心情,若是我,也会愤恨到杀人。” 巫硩微微一惊,啧舌道:“若是我,就不会这么冒失,多少会问句缘由。毕竟斐宏喆已然频死,就算不愿,他也该说出乐雅之事了。” 轻雅不悦,道:“若是他问了,我就不会遇到轻音了。” “啧,所以说事有因果啊。”巫硩不屑道,“他要多问一句,死的就只是斐家一户,而非北陵一城。” 轻雅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直白吗?”巫硩挑眉,道,“乐雅从斐府丢失后,不知所踪。而北陵三面环山,只有南门方便出行,稍微问一下就知道,乐雅未曾离开北陵。若是如此,与其挨家挨户寻找不得,不如付之一炬后再慢慢来找,何乐而不为?” 轻雅怔然道:“这么说,放火屠城并非是为了灭口丐帮。” “这个原因也有,但灭口丐帮用不着杀住户,焚城更是多此一举。”巫硩有趣地看看轻雅的表情,道,“要说,这事也是倒霉催的。原本连碧殇给楚开济的命令是用钱换来乐雅,悄然行事。没想到楚开济从别的途经得知乐雅,更想接着彩礼之名占为己有,否则,也不至于触发斐奇安的怒气,导致后面这一系列的悲剧。所以说,这就是因果报应,有其因必有其果,不是你的错。” 轻雅默然安静,气势骤弱。 第四二六章挣扎不得 巫硩看了眼轻雅,啧舌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让我拔一根头发呗。” 轻雅点头,道:“你拔吧。” 巫硩打量着轻雅的乱发,选了耳鬓的一根软毛拔了下来,借纸人之力传送回去。 轻雅弱弱地看了一眼,道:“这么点就够?” 巫硩啧舌,道:“够了,多了我也传不过来。” 轻雅蔫蔫道:“其实你不用拔我头发,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啧,恐怕你还真不知道。”巫硩一边捣鼓着头发,一边应道,“是这样,他们想知道九皇子被杀的具体情况。可惜北陵被焚城,和这里相关的气息都被干扰没了,无法查找。所以,他们才会让你到北陵转一圈,打算从你身上找回那些气息。” 轻雅呆了呆,道:“我并没有见到九皇子被杀的情况,这样也能找回吗?” “身体发肤,只需分毫,便能通过沙盘复原本体经历过的一切。”巫硩皱眉拨弄着沙盘,啧舌应道,“就算你没见过,发生在你身边,影响到你的事,也都会记录下来。我先试试,行就行,不行也没别的办法了。” 轻雅神色黯然,道:“接下来呢?继续留在这,还是往中都去?” “休息够了,就往中都过来吧。”巫硩啧舌道,“你们直接走官道就行,应该没人拦得住你们。” 轻雅更是黯然,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来北陵一趟?随便拔我根头发不就行了。” “你以为他们没拔?”巫硩啧舌道,“就是因为拔了没用,才叫你过来走一趟。大约让你身临其境,心绪开阔一下,就能有效果了。” 轻雅一皱眉,道:“他们是谁?” “你师父,和尚学士,还有阿牧。”巫硩倒腾了倒腾,道,“还好,有点效果,估计不会很快出结果,容我仔细看下……你怎么了?” 轻雅蔫成一团,道:“我原本不想回来,可是,更没想过会这样回来。” 巫硩盯了轻雅一会儿,道:“说实话,我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你已经和乐雅一起活着逃离了北陵,还想如何?” 轻雅蔫蔫道:“我就是想说,如果……可以不死这么多人。” 巫硩挑眉,道:“比如说?” 轻雅想了想,道:“随便拿一个琴冒充……好像就是这么做的。说乐雅在我手上……当时我也不知道。假装说拿着乐雅的人到了外面……感觉会死更多的人。唔……” 巫硩啧舌,道:“连碧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屠城的准备了。以你当时的状态,根本无法阻止,能和它一起逃出去,已经是万幸了。” 轻雅默了,更是丧气。 巫硩瞧了瞧轻雅的可怜样,一啧舌,道:“不信是吧,好,我来给你梳理一下。连碧殇借口调查九皇子的事来到北陵,发现事情结束。接着,他去楚开济那里询问状况后,立刻去找斐奇安,得知乐雅丢失。连碧殇迅速封锁北陵,得知城中琴师状况,问人要琴。你的破琴自然不做考虑,而其他的琴自然也不会是乐雅。如此一来,连碧殇自然会推测,从斐家丢出来的琴,或许被乞丐捡走,又或许被识货的拿走。” 轻雅忽然道:“连碧殇问一下乞丐,不就知道琴是我拿走的了?” “他肯定问过,但他并不知道乐雅是个破琴。”巫硩啧舌,继续道,“他无法确认琴的去处,只好打着上贡的名义四处查找。当然他也知道,若真有识货之人藏匿,是绝对不会拿琴出来,所以,他在打草惊蛇之后,选择杀人示威。如果有人拿着乐雅,必然会受惊而自我防护,露出痕迹。然而,并没有人显露持有乐雅的迹象。是以,连碧殇判定,乐雅无主,不能发挥威力,于是一把火烧了北陵,想从废墟中找琴。而他并不知道你已经离开,自然没有找到,如此做罢。” 轻雅心中别扭,道:“听着很合理呢。” “事实就是这么发生的,当然合理。”巫硩挑眉,道,“而且,倘若连碧殇找到了乐雅,杀了你,之后同样会焚城灭口,结局是一样的。” 轻雅一怔,道:“都找的了为什么要焚城?” “我才说过,为了灭口。”巫硩啧舌,道,“他拿到乐雅,肯定是自己独吞,不会上缴朝廷,不灭口的话,有一人说出实情,他就不得不交出乐雅还要被处死。与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不留活口。” 轻雅呆了,道:“他不是为朝廷做事么?为什么还要独吞乐雅?” “谁说他是为朝廷做事了,他在朝廷半个官职都没有。”巫硩啧舌,道,“要说他的状态其实和你有点像,哪儿的纷争都有他,可他哪边势力都不算,纯粹开心罢了。” 轻雅忽然就怒了,道:“别把我说得和他一样!” 巫硩啧舌,道:“行了,话就说这么多。我还有事要忙,你们休息好了就来中都吧,我会接待你们的。” 轻雅怒目而视。 巫硩淡淡消失。 纸人落在地上,轻雅忍不住一脚踩了上去。 “宝宝,别踩坏了!” 明馨迅速赶了过来,把轻雅抱了起来,柔声哄道:“好啦好啦,不生气了,姐姐做了你最喜欢的小米粥,来喝一点?” 轻雅点头,乖乖被抱着去喝粥了。 明馨放下轻雅后,又返回来捡起纸人,拍了拍灰,轻叹一声。 “明姑娘。” 郝络裔又来了。 明馨皱眉,倦然道:“郝公子想拿什么就拿吧,不必客套了。” 郝络裔尴尬地笑笑,道:“明姑娘多虑了,我此番前来,不过是想问姑娘讨口饭吃。” 明馨倦然道:“你要吃什么自己盛吧,我要照顾宝宝,没空接待你。” 郝络裔连忙应道:“不劳费心。” 明馨转头就走,郝络裔随行跟上。 俩孩子那边,轻雅蔫蔫地不言不语,赵芾媛不敢打扰,就在旁边默默看着。 明馨快步走了过来,心疼地将轻雅抱过来,道:“宝宝,你还好吗?” 轻雅蔫蔫地不说话,往明馨怀里蹭了蹭,死死抓住明馨的衣服。 和昨日一样呢。 明馨温柔地搂过轻雅哄道:“嗯,乖,不怕。姐姐在呢,没人会伤害你。” 轻雅抬头,道:“硩叔叔说,我们可以往中都那边走了。” “嗯,我听他说了。”明馨笑盈盈道,“你想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轻雅默了一下,道:“我还想……再待几天。” 明馨笑盈盈道:“嗯,不着急。这边危险不大,想呆几日都好。” 轻雅点头,看了眼赵芾媛。 赵芾媛察觉到目光,偏头一笑,道:“我听小哥哥走,我也不着急。” 轻雅笑了一下,转头,颇为无奈地看着郝络裔,道:“你怎么又在?” 郝络裔微笑,道:“混吃混喝,不行么?” 轻雅撇嘴,道:“厚颜无耻。” 郝络裔微笑,向明馨投去温柔的目光。 明馨不予理会,只是心疼地抱着轻雅又哄又宠,细心地喂他喝着小米粥。 轻雅乖乖地吃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萦绕着梦里的事和巫硩的话,绕得轻雅心烦。轻雅忍不住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没能敲清醒,反而把自己敲得更晕了。 “宝宝,你没事吧?”明馨温柔地吹了吹轻雅的头,担心道,“是不是巫公子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轻雅摇头,蔫蔫道:“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杀人,还杀了一城的人。” 明馨微微皱眉,心里也是抵触这个。 轻雅一怔,连忙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了。” 明馨宠溺地看着轻雅,道:“宝宝是个好宝宝,当然会讨厌他们杀人。可是,总有那些坏人喜欢杀人,你也没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所以,你能做的事,就是不让自己被杀,也不让自己在乎的人被杀,这样就好。” 轻雅怔了怔,稚气笑了,道:“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明馨笑然温柔,满眼宠溺。 轻雅心里放松了许多,胃口也好了许多,吃饱喝足之后,不爽地盯着郝络裔,不说话。 郝络裔被他盯得发毛,道:“怎么了?” 轻雅还是不说话,目光更是冷意迫人。 郝络裔扬了下眉,道:“我郝某人就是在这混吃混喝了,你想怎样?” 轻雅也不想怎样,只不过是确认他没有伤她们的意思,就放心地跑到稍远的地方,呼唤轻音。 一团白雾迅速赶到。 轻雅一把抱住白雾,道:“轻音,我错怪你了。不是你没说话,是我听不到你说话。” 轻音似乎是笑了笑,安慰地摸摸轻雅的头,表达它没有生气。 轻雅默了片刻,道:“我现在还没资格听到你说话?” 轻音似乎是想了想,在那边把单玑叫了过来。 “乖乖琴?”单玑稚气道,“你不喜欢我给你擦弦,还不许我给单音擦弦了?” “单玑,是我。”轻雅柔下声音道,“我想跟轻音说话,但我听不到它说什么,所以它叫了你。” 第四二七章只为寻因 片刻无声。 轻雅呆了呆,道:“单玑,你能听到吗?” “你个呆子!”单玑忽然叫道,“跟它有什么好说的?你应该跟我说话才对!” 轻雅一怔,温柔一笑,道:“我这边发生了点恐怖的事,怕说出来,吓着你。” 单玑连忙道:“那你没事吧?” 轻雅勉强笑了笑,道:“有点不太好。” 单玑慌了,无措道:“我怎么做能帮到你?要不我让师父去救你?” “我没事,只是心情有点不太好。”轻雅笑不出来,只能蔫蔫道,“师父在忙吗?能不能叫他过来聊几句。” “他在躺椅上发懒,我去拖他过来。”单玑的声音渐远,很快又离近,道,“师父,您堵着耳朵干嘛?轻雅遇到了恐怖的事,您就不担心吗?” 听不见荆燚说了什么,单玑不悦地说道:“原来是您做的!您怎么能这样,这样太过分了!” 听到单玑向着自己,轻雅倍感安慰,微笑道:“轻音,你能传两个人的声音过来吗?” 荆燚笑吟吟道:“这怎么能叫过分,当年毕方谷也烧成渣了,我不是也熬过来了。男孩子嘛,就该坚强些,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单玑还是不高兴道:“当年您都三十岁了,什么没见过!可轻雅还这么小,怎么能一样!” 荆燚忽然叹了一声,道:“故乡被烧掉的感觉,多少都一样吧。” 单玑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师父。”轻雅微笑道,“我想跟您聊几句。” 荆燚怔了片刻,道:“稀了奇了,你居然不想发火吗?” 轻雅微笑,道:“想发火的心情已经过去了,冷静下来,忽然发现回来一趟也挺好。看清楚一些事,认识到一些错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荆燚惊然跳起,道:“丫头,他居然不生气哎!哇了个塞的。当初我看到毕方谷的惨状,那可是……咳!我不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说我残忍。” 轻雅微笑道:“想杀光那些烧掉故乡的人,甚至看到站在废墟上的人就想杀?” 荆燚古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故乡被烧掉的感觉,多少都一样吧。” “……” 荆燚咳嗽了一声,笑吟吟道:“那现在呢,遇到什么恐怖的事了?” “发现故乡被烧掉,还不够恐怖么。”轻雅淡然微笑,“师父,我想跟您单独说几句,能不能让单玑回避一下?” “啥?哎呦!”荆燚叫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打不着他也别打我啊!又不是我让你回避。” 单玑抓来棉枕头砸荆燚,不悦道:“还不是您教的徒弟!找琴乖乖说话,找您说话,就是不找我说话!太过分了!” “单玑,你别生气。”轻雅柔声道,“我怕你听了会不舒服,所以,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我要听!”单玑不高兴地吼道,“我才是最担心你的,为什么点名要我回避!” 两厢安静了一下。 单玑羞窘道:“我不听了!” “哎!过来吧你。”荆燚伸手一捞,把单玑抱回到怀里,一起坐到旁边的椅子里,笑吟吟道,“好啦,就这么几个人,也别整什么秘密了,根本藏不住。小雅,你有话就说吧,丫头我来宠着。她不想听了,自己会走的。” 轻雅点头,才想起他们看不到,迟疑着说道:“师父,为什么轻音一直跟我说话,我却听不到?” “咦,你居然发现了?”荆燚稀奇道,“难道梦境回忆的时候,你听到它说话了?” “嗯……嗯?”轻雅一呆,道,“师父,您怎么知道我做了回忆的梦。” “这个嘛……咳咳,这个嘛……” “师父,秘密是藏不住的。” “哎,好吧,是这样的。”荆燚笑吟吟道,“我们想知道北陵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北陵唯一的幸存者就是你,所以,那天我哄着单玑剪了你一根头发,就是想查这个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什么?”单玑不悦道,“习俗是假的吗?” “习俗是有的,借着习俗弄点别的事也没差吧。”荆燚笑吟吟道,“总之,查过之后,发现你心里把北陵那段回忆给封闭起来了,即便用方术也无能为力。而想打开你的心结,就只能让你回归故土,借用北陵原本的气场,把你记得和不记得的回忆都过一遍,再拔你一根头发,应该就能查了。” 轻雅咧嘴,道:“也就是说,师父早就想让我到北陵转一圈?” “咳,早先的确有这个想法,谁让这老家伙什么都不说,只能从好欺负的你这里查了。” “师父?!” “本来就是嘛,这家伙嘴严的很,问它怎么出的毕方谷,一个字都不吐,搞得我跟严刑逼供似的。”荆燚笑吟吟道,“不过呢,前些日子知道小尚还活着,呵呵,如果不是他拿走的我都不信。果然,查完之后,就是他拿走的。” 轻雅稚气地眨眼,道:“您都知道了,还要我来北陵?” “哎呀,北陵那的事情太多了,说也说不清。而且我们在外面乱查也是费劲,不如让你直接走一趟。”荆燚笑吟吟道,“再说,你这么走一趟,应该也想起来了不少有趣的事吧,比如你的父母。” 轻雅想了想,道:“没注意,反正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也没必要找他们。师父,我只想知道,我怎么才能听到轻音说话。” 荆燚有趣道:“你在回忆里,是不是看到它对你做了什么?” “嗯……师父您非要岔开话题吗?”轻雅稚气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要怎么做,才可以听到轻音说话。” “这话不是我问的,我是帮那老家伙问的。”荆燚笑吟吟道,“丫头,你也听到了对不对?” 单玑稚气道:“嗯,是乖乖琴问的。” 轻雅顿时怒火中烧,道:“你们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明知道我听不到,还在我面前炫耀!” 单玑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放声大哭。 “哎,丫头别哭,哎呦,你别打我啊!”荆燚手忙脚乱地哄着,皱眉对轻雅道,“小雅,你干嘛这么大火气,把丫头弄哭了吧。哦哦哦,乖乖乖,丫头别哭,哈。” 轻雅呆了一下,火气消尽,蔫蔫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单玑哭了一会儿,抽泣道:“琴乖乖不乖,为什么说话不让轻雅听到,你是故意欺负他吗?” 轻音没说什么,只是戳了戳荆燚。 荆燚扬了下眉,道:“丫头别哭了,小雅也别沮丧,事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轻雅蔫蔫道:“那是什么样?” “唔,之前我应该说过,这老东西是上古神物,要听到他说话,必须达到一定修为。”荆燚笑吟吟道,“所谓达到的修为,就是必须成为天下第一琴师。” 轻雅怔了怔,道:“天下第一?” “对,天下第一。”荆燚笑吟吟道,“以前比较费劲,非得游历天下让旁人认可,或者名扬四海才行。现在就方便的多,只要在乐师大会上拿过一次第一,就能听到这老东西说话了。” 轻雅默了片刻,道:“可是,师父才是天下第一,为什么师珏也能听到?” “万事有利亦有弊。”荆燚笑吟吟道:“小珏曾经在乐师大会拿过天下第一,所以,在老东西这里,就算曾经的第一,也能听到它在说话。” 那单玑呢? 轻雅想问,却没说出口。 “师父,那我呢?”单玑抽泣着说道,“我不是天下第一,为什么能听到琴乖乖说话?” 荆燚笑吟吟道:“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你是个霸哥。” “什么叫霸哥?” “因为你不是天下第一也能听到,当然是规矩之外的霸哥。”荆燚很宠地说道,“我当时也觉得你这样挺特别的,所以才决定收你为徒,想着带你回来养几年,说不定能发现有什么古怪。” “结果呢,我有古怪吗?” “唔,的确够古怪的。”荆燚古怪道,“竟然只用沙水辩音,就能跟上我绝对音感的课程,这连小珏都做不到。” 轻雅微微皱眉道:“师父,我不用你哄,我知道单玑比我厉害得多,她能听到也是正常。” 荆燚扬眉,道:“老东西,帮我赏他一个爆栗。” “哎呀!”轻雅捂着额头,道,“为什么打我?” “丫头并不是真的听到这老东西说话,只是通过不知道什么方式,感应到了这老东西想表达的意思。”荆燚笑吟吟道,“你不要总是妄自菲薄,丫头会伤心的。” 轻雅没太懂,想了想也不明白,只是点头道:“师父您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天下第一,然后听到轻音的话,和它一起走江湖卖艺。” 单玑不悦道:“那我呢?” 轻雅一呆,道:“你就乖乖呆在毕方谷呗。” 单玑气得一鼓一鼓的,叫道:“你个迟钝的呆子!” 轻雅想了想,道:“外面不安全,你呆在谷里就好。你放心,等赚了钱,我会给你买好东西的。” 单玑气得不想说话,转头扑在荆燚怀里闷气。 第四二八章自杀求保 荆燚真是哭笑不得,道:“小雅,你装傻也要有点限度,别总是气丫头行吗?”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没有气她,我是认真的。外面太危险了,要不是有轻音帮我,我都死了好几次了。我不想让她也遇到这样的危险,我会心疼。” 单玑别扭了一下,乖乖趴在荆燚怀里,不闹了。 荆燚笑笑,安抚地拍了拍单玑的后背,道:“好了好了,以后天下第一这事,你们俩商量着来就好。只要不落在外人头上,怎么都行。” 轻雅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道:“师父,难道您争天下第一,是为了不让旁人知道轻音的秘密?” “那是当然。”荆燚笑吟吟道,“不然你以为,我会缺那一千两银子?” 轻雅疑惑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要保护这老家伙啊。”荆燚理所当然道,“现在还没人看到它的真身,江湖就已经闹成一锅粥了,要是有人能确认它的真身,那还得了?再说,宝物当配善主,不懂的人只会糟蹋好东西。与其看着狗抢宝玉,不如怀璧自珍,也乐得清净。” 轻雅皱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可是,不算师珏,外面应该还有三个人能听到轻音说话。您知道是谁吗?” 荆燚装傻,道:“没有啊,外面除了小珏,没有天下第一了。” 轻雅摆出正经,认真道:“三十年前,毕方谷大火,您参加过当年的乐师大会之后,失踪不见。而后,五年前,也就是上届,您才回来参赛。中间的四届难道没比?至少上上届师珏第一的时候,确实是比了的。” “上届是你第五的那次……算了我不跟你抠字眼了,不过还是要更正一下。”荆燚笑吟吟道,“我心情不好只漏了两届,之后就恢复了参赛。至于那两届的第一,已经被我处理了。而小珏第一的那届,是我玩忘了,这才不小心漏了的。但人家是大司乐,我也不好对他怎么样,也就这么放着了。所以呢,你无需担心。除了小珏,再没有其他的第一了。” “处理?” 轻雅说着,忍不住发抖了一下。 荆燚笑吟吟道:“就是你想的那种方式处理的。” 轻雅一呆,道:“可是,您身上并没有……” “血腥之气?”荆燚嗤笑,道,“那种东西只是个参考,懂的人自然有消除的办法。” 轻雅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荆燚哈哈一笑,道:“比如小尚,他被称作鬼谋大将军的时候,杀过的人比小牧还多,你看他身上有血腥之气吗?” 轻雅脸色变了,讷讷道:“我还以为师父是好人,从没杀过人呢。” “怎么可能,这里是江湖。”荆燚笑吟吟道,“江湖可不像管辖城市,还能有官府帮忙维持秩序。这里什么都没有,想要保护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才行。” 轻雅默了,很是伤心。 荆燚笑吟吟道:“你可以不理解,也不需要试图原谅我,因为我从没认为自己做了错事。你呢,也别想太多,别把老东西的事说出去就好。” 轻雅叹了一声,蔫蔫不语。 那边,单玑眨巴眼,稚气地看向荆燚道:“师父,您当时在玩什么,居然能漏了一届?” 荆燚笑眯眯道:“那时正巧路过徵羽楼,和馨儿宝贝儿逗了几句,一不留神就玩过头了。等想起来了比赛都结束了,也就没去。” 单玑想了想,道:“如果第一不是大司乐,您会杀了师珏吗?” 荆燚笑吟吟道:“当然。” 单玑歪头想了想,道:“可是轻雅不喜欢师珏,您不能杀了他吗?” “不能。”荆燚笑吟吟道,“杀人不是凭喜好来的,而且,有些人就算该杀也不能杀。” 单玑不理解,稚气地眨眨眼。 荆燚好笑道:“你不用考虑这个,杀人轮不到女娃子动手。” 单玑一笑,稚气乖然。 荆燚听那边没动静了,笑吟吟道:“小雅,你们还在北陵?” 轻雅点头,一怔,嗯了一声。 “差不多就准备走吧。”荆燚笑吟吟道,“早点到中都,还能多休息几日,参加考核的时候,脑子也能清醒一点。” 轻雅蔫蔫道:“嗯,不过我还想在北陵呆几日,不想这么快走。” “这样啊。”荆燚沉吟少许,道,“若是这样的话,给你个忠告,小心受过伤的人,尤其是别让馨儿接近他们。” 轻雅一怔,道:“您是说郝络裔吗?” “他倒无所谓,我是说其他受过伤的人。”荆燚笑吟吟道,“离他们远点,否则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轻雅点头,道:“我知道了。” “嗯,那就这样吧。”荆燚笑吟吟道,“有事再联系。” “好……哎不对,还有件事。”轻雅忽然清醒了一下,说道,“师父,我在梦里看到,轻音在虚弱的时候,帮我赶走了寒极天蛇。” 荆燚顿了一下,笑吟吟道:“再虚弱也是上古神物,赶走个虫子不足为奇。” “嗯,所以我想说……”轻雅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道,“太师父他……是不是自杀?” “打住!” 荆燚笑吟吟道:“之前的事,已经翻篇了,我不想再提。” “对不起。”轻雅识趣地没有多言,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没别的意思。” 荆燚笑吟吟道:“好了,过往旧事已经尘埃落定,我心中有数。你也别想这些没用的,注意眼前的路,小心有人挖坑。” 轻雅点头,道:“好的,那我去找明姐姐了,不说了。” “嗯,去吧。” 白雾消失。 荆燚笑吟吟地看着前方,不禁赞许一笑。 还记得那天,他拿到寒极天蛇的纸页后,立刻去北山找了毕伦索。 毕伦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昂着头道:“顽小子,找吾辈何事?” 荆燚抬手一聚,将之前震为灰烬的纸页聚成原状,道:“这是我师父的字迹,没错吧?” 毕伦索垂眼瞧了一下,道:“灵小子的字迹,你会认不出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纸页上有你的爪印?”荆燚怒火冲天,道,“当年是你勾结外面的人,杀害了全谷的人对吗?” “扯淡!”毕伦索不耐烦道,“我毕方族高贵如斯,杀你们还用勾结外人?他们也配?!” 荆燚杀气盛然,道:“那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把师父的手迹给尚彦兮?” 毕伦索咂了下嘴,道:“因为一只烧鸡。” “哈?” 荆燚愣了。 毕伦索昂首道:“让吾辈帮忙做一件事,就要付一只烧鸡作为代价,这是之前就谈好的条件。” 荆燚呆住。 毕伦索不耐烦地拍拍翅膀走鸟,只留下声音道:“亏你还是他的徒弟,吾辈都能想明白为什么,你居然想不明白?” 荆燚默了。 他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没想到,当年设局害死灵偃的人,就是灵偃本人! 乐雅在世,必定遭人眼馋。 若灵偃只有一人,他当然可以带着乐雅悄然隐居,不被发现。可惜,那时灵偃为了寻找接班人,创办了江湖乐坊,意料之中的,惹来了朝廷的注目。 朝廷多次明访暗探,自然了解这里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然而乐雅在朝廷之外,终究是个隐患,是以不惜代价,都要将毕方谷拿下。 荆燚稍稍回忆,便能想起当初朝廷派来的小股官兵,也就是那个时候,灵偃就变得忧心忡忡。 而后,荆燚受到邀请,进入圣乐坊当差。 自然,灵偃便趁此机会,让乐坊彻底消失。 灵偃为了让朝廷放心,先联系了尚彦兮杀人,再让宦牧看到他们确实全灭,最后让荆燚回来萎靡沉沦。如此三重验证,证实毕方谷的确消失。 于是乎,乐坊不复存在,荆燚也因自甘堕落不构成威胁,朝廷放心了。 而乐雅和荆燚就这么悄然隐于江湖,算是保全了。 数十年后,事过翻篇。 荆燚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有叹息一声,吐出怅然之气。 单玑稚气地抬头道:“师父,轻雅说对了,是吗?” 荆燚一怔,笑眯眯道:“他很聪明,你也很聪明。” 单玑想了想,稚气地抱住荆燚,道:“师父不哭,您还有我。” 荆燚眉开眼笑,摸摸单玑的头,道:“丫头真乖,让师父亲个好不好?” “不要!” 单玑赶忙跑开,做了个鬼脸,道:“我去找大叔玩了,师父您就继续歇着吧!” 荆燚笑了一下,也不阻拦,独自淡淡愣神。 白雾另一端。 轻雅看着轻音离开,转头去找明馨。 那边,郝络裔像跟屁虫一样,尾随着明馨搭讪。明馨见怪不怪,从容应对,没给郝络裔丝毫机会。赵芾媛则乖乖坐在一旁,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欣赏着追逐。 轻雅皱了下眉,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郝络裔,道:“你有完没完?武林盟那么多事,你居然还有空在这里烦姐姐?” 郝络裔没料到轻雅这么大力气,步履一摇退了几步,微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别捣乱,一边坐着吃点心去。” 第四二九章死亡气息 轻雅危险地一眯眼,道:“你说什么?!” “宝宝,你回来了。”明馨欢喜地迎了上去,宠溺地搂了过来,道,“心情是不是好些了?” 轻雅点头,稚气道:“姐姐,师父说受过伤的人不安全,让你远离他们。” 明馨一怔,道:“说郝公子吗?” “唔,反正师父说,不让你接近他们。”轻雅努力地想了想,道,“具体我忘了,反正不好就对了。” 明馨笑盈盈道:“才刚说的话,你就记了这么点?” 轻雅一窘,道:“那个,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姐姐你离他们远点就对了。” 明馨笑盈盈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就陪你们坐着歇会儿,如何?” 轻雅乖然点头,拉着明馨和赵芾媛坐到一起,三人有说有笑地吃着糕点,闲聊休息。 郝络裔挑了下眉,硬着头皮地凑了过来,非要一起闲聊。几人实在是赶不走他,又懒得动粗,也就这么罢了。 稍顿,有武林盟的人来唤,说要郝络裔过去帮忙。 郝络裔不情愿地点头,顺便带走了地窖里的大部分物资。 明馨顿时皱了眉,道:“宝宝,他们又搬走这么多,恐怕里面已经没什么吃的了。” “无所谓。”轻雅稚气道,“等下准备开隔壁的地窖,那里面东西足够吃一阵的。” 明馨怔了怔,一笑,道:“这回可不能说给他们知道了,免得又被搬走了。” “没事,那边的东西比这边多许多,没那么容易搬空。”轻雅忽然躺在地上,抬头看着云行苍穹,道,“再说,我们只在这里呆几日,剩下的东西肯定还是要给他们剩下的,没差。” 明馨还是不放心,道:“我还是去瞧瞧罢,地窖在哪里?” “妹妹,你带姐姐去下。”轻雅怔然发呆,道,“我暂时不想动。” 赵芾媛应声,带着明馨去看地窖。 轻雅继续发呆,吐出一腔衰气。 稍歇了一阵,日过当空,偏向西倾。 骝驭忽然飞奔而归,大声嘶鸣着,慌乱得毫无条理,甚至差点踩到轻雅的脸。 轻雅惊得跳了起来,缓了缓头晕,疑惑道:“你怎么了?” 骝驭惊叫着跳来跳去,害怕地靠近轻雅求安慰,却不知道自己用力太大,把轻雅撞得差点摔倒。骝驭赶忙绕到轻雅身后扶住他,然后继续叫着跳着表示害怕。 怪哉,骝驭一向比寻常的马胆大得多,居然还有东西能让它害怕? 轻雅一边抚摸着马头安抚,一边朝着它跑来的方向看去,唔,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要说骝驭在这边已经自由散步了两天,就算有什么骇马的东西也早就该害怕了,没道理现在才会害怕。轻雅疑惑不解,只能仔细打量着骝驭的微表情。 骝驭稍稍被安抚了一些些,可还是感觉害怕。骝驭嘶鸣着离开轻雅,跑到马车附近的结界里,忽然就不怕了。骝驭看了看马车,对着轻雅大叫,又看了看马车,继续对着轻雅大叫。 轻雅瞧着骝驭的反应,道:“你是说,让我们离开这里?” 骝驭以为轻雅没听懂,从结界里跑了出来,拱着轻雅让他上车。 “等下,到底怎么了?”轻雅站住脚,奇怪道,“谁吓唬你了?你大概说个方向,我帮你去揍他。” 骝驭听不懂,只是更加努力地推着轻雅进到结界里,然后转头去找车上的其他人。 明馨和赵芾媛从地窖里搬了东西上来,正好被骝驭逮个正着。 骝驭二话不说,扯着两个人的衣服往车这边拉,叫着让她们上车。 赵芾媛吓了一跳,她知道骝驭会咬人,于是迅速跑到轻雅身后躲着,免得被咬。 明馨跟着骝驭被拖到车前,奇怪地瞧着轻雅,道:“宝宝,这忽然是怎么了?什么东西把它吓到了?” 轻雅也是一脸懵逼,道:“不知道什么把它吓到了,只知道它好像让我们快点坐车走。” “但是就算要走,这个状态也太危险了,说不定会把车拉翻的。”明馨想了想,从先前搬上来的酒缸里面舀了一碗酒,递到骝驭面前,道,“我听说,马儿喝酒胆子就能大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骝驭低头嗅了嗅白酒,喝了几口,果然安静了下来,也不闹着要走了。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姐姐,还是你聪明,我差点就要被它给吓死了。” 明馨笑盈盈道:“不过这酒也不能多喝,据说马耍起酒疯来,比人还厉害。” 正说着,从远处奔来一匹高大乌黑的骏马。 骝驭看到那马,吓得惊叫一声,迅速退到马车周围的结界之中,烦躁不安。 那黑马旁若无人地走了过来,朝着骝驭的方向打了个响鼻,低头发现了骝驭剩了一半的酒碗。黑马兴奋地嘶鸣了一声,低头开始喝酒。 骝驭戒备地看着那黑马,吓得和马车靠在了一起。 “你怕这个?” 轻雅随口问了一句,仔细打量着那后来的黑马,发现它颡上有搓白色旋毛,不禁一怔,道:“我见过这马,好像是浪尤珗的坐骑,叫什么来着?” “是淙综。”明馨笑盈盈道,“昨日在据点里面见了。” “啊对,就是淙综,它怎么……哦对,好像浪尤珗也没有拴马的习惯。”轻雅说着,往淙综那边走了一步,道,“这马是挺可怕的,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被它顶了个跟头,差点吓死我。” 明馨笑盈盈道:“听说有些马是脾气不好,识主认生,也是正常。” 轻雅看了看骝驭的模样,再看看淙综,微微皱眉。 若是以前,轻雅的确害怕这种高头大马,可是自从认识了骝驭之后,他对马的恐惧已经小了很多。而且,轻雅能看得出来,淙综只是一匹普通的马,按道理,骝驭是不可能害怕这种马的。 轻雅犹豫了一下,往淙综那边靠近了些,没有发现异常。轻雅想了想,继续靠近了过去,直到与淙综相隔一尺之遥的时候,轻雅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气息。 那是,死亡的气息。 一种正在吞噬着生命,会让自己死掉的气息。 轻雅顿时有些明白骝驭的恐惧,这种感觉简直不寒而栗,让他止不住的颤抖和害怕。 忽然,淙综抬起头来,看了轻雅一眼。 轻雅骇然一跳,迅速拉着明馨躲到车旁结界之中。 淙综似乎是疑惑地往这边走了几步,猝然撞上结界,无法向前。淙综被结界的阻拦吓了一跳,转头就跑,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轻雅也被淙综吓得不轻,稍微摇晃了一下,跌坐在骝驭身旁,安抚地摸了摸马头,道:“不怕,它已经走了,不会害死我们的。” 骝驭委屈地眨巴了下眼,乖乖蹭了蹭轻雅的脸颊,也是松了口气。 明馨和赵芾媛不明所以,不过她们都知道轻雅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于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什么都没说。 轻雅缓和了一下心情,正想解释缘由,心头忽而一凛。 为了防止武林盟对他们不利,轻雅张开了警戒用的气场,而那气场的边缘,隐约触及到了不少和淙综身上相同的死亡气息。轻雅大吃一惊,慌忙将气场的警戒范围加大,小心地观察着整个据点的气息,结果让人惊恐万分。 在武林盟据点之中,携带着这种死亡气息的人,竟然有近百人之多。不仅如此,这些人还都能在据点之中自由活动,让死亡气息不均匀地分布在据点的每个角落。 轻雅脸色变了。 那些人携带的死亡气息,并非是刚刚才有的,轻雅依稀记得,两天前刚来北陵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是这样了。只不过,原先没觉得这是危险的气息,轻雅便没多留意。若非方才近距离与淙综接触,轻雅根本不会发现这个气息是这个意思,更不会特意去查看。 也就是说,他们竟然在恐怖的边缘休息了两日? 轻雅不寒而栗。 离开,必须离开! 留下,就是找死! 轻雅迅速决断,抬头疾声道:“姐姐,我们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现在要走?” 明馨一怔,道:“需要走得这么急吗?” 轻雅认真地点头,道:“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肯定会死的!” 明馨迅速思索了一下,道:“宝宝,就算你要走,恐怕也走不了。你看,骝驭的状态相当不好,如果就这么贸然让它拉车,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故,那样太危险了。” “不需要走太远!只要出了北陵,远离武林盟的据点就好!”轻雅惊慌失措道,“武林盟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们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出问题的!” 明馨奇怪地看着他们一人一马惊恐慌乱,道:“宝宝,发生了什么事,能说来听听吗?” 轻雅慌张道:“快走,快走!出去了再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明馨沉稳不乱,宠溺地摸摸轻雅的头,笑盈盈地安抚道:“别怕。你的结界是绝对安全的,就算有事,我们在这里也能撑上一阵。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慌乱之中,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第四三〇章慌张无措 轻雅安静顿了少许,心中依然又慌又怕,想了想,把死亡气息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得语无伦次。 明馨听了,温柔笑笑,道:“若真如此,也没什么好怕的。宝宝,你不必太着急。” 轻雅一怔,恐惧道:“这怎么能不急?如果被那个气息吞噬,会死掉的!” “宝宝别怕,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明馨把轻雅抱过来,安抚地顺毛捋着,耐心哄道,“这次护送媛媛的路线,是由你师父,尚学士,还有宦公子,他们共同合计的。无论世间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会通过情报网得知,并且将与我们相关的事情,通过巫公子的傀儡纸人告知与我。所以,如果那些人真的有危险,巫公子一定会提醒我们注意的。” 轻雅惶然道:“硩叔叔是没说危险,可师父说了要小心他们,所以,肯定还是有危险的!” “人在江湖,危险肯定会有。只是这个危险没那么着急,也不会要命,所以他们才没有特别提醒咱们注意。”明馨笑盈盈地哄道,“宝宝,你要相信他们情报网的能力,不要慌。安静下来仔细想想,我们现在到底该做些什么。” 轻雅呆然片刻,心里还是惶恐难安。 明馨想了一下,叫赵芾媛到轻雅身边陪他。 赵芾媛乖乖走了过来,安抚地抱着轻雅。 轻雅努力地缓了缓,终于平静了心情。 冷静地想了想轻重缓急,轻雅认真道:“姐姐,咱们现在开始收拾行李,明日一早,离开北陵。” “好。”明馨笑盈盈道:“我来准备干粮,你们负责其他的杂项,可以吗?” 轻雅点头,迅速拿来了炁芯扩张结界,将几人的活动之地都包括在内,说道:“从现在起,无论做什么都不要离开结界。如果要去到太远的地方,就来找我做结界扩张,绝对不可以私自走出结界,知道吗?” 赵芾媛乖乖点头。 明馨笑盈盈道:“不用这么大,稍微收收,把这边的院子和那边的地窖包进来就好。如果张的太远,惊动了武林盟的人就不好了。” 轻雅想了想,点头,依照明馨说的调整了结界。 明馨一笑,拿了食材去做能久放的干粮,灶火熊熊。俩孩子则是打了井水烧开晾凉,灌满水袋,乖乖收拾马车里的杂物。几人忙完,才发现骝驭还在害怕,没有出去觅食不说,甚至都不敢用淙综用过的酒碗喝酒。 这可不行。 明馨找来些豆子煮了,放到盆里给骝驭吃。 骝驭惊吓之余,胃口不是很好,只想喝点酒,于是可怜巴巴地蹭蹭轻雅。 轻雅心疼地安抚了骝驭,找了新碗装了酒,给它喝。骝驭喝了酒,终于也开始吃豆子,情绪渐渐缓和。轻雅想了想,干脆新搬了一缸酒上来,找了几个竹筒分装了备用,以备不时之需。 忙碌之后,夕阳余晖。 郝络裔又来了,和往常一样,缠着明馨示好。 明馨赶忙让轻雅缩小结界,不要惹来关注。 轻雅默默看了郝络裔片刻,发现他身上没有死亡气息。轻雅听话收了结界,放郝络裔靠近,默然不理。 明馨照例准备了晚餐,给几人分食。 晚风拂过,不冷,轻雅却感到了几分寒意,还打了个寒战。 赵芾媛奇怪地瞧了轻雅一眼,道:“你穿这么多,还冷?” 轻雅摇头,道:“入夏了,春衣有些厚了。” 赵芾媛眨眨眼,脆生生道:“可你非但没出汗,还打了个寒战。” 轻雅默了,害怕地抱紧自己。 赵芾媛见状一呆,转头看看俩大人在玩言辞攻防,想了想,凑到轻雅身边道:“小哥哥,你好奇怪哦。明明面对那么多要杀我的人都不怕,怎么会怕那个什么气息?” “那不一样。”轻雅小心道,“那种气息……总觉得很可怕。”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没事啦,你有绝对防御,用不着怕的。” 轻雅小心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会怕。” 赵芾媛看着轻雅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有些怕了。 轻雅一怔,连忙笑道:“你不用怕。只要你乖乖呆在结界里,就不会有问题的。” 赵芾媛乖然点头,安心吃饭。 那边,明馨打发走了郝络裔,很自然地从车上拿了夏装,递给俩孩子,道:“一直忙着赶路,差点就忘了。我给已经做好了夏装,你们试一下,看合身不。” 俩孩子乖乖换了夏装,果然合身。 明馨笑盈盈地给俩孩子打理细节,道:“女装太过显眼,所以媛媛还是男装,嫌弃也没办法喽。” 赵芾媛开心的不得了,脆生生道:“不嫌弃,姐姐的手艺好棒,衣服很舒服呢。” 明馨笑盈盈道:“那就好,我还怕你不习惯呢。” 赵芾媛乖然一笑。 轻雅掸掸自己的衣摆,又看了一眼赵芾媛的衣服,道:“姐姐,你做了很多吗?” 明馨笑而不答,道:“穿起来还舒服吗?” 轻雅点头,道:“很舒服。” “舒服就好。”明馨宠溺地搂过轻雅,在他额头亲了一口,道,“天色不早了,今夜无事,就早些睡吧。咱们明日一早准备赶路,你要是赖床,我就只能让骝驭把你舔起来了。” 轻雅脸红,道:“我会按时起床的……尽量。” 明馨好笑,转头又照顾赵芾媛去了。 夜色静好,上弦月明。 轻雅习惯使然,依旧缩在残墙下睡觉。 一片黑暗,没有做梦。 也对,之后他就出了北陵,没有回忆,当然也就没有梦做了。 一袭白雾,轻音出现。 轻雅懵然看着轻音的背影,疑惑地打量了下四周,道:“怎么了?忽然把我找到你的结界里来?” 轻音没说话,确切的说,是说了话也听不见。 轻雅想了想,想不出理由,便直言道:“是你找我有事?还是旁人找我有事?” 轻音忽然一挥手,让周围的白雾显示出,那天它吸食轻雅真气的景象。 轻雅立刻懂了,稚气一笑,道:“我没有怪你啊。毕竟你都虚弱成那样了,就算我是正常人,也会让你吸食真气的。” 轻音再一挥手,是那天它把轻雅圈养起来,供它日后吸食真气。 轻雅立刻点头,道:“对,我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这么养着我,恐怕我早就死了。而且后来,我没有吃的差点被饿死,还是你给了我吃的。轻音,谢谢你呢。” 轻音似乎怔了怔,忽然展袖抱住轻雅,把他的头按在胸口,温柔抚摸。 轻雅蒙了半晌,恍然一笑,道:“难道你是怕我生气,不和你好了?” 轻音微微一颤,透出一股小委屈的感觉了。 “你真是个傻瓜。”轻雅笑然道,“咱们是一家人嘛,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而且,我没觉得你有做错任何事。你吃个孩子维持生命,和我们吃乌鸦老鼠维持生命,其实一样。师父也说过,各取所需也,生生而不息,所以,如果我是你,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轻音似是叹了一声,依旧皱眉。 “嗯,你不喜欢被吃,我能理解,其实我也不喜欢被吃。”轻雅笑然道,“不过,弱肉强食,道法自然。即使你当时没吸食我的真气,我一样会死。与其浪费了真气,不如让你吃了,也算是死得有点价值,你说呢?” 轻音皱眉,赏了轻雅一个爆栗。 “哎呀!”轻雅叫了一声,道,“好嘛,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变强,不会被任何人吃了的!” 轻音满意了,宠溺地摸了摸轻雅的头。 轻雅稚气一笑,想了想,道:“对了,轻音,你能不能找到死掉的人的鬼?” 轻音表示疑惑。 “也有可能不是鬼,是什么来着?”轻雅努力地想了想,道,“唔,反正就是像上次虹姐姐那样,能不能帮我找到邯哥的,呃,气团?” 轻音抱着轻雅,周围一阵气流旋舞。 白雾转换景象,在结界之中凝结成了另一个结界。 轻雅转头看过去,果然,是一个和虹姐姐那样相同的结界,邯就站在那结界之中,茫然地看着北陵的惨状不知所措。轻雅赶忙往那边跑去,却被轻音一把拽住。轻雅抬头,看到的是轻音脸上戴着木质的笑脸面具,不由得一怔。 轻音牵起轻雅的手,带着他一起走到了邯的梦境结界里。 结界穿行,如淋冷水。 轻雅一个激灵,立刻明白了轻音这么做的理由。 邯的梦境和花婍虹不同,花婍虹是自愿附着,没有伤害性,而邯的梦境是他们主动去找,危害未知。是以,轻音担心轻雅会迷失在旁人的梦境里,便亲自跟随,以防万一。 邯茫然地看看周围,又看看自己,疑惑地喃喃自语道:“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 “邯哥。” 轻雅牵着轻音跑了过去,道:“你还记得我吗?” 邯闻声看了过来,见到轻雅,怔然脸红,道:“鬼孩子?啊,不对,你有名字了,叫什么来着……小雅?” 轻雅点头,道:“邯哥,你为什么说我是鬼孩子?” 第四三一章焚城真相 邯看着轻雅,脸红得不行,含糊道:“小雅,你听错了,我没有叫你是鬼孩子。” 轻雅挑眉,刚刚才叫过,转眼就不认了。 邯疑惑地看看轻雅,看看轻音,看看周围的景象,道:“我这是……怎么了?” “当年北陵被焚城,你已经死了。”轻雅淡淡道,“是我让轻音把你找出来,想问你一些事。” 邯恍然,道:“我当然死了,奇怪,我怎么还在这里……” 轻雅淡淡看着邯,道:“回答我,当初你把我送出去,其实不是为了我好,而是想赶走我,对吗?” 邯的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落到轻雅身上,道:“你也……死了吗?” 轻雅皱眉,道:“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邯目光一黯,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轻雅无语了片刻,淡淡道:“对,我还活着,所以才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对我。” 邯不可思议地看了轻雅一阵,淡淡道:“是啊,我就是要把你赶走。你是鬼孩子,如果留着你,会害死我们的。” 轻雅不解,道:“为什么说我是鬼孩子?我一直听你的话,没有闹事也没有乱跑,为什么你说我是鬼孩子?” “因为你不知根底,甚至没有来路,很像是别人心里有鬼而弃养的孩子,所以在你没有名字之前,我们都叫你是鬼孩子。”邯红着脸,黯然坦言道,“小雅,你别怪我冷落你。乞丐想要活着,本来就很艰难,如果你是有头脸之人的私生子,一旦身份暴露,再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我们很可能都会被灭口。所以,抱歉,当初的确想赶你走,你说的没错。” 轻雅心里一凉,淡淡道:“我刚知道,丢我的人也是乞丐,别的就不知道了。” 邯苦笑,道:“抱歉,我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只能区别对待了你。”说着,邯后悔的一叹,道,“若不是对你有所猜忌,我原本想着亲自带你出去走走。如果那样做了,我也就不会死在这里了。” 轻雅心中刺痛,道:“是啊,我也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一个人走,而是叫上你一起走,你也就活下来了。” 邯淡笑,道:“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轻雅黯然。 轻音忽然拽了轻雅的手一下,抬手指了指邯。 轻雅一怔,往邯那边看过去,脸色骤变。 邯的身上,带着死亡气息。 轻音再度挥手,周围的景色变了,邯的影像消失,变成回忆的梦境。 景色依然是那条小巷,眼前依然是邯在和其他人说话,说着把鬼孩子赶走的事。 这,是昨天梦境的结尾。 轻雅呆然看着,心中却清楚地明白,这是自己离开北陵之后,邯的回忆。 那个时候,邯的身上,就已经带着死亡气息。 轻雅悚然一惊,虽然知道是回忆的梦境,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离他远点。如此说来,若是邯当真陪着他离开,恐怕他们就一起死了。 邯和桑说完,往乞丐窝棚的方向走去。 轻雅正犹豫着是要跟上去,还是和轻音离开,眼前的影像忽然一飘,好像整个人腾空飞起,跑到了另外的地方。不用想,轻雅也知道这是轻音在带着他走。同时,有一种感觉告诉轻雅,这里是北陵府衙,大堂檐上。 来这里做什么? 轻雅还没问出口,就见轻音淡淡抬手,指着前面。 一抹俏然丽影迅疾跃至近前,站在轻雅的面前,下跪行礼。轻雅往后退了半步,仔细瞧了瞧那女子,感觉好像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阿血,辛苦你了。”身后有声音道,“那边情况如何?” 轻雅闻声,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旁边躲了一大步,回头一看,愕然发现身后说话之人竟然是连碧殇。 “回主人,属下已经探查明白。”祎血恭敬应声,道,“北巷的确死了一个乞丐,但那条巷子的乞丐头子并未声张,已经私自处理了尸体,装作无事一般。” 连碧殇笑然温柔,道:“如此,可曾发现类似乐雅的踪迹?” 祎血应道,“那人已经沾染蛭涎,乐雅应该不在他的手上。” “蛭涎已经发作了?”连碧殇惊讶了一下,赶忙拿出一个小药盒,打开了递给祎血,道,“你快些拿一块含了,再去打探消息。” 祎血脸上一红,道:“此药价值千金,属下不敢享用。” “谁教你的混账话?快些忘了。”连碧殇皱眉,道,“药再贵,多少都能买。命没了,多少钱都换不回。” 祎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 连碧殇叹了一声,取出一块自己含了,又取出一块亲自放到祎血舌下,道:“你这孩子,之前测试的蛭涎量那么少,都差点要了你的命,怎么还不长记性?” 祎血羞然脸红,道:“多谢主人。” 连碧殇笑然温柔,道:“好了,你好好含着这个,别咽了,这东西也是有毒的。” 祎血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正色道:“说起来,就在方才,北巷的那个乞丐头子不知何故,将那个有破琴的小孩送出了北陵。门卫收了贿赂,是以没有上报此事。您看,是否要追?” “不必了。既然他没有乐雅,也就放他去吧。稚子无辜,咱们也不必做得太绝。”连碧殇柔声道,“你去让衙役把外面的乞丐赶走,让他们多死几个人,再看动态。” 祎血应了,转身离去。 连碧殇依旧站在房檐之上,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页,仔细看了起来。 “暂停!” 轻雅看了一眼那页纸,似乎隐约看到寒极天蛇几个字,忽然叫道,“能不能让画面暂停?” 轻音一挥手,静止了回忆。 “抱我。”轻雅稚气道,“我要看那张纸。” 轻音顿了一下,笑意满满,将轻雅抱了起来,举到纸页面前。 高度正好。 轻雅探头看着那张纸,果然,纸页上写满了关于寒极天蛇的详细说明。在纸页空白的位置,还有朱砂笔迹的注释,感觉像是连碧殇自己写的。轻雅仔细看了看朱砂部分的内容,心头大骇。 寒极天蛇,是雌雄同体之物,有雌雄两种蛭涎。 雄性蛭涎,会经历数个时辰的潜伏后,造成猝死效果,只要焚草标注,就能进行单体抹杀。 雌性蛭涎,会经历数个时辰乃至数日的潜伏后,造成猝死效果。与雄性蛭涎不同的是,雌性蛭涎在单体存活的时候,可以通过表层伤口进行传递,将蛭涎传给其他人,造成持续性的连锁毒杀。而且,在单体死亡的时候,蛭涎会从其毛孔散出,通过口鼻呼吸传染给其他人。 就是这个了! 散发死亡气息的就是蛭涎! 轻雅知道了真相,反而不怕了,冷静下来在纸上寻找着解毒的办法。 唔,没写。 不过听他们刚才的谈话,这东西果然还是有救的。包括他们含的那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应该是预防用的。 轻雅研究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便让轻音把他放下来,继续看着回忆的梦境。 嗯,反正都看到这里了,干脆看完算了。 寥寥数日,北陵城中蛭涎传播,死亡了大半。 府衙的官员顿时吓傻了,往外宣称说是乞丐惹来了瘟疫,封锁了北陵。轻雅发现他们好像不知道连碧殇的事,只是按照惯例找来大夫诊治。 随后没几日,北陵完全瘫痪,放眼望去尸骸一片。少数没死的也都沾染上了蛭涎,奄奄一息。 连碧殇断定乐雅处于无主状态,是以下令放火。 祎血带着几个精兵从外围向内放火,将北陵焚城。 烈火之后,只余废墟。 连碧殇下令找琴。 几人在冒着白烟的废墟之中来回翻找,皆无所获。直到祎血回来禀报的时候,发现了在府衙小住的琴师程麓,用自己保护了一把镀金的琴。或许是诚心感天,琴身没有任何破损,只是琴弦被热化了。祎血犹豫了一下,只能拿着这琴给连碧殇看。 如此,一切结束。 轻雅笑了一下,心中不知喜悲,寂寞地叹然一声。 轻音带着轻雅回到了自己的结界,担心地看着轻雅。 “我没事。”轻雅努力地微笑,道,“只是有点被震撼到了,歇歇就好。” 轻音摸了摸轻雅的头,安抚地不知道说了什么。 轻雅微笑,道:“嗯,我没事,你别担心。” 轻音也是一笑。 “好了,你回去吧。”轻雅微笑,道,“帮我保护下单玑,别让他们欺负她。” 轻音点头,还是犹豫。 轻雅微笑,道:“真的放心,我没事。等我看过了圣乐坊,就回去找你们,要等我回来哦。” 轻音点头,悄然离去。 白雾散去。 晨光熹微。 轻雅继续朦胧了一会儿,猛地坐了起来,茫然地眨眨眼,很神奇地发现天都亮了。 “小哥哥,快点清醒一下。” 赵芾媛乖然唤着,拿着昨日明馨做好的饴饧给轻雅吃。 轻雅吃了一口,嘴里甜甜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旁边的骝驭看到了,伸着脖子过来抢饴饧,抢不到,就摆出小委屈的模样讨食吃。 第四三二章轻易中毒 赵芾媛犹豫着,小心地分了一块饴饧给骝驭。骝驭吃到饴饧很是高兴,对赵芾媛的敌意顿时消了大半。赵芾媛见骝驭没咬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继续把饴饧掰成小块喂给骝驭。 轻雅笑了笑,目光一扫,不禁一怔,道:“姐姐呢?” “姐姐去找武林盟的人告辞。”赵芾媛脆生生说着,拿来粥碗递给轻雅,道,“我们都吃完了,就差你了。” 轻雅怔了怔,脸色骤变,道:“你是说,她去武林盟据点了?” 赵芾媛点头,道:“等她回来了,我们就该走了。所以你快点吃,没多少时间了。” “吃什么呀!你怎么不拦着她?!”轻雅急的跳了起来,道,“武林盟那边都是毒气,她一个人过去不是找死嘛!” 赵芾媛一呆,脆生生道:“可是礼节上……” “你去车上等,我去叫姐姐回来!”轻雅把粥碗一推,疾声道,“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跑出结界!” 赵芾媛还没说什么,就见轻雅转头跑远了。 一刻钟前,武林盟据点门口。 郝络裔和浪尤珗正在聊着什么,明馨走近后默默站在一旁,并不打扰。 “明姑娘。”郝络裔很快发现了明馨,笑然道,“有什么事吗?” 明馨盈盈一礼,道:“郝公子,浪公子,我是来告辞的。” “你要走?”郝络裔大吃一惊,道,“什么时候走?” 明馨笑盈盈道:“告辞之后,立刻动身。” 郝络裔立刻皱了眉,想要跟去,又不知道有什么理由。 浪尤珗稍作沉吟,道:“说起来,武林盟的第一据点就在中都。” 郝络裔立刻会意,道:“那这边的状况就交给你和小卓了,我也准备动身,往中都去了。” 明馨连忙拒绝,道:“我们这一路要掩人耳目,悄然而行。郝公子若是随行,实在是太过惹眼了。” 郝络裔微笑道:“明姑娘不必担心,我也伪装一个身份,就不怕泄露行踪了。” 明馨更是摇头,道:“我绝对不会跟您伪装成夫妻的。” 郝络裔尴尬得脸红。 扑通。 浪尤珗忽然倒地,一动不动。 旁边二人一怔,默了片刻,忽然发现不对。 “浪老弟,你没事吧?”郝络裔俯身下来查看,隔着衣服一抓浪尤珗的胳膊,惊讶道,“冷了?” 明馨吃了一惊,也蹲下身来试探鼻息,道:“好像没气了。” “姐姐!你不要碰他!” 轻雅飞奔而至,一把拉起明馨,脸色顿时变了,道:“你碰了他?!” 明馨皱眉道:“宝宝,浪公子好像死了……” “姐姐,你怎么能碰他!蛭涎已经沾染给你了啊!”轻雅慌张地看着明馨的右手,道,“这下糟糕了,姐姐你会死掉的!” “宝宝,你在说什么?”明馨莫名其妙,道,“我没有死,死的是浪公子。” “就是因为他死了,所以蛭涎毒液会沾染给你!”轻雅连忙带着明馨走远了几步,着急地来回走动,道,“现在怎么办?姐姐中毒了,我们有没有办法……” “别动。” 明馨见郝络裔还想查看浪尤珗,立刻叫了一声,道:“那上面有毒,郝公子你别碰他。” 郝络裔一怔,道:“的确像是中毒,不然也不会死得这么蹊跷。” 明馨皱了下眉,对轻雅道:“宝宝,这是你昨天说的那个死亡气息吗?” 轻雅慌张地点头,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明馨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到没有哪里不舒服,也没觉得中毒。” 轻雅看着明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道:“姐姐,毒液已经快到你的肩膀了,要是进入脏器就麻烦了。我得赶快想个办法,可恶!想不到办法!” 明馨盈盈一笑,道:“要说去毒的话,尚学士给了个解毒东西,你还记得吗?” “啊,那个!”轻雅想起来了,连忙拉着明馨回到车旁,道,“姐姐你别乱动,我拿一个给你试试。” 说着,轻雅快速地跑到了车上,去拿丑宝的盒子。 明馨微微皱眉,稍稍活动了下右手,感觉并无异样,不禁觉得轻雅有些小题大做了。正想着,明馨看到骝驭正在一旁休息,不知怎的,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想要试探一下。 骝驭猛然受惊,大叫一声躲到马车后面去了。 若是以往,骝驭要么会不屑一顾,要么会冲上来撕咬,绝对不会这样惊恐躲闪。 看来,果然是中了毒了。 “妹妹,你安抚下骝驭。”轻雅从车上蹦了下来,快步跑到明馨面前,一举盒子,道,“姐姐,你还记得尚学士说,这个要怎么用吗?” 明馨想了想,道:“好像是拿一颗含在口里。” 轻雅点头,乖乖拿出一颗来,一愣。 这个药,不就是回忆里面,连碧殇给祎血喂的那颗药吗? 稍顿,轻雅凌空而站,将一枚丑宝放到明馨舌下,道:“姐姐,丑宝这东西是专门用来解毒的吗?” 明馨一怔,道:“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丑宝这东西极为稀少,像这么一盒子丑宝,价值连城,平时用不到的。” 轻雅点头,观气看了看明馨,道:“暂时稳定了,蛭涎只在你右手流动,没有过肩。” 明馨微笑,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轻雅摇头,道:“姐姐,你别动,我试试能不能把毒直接抓出来。” 明馨点头,任由轻雅摆弄。 轻雅稍稍尝试了一下,而后骇然失色。 那蛭涎的毒液从明馨手指背的毛孔进入之后,竟然与明馨的手臂长在一起,气息也纠缠在了一起,无法拔出。哇塞,还好这个丑宝来得及时,若再晚上那么片刻,说不定都和脏器长到一起去了。 这可糟糕了,怎么才能根除?总不能截肢吧! “小哥哥,我安抚好了。”赵芾媛稚气满满地跑了过来,道,“姐姐她没事吧?” “别碰她!”轻雅迅速一拦,道,“现在碰触也有沾染的危险。姐姐也是,不能用右手碰任何东西!”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别紧张。我暂时没有任何不适,你不必太过担心。” “那也不行!”轻雅紧张道,“这东西可是害死了北陵一城之人,如果不小心的话,姐姐会死掉,我们都会死掉!” 明馨怔了怔,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走吗?” “肯定要走,这里不能留,否则我们都会死的。”轻雅认真道,“姐姐,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好的大夫?” 明馨尴尬道:“宝宝,我平时不出门,对这边不熟。” “明姑娘,你没事吧?”郝络裔处理完了武林盟的事,急忙赶了过来,道,“据点正好有个懂医术的,要不要他帮你看看?” 明馨还没应声,轻雅迅速张开结界,将他们阻拦在外,厉声道:“你疯了吗?你带来的那个人身上就带了毒,你还要他来救人?!” 江湖郎中顿时皱眉,道:“小朋友,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中毒啊。” “胡说八道!”轻雅厉声道,“你身上的死亡气息都进心脏了,你好意思说你没中毒?” “我当然没中……毒……” 那江湖郎中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倒地死了。 轻雅不敢碰触,厉声向郝络裔喝道:“你,带着他给我滚!不许接近我们!” 郝络裔连忙照办,不敢多言。 明馨笑了笑,忽然觉得右边的发丝搔了下脸,便下意识地抬了右手去挠。 “别碰!” 轻雅赶忙大叫一声,道:“姐姐我帮你抓,你自己不要碰。” 明馨好笑道:“你看我左手能用吗?” 轻雅仔细地分辨了一下,点头道:“可以。毒液只在你的右肩以下,其他地方都是好的。” 明馨点点头,用左手理了发丝。 “不行。”轻雅着急道,“必须先弄点什么,把姐姐的右臂都隔离出去,免得忘记了,让毒液扩散。” 明馨笑了笑,道:“弄个结界不就好了。” 轻雅一呆,道:“就是啊,我怎么都急忘了。”说着,轻雅手中一聚,掐出一个炁芯,递到明馨手里,道,“暂时没有其他东西能当炁芯,姐姐你先拿着这个,我随时给你充气。” 明馨接在手里,笑然点头。 “那个,炁芯是玉石就行对吧。”赵芾媛忽然插嘴道,“这样的话,那边的地窖里应该有吧,我记得看到了珠宝仓库。” “啊,说得对,我怎么昏了头了。”轻雅说着,连忙往地窖跑去,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千万不要出结界。” “知道了。” 明馨应声,盈盈一笑。 赵芾媛看着轻雅跑进地窖,又出来拿了灯笼,再走进去,不由得好笑道:“难得看到小哥哥慌成这个样子,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明馨笑盈盈道:“也多亏了他及时发现,不然这毒无声无息的,还真不好发现。” 赵芾媛担心地看看明馨的手,道:“姐姐,你真的没事吗?还是怕小哥哥担心,才说没事的?” “我真没事。”明馨笑盈盈道,“说实话,我根本没发现我中了毒,没有任何不适。” 赵芾媛尝试着观气看向明馨,道:“那个,我只能隐约看到姐姐手臂气息,和其他部位稍稍不同,好诡异的毒啊。” 第四三三章绝不舍弃 明馨笑盈盈道:“若非是诡异的毒,武林盟那帮人应该早就发现了吧,他们也不傻。” 正说着,轻雅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红艳如血滴般的手镯。轻雅把炁芯转到手镯上,让明馨戴着,把她的整条胳膊暂时封闭了起来,不与其他地方碰触。 “姐姐,在想到办法去毒之前,只能麻烦你忍耐一下了。”轻雅着急地说道,“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去毒的。” 明馨看了看尺寸恰好的手镯,惊喜道:“这什么镯子?还挺漂亮的。” 轻雅一呆,道:“不知道。” 赵芾媛小声对轻雅道:“这是赤玉。” 轻雅呆了呆,道:“哦,我没注意是什么材质的,不过存气量还可以,就拿来用了。” 明馨有趣道:“就算不做炁芯,也是个漂亮的装饰,我挺喜欢的。” 轻雅呆了呆,道:“嗯,姐姐喜欢就好。”怔了怔,轻雅恐惧,道,“姐姐,你别安慰我了。这个毒真的会死人的,不尽快想到办法去毒,一定会死的!” 明馨笑盈盈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如此慌张。你看看你,本来记性就不怎么样,一慌起来,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与其如此,不如稍稍安静一下,冷静地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再做行动。” 轻雅一顿,懊恼地抱住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这个毒有解,可不知道能怎么解。” 明馨笑盈盈道:“要不问问你师父?” 轻雅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这东西害死了师父的师父,师父不喜欢我提,我不能跟他说。姐姐,你能不能联系一下硩叔叔?” 明馨摇头,道:“傀儡纸人是单向的消息,只能他找我,而我找不了他。” 轻雅怔了怔,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没找你?” 明馨一笑,道:“又不是你受伤,算不上大事。” 轻雅一怔,怒然道:“这可是要命的毒,怎么能叫算不上大事?!” “可是,他们无所谓我的死活啊。”明馨笑盈盈道,“宝宝,这条路上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好,我受伤自然不算什么大事。” 轻雅莫名其妙,道:“这是枉顾人命!” “你错了。”明馨笑盈盈道,“这叫取舍有度。” 轻雅滞住,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整个人都冷了,目光更是冷冽,道:“我不承认,姐姐才不是被舍弃的东西!” 明馨笑笑,没说什么。 轻雅冷静了片刻,道:“此事之前,硩叔叔有没有说接下来要怎么走?” “有。”明馨笑盈盈道,“走中陵,上官道,然后直接往中都走。” 轻雅淡淡道:“大概要多少天?” 明馨笑盈盈道:“不出意外的话,恰好能在六月之前抵达中都。” 轻雅淡淡道:“附近能路过什么城镇么?” “当然不会路过,否则怎么隐匿行踪。”明馨笑盈盈道,“你别忘了,若要进城,都是需要户籍的。若漏了你的户籍,那还得了?” 轻雅皱眉,道:“附近哪里能有个大夫,不需要户籍进城,还能解得了这个毒?” 众人默了片刻。 “我知道。” 赵芾媛忽然开口,道,“听我娘说,临海有个神医叫孙焨。他曾经是宫中太医,后来出宫经营医馆,是很有名的神医。临海进城不需要户籍,而且从这里往临海去的话,车行只要五六天的,已经算很近了。” “哦对,焨叔叔的确会救人,我怎么忘了他了。”轻雅郁闷地抓抓头,立刻道,“决定了,咱们往临海城去,找焨叔叔救人!” “明姑娘” 郝络裔又寻了过来,担心道:“你们还没走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轻雅顿时火冒三丈,道:“你这个毒液载体给我躲远点,别给我这里添堵!” “小哥哥!”赵芾媛拉了一下轻雅,悄然指了指郝络裔,道,“你看,他没中毒。” “怎么可能没中毒!咦?”轻雅仔细打量了一下郝络裔,不可思议道,“还真没中毒。难道因为他的气经常是空置状态,所以蛭涎不承认他是生物?” 郝络裔不死心地敲着结界,道:“如果这毒真的难解,你们可以去找神医孙焨,我可以帮你们带路。” 轻雅不悦道:“我们已经准备去找他了,不需要你带路。” 郝络裔微笑道:“就算你们知道路,他又不认识你们。我认识他,可以求他帮你们解毒。” 轻雅不耐烦,道:“不需要,我认识他。” “那,总要有人来照顾明姑娘吧?”郝络裔不依不饶道,“我可以帮忙的。” 轻雅火了,道:“你烦不烦?信不信我杀了你?!” “宝宝,别冲动。”明馨忽然开口道,“他要没中毒的话,还是带上他吧。” 轻雅不乐意,道:“姐姐,不能带,他肯定会对你图谋不轨的!” “就算是,那也无所谓。”明馨笑盈盈道:“咱们现在要走的路,不确定有无性命之忧。有个能够帮衬的大人还是好的。否则只有你们俩孩子忙活,我会担心的。” 轻雅气得鼓鼓的,就是不想让郝络裔上车。 郝络裔摆出一副和善的微笑,道:“还是明姑娘善解人意,小公子,你就让我和你们同行,好不好?” 轻雅犹豫再三,也只能点了头,气鼓鼓地把所有人都放上马车,套上骝驭,马缰一提,赶车出城。 北陵城南,有数百人的官兵聚集。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对轻雅一行的马车不闻不问,甚至还有一个将领状的人物,向他们的马车敬然拱手行了个礼。 轻雅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想,一路向南,飞驰而去。 车中,赵芾媛护着明馨,坐在靠里的位置。 郝络裔规矩地坐在靠门的位置,从车窗处看到了外面的状况,不由得皱眉,道:“他们竟然没有阻拦?” 明馨怔然,也是意外,道:“或许知道我们不是武林盟的人。” 郝络裔皱眉,小心警惕着车外别有跟踪。 明馨笑了笑,对赵芾媛道:“抱歉,都怪姐姐不小心,要让你晚些日子才能回家了。” 赵芾媛乖然摇头,道:“其实我也想和小哥哥多呆几日,不碍得。” 明馨稍稍窘然,道:“你没生气吧?” 赵芾媛乖然一笑,瞧了瞧郝络裔,小声对明馨道:“若我想早些回去,直接说去中都找太医不就好了,何必说什么临海神医。” 明馨一怔,皱眉小声道:“媛媛,你是公主。” “嗯,我知道。”赵芾媛乖然笑道,“他是我哥哥,如此而已。” 啪! 郝络裔忽然关上了窗子的木板,道:“外面有人跟踪,我去处理了。” “不用,你给我好好呆着。”轻雅淡淡道,“那人只是个眼睛,不负责截杀。” 郝络裔一怔,道:“你确定?” “确定。”轻雅目光一凛,道,“这种眼睛我见过,不用管,让他捎着就行。” 此处不是他主事,郝络裔也不好有什么意见,只能点头。 如此,车行三日,忙忙碌碌。 明馨行动不便,稍有动作就会导致毒液又蔓延的倾向,所以轻雅求着明馨不要乱动,安心在车上休息。明馨不能动,旅途做饭的事就落在赵芾媛身上,还好,赵芾媛跟着明馨几日,聪慧地将明馨的手艺学去大半,煮出来的食物也算可口。至于郝络裔,轻雅一直不待见他靠近明馨,可是见他对明馨的确呵护有加还谨慎守礼,不由得放松了管制。 罢了,尽快赶到临海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小事就先别管了。 轻雅一心焦虑明馨的毒况,根本无暇顾及周边的小碎琐。 是夜。 蝉声微微,树叶沙沙。 俩姑娘在车上睡熟,郝络裔被赶到车外休息,轻雅也在车外睡觉。 夏日晚风,温而轻柔。 原本在树梢稍歇的眼睛忽然惊醒,目光向四周溜了一眼,迅速折了一截树枝丢向轻雅示警。 树枝触碰结界,被震成碎末。 眼睛一怔,不由得惊叹那结界的精妙。 一怔之间,一只手毫无杀意的捂住了眼睛的嘴巴,还塞进一枚药丸。眼睛大惊一下,知道自己被俘虏了,瞬间就要咬碎自己牙间的毒药自尽。 刹那间,一股凌厉的杀意猝然而至,一击打断捂嘴的手臂,而一脚踹得陌生人落下树去,一掌拍在眼睛背上让他吐出了毒药。 那陌生人也算骨气,迅速捂了断臂隐没在林间,而他折断的那只手就那么挂着树枝上,颤颤巍巍。 眼睛恍惚了一下,转身看向站在一片叶子上的轻雅,随即单膝下跪,敬然道:“小人见过少主。” 轻雅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道:“你是自己人?” 眼睛应道:“对。” “周围那些是杀手?” “是。” “有几个?” “除了断臂之人,还有九人。” “都杀了行么?” “小人不会杀人。” “谁让你杀了。”轻雅皱眉,道,“我是说,这些人有没有自己人,没有我就都杀了。” 第四三四章以毒攻毒 眼睛一凛,道:“他们是江湖杀手,没有自己人。” 轻雅点头,道:“轻音,该你了。” 应声,一股凌厉的气息化而为风,在树林中穿梭而过后,悄然逝去。随之,树林间弥漫出了血腥的气息,萦绕不消。 眼睛骇然一跳,虽然知道少主不是个普通孩子,但没想到居然可以如此奇葩。只是一句话,十个杀手就都杀了,而这孩子竟然连动都没动。 轻雅想了想,对轻音道:“说起来,反正人都杀了,不如把他们的真气也吃了。与其这么散掉浪费,不如留着你自己用,你说呢?” 白雾一闪,似乎有些犹豫。 轻雅微笑道:“那你自己看着办,想吃就吃,我允许了。” 白雾笑意满满,吸食了真气满意而去。 眼睛有些冷汗,这少主,果然有尚彦兮的风范。 轻雅看看眼睛,稚气地眨眨眼,道:“你好厉害,在这么细的树枝上都能单膝下跪。” 眼睛尴尬了一下,道:“小人护住失利,甘愿受罚。” “罢了,不怪你。是我们赶得太急,没能让你好好休息。”轻雅微笑,道,“说起来,这里到往临海去,还要几天车程?” 眼睛想了想,道:“最多两日。” 轻雅担忧道:“还要两日啊……” 眼睛小心地看了下轻雅,道:“您若嫌慢,可以在出发之前给马喂上二两酒,可以加快速度。” “但是这样的话,你就会跟不上呢。”轻雅思索道,“要不这样,反正你是帮我们警戒,干脆你站到车顶上去,应该可以省点力。” 眼睛赶忙应道:“小人得到的命令是暗中保护少主和少姑娘,不能现身明处。” 轻雅微笑道:“若真如此,以你们枭锐禁军的实力,完全可以不被发现的跟踪,何必这么明显的示威跟踪?” 眼睛尴尬了一下,道:“这是给自家杀手看的,以免误伤。” “罢了,你听我的,还是来车顶待着。”轻雅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厉害,但不能让你们这么透支真气。明日开始,你就在我车顶示警,也能让郝络裔消停点。” 眼睛挣扎了一下,道:“是,谨遵少主指令。” “小哥哥,不好了!” 赵芾媛忽然从马车里出来,惊呼道:“明姐姐她……小哥哥?你在哪儿?” 轻雅迅速从树上跳了下来,赶到马车近前,道:“什么事?” “不好了!”赵芾媛惊恐地抱住轻雅,道,“明姐姐忽然浑身发抖,不知道怎么回事!” 轻雅迅速走到车里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中毒导致的痉挛,奇怪,我不是用丑宝封住了蛭涎的毒素吗?” “好像,就是丑宝的毒!”赵芾媛惊恐道,“我好像听宫里的太医说过,是药三分毒。就算这丑宝吃多了,肯定也是有毒的!” 轻雅一惊,迅速捏开明馨的嘴,把丑宝拿出来。失去丑宝的对抗,蛭涎的毒素瞬间蔓延至肩头。轻雅更是惊慌,只能把丑宝放了回去,果然,蛭涎的毒素立刻被压制,但明馨痉挛得更厉害了。 怎么这样?! 轻雅急得跳脚,手足无措。 明馨难受得醒了,看着俩孩子一脸焦急,虚弱地笑盈盈道:“怎么了?” “姐姐,我……都是我不好。”轻雅急得眼泪汪汪,道,“我无能保护你,还让你受这么大的罪,都是我不好!” 明馨强忍着难受,笑盈盈地抬起左手,费力地摸了摸轻雅的头,道:“不怪你,是我不小心,不是你的错。” 轻雅顿时泪崩了,道:“姐姐,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你!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明馨努力地想笑,无奈神志一阵昏迷,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轻雅顿时吓得连心跳都停了半拍,放声大哭。 外面,郝络裔被惊醒,道:“出了什么事?” 赵芾媛看了一眼轻雅,走出去跟郝络裔说了状况。郝络裔大惊失色,连忙要进车里查看,赵芾媛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进去。 “不想死就别进去。”赵芾媛脆生生道,“小哥哥情绪不稳,很可能会失控的。” 郝络裔皱眉,道:“要不,我抱着明姑娘先去临海求医,你们赶车随后跟来。” “不行,小哥哥绝对不会放心让你带走姐姐。”赵芾媛脆生生道,“而且,你最好搞清楚状况。你能活到现在是姐姐在保你,没了姐姐压制的小哥哥,随时都能杀了你。” 郝络裔皱眉,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不尽快带着明姑娘去就医,恐怕真的会出问题的!” 赵芾媛依旧不放手,道:“这是小哥哥决定的事,和你无关!” “什么叫和我无关?”郝络裔急了,道,“她和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而我才是最担心明姑娘的人!” 赵芾媛闻言一怔,不由得松了手。 郝络裔立刻进了车里,还没站稳,就被轻雅一脚踹了出来。 轻雅冷冷道:“妹妹,你们先别进来,我给姐姐抢救一下。谁进来,杀无赦。” “知道了。” 赵芾媛连忙应声,死死拽住了郝络裔的袖子。 轻雅不敢懈怠,手中真气一运,尝试着从明馨身上把丑宝的毒素抓出来。丑宝的毒素作用并没有和人气长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分开,而且分开之后,明馨的状态瞬间好了很多。可是因此,丑宝的药效也被抑制,蛭涎的毒素蠢蠢欲动,企图冲破肩头进入脏器。 犹豫了一下,轻雅将丑宝毒素又放了回去,而这次却没有放到明馨全身,而是针对右肩施毒。很快,蛭涎的抗争弱了下去,可在右臂之中开始肆意扩张。轻雅迅速应变,将丑宝毒素全部灌到右臂之中,以毒攻毒,效果拔群,蛭涎顿时弱了下去,虽然无法完全拔除,但也算是两厢平静了。 明馨身上舒适了,昏厥难受的表情也消失了,变成安稳睡着的表情。 轻雅仔细瞧了瞧明馨,但并不能确定刚刚那一番折腾是否有效,只能迟疑着把她叫醒询问了几句。明馨困倦难耐,虚弱地应了几声便再度睡着。轻雅继续观察了明馨一会儿后,确认她的确没有性命之忧,这才调整了结界将毒素引流,安心下来。 轻雅松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在飘,差点栽出车去。 赵芾媛迅速发现不对,赶忙要上前扶轻雅。可她毕竟是女子,娇柔纤弱,实在是扶不住这几十斤的东西,堪堪一撞,就要随着他倒下去。 还好,郝络裔扶住了两个孩子,把他们稳稳放在地上,淡淡道:“怎么样?” “暂时稳定了。”轻雅扶着额头晕晕道,“我不知道这以毒攻毒能坚持多久。明天起,咱们还是尽量减少休息时间,加快赶路要紧。” 郝络裔皱眉道:“我去看看她。” “等下。”轻雅一挥手,拍得郝络裔退后了几步,淡淡道,“姐姐与我的确没有血缘关系,但姐姐是我的姐姐,和你无关。” 郝络裔冷然一笑,道:“小公子,我郝某人可是看在明姑娘的份上才让你三分,若论单打独斗,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轻雅也是冷笑一下,道:“我身后有个喜欢杀人的家伙,杀了你,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郝络裔稍稍畏惧了一下,道:“明姑娘是对我上了心的,你若在乎她,必不敢对我动手。” “上了心?”轻雅忍不住嗤笑,道,“做饭不过是捎带着你,喂饭不过是可怜你,这也算上了心?” 郝络裔面露温柔,道:“佳人如此,夫复何求。” 轻雅不屑一笑,抬手一指赵芾媛道:“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了吗?” 郝络裔微怔,道:“衣服怎么了?” “她穿的衣服,还有我穿的衣服,都是姐姐亲手做的。”轻雅炫耀地说着,还从车上拿来了一个包裹,打开来道,“除了我们俩身上的,还有五套衣服,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郝络裔看了一眼,那些衣服的款式相似,只是季节和大小不同,道:“她还真是宠你,每个季节都做一套新衣服。” 轻雅一哂,淡淡道:“除了我现在穿的这件是现做的,其他这些,都是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为我做的。” 郝络裔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轻雅淡淡道:“我从乐师大会出来之后,曾在徵羽楼呆过一个多月,而后,我就离开了。那次离开,本没想着还会遇到。然而遇到之后,姐姐给了我最好的待遇,给了我合适的新衣服穿,和以前一样宠我。” 说着,轻雅自嘲一笑,道:“我一开始觉得很诧异,毕竟现姐姐和大叔的消息网有关,便天真的以为姐姐是提前得到消息,所以才给我准备了这些。可不久之后,我看到了媛媛的衣服,这才明白,姐姐默默为我做了很多,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还敢说,姐姐对你上了心吗?” 郝络裔当然明白,这是要相当强烈的爱,才能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个份上。相较之下,明馨对他不过是小恩小惠,不值一提。 第四三五章临海求医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郝络裔不认,道,“明姑娘必然对我有好感,只是你这个感情白痴看不出来。” 轻雅目光一冷,杀气蓬然而出。 “小哥哥,你别冲动。”赵芾媛忙拽着阻拦,道,“他还有用,你不能杀他。” 轻雅哼了一声,收了杀气。 赵芾媛笑了一下,转头脆生生对郝络裔道:“你说小哥哥是感情白痴,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白痴。这都多少天了,你居然还敢与小哥哥对着干?你是真觉得明姐姐不会发火是吗?” 郝络裔冷笑道:“你个女孩子,懂什么!” “说我不懂?好,那我就懂给你看!”赵芾媛也生气了,冷然脆生生道,“你以为明姐姐是真的对你好?别做梦了!她不过是担心你会伤了小哥哥,才牺牲自己的色相去讨好你。如果你不是武林盟第一高手,对小哥哥没有半分威胁,姐姐她根本不会理你半分!” 郝络裔傲然扬眉,道:“撒谎漏洞太多。小公子武功超群,如何怕我威胁?” “姐姐知道小哥哥厉害,但姐姐依然护着他。”赵芾媛脆生生道,“就好像我刚来的时候,不过是对小哥哥稍有隐瞒,就差点被明姐姐赶出去。若非小哥哥好心护我,明姐姐根本不会看我一眼。而且,明姐姐现在宠我,完全是看在小哥哥的面上。只有你这种蠢蛋才会跟小哥哥对着干,还好意思说明姐姐会对你好!” 郝络裔微微皱眉,道:“不,我不相信明姑娘会有如此心机,她是纯真善良的好姑娘。” 赵芾媛真是笑了,道:“姐姐曾经是徵羽楼的乐团副团,而今又是歆韵府的二把手,你以为,随便一个女人就能稳坐那种位置?何况,乐坊本就是风花雪月之地,我都能看出你什么心思,你真当明姐姐看不出来?” 郝络裔心头一震,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个女子不是普通的女子,即便是在泷平也是赫赫有名的女子。若说男子有名那还正常,而女子有个正常而响亮的名气,那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轻雅冷静了片刻后,淡淡道:“妹妹,你错了。姐姐是为了保护他,才假意示好的。” “怎么可能?”赵芾媛怔然不信,道,“姐姐怎么会保护一个外人?” 轻雅微微一笑,道:“这条逃亡之路,原本就是设计好的。会带上郝络裔,应该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怜,姐姐并不负责谋划,只负责执行,所以,她是真的以为带上郝络裔就能减少杀手的袭击。是以,姐姐看到我和郝络裔不对付的时候,只能选择让郝络裔与她有关,而我看在她的面子上,必不会动郝络裔分毫。当然,她会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真是辛苦她了。” 赵芾媛恍然明了,道:“姐姐还真是宠你啊。” 轻雅笑了一下,很是舒服。 郝络裔心中疑惑,却仍然不认,道:“我不信,明姑娘是不会利用我的。” 俩孩子对视了一眼,有些无语。 江湖到底还是简单了些,哪里比得过朝野纷争。 郝络裔见俩孩子没反驳,嘴硬道:“就算她最初是做戏,可总有假戏真做的时候。我与她相处多日,她不可能对我无情。” 轻雅忽然古怪道:“姐姐有喜欢的人了,绝不是你。” 郝络裔冷笑道:“别告诉我是你。” “不是我。”轻雅冷漠道,“不过是我认识的人。” 郝络裔紧逼道:“是谁?” 轻雅忽然神色复杂,没有应声。 郝络裔冷笑一下,道:“好!就算明姑娘在利用我,而我也的确放你们进入了北陵,那现在呢?你们俩足以照顾明姑娘,为什么她还要点名带上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话音刚落,轻雅杀机尽显。 郝络裔不禁一惧,道:“你做什么?” 轻雅冷冷道:“看来你是明白了,我为什么没拦着妹妹说出实情了。” 郝络裔一怔,是了,明馨不需要他照顾,而他们又需要快速赶路,所以去掉车上最累赘的负重也是理所当然。 而他,就是这个要被去掉的负重。 郝络裔冷汗都下来了,没想到这俩孩子居然有这种心机,真是小看了他们了! 轻雅还没开口,眼睛忽然出现,迅速捂了一下郝络裔口鼻,就把他放倒了。轻雅目光一聚,他也看走眼了。这眼睛不光是个眼睛,还有相当的杀手水准,估计是个协助者。 眼睛单膝下跪,道:“少主,少姑娘。大人说,还请你们务必将此人带临海城。” 轻雅目光冷冷,道:“理由?” 眼睛敬然道:“大人说,少主聪慧过人,自然会想到理由。” 轻雅默然想了想,冷笑,道:“你刚给他弄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迷药罢了。”眼睛敬然道,“大人说,还请少主务必息怒,有什么想法可以事后算账。” 轻雅扬眉,道:“行,我不为难你,休息去吧。” 眼睛一怔,不可思议道:“少主您……听明白了?” 轻雅奇怪道:“你话都这么明白了,不就是想让我听明白吗?” 眼睛一滞,悄然退下。 “啊对了,明早过来帮我们把他搬上车。”轻雅有趣地说道,“我们是两个小孩子,做不了这么重的活!” 眼睛隐匿无声。 轻雅默了片刻,愤然冷笑一声。 旁边,赵芾媛有些茫然无措,道:“小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轻雅怔了一下,解释道:“我们要把他带过去,当成求医的理由。” “什么?”赵芾媛一愣,道,“难道不是姐姐中毒吗?” 轻雅把郝络裔晾在外面,带赵芾媛到车里,小声道:“焨叔叔是神医,连你都知道,可见其名气惊人。而且,焨叔叔是开医馆的,里面绝对不止他一个大夫。可我们只是没名气的人,又是女子和孩子,自然没道理求焨叔叔亲自救人。所以,用郝络裔的身份作为理由,求焨叔叔救人。” 赵芾媛呆了呆,道:“你不是说认识神医吗?直接去找他就好了啊。” “直接找他当然可以,但神医若是为了普通人出手,日后麻烦就多了。”轻雅认真道,“我们是去求助的,不是添麻烦的。更何况那里是大叔的消息站,我不能让那里因为我而出现问题。” 赵芾媛想了想,脆生生道:“小哥哥,你觉得姐姐她……知道吗?” 轻雅不假思索便道:“姐姐肯定知道,才让我们带上了郝络裔。你该知道,姐姐为了护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赵芾媛点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要跟姐姐明说吗?” 轻雅沉吟片刻,道:“这样,明日若是姐姐问起,就说他被杀手袭击了,不知道下了什么药,导致昏迷不醒。我把杀手都杀了,救回人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不是我们的错。” 赵芾媛一怔,道:“你这是准备骗姐姐?” “我没有。”轻雅微笑,道,“迷晕郝络裔的那个眼睛就是杀手,而且,我刚刚的确让轻音杀了几个杀手,不信你可以去外面闻闻。” 赵芾媛犹豫了一下,迅速跑出去闻了闻,一顿,瞬间就被吓回来了,道:“居然真有杀手偷袭?!” 轻雅笑了一下,淡淡道:“为了保护姐姐,我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赵芾媛一怔,笑了,道:“好,我支持你。” 轻雅转头看向明馨,默默担忧。 翌日,果然明馨发现了不对,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轻雅,只好抓了赵芾媛过来打探状况。赵芾媛乖乖按照轻雅说的又说了一遍,明馨笑了一下,也不戳穿,如此罢了。 轻雅懒得去玩什么勾心斗角,给骝驭喂了二两酒,直奔临海而去。 一日又半,正午之时。 轻雅将马车赶到医馆附近,惊讶地看着医馆门前排的长队,瞬间拎着骝驭住嘴。 乖乖,这么多人,骝驭看了就激动,恨不得一人上去咬一口。 轻雅勉强拽住了骝驭,想了想,还是稍微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告诉她们不要出来,就这么跑进去找人。 临海医馆,人满为患。 轻雅稚气地走了进来,顿时被人流挤得茫然。 要知道,医馆之中,大人居多。有等待救治的病人,也有统一着装的医馆大夫。而稍微年轻些的孩子,全是病恙卧倒的患者,没有钻到人流之中排队拥挤的。是以,当轻雅贸然凑了进去,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人群拥挤得失了重心,一不留神差点栽倒。 很巧,一只手及时扶住了轻雅。 轻雅呆然抬头,发现来着是一个身穿素服的医馆大夫,而那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小朋友,你没事吧?”那人微微一笑,轻松将轻雅带出人流,温和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心别撞伤了。” 轻雅盯了那人片刻,眼珠一转,可怜巴巴道:“大夫,我在路上捡到一个大哥哥,他中毒了,一直昏迷不醒,求您行行好,救救他好不好?” 第四三六章故意刁难 那人温和道:“人在那里?” 轻雅一笑,稚气应道:“在外面的马车上。” 那人温和道:“好,我随你去看看。” 轻雅赶忙点头,带着那人到了马车前,提前传音到车里,道:“姐姐,妹妹,你们后退些。”说着,轻雅缩小了结界,撩起马车帘子让那人看。 外面的光线落入车中,正好照亮郝络裔昏迷的睡颜。 那人瞧了一眼,惊讶道:“这不是武林盟第一高手吗?谁毒了他?” 说着,周围有目光闪烁,应该是被其他眼睛看到了。 轻雅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道:“我不知道。我在林子里捡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我怕他死掉,所以带他过来了。” 那人略作沉吟,道:“前面人多,不太方便,你随我到后面来。” 轻雅乖乖点头,跟着那人的指引来到了医馆的后门。看着那人一副波澜不惊且早有预料的表情,轻雅心里悄然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淡然地继续跟着走。 那人也不敲门,直接让他们把车都进到院中,客气地请他们下车。 轻雅心里不爽,一脚踹了郝络裔下车,目光在空荡的院子里转了一圈,转头对俩姑娘道:“妹妹,你在这里稍候,姐姐随我下去。” 赵芾媛怔了怔,害怕地拉住轻雅的袖子。 轻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结界之内,你绝对安全,不要冒险。” 赵芾媛想了想,点头,乖然坐了下来。 轻雅带着明馨下车,淡淡看了眼倒在地上无人理会的郝络裔,抬头看了眼接待之人,忽然转头,看到了孙焨站在院子那边的进门处。轻雅刚要张口,忽然听到孙焨冷笑一声,不由得住了口。 “我说,你真当这医馆是你家开的了?”孙焨双臂一抱,不爽地说道,“想来就来,想就便救,当你姓孙吗?” 轻雅一怔,发现孙焨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带自己来的那人。 那人不慌不忙,施施一礼,道:“不敢。只是我家少主有此要求,在下不敢不从。” 轻雅愕然,接待这人居然是尚彦兮的人?这里不是宦牧的中立消息站吗? 孙焨冷冷道:“你家少主关我屁事,我们早就脱离了你们,一样过得顺风顺水,没必要听你们指挥吧?” 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道:“都是开门做生意,您不会搁着送上门的生意不要吧?” 孙焨眼睛比天高道:“你觉得,我会缺这么几张纸?” 听不下去了。 轻雅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摆明了是两个消息网互不对付,可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两边都不算啊! 轻雅无视争吵,牵着明馨的手,带她直接到了孙焨近前,低头行礼,道:“焨叔叔,求您救救我姐姐。” 孙焨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轻雅一呆,道:“我叫轻雅。” 孙焨冷冷道:“那又如何?” 轻雅简直莫名其妙,但为了明馨,还是忍了下来,道:“您曾说过,只要还有口气的,您都能救活。所以,请您救救我姐姐,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忽然一阵异样的安静。 孙焨冷冷道:“怎么,你不是他们的少主?” 轻雅淡淡道:“不是。” 孙焨有趣道:“不是?那为什么有人叫你少主?” 轻雅呵呵了,道:“我还不是九皇子呢,不一样有人这么称呼我。” 孙焨扬眉,道:“这么说,你还是跟着阿牧的好孩子?” 轻雅淡淡道:“大叔的消息网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和我无关。” 孙焨一呆,这小子,居然玩中立啊。 轻雅再次低头,道:“焨叔叔,请您救救明姐姐。这是我的个人请求,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孙焨更呆了,要不要玩这么绝? 轻雅很是恳切。 孙焨看了明馨一眼,看着她毫不吝啬宠溺地对轻雅笑着,目光不由得一寒,道:“不就是寒极天蛇的蛭涎么,我可以救。” 轻雅希望地抬头,道:“谢谢您,我会付诊费的。” “至于诊费。”孙焨冷笑一下,道,“我要纳这姑娘为妾。” 众人一愣。 尚彦兮的侍者更是吓了一跳,连忙给孙焨递眼色。 孙焨理都不理,就是低头看着轻雅。 轻雅目光顿时寒了下来,这明显就是故意刁难人。有病啊这人,这两派的纷争和他没关系,和明姐姐更没关系,凭什么这么刁难他? 明馨也是看不下去了,连忙说道:“宝宝,要不算了……” 轻雅一挥手,拦下了明姐姐的话,怒极而笑,道:“我答应你。” 明馨愕然,众人更是不可思议。 孙焨扬眉,道:“此话当真。” “我说过的话,绝对当真。”轻雅微笑道,“我保证,等你医好明姐姐,会做你的妾。而且我保证,”说着,轻雅目光一冷,道,“她绝对会为你守满一日的寡。” 此言一出,杀气毕露。 众人皆惊,这是疯啦? 孙焨忽然发现,眼前这小孩儿,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孩儿了。就像他当年说的,这孩子太过天才,如果不那么虚弱下去,日后必会暴走。 此刻,就有些暴走的苗头。 孙焨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好,那我不救了。” 轻雅也不纠缠,转头就走。方才那么一说,也不过是打算让他更改条件。既然不愿更改,那就不救。反正他还有第二方案,只是会比较凄惨所以不愿用直接罢了。轻雅郁闷地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该怎么跟明馨开口,抬眼,恰好看到侍者正在对着孙焨使眼色。而后面,孙焨竟然也回了个眼色。 他们认识? 耍他一个? 呵呵,多半又是莫名其妙的考验罢。 考验轻雅倒是无所谓,但是拿明馨当筹码? 轻雅的眼神顿时就冷了,连荆燚都不敢用单玑做筹码试探他,居然他们想用明馨做筹码试探他? 爱到深处,无可自拔。 见轻雅大步走回马车近前,侍者赶忙开口道:“少主……” “这人是你们的人迷晕的。”轻雅踹了一脚郝络裔,道,“给我把他弄醒。” 侍者一愣,道:“弄醒?” 轻雅讽刺地一笑,道:“怎么,少主就是个空头衔?” 侍者无语,只好把郝络裔弄了起来。 郝络裔清醒了,恍惚了一下头脑,看了看现状,惊然道:“明姑娘,你怎么样?” 明馨刚想开口,被轻雅一拦。 轻雅猝然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扯着郝络裔的袖子,稚气道:“络裔哥,他们欺负人,不给姐姐治疗。” 郝络裔一怔,怒然道:“孙神医呢,我去跟他说。” “他在那边。”轻雅稚气地推了郝络裔一把,道,“你帮我们求求他。” “好!” 郝络裔认识孙焨,应声后大步往那边走去。 “别动!” 孙焨从那边扑了过来,一把按住走到院中的郝络裔,手中真气一走,企图拔出什么东西,结果只拔出来了一半。孙焨汗都下来了,连忙叫侍者拿来了针包,顺着经脉一串扎,这才化解了大半。虽然还剩了小部分在里面,但应该不会致命了。 轻雅冷冷地看着他们忙活,手中御气,遥遥加了一把暗劲,继续对着干。 “小雅,你疯了!”孙焨急了,朝着轻雅吼道,“你这么做是要杀人啊!” 轻雅冷冷道:“怎么,我杀谁了?” 孙焨急的冒火,道:“你当我眼瞎?他身上这把股劲,就是你刚推他那一下给加上的。” 轻雅冷冷道:“那把暗劲不是被你的循刺化解了么。” 孙焨急声道:“但是你又加了一把!” 轻雅哼笑道:“我动都没动,你哪只眼睛证明是我又加的?” 孙焨噎住。 郝络裔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话地一动不动,感觉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道游走。 侍者再用循刺,发现轻雅竟然调整了力道位置,排不出来,笑叹一声,道:“前辈,您玩过头了。” 孙焨不信这个邪,那边加劲,这边就卸劲,那边再加劲,这边再卸劲。 一来二去,孙焨真急了,道:“小雅,你是存心与我对着干吗?” 轻雅冷笑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 孙焨再次噎住。 侍者温和地笑笑,道:“前辈,您真的过了。” 孙焨郁闷了,这小孩的成长速度也太惊人了,不禁道:“就算你怪我,你杀他做什么?” “你是大叔的手下,我不能动你,大叔会伤心的。”轻雅淡淡道,“但是这个人,他吃了我们一路的白食,还对姐姐图谋不轨,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顺便,是你们故意让外面知道他在这里疗伤,如果在你们这里死了,应该也会闹出不小的事端罢。如此,我就能出气了。” 孙焨三次噎住。 这还是那个慌张怕死,战战兢兢的小孩儿么? 简直是个小魔头! 侍者温和地向孙焨一礼,道:“如此少主,您觉得如何?” 孙焨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当初他救阿牧的时候,明明还挺温柔的,没想到现在,唉……” 第四三七章侍奉少主 轻雅冷笑一下,道:“当初我救宦大叔,是因为有人供我食宿,教我武功,我当然会温柔。但现在,”轻雅杀意漫漫,道,“有人为了护我不择手段,那我为了救她,自然也会不择手段!” 众人默了。 轻雅怒气暴涨,谁都不敢靠近。 柔柔一叹。 明馨俯身下来,宠溺地抱住轻雅,道:“哭吧,别忍着,会伤身的。” 轻雅鼻子一酸,扑在明馨怀里放声大哭。 明馨安抚地摸摸轻雅的头,转头不满地说道:“你们这试探过分了,若非宝宝看在宦公子的面上,他早就把这里给平了。你们看清楚,他的确是个孩子,但不是傻子。” 侍者温和一笑,走到轻雅面前单膝跪地,道:“属下尚承宇,向少主请罪。” “你别乱动。”孙焨向郝络裔警告了一句,这才走过来与侍者齐肩而跪,道:“属下孙焨,向少主请罪。” 啥? 轻雅惊讶地都忘了哭,从明馨怀里探出头来,对孙焨道:“为什么你是尚学士的手下?” 孙焨淡淡应道:“医馆向来是兵家必争之物,而医者多半无暇习武。是以,为自己找个强劲的后盾作为保护,也是应该的罢。” 轻雅想了想,心里还是不爽,于是继续哭了一会儿,才抹了泪,道:“总之,你们给个准话,姐姐的毒,到底能不能救?” “我来救。”孙焨只能松口,道,“请姑娘随我来。” 轻雅不爽地看着孙焨,道:“可信度好低。” 孙焨瞬间被气歪了。 “宝宝。”明馨哭笑不得,道,“好啦好啦,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轻雅想了想,道:“那让他救罢。” 孙焨带走了明馨,还叫来了儿子孙绍钧作为助手,在小院的空屋里去毒。 轻雅不放心,守在门口的石阶上。赵芾媛等着急了,悄悄从车上下来,跑到轻雅身边一坐。尚承宇给俩孩子端了热茶来,默默守在一旁。 郝络裔缓了缓神儿,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惊讶道:“你们把我放在这里,就不管我了?” 尚承宇温和应道:“孙神医正在治疗,还请您稍等片刻。” 郝络裔古怪了一下,看向轻雅。 轻雅哼了一声,道:“要是能问下毒的人解毒,还要医生干嘛?” 郝络裔惊由心生,他当初怎么会认为轻雅是个稚气的孩子?这明明就是个恐怖的小魔头。 轻雅看不惯,对尚承宇道:“能不能暂时把他弄晕?” 尚承宇点头,没看到什么动作,郝络裔已经晕了。 轻雅惊了一下,佩服道:“你好厉害。” 尚承宇一笑,道:“迷药罢了,和少姑娘用的是同样的东西。” 轻雅恍然点点头,默默发起了呆。 尚承宇瞧了轻雅一眼,咳嗽一声,温和地说道:“少主,方才这种事,并非子虚乌有。自少公子离开朝堂之后,他好多的手下都不认大人是老主人了,也曾因此有过诸多暗斗。焨前辈也是怕您软弱应对,是以想要试探一下,您就别生气了。” 轻雅回神儿,疑惑地看了一眼尚承宇,道:“你和尚学士不是亲戚?” 尚承宇温和道:“属下是尚大人的嫡孙。” 轻雅古怪地看着他,道:“你称你爷爷作大人?” 尚承宇温和笑道:“一个人若实力太强,最先倒霉的就是他的亲属。毕竟,一个人强,不代表一家子都强。” 掩饰身份嘛。 轻雅懂了,偏头想了想,有趣道:“如果我和你爷爷给的指令不一样,你听谁的?” 尚承宇温和道:“都行。” 轻雅蒙了,道:“啥叫都行?” 尚承宇温和道:“因为,不可能不一样。” 轻雅语塞了片刻,好奇道:“万一呢?” “若有万一,我会自己判断优劣。”尚承宇温和道,“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取舍,而我,会选择重情的一方执行。”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你这是在教育我?” “你听出来了?”尚承宇有趣道,“身为主人,自然要有那样的考量。至于下人,还请您稍微体谅一下。” 轻雅干巴巴道:“我没怪焨叔叔,我只是讨厌你们用姐姐要挟我。” 尚承宇温和道:“焨前辈看不惯男孩子在温柔乡里养,可他却忽略了,惹恼你这个孩子是很恐怖的事情。此事之后,我相信他会特别乐意你在温柔乡里养,免得再次发生这么恐怖的事。” 轻雅古怪道:“那样最好。” 尚承宇温和地笑笑,越过轻雅,向赵芾媛一礼,道:“少姑娘,怠慢了。” 赵芾媛贵气地笑了一下,乖乖依偎在轻雅身边。 尚承宇忽然正色,道:“少姑娘,尚大人传话,请您务必辅佐少主行事,不计代价。” 赵芾媛乖然点头,道:“用不着师父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这便最好。” “不对,什么叫不计代价?”轻雅目光一冷,道,“难道你们想要我妹妹的命吗?” “少主想多了。”尚承宇温和道,“尚大人的意思是,就算自降身价,也要努力活下来,这样才能辅佐少主,稳固局面。否则,死人就是死人,什么都做不了的。” 轻雅顿时松了一口气,护住赵芾媛,道:“妹妹,你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赵芾媛乖然一笑,点点头。 尚承宇温和道:“少公子那边已经通知了同样的话。少主,请您安心接盘就好。” “接盘?” 轻雅莫名抖了一下,道:“你们不能这么自说自话吧?他认我当徒弟,我可没认他啊!我这样的少主,你们敢要?” 尚承宇迟疑道:“我个人的确有些怀疑,但尚大人说没问题。” 轻雅鄙视地看过去,道:“你刚还说自己判断优劣,现在又来句尚大人说没问题,你的判断果真是重情。” 尚承宇尴尬了一下,温和道:“是,也因为如此,我无法成为少主,因为我太软弱了。” 轻雅古怪地瞧着尚承宇,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尚承宇一笑,道:“好歹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也能明白了。”说完,尚承宇猛然一怔,连忙补充道,“我不是变相说你年纪小,我只是有些羡慕,你这么小就能明白那么多事,真好。”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我完全不明白呢。” 尚承宇温和道:“你已经明白很多了。” 轻雅一脸懵逼。 他都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为什么别人就能确定他已经明白了? 还有什么少主啊,他没同意啊! 轻雅打量了一下尚承宇,道:“你有没有途径能给尚学士传话?” 尚承宇一笑,道:“想骂他?我会如实转达的。” “……我是觉得,他凭什么给我塞个少主的名头。”轻雅不爽地说道,“是,我是跟他打赌输了,才被迫成为他的徒弟。可是后来我已经赢回来了,他凭什么还要让我当徒弟呢?应该是我来考验他有没有当我师父的资格。” 赵芾媛直接喷茶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轻雅。 尚承宇也是一脸古怪,道:“你想做什么?” “给他下战书啊。”轻雅理所当然道,“你就跟他说,如果,他没我现在的师父活得长,那我就不认他这个师父,也不接他的盘。” 尚承宇古怪道:“你现在的师父是谁?” “他知道是谁。”轻雅微笑,道,“你就直接这么跟他说,他敢不应我就敢跟他决裂。” 尚承宇愕然半晌,一笑道:“好,我帮你传话。” 轻雅稚气一笑,默然等待。 赵芾媛抬头看看轻雅,脆生生道:“你别怕,他不是快死了才要找你接手的。继承人需要培养,这种事得赶早,不能赶巧的。” 轻雅微微一震,笑了一下,道:“妹妹,谢谢你。” 尚承宇奇怪地瞧了一眼轻雅,询问地看向赵芾媛。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他不喜欢看到别人死。” 尚承宇一愣,奇怪地看向院子中间晕倒的郝络裔。 轻雅哼了一声,起身把烦躁不安的骝驭解开,道:“他自找的。” 尚承宇服了。 真不愧是少主! 日头从东天划到西边,数个时辰匆匆而过。 俩孩子互相依偎朦胧欲睡,尚承宇还有其他事而离开,骝驭欢快地在院子里撒欢玩闹,各自安泰。 门开了。 毒去了。 轻雅迅速跑了进去,观气确认毒素除净后,立刻就笑了,稚气满满地跑到床前,向明馨撒娇。 赵芾媛乖乖地跟进来,坐到床的另一侧。 明馨很是虚弱,只是勉强摸了摸轻雅的头,就累得不行。 孙焨扯了扯嘴角,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天真的小孩儿,是刚刚疯狂下杀手的孩子。叫儿子收拾了残局,孙焨出门顺带着救了郝络裔,叫武林盟的人把他带去别院。 “姐姐,感觉怎么样?”轻雅心疼地看着明馨虚弱的样子,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馨一笑,道:“没事,就是有点虚。” “对了,我去拿药。”轻雅兴冲冲地跑到马车上,拿来了老身红果,道,“姐姐,你含一颗,能补气血的。” 第四三八章步步为局 “给我住手!”孙焨连忙追了进来,皱眉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要吃什么药必须我先过目,不能乱吃。” 轻雅想了想,也对,于是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孙焨。 “这是那棵老参的果。”孙焨看得眼都直了,片刻后道,“这个太烈了,她极度虚弱,含着也会出问题,等稍微好转了些才能用。”说着,孙焨把药盒递给轻雅,从旁边拿来另一个小瓶丢过去,道,“先吃这个,一天三粒,吃上五天,稍微好转了再含老参果。” 轻雅接过药瓶,打开闻了一下,道:“好像和我吃过的那个一样。” 孙焨点头,道:“就是那个,给她喂就行。我还有事……” “等下。” 轻雅把药瓶丢给赵芾媛来喂,自己拿着药盒走到孙焨跟前,道:“这老参红果,不能给极度虚弱的女子用吗?” 孙焨扬眉道:“我很忙。” 轻雅拿出一枚红果,递到孙焨面前,道:“能说了吗?” 孙焨惊讶地看了轻雅一眼,连忙寻了个小瓶收了红果,应道:“参果本身就比人参的药效要烈,而那棵老参的红果就更烈。所以,这个参果是不能给极度虚弱的女子用的。” 轻雅默了下,又拿出一枚红果,道:“谁能用?” 孙焨一顿,收了红果,道:“那老参的烈性可不一般,估计极度虚弱的壮汉应该可以。当然,女子命危的时候可以赌一把,孩子估计不行,吃了直接就烧过去了。” 轻雅眸光微闪,道:“你等一下。”说着,轻雅从车上把丑宝盒子拿了下来,递给孙焨道,“这东西有什么功效?” “天然丑宝?”孙焨惊讶道,“你这小孩儿,好东西怎么这么多?” 轻雅淡淡道:“回答我的问题,盒里东西可以分你一半。” 孙焨立刻应道:“适量能清热解毒,过量也会中毒。这东西很少见,医馆里基本是供不应求。你这里有这么多,还真是不可思议。” 轻雅淡淡道:“这个,是不是能抑制寒极天蛇的蛭涎毒性?” “不是抑制,这个就是解药。”孙焨眼馋地应道,“只是真要解毒操作复杂,需要懂点医术,不懂也算能救急。我以为你没有了,就用她口里剩下的那一小块丑宝,去了她右臂上的毒。” 轻雅皱眉,道:“寒极天蛇很常见吗?” “据我所知,不常见。”孙焨应声道,“这东西只能自己养蛊母,过程相当复杂,不仅需要相当的财力物力,还需要耗费不少精力。就算真养,不是随便就能养成功的,要看运气。据我所知,当今天下只有两只蛊母,一只在连三小子手里,还有一只在那小毒王手里。” 轻雅一呆,道:“小毒王是谁?” 孙焨一呆,道:“刚带你们进来那个就是,你不知道?” 轻雅目瞪口呆后,怒由心升,道:“这盒都归你了,拿走拿走。” 孙焨一怔,道:“我都拿走,你要再中毒怎么办?这东西可是能治百毒,就算不懂也能救急,总该留点备着。” 轻雅强压着火气,道:“那就留三块,剩下的你都拿走,我不想看到它!” 孙焨奇怪地瞧了瞧轻雅,找了个小瓶给他留了备用的,转头离去。 轻雅气得不行,把药拿回车上收好,转头还是觉得生气。 “怎么了?” 赵芾媛乖乖给明馨喂了药,奇怪地看着轻雅。 轻雅自己气闷了半天,忽然抬头看着明馨,道:“姐姐,这一路上,你到底知道多少?” 明馨一怔,虚弱地如实说道:“我知道往东走,要救郝公子,去废城。还有,务必带着郝公子,路上会比较好走。” “果然,被耍了!”轻雅相当不爽,道,“姐姐,你身上的毒就应该是尚承宇下的。” 明馨虚弱道:“宝宝,不要误会好人。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中毒之人……” “姐姐,这是个局!” 轻雅火了,道:“他就是打了武林盟据点,把带着毒的人赶到废城的人!” 明馨虚弱道:“宝宝,不是这样的……” “啊,我想起来了。”轻雅一拍脑袋,道,“这个尚承宇,是咱们逃跑前一天,和尚学士聊天的人!难怪我觉得他气息很熟!他就是那时候收到的命令,来这边杀人,而我们恰巧第二天逃走。所以,尚彦兮早就知道我们会到废城,早就知道咱们会中毒,早才会给我们解药!” 明馨虚弱地笑笑,道:“宝宝,你听我说。解药只是备用,只是防止我们中毒无救,并不是他对我们下毒。我是误伤。” “就算是这样,参果呢?!”轻雅不爽道,“那东西就是给郝络裔准备的罢!还说给我们救急,其实我们根本不能吃!” 明馨勉强笑道:“宝宝,那只是怕你不救人的备用。如果你在他没受伤之前就出手,根本不需要用到。” 轻雅咬牙切齿,道:“不是备用,是他们知道!他们知道我们不知道,所以一定会中圈套!他们把一个坑挖的好好的,还把软垫子准备好,就等着我们跳!太过分了!” 说着,轻雅气得直哭,不甘心地抹泪。 明馨招手,把轻雅揽到身边,虚弱地道:“宝宝,人在江湖,哪儿能事事顺利。你想想,若是没有参果,郝络裔已经死了,若是没有丑宝,我也已经死了。你应该感谢他们给了你这些,救了你。毕竟走上这条路,你是别无选择。” 轻雅小委屈地垂泪,道:“我就是恨自己为什么不强,如果我强,就算发生这些事,我也能保护你们,可是我……我……” 明馨宠溺地哄着轻雅,道:“再强也是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宝宝,若是有机会,你还是跟他们多联络一下。情报是很重要的,比你一个人抓瞎好很多。” 轻雅又无力又委屈,气得哇哇大哭。 明馨心疼地把轻雅搂在身侧,宠溺地摸头。 赵芾媛看着轻雅,幽幽叹了一声,想起当初一个人在江湖中挣扎的无助。 是啊,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乞丐,还是公主,到头来都是孤影漂泊,一不留神就会死。如果,那个时候能有自己的人脉,就不会如此狼狈,说不定还能反击。 明馨看了一眼赵芾媛,招手把她也搂了过来,道:“媛媛,你也辛苦了。有空的时候,跟他们多沟通一下,毕竟你是少姑娘,他们应该也会帮着你的。” 赵芾媛一振,乖然道:“知道了,谢谢姐姐。” “嗯,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明馨笑然困倦,睡了过去。 轻雅抹泪缓和了过来,乖乖给明馨掖好被子,道:“妹妹,你着急回家吗?” “不着急。”赵芾媛乖然道,“我总不能白出来一趟,也该有点长进才好。” 轻雅一笑,道:“我打算等姐姐完全好了再去中都,她这么虚弱,我看了心疼。” 赵芾媛点头,一怔,道:“那你的考核怎么办?” “考什么核?”轻雅随意应道,“圣乐坊的考核年年有,姐姐就一个。” 赵芾媛怔了怔,又想了想,道:“如果明姐姐和你师妹都被坏人抓走了,你会先救哪一个?” 轻雅一笑,道:“当然是先救姐姐。” 赵芾媛呆了,道:“明姐姐比你师妹还重要?” “不。师妹当然是第一的,但是,明姐姐不会武功,情况是最危险的。”轻雅自豪地说道,“而师妹有轻音护着,谁敢动师妹半分,杀无赦。” 赵芾媛懂了,他师妹是高于一切的,哎,好羡慕那个女孩子。 轻雅看到赵芾媛的表情,微笑道:“妹妹你放心,如果你被坏人抓走了,我也会救你出来的。” 赵芾媛心里一甜,道:“嗯,小哥哥,我相信你。” 随后几日,轻雅一直在房间中,专心照顾明馨。 小院安静偏僻,没有讨厌的人打扰,也没有喧嚣。让骝驭随意在院中玩耍,也不用担心会误伤旁人。每日三餐按时送上,想要梳洗打扮也有物什送上,一切都很方便。 赵芾媛见轻雅照顾得细致入微,打了个招呼,便去找尚承宇学毒。尚承宇知道她是少姑娘,自然不敢懈怠,利用身份之便,带着赵芾媛在医馆里实习,多学多见。 轻雅对那些没兴趣,只想照顾明馨,盼着明馨能早日康复。 明馨解毒之后,已无大碍,就差休养。 一连歇了五日,虽然身体状况还是虚弱,但也算能勉强下地走几步了。 轻雅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稍微走走也就让明馨继续休息,细心呵护。 明馨刚躺下,轻雅就端着小米粥凑了上来,道:“姐姐,喝一口,温乎乎的,好吃。” “嗯,好吃。”明馨宠溺地护着轻雅,道,“宝宝,你别太累,该休息就休息,知道吗?” 轻雅乖然点头,仔细喂着明馨粥吃。 有敲门声。 “门没闩。” 轻雅懒得去开门,继续喂着明馨小米粥。 孙焨走了进来,向轻雅拱手一礼,道:“少主,属下有一事相求。” 第四三九章一毙一擒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轻雅冷冷地应了一声,不爽孙焨之前的态度。 孙焨尴尬了一下,道:“那个,是尚大人说……” 轻雅哼了一声,道:“他是我什么人,我非要听他说话?” 孙焨愣了,道:“你这小孩儿,生气就生气呗,这么多天了还气不过吗?” “气不过。”轻雅放下碗,不爽地回头,道,“凭什么你们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说了好多次了,我有名字,我叫轻雅!” 孙焨一愣,笑了笑,道:“小雅,跟你说个事成不?” 轻雅缓和了些,道:“说吧。” 孙焨淡笑道:“去参加武林大会,拿下第一高手之位。” 轻雅一呆,道:“不去,我要照顾姐姐。” 孙焨看了看明馨,道:“她休息半个月就能痊愈,不需要太多照顾。” 轻雅扬眉,道:“我乐意。” 孙焨想了想,道:“就当我帮你解毒的报酬了,如何?” 轻雅眨眨眼,道:“你干嘛非要找我当第一?郝络裔不是现成的第一,何必让我去凑一脚呢?” 孙焨扬眉,道:“都是一帮弱鸡,随便打打就能赢,多简单的事。” 轻雅看着孙焨,道:“焨叔叔,你就直说了吧,要我去参加武林大会,到底是几个意思?” 孙焨默了片刻,不爽道:“你等我一下。” 轻雅一呆。 孙焨转头出门,片刻后抓了尚承宇过来,赵芾媛乖乖地随之过来。 “就是他让我传的话。”孙焨把人丢在这里,转头就走,道,“我只善医术,不善情报。你们自己聊,费劲。” 尚承宇被推进门来,尴尬地看了眼轻雅,不禁怵了一下,客气地行礼道:“见过少主。” 轻雅不爽地看着尚承宇,没说什么。 尚承宇小心地看着轻雅,道:“你不生气?” 从赵芾媛口里得知轻雅的推测之后,尚承宇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少主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啊,连那天他们谈了什么都能猜出来,简直不像是一个小孩能做到的事。 轻雅莫名其妙,道:“我生什么气?” 尚承宇小心道:“那个,寒极天蛇……” “是我们自己不小心,又怪不到你。”轻雅不爽了一下,稚气道,“不过我好奇怪啊,你在这里这么多天,怎么没下雨呢?” 尚承宇温和应道:“我有师父带我,所以有差错的毒母都没留,只留了个最好的。连碧殇是根据古籍记载自己养的,只养了一次,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轻雅恍然,道:“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司水神呢。” “不,只是他养的不对。”尚承宇笑然道,“比如,我的蛭涎可以潜伏数年之久,但他的最多只能一个月,这就是差距。” 轻雅目光一冷,心里还是不爽。 尚承宇赶忙收了笑,温和道:“少主,尚大人说,请您参加本届武林大会,顺便拿下第一高手之位。” 轻雅扬眉,道:“理由?” 尚承宇温和道:“您师父和少公子,都曾得到过这个虚名。” 轻雅古怪道:“你都说了是虚名,那我何必还要去争?” “因为,他们拿过,而您没拿过,这就是差距。”尚承宇温和道,“您曾扬言说,要超过他们两个。可如今,您都不曾追上过,何谈超越?” 轻雅表情古怪了,道:“诓我都不屑用好点的理由。武林大会年年有,我哪年来不行,非得今年?直接说吧,是不是有什么我必须要参与的理由?” 尚承宇暗惊了一下,坦言道:“明天要下雨。” 轻雅一怔,道:“你是说……” 尚承宇保持温和道:“我不会预测天象。” 轻雅目光一敛,道:“还有谁?” 尚承宇默了片刻,道:“单殊和钟耒。” 轻雅怔住。 “你说我外公来了?”赵芾媛大惊失色,道,“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尚承宇波澜不惊,只是温和道:“他不是自己要来的,是皇上要治他的罪,把他押往京城的途中,路过此处。” “你胡说!”赵芾媛不信,道,“就算是押送会京,根本不会路过此处!” “会的。”轻雅淡淡道,“因为你在此处。” 赵芾媛一愣,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此处?” 轻雅看了一眼尚承宇,道:“多半就是他们放的消息。” 赵芾媛愕然,看向尚承宇,道:“真的吗?” 尚承宇微微一凛,道:“少主如何知道?” 轻雅皱眉,道:“谁让你叫我少主?” 尚承宇温和道:“尚大人说,他接受你的挑战,陪你慢慢的磨。” 轻雅笑了一下,道:“消息不会用,那就只是一条消息罢了。与其措手不及,不如自己掌握主动,先声夺人。这是尚学士经常会用的手段。” 尚承宇敬然道:“的确,尚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赵芾媛有些激动,知道外公就在附近,当然想去见上一面,毕竟之前都没见到! 轻雅看了一眼赵芾媛,道:“不可轻举妄动。” 赵芾媛微微一震。 尚承宇温和道:“该见面的时候,一定会见的,但不是现在。” 赵芾媛目光一黯。 轻雅看了眼赵芾媛,对尚承宇道:“我会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当然,你最好能安排,让妹妹见钟耒一面。” 赵芾媛一笑,欢喜地看向轻雅。 尚承宇犹豫了一下,道:“好,我尽力而为。” 说完,尚承宇转身离去。 “媛媛,来。” 明馨忽然招呼,道:“宝宝也来,让姐姐抱抱。” 俩孩子乖乖凑过去,一人一边,扑到明馨怀里。 明馨宠溺地安抚着两个孩子,却架不住二人各怀心事。 之后,轻雅一门心思照顾明馨,等待武林大会举办之日,不想其他。可赵芾媛就坐不住了,知道钟耒就在附近,不管怎么样都想去看上一眼。轻雅以为赵芾媛听了警告就会乖巧,便没有多想,谁知五日后,忽然传来噩耗—— 钟耒毙。 赵芾媛被生擒。 轻雅大吃一惊,连忙从照顾明馨的琐事里抬头,这才发现赵芾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尚承宇依然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向轻雅汇报事项,请求决断。 “你确定妹妹还活着?”轻雅焦急万分,道,“他们敢弄死钟耒,就不会弄死她?” 尚承宇温和道:“抓人的是连碧殇,他依附于二皇子。” 轻雅依旧茫然,道:“这有啥关系?” 尚承宇稍顿,温和道:“完璧无瑕,才有威胁的价值。” 轻雅眨眨眼,道:“什么叫完璧无瑕?” “就是……完璧无瑕。”尚承宇面上微红,道,“总之您放心,在他们回到中都之前,少姑娘不会有任何危险。” 轻雅迷糊了,转头看向明馨。 明馨偷笑着拉过轻雅来,小声嘀咕了一通。 轻雅迷糊地想了想,道:“我和师妹经常这样啊。” 明馨小声又嘀咕了一通。 “肯定不愿意!谁敢动她我杀了谁!”轻雅恍然,转头对尚承宇道,“然后呢,他们已经往中都赶了?我们要去追?” “不,他们还在临海。”尚承宇温和道,“他们把人藏在武林大会的赛场里,准备比完了直接带回中都。” 人多嘴杂,参差难测,谁都不敢在武林大会赛场闹事。 轻雅沉思了片刻,道:“所以,你们没找到确切位置?” “……暂时没有。”尚承宇温和道,“连碧殇养了太多的死士,想要安插眼线不太容易。我们只能通过他调派的守军得知,少姑娘就在赛场之中。” 轻雅犹豫地看了眼明馨,道:“姐姐,我想去救人。” 明馨笑盈盈道:“我跟你同行。” 轻雅想了想,拿下明馨手上的赤玉手镯准备改装,又想了想,对尚承宇道:“钟耒是怎么死的?” 尚承宇温和道:“当着少姑娘的面,火铳一枪毙命。” 轻雅猛然震惊,道:“你说什么?!那她……她能承受的了?!” 尚承宇默然,道:“如果她不能承受,我们自然会舍弃她。” 轻雅无语了片刻,道:“你的重情去哪儿了?” “如果不能服众,那她就不配做这个少姑娘。”尚承宇温和道,“高处之位,能者居之。不能护佑我们的人,也不值得我们护佑。” 轻雅冷笑一下,道:“取舍有度。” 尚承宇承认道:“的确如此。” 轻雅默了片刻,冷冷道:“武林大会有几率误伤吗?” “没有。”尚承宇温和道,“您进入赛场之后,我们会在场外牵制守军。若有不听话的人进入里面,您可以当做他不是我们的人。” “很好。”轻雅摆摆手,道,“你先去忙吧,我稍后会自己去那边的。” 尚承宇退下。 轻雅眉头拧紧,道:“可恶,他肯定知道妹妹偷跑出去,居然都没拦着?!” 明馨笑然过来,搂住轻雅,道:“媛媛还是小孩子,你觉得她能有这么大本事,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私会官家囚犯?” 轻雅一怔,恍然惊怒,道:“他们想做什么?!那可是女孩子!难道确信他们不会伤害她,就能放她去冒险?!人心叵测啊!” 第四四〇章区别对待 明馨笑盈盈道:“等着你去救人。” 轻雅目光一寒,勃然大怒,道:“又是测试?有完没完!我不惹事就天天有事找上门来,他们还在这给我制造事端?真当我不会发火是不是!” 明馨笑盈盈道:“主动总比被动好,你说呢?” “……” 轻雅骤然安静了片刻,小委屈道:“姐姐,我不喜欢他们。” 明馨宠溺地揉揉轻雅的小脸,道:“只有你够强大,才有不喜欢他们的本钱,明白吗?” 轻雅乖乖点头,道:“姐姐,等我给你改装了结界,我们就去找妹妹回来。” 明馨笑然宠溺。 未知何处,地牢之中。 赵芾媛默默看着小气窗的日升日落,吃饱穿暖睡足无声地过了五日。 明知道那是个局,可是如果不去踩一脚,或许连这一面也见不到。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当面射杀钟耒的办法,让她失去瞬间的反应能力,因此被活捉。 赵芾媛目光黯然,冷静之中,又回想起母后的叮嘱教导,细思恐极。 原来,母后早就知道外公会死,只是面对她这个孩子,没有明说。赵芾媛记得,母后的目光很是不舍,可又很是坚强。因为生在帝王家,就必须接受权势的尔虞我诈,能坚持到最后的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赵芾媛叹了一声,不哭不闹,很贵气地吃着鸡腿。 要说伙食变好,那是被关起来的第三日。一个不认识的守门送饭的时候,称呼了一声少姑娘,放下菜色丰富的食盒,转身离去。赵芾媛知道,是他们找到自己了,既然此刻没救自己出去,应该就是有其他打算。赵芾媛默了,不敢再擅自行动,以免再打乱任何计划。 一个鸡腿刚啃完,门忽然开了。 一个人影从上面走了下来,陌生而慌张,几乎是几步跳下了台阶,站到赵芾媛面前。 赵芾媛脆生生道:“给我站住,别弄脏我的菜。” 那人愣然住步,松了一口气,转头要走,想了想,又回头道:“你真是九公主?” 赵芾媛奇怪地看着那人,心中划过数个念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道:“我叫单玑。” “你不可能是单玑!”那人顿时怒了,道,“她不会说话。” 赵芾媛瞧着那人的反应,道:“那你就是单殊了。” 单殊意外地看了一眼赵芾媛,道:“果然是九公主,这么聪明。” “还好吧。”赵芾媛优雅地喝了口茶,道,“我不过是猜一下,不小心猜中罢了。” 单殊皱眉地想了想,道:“你见过单玑?” “没有。”赵芾媛脆生生道,“只是听过她说话罢了。” “不可能。”单殊立刻否认,道,“她是哑巴,怎么可能会说话。” 赵芾媛一愣,道:“真的?” “她是天生聋哑。”单殊看着赵芾媛,松了口气,道,“你被抓进来之后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他们把单玑抓进来了,这才过来看看。” 赵芾媛惊呆了。 那丫头天生聋哑?那说话的是谁? 如果真是天生聋哑,为什么他会喜欢一个有残缺的女孩?! 赵芾媛一阵眩晕,更是羡慕那个叫单玑的女孩。 单殊打量着赵芾媛,道:“以我的身份,没办法救你出去。你若有认识的人可以跟我说,我让他们来救你。”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不必了,小哥哥会来救我的。” “小哥哥,九皇子?”单殊皱眉,道,“莫非你认识轻雅?” 赵芾媛脆生生道:“嗯,我是跟他一起过来的。” 单殊忽然一怒,转头就走。 赵芾媛愣了半晌,这才继续吃饭,食之无味。 牢笼之外,阳光明媚。 武林大会的赛场,正在有条不紊地建设着。 赛场周围的休息小屋,住满了早到的江湖浪子。 谁想住哪儿,全凭本事,只要本事大,想住哪儿住哪儿。确认了住处,会在门口挂个名牌,示意有人。如果有人不服,当然可以继续抢,这就是此处的规则。 轻雅带着明馨占了最边缘的空屋,方便临近停放马车。要说此处偏僻,本是无人争抢之处,可那些人看轻雅是个孩子,就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轻雅一直没找到单玑的关押之处,心情相当不好,是以有人找茬,处理方式也就相当极端。 第一次,踹出去。 第二次,踹出去。 第三次,叫轻音,直接杀了。 血溅当场之后,江湖人怒了,纷纷不服轻雅粗暴杀人。 轻雅烦躁得很,有人多言,直接割了舌头,下手绝不留情! 众人不服,又知道打不过,于是叫了单殊过来评理。 轻雅怒火冲天,却也知道单殊是单玑的长辈,不好放肆。干脆,摔门一关,直接无视。 “姐姐。” 轻雅委屈地扑到明馨怀里,道:“我努力了,可是找不到。我好怕,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明馨柔声哄道:“不怕,会找到的,姐姐相信你。” 轻雅吸了吸鼻子,拿过明馨的镯子,补充了气息。 赤玉镯子被加了一层木壳,旋开与否决定结界是否开启,露出的镯子大小决定了结界的强度。有了这层保护,轻雅才能安心地让明馨呆在这纷乱之地,不然,心脏实在是受不了。 外面一阵吵吵,轻雅一概不理。 不多时,单殊把所有人赶走,推门而入,又关紧了门。 “你什么时候改名了?” 单殊看着轻雅,淡淡说道。 轻雅不太乐意,可依然应声道:“假名,不行吗?” 单殊看了他们一眼,压着怒火坐到桌旁,道:“我是来谈条件的。” 轻雅皱眉,道:“没什么好谈的。” “九公主的下落。”单殊看着轻雅,道,“你不想知道?” 轻雅微微一凛,犹豫着没应。 明馨看看二人,敏锐地发现他们之间有问题,便哄着轻雅坐了过去,又泡了茶来,道:“既然是谈条件,不妨听听,你说是吗?” 轻雅点头,转向单殊道:“妹妹在哪儿?” 单殊淡淡一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把单玑放哪儿去了。” 轻雅默了一下,道:“她在毕方谷。” 单殊审视着轻雅,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轻雅目光一黯。 单殊微怒道:“我当初把单玑交给你的时候,你答应过什么?你现在又做了什么?!” “我没有抛弃她。”轻雅蔫蔫道,“是她……不要我。” 单殊震怒道:“那你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别处!把单玑还回来!” 轻雅摇头,认真道:“她是我的,我会照顾好她。” 单殊怒了,道:“我不相信你!” 轻雅默了,没有应声。 单殊正要发怒,忽然,一团白雾从轻雅身上飘出,有稚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不信我会出走是不是?哼!你等着,我现在就带单音走,你就在这里单相思吧!” 轻雅一怔,道:“单玑?” “咦?连上了?”单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轻雅,听得到吗?” 轻雅温柔一笑,道:“嗯,听得到。” 单玑焦急地稚声说道,“你是不是在武林大会赛场?” 轻雅应道:“对,我在。” “紧急情况,出大事了。”单玑焦急地说道,“那个叫连碧殇的大坏蛋,伪装成一个叫单寅的人,也在武林大会。” 轻雅一呆,道:“单寅?” “对,就是单寅,我听他们聊天说的。”单玑着急地说道,“也就是说我爹……我是说,单殊他还是单殊,但是单寅那个人是有问题的,你小心一些。” 轻雅微笑,柔声道:“我知道了,你别急,我会小心的。” 单玑默了一下,道:“听说九公主被抓走了,救出来了吗?” “没。”轻雅黯然道,“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 单玑稚气道:“她在钟耒灵堂附近的地牢里面,你去救她出来。” 轻雅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师父说的,没有人想接近晦气的地方,那里回是搜查的薄弱点。”单玑稚气道,“你最好快点去,说不定被他们知道了,会转移地方,那就麻烦了。” 轻雅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等下,还有。”单玑犹豫了一下,道,“你不要跟单殊说话,我讨厌你跟他说话。” 轻雅怔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单殊。 单殊已经呆了,双眼直直看着那团白雾。 单玑似乎是察觉了什么,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轻雅犹豫着说道:“算是……吧。” “难道他就在你旁边?”单玑敏锐察觉不对,怒然道,“快点把他赶走,他和坏人是一伙的,他会伤了你的!” “单玑,你别激动。”轻雅连忙说道,“他只是来问你的情况,没有恶意的。” “我不管,你快点把他赶出去!”单玑气呼呼地说道,“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死? 轻雅感觉一阵冰冷从头到脚,把自己冻得结结实实,无法喘息。 “小雅?!” 明馨察觉到不对,赶忙跑了过来,惊讶地发现轻雅像静止了一样,呼吸和心跳都停了。明馨手足无措,用力摇晃了一下轻雅,可还是没有反应。 第四四一章借题发挥 “我来。” 单殊迅速上前,一拳猛击轻雅的胸口,让脏器重新运作了起来,随后,一掌拍在轻雅背心上,让轻雅把郁结之气吐了出来。 轻雅缓和了过来,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什么?我,我没想吓死他。”那边,单玑吓了一跳,慌张道,“轻雅,你没事吧?我不是,我是说,那个……他们真的很危险,你不要和他们走太近,你就听我的好不好?我怕他们害了你。” “单玑。” 轻雅颤抖着说着,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在。” 单玑也是吓坏了,不敢再说过分的话了。 “你不要死。”轻雅颤抖着说道,“我会把他赶出去的,你不要死。” 单玑默了片刻,弱弱道:“对不起。” 轻雅颤抖着看向单殊,道:“你,出去。” 单殊有太多的话想问,可是看着轻雅这个样子,感觉也不需要再问太多。稍顿片刻,单殊转头就走,顺便带上了门。 轻雅确认单殊离开,道:“好了,我把他赶走了,你别生气。” 单玑松了口气,道:“轻雅,你那边太危险。你可千万小心,不要出事。” 轻雅点头,道:“放心,我没事。” 单玑稚气道:“还有,你应该赶不上圣乐坊的考核了。把九公主送过去之后,就直接回来吧。” 轻雅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单玑笑了,道:“我等你回来。” 轻雅微笑,柔声道:“嗯,等我回来。” 单玑放心了,气团消失。 “轻音。”轻雅认真道,“帮我保护好单玑,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 轻音笑了笑,弹琴说爱去了。 轻雅按了按胸口,忽然就打蔫了。 明馨赶忙把轻雅抱过来安抚,道:“你别怕,她也是担心你才会说了过分的话,不会有事的。” 轻雅蔫蔫道:“姐姐,我想回家。” 明馨一愣,哄道:“嗯。那就让他们去救媛媛,我带你回家。” 轻雅悚然一惊,道:“算了,我不放心他们,还是我来做吧。” 明馨心疼道:“辛苦你了。” 轻雅撒娇,道:“还好有姐姐陪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明馨宠溺地安抚着轻雅,皱眉一叹。 轻雅休息够了,打起精神,去到单玑说的地方寻找地牢。然而找到地牢之后,却发现赵芾媛不在里面,但是看痕迹,的确是曾经在里面关过。轻雅郁闷了,干脆张开气场寻气,却发现无法找到。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可以隐匿气息,让人心急。 匆匆又是几日,武林大会召开前夜。 轻雅烦躁地原地打转,却又无可奈何。 明馨笑盈盈地搂过轻雅来哄,道:“实在不行,你就在武林大会上赢过连碧殇,逼着他把媛媛交出来好了。” 轻雅担忧,道:“我就是怕,万一我这么逼他,他会把妹妹杀了。” “他不会。”明馨笑盈盈道,“如果二皇子的人杀了九公主,那四皇子就有理由把二皇子拉下马,他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轻雅担忧道:“万一他死也不放,那怎么办?” “若真万不得已,就动用轻音吧。”明馨轻叹道,“我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能把媛媛救出来,她死定了,四皇子也死定了。” 轻雅默了片刻,道:“姐姐,我不喜欢争斗。” 明馨笑盈盈道:“该争还是要争,不争就会死。” 轻雅叹了一声,道:“皇族好辛苦,果然还是浪迹江湖比较舒坦。” 明馨笑了笑,道:“出身是天定的,无可更改。” 轻雅撇了撇嘴,很是担心赵芾媛。 忽然,门外有敲门声。 轻雅皱了下眉,想了想,走到门边一看,道:“什么人?” 陌生的声音响起,道:“明日就要正式比赛了,想请您出来练练手。” 轻雅冷冷道:“不需要。” 陌生的声音换了一个人,道:“这位仁兄若是怕了,可以提前说,我们在比赛之时,可以稍微轻些力道,不会伤了你的。” 轻雅一掌拍在门上,隔着门把外面的人打飞了出去。 “哎呦,你怎么打人!”陌生的声音哀嚎道,“你太过分了,练手还用这么大的力道!” 轻雅淡淡开了门,目光一扫,发现周围的空地上,还真有不少提前练手的对打。轻雅低头看看眼前的人,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如果不想被打伤,直接认输就好。” 认输?! 门外的陌生人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看着轻雅,哈哈大笑,道:“这孩子疯了,居然让我们认输?” 轻雅冷冷道:“不想认输也行,若被打死,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好狂的孩子! 附近练手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议论纷纷后,竟然没人认识这个孩子。 原来是个新人。 众人顿时放心了下来,有意思地围在了轻雅门前。 轻雅淡淡看着外面的一群人,道:“谁想与我练手,大可上前一步。先说好,我下手可没轻没重,若是死了伤了,别怪我。” 众人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小孩,中间一人说道:“赛前练手早就提前通知过的,你这孩子新来的,也应该懂点规矩吧?” 轻雅一脸懵逼,啥时候通知过,他怎么不知道? 旁边,明馨递过来一张纸。发放通知的时候轻雅没在屋里,不知道这事也正常。 轻雅拿过来看了一眼,道:“哦,还真有。不过我没心情跟你们练手,回头把你们打伤了,又该嚎了,吵得人心烦。” 众人顿时不爽,一个新人怎么这么拽? “你这小子,别太狂!” 有人忽然走了过来,上前就要抓轻雅出屋。 轻雅目光一冷,侧身一脚,直接踹在那人膝盖骨上。咔吧一声,骨头碎裂,那人嗷地叫着往屋里扑了过来。轻雅没等他落地,拎着那人后衣领一丢,把那人丢出了屋子。 那人抱着伤腿哀哀叫痛,满地打滚。 “喂,你怎么能伤人呢?”立刻有人不乐意了,道,“都说了是练手,怎么能真打!你不讲江湖道义!” 轻雅冷冷道:“我都说了,下手没轻没重,不想死就滚。” 这几天积攒了一肚子气,居然还来找事,烦不烦?! 而且,轻雅有些困惑。那天他在这里杀人的事,闹得那么大,居然还有不长眼的来找茬,是不是没脑子? 可轻雅并不知道,五日之中,周围的房间早就换了好几拨人,那天看到他杀人的人早就躲远了,此刻周围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厉害。 围观群众看到轻雅年幼,根本不信他有多大本事,刚刚一招制敌也不过是巧合占了上风。虽说欺负小孩很没道义,但这孩子这么狂,不打几下实在是心里不是滋味。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有人往轻雅的门口冲了过去。 轻雅皱眉,这不是他找茬了。 手中气弹连发,眼睛,肩胛,肘腕,膝盖,哪里打着最疼就打哪里。不一会儿,门前哀嚎声一片,而且一点血都没见。 有脑子灵光的人立刻停手,有脑子更灵光的人立刻去找了管事过来。 不一会儿,单殊到了,随之,郝络裔也到了。 二人见状,各自无语了片刻。 “单先生,郝少侠!”哀嚎之人中,有人脑子清醒了,扬声道,“这孩子借练手之便伤人,违反了武林大会的参赛规则,请二位取消他的参赛资格,将他逐出赛场。” 轻雅冷笑一下,一动未动。 郝络裔早就看轻雅不顺眼,如此便顺着说道:“的确,练手不过是为了切磋武艺,若是伤人,那就是恶劣事件了。郝某人同意,将这孩子逐出赛场。” 轻雅哼笑一声,有趣道:“行啊,你有本事把我逐出去,我就出去。” 郝络裔自知没这个本事,于是转向单殊道:“劳烦单先生了。” 单殊淡淡道:“我认为,这孩子没做错任何事情。来人,清理残局,散了吧。” 轻雅微微一怔,这是在帮自己说话哎。 “单先生!”郝络裔大吃一惊,道,“明明是这孩子出手伤人,您怎么能说他没做错任何事情?” 单殊瞥了郝络裔一眼,道:“你和他有仇?” 郝络裔一怔,道:“没有。” 单殊淡淡道:“那你眼瞎?” 郝络裔蒙了,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单殊淡淡看向轻雅,道:“规则里面写了,比赛前夜,允许参赛选手自愿到附近的空地上,互相切磋练手。但是,这孩子根本没出过房门,也就是说,这不是切磋练手,而是夺屋之战。在夺屋的规则中,死伤是正常的,所以,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众人一怔,皆转头看向轻雅,还真是。这孩子双脚都站在门框内,根本没有出来半分,的确很像夺屋之战。 “而且,若是夺屋之战的话,现在早已经超过规定时辰多时,所以,违规的是这些捣乱的人,我没有赶他们出去,已经够开恩的了。”单殊淡淡道,“郝少侠,不知你是因为何故,非要找这孩子的不是?” 第四四二章比武开始 郝络裔垂头认错,干巴巴道:“单先生教育的是,郝某人一时糊涂,还请莫要见怪。” 轻雅心里呵呵了,玩这么故意的事,真当他不会反抗吗? “你们大人真恶劣,竟然合伙栽赃小孩子!” 轻雅瞬间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稚声道:“这些人不是我打的,我开门的时候已经这样了,你们不要诬陷好人!” 闻言,单殊嘴角抽了一下。 这孩子被气疯了? 居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郝络裔心里冷笑一下,道:“你说这些人不是你打的?” “不是!” 轻雅气得直接杠上了,稚气怒然道:“你们看,我的胳膊就这么长,能打得到他们吗?他们明明是互相打的,又不敢承认,看我小,就把这件事嫁祸给我,好让他们免于被赶出赛场的惩罚。你们太过分了,居然合伙欺负小孩子,简直不要脸!” 众人面面相觑,有哀嚎之人揭发道:“单先生,您别被他的话给骗了!这孩子刚刚打我们的时候,态度极其恶劣,特别嚣张!” “就是,就是,这孩子刚才冷冰冰的,还特别的狂!” “是呀,我也看到了,那孩子根本不是这样的,态度差得很呢。” 众人七嘴八舌,混着哀嚎之声,呜嚷一片。 “你们胡说!” 轻雅稚气地说道:“我都碰不到你们,怎么能打到你们?难不成我是打飞了你们,还是把你们丢出去了?我有那么大的劲吗?!” “有的!” 被踹碎膝盖骨那人惊叫道,“就是你把我丢出去的!” “你胡说!”轻雅委屈状地转头一扑,道,“姐姐,他们欺负我,嫌我小。” 明馨宠溺地抱过他来,哭笑不得。 这孩子,真是被气疯了。被人家设谋了那么多局,这孩子自己也忍不住反抗了。 单殊默了片刻,道:“来人,地上这些受伤之人,记下名字,五年之内,禁止参加武林大会。” 众人愣了。 郝络裔不服,道:“单先生,这孩子是狡辩……” “怎么?”单殊淡淡抬眼,道,“难道你觉得,凭这么小的孩子,能打过这么多大人?” 郝络裔犹豫了,说能的话肯定被说公报私仇,说不能的话又是理所当然。心中不爽的气息顿时暴涨了起来,郝络裔咬牙道:“这孩子大约会御气,当然能打过这么多大人。” 御气? 众人脸色变了,这可是相当高深的功夫,这孩子不可能会的。 单殊淡淡道:“郝少侠,你若再这么搬弄是非,我也只好取消你的参赛资格了。” “单先生,郝某人没有说谎。这孩子的确会御气,而且还是个高手。”郝络裔正色道,“当然,这些人找茬与他的确不对,但还请不要禁止他们参赛。”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不罚,如何立威?”单殊皱眉于郝络裔的小气,道,“再说,倘若这孩子真有实力,想杀就杀,还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吵嘴?” 郝络裔顿时默了。 “行了,散了吧。” 单殊挥挥手,叫人来清理残局。 郝络裔皱了下眉,转头就走。 轻雅淡淡笑了一下,忽然感觉一阵脱力,从明馨怀里滑了下来。 “宝宝?” 明馨吓了一跳,赶忙把轻雅抱到了床上。 单殊迅速走了进来,在轻雅腕上一扣,道:“不碍得,只是气过头有点虚脱,稍微歇下就好了。” 轻雅把手抽了回来,转头不理单殊。 单殊尴尬了。 明馨抱歉地笑道:“单先生,宝宝他比较实诚,那丫头说什么他都信,还请您不要怪他。” “无妨,我说,你们听着就好。”单殊叹了一声,道,“九公主被转移了地方,直接关在了连碧殇的房间里,守卫森严。明日比武之时,你们尽量拖延一下时间,我去把她救出来,你们接应一下就好。” 轻雅没有应声。 “单先生,媛媛的事让宝宝处理就好。”明馨笑盈盈道,“您身份特殊,还是不要出面了。” 单殊淡淡道:“我还有用,他们不会杀了我的。” “您对连碧殇或许有用,但对二皇子应该没用。”明馨笑盈盈道,“民不与官斗,您不必为此犯险,宝宝会把媛媛平安救出来的。” 单殊皱眉,道:“时局变化很快,日前需要的东西未必日后需要。谁也不能保证那孩子是否又会转移地方,还是尽快救出来的好。” 明馨笑盈盈道:“她还活着嘛?” 单殊皱眉,道:“还活着,难以救出,守卫太严。” 轻雅拽了拽明馨,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明馨笑着复述,道:“宝宝说,明日他会强硬地救出媛媛,还请您远离纷争,以免误伤。” “纷争,不止是你看得见的东西。”单殊看了看轻雅,道:“明日,连碧殇打算在夺取武林第一之位后,招安武林高手。如若不从,就让外面的万人军队强行招安。所以,我来想救那女孩的办法,你们去想逃出包围圈的办法,这样就好。” 轻雅忽然说话了,道:“外面的万人军队,是自己人么?” 单殊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暗处,尚承宇温和应道:“已在协调,明日一早,应该能全部招安。” 轻雅哼笑道:“若是不听话,杀了没意见吧?” 尚承宇温和道:“当然,若是人不听话,何必留着添堵。” 单殊转头看过去,悚然一惊,道:“小毒王?” 尚承宇温和行礼,道:“单轩主。” 单殊不可思议道:“你是……你不是朝廷的人?” “是,也不是。”尚承宇温和道,“还请单轩主莫要插手旁人之事,我相信,少主会有办法将九公主救出来的。” “少主?”单殊脸色变了变,道,“他是九皇子,怎么能做你们少主!” 尚承宇温和道:“您糊涂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单殊哑了。 他知道尚承宇身处什么组织,也知道那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势力,只是没想到,他们新选的少主竟然是轻雅?! 这孩子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尚承宇面色稍晦,道:“您想质疑我家大人吗?” 单殊惊得退后了半步。 “喂。”轻雅不爽,道,“不许吓唬他,也不许伤他。” “是。”尚承宇温和应道,“却不知二位是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轻雅淡淡道,“只是别让他死在自己人手里,师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尚承宇一笑,道:“明白了。” 单殊愕然片刻,告辞而去,心中了无担忧。 有那么强大的后盾在,他们若是有事,那才奇怪了。 歇息一晚,翌日天明。 单殊早早安排抽签排序,分区比试。 没骝驭舔脸,轻雅成功的起晚了,朦胧地拿着尚承宇帮忙抽的签,参加了所谓的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分为八个擂台初赛,每个擂台都是两两对决,优胜劣汰,依次争高。 赛场之上,八个擂台依次排开,中间装有草墙,防止相互误伤。每个擂台上都有独立的裁判,只要摔落擂台,倒地不起,或者认输,立分输赢。如若超过一刻钟未出现前三种状况,就按击打次数多少来分。擂台四周,围满了观战好奇之人。因为武林大会是公开比赛,只要不怕死都可以来观战,所以,还真有不怕死的过来凑热闹围观。 轻雅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比赛这么热闹,挤得他都看不到周围有啥,个头实在是太矮。还好,有明馨护着轻雅走到第八擂台前,准备参赛。旁人一看参赛是个小孩,纷纷轻视于他。 单殊作为大赛主持,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顿时,擂台之上拳打脚踢,擂台之下喝彩一片,还真热闹。 唔,也就是热闹了。 轻雅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帮人进行肢体冲突,莫名有一种乐师大会的即视感。怎么说呢,就是真正能打的太少了,而其他的明显就是乌合之众,打着看着挺厉害,其实算不上厉害。 大概扫了眼擂台状况,一擂台的郝络裔,四擂台的卓修邈,五擂台的连碧殇,也就他们还算能看了。 忽然,明馨吸了一口冷气。 轻雅疑惑地抬头,稚气道:“姐姐,怎么了?” 明馨指了指七擂台上的一人,道:“这个人好像是那天来杀你的人,我在徵羽楼见过他。” 轻雅随着明馨所指看了过去,眨眨眼,道:“好像挺眼熟的。” 明馨皱眉道:“我记得他叫廖梓昶。” “唔,嗯,啊!”轻雅想起来了,不禁惊讶道,“是以前被抓起来那个乐团团长。” 明馨淡淡道:“那个人好恐怖。要不是你师父及时赶到,我就被他杀了。” 轻雅看看明馨,看看廖梓昶,目光一冷。 很快,轮到轻雅上场。 轻雅乖乖按明馨给他恶补的规矩,上台行礼。 对方一看轻雅是孩子,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孩儿,你主动认输,我必不伤你。” 轻雅目光一冷,御气一推,直接将那人推下擂台。 “哎呦,这风真大。”那人栽了个跟头,又爬了上来,道,“来吧,开始比。” 轻雅困惑道:“你都已经掉下去了,不是我赢了吗?” 第四四三章四强之内 “风吹的怎么算数?”那人不服,道,“裁判,你说是不是?” 裁判点头,道:“风吹的不算,继续比试。” 轻雅一怔,恍然懂了师父说过的话,要用别人看的懂的方式赢,才叫真的赢。轻雅笑了一下,再次鞠躬,等那人亮相,然后用御气术将他的行动封锁住,慢慢走到那人面前,跳起来一个横踢,将他一脚踹下台去。 哎?! 围观众人蒙了。 轻雅稚气地看着裁判,道:“这样算我赢了吗?” 裁判也是蒙的,看看轻雅又看看掉到台下爬不起来的人,道:“是你赢了,等下一局比赛吧。” 轻雅点头,乖乖下台。 随后,日头从东边升高,围观群众们都渐渐聚到第八擂台周围。 一个孩子,无论对方之前用过什么厉害的招式,无论对方打赢过多少人,都是毫无例外地,一脚把人踹了下去。 一连数局比试,皆是如此。 众人目瞪口呆,要说打得花里胡哨的很有视觉效果,但像这样一脚踹飞对手的孩子,绝对是实力超群。问题是,那孩子的对手怎么就那么稀奇,连躲都不躲,就那么傻傻的被踢,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不仅如此,被踹下来的人好像都麻痹了片刻,无法动弹,等宣判那孩子胜利之后,倒下的人瞬间恢复,和没事人一样。而且,被踹下去的人,都不敢跟那孩子说再比一次,只是灰溜溜的溜走,特别神奇。 那孩子也很有趣,比完了就乖乖坐在旁边等,还和一个姑娘撒娇耍赖,完全感觉不到有杀伤力。 众人惊奇地围观着,很是新奇。 那边,轻雅才不管有没有人盯着,就是这么默默地呆着,等待下一局比试。 很快,有人举报了擂台赛作弊,说有个孩子买通了对手,层层晋级,毫无阻碍。 单殊秉公维序,非公开地,让举报人随机打乱了擂台顺序,不期然,将廖梓昶排到轻雅的对手位置。 轻雅目光冷了,同样的方式把廖梓昶踹下台去,然后,廖梓昶就再也没爬起来。 因为,腰断了。 “你这个臭小子!”廖梓昶气得火大,只能哀嚎叫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轻雅等着裁判宣判胜利之后,淡淡走到廖梓昶掉下去的位置,双脚一蹦,又在他腰上踩了一下。 “啊!”廖梓昶气得发抖,道,“轻雅!你不得好死!” 轻雅冷哼了一声,道:“嗯,因为我根本不会死。” 廖梓昶气得满脸通红,道:“主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轻雅从廖梓昶身上走下来,道:“无所谓啊,反正我也不会放过他。” 廖梓昶眼红道:“你知道我主人是谁?” “连碧殇。” 轻雅低头看着廖梓昶,道:“我可有说错?” 廖梓昶惊了,道:“你怎么知道?” 轻雅冷冷一笑,道:“特别有兴趣要杀我的人,好像也就他一个人。” 廖梓昶还要说什么,忽然一顿,死了。 轻雅蒙了一下,断了腰也就瘫痪,怎么会死呢?念头刚刚一过,只见连碧殇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走到近前,挥手让人处理了廖梓昶。 “没事吧?”连碧殇依旧蹲下身来,平视着轻雅,道,“刚才真是危险,若是迟一点,他就要放暗器杀你了。” 轻雅皱眉地退后了一步,道:“你是这么命令他的?” “你胡说!”连碧殇身后的一个小随从道,“我家单公子是举世无双的大好人,怎么会指使旁人杀人呢!” 轻雅眨眨眼,道:“也对,他自己动手就行,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小随从立刻反驳道:“单公子是大好人,全江湖人都知道!” 周围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都说着单寅是个大好人,帮了江湖人好多忙,简直可以夸上天。 轻雅不爽地看着连碧殇,道:“你要是好人,就把我妹妹还回来。” 连碧殇微讶,柔声道:“我不知道你妹妹是谁,不过你可以说出来,我帮你找找。” 轻雅目光闪烁了一下,不想现在跟他较劲。 连碧殇有趣地打量着轻雅的反应,道:“怎么一副想要打我的表情,我哪里得罪你了?” 轻雅哼了一声,挪开目光,道:“你得罪的还少吗?” 连碧殇有趣的笑笑,柔声道:“小雅公子这是哪儿的话,我是关心你。” 轻雅不屑理他,跑回去找明馨了。 连碧殇看着轻雅,温柔笑笑。 “公子,那小孩太没教养了。”侍从在旁边打抱不平,道,“您应该教育一下他,让他懂懂事。” 连碧殇柔声道:“罢了,走吧。” 侍从不满意,还是随着连碧殇回去了。 比赛继续。 日过中天。 从武林大会角逐出来的四强,非常没有意外的,是郝络裔,卓修邈,连碧殇,和轻雅。 而后,是午休时间,四人再次抓阄,决定比试顺序,下午再战。 轻雅,对战郝络裔。 嗯…… 轻雅没什么兴趣关注这个,便继续满会场去找赵芾媛的踪迹。要说他刚刚已经打草惊蛇了,可连碧殇相当沉稳,居然按兵不动。轻雅正在烦躁的时候,单殊借口和他说比赛规则,带他到了一片小树林里,指点了方向后迅速离开。轻雅愣了一下,几步上树后,摇摇隔着几棵树,往那边的窗口望去。 那是连碧殇小屋后面的隔间,赵芾媛就在那里,不吵不闹的吃东西,表情平淡无波。 轻雅仔细打量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其中原理。 原来是结界。 轻雅敛目哼笑,难怪气息察觉不到,这个结界笼罩了整个屋子,阻隔了气息的感知,却没有阻隔光影。但是,这里是隔间,正面看不到,而谁也没想到从后面看这个屋子,毕竟这边太偏僻了。轻雅稍待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有个给赵芾媛送菜的侍从,对着她说了一句话,从口型看,是在叫她少姑娘。 嗯?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踪迹,居然不告诉他?! “轻音。” 轻雅低声唤道,“帮我盯着她,别丢了。” 轻音化作一团白雾,悄悄入侵过去,粘在赵芾媛耳后。 轻雅思绪转了几转,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赛场,吃饱喝足午睡后,让明馨在车上等着,自己跑到擂台上,进行下午的比试。 对战郝络裔,和对战其他人一样,一脚踹下擂台,毫不留情。郝络裔整个人都蒙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就这么输了。不甘心地望向轻雅,却见轻雅皱眉地掸了掸裤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郝络裔更是气恼,就这么输了,太丢面子了! 这么想着,郝络裔稍稍担忧地听着周围的议论。 根本没人议论,所有人都在看着隔壁擂台上的比试。 轻雅确定胜利之后,也从擂台上下来,跑到隔壁擂台上观瞧。 卓修邈与连碧殇,二人你来我往,身形交错,打得热火朝天。围观群众在台下欢呼喝彩,鼓掌叫好。 啊,差距好明显。 卓修邈的招式技巧找点精准,可他内功太薄,撑不起招式的架子。而连碧殇用的是盛乐轩的简单招式,但内劲还挺足,看着平常稀松的一下,实则效果拔群。转瞬十几招过,卓修邈招式变了,忽然转为杀招,拼命攻击人体薄弱的关节部分,以求速赢。而连碧殇毫不在意,他的筋骨足够结实,直接抗都能抗住这些杀招,是以他完全没有反击,只是淡淡的防守,等着卓修邈自己脱力。 果不其然,卓修邈力气跟不上了,只能认输。 连碧殇只是温柔笑笑,赢得洒然。 三四名的比赛,卓修邈主动认输,如此定下。 一二名的比赛,轻雅对局连碧殇,意料之中。 “小雅公子。” 连碧殇先行一礼,道:“承让了。” 轻雅扬眉,道:“你还没赢呢。” 连碧殇笑然柔声,道:“我舍不得对孩子出手,你自己认输罢。” “可我舍得对你出手啊。”轻雅扬眉,道,“反正你在我手下输过一次,我不介意让你再输一次。” 连碧殇笑然道:“我若出手,必然会伤了你,这怎么使得。” “那就随便你喽,反正这是比武,你不乐意出手,难道还是我逼你的不成?”轻雅活动了下手脚,对裁判单殊道,“他要消极比赛,是直接算输,还是随便我打?” 单殊淡淡道:“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那就是随便我打喽。”轻雅对连碧殇道,“准备了哦,我要打喽。” 连碧殇柔声道:“小雅公子请。” 轻雅也不客气,没用御气便走近连碧殇,见连碧殇不躲,便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穿过了连碧殇,没能伤他分毫。 台下众人一片惊呼,不知道这是什么招式。 轻雅收回了脚,又打了一拳,同样,从连碧殇身体穿了过去,没能伤他分毫,仿佛是在打一个幻影。 连碧殇柔声道:“小雅公子,别白费力气了,认输就好,我不会伤你。” 轻雅有趣地笑了一下,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输?” 第四四四章第一高手 连碧殇伸手,轻轻在他肩头点了一下,道:“就凭你打不到我,可是我能打到你。” “哦,这样啊。”轻雅微笑道,“如果我能打到你呢?” 连碧殇柔声道:“不可能的。” “如果我能打到你,你是不是该把我妹妹还给我?”轻雅微笑,道,“顺便,承认你是连碧殇。” 连碧殇? 这个名字在武林之中是个忌讳,众人闻之变色,惊疑不定。 “你胡说!” 小随从叫道:“单公子是大好人,绝对不会是杀人魔头!” 连碧殇柔声道:“对呀,我都没见过你妹妹,也不是那个杀人魔头呢。” “这我不管。”轻雅微笑,道,“武林盟规矩,谁厉害听谁的,只要我赢了你,就算你不是,也得给我应!” 连碧殇眸光微闪,道:“这不要紧,你认输就好。” “做梦!” 轻雅手中猝然丢出一个鸣音气球,轰然一炸,随后跳起一个下劈直接拍在连碧殇胸口,把他直接踩倒在地。接着,轻雅一把拽下他手中的血玉筒扳指,拿在自己的手上。 “这怎么可能?!” 连碧殇简直不敢相信,道:“你怎么会,你怎么能知道……” “结界?” 轻雅有趣地笑笑,手中把玩着那个血玉筒扳指,道:“这个炁芯不错,竟然还是金环枢控,不愧是有钱人家的东西啊。好玩,归我了。” 连碧殇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道:“你居然懂结界?” “很稀奇吗?”轻雅冷然笑笑,道,“不要以为耍点花活我就打不到你,现在我打到你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会赢吗?” 说着,轻雅一脚踩断连碧殇两根肋骨,痛得连碧殇汗都下来了。 连碧殇依然柔声道:“你想打死我吗?” “我只想要我妹妹。”轻雅傲然道,“我已经赢了,你把我妹妹还给我!” 连碧殇温柔一笑,猛地挣扎起来将轻雅一推,随后一掌劈向轻雅胸口。 轻雅没躲,指间一转扳指上金环,放出结界,连碧殇的一掌就穿入了轻雅的身体,却不能伤他分毫。 连碧殇也不撤掌,就这么穿在轻雅的身体里,柔声道:“只要耗到结界没气,我还不撤手,你就会死。” 轻雅古怪地看了连碧殇一眼,道:“原来你不懂。” 连碧殇一怔,道:“你说什么?” 轻雅气息一转,控制结界扫清障碍,将连碧殇推得退后了半步。随后,轻雅一下子扑过去,直接张开隔离气壁将连碧殇笼罩着扑倒,拎起他的领子一拳一拳揍他的脸。 连碧殇被结界的斥力压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轻雅一下下的打。还好,他的筋骨足够结实,被这么打几拳也只是疼,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围观众人都傻了,这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对决? 这简直就是流氓打架! 旁边,单殊咳嗽一声,道:“打人不打脸。” 轻雅拳头一顿,道:“他已经被我打的没脾气了,我是不是天下第一高手?” “这个……” 单殊哭笑不得,道:“他还没有认输。” “哦好,那我就打到他认输为止。”轻雅继续一拳拳地揍下去,嘴里还念叨道,“让你抓走我妹妹,让你不认输,你活该,就该被我打……” 连碧殇被打得怒火中烧,却又无力挣扎。 这小子,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厉害,连结界都能随便玩得转?要知道,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常见的货色,他自己也是研究了不少古籍才研究出来这么一个。可是眼前这小子,居然拿走炁芯之后,玩得比他还溜,简直太可怕了。 轻雅打累了,转头看看单殊,道:“一刻钟到了没有?我打他的次数绝对比他打我的次数多了吧。” 单殊看看旁边的日晷,道:“已经到了。” 轻雅起身,却没解开结界,道:“结果呢,是我赢了吧。” 单殊点头,道:“轻雅,你就是今年的天下第一高手。” 众人哗然,呆然鼓掌。 卧槽,这绝对是历年以来,最奇葩的一次天下第一对决了,简直无法承认。 然而,见过了连碧殇之前的对决,再看他现在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对决,嗯,不管这么说,这孩子的功夫当真高的可怕。 天下第一,当之无愧。 “我还没有输!” 连碧殇挣扎着想脱离结界的掌控,道:“咱们认真的打一局,你不可能比我厉害!” 轻雅一脚踩在连碧殇胸口,道:“是你先玩的结界,我也还你一个结界,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有意见?” 连碧殇气得要爆炸,道:“有本事不用结界来比。” “是你没本事吧,否则干嘛要用结界?”轻雅笑然说着,忽然目光一冷,道,“把我妹妹交出来!” 连碧殇咬牙道:“我没有见过你妹妹。” 轻雅冷冷道,“你杀了她外公,抓了我妹妹,怎么,居然想不认?” 连碧殇奋力挣扎,惊然发现自己还是挣扎不脱,不禁更是生气。 围观众人大多不明所以,也有明事着恍然大悟,碎碎低语。 “死掉那个是前大司乐钟耒,外公是钟耒的话,那人岂不是九公主?” “妹妹是九公主,那他是谁?难不成是九皇子?” “天呐,难怪说九公主和九皇子会扰乱江湖,原来是单公子抓去了九公主,才害的九皇子寻仇?” “多半是,毕竟那是他妹妹,怎么都会管吧。” “可是这样,单公子抓九公主,岂不是为了祸害江湖?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来着。” “人心叵测,说不定是个笑面虎。” “还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九皇子,皇家的孩子就是厉害呀……” “我不是九皇子!” 轻雅震怒,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围观群众,低头对连碧殇道:“把我妹妹交出来!” 众人闻言,更加确认轻雅就是九皇子。 连碧殇自然不从,口中忽然吹了声哨,便有一大群官兵涌了过来,将武林大会赛场团团围住。 众人见状大惊,顿时慌乱了起来。 “官兵,是官兵!” “天呐,单公子怎么是这样的人?他不是大好人吗?” “好人个屁,明明就是官家的细作!” “我不信,我不信!单公子,您怎么能是这样的人?您是被胁迫的,对不对?” “白痴,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懂吗?!” 众人惊慌失措,逃都不知道要往哪儿逃。 官兵有万人之众,而赛场只有寥寥数百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官兵就把所有人都制服了,胡乱反抗的直接打晕,打不晕的就干脆杀了。很快,有官兵上到擂台之上,把连碧殇和轻雅团团围住。 连碧殇朗朗传令,道:“在场诸位,愿意归顺朝廷的,既往不咎,不愿意的,杀无赦。” 众人心中不服,却也不敢随意造次,神色各异。 连碧殇淡然一笑,抬头看着轻雅,柔声道:“小雅公子,还不放开我吗?” 轻雅冷冷道:“把我妹妹交出来。” 连碧殇一笑,传令道:“把这孩子抓起来!” 官兵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站在原地。 连碧殇一怔,道:“你们为何不动?” 轻雅冷冷道:“谁听他的话,杀无赦。” 周围官兵立刻行礼,道:“不敢,全凭少将军吩咐。” 轻雅表情古怪了一下,懒得计较称呼了,继续踩着连碧殇,不爽道:“连碧殇,你表面上装成大好人,背地里逼迫单殊给你制造假身份,背地里抓走九公主还好意思说是江湖人迫害皇族,背地里杀过成千上万的人居然还别人说没杀过人。你是不是真当别人傻,就你一个人聪明?” 连碧殇目光也冷了,淡淡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是吗?”轻雅冷笑道,“你不过是贱民丞相家的庶子,并无官职,为什么能够驱使这万人军队?你到底是帮朝廷,还是想称霸武林,又或是二者兼顾?” 连碧殇杀意冷冽,震怒道:“你又是何身份?朝廷之外自称将军,是否有造反之嫌?” “放肆!”旁边有兵卒呵斥道,“这是统领枭锐禁军的少将军!” 卧槽,枭锐禁军少将军?! 这下,轻雅的心情是真的古怪了。 知道尚彦兮能,但不知道他有这么能,居然瞬间给他编了个名头充场面? 当皇家规矩是摆设吗?! “枭锐禁军?”连碧殇脱口而出,道,“不可能,皇上已经将兵符给我,不可能交给你这个孩子!” 江湖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个装作温柔和善的公子,当真是朝廷的人。 轻雅有趣道:“是吗?那你指挥他们我看看。” 连碧殇默然怔住,道:“皇上不会骗我。” “那不归我管。”轻雅又踹了一脚连碧殇,道,“把我妹妹给我交出来!” 连碧殇恨然盯着轻雅,淡淡道:“不给。” “轻音,把她给我找出来。”轻雅冷冷道,“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 连碧殇休息小屋的结界被炸开,看守之人惨叫一声血溅当场,一股柔风托着赵芾媛从那边过来,稳稳落在轻雅身边。 第四四五章赶往中都 “妹妹,你没事吧?” 轻雅赶忙把赵芾媛抱到身前,仔细查看有没有受伤。 赵芾媛蒙了片刻,呆然看了看轻雅,脆生生道:“小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 “嗯,抱歉,先前我一直没能找到你。”轻雅哄着赵芾媛,又恨然小声道,“而且有人找到了,竟然还不告诉我,可恶。” 赵芾媛一怔,乖然笑了,道:“谢谢你。” “应该的。”轻雅摸摸赵芾媛的头,冷冷看着地上的人,道,“连碧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碧殇冷冷看着轻雅,没任何好说的。 赵芾媛微微颤抖,脆生生道:“来人,把连碧殇抓起来,以犯上之罪,押往京城。” 官兵们一怔,不知如何下手。 轻雅淡淡道:“九公主的话都不听,聋了吗?” 一名伍长尴尬地行礼,道:“还请少将军稍抬贵脚,方便我们拿人。” “哦,抱歉,我忘了。” 轻雅后撤了一步,解开结界,让官兵拿人。 官兵很快有人拿了连碧殇,拖下去带走。 轻雅奇怪地总觉得少了什么,想了想,最终没说什么。 赵芾媛缓了缓气,继续脆生生道:“将钟耒送回耒乐府安葬,好生看护,不得有误。” 有人领命而去。 赵芾媛又想了想,道:“此处都是无辜人士,每人发放十两银子安抚。若有无知反抗之人,打死后安葬。一视同仁。” 有人继续领命而去。 赵芾媛说完,转头对轻雅道:“小哥哥,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轻雅牵着赵芾媛,下了擂台,就有官兵开路,将无知之人赶到两侧。想了想,轻雅觉得不太对,于是让赵芾媛稍等片刻,又跳回了擂台之上。 “我是第一高手,武林盟的人都应该听我的话,对吧?” 轻雅稚气地说着,看向单殊。 单殊尴尬地看了一圈在场的江湖人,见无人反驳,便道:“的确有这个规矩。” “那好。”轻雅淡淡道,“武林盟之人听着,今天连碧殇已除,受其胁迫之人,若真心悔改,则任何人不得与之为难。” 单殊微微一怔。 不止单殊,台下顿时有几人跪地求饶,悔不当初。 轻雅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我来争武林第一,不过是为个虚名。日后,武林盟大小事宜,继续由郝络裔管理。谁人不服,有本事打赢了他再说。” 郝络裔也是一怔,这孩子居然不记仇? 轻雅转头看向单殊,道:“把我的名字写在高手榜上,我要当第一。” 单殊照做,写好了今年高手榜。 轻雅满意了,带着赵芾媛离开,不管其他。 马车那边,明馨早已等得焦急。 见到俩孩子回来,明馨赶忙把他们带上车,抱着他们安抚自己。 “姐姐别怕。”轻雅稚气地说道,“你在这里安抚妹妹,我来赶车,先离开这里再说。” 明馨点头,心疼地抱着赵芾媛安抚。 赵芾媛乖然一笑,完全没有受苦的样子,心情很好。 轻雅一拎缰绳,骝驭大步而行,带着众人迅速离开了此处。 “我们直接去中都,对吧?” 轻雅稚气地问道:“没有说中途再有什么事了,对吧?” “嗯。”明馨笑盈盈道,“直接去中都就好。” 轻雅点头,淡淡赶车。 车行一路,优哉游哉。 既然已经知道错过了考核,轻雅也就不着急了,尽量减少颠簸的缓速而行,生怕明馨或是赵芾媛忽感不适。明馨和赵芾媛也都不想和轻雅尽快分离,所以走得这么慢,她们也是乐呵如此。三人好似游山玩水一般,愉快而行。 不期然,又一场杀局骤然而至。 轻雅没兴趣应付,直接叫轻音把人都杀了,也不清理血迹,就那么放在那里瘆人。然而杀手见惯了血腥,根本不怕,不期然倒把赵芾媛吓得够呛。轻雅好哄歹哄都没用,灵机一动,拿了那个血玉扳指赔罪,顺便给赵芾媛也做了一重保护用的结界。 赵芾媛拿了扳指,还是不开心,道:“这是坏人的东西。” 轻雅点头,道:“现在是好人的东西了。” 赵芾媛无语了片刻,道:“可是,你怎么拿别人用过的东西给我……” “没关系,他的气息我都清除掉了,现在这上面的,都是我自己的气。”轻雅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头,连忙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我教你怎么弄这个,然后把我的气替掉就好。” 赵芾媛摇头一笑,道:“你的气还可以接受,要是别人的,哼。”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你可算笑了。” 赵芾媛乖然笑道:“你担心我?” “嗯,你是我妹妹嘛。”轻雅痴痴看着赵芾媛漂亮的脸蛋,道,“再漂亮的女孩,不笑也不好看。” 赵芾媛一愣,更是无语。 “对了,我还是教你这东西怎么用吧。”轻雅认真道,“不管怎么说,能有个自保之力还是不错的。你每天按照我说的吐纳,慢慢就会把气给积累起来,然后注入这个……” “应该用不上。”赵芾媛稚气地脆生生道,“在中都,结界是无效的。” 轻雅一呆,道:“无效的?” “对。”赵芾媛点头,道,“听母后说,京城有一个大司祭,专门负责保护京城。他保护的办法,就是做了一个超大的结界,罩住了整个京城,以确保京城没有天然灾害。并且,他在保护结界里设置了一个反结界的功能,就是在他的结界里不能存在其他结界。所以,就算弄了结界出来,进了中都也是无效的。” 轻雅呆然,道:“这么说,马车的结界进了中都也是无效的?” “肯定无效。”赵芾媛脆生生道,“大司祭的结界可厉害了,就算是师父的结界也不会有效。” 轻雅皱眉想了想,道:“那怎么办?你回去了,又会被皇子们欺负的。” 赵芾媛乖然笑道:“没事的,等我回了宫,母后会保护我的。” 轻雅还是担心,道:“可是,万一你又被利用得丢出皇宫了,怎么办?” “那你就来救我呗。”赵芾媛开心道,“我一定会让师父传话给你的。” 轻雅想了想,放心了下来,道:“也对,你要流落江湖,我一定会帮你的。” 赵芾媛乖然笑了笑,转头,目光一寒。 夏日炎炎,树荫凉凉。 车行大道,人流往复。 骝驭默然看着人来人往,已经习惯用高傲而鄙视的目光去看,不会上去就咬了。轻雅乐得骝驭安静,这样就算是赶车也能稍眯休息。 哎,玩的太久也累。 轻雅郁闷了一下,不再耽搁,加紧了往中都的行程。 临近小暑,马车行至中都城外。 轻雅还没看到所谓结界,就发现自己马车上的结界被破了,而且炁芯也被锁住了。轻雅一呆,这边赶着骝驭前行,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头上,心头一惊。 复杂到说不出的结界,镇守着中都,保佑风调雨顺,无害无灾。 有一种能跟轻音匹敌的感觉,甚至于比轻音还强。 轻雅着实被那强大的实力所震慑住了,赶忙迅速走了一圈自身的气息,生怕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了。还好,这结界并不抑制气息,并且还增强了自然之气的效果。轻雅有一种感觉,制作这个结界的人,把自然研究得透透的。若非轻雅自己也有点感悟,否则根本看不出来这个结界存在。 太融洽了,简直都不能区分是个结界。 “妹妹,天色还早,等进城之后,先送你回皇宫。”轻雅收回了目光,对着车内说道,“至于姐姐,你是想留在圣乐坊,还是跟我去毕方谷?” 赵芾媛惊讶道:“你都不让我休息一日再回去?” “进城之后,没有防御,全靠实力。”轻雅认真道,“你没有武功,暗器也没啥杀伤力,万一有什么杀手出现,你就危险了。与其如此,不如早些把你送回皇宫的好。” 赵芾媛当然明白,可就是不乐意。 明馨宠溺地搂过赵芾媛安抚,笑盈盈道:“我回歆韵府,继续帮香姐姐打理乐坊。” 赵芾媛抬头道:“姐姐,你要想进圣乐坊的话,我可以让你进去的。” 明馨微笑道:“我去圣乐坊,是为了给香姐姐试水。若能合适,我们就在圣乐坊过了,若不合适,就继续回歆韵府。如果是走关系进去的,多少都会遭人白眼,不方便行动。所以,最好还是考核进去,其他的就算了。” “咦?”轻雅呆了呆,道,“姐姐,那你们当初在徵羽楼的时候怎么没跟着走?那时候就算不考核也不会遭白眼罢。” “就是因为听说她们在里面受欺负,香姐姐才让我进去看看。如果能扭转局势,那就在圣乐坊里过,如果不能,就都带回歆韵府养老。”明馨轻叹,道,“民乐坊与圣乐坊,终究是云泥之别。” 轻雅微笑道:“那好,我先送姐姐回歆韵府,顺便把尚学士揍一通,再回毕方谷。” 明馨笑盈盈道:“嗯,宝宝真乖。” 车至城下,城门大开,队伍众多。 人流,车流,皆按次序出入中都城,一切井然有序。 第四四六章这是真吵 轻雅呆了呆,这人流也太大了,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该排哪个队。正在犹豫间,轻雅看到了巫硩一身方术袍的身影。 巫硩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于是走到旁边没有人的侧门等待。 轻雅呆了一下,让开繁杂之处,往僻静的侧门走去。 “硩叔叔。” 轻雅微笑着唤了一声。 巫硩啧舌,道:“你们能把五日的路程,走成十五日还多,有那么多好玩的吗?” 轻雅尴尬地笑笑,道:“好玩嘛。” “行了,进来吧。” 巫硩很自觉地坐上了车,指挥着方向让轻雅赶车。 门口的守卫把侧门打开了一些,放他们进去后,又再度关上了侧门。 “咦,你是什么人?”赵芾媛忍不住探出头来,道,“这可是皇亲高官的专用道,你怎么能走?” 巫硩啧舌,道:“老子可是堂堂少司祭,走门那是因为你们要来,搁我,直接穿墙都行!” 赵芾媛脸色变了,道:“您是少司祭?” “怎么,不像吗?”巫硩挑了挑眉,道,“别看我长得年轻,可是我心智成熟啊!再说了,谁敢假冒我少司祭,早被我灭了。” 噗…… 轻雅古怪道:“叔叔,您也不小了。” 巫硩啧舌道:“我就小了,怎么着?” 轻雅古怪地瞧着巫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哎,右拐右拐,直行,小心有坎。”巫硩指挥着轻雅,道,“你们现在我家呆会儿,我去给阿牧报个平安。真是的,等得着急死了。” 轻雅知道他是看在宦牧的面子上才收留他们,于是不再多言,乖乖驱使马车到了巫硩家。 嗯? 轻雅呆然看了看罩在了巫硩家外面的东西,那不是结界吗? “屋里有些贵重东西,自然还是弄上结界好些。”巫硩看破轻雅的心思,道,“再说了,好歹我也是少司祭,要是在他的结界里整不出结界来,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轻雅呆然,大少司祭,这俩关系不好? “当然不好,老子也是有实力的,要不是他早出生了那么一点,哪儿轮的上他当大司祭。”巫硩随口说着,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无人的小院,道,“你们就暂住这边吧,随便折腾,走之前说声就行。” “谢谢硩叔叔。” 轻雅乖乖行礼。 巫硩挑挑眉,转身忙去了。 轻雅累得不行,迅速找了个位置坐了,往前一趴,就像烂泥一样摊在桌上,明馨宠溺地看了看轻雅,稍稍整理了东西,也坐在一旁休息。赵芾媛犹豫了一下,悄悄往门外走了几步。恰好,一个人就等在门外,带着赵芾媛想要离开。 “给我站住!” 轻雅忽然跳了起来,随手抄起门边的扫帚就打向那人。 “少主,别打,是我!” “知道,打的就是你!” 尚承宇蒙了,什么叫打的就是他? 轻雅拿着扫帚,狠狠打了尚承宇屁股三下,道:“你想做什么?上次就害得妹妹被抓走,现在又要悄悄把她带去哪里?!” 尚承宇蒙然片刻,温和应道:“属下带她回宫。” “我不相信你!” 轻雅一脚把他踹回院子里,抓着赵芾媛护在身后,怒然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把她带去哪里卖掉,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尚承宇尴尬了,温和道:“少主,您看我像那种人吗?” “你不像!但尚学士像!”轻雅不爽道,“你既然听他的话,就肯定会做出让人讨厌的事来,我不会再让妹妹遇到危险了!” 尚承宇无语了。 赵芾媛悄悄拉了拉轻雅的衣袖,道:“小哥哥,你别生气,他真的是要带我回宫。” “我会带你回宫,不需要他来插手!”轻雅怒火冲天,对赵芾媛道,“难道你忘了吗?就是因为他,你才会被坏人抓走,而且找到你了还不救!就是他做的事!” 赵芾媛怔了怔,乖然一笑,脆生生道:“坏人将我外公带去,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如果不是承宇哥,我根本都见不到活的外公……” “胡说!”轻雅怒然道,“想见的话,只要把你外公救出来不就好了,何必闹成那样?” 赵芾媛笑然摇头,脆生生道:“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轻雅怒道:“那能怎么不简单?” “他们抓住外公的原因,是窝藏乐雅。而我见到外公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中毒至深。”赵芾媛脆生生道,“因为,他们想用毒来胁迫外公,欲将母后卷入其中,动摇我哥夺储的根基。但我外公不愿,所以他们用尽心机,早已将外公折磨的不行了。就算我不去见外公,外公也会死的。” 轻雅一呆,怒气消了大半。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那天,是我求承宇哥,让他带我见外公一面。如果没有承宇哥帮忙,我都没时间和外公聊那么久。最后,外公毒发而亡,被他们一枪毁了尸身,算是意料之中。而我会被抓,是怕官府有借口搜查临海医馆,只能跟他们走。而且,承宇哥还为我安排了死士,照顾我不被欺负,我很感激他。所以,你别怪他,他是个好人。” 轻雅怒气消尽,心疼地看着赵芾媛,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赵芾媛犹豫了一下,道:“没什么好说的,比起其他争斗,这都不算什么大事。” 轻雅皱眉道:“你外公死了不算大事?” 赵芾媛理所当然地脆生生道:“皇家子嗣,疯起来连亲兄弟都杀,何况是区区外戚。” 轻雅目瞪口呆,感觉一阵阴风划过,不寒而栗。 遇事如此,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可又无能为力,真是憋屈。 尚承宇看着轻雅,温和道:“就是因为皇家争斗太大,所以大人他一直不喜欢站队,生怕自己人受不了这些,会背弃而去。如果少主不愿照顾少姑娘,属下不会强求。” 轻雅呆然看着尚承宇,道:“你不觉得难受吗?” 尚承宇温和道:“如果是大人有事,我会难受,别家死谁,与我无关。” 轻雅皱眉,死谁他都不舒服。 “小雅,等下你拿着金锁……”巫硩急匆匆地赶来,见状一愣,冷哼道,“呦,这不是尚少爷嘛,走错门了罢。这里是我家,不姓尚!” 尚承宇温和行礼,道:“见过巫二叔。” “谁是你二叔,别跟我套近乎!”巫硩啧舌,道,“没事就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尚承宇保持温和道:“我是来送九公主回宫的。” “用不着你送!”巫硩不耐烦地扬眉,道,“还有,别以为拿着我哥的信物就能乱闯我家,这里是老子的私人别院,不是他巫家老宅!” 尚承宇温和道:“他是家主。” “他当然能来,可你又不姓巫!”巫硩不耐烦道,“麻利的给老子滚,别让老子动手。” 尚承宇温和道:“是,我这就带九公主离开。” “孩子留下,你滚!”巫硩啧舌,道,“我会把人送进回的,用不着你多事!” 哎呀,吵起来了。 轻雅无语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争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赵芾媛悄悄地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好像真的吵起来了,不是在考验你。” 轻雅点头,道:“我也觉得。” 赵芾媛左右看看,道:“这下怎么办,你帮谁?” 轻雅默然思索了片刻,道:“如果从这里出去,你能知道怎么走回你家吗?” 赵芾媛想了想,脆生生道:“知道。” 轻雅微笑,道:“那我一个人带你回去,你相信我吗?” 赵芾媛一怔,道:“你一个人?你怎么出来?” 轻雅疑惑道:“很难走吗?” 赵芾媛好笑道:“皇宫的屋子有小半个城那么多,你确定你一个人进去了,不会迷路?” 轻雅想了想,道:“试一下,应该可以的。” 赵芾媛有趣地瞧瞧轻雅,道:“那好,你带我回家,不管他们了。” 争吵间,尚承宇一笑,道:“如此,不如让少主决定,由谁跟随。” “说起少主我就来气,你们家尚老头是多缺心眼,随便抓个孩子就强迫人家当少主?”巫硩看不惯,啧舌道,“再说了,小雅又不是他教出来的,拣人家现成的东西,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尚承宇保持微笑,不多言了。 巫硩不爽地左右来回挑眉,转头看向轻雅,道:“你说,跟他还是跟我?” 轻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淡淡道:“要么一起跟着,要么都别跟着,你们自己选。” 俩大人同时蒙了。 赵芾媛乖然一笑。 明馨在旁边默默地支腮看着,完全不干涉轻雅的任何决定。这孩子,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而且总有那么好的运气选到对的选项。所以,无需担心他要做什么,只是要留意他别气坏自己就好。 俩大人双双尴尬,人去太多不好,都不去也不好,这是个问题。 “咦?” 赵芾媛目光瞧到巫硩手上的金锁,道:“这是皇家的东西,芾禅,是九皇子的?” “对,这是九皇子的金锁。”巫硩迅速把金锁塞给轻雅,道,“他们把尸体运回来了,我在郊外拿到的这个。” 第四四七章顺势装鬼 轻雅不自然地拿着金锁,古怪道:“这金锁给我,假的都成真的了。” “没事,人都死了,你就算冒充,也没人能揭穿你,因为金锁在你手里。”巫硩啧舌道,“你就当你是九皇子,直接送九公主回宫,没人敢说闲话。” 轻雅疑惑道:“确定死了?” “确定。”巫硩自信道,“他们在北陵城南杀掉的,你头发上有这段记录,我用沙盘看到了。” 轻雅一怔,道:“好可怜。” “你可真是博爱,谁死都心疼。”巫硩一个大白眼翻过去,啧舌道,“不过,你第一次用金锁出面,身边还是带个有分量的人好。若是尚老头的分量肯定够,但你这尚少爷,嗯……” 尚承宇微笑着一枚玉牌,温和道:“这东西可够分量?” “枭锐的兵符?”巫硩脸色一变,上手就要去抢,道,“这是阿牧的东西,还回来!” 尚承宇一躲,将玉牌递给轻雅,对巫硩道:“好东西就应该传承下去,而不是带到坟墓里长毛。” 巫硩极度不悦,道:“你在咒阿牧死?” “他已心死,不可能再统领枭锐。”尚承宇温和道,“你放心,少主会继承其位,统领枭锐禁军。” 巫硩冷冷看着轻雅,道:“你敢接?” 轻雅想了想,接过玉牌,道:“我会带给大叔的,放心。” 巫硩愣了。 尚承宇温和道:“也好,枭锐是少公子一手创建的,有他带你,必能让你安心接盘。” 轻雅古怪地看了眼尚承宇,道:“大叔的东西,又不是尚学士的东西,他凭什么左右继承人?” 尚承宇温和道:“这是皇家的东西,并非是他的私人侍卫,所以,枭锐的继承人就是你,没有旁人。” 轻雅打量着尚承宇,道:“说起来,这东西是从连碧殇那里缴获的吧?皇上能同意吗?” 巫硩哼笑一声,道:“枭锐从来都不属于皇上。” 轻雅一呆。 尚承宇温和地解释道:“枭锐是半江湖半朝廷的禁军组织,在少公子退位后,一直由大人代管。” 轻雅疑惑道:“皇上不管吗?” 尚承宇温和道:“先皇在位时,令牌拿在尚大人手中。新皇上位后,并没有将令牌回收,而是重新做了所有的禁军令牌。其中,枭锐的令牌也被重制了。不过,由于枭锐是特殊的存在,是以新皇的令牌在枭锐根本不被承认。如今的枭锐,只认大人或是少公子的指挥,当然,也包括少主您的指挥。” 轻雅挑眉了。 这纯属有病吧? 这么厉害的一支禁军,居然交给江湖人,不怕逆天吗? 想想都好危险! 尚承宇看着轻雅,微笑道:“您现在是九皇子,拿着这个不稀奇。” 轻雅皱眉,仔细想了想,还是把玉牌揣到怀里收起来了。让他们拿着太危险,说不定转手会给什么人拿着,还是在自己手里的好,等回去了,肯定会交给宦牧的。 “天色不早了,再拖下去不太好。”尚承宇温和道,“少主,您和明姑娘在这里休息,我带九公主回宫。” 巫硩火了,道:“你给我一个人滚出去!” “好了,别吵了。” 轻雅淡淡道:“我自己带妹妹回去,不劳你们了。” 俩大人脸色都变了,道:“不行!” 轻雅懒得吵,只是淡淡道:“没事,妹妹认得路。” “这不是认路的问题。”尚承宇温和道,“方才巫二叔也说了,还是选个有身份的人,在旁边证明一下才好。否则他们可能会说你是偷了金锁,把你打死的。” “我来证明!” 赵芾媛脆生生道:“我来证明他是九皇子!” “不行。” 轻雅皱眉道:“我不是九皇子,我不能让你们任何人证明此事,会被认为是帮凶的。” 尚承宇温和道:“那叫连带责任,不是帮凶。” 轻雅一呆,道:“总之,你们不能证明我是九皇子,我也不会证明自己是九皇子,至于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 尚承宇温和道:“如此,还是我来带九公主回宫吧。我会说九皇子已经离开,你不需要出面。” “这样太假了。满江湖都传着俩孩子在一起,你忽然来句人家走了,当皇宫的人都是蠢货吗?”巫硩立刻否认,啧舌道,“还是我带着他们进宫,直接认他是九皇子就好。” “绝对不行,不可以连带你们。” 轻雅想了想,又抬头看看罩在房屋上的结界,道:“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办法,能让我临时用下结界?” “没办法。”巫硩啧舌道,“我这里的结界都是大哥帮我弄的,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结界来。” 轻雅呆了下,道:“你刚才不是说,这里的结界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啧,他允许后,其他都是我自己弄的。”巫硩挑眉,道,“毕竟我是巫家的人,要是自家人都不给面子,那就太丢人了。” 轻雅点了头,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犹豫了一下,小心拿出一枚冰蓝色的透明珠子递给轻雅,道:“来这之前,巫大叔给了我这个,说是可以让人在这里临时使用结界,不过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限。” 轻雅拿了过来,看向巫硩。 巫硩不可思议地啧舌道:“还真是大哥的东西,他怎么会给你这个?” 尚承宇也是一头雾水,依然保持温和道:“巫大叔没说太细,只说可能会用到。”说着,尚承宇对轻雅道,“巫大叔还说,如果时辰没用完,记得还回来,千万不能随便乱丢,以免被坏人拿去利用。如果用完了,珠子会自己消失,不用多管。” 轻雅点头,道:“知道了,我先试试。” 俩大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轻雅,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办。 轻雅看了眼珠子,自然明白这是一枚水玉炁芯,而且里面已经存好了气。手中气息一催,轻雅将炁芯内的结界引出,笼罩全身,调整效果。 这炁芯相当好用,只是念头稍稍一动,结界就按照轻雅所想,将脚下的影子消了,还保持了轻雅原本的外貌。 见状,巫硩有趣地挑挑眉,道:“你这是要装鬼?” 轻雅微笑,把珠子往袖里一收,将金锁挂在脖子上,道:“既然主人已故,金锁凝结怨气,聚而成鬼,不行吗?” 巫硩啧舌道:“理论上可行,但这金锁上的气息太淡了,根本不可能成形。你这东西也就骗骗外行,根本瞒不住我们方术士。” “本来就是要骗外行。”轻雅微笑,道,“这样,不管你们谁说我是九皇子,都没有问题,因为九皇子已经死了,而我就是那个鬼。而且,我相信没有人会想打死一个鬼,因为打不死。” 巫硩挑挑眉,这孩子还挺有主意的。 尚承宇温和道:“如此,请少主送九公主回宫,属下会在暗中护送的。” “不用了。”轻雅摆摆手,牵起赵芾媛,道,“姐姐留在这里休息,你们帮我照顾下姐姐,我自己带妹妹回家。” 明馨笑盈盈道:“好,你小心些。” 俩大人也只好同意。 轻雅点头,带着赵芾媛出了门。 中都街头,人来人往,繁华缤纷,喧嚣热闹。 轻雅蒙然看看眼前陌生的街巷,偏头瞧着赵芾媛。 赵芾媛一笑,牵着轻雅直奔皇宫。 周围往来行人众多,俩孩子在人群中拥挤前行,很是费力。忽然,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恐地指着那俩孩子身后,很快,所有临近俩孩子的人流不约而同远避开来,给俩孩子让道。不多时,在这拥挤的街巷当中,俩孩子硬生生撑开了一片无人区,旁若无人的继续前行。 “妹妹。”轻雅忽然开口,小声道,“之前尚学士单独跟你说了什么?” 赵芾媛愣了一下,脆生生道:“若有需要,找承宇哥帮忙。” 轻雅皱眉,道:“这就是你刚才为什么要单独和他走的原因?”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他是自己人,必然不会害我。” “但是他曾经害得你被抓走,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轻雅心中不悦,道,“而且他找到了你,也不告诉我。” 赵芾媛脆生生道:“突发事件有很多,你不可能每件都知道。” 轻雅皱眉,道:“那我不管,知道了不说就是他讨厌,我不喜欢你被抓走。” 赵芾媛顽皮道:“你心疼我?” 轻雅点头,道:“女孩子要保护,不可以欺负的。” 赵芾媛心中好甜,道:“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轻雅松了口气。 “瞧,那个孩子没有影子,是不是鬼啊?” “在哪里?啊,还真是,居然真的有鬼孩子吗?” “天呐,快躲远点,别沾到鬼气。” “可是有个孩子不是鬼,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周围的行人瞧着那俩孩子相谈甚欢,谁也不敢冒然上前提示,只能在两旁窃窃私语。 俩孩子也不管旁人,径自往前走去。 沿路到头,拐了个弯,忽然有个老婆婆迎了上来,道:“九公主,您怎么在这?” 第四四八章盛宠公主 赵芾媛一顿,脆生生道:“路过而已,我要回宫,别挡道。” 老婆婆犹豫着说道:“可是您后面这位,这位……” “啊,你说他啊。”赵芾媛把轻雅拉到身边,道,“这是小哥哥。” 老婆婆使着眼色道:“九公主,他是鬼。” “什么?”赵芾媛摆出一副不懂的表情,道,“你说什么?” “鬼。”老婆婆悄悄指指地上,道,“是鬼。” “啊,不用跪了!”赵芾媛大度地一挥手,道,“我要赶着回宫,你们让开就好,不用行跪礼了。” 老婆婆蒙了。 赵芾媛拉着轻雅绕过老婆婆,继续往前走。 轻雅呆然跟着,心里也是蒙的,转头看了看那老婆婆,对赵芾媛道:“居然有人认识你?不对,居然有人能认出你来?” 他们穿的都是男装呢! 赵芾媛乖巧一笑,道:“我经常这么伪装着出来玩,有人认识我也不足为奇。” 轻雅呆然道:“经常?” “对啊,皇宫里很无聊的,当然要跑出来玩。”赵芾媛脆生生应道,“对了,既然有人已经看到了我,估计母后的暗卫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轻雅就感觉到两侧都有冷意飘过,有两个人隐藏在行人之中,默默跟随着他们。 “看来已经到了,速度还挺快。”赵芾媛满意地左右看看,道,“他们就是母后的暗卫,你可别误伤了他们。” 轻雅点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赵芾媛。 赵芾媛心情很好,脆生生道:“怎么了?” “没怎么。”轻雅想了想,道,“就是觉得,你母后好像很重视你。” 赵芾媛有趣道:“她当然重视我,这有什么奇怪的?” “唔,你是个公主。”轻雅努力想了想,道,“公主又不是皇子,重视你就觉得好奇怪。” 赵芾媛怔了怔,又轻笑几声,傲然道:“忘了跟你说,我是皇后嫡出,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给我下套,用作威胁。” 轻雅一怔,大为惊讶。 “没必要这么惊讶吧?”赵芾媛开心地笑着,道,“你自己也说过,如果是寻常的公主死了,根本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但我不一样,如果我死了,皇宫肯定闹个天翻地覆。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着急将我找回去,而又为什么有人非要杀我的原因了。” 轻雅呆然半晌,道:“他们肯放你出宫,你真的受宠吗?” 赵芾媛笑容一收,目光清明,淡淡道:“树大招风,就是因为受宠,才会被放出宫来。” 轻雅一凛,有点恐怖。 赵芾媛回头一笑,道:“没事的,等回宫之后,欺负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轻雅眨眨眼,微笑道:“嗯,如果你打不过他们,我会帮你的。” “放心,等回了宫,就是我的天下。我要谁死,谁就绝对活不成。”赵芾媛骄傲地说道,“最受宠的小公主,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名头。” 轻雅点头,心中却是担心。 再受宠也是女孩子,而且她还这么小,怎么能斗得过大人? 赵芾媛看了眼轻雅,有趣道:“你不懂,宫里都是文斗,没有武斗。我这么聪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轻雅微笑,道:“若有需要,及时通知我。” “会的。”赵芾媛顽皮一笑,道,“不过,我没叫你,可不要突然出现,会坏了我的好事呢。” 轻雅点头。 说着走着,俩孩子来到皇宫门口。 “九公主。” 守门的侍卫又惊又喜,行礼之后又继续说道:“您可终于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估计禁军都得派出去找您了。” 赵芾媛乖然一笑,道:“嗯,小哥哥把我救回来的。” 小哥哥? 门卫看了看旁边的轻雅,迟疑道:“这位是?” 轻雅举起金锁一亮。 门卫一看,连忙跪倒在地,道:“见过九皇子……啊!” 跪倒在地上才发现,这孩子没影子! 鬼啊! “叫什么叫,太失礼了。”赵芾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先进去了,你记得叫人通报。” 门卫吓得发抖,还是旁边的门卫机灵,赶快跑进去通报了消息。 俩孩子并不理会这些,只是手拉着手往里走。 不过片刻间,宫里一路传出九皇子带着九公主回宫的消息,而后稍迟不久,九皇子是鬼的消息也传入宫内。 “见过九皇子,九公主。” 一路之上,所有宫人都这么跪地行礼,没人敢提半分异议。 轻雅不由得偏头看向那些人的表情,唔,他们不住地在偷瞄自己身后不存在的影子,然后各自困惑,不敢多言。 赵芾媛顽皮一笑,道:“怎么,不习惯?” 轻雅想了想,道:“居然没人提醒你?” “他们不敢。”赵芾媛傲然一笑,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他们不敢提出异议。如果提了,就会被杀头。” 轻雅一呆,道:“你这也太霸道了,容易伤到自己。” 赵芾媛顽皮道:“没脑子的霸道才容易伤到自己,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舍得伤到自己呢?” 轻雅呆呆看着赵芾媛,道:“感觉你变了,变得很,嗯,没有拘束。” 赵芾媛一怔,哈哈大笑,道:“那当然!这里是皇宫,是我熟悉的地方,当然不需要像在外面那样小心翼翼的。”说着,赵芾媛孩子气地甜甜一笑,道,“毕竟,这里有人能护着我,我有足够的底气来放肆。” 轻雅懂这种感觉,比如他在明馨面前,也会骄纵放肆。 不管怎么说,被宠总是让人欢欣的。 “好啦,走吧!” 赵芾媛愉快地拉着轻雅往里走,道:“大概再走上半个时辰,就能见到栖凤宫了。” 轻雅点头,一愣,道:“你说什么?半个时辰?” “对啊。”赵芾媛顽皮地眨眨眼,道,“我不是提前跟你说过,我家很大的。” 轻雅蒙然,他还以为她开玩笑的,没想到是真的。 半个时辰后,栖凤宫。 皇上和皇后都等在院中,焦急地往宫门处张望。 “父皇,母后!” 赵芾媛欢快地扑了过去,道:“我回来啦!” “媛媛,我的宝贝。” 皇后一把从皇上身前抱过赵芾媛,紧紧按在怀里,涕泪纵横,道:“你可终于回来了。” “母后。” 赵芾媛蹭着皇后撒娇,道:“媛媛想您了。” “娘也想你啊。” 皇后心疼得不行,抱着赵芾媛不撒手,生怕一松手又把人给丢了。 旁边,轻雅淡淡看着赵芾媛,看到她确实受宠,便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轻雅身后,有太监悄悄给皇上使眼色,指着轻雅脚下。 皇上看到轻雅没有影子,目光顿时一抖。 少顷,不光是皇上,皇后以及宫内所有人,都往轻雅的脚下看去,各自惊恐不安。 轻雅蒙然一怔,敏感地发觉气氛不太对,于是调整结界让自己隐身,不管周围弱声惊呼,悄然离开。 赵芾媛感觉到轻雅的气息远去,从皇后怀里抬起头来,道:“对了,我能回来,多亏了小哥哥帮我。”说着,赵芾媛一回头,看到没有人,稚气地偏头道,“咦,小哥哥人呢?刚刚还带我过来了呢。” “这……” 皇后犹豫了一下,看向皇上。 皇上轻咳一声,道:“九皇子有他自己的住所,朕已经让他回去了。” “哎?可是我还没有谢谢他呢!” 赵芾媛说着,稚气满满地推开皇后,转身往宫门跑去。还没跑几步,赵芾媛忽然栽了个跟头,趴在地上不动了。 “媛媛!” 皇后吓了一大跳,赶忙跑过去抱起赵芾媛一探,舒了口气,朝着面色紧张的皇上那边说道:“她没事,只是劳累过度,晕过去了。” 皇上宠溺地摸摸赵芾媛的头,道:“你先带她回去休息,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皇后点头,小心地把赵芾媛抱回寝宫去了。 皇上宠溺地看着她们离开,转头目光一冷,淡然道:“给朕去查,查清楚这个九皇子的鬼是怎么回事!” “是。” 暗卫领命而去。 另一边。 轻雅出了栖凤宫后,纵身一跃,跳到……嗯,宫墙的三分之一处。轻雅微微一呆,迅速在脚下凝结气壁,借力再跃,如此三次之后,稳稳落在了宫墙之上。 宫墙之高,三丈有余。 放眼一望,四下无人。 轻雅呆了呆,感觉这里不会被人发现,于是撤了结界,收了金锁,慢悠悠地寻找着出宫的方位。 唔…… 轻雅懵然看着周围四通八达的宫墙,以及差不多的屋顶,还有大小连环套的方块院落——除了眼晕还是眼晕。 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迷路了。 轻雅蒙了片刻,凭着感觉往前跳了几座墙,再停下来看看周围环境。 呃,好像和刚才没有区别? 还是有区别? 轻雅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茫然地看着周围既眼熟又陌生的皇宫。 郁闷了。 不知道往哪边走才好,也不能下墙去找人问,找个再高些的地方远眺也没有,可是照着一个方向跑又不知道要跑多久。轻雅急的团团转,有些后悔没有找个熟人带路,哪怕在暗处跟着都行。 忽然,一道凌厉的掌风从背后袭来。 第四四九章皇宫迷路 轻雅猝然向旁侧闪身,随后一个跳起,旋身一踹,直接踹在那人后背上。那人筋骨很硬,轻雅一脚踹上去,被踹的还没什么反应,反而把自己疼得够呛。轻雅迅速调整体内转力,将力道引导而出,稍稍退步,离开那人稍远。 那人没料到轻雅会有如此反应,不由得一停手,道:“你是什么人?” 轻雅一呆,道:“迷路的人。” 那人目光一厉,道:“我是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轻雅呆然道:“我没有要来这里,我是要去外面。只是我现在迷路了,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那人冷笑一声,道:“别在我这装疯卖傻,没用!说,谁让你来的?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轻雅茫然地眨眨眼,道:“我刚都说过了,你没听到?” “看来不把你打服,你是不会说真话了。” 那人冷笑一下,猝然发难,猛然冲上去居高临下,一拳往轻雅肩头砸去。 轻雅莫名其妙,御气操控气壁一聚,抓住那人,随后跳起一踹,直接将那人踹到在地,一脚踩在他胸口上。 “你这人有病,没事乱打人干嘛?”轻雅皱了下眉,道,“你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吗?我要到外面去。” 那人目光冷冷地看着轻雅,道:“你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你都不回答我,为什么要我回答你?”轻雅不悦,道,“大人就是让人讨厌,说个话费劲的要死。算了,你别说话了,我自己找出去的路。” 那人目光一闪,道:“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不就好了。” “唔,我不记得我怎么进来的。”轻雅郁闷道,“带我进来的那个人留在里面了,我自己就出不去了。” 那人冷冷道:“有人带你进来?” “对啊,她住在这里。我送她回家,然后我也要回去。”轻雅继续张望着周围,还是没发现明显能够识别区别的地方,只好说道,“你有没有空?能不能带我出去?” 那人想了一下,道:“可以,不过你得先放开我。” 轻雅点头,放开了脚,也解开了气壁束缚。 那人站了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忽然立起一掌就往轻雅身上拍去。 轻雅一惊,连忙往后一撤,却忽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同样犀利的掌风从背后而至。轻雅吓了一跳,迅速应变,往旁边闪身,躲开前后夹击。前后两人见状,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占了墙上的位置,欲将轻雅挤下墙去。轻雅并不惊慌,随着闪身往后撤了一步,足下气壁一凝,借力使力,绕开那两个人的位置,稳稳站在墙头的另一处。 那二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先前那人上步拖住轻雅,而后那人吹响了一个蝉鸣哨。 轻雅闻声一呆,不再进攻而是选择退步,左躲又闪,很快退到高墙夹角的位置。 这边墙上,有俩人步步紧逼。 那边墙上,有一人快步而来。 轻雅犹豫了一下,站住不动,皱眉道:“你们到底是不是枭锐的人?” 吹哨那人打量着轻雅,道:“你居然知道枭锐?” “回答我。”轻雅淡淡道,“要是枭锐的人,我就不伤你们。如果不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嗬,好大的口气!”吹哨人冷笑一声,道,“你想如何不客气?” “原来你们不是枭锐的人。”轻雅目光顿冷,道,“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说着,轻雅气壁一凝,两脚把先前偷袭那二人踹倒,转头再看后来那人,只见一道白光刺目,利器已至眼前。轻雅惊然闪避之后,用气壁去压制那人,而那人有真气干扰,居然没有压制成功。轻雅一呆,发现新来这人是枭锐的路子,整体的内外功基础和宦牧的差不多。这么想着,轻雅便退避不战,不想伤了那人。 那人可不管轻雅是否还手,手中杀招迭起,步步紧逼,要将轻雅击倒。 轻雅想要暂停说句话,于是一掌凌空排出,御气的力道直接命中那人胸口,想要迫使那人退步。没想到那人硬生生接下一击,稍退了半步,继续朝着轻雅攻来。轻雅一呆,手中虚抓,聚起鸣音气球,一推而鸣,打算将那人打晕片刻。那人摇晃了一下,却咬破舌头保持清醒,没有晕倒,反而更加犀利地想要抓住轻雅。 哎……轻雅无语了,这是非要逼他下狠手吗? 要不是看在那人是枭锐一员的份上,早就把他打死了好嘛! 那人没理会轻雅在想什么,只是持续地进攻,想要活捉轻雅。 轻雅一躲再躲,实在是烦了,目光一冷,杀气骤扬,御气成刃,直逼那人。 危急时刻,一声蝉鸣。 那人猝然住手,撤步一丈,淡然而立。 轻雅目光冷冷,蓄势待发。 “别伤他!” 一人迅速从墙上跃了过来,一把将后来之人拉到身后,对轻雅道:“自己人,消消气,别动手。” 轻雅眨眨眼,收了气息,呆然道:“艿叔叔?” 索艿赶忙给身后之人检查伤势,道:“小琛,你没事吧?” 凤琛捂着胸口摇摇头,道:“还好。” 索艿一掌按在凤琛背后,给他顺了气,转头又看向躺在地上的两位,道:“楚将军,桑将军,你们没事吧?” 楚开纬和桑誉寒冷着脸点头,却被气壁压制着,谁都站不起来。 索艿看了一眼,对轻雅道:“能不能放了他们?” 轻雅疑惑道:“他们又不是枭锐的人,还偷袭我,凭什么要我放了他们?” “他们是步卫禁军的统领将军和副将军,保卫皇城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索艿淡然解释道,“他们以为你是歹人,才会对你下手,不是专门偷袭你的。” 轻雅皱眉,道:“我都说了我迷路了,他们还专门偷袭我,就是他们找茬。” 索艿叹了一声,道:“你把玉牌拿出来亮一下,比什么都管用。” 轻雅不理解,道:“那不是我的东西,是大叔的东西。” 索艿淡淡道:“禁军,只需要执行上位者的命令,不需要分辨为什么。” 轻雅呆然道:“啥?什么意思?” 索艿淡淡道:“放了他们,把玉牌拿出来。” 轻雅呆了呆,乖然照做。 “见过阿雅。” 索艿和凤琛齐齐行礼。 “见过少将军。” 楚开纬和桑誉寒也向轻雅行礼。 轻雅一呆,蒙然道:“艿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索艿淡淡道:“都是自己人。” “好吧,既然是自己人,那我不为难他们。”轻雅收了玉牌入怀,想了想,道:“艿叔叔,你有空吗?我要去硩叔叔那里,可我迷路了。” “好,我带你回去。” 索艿行礼,带着轻雅飞跃而去。 高墙之上,楚开纬冷冷看着那两人离去,皱眉道:“原来是枭锐的新任少将军,难怪有如此水准,比那个连三公子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凤琛淡淡道:“阿雅没有使出全力。他的真实水平,应该比这还高。” 楚开纬皱眉道:“你们枭锐,一个个都是非人类的水准,跟你们没法比。” 凤琛淡淡道:“多谢夸奖。” 几人感叹数句后,各自散去。 巫硩别院。 索艿将轻雅送到门口,这才转身离去。 轻雅也没多问,急匆匆推门进来,惊讶地发现明馨和尚承宇,竟然坐在院中吃起了炸酱面。 “宝宝,来。”明馨捞了一碗面给他,道,“饿了吧,快来吃,菜码和酱自己加。” 轻雅稚气满满地抱过面碗,满足地吃了一大口,转头瞧了眼尚承宇道:“你怎么没被赶出去?” 尚承宇斯文地咽下口中的面,温和地应道道:“巫二叔在忙着店面的事,没空管我。” “店面?”轻雅疑惑道,“卖东西的?” 尚承宇含笑道:“对,他在卖逢考必过符。” 轻雅呆然道:“那是什么东西?” “说白了就是一张纸,求心理安慰的,没什么太大用处。”尚承宇有趣的笑了笑,温和道,“不过,好多人都喜欢这种东西,让巫二叔赚了不少零用钱。” 轻雅呆了呆,道:“最近还有什么考核?” 尚承宇温和道:“圣乐坊考核推迟了,从六月十五,推迟到了六月二十三。” 轻雅一呆,道:“是吗?我还以为圣乐坊考核都错过了呢。” “嗯,今年比较特殊。”尚承宇温和道,“日前,考核从六月初六,推迟到了六月十五。今日刚下来的通知,考核继续往后推迟,预期考核日在六月二十三。” 轻雅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尚承宇默了片刻,温和道:“说不好。” 轻雅疑惑地看着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最近圣乐坊发生了不少事,我也刚来不久,没有打探太多。我现在知道的,只有大司乐被暗杀数次,存世古琴被查验一遍,还有艾沙江王子做客圣乐坊,这三件事。” 轻雅呆然道:“被刺杀数次?” “对。”尚承宇喝了一口酸梅汤,温和道,“当然,珏大师还没死,而凶手也没抓住。圣乐坊被判定不安全,所以暂时不对外开放。” 第四五〇章扬言报仇 轻雅稚气地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圣乐坊果然不是好地方。” “宝宝,别这么说。”明馨笑盈盈道,“你看,圣乐坊考核推迟了,咱们就能等着参加考核,不是挺好的吗?” 轻雅不悦,道:“姐姐,圣乐坊那么危险,就算考进去了,你能安心在里面过活吗?” 明馨笑盈盈道:“可我也不能这么走了,那里面,有老乐团的姐妹在等着我呢。” 轻雅一呆,点头道:“好,那我和姐姐一起等着参加考核,我会保护姐姐的。” “好,就这么办。” 明馨笑然,道:“快吃面吧,不够再添。” 轻雅稚气满满,大口吃面。 日暮西去,栖凤宫中。 赵芾媛饱饱地睡了一觉,伸了个懒腰,睁眼抬头,是钟婉婷心疼不已的面容。赵芾媛呆了呆,目光稍偏,旁边,是侍女荷叶哭得梨花带雨。赵芾媛再看四周,别无他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赵芾媛乖然一笑,道,“别怕。” 荷叶哭得不行,道:“媛媛姐,他们太坏了,居然把晦月、朔月、望月、弦月四位姐姐全杀了,把你孤立一个人,这是真的要害死你啊!” 赵芾媛默了一下,道:“嗯,是二皇子要杀我。” 荷叶吓坏了,道:“他们竟然……这也太过分了!” 赵芾媛淡淡道:“你放心,我会给她们报仇的。害死她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急。” 钟婉婷安抚着赵芾媛,道:“外面的事我会处理,你就乖乖在这里休息。我会重新安排春灵、夏灵、秋灵、冬灵给你,由她们来保护你的安全。” 赵芾媛不悦地抬头,道:“母后,我要杀二皇子。” 钟婉婷点头,道:“嗯,你放心,我来处理。” “不,我的仇我自己来报。”赵芾媛脆生生道,“二皇子得罪了我,不亲手杀了他,我心不甘。” 钟婉婷怔了怔,道:“媛媛,你不能亲手杀他,这样会牵连到你的。” 赵芾媛目光一寒,道:“可是母后,我也不能一直靠您来保护我。有些事不让我自己完成,他们还会当我是靶子,我不认!” 钟婉婷默了一下,轻叹道:“是母后不好,母后不该让你出宫,受他们牵制。” 赵芾媛乖然道:“我知道,母后也是无可奈何,不是母后的错。” 钟婉婷宠溺地摸摸赵芾媛的头,道:“这几日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要管外面的事。至于二皇子,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赵芾媛气鼓鼓道:“不行!我要杀他,谁也不能跟我抢!” 钟婉婷轻叹一声,道:“你要怎么杀?让你的小哥哥帮你?” “他见不得人死,才不会帮我。”赵芾媛目光一飘,道,“让荷叶帮我就好,我们去杀了二皇子。” 荷叶用力地点头,道:“我听媛媛姐的,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钟婉婷皱眉,道:“不要胡闹,这不是小事。” 赵芾媛坚决道:“母后,您信我一次。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钟婉婷犹豫了半晌,点头道:“好吧,你要杀可以,我会暗中盯着你。如果有任何问题,可别怪我贸然插手。” 赵芾媛乖然笑了,撒娇道:“母后,就知道您最疼媛媛了。” 钟婉婷笑了笑,稍作沉吟,道:“媛媛,今天带你回来那个小哥哥,到底是谁?” 赵芾媛顽皮一笑,脆生生道:“您猜?” 钟婉婷笑然摇头,道:“猜不到。他周围有一股神秘势力在帮他隐藏身份,不过我想,他应该和蝠网有关。” “蝠网?”赵芾媛一呆,道,“蝠网是什么?” 钟婉婷笑然道:“你应该见过尚大人了,他就是蝠网的主人,而他手下的组织,就叫做蝠网。” 赵芾媛呆然道:“可您不是说,他手下是一个大型情报网吗?” “对啊,那个情报网的名字,就叫蝠网。”钟婉婷笑叹道,“而且我听说,他们最近新找了个少主,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想来,应该就是送你回来那个人罢。” 赵芾媛目瞪口呆,道:“母后,您太聪明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推测而已。” 钟婉婷笑然道:“毕竟,认识大司祭的人不多,而能熟练掌握结界的人更少,如此一来,那个孩子只可能是蝠网的新任少主。” 赵芾媛乖然点头,道:“您说的一点都不错。” 钟婉婷神秘一笑,道:“我还知道,他不是九皇子,而是你喜欢的孩子,对不对?” 赵芾媛脸上一红,道:“您怎么连这都知道?” “你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能看不出来呢。”钟婉婷宠溺地叹了一声,道:“不过,若他不能放弃少主之位,是不可能与皇家联姻的。这是蝠网的规矩,他们是绝对中立于皇族内斗的。” 赵芾媛乖然道:“喜欢不代表要在一起,我有我的打算,您可不要多事。” 钟婉婷一怔,道:“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们已经义结金兰了。”赵芾媛脆生生道,“他是我哥哥,而我是他妹妹,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钟婉婷愣了,不可思议道:“可是,你曾经说过,要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不管对方身世如何,开心就好。” 赵芾媛寒然一笑,道:“那些都是年幼无知时讲的玩笑话,您就不要再提了。” 钟婉婷惊然看着赵芾媛,感觉眼前的孩子变得有些陌生,不禁心疼道:“媛媛,你出去一趟,变了好多。” 赵芾媛淡然道:“天真不可活,总是仰仗别人宠护,是不行的。” 钟婉婷心疼地搂住赵芾媛,什么都没说。 是夜无话,自然天明。 皇上一下朝,便赶来栖凤宫看望赵芾媛的状况。 赵芾媛换上了公主简装,一下子扑到皇上怀里,哭闹道:“父皇,我要杀了二皇子,还有四皇子!” 皇上一怔,道:“这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他们欺负我啊!”赵芾媛嘟着个小嘴,撒娇耍赖道,“他们害得我流落江湖那么久,差一点点点就死掉了,您怎么能不帮我出气?” 皇上看了眼身旁的钟婉婷,沉吟片刻,对赵芾媛道:“的确,提出让你探亲的人,和路途之上截杀你的人,都是老二的人。若能有证据,朕当然也同意将他处以极刑。可是你哥一直都在派人保护你,你要杀他,这不太对吧?” “怎么不对?!” 赵芾媛气鼓鼓地说道:“是他在朝中和二皇子对着干,才让二皇子盯上了我。而且,明知道二皇子是在算计我,他居然还不告诉我。再说,我在路上跑得那么辛苦,他居然就派那么点人,害得我母后给我的暗卫都死掉了,连我也差点被淹死,简直太过分了!” 皇上脸色微变,道:“你说你的暗卫都死了?” “对啊,那可是母后花了好大力气帮我练的暗卫,一个人能杀一百个人呢!”赵芾媛又生气又伤心地说道,“原本跟我出去的有四个姐姐,结果一个都没回来,全被二皇子的人给杀掉了。您说,我哥是不是很过分!” 皇上面上阴晴不定,对钟婉婷道:“确有其事?” 钟婉婷点头,悄声道:“四月奴的确牺牲,回报的消息称,她们是被高手围攻的。” 皇上皱眉道:“老二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厉害的高手?” 钟婉婷摇摇头,道:“我这边没有收到消息,或许是宫外养的,是以在宫里未曾闹事。” 皇上面色阴郁,道:“这就过了。皇子争储,本就不该将公主牵扯其中,居然还想痛下杀手?朕看,他这不是想争储,简直是想逼宫!” 钟婉婷犹豫了一下,道:“这不至于吧,老二一直很乖,就算对同胞手足是有点过,但不至于作乱犯上。” “哼,谁知道呢。”皇上不悦,道,“你也清楚,他母亲本是正妃,自从被朕踹下正位,就一直找你不痛快。朕已经警告她多次,她都毫无悔意,若不是你好心,朕早就把她废了!” “稚子无辜。”钟婉婷温柔笑道,“不管怎么样,二皇子都大了,不可能去母留子,会给孩子留下心疾的。” “朕受够了!”皇上皱眉,道,“婉婷,朕命令你,把他们俩的阴谋给我挖出来,前朝后宫一起治!朕就不信,他们还能反了天!” 钟婉婷温柔笑道:“好,我知道了,您别担心。” 皇上眉头舒展,道:“还是你贴心,为朕解忧。” “哇——” 赵芾媛忽然大哭了起来,道:“父皇和母后都不帮我,媛媛好伤心啊!” 帝后被吓了一跳,皇上连忙把赵芾媛搂在怀里哄,道:“媛媛,你放心,老二的事朕会处理,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要嘛!”赵芾媛发脾气大闹,道,“我要亲手杀了二皇子还有四皇子,父皇帮我!” 皇上宠溺地哄道:“二皇子我会处理,至于你哥……你消消气,让他给你道个歉,给你买点小礼物,就原谅他了,好不好?” 第四五一章倾宫玩闹 赵芾媛眨巴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道:“他道歉,月亮姐姐们就能回来了吗?” 皇上尴尬地笑了笑,道:“听说皇后以及给你安排了新的暗卫,要和四季姐姐们好好相处哦。” 赵芾媛眨巴眼道:“四季姐姐也要,月亮姐姐也要,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皇上轻叹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 “那还道什么歉,让他抵命!”赵芾媛大哭大闹,道,“我就要杀了他们嘛,我就要!” 皇上皱了下眉,道:“媛媛,你是公主。那么明目张胆的去杀人,也是要抵命的。” 赵芾媛抽泣了一会儿,偏头想了想,道:“那就换一种比较隐秘的杀人方法!” 皇上一呆,道:“你要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做?”赵芾媛理直气壮道,“父皇帮我想办法,我要报仇!” 皇上尴尬道:“朕也想不到办法。” 赵芾媛瞪着皇上,瞪了一会儿,大哭一声跑到钟婉婷怀里,道:“父皇不疼我了,都不帮我想办法报仇,母后帮我想办法,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钟婉婷心疼地哄道:“你放心,皇上会为你报仇的,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赵芾媛瞪着钟婉婷,瞪了一会儿,大哭着叫道:“媛媛被他们害得流落江湖,回来之后,父皇和母后都不疼媛媛了,都不帮媛媛。媛媛恨他们,媛媛也讨厌你们!”说完,赵芾媛气闷地跑走了。 帝后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钟婉婷轻叹道:“媛媛受了刺激,大概心里不舒服吧。” 皇上心疼得很,道:“越是如此,就越要找到理所当然的证据,让他们死得没脾气!” 钟婉婷轻叹一声,道:“他们做得太好,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破绽。” “那就去制造破绽!”皇上是真的怒了,道,“这样丧心病狂的儿子,朕不敢要!” 钟婉婷怔了,道:“您……确定?” “嗯,交给你了。” 皇上起驾离开,留下钟婉婷一个人眸光复杂。 日光倾洒,乾坤朗朗。 人影斑驳,各自忙碌。 啪! 咔嚓! 呯! 咣啷! 噼里啪啦—— “怎么回事?” 正在思考的钟婉婷被一连串的噪音打断,不由得叫人去看。 嬷嬷来报,道:“回皇后,是公主她在砸东西。” 钟婉婷怔了怔,道:“知道了,去跟荷叶说,小心别伤着媛媛。” “是。”嬷嬷离开了片刻,又回来了,道,“荷叶准备了瓜果点心,还有蜜糖水,就等着公主砸累了休息呢。” 钟婉婷笑笑,道:“很好,让她砸吧。” 院中。 赵芾媛先找了一个布兜子,又在布兜子里面放了一块砖石板,然后拿了旁边的廉价瓷器狠狠砸下去出气。砸了一会儿,赵芾媛好吃好喝地休息了片刻,让宫女们收拾了袋子里的碎片,再继续的砸。 不多时,荷叶天真地说道:“公主,宫里一两银子以下的瓷器都被砸光了。” “去其他宫要。”赵芾媛傲然道,“谁不给,就砸了他的宫!” “是。” 荷叶天真地安排下去了。 赵芾媛就坐在一旁,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等。 宫中,谁都知道赵芾媛有帝后盛宠,是以她向来讨要瓷器,没人敢拒绝。各宫之主迅速找了相对廉价的瓷器,让宫中婢女拿了,送到栖凤宫去,不敢耽搁。一时之间,各宫的婢女都汇聚到栖凤宫来,一方面是送瓷器,而另一方面就是来亲眼看看九公主回宫的事实。 赵芾媛看到瓷器送到,也不客气,甩手就给砸了,然后招手让递来下一个。 旁边,荷叶拿了个小册子,乖乖记录着各宫送来的瓷器数目及报价,方便事后报给钟婉婷过目。 周围,送瓷器的宫女们看着眼前这女孩,非常确定九公主是真的回来了。 除了九公主本人,绝对没有人敢如此肆意妄为,倾尽一宫之力,只为供她一人玩耍。不仅如此,倘若有人去帝后处告发,或者拒绝陪她如此玩闹,会当场受罚,且打死不论。 见状,周围的宫女们都暗自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陪九公主玩闹,比做其他活要轻松的多,一旦玩得高兴,皇后的打赏也不少。要知道,外宫的打赏通常是不能随便要的,但是这里情况特殊,打赏了就肯定是自己的,不会有人去抢,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喜欢跟着九公主瞎玩胡闹,尽情放纵。 砸了一会儿,赵芾媛玩累了,跑到旁边去吃瓜果休息,道:“对了,你们谁去砸,本公主要听响!” 荷叶乖巧地叫人收拾了残局,道:“她们都想帮公主砸呢,还是请公主来点吧。” 赵芾媛随便抬手一指,道,“你,去砸个响来听!” “是。” 被点中的宫女,高高兴兴地抱着手中的花瓶,走到砸碎区,低头一看,吓得胆寒肝颤,道:“公主,这石板上写着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名讳……” “对啊,砸的就是他们。”赵芾媛理所当然道,“本公主被他们还得流落江湖两月有余,杀不着人,还不能让我砸个名字了!” 宫女手一抖,花瓶就落了下去,砸中了两位皇子的名字。那宫女吓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有病。” 赵芾媛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扫了本公主的玩性,给我揍!” 话毕,有两个人上来,一人给了那宫女一板子,把人拖下去了。 旁边侍候的众宫女见了,顿时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赵芾媛悠哉地喝了口水果茶,道:“你们给我听好,二皇子赵芾祥,四皇子赵芾殷,这俩人是我的仇人!等父皇帮我想到办法,本公主会亲手杀了他们,在此之前,本公主就砸砸他们的名字出出气。有兴趣一起砸的,就砸,不想砸的,不强求!” 宫女们纷纷摇头,谁敢砸皇子的名字! 赵芾媛也不强求,歇好了就继续砸,砸累了就继续歇,时不时地就嚷嚷着要杀了两个人,嚷得所有人都能听见。 这么一闹,就闹了大半天。 天色渐晚,黄昏蔼蔼。 瓷器砸得倦了,便歇下来吃点心。 很快,有机灵的宫女送上了可口的点心,赵芾媛吃了很是高兴,一挥手就赏了一枚银元宝。 众宫女顿时像开了窍一样,纷纷凑到赵芾媛身边讨好。赵芾媛也玩的尽兴,随手打赏了一圈元宝,让众人就这么散了。 不多时,众宫殿都得知赵芾媛扬言要杀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事,气氛顿时古怪了起来。 皇上闻言后吓了一跳,赶忙赶到栖凤宫询问情况。 钟婉婷温柔地安抚了皇上,道:“媛媛已经睡了,您也别大惊小怪的。小孩子嘛,闹脾气也就那么一阵,过了几天就忘了,没事的。” 皇上万分心疼,道:“万一没忘,怎么办?皇后,你可得抓紧找破绽,早日治他们的罪才好。” 钟婉婷也是头疼,道:“这不是着急的事,容易忙中出错。” 皇上皱了眉头,道:“不行,朕要去看看媛媛,说不定她做梦都不踏实。” 钟婉婷不好拒绝,只能带着皇上去到赵芾媛的寝室。 赵芾媛睡梦之中,眉头紧锁,咬紧牙关,很是紧张。 皇上心疼地把赵芾媛抱过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安抚。 赵芾媛似乎是感觉舒服了些,表情稍稍放松了,稚气地在皇上腿上蹭了蹭。 皇上低头看着赵芾媛,对钟婉婷道:“其实,让她杀了老二,也未尝不可。” 钟婉婷脸色一变,道:“您说什么呢?她可是女孩子,不能做这种血腥的事。” “你别紧张,朕不是这意思。”皇上宠溺地看着赵芾媛,道,“朕的意思是,不必让她真的杀人,只要让她以为,老二是她杀的,不就行了。” 钟婉婷怔了怔,道:“您的打算是?” 皇上有趣道:“迷药。” 钟婉婷立刻明白皇上的想法,皱眉道:“若是这样,他们早晚会醒过来,要是让媛媛发现了,会觉得您骗了他。” “小孩子哪儿懂那么多。”皇上无所谓道,“只要先安抚了她,之后再跟她说,他们是皇子,有两条命,已经被她杀了一条,还剩一条就好。” 钟婉婷怔了怔,道:“这……就怕媛媛发现了,会更加发怒的。” “不会。”皇上宠溺地看着赵芾媛,道,“朕了解她,只要让她出过气了,就不会再翻旧账,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只是她还太小,有时候不能完全了解世事复杂,如此,咱们作为大人在旁边帮衬一下,也是应当。” 钟婉婷依然犹豫,道:“她还是个孩子,万一后悔了……” “迷药而已,后悔了也能补救。”皇上宠溺道,“皇后,你总不能等她真的用上毒药,那就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钟婉婷无奈一笑,道:“皇上,您也太溺爱于她了。” 皇上笑笑,道:“溺爱了才好。朕不希望,她会成为另一个你。” 钟婉婷一怔。 “女孩子,不该活得太辛苦,只要快快乐乐的玩闹就好。”皇上温柔道,“而朕,和他未来的夫君,自会帮她撑起一片天来。” 第四五二章迷药假毒 钟婉婷怔然苦笑。 曾经,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这孩子已经不同从前了。 赵芾媛在江湖走失的日子里,得到的不光是惊吓和恐怖,还有不可思议的成长与心思。若还指望她能天真的成长下去,根本不可能。 钟婉婷看着皇上霸道而宠溺的态度,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来,赵芾媛的确是个好孩子,就算日后变了,应该也不会迁怒于对她好过的人。 皇上看了一眼钟婉婷,道:“你不信朕?” “不敢。”钟婉婷淡然一笑,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媛媛受苦的。”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把赵芾媛放回床上,悄然离去。 钟婉婷叹了一声,也是离去。 夜色如水,月影近圆。 转眼天明,碎瓷声声。 赵芾媛换了一种玩法,她把俩皇子的名字写在木板上,竖在墙前,然后用小碟子小碗去丢。要说其他皇家子嗣都上了学堂,习文弄武,但九公主自小顽皮,除了问钟婉婷学的东西,根本没有学过什么正经的课程。不过,赵芾媛丢这些小东西居然还挺顺手,所有的瓷物什都砸在木板上,竟然没有一个砸到墙上。 旁边,荷叶继续记录着瓷器类目,让各宫送来的瓷器都放在桌上,等着赵芾媛一个一个丢来玩。 周围,聚集的宫女中,似乎混有一些异样的气氛。 赵芾媛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嘴角一翘,继续丢着瓷器打靶玩。 “媛媛,别闹了。” 一下朝,皇上就直奔栖凤宫,来找赵芾媛,宠溺道:“过来,朕有好东西给你。” “好东西?” 赵芾媛好奇地转头瞧了瞧皇上,瞬间丢了手头的东西颠颠跑过来,稚气满满地说道:“是能杀掉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东西吗?” “是。” 皇上也不避讳,当众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赵芾媛道:“这是毒药,只要拿出一点点,下在他们的茶水里,就能杀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 一旁待命的众宫女顿时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皇上。 所有人都知道九公主有帝后盛宠,但要不要这么宠?竟然为了她一个人,可以杀掉其他皇子吗? 那可是皇子呢! 赵芾媛欢呼地接了过来,目光闪烁了一下,笑意满满,道:“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媛媛最喜欢父皇了,和母后一样的最喜欢。” 皇上宠溺地笑笑,道:“你小心些,可不要碰到这些毒药。一旦碰到了,你也会死的。” 赵芾媛乖然点点头,想了想,脆生生道:“荷叶,那两盏茶来。” 荷叶应声拿来两盏茶,顺便拿来了张小桌来放。 赵芾媛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在乎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茶盖,在两杯茶里各放了半汤匙的毒药,搅拌均匀。然后,她将两盏茶都盖上了盖子,把迷药重新包好,还给了皇上。 皇上怔了一下,道:“用完了?” 赵芾媛呆然眨眨眼,稚气道:“要是加那么多才管用,那不是被药毒死的,是被粉给噎死的。” 噗嗤。 旁边有宫女笑了,众人都觉得,这孩子真是被惯得傻透了。 皇上也笑了,收回了剩余的药粉,道:“那这两盏茶,你叫人送去给他们就好,就不必你亲自去了。” “哎?为什么?”赵芾媛端出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道,“明明是他们不对,当然该是他们自己过来送死,凭什么我要拿去给他们啊。” 众宫女面面相觑,这公主不止是傻透了,简直是傻出一定高度了。 皇上一怔,道:“你要叫他们过来?” “对啊。”赵芾媛一挥手,道,“来人,去叫二皇子和四皇子过来!” 有宫女应命而去。 不多时,赵芾殷来了,拱手一礼,道:“见过父皇,妹妹。” 赵芾媛稚气地拿起一盏茶,递到赵芾殷面前,道:“哥哥,这是毒药,你喝吧。” 众人绝倒。 说好的神不知鬼不觉呢。 连皇上都没眼看,这孩子,已经被宠得傻白甜过头了。 赵芾殷也是惊讶了一下,道:“妹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赵芾媛稚气地眨眨眼,脆生生地说道,“这是父皇给的毒药,父皇是不会骗我的。” 赵芾殷悄然看了一眼皇上,顿时理解了,立刻皱了下眉,装作可怜的样子道:“妹妹,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舍得毒死我?” “总之你就是对不起我!”赵芾媛生气道,“你把这茶喝了,我就不生气了!” 赵芾殷连忙说道:“妹妹,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要早知道他们会派出那么多人,我就算求父皇动用禁军,也一定会去救你的。” “你就不该同意二皇子的提议,让我出宫!”赵芾媛火了,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杀局,而且你心知肚明,结果你居然让我去送死?太过分了!现在我要报复,所以我要杀死你!” 赵芾殷看了看周围的见证人,又看了看赵芾媛,拿过茶来一饮而尽。 迷药的功效很强,赵芾殷立刻晕倒在地。 众宫女不约而同退了一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赵芾媛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哎呀一声,道:“我应该先让他给我道歉,再把他给毒死的。” 皇上宠溺地摸摸赵芾媛的头,道:“他都已经死了,你就别计较了。” “不行,我偏要计较!”赵芾媛一挥手,道,“荷叶,去拿毡子和笔墨过来,我要在他脸上画画!” 皇上一呆,道:“画画?” “对啊!”赵芾媛用力地点点头,道,“以前我犯了错,母亲就在我脸上画画,以示惩罚。他还没有认错,所以我要在他脸上画画!” 荷叶拿来了东西,有旁人帮着,把赵芾殷整个放在毡子上,然后让赵芾媛在他脸上画画。 皇上怔了怔,疑惑地瞧了瞧那铺在石板地上的厚毡子,心头忽然一动,道:“你画画铺这个做什么?” 赵芾媛稀奇地看着皇上,道:“母后说,画画一定要铺毡子垫着,不然会弄的脏别处的。” 皇上有趣道:“你母后说,在脸上画画也要垫吗?” 赵芾媛鄙视地看过去,道:“母后没说,我就不能自己推理了吗?再说了,难道所有事都要母后说了我才能会吗?那我得有多笨啊!” 皇上笑了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赵芾媛选了一根非常细的狼毫笔,蘸了墨,兴致勃勃地在赵芾殷的左半边脸上,画着随性的花纹。皇上有趣地看着,没有多言。而旁边待命的宫女们中,有少数几人悄悄离去报信,大部分人还在惴惴不安地等着主子的命令。 “咦?二皇子怎么还没来?” 赵芾殷画了半边脸,稚气抬头,脆生生道:“你们真的去叫他了吗?乌龟爬都能爬来了吧?” 众宫女无人应声。 皇上一怔,抬头道:“刚去叫人的人呢?” 有嬷嬷应道:“回皇上,那人还没回来呢。” “来人,再去催!”皇上皱眉,道,“就说是朕让他过来受死,速速给朕滚过来!” 有宫女应命而去。 稍待了片刻,依旧没人回来。 赵芾媛画满整张脸,疑惑地抬头道:“人还没来吗?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皇上皱眉,招呼了一个身边的太监,道:“去看,怎么回事。” 太监领命,转头要走,正好撞上钟婉婷急匆匆走来。太监赶忙往旁边一让,栽在旁边的花丛里。 “皇上,我有话说。” 钟婉婷无暇其他,赶忙走到皇上耳畔,皱眉低语。 “你说什么?!” 皇上大惊,怒然道:“起驾,宿鹤宫。” 赵芾媛懵然看着皇上离去,呆然看着钟婉婷道:“发生了什么事?” 钟婉婷柔声哄道:“媛媛,你不用管,先去休息吧。荷叶,带她回房间休息。” “为什么?”赵芾媛指指地上的赵芾殷,道,“我还没有画完呢。” “不抢你的,我先帮你存着,你等下再画,先去吃点心吧。”钟婉婷宠溺地摸摸赵芾媛的头,淡淡命令道,“来人,带四皇子去侧室安置,由四清子守护。荷叶,带媛媛回寝室休息,四灵女在旁守护。其他闲杂人等各回各宫,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擅闯栖凤宫。” 一声令下,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钟婉婷安排好一切,也往宿鹤宫赶去了。 寝室中。 赵芾媛心情特别好,叫了荷叶过来一起吃着西瓜,忍不住哈哈大笑。 荷叶吓得把西瓜籽都吞下去了,颤抖道:“媛媛姐,你在笑什么?” 赵芾媛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脆生生道:“仇报了,我心里高兴。” 荷叶担忧道:“其实,四皇子对您挺好的。就算此事有错,您也不至于杀了他呀。” 赵芾媛一呆,咬了一大口西瓜,道:“我哥没死,死的是二皇子。” 荷叶茫然眨眨眼,道:“方才,您不是亲手杀了四皇子吗?” “那东西,是迷药。”赵芾媛理所当然地说道,“父皇怎么会舍得让我亲手杀人,他不过是用迷药来哄我,让我以为杀了人就不生气了。” 第四五三章以示心悦 荷叶呆然道:“那二皇子呢?” 赵芾媛开心道:“我已经杀了。” 荷叶懵然道:“您什么时候……您叫谁杀的?” 赵芾媛哈哈大笑,道:“这事哪儿用得着叫人,我自己杀的。” 荷叶蒙了。 要知道,荷叶是赵芾媛从宫外捡来的农家孤儿,除了平时负责当丫鬟外,还负责在赵芾媛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冒充九公主来应付外人。而这次赵芾媛回来之后,发了一大通脾气,根本还没有偷跑出去过,怎么可能杀得了宿鹤宫的二皇子? 赵芾媛有趣地看着荷叶的表情,道:“怎么,你也觉得不可能?” 荷叶犹豫道:“不可能。” 赵芾媛一脸坏笑,道:“原本没想瞒你,不过现在把你瞒住了,忽然也觉得挺好玩的,哈哈哈!” 荷叶对栖凤宫外的人不关心,蔫蔫咬了一口西瓜,道:“媛媛姐,四皇子真没死吧?” 赵芾媛坏笑道:“吃完西瓜,去找一桶井水来,越冰凉越好。” 荷叶不明所以,还是依言照做。 叫了嬷嬷打了水来,赵芾媛让春灵拎着水桶,带着荷叶来到了侧室,找到了睡榻上的赵芾殷。赵芾媛一挥手,让春灵将一桶水都泼在了赵芾殷脸上,把他脸上的墨汁都冲掉大半。 赵芾殷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头有些晕晕的看着眼前的状况,目光落在赵芾媛的身上。 “妹妹?” 赵芾殷看着她精明的目光,心头一惊,道:“你知道了?” 赵芾媛淡淡道:“你给我的粉,和父皇给我的粉,明显是一种粉。” “看来你真知道了。”赵芾殷随便抹了抹水,真诚歉意道,“妹妹,这次的事的确是我的不对。你相信我,二皇子那边我会给你个交待,不会让你平白受苦的。” 赵芾媛笑了一下,道:“人我都杀了,不需要你来帮我。” “什么?”赵芾殷一愣,随即一笑,道,“妹妹,你别傻了。那是迷药,杀不死人的。” 赵芾媛淡淡道:“随便你怎么说,人我已经杀了,但你还差我一个道歉。” 赵芾殷蒙了片刻,低头恳切道:“妹妹,对不起。” 赵芾媛淡淡道:“态度我接受,可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是我太自大了,以为可以保护你,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事。”赵芾殷后悔不已,道,“妹妹,你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绝对不会。” 赵芾媛冷冷道:“看来你并不知道你错在了哪儿。” 赵芾殷一怔,道:“妹妹,你别生气,我是真心道歉。” “你的确是真心道歉,但你道歉的点不对。”赵芾媛冷冷道,“算了,你自己想吧,等你想出来错哪儿了,再来跟我说。在此之前,这件事没完!” 赵芾殷怔了怔,道:“妹妹,你何苦为难哥哥,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不行!” 赵芾媛真生气了,甩袖就走,道:“当初你就是那么对待我的,现在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赵芾殷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宣皇上口谕。” 忽然,有太监匆匆而至,朗声道:“宿鹤宫灭宫之案,交由四皇子全权处理,钦此。” 赵芾殷接旨后,没有多想,匆匆跟着太监跑去宿鹤宫查案。 几日之后,巫硩别院。 “你说什么?灭宫?!” 轻雅惊得目瞪口呆,道:“你确定是妹妹做的?”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毒药是我给的,如何有错?” 轻雅着急道:“那她没事吧?” “她没事,在栖凤宫里好吃好喝好玩闹,开心得很。”尚承宇温和道,“只不过这次的宫廷封锁再次牵连了圣乐坊,考核大约又会推迟几日了。” 轻雅呆了呆,道:“推迟多久?” “不清楚,准确的通知还没有下来。”尚承宇温和道,“要知道,圣乐坊的考核不止一日,大约会持续十几日。若再这么推迟下去,恐怕没办法在六月内结束考核,如此,大约会取消考核。”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非要在六月内结束考核?” “下个月还有其他考核,不能因为前面的失误影响到其他计划,这是官家事先就商量好的。”尚承宇温和道,“我现在只能说,圣乐坊考核不确定是否会有。当然,你们要想在这里多留几日,我也不会说赶人。” 轻雅呆了呆,稚气地看向明馨。 明馨盈盈一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似乎是闰六月。” 尚承宇微怔,算了算日子,道:“好像还真是。看来圣乐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安排,若是迟出闰六月,就当真不会有考核了。” 明馨笑盈盈道:“既然还没确定考核取消,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倘若真的确定没有考核了,我会带着宝宝离开。” 尚承宇温和一礼道:“如此,劳烦明姑娘照顾少主了。” “这个自然。” 明馨搂着轻雅,目光很是宠溺。 说话间,身后的院门悄悄被推开一个缝隙。 “谁?” 轻雅迅速跳了起来,一下子过去拉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俏丽的少女,不由得一怔。 少女尴尬地揉着衣角,垂头不语。 轻雅眼巴巴地看着少女,痴痴道:“姐姐你好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羞涩地不说话。 “卉儿,你怎么来了?”尚承宇温柔地迎了过来,笑然道,“你怎么能偷跑出来,巫二叔会骂你的。” 巫芷卉脸颊通红,羞涩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忽然一推,塞给尚承宇一方帕子,借力一退,转头就跑远了。 尚承宇拿着帕子,温柔地看着巫芷卉跑远,温和一笑。 轻雅呆然眨眨眼,不理解这是在做什么。 明馨好笑地把轻雅拉回到身边,悄悄在他耳畔说道:“你不要打扰他们谈情说爱,乖乖过来吃点心。” 轻雅拿起红豆糕咬了一口,一顿,稚气道:“送帕子就是谈情说爱?” 明馨好笑道:“那不是普通的帕子,你去借来瞅瞅。” 轻雅呆了呆,转头道:“承宇哥,帕子借我看看。” 尚承宇一怔,将帕子摊在手上举着,递了过去,温和道:“少主请看。” 轻雅瞧了瞧,茫然地眨眨眼,转头对明馨道:“哪里不普通了,这不就是个素面帕子吗?” 明馨笑了一下,指了指帕子的角落。 轻雅又看了看,才发现道:“原来有字,巫芷卉,这是什么?” 明馨笑盈盈道:“应该是那女孩的名字。” 轻雅想了想,道:“然后呢?” 明馨盈盈笑着,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大方地收起帕子,温和道:“明姑娘说笑了,少主还小,自然不理解这些。” 明馨笑盈盈道:“你不跟他说,他如何能理解呢?” 尚承宇一怔,道:“您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不是指他和媛媛。”明馨笑盈盈道,“这孩子也收到了女孩的帕子,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尚承宇惊讶地看了轻雅一眼,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轻雅睁着稚气地眼睛看着尚承宇,道:“然后呢?” 尚承宇怔了怔,温和应道:“然后,我会在街上寻个相同料子的帕子,送还给她,以示心悦之意。” 轻雅若有所悟,稚气道:“然后呢?” 尚承宇笑了一下,温和道:“我会娶她为妻。” 轻雅一蒙,拿出怀里的帕子怔然发呆。 单玑给他这个是时候,是知道,还是恶作剧? 轻雅不知道,只觉得脑子里好混乱。 尚承宇怔了怔,询问地看向明馨。明馨笑然不应,只是宠溺地护着轻雅。 旁边,骝驭一声嘶鸣,跑到桌前抢点心吃。 轻雅吓了一跳,赶忙收起帕子,放眼一望,这才发现院中的青草都被骝驭吃的差不多了。轻雅呆了一下,道:“承宇哥,你知不知道哪里能寄养一下骝驭?” “寄养?”尚承宇随口道,“南郊有骠骑兵营,可以放在那里。” 轻雅呆然道:“没有马铺那种民营的地方吗?” 尚承宇好笑道:“骝驭的脾气不比其他,你把它放在民营的地方,还让不让其他马活了?” 轻雅想了想,也对,道:“那你带我去兵营瞅瞅。” “宝宝,别这么急。”明馨赶忙一拦,道,“你先给尚公子点时间,让他把帕子寻了,再陪你去兵营。” 轻雅想到单玑,立刻就乖了,道:“承宇哥,等你有空了带我去就好。” 尚承宇一笑,温和道:“无妨,她这帕子的做工和质地,应该是城南烟绸坊的工艺。我带你去骠骑兵营的路上,顺道买了就好。” 轻雅犹豫着眨眨眼,转头看向明馨。 尚承宇笑然温和,道:“卉儿与我情投意合,帕子的事稍迟几日也没关系的,她会理解我的。” 明馨笑盈盈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去吧。若是巫姑娘来了,我会替你转达的。” “多谢。” 尚承宇温和一礼,带着轻雅和骝驭离开别院。 他们前脚刚走不久,巫芷卉就悄悄跑了回来,向明馨盈盈一礼。 明馨有点意外,打量了这女孩片刻,笑盈盈道:“巫姑娘有事?” 第四五四章马王发威 巫芷卉羞涩地点头,揉着衣角道:“打扰了,那个……请问您能不能,能不能教我,教我那个……”说着,她的目光悄悄瞥着桌上的糕点。 明馨立刻会意,道:“你想学做糕点?” 巫芷卉羞涩地点头,道:“可以吗?” 明馨笑盈盈道:“当然可以,来,我教你。” 巫芷卉笑了,乖乖走进院中学厨。 外面。 尚承宇在烟绸坊买到了一模一样的帕子后,继续带着轻雅往南走。 轻雅偏头瞧着尚承宇手中的帕子,神奇地道:“为什么是这块,我看旁边那几块都很像啊。” 尚承宇看了轻雅一眼,温和道:“那些帕子的料子和颜色很像,但是织造纹式不一样。和卉儿那块一模一样的帕子,就是我买的这个帕子。” 轻雅仔细瞧了瞧,又拿出自己的帕子对比了一下,果然,织造的纹式是不一样的。轻雅不禁一叹,道:“还以为买个一模一样的帕子很容易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考量。” 尚承宇温和道:“这本就是个考验,来试探男方的认知范围,重视程度,还有品味高度。” 轻雅呆了呆,道:“真麻烦,喜欢就好好在一起嘛,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 尚承宇一笑,温和道:“若像你孑然一身,当然不需要太多讲究。可她有家族,我也有家族,这就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大事。” 说完,尚承宇自己先无语了,给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么多事,他哪里会懂? 轻雅目瞪口呆,脑子不够用了。 尚承宇有趣地看着轻雅的反应,温和道:“先不说旁的了。等下带你去兵营寄养了骝驭,顺便再认识下中都的各位禁军统领,免得日后误伤。” 轻雅呆呆点头,脑子里还在转着帕子的问题。 尚承宇温和一笑,带着轻雅和骝驭,直接走至南郊的骠骑兵营。 “什么人?” 兵营门口的卫兵们举长矛一拦。 尚承宇立刻站住了。 轻雅脑子还飘着一半,旁若无人的往前继续走着,周身的护体真气一碰长矛,瞬间将触碰到的部分化为尘埃。 众人见状,顿时一愣。 “哎,回来!” 尚承宇一把抓住轻雅,把他拉出对面的攻击范围,摇醒他,道:“走什么神儿,到了。” 轻雅猛然一惊,看到地上的尘埃,连忙道歉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那个,是不是很贵?我……我会尽量赔偿的。” 守门的兵卒们直接都傻了,这孩子是什么人,不故意都能毁了长矛,要是故意的还不得杀人? 尚承宇笑了一下,道:“别说旁的,把玉牌拿出来亮一下。” 轻雅乖乖点头,从怀里拿出枭锐兵符一亮。 门卫们见了,立刻行礼道:“参见少将军。” 尚承宇笑然温和道:“劳烦向解将军通报一声。” 立刻有门卫跑进去通报,很快,便派了一个副将出来迎接,将二人一马带入兵营。 轻雅目瞪口呆,这里的防卫也太……真不怕有坏人假冒进来偷袭吗?轻雅悄悄看向尚承宇,却见尚承宇和那副将正在聊着事情,转头看看骝驭,却见它似乎很满意这里的环境。唔,轻雅默默地跟着一行人往里走,越走越觉得这禁军有点不靠谱。 不多时,副将将几人引至操练场。 解昊严站在高台之上,吹哨指挥着骑兵操练。 哇哦。 不靠谱的感觉顿时瓦解. 轻雅羡慕地看着众多的马匹和兵卒交错列队,发现骑兵还是很威猛的。高大的马匹,飞扬的尘土,面容严厉的兵卒,一看这气势,就有一种所向披靡的感觉。 尚承宇温和道:“解将军真是坚毅,操兵练马从不懈怠,日日如此,劳苦功高。” 副将冷淡道:“应该的。” 骝驭不屑的打了个响鼻,低头蹭蹭轻雅的脸颊,示意让他上马。 轻雅一呆,道:“你想做什么?” 骝驭傲然看着前面的操练,踢踏着马蹄,跃跃欲试。 轻雅看了看,道:“你也想和他们一起操练?” 骝驭稍顶了轻雅一下,让他快点骑到自己背上。 轻雅看着骝驭期待的大眼睛,不忍拒绝,于是一跃上马,握紧缰绳。 骝驭顿时嘶鸣一声,载着轻雅,往练兵的地方冲了过去。 “哎?你们回来!” 尚承宇叫了一声,无奈声音温和无力,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而就这在么刹那的时间里,骝驭带着轻雅大步钻进了操练场里,突然干扰了整个练兵的队列。 骝驭抢上位置,一步踏在临近马匹的落脚位置上,嘶鸣一声,恐吓那马改变落点。那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颤抖一下,迅速扭转了马头硬生生歪了个位置,落在旁边。它背上的兵卒也被这么一躲而滑下马来,好在他死死抓住了缰绳,没有受伤安全落地。 随后,骝驭大步跑到另一匹马的面前,大吼一声,吓得那马惊然跳起。那马足下不稳,退了几步撞上旁边的一匹马,两匹马顿时失去平衡,往旁边倾斜。马背上的兵卒根本控制不住马匹,只能跟着倾斜出去几步,而后险险站住。 骝驭兴奋地大叫一声,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左冲右撞,吓唬着周围的马匹。 哇哦。 轻雅不可思议地看着骝驭,它居然这么厉害,仅凭叫声就搞乱了操练的队列,简直太厉害了。 交错风走,尘土飞扬。 高台之上,哨声令变。 轻雅不知道具体的命令是什么,但是很明显,周围的队列变了,整体的气息也变了。轻雅的目光扫视一圈,很明显,操练的队伍变成了合围的攻势,长矛齐指,而目标就是他和骝驭。 骝驭傲然嘶鸣一声,毫不惧怕,原地转了一圈,找到围攻的薄弱之处,大声嘶鸣着冲了过去。正对着的马匹见到骝驭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惊声尖叫,也顾不得兵卒的命令便连连往后退,恰好让出了一匹马的位置。骝驭借机冲出包围圈,毫不客气地在临近的马屁股上踹了一脚。 马痛嘶鸣,跳跃着要把兵卒摔下来,还撞乱了临近的阵容。 骝驭抓紧机会,再次冲入阵中,灵活躲避着长矛进攻,甚至还把长矛的进攻引到他们自己人的身上。 这个就过分了。 轻雅赶忙手捏气弹打出,将长矛错开,避免误伤。 骝驭可不管这么多,大肆喧闹玩得可嗨,这边吓唬一声,那边踹一脚,折腾了一长串,搞得练习场上的马匹没有一匹马敢跟它对着干,这才罢休。 当时是,兵卒疲倦,马匹喘息。 大半兵卒都被甩在马下,只有少部分兵卒还咬紧牙关,死死坐在马上,磨得双手渗血。 骝驭兴奋地嘶鸣了一声,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操练场上,像巡逻一样在场上悠哉漫步。周围,几十匹马见到骝驭,都稍稍退了半步,而后低头示弱,轻声嘶鸣。 事已至此,轻雅终于明白了。 骝驭不是想跟它们一起操练,而是马王的脾气犯了,想要镇压全场马匹。 而且它居然还真的做到了。 呃…… 轻雅有一种他们会被赶出去的即视感。 “什么人!” 地上的兵卒拿起长矛,跑过来围住骝驭。 骝驭毫不在意地嘶鸣了一声,非常精确地避开了矛头的刃处,后踢向上踹起长杆,再向后踹飞兵卒,抢出空挡。骝驭迅速倒退着逃出包围,而后往侧面一撞,直接把旁边的兵卒撞得退出去几步,摔倒在地。趁着兵卒还没有反应过来,骝驭灵活应变,立身扬蹄,就要杀人示威。 “哎!别杀人!” 轻雅赶忙一提缰绳,让骝驭住脚。 骝驭脚下一偏,踩在那兵卒身边,淡然后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够了,都住手!” 见兵卒之中还有不死心要扑上去的人,解昊严赶忙喝声制止,叫军医过来收拾残局。 副将和尚承宇也赶忙扑过来救助伤者。 骝驭傲然哼了一声,不屑地用后蹄撩撩土,带着轻雅走到一边,转头用一副求夸奖的模样看着轻雅。 轻雅哭笑不得,却也真的很佩服骝驭的本事,真心夸奖道:“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骝驭兴奋地大声嘶鸣了一声,周围的马匹迅速乖巧退避,根本都不顾兵卒的命令了。兵卒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先让马匹走到没人的地方,腾出位置来救治伤员。 少顷,解昊严走了过来,抬头道:“你是什么人?” 轻雅跳下马来,掏出玉牌一亮。 解昊严怔了一下,皱眉道:“居然是你?!” 轻雅一揣玉牌,道:“你知道我?” 解昊严皱眉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稍有差池,就会命丧当场!” 轻雅莫名其妙,道:“你这人是不是眼瞎?若不是我拽着骝驭,它早就踩死好几个人了,你居然在这里吼我?” 解昊严转头看了眼骝驭,冷冷道:“是匹好马。” 骝驭不屑地偏了偏头,根本看不上解昊严。 轻雅也不 第四五五章挖坑待跳 尚承宇见状不妙,赶快走了过来,向解昊严一拱手,道:“解将军,少主初来乍到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解昊严看了看尚承宇,道:“这就是你们捡来的少主?这么个小屁孩?” 尚承宇温和道:“是。” 解昊严摇头,道:“若是你当少主,解某还愿辅佐一二。可若让解某辅佐这么一个小屁孩,恕难从命。” 尚承宇温和道:“方才的事情您也看到了,少主他有实力,并非徒有虚名。” 解昊严淡淡道:“那是你们书院的马王有实力,并非是这孩子有实力。尚公子,你可不能过度自夸,早晚会害了这个孩子的。” 尚承宇笑然温和道:“如此,不如比较一番。您来挑项目,让少主应战。” 解昊严扬眉,道:“你确定?” “确定。”尚承宇温和应着,转头对轻雅道,“少主,还请您悠着点力道,别伤了自己人。” 轻雅古怪地看向尚承宇,道:“我们不是来寄养骝驭的吗?” 尚承宇温和道:“您觉得,他会愿意帮忙饲养吗?” 轻雅摇头。 “所以说,您还是和他比一场。”尚承宇温和道,“若是让他心服口服了,就可以命令他帮忙了。” 轻雅古怪道:“我们真的不能换个地方吗?” 尚承宇认真道:“军队的饲料是最好的,同样也是最安全的。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欺负骝驭的。” 轻雅呵呵了,道:“骝驭绝对会欺负他们。” 尚承宇笑然道:“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轻雅想了想,抬头看看骝驭,道:“你愿意在这里留一阵吗?” 骝驭似乎呆了一下,赶忙讨好地蹭蹭轻雅的脸,顺便舔了舔,眨巴着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他。 “别误会,我不是要抛弃你。”轻雅认真解释道,“我准备在中都呆上一阵,可是城里没地方给你乱跑,所以要找个地方暂时把你寄存在哪儿。等我离开中都的时候,会带你走的。” 骝驭不太理解,继续可怜巴巴地蹭着轻雅。 轻雅好笑,安抚地摸摸骝驭的头,道:“真的只是寄养一阵,我会回来接你的。” 骝驭似乎有点理解了,歪头想了想,不爽地看着解昊严。 解昊严仔细地打量着骝驭,道:“这是匹好马,若能驯服为我所用,也是不错。” 轻雅扬眉,道:“不许你欺负骝驭。” 解昊严皱眉,仔细打量了一下轻雅,道:“这里是骠骑,解某跟你比骑马决斗。若是你赢了,解某甘愿辅佐惟命是从,若是你输了,小命留下。” 轻雅眨眨眼,对尚承宇道:“什么是骑马决斗?” 尚承宇温和道:“就是骑着马打架。” 轻雅想了想,点头道:“比吧。” 解昊严一挥手,让人牵过来两匹军马,递了一匹给轻雅,一匹自己骑上,往操练场走去。轻雅呆了一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跟着解昊严马后前行。解昊严顺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拎起一根长矛,耍了个花式,甩手斜下而指。轻雅不善兵器,什么都没拿,就那么策马前行。 “你不用兵器?” 解昊严意外地看着这个孩子,道:“是准备送死吗?” 轻雅一呆,道:“承宇哥说,不可以伤了你们。” 解昊严目光一寒,道:“希望你不要太高估了自己,以至于送了小命。” 轻雅点头,道:“希望我自己别用太大力气,免得让你送了小命。” 解昊严冷笑,大喝一声,挥出长矛。 轻雅眨了眨眼,悄然一个气弹打出,将长矛打偏。 解昊严迅速调整进攻方向,策马而行,在二马相错的时候,一矛挥出,直刺轻雅胸口。 轻雅动也未动,也没让马动,只是再次打出气弹,让长矛刺偏。 解昊严眉头紧蹙,疑惑地打量着轻雅,策马停在轻雅身旁,刺、扫,勾、挑,攻势迅疾而猛,让人毫无防范之力。 然而这种单兵猛攻的招式,比单人杀手的速度和杀伤力都差得多,在轻雅眼中就好比是慢动作一般,完全不当回事。不过,轻雅想着不要弄坏了对方的长矛,于是稍微偏头扭身,算是躲开了解昊严的所有攻势。 解昊严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妖怪一般。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本事,竟然能躲开这般猛烈的进攻? “少主。”尚承宇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出言提示道,“您可以稍微反击一下。” 轻雅一呆,道:“你不是说不让我伤他吗?” 尚承宇轻咳一声,道:“别打死就好。” “哦,早说嘛。” 轻雅抓着马鞍,飞起一脚,直接把解昊严踹下马去。 解昊严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手足麻痹,滚落下马后,依旧动弹不得,全身仿佛被什么束缚着一样,别扭难受。 轻雅迅速拽住解昊严的马,拉着俩马让开一些,以免踩到解昊严。 解昊严怒目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轻雅,真的觉得这孩子是个怪物。 尚承宇迅速跃了过来,查看了解昊严的状况,道:“少主,给他解开吧。” 轻雅点头,收了御气,稚气满满。 解昊严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打量了一下轻雅,道:“你刚刚制服解某的,是什么招数?” 轻雅随意应道:“御气啊。” 解昊严不可思议道:“你会御气?不对,尚公子这个年纪,才刚御气入门,你才这么小,怎么可能掌握了御气?” 轻雅呆了呆,道:“师父传功给我的。” “这可不是传功的问题。”解昊严紧紧盯着轻雅的,道,“尚公子同样有尚大人给他的功力,但他依旧是御气入门。但解某看你的御气水准,恐怕连隔空摄物都不是问题。” 轻雅偏头道:“所以你说这么多,是打算认输呢,还是我继续把你打服呢?” 解昊严一愣。 轻雅再偏头,道:“其实吧,你不是枭锐的人,我就是杀了你也无所谓。不过骝驭确实需要有人帮我照顾,如果你不认输,我不介意把你打服。伤残不论,死不了就得。” 解昊严惊然退了半步,这孩子的眼中,明显闪烁着杀意。 “且慢动手。” 尚承宇连忙在中间拦阻,温和对轻雅道:“他已经知道您的厉害了,您就不要下狠手了。” 轻雅稚气道:“他没有认输啊。” 解昊严沉默片刻,对轻雅拱手一礼,道:“少将军,解某认输。” 轻雅眨眨眼,微笑道:“那骝驭就暂时寄放在你这里,劳烦照顾了。” “好。”解昊严立身一望,道,“骝驭……马呢?” 轻雅一呆,也是一望,不过很快找到了骝驭。 骝驭被兵营里的军马请到了最好的窝棚,还把最好的粮草拿到骝驭面前,共给它吃。不仅如此,骝驭前面还有两匹马守在附近,仿佛是像卫兵一样给骝驭站岗。 呃…… 轻雅无语了。 解昊严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状况,也有些无措。 尚承宇温和道:“它们只是在学人罢了,不会影响你们正常练习的。” 解昊严冷笑了一下,看了眼轻雅,道:“这孩子,在其他人面前露过脸了吗?” 尚承宇一怔,道:“我只带他来了这里,别处还没来得及去。” “嗯,解某立刻通知下去,叫他们过来见见。” “哎?用不着这么急罢。” “还是早些好。这小子太厉害,解某怕他会伤了兄弟们。” 尚承宇怔然一下,温和道:“是,那就劳烦您了。” 解昊严点头,安排传令兵去叫人。 这边,轻雅还是担心骝驭会在这里欺负人,于是陪着骝驭在兵营里面大概转了转,顺便告诉旁人离它远些。骝驭很是喜欢轻雅宠着它,摆出一副我很乖不要抛弃我的表情看着轻雅。轻雅其实也有点舍不得骝驭在外面,可是城里实在是不好养,也就只能如此了。 散步一圈后,尚承宇带着轻雅来到将军的营帐之中,与城里各路的禁军统领见面。 骁骑禁军,步卫禁军,越武禁军,屯驻禁军,这四路禁军的正副将军全都到场。 轻雅仰头看着几名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壮汉,呆然道:“是不是还少人?” 尚承宇温和道:“亲翊是皇上自己操练的禁军,和我们不是一路。倘若有犯,可以先斩后奏。御射的话,应该已经通知他们了。” 解昊严点头,道:“解某的确通知了,不过近日圣乐坊的状况不好,或许没空过来也说不准。” 说话间,有传令兵来报,道:“圣乐坊被戒严,据说在禁军之中发现暗桩,正在清洗。” “清洗?”解昊严意外道,“谁在负责清洗?” 传令兵应道:“上面只是下令,让他们自己清洗。” “自己怎么清洗,那不就是得罪人嘛。”解昊严皱了下眉,向尚承宇递了个眼色,道,“禁军内部问题,一贯由枭锐处理,你认为呢?” 尚承宇好笑,道:“我去联系枭锐的老人帮忙。” 解昊严摇了一下头,瞧向轻雅。 众人会意,都瞧向轻雅。 轻雅见状一呆,道:“什么叫清洗?” 第四五六章怕不安全 尚承宇一笑,对解昊严道:“这孩子没学那么多,还是别让他去做了。” “怕什么,大不了杀错了几个人,就当练手了。”解昊严很大气地一挥手,道,“改日火铳兵上来,根本不会有弓箭手什么事。现在稍微出点错,不会闹出大事的。你们说呢?” 在场的几位将军倒是意见一致,全部同意让轻雅去处理暗桩事件。 尚承宇只好征求轻雅的意见。 轻雅想了想,稚气地点了头。 出了骠骑兵营,尚承宇轻叹一声,道:“你这孩子,他们明显是在坑你,你怎么就真的往下跳?再说,这种事根本用不着枭锐的将军出手,随便找个枭锐的小兵都可以处理,何必你来掺和。” 轻雅微笑道:“我只想知道,圣乐坊到底能不能恢复考核,如此而已。” 尚承宇一愣,好笑道:“你想怎么做?” 轻雅稚气道:“把暗桩都抓出来杀掉呗。” 尚承宇轻叹一声,温和道:“你打算怎么抓?” 轻雅默了片刻,道:“感觉暗桩抓起来不难,可如果他们真能隐藏的那么好,或许还有其他问题也说不准。” 尚承宇一怔,道:“比如呢?” “比如,说不定会挖出个情报网。”轻雅眨眨眼,道,“除了我,禁军那边还有其他的江湖人吗?” 尚承宇怔然道:“禁军没有江湖人,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轻雅看了眼尚承宇,道:“难道要杀师珏的人,是朝廷的人?” 尚承宇怔然看了回去,道:“你很聪明。” 轻雅不过是随口一说,得到肯定后反而惊了一下,道:“哇,朝廷是不是有病?杀江湖人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人也要杀啊!” “当今皇上的确不够圣明,但也不至于对自己人下狠手。”尚承宇笑了笑,温和道,“你可知道,大司乐为何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轻雅一呆,道:“什么叫大红人?” 尚承宇顿了一下,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圣乐坊,表面上是高贵的皇家乐坊,实际上,里面是分工鲜明的两派。一派,是负责祭祀礼乐的真正乐官,而另一派,是挂着官籍的高级官妓。乐官基本不出圣乐坊,而官妓会受邀参加城中的各种庆典活动,用作收集情报。而大司乐,会负责收集这些情报,汇报给皇上,所以,他才会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轻雅呆然眨眨眼,道:“这么说,他得到了别人要命的情报,所以他们要来杀师珏?” 尚承宇笑然温和道:“你很聪明。” 轻雅默了片刻,道:“祸源不除,暗桩拔了还会有。” 尚承宇温和道:“可惜,有些事不光有黑白分明,还有灰色地带。你若不想管,就随便吩咐个枭锐的人做了,把看得见的暗桩拔了就得。” 轻雅一笑,道:“大事我不懂,我只管小事。眼前我想做的,就是让圣乐坊尽快恢复考核,除此以外,祸源你们自己看着办。” 尚承宇笑笑,道:“那你打算现在就去圣乐坊?” 轻雅点头,一顿,道:“要不先回硩叔叔家一趟,然后再去圣乐坊?” 尚承宇怔然一笑,温和道:“办完事再回去吧,卉儿也有自己的事,不会坐在那里傻等的。” 轻雅呆了呆,道:“好吧,那咱们直接去圣乐坊。” 尚承宇领命,引路而行。 宿鹤宫灭宫一案,轰动中都。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街道上巡逻官兵增多,各自谨言慎行,小偷小摸的事也少了许多。 皇上震怒,皇宫被戒严,赵芾殷带领着亲翊禁军彻查整个后宫,搞得人人自危。 后宫西邻的圣乐坊,被牵连戒严,虽然没有禁军前来拿人,却也今日奏乐,一片安静无声。 轻雅随着尚承宇,无视戒严进入圣乐坊,直接来到禁军统帅的房间前。 御射禁军的将军贺朋瑜与副将戚高怿听说消息,出门相迎,拱手行礼道:“见过少将军。” 说得很干脆,但态度很一般。 轻雅眨眨眼,道:“你们是不是故意不来兵营的?” 二将一怔,贺朋瑜淡然道:“不敢。实在是戒严之令不可违,还请少将军恕罪。” 轻雅稚气道:“要说戒严,皇宫里面管得比外面还要严,他们都能出来,你们怎么就出不来?” 贺朋瑜一惊,稍抬眼看了一眼尚承宇,这才淡然道:“他们可以互相帮衬,假做证明,可圣乐坊只有我们一路禁军,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看出破绽。一旦被有心之人告发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轻雅疑惑道:“圣乐坊还有普通卫兵啊,你们关系不好吗?” 贺朋瑜稍顿片刻,道:“算不上好。” 那就是不好了。 轻雅皱了眉头,跟大人说话真累,绕个弯子转死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少主,您是来清洗暗桩的,别的让他们自己处理就好。” 轻雅点头,想了想,道:“你们发现暗桩了吗?” 贺朋瑜皱眉,看了一眼副将。 戚高怿行礼道:“人员已有眉目,可惜没有证据,我们不好无故杀人,容易伤了军心。” 轻雅呆了一下,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道:“拿了名单,叫枭锐的人过来清理就好。” 轻雅点头,从戚高怿那里拿过名单,便跟着尚承宇往外走。没走多远,忽然有兵卒上前一拦。 “什么人!” 那兵卒喊道:“圣乐坊已然戒严,任何人不许随意走动,你们不知道吗?” 轻雅蒙了一下,把名单递给尚承宇,掏出玉牌一亮。 那兵卒看不懂,道:“来人啊!有刺客!” 轻雅蒙了,抬头对尚承宇道:“什么叫刺客?” “把你当成杀手了。”尚承宇笑了一下,温和对那兵卒道,“我们是禁军的人,你不要多事。” 那兵卒不信,大吼大叫后,把御射禁军的人叫来了,然后他自己跑了。御射禁军的人看了看轻雅手中的玉牌,不爽地行礼。 这个不爽不是对轻雅的不爽,而是对那个逃跑卫兵的不爽。 轻雅皱了眉。 圣乐坊的卫兵是白痴吗?居然叫来了禁军当前锋。 那些人是弓兵哎,弓兵怎么当前锋? 而且看这帮人的样子,这样的状况不是第一次,否则也不会不爽得这么无奈。这样下去,别说外来者入侵了,光是他们自己都能打起来。 这可不行,如果圣乐坊的安全不能保证,明馨进来之后就危险了! 轻雅目光冷了,杀气外露。 尚承宇迅速反应,拉住轻雅道:“误会而已,别太生气。” 轻雅淡淡抬眼,道:“承宇哥,我要亲自清洗这些人,你有意见吗?” 尚承宇一呆,道:“你要怎么洗?” 轻雅淡淡道:“不知道。” 尚承宇一笑,道:“放心,名单交给现任的枭锐,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轻雅摇头,道:“就算拔了暗桩,以他们的态度,还是会出问题的。” 尚承宇温和道:“这个交给贺将军他们就好,你不用担心。” 轻雅默了一下,道:“枭锐的将军不能管这些事?” 尚承宇笑然温和道:“禁军们各司其职,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管太多。” 轻雅皱了下眉,道:“用九皇子的身份够吗?” 尚承宇怔了怔,道:“你怎么了?” 轻雅淡淡道:“我在跟你商量。如果你同意,那就让我来清洗。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把他们都杀了,干脆换一拨新人过来,还省得麻烦。” 尚承宇心头微震,道:“你在担心这里的安全问题?” 轻雅看了尚承宇一眼,道:“你就直接说同不同意吧。” 尚承宇回看着轻雅,犹豫了片刻,温和道:“如果你有确切的清洗打算,我可以同意你来清洗。” 轻雅一笑,道:“把禁军的人都拉出来,统一清洗。” 尚承宇一惊,道:“你这么做,相当于把圣乐坊的防御都撤了,这太危险了!” 轻雅笑笑,挥手抓来临近的一个小兵,道:“你们射御禁军一共多少人?” 小兵应声道:“回少将军,一共六千余人,具体数目只有将军才知道。” 轻雅点头,道:“那这圣乐坊中,能同时装下这么多人,还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有吗?” 小兵思索片刻,道:“新人汇场。” 轻雅微笑道:“好,你带我过去。” 小兵乖乖听命,带着二人来到新人汇场。 所谓新人汇场,就是圣乐坊考核的地方。这里场地宽广,杳无人迹,满是尘埃,看上去有一年都没用过了。四周,有高大的城墙和防御用的箭窗,无论这里多么吵闹,想必都不会干扰到外面。 轻雅满意地点点头,对尚承宇道:“把艿叔叔找来。” 尚承宇温和道:“我无法指挥枭锐。” 轻雅把玉牌一递,道:“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你应该知道。” 尚承宇目光一闪,没接玉牌,闪身而去。 不多时,索艿随尚承宇赶到,敬然一礼道:“见过阿雅。” 第四五七章打服才行 “艿叔叔好。”轻雅稚气一笑,直言道,“现在能动用的枭锐有多少人?” 索艿一怔,道:“枭锐编制一共百人,正是新老更替之时,闲者过半。” 轻雅眨眨眼,道:“艿叔叔,正常点说话。” 索艿一笑,淡淡道:“能动用的约有五十人,大多是更替下来的老人。” 轻雅稚气道:“如果守卫整个圣乐坊无恙,需要多少人?” 索艿默默算了一下,道:“二十人。” “好,那你就叫二十个人过来,临时守卫圣乐坊。”轻雅说着,转头对尚承宇道,“把御射禁军的俩将军叫来,让他们把所有禁军兵卒都叫到此处,那个,清洗。” 索艿轻咳,道:“说点兵吧,体面些。” 轻雅一呆,道:“哦,那就点兵。” 二人领命而去。 旁边,那个小兵默然站立。 轻雅有趣地瞧了瞧,道:“你怎么还在这?” 小兵应声道:“少将军有令,属下遵从。少将军无令,属下自然待命。” 轻雅呆了呆,道:“好死板。” 小兵应声道:“军规不可乱。” 好像有点有趣。 轻雅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小兵,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椅子,最好还能来壶水,不要茶的。” 小兵点头,转头去拿。 轻雅想了一下,悄悄跟上。 不一会儿,汇场之上摆了一套桌椅,轻雅拖着小兵一起喝水等人来。 “你在圣乐坊多久了?” 轻雅有趣地看着那小兵,神奇他居然知道那里可以找到没人用的桌椅,还有白水。 “三年。” 小兵乖乖应声,没有隐瞒。 轻雅想了想,道:“那你知道徵羽楼并入圣乐坊的事吗?” 小兵应道:“知道。” 轻雅目光一亮,道:“你知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 小兵愣了一下,看着轻雅稚气满满的表情,淡淡应道:“分情况吧,那边来的散人过得不错,原本在女子乐团的人过得不好。” 轻雅微微皱眉,道:“怎么个不好法?” 小兵淡淡道:“女子乐团一共来了二十人,至今已经死了三个。” “死了三个?!” 轻雅大吃一惊,道:“怎么会死了?难道是不给饭吃?” “不是。”小兵淡淡道,“不堪受辱罢了。” 轻雅不解,道:“什么意思?” 小兵淡淡道:“想做良女,却被逼为娼。” 轻雅惊讶道:“师珏就不管吗?” 小兵一愣,淡淡道:“大司乐日理万机,没空理会这种小事。而且,圣乐坊的女眷一般会由上领舞管理,若非上领舞出面压制,恐怕剩下的人也活不成了。” 轻雅呆了呆,一笑道:“我就知道,嬛姨是好人。” 小兵微微一笑,道:“上领舞做了不少事,可惜都在暗处,不为人知。旁人见了,都以为是大司乐做的好事,却不知,其实都是出自上领舞的手笔。” 轻雅一怔,意外地看向那小兵。 小兵自知失言,连忙行礼道:“抱歉,属下并非蔑视大司乐,只是诉说事实罢了。” 轻雅有趣道:“你对嬛姨评价很高嘛,说说,她暗中都做过什么?” 小兵闭嘴,不多言了。 轻雅眨眨眼,道:“说嘛,我好奇。” 小兵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道:“有些话,您不该问属下的。” 轻雅稚气道:“可是我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道能问谁,只能逮着谁算谁了。” 小兵淡淡道:“您是枭锐的将军,并非我射御的统领。” 轻雅微笑道:“没事,不就是一帮老顽固,不说的话,直接打到服,看你们说不说。” 小兵一凛,道:“您是少将军!” “这令牌是他们塞给我的,我没有要当少将军。”轻雅微笑道,“我是江湖人,只知道用实力说话。你要么就老实告诉我,要么就让我把你打服,然后你再告诉我。” 小兵不太相信地看着轻雅,道:“你还这么小,能会什么?” 轻雅忽然竖起一掌,立在小兵面前。 小兵一愣,猝地感觉自己脑袋里面嗡鸣一声,整个人失去了反抗能力,等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摊在石板砖上。 轻雅收掌微笑,道:“如何,现在想说了吗?” 小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发晕的脑袋,道:“你做了什么?” 轻雅微笑道:“这是鸣音掌,我控制了力道,只是头晕罢了。” 小兵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 轻雅有趣道:“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小兵犹豫了下,道:“您为什么这么关心圣乐坊的事?这里和枭锐没有任何关系。” 轻雅一呆,道:“我不关心圣乐坊,我只关心姐姐,她曾是徵羽楼的人。” 小兵笑了一下,道:“你说名字,我可以告诉你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哦,她还没在圣乐坊里,我们都在等着圣乐坊的考核。”轻雅稚气道,“她是为了保护徵羽楼的姐姐们才准备进来,所以我好奇里面是个什么状况。” 小兵默了,片刻后淡淡道:“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没区别。” 轻雅稚气道:“可你不是说,嬛姨把她们保下来了吗?” “人是保下来了,可在圣乐坊不作为,是呆不住的。”小兵淡淡道,“圣乐坊原本的乐团负责祭祀礼乐,他们不承认乐团可以用作低俗的娱乐,而大司乐也很确认这点。所以,这是观念之争,或许让女子乐团迁回徵羽楼,才是最好的选择。” 轻雅一呆,脑海中忽然转过当年师珏在徵羽楼的画面,嗯,的确,师珏是看不起这样的乐曲的。 “唉,真麻烦。”轻雅叹了一声,道,“果然圣乐坊不是好地方。不过姐姐一定要救她们,我肯定劝不动的。” 小兵笑了一下,不予评价。 轻雅打量着那小兵,道:“你在御射那么久,有没有朋友,或者能帮你忙的兄弟?” 小兵一怔,目光游移不定。 轻雅瞧着小兵,道:“我不是要挖你人脉,我是觉得你很聪明,想让你帮我保护个人。” 小兵古怪地看着轻雅,道:“保护你姐姐?” “那太显眼了。”轻雅稚气道,“你告诉我你有多少人,我再告诉你该保护谁。” 小兵估量着轻雅的心思,道:“我是个伍长。” 轻雅一呆,道:“你消息这么灵通,居然只有这么点人?” 小兵没说话。 轻雅眨眨眼,道:“五个人也行了,我想让你去保护……” “放肆!你怎么可以跟少将军平坐!” 贺朋瑜忽然出现,大喝一声。 小兵立刻起身,站在旁边。 轻雅吓得把手里的杯子都掉了,皱眉道:“叫什么啊!能不能好好说话?吓我一跳。” 贺朋瑜顿时冷了脸,对轻雅道:“少将军,这不合规矩。” “我就是规矩,你有意见?”轻雅扬眉,道,“有意见就过来打一架,伤残不论。” “别动手。” 尚承宇赶忙拦在中间,道:“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打人,这样不好。” 轻雅哼了一声,道:“你们这帮大人真是虚伪。没事就拼嗓门,真较量又打不过,就知道欺负小孩子,嫌我小。” 贺朋瑜冷冷道:“你说谁打不过你?” 轻雅扬眉,抬脚一踹,直接把贺朋瑜踹倒在地。 尚承宇阻拦不及,只能皱眉道:“少主,能不动手就别动手,好好说话。” “他先挑事。”轻雅稚气道,“还有,我动的是脚。” 贺朋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浑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让他紧紧贴在地板砖上。 尚承宇见状哭笑不得,道:“好了,他认输了,放开他吧。” 轻雅淡淡道:“他没认输。” 尚承宇赶忙给贺朋瑜递了个眼色。 贺朋瑜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我认输,是少将军厉害。” 轻雅一挥手,解了束缚。 贺朋瑜立刻跳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轻雅,忍怒道:“射御的人我已经叫来了,是否让他们入场待命?” 轻雅点头,道:“都叫进来吧,一个都不能少。” 贺朋瑜一挥手,有兵卒从北门鱼贯而入。 尚承宇轻叹一声,小声道:“少主,您别见谁打谁,好歹给他们留点面子。” 轻雅一呆,道:“不是我不给他们面子,是他们讨打。不打他们一顿,还不服呢。” 尚承宇哭笑不得,道:“那您也别把他们踹倒,太丢人了,稍微吓唬一下就好。” 轻雅呆了呆,道:“哦,早说啊,我还以为我打得够轻了。” 尚承宇温和笑道:“是有点重了。” 轻雅点头,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说着,轻雅转头看向那小兵,道,“你先别走,我话还没说完,等下跟你说。你先坐下喝点水,不着急哈。” 小兵犹豫着想了想,站在旁边没走。 六月夏日,暑气炎炎。 正是午后不久,热浪逼人。 六千多人聚集到新人汇场之中,日光朗朗,让人头脑晕眩心头发慌。 第四五八章求人为证 轻雅也被热得不行,壶里的水都变得和气温一样热,喝起来都不解渴。还好天公作美,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层乌云,又吹来一袭凉风,驱散了暑气。轻雅这才缓了过来,慢慢环视一圈,看看四周列队的兵卒们。 “少主,这是名单。” 尚承宇递过来名单,让轻雅点名诛杀。 轻雅推了回去,稍稍皱了下眉,道:“御射的人是怎么选的?感觉有点参差不齐。” 尚承宇一怔,看向贺朋瑜。 贺朋瑜冷冷道:“一部分是新人校场送来的精兵,一部分是枭锐训练出来的凤尾,就算参差不齐,也是可用的好手。” 轻雅呆了呆,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解释道:“凤尾是被枭锐淘汰的人,通常他们的实力会过于精兵,也会被当做精兵分配。” 轻雅想了想,道:“没有其他来路?” 尚承宇继续看向贺朋瑜,贺朋瑜冷冷应道:“没有。禁军的门槛高,不接受歪瓜裂枣。” 轻雅点头,起身走到队列之中,来回一转,拎出了十个人,放在中间,道:“请问贺将军,这十个人既不是新人精兵,也不是枭锐凤尾,算是怎么回事?” 贺朋瑜一怔,道:“您说什么?” 轻雅坐回到桌旁,淡淡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刚刚你还说,禁军不接受歪瓜裂枣,那这十人是怎么回事?走后门进的?” 贺朋瑜皱眉,看向那十人。 被拎出来的十人已经叫人按住了,跪在众人面前。他们脸上神色各异,就是没有坦然平静的表情。 贺朋瑜来回看了看,道:“少将军为何说这几人是歪瓜裂枣?” 轻雅稚气地眨眨眼,道:“你自己看,他们的套路和别人都不一样,尤其是边上那仨,根本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绝对不是精兵。” “少将军冤枉啊!”第九人大声叫屈,道,“小人不是杀手,小人是凤尾!这是在枭锐训练的气质,可小人不是杀手啊!” 随着第九人的喊叫,旁边的第八人和第十人也都叫了起来,总之很冤。 轻雅冷冷道:“你们三个认识?喊冤都喊得一样。” “不,我们不认识。” 那三人齐齐摇头,他们不属于一个队伍,要是认识了会被说成结党营私,他们还没有那么笨。 忽然,喝水的小兵凉凉道:“枭锐的凤尾不会连自己人都不认识。” 那三人一怔,立刻齐齐点头,道:“认识认识,我们认识。” 轻雅意外地看了一眼小兵,对那三人道:“你们说说,对方叫什么名字?” 那三人危机之中,竟然默契地交换了个眼色,道:“张蛋,李狗,王虎。” 轻雅喷了,这啥名字? 贺朋瑜淡淡看了轻雅一眼,道:“枭锐在训练之时,都会取代号作为假名,他们所说或许属实。” 轻雅翘了下嘴角,算是一笑,道:“前后矛盾的话,或许,呵呵,看来贺将军是有意要包庇他们了?” 贺朋瑜皱眉,道:“你说他们有问题,也该拿出证据说话。” 轻雅扬眉,道:“你眼瞎啊,看他们体内的气息流动就知道,和其他不是一个套路,这不是证据吗?” 贺朋瑜冰冷道:“抱歉,这是你自说自话,别人看不到。” 轻雅怔了怔,淡淡道:“那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了,来人,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 中间的十人顿时大叫少将军自私枉法,杀人立威。 御射众人听了,纷纷震怒,不理解这个少将军的所作所为,不愿执行命令。 尚承宇顿了顿,悄然对轻雅道:“少主,是否抓错人了?” 轻雅抬眼,道:“不杀这十人,就把在场的人都杀了,让他们换一拨新的人过来,省得麻烦。” 尚承宇皱眉,道:“不可枉杀无辜。” 轻雅冷冷道:“我没想杀无辜,是你们太矫情!” 尚承宇两边看看,不知如何选择。 “哎呀呀,好热闹啊。” 随着靓丽的声音响彻汇场,一名俏丽的女子款款而来,鹅黄色的长裙飘然亮眼,众人一见顿时安静。 是上领舞羽姝嬛。 贺朋瑜怔然怒了,回头对戚高怿道:“门口的守卫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让进人的吗?” “回将军,禁军的人都在场中接受检阅,门口的守卫是圣乐坊守卫在做。” 戚高怿说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轻雅。 “胡闹,那帮废物能做什么!”贺朋瑜怒然道,“快把人赶出去,让自己人守门!” “怎么,贺将军不希望我出现?” 羽姝嬛笑意满满地说着,无视周围兵卒列队就往中间走,道:“不好意思,这里是我圣乐坊的地方,你若不乐意,就给我滚出圣乐坊!” 贺朋瑜脸色沉郁,下令道:“拦住她!” “谁敢!” 轻雅高斥一声,飞身跃起,挥手一道劲风拨开两旁兵卒,将羽姝嬛面前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轻雅凌空几个起落抵达羽姝嬛身边,引着羽姝嬛往中间走。 羽姝嬛笑意满满,俏然前行,不疾不徐,有一种傲然笼罩全身。 轻雅将羽姝嬛带到中间,请她落座,乖乖地倒了一杯水,递到羽姝嬛面前,道:“嬛姨请。” 羽姝嬛一怔,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轻雅,道:“我们认识?” 轻雅一呆。 贺朋瑜冷笑一声,道:“禁军之事,不需要外人过问,更不需要女人知晓。” 羽姝嬛笑然扬眉,道:“能叫我嬛姨的,多半是我圣乐坊的小辈。你不过是个粗鄙的军官,可没资格过问我乐坊之事。” 贺朋瑜怒气陡升,道:“你这个妖艳的娼妓竟敢……” 啪! 轻雅目光冰冷,狠狠给了贺朋瑜一个耳光,道:“这是警告,再说一句,就别怪我不客气。” 旁边,小兵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的作为,努力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怒火。 贺朋瑜冷冷看着轻雅,鄙视地指着羽姝嬛道:“少将军,您竟然为这种东西打我?您是不是……啊!” 轻雅干脆利落地卸了贺朋瑜一个胳膊,道:“我刚才警告过了,这就是答案。” 贺朋瑜遇变不乱,迅速冷静处理了伤口,冷冷看向尚承宇,道:“你们少主这么做,可是要与我御射禁军为敌?!” 尚承宇也是蒙的,温和一礼,道:“是您语出不敬再先,若要为敌,也是射御禁军与蝠网为敌。” 贺朋瑜悚然一凛,冷冷道:“看来您是不想全身而退了?” 尚承宇悄悄退至轻雅身侧,道:“凭你想拦我,怕是不能。” 贺朋瑜冷笑道:“若凭我整个御射禁军六千七百五十一人呢!” 尚承宇有些紧张得出汗,他没把握对付这么多人,心里没底。 “不过六千余人罢了,算什么事?”轻雅淡淡道,“我不过是耐着性子讲道理,才没有动手杀人。若我要灭了你整个射御禁军,都没什么难的。” 贺朋瑜冷笑,道:“黄毛小儿竟敢口出狂言,我们一人一脚都能把你踩死,你还想灭了我们?” 轻雅无所谓道:“连一万个人都不到,灭了不是很容易。” “来人,给我……” 贺朋瑜话说了一半,忽然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不能动了。不仅如此,以轻雅为中心,仿佛是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向四周荡开一般,整个新人汇场上,六千余人的禁军齐齐被束缚住,无法动弹。 什么鬼?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轻雅,从束缚身体的气息来看,就是那个孩子做的! 轻雅稚气地一偏头,道:“有本事你叫。” 贺朋瑜憋得脸颊涨红,运上全身功力都无法将身上的束缚挣脱,心中顿时大骇。 到底是小看了这孩子! 还以为他不过是天赋高点,学的快点,没想到居然能有如此恐怖的实力,简直令人发指! 轻雅笑了一下,稚气地看向尚承宇,道:“他们不想让我清洗,要杀吗?” 尚承宇被轻雅吓呆了,一时无法接受他居然这么厉害的事实。 轻雅呆了呆,奇怪地眨眨眼,道:“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喽。” “别杀人!” 桌旁的小兵慌忙地站起来,不顾胸前一滩水渍,连忙说道:“少将军,有话好好说,别杀人。” 轻雅一呆,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小兵一怔,连忙看向羽姝嬛。 羽姝嬛嫣然一笑,抿了口水,道:“若是我说暂不杀人呢。” 轻雅闻言,立刻住手,道:“好,我不杀人。可是嬛姨,他们不相信我抓出来的十个人是坏人,你快帮我证明。” 羽姝嬛一愣,仔细打量着轻雅,道:“你怎么知道,我能证明他们是坏人?” 轻雅呆然道:“你以前就是那么做的啊。” 羽姝嬛努力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在哪儿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孩子。罢了,反正看这孩子不是个坏孩子,稍微帮帮他应该也没事。如此想着,羽姝嬛站了起来,轻然掸了掸衣裙,嫣然走到那十个人面前。 “这个人,杀害了军中一个副队,杀害了我圣乐坊三名婢女和一名乐胥,曾经埋伏在练习室的横梁上试图刺杀珏大师,不过没有得手。”羽姝嬛指着第一个人道,“至于证据,在他的右肩上有一个蛇形烙印,他是一名死士,只不过没被发现所以现在还没死罢了。” 第四五九章借刀杀人 话音刚落,第一个人咬碎毒药,自尽了。 羽姝嬛只当没看见,指着第二个人道:“这个人,唔……他暂时还没做什么,也就算是个细作。” 轻雅一呆,道:“暂时还没做过什么?” 羽姝嬛嫣然一笑,道:“今日才是他混进来的第三日,各方关系还不是很熟悉,也没有接近过珏大师,或许是想做什么,但应该是还没来得及下手。不过,四日前宿鹤宫灭宫,三日前他正巧潜伏进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亲翊禁军的人,来圣乐坊打探虚实的。” 轻雅呆然,道:“真的?” 羽姝嬛笑然一个媚眼抛过去,道:“你让他说话,看他是否辩解。” 轻雅一挥手,却见那第二个人傲然道:“不错,我就是亲翊禁军的人,你们不能动我!” “何以见得?”轻雅吓唬道,“说不定是为了保命,才顺着说的,我还是杀了你吧。” “你敢!你不能杀我,我是亲翊禁军的人!”那人嗷嗷直叫,道,“你要杀了我,皇上会要了你的命!” 羽姝嬛噗嗤笑了,道:“看到没有,只有皇上的人才这么拽,就是本尊没错,放了吧。” 轻雅点头,将人放了。 接着,羽姝嬛继续点评,自杀诛杀一个不落。直到点评到后三个,羽姝嬛微微一顿,跳过第八人,先指着第九人。 “这是连丞相的,呃,算是个小眼睛吧。除了用来做人皮面具的人,他没伤害过其他人,只是默默的收集情报。”羽姝嬛笑意满满道,“像这样的小眼睛,宫中各处都有不少。不过在圣乐坊只有这么一个,也算是不被重视的一种表示吧。” 轻雅点头,道:“杀了,还是放了?” “放了吧,一个眼睛而已,别为难人家了。”羽姝嬛美目流转,悄然隐含着一抹厉色,道,“再说,就算没了他,还会让他们再杀一个兵卒占位,太可怜了,兵卒也是人呐。” 轻雅依言照做。 尚承宇忽然反应了过来,猝然一拦轻雅,道:“少主,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照着外人的话来做事?” 轻雅稚气地抬头,道:“嬛姨没有骗我。” 尚承宇皱眉,道:“你如何知道?” 轻雅眨眨眼,道:“嬛姨很聪明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知道,甚至连我想做什么都知道,她像妖怪一样厉害。” 尚承宇皱眉,道:“妖怪?” 轻雅点头,微笑道:“嬛姨很漂亮,所以是妖怪,不是神仙。” 尚承宇蒙了。 咦? 羽姝嬛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轻雅,不敢相信道:“你……难道是轻雅?你是轻雅对吗?” 轻雅微笑着点头,道:“嬛姨,我是轻雅,你想起来啦。” 羽姝嬛看着轻雅,表情变得愕然震惊。 自从轻雅从徵羽楼消失之后,就没了消息,要不是师珏时常惦记着轻雅,她也不会常去关注他的消息。可是这孩子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一般,除了疑似九皇子的事情传遍天下外,没有他相关踪迹的任何消息。 如今不过时隔一年有余,这孩子居然回来了,还变成这么厉害的样子,活脱脱是一个少将军。若非是他说了和那时相似的话,羽姝嬛根本没认出来,这个威风凛凛的小孩子,居然是当初纤瘦羸弱的小乞丐。 轻雅乖乖朝着羽姝嬛行礼,道:“当初,嬛姨对我照顾周到,帮我度过了艰难的时刻。如今,我也不知道能报答什么,至少在我看到的地方,我自会全力维护嬛姨。” 羽姝嬛眨眨眼,嫣然一笑,道:“你这孩子,珏大师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会很高兴的。” 轻雅一僵,道:“还请嬛姨不要将我的事告诉师珏。” 羽姝嬛娇然笑道:“怎么,还跟他闹脾气呢?” 轻雅摇头,道:“我不进圣乐坊,我只是要来见识一下圣乐坊的考核,这是我们的师门任务。” 羽姝嬛一愣,道:“你拜师了?拜谁?” 轻雅摇头,道:“不可说。” 羽姝嬛怔了怔,俏然拢了拢发丝,道:“好吧,那我就尽快解决了圣乐坊的麻烦,看看能不能赶得及恢复考核。” 轻雅开心一笑,道:“不愧是嬛姨,这都被你猜到了。” 羽姝嬛笑意满满,道:“不过接下来,可不好办。” 轻雅一呆,道:“怎么不好办?” 羽姝嬛一抛媚眼,道:“御射禁军要清理暗桩,那个暗桩的名单你有吗?” “呃,我有了,但没注意看。”轻雅赶快从尚承宇那里拿过名单,瞧了瞧,递给羽姝嬛,道,“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羽姝嬛没接,笑然道:“点名,把人叫出来。” 轻雅念了一个人名,声音没传出多远就听不见了。轻雅尴尬地眨眨眼,求助地看向羽姝嬛。 羽姝嬛好笑地一伸手,被尚承宇一拦。 “少主。”尚承宇皱眉地摇头,认真道,“她是圣乐坊的人,您不能听她的指挥。” 轻雅眨眨眼,道:“你也嫌弃嬛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尚承宇一指旁边的贺朋瑜和戚高怿,道,“他们才是御射的统领将军,您是在帮他们拔出暗桩,不该听由外人处置军中之事。” 羽姝嬛笑意满满,道:“这位尚公子,你以什么身份说话?禁军?还是枭锐?” 尚承宇一怔,道:“我不是禁军的人,我是辅佐少主熟悉情况的侍者。” 羽姝嬛意外道:“你不是枭锐的人?” 尚承宇温和应道:“不,我是辅佐的文员。” 羽姝嬛怔了怔,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是枭锐派来清洗暗桩的人,如若不是,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轻雅一呆,拿出玉牌一亮,道:“嬛姨,我是来清洗暗桩的,那十个人就是我抓出来的暗桩。” 羽姝嬛笑然道:“你是个孩子,说话没威信力呀。” “谁说他的话没有威信力?” 戚高怿淡淡开口,道:“上领舞,这孩子是枭锐的少将军,他有清洗暗桩的权利。” 旁边,贺朋瑜脸色涨得通红,可惜他被封住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稍顿,索艿悄然而至,道:“阿雅,圣乐坊布防完毕,请您放心。” 轻雅点头,想了想,把名单递给羽姝嬛,道:“嬛姨帮我叫人,我的声音传不了那么远。” 尚承宇皱眉想拦,被轻雅制止了。 羽姝嬛惊讶地瞧了一眼轻雅,嫣然一笑,娇柔探手捻过名册,朗声点名。 随着点名,军中有人闻声动作,却无法动弹。轻雅迅速反应,解开响应之人的束缚,让他们走上前来。不多时,从军中走出来八个人,他们目光皆有困惑,却很是安静。 轻雅呆然瞧了瞧,道:“他们都是精兵出身,不是外来的。” 羽姝嬛笑然点头,道:“不错,这些人并不是暗桩。” 轻雅蒙了一下,道:“可是,这个名单是他们给的暗桩名单。” 羽姝嬛笑然神秘,道:“谁给你的?” 轻雅恍然大悟,疑惑地看向戚高怿。 戚高怿不能动,只能说道:“请少将军通融一下,放了卑职。” 轻雅一挥手,解了他的束缚。 戚高怿上前几步,单膝跪地,行礼道:“启禀少将军,这些暗桩名单都是贺将军写给卑职的。卑职只负责将名单传递给枭锐之人,并不负责查找暗桩。” 轻雅稚气道:“是吗?” “是的。”戚高怿认真道,“近年来,这个名单已经拿到过十几次,全都是贺将军一人整理的,卑职只负责传递。” 轻雅眨眨眼,转头看向索艿。 索艿敬然道:“先前收到过几次,但是今年这是第一次。” 轻雅扬眉。 “不错,今年的确是第一次,因为之前的名单我都私下处理了,并未上报。”戚高怿认真道,“不过今日,既然是少将军亲自清洗暗桩,卑职想要赌一把,这才将名单给了少将军。” 轻雅呆然道:“赌什么?” 戚高怿默了片刻,淡淡道:“希望您能……秉公处置。” 轻雅听了,莫名其妙。 大人说话就是麻烦,直接说清楚能死。 索艿敏锐地瞧了那八人一眼,道:“有人想要除掉他们,还要借用外力,搞得不为人知。” “是。” 戚高怿点头,道:“枭锐通常都是暗中处理,并不会过问暗桩的由来,是以如此杀人后无人过问,冤死也就冤死了。” 轻雅大吃一惊,道:“枭锐怎么能做这种事,简直太过分了!” 戚高怿顿时默了,他可不敢说枭锐的不是。 索艿淡淡道:“自阿牧走后,枭锐在禁军之中的威慑力大为减弱。纵然有尚大人维持,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是以,枭锐不再过问各路禁军的日常细节,只做一些见不得台面的暗活,辅助维持禁军稳固。至于其他的,着实无暇顾及。” 轻雅呆滞道:“简单的说,就是只杀不查呗。” 索艿点头,道:“的确如此。” 轻雅瞧了瞧那八个迷茫的兵卒,道:“去查,是谁做的,为什么要冤枉他们。” 第四六〇章刀枪不入 索艿应命,道:“是。” “不必麻烦。”羽姝嬛笑然道,“你们直接问问这几个人做过什么奇怪的事,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者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就能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要杀他们灭口了。” 八名兵卒面面相觑,一人道:“我们每日就是换班巡逻,没有做过任何出轨的事。” 另一人补充道:“偶尔偷个小懒,吃个茶点,应该也罪不至死吧。” 八名兵卒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起了他们偶尔偷懒的状况,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戚高怿脸色不好看了。 羽姝嬛微微一笑,道:“圣乐坊常年太平无事,他们稍微偷点懒也无伤大雅。不过,他们要是没做要命的事,也不可能会无故被人家借刀杀人。这一点,戚副将应当知道?” 戚高怿皱了下眉,道:“男人之事,女人不要插嘴。” 啪! 轻雅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个耳光,道:“嬛姨是在帮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戚高怿不可思议道:“少将军,她不是禁军的人!” “那又如何?至少她说话我听得懂。”轻雅冷冷道,“你也给我直白点说,要再跟我这绕弯子,就把你们通通都杀了,懒得多问!” 戚高怿目光闪烁了一下,隐忍道:“是贺将军要杀他们。” 军中哗然。 轻雅扬眉,道:“贺将军干嘛要杀他们?” 戚高怿应道:“他们知道了贺将军的秘密。” 轻雅一呆,道:“什么秘密?” “这个,卑职来说不合适。”戚高怿偏头,看着那八名兵卒,道,“少将军还是直接问他们的好。” 八名兵卒依旧茫然迷惑,只有一人猝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说起来,我好像看到将军拿了一把火铳。” 火铳? 轻雅呆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那名兵卒点头,道:“我记得,军火库里应该还有好几箱的火铳,但是后来都没有了。” 轻雅还没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就听那八名兵卒忽然自己说开了。 “要说火铳的话,我也见了。那时候我跟将军行礼,他还不耐烦的把我赶走了。” “我没见,但是我好像听到将军和旁人讨论火铳。具体内容不记得了,但是提到了火铳,还说了好几遍呢。” “我没见过火铳,也没听说过说火铳,为什么要杀我呢?” 羽姝嬛忽然笑了一下,道:“你可还记得,一个月前你帮着锅炉房运煤,结果把锅给炸了?” 那兵卒一愣,道:“那又如何?” 羽姝嬛娇媚笑道:“你把火药当成了煤球,没炸死人可真是万幸。” 那兵卒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没办法,人家好奇心重,但凡是圣乐坊发生了鸡毛蒜皮的事,人家都想知道。”羽姝嬛俏皮地做了个鬼脸,娇柔明媚地说道,“我还知道,你们看到的那些火铳以及火药,应该是配发给御射禁军的新装备。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已经不在圣乐坊了,而同时,贺将军名下多了上千万两的白银。哎呀呀,真是奇妙的巧合呢。” 此言一出,轻雅依旧不懂,而旁人的脸色都变了。 私扣军械,买卖军火,还要杀人灭口! 这是死罪! 都够灭上几族了! 戚高怿面色又青又红,道:“既然上领舞知道这么多,为何早先不说?” 羽姝嬛翻了个大白眼过去,道:“我又不是禁军的人,管不着你们呐。” 戚高怿冷冷道:“事关重大,岂能隐瞒?!” “你也知道事关重大?”羽姝嬛讽刺地一笑,道,“我可是多次暗中找你,想要提醒你一句,结果是谁次次避而不见,嫌我是一介女流之辈?” 戚高怿微怒,道:“若有急事,为何不闯门汇报?” “哎呀,瞧您这话说的,我可是柔弱娇小的女子,又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平白无故闯一个大老爷们的屋子?”羽姝嬛阴森森地笑了笑,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再说了,你们御射禁军那么厉害,五官都长在头顶上,还有什么不知道呀。我倒是很有兴趣瞧着,你们是如何作死自己的。” 戚高怿目光冷冷道:“上领舞这意思,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羽姝嬛笑然道:“不然呢?” 戚高怿转向轻雅行礼,道:“少将军,让外人插手进军之事,不合规矩。” 轻雅呵呵一声,道:“自己没能耐,就不许旁人有能耐?” 戚高怿一怔。 轻雅扬手一指后面跪着的那俩,对戚高怿道:“你来说说,那边的两个人,是什么人?” 戚高怿皱了下眉,道:“只是凤尾罢了。” 轻雅鄙视地看了一眼戚高怿,转头微笑,道:“嬛姨你来说。” 羽姝嬛笑然道:“来人,拿水盆抹布,先把他们的妆卸了。” 桌旁的小兵直接拿了水壶过来,泼在他们脸上,用抹布死劲的擦。不一会儿,妆粉清理干净了,两个人的真容也就展露出来。一改方才平庸的面容,两个兵卒长得都还挺顺眼,尤其是右边这个,看上去与贺朋瑜还有几分相似,不像是巧合。 羽姝嬛笑然道:“大家应该看到了,右边这位,是贺家的小辈,而左边这位嘛,是当朝纪大人的小辈。他们之间呢,嗯,就是一点生意关系,没有害死过人。” “纪大人?”戚高怿茫然不知,道,“哪个纪大人?” 索艿淡淡道:“市舶使纪大人。” 轻雅也不懂,道:“那是干嘛的?” 羽姝嬛有趣道:“管对外贸易的。” 知道其中含义的人,脸色骤变。 这是打算出口军火,通敌叛国么? 轻雅茫然不懂,左右看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不能理解在他们脸色古怪些什么。偏头想了想,轻雅说道:“贺将军,你说呢?” 说着,轻雅放开了贺朋瑜的束缚。 贺朋瑜顿了少顷,猛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火铳,对准轻雅的胸口,蹭燃捻子,冷笑道:“用实力说话!” 呯! 噗。 子弹打中了轻雅的护身气壁上,被震成灰烬,飘然而落。 众人吓了一跳,尚承宇赶忙上前一步将轻雅拦在身后。索艿迅速扑过去夺下了火枪,把贺朋瑜拍晕。稍慢,戚高怿皱了眉,目光闪烁地看向羽姝嬛。羽姝嬛受了惊吓,脸色惨白,那小兵挺身拦在羽姝嬛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轻雅皱眉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忍不住吐槽道:“弄脏小孩子的衣服,这实力真是够了。” 众人怔了,顿时古怪地看向轻雅。 轻雅稚气地抬头,奇怪道:“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众人无语了。 这孩子,挥手控制数千人,又完全无视火铳的伤害,到底是人是鬼? 轻雅最讨厌大人玩干瞪眼,皱了下眉,道:“总之,那些都是坏人,都杀了吧。” “不能杀。” 戚高怿连忙出言,行礼道:“这些人要留活口,等待审讯和定罪量刑,不能随便杀了。” 轻雅皱眉,看向索艿。 索艿敬然道:“确该如此。” 轻雅不高兴,有坏人不让杀,大人果然是有病的。 见状,尚承宇温和道:“将军不同于普通兵卒,他们不光有兵权,还有家族势力,不是随便想杀就杀的。你要管的不是这些事,那样越权了。” 轻雅点点头,转头对羽姝嬛道:“这里还有其他要清洗的人吗?” 羽姝嬛笑然道:“没了,有问题的都被你揪出来了。” 戚高怿趁机说道:“多谢少将军帮忙,卑职感激不尽。” 轻雅没好气地看了戚高怿一眼,放开兵卒束缚,道:“事还没完。让他们往旁边站站,把圣乐坊的护卫军给我叫过来那个,叫啥来着?对了,点兵!” 戚高怿估量着轻雅的主意,思索片刻,依言指挥。 很快,射御禁军分成两半,往汇场两侧拥挤靠拢着站去,留下中间的空挡。随后,护卫军的人零零散散来到场中,等了一刻钟,也就来了一百多人。 轻雅皱了下眉,道:“就这么点人?” 跟御射禁军一比,战力简直弱成渣。 兵卒来报,道:“还有人不肯过来,说他们是圣乐坊的人,不接受御射禁军的指挥。” 羽姝嬛冷哼一声,道:“你们就说,是我上领舞叫他们过来的。” 兵卒皱眉应道:“是。” “我再补一句。”轻雅不耐烦地说道,“不想过来的,硬拽也得给我拽过来,和自愿过来分开放。” 兵卒应命,迅速带着一小队人强行叫人。 稍久之后,其他不想过来的人被强硬地拖了过来,堆成一堆,哭爹喊娘地叫嚣着。旁边,自觉过来的人聚在另一堆,沉默不语。 然后,一个醉酒壮汉被压到轻雅面前,醉醺醺地大吼道:“禁军!算什么……老子也是护卫军,呃,统领!算是,呃,平级!反了你们,呃!竟然敢抓本大人,呃!” 轻雅皱眉向后退,躲避着酒气,道:“干嘛把他单独拎过来?臭死了。” 戚高怿行礼道:“这是圣乐坊护卫军统领。” “哦。” 轻雅皱眉,道:“看他不顺眼,能管吗?” 第四六一章违抗者死 索艿淡淡道:“他们是圣乐坊的人,归圣乐坊管。” 轻雅转头看向羽姝嬛。 羽姝嬛扶鬓一笑,道:“想管就管,正好省了我的事。” 轻雅微笑,垂首思索片刻,一抬手,凌空抽出那醉汉腰间的佩刀,随手丢给旁边的小兵,道:“过来,把他杀了。” 小兵一怔,道:“您说什么?” “杀了。”轻雅凉凉道,“这样的人怎么做护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圣乐坊?” 小兵犹豫了一下,看向羽姝嬛。 羽姝嬛悄然颔首。 小兵微微一笑,举起大刀,干脆利落,将醉汉的头砍掉了。 血溅三尺,尸横当场。 护卫兵们一呆。 “你们禁军的人不要欺人太甚!” 不听话的几个护卫兵跑了过来,大肆叫嚣道:“我们是圣乐坊的护卫,不是你们禁军的护卫!你们无权过问我们的事,也无权干涉我们的生死!” 旁边几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你们凭什么杀人?我们会上报大司乐的!” “师珏的脑子里除了高雅和谱子,还装的下别的?”轻雅冷然一挥手,对那小兵道,“来,都杀了。” 小兵确认得到羽姝嬛颔首后,一刀一个,全给杀了。 “你们在做什么?赶快住手!” 又有人扑了过来,道:“他们是圣乐坊的护卫,你们不能这样随意杀人!” 轻雅凉凉道:“没人压着他们,没人控制他们,竟然连一刀都避不过去。你们这是护卫,还是肉盾?” 护卫兵们一怔,大叫道:“禁军本就比我们厉害,躲不过他们的攻击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拦不住禁军,能拦住什么?”轻雅淡淡道,“总不会是老弱妇孺吧?” 一名护卫兵大叫道:“我们能比禁军更快地发现敌人,然后叫他们过来将敌人击退……” “然后你们就逃走,把抓坏人的工作交给弓兵。”轻雅冷冷道,“你们好意思嘛?让弓兵冲锋陷阵,步兵躲在后面偷闲,谁给你们的胆子?” 另一名护卫兵正色道:“他们比我们厉害,当然要冲锋陷阵。难道要弱的在前面当炮灰,把强的留在后面吗?” 轻雅冷冷道:“理当如此。” “凭什么?!” 护卫兵不乐意,道:“禁军不能死,我们护卫兵就能死了吗?!” 轻雅冷冷道:“若有点合作精神,就都不会死。若不懂得用兵之道,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你先去死!” 近前的护卫兵们向轻雅扑去,气恼的不行。 轻雅手中气弹连发,将几人弹开一丈有余,再叫小兵道:“你,去杀了他们。” 小兵立刻行动,又杀了一拨人。 夏日暖风拂过,带着血意与冰凉。 剩下护卫兵们傻眼了,这啥情况,不是说叫过来点兵么,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杀? 在不清楚状况之前,没人敢擅动了。 羽姝嬛再次意外地瞧了轻雅一眼,这孩子,果然邪门啊。 轻雅心里不爽,看着面前两百多个护卫兵,淡淡道:“如何,还有想找事的吗?” 护卫兵们沉默了片刻,从听话的一侧站出来一个人,拱手行礼,道:“请问这位……公子,您找我们来此,所为何事?” 轻雅淡淡道:“看不惯你们坑禁军的方式,想要教训你们一下。” 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我们是圣乐坊的人,不归禁军指挥。但你这样肆意枉杀,我会如实报给大司乐知晓,到时候,大司乐自然会治你的罪。” “呵呵,说的挺好听。”羽姝嬛笑然道,“魏阳全,你昨晚才在酒局之上,将珏大师骂的狗血喷头,号称永远都不会听他的指挥,反而要当禁军的哈巴狗。怎么一觉醒来就大反转了?也不怕闪了舌头。” 魏阳全脸色微变,道:“请问您是?” 羽姝嬛笑呵呵道:“你在圣乐坊天天溜边走,当然没见过我。若你有心往中间走走,是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的。” 魏阳全一愣,旁边立刻有人附耳几句。魏阳全闻言大惊,连忙行跪礼道:“见过上领舞大人。” “不知者不怪。”羽姝嬛摆摆手,有趣地看着轻雅,道:“小雅,这些人不太服帖。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稍微听话一点?” 轻雅点头,抬手一指魏阳全道:“去,杀了他。” 小兵领命,迅速冲了上去。 “别杀我!我知错了,别杀我!” 魏阳全吓得直叫,道:“上领舞大人,我听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护卫兵们如梦初醒般,纷纷朝着羽姝嬛跪了下去,磕头示弱连声求饶,只为报名。 那小兵一顿,没下杀手。 “哎呀,这话说的,我怎么敢当。”羽姝嬛笑意满满的声音充满汇场,道,“我不过是个人老珠黄,卖弄风骚的婊子。若不是爬上了师珏的床,怎么可能成为上领舞呢?” “你怎么知道,那是……”魏阳全脸都白了,拼命磕头,道,“大人,小人酒后胡言乱语,请您宽恕小人的无知。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知错了!” 说着,魏阳全大力磕头,把自己额头磕红了一片。 轻雅看了眼羽姝嬛,道:“能杀吗?” 羽姝嬛笑然道:“随你。” 轻雅点头,一挥手,道:“杀了他。” 小兵就等这一句,咔嚓一刀人头落地。 众人默了。 护卫兵们傻眼了。 现在表忠心已经来不及了吗?突如其来的算总账?又不是年末! 轻雅冷冷道:“不服的,可以站出来。想认错,可以主动说。被嬛姨点出来的,一个不留,统统杀了。” 护卫兵们一怔,纷纷磕头道歉,悔不当初。 正在喧闹之间,有人跳了出来,道:“你又不是圣乐坊的人,凭什么管我们?!” 轻雅皱眉,道:“看不顺眼!” “看不顺眼,又关你屁事?”那人大叫道,“再说,我们的事自有圣乐坊处理,轮不到一个外人叫嚣!” 轻雅哼了一声,道:“你们自己要能处理,为什么还会发生那么多事,导致圣乐坊的外招考核屡次延期?” 那人一呆,道:“这又不是我们的错……” “圣乐坊不能举办外招考核,主要是因为珏大师屡次遇到刺杀,还抓不到凶手,被人说圣乐坊不安全。”羽姝嬛笑意满满地说道,“这一点,护卫军责无旁贷吧。” 那人立刻应道:“这一点,禁军也责无旁贷!” 轻雅冷冷一指旁边的尸体们,道:“禁军刚清洗过,你们来得晚,没看见。” 护卫兵们顿时默了。 御射禁军也是默了。 那人咬了咬牙,道:“可这些关你一个孩子什么事!” 轻雅淡淡道:“我等着参加考核,过了六月就不给办了。” 那人愣了,道:“你说什么?” 戚高怿清咳一声,威严道:“他不是小孩子,这位是枭锐禁军的少将军,是来帮我军清洗暗桩的。” 那人生硬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接受禁军的指挥!” “杀。” 咔嚓! 鲜血飞溅,人头落地。 护卫兵们敢怒不敢言,没再有莽夫跳出来找死。 轻雅冷冷道:“说是护卫圣乐坊,结果天天跟禁军对着干,有意思吗?不能友好相处,共同守护圣乐坊,那留你们做什么?添堵吗?” 说着,有一人站了出来,敬然行礼道:“少将军,其中或有误会。我们护卫兵没有要和禁军对着干,是刘统领与贺将军有私人摩擦,而我们不过是听命而为,绝没有添堵的意思。” 他的身旁,有一群人纷纷点头。 这些人,都是自愿听命而来的那一拨。 轻雅想了想,道:“那好,你们统领已经死了,现在没有人再命令你们了。平心而论,愿意和禁军站在同一战线的,就站到这个小兵旁边来。” 护卫兵们纷纷行动,有一大半的人都站了过来,还有少数的一些人宁死不从。 轻雅淡淡道:“来,把那些不听话的清理了。” 护卫兵们一愣,刚说话的那人出言道:“少将军,他们也是护卫军的人,这样不好吧?” 轻雅淡淡道:“你的意思是,应该留着这些有异心的人,等着他们在你们背后捅了刀子,还安慰自己说,嗯,都是护卫军的人。” 那人迟疑道:“他们只是不听话,算不上异心吧?” 轻雅淡淡道:“的确算不上,他们只是不听自己人的话,听敌人的话罢了。” 那人脸色变了。 两派的护卫兵对看了片刻,人少的一派率先发难,扑了过来。人多的一派也不含糊,立刻反击。不过,护卫毕竟只是护卫,看着结实些就招进来了,除了蛮力,打起架来还真没什么技术含量。两派疯狂乱斗,各有伤亡。 小兵忽然高喝一声,道:“都别慌,在我身旁的都听我指挥,不要乱攻,全都防守!” 人多派一愣,迅速听令防守。 人少的依旧乱攻,人多的已经没有伤亡。 很快,那小兵绕到后面,叫了后面空闲的兵卒,从外面绕过去攻向人少派。 人少派措手不及,腹背受敌,惨叫声接连不断。 不多时,在那小兵的指挥下,人多的那派将人少的那派全灭,一个没留。 第四六二章礼尚往来 咦? 轻雅眼睛一亮,对戚高怿道:“这小兵还挺厉害。” 戚高怿应声道:“这是个凤尾。” 哇哦。 轻雅有趣道:“不错,那就让他当护卫兵的新统领吧。” 戚高怿脸色一变,道:“少将军,这是我们禁军内部的事,您管得太多了。” 轻雅皱了下眉,抬头道:“你不觉得他很合适吗?” 戚高怿也觉得合适,但让别人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道:“少将军,此事我会安排,无需少将军担忧。” 轻雅扬眉道:“你这是打算不听话吗?” 戚高怿应道:“这是我禁军私事。” 轻雅冷冷道:“我偏要他当护卫军统帅,你又如何?” 戚高怿应道:“恕难从命。” 轻雅冷冷道:“我看你是欠揍!” “别动手。” 尚承宇连忙在中间一拦:道,“少主,您这的确是管得太多了。” 轻雅不以为然,道:“反正把他们打服了,他们就会听话了。” 尚承宇哭笑不得,道:“您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因为他们就是欠揍啊。”轻雅撇嘴,道,“好好说话不听,非得揍一通才听,又不怪我。” “非也。” 戚高怿敬然行礼,大义凛然道:“您虽是枭锐的少将军,却不得干涉其他禁军的调度,这是规矩。毕竟,禁军是皇家的禁军,而非是您枭锐的禁军。” “皇家的?” 轻雅摸出怀里的金锁一亮,道:“比如这样?” 戚高怿看到金锁上的名字,大吃一惊,连忙行跪礼,道:“卑职见过九皇子。” 轻雅扬眉道:“你对我的安排可还有意见?” 戚高怿敬然道:“不敢,您请。” 轻雅看了一眼尚承宇,道:“看吧,他就是欠揍。” 尚承宇看不懂轻雅要做什么,只能叹了一声,任由这孩子折腾。 轻雅收了金锁,左右看看,见无人反对,便一点那小兵,道:“你,来做圣乐坊的护卫军统领,有问题吗?” 小兵立刻行礼道:“遵领。” 轻雅目光一扫那些活下来的护卫兵,道:“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 护卫兵们齐声应和,向那小兵行礼道:“见过统领。” 轻雅点头,道:“你们这些护卫兵,都听统领的指挥。至于统领,你专门负责保护嬛姨的安全,不得有误。” 那小兵一愣,目光复杂,没有应声。 羽姝嬛一笑,道:“为什么让他专门保护我?” “因为你负责圣乐坊的女眷。”轻雅坦言道,“我有个姐姐要考圣乐坊,希望你能照顾一下她。” 羽姝嬛有趣道:“谁呀?说来听听。” 轻雅想了想,道:“不告诉你。” 羽姝嬛更有趣道:“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照顾她?” 轻雅稚气道:“嬛姨是很公平的,不会错判一件好事,也不会放过一件坏事。所以,只要有嬛姨来照顾女眷,我就放心。” 羽姝嬛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信任我。” 轻雅点头,道:“我当然相信嬛姨。” 羽姝嬛笑然道:“好,那我答应你。” 轻雅想了想,转头对索艿道:“圣乐坊有没有枭锐的眼睛?” 索艿应道:“有。” 轻雅稚气道:“把眼睛的联系方式告诉嬛姨。” 索艿一怔。 羽姝嬛也是一怔,道:“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不能保证他是不是能保护你。”轻雅一指那小兵,道,“如果明着保护不了,那就动用暗线。有双重保护在,嬛姨就能更安全些。” 羽姝嬛目光一亮,道:“制衡。” 轻雅点头,转向戚高怿道:“禁军和护卫军各自管理,如果他们有事,你们要去帮衬,反之一样。如果发现什么细作和暗桩,及时互通消息,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抓起来杀掉。” 戚高怿皱眉地盯着轻雅,道:“你让我们互相监视?” “旁观者清,有人帮忙你应该高兴才对。”轻雅认真道,“还有嬛姨,她对圣乐坊的大小事宜都很清楚,她的意见必须听。如果不听,嬛姨,你可以直接通过眼睛报给枭锐,让他们出面处理。” 羽姝嬛一笑,道:“这主意不错。” “这算什么事?” 戚高怿冷冷道:“照您的意思,难道我们禁军和护卫军,全要听这个女人的安排?” 轻雅扬眉,道:“错,是互相牵制。” 戚高怿一愣。 羽姝嬛轻笑。 轻雅认真道:“总之你们就好好相处吧。该清理的都清理了,如果再有问题,我就真的全杀了,让他们换新人了。” 戚高怿皱眉,道:“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如此乱来,怎么能让一个女子干预军机大事!” 轻雅稚气道:“谁让你没她厉害。” 戚高怿不悦道:“她不过是知道些没用的消息,这也算是厉害?” 轻雅扬眉,道:“她知道,你不知道,这就算厉害。还有,人家那都是暗桩的消息,并不是没用的消息。” 戚高怿无语了。 轻雅环视一圈,道:“还有人有异议吗?有就提,过时不候!” 众人都默了,没人敢提出异议。 轻雅眨眨眼,偏头想了想,道:“好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你们回去守卫吧。艿叔叔,等这边的人都过去了,枭锐那边就可以撤了。” 众人领命而去,离开了新人汇场,只有小兵带着数人,打扫污渍。 轻雅把那小兵拎过来,和其他二人一起坐着喝水,道:“场地让他们打扫,你过来站在嬛姨旁边,不要让任何人伤了她。” 小兵怔了怔,依言照做。 羽姝嬛瞧了小兵一眼,对轻雅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轻雅一呆,道:“找?没有找。就是随手抓了一个离我最近的。” 羽姝嬛怀疑地打量着轻雅。 轻雅呆了呆,道:“怎么了?” 羽姝嬛有趣道:“他真的是你随便抓来的?” “真的啊,不信你可以问……”轻雅脑中灵光一闪,道,“嬛姨,你是怕他没能力吗?你放心,我问过了,他对圣乐坊还蛮了解的,出什么问题应该能及时发现,你不用担心。” 羽姝嬛嫣然一笑,道:“这我知道。” 轻雅眨眨眼,笑眯眯道:“对哦,嬛姨什么都知道,根本不用我讲。” 羽姝嬛笑然道:“那你可知道他是谁?” 轻雅呆了呆,道:“呃,我没问过。”说着,轻雅转头问小兵道,“那个谁,你叫什么?” 小兵犹豫了片刻,道:“我叫羽容逸。” 轻雅点了下头,转头看到羽姝嬛古怪的表情,怔然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羽姝嬛笑僵了,这孩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尚承宇轻咳一声,道:“他们应该是亲戚。” 轻雅呆了呆,迷惑道:“亲戚?” 羽姝嬛稍稍戒备地看着轻雅,这样的犯傻实在是太假了。 “姑姑,他说的没错。”羽容逸小声道,“的确是巧合,并非有意而为。” 轻雅惊讶道:“咦?你们认识?” 羽姝嬛笑叹一声,魅惑地伸手抚上轻雅的脸颊,嗔然道:“小雅,告诉嬛姨,这真的是巧合吗?” 轻雅花痴地应道:“我不知道你们认识,不过认识更好。只要有你在,你肯定会保护姐姐的。” 羽姝嬛魅惑道:“姐姐是谁呀?” “姐姐?”轻雅思绪挣扎,道,“姐姐,是我最喜欢的姐姐……我不能,那是我姐姐……” “够了。” 尚承宇指间空弹,越过桌子打麻羽姝嬛的手臂,温和道:“还请姑娘莫要太过,这是我家少主。” 羽姝嬛微微一怔,道:“可据我所知,公子似乎是礼部尚大人的嫡长子。” 尚承宇一顿,面色不动,依然温和道:“上领舞鲜少离开圣乐坊,这消息却真是灵通得很。” “哎,消息也有岔子。”羽姝嬛嫣然笑笑,道,“我还以为,是你拿了枭锐兵符,没想到是在小雅手里,真是不可思议。” 尚承宇温和道:“他是少主,这兵符该他继承。” 羽姝嬛仔细瞧着尚承宇的目光,明白自己应该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消息,于是笑呵呵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来,递给了他。 尚承宇微怔,道:“这是什么?” “盗卖军火的证据。” 羽姝嬛笑然道:“一部分是实物,也有部分是书信的描摹本。具体你看目录页,都有说明。” 尚承宇接了过来,草草翻了翻,不禁变色道:“你怎么有这些?” 羽姝嬛嫣然笑道:“没事搜罗的,就当你们帮我一把的谢礼。” 尚承宇目光一扫,发现羽姝嬛袖中还有其他好多文档,不由得心头暗惊,道:“上领舞真乃奇女子也。” “没多奇,只是闲得发慌,搜集些无聊的东西解闷罢了。”羽姝嬛饮了一口水,轻叹一声,道,“若不是你们出现,也不会这么成功地挖出暗桩,顺便把禁军和护卫军都整了一通,实在是太过瘾了。这么公开的示威了一番,想来,他们应该会变得听话得多。” 轻雅眼睛一亮,道:“既然这样,考核是不是能正常进行了?” 第四六三章有恃无恐 羽姝嬛轻叹一声,嗔然道:“这只是解决了一个障碍,还有其他障碍没有消除,恐怕今年的考核要泡汤了。” “不要。”轻雅着急道,“还有什么障碍,你跟我说,我去处理。” 羽姝嬛笑了一下,道:“珏大师卧病在床,没办法尚未恢复。” 轻雅一呆,道:“卧病?不是受伤?” “哎呀,别小看我们的珏大师,他身边也有几个崇拜他的武林好手,没人能伤得了他。”羽姝嬛笑叹一声,道,“是皇上不知道怎么脑抽,忽然就听信了臣子的谗言,把仓库里的古琴翻出来倒腾了一遍,毁了音色。结果,我可怜的珏大师为此心疼不已,一下子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没有好。” 轻雅古怪道:“真的?” “真的呢。”羽姝嬛娇嗔道,“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乐雅,害得多疑的皇上到处毁琴,烦得要死。” 轻雅皱眉,道:“乐雅已毁,还不能放过其他古琴吗?” 羽姝嬛哀愁道:“越是不懂的人,越是疑神疑鬼。因为他们心里没底,分不出真假呀。” 轻雅郁闷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变一个乐雅出来吧。” 羽姝嬛瞧着轻雅,有趣道:“说起来,你那号称永不离身的琴呢?” 轻雅皱眉道:“它在撩妹。” 羽姝嬛一愣。 轻雅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找补道:“我是说,它和我师妹在一起。” 羽姝嬛一笑,道:“不必掩饰。我懂,珏大师也懂,只是他为了保护你,什么都没说罢了。” 轻雅怔了怔,叹气道:“它在家里,和我师妹的琴在一起,天天弹琴说爱,没空理我。” 羽姝嬛松了一口气,道:“好好把它藏起来,对大家都好。” 轻雅点头,又皱了皱眉,道:“师珏病不好,就没办法组织考核了吗?” “这个自然。年年考核,他都会亲自露个脸耍帅,哄骗漂亮姑娘的。”羽姝嬛有趣地打量着轻雅的反应,笑晏晏地说道,“你放心,他是心病,再缓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不会拖太久。” 轻雅稚气道:“等他好了,就能组织考核了吗?” 羽姝嬛默了片刻,笑然道:“原本是这样。可如今被戒严封宫,我也说不好了。” 轻雅呆了呆,道:“因为灭宫吗?” 羽姝嬛意外道:“宫里封锁了消息,你怎么会知道?” 轻雅一指尚承宇,道:“毒药是他给的。” “什么?!” 羽姝嬛吃了一惊,对尚承宇道:“你灭宫做什么?她们跟你又没什么利益冲突。” 尚承宇温和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此而已。” 羽姝嬛也不过是试探一句,闻言不禁一笑,道:“原来如此,是你暗中帮了九公主,难怪她不出宫门,就能做出如此惊悚之事。” “你错了。” 尚承宇温和道:“毒是我给的,下是她自己下的。那时我在宫外照顾少主,无暇其他。” 羽姝嬛微微惊讶,道:“她居然有那个本事?” 尚承宇温和道:“她有。” 羽姝嬛皱了眉头,有些惶恐。 轻雅看了眼羽姝嬛,转头对尚承宇道:“妹妹她还好吗?” 尚承宇一愣,道:“抱歉,我这几日都没进去看过,不清楚九公主的状况。” 轻雅担心地皱眉。 “她还好。” 羽姝嬛笑意满满道:“能吃能睡能玩能闹,开心得不得了。” 轻雅呆了呆,道:“你去看过?” 羽姝嬛笑盈盈道:“戒严之时,恰好在和婉婷聊着天,当时媛媛就在旁边,闹得不得了。” 轻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羽姝嬛有趣道:“你不觉得她可恶?”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要觉得她可恶?” “灭宫啊。”羽姝嬛有趣道,“二皇子,十皇子,以及苏贵妃,全都死了。整整一宫的人,连宫女太监都没放过。相当凶残呢。” 轻雅奇怪道:“他们先动的手,妹妹只是正当防卫,没错啊。” 羽姝嬛有趣道:“那有必要灭了一宫的人吗?” “有。” 轻雅不假思索道:“嬛姨,你不知道我们在外面遇到了多少暗杀。但我敢打赌,我们在外面受到暗杀的次数,比灭宫死掉的人还要多。” 羽姝嬛愣了,笑然道:“那你们真是辛苦了。” 轻雅微笑,道:“嗯,所以我支持妹妹报仇,不然还会有人要害死她的。” 羽姝嬛有趣道:“但她是杀人凶手。” 轻雅稚气道:“如果不杀人,那就要妹妹死,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让妹妹杀人。” 羽姝嬛笑吟吟道:“可是,现在案子破不了,戒严就会持续下去。这么一折腾,恐怕出了闰六月也折腾不完。” 轻雅呆了呆,道:“她会有办法解决的,我相信她。” 羽姝嬛默然看了轻雅一会儿,道:“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对她的哥哥到底有什么不满?” 轻雅蒙然道:“这和破案有关系吗?” 羽姝嬛笑吟吟道:“据我所知,媛媛已经安排了结案之物,却迟迟不肯拿出来,才导致案情焦灼。” 轻雅呆然,道:“为什么?” “因为负责破案的正是她的亲哥哥四皇子,而媛媛想要四皇子一个道歉。”羽姝嬛好笑道,“四皇子已经连着道歉了好几天,似乎都没有道歉到点上,所以媛媛才一再拖延案情,就想逼着要四皇子一个当面道歉。” 轻雅同情地点点头,道:“我能理解,被她亲哥哥骗得那么惨,又不舍得杀他,只能让他道歉。” “骗?”羽姝嬛惊讶道,“骗了什么?” “唔,准确的说也不是骗。”轻雅想了想,道,“因为他哥哥嫌她小,没有将追杀逃亡的计划提前告诉她,害得她被吓得心惊胆战,特别的不高兴。” 羽姝嬛怔了怔,居然是因为这个? 轻雅想了想,自己也很生气,道:“要说我也一样,一路上被尚学士瞒得惨惨的,气得我特别想抽他。要不是现在见不到他,我特别想揍他一通。” 羽姝嬛呆了呆,默然反思。 轻雅默了片刻,稚气道:“妹妹知道里面的事,会影响到圣乐坊考核吗?” “应该不知道。”羽姝嬛怔怔道,“宫中封锁了消息,而且我想,她应该也不在意这个。” 轻雅求助地看向羽姝嬛。 羽姝嬛怔了怔,一笑道:“我尽快寻个机会,去跟她说一声,你不用担心。” 轻雅乖乖行了个礼,道:“谢谢嬛姨。” 羽姝嬛稍稍犹豫了一下,道:“小雅,你要去看一眼芊芊吗?” 轻雅一呆,道:“看谁?” 羽姝嬛一愣,道:“你不记得?就是之前追着你跑的小女孩,夏泠芊。” 轻雅呆然想了想,猛然皱了下眉,道:“嬛姨,我走了。” 说完,匆匆跑掉了。 尚承宇追着轻雅走出圣乐坊,看着轻雅不高兴的样子,什么也没问。 轻雅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一顿,转头看着尚承宇道:“你怎么出了一身汗?” 尚承宇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不由得后怕道:“我还从没想过,若是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千人的大军,会是这种感觉。” 轻雅奇怪地眨眨眼,道:“吓出汗了?” 尚承宇看着轻雅恢复正常的表情,应声道:“嗯,太可怕了,好像绝对不可能活着出来一样。” 轻雅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道:“几千人而已,又没有上万人。” 尚承宇目光闪了闪,道:“少主,您想当万人敌吗?” 轻雅皱了下眉,抬头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尚承宇一呆。 轻雅稚气道:“难道我不是少主,就不想和我说话?” 尚承宇怔然笑了笑,道:“小雅。” 轻雅一笑,道:“大叔已经将万人敌的方法告诉我了,所以我不怕。” 尚承宇愕然,道:“可是你……你才十二岁。” 轻雅奇怪地看着尚承宇,道:“大叔能做到万人敌的时候也是这个岁数,我记得。” 尚承宇不可思议道:“少公子……飒尔叔是尚大人教了他,可你没学过啊。” 轻雅稚气道:“这说明我师父很厉害,毕竟我还没出师,只学了半成品。” 尚承宇笑了一下,看看眼前的路,道:“小雅,我先回家一趟,你……” “我跟你走。” 轻雅迅速应声。 尚承宇一呆,温和道:“你先回去找明姑娘吧,我可能会比较久,你不用等我了。” 轻雅惊讶道:“你不早说,我不认识路哎,早知道就让艿叔叔带我回去了。” 尚承宇也是一怔,道:“你是路痴?” “你才路痴!”轻雅不悦,道,“没走过的路我怎么认识?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走在哪儿。” 尚承宇一笑,温和道:“好吧,你可以跟我回家,不过我得提前说一句,我家规矩比较多,你可别乱来。” 轻雅乖乖点头,道:“你随便把我安排个地方等你,不会打扰到旁人就好。” 尚承宇有些挣扎,道:“你是少主……” “你才是烧猪!”轻雅听了就来气,道,“别叫我那么古怪的称呼,叫得我都饿了。” 尚承宇怔然笑笑,道:“好,你随我来。” 轻雅乖乖点头。 第四六四章百鸟欢畅 二人走过几条热闹的街巷,转到一个稍微僻静的街上。这条街的管制相当严格,让闲杂人等进入,人流稀少,静然无杂。而这一片的建筑,都是高官的府邸,门第森严,无言自威。 轻雅稍稍缩了缩,躲到尚承宇身边。 尚承宇笑了笑,坦然走到自家门口,带着轻雅往里走。 尚府之中,回廊蜿蜒。 轻雅很快就晕头转向,走不动道了。 尚承宇思索片刻,将他放在百鸟廊合围的小院中,叮嘱了不要乱跑之后,径自离开。 百鸟廊中有画有鸟,小院之内草木葱郁,静无旁人,只有景观,舒适宜人。 可惜轻雅晕得不想动,也没兴趣观什么景,头脑蒙然恍惚了一下,轻雅自知不对头,赶忙寻了个不起眼的柱子旁坐下,靠着休息。 正是下午时分,暑气稍退,夜幕未至,和风旭日,暖暖浅浅。 轻雅迷瞪了一会儿,半睡半醒。 不知多久,温风送来清脆的琴声,还有点心的香味。 轻雅朦胧睁眼,发现小院中间的石桌椅旁,多了两个漂亮的姑娘。轻雅眨眨眼,又揉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到幻觉。 眼前,一个美貌的女子坐在桌前抚琴,琴的前面是两碟子糕点。旁边,有一个丫鬟俏然而立,仔细在石桌边缘撒着饵料。同时,有鸟雀从百鸟廊中飞过去,啄食着饵料,绕着石桌欢鸣跳跃。鸟雀的欢快与琴声相呼应,宛若一副美丽的画卷。 轻雅怔然看痴,呆然瞧着。 “还是不对。” 那姑娘皱了眉头,道:“感觉怪怪的,一点都没有欢畅的感觉。” 丫鬟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放出来的鸟雀太多了?” 姑娘想了想,道:“赶回去几只,再来一次。” 丫鬟点头,挥袖赶走了桌上的几只鸟雀,让它们自己飞回笼子,然后重新在桌子上摆饵料。 琴音又起,零零散散,断断续续。 唔。 轻雅听得浑身不舒服。 琴的音色很好听,但是这弹出来的感觉……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能不能别弹了?” 轻雅忍不住出声打扰,道:“实在是太难听了。” 琴曲一断,两个姑娘诧异地往轻雅处看来,之前根本没发现这里还藏着个孩子。 “谁?” 丫鬟大声喝了一嗓子,待看到人是个孩子,硬生生把有刺客几个字给咽了下去,疑惑道:“你是新来的杂役吗?” 轻雅尴尬了一下,道:“承宇哥让我在这里等他,我是跟他来的。” “你认识大公子?”那丫鬟皱眉地打量着轻雅,道,“你没骗我们?” 轻雅窘然道:“我不认识回去的路,等他忙完带我回家,真的。” “咦?姑娘,这孩子好可爱呢。”丫鬟有趣地瞅了瞅轻雅,把他强行拉到近前,献宝一般推给姑娘看,道,“您瞧,这肉嘟嘟的小脸蛋,长得好嫩好可爱哦。” 姑娘看到孩子的脸蛋,不悦之意顿时消了大半。伸手捏着轻雅的小脸,笑然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轻雅怔然被捏脸,稚声应道:“我叫轻雅,你叫我小雅就好。姐姐你好漂漂啊。” 姑娘喜形于色,道:“是呀,我也觉得自己挺漂亮的。” 轻雅痴痴道:“嗯,真的挺漂亮的,就是曲子弹得好难听。” 姑娘的笑脸顿时就垮了。 “你这臭小子,怎么能说姑娘的曲子难听?!”丫鬟不乐意了,道,“这可是我家姑娘写的曲子,不许你说不好听。” 轻雅稚气道:“真的不好听,真的。听起来很别扭,特别糟蹋琴音。” 丫鬟气得不行,举手要打轻雅耳光,等手掌落下来,就变成了捏脸。哎呀,这软乎乎的触感真可爱,怎么会有这么讨喜的小孩子。 “哎,小点力气,别捏疼了人家。”姑娘赶忙把轻雅抢了过来,拉到近前小心给轻雅吹吹,道,“你没事吧?痛不痛?” 轻雅摇摇头,痴痴道:“姐姐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呀。” 姑娘怔了一下,道:“我是承宇哥的妹妹,你叫我尚小妹就好。” 轻雅呆了呆,道:“小妹姐你好漂亮啊。” 姑娘被轻雅的傻气给逗笑,道:“小妹姐是什么东西,干脆,你叫我娴姐姐好了。” 轻雅点点头,痴痴道:“娴姐姐你好漂亮啊。” 尚若娴温婉一笑,揉了揉轻雅的小脸,迟疑道:“刚刚的曲子,真的很难听吗?” 轻雅痴痴道:“真的很难听。” 尚若娴皱了下眉,笑然道:“那是你还小,不懂曲子中的意境。” 轻雅一呆,道:“意境?” 尚若娴笑然道:“这首曲子,表达的是一种欢畅的感觉,也是希望这里所有的鸟雀都能和睦相处,和乐安康。” 轻雅偏头,稚气道:“那你为什么要强行让鸟雀附和你的琴曲?它们看上去一点都不快乐呢。” 尚若娴一呆,道:“你说什么?” “你自己看嘛。”轻雅抬手一指桌上的饵料,道,“你明明是让鸟在跟着你的曲音跳跃,并不是它们真的在欢畅,这样听起来很别扭。” 尚若娴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孩子,道:“你懂琴?” 轻雅稚气道:“会一点。” 尚若娴有趣道:“那你来弹一个我听听。” 轻雅稚气道:“我没有琴,能借用一下吗?” “不行!”丫鬟连忙道,“这琴可是……” “无妨。”尚若娴俏然一拦,调皮地眨眨眼,道,“琴可以借给你,但你若弹不好的话,就罚你……让我玩一日。” 轻雅眨眨眼,道:“那若弹得好呢?” 尚若娴想了想,一指桌上,道:“这两盘糕点给你吃。” 轻雅眼馋地瞅了瞅糕点,吞了下口水,道:“好,一言为定。不就是一首曲子嘛,很容易的。” 尚若娴把碍事的丫鬟拉开,让轻雅坐在琴前。 轻雅正襟危坐,手抚弦上,闭目寻找百鸟的声音,琴上迟迟未发一声。 嗯? 尚若娴眯眼瞅着轻雅,似乎感觉这孩子身上,透出了一种琴的气息。 等了约么一刻钟,丫鬟急了,道:“怎么不弹?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嘘!” 尚若娴皱眉,小声斥道:“你闭嘴,别打扰了他的思路。” 丫鬟立刻闭嘴,心里委屈极了。 “小妹,你们怎么在这里?”尚承宇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惊讶地走了过来,道,“你们怎么不理我……” “闭嘴!” 尚若娴头都没回,就低斥了一声。 尚承宇莫名其妙,道:“你们……” “你还说!” 尚若娴没好气的瞪了尚承宇一眼,转头继续盯着轻雅。 尚承宇蒙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忽而,琴音起。 轻雅循着百鸟的叫声,找到一个相对和谐舒适的旋律,畅然弹出。时而悠远而长,时而清脆叮咚,不至于惊吓到它们,也不会对它们毫无影响。这种旋律紧紧追随着百鸟的韵律,让琴声悄然融入百鸟之中不被察觉。 待琴音完全融入百鸟之后,轻雅细调琴音,循着百鸟的律动做出相应的琴音附和。首先,让琴音与鸟雀的声音呼应鸣响,组成一段和谐的旋律。其次,让琴音半随半引着导众鸟的盘旋,保证它们不要互相撞在一起。最后,让琴音追寻在石桌上蹦跳的鸟雀,稍作点缀,更添光彩。 而所有的这一切,轻雅没用任何内力的技巧,就是纯粹的循律成音,与百鸟欢奏。 见状,围观众人都惊呆了。 其中,尚若娴更是感动得落泪。 就是这首曲子! 她一直想写出来的,就是这样感觉的曲子! 居然,被这个孩子给作出来了,简直太厉害了! 琴音继续,曲声未断。 轻雅悄悄让琴音从百鸟中淡出,一点一点,循序而消,直至曲终而止。 曲罢,音收。 百鸟见没了琴音,各自飞散而去。有零星几只鸟雀稀奇地落在琴旁,有趣地用小嘴碰碰琴弦,用爪子挠挠琴身。 琴雀和谐,不过如此。 轻雅温然一笑,抬头道:“娴姐姐,你觉得如何?” 尚若娴怔然道:“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百鸟畅,没想到,居然让你给作出来了。” “百鸟畅?” 轻雅呆然眨眨眼,微笑道:“嗯,那就决定把这首曲子命名为百鸟畅了。” 尚若娴俏然一笑,双手奉上糕点,道:“你弹得真好听,糕点给你吃。” 轻雅也不客气,抓起一块来咬了一口,道:“嗯,还算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别客气。”尚若娴把糕点碟子塞给轻雅,有趣地凑到他旁边道,“你刚弹过的曲子,还能记得吗?” 轻雅咽下糕点,应道:“能啊。” 尚若娴眼睛一亮,道:“那你教给我好不好?” “好啊。” 轻雅随口应着,忽然被尚承宇一扯。 “你别胡闹,我带你回去。” 说着,尚承宇拿开糕点碟子,拉着轻雅就往外走。 轻雅怔了怔,道:“你生气了?” 尚承宇皱了下眉,传音道:“玩弄乐律是贱民才会做的事,你别教坏她。” 轻雅一呆,不悦地传音回道:“你嫌我玩弄乐律?” 第四六五章不喜欢教 “我没说你。但你要知道,这里是官家府邸,不是城外江湖。”尚承宇传音道,“官家的女子要注意身份,这种靡靡之音是万万玩不得的。” 轻雅不高兴,道:“你和尚学士一样,看不起弹琴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尚承宇叹然温和道,“尚大人眼高于顶,对他来说,除了偃大师的乐律,其余都是糟粕。而你,是偃大师传人的弟子。我和他都没有小看你的意思,我们只是看不起那些明明不懂,还非要乱弹琴的人。” 轻雅一呆,道:“那是你妹妹。” “她没天赋,也不愿苦练,总想着投机取巧的办法,是不可能学好琴的。”尚承宇温和道,“而且,就算她学好了琴,也不能怎样。作为官家嫡女,婚配算是家族大事,若被人知道她会弹琴,会被人耻笑和贬低的。” 看到轻雅皱了眉,尚承宇赶忙补充解释道:“在朝廷这个大环境中,乐律就是低贱之物。不管你是否稀罕,别人都会这么认为,你无法改变。所以,你不要教她这些,让她自己玩腻了放弃就好,明白吗?” 轻雅怔了片刻,低落地撇了撇嘴,道:“知道了,我不教就是了。” 尚承宇温和道:“嗯,我先带你回去……” “少爷。” 有管事敬然行礼,道:“老爷那边得空了,说可以见您。” 尚承宇足下一顿,道:“能空多少时辰?” “大概半个时辰。”管事应声道,“不过您要推了,老爷就会安排其他事宜,不会一直空着的。” 尚承宇皱了眉,刚刚等那么久都没空,现在又突然有空,让人无语的很。 “哥哥。” 尚若娴带着丫鬟追了过来,道:“你别带他走嘛,我还想和他多玩一会儿呢。” 尚承宇温和道:“天色不早了,他该回去了。” 尚若娴不依,道:“家里还有空闲的客房,留他住一日也无妨吧?” “不要。”轻雅立刻说道,“我姐姐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在外面留宿的。” 尚若娴一滞。 尚承宇笑笑,温和道:“小雅,我这边还有事,叫家丁送你回去可好?” 轻雅点头,道:“你安排就好。” 尚承宇叫来其他的家丁,道:“送这位公子去巫家别院,带给巫二叔就好。” 家丁应声,转头准备。 尚承宇看着轻雅跟去了,转头便跟着管事去找尚老爷尚怀苍了。 尚若娴左右瞧瞧,眼珠一转,快步往轻雅那边追去。 丫鬟吓了一跳,忙劝道:“姑娘,那孩子和大公子的关系不一般,您别太任性了。” “怕什么,就许他高调撩妹,不许我努力追求?”尚若娴哼了一声,加快速度追上轻雅,道,“等等我,我也要去。” 家丁一愣,道:“二姑娘,天色将晚,您出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尚若娴昂头道,“巫家别院是准亲家,去看看自己未来的嫂子,你有意见?” 家丁连忙应道:“不敢。” “那不就得了。”尚若娴俏然一笑,道,“快去备轿,我和你们一同过去。” 家丁愁眉苦脸,却也只好照做。 不多时,家丁找来了轿子。尚若娴拉着轻雅同坐,家丁们也不敢说半句异议。 轻雅第一次坐轿子,一颠一摇,感觉还挺有趣的。 旁边,尚若娴揉着轻雅的小脸,笑眯眯道:“小雅,你教我百鸟畅好不好?” 轻雅呆了呆,抬头道:“承宇哥说了,不让我教你曲子。” 尚若娴一顿,道:“为什么?” 轻雅如实复述了一遍,道:“我答应了承宇哥,说话算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尚若娴一点轻雅的脑门,故作不悦道,“你悄悄教我,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 轻雅摇头,道:“他很聪明,会看出来的。” 尚若娴眼珠一转,道:“你这孩子,很会弹琴?” 轻雅稚气道:“我还没出师,弹得不好。” 尚若娴有趣道:“我看你弹得可好,简直比大司乐还要好。” 轻雅一呆,道:“我都说了我叫轻雅,你没听说过我?” 尚若娴茫然了片刻,道:“我很少过问外面的事情,对那些都不太了解。” 轻雅稚气道:“他是第二,我是第五,他比我好。” 尚若娴一怔,道:“你们比过?” 轻雅点头,道:“虽然我不喜欢他的脾气,但不可否认,他的技艺比我好。” 尚若娴俏然一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圣乐坊的人吗?” 轻雅摇头,道:“我和姐姐都在等着圣乐坊的考核。” 尚若娴惊喜道:“真的吗?我也是呢!” 轻雅诧异道:“你要考圣乐坊?” 尚若娴笑眯眯道:“当然是真的!我喜欢的人在圣乐坊里当差,所以我要考进去找他。” 轻雅一呆,果然如尚承宇所说,她根本不是专心乐律,只是想借着乐律做别的事。轻雅默了,他不喜欢这样的人。 尚若娴见轻雅没反应,摇了摇他,道:“你呢?你想考进去做什么?” 轻雅淡淡道:“不做什么,就是想试试能不能考进去。” “说说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尚若娴顽皮一笑,道,“难不成你想打败珏大师,成为新一任大司乐?” 轻雅淡淡道:“没兴趣。” 尚若娴发现了他的异样,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轻雅转头向外,不想理会了。 尚若娴呆了,心中赶快转了几个念头,非要让他把百鸟畅教了不可。 一路无话,沉默至巫家别院。 轻雅熟悉地走进无人的巷子,拐到后门而入。随后嘭地一声,尚若娴撞上了防御结界。 “什么人?” 巫硩的脸迅速映在了结界上,打量着撞上结界的人。 尚若娴揉了揉额头,抱怨道:“巫二叔,是我啊,您拦我做什么?” 巫硩哼了一声,道:“此处不欢迎尚家人,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我这碍眼。” 尚若娴一怔,眨眨眼,不可思议地说道:“为什么呀?我没做错任何事啊!” 巫硩冷冷道:“问你哥去。” 尚若娴蒙了一下,眼珠一转,伸手一指轻雅,道:“我是来找他玩的,和我哥没关系。” 巫硩转向轻雅,道:“是吗?” 轻雅犹豫着瞧了瞧尚若娴的美貌,痴然点点头,道:“嗯,她跟我一起的。” 巫硩默了片刻,道:“好,那你们只能在自己的小院玩,不要乱跑。” 轻雅点头。 巫硩改动了结界的允许范围,悄然离去。 尚若娴松了一口气,赶忙追了进来,道:“小雅,谢谢你帮我说话。” 轻雅淡淡道:“不过你丫鬟就进不来了。” 尚若娴瞧了一眼,笑然道:“没事,巫二叔这里就这规矩,他们都懂。”说着,尚若娴挥手,让他们走了,笑眯眯道,“小雅,你们在那个小院?” “这边。” 轻雅带着尚若娴往里走,推门进了小院。 “姐姐,我回来了。” 轻雅一眼就发现了在灶边忙碌的明馨,满脸笑容地跑了过去,稚气满满地扑到明馨身上。 明馨笑盈盈道:“怎么这么久?不顺利?” “去了好多地方,一不留神就这么久了。”轻雅稚气满满地应道,“姐姐,我还问到了乐团姐姐们的状况,我给你讲哦……”说着,轻雅拉着明馨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了在圣乐坊听到的话。 明馨笑意一淡,道:“真的?” 轻雅点点头,道:“我没去看,但是感觉他没有说谎。” 明馨皱了眉,道:“若真如此,无论如何也得进去帮帮她们,就算走后门也得进去。” “别担心。”轻雅稚气满满道,“考核会有的,我相信嬛姨。” “真是辛苦你了。”明馨宠溺地吻着轻雅的头,目光一飘,惊然发现附近还有旁人,道,“这位姑娘是?” 轻雅稚气道:“这是承宇哥的妹妹,娴姐姐,很漂亮吧?” 明馨尴尬了片刻,赶忙上前盈盈行礼,道:“真是抱歉,我家宝宝一看到漂亮姑娘就挪不开眼,请您稍等,我这就送您回去。” 尚若娴一怔,笑眯眯道:“这么不欢迎我吗?居然要赶我走。” 明馨也是一怔,惊讶道:“难道你不是被宝宝强行拽过来的?” 尚若娴笑眯眯道:“不是啦,我是来找他学曲子的。”说着,尚若娴眼珠一转,瞧着轻雅道,“怎么,这孩子经常找漂亮姑娘回来?” 轻雅仗着在明馨身边,撒娇地毫无顾忌道:“就找了怎么样?我最喜欢漂亮的姑娘了。” 尚若娴愕然了,这孩子真是敢作敢当啊! “既然来了,都过来坐吧。” 明馨笑盈盈地招呼两人在院中小坐,道:“我准备了酸梅汤,用井水冰过了,别喝太快。” 轻雅乖乖抱了一杯,拿来苇子杆慢慢吸着喝。 尚若娴也端了一杯,稍稍抿了一口,微微皱眉。 “是不是太酸了?”明馨迅速拿来一小盅糖来,笑盈盈道,“要糖自己添,太甜也不好。” 尚若娴被服侍惯了,见状不以为异,径自添了糖,落落大方。 轻雅快速吸了一半,凉的吐舌头,道:“姐姐我饿了。” 第四六六章心悦而逐 “稍等。”明馨笑盈盈回到灶旁忙碌,道,“刚煮好了还要晾凉些,别太着急。” 尚若娴舒服地喝着酸梅汤,道:“做了什么?” “雪菜面和莲子羹。”明馨笑盈盈道,“尚姑娘要来一份吗?” 尚若娴笑眯眯道:“我的嘴可是很刁的,太普通的菜色我不要。” 明馨微怔一下,笑盈盈道:“那我就先准备宝宝的份了。” “好啊,你去吧。”尚若娴随意地挥挥手,转头对轻雅道,“小雅,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我那首百鸟畅呗。” 轻雅淡淡道:“不教。” “别这么说嘛,教教我呗。”尚若娴讨好地凑近轻雅,道,“要不这样,咱们交换,你说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轻雅冷冷瞧了尚若娴一眼,不想跟她说话。 尚若娴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惹你了吗?” 轻雅不答。 尚若娴想了想,道:“难道是我哥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轻雅不答。 尚若娴疑惑地看看轻雅,道:“你好奇怪哦。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理我了?” 轻雅懒得理,目光炯炯地看向明馨把面盛出来,道:“我要加一个蛋,要煎的。” 明馨宠溺地应声,给轻雅准备好了一切,端到他的面前。 轻雅也不管旁人,大口吃了起来,满足极了。 尚若娴看轻雅吃得香,转头对明馨道:“给我也来一碗,我也要吃。” 明馨看着面条富裕,便也给她盛了一碗,递了过去。 尚若娴吃了一口,惊讶道:“居然味道不错,蛮厉害的嘛。” “家常便饭罢了,尚姑娘不嫌弃便好。” 明馨客气地应声,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刚要端过来,却被尚若娴挥手阻止了。 “没规矩。”尚若娴理所当然道,“下人怎么能与主子同席?” 明馨一怔。 轻雅顿时怒火中烧,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正要吃面条的尚若娴踹飞出去老远,疼得捂着肚子。 “宝宝,你做什么呀?” 明馨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拦住还想发火的轻雅,跑过去把尚若娴扶了起来,道:“尚姑娘,你没事吧?” 尚若娴怔了怔,怒然打了明馨一个耳光,道:“别碰我!” 明馨呆了。 轻雅怒火上涌,一跃上前将明馨往后面一拉,飞起一脚直接揣在尚若娴脸上,将她踹出去撞到墙上。轻雅回头看看明馨脸颊的红肿,更是生气。再看那边尚若娴摇晃着爬起来,轻雅愤然就要过去胖揍一通,被明馨死死抓住。 “宝宝,你别下手太狠……” “姐姐!明明是她很过分!” 轻雅气得跳脚,又不忍强行甩开明馨,只能怒声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给她吃的还那么多事,好像谁欠了她似的!而且,她凭什么说你是下人,你好心扶她,她又凭什么打你?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明馨盈盈一笑,道:“她就是这样的人,我生气有什么用?” 轻雅气得不行,道:“她先欺负姐姐,我要帮姐姐报仇!” “宝宝,不要冲动,消消气。他是尚公子的妹妹,你若伤了她,岂非是让尚公子难堪?”明馨宠溺地搂着轻雅哄道,“再说,尚姑娘刚来此处,什么都不了解,会有误会也是正常。可你呢?什么都没解释,就直接动手了,还怪人家不理解。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轻雅怔了怔,嘟着嘴道:“我都叫你姐姐了,她还会误会,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明馨笑盈盈道:“你凭什么认为,在把话说清楚之前,别人就一定会通过细节明白一切?” 轻雅争辩道:“我就可以,别人……也可以!” 明馨笑然道:“你能代表别人?” 轻雅默了片刻,蔫蔫道:“对不起,我错了。” “道歉不应该跟我说。”明馨把轻雅带到尚若娴面前,道,“来,自己跟尚姑娘道歉。” 轻雅别扭了一下,道:“娴姐姐,对不起。” 尚若娴摔得狼狈不堪,但灰土难掩高贵的气质。她稍微理了理发丝,淡然笑道:“原来你们真的是姐弟,我还以为,你们是为了掩藏身份,故意装成的姐弟。” 轻雅不满地撇嘴道:“神奇了,为什么会觉得是掩藏身份?” “因为气质啊。” 尚若娴没有生气,只是有趣道:“你呢,像个张扬顽劣的小公子,可是她呢,像个温婉听话的厨娘,一看就觉得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 轻雅懵逼了。 明馨的确是温婉贤淑,但他什么时候张扬顽劣了? 他那叫稚气可爱好不好?! 明馨歉意颔首,道:“尚姑娘,宝宝是个好孩子,他是为了护我才对你出手,还请你能够谅解。” 尚若娴打量着姐弟俩的关系,眼珠一转,笑眯眯道:“我也有错,不该贸然小看你的身份,在此给你们赔个不是。如此,咱们就算和解了吧。” “如此最好。”明馨笑盈盈地稍推轻雅,道,“去,把尚姑娘扶起来,弄干净这些杂物。” 轻雅点头,扶起尚若娴,一挥手,掸去污物灰土。 尚若娴一怔,惊讶道:“哇,这是怎么做到的?” “御气而已。”轻雅淡淡应了,想了想,认真说道,“娴姐姐,这是我姐姐,她是这世上最宠我护我的人,我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尚若娴俏皮一笑,道:“就算伤害你都不能伤害她?” 轻雅点头,道:“不过,姐姐会护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 尚若娴若有所思,微微一笑。 “好了,宝宝你先去吃晚饭,我带尚姑娘稍微梳洗一下。”明馨笑盈盈道,“尚姑娘,若不嫌弃的话,请随我来。” 尚若娴看着轻雅听话地跑去吃饭,笑然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叫我明姑娘就好。” 明馨带着尚若娴来到主屋重新梳洗打扮。 看着尚若娴毫不在意的表情,明馨迟疑着说道:“尚姑娘,宝宝他真的没有恶意。你若心里气闷,可以打我几下出气。他看不到,就不会计较。” 尚若娴惊讶了一下,笑眯眯道:“我像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高官嫡女,日后可能会侍奉皇族,若不斤斤计较,如何能在纷乱之中活得下来?”明馨仔细给她梳了头发,笑盈盈道,“所以,若要报复,还请不要为难宝宝,我不希望任何人会伤了他。” 尚若娴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满意地点头之后,抱歉地笑笑,道:“明姑娘,我不太会梳头发,帮不了你。” “没事。”明馨熟练地给自己打理,笑然道,“尚姑娘气消了就好。” 尚若娴默默看着明馨梳妆,道:“听小雅说,你们要考圣乐坊?” 明馨笑然道:“不错。” 尚若娴有趣道:“他说他是考来玩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明馨笑盈盈道,“他就是想见识一下考核,至于进不进去无所谓。” “你呢?”尚若娴目光闪闪,道,“你是准备要考进去的对吧?” 明馨笑盈盈道:“当然。” “我也是!”尚若娴兴奋道,“明姑娘,咱们一起加油,一起考进去好不好?” 明馨一怔,道:“你是官家嫡女……” “那又如何?我喜欢的人在圣乐坊里啊。”尚若娴甜蜜地笑着,痴然道,“之前见他的时候,他说他喜欢会弹琴的女孩,所以,我就要变成会弹琴的女孩嫁给他。” 明馨心头一动,追问道:“是谁?” 尚若娴怔了一下,道:“是少司乐。” 明馨怔忪,道:“白发老头?” “不,是个帅气的男子。”尚若娴说着,疑惑地瞧着明馨道,“你认识少司乐?” 明馨笑了一下,道:“我认识的人,他当过少司乐,但不是现在的少司乐。不过,他还是喜欢带着原先的玉牌到处招摇撞骗,说自己是少司乐,哄骗人玩。” 尚若娴怔了怔,道:“还有这么古怪的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明馨笑盈盈道,“尚姑娘,若你真的想嫁给少司乐的话,以你们的地位,完全可以明媒正娶,没必要非要考进圣乐坊吧?” 尚若娴哼了一声,抱怨道:“我父母帮我提过亲,可是少司乐以我琴艺不高为由拒绝了,所以,我一定要考上圣乐坊,证明我是有这个实力的。” 明馨怔了怔,轻叹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拒绝,也不会用这么奇怪的理由吧?” 尚若娴脸上一红,道:“他就是那样的人。” 明馨皱眉道:“你确定?” “我确定。”尚若娴点头,道,“喜欢少司乐的人很多,被他拒绝的理由也是一样的,不止我是这样的,我问过了。” 明馨呵呵了。 尚家是礼部高官,虽然尚承宇从没当面说过什么,但不难打听道那些高官的做派。以尚家的风格,多半是没有去提过亲,只不过是找了个理由哄说尚若娴,让她知难而退罢了。 而且,让官家女子学琴,那基本就是不可能事件。谁都不会甘愿自贬,放弃贵女身份,去做一个琴女。 尚若娴看着明馨,道:“怎么,你不相信?” 第四六七章零食诱惑 明馨笑盈盈道:“我相信与否,并不影响你想要做的事,不是吗?” 尚若娴怔了一下,丧气道:“你不相信我,还会帮我吗?” 明馨笑盈盈道:“你可以先说来听听,看我能否帮得了。” 尚若娴目光一亮,迅速把百鸟畅的事说了一遍,而后兴奋道:“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小雅,让他把这首曲子教给我?” 明馨震惊道:“你是说他自己创作了曲子吗?” 尚若娴兴奋地点头,道:“你不知道吗?他好厉害呢!就那么短短的一刻钟,作出了我想了大半年都没有想出来的曲子,真是羡慕死人了。” 明馨不可思议地呆了半晌,忽而一笑,道:“若是这件事,我可以稍微帮你劝劝。” 尚若娴兴奋地点头,道:“太好了!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帮你一件事哦。” 明馨笑盈盈道:“暂时没事,等我想到了再让你帮忙。” “好。”尚若娴笑眯眯道,“你放心,我不会耍赖的。” 明馨笑了一下。 这个傻丫头,什么都不懂哎。 梳理了约么半个时辰,俩姑娘这才回到院中。尚承宇已经回来了,很自觉地盛了碗面在吃。旁边,轻雅已经把发生过的事都说了,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垂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 “明姑娘。” 尚承宇起身行礼,双手奉上一盒药膏,道:“舍妹鲜少出门,对外事一无所知,还请多多包涵。” “多谢尚公子。” 明馨接下药膏,想了想,笑盈盈还礼道:“宝宝是为了我才与尚姑娘冲突,也请您多包涵。” “又没打死,不碍得。” 尚承宇温和一笑,把尚若娴让到身旁,随便给了她另一盒药膏,没有多言。 “哥,你还是我亲哥吗?”尚若娴凉凉道,“什么叫又没打死,难道你希望我被打死吗?” 尚承宇温和薄厉,道:“谁让你跟过来的?惹怒了少主,打死你也活该。” “少主?”尚若娴蒙然道,“你说小雅吗?” 尚承宇皱眉,对轻雅道:“你为什么告诉她真名?” 轻雅蔫蔫道:“你妹妹不是自己人吗?” “以她的水准,不够资格。”尚承宇吃着面条,温和道,“该知道你的人,尚大人已经提前通知过了,不知道你的人,直接报假名就好,别惹没必要的麻烦。” 轻雅蔫蔫道:“知道了。” 尚承宇顿了顿,转眼看向明馨。 明馨盈盈一笑,道:“好了好了,事情过去了,就不生气了。若还是不舒服,姐姐抱着你哭会儿好吗?” 轻雅可怜地缩了缩,扑在明馨怀里哇地就哭了。 明馨宠溺地拍着轻雅的后背,悄然对尚承宇口型道:“没事了。” 尚承宇松了口气,皱眉对尚若娴道:“我已经叫了人在门口候着,你快些回去,别在这添乱。” “我怎么添乱了?我是过来做客的好嘛!”尚若娴哼了一声,随手夹起面来吃了一口,惊讶道,“这面怎么做的,放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糊掉?” 尚承宇皱眉道:“别转移话题,我在跟你说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尚若娴不悦地边吃边说道,“而且,我是来这里学曲子的,没学到曲子,我是不会走的!” “胡闹!” 尚承宇皱眉道:“你别糟蹋人家的曲子,赶快回家去。” 尚若娴气得吃不下面,道:“哥你怎么说话呢?说得我跟笨蛋似的。” “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学曲子,何必跟这里丢人现眼?”尚承宇皱眉,道,“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没用的,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我们不是一类人?你和卉姐姐更不是一类人!”尚若娴气愤道,“他们是巫氏一族,比皇族更讲究血脉传承。你在他们眼中算是什么东西?爱情对他们来说又算什么东西?而且,父亲绝不可能同意你入赘,你可是嫡长子!” 尚承宇默了片刻,淡淡道:“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不需要你来操心。” “哼,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尚若娴大口塞着面,怒然道,“圣乐坊我是去定了,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尚承宇默了,淡淡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时辰不早了,正是夏日昼长,天色还是亮的。 几人默默吃了面,稍歇片刻,明馨拿来了用井水冰过的甜点。旁人的都是莲子羹,唯有尚承宇的是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那是一个装满井水的白瓷小碗,里面泡着许多绿色的小颗粒。用勺子捞起来几个,会发现那绿色的小颗粒被透明的厚外皮包裹着,是一种厚皮少馅的汤圆。 日光之下,水光闪闪。 哇,好漂亮哦。 轻雅羡慕地看着那碗甜点,道:“姐姐,为什么他的甜点不一样?” “这是巫姑娘做的,薄荷小圆子。”明馨赶忙把小馋猫抓回来,笑盈盈安抚道,“只有一碗,指名给尚公子吃的,你不要抢。” “哦。” 轻雅随口应着,目光却黏在那碗小圆子上挪不开了,一脸羡慕地看着尚承宇。 尚承宇晃了晃勺里的东西,温和道:“这是她亲手做的?” “是。”明馨笑盈盈道,“她说,你若来了这里,肯定是先来看宝宝的状况,所以就把这个放在这了。她还说,等你吃好了,去她院子里找她,她在等你。” 尚承宇温柔一笑,举起勺子正要递入嘴里,忽然发现不对。尚承宇仔细看了看那小圆子,又嗅了嗅,脸色一变,猛然放下汤匙,转身走掉了。 哎? 轻雅呆了,道:“他不吃吗?” 明馨搂过轻雅,道:“别盯着别人碗里的东西,吃你自己的。” 轻雅乖然应声,吃着嘴里的,还是看着尚承宇碗里的。 “哇,好好吃哦。” 尚若娴惊讶道:“明姑娘,你手艺真好,简直比御厨都厉害。” 明馨笑盈盈道:“手熟罢了,没什么厉害的。” 尚若娴羡慕道:“你真厉害,我都不会呢。” 明馨笑盈盈道:“若是遇到个对的人,自然就全会了。” 尚若娴怔了怔,眼珠一转,瞧向轻雅道:“小雅,你很想吃?” 轻雅馋兮兮地说道:“好好看,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尚若娴讨好地笑了笑,道:“有这么多小圆子,你偷着尝一个,我哥不会发现的。” 轻雅想了想,转头看向明馨。 明馨笑盈盈,道:“那是巫姑娘的一份心意,你凑什么热闹?” 轻雅呆呆道:“可是,承宇哥都没有要吃的意思啊。” 明馨皱眉,道:“那也不行。不是你的,就不要乱吃。” 轻雅乖了,专心吃起了莲子羹。 明馨笑然点头,想了想,道:“宝宝,你若有闲,把百鸟畅教给尚姑娘,好不好?” 轻雅被呛到了,道:“不要。” 尚若娴一怔,连忙道:“为什么?我哥都不拦我了,你就教给我呗。” 轻雅扫了尚若娴一眼,道:“我不喜欢你,不想教给你。” 尚若娴一呆,道:“我哪里惹你不喜欢了?” 轻雅一口一口吃完莲子羹,见尚若娴还等着答案,便淡淡道:“你没有惹我,只是感觉你很假,不想跟你说话。” 尚若娴呆了,什么叫她假? 明馨见状不对,连忙把轻雅护到身旁,哄着道:“一首曲子罢了,她若想学就教给她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轻雅皱眉,道:“我要是教了她,肯定会被她说是自己写的,我不喜欢。” 尚若娴脸颊一红,她的确是打算这么做,这孩子怎么看出来的? 明馨两边看看,心中便有了数,道:“若怕如此,你可以先教了我,再由我来教她,你觉得如何?” 轻雅想了想,道:“可以。” “不行!” 尚若娴急急说道:“百鸟畅是我的曲子,你不可以教给旁人!” 轻雅淡淡道:“爱学不学,我还不稀罕教呢。” 尚若娴一怔,红着脸憋了半天,妥协道:“好,就照你说的办。你们现在就教吧,我也要看。” 轻雅古怪地看着尚若娴,道:“没有琴。” “你们没琴?”尚若娴怔了怔,道,“卉姐姐肯定有,你们等着,我去借。”说着,尚若娴迅速跳了起来,快步跑走了,不多时,便抱着琴跑了回来。 把琴往桌上一放,尚若娴奇怪地瞧着桌旁仅剩的轻雅,道:“明姑娘呢?” 轻雅淡淡道:“她在洗碗,不让我帮忙。” 尚若娴眼珠一转,顺着轻雅的目光看向小圆子,有趣道:“你想吃?” 轻雅馋兮兮道:“姐姐不让吃。” “没事,偷偷吃一个,没人会发现的。”尚若娴随手舀起一个小圆子,递到轻雅面前,道,“来,姐姐喂你。” 轻雅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禁不住诱惑,一口吞了,道:“甜甜凉凉的,好好吃。” 尚若娴有趣地又舀了一个,递给他道:“来,再吃一个。” 轻雅犹豫了片刻,继续吞了,稚气道:“不吃了,再吃会被发现的。” 尚若娴见轻雅态度变了,迅速凑过去讨好道:“你看,我把琴借来了。既然明姑娘没空,你先教教我可好?” 第四六八章贪嘴惹祸 轻雅想了想,点头,拿过琴来弹了一遍。 这一遍演奏百鸟畅没有飞鸟应和,只有纯粹的乐曲。轻雅演奏过后,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稍显单调了一些,但还是好听的。 曲罢音收之后,轻雅把琴往尚若娴那边一递,道:“你学吧。” 尚若娴呆了呆,道:“你还没教呢,怎么学?” 轻雅稚气道:“我都弹过了呀,你照着弹就好了。” 尚若娴目瞪口呆,道:“这怎么能照着弹?那么多音,我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呢!” 轻雅眨眨眼,道:“怎么会不知道,我都弹过了呀。” 尚若娴不悦道:“你是故意让我难堪的对不对?哪有这么学曲子的!” 轻雅不解道:“我就是这么学曲子的呀。” 尚若娴不信,道:“你应该先把谱子写下来,让我照着比对指法学习,然后告诉我细节情感,最后才是模仿整首曲子演奏。你这样演奏一遍就让人家学,这个根本没法学!” 轻雅稚气道:“我不识谱。” “哈?”尚若娴不信,道,“你的琴艺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识谱?” 完全无法交流。 轻雅皱眉,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一阵异样的感觉从腹中升起,在腹部附近来回冲撞,难受得不得了。轻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肚子难受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小雅,你怎么了?” 尚若娴吓坏了,手足无措地左右看看,大叫道:“来人呀,救命呀!” “怎么了?” 明馨闻声冲了过来,一眼便看到轻雅难受的模样,赶忙上前要把他抱起来安抚。可轻雅难受得不行,不停地打滚翻身,让明馨无法接近,也无力将他抱起。纵是明馨急的满头大汗,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一下就这样了。”尚若娴连忙说道,“真的不是我,我只是让他弹了一遍曲子,没有让他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嗯,我听到了。而且以你的实力,根本伤不到他。”明馨心里迅速转着念头,道,“你知道尚公子在哪吗?” 尚若娴点头道:“我知道。” “去把他叫来。” 明馨说着,小心地护着轻雅不要滚到石子硬物上面,努力找机会安抚他。 尚若娴吓坏了,赶忙跑走叫人,很快拖着尚承宇跑了过来。 尚承宇瞧了一眼轻雅,皱眉,道:“他吃了薄荷小圆子?” 明馨一怔,道:“没吃啊。” 尚若娴讷讷道:“我以为没事,给他偷吃了两个……” “什么没事?”尚承宇厉声道,“那里面有不能吃的东西!” “怎么会?”尚若娴讷讷道,“那是卉姐姐给你做的甜点,她不可能在里面放不能吃的……” “你懂个屁!” 尚承宇吼了一句,强压下怒气,道:“你,去叫卉儿过来,明姑娘,帮我制住少主。” 尚若娴赶忙跑走了。 明馨为难道:“尚公子,我根本按不住他。” “一起来。”尚承宇手中运足了功力,道,“你尽量抓住他的肩膀,我来把他抱起来。” 明馨点头,眼疾手快,轻巧地握住了轻雅的双肩。轻雅还在扭动,明馨不善长力,堪堪被他挣了三下,就要脱手。尚承宇随后发力,在轻雅胸前猝然一拍。轻雅气憋了一下,动作幅度顿时减缓了大半。尚承宇趁机将轻雅一把抱起,跟着明馨一起回到房间里,将他放在床上。 轻雅难受得不得了,即便在床上,还是满床打滚。 明馨心疼坏了,道:“这是什么药?会不会死人?” “不会死。”尚承宇皱眉道,“只是他还太小,这种药对他损伤很大,还是快点化解的好。” 明馨心急如焚,道:“你能解吗?” “抱歉,我解不了。”尚承宇皱眉,道,“卉儿做的药相当复杂,除非是她自己来解,否则就是巫二叔来了,也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 明馨急得团团转,道:“难道只能看着他这样难受下去?” 尚承宇皱眉道:“卉儿应该快到了。” “姐姐,我好难受……” 轻雅挣扎得累了,迷迷糊糊够着明馨的位置,道:“姐姐救我,救我……” 明馨赶忙坐在床上,把轻雅搂过来安抚,道:“不怕,姐姐在,姐姐一定会救你的!” “姐姐……好难受……” 轻雅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弱弱地在明馨怀里扭来扭去,忽然脸色一变,道:“姐姐,我不要难受,更不要她跟着我难受……怎么办?她在难受!我的肚子,肚子!” 明馨急得不行,依然耐着性子柔声哄道:“别急,没有旁人难受,宝宝,你稍微忍忍……” “是单玑,她在难受,她跟着我一起难受!”轻雅慌张地不行,道,“我不能影响到她,我不能!” 明馨怔了怔,道:“你是不是疼晕了,开始说胡话了?” “不,我没有,我清醒得很!”轻雅难受得头脑清醒,道,“单玑和我有感应的,她知道我在难受,我也能知道她因我而难受。我不能这样害她,她是无辜的!” 明馨心疼地抱着轻雅,温柔安抚道:“稍微忍忍,别急,她们很快就来了。” 稍稍一阵阴风至,巫芷卉出现了,向尚承宇盈盈一礼。 尚承宇皱眉道:“卉儿,长话短说,你快些把他的药给解了,他不能有事。” 巫芷卉点头,走到床前伸手,忽然被一阵大力击飞,退出去好几步。 尚承宇一惊,赶忙扶住巫芷卉,温柔道:“你没事吧?” 巫芷卉脸羞得通红,蚊声细语道:“他有真气护体。” 尚承宇点头,对轻雅道:“小雅,你先把真气护体收一下,让卉儿给你去毒。” 轻雅难受得无法自控,心有余而力不足。 忽然,背心一暖,轻雅的难受被压制,不由得惊呼道:“师父在帮忙,不是很难受了。” 明馨心疼道:“好了,你稍微解开真气护体,让巫姑娘给你去毒。” 轻雅点头,收了气息,弱弱躺好。 巫芷卉在尚承宇的保护下走到床前,口中轻念咒语,指间气走穴道,在轻雅身上轻点了几下,将药效化解了出来。 难受消失,轻雅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方才挣扎得疲倦顿时涌入脑海。轻雅小脑袋一歪,倒在明馨怀里睡着了。 明馨吓了一跳,道:“他没事吧?” “没事。”巫芷卉蚊声道,“睡一觉就好了。” 明馨怔了怔,道:“你说什么?” “小雅累了,让他休息一晚就好了。”尚承宇敬然行礼,道,“我去收拾残局,此处就拜托明姑娘了。” 明馨笑盈盈行礼,道:“好,多谢尚公子了。” 尚承宇带着旁人离开。 明馨轻叹一声,安抚着轻雅入眠。 一刻之前,千里之外。 毕方谷中,天色昏暗。 单玑开心地从锅里盛出三碗西米露,加上牛奶和蜜豆,端到桌前。 “嗯,好吃!” 荆燚笑眯眯地吃了一大口,满意地咂嘴道:“不愧是咱家养的丫头,手艺真不错。不像某人,煮个西米都能煮成夹生的,也是醉了。” 被称为某人的宦牧尴尬了一下,道:“我还真不知道西米煮熟了是半透明的。” 荆燚丢了个白眼过去,道:“都说了是和茶汤差不多的东西,你居然还能当成大米来煮,脑子喝茶去了?” “不许欺负大叔!”单玑不悦,道,“你不能因为大叔学得慢就歧视他,这是不对的!” 荆燚呛到了,不可思议道:“他学得慢还有理了?你这丫头,不能这样偏心啊!” “我……” 单玑怔了一下,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道:“我好难受……” “怎么了?” 荆燚迅速反应,把单玑抱起来查看,道:“你偷吃东西了?” “我想偷吃,还没来得及呢!”单玑朦胧了一下,脑子清明道,“不,不对,不是我,是轻雅,是他在难受!哎呀,我好难受!” 宦牧看着单玑泛红的脸颊,脸色一变,道:“前辈,这是春药。” 荆燚皱眉,道:“开什么国际玩笑,那孩子都没长熟,给他春药有用吗?” 宦牧严肃道:“可是看单丫头的反应,不会有错。” “好难受,肚子好难受!”单玑挣扎着翻滚,道,“轻雅也很难受,怎么办?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 荆燚快速把单玑抱回屋里,把她放到床上,再把薄被卷成卷,让她抱着。 单玑抱着被子卷,稍稍舒服了些,对着旁边的轻音叫道:“我要联系上轻雅,现在立刻马上!” 轻音淡淡道:“中都结界,牢不可破,无法联系。” “你说什么?!” 单玑急的满头大汗,道:“中都没办法联系?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轻音淡淡道:“维系仍在,联系不得。人当无恙,细节不知。” 单玑死死抱着被子卷,可怜巴巴地看向荆燚和宦牧。 荆燚皱眉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宦牧见荆燚没说话,稍想了想,道:“中都有大少司祭在,小雅应该没事。” 第四六九章心系难安 单玑咬牙道:“他都难受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 宦牧默了片刻,道:“说不定是误食,那边应该很快会处理才对。” “哎呀!” 单玑尖叫一声,道:“那边是在处理,可是轻雅的状态不好,那个人被打飞了。怎么办?轻雅已经失控了,他会难受死的!” 荆燚皱了下眉,将单玑连着被卷一起抱到怀里,手掌按在单玑背心之上,道:“别动,我试下在这边化解,看那边会不会有效。” 单玑感觉后背一片温热,难受的感觉顿时消了大半,呆呆道:“有效,他那边也减轻了。” 荆燚笑盈盈道:“那好,就这么等着那边解了毒,应该就没事了。” 果然,不一会儿,难受的感觉消失,一切正常了。 单玑安静了下来,靠在荆燚怀里喘息片刻,道:“师父,春药是什么东西?” 荆燚摆出一副古怪的表情,给单玑传音解释了。 单玑默了一下,确定道:“他肯定是偷吃东西了。” 荆燚眼珠一转,笑吟吟道:“小雅那娃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多半是等着参加圣乐坊的考核了。而据我所知,圣乐坊那边有他两个相好的女娃在……你知道吗?” 单玑一愣,道:“是吗?他从没跟我说过。” 荆燚有趣道:“不信你问小牧。” 单玑看向宦牧。 “前辈莫要玩笑,那算不上相好。”宦牧笑笑,道,“是那俩女娃对小雅有兴趣,但小雅对她们没那个意思。” 荆燚笑吟吟道:“若是有意思,何必下药?” 单玑轻打了荆燚一下,道:“不可能,轻雅说他会回来的,他不会骗我的!” 荆燚笑吟吟道:“若是带个女娃回来,你会如何?” 单玑吓白了脸,道:“他不会的……” 荆燚有趣地逗单玑道:“万一呢?” 单玑咬唇片刻,蔫蔫道:“没有万一,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荆燚忍不住补刀道:“你别忘了,他是跟你闹翻才离开的,你就那么相信他会回来?” 单玑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前辈,您别逗她了。”宦牧连忙出来解围,道,“小雅多半是踩了别人的局,否则不会出这种事的。” 荆燚扬眉,笑吟吟道:“你可别忘了,那娃子对食物有天生的敏锐。若真是下药了的东西,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宦牧笑笑,道:“善泳者溺,总有意外。” 荆燚无趣地撇了撇嘴,低头瞧瞧单玑,道:“丫头,你说呢?” 单玑蔫蔫道:“我好累,想睡了。” 荆燚怔了一下,没再多言,把单玑一个人留在中屋里,带着宦牧退了出去。 “前辈。”宦牧微微皱眉,道,“您为什么要逗她玩?您明知道不是那样的。” 荆燚一笑,道:“看着他俩若即若离,心情不爽罢了。” “呃?”宦牧怔了怔,道,“您这是为……您是谁打抱不平?” 荆燚白了宦牧一眼,道:“我想养一对儿娃娃,结果他们自己闹成这样,你说最生气的是谁?” 宦牧瞧着荆燚一副生气不爽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无奈轻叹一声,道:“小雅只是在外面历练一下,等他经历过那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后,必然就知道回来了。” “但愿如此吧。” 荆燚说着,目光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 宦牧微微皱眉,默然候在荆燚身后。 呆立良久,荆燚忽然活动了下身子,笑嘻嘻地跑到桌边继续吃西米露,还招呼宦牧一起来。 宦牧笑笑,自然陪同。 是夜,静然无话。 转眼,日出东边。 单玑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煮着小米粥。 “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宦牧走了过来,停在单玑身边,道,“我来看着就好。” 单玑摇头,稚气道:“我没事,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宦牧笑笑,道:“无须担心,小雅不会有事。” 单玑默了一下,抬头道:“大叔,要不咱们打一架吧。” 宦牧一怔,道:“你说什么?” “打一架。” 单玑学着荆燚抡了抡胳膊,端着笑眯眯地稚气脸道:“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宦牧怔然愣了愣,淡笑道:“别动手,我不想伤了你。” 单玑眨眨眼,道:“那,你去和师父打一架,看看谁比较厉害?” 宦牧笑笑,道:“前辈没杀了我已经是他好心,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单玑稚气地偏头,道:“真的?师父比你厉害?你没骗我?” 宦牧点头,认真道:“前辈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纵是我师父在此,也伤不得前辈分毫。这一点,我很确定。” “这样啊。” 单玑认真想了想,一拍手,道:“好吧,那就决定是师父了!” 宦牧笑笑,道:“决定什么?” “让他去帮轻雅啊。”单玑理所当然道,“他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还是让师父去帮他比较放心。” 宦牧怔了一瞬,笑然道:“前辈不能走,他要在这里保护你。至于小雅那边,我会通知下去,让枭锐帮他。中都是枭锐的大本营,让他们保护一个孩子,足矣放心。” 单玑完全不放心,道:“如果是枭锐与他为敌呢?” “不会的。”宦牧笑笑,道,“他现在是蝠网的少主,枭锐算是他的属下,必然不会与他为敌的。” 单玑稚气摇头,笑眯眯道:“我不信。” 宦牧一怔,道:“有何不信?” “轻雅不是你,他与枭锐之间没有感情,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很容易就会走到对立面。但师父不一样。”单玑笑眯眯地认真道,“轻雅是乖乖琴的继承人,师父肯定不会伤害他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师父都会选择帮轻雅的。” 宦牧笑了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单玑稚气道:“我在盛乐轩的时候见过太多,除非是牢不可破的感情,否则在利益面前,就是扯淡。” 宦牧一怔,笑笑道:“好吧,就算如此,你又能怎么说服前辈去帮忙?” 单玑一呆,道:“直接让他去就好啊。” 宦牧笑笑,道:“那你呢?” 单玑稚气道:“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你怎么就确定我们会回来呢?” 荆燚忽然蹦了出来,洒然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拄着腮帮子,有趣地看着单玑,道:“你就不怕,那个小娃子和其他漂亮姑娘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单玑稚气一笑,十分确定地说道:“对他来说,学琴比其他一切都重要。” 荆燚笑吟吟道:“比你也重要?” 单玑点头,肯定地说道:“他的确可怜我,但这不代表,我会比学琴重要。” “两个小笨蛋。” 荆燚无奈地叹了一声,道:“我觉得,我还是得留在这里盯着你,免得一不留神你自己溜走了,我没法跟小雅交待。” 单玑目光一闪,道:“我不会走的。我会在这里,等轻雅回来。” 荆燚有趣道:“你俩都是很容易自惭形秽的娃子,我着实放心不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单玑小声哼了一下,道,“一旦面临二选一的时候,我肯定不会是被选中的那个。我有自知之明。” “你看,我刚说什么来着?”荆燚笑吟吟道,“我不喜欢二选一,我只喜欢养一对儿。” 单玑一怔,呆呆瞧着荆燚难得慈祥的表情,心头一暖,乖然闭上了嘴。 荆燚目光一扫,坏笑地挑挑眉,道:“发什么呆?粥要噗了。” “哎呀!” 单玑都给忘了。 迅速收拾了炉灶,三人如往常一样,吃上了早餐,其乐融融。 旁边,一只已经算不上萌的大兔子在附近的草地上,随性地溜达,不时咀嚼着草叶。 单玑瞧了瞧兔子,眼珠一转,故作不悦道:“小君子都长成了大君子,轻雅还没回来,真不好玩。” 说完,单玑期待地瞧着荆燚,稚气地眨眨眼。 荆燚假装不懂,道:“看我干吗?” 单玑萌然眨眨眼,道:“师父,您去找他回来吧。” “不去。”荆燚立刻应道,“打死我也不去。” 单玑凑过去,摆出一张可爱的小脸,道:“师父,我不会乱跑的,你就去嘛。” 荆燚也摆出一副可爱的表情,道:“让你宦大叔去吧,我这么懒,不想跑那么远。” 宦牧直接喷茶了,忍不了这一老一小同时卖萌。 荆燚扬眉瞧了宦牧一眼,宦牧立刻安静了下来,假装不存在地继续喝茶。 旁边,单玑抓住荆燚的袖子,撒娇地摇道,“师父,他都打不过您,去了有什么用?您就当出去玩一圈了,顺便把轻雅带回来,好不好?” 荆燚眨眨眼,忽然笑容一盛,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咱们一起把他找回来,怎么样?” 单玑一怵,退缩道:“不要,师父去就好了,我去又帮不上忙。” “用不着你帮忙,你直接去参加圣乐坊考核就好。”荆燚笑吟吟道,“已经有确切消息说,圣乐坊考核推迟了,估摸着差不多要闰六月才能开考。我现在带你过去,应该还能赶上报名。” 第四七〇章君子动口 单玑退缩着连连摇头,道:“我不要去。” 荆燚笑吟吟道:“考核内容已经都教了你了,时间也来得及,一起去练练手呗。” 单玑害怕地缩到宦牧身边,道:“我不要去。” 这是怎么了? 俩大人交换了个目光,宦牧搂过单玑来,笑然道:“单丫头,前辈昨日是逗你玩呢。小雅必然是喜欢你的,看到你,他肯定会开心的。” 单玑怵然摇头道:“我不要去,没有他,我哪都不想去。” 荆燚有趣地瞧着单玑,道:“我带你去也不行?” 单玑继续摇头,怵然道:“不要!我不要去!” 荆燚笑吟吟道:“有我在,你没必要这么怕。” 单玑止不住地摇头,害怕地缩在宦牧怀里,道:“你一个人去,我不要跟你去!” 荆燚奇怪地瞧着单玑的反应,眼珠一转,笑吟吟道:“那好。你不去,我也不去。小牧,你安排下去,让中都的熟人照顾下小雅,有事立刻通消息过来。” 宦牧敬然应声。 “那些人靠不住的。”单玑反对,稚气道,“师父,你就去一趟嘛。要是轻雅受伤了,你不心疼吗?” 荆燚笑吟吟道:“肯定没你心疼。” 单玑一滞,怒然道:“你非逼我使出杀手锏是不是?” 荆燚一笑,好奇道:“怎么,想了一晚上,还想出杀手锏来了?” 单玑跑到旁边,把兔子抱了过来,放在桌上。然后,单玑跑去把头伏抱了过来,往兔子面前一送。 兔子嗅了嗅,张嘴就咬。 “哎!住嘴!” 荆燚赶忙把头伏抢救了过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单玑,道:“你这是做什么?好伤琴的。” 单玑转头又跑,拿来了荆燚誊写的小册子,继续往兔子嘴里送。 兔子嗅了嗅,张嘴再咬。 “哎!” 荆燚没手去救,顿时急了,道:“你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单玑收回手来,摇晃着册子,道:“怎么样?去不去把他找回来?” 荆燚哭笑不得道:“好啦,我跟你说实话吧。小雅那边现在有尚彦兮的人护着,半点问题都没有。而昨天闹出来的那个事,多半是意外。你不用担心,等考核结束,他自然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以他的脾气,也没人能把他叫回来。” 单玑默了片刻,继续把手里的小册子往兔子嘴里送。 “哎,住手!还有,住嘴!” 荆燚急得直跳,道:“小牧,你傻看着干嘛,快点帮我拦着她啊!” 宦牧笑笑,淡然喝茶道:“昨日您非要逗她,今日这就是报应。” 荆燚一呆,眼睁睁着看着兔子张嘴,亮出明晃晃的门牙,毫不犹豫地咬向纸页,连忙叫道:“好啦我去!我去成了吧!” 单玑趁着兔子张嘴,救出了带着牙印的册子,郑重道:“师父,你去保护他的安全,然后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荆燚无奈地点点头,道:“行吧,那我就走一趟。你跟着小牧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许乱跑。” 单玑马上摆出笑脸,乖乖点头道:“那就辛苦师父啦。” 荆燚扭动了一下五官,拍了拍脸,好奇看着单玑,道:“你真不跟我一起去?” 单玑摇头,道:“他不在,我不走。” “好吧,那我就自己去。”荆燚掰着手指头估算着时间的,道,“我这一走,估计得一两个月,你们在这里……” “我已经想好了。”单玑稚气道,“我要找可美姐学女工。” 荆燚一呆,想了想,道:“也可以,那小牧你……” “我们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您就不用担心了。”单玑抱过小君子,摸着兔子头,态度随意地说道,“师父再见,早去早回。” 荆燚一滞,迅速摆出一副小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道:“你怎么能赶我走,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单玑笑眯眯道:“您知道的,我更心疼轻雅。” 荆燚感觉自己石化了。 单玑笑容可爱。 宦牧忍俊不禁。 石化了一会儿,荆燚微笑一下,不满意地掸了掸衣摆,洒然转身离去。 夏日杲杲,日上中天。 巫家别院,小院闲静。 轻雅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自己好像散架过一般,整个人都是松散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宝宝,能听到吗?” 明馨担心地抚着轻雅的额头,道:“你告诉姐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轻雅呆呆看向明馨,眨眨眼,弱声道:“姐姐,我饿了。” 明馨迅速端来了用温水泡着的小米粥碗,温柔道:“能坐起来吗?姐姐喂你。” 轻雅挣扎了一下,无力坐起。 明馨宠溺地把轻雅扶了起来,搂在怀里,细心地喂他,道:“慢慢喝,别着急。你昨日损伤比较大,大约要稍微缓和几日才能休息过来,心急不得。” 轻雅乖乖喝了几口,无力地靠在明馨怀里,蔫蔫道:“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偷吃东西。” 明馨笑盈盈道:“你没发现里面有不能吃的东西?” 轻雅恍惚了一下,喃喃道:“我没想到……如果是单玑,她绝对不会给我做有问题的东西。” 明馨叹了一声,道:“想必,她有她的苦衷吧。” 忽而,有敲门声响起。 尚承宇和巫芷卉站在门口,二人并肩而立,天作之合。 明馨看了一眼,笑盈盈道:“来的真巧,宝宝刚醒。” 尚承宇温和行礼,道:“不巧,是卉儿说,少主大概会在这个时候醒。” 明馨瞧瞧轻雅没有反应,便笑盈盈道:“进来吧,我们也是客人,没那么多规矩。” 尚承宇带着巫芷卉来到近前,给她递了个眼色。巫芷卉羞红着脸,把手中的食盒打开,拿出一碗小圆子,递给明馨。 “这是?” 明馨犹豫了一下,没敢接。 这碗小圆子和昨日的一样,有着透明的外皮和一点彩色的馅,只不过,今日的馅不是绿色的,而是七彩的,看上去比昨天的更加绚烂漂亮。常有人说,色彩斑斓就代表着危险与剧毒,这样不知根底的东西,明馨还真不敢大意。 巫芷卉蚊声道:“我是来道歉的。” 明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疑惑了一下,只能转头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敬然一礼,道:“明姑娘放心,这是一些滋补的药物,能让少主尽快恢复元气。毕竟,此事因我而起,我理当向少主赔礼道歉。” 明馨笑然接了过来,小心喂给轻雅。 轻雅吃过七彩小圆子之后,渐渐恢复了力气,倦意也消了大半。一碗吃下,轻雅便有力气自己坐起来,自己拿着碗吃小米粥了。 明馨见状,笑盈盈道:“多谢二位了。” “不敢。”尚承宇歉意满满,道,“当时若我多说一句,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是我疏忽了。” “不是你的错。” 轻雅从粥碗里抬头,奇怪地看向巫芷卉,道:“巫家姐姐,你为什么要给承宇哥下春药?” 春药? 明馨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旁边的两人。 巫芷卉脸上通红,纤弱的身子微微发抖,十指纠缠在一起,不知所措。 尚承宇展袖一拦,将巫芷卉护在自己身后,道:“此事不怪卉儿,所有过失我一人承担。少主若是心里不痛快,惩罚属下就好。” 轻雅一呆,疑惑道:“她要害你,你居然还帮她说话?” 尚承宇温和道:“卉儿不会害我,是少主误会了。” 轻雅呆然道:“那是你得罪了巫家姐姐,然后巫家姐姐要报复你?” 尚承宇一滞,温和道:“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叨扰少主了。” 轻雅眨眨眼,道:“我好奇怎么办?” 尚承宇面露尴尬之色,抬眼瞧了瞧明馨。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人家都说了是私事,你就不要刨根问底了。” “可我就是想知道。”轻雅稚气道:“到底是巫家姐姐存心欺负承宇哥,还是承宇哥欺负了巫家姐姐,然后被巫家姐姐报复了。” 尚承宇轻咳一声,道:“卉儿没有欺负我。” “那就是你欺负人家了?”轻雅不悦地瞥了一眼尚承宇,道,“你不可以欺负女孩子,这很过分。” 尚承宇一叹,道:“我也没有欺负她。” 闻言,巫芷卉潸然泪下,好是委屈。 “你看,巫姐姐都哭了,肯定是你欺负她了。”轻雅不悦道,“你怎么能这样呢?女孩子是要哄的,不可以欺负的。” 尚承宇勉强一笑,转身想要哄巫芷卉,却被巫芷卉闪身避开。尚承宇一顿,巫芷卉也没有避开更远,就是那么默默的流泪,委屈地揉着衣角。尚承宇无奈地看着巫芷卉的模样,除了哀然叹息,也别无他法。 轻雅看在眼里,凉凉道:“承宇哥,你太过分了。” 尚承宇倦然一笑,温和道:“少主,这事的确是我的不对,无法否认。不过此事与您无关,还请您不要追究了。” 轻雅眨眨眼,看向明馨道:“昨天剩下的小圆子还有吗?” 明馨笑盈盈道:“已经处理掉了。” 轻雅看向巫芷卉,道:“巫家姐姐,你再做一份来。我保证不偷吃,全给他吃。他不吃,我就强行塞给他吃。” 第四七一章宫人传唤 巫芷卉忽然不哭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轻雅。 “绝对不行!”尚承宇脸色一白,道,“少主,您不能这么做,这样会害了卉儿的。” 轻雅稚气道:“谁让你得罪了人家,就让人家报复一下呗。” “您弄错了,这不是报复……” 尚承宇犹豫再三,叹息一声,道:“少主,此事有些复杂,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那就眼睁睁看着你欺负好漂亮的姐姐?”轻雅稚气地瞧着巫芷卉,道,“不好意思,做不到。” 这孩子怎么看谁漂亮都犯花痴? 尚承宇尴尬了,求助地看向明馨。 明馨左右看看,选择旁观,不插话了。 尚承宇求助失败,回头再看看巫芷卉,不知道怎么就脑抽一下,忽然把事情经过全都说了。 轻雅听着听着,越来越迷糊,感觉好像听天书一般。 明馨等尚承宇说完,小声给轻雅梳理道:“最初是尚公子追求的巫姑娘,待巫家长辈同意后,尚家长辈反悔了这桩婚事。巫家长辈因此记恨了尚公子,处处为难于他,却被巫姑娘误以为是家里长辈作梗,于是想借失身之名逼迫自家长辈同意。尚公子不同意伤害巫姑娘,所以被巫姑娘误会成嫌弃。如此而已。” 轻雅惊讶道:“姐姐你脑子真好使,我都听晕了。” 明馨笑盈盈道:“还好。” 轻雅冲着明馨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转头对尚承宇撇了撇嘴,道:“人渣。” 尚承宇眉头一拧,立刻道:“我不是人渣,我是真的爱她。” 轻雅不信,道:“那你为什么不说服自家长辈?” 尚承宇迟疑了片刻,便如实说道:“两家的婚事,需要考量之事,着实太多。首先,巫家一族要求男方嫁入,我同意了,但父亲嫌嫡长子嫁入女家丢人。其次,父亲想将妹妹嫁入皇家,若真如此,我便不能与巫家联姻,因为筹码太大皇家不容。当然,如果我先嫁入巫家,妹妹便不可能嫁给四殿下,而父亲需要这个筹码,所以更不会同意我的婚事。如此,只能看谁的赐婚圣旨先下了,另一个就自然定了。” 轻雅蒙然道:“不对啊,尚学士说过,自己人是不能参与皇家争储的。联姻就算参与了吧。” 尚承宇苦笑道:“他们不是自己人。” “啥?” 轻雅真蒙了,道:“你们这个自己人到底是怎么分的?自家人不是自己人,外面捡的小孩才算自己人?” 尚承宇笑了一下,道:“有自知之明的人,才是自己人,和血缘无关。” 轻雅一脸懵逼,看向明馨。 明馨对这些也不清楚,只能笑然旁观。 尚承宇温和解释道:“在蝠网之中,存活乃重中之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将舍弃人数降至最低。而与皇族联姻,无异于火中取栗。有了好处全是皇家的,一旦有问题全都推给外戚,一不留神就会被株连九族,损伤百余人,着实不妥。所以,您是自己人,但父亲算不上自己人。”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叫株连九族?” 尚承宇温和道:“一人犯错,九族株连。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皆不可脱。” 轻雅听不懂,干脆直接说道:“包括你吗?” 尚承宇应道:“包括,也包括大人。” 轻雅吓了一跳,道:“也就是说,如果与皇族联姻的人犯错,你们都得死?” 尚承宇温和道:“不一定犯错,只要君有此意,臣不得不死。” 轻雅彻底懵了,道:“这么不讲理?” “皇家权谋不同于江湖,讲理的方法也不是您熟悉的那种。”尚承宇无奈轻叹,道,“前些日子,我曾求大人出面处理此事,但大人回复说听天由命,我也无能为力。倘若日后真有灭族前兆,我会提前死遁出来,以收养的名义,归入孙焨前辈族下。至于其他,只能顺其自然了。” 轻雅怔了怔,道:“那你现在死遁不就行,你家不管你了,你就能嫁给巫姐姐了。” “卉儿是巫二叔嫡女,我必须用现在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尚承宇严肃道,“少主,对您来说身份不算什么,但是对官家子女来说,身份是关系到脸面的大问题。我要跟她在一起,就要维护她的全部,不能让闲言碎语有半点可乘之机。” 轻雅呆住了,转目瞧了瞧巫芷卉。 巫芷卉乖乖站在尚承宇身后,又是羞涩又是欢喜,目不转睛地看着尚承宇。 轻雅有趣地瞧瞧俩人,忽然灵光一闪,道:“承宇哥,你刚刚说要什么纸来着?” “赐婚圣旨。”尚承宇应道,“只要有了圣旨,家中再不同意,也不得不同意了。” 轻雅稚气道:“那就这样,你进宫一趟,把这件事说给妹妹听。” 尚承宇一怔,道:“九公主吗?” 轻雅点头,道:“我记得她说过,她对皇宫的规则很熟悉。你这种事,她应该知道能怎么办。” 尚承宇苦笑道:“她不过是一个公主,怎么能左右赐婚的事。” “不是试试怎么知道呢?”轻雅眨眨眼道:“而且,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 尚承宇苦笑,他毫无办法。 他不是臣子,不能上朝,也无法面圣,想要赐婚圣旨难于登天。相较之下,尚怀苍拉拢了一派系的臣子,在朝堂上旁敲侧击。不管听进去多少,总比他什么都做不了要好得多。 当然,尚承宇早就知道这是尚怀苍在为难他,可向尚彦兮求助之后,只得到了最坏打算的出路。尚承宇自然不愿委屈了巫芷卉,只要能争取最好,就不能放弃。 按少主所说,找九公主询问的确是个出路,可是要怎么跟她开口?那还是个孩子,跟她说赐婚的事,总感觉有什么怪怪的。 尚承宇无奈一叹,道:“九公主日常繁忙,就算我去找,她未必有时间见我。” 轻雅眨眨眼,道:“你不需要去找,她们应该很快会来找你的。” “找我?”尚承宇一怔,道,“她们?” 轻雅稚气道:“嬛姨是个聪明人,皇后也不笨。如果嬛姨真的找了皇后,知道你是给妹妹送毒的人,呵呵,我不信她们不找你。” 尚承宇一愣,悚然一惊。 “卉儿,你哪儿呢?” 空中,忽然传来巫硩的声音道:“你是不是跟尚家那小子在一起?让他吱个声。” 巫芷卉蚊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轻然扯了扯尚承宇的袖子。 尚承宇温和一笑,朗声道:“巫二叔找我?” 话音刚落,巫硩的脸像出现在了天花板上,那脸像开口道:“啧,来前面一趟,宫里来人传你过去。” 尚承宇一愣,道:“宫里?” 巫硩挑眉道:“废什么话?快点过来,这帮阉人真影响生意。” 尚承宇若有所思地看了轻雅一眼,迅速赶过去了。 轻雅倒没觉得什么,只是继续吃着小米粥,找明馨撒娇,如此休息。 夏风轻拂,郁郁灼灼。 一个时辰前,栖凤宫正殿。 钟婉婷认真给赵芾媛梳着头发,细致地绾着花式。 旁边,宫女们拖着梳洗用具,恭恭敬敬地守在旁边,不敢多言。 “启禀皇后,圣乐坊上领舞求见。” 钟婉婷手上稍顿,淡淡道:“请她进来。” “是。” 钟婉婷继续专心地绾好发式,仔细瞧了瞧,确认无误后,放下了梳子。 正好,羽姝嬛从外面走了进来,盈盈行礼。 “见过皇后。” 羽姝嬛娇艳一笑,目光一溜,看见赵芾媛,便再行礼道:“见过九公主。” 钟婉婷挥去了宫女,笑然道:“坐吧。昨日禁军清洗得如何?” “嗯……算是还好吧。” 羽姝嬛自然地坐到钟婉婷对面,随意地摸了摸赵芾媛的头,有趣道:“我还没出面,就已经有人把暗桩全都抓了,一个没漏。可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没证据,完全是看心情抓的,被那些人反咬的好疼。哎呀,真是能笑死我。不得已,我出面把暗桩的身份曝光了,该杀的都杀了,一个没留。不仅如此,他还顺便把护卫军都清理了。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实力,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呐。” 钟婉婷微微一怔,道:“他?是什么人?” “没什么,只是一个不懂情趣的傻小子罢了。” 羽姝嬛笑然道:“总之,禁军和护卫军全被清理了一遍,现在剩下的人也还算是忠心。至于还会不会再有暗桩渗入,那也不是我能掌控的问题,到时候看心情再说吧。” 钟婉婷笑笑,道:“辛苦你了。” 坐榻上,赵芾媛缩在钟婉婷怀里撒娇,旁若无人,也不在乎有旁人。 羽姝嬛瞧了一眼,笑然道:“四殿下还没道歉呢?” “唉,这几日道歉了数十次了,没有一次满意的,可是愁死我了。”钟婉婷无奈地叹了一声,道,“也罢,证据都已经握在手里,不怕被人恶意销毁,让他们多闹几日也无妨。” 羽姝嬛笑然道:“关于这个……是否能稍微通融一下?” 第四七二章实力嫌弃 钟婉婷一愣,道:“出什么事了?”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戒严没消,总让人感觉不舒服。”羽姝嬛晏晏媚笑,道,“既不能练习奏乐,也不能到处乱跑,只能无聊地呆在圣乐坊里,还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人都要傻掉了。” 钟婉婷好笑道:“我看你可一点都不无聊。” “怎么不无聊?”羽姝嬛嗔然道,“本该是准备圣乐坊考核的月份,结果耗到现在还没开始弄,我都快无聊死了。” 咦? 赵芾媛忽然抬头,奇怪地瞧了瞧羽姝嬛。 钟婉婷闻言更是好笑,道:“记得往年筹备考核的时候,你总是抱怨忙得不行。怎么今年真的办不了了,你反而开始嫌无聊?” 羽姝嬛一个媚眼抛了过去,笑盈盈道:“就不能让人找个借口嘛,非要戳破我干嘛?” 钟婉婷笑然道:“你有话可以直说,跟我拐弯抹角没用。” “那我直说了,你可别生气。”羽姝嬛收了笑,认真道,“快点解除戒严,我要办考核,有人专门等着呢。” 钟婉婷一怔,意外道:“谁啊,居然能让你上心?” 羽姝嬛笑然绾了绾发丝,道:“能让我上心的,只有我家亲爱的珏大师。” 钟婉婷理解了,道:“既然是你家珏大师看上的人,直接让他进去不就好了,何必非要考核,还不够麻烦呢。” “问题是他不想进啊,只想参加考核玩。”羽姝嬛笑吟吟道,“而且,他帮忙清洗禁军,就为了这么个小事。作为此事最大的受益者,若不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良心有些过不去呢。” 钟婉婷微微皱眉,道:“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人?” 羽姝嬛笑吟吟道:“那孩子一直很古怪,现在嘛,嗯,更古怪。” “那孩子是谁?” 赵芾媛忽然开口,直直盯着羽姝嬛,脆生生道:“他是不是认识我?” 羽姝嬛会意一笑,道:“的确是小雅,而且他称呼你为妹妹。” 赵芾媛惊讶道:“真的是小哥哥?他居然还在中都没走?” 羽姝嬛笑吟吟道:“我看他似乎就是为了考核而来。如今考核还没开始,他怎么会走?” “我知道,他跟我说了。”赵芾媛目光闪烁,道,“只是我以为考核都错过了,他也就走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等。” 羽姝嬛一笑,道:“既然如此,还请您快些结束这场游戏可好?” 赵芾媛点头,道:“我考虑考虑。” 钟婉婷打量着俩人的反应,还没说什么,就见殿门处又进来个人。 “妹妹。” 赵芾殷没有通报,快步走了过来,向钟婉婷行了礼后,迅速凑到赵芾媛跟前,讨好道:“我错了,你别生气。这是双皮奶,还加了你最喜欢的蜜豆,你吃了这个,就把下毒的证据给我好不好?” 赵芾媛看了一眼,抱过碗就吃,道:“你错在哪儿了?” “呃……” 赵芾殷想了想,道:“我哪儿都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噗……” 赵芾媛把豆子喷在了赵芾殷脸上,不悦道:“你要错得无可救药,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赵芾殷随意抹了抹脸,继续讨好道:“妹妹,我真知道错了,你就把证据给我把,好不好?” 赵芾媛分了一口甜点给钟婉婷,不悦对赵芾殷道:“你根本都不知道哪儿错了,我凭什么原谅你。” 赵芾殷哭笑不得,他是真的不知道哪儿错了,但他心里清楚,赵芾媛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他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惹她生气了,只是这个点可能出乎意料,他到现在还没发现而已。赵芾殷暗叹一声,求助地看向钟婉婷。 钟婉婷悄悄摇头,她也不知道赵芾媛为什么闹这么久。而且这次赵芾媛的嘴好严,只进不出,什么都问不出来,钟婉婷也有心无力。 羽姝嬛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四殿下,九公主想要的很简单,她只是不希望你嫌她小,什么都瞒着她罢了。” 赵芾媛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羽姝嬛。 “怎么说话呢?”赵芾殷立刻不乐意了,厉声道,“妹妹还是小孩子,万事都有我和母后照顾,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 闻言,赵芾媛顿时脸色铁青,气得不行。 赵芾殷转眼笑然,宠溺地讨好赵芾媛,道:“妹妹,你别听她的。你尽管放心的玩闹,怎么开心怎么来,万事有我们撑着,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赵芾媛气得把碗塞给钟婉婷,怒然指着赵芾殷的鼻子道:“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这样盲目的照顾!” “妹妹,你怎么了?”赵芾殷吓了一跳,连忙抱过赵芾媛哄道,“别生气,哥哥在呢,有哥哥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赵芾媛气得发抖,一把推开赵芾殷,道:“你会后悔的!” 说完,赵芾媛怒气冲冲地大步跑了出去。 赵芾殷愣在原地,失落道:“母后……妹妹还是不原谅我。” 钟婉婷笑了一下,看向羽姝嬛道:“我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羽姝嬛笑晏晏道:“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只是复述罢了。” 赵芾殷愣了愣,厉声道:“说什么呢!妹妹就是小孩子,需要我保护的小孩子!” 羽姝嬛笑然道:“以一己之力灭宫的小孩子,也算有些实力了。” “你胡说!” 赵芾殷厉声道:“人绝对不是妹妹杀的!她才这么小,护卫都是母后给的。如果她让护卫下毒,那根本不用查,我早就知道了!再说,母后查到的证据是被她扣押的,她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更不可能杀人!” 羽姝嬛淡然一笑,没再说话。 “殷儿,你去吧。”钟婉婷轻叹道,“看着媛媛,别让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赵芾殷敬然应声,转身离去。 钟婉婷再叹一声,道:“这么说,果然是那孩子帮她杀了人?” “还真不是。” 羽姝嬛笑晏晏地说了昨日发现的事,道:“意不意外?堂堂尚大人的嫡子,竟然是用毒高手。” 钟婉婷沉吟片刻,道:“就算是,他又为何要把毒药给媛媛?蝠网是不会插手储君争夺的。” 羽姝嬛有趣道:“或许有其他隐情吧。” 钟婉婷默了片刻,吩咐道:“来人,传尚大人嫡子尚承宇过来。” 有太监应声而去。 羽姝嬛嫣然一笑,道:“至于戒严的事,能不能给个确数?” 钟婉婷笑然道:“最多五日,结束此事。” 羽姝嬛要的就是这句话,不再叨扰,告辞而去。 正午之后,尚承宇应召入宫。 为了避嫌,钟婉婷在庭院之中接待了尚承宇。为了保证谈话的隐秘,钟婉婷驱散宫人,让宫人远远守着,不允许旁人靠近。 “小人见过皇后。” 尚承宇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心中却惊悚着轻雅刚刚说过的话。 轻雅那看似随意而说话,竟然又成真了。 钟婉婷淡淡地陈述道:“你是蝠网的人。” 尚承宇温和应道:“是。” “本宫没见过你,你应该不是负责中都这片的。”钟婉婷淡淡道,“那么,你如何能证明,你是蝠网的人?” 尚承宇犹豫了一下,道:“小人是辅佐少主的侍者。” 钟婉婷目光闪过一抹厉色,道:“这么说,你家少主让你给媛媛的毒药?” “不是。”尚承宇应声道,“还请皇后莫要无端臆测。” “放肆。”钟婉婷冷冷道,“你作为你家少主的侍者,难道还会听从旁人的命令吗?” 尚承宇有些冒汗。 蝠网作为与朝堂有关的中立组织,一直保持中立态度。而就是这个中立态度,让皇室的斗争特别和谐,没有严重的偏倾现象。倘若有人知道赵芾媛成为了蝠网的少姑娘,就会立刻打破这个平衡,说不定会导致其他皇子联合起来抵制蝠网。 一旦发展那样,就真的糟糕了。 尚承宇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 要说,这次也是大意了。本想着不会被这样拎出来单独对质,所以根本没有准备什么统一的说辞。是以防止口供产生偏差,他只能选择沉默。尚承宇皱眉反思了半晌,心中轻叹,刚刚发现了造成了大意的漏洞。 是他,小瞧了九公主。 尚承宇哭笑不得。 当时他给出毒药的时候,一直觉得赵芾媛也就是说说罢了,大不了浪费了这点药材,也闹不出什么大事。结果没想到,赵芾媛一出手就是灭宫,而且没留下分毫证据。尚承宇对自己无语了,如果早料到九公主这么厉害,他就会提前准备好说辞,而不是只能像现在这般,沉默是金了。 钟婉婷抿了一口茶,见尚承宇默然不语,淡淡道:“怎么,难道蝠网也有不专一的人了?” 尚承宇皱了下眉头后,温和一笑,道:“小人奉命行事,忠心不二。倘若皇后觉得有任何问题,可以找大人询问证实。关于命令相关,属于蝠网内部机密,还请恕小人不得多言。” 钟婉婷目光一闪,道:“尚彦兮想干涉储君之位了?” 第四七三章联姻波折 “皇后多心了,这个必然不会。”尚承宇温和应道,“蝠网坚持中立,便是不会干涉朝堂后宫,更不会左右天下大势,请皇后宽心。” 钟婉婷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助媛媛灭宫?这已经是违规了罢!” 尚承宇温和淡笑,没再应声。 钟婉婷皱眉看着尚承宇,很不满意。 “放我进去!” “皇后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九公主!” “九公主也不行……” “哇——母后不疼媛媛了,居然不见媛媛!哇——母后好狠心啊!” “……” 宫人们顿时吓傻了,惹哭了宫里的小祖宗,这是真能要命的! 钟婉婷瞧了一眼,皱眉道:“让她进来。” 宫人们顿时松了一口气,应命放行。 赵芾媛立刻不哭了,一阵风似的跑到近前,拦在尚承宇和钟婉婷之间,道:“母后,你不要欺负承宇哥,他是我的人。” 钟婉婷一怔,道:“不可能,他是蝠网的人。” “蝠网的人?”赵芾媛转头看了看尚承宇,趁机递了个眼色,再转回头对钟婉婷道,“他不是蝠网的人,是小毒王。他会好多好多的毒,可好玩了。” “好玩?” 钟婉婷对毒不了解,道:“你一般怎么玩?” “看着哈。” 赵芾媛左右看了看,指着旁边草丛道:“承宇哥,那里有一个翘得高高的草叶,你把它毒掉。” “好。” 尚承宇应声,手指微动。 应指动作,那个翘得高高的草叶,从尖头开始枯黄腐败,很快烂到根部,摔落在草丛里,而旁侧的草叶没有丝毫影响,依旧翠绿得宜人。 赵芾媛笑眯眯道:“怎么样母后,好不好玩?” 钟婉婷半惊半疑,目光复杂地瞧着赵芾媛,道:“媛媛,你学了这个手法?” “对啊。”赵芾媛笑得理所当然,道,“与其软弱被旁人害死,不如我强硬一点害死旁人,有问题吗?” 钟婉婷心里一揪,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 孩子终究要长大,只是如此长法,让人有些心疼。 赵芾媛眼珠一转,抓住尚承宇的袖子转身就往外走,道:“承宇哥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陪我玩呢。”说着,赵芾媛无视旁人反应,直接把他拉到自己寝室前的小院,看着四下无人,这才脆生生道,“母后没为难你吧?” 尚承宇如实道:“她问我为什么给你毒药的事。” 赵芾媛一笑,道:“你这么聪明,肯定什么都没说,对吧?” 尚承宇笑然道:“当然。” “没说就好,就这么沉默过去吧。反正就算我说是我下的毒,他们也不会相信。” 赵芾媛不太满意地撇撇嘴,顿了顿,抬头笑眯眯道:“正好你来了,我这里还有两个大西瓜,等下你帮我送去给小哥哥吧。” 尚承宇迟疑稍顿,温和应道:“好。” 赵芾媛叫人去拿西瓜过来,等待的时候,瞧了瞧尚承宇的反应,疑惑道:“你怎么了?” 尚承宇犹豫道:“……没事。” 赵芾媛奇怪地提着半边脸,道:“是小哥哥出了什么事吗?” 尚承宇摇头,没说话。 赵芾媛绕着尚承宇走了一圈,道:“你现在这个反应,就好像那天我告诉你小哥哥猜测时候的反应。难道你又做了什么事,被他发现了?” 尚承宇佩服地看着赵芾媛,轻叹一声,顺着话头,把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 赵芾媛偏头想了想,道:“要赐婚倒是不难。不过你也说了,这事关乎于朝堂动态,我自己做不了主。这样,你跟我去找母后说明情况,如果母后说这个赐婚可以,我就带你去问父皇要。” 尚承宇一怔,目瞪口呆道:“你可以要到赐婚?!” 赵芾媛笑眯眯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不影响朝政大局,在京郊给你们赐个院子都没问题。总之,你还是跟我先去找母后问一下,如果会影响政局,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尚承宇一阵激动,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九公主。” “应该的。”赵芾媛脆生生道,“之前你帮我那么多,我也该帮你一次了,这样才公平。” 尚承宇点头,跟着赵芾媛又去找了钟婉婷。 钟婉婷坐在庭院之中,正在和一位嬷嬷说话。 树荫轻摇,掩盖了对话之声。 尚承宇稍稍一顿,暗暗吃惊。 没记错的话,这位嬷嬷是尚若娴院里的管教嬷嬷。能让这样的人进宫与皇后说话,看来尚怀苍的本事还真是让人惊悚。尚承宇忽然庆幸还好自己来了这么一趟,若是继续在宫外傻忙活,估计自己还什么都没有眉目,尚怀苍这边就拿到圣旨了。 等那嬷嬷走后,赵芾媛拖着尚承宇来到钟婉婷面前,道:“母后,那人怎么又来啦?” 钟婉婷淡淡一笑,道:“只要还有商量的余地,他们就不会放弃。” 赵芾媛眨眨眼,脆生生地直接说道:“这么说,您真的打算让尚家和皇族联姻吗?” 钟婉婷眉头一皱,面色稍晦,道:“不,此事绝对不可。只是我还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如此拖延罢了。” 赵芾媛脆生生道:“为什么不可?” 钟婉婷一顿,看了一眼尚承宇,认真对赵芾媛道:“尚家在朝堂势力太大,如果此刻联姻,必定会打乱现有局势,造成局部混乱。而且,尚家看似光鲜亮丽,其背后却又很多不可见光的产业,为钱为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倘若此时联姻,便是给了他们皇族的后盾,到那时,他们恐怕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来,甚至于牵连我们。如此,联姻一事,万万不可。” 闻言,尚承宇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感觉缓解了大半。难怪尚怀苍一直没拿到圣旨,若非是有这个原因,以尚怀苍的行动力,圣旨早就拿下了。 赵芾媛了解地点点头,瞥了一眼尚承宇,脆生生道:“那,能不能让尚家和巫家联姻呢?” “巫家?”钟婉婷皱眉道,“就算是要断绝尚家的念想,也不能把包袱丢给巫家。再说,尚家那个嫡长女着实聒噪,不成大器。纵是巫家不重视男丁,也绝不会迎娶那种女子。” 赵芾媛眨眨眼,道:“如果是尚家哥哥和巫家姐姐呢?” “更无可能。”钟婉婷淡淡道,“巫家重女轻男,所有巫家及笄的女子,都会进行婚嫁占卜,而后请皇上赐婚。如果没有占卜和圣旨,外人是绝对不可能嫁入巫家的,这是他们的规矩。” 赵芾媛眨眨眼,转头看看尚承宇。 尚承宇拱手行礼,温和道:“皇后所言的女子,乃是大司祭本家的女子。而少司祭家中的女子,是不需要进行婚嫁占卜的。” 钟婉婷凝目一笑,道:“是有如何,难不成你想嫁入巫家?” 尚承宇认真道:“确有此意。” 钟婉婷意外地怔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尚承宇迟疑着看了一眼赵芾媛,见赵芾媛递了个照实说的眼色,便顺应说道:“小人倾慕少司祭家中的芷卉姑娘,愿意嫁与此女,此生不离。” 钟婉婷一呆。 尚家怎么蹦出一个倾慕巫家姑娘的人,他们不是更为看重皇族的势力吗? 一贯能够纵观全局的她,一时也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赵芾媛笑眯眯道:“母后,您觉得能成吗?” 钟婉婷瞧了一眼赵芾媛,皱眉道:“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 尚承宇刚要出言否认,没想到赵芾媛更快地开口,道:“对啊,是不是挺好的?只要尚家和巫家联姻,他们就必定不能与皇族联姻了。” “胡闹!” 钟婉婷皱眉道:“巫家劳苦功高,联姻绝非儿戏!如果胡乱给他们指婚,势必引起他们的反感。倘若因此失了巫家的忠心,无异于明珠弹雀,得不偿失!” 赵芾媛一顿,无奈地看了眼尚承宇,示意他说点好处出来。 尚承宇温和一笑,认真道:“小人若能嫁入巫家,愿付中都十间店铺作为嫁妆,并全数赠与巫家。” 钟婉婷继续皱眉。 尚承宇顿了顿,继续说道:“巫家不必下聘,且可将此事昭告天下。” 钟婉婷依旧皱眉。 尚承宇悄悄打量着钟婉婷的神情,思索,认真道:“小人愿为赘婿,入赘巫家。” “承宇哥?!” 赵芾媛忍不住打断道:“赘婿有点过分了吧?你要是以赘婿的身份过去,可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呀。” 尚承宇温柔一笑,道:“只要能与卉儿长相厮守,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但这过分了吧?”赵芾媛赶忙小声道,“你好歹是嫡长子,怎么能入赘?” 尚承宇笑然不语,淡淡看向钟婉婷。 钟婉婷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你清楚尚怀苍的计划吗?” 尚承宇温和道:“小人完全了解。” 钟婉婷面露正色,审视地打量了一下尚承宇,又转目看了看赵芾媛。 尚承宇上前半步,拦在赵芾媛身前,道:“九公主是为了帮小人说话,不得已,才对皇后说了虚妄之言,还请您莫要怪罪。” 第四七四章考核选曲 钟婉婷一顿,目光转落在尚承宇身上,道:“这么说,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巫家姑娘?” “是。”尚承宇温和应声,道,“少司祭已经同意小人为婿,无奈家中诸多阻挠,至今没有定论。是以今日,小人斗胆请求赐婚旨意,还请皇后能够通融一二。” 钟婉婷怔了怔,疑惑道:“你知道本宫今日会叫你过来?” “不,是少主说的。” 尚承宇应着,如实复述了轻雅的话。 钟婉婷大为意外,道:“你们找的少主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还能推测到这种事情。” 尚承宇温和道:“应该只是随口一说,不小心猜中罢了。” “能不小心猜中,也是一种本事。”钟婉婷沉吟片刻,道,“罢了,你这圣旨也算解决了我们一个难题。媛媛,你带他去皇上那里讨圣旨,今日最好就能办下来。” 赵芾媛一凛,道:“是,母后放心。” 尚承宇喜出望外,行了个大礼,道:“多谢皇后成全。” “起来吧。”钟婉婷想了想,补充道:“方才说的条件,除了赘婿那条,其他都写在圣旨里。” 赵芾媛迟疑了一下,道:“是,媛媛记下了。” “好了,你们去吧。”钟婉婷一笑,道,“如此一来,总算绝了尚家与皇家联姻的心了。” “什么?慢着!” 赵芾殷忽然赶了过来,惊慌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绝了尚家与皇家联姻的心?” 钟婉婷淡淡道:“怎么,难不成你看上了尚家那个嫡女?” “谁要那个姑娘!”赵芾殷急急道,“母后,我想要的是尚若妧!” 钟婉婷一怔,意外道:“那是谁?” 尚承宇温和道:“是尚家庶母所出的三姑娘。” “庶出?”钟婉婷皱眉,道,“殷儿,就算是妾,也不能要尚家的姑娘。” “什么妾,孩儿是想娶她为妻的!”赵芾殷着急道,“母后,妧儿是个好姑娘,您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钟婉婷一挥手,示意赵芾殷停话,淡淡道:“媛媛,你先去把事办了。” 赵芾媛点头,拉着尚承宇走了。 钟婉婷看他们走远,这才看向赵芾殷道:“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芾殷脸上一红,道:“孩儿……心悦她。” 钟婉婷仔细打量着赵芾殷的反应,有趣道:“单相思?” “不是!”赵芾殷争辩道,“我们……我们是两情相悦!” 钟婉婷淡淡扬眉。 赵芾殷气势一顿,泄气道:“是……月前尚若娴的笄礼之时,孩儿去了尚府做客。那时意外见了妧儿一面,说过几句话,和她聊的挺投缘的。母后,她真的很好,很温柔也很聪明……” 钟婉婷温柔一笑,道:“她可喜欢你?” 赵芾殷瘪了瘪嘴,没有应声。 钟婉婷好笑道:“好,先不管她喜不喜欢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娶尚家的女子。尚家绝对是你的阻力,硬伤要不得。” “这个容易。” 赵芾殷立刻说道:“母后你选个顺眼的人家,把她死遁进去,然后我把她娶过来就好。” “死遁可以有,但必须要那孩子的配合。”钟婉婷淡淡道,“而且,你必须保证她能够心甘情愿,为你所用,否则就算你再喜欢,也不能强娶。” 赵芾殷心中大喜,道:“母后放心,孩儿自会处理,还请母后应允孩儿出宫一趟。” 钟婉婷挥挥手,道:“你去罢,我会与皇上说明的。” “多谢母后。” 赵芾殷欣喜地离去了。 钟婉婷轻叹一声,宠溺一笑。 夏日炎炎,树荫纳凉。 别院之中,暑气漫漫。 轻雅恢复了精神,舒展了身姿活动了筋骨,歪头想了想,撒娇着要听明馨弹琴。 明馨抱过琴来,盈盈一笑,道:“今日正好有闲,不妨练习下考核圣乐坊的曲目,如何?” 轻雅一脸稚气,笑眯眯道:“好呀,咱们练什么曲目?” 明馨一顿,道:“呀,我忘了。考核的规定曲目还没出,不知道会有什么曲目呢。” 轻雅呆了呆,道:“什么是规定曲目?” 明馨一笑,道:“每年圣乐坊考核的时候,都会提前出一个考核手册。那个手册里面会标注几首曲子,作为考核专用的规定曲目。如果在考核的时候演奏规定曲目,会有印象加分,也容易被考官选中,算是个小福利吧。” “这样啊。” 轻雅眨眨眼,呆呆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圣乐坊的考核是什么流程。” 明馨惊讶道:“你师父没给你讲?” “确切的说,是他还没来得及讲,我已经跑走了。”轻雅尴尬地笑笑,稚气道,“姐姐,你知道他们要怎么考吗?” 明馨笑然道:“我只知道往年的,或许今年也差不多吧。” 轻雅乖然托腮,道:“姐姐讲给我听。” 明馨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圣乐坊的考核,分为单人考核与乐团考核两种。单人考核都差不多,就是当着考官的面,演奏一首曲子,随后由考官评判水准。至于乐团考核,暂时不用考虑,因为那是在通过单人考核的乐手中,选拔能够参加乐团的人。也就是说,无所谓加不加乐团,只要通过单人考核,就算是圣乐坊的人了。” 轻雅乖乖听着,道:“单人考核时,只能从规定曲目里面选吗?” “从以往的考核来看,没有人这么说过,不过基本上在考核时演奏的选曲,都是规定曲目之一。”明馨思索着说道,“当然,也有少数人选择规定曲目以外的曲子,但是据我所知,凡是演奏这类曲目的人,除非是特别的出类拔萃,否则不可能被考官看上的。” “特别出类拔萃?”轻雅不屑地笑笑,道,“为什么不是因为这些曲目没有听过,而那帮考官分不清好坏,所以不敢选?” “这你不用担心。”明馨一笑,道:“负责乐类考核的考官,包含大司乐和少司乐。即使旁人听不出好坏,我相信,这两位肯定能慧眼识珠的。” 轻雅眨眨眼,道:“包含?有很多考官吗?” “嗯,歌舞乐各类都是八个考官。”明馨细数道,“乐类这边的考官有大司乐一人,少司乐一人,中乐正两人,小乐正四人。八人同时评判,保证不偏不倚,不失不漏。” 轻雅呆了呆,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大司乐和少司乐同时认可,那也是二对六,还是不能通过考核吧?” “不是这么算的。”明馨一怔,笑盈盈道,“圣乐坊的考官相当于导师,而考核就相当于选学徒。也就是说,只要在考核的时候,有一名考官选中了你,那你就会作为他的学徒,归入他的门下。” 轻雅皱眉,道:“我才不要拜他们为师。” 明馨好笑道:“宝宝,这不是你想的那种师徒关系,而是一种比较亲近的上下属关系。毕竟,圣乐坊不像其他官衙等级严明,用这种门户派别来进行管理,也算是因地制宜了。” 轻雅半懂不懂地眨眨眼,道:“姐姐那么厉害,肯定会被好几个考官同时选中的,那样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是多名考官选中一名考生,自然,考生就可以自由选择加入谁人门下。”明馨笑了笑,道,“我的话,最优选择加入大司乐的名下,这样可以方便我在最短时间内,争取到女子乐团的管理权限。如果他不选我,那就从选我的人中选择职位高的。乐正的职位越高,他那一派的整体待遇都会好,不容易吃苦。” 轻雅呆然点头,笑眯眯道:“姐姐那么厉害,肯定能被师珏选中的。” “但愿吧。”明馨笑了一下,道,“如果我能被大司乐选中,宝宝也跟我一起如何?” 轻雅一怔,道:“我也要进去吗?” “反正都参加考核了,如果能考过,就顺便进去玩一圈吧。”明馨宠溺地抚摸着轻雅的头,道,“就当陪姐姐了,好不好?” 轻雅想了想,不悦道:“玩可以,不过我才不要加入师珏门下。” “那就去少司乐门下好了,或者中乐正也可以,总之别选小乐正。”明馨笑盈盈道,“听说小乐正待遇一般,我不想你去了吃苦。” “这个不急,到时候看谁顺眼再说。” 轻雅随意地说着,想了想,担忧地眨眨眼,道:“姐姐,我忽然在想,以师珏的脾气,你若演奏规定曲目,肯定不会被他选中的。” 明馨一笑,道:“关于这个,我也想到了。所以等到规定曲目确定了之后,我就可以确定选择在此之外的曲目了。” “既然没有出,那就先不管这个了。”轻雅稚气地眨眨眼,笑眯眯道,“姐姐,你最拿手的曲子是什么?” 明馨笑然应道:“蝶恋花。” “蝶恋花?” 轻雅小脸一拧,道:“姐姐也会师珏的那首蝶恋花?” 明馨一怔,道:“我没有见过大司乐的演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首曲子。” 轻雅稚气道:“那姐姐的这首是谁教你的?” 第四七五章御行鸟兽 明馨温柔一笑,道:“你师父教的。” “哦,那大概就是同一首了。”轻雅不满意地撇撇嘴,道,“师珏的那首也是我师父教的。” 明馨笑盈盈道:“这曲子是能招蝶的,他会吗?” “会啊,我见过,差点没呛死我。”轻雅随口应声,一愣,惊讶道,“难道姐姐能够招蝶?!” 明馨温柔一笑,抱过琴来,指弄轻抚。 弦动鸣音,曲声淡淡。 明馨温柔笑颜,气氛安然祥和,舒适宜人。 不多时,有十几只蝴蝶飞了过来,绕着明馨盘旋起舞,随曲应和。 曲声荡漾,伊人温柔,蝶舞曼妙。 轻雅怔怔看痴,却也暗暗心惊。 没想到,明馨竟然有着一个球的真气,并且能够运用武功的技巧,使用内力抚琴。轻雅注目明馨脐内的气团,发现那气团之中还掺杂着一丝荆燚的味道。原来如此,明馨也接受过荆燚的真气,也学了相同的调息方法,并且还会用这个技巧来抚琴。 轻雅意外地瞧着明馨,这么久了,竟然第一次知道,明馨还有这如此实力。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便是如此。 明馨温柔一笑,曲罢,音收。 蝶舞盘旋三圈,各自散去。 轻雅稚气满满地说道:“姐姐,我刚才知道,原来你是我师姐啊。” 明馨一愣,好笑道:“不,我和你师父并非师徒关系。” “不是吗?”轻雅一脸不解,道,“师父他教了你这么多,竟然没收你当徒弟?” 明馨稍顿,笑盈盈道:“当时我和香姐姐境遇不好,你师父只是可怜我们,这才教了我们一些简单的技巧。而且你师父也说了,无论日后我们发展的好与不好,都不能以他的徒弟自居,他嫌丢人。” 轻雅呵呵了,道:“师父真是闲的蛋疼,这么一来,我都不知道外面还隐藏着多少师兄师姐呢。” “不会的。”明馨笑盈盈道,“除了我和香姐姐,就只有你和你师妹,再无旁人了。” 轻雅撇嘴道:“师珏也算啊。” “他不算的。”明馨温柔一笑,道,“我估计,你师父只是教过他一首曲子,根本没教过他演奏技巧。毕竟他曾说过,此生绝不收徒。” 轻雅一哂,道:“师父耍人又不是第一次,这多半是他开玩笑的话,不然我算什么?” 明馨温柔一笑,道:“或许是因为遇上对的人,把他暖化了吧。” 轻雅摆了个古怪的表情,他才不信荆燚会不耍人。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你看我刚刚演奏的曲子,是否能入得了大司乐的眼?” 轻雅收回思绪,认真地比较了一下,道:“姐姐的风格非常温柔,好听是好听,可是总体效果不够壮观,也不够高雅。师珏喜欢高雅的感觉,而且他自己演奏的蝶恋花,能招来数百只蝴蝶,给人有一种骇然惊艳的感觉。只要他有这种主观印象在,就必然看不上姐姐的这首曲子。” 明馨柔然一笑,道:“你这话到很中肯。” 轻雅尴尬地笑了笑,道:“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明馨摇摇头,道:“我怎么会生气,只是让你这么一说,我有些没主意了。” 轻雅怔了怔,道:“姐姐,你不会准备拿这首曲子考核吧?” 明馨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啊,这首曲子不行的,绝对不行。”轻雅认真地说道,“师珏的眼光可高,他肯定看不上这首曲子。” 明馨轻叹一声,笑然道:“宝宝,若是你的话,你会如何应对?” “简单啊,直接写一首曲子应考。”轻雅说着,灵光一闪,道,“姐姐,要不我教你百鸟畅,你用这首曲子应考吧。” 明馨怔了怔,道:“你呢?” “我?啊,我不用这首曲子考。”轻雅笑眯眯道,“我还写过其他曲子,到时候随便选一首就好。” 明馨笑然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宝宝了。” “嗯,姐姐听好哦。” 说着,轻雅接过琴来,演奏了之前的那一首百鸟畅。 一曲弹完,轻雅皱了眉头,小嘴撅起来老高。 “怎么了?”明馨欣赏地点头,道,“这曲子不是很好听吗?” “这样不对。”轻雅不高兴道,“之前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周围会有一百只鸟随曲共舞,与曲声应和。可是我现在来弹,旁边一只鸟都没有,感觉也变了,一点都不好玩。” 明馨怔了怔,好笑道:“你之前演奏的时候,是从外面招来的鸟,还是附近本来就有的鸟?” “附近本来就有,大概有一百只鸟。”轻雅说着,皱着眉头,不满意道,“我之前想着,只要在那些鸟旁边演奏,自然就会很完美。但是参加考核的话,总不能把那些鸟带过去吧?可如果是干巴巴的曲子,又没有鸟雀配合之时那么好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招来鸟呢?” 明馨好笑道:“御行鸟兽的方法,你师父没有教你?” 轻雅怔了怔,道:“没有,我和师妹才刚开始学简单的模仿,没有学到太复杂的东西。” “嗯,那我来教你。”明馨笑盈盈道,“你根据这个要领,稍微更改一下曲子,应该就能听了。” 轻雅一怔,期待地看着明馨,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也是你师父教给我的。”明馨将轻雅搂入怀中,耐心道,“御行鸟兽,其实很简单。有一种声音,人听不见,但是鸟兽可以听见。那些鸟兽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就会听从你的指挥,做出一种类似于摄心术的效果。你把那些声音加入演奏技巧之中,就可以招来相应的鸟兽,如同那个蝶恋花一样。” 轻雅一滞,道:“只是招来?我还想让它们和曲子应和飞舞呢。” “这个嘛,就要看你的曲子是否真的够好了。”明馨笑盈盈道,“人听到的声音,鸟兽也能听到,如果它们觉得舒适,便自然会随乐而舞。这就好比,你在街头听到了好听的曲子,虽然是路过,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几句,或者手舞足蹈扭几下。相对,如果曲子不够好,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轻雅想了想,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有道理。” “还有,人非鸟兽,鸟兽各异。你觉得好玩的曲子,未必鸟兽觉得好玩。而不同的鸟兽之间也有差异。”明馨笑了笑,道,“你若真心准备更改,那就定一个确切的目标,防止你顾此不及彼的时候,会惶然无措。” “我知道了。” 轻雅乖乖点头,道:“姐姐,关于那个听不见的声音,能说的具体些吗?” “这个……实在不太好形容,而且我也不知道你需要哪样的声音。”明馨宠溺道,“你这样,用观气的方式去感受周围的声音,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你需要的那个。” 轻雅顿时拍了下脑门,自己真是傻了,才会问这么呆的问题。 直接找嘛,完全和平时练习的一样。 轻雅乖乖闭上眼,让气场漫漫澹开,用自己的气去寻找所需要的声音。 见轻雅迅速进入了聚精会神的模式,明馨宠溺一笑,起身远离了一些,生怕打扰到他。想了想,明馨走到灶火那边,准备做休息吃的糕点。 半个时辰后,琴音起。 闻声,明馨端来一碟红豆糕走到石桌前,安静地坐在轻雅旁边,宠溺地笑着,静然听曲。 轻雅指尖揉弦,动作细微。 听上去,是和之前同样一首百鸟畅,但感觉上,并不是同一首百鸟畅。 有听不见的声音掺杂其中,漫漫散开,招来了附近的鸟雀。 鸟雀来到院中,与琴曲应和,时而盘旋起舞,时而落地跳跃,时而兴奋不止,时而安静听曲。甚至还有大胆的鸟雀,飞落到石桌之上,当着轻雅的面啄食着红豆糕。 明馨惊讶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象,甚至都忘了驱赶啄食红豆糕的鸟雀。 旁边,轻雅则是微微一笑,满意地看着鸟雀飞舞的模样,心里舒畅 轻雅在琴曲之中添加的不闻之声,只有将鸟雀招来的功效。而鸟雀闻曲而舞,随性鸣叫,都是它们自愿而为,轻雅没有丝毫的控制。也就是说,这首曲子果然是好的,只需要招来鸟雀相和,便自然能够和谐成趣,赏心悦目。 嗯,不愧是他写的曲子,肯定不差。 轻雅笑意盎然,很是开心。 一曲奏罢,鸟儿留恋片刻,各自散去。 轻雅望着鸟雀飞走,呆呆不语。 “宝宝,你果然是天才。”明馨羡慕道,“我还以为你多少会改下动曲子,没想到,一点都没改。” “因为没必要嘛。”轻雅笑眯眯道,“姐姐可能不知道,写这首曲子的时候,周围可是有一百种鸟随曲儿舞。现在,不过是附近招来的几种野鸟罢了,自然能够适用。” 明馨笑盈盈道:“嗯,宝宝真厉害,来吃些糕点休息一下。” “嗯!” 轻雅应声,低头看了眼糕点碟子,古怪道:“姐姐,鸟雀也好厉害。” 第四七六章尚三姑娘 明馨一怔,目光一扫那被吃光的糕点碟子,不由得一笑,道:“别担心,糕点还有富余的。你稍等,我去拿。” 轻雅乖乖点头,等着糕点送到眼前,立刻抓起一块吃了一大口,满足道:“好吃!姐姐做的糕点最好吃了!” 明馨宠溺地摸着轻雅的头,道:“宝宝喜欢就好。” “嗯,喜欢!” 轻雅闷头吃得半饱,一抬头,孩子气地看向明馨,道:“姐姐怎么样,有没有学会?” “哪儿有那么快。”明馨好笑道,“我可不像你,只听一遍就能记下来。” “哦。”轻雅稚气地眨眨眼,道:“那姐姐需要听几遍?” 明馨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十遍以内?” 轻雅一呆,古怪地看着明馨。 明馨好笑道:“宝宝嫌弃姐姐了?” “那倒没有。”轻雅稚气道,“我就是觉得,以姐姐的乐感和能力,三五遍怎么也能会了,不至于十遍这么夸张吧?” “嗯,总要有最坏打算嘛。”明馨有趣道,“不会超过十遍,我能学会。” 轻雅点头,拍拍手上的糕点渣,道:“那我开始了,姐姐准备好了吗?” “好了,你开始吧。” 明馨笑容微敛,认真注目于琴上。 轻雅稚气一笑,饶有兴趣地继续演奏。 为了防止鸟雀来回飞舞会累,轻雅张开气壁吸音,只将琴曲演奏给明馨听。 明馨仔细听着轻雅的演奏,专心学曲。果然如轻雅所料,整首曲子听了五遍,明馨便能顺畅地演奏下来,并掌握了其中所有的技巧。 而后,明馨控制了招鸟诀窍的效力,只招来了九只鸟随曲应和,欢欣而舞。如此演奏下来,虽然没有原版的百鸟惊艳,但也多了一抹温柔的细腻,更加符合明馨自身的风格。 “姐姐,不是这样的。”轻雅稚气满满地说道,“这首曲子是要活泼跳跃的感觉,不是这样软绵温柔的感觉,这样不对。” 明馨一笑,道:“这样不好听吗?” “嗯……好听吗?”轻雅不解地皱眉,道,“我只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总之就是不对。” 明馨笑盈盈道:“我觉得好听呢。” 轻雅呆然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别扭地嘟起嘴来。 明馨瞧了,好笑地把轻雅抱过来哄道:“不开心了?” 轻雅稚气地嘟着嘴,道:“我不懂,为什么姐姐会觉得那样版本的好听?” 明馨好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风格,而我喜欢温柔的风格,不行吗?” 轻雅别扭道:“可是,这样不对,明明应该是活泼的感觉,温柔的不对。” 明馨盈盈一笑,道:“你是想说,要演奏这首曲目,就该用你预设的方式来演奏,对吗?” 轻雅稚气点头。 明馨笑盈盈道:“所以说,你觉得不是预设的感觉演奏的曲目,都是不好听的,对吗?” 轻雅稚气点头,道:“活泼的版本是最适合的版本,其他效果都没有这个好。” 明馨好笑道:“没有这个好,就代表不好吗?” 轻雅怔了怔,稚气道:“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宝宝有些小心眼了。”明馨笑盈盈道,“乐曲自然千变万化,风格更是迥异多样。明明有那么多种好玩的可能性,你为什么不尝能试着去接受呢? 轻雅一呆,别扭道:“可我就是不喜欢……” “你呀,可不能这样。”明馨耐心地哄道,“好活也是活,赖活也是活。总之都是活着,不能算死,明白吗?” 轻雅呆然摇头。 明馨滞了一下,继续耐心讲道:“万事都不是唯一的,你要放宽心,提高眼界,这样才能发现更多的可能性。” 轻雅怔了怔,泄气道:“姐姐,这话我听过类似的,可是我就是不能理解。” 明馨一怔,道:“你师父说的吗?” “嗯。”轻雅点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就不明白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直觉得,明明不这样就不好听,为什么别人就不懂呢?” 明馨怔了半晌,宠溺一笑,道:“罢了,这也不是说说就能明白的问题,还是先不说了。或许有一日,等你遇到了那个关键点,自然就能明白了。” 轻雅半迷半懂地点点头,也不再管明馨练的是哪种风格了。 明馨宠溺地抱着轻雅来哄,让他在怀里休息片刻。 “小雅,我来啦!” 尚若娴猝然推门入院,旁若无人地直接跑到石桌前坐下,兴奋地看着轻雅道:“我是来学曲子的,你快点教我。” 轻雅皱了下眉,不舍地从明馨怀里探出头来,冷冷看着尚若娴。 尚若娴只做没看见,径自回头招呼道:“你们也进来吧。” 轻雅一呆,目光越过尚若娴往院门口瞧了瞧。 院门处,尚承宇拎着两个墨绿的球状物站在门口。在他身后,还有另一个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抱着琴,守礼地站在尚承宇身后,恬静舒宜。 尚承宇欠身行礼,温和道:“见过少主,明姑娘。” 轻雅眨眨眼,道:“见过妹妹了?” “是。”尚承宇难掩欣喜之意,笑然道,“心愿已经达成,多谢少主指点。” “哎呀,你们别说没用的了。”尚若娴伸手捏着轻雅的脸,拽着他看向自己,道,“小雅,你快点教我百鸟畅,你答应过的。” “我已经教了姐姐,你自己问她学。”轻雅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道,“姐姐,她要是态度不好,就不教给她,求人还这么拽。” 明馨笑了,道:“好,我知道了,你去玩吧。” 轻雅点头,稚气地跑到尚承宇那边,把让他们进来,笑眯眯道:“承宇哥,这漂亮姐姐是谁呀?” 尚承宇温和道:“这是我三妹,尚若妧。” 轻雅眨眨眼,花痴地凑上去,笑眯眯道:“原来是妧姐姐,我有个妹妹也叫媛,感觉好有缘哦。” 尚若妧掩面一笑,盈盈一礼,却不知如何称呼,只好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迅速思忖了一下利弊,道:“你叫他九公子就好。” 轻雅扬眉,道:“九公子?” 尚承宇温和道:“少主,不要让我再强调一遍缘由。” “好吧。” 轻雅做了个鬼脸,兴冲冲地绕过尚承宇,直接去拉尚若妧的袖子,道:“妧姐姐,是来练琴的,还是来玩的?” 尚若妧刚张嘴,就见尚若娴迅速跑了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怀里的琴,抢先道:“她练什么琴,我不过是拿她当借口,能让我顺利出门罢了。”说着,尚若娴大手一挥,道,“三妹,你去把茶和点心备上,然后到一边呆着去,别打扰我学琴。” “是。” 尚若妧盈盈行礼,拿下背上的包袱,有条不紊地准备了,给尚若娴那边送了过去。 轻雅目瞪口呆,悄悄拽了拽尚承宇,道:“给我解释一下。” 尚承宇没有解释,只是温和一笑,道:“这是九公主让我给你带的西瓜,咱们先吃一个,留一个用井水冰着,好不好?” 轻雅瞧了一眼尚承宇,低头看看没见过的水果,道:“行,你去处理。” “是。” 尚承宇温和应声,拿着西瓜往井边走。 “大哥,还是我来吧。” 尚若妧急忙赶了过来,上手就要接西瓜。 “妧姐姐不许去。”轻雅不依,一把拽住了尚若妧的袖子,道,“你要陪我玩。” 尚若妧蹙眉摇头,道:“九公子,你不可以让大哥做这样的事。” 轻雅茫然不解,道:“不能做什么事?” “就是……这种杂事。”尚若妧低声下气道,“他是贵人,不能做下人的活。” 轻雅蒙了片刻,转头看向尚承宇,道:“承宇哥,你居然这么娇气?” 尚若妧窘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嘛。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三妹,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照做就好,不要违逆他的意思。” “是。” 尚若妧乖乖应声,不再多言。 “少主,三妹第一次出家门,不太适应,还请您多担待。”尚承宇温和道,“你们随便玩就好,还请别伤了我三妹。” “知道啦。” 轻雅兴奋地绕着尚若妧转了一圈,让她站在原地等着,自己从屋里搬了一套桌椅过来,放在树荫下,招呼尚若妧去坐。 尚若妧不敢违逆,拘谨地稍稍浅坐,不安地看着角落里忙碌的尚承宇。 轻雅瞧着尚若妧不适应的模样,讨好地拿来了自己的那份糕点和酸梅汤,推给尚若妧吃。 见状,尚若妧更加拘谨,乖乖坐着,不敢一丝多余的动作。 “宝宝,不可以给女孩子喝冰水!” 明馨急忙赶了过来,拿走了用井水冰过的酸梅汤,着急道:“你重新去拿常温的过来,这杯你自己喝。” “哦。” 轻雅乖乖跑走了。 明馨转头一脸歉意地对尚若妧,道:“三姑娘,真是抱歉。宝宝还小,不懂那些事,您别怪他。” 尚若妧稍稍摇头,羞涩道:“多谢姑娘。” 明馨松了一口气,笑盈盈道:“三姑娘不必太过拘谨,宝宝没有恶意,他只是 第四七七章求听琴曲 尚若妧稍稍点头,道:“多谢指点,我有分寸。” “明姑娘,这段我明白了,快过来教我下面的。” “来了。” 明馨回到石桌那边,不多时,轻雅端了新的一杯酸梅汤,递给尚若妧。 随后,尚承宇端来了切好的西瓜,放在桌上,道:“你们先吃,她们的份我留了,不必担心。” 轻雅有趣地打量了一会儿西瓜,就近拿来一块顺眼的,咬了一大口,开心道:“哇哦,好好吃!可甜可甜呢!妧姐姐,你也来吃。” 尚若妧犹豫着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三妹,这里不是家里,万事都听少主的,不必拘束。” 尚若妧拿起边角的一块瓜来,举袖遮着嘴,小口地吃着。 “好吃吗?” 轻雅笑眯眯地看着尚若妧。 尚若妧微笑点头,道:“好吃。” 轻雅开心地点头,道:“妧姐姐,你再尝尝糕点。明姐姐做的,我最喜欢了!” 尚若妧尝了一块,惊讶道:“这个厉害了,酥软香甜,唇齿留香,竟然比西瓜还好吃。” 轻雅笑眯眯道:“那是,姐姐做的糕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没人比得上!妧姐姐,你再尝尝酸梅汤。” 尚若妧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道:“酸甜不苦,浓度刚好,真是精细。” 轻雅笑眯眯道:“喜欢吗?” 尚若妧应道:“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就好,喜欢可以多吃点,锅里还有。”轻雅笑眯眯地啃着西瓜,转头痴痴地看着尚若妧,道,“妧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哦。” 尚若妧顿时脸红了。 尚承宇被西瓜水呛到了,边咳边笑。 轻雅转头瞧过去,道:“你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漂亮吗?” 尚承宇咳了一会儿,好笑道:“在你眼里,有不漂亮的姑娘吗?” “有啊。”轻雅应声道,“好多呢,数都数不清。” 尚承宇好笑道:“漂亮的也数不清吧?” 轻雅想了想,道:“那又如何,妧姐姐就是很漂亮啊。” 尚若妧羞然道:“多谢夸奖。”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道:“娴姐姐也漂亮,不过她脾气不太好,我不喜欢。巫姐姐也挺漂亮的,只是她说话声太小,无法交流。明姐姐漂亮得很温柔,我最喜欢了。妧姐姐也很温柔,我也很喜欢。” 尚若妧听了,不禁好笑道:“这么多姐姐都漂亮,哪个姐姐最漂亮?” 轻雅不假思索道:“最漂亮的姐姐没在这里。” 尚若妧惊讶道:“还真有最漂亮的?是谁呀。” 轻雅肯定道:“是香檀姐姐。” 尚若妧怔了怔,没听过这个名字。 轻雅笑眯眯道:“香姐姐漂亮得很惊艳,看过一眼就绝对忘不了。” 尚承宇放下瓜皮,有趣道:“这个我赞同。香姑娘美得超凡脱俗,看过了她,就感觉其他女子都黯然失色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轻雅一板正经地说道,“香姐姐只是最漂亮的,除了她,别的姐姐也很漂亮,只是漂亮得风格不一样,她们……” 话头一顿,轻雅一呆。 咦? 轻雅忽然陷入沉思。 这是怎么了? 尚若妧不安地看向尚承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事。”尚承宇安抚一笑,道,“他经常这样自己想事情,你不用管他,等他想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尚若妧乖乖点头,想了想,小声道:“大哥,对不起,那些杂活本该由我来做。” “无所谓。”尚承宇温和道,“我是跑江湖的人,没那么娇气。” 尚若妧不安道:“可是出来之前,父亲交待……” “这里不是家里,他说的话不管用。”尚承宇微微皱眉,道,“三妹,我知道可能会委屈了你,但是你千万不要和少主对着干。看到妹妹脸上的伤了吗?” 尚若妧点头。 尚承宇轻叹道:“她得罪了明姑娘,被这孩子揍了。” 尚若妧一惊。 要知道,尚若娴是家中的嫡长女,除了尚承宇,就数她地位最高。从小到大,家长对她百依百顺,打不得骂不得,被长辈宠的刁蛮任性,连尚承宇都不能动她。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孩给揍了? 尚承宇温和道:“所以,千万别惹少主。一旦他发怒,我是拦不住的。” 尚若妧乖乖点头,赶忙吃了一块糕点,压压惊。 “咦,承宇哥你怎么还在这?”轻雅忽然抬头,稚气说道,“你不用去找巫姐姐吗?” 尚承宇欣然道:“是准备要去。” 轻雅一呆,道:“你去吧,我和妧姐姐玩就行。” 尚承宇犹豫了一下,道:“你不会打她吧?” 轻雅蒙然,道:“打她干嘛?我们就是聊聊天,是吧,妧姐姐?” 尚若妧小心应道:“对。” 尚承宇笑了笑,径自离去。 轻雅见他走了,眸光一闪,笑眯眯地把椅子往尚若妧那边靠了靠,好奇道:“妧姐姐,你们怎么会忽然来这里学曲?” 尚若妧浅笑应道:“原本是二姐要来这里学曲,但父亲不让,于是大哥说让我随行陪伴,这才放了我们出门。” 轻雅稚气地眨眨眼,道:“你是说,承宇哥是同意你们来学曲的?” “是的。”尚若妧浅笑应道,“大哥和二姐是亲兄妹,自然对二姐亲厚一些。” 轻雅默然笑了一下,转眼瞧瞧那边明馨与尚若娴,道:“妧姐姐会弹琴吗?” 尚若妧浅笑道:“会一点。” “会一点?”轻雅意外道,“会一点就可以随便买琴?你家很有钱吗?” 尚若妧浅笑道:“若要学琴,自然要有个自己的琴,会方便一些。” 轻雅真意外了,道:“可是承宇哥说,官家的女子是不学琴的。” 尚若妧稍顿,如实说道:“官家的嫡女,的确不需要学琴,但我是庶女,与她们不同。” 轻雅稚气道:“怎么个不同?” 尚若妧脸色变了变,没有应。 轻雅很有自知之明地一顿,笑眯眯道:“妧姐姐除了会弹琴,还会什么吗?” 尚若妧浅笑道:“除了琴,我只会些女工杂活,再不会其他的了。” 轻雅呆了呆,稚气道:“也就是说,妧姐姐只有琴艺是最好的?” 尚若妧点头,道:“我只有这一技之长了。” 轻雅眨眨眼,忽然灵光一闪,道:“难不成,你是要考圣乐坊吗?” 尚若妧一怔,道:“是。” “真的呀。”轻雅笑眯眯道,“看来妧姐姐的琴艺相当不错嘛,我想听妧姐姐弹曲子。” 尚若妧为难道:“这个,我现在没有琴……” 轻雅理所当然道:“没关系,把琴要回来啊。” 尚若妧连忙摇头,道:“这不好吧?会妨碍二姐学琴的。” 轻雅古怪道:“那明明是你的琴,不想借了要回来,有问题吗?” 尚若妧着急地摇头道:“不行的,万事要以二姐为先,我绝对不可以打扰她要做的事。” “凭什么?”轻雅无法理解,道,“你是妹妹,姐姐难道不应该让着妹妹吗?” 尚若妧见轻雅是真的不懂,连忙把嫡庶关系简单解释了一下,小声道:“九公子,您可千万别惹二姐,她会让下人打死你的。” “我不打死她就算我好心,她还想打死我?开玩笑!”轻雅忽然站了起来,不顾尚若妧的拦阻,走到那边的石桌前,向尚若娴伸手,道,“琴给我。” 尚若娴一怔,抬头道:“你干嘛?我正在学曲子呢!” “又不能同时弹,总会空着一把琴。”轻雅理所当然道,“拿来。” 尚若娴皱眉,道:“不给。” 轻雅冷冷道:“又不是你的琴,妧姐姐要用,当然要还回来。” 尚若娴不悦道:“万事以我为先,她算什么东西?” 轻雅顿时怒气暴涨,伸手就要直接夺琴。 “宝宝别闹。” 明馨赶忙伸手拦阻,把从巫芷卉那边借来的练习用琴递给轻雅,道:“你先用这个吧,别跟女孩子抢琴。” 轻雅没有纠缠,点头拿了琴回来,挪出空挡放在桌上,笑眯眯道:“妧姐姐弹琴来听。” 尚若妧看了看琴,又看了看尚若娴,小心道:“距离这么近,会打扰到二姐的。” “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演奏的都是噪音,没什么值得听的。”轻雅笑眯眯地托腮,道,“妧姐姐肯定弹得比她好听,我要听。” 尚若妧眼中光芒明灭,犹豫再三后,小心道:“您真的想听吗?” 轻雅一脸期待,稚气满满道:“我想听。” 好可爱的孩子,着实不忍拂他心愿。 尚若妧怔然看痴,忽然一笑,手中琴音抚弄,声声切切。 歌者唱曰: 双鹤俱起时。徘徊沧海间。长弄若天汉。轻躯似云悬。 幽客时结侣。提携游三山。青缴凌瑶台。丹罗笼紫烟。 海上悲风急。三山多云雾。散乱一相失。惊孤不得住。 缅然日月驰。远矣绝音仪。有愿而不遂。无怨以生离。 鹿鸣在深草。蝉鸣隐高枝。心自有所存。旁人那得知。 这首鲍照的代别鹤操,是尚若妧准备在考核时演奏的曲目,也是她现在能演奏出的最好的曲子。尚若妧用心演奏,只希望能够符合这孩子的期望。 第四七八章殷四公子 闻声,明馨意外地看了过来,目光中多了几分赏识。 她虽然没生在富贵人家,却也明白庶女在家中的地位如何。以这样的身份能演奏出这样的曲子,可见其天分之高,还有家中对其教育的重视。相较之下,尚若娴的演奏都不能用糟糕来形容,因为根本连糟糕都算不上。 旁边,尚若娴也看了过来,目光恨然嫉妒。她当然知道,庶女就该学这种取悦旁人的东西,而嫡女不用。可是,真的看到旁人做到自己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心里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歌唱罢,曲音收。 尚若妧盈盈一礼,道:“献丑了。” 轻雅点点头,道:“的确是有点丑。” 尚若妧一窘,道:“抱歉,让您失望了。” “嗯,也不至于失望啦,就是感觉怪怪的。”轻雅笑眯眯道,“姐姐的风格偏于柔美,想要强行孤傲潇洒,感觉很是别扭。妧姐姐,你是故意演奏成这种风格,想要讨好师珏吧。” 尚若妧一惊,道:“您说的不错。” “这样不行的,我都能听出来,师珏肯定也能听出来。”轻雅笑眯眯道,“如果你不能模仿心境,让整首曲子孤傲起来,就干脆放弃那种感觉,用你熟悉的柔美感觉,来展现另一种别样的风采。” 明馨一怔,这孩子忽然开窍了? 尚若娴皱眉,抓着明馨继续教琴,不再理会那边。 这边,尚若妧弱弱摇头,道:“珏大师不喜欢柔美的风格。” “但是,他喜欢的也不是孤傲风格啊。”轻雅一板正经地说道,“据我所知,他喜欢的是一种高雅的感觉,也就是把曲子演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和风格无关。而且,那东西不难,只要稍微复杂下指法技巧就能达到,对你来说很容易的。” 尚若妧怔了怔,盈盈一礼,道:“请九公子赐教。” “呃,我该说的都说了啊。”轻雅偏头想了想,道,“这样,我给你弹一遍,你听下感觉。” 说着,轻雅拿过琴来,指点琴弦,柔和音调。 同样是一首代别鹤操,改变了整体的律动,改变了细节的指法,风格变得柔美,而感觉却高然拔群。 轻雅没有唱,而是淡淡将词念了出来。带着稚气的声音与琴音相互应和,仿佛天上仙童下凡,让人仰慕。 尚若妧看呆了。她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稚气可爱的孩子,竟然有着如此实力。 曲罢,音收。 轻雅继续端出一副笑眯眯的花痴表情,道:“妧姐姐,能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吗?” 尚若妧敬然一礼,道:“多谢九公子赐教,我明白了。” 轻雅笑眯眯地把琴推回去,道:“那你自己试试,哪里不会可以再来问我。” 尚若妧恭敬道谢,拿过琴来,指触琴弦无声练习。 轻雅可爱地在一旁瞧着,顺手又拿起一块西瓜来,继续啃。 “小雅,你为什么不教我?”尚若娴忽然不悦地凑了过来,道,“她只是个庶女啊,根本不配你亲自教。” “不是说过了,让姐姐教你。”轻雅皱眉,道:“你要是不乐意跟姐姐学,那我就不让姐姐教你了。” 尚若娴连忙赔笑道:“我没有不乐意学,只是,想让你再多来指点一二?” 轻雅抬头,不悦道,“一首曲子弹了五遍,姐姐就学会了,用不着我额外指点。你呢?姐姐一点一点的教,到现在连一小段都没弹出来,你怎么能这么笨?” 尚若娴吃惊道:“明姑娘有这么厉害?” “不是姐姐厉害,是你真的太笨了。”轻雅皱眉道,“总之,我是没耐心教你的。如果你也不想跟姐姐学,那就一边玩去,别来打扰我听曲子。” “我哪里有笨?我只是没学过好嘛。”尚若娴哼了一声,骄傲地一昂头,道:“再说,我是没学过,但我可看过三妹学琴。她练了好几年基本功,学一首曲子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想要听几遍就能弹出来,那是痴人说梦!你根本就是故意找我麻烦,不想教我!” “这话就不对了。”明馨立刻笑盈盈道,“像妧姑娘刚演奏的曲子,宝宝就是第一次听。他听过之后,不仅能够演奏下来,还可以根据需要作出相应的风格变化。而这一切,就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事。” “你说什么?!” 尚若娴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道:“这不可能!这首曲子……三妹,你学了多久?” “学了半个月。”尚若妧怔怔应道,“之后练到这个水准,花了三个月。” 明馨笑盈盈道:“我家宝宝是天才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这不可能!” 尚若娴不可思议地盯着轻雅,完全不想承认这个小孩居然能有这么厉害。 轻雅皱了眉,道:“姐姐,你要是不乐意教她,就不教,没必要为难自己。” 明馨笑盈盈道:“教人,也是一种学习过程,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轻雅放下心来,直接无视了尚若娴,一脸讨好地对着尚若妧卖萌。 尚若娴恨然咬咬牙,心里掂量了下轻重,只好继续找明馨学曲去了。 这边,尚若妧怔怔看着轻雅,若有所思。 轻雅稚气看着尚若妧的表情,疑惑地一偏头。 尚若妧稍稍垂目,而后眼珠一抬,道:“您是……圣乐坊的人吗?” 轻雅摇头,稚气道:“不,我是江湖乐手。” 尚若妧怔然道:“那您……准备考圣乐坊吗?” 轻雅笑眯眯道:“准备呀,我和姐姐在这里,就是等着参加圣乐坊的考核呢。” 尚若妧心头一动,笑然道:“您这么厉害,肯定能考过的。” “这我不担心,我就是想见识一下考核是什么样的。”轻雅随意地说着,稚气地吃着瓜,咂嘴道,“这瓜好好吃,就是吐籽好麻烦,不吐又不行,真是闹心。” 尚若妧温婉一笑,道:“我有办法,可以吃起来方便些。” 轻雅好奇道:“什么办法?” “请稍等片刻。” 尚若妧盈盈一礼,先把琴还了回去,再去拿了碗匙和小刀过来,仔细用汤匙把挖去瓜籽后,将瓜瓤切成一口量的小块,装在碗里,拿来竹子的水果叉,递给轻雅,让他扎着吃。 哇哦! 轻雅开心地抱着碗,扎着西瓜块,兴奋道:“妧姐姐你好聪明,这样吃起来方便多了!” 尚若妧浅笑道:“您喜欢就好。” 轻雅开心地吃了一碗瓜,有趣道:“妧姐姐教我挖瓜籽,我要切一碗给我姐姐吃。” 尚若妧浅笑道:“您吃吧,我来切就好。” “不行,妧姐姐也要吃。”轻雅兴冲冲地拿过小刀来,道,“你来教我,两个人一起切,速度会快一点。” 尚若妧不敢违逆,只好点头,一点点教轻雅挖瓜籽切小块。 轻雅乖乖学着,仔细地处理着一块西瓜。 正玩着,尚承宇回来了,轻咳一声,道:“见过少主。” “坐。” 轻雅说着,随手递过去一碗瓜,道:“帮我试试瓜籽挖干净没有。” “呃?” 尚承宇愣了一下,道:“是要我吃吗?” “对啊。” 轻雅稚气道:“第一碗练手,也不知道瓜籽挖干净没有。你帮我试吃一下,效果可以的话,就这样挖给姐姐吃。” 正说着,眼前人影一晃。 那人很自然地坐在桌旁,俨然透着一股贵气。 轻雅怔了怔,看看右边的尚若妧,再看看左边的尚承宇,眨眨眼,怔怔看着自己面前的陌生人,微微皱眉。 “这是谁?”轻雅奇怪道,“自己人吗?” 尚承宇吃了一口瓜,温和介绍道:“这位是殷四,你们叫他四公子就好。” 四公子? 轻雅瞧着殷四,满脸不悦。 殷四旁若无人,直勾勾地瞧着尚若妧。 尚若妧似乎是惊讶了一下,很快低头不语。 轻雅见了,更是皱眉,转头对尚承宇道:“你说句实话能死吗?他到底是谁?” 尚承宇温和道:“你也可以叫他方哥哥。” 呵呵,原来如此。 轻雅蒙然道:“他来做什么?” 尚承宇俯身过来,悄然在轻雅耳畔说了前因后果。 轻雅顿时鄙视地看过去,道:“本来是个简单的事,被你搞得这么复杂,也就算了。现在是怎么回事,还有人专门出来把事情高得更复杂?你们大人是不是有病?” 尚承宇尴尬一下,温和道:“此事纯属意外。” 轻雅才不信嘞,道:“你故意把妧姐姐带出家门,这也是意外?” 尚承宇温和道:“他们答应了我的请求,相对的,我为他们做一件事,如此而已。” 轻雅翻了个白眼,看向赵芾殷。 赵芾殷目不斜视,淡淡道:“二位可否回避片刻?” “不能。” 轻雅冷冷道:“妧姐姐是好人,可你是不认识的人,我不能让你们俩单独呆着。” 赵芾殷笑了一下,柔声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尚若妧一怔,停下了切西瓜的手,悄悄看了一眼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地吃着瓜,事不关己地没有发表任何态度。 轻雅在一旁看着,稚气道:“姐姐,你认识他吗?” 第四七九章识破身份 尚若妧瞧了赵芾殷一眼,小心应道:“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 轻雅点头,冷冷对赵芾殷道:“妧姐姐不认识你,不想和你说话。” 赵芾殷一顿,不悦地看向轻雅,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轻雅扬眉,道:“怎么说话呢,挑事?信不信我揍你!” “少主。” 尚承宇连忙拽住轻雅,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轻雅冷冷道:“还让我怎么好好说?本来我和妧姐姐玩的挺好,他一来,整个气氛就冷掉了。你就多余带他来!” “你是谁?” 赵芾殷转过头来,正眼瞧了一下轻雅,道:“你是尚家的孩子?” 轻雅冷冷道:“我叫轻雅。” 轻雅? 尚若妧思绪一飘,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一旁,尚承宇欲拦不得,苦笑一下,也只好随他去了。 “原来是你。” 赵芾殷双目微张,上下打量着轻雅,道:“我还以为是个精明能干的天之骄子,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幼齿稚嫩的傻小子,见面不如闻名。” 轻雅扬眉道:“那怪谁呢?还不是你们这帮没事找事的大人,非要编排我的身份,还传的人尽皆知。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不对,编排这些的大人,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谁。” 赵芾殷一怔,双目微眯,道:“你是说,有人捏造了你的身份?” “不然呢?”轻雅冷冷道,“我听到这个传言的同时,杀手已经到了。我没大人那么有病,非得编排一个谎言,然后自己找杀手来追杀自己。” 赵芾殷注目盯了轻雅片刻,道:“这个身份的人已经不在了,就算不是你,也会有旁人霸占。与其如此,不如是你,至少媛媛她对你赞赏有加,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轻雅一呆,蓦然一惊,道:“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做的?!” 赵芾殷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脑子还挺灵光。” 轻雅震惊地看向尚承宇,道:“你知道吗?” 尚承宇皱眉地摇头,道:“此事一直查无实据,我还以为是亲翊做的。” “和亲翊有关,但他们不是主要负责人。”赵芾殷微笑道,“如果你们两位能稍微回避片刻,我可以把全部过程告诉你们,并帮你们掩饰身份。如若不然,中都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便会知道你在这里。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轻雅眨眨眼,对尚承宇道:“所谓虎视眈眈的人,是自己人吗?” 尚承宇悚然一惊,连忙道:“就算不是,您也不能乱来。这里是中都,不是荒郊野外。” 轻雅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看向赵芾殷道:“只要不是自己人,来几个杀几个,绝不多言。到时候,不用别人来救,我一个人就能灭了他们所有人。” 赵芾殷微笑道:“人不大,口气到不小。” 轻雅淡淡道:“被杀许多次,也杀过很多人,早就习惯了。” 赵芾殷笑容一敛,更加认真地看了看轻雅。 “九公子。” 尚若妧适时递过来一碗西瓜,浅笑道:“我这里切好了一碗,你拿去给明姑娘吧。” 轻雅一呆,稚声道:“妧姐姐不吃吗?” 尚若妧浅笑道:“我不急,再切新的就好,你先把这碗送过去吧。” 轻雅瞧了尚若妧一眼,乖乖闭上了嘴,抱着西瓜碗跑走了。 尚若妧吸了一口气,起身向赵芾殷行了个大礼,道:“小女见过四殿下。” 赵芾殷一惊,立刻转向尚承宇道:“你告诉她的?” 尚承宇也是一惊,道:“我什么都没说过。” 赵芾殷瞧着没有惊动他人,赶快将尚若妧扶了起来,苦笑道:“不要外传我的身份,不然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是。”尚若妧浅坐浅笑,小心翼翼道,“日前不知殿下身份,言语多有冲撞,小女向殿下请罪了。” 赵芾殷怔了怔,扶额了。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这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赵芾殷瞪了尚承宇一眼,道:“真的不是你提前告诉她了?” 尚承宇温和道:“我已经达到目的,又何必拆你的台?” 赵芾殷轻叹一声,看着尚若妧伈伈伣伣的模样,柔声道:“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来找你,是为了其他的事。” 尚若妧垂着头,小心应道:“是,请四殿下吩咐。” 赵芾殷不知所措地怔了怔,苦笑道:“你别这样,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开口了。” 尚若妧小心道:“能为四殿下效劳,是小女的福分,请四殿下吩咐。” 赵芾殷顿时慌了。 原本想着挺好,跟她随便聊聊,说说心里的苦闷,培养下感情,差不多聊上几天就能水到渠成了。可此时身份已然暴露,无论说什么,都好像是命令,搞得好像上位者强迫一样,把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作为一个情场新手,赵芾殷慌张无措,只好求助地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原本只打算旁观,不过看在赵芾殷目光恳切的份上,也就心情很好的准备帮上一把。尚承宇略微沉思了片刻,从那边的桌上把轻雅叫了回来,耳语了几句,把他带了回来。 轻雅站在桌前,皱眉看着赵芾殷,道:“你为什么要吓唬妧姐姐?” 赵芾殷一怔,苦笑道:“我没有吓唬她,是她自己吓唬自己。” “才怪呢!她为什么要自己吓唬自己?”轻雅不悦道,“你,去切西瓜给妧姐姐吃,就当赔礼道歉了!” 闻言,尚若妧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道:“四公子是贵人,你怎么可以让他做这种事?” “妧姐姐,这里不是官家大院,是我寄宿的院子。我不管外面是什么标准,在这里,我就是标准!”轻雅稚气昂首道,“我不管他是跪人还是站人,做了错事就该被罚!” 尚若妧吓坏了,赶忙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道:“这是少主的地盘,听他的话,不要忤逆。” “可是……” 尚若妧偏头,见赵芾殷真的开始挖西瓜籽,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道:“四公子,让小女来做就好,您不用……” “九公子说的对,这里没有身份,只有最普通的人。”赵芾殷笨拙地切着西瓜,道,“你不用怕我,我也没有要吓唬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有事想跟你说,不是要吩咐你做什么,希望你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说话。” 尚若妧快吓哭了。 她怎么把四皇子当成普通人? 就算现在能,可是出了这个院,一切都会回归正常,到时候秋后算账,那还得了? 尚若妧惶恐不安地左右看看,身体不自觉偏向轻雅那边。 轻雅安抚摆出微笑,稚气道:“妧姐姐不怕,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打他。” 尚若妧连忙摇头,道:“你不能打他,他可是……四公子啊。” “我管他是谁。”轻雅眨眨眼,道,“要是欺负我看上的漂亮姐姐,就算是你哥我也会揍他的。” 尚若妧一滞,无奈地看着轻雅,道:“你活的真潇洒。” 轻雅笑眯眯道:“是城里人太贱,不把他们打到服,都以为自己能上天。” 尚若妧一怔。 “少主,我已经说过了,那只是个别人,不是全部人。”尚承宇温和道,“如果能讲理,尽量先讲理。若是讲不通,叫旁人来处理,您不必亲自动手。” 轻雅眨眨眼,道:“旁人?难道再让你去对阵数千人,然后再吓出一身汗?” 尚承宇哭笑不得,道:“您能不再惹那么大的阵仗吗?” “是这位四公子说的啊。”轻雅冷笑,道,“若是让旁人知道我在这里,说不定会有多少虎视眈眈的人过来,到时候,你来对付?” 尚承宇转目看了一眼赵芾殷,温和道:“他是随便吓唬你玩的,不敢真的这么做。” 轻雅淡淡道:“我看上去那么好吓唬?” 尚承宇转目看看轻雅一脸稚气无害的模样,好笑道:“看上去,的确像。” 轻雅古怪地看着尚承宇,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那边,赵芾殷歪歪扭扭切好了一碗西瓜,递到尚若妧面前,道:“姑娘,请。” 尚若妧尴尬地捏着衣角,犹豫着不知所措,只能低头不语。 赵芾殷柔声道:“怎么不吃?” “嫌你切的丑呗。”轻雅皱着眉头,淡淡道,“你瞧瞧这大块小块的,一点都不好看。还有这里和这里,瓜籽都没挖干净。你就不能用点心?” 赵芾殷窘了。 他是四皇子,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他不过是想顺水推舟,稍微化解下尴尬气氛,结果这么一闹,感觉更尴尬了。 “没有没有,小女没嫌弃。”尚若妧赶忙扎起一小块瓜,放到嘴里,道,“多谢四公子了。” 赵芾殷目光一暖,不愧是他看上的女孩。 轻雅皱眉,道:“妧姐姐,你小心点吃,里面还有籽的。” 尚若妧浅笑道:“无妨。” 轻雅不满意地撇撇嘴,冷冷地看向赵芾殷。 “贸然打扰,的确是我不对,我在此赔罪了。”赵芾殷微微一笑,稍稍拱手,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若不嫌弃,可否说来让我听听?” 第四八〇章贵在有情 轻雅默不应声。 尚承宇淡然旁观。 尚若妧眼珠微动,浅然一笑,道:“我们方才在聊,准备参加圣乐坊考核的事。” 赵芾殷目光微烁,道:“你要考圣乐坊?” “不止是小女,九公子,还有那边的两位姐姐,都要考。”尚若妧浅笑应道,“九公子琴艺高超,我们都是来向他请求指点的。” 赵芾殷听着隔壁桌上传来的练习琴声,垂目看看面前桌上的瓜果点心,有趣道:“你是真心想考圣乐坊吗?” 尚若妧笑意浅浅,道:“小女自幼喜欢弹琴,圣乐坊自然是小女憧憬的地方。若能有幸考上圣乐坊,小女此生无憾。” 赵芾殷微怔一下,柔声道:“你若想进圣乐坊,我可以帮你。” 闻言,轻雅有趣一笑,不愧是兄妹,想法真是一样一样的。 尚若妧浅笑,道:“小女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不劳四公子费心。” 赵芾殷淡笑道:“我相信你的实力。只不过今年变故众多,圣乐坊的考核也是一拖再拖。看日子,恐怕今年的考核办不起来了。你若着急的话……” “办不起来?” 轻雅忍不住插嘴,道:“你还没向妹妹道歉?” 赵芾殷一愣,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轻雅皱眉道,“嬛姨答应了,只要解除宫内戒严,就立刻筹办圣乐坊考核。而戒严一直解除不了,是因为妹妹不满意你的道歉,所以克扣了证据,导致灭宫案没办法了结。也就是说,只要你向妹妹道歉,圣乐坊考核就能恢复。” 赵芾殷愣了愣,意外道:“原来是你找的上领舞。我还说谁这么大面子,竟然能说动上领舞找母后求情。” “嬛姨是好人,不用我说动,她自然会做正确的事。”轻雅呆然看着赵芾殷,道,“我倒是比较担心,你没向妹妹道歉,现在还出宫来撩妹,你就不怕她把灭宫的事嫁祸到你身上?” “她不是那样的人。”赵芾殷冷笑一下,道,“而且,她的一切都是母后和我给她的,但凡她有任何想法,我们立刻就会知道,瞒不了我们的。” 轻雅忽然笑了一下,道:“我算是理解,为什么妹妹会那么生气了。” 赵芾殷淡淡道:“是我害得她出宫遇险,她会因此迁怒与我,也很正常。” 轻雅一笑,道:“不,是因为你不了解她。” 赵芾殷心头一颤,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不愿承认,只能定定地看着轻雅。 不得不说,这孩子有点邪乎。明明只是个没有根基的江湖乐手,却并不怕事,而且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依然泰然处之,甚至还敢出言顶撞。神奇了,他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难道只是个人愣头青? 尚承宇见状不好,赶忙拉住轻雅,悄悄耳语了几句。 轻雅皱着眉点点头,默然吃瓜不言语了。 默然间,隔壁琴声飘至。 尚若娴生疏地弄弦,完全就是个初学者,难听的要命。 赵芾殷忍不住皱眉看了一眼。 就这水平,还想考圣乐坊?太阳还没下山呢。 尚若妧察言观色,小心道:“这是家中的二姐,四公子应该见过的。” 赵芾殷迅速回忆了一下,道:“应该见过,只是没太记得,现在瞧瞧,倒是个漂亮的姑娘。” 尚若妧浅笑道:“二姐天生丽质,又是及笄之年,自然靓丽夺目,娉婷美兮。” 赵芾殷顿时皱了眉,面容稍晦地看向尚若妧,道:“哦,是吗?” 尚若妧卑微垂目,没有看到赵芾殷的表情,只是听他语气无异,便继续说道:“是,二姐她人很漂亮,性格大气直爽,是家父的掌上明珠。二姐自小便受到父亲的悉心培养,学过诗词歌赋,礼仪内务,样样精通。今日弄弦为娱,不过是一时兴起,以前从未学过,还请四公子莫怪。” 赵芾殷脸黑了。 他当然知道,尚家想要把尚若娴嫁给自己,但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居然也帮着尚家说话。难道真的像母后所说,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赵芾殷不愿相信。 人非草木,贵在有情。 一见倾心,磐石无移。 “你呢?”赵芾殷强忍着不满,柔和着声音道,“你小时候学过什么?” 尚若妧怔了怔,道:“小女只学过琴。” 赵芾殷柔声道:“你有没有兴趣学些其他的,比如看书识字,打理内务?” 尚若妧浅笑道:“这些小女没有学过,但是二姐学过。您若有兴趣,可以跟她聊聊。” 呯! 赵芾殷怒然拍案。 尚若妧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赵芾殷脸色不对,连忙求助地看向尚承宇。 赵芾殷冷冷瞥了尚承宇一眼,道:“你要帮她说话?” 尚承宇从瓜中抬头,温和道:“放心,吃了你的瓜,我不自然会拆你的台。” 噗! 闻言,轻雅把瓜籽都喷出来了,古怪道:“这不是妹妹送来的瓜么?” “她的份额已经被她吃掉了,这是从四公子那边拿来的瓜。”尚承宇温和解释,道,“因为四公子拒不道歉,她心情不好,所以拿了他的瓜,给他添点堵。” 轻雅尴尬地举着咬了一半的瓜,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吃。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吃瓜旁观就好,只要他们不过分,我们不必插手。” 轻雅想了想,继续吃瓜,默然不语。 尚承宇也继续吃瓜,只吐瓜籽不吐字。 赵芾殷有些意外,道:“你是尚家的嫡长子,居然不帮他们说话?” 尚承宇一笑,温和道:“四公子别弄错了,我已经不是尚家的嫡长子,而是巫家女夫。” 赵芾殷怀疑地瞧着尚承宇,道:“尚家生你养你,你倒没心没肺。” 尚承宇目光炯然,道:“尚家予我的生恩,我已经还了。至于养恩,是祖父一人将我养大,与尚家无关。” 赵芾殷满意地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尚若妧。 尚若妧惶然无措,低声道:“四公子,不知小女说错了什么?” 赵芾殷一怔,好笑道:“你是没说错什么,只是听着你这么说,我心里不太舒服罢了。” 闻言,尚若妧心中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抬手按住了胸口。 赵芾殷看着尚若妧的反应,淡然一笑,道:“这么说来,尚家是真的打算把嫡女嫁给我为妃,然后让你进到圣乐坊做大司乐的小妾。” 尚若妧脸色一白,慌张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赵芾殷微微一笑,淡漠道:“你喜欢大司乐吗?” 尚若妧惊疑不定,悄悄看了看旁观不语的俩人,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女虽然没见过他,但小女很憧憬他。” 赵芾殷笑然含厉,道:“这是你心里的话,还是你家里教你说的话?” 尚若妧吓了一跳,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赵芾殷转目看了一眼那边聒噪学琴的尚若娴,再看看眼前乖巧安静的尚若妧,轻叹一声,小声道:“你想不想嫁给我,做我正妃。” 尚若妧木然怔住,迅速摇了摇头。 赵芾殷一怔,顿时又羞又恼,道:“你真的不喜欢我?” 尚若妧垂着头,小声道:“您贵为皇子,而小女是庶出之女,不能做正妃的。” 赵芾殷蒙了片刻,期待道:“所以,你是喜欢我的?” 尚若妧小心道:“小女不敢有非分之想。” 赵芾殷温和道:“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尚若妧满脸通红,道:“四公子,我……我……” “噗嗤——啊哈哈……” 轻雅笑得直喷西瓜,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感情白痴,没想到还看到了第二个。” 尚承宇轻咳,温和道:“非礼勿言,乖乖吃你的瓜。” “哦。” 轻雅乖乖抱着瓜啃,有趣地盯着赵芾殷。 尚若妧的脸更红了,小心地看了一眼赵芾殷的神情,不期然看到了一双满含温柔的眼睛。尚若妧愕然了。她确定他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他怎么可能也像自己一样,一见钟情。 赵芾殷呆呆地看着尚若妧,还在期待她的答案。 尚若妧平复了下心情,小心翼翼道:“如若四公子不嫌弃,小女愿随侍做妾。” 赵芾殷皱了下眉,道:“是你嫌弃我吧?” 尚若妧慌张道:“小女不敢。” 赵芾殷冷漠道:“对你来说,只要做妾,跟着谁都行,是吧?” 尚若妧一惊,脑子迅速转了几圈,慌张应道:“我不是……我是说……四公子,我是庶女,往下可以嫁做妻,往上只能做妾。以您的身份,我是不可能做正妃的,帝后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赵芾殷凉凉道:“这你不用担心,母后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你是喜欢我的,她就可以让你脱离尚家,换个嫡女的身份嫁进来。” “不行!” 尚若妧迅速应道:“我是尚家的人,不能无缘无故脱离尚家。” 赵芾殷意外道:“你说什么?” 尚若妧怔了怔,抚了抚胸口,浅笑道:“四公子,我知道,我不该 第四八一章火含思绪 赵芾殷心中欢喜,面上却微微皱眉,道:“可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喜欢这个身份吗?” 尚若妧浅笑道:“那不过是一时气话,怎能当真。” “气话?”赵芾殷回想初见的场景,不禁心疼道,“你都哭成那样了,真的只是气话?” “我虽为庶女,但尚家生我养我,待我不薄。” 尚若妧浅笑道:“我自幼好乐,一把琴就要十几两银子,每日请教琴先生也是一大笔开销。尚家供我学琴,十几年来日日无休,助我成材。此番恩德,终生不忘。” 赵芾殷淡淡道:“他们养你,不过是想利用你去圣乐坊做暗线。” “那又如何?”尚若妧浅笑,道,“难道四公子就没养过人来为您做事?” 赵芾殷一怔,皱眉道:“我养的那些是下人,你可是他女儿。” 尚若妧顿了顿,静然勾了下嘴角,道:“就算是儿子,也是不过嫡子的垫脚石。一不留神就死了,连下人都不如。” 赵芾殷一愣,惊讶地看着尚若妧。 她这是在暗示皇家夺储! 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尚若妧静然浅笑。 既然被赵芾殷明着点破了尚家阴谋,多说几句和少说几句,都改变不了要命的事实。如此想明白了,尚若妧也就不怕了。大不了一死,但还是要维护生她养她的尚家。 赵芾殷怔然半晌后,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孤没白喜欢你。” 尚若妧脸上一红,疑惑地看向赵芾殷。 “这样,身份的问题暂时搁置,我去想办法协调一下,看看能否暗示尚大人换人。”赵芾殷温柔一笑,道,“你乖乖等我下聘,不要乱跑。” 尚承宇一愣,道:“你不可能协调的,我赐婚圣旨都有了。” 赵芾殷胜券在握,微笑道:“这个不难,只要找个机会公开断绝父子关系,就没你什么事了。” “不要。” 尚若妧脸色一变,连忙开口道:“四弟顽劣偏激,若是他做嫡长子,会给尚家丢脸的。” 赵芾殷皱眉,道:“一个家族不能同时与皇族和巫族联姻,这是公开的秘密。” “我知道。”尚若妧浅笑道,“但是做妾可以。” 赵芾殷皱眉道:“既是两情相悦,我就不可能让你做小。” 尚若妧浅笑道:“喜欢不代表要嫁,我听家里安排。” 赵芾殷心中的欢欣一滞,不可思议地看向尚若妧,道:“你明知道你家打的什么主意,你还准备听他们安排?” “当然。”尚若妧平静应道,“我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我理当为他们做事。” 赵芾殷心中一痛,道:“哪怕是坏事?” 尚若妧有趣道:“难道四公子差遣手下人做事的时候,他们还会过问事情的缘由?再者说了,就算他们问了,你会答吗?” 赵芾殷哑了。 她太聪明,看的太透,明知道会受伤还要做,让人心疼。 尚若妧淡然笑笑,把话说开了,心里也就不痛了。 赵芾殷看了尚若妧片刻,冷然一笑,起身离去。 尚若妧看着他出了院门,松了一口气,头脑中一阵晕眩,差点栽倒。 “妧姐姐。” 轻雅赶忙扶住尚若妧,担心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尚若妧摇头,浅笑道:“我没事。” “你出汗了。”轻雅赶忙找来帕子,给尚若妧擦汗,道,“你不用怕他,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尚若妧扯出一抹苦笑,轻叹一声。 轻雅眨眨眼,稚气道:“妧姐姐,家族比喜欢还重要吗?” 尚若妧一怔,浅笑道:“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没有他们,就没有我。至于其他,不值一提。” 轻雅想了想,道:“承宇哥,你说还了生恩,是怎么还的?” 尚承宇一笑,道:“用岁月丸。” 轻雅呆了呆,道:“那是什么?” “是尚家用来控制死士的毒药。”尚若妧脸色变了变,道,“大哥,那个毒竟然是你做的?” “是的。”尚承宇温和一笑,对着轻雅一脸茫然的面孔解释道,“所谓岁月丸,是一种牵制死士用的毒药。岁月丸全套一共十二种药丸,对应一年十二个月份。施毒的时候,服用本月的药丸,而下个月的药丸,既是上月的解药,又是当月的毒药。十二个药丸首尾相接,除非是外力逼出毒药,否则无穷无尽,至死方休。” 轻雅呆了呆,道:“闰月呢?” 尚承宇温和道:“闰月是半丸。” 轻雅呆然道:“听上去好厉害。” “当然厉害。”尚承宇自信一笑,道:“比起以往的一丸药,这种环状毒性的药丸更难解毒。而且用过这个药丸之后,尚家的死士再没遇到过叛变的。即使有外来细作,也能够收服,相当方便。” 轻雅转头瞧了瞧尚若妧,哀叹一声,道:“妧姐姐没这么厉害,怎么办?” 尚若妧怔了怔,道:“我没必要那么厉害啊。” “你要那么厉害就好了。”轻雅同情道,“这样,你就能摆脱尚家,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尚若妧被逗笑了,道:“尚家对我很好,我没必要摆脱他们。” “才不好呢。”轻雅稚气道,“我都看见了,娴姐姐把你当下人使唤,还强借你的琴。” 尚若妧笑然道:“就算如此,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官家姑娘的规格,他们没有克扣我半分。” 轻雅瞧了瞧尚若妧的衣服,嫌弃道:“你还没我师妹穿得好呢。” 尚若妧好笑道:“至少和你穿得一样好。” “我现在穿的衣服是姐姐做的,这也不是什么特好的料子,因为姐姐没有很多钱。”轻雅稚气道,“而且,我的衣服和姐姐的衣服都是民乐坊的档次,你确定要和我们比衣服的档次?” 尚若妧怔了怔,笑然道:“我母亲是平民良女,至少我们现在的生活,比平民好上很多。” 轻雅怀疑地眨眨眼,道:“妧姐姐,你不想跟殷四在一起吗?我看你挺喜欢他的呀。” 尚若妧浅笑道:“我们这才见了第二面,就算喜欢,也没那么深厚,更不至于在一起。” 轻雅稚气满满地一托腮,好奇道:“第一面是怎么见的?” 尚若妧怔了怔,浅笑道:“当时哭昏了头,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很面善,稍微聊了几句罢了。” 轻雅无聊地撇撇嘴,抬头看看隔壁桌上丝毫没被影响的琴艺教学,再看看天色,古怪地挑了挑眉,道:“妧姐姐,你会做饭吗?” 尚若妧浅笑道:“会些简单的菜式。” “那咱们一起做饭吧。”轻雅笑眯眯道,“我要吃小米粥,很稀很稀的那种。” 尚若妧点头,随着轻雅去灶边做饭。 洗米装锅,灶火熊熊。 尚若妧看着炉火,怔然发痴。 轻雅疑惑地看了看她,道:“妧姐姐,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尚若妧温婉一笑,道,“你和大哥去那边等着吧,炉灶我来看着就好。” 轻雅眨眨眼,道:“师父说,不能老盯着炉火,对眼睛不好。” 尚若妧心中一暖,道:“嗯,谢谢你。” 轻雅仔细瞧了瞧尚若妧,想了想,乖乖搬了小板凳,坐在她旁边一起等粥煮好。 尚若妧看着炉火,思绪一飘。 那日初见他的时候,也有着这样的火焰。 只不过,燃烧的不是木柴,而是书。 在尚府一段偏僻的走廊旁边,是一段更加偏僻的空地。 尚若妧摔到在焚烧的书册之前,泪眼朦胧,很是委屈。 “哭什么哭,明明是你偷了我的书,居然还有脸在这哭!” 尚家四子尚承致拿了一根小竹条,死劲地抽打着尚若妧的后背,毫不留情。反正家里长辈说了,只要不打脸,不打头,怎么打都没事。 庶出之女,肯定没什么好出路! 尚若妧抽泣着抹泪,泪眼朦胧地看燃烧的书,根本没注意竹条在自己背上打十好几下。 “够了。” 一名男子忽然站到明处,微微皱眉道:“一本书也就十几文钱,你已经打了超过二十下,量刑过重了。” 尚承致一愣,大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管本少爷的事?!” 男子冷冷道:“你可知道,欺凌少女,该当何罪?” “我管什么罪?老子就是规矩!”尚承致拿着竹条冲了过来,道,“敢管本少爷的闲事,先揍你这个没长眼的家伙!” 竹条带着风声打向男子。 男子微微抬手,轻巧地抓住了竹条,指间一捻,就将竹条捻成粉末。 尚承致愣了一下,怒然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坏老子的好事?!” 男子淡淡一笑,道:“尚怀苍自视甚高,却也有点本事。你这孩子不过幼学之龄,有什么可狂的?” 尚承致愣了愣,怒然道:“老子是嫡次子!” 男子淡淡道:“又不是嫡长子。” “哼,你是新来的吧?”尚承致得意道,“那个嫡长子是挂名的,老子才是将来继承家业的儿子,你必须尊敬我!” 男子有趣一笑,道:“尊敬你?” 第四八二章微观荷塘 “对,就是尊敬我!” 尚承致不屑地打量着男子,道:“我累了,你去给我拿水来,送到我房间去!” 说完,尚承致甩袖就走了。 男子不可思议地瞥了一眼尚承致,犹豫了一下,走到那个女孩面前,淡淡道:“你没事吧?” 尚若妧哭得眼睛都肿了,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男子默了片刻,道:“你自己做了错事,怪不得旁人罚你。” 尚若妧抽泣着没有应声,面前,书已经被烧成灰烬,还稍稍带着黄亮的星点。尚若妧努力抹干了泪,按着胸口平复了心情,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翻那些灰烬。 男子原本想走,看到女孩如此作为,不禁觉得有趣,便继续看了下去。 烧过的纸页还是书册的模样,而墨迹在烧过的纸上面,残留着细微且不易被发现的痕迹。尚若妧小心翼翼将纸页剥离,找着光照的角度分辨着字迹。尚若妧看着那些方正的字迹,一脸羡慕,又有些许无奈。 忽然,一阵热风吹过,伴随着树叶沙沙。 烧掉的书册灰烬被吹得破散,分不清字迹了。 尚若妧目光一黯,默默用手将灰烬聚拢在一起,在旁边挖了个坑,将纸灰埋入土里,想了想,整理拍平。 “对不起。” 尚若妧有模有样地拜了三拜,还捡了旁边一片叶子,插在埋灰之处,作为标记。 咦? 这可有趣了。 男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怎么会这么可爱,居然还会葬书。那不是她偷来的东西吗? 尚若妧默了片刻,站起身来,稍稍一摇,惊然往旁边一看,发现了陌生男子。 “你是谁?” 尚若妧吓得退了几步,惊慌地打量着男子的装束,怔了怔,迅速平复了心情,端出笑脸,客气地说道:“您可是参加二姐笄礼的宾客?” 男子心中诧异,面上微微一笑,道:“是。” “宴会不在这边。”尚若妧客气地说道,“小女不方便过去,您沿着这条走廊一直往东去,就能看到家丁,他会为您指路的。” 男子笑了一下。 他刚刚就是从那条路过来的,因为懒于应酬,他特意走了反方向的路,没想到,竟然发现一个宝贝。 男子很感兴趣地打量着尚若妧,道:“你是何人?” 尚若妧微怔,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能小心应道:“小女是尚家庶出之女。” 男子淡笑道:“说说,你为何要偷那孩子的书?” 尚若妧迟疑了片刻,道:“这不过是家里的一个误会,不劳公子费心了。” 男子淡笑道:“我刚刚看他打了你,你不痛吗?” “呃?” 尚若妧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好痛,不禁痛得地撇了嘴。 男子有趣一笑,道:“在你眼中,那本书比你被打都重要吗?” 尚若妧目光闪烁,没有应声。 不确定对方是谁之前,绝对不能乱说话,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男子看出了她的谨慎顾忌,不禁微微一笑,道:“我是四皇子身边的侍卫,想趁着宴会之时偷个懒,没想到会遇见你。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四皇子? 真正的四皇子侍卫,会称呼四皇子为四殿下或者主子,怎么可能直接叫四皇子? 除非是…… 尚若妧骇然一跳,乖然点了点头,不敢多言。 赵芾殷看看四下无人,便招呼了尚若妧到旁边的走廊稍坐,道:“说来听听,你怎么会偷了人家的书?看上去,你不是那样的人。” 尚若妧犹豫了一下,没敢开口。 赵芾殷笑了笑,道:“你看,我都跟你说了我的秘密。不想让我杀了你保密的话,你就应该说一个你的秘密。你我互相不说,这样才公平。” 尚若妧迟疑再三,只好说了实情。 一般来说,庶女是不让识字的,但是尚若妧想识字,于是偷偷攒了些钱,托能够出府的侍卫买书。没想到,那侍卫私吞了钱,偷了尚承致的书给她,而后,竟然还向尚承致告发她偷书。结果,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尚若妧幽幽一叹,道:“本想着,趁二姐笄礼之时,人多混杂,不会有人发现。万万没想到,最后栽在了自己人手里。” 赵芾殷惊然看着尚若妧,道:“你不恨吗?” “恨?有点。可那又怎样?”尚若妧淡淡道,“生为庶女,终生为庶女,无可更改。” 赵芾殷有趣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读书识字?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出身的。” “我知道。”尚若妧淡淡道,“我没想要改变出身,我只希望在我死的时候,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赵芾殷怔了怔,道:“怎么死的?你还没我大呢,居然就想到死了?” 尚若妧淡笑,道:“我娘说,如果含恨而死,下辈子就没办法投好胎,会吃苦的。我想,我大概就是上辈子含恨而死了,这辈子才会成为庶女,经历各种坎坷。所以,我想要多懂得一些事情,等看通了看透了,自然就不会怨恨。这样,等我下辈子的时候,应该就能过得舒坦些了。” 赵芾殷目瞪口呆。 这女孩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豆腐?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逻辑! 尚若妧低头看着膝盖,余光悄悄瞥着赵芾殷,心头悸动。不得不说,四皇子长得相当秀丽俊俏,而他自带的一种贵气,显得不怒自威,有着别样一种霸道的美。 对于弱女子来说,这样的依靠很是诱人。而尚若妧心里也清楚,这个依靠不属于自己,所以没必要为此痴狂。 旁边,赵芾殷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女孩。 聪慧,漂亮,遇事不慌,想法大胆,尤其是一眼看到的感觉,让人心头悸动。稍微聊过之后,赵芾殷更觉得她很不错,头脑清楚条理清晰,坦然处事不辩不争,适合带回去当老婆。 “妧妧,你怎么在这里?” 尚若妧的母亲李氏匆匆走了过来。 闻言,赵芾殷心头一凛,慌忙左右看看,以为是赵芾媛回来了。 尚若妧站了起来,行礼道:“稍微有点事。” “快回去吧,宴会要开始了,你不能乱跑。”李氏说着,看向旁边的赵芾殷,疑惑道,“这位是?” 尚若妧立刻应道:“这位是迷路的客人,来问路的。” 赵芾殷满意一笑,果然是个通透好姑娘。 李氏怔了怔,道:“总之快跟娘回去,不能让人发现你在外面乱逛。” 尚若妧点头,乖乖随行。 “稍等。” 赵芾殷拿出一盒药膏,递给尚若妧,道:“这是活血化瘀的药,算是见面礼了。” 尚若妧怔了怔,不敢接。 “拿着吧。” 赵芾殷淡淡一笑,把药盒塞给尚若妧,转身离开。 尚若妧怔怔抱着小盒子,心中很暖。 不期而然的相遇,也从没想过会再遇到。 尚若妧轻叹一声。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远远看着就好,自己该做的事,半点不能忘。 粥好了。 尚若妧把锅挪了位置,稍微晾凉。 晚饭当然不能只有粥,尚若妧打量着明馨早上买回来的菜,想了想,直接问轻雅道:“九公子,你们平时怎么做这些?” 轻雅微微皱眉,道:“我不想吃炒菜,好热,可是我想吃菜,咬起来舒服。” 尚若妧怔了怔,一笑道:“我给你做凉拌菜好不好?” 轻雅小脸一皱,道:“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和在一起,看上去好糟糕。” 尚若妧温婉一笑,道:“放心,我不会让它看上去糟糕的。” 轻雅好奇地眨眨眼,道:“真哒?” “真的。” 尚若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轻雅可爱的小脸,转头忙活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石桌那边的学琴也告一段落,二女收琴休息,都是累了。 “姐姐!” 轻雅兴冲冲地捧着一盆蔬菜拼盘走了过来,往桌上一放,开心道:“姐姐快看,这是妧姐姐做的,好好玩哦。” 那是一盆微观荷塘。湖水是用白凉粉做成的水冻,湖水里面是一些错杂的凉拌菜,湖水上面是用胡瓜做的荷叶,红心萝卜做成的荷花。旁边,还有一些蜜豆和其他蔬菜做成的湖岸景致。高低错落,自然随性,相当顺眼。 明馨眼前一亮,道:“妧姑娘倒是个有心人,一盘菜都能做得如此赏心悦目。” 轻雅兴奋地点头,道:“就是就是,吃着荷花都不觉得辣了。” 明馨意外道:“你吃了?你不是不喜欢这种萝卜。” “我也不知道,可能做成荷花就变好吃了!”轻雅转头又跑,兴冲冲道,“那边还有菜,我去端过来。” 明馨笑笑,有趣地打量着那菜盆。能做出这样的菜,看来是有一些艺术功底。不愧是官家贵女,学的这些悦人的法子,还真是讨喜。 尚若娴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道:“她就会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好看不好吃。” 明馨摘下一朵荷花尝了尝,道:“味道还好。” “噗嗤,简单的当然尝不出来问题,复杂的就不行了。”尚若娴知根知底,得意地说道,“她做复杂的菜式,总记不住调味料的顺序,做的那个叫难吃。” 第四八三章贵人多遇 尚若妧恰好走过来,正好听到这些话,窘得面容通红。 “不许说妧姐姐的坏话。”轻雅跑了过来,不爽地看向尚若娴,道,“你爱吃不吃,不吃就给我出去。连饭都不会做的家伙,怎么有脸在这里挑三拣四。” 尚若娴骄傲一笑,道:“我不需要做饭,自然会有下人做饭,我只要会吃就行了。” 轻雅怒然道:“不许说妧姐姐是下人!” 尚若娴莫名其妙,道:“我又没说错,她是庶女,就是下人。” 轻雅还要发火,明馨眼疾手快,赶忙把他抓过来顺毛捋,笑盈盈道:“娴姑娘说的不错,无论你喜不喜欢,这就是事实。”说着,明馨笑然转了话题,道,“怎么不见尚公子?” “他去找巫家姐姐了,不跟我们一起吃。”轻雅不爽地说道,“他还说,等妧姐姐回去的时候,会送她们回去。” 明馨宠溺地哄着轻雅,道:“那你乖乖吃饭,等下送她们回去,之后,你也该休息了。” “哦。” 轻雅乖乖应声,腻在明馨身边,乖乖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 轻雅默默地吃着荷塘拼盘,目光总是瞥向尚若妧。 明馨好笑地瞧着轻雅,总觉得会有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等到尚承宇过来准备送二女回家的时候,轻雅一把拽住尚若妧的袖子,转头对明馨道:“姐姐,让妧姐姐留下来好不好?我好喜欢她做的蔬菜拼盘。” 明馨盈盈一笑,道:“不行。” 轻雅看看尚若妧,不舍道:“姐姐,我有钱,我养她。” “不是这个问题。”明馨笑然解释道,“她们是有家的人,你不可以随便抓她们陪你玩,知道吗?” 轻雅想了想,没想明白。 明馨耐心道:“宝宝,你把她留下来,她的爹娘会着急,会伤心的。这就好比,有人把你师妹带走了,还不跟你说,你会不会着急?” 轻雅眉头紧蹙,不高兴了,可是就是不松开尚若妧的袖子。 明馨笑盈盈地哄道:“要不你去说说,让她们明日还来玩,好不好?” 轻雅眼睛一亮,笑眯眯对尚若妧道:“姐姐,你明天还来玩吧。” “这个……” 尚若妧看向尚承宇和尚若娴,这事不是她能做主的。 轻雅眼珠一转,看向尚若娴道:“你要还想学琴,就带她一起来,不然我就不教你了。” 尚若娴有趣一笑,道:“你又没亲自教我。” 轻雅眨眨眼,道:“你太笨了,我肯定没耐性教你。不过,如果你能带着妧姐姐来玩,等你学得差不多了,我会给你指点技巧。” 尚若娴眼睛一亮,道:“这样可以。” 轻雅笑眯眯地扯了扯尚若妧的袖子,道:“妧姐姐,明天一定要来玩哦。” 尚若妧浅笑点头。 轻雅终于满意了,这才放了手。 转眼天明,又是午后。 树荫之下,消暑纳凉。 那边依旧在练琴,而这边摆了一桌物什,玩耍正欢。 轻雅兴奋地托着腮,看着尚若妧把昨日剩下的西瓜切成两半,拿来一半,用汤匙一点一点挖出汁,倒在杯子里给轻雅喝。然后,将剩下的瓜瓤去籽,放在碗里用井水冰过,让瓜瓤吃上去沙沙凉凉的,甜软可口。 一口凉西瓜下肚,轻雅整个人都舒畅了,再看尚若妧,已经忙碌得出了汗。 轻雅微微一怔,立刻御气控制附近的气息,让温度稍微降了几分。轻雅挥出气罩的时候,本来没想那么多,等挥出去之后才想起来,中都是不让用结界的。但是,他的气罩已然张开,并没有被强制关闭,这就神奇了。 怔了片刻,轻雅灵光一闪,调整了气壁的构成,阻隔了内外空气的流动。下一瞬,整个气罩被打破,同时,有一股力量未知似乎在搜寻炁芯的位置,在附近游走,而后淡淡消失。 啊哈,原来如此。 轻雅重新布置了气罩,只是调整温度,没有阻隔气流,如此,便没有被封锁,效力亦无损。 看着尚若妧的汗下去了,轻雅松了一口气,颇有兴趣地看着尚若妧把最外层的瓜皮切掉,把嫩绿色的部分留下来,切成小块备用。 “少主。” 尚承宇悄然而至,恭敬地作揖行了个礼。 轻雅一个大白眼丢了过去,道:“这里又没外人,你做给谁看?” 尚承宇一愣,道:“这里是……据点之一,礼不可废。” “哈?”轻雅莫名其妙,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里是据点,还之一。” 尚承宇古怪道:“您跟老爹过来的时候,他没跟你说?” 轻雅更古怪,道:“我好像没见过你爹。” “呃,我是说巫家老爹。”尚承宇笑了一下,道,“总之,这别院是自己人的据点。巫老爹搬过来,就是为了留守据点。等我三日后正式嫁入巫家,便会由我来负责这里的据点事宜。以后您若有任何事情,可以不用过问巫老爹,我有直接决策权。” 轻雅呆了呆,道:“我还以为,硩叔叔是看在宦大叔的面子上才收留的我们的,因为以前见过。” “呃?”尚承宇怔了怔,道,“您以前还真是见过不少人,单先生见过,少司祭也见过。” 轻雅古怪道:“我还见过大司乐和上领舞呢。”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少主真是贵人巧遇多。” “别叫我少主。”轻雅皱眉,道,“叫我小雅就行了。” 尚承宇点头,从袖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轻雅,道:“小雅,这是圣乐坊今年的规定曲目,请您过目。” “咦?考核已经开始了?” 轻雅拿过来翻了翻,呵呵,全是在秉勤草堂学过的曲子,连他创作的三首曲目也在其中。不仅如此,册子上给每首曲目都附了谱子,这是什么意思,方便有心人临时突击学习? “现在只是发放考核曲目册,而考核时间还未定。据圣乐坊官方消息,等宫内戒严解除的第二日,便开始考核报名。报名持续十日,再稍歇两日整理,考核便正式开始。”尚承宇温和道,“据宫里的消息说,再有三四日,戒严就结束了。所以,你们可以安心地在这里等考核,不用多想。” 轻雅点点头,抬眼瞧了瞧尚若妧,稚气道:“那个,殷四还没道歉?” 尚承宇顿了一下,道:“还没有。” “那他怎么不出来玩?”轻雅同情地瞧着尚若妧微微慌乱的模样,道,“这里有人想见他,他心里没数吗?” 尚承宇犹豫了一下,道:“您的话应验了。” 轻雅一脸懵逼,道:“什么话?” 尚承宇轻咳,道:“九公主把灭宫的事栽赃给了他,并且把证据假借人手递到了皇上那里,此刻,他正在天牢反省呢。” “什么?!” 尚若妧紧张道:“大哥,他不会有事吧?” “有事到不至于,最多吃点苦。”尚承宇温和道,“这本就是个玩闹局,怪也怪殷四他不认错,导致九公主越玩越大。” 尚若妧担心道:“不会收不了场吧?他不会被处死吧?” “不至于。”轻雅淡淡道,“最多是步卫和亲翊两方对峙,旁人坐收渔利罢了。” 尚承宇一惊,道:“不错,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轻雅有趣道:“禁军在妹妹手里,还是有人帮衬?” 尚承宇温和道:“不知道她说怎么做到的,居然联系上了小琛,以此指挥步卫与亲翊对峙。” 轻雅怔了怔,笑眯眯道:“不愧是妹妹。” 尚承宇微微一笑,道:“九公主做事看似毫无条理,却各有深意,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尚若妧对宫中事务并不清晰,好在喜欢的不深,心中只是担心罢了。 轻雅瞧了瞧尚若妧,再瞧了瞧尚承宇,呆然道:“怎么不高兴?” 尚承宇眼眸微动,温和道:“没有。” “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嫁入巫家?”尚若妧浅笑道,“若是不愿,可以去求求父亲,他原本给你订了个公主,人也不错的。” 尚承宇脸色微沉,道:“三妹,尚家与我了无恩情,我不会为他们的计划牺牲半分。” 尚若妧一愣,道:“可是你嫁入巫家……你可是嫡长子啊!”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只要能和卉儿在一起,我不惜任何代价。” 尚若妧心中有些发苦。 总有那么些人,拥有了一切,所以不去珍惜。可也总有那么些人,一无所有,却想着要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 轻雅眨眨眼,稚气道:“赐婚圣旨都拿到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尚承宇淡淡地看着轻雅,道:“婚礼被取消了。” “婚礼取消了?”尚若妧皱眉道,“哥,他们也太不把你当人看了。” 尚承宇叹然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看着轻雅。 轻雅一脸懵逼,道:“婚礼是什么?” 尚承宇古怪了,这孩子,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还知道得不少。 轻雅稚气地眨眨眼,道:“你既然想让我帮你处理,好歹要让我知道帮的是什么吧。” 尚承宇彻底服了,能看出来他在求帮忙,但是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尚承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悄声在轻雅耳畔解释了一下。 第四八四章结界对决 轻雅呆了呆,道:“婚礼很重要吗?” 尚承宇苦笑一下,道:“每个女孩都希望能有个完美的婚礼,卉儿也是。她胆小怕生,不希望有很多人来,却也不希望没有婚礼。我不想让她失望。” 轻雅呆然想了想,道:“妧姐姐觉得呢?” “就算是纳妾,也要走个形式,何况是嫁娶?”尚若妧带着浅浅地忧愁说道,“而且,巫家已经不给下聘,如果再不办婚礼,就证明巫家一点都不重视大哥。日后,大哥在巫家的地位会非常的地,甚至比下人还不如。” 轻雅蒙然道:“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承宇哥故意恶心尚家,才这么做的。” 尚若妧眉头微蹙,道:“大哥不会故意这么做的……大哥?”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关于聘礼,是故意的。婚礼,不是。” “为什么?”尚若妧不可理解,道,“大哥,那是你的家。” 尚承宇淡淡道:“我与卉儿两情相悦,他知道。可他呢,为了巩固朝堂的地位,竟要让我尚那个和二皇子有染的三公主。呵呵,十年前我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这个,如今我回来了,他们竟然还敢玩这手,做梦!” 尚若妧悄悄数了数岁数,脸色微变。 “十年前你几岁?”轻雅一脸懵逼道,“三公主几岁?” “当时我和她都是八岁,但这不是岁数的问题。” 尚承宇微微皱眉,道:“那时我已经随着祖父做事,在这里见过卉儿多次,早已倾心。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包括一些家族的阻挠,其实都无所谓。我答应她的一共两条,等她十六岁成亲,还有华丽的婚礼。现在第一条算完成了,可是第二条……小雅,你还在听吗?” 轻雅没怎么听进去,蒙然觉得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不过想想,见到单玑的时候,她才七岁。轻雅努力地想了想,好吧,勉强接受小孩能懂得多的事实。 “啊,所以说,婚礼是吧。”轻雅蒙然道,“硩叔叔不让你们办的话,去问问大司祭,我感觉,硩叔叔应该能听他的话。” 尚承宇苦笑道:“巫老爹是想让我们办个小婚礼,就是大司祭将我们的婚礼取消的。” “哎?”轻雅惊讶道,“凭什么?” 尚承宇摇头,道:“不知道,没说缘由。” “嗯,那就直接找他问问呗,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儿。”轻雅同情地递过去一杯西瓜汁,道,“努力,我相信你能办到的。” 尚承宇一口气喝了半杯西瓜汁,温和道:“小雅,您是少主。若是您去跟他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轻雅古怪道:“可是明姐姐说,不让我过多插手别人家里的事。因为那些事牵连甚广,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尚承宇低头道:“那帮我问下缘由也好,我……我在烟绸坊定的布料昨日到了,卉儿正在满心欢喜地缝制新衣,我不想让她失望。” “嗯,好吧。”轻雅想了想,稚气道,“那你带我去见一下大司祭。” 尚承宇松了口气,道:“请随我来。” 轻雅站了起来,往外迈了一步,犹豫着转头,瞧了瞧尚若妧,道:“可是我还想跟妧姐姐玩,要不等她们回去了我再去?” 尚承宇心思一落,微微皱眉道:“她们明日还会来玩的。” “可是今天还没玩……多一会儿……啊……” 轻雅忽然浑身脱力,摔倒在地。 “小雅!” 尚承宇和尚若妧同时一惊,赶忙围了过来。 旁边的明馨也是吓了一跳,迅速跑过来把轻雅抱了起来,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能是中暑了。”明馨迟疑着说道,“我先带他回屋休息,你们自便。” 说完,明馨抱起轻雅,回到房中休息。 外面,尚家三兄妹各有心思,默然回到桌前落座,各自不语。 一片白雾。 白雾一片。 嗯…… 轻雅呆然眨眨眼,试探着呼唤。 “轻音,是你吗?” 没有回应,只有白雾默然地滚动。 轻雅犹豫了一下,挥手想要扫出气息,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将气息释放出来。 而且,周围的白雾的确还是白雾,但是这些白雾滚动的,不是自己的气息。 “谁?” 轻雅警惕了起来。 在结界之中,他有任何本领都使不出来,因为这里全是旁人的气息,没有半点自己的气息,他根本无处施力。 等下,结界? 中都之中不能张开结界,除非是…… “大司祭。” 轻雅没有犹豫,淡淡地唤了一声。 白雾应声滚动,一个身影从白雾之中显现了出来。 那人身穿一袭黑色落地长裙,面戴黑纱,头上有各种银饰,却都没有那一双明眸闪亮。她整个人被包裹得很严,但她身上莫名透出一股美女的气息。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还是觉得她很美。 轻雅呆然瞧了片刻,道:“你裙子都拖地了,走路不会被绊倒吗?” 那人微微一笑,道:“不会。” 轻雅一愣,道:“你是女的?” 那人稍稍颔首,道:“在下大司祭。” 轻雅惊呆了,道:“承宇哥叫你叔,硩叔叔叫你哥,你怎么能是女的?” 大司祭淡淡一哂,道:“巫族之中,以母为尊。但外面都是以父为尊,我们不过是顺应洪流,顺便掩饰身份罢了。” 哈…… 其实是男是女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猛然见了吓了一跳罢了。 总之她是大司祭,没错的。 轻雅蒙然呆了片刻,想了想,道:“对了,你为什么要取消承宇哥的婚礼?” 大司祭淡淡道:“因为他设计的婚礼太次。” “啥?” 轻雅蒙然道:“太次?” 大司祭淡淡道:“就是设计的不够好。” 轻雅呆呆道:“那如果设计的足够好的话,你就能同意办婚礼?” “当然。” 大司祭淡淡道:“只不过,以他的阅历,应该想不到符合要求的婚礼。” 轻雅呆呆道:“想不出来,就要取消吗?” “没有取消,只是改由吾来操办。” 大司祭淡淡道:“卉儿是巫族女子,而且是很有天分的巫女。她的婚礼,绝不可以从简。” 轻雅目瞪口呆,道:“既然是这样,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承宇哥,搞得他以为婚礼不能办了。” 大司祭眼眸微动,道:“毕竟是卉儿喜欢的男孩,总该给他留点面子。” 轻雅无语了。 留面子,也不能留的让人误会好不? 听说婚礼取消,尚承宇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扒他脸面呢。 大司祭淡淡看着轻雅,道:“少主大人,日后,巫族就劳烦照顾了。关于吾的秘密,还请您不要外传。” 轻雅点头,道:“这我知道。” 忽然,白雾一颤。 外面像是有什么力道想要入侵,正在努力地撕扯着结界。 大司祭猛然一愣,一挥手,将结界加固一层。 外面的力道并没有受阻,而是更加坚持地要扯碎结界。 大司祭手中掐诀画圆,猛然将气息张开出去,阻隔外力入侵。 外力似乎察觉到阻力过盛,微微一顿,随后猛然攻击一点。而那一点,恰好是白雾自然滚动交错产生的缝隙。外力以强攻弱,迅速从缝隙之间挤了进来,笔直地冲向轻雅。 大司祭脸色微变,手中掐诀再变,准备痛下杀手。 “轻音,你来了?” 轻雅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笑然呼唤。 大司祭微微一顿,手上一停,蓄势待发。 轻音的气息集中到轻雅面前,汇聚成影,甩手一拦,将轻雅护在身后,冷冷对着大司祭。 大司祭手上一收,淡淡颔首,道:“乐雅大人。” 轻音微微点头,伸手将轻雅拢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大司祭。 “乐雅大人误会了,吾未曾有过要害他的意思。”大司祭淡笑颔首,道,“吾只不过是请他来此闲聊几句,并无他意。” 轻音未出一声,但轻雅明显感觉到了它的不满。 “轻音,我没事的。”轻雅微笑道,“你不用着急,她是好人。” 闻言,轻音并没有松弛下来,反而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息。 轻雅一顿,似乎有些明白了它的意思。 这是旁人的结界,整个结界都是旁人的气息,而轻雅在这里是完全受制于人的。取他性命,只在对方想与不想之间。如此状况,的确让人不悦。 大司祭微微一笑,道:“乐雅大人息怒。” 轻音动也未动,便见周围白雾翻滚,是轻音强行用轻雅的气息替换了大司祭的结界,为自己这边争取了小片空间。 轻雅怔了怔,乖乖躲在轻音身后,完全帮不上忙。 大司祭默了片刻,淡淡道:“看来乐雅大人是当真喜欢这个孩子。也罢,这孩子身上有一枚炁芯水玉,您拿了去,便可以在中都结界之中自由穿行。” 轻音不应,只是淡然抬手,瞬间震塌了一块结界。 大司祭眸光一闪,微微皱眉道:“乐雅大人,大家都是御气的行家,何必争个两败俱伤呢。” 轻音并未停下,反而手指微张,只听一阵轰然,结界被震塌了大半。 第四八五章两败俱伤 大司祭脸色微变,手中掐诀一指,企图修复结界。 轻音并未退让,手指微动,迅速震塌了大司祭的大半结界。同时,轻音用轻雅的气息补足了缺损的结界,将大司祭逼退到结界的角落。 “哎!你做什么?!” 轻雅赶忙出声制止,道:“大司祭没有要伤我的意思。你要不喜欢,直接带我出去就好,何必非要跟她较劲?” 轻音一顿,把轻雅拉过来护在怀里,散发的气势更加冷冽。 轻雅莫名其妙地缩了缩脖子,忽然感觉自己全身都凉了。可奇怪的是,明明感觉是轻音散发的冷冽,而自己被它护在之后,反而感觉它比自己还要暖和。 咦?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结界造成的感知错觉? 轻雅疑惑了。 那一边,大司祭毫不含糊,手中迅速变换掐诀,让周围气息一盛,抢过空间往轻音这边逼近几尺。 这一边,轻音冷冷挥手,毫不费力地摧毁了大司祭刚逼近过来的结界,并且再往大司祭那边继续占据空间,很快将大司祭圈在一片小空间里,四面合围。 随后,二者来回交锋几个回合,轻音占据上风,大司祭稍显落后。 唔……这是在干嘛? 轻雅一脸懵逼地看着那俩对打,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奇怪了,大司祭明明可以撤走,为什么不撤?还有轻音也是,它干嘛非要主动进攻大司祭? 简直莫名其妙。 这一边,轻音卓然而立,气势凛冽。 那一边,大司祭微微皱眉,神情疑惑。 “乐雅大人。” 大司祭淡淡一礼,道:“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还请明示。” 轻音一言不发,一个挥手,又是将大司祭的结界打碎了些许。 “大人,您若如此,那小人也就不客气了。” 大司祭如此说完,手中更改掐诀方式,将柔和应对化为凌厉争锋,只是一招,便强行将轻音凝结的结界打乱,用同样的方式抢去了结界的大半空间。 轻音一滞,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轻音同样变换御气方式,不再是打碎原有结界换气填满,而是改为直接同化气息。只消一瞬光阴,轻音迅速吞噬了大司祭气息,并转化为轻雅气息,张开结界,将大司祭封闭其中。 “唔……” 大司祭忽然感觉周身一热,心头更是一阵刺痛,不由得大吃一惊。 乐雅这是准备下杀手了? 大司祭立刻决断,迅速拆解了中都护城结界的少许,将力道转化过来援救自己。 巨大的能量猛然爆炸开来,将整个结界轰然炸碎。 这一边,轻音反应迅速,一边收集了中都结界的能量,一边用轻雅的气息构筑好一个保护层,将自己和轻雅圈在其中。 那一边,大司祭也很快将结界汇聚成型,确认将自己完全保护好之后,掐诀修复了中都结界,随后,又加固了自己身边的结界。 白雾聚集。 一半一半。 视觉上一模一样,但是从气感来看,泾渭分明。 大司祭淡淡看着轻音,道:“乐雅大人,吾不知何处冒犯,值得您下如此重手。” 轻音默然不语,强势护住轻雅。 轻雅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全身都冷得不像是自己的。 大司祭瞧着轻雅的反应,微微一怔,道:“这孩子……受伤了?” 轻音怒气蓬然,直指大司祭心口。 大司祭心口一痛,脑子却猛然清醒,道:“难不成,这孩子……” 轻音郑重点头。 大司祭懂了,心中却惊讶万分。 这孩子,因为有和自己相当的实力,所以将他请来自己的结界之中,便自然会有自己的气息进入他的体内,造成相应损伤!这就如同方才乐雅反噬了结界,同样对自己造成了损伤一般! 乐雅这是在用事实警告她,不许再用这种方式对待它的小主人。 大司祭强忍着难受,颔首歉意道:“乐雅大人,吾事先不知如此结界会伤了少主大人,还请见谅。吾在此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轻音点头,没有多言,冷冷转身,将轻雅带走。 大司祭捂着胸口,忍着灼烧感引发的头晕,也是退去。 片刻之前,白雾之外。 中都结界忽然裂变了一个口子,流光溢彩,格外吓人。 城中,正在望天的百姓们各自惶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之后,裂痕消失,一切好像没发生过一样,静然安好。 百姓们安心了下来,可还有些惊惧之声,悄悄流传。 别院之中,同样能感受到结界的异变。 只不过所有人都在关心轻雅的状况,没有人去关注其他,所以根本无人议论。 “阿嚏!” 轻雅忽然醒了过来,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小身子不住地瑟缩。 “姐姐,好冷。” 轻雅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可怜兮兮地蹭到明馨怀里取暖。 一团冷气扑到怀里,明馨一怔,再摸薄被里同样是寒意一片,不禁一惊。不及多想,明馨赶忙抱着轻雅来到院中树荫下,想用暑气驱散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气。 轻雅吸吸鼻子,又是一个喷嚏,委屈地撇撇嘴,用袖子抹着鼻涕。 尚家三兄妹各自以呆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小心地围观。 “没事吧?” 巫硩正好从外面赶了过来,快速走到轻雅近前,皱眉道:“刚才怎么打起来了?连中都结界都惊动了。” 轻雅冷得抱紧明馨取暖,冻得颤抖道:“我没动手,是你……是大司祭和轻音打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大司祭受伤了。” 巫硩一惊,不可思议道:“真的受伤了?” 轻雅又打了个喷嚏,点点头,道:“我只是隐约看到,大司祭捂着胸口,很痛的样子。” 巫硩迅速思索了瞬刹,对尚承宇道:“你来负责此处事宜,不得有误。” “是。” 尚承宇敬然应声。 巫硩没有耽搁,快速往巫家老宅赶去了。 尚承宇让两个妹妹自己玩去,自己走到轻雅近前,道:“你见到大司祭了?” 轻雅点点头,吸着鼻子道:“见到了,你的事也帮你问了。那个,你不怕丢人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缘由。” 尚承宇淡笑,道:“你说。” 轻雅把大司祭的话如实复述了一遍。 尚承宇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轻雅冷得止不住地打喷嚏,道:“就是这样,冻死我了。” “小雅,来喝红糖水。” 尚若妧本想将杯子递过来,左右看看没人适合接着,稍作犹豫,便直接小心把水喂给了轻雅。 轻雅大口喝着常温的糖水,感觉自己终于有了温感,不由得大舒了一口气,笑眯眯道:“妧姐姐真好,谢谢妧姐姐了。” 尚若妧浅浅一笑,道:“你没事就好。” 轻雅刚想点头,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蔫蔫道:“我好难受,感觉快要冻死了。” 明馨心疼坏了,努力捂暖轻雅,可惜成效不大。明馨能够捂暖的只是外表,而无法改变凝聚在轻雅体内的寒意。 轻雅冻得不行,喷嚏根本停不下来,鼻涕也稀里哗啦的,难受死了。 “宝宝,你这是怎么回事?”明馨又担心又心疼,抱着轻雅着急说道,“你刚才忽然昏倒,现在又有寒气入体,是中邪了吗?” 轻雅小委屈道:“我也不知道,见过大司祭之后就这样了。” 明馨心疼地不行,道:“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我来看下。” 尚承宇伸手拉过轻雅的手腕,轻然一捏。 明馨顿时怔了怔,温柔一笑道:“一急倒是忘了,尚公子是小毒王,医术自然也不差。” 尚承宇点了下头,扣住脉搏,微微皱眉,道:“他这是内伤,我化不了。你们稍等,我去叫卉儿过来帮忙。” 说完,尚承宇快步走了出去,很快把巫芷卉叫了过来,给轻雅查看。 巫芷卉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说了一句话。然而巫芷卉蚊声的厉害,根本没人听到说了什么。而且,她说话都不怎么张嘴,想靠唇语识别都是不能。 尚承宇听过后,复述道:“卉儿说,只需让少主叫来,呃,少主身后的那位前辈,让它在少主身边辅助调理,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闻言,轻雅惊得喷嚏都吓回去了,惊讶道:“你确定?” 尚承宇温和道:“卉儿是这一辈的天才巫女,自然不会说谎。” “我知道她没说谎,我是说,你确定要我叫?”轻雅呆然道,“这里是中都,万一被别人发现了,那可不是小事。” 尚承宇慢三拍地反应过来,温和一笑,道:“就算发现,谁知道那是什么。” 轻雅古怪道:“有道理。” 巫芷卉有趣地瞧着轻雅,躲在尚承宇背后,悄悄说道:“就是他帮我们要到的赐婚?” “嗯。”尚承宇温柔点头,小声回道,“若不是他点醒我,此刻我还在没头乱撞呢。” 巫芷卉眨眨眼,笑眯眯道:“这孩子真可爱,咱们以后,可以生个像他一样可爱的男孩。” 尚承宇古怪地看了一眼巫芷卉,总觉得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四八六章随性而教 巫芷卉却没有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觉得周围的陌生人好多,便更加羞涩地躲在尚承宇身后,不敢露脸。 “好啦,我带你回去。”尚承宇宠溺地护着巫芷卉离开,想了想,温柔道,“卉儿,你在我眼中,是最可爱的女孩。” 巫芷卉想着其他事情,一时会错了意,便笑眯眯道:“那就男孩女孩各生一个,你喜欢一个,我喜欢一个。” 尚承宇一愣,真的笑了,道:“好,都依你。” 看着那对小夫妻旁若无人的走了,轻雅蒙然看看围观的三位姐姐,默默唤着。 “轻音,救命。” 应声,一小团白雾从他体内涌出,浮在轻雅身边。 它一出现,轻雅体内的寒气瞬间被压制,虽然没有完全消除寒气,但身体已经难受了,也没有再想打喷嚏了。 轻雅抱过白雾团,献宝似的举给尚若妧看,道:“妧姐姐,这是我家轻音。” 尚若妧顿时蒙了,看着眼前的不明物体,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第一时间看向了明馨。 明馨宠溺一笑,道:“旁人认不出来,不代表你可以出来炫耀,好东西要悄悄藏起来才是。” “哦。” 轻雅应声,把白雾团小心拢到袖子里,然后稚气地举着袖子,递给尚若妧看。 这个讨好也太明显了,尚若娴当时就不高兴了,道:“小雅,你为什么只给三妹看,不给我看?” 轻雅防备地看着尚若娴,道:“你人不好,会伤了轻音的。” 尚若娴扬眉,道:“可至少你讨好我,我还能给你好处,你讨好她,她能给你什么?” 轻雅眨眨眼,稚气道:“妧姐姐,你说了要凉拌瓜皮给我吃的。” 尚若妧浅笑道:“好,我做给你吃。” 轻雅得意地看着尚若娴,他就是不喜欢她这个人。 尚若娴心中气闷,眼珠一转,讨好地对明馨道:“明姑娘,小雅就交给三妹照顾了,你继续教我学琴好不好?” 明馨犹豫了。 比起教人学琴,她更想照顾轻雅。 “明姑娘,你就教我嘛。”尚若娴理所当然道,“你教的特别好,我就喜欢你教我。” 明馨皱眉,低头看看轻雅,又担心地看看尚若妧。 “姐姐,让妧姐姐照顾我就好。”轻雅稚气满满地说道,“你每天照顾我太累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明馨盈盈一笑,道:“妧姑娘以为呢?” 尚若妧点头,道:“您放心,交给我就好。” 明馨这才点头,不舍地将轻雅交给尚若妧。 轻雅很是开心,凑到尚若妧旁边摆出一副可爱的表情,稚气萌然。 尚若妧见了,心都软化了,对待轻雅的态度又多了几分宠爱。 如此,轻雅安静休养了两日。 待寒气尽数散去之后,轻音自然也就退走了。 同日,尚承宇正式嫁入巫家,闷头忙碌了一日。因为大司祭的受伤,婚礼自然是没有的,所以尚承宇这一日的忙碌,基本都围绕着各种手续的办理,还有安抚因为没有婚礼而闹脾气的巫芷卉。 大司祭伤未痊愈,所以巫硩只能继续暂住老宅负责照顾,顺便代管大司祭负责的所有工作。 哈……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大司祭那边还没有。真是看不出来,那时轻音竟然下了这么重的手。 轻雅抱着粥碗悠哉地喝着小米粥,莫名有些同情大司祭。 哎,之前直接退就好了嘛,干嘛非要硬碰硬,搞得两败俱伤才高兴吗? 轻雅依旧不理解那日的对决到底所为何事,只是单纯而直观地觉得,这么做当真毫无意义。 夏日悠悠,隔壁桌上飘来一段,嗯……算是,曲声? 轻雅的思绪飘了回来,微微皱眉地听着隔壁桌上的琴声。 这弹得算是什么玩意儿? 无魂徒有形,形还不完整。 十仅有三分,错声不间断。 哎呦,我的天呐! 轻雅听得小脸都扭曲了,忍不住抱怨道:“这不是我写的曲子。” 旁边,尚若妧有趣地笑笑,递过去一杯温红糖水,道:“喝吧,再暖一天,别忽然又冷了。” 轻雅乖乖地抱着杯子喝水,稚气道:“妧姐姐,你说她为什么非要学曲子啊?她这也太,内个,呃,出乎我的意料了。” 尚若妧转头看了看尚若娴,一眼便看到她脸颊划过了刻苦的汗水,不禁温婉一笑,道:“二姐是为了一个男人,才如此辛苦自己。” “哦,我好像听说了,是少司乐对吧。”轻雅羡慕道,“他们感情还真好,居然能吃得了这种苦。” 尚若妧笑然道:“确切的说,是二姐一见钟情,而对方,完全没有回应。” 轻雅一愣,笑眯眯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呗。” 尚若妧想了想,应道:“上个月,家里为二姐办了及笄之礼。本来邀请了大司乐,但大司乐没来,来的是少司乐。听说,少司乐当场演奏了一首曲子当做贺礼,并把演奏用琴赠与了二姐。在那之后,二姐就非要学琴,还讨走了我的教琴先生,一门心思专心学琴。” 轻雅怔了怔,道:“鸡鸡之礼是什么?” 尚若妧脸上一红,小声给轻雅解释了。 “哦,原来还有这种东西。”轻雅想了想,皱眉道,“妧姐姐,你有多久没跟教琴先生学琴了?” 尚若妧尴尬了一下,道:“从那之后,我的琴课便停了。” “那,我来教姐姐曲子好不好?” 轻雅笑眯眯地看着尚若妧。 “不必了。”尚若妧浅笑道,“规定曲目我都会了,只要发挥稳定,我有把握考进圣乐坊。” 轻雅笑眯眯道:“我写的百鸟畅,要不要学?” 尚若妧惊讶地看了看轻雅,笑然道:“你会写曲子,这是优势。若你的曲子被太多人学去了,你的优势就没有了。” “那又如何。”轻雅稚气道,“反正规定曲目里的曲子,早被很多人学过了,也不差这一首。” 尚若妧好笑道:“你写的曲子又不是规定曲目。” 轻雅稚气道:“这首的确不是,但规定曲目里有我写的三首曲子在。” 尚若妧一怔,赶忙拿来手边的曲目册子,看着作曲处写着轻雅二字的曲目,不禁惊讶道:“这么说,这三首曲子真的是你写的?” 轻雅稚气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尚若妧定定看着轻雅,眼神明灭游移。 能选中为规定曲目的曲子,都是得到大司乐肯定的曲目。能写出那样曲目的孩子,着实厉害,也着实想让人求学一二。 轻雅笑眯眯道:“妧姐姐照顾了我这么几天,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如果你想学百鸟畅,我可以教给你。” 尚若妧轻叹一声,道:“娴姐姐是不会同意的。” 轻雅眨眨眼,不解道:“为什么你学曲子,要她同意?” 尚若妧无奈一笑,道:“这就是现实。” 轻雅不理解,道:“想学就学呗,反正是我写的曲子,我爱教给谁教给谁。” 尚若妧一顿,道:“可是我听二姐说……” “我才不管她说了什么,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学。”轻雅稚气地说道,“这首曲子是我的,又不是她的,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尚若妧当然想学轻雅的曲子,这是好乐的本能。 但是…… 尚若妧默然纠结片刻,最终理智战胜了恐惧,认真应道:“我想学。” 轻雅笑眯眯点头,道:“好,那我……” “你到底会不会教?” 旁边,尚若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总是让我反复弹这一段,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快点教我下面的段落啊!” 明馨耐着心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曲子也要一段一段的练。你要先练好这一段,才能继续往下练。” 尚若娴气得不行,道:“我看你就是不想教我吧?练可以慢慢练,你先教我会了再说。” “娴姐姐,你过分了。” 轻雅忍不住走过去道:“你自己笨还怪别人不好好教,你好意思吗?” 尚若娴脸色一变,道:“先生们都说,我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一点都不笨!我没学会,根本就算你们教得不好,不是我学不会!” 轻雅扬眉,道:“那你敢不敢比一比,你和妧姐姐同时学百鸟畅,看你俩谁学得快!” 尚若娴立刻摇头,道:“百鸟畅是我的曲子,我绝不能让别人学会!” “好,那就做个约定。”轻雅淡淡道,“从此刻开始,你与妧姐姐同时学习百鸟畅,一旦有一个人先学会,教学停止。另一个人不论会不会,都不再继续教了。你敢不敢应。” 尚若娴怔了怔,皱眉道:“谁来教?” 轻雅昂头道:“我来教!” 尚若娴双目一亮,道:“好,你教可以。三妹以为呢?” 尚若妧浅笑道:“我都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尚若娴随手把明馨面前的琴递过去,道,“现在就开始吧,我要学百鸟畅。” 尚若妧双手接过琴来,腾出一块空桌面放琴。 轻雅起身走到两张桌子中间,想了想,道:“对了,还有两条。其一,这首曲子我改良过了,可以直接招来附近的鸟雀,如果不能招来鸟雀,不算会。” 第四八七章更胜一筹 尚家姐妹闻言一惊,尚若娴不敢相信道:“这首曲子可以招来鸟雀?” 轻雅点头,道:“是的,我让姐姐试过了,是可以的。”稍顿,轻雅继续说道,“其二,圣乐坊考核在即,我和姐姐都要准备考核,所以,一旦考核报名开始,无论学没学会,教学都停止。如果想继续学,等考核结束之后再说。” 闻言,二女同时松了一口气。 尚若娴想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学不到的曲子,也不让旁人学到,恰好应和了心意,没理由不应。而尚若妧本就是想和轻雅搞好关系之后,趁机学上几手,无论什么条件,她都不会在意。 于是各自点头,等待轻雅教曲。 轻雅默然呆站了片刻,一脸懵逼地转头看着明馨,道:“教曲子要怎么教?” 明馨换了个阴凉处坐着,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笑盈盈道:“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轻雅费力地想了想,道:“我弹一遍,她们学不会,单独教,我也不会。” 明馨笑盈盈道:“那你先弹一遍,再说。” “哦。” 轻雅乖乖应声,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琴,立刻窘了。 尚若妧温婉一笑,主动把琴送了过去。 轻雅乖乖道谢接过琴来,指间轻动,抚弄一曲百鸟畅。 不多时,百鸟齐聚,欢鸣畅快,错杂有序。 尚家姐妹双双惊呆,仿佛看到了神迹一般。 曲罢,音收。 轻雅呆然稚气地看着尚家姐妹,道:“你们学会了吗?” “没有。” 尚若娴一脸笑颜,抢先说道:“小雅,你能不能一段一段慢慢弹,慢慢教我?” 轻雅一呆,道:“不行。” 尚若娴一滞,道:“为什么?” “一首曲子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可拆分的段落。”轻雅稚气道,“只有从头到尾顺序演奏,才能有这个效果,一段一段的学没用。” 尚若娴怔了,道:“教琴先生们都是那么教的,你怎么能说没用?” 轻雅稚气道:“他们演奏的那个算不上曲子,就是有皮没骨花架子。除非你能自己贯穿一个整体情感,否则根本不能听。” 尚若娴心头一动,想到那天少司乐演奏的感觉。 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贯穿了整首曲子,触动了她的心弦,让她一见钟情无可自拔。 轻雅眨眨眼,看向尚若妧,道:“妧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尚若妧在空桌上比划着指法,闻言温婉一笑,道:“这首曲子相当于神迹,堪比大司乐的蝶恋花。” 轻雅一笑,道:“妧姐姐说对了,用的是同一种原理。” 尚若娴皱眉地看了一眼尚若妧,试探道:“三妹,你对这首曲子很熟悉吗?” “怎么会熟悉。”尚若妧浅笑应道,“这种神迹一般的曲子,只有大司乐那种人才演奏的出来,我等无法企及。” 轻雅稚气道:“我会,姐姐也会,师珏算个屁。” 尚若妧微微皱眉,道:“大司乐的琴艺天下第一,不容小觑。” 轻雅干巴巴道:“什么天下第一,明明是天下第二。再说,招蝶又不是他师珏的绝技,那是我师父教他的。” 尚若妧眼眸微厉,道:“放肆,大司乐的才名远扬,岂是你这无名小卒可妄言的。” 轻雅稚气道:“我不是无名小卒,我是天下第五。” “……” 尚若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天下第五? 这孩子? 明馨宠溺一笑,道:“他真是。” 尚若妧惊得默了。 “当然,名头有点水,不过我的演奏,师珏是投了票的。”轻雅笑眯眯道,“师珏只是个相对出挑的正常人,算不上无法企及的程度,倘若有心,还是能追的上的。要说真正的高手,是天下第一那个变态,那才叫无法企及。不,是根本不知道他的水平有多高,根本看不到顶。” 明馨微微一笑,眸光微闪。 说荆燚强到变态,的确不为过。 尚若妧弱弱皱眉,道:“大司乐是天下第一,我不相信,世上还能有人比他更厉害。” 轻雅稚气地眨眨眼,道:“原来妧姐姐真的是师珏的仰慕者,我还以你是因为你家的缘故,才会关注师珏。” 尚若妧脸上一红,道:“大司乐是我憧憬的目标。” 轻雅稚气道:“不是超越对象?” “那是不可能的。”尚若妧认真道,“大司乐的琴艺出神入化,没有任何人能超越他。” 轻雅不屑一哂,道:“这首百鸟畅,已经是超越师珏的存在。” 尚若妧一怔,道:“你说什么?” “因为这首曲子用到的技巧,师珏不会啊。”轻雅稚气道,“师珏只会用笛音招蝶,而弦音的控制技巧比笛音要难,所以说,这首曲子是超越师珏的存在。” 尚若妧没说话,但是她不信。 轻雅微微一笑,抬手弄弦。 久违了的一首蝶恋花,曲音漫漫,而后引来几只蝶来旋舞。 尚若妧愣住了。 琴,竟然演奏出了笛子的感觉。 这孩子神奇了。 半阙曲罢,琴音一转,恢复了琴的本音,随即又招来了几只蝶来旋舞。 尚若妧恍然震惊,心中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 这孩子的实力,不亚于大司乐。 可能是平分秋色,也可能是……更胜一筹。 尚若妧眼眸闪了闪,真没想到,这个小而可爱的孩子,竟然琴艺非凡。若不是真的听他演奏,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哇,小雅你好厉害哦。” 尚若娴看得新奇,道:“你这招蝶是怎么弄的?能不能教给我?” “不能。” 轻雅扬眉道:“你百鸟畅都没学会,这个更难,你学不会的。” 尚若娴不服,道:“你都没教,怎么知道我学不会?” “你就是学不会啊。”轻雅稚气道,“因为你不会武功。” 尚若娴怔了,道:“我学琴干嘛要学武功?” 轻雅闭嘴了。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他不想再次解释不清楚了。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先照着宝宝演奏的练,若有不会的细节,再问他就好。”明馨笑盈盈解围,道,“宝宝,你盯着她们练,我来准备晚饭了。” “好。” 轻雅稚气满满地应声,萌然装乖。 哎呀,好可爱。 明馨走过来摸了摸轻雅的小嫩脸,这才转头去灶边做饭。 轻雅继续端着稚气满满的脸,把琴递给尚若妧,让她们自己练曲。 但是……怎么练? 没有谱子,没有指点,就是干巴巴的演奏一遍,照着模仿? 尚家姐妹都蒙了。 还好,尚若妧有底子。凭借这些年吃苦练出来的记忆力,尚若妧勉强写了一份自己才能看懂的谱子,指触琴弦无声练习。 旁边,尚若娴彻底蒙了。她习惯那些有问必答的因人施教,可这里没人给她答疑解惑,也没人会特别为她的接受能力设定课程。如此,不禁有些怀念明馨的小课。 没坚持半个时辰,尚若娴忍不住了,低声下气地求了明馨回来,教她琴曲。至于晚饭,只好继续由尚若妧和轻雅完成了。 炉灶旁,轻雅不爽地皱眉,道:“娴姐姐真讨厌,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端着,让人恶心。” 尚若妧浅笑道:“她只是求学心切,没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轻雅不爽道,“我们又没欠她,她凭什么要求我们教她,同时还看不起我们?我们跟她很熟吗?她这是求学的态度吗?” 尚若妧怔了怔,浅笑道:“说来的确,我们理当付些学费才是。” “对,她就应该付学费。”轻雅严肃地点点头,转头笑眯眯道,“妧姐姐就不必了,有你做蔬菜拼盘给我吃就足够了。” 尚若妧目光一闪,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愿意教我曲子?” 轻雅笑眯眯道:“妧姐姐给我做好吃的,不就是想让我教你曲子吗?” 尚若妧心头一跳,笑叹道:“你这孩子,还挺机灵。” “嘛,我只是喜欢又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结果就发现了。”轻雅笑眯眯道,“所以说,妧姐姐是好人,教你当然可以。但是娴姐姐是坏人,我就不稀罕教她。” 尚若妧悄然笑笑,道:“你这好坏分的,还挺简单。” “好坏能有多复杂。”轻雅稚气地说道,“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对我坏的就是坏人。” 尚若妧有趣道:“你不担心有人故意对你好,然后利用你?” 轻雅想了想,道:“利用我,能图什么?我啥都没有啊。” 尚若妧稍稍羡慕道:“很多啊,比如你的琴艺,比如,呃……你的身份。” 轻雅眨眨眼,道:“我教旁人曲子全凭心情,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身份,我就是个江湖乐手,其他身份都是他们编出来的,和我无关啊。” 尚若妧怔了怔,道:“大哥叫你少主,这总不是编出来的吧?” 轻雅古怪道:“如果我说,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少主,你信吗?” 尚若妧浅笑道:“大哥不善玩笑。” “哎,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们称作是少主了。” 第四八八章捉弄鸟雀 轻雅郁闷地想了想,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最初是怎么被这么称呼的,道:“说起身份,他们还真有不少人往我身上挂身份,真当我不会生气是不是?要是让我遇到了编排我的人,我一定把他揍个稀巴烂!” 尚若妧浅笑道:“你若真能把他们揍了,也算一种本事。” “这我不担心,轻音比我喜欢杀人,有事叫他就好。”轻雅随口说着,没注意到尚若妧惊然一悚的表情,转头瞧瞧明馨,道,“妧姐姐,你说我姐姐她怎么那么有耐心,到现在还没腻烦呢。” 尚若妧缓了缓心情,浅浅一笑,道:“因为明姑娘她不在乎。” “呃?”轻雅呆了呆,道,“什么叫不在乎?” 尚若妧悄然一指,道:“你看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在怜悯地看一只流浪猫。既然当对方是一个不通礼数的畜生,自然也就不会为此置气伤身。” 轻雅瞧了过去,呆然一怔。 啊,这个目光,他记得。 当初遇见明馨的时候,她对自己就是这个态度。像宠物一样宠着玩,好吃好喝好养活。不过后来,养着养着就习惯了,他习惯朝着明馨撒娇,而明馨也习惯了宠他。渐渐的,就好像是亲姐弟一般感情要好,总是挂念。 尚若妧见轻雅呆住,浅笑道:“不得不说,明姑娘很有上位者风范,任尔喧嚣哭闹,吾自泰然处之。旁观算谋逼诱,一切尽在掌握。你这位姐姐,可不简单呐。” 轻雅稚气一笑,道:“嗯,明姐姐可厉害了,只是她平时不显罢了。” 尚若妧羡慕道:“我若有她三分实力就好了,至少,不会任人欺负。” 轻雅笑眯眯道:“妧姐姐也很厉害呀。只要你想的话,也能和明姐姐一样的。” 尚若妧柔柔一叹,道:“天生身份注定卑微,有心而无力。” 轻雅眨眨眼,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接受殷四的建议,换个嫡女的身份,然后嫁给他?” “九公子莫不是开完笑?那可是四殿下,不只是身份匹配的事。”尚若妧一笑,道,“而且,就算他能给我找个嫡女的身份嫁过去,我能存活几日?皇宫是个食人窟,像我这种人,连家里的争斗都扛不住一回合,更别说皇宫的争斗了。” “妧姐姐?” 轻雅呆呆看着尚若妧,声音微微发颤。 尚若妧自然发现了轻雅异样,浅笑道:“怎么了?” “不要哭。” 轻雅慌张地稚声道:“慢慢来,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哭? 尚若妧抬手默了下自己的眼角,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落了泪。尚若妧笑然用袖子拭去泪水,看着轻雅水亮担心的眸光,不由得心中暖溢。 “好了,不说这个了,太伤感。”尚若妧温婉笑然道,“小雅,等下你能不能再弹一遍百鸟畅给我听,我有几处没听明白。” 轻雅立刻点头,道:“可以,你想听多少遍都行。” 尚若妧温婉浅笑道:“好,那就多谢你了。” 轻雅笑眯眯道:“没事,我高兴嘛。” 匆匆三日过,院中琴音缭绕,专心无杂。 这一边,尚若娴琴音散碎,不得要领。明馨已经尝试了各种方式来教,怎无奈尚若娴的聪慧不在乐上,纵然费尽心力,也没什么效果。不仅如此,尚若娴根本没什么乐感,明明演奏得七零八落,却还以为自己演奏得挺好,不停地埋怨明馨教得慢。 另一边,尚若妧对照着自己记下的谱子,指触琴弦无声默练。两日有余,出声一奏,尚若妧便能将百鸟畅完整地演奏下来。轻雅见状,很是开心,兴致勃勃地凑到尚若妧身边,把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点给了她。尚若妧一点就透,再次演奏,便能将百鸟畅演奏出八分神韵。 尚若娴见了,嫉妒得不行,更加催促明馨教学。 明馨不露痕迹地皱了下眉,转而盈盈一笑,道:“妧姑娘已经学会了,按照约定,我不必再继续教你了。” “她还没有学会!”尚若娴恨然道,“小雅说了,这首曲子学会是能招来鸟的。她到现在一只鸟都没有招来,不能算会!” 明馨好笑道:“她不可能招来的。” 尚若娴一顿,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明馨笑然未答,只是示意让尚若娴往尚若妧那边去看。 “妧姐姐你好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比娴姐姐聪明多了!” 轻雅笑眯眯地托腮瞅着尚若妧,吃着美味的糕点,欣赏着眼前的美女。 尚若妧浅然一笑,道:“这样就算会了?”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 尚若妧微微皱了下眉,道:“那为什么我演奏的时候,并没有招来鸟雀?” 轻雅一呆,左右看看道:“没招来吗?我没注意。” 尚若妧好笑地弄弦几声,道:“这首曲子的招鸟,是专门有几个音能做到,还是必须演奏整首曲子才能做到?” “几个音就够了。” 说着,轻雅伸手过去,拨弄了几下琴弦,寥寥几声,便招来了几只鸟雀落在院中。 尚若妧微微一怔,模仿着轻雅的动作同样拨弄了琴音,结果非但没有招来鸟雀,还把轻雅刚招来的鸟雀给惊走了。 “不是那样的,是这样的。” 说着,轻雅继续做了几个音的示范,很快又招来了几只鸟雀。 尚若妧继续模仿,和方才相同,再次惊走了鸟雀。 “不对啦。” 轻雅着急地说道:“音我只是随便弹的,你不要模仿我的音,要模仿弄弦的技巧。” “呃?” 尚若妧怔了怔,道:“我演奏的和你演奏的有区别吗?” “有区别啊!” 轻雅认真地说道:“你演奏的音就是单音,而我演奏的音是双音。这一声里面有人能听到的音,还有鸟能听到的音。” 尚若妧蒙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轻雅。 轻雅再次伸手过去,指触琴弦,拨弄无声。但是随着轻雅弄弦,又有几只鸟雀飞了过来,落在桌上。 尚若妧不可思议地看着琴弦,道:“我没听到任何声音。” “人就是听不到的呀。”轻雅稚气道,“这是专门给鸟雀听的音,鸟雀能听到就行……哎呀!干嘛啄我?” 轻雅捂着自己的手背,不解地看着桌上的三只鸟雀。没想到这么小的东西攻击力还挺大,啄了一下到没出血,可是被啄到的地方红了一块,还挺疼。 鸟雀们气鼓地看着轻雅,似乎很不满意被这样招来赶去的捉弄。 轻雅自然不知道鸟雀在想什么,只是有种感觉,它们大约在生气。 “姐姐。” 轻雅看向明馨,摆出一副眼泪汪汪的表情,一指桌上的三只鸟雀道:“它们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明馨一笑,拿来了糕点送到那边桌上,道:“给它们些吃的,让它们消消气吧。” 轻雅不舍地看了一眼糕点,稚气地送到鸟雀们面前。 鸟雀吃了糕点,满意了,大着胆子往碟子里一站,干脆不走了。 轻雅松了口气,笑眯眯地一托腮,道:“妧姐姐,你照着练吧。” 尚若妧尴尬地瞧着轻雅,不知道这听不见的音要怎么练。 那边,尚若娴暗自窃喜。还以为她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轻雅瞧出尚若妧的尴尬,偏头想了想,对明馨道:“姐姐,能不能帮我再说明一下?我词穷了。” 明馨盈盈一笑,道:“这个本就说明不来,而且就算能说明,她也演奏不了。” 轻雅一呆,道:“为什么?” 明馨好笑道:“宝宝,这是内力鸣弦。她又不会操控内力,怎么可能做到?” 轻雅默了片刻,疑惑地瞧着明馨道:“这个只是内力鸣弦?会不会用到真气?” “真气?应该不用。”明馨想了想,道,“你师父应该讲过,内力可以随便用,真气是不能动的。” 轻雅当然知道,只是他有点不确定,这首曲子会不会像刹那枯荣和指点繁华那样,不止需要内力技巧,同还会消耗真气。 念头一过,轻雅对自己无语了。 百鸟畅和那两首曲子不同,百鸟畅是固定曲目,而且它并没有控制鸟雀成长,只是单纯的召唤,和消耗真气的曲子有着本质的区别。也就是说,百鸟畅并不是危险曲目,而是技巧曲目。 这么说,可以教。 轻雅稚气一笑,道:“这样,妧姐姐,我先教你单音技巧,然后再教你配合曲子的双音,好不好?” “你要怎么教?”明馨皱眉,抢先说道,“不会是要给她传功吧?” “不需要啊。”轻雅稚气道,“内力每个人都有,只是强弱不同罢了。” 明馨一怔,道:“那你准备怎么教?” 轻雅笑眯眯地看向尚若妧,道:“妧姐姐要学吗?” 尚若妧迟疑着点了头。 “我也要学!” 尚若娴硬生生凑了过来,道:“小雅,你不能这么偏心,怎么能只教她不教我?” 轻雅皱眉地看了尚若娴一眼,道:“你连曲子都没练好,还想学这个?” “那又怎样?早晚都是要学,先后有什么关系?”尚若娴昂头道,“再说,若不是你偏心地只教她,我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学会?” 第四八九章死证活证 轻雅奇怪道:“明明是你嫌弃我教,非让我姐姐教你的,现在又说我不教你,讲不讲理?” “我讲的就是理!”尚若娴不依不饶,道,“你说了同时教,结果根本没有同时教,你说话不算话!” 轻雅撇撇嘴,道:“人家妧姐姐比你晚两天学,现在进度比你快一大截,你好意思怪我没有同时教?” 尚若娴恨然道:“就怪你没同时教!” 轻雅冷冷看着尚若娴。 尚若娴不高兴地盯着轻雅。 明馨微微皱眉,护着轻雅道:“娴姑娘,请你不要过分纠缠宝宝。” 尚若娴哼了一声,看着明馨道:“你还敢跟我说话?就是你!要不是你教的那么慢,怎么会让这个庶女赶上我的进度?” 明馨脸色微变。 “够了!” 轻雅勃然大怒,道:“明明就是你自己笨,不承认,还怪姐姐教的不好?你这人有没有脑子?” “我不笨!” 尚若娴咬牙道:“有本事你同时教我和她,我就不信,我会比她学得慢!” “行啊。” 轻雅怒然扬眉,道:“招鸟的技巧,你们同时来学。还是老规矩,只要有一个人学会了,另一个人就不教了。如果你学的比妧姐姐慢,就承认你是笨蛋!” “好!你教吧!” 尚若娴恨然看了看尚若妧,她就不信,这个庶女竟然有能强过她的地方! 那道目光太过犀利,尚若妧微微一抖,气势很弱。 “妧姐姐,你不用怕她。”轻雅认真道,“你若想学,认真学就好,反正这是我写的曲子,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尚若妧弱弱点头。 旁边,尚若娴气势强大,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尚若妧见了,心中与生俱来的卑劣感油然而生。她浅坐不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默默关注着周围几人的情绪。 明馨皱了皱眉,看向轻雅,道:“宝宝,你真的要教?” “教呗,反正就一声而已。” 说着,轻雅缓了缓心情,一招手,聚出一个消音的气壁,将几人与几鸟都罩在其中。轻雅测试了一下气罩,确认能够消音后,便耐下性子来开讲。 “现在,我来演示一下能够招鸟的音节。你们闭上眼,用心来感觉,然后模仿这个音节。” 轻雅伸手在尚若妧面前的琴上一点,弦震无声。桌上,鸟雀们悠哉地吃着糕点,好奇地看着琴声鸣响。 尚若妧听话闭目,忽而心头一动,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又不太明显。 “没声呀?” 尚若娴瞪着俩大眼睛看着琴弦,道:“你真的有弹吗?” 轻雅走到尚若娴桌前,伸手在尚若娴勉强的琴上一点。闻声,隔壁桌上的鸟雀飞了过来,好自然地啄食着这边桌上的糕点。 尚若娴惊喜道:“过来了,鸟雀真的过来了!” 忽然,又是一记无声弦震。 鸟雀闻声,飞到了尚若妧的桌子上。其中,有只鸟雀好奇地凑到尚若妧手边,伸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大着胆蹭了蹭尚若妧的手。 “呀!” 尚若妧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怔然看着亲昵自己的鸟雀。 “妧姐姐,你做到了?” 轻雅意外地看着尚若妧,他才演示了两遍,她居然就学会了? 尚若妧怔了怔,道:“我做到了什么?” “你刚刚弹出那个音来了。”轻雅稚气地跑过去,道,“妧姐姐,你再弹一遍听听。” 尚若妧闭上了眼,再次鸣弦。 “对了,就是这个!”轻雅欢呼道,“妧姐姐你真是太聪明了,就是这个音!” 尚若妧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道:“就这么简单?” “嗯!”轻雅笑眯眯道,“百鸟畅用的招鸟音也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所以只有这一个音,你已经学会啦。” “这不可能!”尚若娴恨然道,“我都没听出是怎么回事来,她怎么就能学会了?肯定是你哄骗我闭眼,然后偷偷把真正的诀窍教给了她!” 轻雅鄙视地看过去,道:“这就是纯粹的睁眼说瞎话吧?妧姐姐才是闭眼的那个,你根本就没闭过眼!” “你胡说!”尚若娴生气道,“你根本就是不想教给我!” 轻雅冷冷看着尚若娴,道:“我就是不教,你想如何?” “你!” 尚若娴气得一把抓起桌上的琴,狠狠摔在地上。 咔嚓! 琴毁了。 尚若妧心疼地扑了过去,小心地把琴骸聚拢抱起,默默哭泣。 “回去了!” 尚若娴一把拖住尚若妧的后衣领,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拖着就往外走。 轻雅皱眉,正要冲上去阻拦,被明馨一把拉住。 “宝宝,你别多事。”明馨轻叹道,“这是她们之间的事,你不该干涉。” 轻雅眼睁睁看着尚若妧被拖走,哎呀一声,道:“妧姐姐不能走,她答应给我做的冰粥还没做呢!” “宝宝,别闹了,让她们去吧。”明馨摇头,道,“就算你能在这里保护她,等她回了尚府,一样会被欺负。你帮不了她的。” 轻雅不高兴地噘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明馨。 明馨笑盈盈道:“好了好了,别难过,姐姐给你做冰粥吃,好不好?” 轻雅想了想,乖乖点头,心里还是不舒服。 明馨轻叹一声,没再多言。 日落西去,暑热依然。 翌日天明,云阴稍凉。 宿鹤宫中。 后宫众妃嫔及皇子公主,围坐在主殿堂下,默然严肃。 稍等片刻,皇上携着槿妃来到殿中,目光扫过一圈,微微皱眉道:“皇后人呢?” 有宫人赶紧来报,道:“已经通知过了,应该很快就到,请皇上稍候片刻。” “荒唐!” 槿妃娥眉拧蹙,道:“不过就是个皇后,怎么有那么大的脸,能让皇上等?” 宫人退了半步,小心道:“听说是……九公主赖床不起,皇后正在哄。” “真是的,九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干什么吃的。”槿妃皱眉训斥着,转头对着皇上娇柔一笑,道,“皇上,要不妾身去看看,保证,把九公主哄得好好的。” 皇上勾了一下嘴角,道:“想赖床就让她多睡会儿,何必去吵。” “哎呀,是妾身糊涂了。”槿妃笑过之后,转头严肃道,“听到没有?叫皇后过来,让九公主继续睡。” 宫人领命而去。 皇上皱了下眉,坐在主位之上。 槿妃稍稍犹豫了一下,大胆着在次位上坐下,小心地看着皇上。 那是皇后的位置…… 众人见皇上没有反对,也都默不作声。 不多时,皇后匆匆而来,抬眼看看次位上的槿妃,再看了一眼皇上,什么都没说,默然坐在了槿妃堂下的位置上。 槿妃得逞地笑了一下,转头对皇上道:“皇上,人齐了,准备开始吗?” 皇上懒抬眼,道:“你来审,朕旁听。” “是。”槿妃喜不外露,严肃道,“带四皇子过来。” 有宫人应声,将赵芾殷带了过来。 赵芾殷默然走到堂下,双膝跪地,低头垂目,一言不发。在天牢中关了几日,没人为难他,却也没人好好对待他,面容难免有些憔悴。众人见了,都不敢说什么,有人欢喜有人愁。 槿妃目光请示了一下皇上,见皇上摆摆手,便放开胆子说道:“四皇子,你可认罪?” 赵芾殷淡淡道:“无罪可认。” 槿妃眉间厉色一闪,道:“好,带人证。” 应声,有宫人带来了三具穿着太监服的尸体,丢在赵芾殷身边。 槿妃冷声道:“四皇子,旁边这些人,你可认识?” 赵芾殷看了一眼,眸光微闪,询问地看向皇上。 这三名死者生前,隶属于是赵芾殷的暗势力。而这股暗势力,是皇上亲自为赵芾殷培养,助他暗中做事的。这些人的身份被严格保密,纵是消息通天的皇后,也不知其中细节。此刻被拉出来作证,着实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三人前是灭宫当日牺牲,按道理,这些尸体应该被秘密处理掉了。没想到,竟然不腐不败,留到现在。 谁做的? 皇上眉头深锁,却想不明白缘由,面对赵芾殷的目光,只能悄然摇头。 赵芾殷一愣,转目再看向皇后。 皇后没有看他,而是审视地看着皇上。通过皇上的目光,皇后大概了然了这几人的身份,随后不解地皱眉。 她也不知道谁做的。 跪在地上的赵芾殷蒙了。 这什么情况? 已经五日了,皇上和皇后在外面查了这么久,居然没找出陷害他的人? 槿妃见赵芾殷良久不答,皱眉道:“你敢说不认识吗?” 赵芾殷沉默片刻,淡淡道:“不认识。” “莫要狡辩!” 槿妃厉声道,“这是你手下的宫人,灭宫当日,是他们潜入了宿鹤宫,下了毒!” 闻言,赵芾殷可真是委屈坏了。 明明是皇上心疼赵芾媛生气,暗中下令让他动用暗势力,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能给二皇子安罪名的东西,无论什么都好。赵芾殷也是心疼妹妹,这才迅速派遣这仨人到宿鹤宫探查罪证。 结果这三人到这转了一圈,回去之后还什么都没说,就忽然身亡了。赵芾殷莫名其妙地找来信任的大夫查看死因,却发现这几人都是心脏衰竭而亡,没伤没毒,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四九〇章要他的命 居然查不出死因?! 而且暗卫培养很费劲,一下子折了仨,感觉心痛得不行! 赵芾殷心思转了好多,面上只是淡淡道:“我不认识他们。” “还不认?没关系。”槿妃冷冷道,“我们不仅死人证,还有活人证。来,带上来。” 应声,凤琛随宫人走了进来,跪地行礼,道:“小人见过皇上,见过各位主子。” 槿妃微皱了下眉,道:“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是。” 凤琛淡淡开口道:“灭宫当晚,小人亲眼看到这三人秘密潜入过宿鹤宫。” “胡扯!” 赵芾殷皱眉打量着凤琛,道:“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看得到他们的踪迹?” 凤琛目不斜视,嘴角微微一勾,道:“小人没瞎,为何看不到他们的踪迹?” “废话,因为他们……” 说着,赵芾殷自己哑了。 普通宫人,这孩子没道理看不到。而暗卫宫人,以这孩子的实力,一样能看到。 赵芾殷微微皱眉,这孩子才这么小,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凤琛稍稍顿了顿,淡然说道:“小人知道,这三人不仅是四公子的宫人,还是四公子的暗卫。他们武艺高强,若真是潜入宿鹤宫,小人便不该看到,您想说的可是这个?” 赵芾殷一滞,冷冷道:“不错,他们是孤的暗卫。孤若是派遣暗卫杀人,必然会清理得不留痕迹,如何能等到你们发现?” “这是因为,当日小人得到命令,是整日在宿鹤宫外围守护。”凤琛淡淡应道,“是以小人非常确定,那日除了这三人,再无其他势力秘密潜入过宿鹤宫。” 赵芾殷冷冷看着凤琛,道:“虽说童言无忌,可你却在说谎。每日在后宫探查的暗势力至少三拨,你如何能确认说,只有孤的暗势力潜入过宿鹤宫?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凤琛淡淡道:“那日小人收到的命令不仅是守护,还有阻拦各路暗势力进入宿鹤宫探查。详细的阻拦名单不便公开,不过小人确认,名单上并没有提及四殿下的暗势力。是以那日,小人见到了四殿下的暗势力,并未阻拦。而其他的暗势力,小人如数阻拦,没有遗漏。” 赵芾殷一怔,若有所思地看向凤琛。 他是真的在外围拦阻各路暗势力,还是为了做假证而说的借口? 如果他说的全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他早就知道宿鹤宫会发生什么事? 赵芾殷目光凛冽,这孩子多半和灭宫的真凶有关。 凤琛稍顿,继续说道:“至于栽赃陷害,小人并无此意。小人在外围守护的时候,的确看到这三人潜入过宿鹤宫。而这三人进去做了什么,小人没有看到,不敢妄言。” 赵芾殷怔了怔,这证人是在玩什么? 咬了一口,却又不直接咬死,等着反驳吗? “你说什么?”槿妃厉声道,“当初问你的时候,你说过,你是确实看到他们下毒了!” “娘娘,怕是您记混了。” 凤琛毫不慌张,淡定应声道:“那日小人只说过,确实看到他们三人潜入过宿鹤宫,是您身旁的嬷嬷说,鬼鬼祟祟不敢声张,肯定是去下毒的。而后您也说过,四殿下非常照顾九公主,为了她灭了宿鹤宫,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槿妃皱了下眉,朗声道:“当然。后宫之中,谁都知道九公主扬言要杀了二殿下。而此事由四殿下为九公主代劳,也算情理之中。” 众人纷纷点头,感觉这就是事实了。 槿妃看了眼皇上,忽然一笑,道:“四殿下,你为了九公主,灭了宿鹤宫一宫,也算是讨了她的欢心。皇上必然不会为难你,你有何必强撑着不认?闹得人心惶惶的。” 赵芾殷冷笑一下。 杀兄不是小事。只要认了,纵然罪不至死,口碑也就坏了。万一再有流言说,杀兄之后必然弑父。到那时候,皇上就算再偏爱他,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槿妃柔声劝道:“四殿下不必担心,您是为了九公主做的这一切,皇上定会体谅的。” “呵呵,他为我做的这一切?连我都体谅不了,父皇凭什么体谅他?” 赵芾媛忽然出现在正殿门口,脆生生地冷然说道:“还有啊,我可不光要杀二皇子,他也在我的诛杀范围之列。再说,父皇给了我毒药,让我去杀他们,何必还要他来多此一举?难不成,他帮我杀了二皇子,我就能不杀他了?做梦!” 槿妃一怔,连忙一笑,道:“九公主,话不能这么说,四殿下也是为了讨好您……” 赵芾媛冷冷道:“讨好又怎样?如果我现在问父皇要旨,立马就能要了他的命,你信不信?” 槿妃一滞。 众人一寒。 谁都知道九公主无法无天,皇上却依然宠溺无限,就算为她杀了她亲哥哥,也不足为奇。 “不信?好啊,那我现在就要旨。”赵芾媛说着,大步往里走,道,“父皇,我要……哎呀!” 赵芾媛没注意宿鹤宫的门槛比栖凤宫的要高,不留神一脚绊在门槛上,重心不稳,往里扑去,眼看就要摔在石砖上。 周围人见了,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相当垫背。 忽然,赵芾殷身形一动,抢在旁人之前,迅速扑了过来把赵芾媛一抱,将她稳稳地抱到殿中,抚背安慰。 赵芾媛愣了愣,抬头瞧瞧赵芾殷,哼然一偏头,道:“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赵芾殷默了一下,传音道:“这一切,是你做的?” “哼,不想跟你说话。”赵芾媛把头转向另一边,道,“放开我,我要去找父皇。” 赵芾殷叹然一下,双手将赵芾媛递给皇上,转身乖乖跪了回去。 皇上宠溺地笑笑,道:“媛媛乖,没吓到吧?” “没有,我福大命大,没什么可怕的。”赵芾媛歪歪头,脆生生道,“不过,为什么这里的门槛比我宫里的要高?我明明抬了恰好擦边过的高度,没想到差点绊死我。” 众人脸色变了。 谁都知道,门槛高低代表着身份贵贱,如果比皇后宫里的门槛还高…… 皇上淡淡道:“去量。” 宫人迅速测量,果然,宿鹤宫的门槛比栖凤宫的门槛普遍高上一两寸,若不是赵芾媛懒得高抬脚,光是目测还真的很难发现这细小的差距。 皇上目光一冷,道:“锯掉一半。” “是。” 宫人赶忙照做。 旁边,槿妃微微颤抖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着皇上。这是单纯在安抚赵芾媛,还是在暗示任何人都不能超越皇后的地位?无奈皇上掩饰得太好,槿妃什么都没看出来。 “父皇真好。”赵芾媛扑到皇上怀里撒娇,道,“对了父皇,我要他的命。” 说着,赵芾媛抬手一指赵芾殷。 这么大胆? 众人惊了,齐齐看向皇上。 皇上也有些不懂了,道:“你要他的命?” “对啊。”赵芾媛用力点点头,道,“他的命我要了,任何人都不能跟我抢。” 皇上怔了怔,道:“跟你抢?” “对啊。”赵芾媛脆生生道,“父皇,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了,我不乐意!他的命是我的,让他往东决不能往西,让他喂饭就不能吃独食,我想怎样就怎样,不许别人抢!” 皇上眼神一动。 要他命? 这分明是说不让任何人要他的命,包括皇上自己。 槿妃迅速跟上了思路,笑盈盈道:“九公主息怒,您若随便就要了旁人的命,传出去,名声不好。” 赵芾媛奇怪地瞧了槿妃一眼,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现在的名声很好似的。” 槿妃一滞,赔笑道:“打打闹闹当然没什么,可这要命的事,不是小事呀。” “是不是小事轮得到你说话吗?”赵芾媛眨眨眼,道,“还是说,你可以直接下圣旨给我,所以我要给你解释?” 槿妃悚然一惊,道:“不不不,您听皇上的就好。” “这还差不多。”赵芾媛撒娇地看着皇上,道,“父皇,您说呢?” 皇上思索片刻,道:“即刻起,四皇子的命归九公主所有,任何人不得与之争抢。圣旨随后补给你。” “谢谢父皇,父皇最好了。” 赵芾媛摆出一个大笑脸,随后从皇上怀里跳下来,走到赵芾殷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个大耳光。 啪! 响亮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众人惊然默了。 赵芾殷脸上生疼,心中却忽然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的不了解赵芾媛,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次算是便宜你了。”赵芾媛垂目,冷冷道,“若有下次,至少关你三个月。” 赵芾殷脑子一动,道:“你是为了他……” “轮不到你管。”赵芾媛冷冷丢下一句,转头稚气狂傲,道,“对了,刚才是谁说,是那边三个人下了毒?” 槿妃一指凤琛,道:“他说的。” 赵芾媛瞧了一眼,道:“你怎么说?” 凤琛敬然一礼,道:“九公主,小人已然查明,这三人是四殿下的私人暗卫。当日,这三人进入宿鹤宫,是为了寻找二皇子犯错的证据。而他们这么做,是皇上命令四殿下去办的。” 第四九一章像是毒杀 赵芾殷心头一惊,悄然瞥了凤琛一眼。 凤琛垂眸低首,泰然平静。 “哦。”赵芾媛转眼瞧了瞧槿妃,道,“也就是说,按照槿妃的说法,是父皇派我哥下了毒,然后甩锅给了我哥?” 槿妃心里一急,道:“这人胡说八道,他没有证据,就空口妄言!” 赵芾媛眨眨眼,道:“这不是你找来的证人吗?如果他说的是妄言,那是不是代表之前的话都不可信?” “本宫不是这意思……” “啊,那就是说,符合你心意的,算是真话,不符合你心意的,便是妄言。”赵芾媛眼眸一厉,道,“好啊槿妃,父皇让你查案是信得过你,没想到你居然作伪证!” 槿妃欲哭无泪,道:“九公主,本宫平时待您不薄,您为何要如此针对本宫?” “谁让你想要我哥的命啊。”赵芾媛理所当然道,“父皇已经说了,他的命是我的,你要跟我抢,就是抗旨不遵,要杀头的哦。” “本宫不敢。”槿妃连忙道,“本宫只是想查灭宫一案,并不想要四殿下的命。” 赵芾媛眨眨眼,道:“那好,我问你。你说他们下毒,下的是什么毒?” 槿妃一愣。 赵芾媛冷笑一声,道:“连下的什么毒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我哥下毒?灭宫人的尸体你看过吗?你就那么确定是毒杀,而不是刺杀?” 槿妃愣愣道:“刺杀会有伤口,可你看这宿鹤宫中,虽然有些灰尘,但并没有血迹,不可能是刺杀,更像是毒杀。” “像?”赵芾媛有趣地眨眨眼,道,“原来破案可以靠想象,父皇,下回我也要玩。” 皇上稍稍抬眸,冷冷看了一眼槿妃。 槿妃吓了一跳,欲哭无泪。 她就是个妃子,之前也就是个大家闺秀,哪里会这个。要不是为了给三皇子争个前途,她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啊。 “父皇。” 三皇子赵芾珩敬然一礼,道:“母妃她求成心切,有细节并未查实,的确不妥。儿臣愿意为父母分忧,查实此案,解除内忧。” 皇上淡淡道:“你要几日?” 赵芾珩略略思忖,道:“三日。” “无聊。”赵芾媛不耐烦道,“后宫戒严太久了,都不能偷跑出去玩,闷死了。今日必须解决此事,我等不及了。” “九妹,不可任性。”赵芾珩斯文一笑,道,“灭宫不是死一两人的小事,若不重视,下次被灭的宫,或许就是栖凤宫。” “谁来灭,你吗?”赵芾媛笑眯眯道,“好呀,我等着。只要你敢来,我就敢报复回去。” 赵芾珩斯文笑道:“九妹玩笑了。不过今日想要破案,怕是困难。” “你笨就直说,能别找借口吗?”赵芾媛脆生生道,“这种灭宫案,拖得越久,线索越少,说不定的这个案子还没破,下个灭宫又开始了。你想要三日,可此时距离案发已经十余日,再拖下去,不用查,估计直接就成悬案了。” 赵芾珩神色不动,转向皇上,道:“父皇,请您定夺。” 皇上看看赵芾珩,再看看赵芾媛,轻叹一声,让赵芾珩退下,道:“媛媛,把证据交出来吧,别和你哥闹了。” “我不要!”赵芾媛不乐意,道,“那些都是母后编出来的,根本不能算是证据。” 皇上微微皱眉,道:“那你想如何?” 赵芾媛偏头想了想,道:“父皇承认是我灭了宫,我就把真的证据交出来。” 皇上一凛,道:“胡闹!就算为父把你宠上天,你又如何能灭了一宫?简直荒唐!” 赵芾媛眼巴巴地看着皇上,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父皇,媛媛要杀二皇子的事,全后宫都知道了。可是我还没要到他的命,就这么被人抢了。哇啊啊——媛媛好委屈啊,居然有人抢媛媛的东西,父皇都不心疼。” 皇上心疼坏了,赶快把赵芾媛抱过来安抚,道:“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凑什么热闹。” 赵芾媛眼泪汪汪道:“被抢东西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别人都会觉得我好欺负,都来抢我。父皇,媛媛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让别人抢了东西?现在,他们抢先要了二皇子的命,那我就要这个灭宫的名。是他们先抢了我的,那我再抢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皇上瞧了一眼皇后,默然想了想,道:“也好。若能找到真凶,为父就把灭宫的名给你。有为父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赵芾媛破涕为笑,道:“父皇太好了,媛媛最喜欢父皇了。” 皇上宠溺地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该把真的证据交出来了吧?” 赵芾媛点点头,笑眯眯道:“来人,宣太医。” “宣太医?”皇上怔了怔,道,“你哪儿不舒服?” 赵芾媛怔然眨眨眼,恍然道:“不是我啦,是验尸。咱们当场验尸,证据就在里面。” 很快,太医到。 赵芾媛一指地上的尸体,道:“看看他们,怎么死的。” 太医验过,道:“心脏衰竭,自然而亡。” 赵芾媛有趣道:“没有毒,没有伤?” 太医摇头,道:“没有。” “好。”赵芾媛一挥手,道,“把二皇子和苏贵妃的尸首拿过来。” “什么?!” 槿妃不由得尖叫,道:“那些尸体都死了十多日了,怎么能拿上来?” 赵芾媛笑眯眯道:“那你以为地上的尸体死了多久?” 槿妃皱眉道:“刚死不久吧。” “呵呵。”赵芾媛一挥手,道,“拿上来!” 宫人不敢动,只能看着皇上。 皇上低头看看赵芾媛,微微颔首。 宫人迅速行动,赶忙把偏殿停放的尸体拿过来。 打开棺木,众人惊呼。 一眼看上去,二皇子和苏贵妃仿佛刚死一般,没有异味。若非没了气息,还真有点像是睡着了一般。 赵芾媛一挥手,道:“太医,验尸。” 太医验过,道:“和刚才那三位一样,心脏衰竭自然死亡,当然,也无毒无伤。” 赵芾媛笑眯眯地一转头,道:“父皇,您明白了吗?” 皇上微微一笑,道:“你是想说,这三名暗卫进去探查的时候,就是凶手灭宫的时候?” “父皇就是聪明。”赵芾媛笑眯眯道,“请问,父皇是几时派他们进去的?” 皇上应道:“哺时晚膳。” 赵芾媛笑然点头,一伸手道:“小兵,给我拿作案时间表来。” 凤琛敬然上前,奉上一张纸,恭敬道:“据查实,歹人下毒之时,正是晚膳时分。申时初刻,毒之一到。申时二刻,毒之二到。申时三刻,毒之三到。申时四刻,毒发而亡。随后,但凡进入宫中之人,皆被弥漫的毒气所毒倒。直至翌日早朝时分,毒气才慢慢散去,待到早朝过后,灭宫一事被旁人发现,随后告知了圣上,后宫皆知。” 赵芾媛蒙然眨了眨眼,直接把手里的纸转递给皇上,道:“父皇您自己看吧,他刚刚说的那些太长了,我复述不出来。” 皇上淡淡扫了一眼,意外地看了眼凤琛,道:“媛媛,这是何人?” 赵芾媛神秘一笑,道:“知情人。” 皇上随之一笑,道:“具体些。” “只是一个禁军的小兵罢了。”赵芾媛笑眯眯道,“我找他来帮我查案的。”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赵芾媛,看向凤琛,道:“你刚刚说,他们是中毒?” “是。”凤琛行礼,道,“关于此毒相关,九公主已然交予旁人调查,小人并不知晓。” “毒的事我来说。” 赵芾媛在皇上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笑眯眯道:“这毒叫做三级跳。全毒一共三枚药丸,每个药丸单独吃,并没有毒性。但将三枚药丸按顺序依次吃下后,药效会在体内混合为毒,导致心脏衰竭后猝死。随后,毒气会从毛孔散发出来,在屋中萦绕,将附近之人毒死。” “也就是说,有人在饭食中下了毒,将饭菜依次送过去的过程中,让他们中了毒。而后,毒气散发,导致宿鹤宫全员灭宫,一个不留。” “至于这几个暗卫,估计是在毒气散发之时离开的。大约因为毒气不太浓的缘故,他们没有死在宿鹤宫,而是死在御书房后面。啊,这段我想哥哥应该比我清楚。” 赵芾媛扬眉,得意地看着赵芾殷。 赵芾殷默然叹了一声,不错,时间点和刚刚说的一模一样,没有错误。 “这么说,下毒的并不是这三个人?” 槿妃瞧了一眼赵芾媛,道:“九公主,您不会为了给四殿下脱罪,故意做了伪证吧?” “脱罪?” 赵芾媛一脸诧异,脆生生道:“我刚刚说了这么久,只是在说死因,还没说到凶手啊。还是说,你当我哥手里只有这仨人,下毒非他们不可,连点幌子都不能打的?” 槿妃尴尬了一下,道:“可是您说的这毒,都没人听说过,怎么知道不是编出来的?” 赵芾媛一脸有趣道:“你没听说过,怎么能就能确定所有人都没听说过?” 槿妃微怔。 赵芾媛有趣道:“难不成槿妃知道,这毒是个人发明的,只有一人知道配方,别人并不清楚?” 第四九二章竟然中毒 槿妃赔笑,道:“真是抱歉,本宫对这些不太懂,只是觉得不太真实。” “哦,那正好。”赵芾媛脆生生的,道,“我已经让人连毒源都查出来了,父皇给我点银子,我去买点回来,给槿妃试试。” 槿妃顿时笑僵。 “莫要胡闹。”皇上宠溺地轻斥一声,笑然道,“这么说,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当然。”赵芾媛朝外一伸手,道,“荷叶,把我查到的东西拿过来。” “是。” 荷叶连忙将自己记下的厚厚一本册子奉上来,递到皇上面前,道:“这里面详细记录了整个灭宫案的时间点,参与人员,以及毒药来往,请皇上过目。” 皇上借赵芾媛的手将册子拿过来,略略一翻,皱眉道:“这是你自己查的?” 赵芾媛笑眯眯道:“怎么会,大多数是母后查的,我只查了母后作假的部分,稍作改正罢了。” 皇上抬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皱眉,摇了摇头。 赵芾媛查了这么多,她是一点都不知道,而且一点都没帮忙。不知道那小孩子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做的天衣无缝,连谁在帮她都查不出来。甚至于,皇后动用了蝠网的力量,都一无所获。 “至于证据,嗯,我没出宫,懒得找。”赵芾媛笑眯眯道,“反正人都在上面写着,接触过谁也都写着,父皇有空就去搜一下,我是懒得动的。” 皇上一笑,让宫人按照册子上注明的参与人员去搜了。 半个时辰后,证物完备,皇上下令将凶手拿下,相关人员处罚。 赵芾殷办事不利,被禁足一个月。 如此,一切结束,后宫戒严解除。 槿妃一言不发,冷汗连连。 其他的妃嫔以及皇家子女各有心思,精打细算着接下来的道路。 皇上解决完后,淡淡道:“着,槿妃封为刘贵妃,三皇子封为太子。” 什么? 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明镜人自然心里清楚,不懂的照样心里迷糊。 “散了吧。” 皇上说完,却没有动的意思。 众妃嫔早就想离开了,闻言各自匆匆离去。 刘贵妃和赵芾珩留了下来,槿妃正要说什么,却发现皇后一家也在,要说的话顿时吞了下去,没敢开口。 “刘贵妃。” 皇上淡淡道。 “是。” 刘贵妃小心应。 皇上淡淡道:“你该知道,刚杀的那些人是谁的人。” 刘贵妃冷汗都下来了,她当然知道,都是她的人。 皇上瞥了她一眼,道:“那你就该明白,朕为什么这么做。” 刘贵妃不明白,一脸懵逼。 “父皇,儿臣明白。”赵芾珩行礼,道,“儿臣定然不负君命,努力成才。” 皇上点点头,道:“你们去吧。” 刘贵妃带着赵芾珩走了。 四下无人,皇上忽然一笑,道:“是你陷害的你哥哥?” “对啊。”赵芾媛理所当然地承认,道,“谁让他不跟我道歉,惹得我非常,特别,相当,不高兴!所以,活该他睡天牢,竟然到现在都还不清醒!” 皇上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出去一圈,倒是长进不少。” 赵芾媛笑眯眯道:“哪里,是母后教得好。” 皇上轻叹一声,道:“好了,去玩吧。殷儿,你也多照顾下媛媛,别再让她一个人顶事了。” “是。” 赵芾殷敬然走到赵芾媛面前,真诚道:“妹妹,对不起,我不该小看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赵芾媛眼珠一转,道:“行啊,不过有条件。以后但凡涉及到我的计划,必须提前告诉我。如果再让我发现一次你耍我,呵呵,不把你关一个月的天牢,绝对没完!” 赵芾殷点头,道:“绝对不会,我保证。” 赵芾媛满意地点点头,扑到赵芾殷怀里撒娇去了。 看到兄妹和好如初,皇上皇后相视一笑,伉俪情深。 随后,赵芾殷将懒得走路的赵芾媛抱回栖凤宫。 正走到偏殿门口,忽然有赵芾殷的暗卫出现,在赵芾殷耳畔低语几句。 赵芾殷脸色顿时就变了,道:“什么时候的事?” 暗卫应道:“昨夜天黑之后的事。” 赵芾殷迅速衡量了一下状况,将赵芾媛放了下来,道:“妹妹,我出宫一趟,晚上可能不会来了,你帮我跟母后说一声。” 赵芾媛呆了一下,道:“你确定?父皇明面给你的禁足令怎么办?” “找人装一下,你帮我善后。”赵芾殷着急道,“每隔一个时辰会有暗卫回禀消息,明日午时前我若没有回来……” “懂。”赵芾媛笑眯眯道,“求助母后去救你。” “聪明。”赵芾殷一转身,道,“我走了。” 赵芾殷乖乖点头,看着赵芾殷越墙而去。 夏日午后,云霭未霁。 天气格外的炎热,而空气中的湿度又增加了一份闷感,让人不适。 “好,热,啊——” 轻雅摊在树荫下的桌子上,好像一滩烂泥一般,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馨好笑地递过来一杯酸梅汤,道:“知道热就不要出来,中暑了怎么办?” 轻雅喝了一口酸梅汤,继续懒散地趴在桌上,道:“姐姐,我想吃冰粥。” 明馨好笑道:“好,我给你做。” “姐姐你休息吧。”轻雅稚气道,“我想让妧姐姐给我做。” 明馨一怔,道:“昨日发生那样的事,她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轻雅一滞,更加蔫了。 “好啦,别想了。”明馨好笑道,“算起来,这几日差不多就要开始考核报名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准备应考了。” 轻雅蔫蔫道:“姐姐,要不咱们去尚府,把她找来玩?” “宝宝,那可是尚府。”明馨真笑了,道,“尚府不是随便能去的地方,而且就算能去,他们也不会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陪你玩的。” “哎,大人就是事多。” 轻雅不爽地撇撇嘴,呆然想了想,道:“对了,让承宇哥带我去不就好了,承宇哥人呢?” 明馨笑盈盈道:“说起来,是有几日没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轻雅古怪地眨眨眼,道:“奇怪了,他不是说,有事让我们找他就好,可我们要怎么找他呢?” 明馨笑盈盈道:“他没跟我说过,不太清楚。” 轻雅想了想,他仿佛记得,之前他们有次是怎么叫人来着?好像是直接从结界中发出的声音,是用结界在传递消息吗? 稍稍迟疑了一下,轻雅侧脸瞧着上空的结界,手中一个气弹打了出去。 呯。 气弹打到结界上,炸了一声。 呯,呯。 乒乒乓乓。 乒乒乓乓叮叮当当—— “少主?你在做什么!” 尚承宇出现了,快步过来制止了轻雅的破坏行动,道:“别打了,结界受不住。” 轻雅迅速停手坐了起来,道:“不知道怎么叫你,只能制造点动静了。” 尚承宇一愣,温和一笑,道:“你直接去我院子找我就好,院门口都挂着名字呢,你应该能认得。” 轻雅古怪道:“有方便点的叫法吗?外面那么多院子,看一眼就感觉会迷路。” 尚承宇温和道:“您要是怕迷路,我等下去做一个专门的通道,您只要沿着通道走,就自然能到我的院子了。” “太麻烦了,下次我就往结界上打一下,你看到了过来找我就好。”轻雅撇撇嘴,道,“哦对,不说这个了,我找你有事。能不能带我去找妧姐姐玩?” 尚承宇一顿,道:“她们今日没有来玩?” “没有啊。”轻雅不高兴,道,“昨天算是跟尚若娴闹翻了,妧姐姐一个人估计出不来,所以咱们去接她过来玩吧。” 尚承宇怔然片刻,道:“闹翻了?你把人给打了?” “我打她干嘛?”轻雅不悦道,“尚若娴自己发疯走了,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尚承宇皱了下眉,道:“好,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听话,不可以发脾气惹事。” 轻雅顿时一笑,道:“好呀,装乖我最会了。” 装乖。 尚承宇忍俊不禁,这孩子真是有趣。 呯! 小院的门被撞开了。 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哦不,是两个人。 赵芾殷一脸倦意,面容憔悴,衣衫也有些脏乱。尚若妧被他抱在怀中,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是怎么了? 院中的几人都蒙了一下,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能不能……收留下我们?” 赵芾殷气势虚弱,咳嗽了两声,强撑着没让自己晕倒过去。 “你们没事吧?” 明馨最先反应过来,担心地迎了上去。 “姐姐别碰她!” 轻雅焦急地喊道:“有毒!她身上有毒!” 明馨并没有惊慌,事实上,她在轻雅喊之前,就已经稍稍退后,让开了半步。 轻雅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明馨。 “怎么回事?” 尚承宇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想要接过尚若妧,但赵芾殷死不撒手。尚承宇无奈,只能隔着袖子稍微探了下尚若妧的脉搏,脸色骤变。 “少主?” 尚承宇犹豫地看向轻雅,不敢擅自做主。 轻雅一怔,瞬间会意,道:“带她去西厢。” 第四九三章不愿显露 “是。” 尚承宇带着二人来到西厢屋中,让赵芾殷把尚若妧放在床上。 赵芾殷小心地把尚若妧放下,自己也坐在床上,让尚若妧枕着她的腿。当然,这并不是赵芾殷故意要占尚若妧的便宜,而是尚若妧气息微弱,他必须一只手一直贴在尚若妧的背后,为她渡气保命,所以只能用这个姿势。 很快,轻雅和明馨先后跟了进来,默默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尚若妧。 赵芾殷缓了口气,疲倦道:“求求你们,救救她。” 尚承宇犹豫了一下,道:“少主,要救吗?” 闻言,赵芾殷惊得心脏停了半拍。 轻雅也是一愣,顿时一个大白眼翻过去,道:“你想死吗?妧姐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准备不救?必须救活!” 尚承宇眉头紧皱,道:“少主,她服用了过剂量的岁月丸,已经接近十二个时辰的致死时效。而且,岁月丸没有解药,必须用银针排毒。可她此刻的身体状况极为虚弱,恐怕撑不过银针排毒就会……”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轻雅皱眉道,“赶快救啊!” 尚承宇一凛,小心道:“恐怕没救了。” 轻雅目光一冷,道:“叫巫姐姐过来,她比你厉害。” 尚承宇点头,迅速找了巫芷卉过来,让她给尚若妧疗伤。 巫芷卉缩在尚承宇背后,给尚若妧检查了状况,稍顿,在尚承宇耳边说了几句,抬手悄然指了指轻雅。 尚承宇点头,转向轻雅道:“少主,您若想救三姑娘,还须请您亲自来救。” 轻雅眨眨眼,道:“巫姐姐救不了吗?” “卉儿擅长治病,但不擅长解毒。”尚承宇如实应道,“如果您能请来那位前辈为她解毒,应该是能救活的。” “叫不来的,它最讨厌救人了。”轻雅古怪地瞧着尚承宇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巫芷卉有趣地瞧了瞧轻雅,悄然拽拽尚承宇,继续在他耳边嘀咕。 “什么?不行!”尚承宇顿时皱眉,道,“如果救了她会伤了你,那还不如不救。” 巫芷卉天真地眨眨眼,不解地瞧着尚承宇的一脸怒容。 “不行就是不行。”尚承宇把巫芷卉护在身后,认真道,“你不要胡闹,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巫芷卉俏脸一红,举起袖子遮住了脸,不说话了。 轻雅淡淡看着,道:“承宇哥,说来听听,怎么能救?”说着,轻雅瞧了瞧尚承宇不悦的表情,道,“若有损耗则由我来做,不会伤了巫姐姐的。” 尚承宇稍顿,道:“若要救她,先要用真气拔出她体内的毒素,再用自己的真气不足她所缺失的真气,才能保证救活。” “哦,这简单。”轻雅大步上前,稍微犹豫了一下,道,“先拔毒后补气?” “是。”尚承宇应声道,“如果先补气,会加速气血运转,导致毒素深入脏器,救治不得。” “晓得了。”轻雅点头,眨眨眼,又道,“这毒确认能拔?不会是像蛭涎那样,和人气长在一起的吧?” “少主,这是药毒,不是病毒。”尚承宇温和道,“药毒是分开的,病毒的话卉儿自能处理。” 轻雅点头,走近床畔。 “且慢。”尚承宇忽然出言,听了巫芷卉的话后,复述道,“请四公子远离床畔,暂避片刻。” “什么?!” 赵芾殷一惊,道:“我不能松手,她体内真气太少……” “你一直催动真气,会导致她体内的毒素运转,让少主难以定位。”尚承宇温和道,“而且,你这么给她渡气,也会损耗她的真气。一旦真气耗光,她也就……” 赵芾殷微微皱眉,看着轻雅,道:“你有多大把握?” “没有把握。”轻雅看着赵芾殷,淡淡道,“不过,我是不会让妧姐姐死的。” 赵芾殷盯了轻雅一会儿,无奈地咬咬牙,松了手,自己退开一旁守着。 轻雅迅速立起一掌,悬空停在尚若妧肚脐正对的位置,保住尚若妧最后一丝气息。想了想,轻雅转头对赵芾殷道:“你先出去。” 赵芾殷皱眉。 “承宇哥,带他出去。”轻雅皱眉,道,“巫姐姐留下,以防万一,明姐姐护一下巫姐姐。” 尚承宇还没有应,就见巫芷卉朝明馨扑了过去,乖然躲在明馨身后。尚承宇意外地怔了一下,回神儿之后,便将已经疲惫不堪的赵芾殷带到院中休息。 见他们确实离开屋子,轻雅也就不再伪装,双手抬起悬空而停,汇聚自然之气,探入尚若妧体内,寻找所谓的毒素的气息。 此刻,尚若妧状况极为糟糕,岁月丸的毒素已经浸透四肢百骸,甚至连脏器都被侵蚀大半,算是属于濒死状态。轻雅仔细确认了毒素分布,用自然之气缠绕毒素之气,将其拔出。不多时,轻雅将能拔出的毒素全部拔出,再次检查尚若妧体内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脏器上汇聚着无法拔出的异样气体。 呃? 不是说能拔出来么,怎么还有缠在一起的? “宝宝,那些不是毒气,是病气。” 明馨听着巫芷卉的耳语,给轻雅复述道:“那些你先不要管,稍后巫姑娘会帮忙治疗,你把真气给她补足就好。” “哦。” 轻雅应着,将自然之气同化成尚若妧的气息,隔空从她肚脐渡入,缓缓补足她的真气。因为这次尚若妧是虚弱得真气缺失,所以她没有自然吸气,而要靠轻雅主动渡气。轻雅手颤了一下,便很快稳住了心情,减缓速度慢慢渡气。 随着轻雅的渡气调息,尚若妧的状况慢慢好转,身子还是虚弱,不过离死很远了。尚若妧一动没动,能看到紧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而她人依旧昏迷不醒。 轻雅见状,迟疑着不知道是否应该收气,便转头瞧向巫芷卉。 巫芷卉撞上轻雅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小说在明馨耳边说了什么。 明馨笑盈盈道:“宝宝,差不多可以收了,过犹不及。” 轻雅点头,缓缓收了气息,疑惑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尚若妧,不知道该不该去摇一下。记得之前单玑濒死的时候,不让大声说话,不让大幅动作。轻雅犹豫了一下,忍着没有上去打扰,转头继续看向巫芷卉。 巫芷卉走到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后,走到明馨身后耳语。 明馨笑盈盈道:“妧姑娘已经脱离危险,再多休息几日就没事了,你不必太过担心。” 轻雅点头,古怪地瞧着巫芷卉,道:“为什么不能直接跟我说话,是我被嫌弃了吗?” 巫芷卉红着脸,小声在明馨耳畔说话。 明馨噗嗤一笑,道:“宝宝你误会了,巫姑娘只是不敢在陌生男子面前说话,她刚刚还在夸你可爱。” “哦。” 轻雅看着明馨,心头莫名一阵气闷,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胸口。 巫芷卉脸色一变,赶忙扑到轻雅近前,仔细为他检查了一番,而后疑惑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 轻雅被她吓了一跳,突然扑过来干嘛? 巫芷卉小心缩回明馨身后,让明馨帮她说道:“你刚刚消耗了太多真气,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消耗?我消耗的不多。”轻雅稚气道,“我用的是自然之气。” “自然之气?!” 巫芷卉忍不住惊呼出声,而后满脸通红地躲在明馨身后,不出声了。 轻雅稚气一笑,道:“我本来不想显露实力,不过你们都没办法,那就只能我来了。不过,还请巫姐姐帮忙保密,不要将我的实力让那个四皇子知道。” 巫芷卉悄然探出半个额头来,微微点头。 “嗯,那就这样。”轻雅稚气道,“巫姐姐,该把他们叫进来了。” 巫芷卉羞涩点头,出门找尚承宇他们进来。 轻雅看了一眼明馨,拉着她的手,拖着她出了门。 门口,几人相互交错而过,各自无言。 轻雅拖着明馨走到远离西厢的地方,忽然停下,转头怔怔看着明馨,泪眼汪汪。 “宝宝,别哭。”明馨宠溺地将轻雅抱入怀里,柔声哄道,“你已经把妧姑娘救过来了,她会没事的。” “我不是担心她。”轻雅伤心地盯着明馨,道,“姐姐,我知道你的功力不强,但你也是能分辨毒气的,对吗?” 明馨一僵,道:“宝宝,我……我只是……” “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对不对?”轻雅抹着眼泪,道,“你宁愿自己中毒,也要把我引到临海去,对不对?” 明馨默了片刻,道:“尚学士已经给了解药,我必然不会死的。” “但是你不难受吗?!”轻雅泪流满面道,“看着你因为中毒难受,我都快疯了!我发誓,等我下次见到尚学士的时候,一定要把他揍个半死,看他还敢不敢算计我!” 明馨一笑,柔声哄道:“难受就哭出来,哭完了就舒服了。” “姐姐!”轻雅气得跺脚,道,“他这么利用你,难道你都不生气吗?” “不生气啊。”明馨笑盈盈道,“只要你好好的,姐姐就心满意足了。” 轻雅泪眼朦胧,道:“可是,我也想姐姐好好的,不想姐姐吃苦。” 第四九四章毁尸灭迹 “人各有命,不能强求。”明馨安抚地揉着轻雅的头,道,“你放心,姐姐有分寸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轻雅气得心中别扭,哭过一会儿,稚气道:“姐姐不觉得气闷,不想哭吗?” 明馨笑然,道:“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轻雅一滞,道:“姐姐好无情,对自己都能这么无情。” 明馨微微一怔,笑然道:“也不能这么说嘛,姐姐是真心喜欢宝宝的,对不对?” 轻雅点点头,道:“我也是真心喜欢姐姐的。” “嗯,姐姐知道。”明馨宠溺地搂紧轻雅,轻叹一声,温柔哄道,“宝宝,有些事……无可避免。你可知道,如果我当时不中毒,你便会直接来到中都。若真那样,你会遭到江湖与朝堂的双重刺杀,而且没人会帮你,然后,你就死了。” 轻雅怔然忘了哭,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明馨轻叹道:“因为你去了临海,打败了连碧殇,这才让武林盟不与你为敌。同时,尚公子公开了你少将军的名分,让朝廷禁军不与你为敌。而且,你在那里陪我休养的时间里,尚学士公布了你少主的身份,并让你的身份广为人知。这几点,都是你因为你去了临海,才会发生。你明白吗?” 轻雅怔然愣住,默然想了片刻,咬牙道:“也就是说,妹妹被抓,就是逼我必须拿下第一高手?” 明馨笑然点头,道:“毕竟那时候,你只是应付地答应,他们见说不动你,就只能从别人那里下手了。” 轻雅咬牙切齿,道:“他们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搞这些花样?!” 明馨好笑道:“我记得,他们的确好好说了。可是你的态度嘛,嗯……完全没上心的模样。” 轻雅一滞,泄气道:“太过分了,知道我重视你们,所以就利用你们威胁我。” 明馨好笑道:“的确如此。” 轻雅默然又想了片刻,道:“姐姐,你不是说,尚学士没告诉你很多嘛,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明馨笑盈盈道:“因为我有思考,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当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的时候,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生气的了。” 轻雅怔然眨眨眼,羡慕道:“姐姐你好厉害。” “你也不差。”明馨宠溺地擦去轻雅脸上的泪湿,柔声道,“平时你的心思没在这里,也懒得去想,自然不知。如果你肯花心思稍微琢磨一下,想通了里面必然,也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轻雅皱了下眉,正想说没兴趣的时候,忽然一笑,道:“如果我想明白了,我就可以主控计划。如果他们再要害得姐姐受伤,我就可以阻止了。” “呃?或许吧。”明馨好笑道,“有些牺牲是难以避免的,你必须做到取舍有度。” “嗯,这我知道。”轻雅哼然道,“等我主控计划,就把尚学士舍了,看他们谁还敢欺负姐姐!” 明馨笑然道:“嗯,你开心就好。” 轻雅想着想着,渐渐高兴了起来,得意地摇头晃脑。 明馨松了一口气,放开轻雅让他随意玩耍,自己则开始准备起了晚饭。 轻雅在院中傻玩了一会儿,想了想,跑到西厢屋里去看尚若妧的状况。 尚若妧还在昏迷,赵芾殷就守在床畔。 巫芷卉拿来了汤药,尚承宇根据巫芷卉的指示,给他们喂药。 轻雅眨眨眼,道:“还没好吗?” “还没有。” 尚承宇温和应道:“三姑娘中毒太久,体内损伤太大,需要慢慢调理。至于四公子,他这几日受了寒,也需要休养几日。” “哦。”轻雅想了想,道,“那我可以把他们收养在这里吗?” 尚承宇微怔,温和应道:“我已经派人和皇后那边通了消息,那边回信说,可以让他们在这里寄宿几日。若您想安排他们在这里,就要劳烦您和明姑娘照顾了。如果您嫌麻烦,我可以另行安排院落,给他们休养。” “没事,我来养他们就好。”轻雅稚气地一偏头,道,“我还有些钱,应该够养他们的。” 尚承宇忍笑道:“皇后已经预付了报酬,不必用您的私钱。” 轻雅半懂不懂地点点头,道:“那晚饭要做他们的份吗?” “今日不用。”尚承宇耐心道,“他们现在太过虚弱,不能吃那些。我和卉儿会准备他们的饭食,等到他们差不多恢复了之后,就可以正常进食了。” “哦。” 轻雅探头看看尚若妧,又偏头看看赵芾殷,想了想,道:“承宇哥,你先出来一下” 尚承宇一顿。 赵芾殷倦然把药碗接过来,道:“你去吧,我来照顾妧儿就好。” 尚承宇点头,跟着轻雅走出了房门。 “这是怎么回事?” 一出门,轻雅淡然厉色道:“为什么妧姐姐会忽然中毒?差一点就死掉了!” 尚承宇应道:“回少主,已经查了,是二姑娘做的。” “尚若娴吗?”轻雅莫名其妙,道,“为什么啊。” 尚承宇应道:“为了夺取考核圣乐坊的名额。” “哈?”轻雅蒙然道,“你能一口气说清楚吗?别让我一点点问。” “是。”尚承宇温和应道,“二姑娘倾慕少司乐,所以,她希望加入圣乐坊,成为家族的眼线。而我嫁入巫家之后,尚怀苍扬言与我断绝关系,继续要求二姑娘与皇族联姻。二姑娘强烈抗议,而尚怀苍以不需要两个眼睛为由,拒绝了她。所以,二姑娘给三姑娘下毒,就是为了争到这唯一的名额。” 轻雅稚气道:“不是吧,殷四都被关天牢了,他们还没放弃联姻?” “联姻没放弃,只是对象换了。”尚承宇温和道,“改成了风头正盛的三皇子。” 轻雅木然道:“既然已经改了,那就算她杀了妧姐姐,她还是要联姻的啊。” “不,圣乐坊的情报网,比皇族联姻来得重要。”尚承宇温和道,“皇族联姻就好比押宝,压中了荣华富贵,压错了九族诛连。但圣乐坊的情报网附属与皇族,只要皇族不倒,情报网就会存在。所以如果只有一个女儿能用,那么必定会送入圣乐坊。二姑娘也是因为看懂了这一点,才敢下手杀人。” 轻雅皱眉道:“可是你也说过,在城里杀人不算小事,尚家就没人管吗?” 尚承宇一顿,叹然道:“庶出没有地位,和下人一般,就算是被杀了也没人会管。不过,昨夜二姑娘下毒之时,被三姑娘的庶母发现并阻拦。二姑娘生怕有异,是以将李氏直接杖毙。至于三姑娘,毕竟是家中用心栽培的棋子,二姑娘没敢一下打死,而是用毒耗着,顺便试探一下家中的重视程度。” 轻雅呵呵了,道:“结果就是,根本没有重视。” “不错。”尚承宇点头,道,“一日之内,尚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也没有人过问三姑娘的状况。只有四公子收到暗卫汇报之后,立刻决定救人。时值此刻,尚家都没发现三姑娘失踪,李氏被杀。” 轻雅想了想,稚气道:“承宇哥,我们收养妧姐姐好不好?不要让她回去了。”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我也有此意。只是妧姑娘她习惯了顺从,就算尚家真要杀了她,她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的。” 轻雅默然想了想,道:“你走了,妧姐姐走了,尚家能用的是不是只有尚若娴了?” 尚承宇一怔,道:“还有一个尚承致,嫡次子。” “哦,男的不算。”轻雅稚气一笑,道,“你说,如果尚家只有这一个女儿能用,还被冠上杀人的罪名,尚家会不会着急?” 尚承宇温和道:“不会,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洗刷罪名的。” 轻雅冷然微笑道:“你觉得,他们大概会用什么办法?” 尚承宇立刻应道:“毁尸灭迹。” 轻雅目光一闪,道:“找个办法,让快点他们毁尸灭迹。” 尚承宇一凛,道:“就算不找办法,他们也会这么做的,咱们不必插一手吧?” 轻雅呆然,道:“殷四这么聪明,居然已经善后了?” “啊,他出来得急,估计没来得及。”尚承宇反应过来,微微一笑,道,“我去提醒一句,请少主放心。” 轻雅点头,道:“辛苦你了。” 尚承宇淡淡看了一眼轻雅,转头离开。 云开初霁,夕阳余晖。 夜萧索,夜窸窣。 一场火起,夜如白昼。 时至天明,尚府失火的消息在城里传开。 尚三姑娘的小院夜里失火,三姑娘,其母,及其院中一干仆役,皆无幸免。 至于失火原因,据说是三姑娘为了给其母李氏煎药,一不小心炸了锅,导致小院失火。而那时,仆役们都睡着了,没能及时控制住火势。等旁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整个小院都被烧掉了。 轻雅捧着粥碗,听着尚承宇汇报消息的时候,差点笑喷。 “这种神逻辑都能有人信?反正我是不信。” 第四九五章确认舍弃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不管什么逻辑,只要消息发出来了,就证明他们是要保二姑娘,舍弃妧姑娘了。” “也对。”轻雅慢慢喝着粥,偏头瞧着明馨,道,“姐姐,妧姐姐醒了吗?” “暂时还没。”明馨刚从西厢房过来,坐到桌旁笑盈盈道,“你别担心了,我看四公子照顾得挺好,她不会有事的。” 轻雅乖乖点头,吃完早饭,乖巧地收拾着桌面。 明馨继续忙碌地做着糕点,而尚承宇负责洗碗。 忽然,西厢房门开了。 轻雅第一时间转头过去,惊讶地发现尚若妧独自走了出来。 “妧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轻雅赶忙跑了过去,扶住尚若妧道,“你要休息,快点回屋去。” 尚若妧弱弱浅笑,缓缓地看了轻雅一会儿,道:“我怎么在这里?” “是殷四带你过来的,咦,他人呢?”轻雅左右看看,道,“他一直在床边守着你,怎么没在的?” “四殿下睡了,我把床让给他休息了。”尚若妧虚弱地摇了摇,道,“我好像记得……又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先别管发生了什么,快点回去休息。”轻雅着急道,“哦不对,这边没位置了,要不你到我屋子里休息一会儿?” 尚若妧笑然道:“我好像就是因为躺了好长时间,所以才会感觉不舒服,大概起来缓缓就好了。” “不是的,你是中毒了!”轻雅拖着尚若妧往自己屋里走,道,“你先别管那么多,把自己养好了是最重要的。” “九公子,我真没事了。”尚若妧小心拉住轻雅的手,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然等我回家之后,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你不能回家!”轻雅立刻说道,“你已经死了!” 尚若妧一愣,道:“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等你休息好了再告诉你。”轻雅努力拽着尚若妧往屋里走,道,“这个事情很复杂,一两句我说不清楚。” 尚若妧微微皱眉,摇头不走。轻雅没有动用内力,所以尚若妧稍稍施力,就拽住了轻雅,让他前进不得。轻雅不敢动内力硬拽,生怕伤了尚若妧,想了想,摆出一副呆萌的模样朝尚若妧撒娇。尚若妧软硬不吃,就是不走。 “宝宝,别闹了。” 明馨走过来,一把将轻雅抱起,道:“妧姑娘本来就虚弱,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轻雅撅着小嘴道:“我只是想让妧姐姐好好休息。” “就是休息,也不用再睡了。”尚若妧浅笑道,“我感觉自己躺太久了,有些头晕。” 明馨盈盈一笑,道:“既然如此,宝宝你带妧姑娘在院中坐坐吧。” 轻雅担心道:“这样行吗?” “嗯,行的。”明馨笑盈盈道,“不过,你要让妧姑娘好好休息,不可以大力拉扯她,也不要打她,明白吗?” 轻雅乖乖点头,带着尚若妧走到树荫下的木桌旁休息。 尚若妧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发生的事。 轻雅本不想说,不过见尚若妧问得急,便只好把自己听到的部分大概复述了一遍。尚若妧听后,有些半信半疑,稍微询问了几句,就把轻雅问哑了。轻雅不记得太多细节,只好把尚承宇叫过来答疑。尚承宇答上了尚若妧的所有疑问,这下,尚若妧哑了。 尚若妧心中一片酸楚,不觉掩面而哭。 轻雅看着尚若妧,心里也是难受。 尚承宇平淡一笑,旁观者清。 哭了一刻多钟,尚若妧渐渐平静了下来,抹干了眼泪,木然发呆。 “妧姐姐?”轻雅小心说道,“你……还想回尚府吗?” 尚若妧微微摇头。 “不想就好。” 轻雅立刻松了一口气,笑眯眯道:“妧姐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陪我玩!” 尚若妧怯怯看着轻雅,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不然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啊。”轻雅得意地说道,“你就先在这里住下,至于以后要怎么办,慢慢再想就行,不着急的。” 尚若妧微微点头,安静一顿,轻叹一声,道:“小雅,谢谢你。” “嗯。” 轻雅托腮一笑,小开心地欣赏起了美女。 忽然,院门处有人敲门,院里没有主事之声。 尚承宇眸光一扫,轻咳一声,道:“少主。” “干嘛?” 轻雅欣赏的心情被打扰,爱答不理地皱了下眉。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让不让进?” 轻雅诧异地瞧了尚承宇一眼,道:“爱进不进,问我干嘛?” 尚承宇好笑道:“这是您的院子,当然要您来主事。” 轻雅继续看向尚若妧,随意道:“那我派你去主事,好了就这样。” 尚承宇一怔,好笑地起身,走到院门口开门。 “尚公子。”凤琛站在门口,颔首行礼,道,“我是来找阿雅的。” 尚承宇一笑,道:“少主,找你的。” “哎呀,真麻烦,你帮我照顾下妧姐姐。” 轻雅不爽地扭曲了一下五官,不舍地离开漂亮姐姐,往门口走去。轻雅走到门口,一看来者,一怔,赶快把凤琛让了进来,一脸抱歉。 凤琛第一时间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见过阿雅。” “啊?哦,那个,起来吧。”轻雅瞧着凤琛,不好意思道,“那个,你伤好了吗?” “无碍。”凤琛淡淡道,“多谢阿雅手下留情。” 轻雅尴尬地挠挠额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歉道:“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是自己人,可是你打的太厉害,我不反攻就会被你打死的。真是对不起啊。” “是属下有眼无珠,不能怪您。”凤琛淡笑道,“当然,您若是有空的话,应当召集兄弟们眼熟一下,以防再次误伤。” “说的也是,只可惜我现在没空。” 轻雅回头看了一眼尚若妧,神游了一刹,回神儿道:“啊对了,你找我……有事?” “是。”凤琛行礼,道,“属下奉九公主之命,带了些东西给您。这是的西瓜,这个是挂绳。” 轻雅看看地上的两个瓜,点点头,再看看凤琛手上的挂绳,道:“这是做什么的?” “九公主说,这是给您挂令牌用的。”凤琛淡淡道,“您若能把令牌挂在明面上,自己人看了,便会知道提前招呼,免得徒添误会。” “哦,知道了。”轻雅收了挂绳,呆了呆,道,“她在宫里怎么样?” 凤琛应道:“一切都好。” 轻雅眨眨眼,道:“你算是保护她,还是?” “属下只是负责跑腿罢了。”凤琛应声道,“她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只知道我是步卫禁军的一员。” 轻雅一呆,道:“那她周围,都是谁在保护她?” 凤琛应道:“九公主身边有皇后的四人,四殿下的两人,皇上的十二人,一共十八人。这十八人,都是能够以一当百的暗卫精锐,有他们忠心守护,九公主必然无恙。” “嗯,那我就放心了。”轻雅微笑道,“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应该的。”凤琛稍顿,道,“阿雅,九公主还要属下带了几句话给四皇子,您看?” “呃……你等下,我去看他起来了没有。” 轻雅说完,就见赵芾殷慌张地从西厢里跑了出来,紧张地跑到尚若妧身边。 “妧儿,你没事吧?” 赵芾殷吓得声音都颤了,道:“我还以为你一个人跑回尚府去了,吓死我了。” 尚若妧温婉一笑,道:“我不回去了。” 赵芾殷心头猛跳,道:“你再说一遍?” “我不回去了。” 尚若妧释然笑道:“我已经被尚家舍弃,又何必回去送死,毫无意义。” “太好了!” 赵芾殷激动地把尚若妧拥入怀里,道:“妧儿,你别怕。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尚若妧羞然一窘,面上绯红。 “咳咳!” 轻雅故意咳嗽了两声,道:“妧姐姐很虚弱,你不可以这样对她,会让她受伤的。” “啊,对不起。”赵芾殷赶忙松开了手,小心地瞧着尚若妧,道,“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尚若妧窘然摇头,更是脸红。 轻雅继续咳嗽,道:“殷四公子,妹妹派人带了话给你,要不要听?不听我就让他回去了。” 赵芾殷一怔,闻声看了凤琛一眼,微微皱眉道:“怎么是你?” 凤琛拱手一礼,道:“小人见过四殿下。” 赵芾殷看了一眼尚若妧,淡淡走到凤琛那边,道:“有什么话,说吧。” 凤琛淡然立身,道:“九公主说,太子叫人暗中围了栖凤宫,昼夜不停地盯着您禁足的宫殿,准备找您的不是。您若没什么特别的大事,就暂时不要回宫,以免旁生枝节。” 赵芾殷微微皱眉,道:“我不在宫里,她能应付的过来?” 凤琛应道:“九公主说,皇后已经找了替身代您禁足,只要您不与替身同时出现,应该无碍。如果有事,请您直接通过尚公子的消息网传达,不要使用暗卫。因为灭宫的事,您的暗卫也被监视了起来,还请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第四九六章听命而为 赵芾殷一怔,道:“尚公子的消息网,可靠吗?” 凤琛应道:“九公主说……” 赵芾殷皱眉,道:“说啊。” 凤琛犹豫了一下,转目瞧了一眼轻雅。 轻雅一笑,道:“说吧,妹妹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她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凤琛应道,“九公主说,尚公子是蝠网少主的辅佐侍者,就算您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蝠网才是。” 赵芾殷微微一惊,忍不住看了轻雅一眼。难道说,这个孩子居然真的是蝠网少主?他还以为是蝠网为了转移视线,安排的烟雾弹呢。 凤琛瞧着赵芾殷的反应,道:“九公主说,您猜的不错。” 赵芾殷一滞,忽然觉得自家妹妹真是聪明得恐怖,连自己的思维模式都摸得一清二楚。而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凤琛想了想,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赵芾殷道:“九公主说,这是准嫂子中毒事件的全过程,包括昨夜纵火之内的所有时间线,请您过目。” 赵芾殷接了过来,略略一扫,气势骤然一冷,道:“跟她回说,这孩子我养了,新身份的事,还请母后帮忙掂量一下。” 凤琛应声道:“九公主说,皇后已经付了报酬,这段时日,请您二位安心在中立站寄宿即可。至于新身份,您自己掂量即可,不必再往皇宫传信询问,以免隔墙有耳,受人利用。” 赵芾殷嘴角一抽,怎么早没发现,这个妹妹居然有这么大本事,竟然把话提前都问过了。 “哦对了,刚忘了一条。” 凤琛尴尬地向轻雅一礼,道:“九公主说,圣乐坊考核已经开始报名,为期一旬,还请您莫要忘了。” 轻雅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 凤琛想了想,确认没有要转达的话了,便行礼告退。 “等一下。” 赵芾殷忽然叫住凤琛,目光深邃,道:“此处没有外人,孤希望你如实回答孤的问题。” 凤琛一顿,道:“请说。” 赵芾殷冷冷道:“宿鹤宫灭宫,是不是你做的?” 凤琛淡然应道:“不是。” 赵芾殷点头,道:“那么,那日你到底做了什么?” 凤琛犹豫了一下,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一笑,道:“但说无妨。” “是。”凤琛应道,“那日,小人应尚公子安排,带了步卫禁军一哨之人,守卫在宿鹤宫外围。尚公子给了小人名册,让小人确保名册注明之人撤离宿鹤宫,并防止这些人再次误入。小人提前一个时辰,将名册人员如数撤离。而后,小人彻夜看守,确认毒发之时,没有该死之人逃出宿鹤宫,亦没有名册之人误入。以上,再无其他。” 赵芾殷皱眉,道:“这么说,你是预先知道宿鹤宫会被灭宫?” “是。”凤琛应道,“灭宫全部时间线,均与事先预设相符,误差不超过一刻钟。” 赵芾殷皱了下眉,道:“谁预设的?” 凤琛微微顿了一下,道:“小人是从尚公子那里得到的命令,其他细节并不知晓。” 赵芾殷双目一敛,转头看向尚承宇。 凤琛眸光微闪,请示地看向轻雅。 轻雅一怔,挥挥手,凤琛得令而去。 赵芾殷一顿,目光滑向轻雅。 “此事少主并不知情,是九公主一人策划的。”尚承宇温和道,“我也只是听命而为,如此而已。” 赵芾殷皱眉道:“你会听九公主的令?” 尚承宇温和道:“我是听尚大人之令,照顾流落江湖的九公主,帮她做事。当然,所有灭宫细节,都是在她流落江湖的时候定下的。待她回宫之后,我便不再听命于她。” 赵芾殷目光闪烁着戾气,有一种都是他们带坏了赵芾媛的感觉。 “哇,西瓜!” 轻雅贪吃的扑到两个大西瓜上,左右看看,欢喜不止。 赵芾殷一滞,立刻否认了刚刚的看法。 这少主太过白痴,完全没有很厉害的样子,想要带坏赵芾媛都是不能。但是灭宫啊……赵芾殷敛目发怔,那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够灭宫?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赵芾殷散发出阵阵寒意,仿佛将炎热的暑气都切割开来,忽冷忽热地不舒服。 尚若妧微微一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赵芾殷有些可怕。 “喂,你吓到妧姐姐了。” 轻雅不悦地瞪了赵芾殷一眼。 赵芾殷一怔,连忙消了气势,坐到尚若妧身边安抚她去了。 轻雅微微扬了下眉,转头继续纠结西瓜的问题。真是奇了,看凤琛那么轻易的就拎了过来,为什么他怎么拽都拽不动?可是有不爽的人在,他又不想展露武功,嗯,这是个问题。 “我来拿就好,您别费心了。” 尚承宇适时走了过来,轻松拿起西瓜,如前几次一般拿到井边处理了。 轻雅眨眨眼,不再多管,转头稚气满满地跑到明馨身前,往她怀里一扑。 “姐姐,咱们去圣乐坊报名吧。” 明馨笑盈盈点头,道:“好,等姐姐做完今日份额的糕点,就带你去。” “嗯!” 轻雅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跑到尚若妧面前,道:“妧姐姐,你要不要一起来,去圣乐坊报名考核。” 尚若妧微怔,犹豫着看向赵芾殷。 赵芾殷冷意尽收,温柔一笑,道:“妧儿不必再考虑尚家的事,遵从你的本心就好。” 尚若妧小心道:“我……想考圣乐坊。” 赵芾殷一怔。 尚若妧顿了顿,小心道:“我好乐是真的,仰慕大司乐也是真的。所以,我想去圣乐坊试一下自己的水准。我很想知道,学了这么久,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赵芾殷怔然思索了片刻,忽而一笑,道:“也好,若是能进圣乐坊,想要洗身份也就容易了。” 尚若妧微微一抖,道:“真的要换身份。” 赵芾殷温柔一笑,道:“不想?” “不是不想,只是……” 尚若妧迟疑不决,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赵芾殷伸手握住尚若妧的手,温柔道:“换身份,只是为了更好的在一起。妧儿别怕,我一直都在。” 尚若妧微微皱眉,小心地瞧着赵芾殷,说道:“我若换了身份,会不会还出现尚家相似的事?” “这你不用担心。”赵芾殷好笑道,“朝中有那么多的家族,选个助力也不是难事。” “可是,换身份这种事,毕竟不够光明正大,一旦有人动了邪念,就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尚若妧担心道,“我好害怕,万一日后发生了什么,他们会成为你的阻力,让你左右为难。” “不至于,我没那么没用。”赵芾殷见尚若妧还是担心,便解释道,“这个身份主要是让你能够名正言顺的嫁给我,等完婚之后,就无所谓了,你什么时候想脱离,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脱离,这个不碍事。” 尚若妧还是担心,道:“还是找一个没有人的家族吧。不然我怕我还来不及嫁给你,就闹出什么事端,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赵芾殷欣喜一笑,道:“妧儿这是同意要嫁给我了?” 尚若妧羞然红了脸,道:“我的命是四公子救的,妧儿自然要追随您。” “我不要你追随我。”赵芾殷柔声道,“我要你与我并肩而立,陪我一同治理天下。” 尚若妧点头,道:“好,我会努力的。” 赵芾殷笑颜温柔。 尚若妧欣然娇羞。 “那个,大眼瞪小眼可以慢慢瞪,先回答我的问题呗。”轻雅瘪瘪嘴,稚气道,“要不要一起去报名?” 闻言,赵芾殷忍不住嫌弃地看了过去。 这孩子!真不懂得看气氛! 轻雅一脸懵逼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尚若妧浅笑道:“先不去呢,我要先定下新身份,再去报名。” “啊,新身份啊,我也要听。”轻雅笑眯眯地在空位坐下,道,“妧姐姐要换成什么身份呢?” 赵芾殷暗暗咬牙,好想把这个碍眼的小毛孩赶走。 “新身份定了?”尚承宇适时端了切好的西瓜过来,温和道,“决定了最好给我说下,我会提前跟有关人员打好招呼,免得意外误伤。” 赵芾殷闻言一顿,道:“蝠网的势力很大嘛。” “也没有。”尚承宇温和道,“只是妧姑娘若跟了你,日后免不了有各路势力的明察暗探,若是易容改声,早晚会被发现。” 赵芾殷淡笑道:“这怕什么,见过妧姑娘的人少之又少,就算她以本貌见人,也没人会认出她来。” 尚承宇坐下吃瓜,温和道:“若是你准备小看尚怀苍的活动范围,那当我没说。” 赵芾殷目光一聚,道:“你什么意思?” “他的手都能伸到后宫去,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尚承宇温和道,“而且,你将来不会有自己的王府,所以,别给妧姑娘找事,也别给你自己找事。” 赵芾殷一怔,微微扬眉。 尚承宇一笑,道:“我不过是友情提示,取舍随君。” 赵芾殷目光一冷。 “喂,不许冷着脸,妧姐姐还在旁边呢。”轻雅不满意地盯着赵芾殷,稚气地一偏头,道,“妧姐姐,你不要因为他救了你就勉强自己。如果你不 第四九七章无人之族 尚若妧浅然笑道:“九公子多虑了。我是自由的,不存在勉强。” 赵芾殷立刻就笑了,不愧是他看上的好姑娘。 “嘛,好吧,你开心就好。”轻雅稚气地抓了一块瓜来,对赵芾殷道,“先别说那些废话了,赶快把妧姐姐的新身份定了,然后用新身份去报名考核。” 赵芾殷想了想,心情很好地说道:“方才妧儿说了,打算换个没人的家族。而要做我的正妃,这个家族必须要在朝中有些声望。再算上她的年龄,嗯,选择范围就很小了。” 轻雅很是好奇,道:“说来听听。” 赵芾殷笑了一下,偏头只看尚若妧,温柔道:“我能想到的,有两家。一个是苏家,他们家曾经是文官,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了。还有一个是宦家,这家曾经是武将世家,现在也是没有人了。” 宦家? 轻雅怔了怔,目光微闪,抬眼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回看了一眼,温和道:“如你所想。” 轻雅皱眉看向赵芾殷,不悦道:“宦家为什么会没有人了?” 赵芾殷一笑,道:“你不必知道。” “我要知道。”轻雅目光闪烁,道,“宦家为什么没有人了?” 赵芾殷不想理他。 “我也想知道。”尚若妧微微颤抖,小心说道,“他们是犯过什么错,还是……” “嗯,算是犯错吧。”赵芾殷淡笑解释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他们犯了事,被诛了九族。不过,这两家在朝中的威望依旧不减,到现在还能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说。当然,只剩下传说罢了。” 轻雅皱眉,不悦道:“宦家犯了什么错?” 赵芾殷看向轻雅,有趣地说道:“你这么关心宦家?” 轻雅点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姓宦,他是个大好人。” 赵芾殷笑了笑,道:“天下之大,姓宦的人不少,未必是一家人。” 轻雅眨眨眼,道:“崇岱万人敌,听说过吗?” 赵芾殷一愕,他当然听说过! 轻雅瞧着他的反应,瞬间理解了。呵呵,难怪宦牧一个人流浪江湖,因为他没有其他家人,也不能有固定的住所。哎,朝廷果然讨厌,连好人都不放过。 尚承宇忽然轻咳一声,温和道:“少主,这件事,并非您想的那样。当年朝廷变天,这两个家族,支持了享有太子之位的三皇子,而当今圣上,是最终剩下来的八皇子。所以,皇上在登基之后,清理所有异心臣子,并不算错。” 轻雅一呆,看着尚承宇道:“他知道这件事吗?” 尚承宇一笑,温和道:“您当中立站是摆设吗?” “哦,也对,毕竟是他的地盘。”轻雅默了片刻,不解道,“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人都撤出来,还要帮着灭族的人干活?” 尚承宇温和道:“他在灭族之前,就已经叛逃。家族存亡,与他无关。” “叛逃?”轻雅一怔,道,“他不是辞官吗?”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尚承宇好笑地看着轻雅点头,如实讲道,“最后一次行动之后,他把令牌交给了尚大人,而后销声匿迹踪迹全无,直至如今。” 轻雅目瞪口呆,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片段飞过,而后一撇嘴,道:“真会玩,服了你们了。” 尚承宇温和道:“一时任性,一世清债,如此罢了。” 轻雅瘪瘪嘴,转头对尚若妧道:“妧姐姐,你不要选宦家。他们家还有人,我不想他牵连你,也不想你牵连他。” 尚若妧一怔。 赵芾殷深邃地看向轻雅,道:“你认识崇岱万人敌?” “认识又如何?”轻雅不爽地看着他,道,“反正,大叔是好人,我不会让你们杀了他的。” “荒唐!”赵芾殷厉声呵斥道,“那是叛逆之徒,不趁早抓了,必会扰乱朝纲的!” “我荒唐?你在搞笑吗!”轻雅莫名其妙道,“大叔在江湖近三十年,朝廷不是该咋样就咋样,也没见有任何问题啊。” 赵芾殷冷冷道:“这是隐患!” “你要这么说,就别在这呆着了。”轻雅一挑眉,道,“这是大叔的中立站,也是你嘴里的隐患。” 尚承宇立刻说道:“少主,这里的中立站已经被尚家接手,日后自当交由您来掌管,与宦家无关。” 轻雅一呆,咦,这里该是宦牧的中立站啊,尚家本来的中立站应该是巫家老宅那边吧。 尚承宇悄悄给轻雅递了个眼色。 轻雅立刻懂了,这是在帮宦牧隐藏身份,不让皇族之人发现。 赵芾殷冷冷看着他们的小动作,没再多说什么,心中却是暗暗惊诧。蝠网的势力让人难以捉摸,如果不能完全抓在手中,恐怕日后被他们吞噬了也说不准。 旁边,尚若妧看着几人神色各异,连忙圆场道:“要不,九公子你们先去报名吧。等四殿下帮我安排好新身份,我自己会去报名的。” “好。” 轻雅立刻起身,找明馨去了。 尚若妧松了一口气,小心地看着赵芾殷,道:“四殿下,过去的事便过去了,请您别太追究了。” 赵芾殷温柔一笑,舒缓语气道:“你说的对,只要他不再犯事,我不也再追究。” 尚承宇看着二人气氛正好,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碍眼。想了想,尚承宇走向轻雅那边,随着他出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到处都拥挤着往来行人,想要顺着人流往前走,基本就是身不由己往前挤。 明馨生怕轻雅被人流挤走,很是宠护地将轻雅拉在身侧,而另一侧,是尚承宇默然守护。明馨本想让轻雅两手各牵着一个人,这样能有双重保障。但是轻雅死活不愿意,两只小手牢牢抓住明馨的手,当尚承宇只是个陪同的外人。 尚承宇见状,欲言又止,想了又想,还是闭上了嘴。 “有话就说。” 轻雅淡淡看了一眼尚承宇,道:“怕别人听,可以传音给我。” 尚承宇微微一笑,温和传音道:“少公子的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算蝠网机密。四公子是皇族之人,并非蝠网之人,还请少主有话慎言。” 轻雅一撇嘴,传音回道:“抱歉,刚才听到大叔一家被灭族的事,心情有些不爽,的确有些冲动。不过想想也是,那帮人为了乐雅敢屠一城之人,区区九族,根本不值一提。” 尚承宇温和笑笑,道:“其实当今圣上并不是凶残之人,只是为了巩固皇权,不得不变得凶残起来,否则没办法镇压朝堂。” 轻雅一哼,他才不信嘞。 尚承宇一笑,道:“你可还记得,刚刚四公子所说的苏家?” 轻雅点头,道:“苏家怎么了?” “这次灭宫身死的苏贵妃,就是苏家之人。”尚承宇温和说道,“他们本来想让苏贵妃给皇上使绊,来保当时的太子顺利登基。但苏贵妃深爱皇上,没有使绊,却也没有提醒,保持了中立。待皇上登基之后,苏家便被灭门,而苏贵妃因为子嗣的缘故,被皇后力保了下来。皇上虽然不喜,却也没说什么,如此让她们活到现在。” 轻雅一呆,“但是,他们还是被妹妹给杀了。” “那是他们自己作死,惹恼了少姑娘。”尚承宇温和道,“不过最初的时候,皇上的确没有赶尽杀绝,若非如此,恐怕少公子至今也难逃追杀。” 轻雅呆了呆,恍然道:“你是想说,我没必要怪他们,是吧。” 尚承宇点头,温和道:“皇族毕竟是我们的依仗,而我们和他们之间是利用关系。二者各取所需,没有冲突,才能长久合作。” 轻雅乖了下来,道:“我知道了。” “明姑娘。”尚承宇温和行礼,道,“少主的事,还请明姑娘多照顾几分,莫要太宠了。” 明馨盈盈一笑,道,“有些事,不是宠,而是急不得,我有分寸。” 尚承宇温和道:“如此便劳烦明姑娘了。” “好说。” 明馨宠溺地护着轻雅,其实根本没把尚承宇的话当回事。 三人继续闲聊几句,悠闲地溜达到了圣乐坊,遥遥看着西南角门。 西南角门,是新人汇场朝外的门,有乐胥在门口管理秩序,引导众人右门进左门出,进入新人汇场报名。角门外围,是一片空地。上次轻雅过来的时候,这里就是光秃秃的空地,而如今,这里停放了不少华丽的马车,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轻雅瞧了尚承宇一眼,还什么都没说,便听尚承宇温和道:“参与考核的人,有各地乐坊选送之人,也不乏官家庶出之辈,还有一些大户专门调教的奴婢。这些人都是富足之辈,雇个马车接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这也太多了吧。”轻雅郁闷地看着眼前的马车阵列,道,“我都看不到从哪里能进去了。” “这边走。” 说着,尚承宇带着二人绕过马车阵列,来到临近街道的位置,还未走近,便看到了进入西南角门的人流。 第四九八章枭锐凤尾 很神奇的,进去人流疏密有序,可是出来的那边却没有人影。旁边,乐胥就那么默默站着,只是偶尔看到有人插队拥挤会提醒一下,除此之外,就那么默然站立,半字不吐。 轻雅觉得怪怪的,于是小心地缩到明馨身边,稚气满满地抬头看她。 明馨微微一笑,道:“进去看看。” 轻雅乖乖点头,几人便一起跟着人流往里走。 进门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原本空旷的汇场之上,全都是人。 人声嘈杂之中,夹杂着点点乐声。 轻雅努力想要看到什么,又蹦又跳,可是眼前除了人还是人,什么都看不到。轻雅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武功,小嘴嘟了一会儿,回头瞧了瞧明馨,一犹豫,朝着尚承宇双臂一张。 “抱抱。” 尚承宇一愣,不禁笑了笑,伸手将轻雅抱起,轻松地举过自己,让他看的清楚些。 “哇哦。” 轻雅看到场中情况,不由得愣了愣,道:“他们已经开始考核了?不是说报名之后才考核吗?” 明馨看不到状况,便笑盈盈道:“说来听听,什么情况?” “唔,有三个大舞台,呈歪品字排列,好像分别在进行歌舞乐的考核。”轻雅稚气地说道,“不过这真的是在考核吗?周围这么吵,而且那三个舞台也没有彼此隔离,居然不担心会互相影响吗?” 明馨笑盈盈道:“有考官吗?” “呃,有。”轻雅伸着脖子看,道,“不过每个舞台只有四个考官,而且好像,嗯,有三个人同意了才能过关,两个都不行。姐姐,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呢。” 明馨笑盈盈道:“或许是今年的新玩法吧,去找个管事的问问。” “哦。” 轻雅从尚承宇肩头下来,忽然,有个孩子停在了他的身边,小声低语。 “阿雅,请借一步说话。” 轻雅一怔,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孩子。 那孩子稍稍欠身,便往别处走去。 轻雅犹豫了一下,道:“姐姐,有人叫我,我想过去一趟,可以吗?” 明馨微怔,道:“谁?” 轻雅想了想,道:“大概是枭锐的人?” 明馨皱了下眉,抬头看向尚承宇。 尚承宇温和笑了笑,道:“我来守护明姑娘,少主您自己过去可好?” “好。” 轻雅也是这个意思,而后轻功一展,追着那孩子的气息跑了过去。 那孩子见轻雅跟了过来,便带着轻雅来到一个建在高墙之中的房屋门前,绕过墙根下的守卫兵卒,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轻雅眨眨眼,跟着走了进去,眼前稍暗一下,又缓缓亮起,而后,看到屋中还有一个孩子。 “咦,你怎么在这?”轻雅奇怪道,“是嬛姨那里出事了吗?” 那孩子没应,只是看了一眼后进来的孩子。 带着轻雅进来的孩子将门关上,而后和另一个孩子站在一起,俩人忽然同时单膝跪地,向轻雅行礼。 “属下羽逸,见过阿雅。” “属下师儒,见过阿雅。” 哎?! 轻雅一脸懵逼地看着那俩孩子,一时无语。 那个自称叫羽逸的,轻雅认识,就是之前让他保护羽姝嬛的羽容逸。至于另一个孩子,轻雅没见过,但是看他的装束,似乎和台上那些考官的装束相似。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应该是圣乐坊的枭锐了。 “呃,那个,你们先起来。”轻雅懵逼地眨眨眼,左右摇摆了一下,道,“羽逸?那个,你不是凤尾吗?” 羽容逸应道:“凤尾不过是谦辞,方便潜入禁军用的,这是老人的指示。” 轻雅呆了呆,道:“所以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羽容逸应道:“培训之时,称呼名字,属下大名便是羽容逸。而训练之后,赐予代号,属下羽逸,任凭阿雅吩咐。” 轻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向另外的人,道:“他嘞?” 羽容逸应道:“这位是圣乐坊小乐正,师儒君。他是今年乐类的考核官之一,先介绍与您认识,以免日后误伤。” “哦。”轻雅呆然点点头,道,“哎,不对啊,外面不是正在进行考核吗?考官没他啊。” 羽容逸稍退半步,由师儒君应声答道:“此时正在进行的不是考核,而是预选。在预选之时,先行刷掉一些滥竽充数之辈,以便正式考核之时,不必太过浪费时间。” 轻雅眨眨眼,道:“所以说,今年是个什么考法?” 师儒君应道:“回阿雅,今年试行预选报名法。即是在报名之时进行预选,通过规定曲目的演奏水准,来决定其是否进入正式考核环节。而进入正式考核之后,则要求演奏规定曲目以外的任意曲目,让考官进行评判。属下是正式考核的考官之一,不参加预选审核。” 轻雅呆了呆,道:“预选演奏的规定曲目,是任选其一,还是指定一首?” 师儒君应道,“只要是考核手册上标注的规定曲目,任选其一即可。” 轻雅点头,道:“那正式考核的时候,选曲除了不能是规定曲目,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师儒君稍顿,道:“独奏,纯曲,乐器不限,曲长最好控制在一刻钟之内,超时算自然淘汰。” 轻雅眨眨眼,道:“纯曲?” “纯曲,就是不能带唱舞的纯乐演奏。”师儒君应道,“乐属自然以乐为重,如果曲奏得不好,唱跳再妙也是无用。” 轻雅笑眯眯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啊。” 师儒君应道:“是属下应该做的,还请您手下留情。” 轻雅笑容一顿,古怪道:“我只是误伤了小琛,没伤过其他人,不要把我说得像坏人似的。” 师儒君古怪地瞧着轻雅,道:“小琛是枭锐新人中的佼佼者,听说是他冲撞了您,才会被您惩罚。” “真的是误会。”轻雅扶额,道,“那时我俩互不认识,这才动了手,不是惩罚。” 俩孩子看着轻雅,一脸崇拜。 轻雅怔然道:“你们啥意思?” “您居然能打败小琛!”师儒君羡慕道,“您能让我见识一下您的实力吗?” “喂,你疯啦?”羽容逸吓了一跳,道,“小心阿雅把你打死。” 师儒君一偏头,道:“你不想见识吗?” 羽容逸一顿,立刻摇头,道:“我已经见识过了。” 轻雅呆了呆,看着眼前俩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笑然对师儒君道:“小心喽,三,二,一。” 师儒君只觉得脑袋一嗡,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摔倒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羽容逸把他扶了起来,道:“跟你说了不要试,看,头晕了吧。” 师儒君扶着头站起来,道:“你看清楚他怎么出手了吗?” 羽容逸摇头,道:“阿雅动都没动。” 师儒君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敬佩一礼,道:“佩服。” “这没什么。”轻雅想了想,道,“说起来,我用这招对付小琛的时候,他居然咬了舌头没晕倒,反应真快。” 俩孩子对视一眼,凤琛的实力也值得佩服。 轻雅笑眯眯道:“好啦,那就这样。我已经眼熟你们了,就不会误伤了,我保证。” “恭送阿雅。” 俩孩子敬然行礼。 轻雅点头要往外走,忽然一顿,想了想,转头道:“小儒,你和师珏是什么关系?” 师儒君应道:“父子。” “哎?”轻雅惊讶道,“那你们俩,是那个……表兄弟?” 俩孩子点头。 轻雅呆了呆,古怪道:“等下,那嬛姨知道圣乐坊里的枭锐是你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师儒君一笑,道:“艿前辈把老人的联系方式介绍给她了。而且,新人的身份暂时都没有对外公开,旁人只知道凤尾不知道枭锐,我也是凤尾。” 轻雅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俩孩子再次行礼。 轻雅出了屋子,穿过人群,去找明馨。 “姐姐。” 轻雅稚气满满地扑到明馨怀里,道:“我回来啦。” 明馨顿时松了一口气,搂过轻雅道:“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没有呢,贴着墙走就过来了。”轻雅笑眯眯道,“我问到了今年的考核方式,我给你讲哦。”说着,轻雅把从师儒君那里听到的都复述了一遍。 明馨笑盈盈道:“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先别报名了,先回去看看规定曲目,再行确认。” “我也是这么想的。”轻雅乖乖点头,道,“承宇哥,我们……人呢?” 明馨笑盈盈道:“我托他去查考核要求了。” 轻雅悚然一惊,道:“姐姐!这里这么多人,而且都不知道是好是坏,你怎么敢一个人站在这里?万一被坏人拍走了怎么办!” “放心,这里是皇城,就算是办坏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明馨搂着轻雅哄道,“你放心,姐姐足有自保之力,绝对不会有事的。” 轻雅小脸一扬,把明馨护在身后,看谁都像坏人。 明馨好笑地揉揉轻雅的头,把他护在身边,不让旁人悄然拽走了他。 第四九九章夜半寒暖 周围等候预选的人见状,各自紧张,心绪忐忑。 不过,明馨和轻雅站在外围,对里面的状况不是很清楚,自然怡然。 稍候一会儿,尚承宇拿了考核流程回来,道:“今日人多,咱们先回去吧。等过几日人少些,再来报名不迟。” 明馨与轻雅双双点头,正往外走,却看到门口一片拥挤。三人往那边瞧了一眼,却发现是尚若娴因为自带乐器的问题,与乐胥起了冲突。三人相视一眼,悄然离开,没有多管。 路上没有耽搁,三人直接回了巫家别院。 “妧姐姐!” 一进院子,轻雅就往里面跑,兴冲冲地往尚若妧身上扑。 赵芾殷随手一拦,道:“别闹,妧儿身子不好,要让她多休息才好。” 轻雅身形一顿,瞧瞧桌上的纸页,道:“妧姐姐,新身份决定了吗?” “决定了,以后我是苏家嫡长女,苏悦妧。” 苏悦妧温婉浅笑,幸福地看着赵芾殷。 赵芾殷温柔地回应着目光,也是满眼幸福。 轻雅看不懂你侬我侬,直接拉着苏悦妧的手臂摇晃,稚气道:“妧姐姐,你准备的考核曲目,是规定曲目还是自选曲目?” 苏悦妧浅笑道:“还记得上次给你演奏的那首吗?就是我准备应考的曲目。” “哎?那首不行的。”轻雅着急道,“他们说,考核要用纯乐的曲子,不能带唱跳。” 苏悦妧茫然,道:“是吗?” 轻雅用力点了点头,道:“妧姐姐,你有准备其他曲子吗?” 苏悦妧想了想,道:“除了规定曲目,别的曲子没有太出彩的,要不还是演奏规定曲目吧。” “不行的规矩变了。”轻雅仔细把考核规矩说了一遍,道,“妧姐姐要快点准备曲子,不然等到正式考核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苏悦妧微微皱眉,道:“要不,我演奏百鸟畅?” “估计不行。”轻雅摇头道,“我看到娴姑娘也去报名了,如果她能过了预选,那正式考核的时候肯定会演奏百鸟畅。如果她演奏了你再演奏,感觉就不好了。” 苏悦妧沉吟片刻,皱眉道:“规定曲目都是流传下来的经典,除了这几首曲子,想要同样出彩的曲子,怕是很难。而且,就算真有那么出彩的曲子,十天之内学会,怕也不易。没有办法了么……” “别急。”赵芾殷温柔笑道,“我相信妧儿的实力,如果有好曲子的话,你一定能学会的。” 苏悦妧好笑道:“那也要有啊。” 轻雅想了想,转向明馨道:“姐姐,你准备了什么曲子?” 明馨正在旁边翻着曲目册子,闻言,笑盈盈道:“我准备的曲子不属于规定曲目之列,不需要换曲。” 轻雅担忧道:“可那是个歌词曲啊。” “嗯,没事。”明馨笑盈盈道,“我会的曲子多,大不了临时换一首,你不用担心。” “临时换一首啊……哎,对了!” 轻雅笑眯眯地一拍手,道:“明姐姐,妧姐姐,要不这样。规定曲目你们自己练,考核曲目,我给你们每人写一首新曲子,怎么样?” “新曲子?” 明馨和苏悦妧同时一怔,心头一动。 “对啊,新曲子。”轻雅笑眯眯地点头,道,“与其去想怎么将别人写的曲子表达完美,不如我给你们一人写一首最适合你们的曲子,这样,就更方便你们在考核里展现自己了!啊哈哈,我太聪明了!” 赵芾殷一哂,道:“你写的曲子,能听?” 轻雅一个大白眼丢过去,哼了一声,道:“告诉你,圣乐坊的规定曲目里,有三首都是我写的曲子,你说能不能听?” 赵芾殷一怔,偏头看看苏悦妧手里的曲目册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轻雅。实在想象不出,这孩子竟然能有如此实力。 “怎么样?”轻雅看着两位姐姐,兴冲冲地说道,“要不要学?新曲子哦。” 苏悦妧迟疑了一下,小心说道:“写新曲子很费心神的,还是……” “既然宝宝喜欢,那让他写就是了。”明馨赶忙打断苏悦妧的话,悄悄在她耳畔说道,“若是你不喜欢,考核的时候不用就好,别打击他写曲子的积极性。” 苏悦妧点头,道:“那就劳烦九公子了。” “嗯嗯,没事。”轻雅兴致勃勃地想了想,道,“妧姐姐学的比较慢,我先写她的曲子。姐姐你学的快,我等下再帮你想你的,可以吗?” 明馨笑盈盈道:“我都可以,随你。” 轻雅兴奋地点头,抱过琴来,抚琴作曲。 一声触心,一曲入魂。一念伊人,温婉连绵。 众人听了,渐渐入迷。 渐渐,日落西边,光晕稀微。 夜风拂过最后一抹余晖,暑气盈盈,半暖未寒。 街上,行人少去,准备安歇。 正是时,一个人影从屋顶之上飞奔跳跃,快速接近巫家老宅。忽而一声微鸣,那人影撞在了结界之上,顺着结界滑下,轻然落于后门之处。 “咦——居然拦我?” 那人说着,不可思议地盯着结界,伸出一只手,轻然按在结界之上,真气微注。 “哈——原来不光是拦我,所有进出都被拦截了,这是闹哪样?” 那人疑惑地想了想,像敲门一样轻敲结界。当然,敲门是有声的,而结界消音,敲起来是无声的。那人也不在乎,自己配音也是玩。 “咚——咚——咦?” 那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忽然穿过结界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地动了动手指,想了想,一闪身,进入了结界。那人回头瞧了一眼流动的结界,微微皱了下眉,快步向院中深处走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那人快步走着,熟练地三拐两绕,准确地让开机关穿过暗门,毫不费力地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随手推门。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道从里面拍了过来,将房门压住。 那人只是随意一推,没用功力,自然挡不住从里面忽然而来的反压,被拍了个正着。那人微微扬眉,负手而立。 “什么意思,这是要跟我动手吗?” 门里稍静,立刻传出声音。 “弟弟住手,让他进来。” “……是。” 那人等了片刻,再次推门。这次没有阻拦,那人轻松地走了进去,看到屋内的场景,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哇,你居然受伤了?!” 那人随手从旁边拎了个椅子过来,倒放骑着,一边摇晃一边瞧着床榻上的人,道:“这可真是惊天大新闻,你居然能受伤?” “燚前辈,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大司祭娥眉紧蹙,道,“我都快痛死了。” 荆燚稀奇地啧舌,道:“你这是跟谁打架了?居然能伤成这样。” 大司祭哀怨地看着荆燚,道:“你猜。” 荆燚观气一瞧,好笑道:“你怎么惹上我的小徒弟了?” 大司祭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啊,我知道了。”荆燚笑眯眯道,“你是不是找他谈心,把他叫到结界里去了?” 大司祭轻叹一声。 “哎,你呀你呀,早跟你说过,结界虽好用,也不能逮着什么都用。”荆燚笑眯眯道,“这次也算我的小徒弟没起杀心,否则的话,以那千年老妖的实力,杀了你都不是什么难事。” 大司祭目光一沉,道:“休得无礼,那是琴神乐雅。” “活了千年以上不是人的东西,我管它是神是妖,反正不过是个老东西罢了。”荆燚有趣道,“它把你伤成这样,不可能毫发无伤吧?” “乐雅无事,少主休养了两日。”大司祭淡淡道,“他只是寒气入体,并无大碍。” “少主?”荆燚皱眉,道,“你们什么时候认他做了少主?” 大司祭一张嘴,忽然心头刺痛,呛咳一声,没说出话来。 “姐姐!” 巫硩吓了一跳,赶忙扑过去检查情况。 荆燚瞬间正色,对巫硩道:“你别看了,把她扶起来坐着,背朝着我。” 巫硩皱眉,怀疑不决。 “照做。” 大司祭艰难地捂着心口,眉头紧蹙。 巫硩点头,如荆燚所言照做。 荆燚随意立起一掌,御气涌动,道:“收了护体真气。” 大司祭依言照做。 荆燚保持不动,手中御气拍向大司祭后背,将她体内扎心的真气拔了出来。稍顿,那些扎心的真气忽然又涌了出来,再次卡在大司祭心脏周围不进不出的地方。 “咦?居然还能再生?” 荆燚不可思议地扬了扬眉,调整御气方式,查询着再生的源头。 大司祭轻咳一声,道:“的确会再生,可惜,我们都无法找到源头,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荆燚默了片刻,手中一动,御气将那些扎心的气息,直接同化入大司祭的气息之中。果然,那些气息被同化之后,再没有生出来扎心的真气,而被同化的气息也顺循散去,不再扎心。 大司祭心口一松,运气一走,惊讶道:“好了?”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荆燚笑吟吟道,“我只是把气息同化掉了,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生了。但是意外吧,谁知道呢。” 第五〇〇章过往又提 大司祭松了一口气,倒在床上,无力道:“这几天真是痛死我了,觉都没睡好。” 荆燚一顿,笑吟吟道:“那好吧,今儿个你先休息,我不吵你。说起来,我的院子还在吗?” “当然在的。”大司祭懒懒道,“不过很久没打扫了,你若嫌麻烦,可以先去别院暂住。” “我若过去了,还怎么悄悄偷窥小徒弟嘞。”荆燚笑吟吟道,“行了,你先休息吧。我也睡会儿去,哎呀——赶路真是累死了。” 大司祭悄然一笑,道:“弟弟,劳烦接待一下。” “是。” 巫硩应声,带着荆燚走出了房间。 稍微走出去不远,荆燚笑吟吟道:“小硩硩,自从你搬去别院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巫硩一顿,挑眉道:“我该认识你吗?” “哎?你这人怎么能酱紫呢?” 荆燚夸张地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瞧着巫硩,道:“当年是你说的,这辈子都记得我了,怎么这才半辈子,你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巫硩蒙了一下,啧舌道:“燚大师,我们的确有过书信联系,但没有私交吧?” 荆燚古怪地看着巫硩,道:“当年把屎盆子扣你脑袋上的时候,让你脑子进屎了吗?” 巫硩一怔,顿时怒火三丈,道:“那人是你?!” “是我啊,你才想起来。”荆燚一脸哀怨地看着巫硩,道,“虽说不是什么好事,但你也不能把我给忘了啊。” 巫硩气得咬牙切齿,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被荆燚耍的时候,姐姐也在旁边哈哈大笑。不过现在再想,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若说怨恨也不至于,只是还有些羞愤罢了。 荆燚有趣地瞧着巫硩的表情,笑吟吟道:“果然是长大了,没那么冲动了。” 巫硩睇目打量着荆燚,道:“你似乎长得……着急了不少。” 荆燚撇了撇嘴,道:“不过是一段时间疏于保养罢了,慢慢还能养回来的。”说着,荆燚笑吟吟挑挑眉,道,“说起来,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小徒弟变成了你们少主?” 巫硩啧舌,道:“这事我也很稀奇,不过姐姐先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传消息过来?”荆燚瞧着巫硩,道,“这一路都是你在保证他们的安全,出了如此大事,为什么不说?” “你以为是我不说?”巫硩啧舌,道,“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他们都把九公主送回去了。在那之后,我才得到的消息,说是他被奉为少主。当时我还奇怪,姐姐怎么会那么轻易给一个孩子那么大的权限,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荆燚微微皱眉,道:“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被当做少主?” “不知道啊,我也是奉命行事。”巫硩无奈地轻叹一声,一顿,道,“对了,之前你问的枭锐令牌,现在是你徒弟拿着,之前一直在尚大人手里。” 荆燚意外道:“你确定?” “确定。”巫硩啧舌道,“是尚家那个孙子给你徒弟的,我见了,是真货。” 荆燚默然思索了片刻,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道:“哎,麻烦死了,先睡一觉再说。至于小囡囡的伤,还不确定会不会复发,所以你也先别往外传,多观察几日再说。” “好。” 巫硩应声,将荆燚送至小院门口之后,转身离去。 荆燚微微一笑,没再多言。 月落之后,旭日东升。 老宅之中,静谧无声。 “小囡囡,我饿了。” 荆燚死皮赖脸地凑到大司祭的膳房里,道:“我也要一份早点,和你的一样。” 大司祭好笑道:“这里又没旁人,囡囡听上去好别扭。” “哎,再别扭也比要命强,我可不想害死你。”荆燚瞧着大司祭用御气控制着早饭的烹饪,继续笑吟吟道,“小囡囡,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我家小徒弟会变成你们少主?” 大司祭微微一笑,默默在不碍事的地方一站,专注看着早饭烹饪。 荆燚没等到回应,顿时扬了眉,道:“不能跟我说吗?” 大司祭微怔,惊讶地看向荆燚,道:“你真不知道吗?” 荆燚莫名其妙,道:“怎么,难道我该知道吗?” 大司祭好笑道:“你是灵偃乐坊的后人,又是琴神乐雅的守护者,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荆燚稍嫌不爽,道,“就算我有千百个身份,都与蝠网无关吧?” 大司祭审视地瞧着荆燚,道:“您没开玩笑?” 荆燚扬眉道:“这事很严重,哪儿还有心情开玩笑。” 大司祭微微一笑,道:“燚前辈可知,乐师会是谁人创办的?” 荆燚点头道:“我师父办的。” 大司祭浅笑道:“自灵偃大师故去至今,也有数十年了。这些年来,乐师会又是谁人在维持?” 荆燚应道:“自然是圣乐坊。” 大司祭开口一顿,偏头瞧着荆燚,一脸古怪道:“为什么会以为是圣乐坊在维持?” “师父也曾当过大司乐,不过隐退的很早。而创办乐师会,就是他隐退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荆燚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师父给我讲的,所以我猜测,维持乐师会的就是圣乐坊。” “不对。” 大司祭轻叹一声,道:“明面上维持乐师会的,是竹林苑的竹家。暗中维持乐师会的,是蝠网。” 荆燚一愣,道:“你说什么?” 大司祭浅然笑道:“蝠网,是由灵偃大师和宦琪铭将军合力创办的,在朝,有宦家的杀手与消息站,在野,有江湖的乐师会和武林盟。二者互惠互利,消息共享,中立与各个势力,成长为不可小觑的间介组织。而灵偃大师,便是蝠网最初的主人,之一。” 荆燚愣住,不敢相信道:“我从没听师父说起过。” “这个,应该是说过的,只是你没记得。” 大司祭无奈地递了个目光过去,道:“因为那时候,他们早已商定过,定尚彦兮为中立站的继承人,而你是乐雅的继承人,如此将蝠网传承下去。结果,你没有要乐雅,而灵偃大师那边又太过显眼,没办法,蝠网只能暂时舍去你们那支,转为暗中保护。” 荆燚一脸懵逼地眨眨眼,道:“你的意思是,小徒弟做你们的少主,是因为他继承了乐雅?” “是我们的少主。” 大司祭轻叹一声,淡淡道:“毕竟,蝠网与乐雅是互相保护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乐雅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去。” 荆燚眼珠一转,道:“蝠网能拉拢到巫家,怎么会还在乎乐雅?” 大司祭忍不住白了荆燚一眼,道:“你好好捋下先后顺序的时间轴。明明是你确认放弃乐雅了,灵偃大师才带你来找的我们。” 荆燚努力地想了想,无奈时间实在是久远,实在是想不太起来了。 大司祭好笑道:“就是你把屎盆子扣在弟弟头上的那天,巫家被灵偃大师说服,决定加入蝠网,参与乐雅的保护。而之后,乐雅沉寂的数十年,就是我们代替乐雅来保护蝠网,顺便保护乐雅。” 荆燚呆了半晌,努力消化着大司祭说的话,想了想,道:“也就是说,这一代的少主,被定为了我的小徒弟?” “对。”大司祭淡淡道,“尚大人那边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安排了尚承宇辅佐。如果能稳定下来的话,至少能保证三十年无忧。” 荆燚眨眨眼,道:“蝠网的生意越做越大,保不齐哪天就会出现内部冲突,你还指望能三十年无忧?” “当然。”大司祭淡然笑道,“若出现内部冲突,该舍则舍,哪怕是灵偃大师……” 荆燚皱眉,杀气凌冽! 大司祭稍顿,继续道:“也有被舍弃的一天。” 荆燚冷冷看着大司祭。 大司祭泰然道:“你应该知道了,这件事,本就是灵偃大师做的。除了他自己,没人敢伤他,也没人愿意伤他。他是个好人,可惜,终究是容不下了。” 荆燚默然片刻,势头消弱,道:“知道这件事的人,没几个吧?” 大司祭淡笑道:“乐雅隐匿之后,我作为巫家家主,才接触了这些消息。在此之前,我和你一样,以为只是单纯的江湖屠戮,从没想过还有这么大的局。还好,乐雅回归了,事态也该好转了。” 荆燚默然沉思了良久,揉了揉鼻子,哀怨道:“唉——我可怜的小徒弟,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呢。” 大司祭好笑道:“小孩子嘛,多历练一下,没事的。” 荆燚哀怨地看着大司祭,道:“你说得轻巧。那孩子跟我只学了半吊子,出手没轻没重的,你就那么确定,下一次他不会把你打死?” 大司祭好笑道:“我见了,那是个好孩子,不至于乱杀人的。” “哎呀,再好也只是个孩子嘛。”荆燚挑挑眉,笑吟吟道,“看你这么闲,要不陪我去偷窥我家小徒弟吧。” 大司祭顿时笑僵,道:“你说什么?” 第五〇一章初试通过 “去偷窥啊,看看他在做什么,有没有泡到新妹子。”荆燚笑吟吟道,“来嘛来嘛,反正你很闲,这几日就陪我玩呗。” 大司祭笑然摇头,道:“燚前辈,我可不能陪您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呢,这叫放松心情,玩耍懂不?”荆燚笑吟吟道,“你看你都伤了那么久了,肯定在家里宅着没出门吧?来嘛,跟我出去走走,就当散心了!” 大司祭好笑道:“早饭还要不要吃了?” “吃也要的,玩也要的,都不耽误。”荆燚笑吟吟道,“说不定,还能骗个漂亮小姑娘回来玩。” 大司祭微微扬眉,道:“小姑娘?” 荆燚一呆,眼珠一转,笑眯眯道:“那就随便抓个坏蛋玩?你最喜欢的,看哪里不爽算一卦,你来动嘴,我帮你捉人!” 大司祭眼眸一亮,道:“好,那就依你。” 荆燚哈哈大笑,自恋地扭了扭腰,和大司祭一起吃过早饭,便出门玩去了。 柔风丝丝,热暑余温。 几日悄然而过,热浪依旧。 巫家别院中,有几分欢乐,也有几分紧张。 苏悦妧目不转睛地看着院门的位置,怔然发呆。 “妧儿,喝点汤。”赵芾殷柔声哄道,“别急,他们会通过的。” 苏悦妧怔了怔,道:“对,他们比我厉害。我都能过,他们肯定能过的。” 赵芾殷宠爱地轻抚着苏悦妧的发丝,道:“你也很厉害,等到正式考核的时候,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实力。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一定能考到大司乐门下的。” 苏悦妧羞然一笑,道:“只怕大司乐眼光太高,看不上我。” “如果实在看不上,退而求其次也无妨。”赵芾殷宠爱道,“只要你进了圣乐坊,我保证,最多一年的时间,我一定会把你迎娶过来,做我的正妃。” 苏悦妧点头,道:“好,我等你。” 赵芾殷看着苏悦妧娇柔温婉的模样,心中一动,担忧道:“你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好多人追求你的,你……可千万要等我,不能被别人拐走啊。” 苏悦妧怔了怔,噗嗤一笑,道:“比我好看的人也不少,我不会很显眼的。” “不行,你必须显眼起来。”赵芾殷认真道,“只有你显眼起来,我才能找理由把你带走,否则会很奇怪的。” 苏悦妧紧张地握着自己的手,道:“可是我……能做到吗?” “别担心,你有实力。”赵芾殷正色道,“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就去求助明姑娘。我看得出来,她很厉害,也有才华。你若能跟着她走,应该很容易借光。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历练一下,日后的路或许不平坦,我可以扶着你,但是到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来走。” 苏悦妧乖乖点头,道:“殷,我会努力的。” 赵芾殷点头,又心疼道:“一旦你显眼了,就会被很多人看到。你放心,我会派暗卫守着你,不,还是我亲自守着你。妧儿,你可千万别被旁人拐走,你要相信,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苏悦妧好笑道:“谁会想着拐走我?就算有人要拐,也应该是拐走你。四殿下的名头才有用,拐我能有什么用?” 赵芾殷微微受伤,道:“你别这么说自己,我会心疼。” 苏悦妧心头一暖,道:“殷,我会努力充实自己,对你从一而终,请你相信我。” 赵芾殷温柔点头,道:“嗯,我信你。” “对了,差点忘了。”苏悦妧拿出一个帕子,小心地递给赵芾殷,道,“这是我绣的字,当时条件有限,只够绣一个妧字,这个……给你。” 赵芾殷接了过来,微微一怔,随即拿出自己的帕子,两厢比对。 居然一模一样? 只是字不同,一个妧字,一个殷字。 赵芾殷微微皱眉,道:“这料子,是我宫里的专供款式,你怎么会有?” 苏悦妧吃了一惊,赶忙说道:“这不是我偷的帕子,这是……是二姑娘不要,淘汰给我的。” “原来如此。”赵芾殷有趣地翻弄着帕子,道,“我还说,谁没事会偷一个帕子出去,原来是尚家的管教嬷嬷。” 苏悦妧窘得脸红,道:“我……我不知道,我没得可选……” 赵芾殷有趣一笑,道:“姻缘到了,不必再选。” 苏悦妧小心地看着赵芾殷,不知所措。 赵芾殷笑然将两人的帕子换了过来,宠溺地说道:“交换了信物,你就是我的人。妧儿乖,我会宠你的。” 苏悦妧呆呆拿着赵芾殷的帕子,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赵芾殷的意思。 殷和妧的帕子拿倒,姻缘到了。 苏悦妧顿时觉得心中甜沁,舒而笑颜温婉。 院门光影一闪。 轻雅稚气地扑了进来,道:“妧姐姐,我们回来啦。” 苏悦妧心中一紧,道:“过了吗?” “当然过了!” 轻雅稚气地点头,道:“我和你一样,是三票过的。姐姐是四票过的,哎呀,想起那些考官的眼神就想笑,简直跟没看过人弹琴似的,好夸张。” 苏悦妧惊讶道:“明姑娘好厉害。” “我姐姐当然厉害了!”轻雅得意地炫耀道,“可惜妧姐姐没看到,我姐姐演奏的时候,把其他两个舞台上的演奏都给逼停了,连周围人的声音也都压下去了,只听姐姐一人演奏。那场面真是,太有魄力了。” 苏悦妧羡慕道:“真厉害,若不是想抓紧时间再练几遍曲子,我也该去见识一下。” “没事,等正式考核的时候还能再见一次。”轻雅兴奋道,“我都没想到姐姐能有这么厉害,第一次见姐姐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表演独奏哎!” “好啦,你都说了一路了,不累吗?”明馨笑盈盈道,“来,喝碗绿豆汤休息一下。两日后就是正式考核,你也要拿出真本事来玩了。” 轻雅乖乖点头,喝着绿豆汤,还是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赵芾殷瞧了一眼轻雅,道:“你那么厉害,怎么也才得了三票?” 轻雅狡黠一笑,道:“我故意弹错了几个不明显的音,试试他们能不能听出来。果然,他们中有一个人听出来了,三个人没听出来,就这么过了。” “什么,故意弹错音?”苏悦妧惊讶道,“你不怕通不过吗?” “哎,不会的。”轻雅随意道,“就算我弹错音,也比那帮滥竽充数的好上一百倍,不可能不让我过的。” 苏悦妧怔了怔,笑然道:“你可真大胆,若是我,可不敢在考核上偷懒。” 轻雅笑眯眯道:“以前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嘛,发现比自己差的人实在太多,偶尔偷懒下也无所谓。当然,要是正式考核的水准高些,我会考虑好好演奏的。” 苏悦妧好笑道:“这么严肃的考核被你一说,好像跟玩一样。” “本来就是玩啊。”轻雅稚气满满地说道,“而且,我不想盖过姐姐的锋芒,我只是想瞧个流程,其他的都不重要。” 明馨宠溺地亲了亲轻雅的额头,道:“多谢你没用全力,不然我还真比不过你。” “哎呀,我开玩笑嘛,姐姐那么厉害,根本不用我让的。”轻雅得意道,“姐姐,我相信,你一定是这次考核之中,最优秀的人!” 明馨笑盈盈道:“人外有人,话不能说得这么满。毕竟圣乐坊的考核水准很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轻雅一顿,稚气道:“这几天也没听说有什么太出彩的人啊,姐姐放宽心,肯定没事的。” 明馨好笑道:“你就这么确定,旁人没有像你这样隐藏实力的?” 轻雅呆了呆,道:“至少能确定,我今天看到的那些人,水平都一般。因为他们的气本身就很弱,不可能有隐藏。” 明馨笑然一叹,宠溺地揉揉轻雅的头,道:“那这样,你自己去玩吧,我和妧姑娘再练下琴,好吗?” 轻雅眨眨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明馨,道:“姐姐不要抛弃我……” 明馨忍笑,宠溺地哄道:“不是抛弃你,是知道你坐不住。去玩吧,我们再练会儿。” 轻雅稚气地撒娇道:“姐姐,你就让我看嘛,我保证不捣乱。” “好,那你就坐在旁边看吧。”明馨宠溺地笑了笑,给他拿了糕点过来,道,“你乖乖的休息,忍不住了就自己去玩,不用担心我。” 轻雅乖乖点头,稚气满满地坐了下来,一声不吭。 明馨笑然瞧了瞧轻雅,也没多管,径自找苏悦妧一起练琴,赵芾殷则在一旁耐心地守着。 练习间歇,尚承宇来了。 “少主。” 尚承宇敬然一礼,道:“两日后的考核,不知您有何安排?” 轻雅继续嚼着糕点,咽了,又喝了口蜂蜜水,才应道:“这还需要安排吗?睡醒了去考就好了。” 尚承宇轻咳一声,温和道:“考核第一日,会有大司乐的开场表演。届时,新人汇场必定人多聚众,不知您是否需要安排几个护卫随行?” 第五〇二章汇场聚众 轻雅被口水呛到了,古怪道:“当初我被追杀的时候,怎么没见有护卫随行?现在搞这鬼东西有什么用?” 尚承宇温和道:“万一有事,就不需要您亲自动手了。” 轻雅古怪地眨眨眼,道:“你这是在夸我厉害,还是想损我没脑子?” 尚承宇尴尬地一顿。 “宝宝,他不是那个意思。”明馨好笑道,“如今你挂着玉牌,这也算是个身份象征。既然是有身份的人,就不能事事自己动手,遇事交给下面人去办就好,明白吗?” 轻雅一呆,这才想起来自己腰间挂着枭锐禁军的令牌。 说起来,那日赵芾媛送来的挂绳,是御用织造司做的,不仅有着御用的黄色,还有御用的编织手法,代表这皇家的身份象征。 赵芾媛送这个挂绳给他拴玉牌,很明显,就是要证明他的确是九皇子。可是轻雅看着这个,总觉得哪里不对头,所以,他用挂绳拴玉牌的时候,将绳子藏了起来,只露出了玉牌在外面。 轻雅伸手拨弄了一下玉牌,道:“姐姐,这东西挂着除了累赘,没感觉有什么用呢。而且,你说是身份象征,谁认识啊。” “该认识的人自然会认识,旁人不认识又有什么关系?”明馨笑盈盈道,“宝宝乖,既然他们乐意认你做少主,你大可放心的去安排,想来,他们应该也不会与你为难。” 轻雅一撇嘴,道:“我只是被捡来的少主。” “不是。” 尚承宇温和道:“选您做少主,是大人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还请您莫要自贱身份,伤人伤己。” 轻雅微微一凛。 以前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深意,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了,总觉得有那么些个不对头。 “这次的考核,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 轻雅怀疑地看着尚承宇,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绝对又要坑明馨,然后逼他做事。 尚承宇一顿,道:“我会保护您的。” 轻雅眼眸一冷,道:“我话先撂在这,如果你们敢再伤到我姐姐,我让你们整个蝠网陪葬。” 尚承宇默了一下,温和道:“有人要刺杀大司乐。” 轻雅目光一淡,不耐烦道:“怎么天天有人刺杀他,没完了吗?” 尚承宇好笑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他叫知道的多?”轻雅稀奇道,“嬛姨知道的才多好不,她就跟妖怪一样,无所不知。” 尚承宇温和道:“明面上,还是大司乐负责管理所有消息。不得不说,在消息掩饰这一方面,上领舞做的太好。若非那日你帮了她的忙,我都不知道她那么会搜集消息。” “她的眼睛有毒,感觉被她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轻雅心有余悸地抖了一下,道,“承宇哥,大司乐死不死我不管,你务必保证,不会误伤到姐姐。” “好。”尚承宇应道,“少主放心,我来安排。” 轻雅怀疑地看着尚承宇离去,转头跟明馨悄悄说道:“姐姐,要是他们让你做什么事,必须提前告诉我,好吗?” 明馨笑然点头,道:“你放心,现在应该没我的事了。” “姐姐!” “好好好,万一有事,我一定第一个跟你说。” “嗯!” 轻雅这才放心,转头继续吃东西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过得十分平稳。 日升日落之后,便是正式考核的第一日。 轻雅努着力从床上爬起来,朦胧地看着窗外的明媚,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起晚了。轻雅打着哈欠起床,任由明馨帮他穿衣梳理,稚气茫然的眼睛上全是没睡醒的雾气。 明馨宠溺地整理着轻雅衣衫,然后带着他一起吃早饭,全然没有半点着急的模样。 轻雅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嚼着咽了,左右看看,眨眨眼,稚气道:“咦?妧姐姐他们呢?” “昨日不是说了,为了假装互不相识,他们先行过去,我们稍后再去,以此避嫌。”明馨笑盈盈给轻雅添粥,道,“你可千万记得,等下若是意外遇见,也要当做不认识。” 轻雅乖乖点头,道:“结果他们易容了吗?” “苏姑娘没有易容,只是稍微改变了装扮,还是很漂亮的模样。”明馨笑盈盈道,“至于殷四,他也只是大概换了妆容。好在他会武功,稍微散发些不一样的气场,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轻雅乖乖点头,怔然想了想,道:“姐姐,我起太晚了吗?” “还好。”明馨笑盈盈道,“估计等咱们走到了,正好能赶上大司乐的表演。” 轻雅兴趣缺缺,不耐烦道:“好好的考核非要来个表演,真是浪费感情。” “大约是为了增加审核难度吧。”明馨有趣一笑,道,“听过大司乐的技艺,再听考生的乐声,相较之下,优劣便会明显很多。由此可见,圣乐坊的审核是真的上了心的。” “真要上心,就别在那么吵闹的地方考核。”轻雅皱眉地咬着糕点,道,“好多细节根本听不出来,就听着人声呜嚷呜嚷的,难受死了。” 明馨笑盈盈道:“这也是考核项目之一。” “什么?”轻雅呆了呆,道,“在乱哄哄的地方演奏吗?” “不错。”明馨耐心道,“圣乐坊的器乐演奏,多被用作宴会背景,很少有人会静下心来专门欣赏。所以说,在嘈杂之地演奏,也是考核项目之一。至于细节问题,不太重要,毕竟那些人也就听个热闹,不会像我们这么刁钻纠错,凑合就得。” 轻雅怔然一会儿,傻笑道:“哎,真是被师父给惯坏了。想当初,我在环街卖艺的时候,周围嘈杂的情况比现在还糟糕。那时候,我倒没觉得什么,就是在师父那里安静惯了,结果都忘了其实嘈杂无所谓的。” 明馨一笑,道:“好啦,吃完稍微休息一下,咱们也该赶过去了。” 轻雅乖乖点头,吃好早点,收拾就绪,准备出发。 圣乐坊的正式考核没有安排固定的应考顺序,什么时候想上台应考,自己拿着预选通过的竹签排队就是。 明馨和轻雅都没有第一天就上台的打算,所以并没有太多打扮,大概整理干净后,叫上尚承宇随行护卫,便很随意地往圣乐坊赶去。 西南角门外,人流聚众。 厚厚的人群缓缓前进,而人群的厚度只增不减。 轻雅一呆,蒙然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道:“通过预选的有这么多人吗?” “不,这些都是慕名而来,想要一睹大司乐神迹的人。”尚承宇温和介绍,道,“少主不必着急,您和明姑娘只要拿着竹签去找乐胥,便可以从中门进入。我是您的护卫,自然可以随行进入。” 轻雅点点头,跳脚道:“中门在哪儿?我一个门都没看到。” “请随我来。” 尚承宇温和一礼,拨开人群引路前行。 轻雅怔了怔,牵着明馨的手,跟着尚承宇往前走。 明馨小心用手护着轻雅的头侧,生怕周围人群的拥挤会撞伤轻雅。 还好,这一路走得比较顺畅,所有人关注的都是如何进入新人汇场,没人刻意找旁人的麻烦。很轻松,三人穿过厚厚的人群,来到西南角门之前。 “小哥哥!” 一道亮丽的红影忽然扑到轻雅身前,笑眯眯地一抬头,道:“就知道你肯定又睡懒觉了,现在才来。” 轻雅一怔,呆然看着眼前的小可爱,惊讶道:“妹妹?!” “嗯,是我啦。”赵芾脆生生媛地笑道,“等你好久了,快点跟我来。” 说完,赵芾媛也不管其他人,拖着轻雅的手就往里走。 门口,乐胥一拦,道:“请出示竹签。” 轻雅点头,正要亮竹签,就听赵芾媛不满地说道:“你敢拦我?眼瞎了吗!” 乐胥一顿,小心道:“九宫……姑娘,您不能随便带人进去,若是坏了规矩,小人不好交差呀。” “什么叫坏了规矩?本姑娘就是规矩!”赵芾媛说着,一脚踹了过去,把乐胥踹到一边,转头笑眯眯道,“小哥哥,明姐姐,承宇哥,你们跟我来,别管这些废物。” 轻雅三人稍愣一下,随着赵芾媛走了进去。 旁边,有人看到他们没经过检查就闯了进去,立刻站出来叫嚣。然而还没叫完一句,赵芾媛的暗卫就站到了门口,一剑过去,直接让那人住了嘴。那人捂着流血的嘴,满地打滚。周围之人见状,没有人再敢上前叫嚣。暗卫确认没人乱说话之后,悄然隐没在人群之中,归于安静。 轻雅回头看了一眼,道:“妹妹,你是偷着跑出来玩的?” “不是玩,是专门出来找你,呃,玩!”赵芾媛理直气壮地说道,“你看,我为了装扮成圣乐坊的人,特地让母后给我做了一套衣服,怎么样,像不像?” 轻雅看看赵芾媛身上的红衣,再看看周围同款的粉衣和青衣,懵然眨眨眼,道:“像是像,只是你这衣服的颜色……等下,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