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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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婶婶的自我修养
    作者：维少利亚
    文案
    前世她是个破落赌鬼的女儿，被卖到富商宋家做了小妾。
    她不争不抢隐忍苟活，却也逃不过丈夫妻妾的妒忌暗算。
    一朝横死，一尸两命，她甚至来不及知道谁是凶手。
    重回于世，她托生成了前世丈夫的婶婶，不仅转了正，还有了强势娘家撑腰。
    她的尸体前，嫌疑人们各怀鬼胎，她亲眼看见自己躺尸，暗暗发誓要手撕仇敌！
    只是，前世恩怨未了，现世情仇又找上门，她忘了婶婶的男人——叔叔也在呢！
    叔叔是个磨人精：你不爱我了吗？我的腰给你掐呀！给我生五个孩子吧！
    【PS：先婚后爱，一起打怪，甜宠。】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重生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商陆、宋言真 ┃ 配角：林沅、李翀、檀桓、定风、柳庆萦、宋初鄞、宋言信、宋轩婧、宋轩婍、 ┃ 其它：
    ☆、第一章  余恨
    五个多月的孕肚，已经大得像个西瓜，孕中的女人多思，商陆手里拿着针线，有一针没一针给孩子做衣裳，心中却是怅然。
    还有四个月，这孩子才能出生，可她能安然地熬到那时候吗？
    不多时，伺候她的婢女子苓，端来了一碗莲子羹。她把碗小心地放在桌上，面露难色。
    商陆看了看，问道，“怎么是莲子羹？”
    子苓一脸不服气，“五姨娘，奴婢刚给您炖好的燕窝，又被三姨娘抢去了！她仗着是少奶奶的堂妹，总是这样欺负您。回头等初鄞少爷回来，奴婢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虽然她只是妾，毕竟腹中是宋家的血脉，故而每日一碗燕窝还是有的。只可惜，连这唯一的奢侈之物，也总会被人截胡去。
    商陆叹叹气，“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少爷一向……”
    一向软弱。
    她的丈夫宋初鄞，江南宋家三爷宋言则的长子，他性情软弱，是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富家子弟，被正妻吴州知府的千金柳氏管得十分窝囊，他从来也管不了家里女人们的纷争。
    她只是丈夫的小妾之一，商陆是她被买进宋家为奴后得的名。除了正妻柳氏和她，宋初鄞还有三房妾室。她这个肚子，早已是那四个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商陆拿起调羹，舀起羹汤慢慢饮用。丈夫不顶事，孩子就要靠自己好好护着。
    “对了姨娘，刚才少奶奶的婢女来传话，邀您去园子里赏花。”
    商陆压根儿不想去，可若是不去，怕是又要被数落仗着有了身孕，就不把少奶奶放在眼里，便会又更多的麻烦找上门来。
    “知道了。”
    子苓从衣柜里找了一件披风给商陆披上，扶起商陆出了门。
    二人走到锦鲤池边，商陆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啊……好痛……”
    突如其来的剧痛从她的腹部蔓延，慢慢地侵蚀了她的意识，双腿无力支撑直往地上坠。
    “五姨娘！五姨娘您怎么了？啊——血——”
    她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黑血，子苓凄厉的惊呼，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商陆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遭人暗算中毒了，却又不能自已地慢慢地昏死过去。
    她早知她们容不下她，可今天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是其中一个，还是合谋？心里的恨瞬间到了顶点，可是来不及了，来不及弄清楚了。
    ……
    许久过后，商陆慢慢地清醒过来，阳光刺得她眼睛疼。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来，难道有人给她喝了解药救了她？
    孩子！她的孩子！
    她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却只摸到一个平平的肚子。
    孩子没了吗？毒性太猛没保住吗？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你还有脸哭？”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男声，商陆这才发觉，床边还坐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
    “让你没事儿不要瞎凑热闹，你就是当耳旁风，这下好了，让人挤进鱼池里，差点搭上小命。这才去了一个一尸两命的，你是想跟她一起，黄泉路上好作伴么？”
    “七……七爷？”
    七爷？她认识眼前的男人，是宋家的七爷宋言真，是她丈夫宋初鄞的七叔。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呢？
    商陆正是迷惑不解，宋言真又道，“你想跟着去也不打紧，可别连累我背上一个克妻的名声！”
    克妻？宋言真这分别是在跟他的正妻说话的口气，他的正妻不是南京户部尚书陈家的千金陈淅？
    原来，作为宋初鄞第五房小妾商陆的她，还是死了！她这是重回人间，高了一辈，占了宋家七爷宋言真的夫人、宋初鄞的七婶陈淅的壳。而原主，听说她中毒身亡，跑去看热闹，被人挤进鱼池子淹死了。
    “姑爷，您就别再责骂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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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了，她才将落水受了惊吓。”
    这时，陈淅的贴身侍女檀桓端着汤药进了屋。作为商陆活着时，她与檀桓打过数次照面，只知她是从陈淅的娘家来的，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婢。她不仅说话进退有度，还有些功夫傍身。
    “小姐，趁热喝了药发发汗，您落水受了凉，可别染了风寒。”檀桓扶着商陆坐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商陆本能的排斥。就是这么一碗药，便要了她和腹中胎儿的命。
    “七爷？您方才说，才去了一个一尸两命？”
    宋言真“嗯”了一声。
    檀桓道，“是啊，那药毒性太猛、发作得太快，没救得回来。她腹中五个月的胎儿，也一块儿去了，听大夫说，八成是个男胎，真是可怜。”
    “我去看看。”
    “还看呢？”檀桓面露担忧之色，“小姐，您这才去掉了一回鱼池呢！您还是好好歇着吧，再说，三爷家现在正是一团乱呢。”
    不顾侍女的反对，商陆拖着陈淅刚刚落水后的脆弱身体，跌跌撞撞跑到她生前住的小院。
    她刚踏进院子，瞧见了院子里站着的柳庆萦，她便是宋初鄞的正室。
    柳庆萦见了她，一脸谄媚地迎上来，“呀！七婶，您怎么来了？您千金之躯，何必踏足这晦气之地？”
    柳庆萦一向喜欢巴结陈淅，奈何陈淅从来看不上她。柳氏的父亲是正四品知府，在寻常百姓眼中也是个不小的官，可到了正二品的陈淅父亲面前，就是连巴结都没有门路的。
    “尸身在哪儿？我……商陆尸身在哪儿？”
    柳庆萦指了指堂屋的方向。
    人走茶凉，商陆的尸身就盖着一块白布，停放在堂屋里，连个灵堂也没有。
    五个月凸起的肚子里，是她未出世的孩子，商陆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落。她踱步到了尸身前，伸手想摸摸她的孩子。
    “小姐，别碰！”檀桓猛地截住了她将要落下的手。
    “怕什么？有什么可忌讳的？”
    檀桓压低声量道，“商陆毕竟是横死……”
    商陆知道自己命贱，可真的知道自己身死后被这样草草应付，被旁人嫌弃晦气，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心寒。
    明明，她生前没做过一件恶，她的横死也是被人害的，为什么被忌讳的还是她？
    此时，宋初鄞坐在尸身边的地上，哭得很伤心，商陆见他的面容很是憔悴，不禁冷笑。
    人还在时，他不曾好好护着，她死了才哭得这么凄惨，旁人看了，还真以为她生前多得宠爱呢！
    宋初鄞的几个小妾守在旁边，商陆从她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是呀！对于她的惨死，她们都不屑于做戏。
    此时，宋初鄞的四姨娘曲莲从外头回来，“少爷，妾身已经派人知会了商陆的父亲，只是……那个赌鬼正是赌在兴头上，请了好几次都不肯来。”
    曲莲原是宋初鄞的母亲三夫人的婢女，宋初鄞去母亲那儿请安，一来二去看上了她，就求了母亲三夫人要来作妾。
    柳庆萦听了这话，骂骂咧咧地训斥她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再去请！请不动就找几个人拖了来！他不来，商陆的尸身如何处置？”
    曲莲眼里隐隐透出不满，却不敢发作，又转身出门去。
    “你们这就这般急着弄走她的尸身？她被人下毒害死，一尸两命，凶手呢？得到该有的报应了吗？”
    三姨娘柳庆茹，是柳庆萦的堂妹。她道，“七夫人您放心，下毒的凶手已经查清了，便是商陆的侍婢子苓。这贱婢此刻畏罪潜逃，不知去向，宋家与柳家都已派出人手去搜捕！等抓到这贱婢，定要将她剥皮抽筋！”
    不是！绝没有这么简单！
    “唉，也是怪商陆妹妹自己，平素待子苓太苛刻了，难怪这贱婢会报复她。”二姨娘袁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子苓的杀人动机安排好了。
    听了这话，原本坐着痛哭宋初鄞怒吼道，“胡说八道！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袁氏辩解道，“妾身没有胡说八道，妾身曾亲眼见过她打骂子苓。”
    呵！欺负死人开不了口呗！
    商陆看了一眼白布包裹着的尸身，轻轻地摸了摸那凸起的肚子，“孩子，安息吧。”
    她凌厉的眼神扫过屋里众人，坚决地走出了堂屋。
    也罢，作为商陆的她已经死了，从此刻起，就让她用好七夫人陈淅这个身份，给商陆和她的孩子一个交代！
    她是陈淅，陈淅要查出凶手，应该怎么办呢？陈淅有一个官居正二品的父亲，娘家家大业大。
    她吩咐陈淅的侍女，“檀桓，你回一趟陈家，要几个得力的人手，让他们去找子苓，一定要赶在宋家与柳家的前头。子苓她不是凶手，凶手还在屋里偷笑呢！”
    檀桓面露难色，道，“小姐，不管真正的黑手是谁，这毕竟是三房的家事，您还是不要过问才好。再说，七爷也不愿您多管闲事，你方才就没瞧见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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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脸色不好？”
    “悄悄地找，不要声张。”
    “是，我马上写信给夫人。”檀桓劝说不成，只能遵命。
    想了想，檀桓又道，“对了，小姐，听说您落水，七爷特意赶了回来，不如您就趁此机会，跟七爷和好吧。”
    ☆、第二章 新仇
    和好？怕是难了。
    全宋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宋言真和陈淅是一对冤家。即便商陆不爱出门，也时常听嘴碎的丫鬟婆子们闲话，二人一碰面就互掐，摔杯砸碗那是家常便饭。
    宋言真骨子里是个桀骜不驯的人，陈淅也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两人都是不肯迁就的性子。
    原本，宋言真不愿与官宦人家结亲，但他的母亲喜欢陈淅，一力促成了这门亲事。两人结为夫妻后，也都十分真性情，不掩饰不做作，一言不合就吵架，互相嫌弃彼此。
    日子久了，他们也懒得再为难自己、为难彼此，索性就分居了。
    陈淅这一去，留下这与宋言真势如水火的关系，她可怎么接着往下演哪？
    “回头再说。”商陆暂且没空解决陈淅遗留的感情纠纷，只能敷衍过去。
    “其实，依奴婢之见，小姐跟姑爷还是该有个孩子，有了孩子便是大不同！姑爷虽然性情不太温和，可奴婢瞧他见了孩子……”
    “回去！写信！”商陆打断了檀桓的絮叨。
    “是。”
    商陆与檀桓回七爷宋言真与陈淅夫妻俩的住处燕喃阁，此刻起，便也暂时是她的住处了。
    她们回到燕喃阁时，宋言真还没走，他就坐在屋前的栏杆上，靠着柱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回来。他的身侧，站着他的贴身侍从定风。
    “看出什么来了？”宋言真皮笑肉不笑地问她。
    商陆听得出来，他这话里有讥讽之意，但她不在意。
    “人心之恶，令人作呕。”
    “哟，真是难得，从你口中说出这般有见解之言。”
    商陆大约明白陈淅与他为何总是起纷争了，他这嘴上也是不饶人的。
    商陆不与他争论，打算径直回卧房去。
    突然，屋里窜出一只体格强壮的黑背大狼狗，吐着舌头往她这边跑来。
    “啊——”商陆吓得尖叫着躲到檀桓身后，“檀桓救我！”
    檀桓见她闪躲，一边挡住那大黑狗，一边向它发出指令，“黑千户，坐下！”
    那狗听了檀桓的指令，果然乖乖地坐下了。
    这么凶悍的大狼狗，牙齿看起来十分锋利，它一口下去二两肉都没了，看着就让人发怵。商陆被突然窜出的狗吓坏了，手脚瑟瑟发抖。
    檀桓安慰她，“小姐莫怕。”
    宋言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幽幽问出三个字：“你怕它？”
    “怕。”
    “可它是你的狗呀。”
    “我的？我怎么会养这么凶悍的恶犬？”
    宋言真哂笑一声，“不是你自己管你二哥要了来，说我欺负你，要放狗咬我的吗？”
    “啊？放狗……咬你？我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呢？”
    商陆嘴上不信，心里却在想，陈淅素日个性张扬，爱惹是生非，又有娘家撑腰，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陈淅的二哥叫陈澈，在锦衣卫当差，位至正四品指挥佥事。陈澈喜欢养狗训狗，用以搜捕追踪。他觉得狗是战友，所以用武官的官职给狗取名，而且官阶越高，代表狗的能力越强。
    宋言真狐疑地看着她，“陈淅，你莫不是掉鱼池子里，脑子也进水了？”
    檀桓见他们二人这架势，怕是又要吵起来，赶紧劝说道，“姑爷放心，黑千户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它很听话，不会随意伤人。小姐只是嘴上说说，逞口舌之快罢了。”
    “呵！看出来了，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狗经过严格训练？商陆开始盘算起来，狗的搜索能力胜过人百倍，或许可以帮她找出凶手。狗再恶，还能有人心恶？用对了地方，便是好狗。
    想着要留下这狗，燕喃阁毕竟是宋言真的地盘，商陆觉得还是应该跟他商量商量。
    “七爷，我可以养它吗？”
    “你这都已经弄来了，还问我作甚？”
    “这事儿是我不对。七爷若是不愿，我就让檀桓把它养在别处。”
    宋言真略有些吃惊，平素这个女人牙尖嘴利，从来不会服软，得不得理都不饶人，今天竟然肯承认是她自己不对，莫非真是脑子里进水？
    “黑千户，过来！”宋言真唤了一声。
    黑千户居然听宋言真的话，起身慢悠悠走过去，用脑袋去蹭他的手。那狗有人的大腿肚子高，可它和人亲近起来，竟是十分乖觉。
    宋言真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狗东西，你还知道讨好人！你这么识时务，我倒不好把你撵走了。”
    见宋言真态度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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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陆赶紧吩咐檀桓，“檀桓，你去找个大一点的铁笼子，把它关起来先。这狗性情凶悍，这么散养着，怕是会伤人。”
    “是。”
    入夜时分，檀桓写好了求助信给商陆过目。
    此时宋言真不在，大约是又出去花天酒地去了。商陆略有耳闻，没成亲之前，宋言真就是烟花柳巷的贵客，成亲娶了权臣千金，他照样我行我素、毫不忌讳，丝毫不把他那正二品的岳父放在眼里。
    商陆看信中一切妥当，嘱咐檀桓，“去吧，早去早回。”
    檀桓拿着信出了门，可刚踏出门，就被人突然袭来的一脚踹回了屋里。
    商陆见她被人踹倒在地，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查看，却是宋言真与他的侍从定风，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们。
    “七爷为何踹我的侍女？她哪里做错了？”
    宋言真一把夺过檀桓手里的信封，举到商陆的眼前，盯着她，“陈淅，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
    商陆避开他的目光，结巴道，“是……是家书。”
    “哦？家书为何要挑在晚上鬼鬼祟地送走？既是家书，我拆开瞧瞧，不妨事吧？”
    “这是写给我母亲的闺中密语，不、不方便。”
    “你还不说实话！”宋言真把信封狠狠摔在商陆的脸上，“啪——”一声响，商陆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近日绸缎庄里但凡出了新图样，对家像是未卜先知似的，总能比我们先一步卖出一样的东西，原来真是有人在指路。陈淅，你恨我就冲我一个人来，连带上宋家的生意，你未免太毒辣！”
    “七爷怀疑是我偷了图样？我近日从未离开过宋家，如何拿到绸缎庄的图样？”
    宋言真一声冷笑，“对你而言有何难，你陈家可是养了不少好狗！”
    这种时候，多说也无益，商陆捡起信封，递给了宋言真，“七爷拆开看看，这里头可有你说的图样。”
    “……”宋言真拆开信封查看，脸色越来越僵，“你要让陈家帮你找子苓？为何？莫非……初鄞那小妾之死，你也有份？”
    “七爷今日回家，不是听闻我落水回来探望，原来是疑心于我，回来抓我现行。”
    “我……”宋言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并非平白无故怀疑你，确有陈家一个名叫陈兴贵的家仆，在图样间盗窃时被定风当场擒获。陈兴贵亲□□代，盗窃图样是受了你的指使。”
    “胡说，我才没有！”
    “真的？你敢不敢跟陈兴贵对质？”
    等等！真的没有吗？商陆清楚自己不可能指使，可真正的陈淅到底有没有呢？这位大小姐的心性不稳，商陆实在说不准，得先跟檀桓通个气才行。
    “七爷聪慧睿智过人，便知对质不可信。”
    这不是溢美之词，宋言真虽然是家里的老七，可他的能力却胜过了家中兄长。凡是在江南做生意的，谁没听过宋七爷的大名？
    “哼！那你最好把你的马脚藏好了，可别让我抓到！”
    宋言真把信随手扔在地上，转眼就又出门去了。
    商陆把檀桓扶起来坐着，“檀桓，自我落水之后醒来，脑中意识一直有些混沌。我问你，陈兴贵是我的人？”
    “嗯。”檀桓点头。
    “那我有让他偷宋记绸缎庄的图样？”
    檀桓叹叹气，“奴婢早就劝说您，姑爷看人看事洞若观火、明察秋毫，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此事万万不可行，可您就是不听，非执意要给姑爷一个教训……这下好了，您夫妻二人怕是……”
    我的天！商陆大吃一惊，陈淅这是什么脑子，再怎么说，她也是宋家媳妇儿，居然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商陆之死……我也有份？”
    “奴婢说不上来，您是不是也有份，但奴婢觉得，跟您多少有点关系。”
    “怎么说？”
    “当日，您与众人一块儿品茶时说过，商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勾搭起主子却是不遗余力，着实让人看不惯，谁若是能给这小蹄子一点颜色看看，就算是投名状了，往后家中的父兄子弟，自是少不了陈家提携……”
    檀桓斟酌着主子的脸色，谨慎道，“虽说，您当日说这话的本意只是给点教训，可那一心妄图攀附陈家的人，难免立功心切、失了轻重……”
    “原来如此。”
    商陆豁然开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本就有人巴不得她死。既然现在事已成，等过了这个风头，这勇夫或许会找上门来请赏也未可知。
    她突然觉得，宋言真还真是有点英明。陈淅因围观她而落水淹死，她重回于世，占了这煽风点火的陈淅的身份，这一切或许都是上天的安排。
    “小姐，子苓还找吗？”
    “找！你这就去送信。另外，商陆的父亲不会来给女儿收尸，他可舍不得这钱。她的娘家在城南永和镇的叶家村，你拿上一些银子，去叶家村买块墓地，也算是让她回归故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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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长命
    檀桓是个能干的丫头，第二天商陆睡醒时，她已从永和镇回来，办好了买墓地的事。
    “小姐，奴婢已经买好了墓地，请风水先生看过了，是个好地方。”
    “你做得好。”
    商陆自觉命轻，生前没有享过尊荣，死后更不必在乎什么风水，可她的腹中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便又觉得要给孩子一个好去处。
    “奴婢去叶家村办事时，遇到一个叫叶子望的年轻人，说是商陆的远房表哥。听闻商陆横死，他痛哭流涕，十分悲伤。他让奴婢回来带个话，希望宋家把商陆的尸身给他，他会好好将她入葬。”
    叶子望不是她的什么表哥，是与她青梅竹马的情郎，从小到大对她总是倾其所有的好。如果不是被赌鬼父亲卖到宋家，她一定会嫁给他。
    可惜了，她两辈子都不能嫁给这么好的人。
    “嗯，你就替他去给三爷传个话。”
    商陆前世横死，三爷宋言则一房的人，恨不得早早地把她的尸身弄走。现在，有人肯接下这一桩晦气的差事，宋言则正是求之不得，立刻满口答应。
    宋家请了道士来，草草地做了一场法事，选定了出殡的时辰。
    出殡这一天的一早，叶子望来了宋家，接她的尸身回叶家村去安葬。商陆也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妥当，要去送那孩子最后一程。
    檀桓劝阻她，“小姐，您已经做得够多了，送葬实在是不必了。”
    “她的死多少有我的过错，我理应去她坟前上柱香。”
    商陆再到她住过的小院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叶子望正守在门口等待。
    她离开叶家村时，叶子望还是个少年，现在他蓬头垢面、满脸胡渣，看起来竟有些沧桑，商陆看着他，眼睛发酸。
    她默默地路过，走进院子。此时，她的尸身已经放进了一口棺材。
    宋初鄞的样子还是十分颓废，看见她来，上前行礼，“七婶婶，多谢您来送她。”
    商陆不与他搭话，走到棺木前，看孩子最后一眼。
    棺中除了她的尸身，还有一些她生前的遗物。她生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给即将出生的孩子打的一把赤金长命锁。
    可是，此时棺中哪有什么长命锁？
    “宋初鄞！”
    “是，七婶婶有何事？”
    商陆质问道，“她给孩子打了一把赤金长命锁，为何不放在棺中？”
    “长命锁？”
    “找出来！马上找出来！”
    柳庆萦上前劝说道，“七婶，商陆的遗物是少爷与我两人亲自看着她们收拾的，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没瞧见什么长命锁。再者，时辰快到了，东西回头再找吧，误了时辰可是不好。”
    商陆瞪了她一眼，“误了时辰会如何？会化身成厉鬼回来找你们吗？”
    “……”柳庆萦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檀桓，给我搬把椅子来，放棺材前头。”
    檀桓依言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棺木前头。
    商陆不紧不慢地坐下，不紧不慢道，“她一辈子过得穷酸，就这么一件宝贝！这东西不会自己长腿飞了，定是有人偷拿！到底是谁拿了东西，赶紧自己交出来，否则让我查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堂屋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大气不敢出。
    宋初鄞见状，对柳庆萦吼道，“是不是有人偷拿？”
    柳庆萦回道，“你吼我干嘛？又不是我偷的！我会稀罕一把长命锁？”
    “好啊，没人承认，那就我自己来找。”商陆拿出七夫人的派头，吩咐道，“在场的各位，谁都不许走！宋初鄞，让你的贴身侍从，与檀桓一起去挨个屋搜。”
    宋初鄞便吩咐他的几个随从，“按七夫人说的办，仔仔细细地挨着搜。”
    柳庆萦吩咐下人，去请三爷宋言则与七爷宋言真。毕竟，七夫人陈淅的身份摆在那儿，又有陈家撑腰，他们也不敢强行违拗。
    出殡的时辰快到了，锁没有找到，倒是柳庆萦请的人到了。
    听闻七夫人陈淅挡在棺木前，宋家的三爷宋言则、五爷宋言信都带着人，和七爷宋言真一块儿赶了来。
    宋言真见她怒气形于色，面色苍白，不由微微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抓贼。”商陆掷地有声地说出两个字。
    五爷宋言信问侄子，“初鄞，这是怎么了？你七婶脸色不太好呢。”
    宋初鄞道，“七婶说，商陆的遗物中缺了一把长命锁，命我们定要找出来一同下葬。”
    三爷宋言则道，“哎哟！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呢！一把锁而已，实在找不到丢了的那把，让老六送一把新的来就是了，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五爷宋言信道，“三哥，您这话就不妥了。长命锁是父母对孩儿寄予的厚望，怎可替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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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

    ”
    宋家的兄弟之中，五爷宋言信为人最是谦和明礼，最有君子之风。
    听了这话，宋言则立马拉下了脸，“找不到呢？难不成就不出殡了？若是误了时辰冲撞鬼神，那怕是宋家也得跟着倒霉！老七，你赶紧把七弟妹带回去，这儿自有我来处置。”
    宋言真扭头看看他的夫人，商陆也正好抬起头来看他，两人眼神突然对视，片刻后，又赶紧双双扭头避开。
    沉吟片刻，宋言真道，“我觉得五哥说得对。”
    “老七，怎么你也……”
    宋言真道，“时辰过了，可以再挑。恩怨未了，却是掩盖不住。她横死异乡，遗物还被盗，不查清楚给她个交代，就算今日请走了，她以后不得常回来找你们叙旧呀？”
    “这……”宋言则被说动了，“找吧找吧，赶紧找。”
    三爷宋言则发了话，他们兄弟三人的随从小厮们也去帮着搜屋。
    商陆站起来，走到宋言真面前，“七爷，谢谢。”
    宋言真装作没听见，“你说什么？”
    “谢谢。”商陆提高嗓门又郑重地说了一遍。
    “免了免了，你消停点少找我麻烦，我谢谢你。”
    商陆有点意外，宋言真刚才居然帮她说话。五爷宋言信肯仗义执言，那是因为他平素也是宽和待下的人。宋言真和他五哥不同，他可是从来不愿多管闲事的。
    不过，他到底还是帮了她，她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七爷，陈兴贵是我的人，我指使他去偷图样，实在是……愚蠢至极，对不起。”
    宋言真“切”了一声，“你以为说句对不起，这事儿就能翻篇了？没这么简单！你知不知道宋记绸缎庄这两个月亏损了多少？”
    “我赔！那个……我让我爹赔！你说个总数，我回娘家要钱去。”
    陈淅捅的娄子，让她娘家来解决，再合理不过。
    宋言真一脸惊讶，这还是他认识的陈淅？“陈淅，你……该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商陆对上他的眼神，突然心虚起来。
    打量她片刻，宋言真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家丑不可外扬！真是把你爹喊来赔钱，传出去别人不得笑话我宋七爷！”
    说话之间，宋初鄞的常随与檀桓一同回到堂屋。
    “少爷，长命锁找到了！在二姨娘房中的妆台里。”
    二姨娘袁氏已是一脸惨白，马上跪地求饶磕头如捣，“少爷饶命！少爷饶命！都是我一时糊涂！”
    柳庆萦眼疾手快，上去就给了她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贱妇，死人的东西也敢偷，不怕她半夜找你索命吗？你这一条贱命，死了不要紧，连累了宋家你有几条命偿？”
    “少爷！救我！救我！”
    宋初鄞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家里出了贼，宋言则脸色难看。“这等偷鸡摸狗的贱妇，宋家留不得！拉去柴房关起来，知会她娘家人来领走。”
    檀桓把长命锁交给了商陆，“小姐，东西在这儿。”
    “放进去。”
    檀桓将长命锁好好地放进棺中。好在，赶在了出殡的时辰前。时辰一到，棺材被十分低调地送出了小院子。
    叶子望已经等候许久，接下棺木后，便立刻启程往回走。
    檀桓牵来了马车，宋言真见了，问商陆，“你也要去？这种热闹你也要凑？”
    “七爷同去吗？”
    商陆估摸着，宋言真肯定冷笑一声然后潇洒离去，可没想到，他居然坐上了马车。
    一起坐在一个车厢里，商陆觉得有点尴尬，干咳两声，挑起话题，“之前，我曾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看不惯她，让人给她教训。虽然我无意害死她，却也难辞其咎，所以我想送一送。”
    “依我看，给她下毒的人就是铁了心要她死，无论有没有你煽风点火，这个人迟早都是要下手的。”
    “七爷，你觉得子苓是凶手吗？”
    “至少不是主凶。”
    “为何？”
    “出事之后，我让定风悄悄去查过，那味毒药叫一滴香，无色无味，只一滴的药量，就足以让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致命，死后尸身不仅能保存数十年不腐，还会慢慢透出淡淡的香味。这么好用的毒药，炼制自然也不易，价格不菲还是其次，关键是想买还得有门路。光凭那个小丫头，是弄不到的。”
    商陆不由得开始佩服宋言真，这个人的城府真是不简单。他表面上不爱管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际上居然在偷偷关注着府里的风吹草动。
    ☆、第四章  玉壶
    “那，想要买到这毒药，需要什么门路？”
    宋言真瞥了她一眼，“问这干嘛？你想买来毒死我？”
    商陆摇摇头，“我只是想从中查一查凶徒的线索。”
    “嗯，这是个不错的思路，回家问你二哥去吧。他在锦衣卫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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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什么稀奇古怪的毒都见识过。”宋言真几句玩笑话，想把她打发过去。
    商陆不放弃，还想跟他磨一磨，眼神真诚地看着他，“七爷，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
    “真是怪了。”
    “哪里怪？”
    “哪里都怪！自从你落水后醒来，不仅学会了说谢谢、对不起，还学会求人了。”
    当然了！陈淅不需要谢别人，冒犯了别人也不用说对不起，更不必求人，她想要什么，总有娘家的父兄上赶子给她弄到。可商陆不一样，上一辈子一直活在仰人鼻息之中。
    想到这儿，商陆暗自发誓，等到报了自己和孩儿的仇，她也要像陈淅一般，放肆地活一遭。
    “七爷，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
    “……”
    宋言真拒绝得快，商陆有些失落，转念一想，他拒绝也正常，毕竟陈淅以前可是没少得罪他。也罢，回头再好好求求，实在不行，陈淅的二哥也是一条路子。
    马车跟在送葬队伍的后头，到了永和镇的地界，商陆看什么都觉得熟悉。自从被卖到宋家，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乡。想不到，她再回家乡，竟然是这样的情境。
    墓地选在叶家村的一座小山丘上，四周树林茂盛，商陆觉得这个地方清净，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棺材下葬、掩埋立碑，她的身份低，入葬一切事宜都从简。宋家请来的送葬队伍拿钱办事，很快就散了。
    叶子望留在最后，烧完了纸钱，他提着酒壶、酒杯，向商陆与宋言真二人走来，行礼道，“没想到，七公子与夫人一路相送，叶某代她谢过二位。叶某敬二位一杯。”
    商陆与宋言真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商陆道，“叶公子对她尽心尽力，她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感激。”
    叶子望道，“她无需感激。都怪叶某无能，没早点挣够赎金赎回她，才让她被宋初鄞那个衣冠禽兽霸占，以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其实不是霸占，宋初鄞性情软弱，干不出霸占婢女这种事。那时，她的赌鬼父亲被人讨债，追到宋家来找她要钱，宋初鄞给她收拾了好几回烂摊子。宋初鄞要她，她便答应了。
    商陆宽慰叶子望，“怎能怪你？要怪也该怪她那个赌鬼父亲，把她卖到这毫无人情的高门大户。”
    正说着话，商陆感觉头晕晕乎乎的，四肢慢慢无力，往地上倒。
    这种感觉太熟悉，她前世中毒之后就是这样。怎么回事？她才重回人世，难不成又要死了吗？
    “小姐！你怎么了？”檀桓接住她，满脸焦急地使劲摇晃她，商陆感觉骨头都要被她摇散了。
    站在一旁的宋言真也扶着额头，突然往下倒。
    “七爷——”定风扶住宋言真，拿起酒杯闻了闻，“这酒有问题。”
    叶子望冷冷道，“你们两个不要乱动，否则我可想不起来解药在哪儿。”
    定风刷一下抽出他随身佩的长剑，指着叶子望，“你敢动七爷！解药呢？”
    宋言真叫住他，“定风，别冲动，听他的。”
    叶子望喝道，“把剑放下！”
    “你到底想干嘛？”
    叶子望蹲下来，盯着商陆，“都是因为你这个毒妇，都是因为你怂恿，丫头才会遭人毒手，一尸两命。”
    他说的是陈淅。
    檀桓伸手护着她，“这怎么能怪小姐？又不是她下的毒！”
    叶子望怒道，“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宋言真插嘴道，“那个……叶兄，其实我早就看不惯这个泼妇的所作所为，我早就巴不得她死，奈何她娘家有权有势，不敢动手。今日你若能替我了结她，我自是感激不尽。我与你无冤无仇，商陆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放了我吧，我绝对守口如瓶，他日陈家人查起来，我也会帮你掩护。”
    叶子望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宋七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
    宋言真“呵呵”冷笑几声，“空有一腔愤怒，却不动脑子，你这报的是什么仇？商陆要是泉下有知，你就这样给她报仇，怕是要被你气得不想投胎转世。”
    “你——”
    “你就不想知道真正下毒之人是谁？陈淅顶多算个教唆犯，真正的主犯还逍遥法外呢！”
    “……”叶子望动摇了。
    宋言真继续说服他，“你今天敢动陈淅一根头发丝，陈家的人明天就能送你去见商陆。到时候啊，世上就再也没人记得要替她报仇。真凶该如何享乐，还会接着享乐。她的死就像一阵风吹过，无声无息。”
    叶子望面色慢慢平静下来，显然，宋言真的话太有说服力。
    商陆不愿叶子望为她走了极端，也不能再不明不白地死。她道，“关于害死她的毒药，七爷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真的？”
    商陆点点头，“嗯，七爷说这种毒药叫一滴香，一滴取人性命，尸身不腐，还会慢慢透出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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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毒价格不菲，而且要有门路才能买到。七爷，对吧？”
    “嗯。”
    叶子望看着宋言真，“七爷还知道什么？”
    “知道不少。不过，你给我下毒挟持我，我没心情说。”宋言真一脸有恃无恐。
    “我没有下毒，只是令人手脚无力的麻药。七爷，还望您告知一二，叶某愿做牛做马报答大恩。”
    叶子望拱手行士人礼，态度极虔诚，搞得宋言真还不好拒绝了。
    “你可知江南名医庚桑隽，这药便是他的杰作。庚桑大夫悬壶济世，素有名望。这药炼制之初，并不是用做毒药害人，原是他心爱的女子早亡，他为了保存她的尸骨，才研制出这药。会炼制这毒药的，除了庚桑大夫，还有他座下唯一的女弟子林沅。庚桑大夫虽是首创，但他只制过一瓶，如今世上留存的，都出自这位女弟子林沅之手。”
    顿了顿，他接着道，“庚桑大夫的心上人喜欢兰花，故而他炼制的一滴香便是兰花的香味。林沅其人天性活泼好学，从师父那儿得了炼制之法后，又调制出了数十种香味。她炼制这药不为卖钱致富，纯属兴趣，所以每一种香味只一瓶，每瓶独一无二，皆有迹可循。”
    商陆忍不住用崇拜的眼神看了看他，“七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沅跟我说的。”
    “你认识林沅？你怎么不早说？”商陆心中激动万分，奈何刚刚服了麻药，动弹不得。
    宋言真白了她一眼，“你又没问，我跟你说不着。”
    “七爷，你能不能找到林沅？”
    “不好找，我也好久没她的消息了。去年有一个扬州富商，死了个宠妾，求她制这药，对她的态度不太好，她一怒之下，炼出了一瓶葱香味的，那富商现在还在四处追杀她。哈哈哈哈哈哈……”
    宋言真被自己讲的故事逗乐，笑得春光灿烂。檀桓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尽力憋着。
    笑罢，宋言真收敛了笑声，“罢了，话都说到这儿了，七爷我再吃点亏，给你们写封信。能不能联系上林沅，就看你们的造化。”
    商陆突然隐隐担忧起来，她的尸身会透出什么香味。
    “七爷，你说尸骨会透出淡淡香味，那需要多长时间？”
    “若是人死之后由外注入尸身，十天半月左右，若是生前口服摄入，这个过程便会加速。”
    他说完这话，所有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突然，宋言真站了起来。“行了，不陪你们演戏了，我要回了。”
    叶子望大吃一惊，“你……你没喝刚才的酒？”
    宋言真不答，叫上定风往马车方向去。
    商陆对叶子望道，“叶公子，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千万不要冲动。”
    “知道了。”
    宋言真已经走到马车边，喊道，“喂——你们俩，还不赶紧走？”
    檀桓正要扶起商陆，突然灵光一闪，“奴婢手臂扭伤了，不能使劲。姑爷，您能不能抱小姐上车？”
    “啊？”商陆一脸不信，心想，能不能别给她找事。
    “麻烦！”
    宋言真嘴上不愿，但还是返回来，把商陆轻轻抱起来，爬上了马车车厢。宋言真与陈淅本是夫妻，自然不避讳，可对商陆而言，他可是完全陌生的人。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横抱起来，她浑身僵硬不自在。
    到了车上，宋言真轻轻把她放座上，“檀桓，你来扶你家小姐。”
    檀桓道，“奴婢帮定风驾车，小姐就拜托姑爷啦。”
    宋言真：“……”
    马车慢悠悠往回走。商陆浑身无力，倚靠着宋言真的胸口，马车碾过土坑摇晃得厉害，商陆被晃得往下滚，宋言真赶紧扶住她的手臂。
    “定风，能不能稳一点？”
    “七爷，这路太坎坷不平，实在没法。”
    檀桓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露出一脸慈祥的笑。
    商陆道，“七爷，其实你也想知道凶手是谁，对吧？你今天跟来，是想确定尸身葬在何处，过几天再来确定尸身透出何种香味。”
    “哦？”宋言真看了她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第五章  辞旧
    看得出他暂且不愿多说，商陆也就不再多问。她现在也算是知道了，宋家的大事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回到了宋府。马车还未停稳，商陆隔着车厢便已听到了喧哗之声。
    “我闺女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惨死在你们宋家府上，你们就给五两银子，就想把我给打发了？宋家一顿饭都不止五两银子，这是打发要钱的呢？不可能！这事儿没完！”
    商陆听到了她那个赌鬼父亲叶士仁的嚷嚷，感觉格外刺耳。仿佛她借用陈淅这个身份遮起来的自卑、难堪，都被这嚷嚷声又撕扯出来，暴露在了人前。
    宋家看门的小厮将他拦在门口，不耐烦地打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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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9

    “得了吧，你还嫌少？给你五两银子，还是初鄞少爷开了口，要是换了三爷，一个子儿都没有！”
    叶士仁冲撞看门小厮，想闯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宋初鄞！好歹我也是他的岳父。再说了，我女儿好歹还怀过孩子呢，她肚子里的是宋家的骨肉，怎么也不能只是五两银子吧？”
    看门小厮费力拦着他，骂道，“嘿！你个泼皮无赖，你算个什么东西？吴州知府柳继洋，那才是我们初鄞少爷的岳父。赶紧拿了银子滚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再赖着不走惹怒了主子，连这五两银子都没了。”
    此时，宋言真抱着商陆走下了马车。
    叶士仁听到这边的动静，眼看硬闯不进去，而马车上下来的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主子，便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了上来。
    “哎哟，这位爷，这位夫人，留步留步……”
    眼看他就要扑上来，商陆吓得本能地往宋言真的怀里缩。
    宋言真可不是好脾气的主，有人靠近他，他抬腿一脚踹了过去，啐道，“什么脏东西，也敢来宋家碰瓷？”
    叶士仁被踹倒在地，索性赖在地上不起来，“哎哟喂！打人啦——都来看看呀，宋家打人啦——好痛啊，我的腿被踹断啦——”
    他在地上翻滚着，想爬过来扯宋言真的衣摆。定风立刻抽出长剑，挡在主人面前。
    “杀人啦——救命啊——”叶士仁叫喊得更大声了。
    定风骂他道，“我说，老泼皮，你还不赶紧滚！”
    “我的腿被你们踢断了，你们得赔我药费。二十两！不然我就去报官——”
    商陆一贯知道这个酒鬼父亲的德行，她前世的悲剧都是由他而起，没想到，她人都死了，这个父亲还想榨干她最后的骨血。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憎恶就不由自主地增长。
    宋言真问道，“打断一条腿，就要赔二十两？”
    “不错！不讲价！”
    宋言真道，“定风，给他五十两，两条腿一起打断，我要听到骨头断的声音。”
    “你、你怎么敢……”
    宋言真冷冷喝道，“动手！”
    定风得了令，立刻吩咐看门的小厮，“快去帮我取一根棍子来，要手腕这么粗的，不然太细了可打不断骨头。”
    叶士仁何其不要脸，眼看形势不对，遇到了硬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求饶道，“大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这就滚，这就滚了。”
    宋言真教训的是她的父亲，可是，商陆觉得身心愉悦，心里的阴霾也吹散了不少。
    告别了过去，才能拥有未来。
    宋言真抱着商陆进了大门，一边往燕喃阁走，一边问她道，“刚才躲什么？”
    “呃？”
    “我在，还能让你被谁碰到一块衣角？”
    他这话说得极霸道，像极了护食的大狼狗，商陆的嘴角忍不住上翘。即便宋言真和夫人陈淅关系不好，在外面他也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职责。
    余光瞟见怀里的女人嘴角上扬，宋言真道，“你想笑就笑，偷偷摸摸做甚？”
    商陆立刻收敛了嘴角，“才不想。”
    憋了片刻，商陆突然“扑哧”一笑，坦然道，“七爷，踹得好！真的，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又不敢的事。”
    宋言真朗声一笑，“为什么不敢？往后谁敢碰你一下，叫檀桓往死里打，打死了我去收拾。”
    “好啊，我可记住了！”
    宋言真把她送回卧房后，又让钱庄的掌柜请出去了，他还要忙生意上的事。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商陆身上的麻药劲儿才完全散去。
    葬礼很简陋，好歹也算了却一事。重归于世后的这几日，商陆每晚辗转反侧，熬到天明才能睡一会儿，今天再也吃不消，用了晚膳之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过了亥时，宋言真又回了燕喃阁。
    “姑爷……”守夜的檀桓惊呆了，他俩可是分居了好久。
    宋言真坐到床边，看着榻上熟睡的人。陈淅的容貌挺好看，只是平素总张牙舞爪，此刻安安静静地睡着，他觉得倒是柔顺可爱多了。
    宋言真掀开被子躺床边，打算靠着看会儿书。
    檀桓眼疾手快，立刻拉上幔帐，熄了灯。
    “诶——没让你熄灯！”
    “夜深了，姑爷早点休息。”
    “……”
    宋言真脱了外袍，躺进被窝里。商陆睡得迷糊了，她翻了个身来，自然地就抱住了宋言真。她不知自己抱着什么，只觉得很暖和，便抱得更紧些。
    “陈淅。”
    “嗯……”
    “喜欢抱着七爷睡？”
    “嗯……”
    她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宋言真心软了，“那你怎么老是跟七爷吵架？”
    “……”
    她不吭声了，宋言真轻轻掐她的脸，“你倒是狡猾，这时候就不吭声了？”
    第二天早上，一声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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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0

    尖叫声打破了燕喃阁的平静。
    “啊——”商陆尖叫着，猛地推开抱着她的宋言真。
    宋言真被她吵醒，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她昨晚明明是自己主动抱上来的，这时又一副被人非礼的样子，让他心情突然有点毛燥，“你瞎叫唤什么？”
    “嗯……对、对不起，我睡相不好，昨晚必是打扰七爷了。”
    “知道打扰七爷了，还不赶紧去给七爷煮碗粥？”
    “七爷想喝什么粥？”
    宋言真本是随口一说，倒没成想她答应得快。“你的意思是，你还会煮不只一种？得了吧，你能把米煮熟就不错了。”
    商陆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淅。敷衍道，“我可以学着做。”
    商陆真的起床去煮粥，一来她想感谢宋言真替她说话，替她踹了那一脚，二来她以后还要求他办事。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现在没必要在乎脸面，办正事要紧。
    宋家有一个大厨房，各房也都各自有自己的小厨房。她走进小厨房，负责三餐膳食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齐刷刷跪了一地。
    陈淅素日待下严苛，脾气又暴躁，下人们见了她都躲着走。她这一突然出来，下人们如临大敌。
    一个婆子挤出笑脸来相迎，“夫人，您怎么还亲自到厨房来？”
    檀桓吩咐道，“你们只管做事去，夫人要给七爷煮粥。”
    煮好一锅粥，商陆盛了两碗。看着两碗晶莹剔透的燕窝，商陆突发奇想，把一碗中的燕窝都挑了出来，放进另一碗中。
    檀桓看着这一幕，露出了欣慰的笑，小姐终于开窍了，知道心疼人了。
    回了卧房，商陆招呼宋言真，“七爷，我煮了燕窝粥。”
    宋言真已梳洗妥当，坐到桌边，看着他面前的粥，“燕窝粥？那燕窝呢？”
    他看了一眼她的那一碗，“我说陈大小姐，过分了吧？你是不是把我这一碗的燕窝都挑去了？”
    “才没有呢！七爷，快趁热喝。”
    檀桓默默叹气。
    燕窝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她不是贪嘴的人，前世怀着孩子时，她想给孩子好的。
    人一旦有了机会，就想加倍地弥补缺憾。
    前世总是被人抢走的东西，现在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再也没人敢抢她的燕窝。她带着报复的情绪，将宋言真碗里的都挑到自己碗里，把一碗燕窝粥喝得干干净净。
    “好喝！”
    商陆大约能体会了，三姨娘柳庆茹为什么总要抢走她的燕窝。未必是她多喜欢那东西，她大约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趁着宋言真喝了她的粥，商陆催问他找林沅一事。“七爷，你给林沅大夫写信了吗？”
    宋言真白了她一眼，“燕窝都不给我喝，你还好意思问我写没写信？”
    这几日相处下来，商陆大约也知晓了一点他的脾气，他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七爷，告诉我嘛，到底写了没有？”
    “写了写了，给她京城家中与吴州的药铺都送了信。”
    “大约何时才能有回音呢？”
    “看缘分。她要是既不在京城又不在吴州，那就难说了。”
    这时，定风从外面回来，禀报道，“七爷，袁二姨娘的娘家来人了。现下，他们一家人一同跪在三爷家门口，求着三爷收回成命。初鄞少爷有点心软了，也帮着向三爷求情。”
    商陆听着觉得来气，宋初鄞真是个没主见的废物。
    “走！檀桓，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去瞧瞧这一出苦情戏的结局如何。”
    ☆、第六章  看戏
    “你看你这幸灾乐祸的嘴脸。”宋言真奚落她。
    商陆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又不是别人逼着她犯错的，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从她犯了错的那一刻起，就怨不得别人围观唾骂！”
    “陈淅，你上火了，你应该吃点黄莲败败火。”
    “要你管？”
    “要我说，光是看热闹，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俩来打个赌吧，就赌袁氏今天会不会被赶出去。”
    “行，我就赌她今天一定会被赶出去。”
    “你赌她被赶走，那我赌她会留下来。”
    “赌什么？”
    宋言真想了想，“要是你输了，你就得放下大小姐的身段，给我当三天的贴身丫鬟，随侍左右，听候差遣。”
    “若是你输了，你就要帮我找出下毒凶手。凡与此凶杀案相关的事宜，都要对我知无不言。”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死？”
    “因为我内疚嘛，我不是说我讨厌她吗，还让人收拾她，我恐怕是真的和她的死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才想找出下毒的凶手，替她报仇。”
    换作真正的陈淅，商陆觉得她不仅不会有一丝愧疚，还会极力与她的死撇清关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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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1

    说回来，即便真的有人为了攀附陈家而害死她，又有谁会得罪陈家替她主持公道呢？
    “好，一言为定。输了可不许赖账！”
    商陆与袁氏的恩怨有二：一是袁氏信口雌黄，诋毁她苛待侍女，二是偷了她给孩子准备的长命锁。
    搬弄是非泼脏水一事，她姑且可以不计较，可偷走她的遗物，实在地伤害她的舐犊之情，要是袁氏被轻纵了，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不过，商陆也有一些顾忌。出殡的当天，她为了尽快找到长命锁，顶着陈淅的身份发了一通火，当时的愤怒全写在脸上了。如今，她稍稍能冷静一些，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仇恨太表露在外，以免打草惊蛇。
    三爷宋言则住的小楼，隔着锦鲤池与燕喃阁遥遥相望。锦鲤池中有一小亭子，正是看热闹的最佳去处。
    他们到了小亭子里，果然就瞧见三爷家门口跪着袁氏与她的父母。宋初鄞的正妻柳庆萦、小妾柳庆茹与曲莲三人，连带她们的侍女，都在一旁看好戏。
    “妾身再也不敢了，求三爷饶命——”袁氏每求饶一声，就磕头一次。她的额头都磕破了，鲜血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凄惨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宋言真坐下，吩咐定风，“去备些茶点来。”
    他又招呼商陆，“坐，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商陆揶揄道，“分明你比我还幸灾乐祸。”
    过了一会儿，三爷宋言则一房的管事丫头鹿竹从屋里出来，训斥道，“三爷说你吵死了，让你收拾东西赶紧滚——”
    袁氏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抓住了鹿竹的衣摆，“鹿竹姑娘，好姑娘，你行行好，求你替我传个话给三爷。我真的知错了，求他饶过这一回，就这一回！”
    鹿竹刻意往后退了一步，扯开自己的衣摆，“你别讨没趣了！三爷说一不二，你居然带着你爹娘跪在这儿，分明是让三爷的脸难看。我若是你，干出这等邋遢事，便早早地自己滚蛋了，省得连累家人一块儿丢人现眼。”
    鹿竹转身准备回屋，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继续道，“你自己手脚都不干净，还有脸诋毁人家五姨娘苛待下人，子虚乌有的事竟张口就来，真是个长舌妇。都说死者为大，你偏偏还要给死者泼脏水，就不怕是非搬弄多了嘴生疮溃烂吗？”
    鹿竹虽然是个丫头，可她为人不卑不亢，商陆很欣赏她的性情。
    鹿竹回屋去，袁氏继续磕头哀声求饶。
    宋家规矩严，不许下人们聚众围观，不过袁氏的求饶声音大，好奇心重的丫头小厮们，装模作样地在附近洒扫干活儿，偷偷地关注着这事儿的结局。
    定风端来了茶水和茶点，宋言真拿起一块百花糕，尝了一口。
    尝完了，他还给商陆推荐，“清甜可口，你也尝尝。”
    商陆以前听说过，宋言真家的小厨房糕点做得精致。不过，她对糕点一类零嘴并不是特别喜欢。
    “这百花糕与旁的百花糕不同，叫雪菜百花糕，是当今皇后新近才研制出来的，宫里的皇子皇女们都爱吃。皇后是吴州人，她把江南的雪菜带进了京城，做成了美食传扬天下，她真不愧是我江南之福。”
    宋言真拿起一块糕，塞到商陆的嘴里，“快，尝尝呀——”
    宋言真说得诱人，商陆尝了一口，它的味道除了清甜，还有一点雪菜的味道，两者巧妙结合又不冲突。
    “的确特别。”
    宋言真道，“皇后做的糕点，自然少不了达官显贵们的追捧。所以，我打算在京城的宋记酒楼里推出这一道糕点。”
    商陆还不习惯和男人谈论经营之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家的几兄弟中，宋言真手里的产业不少，仅次于宋家老大宋言正。他年纪最小，出入生意场的时日尚短，但是架不住他的头脑好用，很快就碾压了他的其他哥哥们，如今兄长们都还要仰仗他。
    与他的精明能干不同，她上辈子的丈夫宋初鄞，是个游手好闲的风流公子哥，不需要挣钱打拼，也能活得安乐富足。
    她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宋初鄞追着父亲宋言则，从堂屋里出来。
    “父亲，父亲，求您了，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您只管狠狠责罚她，但不要把她赶走呀，把她赶走便是让她生不如死呀。”
    宋言则气得一甩衣袖，“我已经说了，赶走就是赶走！她犯的是小错吗？是盗窃！我没有让人扭送她去官府治罪，已经是对她仁慈了。”
    袁氏见宋言则出来，赶紧求饶，“求三爷饶命——若是被宋家赶出去，我还有何颜面活下去？三爷若是硬要赶我走，不如赐我一死算了。”
    宋言则大怒，“你还敢威胁我！哼！你要死就赶紧死去，跟宋家没有半点关系。”
    袁氏求饶半天无果，突然冷笑了几声，“好你个宋言则，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做过的丑事？”
    宋言则脸色难看起来，“满口胡言！鹿竹，叫几个人来，把她拖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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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鹿竹当即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要把她拖出府去。
    袁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谁敢碰我？我可是已经怀了他宋言则的骨肉！”
    一语惊人。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连商陆拿着雪菜百花糕正往嘴里送的手都停住了。
    “你、你说什么？”宋初鄞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妾。
    袁氏已经破罐破摔，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宋初鄞，你没听错，我就是怀了你爹的孩子。你们若是不信，请个大夫来，一查便知我有没有怀孕。”
    “你竟跟我父亲……”宋初鄞不好意思说下去。
    他自己最清楚，他都好几个月没碰过袁氏了，但凡她真的有了身孕，不管孩子到底是谁的，左右肯定不会是他自己的。
    局势突然转变，袁氏的气焰嚣张起来，“少爷，别这么惊讶嘛！我得跟你说清楚，可不是我勾搭你爹，是你爹太好色霸占了我。我没想对不起你，奈何你爹不放过我。不然，你亲口问问你爹？”
    宋初鄞问不出口，他骨子里就是遇事逃避的人。
    袁氏双眼凌厉地盯着宋言则，“三爷，你以为找个借口把我赶走，你做过的丑事就翻篇了？”
    宋言则气得想杀人，满脸的凶光外露。“你这贱妇信口雌黄！我怎会与你这种贱妇苟且？”
    袁氏显然有备而来，“我早知你宋言则是个衣冠禽兽，也料到了你今日的翻脸不认人，所以我早就留了心眼儿。每次趁你熟睡之后，我都会在你的里衣衣襟的内侧绣上一朵小花留在证据。三爷，你敢不敢取了你的贴身衣物来验证一二？”
    她描述得既生动又香艳，在场的人看戏的热情高涨，都巴不得赶紧把宋言则的里衣找出来一睹为快。
    亭子里，商陆瞟了宋言真一眼，“宋言真，你作弊。你早知袁氏怀了宋言则的孩子，还故意诓骗我跟你打赌，你真是满肚子都是坏水。”
    如果没有怀孕，袁氏被赶走这事儿便成定局。若是柳家的柳庆茹犯错，三爷宋言则或许会碍于柳家斟酌一下，袁氏的娘家没什么势力，宋言则断不会纵容。更何况，宋言则怕是早就想弄走袁氏。
    “不不不，你可是冤枉我了。其实，我只知道她怀了孕，偷偷请了大夫来，配了安胎药，却不知，她怀的竟然不是宋初鄞的。我本来以为，她怀了孕秘而不宣，只是害怕有人知道了害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缘由。”
    “我不信！照袁氏所说，你三哥与她私通不止一次，你这么精的人，肯定多少知道一些。”
    “你爱信不信。”
    商陆也想不到，她印象中的袁氏就是个爱搬弄是非的小人，听了什么闲话，马上就会忍不住四处传扬，想不到，袁氏的身上还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她调侃宋言真，“这下可好了，宋初鄞又要多个弟弟，你也要多个侄儿。”
    ☆、第七章  婆母人比花娇
    吵吵嚷嚷之际，屋里的三夫人听到动静出来，听到了这个噩耗，差点晕过去，丫鬟赶紧扶住。
    三夫人哭着问，“三爷，她说的可是真的？”
    “当、当然不是！是这个贱妇胡乱攀污。”宋言则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虚。
    宋言真感慨道，“家门不幸。”
    “的确是家门不幸。”背后传来一个妇人轻泠悦耳的声音。
    只见两个俊俏的丫头，伺候着一个中年妇人过来。这个中年妇人的眉眼精致、容貌秀美，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她是宋言真的母亲沈伊伊，宋家的人都称她为老夫人。
    虽然辈分高，被称为老夫人，其实她才四十出头，又因她保养得好，看起来根本不像宋言真的母亲，倒像是他的姐姐。
    宋言真扭头，站起来迎上去，挽住了中年妇人的胳膊，“阿娘，您怎么也来了？”
    他的神情像个撒娇的小孩儿，眉眼又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母亲站在一块儿，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宋母沈伊伊数落儿子道，“小七，你三哥出了这样的事，你却在这儿喝茶看笑话。”
    她的声音轻泠泠的，格外悦耳动听，虽然是责问之语，却让人听着心里很舒服。
    宋言真半是辩解半是撒娇道，“三哥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我又能如何？”
    沈伊伊又把目光转向了商陆，“还有你，小淅，你也不劝着他一点，还与他一同胡闹。”
    商陆道，“我、我错了，下次一定劝说。”
    “我听说，你们昨晚和好了？”
    宋言真否认道，“哪有？”
    沈伊伊笑了笑道，“小七，你是男人，男人胸怀要大，你该让着她一些。”
    宋言真叫苦道，“阿娘，您老是袒护她，您都不知道她之前干了什么混账事！”
    沈伊伊道，“我知道。不就是跟你赌气，烧了你一摞账本吗？”
    对于陈淅这位大小姐的所作所为，商陆听着已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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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惊讶了。账本何其重要，陈淅不仅烧了，还烧了一摞。她由衷地觉得，陈淅真是活得潇洒又恣意。
    沈伊伊又教训道，“若不是你跟那青楼的什么兰嫣、水湄的纠缠不清，她又怎会生那么大气？”
    商陆听了这话，用一脸探究的神情看着宋言真。关于他的风流桃花债，她只是听过一些传言，至于对象有几个、叫什么，她就一无所知了。
    沈伊伊又转向商陆，道，“不过，他的账本很重要，关系着宋家各处产业的盈与亏，账房先生们连夜赶工忙了两个月，到现在还没补齐呢。你烧了他的账本，受累的还是他手下的人。下次他再惹你生气，你只管来告诉我，我自会帮你教训他。记住了，以后，再不可做出这般冲动的事。”
    沈伊伊这话说得看似公平公正，实则还是偏袒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子纵然有什么不对，她身为儿媳妇，也不能直接跟他对着干，只能告诉长辈。
    至于长辈怎么教训自己的儿子，全凭良心。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又怎么可能处置得不失公允？
    心里这样想着，商陆嘴上敷衍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她前世的仇怨还未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有必要再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眼下，她需要借用宋言真的头脑和力量，自然要与他好好地相处。
    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她打算请陈淅的父亲出面，让她与宋言真和离，到时候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了，更不必谈什么婆媳关系。
    陈淅的身份是个好东西，可以让她做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想到这里，商陆顿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小七，你不许再跟那些青楼女子拎不清，好好守着你的娘子，早点给我生个孙儿抱抱，这才是正经的。”
    “是是是，知道啦知道啦。”
    “走吧，你们两个旁观许久了，随我一起过去说道说道吧。”
    “好。”
    宋言真挽着自己的母亲，往三爷宋言则小楼去。商陆也跟了上去。
    宋家门前的局势，正是到了矛盾白热化的地步。宋言则的丑事被人揭穿，恨不得立刻掐死袁氏，而袁氏也是走投无路，被赶出宋家她也没法好活，拼死也要拉个人下水。
    沈伊伊的到来，打破了宋言则的最高威势，他立刻从刚才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变成了等待宣判的受审者。
    宋言则上前行礼问安，“母亲，您来了。”
    沈伊伊训斥道，“你们老父亲出一趟远门的功夫，你们一个比一个会玩，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老三，你父亲给你取名‘则’字，是盼着你以身作则，给弟弟们树个榜样。你却是这样以身作则的！”
    “母亲，孩儿……知错了。”
    三夫人听到宋言则亲口承认，捂着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三爷，你这些年在外面找了多少女人，我从来没管过，你怎么……连儿子的女人都不放过？”
    三爷宋言则比沈伊伊还大几岁，他如此顺从地自称孩儿，刚才还极力否认，此刻都不挣扎了，像霜打的茄子，商陆看着竟觉得有点别扭。
    这位年纪不大的老夫人沈伊伊，是宋言真父亲宋寰的第二任正室夫人，也是宋家女眷们向往的标杆。
    当年，她是扬州城外一个茶水摊主的女儿，每天帮着父亲照看茶铺。宋寰去扬州做生意，路过她家的茶水摊，一见钟情，要纳她为妾。沈伊伊虽然出身平平，但她性情孤高，定要明媒正娶为人正妻，否则宁可不嫁。
    宋寰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移不开眼，为了抱得美人归，不顾族中长辈的反对，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地娶了她。
    沈伊伊进门之时，是老大宋言正的夫人在管家，宋寰有四个儿子都比她年纪还大，又因她的出身低，便合起伙来怠慢她，宋家一时弥漫着“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之类的刻薄话。
    沈伊伊隐忍了一段时间，只等到怀上了宋言真之后才发作。她端来一碗堕胎药，摆在宋寰面前让他选择，要么她堕胎，要么给她该有的体面，让大夫人移交宋家内宅的管家之权，宋家女眷们都得每日晨昏定省，给她这个当家主母请安。
    宋寰哪里听得堕胎两个字，当即一一满足。
    她怀着宋言真的那段时间，那真是好好地作妖了一番，搞得宋家上下怨气冲天。她借着赏月宴、诗会、泛舟游湖、琴艺赛、钓鱼赛等各式名目，每天变着花样把女眷们全扣留下来立规矩，不让她们回去。
    不仅为难女人们，她还要打男人们的脸。打脸的方式就是查账，挑出一个小错来，甭管多厚多重的一本账本，二话不说就是突然扔过去打脸。有一次，她拿账本教训三爷宋言则，她扔得太准，书角差一点就戳进眼睛里，就在眼角边戳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长流，宋言则吓得边哭边嚎：我的眼睛要瞎了……
    宋家几兄弟被她这个后母打出了心理阴影，叫苦不迭，偏是宋寰只听她的，百依百顺地宠着。等到她生下宋言真这个儿子后，再没人敢挑战她的权威。宋言真身上的那股作妖劲儿，大约就是胎中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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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差点被她戳瞎眼睛，宋言则就很怕她。到现在见了她，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沈伊伊看了看袁氏，不怒自威。
    袁氏吓得跪地求饶，“老夫人饶命，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确然是三爷强迫妾身才……”
    沈伊伊道，“进屋说去，堵在大门口喧闹，像个什么样子？”
    众人旋即来到堂屋里，丫鬟们奉上茶水。
    沈伊伊喝了茶，不慌不忙问商陆，“小淅，刚才的情形你都瞧见了，你说说看，该如何处置？”
    商陆心想，要我说，那不是让我得罪人吗？推诿道，“妾身是小辈，不敢置喙。”
    沈伊伊道，“凡世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你但说无妨。”
    “妾身以为，要裁决一个人犯的错，既要考量错事造成的后果，也要考量这个人犯错时的心性，是为原心定罪。”
    “说得不错。”
    商陆接着道，“三爷的错处有二：一则逼迫幼子之妇，行苟且之事，有违伦常，不成体统，败坏家风。二则事发之后，矢口否认，毫无半分担当。袁二姨娘错处有三，一为搬弄是非，二为盗窃他人遗物，三为意图瞒天过海，有孕后秘而不宣，直至今日才公之于众，若非要被赶出府，袁二姨娘岂不是要初鄞背下这锅？”
    顿了顿，商陆瞟了一眼宋初鄞，“不过……依初鄞品性，或许真会背下这锅。”
    沈伊伊也看向宋初鄞，问，“初鄞，是吗？”
    宋初鄞脸色苍白，眼神恍惚，他站起来行礼道，“祖母，此事已与孙儿无关，请您容孙儿先告退。”
    “怎与你无关？你可是受害者。你这遇事就躲的性子，也该好好磨一磨，就在这儿老实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是。”宋初鄞不得不又老实坐下了。
    沈伊伊道，“小淅说得在理，方才所言，我都认同。事已经出了，总要有人负责。小淅，你再说说，该如何惩罚？”
    商陆斟酌片刻道，“三爷是祸首，该负主责，罚去祠堂，领杖责五十。”
    “就这么办。”
    宋言则听了这话，额头上虚汗直流，“杖责五十？母亲，您这是要孩儿的命吗？”
    ☆、第八章  老公要生孩子
    “不会要你一条命，五十板子，也就能去半条而已。”
    也就半条命……而已？
    杖责打板子这事儿，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全拿捏在执行的人手中，可能打完一百板还只是皮外伤，也可能二十板就要了人性命。
    沈伊伊居高临下，看着比她年龄还大的继子，“这些年，你在外头胡作非为得还少吗？我与你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是纵得你愈发不成器了。前些日子，小七家的赌气烧了不少账本，核查重制之时，发现庆州宋记钱庄的账目竟出了上万两的空缺。老三，我问你，你到底染指了多少？”
    “母亲……”宋言则脸色死白。
    话说到这儿，商陆总算明白过来了，这位老夫人沈伊伊，哪里是来管三房的作风问题，分明是来查经济问题的。
    难怪陈淅烧了账本，这位老夫人也没有发作，原来是有个问题更大的三爷挡在前面了。
    宋家是商贾人家，其实并不像官宦人家那般看重家风，但宋家十分看重做生意的规矩，尤其容不得在金钱上做文章的。须知创业不易，守业更难。
    沈伊伊敲打了宋言则，又吩咐宋初鄞，“初鄞，一会儿你父亲领罚，你就去好好地看着。既生为了宋家的男人，有些场面总要见识。”
    “是，祖母。”宋初鄞心有不忍，却也不敢求情，求情只会让这位祖母的火气更大。
    “小淅，你接着说，剩下的这个又该如何？”
    商陆继续道，“袁二姨娘，搬弄是非，偷人遗物，令人不齿，宋家赶其出府，并没有不妥。只是……她腹中孩子，妾身难以定夺。”
    沈伊伊冷冷道，“虽是被老三强迫，但宋家不接受这样身份的孩子，即刻堕掉。待堕胎之后，休养好了，再赶出府。”
    老夫人沈伊伊，才是真的说一不二。她当即命人把三爷宋言则拉去祠堂杖责，另一面叫人请大夫来，给袁氏配了堕胎药。
    宋言则被打完五十个大板子后，皮开肉绽，昏死过去，被人抬回家。袁二姨娘垂死挣扎，不肯堕胎，闹了半天，被人强行按着灌下药。
    这一整天，三房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鸡飞狗跳到深夜。
    到了傍晚，宋言真的母亲沈伊伊把他们二人叫了去，陪她用晚膳。
    饭桌上，沈伊伊开门见山道，“小淅，从明天起你便跟着我，协助我一同打理内院事宜。”
    “呃？”
    “我就小七这一个亲生儿子，宋家内院之权，肯定是要交给你的。也只能交给你，断不会便宜了旁人去。你嫁来宋家也有一年了，之前没让你插手，是你的心性太过浮躁，可今天你说话做事都很合宜，看得出是个主事的料，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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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你学着管家了。”
    “婆婆，您是从哪儿看出我是主事的料？”
    “从你敢罚老三杖责五十。”
    “这……”
    如果有机会，商陆倒是很想跟着沈伊伊这样有头脑有手段的强势女人学点东西，肯定受益匪浅。
    可是，宋家上下数十口人，仆从下人则数百，这可是一堆的烦心事。如果被拉去帮忙管事，整天都被琐事缠身，她哪还有时间去追查凶手？
    这样一想，商陆委婉拒绝道，“妾身愚钝，恐怕做不好。”
    “这事儿不是与你商量，就这么定了！这个家终归是要交给你们小辈的。”
    沈伊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都四十多岁了，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这眼角都起了皱眉，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怕是就真成老夫人了。”
    宋言真安慰她道，“阿娘，您还是貌美如花，风华绝代。”
    “少跟我甜言蜜语，你这些话且留着，等回了闺房，跟你媳妇儿说去。”
    婆母的主意已定，用过晚膳后，商陆忧心忡忡地回了燕喃阁。
    她刚坐下还没喘口气，宋言真就喊她，“陈淅，去给七爷打盆洗脚水来。”
    “为什么？”
    “愿赌服输，给我当三天丫鬟使。”
    商陆狡辩道，“你母亲已经下了令，就是要赶袁氏出府。我没有输！”
    “袁氏今天并没有出宋家门，也确然是留下来了。咱们打赌时，说的是赌她今天会不会被赶走，你就是输了。赶紧，打水去——”
    “不。”
    “你想耍赖？好啊，那你就别想见到林沅。”
    “你——”
    小不忍则乱大谋，商陆深吸一口气，忍下怒火，去给宋言真端来一盆洗脚水。
    她刚放下水盆，宋言真就把脚伸到她面前，“脱鞋。”
    商陆只好蹲在地上，给他脱鞋。
    宋言真见她如此顺从，笑得春风满面，摸摸她的脑袋，“小淅儿，今天真乖呀。”
    商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不仅输了赌局，要给宋言真当丫鬟使，还要被他母亲抓去干活儿，商陆心里很是不痛快。
    她毕竟不是真的和宋言真成婚一年的陈淅，昨天晚上被宋言真占了便宜，今晚无论如何要分开睡。这样想着，她去柜子里找了被子、枕头，铺在屋里的一张罗汉榻上。
    “真是太气人了，过不下去了，和离！”她故意大声地说给宋言真听。
    宋言真洗了脚，走过来坐在榻边，“怎么这么大火气？不就是伺候你家夫君洗了个脚吗？下次打赌你赢了，换夫君我给你洗脚，行不？”
    “睡觉！”商陆拉过被子蒙住头。
    宋言真拽着被子，硬给拽开露出她的脸，“别忙呀，睡觉之前，咱们俩还有些事没做呢。”
    “何事？”
    宋言真爬上小榻，躺在她身侧，手臂撑着脑袋看着她，“阿娘今天说，让我要好好守着你，再生个孩子。我想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生一个。陈淅，咱俩以后不吵架了，生个孩子好好过，好不好？”
    “……”商陆沉默了，她的孩子才刚走。她再也没有勇气迎接一个孩子到来。
    宋言真伸手戳戳她的脸蛋儿，“说话呀，发什么呆？”
    “我不想生。”
    她有些为难地说出了这四个字。她占了陈淅的壳，享受了陈淅这个身份的好处，却不想做陈淅该做的事。
    “别这样嘛，我去青楼只是为了探听一些消息，你都不先问问我，听听我的解释，就烧了我那么多的账本，我也没怎么着你呀，咱们俩就算是扯平了。我保证，我以后会让着你的。真的！我宋言真人如其名，从不说假话。”
    “我不想生，与你无关。”
    宋言真脸上的淡笑有些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生，那你是想让我绝后吗？”
    “你可以纳妾。”
    “你宁愿给我纳妾，都不愿与我生孩子，我有这么惹人讨厌吗？”
    “怎会呢？想嫁你的女子，不知有多少？”
    宋言真坐了起来，“我以为你只是与我闹别扭，心底里还是喜欢我的，没想到，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我。我真是自作多情！”
    “……”她张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不知该说什么。
    宋言真很生气，一字一句道，“好！你不给我生孩子，我要纳妾，明天你就去给我找。你是我的娘子，这事儿该你操持。”
    “好。”
    “我眼光很挑，不许弄些歪瓜裂枣来糊弄我！”
    “知道了，肯定让七爷满意。”
    “哼！”宋言真气得不行，扭头就出门去，把门摔得“砰——”的一声响。
    商陆不会看不出宋言真的本意，他对陈淅是有些感情在的。而且，他喜欢孩子。
    可她不是陈淅，她是已经死了一回的商陆，她的尸身将要长眠在叶家村山上的孤坟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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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只为报仇雪恨。
    宋言真走了，大约是又要分居一阵子了。
    商陆不知该喜该忧，一面，她一段时间不用担忧怎么拒绝宋言真，可另一面，找林沅的事恐怕是要搁浅了。
    想着想着，商陆便觉得自己真没用，好像少了别人的帮助，就做不成事。难怪上辈子死得那么惨，而且到死都还不知道谁是凶手。
    她心事重，又是没睡好的一晚。
    宋言真摔门而出，离开了卧房，在院门口转悠了一会儿，又不想出去让人知道他又和陈淅吵了架，又不想去书房，索性跑到他的贴身侍从定风的屋里。
    定风正靠在床头，就着油灯看书。宋言真翻窗进屋，不由分说地爬上了他的床铺，道，“我在你这屋挤一晚。”
    定风很吃惊，但是做护卫久了，习惯了面无表情。
    “七爷，我这地方太简陋。”
    “你以为我想来跟你挤？还不是那个女人太无情了。”
    定风猜想他们俩又吵架了，不过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是。”
    宋言真躺进被窝，与定风闲聊起来，“定风，你有没有想过，买一座敞亮的宅子，娶一个温柔体贴的美娇娘？”
    “不曾。”
    “想想呗，我让阿娘给你寻摸一门好亲事，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我这样的人，还是算了吧。姑娘嫁给我，也是耽误了人家。”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么稳重踏实，武功又高，做事尽职尽责，又没有半点恶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定风沉默了。
    宋言真瞟了一眼他看的书，《镇海县志》，问道，“你还想重披战甲，是吗？”
    “是。”
    定风原是威风凛凛的水师军官，守卫着镇海县一带的海疆，时运不济，才到了宋家做护卫。
    宋言真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会的。我宋言真看人极准！将来建功立业，你可别忘了咱俩的交情。”
    ☆、第九章 二哥是傻白甜
    宋言真能明显地感觉到，陈淅真的变了。
    她以前再怎么吵闹，只要他说说好话，哄哄她就好了。而且，她从来不会拒绝跟他同床燕好。这一回落水后，她看似温顺了不少，实则是对他冷漠了许多。
    原本，生孩子也是顺其自然的事，现在，她却宁愿给他纳妾也不肯了。
    念及此，宋言真病急乱投医，问起了一旁从未娶过亲的定风，“定风，方才我跟那女人说生个孩子，她不肯，你说这是为何？”
    定风想了想，“我不太懂女人的心思，我猜大约是害怕。”
    “害怕什么？”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一遭，初鄞少爷家的五姨娘不就是才去了，夫人那天也去亲眼瞧见了惨状，大约是害怕了。”
    “你说得有理。不过，我也不是谁生的都喜欢，陈淅长得好看，生的孩子才乖巧呢。”
    “大约情到深处，夫君真心呵护，女人也就愿意冒险了。”
    宋言真开始反思，他们情到深处了吗？他真心呵护她了吗？大约是没有的。
    可是，他又觉得这不完全怪他。陈淅的脾气也挺气人，但凡有一点不满意，就爆发出破坏型人格，他刚想温柔一点，就被她气得没法温柔。
    “你还说你不懂女人的心思，我瞧你挺懂。谁要是嫁了你，那真是有福了。”
    翌日清晨，商陆梳洗打扮之时，老夫人沈伊伊的侍女来传话，“七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伊芸小筑用早膳。”
    “知道了。”
    商陆心里有点忐忑，她昨晚和宋言真闹僵了，宋言真摔门而出，老夫人知道了，大约是要责备的。
    商陆能感觉到，原主陈淅是真的很喜欢宋言真。不然凭陈家的家世，陈淅该嫁入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宋家生意做得再大，也终究只是生意人家。陈淅嫁来，是舍弃了一些东西的。
    这么想着，她一路忐忑地到了宋老爷子宋寰与老夫人沈伊伊的住处伊芸小筑。
    这小筑是沈伊伊进门后，宋寰特意为她新修的。商陆以前作为三房的小妾，没机会踏足这地方。昨晚来得迟，天色已晚，也没看清全貌。现下看清了，这小筑修得倒是清雅别致。
    堂屋里，老夫人沈伊伊见她来了，倒是一脸笑容可掬，“小淅来了，快坐。”
    商陆进屋去，看到宋言真也在，忐忑的心情更重了。
    她向婆母问安，“婆婆安。”
    “好，坐下用膳。一会儿跟我去内宅账房，我要教你学看账本。”
    “是。”
    这时，宋言真拿起一个空碗，舀了一碗百合粥，放在她面前，“快吃吧，百合养胃。”
    商陆心里惊讶不已，面上还要装得风平浪静，“谢七爷。”
    他昨天晚上不是生气了吗？可看这情形，老夫人还不知道他们又吵架了，而他也刻意在母亲面前装作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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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和美美的样子。
    片刻后，宋言真吃完了，“阿娘，我吃好了，我要出门了。您别留她太久，晚上我要带她去宋记酒楼吃酒。”
    “知道了，今日我会早些放她走。”
    宋言真抬手摸摸她的头，“小乖乖，学完了到宋记酒楼来找我。”
    “咳咳……”商陆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妾……失仪了。”
    沈伊伊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媳，心情大好，“哎呀，看着你们如今这样恩爱，我也就放心了。小淅，你要加把劲儿，赶紧给我生个孙儿。”
    沈伊伊把脸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听说，完事之后，找个枕头把腿垫起来呆一会儿，这样容易受孕。”
    “……”商陆竟不知如何应答，“婆婆……”
    不管是陈淅还是她自己，都不是不经事的姑娘，沈伊伊这么直接，商陆有点难为情了。
    “婆婆我也是女人，别不好意思。那小子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可喜欢孩子，抱着他那些小侄子小侄女，便爱不释手。你长得如此标致，那小子也是人模狗样的，你俩生的儿女，模样肯定没有差的！哎呀，到时候，我可得把那些老姐妹们都请家来，都瞧瞧我的孙儿多好看！”
    “妾……记下了。”
    商陆头大了，往后都要跟着婆婆学管家，岂非方便婆婆随时催她生孩子？
    早膳后，商陆跟随婆婆来到内宅账房。沈伊伊命人取来了宋家近一年的账本，放在书桌上。
    “记账、查账，是当家主事的基本功。小到一家内院的吃穿用度日常开销，大到家族产业的兴衰荣辱，都在这账本之中。查阅账本，你能看明白很多事。”
    她吩咐道，“这两日你先自己看，能看明白多少是多少。有不明白之处，只管先记着，不要问我，回头也不要问小七。第三天我会查问你，看看你的资质如何。”
    “是。”
    把厚厚的一摞账本交给她之后，沈伊伊便沏上好茶，坐在一旁处置宋家日常事务。
    沈伊伊是管事的好手，宋家几位爷都别想在她手里玩花样，她让人做的账目非常详尽有序。商陆一页一页挨着翻看，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夫人。
    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天账本，快到晚膳时，沈伊伊让管家派了一辆马车，送她去宋记酒楼。
    马车刚到酒楼外，酒楼门口迎宾的客栈伙计便认出了宋家的马车，也认出了陈淅的贴身侍女檀桓，立刻上前迎接，“哟，檀桓姑娘，可是七夫人来了？”
    檀桓道，“是呀，七爷请夫人吃酒。他人呢？”
    “七爷交代了，夫人来了，请去三楼雅间。”
    宋言真果然在三楼等她，她爬上楼梯，他从楼梯间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着她，“小乖乖，来了呀？你今天学得怎么样啦？”
    商陆白了他一眼，“这儿又没旁人，你还要装？”
    “你这是怨我昨晚把你抛下，让你独守空闺吗？”
    这个男人可不止一点无赖。毕竟是沈伊伊一手带大的，能是老实孩子吗？商陆知道的，也就不与他纠缠。
    等她爬上了三楼，宋言真领着她进了一雅间，递给她一份宋记酒楼的菜单，“看看，想吃什么？我叫人来点单。”
    商陆没有接菜单，开门见山地问道，“宋言真，你让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宋言真道，“一会儿跟七爷我去见一个人。”
    “谁？”
    宋言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花笺递给商陆，商陆展开看，花笺上写着：
    亥正三刻运河码头丙五仓
    吴远志
    商陆看得一头雾水，“你要带我去见这位吴远志？为何？”
    宋言真解释道，“吴远志就是林沅的化名之一，她不想留真名时，就会用化名。”
    商陆大为惊喜，“林沅大夫回信了？她……她让你去码头碰面，是不是表示她答应帮忙了？”
    宋言真摇摇头，道，“这并不是回信，而是来信。”
    “来信？”
    “我的信昨天一早才送出，如果她在京城，自然是还没收到，如果她在吴州，收到信肯定直接去我家找我了。她约我夜里去码头边的仓库碰头，似乎是遇到了麻烦，不宜露面。”
    商陆以为，他们俩昨天晚上闹得很不愉快，她还把话说得那么绝，宋言真肯定不会管她了。没想到，他倒也还没那么记仇。
    “七爷，多谢你带上我。”
    “怎么谢？”
    “我……”
    宋言真打断她的话，“行啦行啦，别支支吾吾的，我不会逼迫你生孩子。咱俩以前没少吵架，你落水之后，我还跟你计较绸缎庄的图样，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厚道。你眼下不想给我生孩子，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咱们是夫妻，分居总是不像样的，我也被我阿娘唠叨够了。以后，我们俩还是得住在一个屋里。在我娘面前，我们也要做出和和气气的样子。”
    “好。”商陆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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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下时辰尚早，先吃饭。”
    两个人把话说开了，商陆一下子轻松多了，她才终于有心情点菜。
    晚膳后，他们一同前往吴州运河码头。此时天色渐渐晚了，街上偶有人影路过。
    码头边停靠着南来北往歇脚的货船。下了马车后，他们找到了丙五仓库，偷偷溜了进去。这个仓库里，堆了一些从岭南而来将要运往京城的茶叶。
    商陆环顾四周，张望了一圈，“林沅大夫还没到？”
    “砰——”突然头上传来一声响，一个装满了茶叶的箱子，从箱堆上滚落而下砸在地上。
    定风与檀桓两人立刻抽出兵器戒备。
    箱子堆起来的小山上，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林小姐，束手就擒吧，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跑了。”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陈佥事，你从京城跟到这儿，跟了我一路，你果然是瞧上我了吧？。”
    “你别胡说！”
    他们抬头一看，一男一女两人站在堆起来的货箱上，打斗之时，兵刃相接，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男子身着黑衣，手持长刀。而女子身着男装，手握一柄长剑，一边用剑格挡，一边大喊，“哎呀！非礼啦！你个登徒子，竟然摸人家！”
    手持刀的男人有点慌了，明显手上的力道也弱了许多，“我……我没有！林小姐，你若不再抵抗，随我回京城交差，我自不会再动手。”
    这时，宋言真拍拍商陆的肩膀，“陈淅，你快去拦一下呀。”
    “我拦？”商陆一脸惶恐。他们神仙打架，她这种凡人怎么敢去拦？不要命了吗？
    宋言真又道，“叫你二哥住手。”
    ☆、第十章  林沅不嫁二婚
    “二哥？”
    “你是吓傻了吗？”宋言真对着货箱堆上的男人喊道，“陈澈，住手——”
    陈澈？商陆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她这个身躯的二哥陈澈，锦衣卫指挥佥事。
    听到宋言真的大喝，打斗的两个人都停下手来。陈澈喊道，“宋言真？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林沅来吴州，肯定会来找你这个老情人。”
    与陈澈交手之人，就是商陆想找到的名医之徒林沅。
    林沅听到老情人三个字，大为不满，“喂——陈澈你瞎说什么呢？谁是我老情人？你在瞧不起谁呢？”
    陈澈注意到了妹妹，有点吃惊，从箱子上一跃而下，到了她面前，“淅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商陆道，“二哥，我跟七爷一块儿来的。”
    “你应该乖乖在家呆着，怎么能被这小子骗来当枪使呢？”
    商陆解释道，“二哥你误会了，是我让七爷带我来的。你先别打了，我们有事请林大夫帮忙。”
    陈澈道，“怕是等不及了，我有公务在身，即刻抓她回京交差。”
    商陆问，“为何？”
    陈澈道，“圣上给林小姐赐了一门婚事，眼看婚期将近，林小姐竟逃出京城，我奉命抓她回去完婚。”
    宋言真对林沅拱手行礼道，“哟！林小姐，恭喜恭喜！”
    “滚蛋——”林沅此时也跳了下来。
    宋言真问她，“你为何逃婚呢？不满意圣上赐的婚事？”
    林沅道，“我当然不满意，而且很不满意！那个男人是刚被赦免从天牢里放出来的，而且还是个娶过妻的，他那元妻与他成婚不到三年就香消玉殒了，八成就是被他克死的。我嫁过去那是填房，而且万一被克死的，我找谁说理去？”
    商陆听了她的诉苦，不免开始同情她，劝说陈澈道，“二哥，这门亲事听起来的确不好，你抓林大夫回去，岂不是助纣为虐？”
    陈澈道，“其实也没她说得那么不堪。圣上给她赐婚的夫婿名叫李翀，从前是正三品镇海卫指挥使，是水师军官。圣上说了，只要李翀愿意回军中效命，即刻官复原职。正三品之职也不是谁都能当上，我觉着嫁给李翀，没什么不好呀。”
    林沅道，“可拉倒吧，李翀明明已经说过了，不愿意再任军职！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给圣上出了个馊主意，说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才把我赐婚给了他。我好好的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难道就这样认命嫁给一个克妻的填房？”
    最近闽浙一带的海边不太平，海寇活跃起来，为此，当今圣上才从天牢赦免出了水师军官李翀。皇帝希望他戴罪立功，可他不愿意，还说这辈子再也不会上阵披甲。这时有人给皇帝献计，给李翀安排一门亲事笼络他，皇帝觉得有理，就把林沅赐婚给了李翀。
    林沅除了是名医庚桑隽的徒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女儿。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定风，突然问陈澈，“陈佥事，您方才说李翀李将军已被赦免？”
    陈澈道，“是呀！而且圣上还要对他委以重用。可是人家不领情，宣旨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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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上门去，被李翀拒之门外几回。”
    定风道，“大约是灰心了。”
    陈澈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李翀身为军人，怎能因为灰心就逃避职责？”
    “陈佥事，你未曾经历他所经历的，有什么资格指摘他？”
    一向沉默寡言的定风，突然情绪激动。“再说他的元妻自幼多病，未成亲之前，大夫便已断言她活不过三个月，可他还是娶了，一直好好护着，她才多活了三年，如今倒被人嫌弃克妻，真是……”
    定风这话说得直白，林沅听了觉得有点刺耳。“哎！我说，李翀是你的什么人？李翀少年英勇又如何，将来前途无量又如何，姑奶奶我就是嫌弃！就是看不上！怎样？”
    定风若有所思，却不再多言。
    “那个……”他们吵得热火朝天，商陆却惦记着找林沅帮忙一事。“林沅大夫，妾有个不情之请。”
    “对了，方才你们是说，要找我帮忙来着？”
    “正是！”商陆便把自己前世身死的前因后果与她说了一遍。
    林沅挽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要我帮忙可以，等我逃命的时候，你得把你那缠人的二哥拖住了。”
    “好！”商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现在就想快点查清真相，而且林沅也的确不愿意嫁给皇帝赐婚的夫婿，二哥是陈淅的二哥，又不是她的亲二哥，坑了也就坑了吧。
    “那便带我去看看死者尸身，咱们走着——”
    “现在？此时立刻就去挖坟？”
    林沅笑笑道，“月黑风高杀人夜，正是挖坟起尸的时辰。”
    明明是她自己的尸身，她的魂魄也好好地待在陈淅的这具身体中，可商陆听着竟觉得有点瘆人。
    “我听七爷说，尸身需要一段时日才会透出香味。不知我们此时前往，会不会空手而归。”
    林沅道，“透出香味的确需要一段时日，但是，我自有别的办法鉴别。走吧。”
    陈澈拦住她，“林小姐，你哪儿也不能去，你得跟我回京。”
    商陆劝说陈澈，“二哥，求你了，就宽宥一天吧，好不好？不然，这件事会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寝食难安。”
    陈澈瞧瞧自己的妹妹，神情格外诚恳，于心不忍。“罢了罢了，明天辰时一到，我便立刻押送她回京。”
    商陆心想，陈家的二哥虽然是在锦衣卫担任要职，不是好糊弄的，可这位林小姐可不简单，哪会轻易就范？否则，二哥怎会一路追到江南，也没能将她捉回去呢？
    宋言真吩咐道，“定风，去找几匹马来，再弄几把锄头。”
    定风办事利索，很快就牵来了几匹马儿，找来了挖坟用的锄头。
    商陆却是发愁了，她可不会骑马。
    宋言真爬上马背，向她伸出手来，“来。”
    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要带她。她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她伸出手去握住，手心温暖。
    宋言真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马背上，他搂着她的腰牵住缰绳，便自然地将她拢在自己怀中。商陆感觉到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她的背抵住了他的胸膛。
    这样熟悉的触觉，上一辈子也曾有过，她也曾信任依赖抱着她的人。她此刻有些排斥这熟悉的感觉，不想再有依赖任何一个人的念头，她往前挪了挪。
    宋言真一手握着她的肩膀，又将她拉回去紧紧贴着自己，双臂牢牢地禁锢住她，“别乱动，否则摔下去可是你自己受罪。”
    “哦。”
    几人几骑赶路，往叶家村去，这一次骑马去快多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他们牵着马儿爬上小山丘，宋言真伸出双臂，将马背上的商陆抱下来。
    “行了，赶紧动手吧。”
    三个男人动手，很快就挖开了坟墓，打开了棺材。
    商陆亲眼看着自己的孤坟被刨开，看着自己的尸身躺在棺材中，那凸起的肚子也还是那么明显。因为生前服用了一滴香，她的尸身都还好好的一点也没变，好像只是睡着了的样子。
    尸身还没有透出任何味道，林沅蹲下身去，查看尸身的状况，感慨道，“真是红颜薄命，这样可爱的女子就这么没了。”
    “怎么样？”
    林沅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抬头对他们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宋言真道，“先听坏消息。”
    林沅摆摆手，“不不不！你们得先听好消息。你只有听完了好消息，才能知道坏消息它坏在哪儿。”
    “你说。”
    林沅道，“好消息是，我已经知道毒死她的是哪种香味。龙涎香听说过没，风靡于皇室宗亲、富豪权贵，用了这种味道，便有如享受了皇家的待遇。”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这一瓶龙涎香味的一滴香，一年前就被盗了。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是谁偷的。”
    宋言真问，“不能确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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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是有些线索？”
    林沅摇头叹气，“线索倒是有一些，但无异于大海捞针。去年闽浙总督夫人的生辰宴，你们都还记得吧？”
    闽浙总督其人出身行伍，前半生在沙场拼搏，年纪大了，便陪着自家夫人，喜欢上了风雅之事。每年都会在其夫人生辰之际，在自家山庄里大宴宾客三天。期间不仅有骑马射箭捶丸比赛，还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切磋。久而久之，不仅成了一场清雅盛会，也成了一场青年男女们的相亲会。
    林沅道，“去年我师父也被邀请，但他去了西南找药材，我便带着师父的贺礼去凑了个热闹。宴会当天人来人往，多是江南一带的高门大户。那天我跟人比下棋，大杀四方独孤求败，赢得高兴，结果回去就发现，一滴香被偷了一瓶。”
    她接着道，“后来，我也追查了一段时日，却也不能确定。你们可知，原本是谁请我制出这瓶龙涎香味的一滴香？”
    “哦？”
    “东宫那位。”
    宋言真道，“咱们江南富庶，这一片的官场稍有些前途的，谁不是与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林沅道，“这瓶药怎么到了宋家，还害死了人，其中必定有些曲折的缘由。”
    此时的商陆听得头大，她一个小妾死就死了，原本以为就是一桩内宅凶杀案，哪知还和那些大人物牵扯上了。
    ☆、第十一章    被迫走马上任
    “其实，宋家被这药害死的，还不止她一个。”宋言真面色凝重。
    陈澈问他，“怎么说？”
    宋言真道，“就在这个五姨娘死的那天一早，燕喃阁小厨房打杂的丫头雨儿，死在院子里。雨儿死的时候，与五姨娘是一般无二的症状，身旁有一个竹筐，还有许多莲子散落在地上。定风将这些莲子收拾好，装回筐里，发现只够装大半筐。”
    陈澈思虑片刻，道，“据我推测，原本这下毒之人要害的目标，是燕喃阁的人，故而将毒掺在了要送去燕喃阁的莲子里。谁知那取莲子的小丫头雨儿贪嘴，途中偷吃了莲子，毒发身亡。在你们察觉之前，又有第二个凶手捷足先登，取了一部分有毒的莲子，送去给了这位五姨娘。”
    林沅拍拍宋言真的肩膀，“老宋啊，你这人品也不怎么好嘛！”
    宋言真呵呵笑了两声，“我早就习以为常。记恨我的人多了去了，就只说宋家，我那几个哥哥，谁不是巴不得我死？还有外头的生意上的对家，那更是恨得牙痒痒。”
    商陆原本以为，只有她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妾，性命才会任人拿捏，却是没想到，即便宋言真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也一样会处于危险之中。
    她这样想着，看待宋言真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温柔。
    宋言真觉察到她的神情，嬉笑道，“陈淅，你干嘛这样看我？难道你害怕我哪天一命呜呼，让你当了寡妇？”
    “你别开这样的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玩。”
    宋言真本想说百无禁忌，可看着她神情那么认真，改口道，“好了，不说了还不行？”
    林沅道，“说起来，闽浙总督夫人的生辰又快到了，不如趁此机会，去向主人家讨要去年的宾客名单，再查查宾客们的行踪，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呢。”
    “林小姐，这事儿你就别惦记了，明天你就得随我回京去。”
    林沅道，“陈佥事，别这么不懂风情嘛！到时可有很多大家闺秀争奇斗艳，青年才俊以诗会友、以武会友，不去可惜哦。再说了，围棋大赛怎能少了我这个国手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商陆眨眨眼示意。
    商陆会意，便也劝说道，“二哥，你与林小姐一路从京城斗到江南，林小姐虽不能摆脱你，可你也没法困住她。依我看，你们不如暂且休战，一块儿赴宴吧。”
    陈澈道，“丫头，哥哥知道你想帮她脱身，可哥哥身在公门，皇命难违，这事儿实在不能如你所愿。”
    他们又将坟好好地埋好，一行人回到吴州的宋记酒楼已是快到丑时，就都在酒楼里安置了。
    陈澈就守在林沅的房门口，以免她又趁机逃脱。
    林沅调侃道，“哎哟，陈佥事，你这样守在我的房门口，真是痴情呢。”
    陈澈道，“随你怎么胡说，反正我今天就守在这儿不走了。”
    可是，等到第二天卯时，陈澈打个盹儿的功夫醒来发现，林沅早就逃之夭夭。
    林沅还很嚣张，在屋里的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三个字：
    宴会见
    陈澈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在宋记酒楼用完早膳，宋言真与商陆回家，刚刚到大门，就瞧见老夫人的马车正停在门口准备出去。
    这时，沈伊伊急火火地从屋里出来，“儿啊，你那死鬼老爹出事了！”
    宋言真问，“阿爹怎么了？”
    “他回来的路上摔断了腿，不敢挪动，这会儿搁浅在了江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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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得赶去照顾他。”
    沈伊伊看看商陆，握住她的双手，“小淅，这段时间内宅诸事就正式交付与你了。”
    商陆一脸惶恐，“婆婆，您还没教会我管家呢？”
    沈伊伊道，“来不及细细教你了，秦姑姑会留在府里协助你，拿捏不准的，你可找她商量着办。”
    “婆婆，这……”
    沈伊伊来不及细细嘱咐，又吩咐宋言真，“儿啊，钱庄账目亏空之事，你需得妥善处置，但有一条，别闹出人命。”
    宋言真道，“阿娘，您此去江陵，万事小心。”
    商陆眼看她是真要走了，只能嘱咐她，“婆婆，您保重。”
    沈伊伊匆匆交代了事情，爬上马车，立刻就出发往江陵去。
    商陆盯着她远去的马车，忧从中来，这婆婆可是给她留了个艰巨又麻烦的任务呀。
    从前的十多年，她都是被人管着，现在让她去管人，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这种心态转变。
    所幸，老夫人给她留下了秦姑姑。秦姑姑是老夫人的心腹，在宋家上下也素有威望。
    宋言真拉拉她的袖子，“别看了，回去吧。”
    商陆道，“七爷，我从来没有管过事，若是因此得罪了人，你可要帮我兜着。”
    宋言真安慰她，“你也不必太担心。那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阿娘不在家镇着，多半是会嚣张一些，会来试探你。所以，你也不必强求自己非要做得多好，只要别出大乱子，就算是交差了。”
    “交差就行？”
    “其实这些年，阿娘一直希望分家，让我那几个哥哥出去各自立户，可是阿爹这人喜欢热闹，不希望把一个大家拆散了，就这样面和心不和、各自算计地呆在一处，他们也憋屈，阿娘也憋屈。不过，阿爹这几年也渐渐松口了，我想，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宋家的个中关系复杂，商陆非常担忧，不过现在听了宋言真的安慰，她觉得轻松了许多，至少现在不再那么孤独，有人与她站在一起。
    宋言真把她送回燕喃阁，“我得去一趟庆州，处理账目亏空一事，今晚就不回了。”
    商陆叮嘱他，“那你可要小心。”
    宋言真微微一笑，“知道心疼夫君啦？这么乖？”
    她赶紧否认道，“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回来时，我给你带一对斗彩瓷花瓶，你想要什么花样？”
    斗彩瓷是庆州特产，官窑是皇家御用，民窑则被高门大户追捧。
    商陆想了想，“你决定就好。”
    宋言真便又出门去了。
    午膳过后，商陆躺在窗边的榻上午睡。等她醒来时，秦姑姑向她禀报，“七夫人，宋家采买的石榴送到了，奴婢准备叫各房来人领取，您可要去监督？”
    商陆问她，“秦姑姑，我才将执掌内宅事宜，许多事都还拿不准。以往分发各房供给，老夫人是如何处置的？”
    秦姑姑道，“老夫人琐事繁多，得空时才会亲自去瞧瞧，抽不开身时便是交给奴婢们。七夫人，您刚刚接手，奴婢以为您亲自去瞧瞧，熟悉熟悉也好。”
    “既如此，那秦姑姑便陪我一同去瞧瞧吧。”
    各房的日常供给分派，都在内宅账房东边的偏房里。商陆走进屋子，屋里已经放了好几筐个儿大品相好的石榴。
    秦姑姑拿来一本册子递给商陆，“七夫人，这是领货清单，各房领取物资之时，都要在此签字。”
    “好，我知道了。”
    以往为避免各房之间相互攀比、挑肥拣瘦，老夫人沈伊伊都会命人先分好，再知会各房来领。商陆自然跟着老夫人走，一一照做。
    分好之后，叫了人来，各房的管事丫头带着小厮，陆陆续续来领回石榴。
    三夫人现在把三房大半管事权都交给了宋初鄞的正妻柳庆萦，柳庆萦平素都把宋初鄞的小妾曲莲当丫鬟使，领取日常供给也就成了曲莲的事。
    曲莲与其他几个小妾，面子上都过得去，但实际上和谁都不和，她爱贪些小便宜。商陆还是三房小妾时，为着孩子隐忍，没少吃这位四姨娘曲莲的暗亏。
    果然，她来瞧见给三房的一筐石榴，挑剔道，“七夫人，方才来的路上，我碰见了五夫人的丫头，她领回去的石榴个头足有两个拳头大，怎么我们三房的就是这么小的？莫不是三爷最近遭了罪，就只能得这别人剩下的？”
    商陆知道曲莲的性子向来是如此，以前是为了孩子隐忍，现在成了七夫人，也没有孩子要顾忌了，再不受她一点窝囊气。
    她解释道，“这石榴生来就有大有小，每一房都是有一些好的也有一些次的，换了谁来分，也不能分得完全一样。”
    曲莲道，“可我分明瞧见五房都是个儿大的，而我这一筐就是小的多。”
    商陆没好气道，“其他各房的都已经领走了，他们都挺满意的。现下只有你不满意，你也不是管事的，你就去回了三夫人的话，看她要不要把各位夫人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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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让他们把石榴都还回来，再一块儿好好地分一分。”
    既然她这么多是非，就让她自己去做这个得罪人的人。
    “七夫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分明是您分得不太公平，怎么能让我去打扰夫人呢？”
    商陆道，“我分得公平与否，也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我说过了，你若不满，去回了三夫人，把各房夫人们都请来，都来说说看，该不该重新分过。”
    曲莲阴阳怪气道，“他们都得了好处，自然向着七夫人说话，又何来公平呢？”
    商陆冷笑两声，“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你不如问问，为何同为小妾，柳庆茹就能横行霸道，而你就只能被人当丫鬟使唤呢？”
    她往后一靠，靠在椅子上，满脸不屑地看着曲莲，“行了，你一个给人当丫鬟使的小妾，原是不配与我争辩，去请三夫人来，她才配跟我提不满。”
    ☆、第十二章    挑唆
    她原本不是喜欢仗势欺人的人，而且老实说起来，她上辈子真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宋初鄞又是个软弱没主见的，她也实在没什么势可以依仗。
    但是，就因为她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受气包，吃了太多的明亏加暗亏，以致她现在但凡有了一点机会，就总想找补回来。
    她从来不觉得，小妾就该平白地被人轻贱，可宋初鄞那几个欺负过她的嫌疑犯，她觉得通通都该被报应回去。
    曲莲被商陆一口一个“配不上”说得，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偏偏七夫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又有陈家给撑腰，她是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取了石榴回去。她一回去，就急着找原来的主子三夫人告状。
    分完了东西，商陆与檀桓往燕喃阁回。回去的路上，商陆忽然瞧见前头一簇文君竹后头，有一男一女两人。
    “那是谁呀？”
    檀桓仔细瞧瞧，道，“似乎是四夫人与初霁少爷母子二人。”
    商陆上前，打算去打个招呼。就在此时，四夫人开口说话了。
    四夫人道，“初霁啊，不瞒你说，听说老头子摔得昏迷不醒，沈伊伊今天一早匆匆忙忙就赶去江陵了，我这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
    四爷宋言敬的长子宋初霁道，“娘，您别舒坦得太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夫人道，“怎么不是好事了？这些年，老娘真是受够了那沈贱人的气，这尊瘟神终于走了，而且有段日子是回不来了，老娘总算是能喘口气了，这当然是大大的好事啊！”
    宋初霁道，“娘，您别怪孩儿说您眼光浅，您这只顾眼下舒坦的想法，还真是妇人之见。您想啊，万一老头子伤势加重，不幸死在外头，死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沈伊伊那贱女人一个人在，她还不得伪造遗嘱，瞒天过海，把老头子的家产都给了她那亲生的宝贝儿子？到时候死无对证，全凭那贱人一张嘴，咱们便是想说理，都没地方说理去。”
    听了这话，四夫人面露恍然大悟之色，“是呀，还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初霁，你说得对呀！这样，你赶紧动身去江陵。若是那老头子真有什么意外，你便是死死地盯着沈伊伊，千万别叫她玩出任何花样来。若是老头子命大，好好地回了吴州，你这次去，也好在老头子面前尽一点心意，将来老头子总会念着你的孝心。”
    “好，我现在立刻就动身去江陵。”
    商陆默不作声地听着，这对母子你一言我一语之中全是算计，真是让她忍不住鄙夷。
    宋家的几兄弟之中，就算三爷宋言则与四爷宋言敬是最会吸血的。这两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意管不好，尽得罪人，没能给宋家赚几个钱，还成天地算计着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们。
    商陆很看不上，但她也只是装作一个字也没听到，大大方方地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地跟檀桓说话，提醒四夫人母子她来了。“哎哟，总算是分完了，真是累死我了。檀桓，回去给我好好捏捏肩。咦？这不是四嫂？”
    商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四夫人母子面前，他们两人都扭头来看见了她。
    “四嫂。”商陆向四夫人行了礼问安。
    “七弟妹。”
    宋初霁向她行礼问安，“七婶婶安。您与母亲慢聊，小侄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商陆问四夫人，“这么急？初霁这是要去哪儿呀？”
    四夫人敷衍地笑了笑道，“他还能去哪儿呀，不过就是去绸缎庄帮忙罢了。”
    商陆奉承道，“原来如此，初霁真是能干呀。虽然是只比他七叔小几岁，可才干却不比七爷差呢。”
    “哪里的话？他可不能跟七弟比。”四夫人似乎没心情跟她闲聊，找了个借口脱身，“七弟妹，我今天还要去庙里上香，就不陪你了，得空时再请你喝茶。”
    “好好好，我就不耽误四嫂了，四嫂慢走。”
    看着四夫人母子匆匆离开了，商陆心想，还去庙里上香，菩萨能保佑这么坏心眼儿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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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转念一想，没准还真能保佑，菩萨好像也不总是那么明察秋毫，善恶有报好像也不总是灵验。要不然，为何她这样的受气包被人害死，反而那么多坏人都还好好地蹦哒着呢？
    商陆思虑片刻，吩咐檀桓，“檀桓，你找个得力的人手，留意一下三房的动静。曲莲惯会挑拨是非，而三夫人又是极易被人撺掇的没脑子，她们今天觉着吃了亏，或许会图谋不轨呢。”
    “是，细辛做事妥当，奴婢就让她去吧。”
    “嗯。”
    商陆扪心自问，她甚至有点希望她们图谋不轨，最好是闯出大祸来。
    她现在虽说掌管内宅事宜，但她毕竟是个新手，她名义上的夫君宋言真又是家里最小的，她手里的权力终归是有约束的。
    如果曲莲仅仅只是挑剔石榴不好，挑唆三夫人来闹一闹，这压根儿就不是事儿。只有她们闹出更大的乱子，才能加以处罚。
    这厢，三夫人听了曲莲的告状，果不其然，怒火立刻就被点燃了。
    她破口大骂道，“这陈家的小贱蹄子，真是那死老太婆的好儿媳！都是这个小蹄子怂恿那老太婆，三爷才会被罚杖责。杖责就罢了，还罚了五十，三爷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啊！真是心毒手狠！”
    曲莲继续撺掇道，“夫人，依妾身看，陈淅怂恿是一回事，老夫人找着一个小小的错处就发难于三爷，才是另一回事。您想啊，原本这事儿三爷已经咬死了是受袁氏勾引，只要她老夫人一句话，把事儿都丢给袁氏，又有谁会给袁氏抱不平呢？”
    三夫人道，“袁氏这女人也是个丧门星，当初，初鄞要纳她时我就不同意，如今三爷被她害得这么惨，为什么灌她药堕胎就没能顺便要了她的命呢？”
    曲莲幽幽道，“三夫人，袁氏已经不足为惧，赶出府已是铁定的，回头等她出了宋家，您想怎么料理她还不简单。咱们三房最大的敌人，可还在宋家嚣张呢！今日石榴事小，体面事大，咱们三房若就这么算了，往后宋家上下愈加不把三房放在眼里了。”
    三夫人听了这话已经上了心，已经开始想着如何报复回去，可是她的脑子又不够用，想着想着越想越愁。
    曲莲见这风已经吹得差不多了，便最后再点一把火，“任人鱼肉，二爷的下场……不就是咱们的明日？”
    “二爷”可是宋家的忌讳，宋寰亲自下令，不许提起。
    这一天晚膳后，商陆躺在床边看看书。
    偌大的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由得想起了宋言真。虽说心底里还是认为他是别人的丈夫，可毕竟眼下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她还是发自肺腑地希望他好好地处理完事情，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又想起宋言真说要给她带一对花瓶，她开始期待了，不知道他到底会带回什么花样的花瓶。
    这时，檀桓在门口禀报，“小姐，秦姑姑来回话。”
    “请她进来。”
    秦姑姑问安后，禀报她，“七夫人，奴婢们明日要去水茗居采买胭脂，您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秦姑姑，以往都是如何采买？”
    秦姑姑道，“以往宋府都是采买上等胭脂，老夫人与各位夫人，各有三盒，各房的少奶奶与小姐们，各有两盒，各房有名分的姨娘，各有一盒。”
    听了这话，商陆心里的怒火又悄无声息地燃烧起来。她做小妾的时候，哪里见到过什么水茗居的胭脂，曲莲给她的，从来都是和丫鬟们用的一样的货。
    想到这儿，商陆的心里便有了打算。
    她对秦姑姑道，“这不妥！从来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谁家不是尊卑有别、规则森严呢？”
    秦姑姑问道，“那……七夫人您的意思是？”
    商陆道，“老夫人、各位夫人与各位小姐，她们是正经的主子，自然是该用上等胭脂的。可是各房姨娘，说到底也是奴，要送要卖，全凭主子一句话罢了。既是伺候主子的，自然不该与主子用同样的东西。从前，老夫人为人宽厚，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可我现在暂代老夫人理事，有些老夫人不好出面做的事，我这个儿媳就该替她想着，也该替她做了。”
    秦姑姑何其老练，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是，奴婢明白了。奴婢明日去采买时，便把各房姨娘的换了。”
    至于换成什么，商陆觉着秦姑姑自然心里有数。
    其实，她也是做过小妾的人，即便现在有了身份可以依仗，她心底里也并不想克扣妾室们的东西。
    可是，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没有一点落差和借口，又如何挑起曲莲之流的作怪之心呢？
    要毁掉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先自己乱了阵脚。曲莲这个人没什么深的城府，她的头脑也不足以支撑她干大事，她也就爱在小利上耍耍心眼儿，还自以为很聪明的样子。从前一直都有的上等胭脂，突然说断就断了，商陆不信她还坐得住。
    而且，商陆可以肯定，坐不住的肯定还不止曲莲一个人呢！宋初鄞的三姨娘柳庆茹，还有四房那几位，哪个不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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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惯了好的，吃穿讲究惯了的？
    现在，戏台搭好了，就等着她们粉墨登场。
    ☆、第十三章  临时抱佛脚
    人在打算使坏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兴奋，商陆此刻就是如此。
    她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预想着明日曲莲与柳庆茹拿到次等货时的表情，越想越觉得特别期待，越期待就越是难以入睡。
    她现在大约能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总有那么多人要作践她。大约是作践了比自己更卑微的人，就能弥补自己被位高者作践的亏空。
    她兴奋到了半夜，直到天快大明时，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第二天她赖床了，直到巳时才醒来。
    檀桓伺候她梳洗打扮，她睡意还未全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奴婢细辛，求见七夫人。”这时，门口有丫鬟来求见。
    细辛是商陆派出去监视三房动静的人，她来回话，便是有了发现。商陆吩咐道，“进来。”
    细辛进屋行礼请安后，檀桓问她，“细辛，怎么样？你昨晚有什么发现？”
    细辛回禀道，“奴婢昨天一直在三夫人的住处外躲着，留意着三夫人的动向。三夫人与初鄞少爷的四姨娘曲莲说了许多话，话里话外……都是指着老夫人与七夫人二位骂，还提及了二爷的下场。”
    檀桓问，“还有吗？”
    细辛继续道，“另则还有一事，昨晚夜深之后，三夫人带着几个浆洗婆子，去了袁二姨娘的住处。她叫婆子们把袁二姨娘从床上拽了起来，捂住嘴就是一顿毒打，还骂袁二姨娘勾引三爷，害得三爷被责罚。”
    檀桓面露担忧之色，“小姐，奴婢觉着这事可不妙。袁二姨娘毕竟才刚堕了胎，老夫人也吩咐了，让她留在宋家休养，待她养好了再赶出去。这三夫人这样折腾人，若是这个时候闹出了人命，回头外头的人知道了，怕是只会把这笔账算在老夫人与小姐您头上，还以为是您二人待下太过苛刻，才把人逼死了呢。”
    檀桓分析得在理，商陆完全认同。外头的人要是听说宋家死了人，哪里会理会宋家的内宅争斗，只会把锅扣在管事的人身上。
    这位三夫人啊，她是不敢跟宋言则说一个不字的。宋言则在外头可还有不少露水缘呢，这么多年，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袁氏被老夫人罚了，她才敢把积攒的怨气通通都往袁氏身上撒。
    袁氏死不死的，商陆并不太关心，但是她不希望袁氏死在她管事的期间。而且，她现在也不完全排除袁氏害她的嫌疑，袁氏留着还有用处。
    商陆从妆台的抽屉里取了一块碎银子，递给细辛，“细辛，你做得不错。这银子是给你的酬劳，继续留意着。”
    细辛客气地推辞道，“奴婢不敢，这本是奴婢分内之事。”
    商陆把银子放在她手心里，“既给了你，你便拿着，你做的事危险，值得这些酬劳。”
    商陆上辈子与小人物打交道多，便知道没有哪个奴仆喜欢给自己增加分内之事。谁不想活儿又轻松赏银又多呢？既然她交代的活儿已经不轻松，那在酬劳上便不能抠门，否则这些小人物倒戈，往往能坏了大事。
    “是。”细辛不再推辞，拿了银子告退了。
    等细辛走后，商陆吩咐檀桓道，“你说得对，袁氏不能让她们这么折腾死了，要死也得死在她离开宋家之后。你安排两个小厮，去守在她门口，不要提三夫人如何，只说是怕她因为失了孩子想不开寻短见。叫他们好好守着，不许再有人去打骂袁氏，若是实在拦不住，有人非要打骂，他们也算是人证，证明这祸事到底因谁而起。”
    檀桓道，“小姐，您总算知道防着她们了。夫人总担心您被欺负，若是知道您现在处事思虑周全，肯定高兴。”
    檀桓说的夫人，是说陈淅的母亲陈家老夫人。檀桓这“总算”二字，已经足够说明了原主陈淅是多么的莽撞。
    不多时，秦姑姑把胭脂采买回来了。
    “请七夫人过目。”
    秦姑姑带着人去采买了两种胭脂，给各房夫人、小姐的，仍是从前用的上等货，而给各房姨娘的，就换成了次一等的货。
    可即便是次一等的，商陆瞧着也比她从前用的要好。想到这儿，她这颗挑事的心就愈加坚定了。
    她吩咐道，“秦姑姑，你让人拿去库房，分好了知会各房来领。今天，我就不亲自去了。但凡今天来找你闹的，你自不必去理会，你只告诉她们，七夫人今天交代完事情就出去了，去了哪里你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主张，等七夫人回来再说。”
    “是，奴婢明白了。”秦姑姑自领命而去。
    商陆梳洗打扮妥当后，开始用早膳。她一边吃着，一边吩咐道，“我今天就一直出去躲着，谁也别想找上我。檀桓，你去叫人备马车，咱们得走得远远的，天黑了才回来。”
    “是。”
    上辈子身为小妾时，她从来都是想着低调行事，整日待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即便如此，仍是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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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免祸事降临。
    商陆用完早膳，檀桓与她到了门口，扶着她坐上马车，“小姐，您打算去哪儿？”
    “嗯……”商陆想了想，“先去大佛禅寺，我想去上柱香。”
    除此之外，她还想去给孩子供一盏莲花灯。这孩子投胎到她肚子里遭了罪，她心里实在愧疚。
    她吩咐赶车的小厮，“不用着急，慢慢地去，中午就在大佛禅寺用斋饭。”
    马车慢慢地往前行，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达到了建在西城城边的大佛禅寺。因这座禅寺修得离闹市不远，故而来参拜的人不少，香火一直很旺。
    大多数的庙宇，都只供奉一位尊神，而大佛禅寺一共供了九尊，有西方三圣、弥勒佛、药师佛、地藏王菩萨、普贤菩萨等。
    “小姐小姐，去拜拜观世音菩萨吧，求菩萨保佑您早点得个乖巧可爱的麟儿。”
    商陆笑道，“这大佛禅寺供奉的可不是送子观音，是西方三圣中的观世音菩萨。原本，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乃悲悯的化身，也不是专司送子一职，都是让世人传着传着就传错了。”
    “那……心诚则灵，反正见佛就拜就对了。”
    “咱们去地藏王菩萨殿。”
    《地藏菩萨本愿经》记载，释迦牟尼佛在忉利天宫，为母亲摩耶夫人说法，赞扬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宏大誓愿。
    商陆到了正殿中，上了香拜了三拜，而后她到了侧殿的请灯处。
    请灯处有一僧人在打坐，商陆拜了一拜，取出一锭银子，道，“师父，我想请一盏莲花灯，供在地藏王菩萨座下，为亡魂指引往生之路，供满七七四十九天。”
    这位打坐的僧人看看她，道，“这位施主，您看起来心中有大恨。”
    商陆坦然道，“是。”
    “心中有恨，则行事易生悖乱，还望施主早日放下执念。”
    商陆笑了笑，“从来都是劝说苦主放下执念，却不见有人惩罚作恶之人。”
    “善恶到头终有报。”
    “我不信！我只看见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僧人反问她，“施主既不信，又为何为亡魂供莲花灯，祈求指引往生路？”
    商陆叹道，“不过慰藉罢了。到底行不行？”
    僧人不再继续劝说，取出一盏莲花状的油灯给她，道，“我佛慈悲，愿施主早日脱离仇怨。施主请将这灯点燃后放于菩萨座下，贫僧会每日早晚各添一次灯油，添上七七四十九天。”
    商陆取了莲花灯往正殿去，嘟囔道，“真啰嗦！”
    檀桓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问，“小姐，您为何有恨？您恨什么？”
    是呀，这个身份该恨什么呢？陈淅事事如意，该别人来恨她才对。
    商陆敷衍道，“当然是恨宋家那些人太多事，三房的曲莲竟敢当众质疑我，不给她点教训，我咽不下这口气。”
    檀桓也是伶俐丫头，她听方才僧人所说的是大恨，她觉得分明是深仇大恨，怎么会是这样的小恩怨呢？
    商陆看她的神情不对，又补充道，“还有四房那母子俩，真是可恶！老爷子把财产都给七爷又如何？本就是老爷子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老爷子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们凭什么惦记着？”
    商陆这样解释，檀桓才觉得有点可信了。她劝说道，“小姐，这话您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没成定局之前，凡事都有变数。您这话让人觉着，老爷的财产都已是七爷的囊中之物了，让老爷听了去，便觉着七爷与您也算计着他，难免寒心改了主意呢。”
    檀桓被敷衍过去，商陆松了一口气。“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不说就是了。就你最会揣度人心！你说说，你这般聪明能干，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呀。”
    檀桓有点害羞道，“小姐，您别取笑奴婢，奴婢是要伺候您一辈子的。”
    “这是什么话？你肯一辈子伺候，我也不会留你。等我手头的事有个了结，我就给你寻摸一门好人家，给你操持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小姐，您这样易冲动又爱闯祸，奴婢真不放心把您交给旁人伺候。”
    这是最贴心的家生的丫头，才敢跟主子说这样的话。
    ☆、第十四章  所谓发小
    商陆又回到正殿中，为孩子点上了莲花灯，祈求孩子早日转世投个好人家。
    出了地藏王菩萨殿，商陆在寺里闲逛着。
    “陈淅？这不是陈淅吗？”
    商陆听到一个尖利的女人的声音，在招呼她。她扭头一看，看见一个身着对襟长衫、满头都是珠钗翠环的年轻妇人向她走来。
    这个年轻妇人，看起来和陈淅是相识的，可是商陆压根儿不知道她是谁。
    她担心露馅儿，赶紧低声问檀桓，“她是谁啊？我都记不得了。”
    檀桓道，“她呀，她是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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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她的父亲瞿渊与老爷是同科的举人，故而她自幼与小姐您相识，也算是闺中旧友。她自小便很爱和您攀比，自持嫁了吴州府的六品通判樊一迪，总是挤兑您嫁给不好。”
    这时，瞿敏春光满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哎呀！陈淅，真的是你呀！”
    商陆心想，既然瞿敏爱与陈淅攀比，依照陈淅同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八成是与她合不来的。
    商陆回道，“是我啊，你也来上香？”
    瞿敏捂着嘴笑了笑，“我呀，我是来还愿的！先前，我每月初一与十五都上香许愿，祈求佛祖让我家夫君仕途顺遂。这不，吴州府知府同知的父亲昨天刚刚犯了病去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来还愿了？”
    商陆虽然上辈子与这辈子都没有当过官太太，可她也听得明白，瞿敏打的是什么主意。
    官员的亲属去世，官员是要回家守孝的，在守孝的这段期间，不再继续任职，称之为丁忧。既然同知丁忧回家，那自然要有人接任他的职务。
    知府同知是正五品的官职，瞿敏必是打量着，她那六品通判的夫君樊一迪能顺理成章地升官，才一刻也不多等，就冒冒失失跑来还愿。
    虽然下属补位很平常，但也常有从其他地方调任的。商陆觉着，瞿敏这人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好使，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她这么急着庆贺，传到人家刚刚没了父亲的同知的耳朵里，不是给她夫君得罪人吗？再说，人家丁忧期满后，还要回来呢！到时候两人相见，那得多尴尬！
    商陆道，“同知的父亲去了，同知是要丁忧回家不假，可朝廷也还没下旨就让你夫君接任呀，你还愿还得早了点吧？”
    瞿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早！我夫君为人勤勉，才华更是出众，这位子非他莫属。”
    商陆不以为然，真正才华出众的人，合该在科举中就已崭露头角了，这些人一入仕途，就留在了天子脚下。自诩才华出众，还觉得能高升，那未免太天真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想与她纠缠，商陆敷衍道，“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可别忘了请我们吃酒。”
    瞿敏似乎不满她这样敷衍，“陈淅，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说大话？我知道，你到现在也还是嫉妒我嫁得比你好。”
    这莫名其妙的自信，让商陆觉得有点好笑。
    “我怎么想有什么要紧？我又不能左右这空位的归属。再说，我并没有觉得宋言真有什么不好。”
    瞿敏自幼爱和陈淅攀比，奈何陈淅的父亲仕途顺遂，扶摇直上，几个哥哥也十分争气，而瞿敏自己的父亲瞿渊就没能考上进士，在官场上混了数十年，才终于熬到了七品县令的位置。
    比娘家，她是不能和陈淅比的，所以，她现在总把自己的相公樊一迪当个宝，觉得在夫家这一点上，她是赢了陈淅的。
    她继续挖苦道，“陈淅啊，我真是想不通，那宋言真除了长得俊些，家里发了点横财，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好？你好好的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嫁到这样的暴发户家中，真是可惜了。”
    “呵……”
    “听说，宋言真还对你发脾气，还去青楼找女人，真是太混账了！换了我是你啊，非要让你父亲找了人去好好教训他，让他再不敢对我有半分不敬。”
    “夫妻之间，还是要互相尊敬才好。”
    “说得是呢！我夫君就很尊敬我，事事都会与我商量，很顾忌我的想法。”
    虽然，商陆此时不想回宋家，可是她更不想听这个瞿敏炫夫。
    商陆提醒她道，“对了，你不是要去还愿吗？赶紧去吧，晚了可是不好。”
    “是了是了，把正事忘了，先告辞了，回头请你喝酒，你可一定要带你夫君一起来哦。”
    等到瞿敏走远了，檀桓愤愤不平地啐道，“哪儿来的这么大一张脸？等这空位的人选落定，若不是樊一迪，看她的脸疼不疼？”
    商陆笑笑道，“别这么说，樊一迪还是有可能被提上来的。”
    “真是气人！姑爷哪有她说的那么不堪？姑爷家明明已是家财万贯，姑爷也未曾游手好闲，还是起早贪黑地出去做生意赚钱，哪里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
    “有什么可气的？这样的人不要太多，哪里气得过来呢？走吧，咱们去吃斋饭。”
    寺里的斋饭虽是素菜，但味道都十分可口，饭菜的价钱也十分公道。
    她吃了斋饭后，又去沿着运河走走逛逛，一直磨蹭到天黑了，才不慌不忙地走后门回了宋府。
    她回到燕喃阁，秦姑姑已在门口等她，“七夫人，您回来了。”
    “什么事？”
    秦姑姑道，“府里的姨娘们闹起来了，说您这次采买次等胭脂，将其中差价中饱私囊。她们还挑唆了几位夫人，要您必须给个说法，大夫人与四夫人还提出要您交出管事权。”
    都在预料之中，商陆毫不意外。
    “行，我知道了。秦姑姑这一天应付她们，必是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我自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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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陆吩咐檀桓道，“檀桓，你去知会各房，七夫人请各位夫人与小姐明天到伊芸小筑喝茶。”
    檀桓领命而去。
    商陆回到屋里，四周黑漆漆的。她摸到桌边，找到了烛火点亮，扭头往床边去，一转身，一张惨白的脸撞到她面前。
    “啊——”商陆吓得大叫着往后退了一步，烛台没拿稳，失手掉在地上。
    “哈哈哈……”
    她吓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宋言真可恶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
    宋言真捡起蜡烛，放在桌上，“嘿，胆儿可真小。”
    商陆气得抬手就是给他胸口一拳，“吓死人了，你怎么这么坏？”
    宋言真得意地笑，“这就是坏了？我还能比这更坏。”
    男人这样说话，就是要引得女人跟他闹，商陆可没这闲心，敷衍道，“哦，那你可真厉害呀。”
    宋言真见她敷衍，便打趣道，“我才出门一天，你就惹得他们要你交权，还是你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他们厉害。”
    宋言真道，“他们想要，也要有本事拿得去！有七爷我在，他们想都别想。”
    累了一整天，商陆实在不想多说，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胡乱地拆了首饰，丢妆台上，爬到床上，脱下外袍，拉过被子来盖好。
    宋言真见她如此，问道，“你要睡了？不看看我给你带的花瓶？”
    “明天。”她一沾床，困意更浓，很快就睡着了。
    宋言真坐在床边看看她，她睡着了特别乖，长长的睫毛，粉嘟嘟的嘴唇，他忍不住埋头轻轻吻了她的唇。她没什么反应，一动不动地乖乖躺着。
    宋言真轻轻掐她的脸，“陈淅，你还没洗漱呢！真不讲究。”
    檀桓吩咐完事，回来瞧见自家小姐已经睡下了，“姑爷，您回来了？小姐她……”
    “你去打一桶热水来。”
    “是。”
    檀桓打来一桶热水，宋言真取了水盆和帕子，给她洗脸擦手。他小心地试试水温，拧干了帕子细细地给她擦脸和手。而后，又换了洗脚的水盆，把她的脚从被子里拽出来给她洗脚。
    宋言真一边给她洗脚，一边絮叨道，“陈淅啊，你说你怎么这么好福气呢？七爷我只给两个人洗过脚，一个是阿娘，一个就是你了，你说你要还是张牙舞爪惹七爷生气，你对得起七爷吗？你得感谢呀，生个孩子来感谢，明白吗？”
    商陆早就见周公去了，哪听得见他的絮叨。檀桓默默地看着，小姐和姑爷越来越和睦了，嘴角上扬。
    第二天，商陆醒来，发现自己又被宋言真抱着睡，赶紧挪开，低声骂道，“无耻！”
    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心地起床，免得吵到他。经过这几日相处，她大概也知道了，宋言真不是流氓，而且陈淅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与她同床共枕也应该的。既然他说了不会逼着她生孩子，那大约是不会强迫她更近一步的。
    檀桓伺候她穿衣洗漱，道，“小姐，姑爷真是疼您！您都不知道，您昨晚太困，就先睡下了，姑爷让奴婢打了热水，他亲手细细地给您擦脸、擦手，还帮您洗脚呢。”
    商陆惊呆了，“他……他给我洗脚？”
    “是呀！姑爷还说，他就只给老夫人和您两人洗过脚呢。”
    “他怎么肯呢？真是太奇怪了。”
    ☆、第十五章   茶会
    她从来不敢奢求谁会这样细心地待她，可是，好像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并不差，她心底里是渴望得到的。
    她扭头看看还睡着的宋言真，心里有一丝触动，可立马又冷静地告诉自己，宋言真喜欢的是陈淅，喜欢她的容貌，所以就算陈淅脾气暴躁，甚至有时候都不能算是善良，他也并不在意，也能容忍她。
    想到这儿，她便忍不住自嘲，重回于世不易，最要紧的是报仇，想些没用的做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宋言真也醒了，他披上外袍来到桌边坐下，“陈淅，过来给你看好东西。”
    “花瓶？”
    “是呀，费了一个月的功夫，终于烧制好了。”
    费了一个月的功夫，看来他早就开始制作花瓶，昨天不过是去取货的。
    宋言真打开桌上的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两个斗彩瓷的玉壶春瓶。他把花瓶拿出来摆上，两个瓶子的瓶身，分别绘着不同的画。
    第一个瓶子画着垂丝海棠图，第二个瓶子画的看起来是一家人，一对夫妻领着五个小娃娃。
    “这两个瓶子可都是我一手做出来的。你不是说喜欢海棠吗？我就给你做了一个垂丝海棠的。”
    说过喜欢海棠的是原主陈淅。
    宋言真又拿起了那个画着人物图的瓶子，指着画给她看，解释道，“你看，这两个大人就是我俩，这五个小娃娃是我们生的，三个男孩儿和一对双胞胎姐妹。”
    “要生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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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呀。这三个男孩儿，一个考科举为官，一个从军入伍，还有一个留在家继承家业。这对双胞胎姐妹，都是我的心肝儿，我绝对不让她们远嫁。”
    “你竟舍得让孩子去投军？那么危险，那是用命去博功名。”
    “那你说怎么样？”
    “我……”商陆突然愣住，她为什么要跟宋言真讨论孩子呢？“我怎么想不重要。”
    “你是孩子的娘，你的想法当然重要，说说呗。”
    商陆认真想了想，“如果我有孩子，我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地出生，顺顺当当地长大，然后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就够了。能不能入仕为官不要紧，能不能建功立业也不要紧。”
    宋言真微微一笑道，“好啊，以后你来当慈母，我就当严父。孩子不听话了，你就吓唬他们，说你们阿爹拿着棍子来了。”
    他说得太有画面感，商陆“噗嗤”笑出声。
    宋言真微笑着看着她，“你看你，其实你也是喜欢孩子的。”
    她又想说她不想生孩子，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直白，转了个弯道，“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须要完成。”
    宋言真问，“完成之后，才能给我生孩子？”
    “完成之后，我会认真地慎重地考虑。”
    “是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商陆道，“我要查出害死那位五姨娘的凶手，让其偿命。如果这个人是你的亲人，你如何帮？”
    宋言真苦笑一声，“你知道么，除了阿爹、阿娘与你，宋家也没几个人是我的亲人。阿爹与阿娘断不会害她，而做得出害人性命这等大恶的人，也不是我宋言真的亲人。所以，不管是谁，我都帮你送去官府治罪。”
    “不！我就要凶手偿命。”商陆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我要凶手偿命，你还帮吗？”
    “好，我帮你。”
    “你……”商陆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神情真诚，没有一点躲闪。“你……那个什么，先把衣裳穿好。”
    “你帮我穿。”
    “不。”商陆猛摇头，站起来想跑。
    宋言真拽着她的腰带不让走，“帮我穿衣又不会怀孕，为什么还不肯？嗯？”他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不许躲着我！”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让她无法挣脱。她想了想，对他道，“我……我现在不喜欢海棠了，我喜欢通体素白的胆瓶，用它配上几支红梅……”
    “好，我给你做个通体素白的胆瓶。给我穿衣裳。”
    她上辈子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儿，但现在就好像是在跟别人的丈夫偷欢，格外刺激。
    她给宋言真穿好外袍，替他系上腰带，给他配好玉佩，心里不停默念：陈淅，真是对不住了，你的男人暂且要跟我相敬如宾一阵子了。
    而宋言真，以前没让陈淅服侍过自己穿衣，也从来没见过这样小心翼翼、温柔妥帖的陈淅，他觉得比从前可爱多了，可惜只能抱抱亲亲，他现在真想立刻把她拉去被窝缠绵不休。
    “好了。”她的话音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
    “嗯，用膳吧。”
    用过早膳后，商陆去伊芸小筑，应付已经磨刀霍霍的夫人小姐们。
    宋言真担心她应付不来，道，“我陪你去吧，我那些嫂嫂们嘴巴可都毒得紧。”
    商陆摇摇头，“这是女人的局，你一个大男人去不合适。”
    宋言真想了想，“好吧好吧，我就去小筑外头等着，有人欺负你，你就叫我。记住了，摔杯为号。”
    还摔杯为号？商陆真是想笑。“你想什么呢？我是去给她们讲道理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说了，就算真打起来了，都是女人，你也不便帮忙呀。”
    “不，我宋言真恶名在外，男人女人都打。”
    “好啦，我能搞定。”
    走出燕喃阁大门，商陆抬头看看天，今天的阳光明媚，晒在人身上特别舒服，活着真好。
    她是占了陈淅的壳，那又如何呢？陈淅自己幸灾乐祸看热闹才致失足落水淹死，万万怪不得她！陈淅有本事就自己活回来，把她的魂赶出这副皮囊！否则，她就要为了自己而活。
    商陆慢悠悠地来到伊芸小筑，不能进屋去的曲莲、柳庆茹还有其他几房的妾室都等在门口，她们也十分关心这一场茶会的结局。
    柳庆茹阴阳怪气道，“七夫人终于舍得露脸了。妾身还以为，七夫人觉得没脸面，躲在燕喃阁不敢来了呢。”
    檀桓瞪了她一眼，“好狗不挡道。”
    “贱婢敢尔？”
    柳庆茹抬手想打她，却反被檀桓截住了手腕，动弹不得。檀桓用力一推，把她推得踉跄着退了几步。
    “柳姨娘，我是陈家的人，你想动我，先回去问问柳家能不能得罪陈家。”
    “你——”
    商陆没说什么，只管进堂屋去。宋家的正室夫人们、小姐们都到了，秦姑姑办事老练，已经替她们上了好茶。
    “各位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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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来得真早，怕是等久了吧，妾身这厢赔罪了。”
    她这一来，三夫人已经急不可耐地首先发难了，“七弟妹，你可真是厉害，比老夫人还厉害呢。你一句话就克扣了一批上等胭脂的钱，干完这捞油水的好差事，就跑到外头去躲了一天，你就不怕老夫人回来扒了你的皮？”
    四夫人附和道，“七弟妹管不好家，还趁机谋取私利，实在太不像话。我提议，管家大权应该暂由大嫂执掌。”
    商陆不慌不忙地坐下，喝了一口茶，“各位嫂嫂，你们先别这么激动。管家大权交给大嫂，这是万万不能的。不过，你若有其他的要求，倒是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斟酌斟酌。”
    三夫人立刻责问道，“什么叫万万不能？你干出这等没脸面的事，还想继续握着权柄不放，你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三房一堆事尚且理不清，三夫人倒也还有闲情出来掺和。
    “三嫂别着急，听我说完。等我说完了，你再判断我此举是否没脸面。”
    大夫人开口道，“三弟妹，让她说，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我为何不能交权，原因有三。其一，我这管家大权是老夫人给的，只有老夫人才能收回去，并不是各房推举我坐上这位置的，各位又谈何让我交权呢？其二，宋家内宅所有供给开销所需的钱，皆是从老爷的产业里而来，现在我全权管家，这钱怎么用、用多用少，我只需向老夫人交代即可。若是各房从自己的私产里取了份子钱交来，又推举了我来打理，我又意图侵占差价，才能叫中饱私囊。”
    商陆的话音刚落，四夫人张嘴欲辩，可是又发现商陆说得都对，她们扣的罪名的确站不住脚。
    商陆继续道，“其三，我将姨娘们的东西换成次一等的，此举合情合理。因为，妾室毕竟不是主子，怎可与主子平起平坐、用同等的东西呢？”
    一直默默听着的六夫人开口支持道，“七弟妹这话说得倒是很中肯，宋家早该有些变化了，大户人家本就该有点大户人家的规矩。宋家现在有些姨娘蹬鼻子上脸，安知不是素日供养太好的过？”
    六夫人这话一出，在场的正房太太们，突然都偃旗息鼓了。她们本就只想找个借口夺权罢了，没谁真正关心妾室的待遇，甚至大多数都支持妾室该低一等。
    商陆继续道，“不仅是胭脂，往后的所有供给，我打算都以此为例，给姨娘们的次一等。宋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毕竟也有这么多口人要供养，哪能处处都大手大脚？远的不说，就说家里的小姐们，她们都还小，哪里知道娘家多置备些嫁妆的重要？可是，各位夫人不能不为女儿谋算呀！”
    提到嫁妆二字，大夫人所出的幼女宋轩妤，再也坐不住了。“七婶婶做得对！她们这些爬床上位的贱婢，凭什么跟主子们平起平坐？那些钱省下来，给我们添嫁妆多好啊。”
    ☆、第十六章  嫡庶
    宋轩妤二八年华，正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大夫人训斥她道，“你闭嘴。你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污言秽语，像什么样子？”
    宋轩妤不服气道，“母亲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您难道就不心疼女儿，觉得该把宋家的钱便宜了那起子小妾们？”
    大夫人瞪了女儿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局面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转变，商陆早就料到了，只要提起她们最关心的利益，她们便会自乱阵脚。平素深居简出的太太们，最关心的无非是自己的地位体面和儿女的前途。
    三夫人所出的宋轩婧突然提议道，“母亲，各位婶母，依小女看，不只各位姨娘的供给应该次一等，姨娘们所出的庶子女供给也应当次一等。毕竟嫡庶尊卑有别。”
    宋轩婧平日就爱以嫡出的身份自持，很是瞧不上庶出的兄弟姐妹。
    五夫人道，“孩子们都是宋家的血脉，我看就不必了。”
    六夫人道，“五嫂说得对。就说这些姑娘们，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若是平日吃穿用度都差一等，用不上好东西，嫁到了婆家显得没见过世面，举止谈吐作风太小气，反而是丢了宋家的颜面。”
    大夫人冷眼看了看商陆，若有所思。其实，她今天来就是奔着夺权来的。可是此时的话头，已经被三房的宋轩婧带到了嫡庶有别。她心里火冒三丈，却不好发作。
    眼看她们尽说些没用的，大夫人不想再待着浪费时间，起身道，“既然大家都觉得不错，我看今天这茶会就到这儿吧。轩妤，我们走——”
    宋轩妤虽然是大夫人亲生的，但她和母亲没什么默契，她也不太会看眼色，看不出自己母亲已经为了计划落空有了怒火，还追问道，“母亲，您怎么就要走了？这儿事还没完呢，庶出子女的待遇该不该减一等，您也说句话呀！”
    大夫人不耐烦道，“我说了管用吗？也不看看现在是谁掌着大权。”
    宋轩妤道，“母亲要回去，自己回去便是，孩儿还想跟婶母们喝会儿茶。”
    大夫人气得骂她，“喝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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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蠢东西，比你大姐差远了。”
    宋轩妤看着母亲发怒的面容，委屈道，“母亲您真是莫名其妙，好好地说着话，又发什么火？既然您觉得大姐那么好，干脆就让大姐和离，回娘家天天陪您算了。”
    大夫人抬手给她一巴掌，“啪”一声脆响。“你说的是什么蠢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宋轩妤的脸上立刻通红一片，她眼泪刷地就流下来，呜呜地大哭起来。
    大夫人气得扭头就走，也不管宋轩妤哭得伤心。
    五夫人上前安慰她道，“好了好了，轩妤，别哭了。你何必跟你母亲顶嘴呢？”
    商陆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着，今天的茶会可真精彩呢！大夫人对内宅大权的执念可不浅，看她气得把女儿打这么狠。不过，既然现在对她有威胁的大夫人走了，那其他人更别提让她交权，她的危机算是暂且解除了。
    商陆也上前去，取出手绢给宋轩妤擦眼泪，“轩妤，以后母亲教训你，你只管好好听着就是了，怎能顶嘴呢？不过大嫂也真是，姑娘家毕竟脸皮薄，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就动手了呢？哎哟，看看这小脸蛋红的……”
    她扭头吩咐檀桓道，“檀桓，快去请大夫来。姑娘家的脸上可不能留下疤。”
    商陆看起来是在安慰宋轩妤，其实是有意无意地挑拨离间。
    果然，本来受了委屈的宋轩妤，看到有人替她说话，顿时情绪崩溃，抱住商陆大哭起来，“七婶婶，母亲太狠心了，她总觉得我比不上大姐，明明都是她亲生的，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五夫人道，“七弟妹，我看这茶就不必再喝了。”
    商陆点点头，对众人道，“各位，不好意思了，我陪轩妤瞧大夫，今天这茶会就到这儿吧，改天我一定好好张罗。”
    六夫人起身道，“走吧走吧。”
    有人带了头，屋里众人纷纷起身往外走。
    伊芸小筑门前是一条石板路，旁边是青草地。宋轩婧不想踩着泥，又嫌她前头走着的宋轩婍走得慢，便从她身边挤过去，把她挤到了草地上。
    宋轩婍扭头一看，骂道，“宋轩婧你挤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宋轩婍你个小娘养的！你竟敢骂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
    宋轩婍道，“闭嘴！我是祖母养大的！你竟敢对祖母不敬！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将来谁不长眼敢娶你，真是要倒了八辈子血霉！”
    宋轩婧伸手去扯住她的头发，宋轩婍也立刻还手，两人互相扯着头发撕打起来。
    宋轩婍虽是庶出的孤女，却是老夫人沈伊伊一手带大的，沈伊伊格外疼她，平日里她就没在哪个嫡女面前吃过半点亏。
    “住手！”三夫人上前喝止她们。“宋轩婍，放开我女儿！”
    宋轩婧大叫，“母亲，快帮我打她！”
    宋轩婍骂道，“好个护犊情深的三夫人，就是眼瞎了，没看见她先动手的！她不放，我不放！她先放，我再放！”
    “我再说一遍，赶紧松开我女儿。”三夫人已经蠢蠢欲动，想动手帮忙。
    本就在伊芸小筑外观望的宋言真，眼看宋轩婍要吃亏，也上前阻止。“快停手！”
    他喊了一声不起作用，提高音量道，“宋轩婧，宋轩婍！都给我住手听到没？再不停手，我放大狼狗咬你们！”
    黑千户非常配合地吠了一声。大狼狗叫声低沉，两个小姑娘立刻呆住了。
    宋轩婧扭头看见大狗，吓得大叫着松了手，“啊——七叔别放狗！求您了——”
    宋轩婍鄙夷地看着她，“胆子比跳蚤屎还小，还敢作怪！狗有什么可怕的？黑千户听话得很。”
    宋言真训斥道，“两个姑娘家，打闹撕扯，成何体统？”
    宋轩婍愤愤不平道，“七叔，您也不管管好自己的女人！她已经削减了姨娘们的待遇，现在还要连带上庶出的子女，分明就是欺负我这个小庶女没爹没娘呗！”
    “我女人怎么了？宋轩婍，说话要凭良心，七叔我一直在外头听着，庶子女待遇次一等分明是轩婧提的，我女人可什么都没说。你养在祖母膝下，姐妹之中就你吃穿用度最好，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欺负你庶出？”
    宋轩婍恶狠狠地盯着宋轩婧，显然刚才还没打尽兴。
    宋言真喝止道，“行了！还想动手？轩婧，跟你娘回去！至于你宋轩婍，跟我回去面壁思过。”
    “我不！”
    宋言真一手牵着狗，一手拎着宋轩婍的领子，像抓着小鸡仔一般拎着走。
    宋轩婍立刻大喊大叫，“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孤女！等我祖母回来，我要请她狠狠地责罚你们。宋言真！你居然对女人对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宋言真带着宋轩婍先回了燕喃阁，宋轩婍想跑，每回都被定风拦住。
    宋轩婍斗不过他，气呼呼地走到宋言真面前，“宋言真！你没看出来是宋轩婧欺负我吗？你还要让我思过，我有什么过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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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欺负我没爹没娘！”
    “既然已经没了爹娘，更该学会保护自己。身处劣势还与人硬碰硬，逞能斗狠，就是错！”
    “你就是让我隐忍苟活呗？”
    宋言真道，“不是让你一直忍，寻着合适的时候，再加倍还回去。你是人，不是狗，要用脑子嘛。”
    宋轩婍瞪了他一眼，“哼！”
    她拿起桌上的干牛肉，递给趴在桌边的大狼狗。大狼狗起身，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叼走。她摸摸大狼狗的头，“大狗子，还是你好，比宋家的某些人好多了。都说坏人是狼心狗肺，我看你的心肺肯定比那些人干净。”
    商陆陪着宋轩妤瞧了大夫，才回到燕喃阁。她一进屋，宋轩婍就横了她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宋言真叫住她，“去哪儿？给我坐好，马上就要用午膳了。”
    宋轩婍又剜了商陆一眼，“她瞧不起庶出，我不想跟她坐一桌吃饭！宋轩妤被打了，那是人家自己的亲娘打的，人家亲娘都不着急，偏她就忙不迭地往前凑，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来。”
    宋轩婍这样说，商陆听来并不生气。她上辈子还是个丫鬟的时候，被刁钻婆子欺负过，罚跪在大雨里，晕倒了没人理，宋轩婍帮了她，给她请来大夫煎了药。这份情，她一直记着。
    她知道，宋轩婍骨子里就和宋家的许多人与众不同，能怜悯弱小不惧强势。
    宋言真训道，“宋轩婍，这是跟长辈说话该有的语气？你不想跟她一桌，她还不愿跟你一桌呢！过来坐着！”
    宋轩婍不情不愿地坐下，“七叔，您别以为我没爹没娘，祖母又不在家，就能任由你们两口子拿捏。”
    商陆道，“没爹没娘还不是最坏的，有些爹娘如同吸血的蚂蝗，还不如没有。”
    宋轩婍呵呵冷笑两声，“你有个好爹，你的哥哥们都疼你，你当然会说风凉话了。”
    做出削减供给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令一些人不高兴，她就是要有些人不高兴，物不平则鸣，就是这样，有人才会坐不住惹出大乱子。
    眼下连宋轩婍都有不满，她能预料到，柳庆茹与曲莲之流八成是想砍人了。
    宋言真拉着商陆坐下，安慰道，“这丫头就这德行，让她祖母惯的。过两年她嫁出去，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第十七章  轩婧
    “我嫁不嫁的，七叔说了不算，必得要我祖母答应了才行。”
    “切——只怕以后遇到了心仪的君子，你祖母都拦不住你呢。”
    商陆吩咐侍女，“檀桓，去传膳，我饿了。”
    午膳过后，宋轩婍再也呆不住了，找了个由头就趁机溜了。
    商陆躺在窗边的罗汉榻上，准备午睡一小会儿，宋言真非要挤上来，跟她一块儿午睡。
    自然，宋言真可不会老老实实地午睡。他凑到了她的身边，闻一闻她的脖子，“你身上抹了什么，好香啊。”
    他呼出的气息，扑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难受。她一巴掌拍他脸上，把他的脸推得远一点，“你走开！”
    宋言真又凑近来，“我想要你。”
    “你不是早上才答应了我……”
    “答应是答应了，可是你好诱人，我有点把持不住了。”宋言真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那神情好像反倒是他受了委屈。
    “你……你觉得我诱人，就不要跟我呆在一块儿。”
    “你再这样一直拒绝我，我忍不住去了青楼，你可别后悔！”
    商陆心想，你又不是没去过，装什么纯情！她翻了身背对他，“睡觉，别吵我。”
    “好，你睡。”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用手戳戳她的肩膀，“你要是怀孕了，你就只管歇着吃喝玩乐，你使唤我就行了，我给你端茶倒水。还有，我请庚桑大夫替你安胎。等孩子生下来，你也不用操心，我娘自会帮你养得妥妥当当的，好不好？”
    “……”不想回答，她装睡。
    装着装着就睡着了，商陆午睡醒来时，宋言真已经出门去了。
    商陆起床去桌边喝口茶，门口通传的小丫头进来回话，“七夫人，三房的轩婧小姐来了，想跟您说话。”
    “哦？请她进来。”
    宋轩婧走进屋，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七婶婶安。”
    “轩婧，快进来坐。”商陆招呼宋轩婧进屋，吩咐燕喃阁伺候茶水的小丫头卜芥，“去沏一壶新茶来。”
    等宋轩婧坐下，商陆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七婶婶聊聊。”
    “哦，那聊吧，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宋轩婧道，“七婶婶，先前您替我哥那五姨娘主持葬礼，还亲自去送葬，我还以为您变了呢。如今，您削减了妾室的待遇，真是做得极对的。其实，您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那些勾引主子的小妾的，对吧？”
    商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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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但是她隐约觉得她话里有话。她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大约是吧。”
    “我爹这人花心凉薄，在外头养了不少女人，我哥也纳了好几房妾，我看着她们那股子狐媚劲儿，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我哥那二姨娘勾引我爹，还蠢得自己说出来，自食恶果，五姨娘让人毒死，连同肚子里那下贱坯子一起带走，真是让人觉得痛快！”
    下贱坯子四个字，如同一根刺，在商陆心口狠狠地扎了一下。她给人做妾是没得选，谁不想风光大嫁呢？
    宋轩婧不知商陆怎么想，继续道，“七婶婶，您现在掌管内宅之权，您今日为何不再坚持一下，把那些庶出下贱坯子的供给一并削减了？”
    商陆心里很吃惊，她在三房的时候，虽然知道宋轩婧瞧不上庶出，可是也从未听过她说出这样露骨刻薄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张笑脸，“一次触动太多，难免引起祸事，慢慢来。”
    “七婶婶怕他们做甚？尊卑有别，这些人还能翻天了不成？到时候如果有人不服，我自会站在七婶婶这一边。”
    宋轩婧现在就想把商陆当枪使，一心想挑唆她去对付那些庶出的子女。商陆又怎会看不出来她这点小心思呢？
    “兔子急了也咬人呢，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七婶婶说得也有理，以后有用得上侄女的地方，七婶婶只管吩咐。”
    “好。”
    “那我今日先告退了。”
    宋轩婧离开后，商陆沉思起来，她觉得宋轩婧看不起庶出的，也属寻常，人总有看不惯东西。
    檀桓道，“轩婧小姐真以为自己很聪明，还以为小姐您看不穿她的小九九呢。”
    “不必理会。”
    “听说，柳家来的三姨娘柳庆茹，不仅时常霸占其他几个姨娘的东西，有时甚至还抢这位轩婧小姐的东西呢。难怪她对妾室、庶出恨之入骨。”
    商陆想，若不是柳庆茹抢了她的燕窝，她就不会吃那碗有毒的莲子羹，或许就不会中毒而死。转念一想，即便她没有吃莲子羹，要害她的人总会找别的机会，她的死或许又是一种必然。但是，她心里又存有一丝侥幸，要是凶手晚一点再找到害她的机会，她是不是就能安然生下那孩子呢？
    唉……想来想去，她觉得十分头疼，身为商陆时的自己真是任人鱼肉。
    商陆问，“三夫人就不管管柳庆茹吗？”
    商陆只知道三夫人不太能管事，连丫鬟们都不太把她放在眼里，小妾们争来斗去她不管也正常，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总要尽力维护吧。
    “您也知道，三夫人不太能压得住三房的女人，最后闹到三爷那儿，三爷又是欺软怕硬的，生怕得罪了柳家，还不就是不了了之。”
    “看来，要动柳庆茹，还没那么容易。只要柳继洋不倒，柳家两姐妹就一直有势可仗。即便是犯下了大错，宋家也会投鼠忌器。”
    可是，柳继洋如何才能倒呢？这是官场上的事，她一个深闺妇人，根本一无所知。她开始谋划着，合适的时候得回一趟陈淅的娘家，与陈淅的父亲谈谈这个问题。
    “檀桓，之前让你回娘家要人找子苓，可有消息了？”
    “夫人回信中说，已经派了人手去找子苓，可是暂且还没有消息。”
    “唉……”
    她知道没那么容易，可心里还是难免着急。江南这么大，越往后子苓可能跑得越远，就越不容易找到。
    这一天，天快黑时，檀桓问商陆，“小姐，要不要传膳？”
    商陆想了想，“再等等，等七爷回来再传。”
    等了一会儿，宋言真找了个小厮回来传话，说他要和人喝酒谈生意，不必等他吃饭。
    商陆自己吃了晚饭，坐在书桌边看看账本，现在职责在身，她得逼着自己赶紧学会。
    “七夫人，不好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檀桓应道，“七夫人好得很！是谁在瞎嚷嚷？”她说着往外走，看到来的人有点吃惊，“鹿竹？你怎么如此慌张冒失？”
    鹿竹是三爷宋言则房里伺候的丫头，她气喘吁吁道，“是……是轩婧小姐不好了，她……她的胭脂里被人加了……加了不干净的东西，她的脸现在红肿一片，小姐疼得痛哭哀嚎。”
    商陆心里咯噔一下，好嘛！到底是谁？昨天才刚分出去的胭脂，今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手脚，动作可真够快的！
    商陆应道，“快去请大夫呀。”
    鹿竹道，“已经差人去请来了，可请来的大夫说，这东西实在蹊跷，像是出自名家之手，他一时难以诊断。所以，三爷想请七爷帮忙，看能不能请来他的好友林沅大夫。”
    商陆道，“可是有点不巧，七爷让人回来传话了，说他要去陪人喝酒谈生意，还没回来呢。”
    “那……七夫人可知七爷在哪里喝酒？”
    “我不知。或许是宋记酒楼吧？你可以回去告诉三爷，让他去七爷常去的酒楼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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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多谢七夫人。”
    商陆盘算着，林沅此时被陈家二哥陈澈追，要是能找到二哥，八成就能找到林沅了，找二哥肯定比找林沅容易一些。
    不过，她操这份闲心干嘛？
    又过了一个时辰，宋言真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商陆还在看账本，看着看着，就听到了门外传来宋言真说话的声音。
    宋言真道，“大狼狗……定风你看……我媳妇儿养的大狼狗……”
    定风道，“七爷，七爷，卧房在这边，这边……”
    宋言真又道，“我知道，我带你去看看大狼狗。”
    定风又道，“我看过了，走走走，回卧房。”
    宋言真接着道，“大狼狗，汪汪……”
    商陆在屋里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宋言真是疯了吗？学什么狗叫？
    檀桓已经起身去打开了房门，只见定风架着宋言真，费力地把他往卧房这边拽。
    定风看见她开门，喊她，“檀桓，快来搭把手，七爷喝高了，非要去狗窝那儿。”
    两个人合力，艰难地把宋言真扶进了卧房，扶到床上放下。定风道，“夫人，七爷就交给您了。”
    商陆坐在床边，跟他说话，“宋言真，三爷让你帮他找找林沅。你侄女轩婧的胭脂里头，被人加了脏东西，她的脸现在红肿一片，还说是疼得痛哭哀嚎。”
    “脸红肿了？”宋言真突然坐起来，伸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傻笑一阵，“没红肿的，还是这么白净水灵。”
    “不是我的脸，是轩婧的脸，你侄女。”
    “我侄女……”宋言真猛摇头，“我不要侄女，我要闺女，要双胞胎！两个！嘻嘻嘻……”
    “唉，你也真是的，喝了多少呀？”
    宋言真比了个二的手势，“不多，两壶花雕。”
    商陆叹叹气，“算了算了，你睡觉吧，今晚也问不出来了。”
    ☆、第十八章    拿捏
    第十八章  拿捏
    听到商陆说睡觉两个字，宋言真握住她的手腕道，“好啊好啊，睡觉了，和媳妇儿一起睡觉。”
    “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放开我，我让丫头打点热水来，给你擦擦脸。”
    宋言真反而握得更紧了，“不放，你想跑。”
    “我不跑。我能跑哪儿去？”
    宋言真不说话了，可他就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她。商陆没法，只好叫檀桓把热水端到床前来，檀桓拧了帕子，她接过来给他擦擦脸。
    擦过他的眼睛时，商陆道，“闭眼。”
    他就乖乖地闭上双眼。
    擦完了脸，商陆又给他擦擦手，絮叨道，“喝酒伤身，你还是少喝一点吧。”
    “可是要赚钱养你呀，还要存着钱养孩子用。”
    他是随时忘不了孩子，商陆有点哭笑不得。
    “好了，放开我，我给你洗脚。之前你给我洗过，我也帮你洗一回，就算是扯平了。”
    宋言真一听这话，猛摇头，“不要扯平，扯平了就是要散伙了。你欠着我，一直欠着。”
    他喝过酒，此时的身体有些发烫，商陆能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她觉得他和宋初鄞不同，宋初鄞遇事只想躲，而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七叔，救我——”
    商陆出神之际，一个年轻女孩儿的惊呼，让她瞬间回神。
    此时，宋轩婍匆匆忙忙地跑进屋，“七叔，救救我呀，我要被他们冤死了。”
    商陆问，“轩婍？你怎么了？”
    宋轩婍看见宋言真呆坐在床边，眼神迷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七叔……”
    “你七叔他喝多了，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
    “怎么偏偏这时候喝醉了呀？”
    这时，门口来了几个粗使婆子，在门口叫嚷道，“轩婍小姐，您还是出来吧，别以为躲在燕喃阁就能了事。”
    商陆问，“她们是来找你的？她们要做什么？”
    “宋轩婧说我往她的胭脂里下毒，三夫人就让这几个婆子来抓我，还要把我关起来。”
    无论是宋言真还是陈淅，平日里作风都十分张扬，就没有吃亏的，那几个粗使婆子也知道七房惹不起，此时就在大门外守着不敢往里一步。
    “那你到底有没有？”
    宋轩婍猛摇头，“我没有！他们分明是欺我祖母不在，就想给我泼脏水。”
    门口的婆子又大叫起来，“轩婍小姐——出来吧——”
    “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来燕喃阁门口喧嚷，仔细你们的舌头！”檀桓骂骂咧咧地出门去应付。
    宋轩婍气得不行，胸口剧烈起伏着，骂道，“三房的这帮龟孙子真不要脸！”
    商陆拍拍她的手臂，“你就在这儿呆着，等你七叔清醒了再说。”
    “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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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禀明七夫人，让我们进去抓人。”
    檀桓何其机灵，敷衍道，“我管你们什么事，七夫人已经歇下了，你们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这……檀桓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檀桓冷哼一声，“刚刚你们三房的鹿竹才来过，传话说三爷要请七爷帮忙请大夫，你们自己斟酌吧，要是惹怒了七爷，没人帮请大夫，后果你们几个担着就是了！”
    几个粗使婆子面面相觑，一说到后果，谁都不敢再继续了。
    片刻后，其中一个婆子带头道，“走走走，咱们先回去回了话再说，这么大的事，我们可吃罪不起。”
    其他几个婆子纷纷附和，商商量量地就走了。
    宋轩婍听到动静，啐道，“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当初商陆和那腹中胎儿死得那么惨，他们找了个子苓顶罪，就想把这事儿抹去，现在宋轩婧遭了报应，他们又想乱扣屎盆子，宋言则这个老匹夫，迟早让一道天雷劈死！”
    听了这话，商陆说不出的心酸，还以为再也没人记得她这个人，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上辈子原来是在这世上留下了痕迹的。
    “要是天雷总能劈中坏人，这世间就不会有不平了。”
    商陆吩咐侍女，“檀桓，你带轩婍去西阁住下，让定风今晚辛苦一些守一夜，别叫三房的人又来找麻烦。”
    宋轩婍仔细打量着她，“陈淅，你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原来你可不是这样好心的？”
    “天色不早了，快去歇着。”
    宋轩婧的脸红肿一片，三房的人还指望着宋言真请来林沅看病，这个时候也不敢再继续找麻烦。
    宋轩婧这一晚上过得十分惨，脸上疼得睡不着觉，一边哀嚎一边骂人。
    终于挨到天明了，前两日才挨了五十板子的三夫人宋言则，让人搀扶着，和三夫人一起，一大早就到燕喃阁外等候着。
    三夫人焦急如焚，用手肘推一推宋言则，“三爷，要不你叫一下吧，这老七两口子什么时候才能睡醒呀？”
    三爷宋言则被人搀扶着来求人，本来就憋屈，被三夫人这一问，愈加毛躁。“你催什么催？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脾气，老七是吃软不吃硬的，那陈淅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现在是咱们求人，”
    “你到底心不心疼轩婧？她可是你亲闺女！她的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嫁人呀？”
    “我怎么就不心疼？你闭嘴，吵得人心烦。”
    商陆昨晚睡在窗边的小榻上，她醒来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她稍稍起身，透过窗户的小缝隙，正好能看到门口站着的三爷两口子，知道他们是来求人的，她又躺下了。
    从前她在三房受气，这两口子不是不知道，他们忌惮柳家，偏袒纵容曲莲和袁氏，现在事儿轮到他们了，他们也该好好尝尝这滋味。
    又睡了快一个时辰，商陆实在不想再躺着了，才叫来侍女，不慌不忙地起床梳洗打扮。
    一看到燕喃阁的大门打开，三爷宋言则两个人如获重释，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屋。
    宋言则让人搀扶着，丝毫也不影响他的速度，一边不打招呼就往屋里跑，一边大叫道，“终于开门了——哎呀，老七，老七醒了吗？”
    商陆坐在桌边，冷眼看着。
    三爷夫妇俩只看到商陆，直奔大床去，看见宋言真还睡着，问道，“七弟妹，老七怎么还没醒？这都什么时辰了？”
    商陆不冷不热道，“他昨晚喝多了。”
    三夫人道，“这可怎么办呀？轩婧脸中毒了，这会儿正遭罪呢！”
    宋言则伸手去拍宋言真的脸，叫道，“老七——老七——快醒醒——”
    本来睡着宋言真，突然狠狠一脚踹在宋言则的肚子的，把他踹翻在地，嘴里大骂道，“妈的，是谁？是哪个孙子敢打老子的脸？”
    三夫人赶紧把宋言则扶起来，“七弟，是你三哥呀。”
    宋言真迷迷糊糊睁开眼，爬起来去扶宋言则，“哎哟，三哥啊，真是对不住了，我起床气有点重。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最不能忍受谁碰我的脸。”
    商陆只管在一旁干看着，忍不住偷笑，宋言真总是能一脚踹飞她想踹的人。
    宋言则现在哪敢发火，笑嘻嘻道，“不妨事不妨事。七弟，你可终于醒了。轩婧的胭脂让人加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儿红肿不堪，哭得让人心都碎了，你快想想办法，找林沅大夫救救她吧。”
    “被人加了东西？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脸上用的东西，应当小心保管才是啊。”
    “七弟啊，现在最要紧的是解毒治伤，你想想办法找找吧。”
    “这可不好找，她一向是行踪不定，现在又被锦衣卫的人追着，她更加不肯露面了。不过，上次见面后，她给我们留了信，说闽浙总督夫人宴会上见。”
    “可轩婧现在痛苦不堪，哪里等得了总督夫人的生辰宴？七弟，你再想想办法吧，求你了！”
    “我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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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几颗林沅送的千草丹，能暂时克制寻常毒物的毒性，缓解疼痛，以做中毒时的应急之用。不过，也只是压制一段时日，并不能解毒。”
    三夫人立刻双眼放光，“这也好，总比没有强！七弟，快给我几颗吧。”
    “等我一下，我去找找。”
    宋言真走到柜子边，突然转过身来，“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事，我昨晚喝多了，隐隐约约记得轩婍好像来过，是我记错了吗？”
    宋言则夫妇俩对视一眼，突然都哑巴了。
    商陆轻声哂笑，道，“你没记错，轩婍来过，是来找你求救的。”
    宋言真问，“为何求救？轩婍又是闯了什么祸了？”
    商陆道，“这就要问三爷与三夫人了。”
    他们俩现在急需克制毒性的药，三爷宋言则不得不低头，赶紧道歉，“七弟，都是我不对。我以为轩婍和我闺女白日里不和，轩婍就想出这个法子报复我闺女。你也知道，轩婍让母亲宠坏了。”
    “这话可不对！谁和轩婧不和谁就是凶手吗？”
    “是是是，是我不对，七弟，三哥这就给你赔罪了。”
    宋言真道，“该给轩婍赔罪。”
    宋言则两口子连连点头，“是是是，一定赔罪。”
    这时，坐在一旁观望的商陆突然插话，“轩婧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管家人难辞其咎。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为今之计，只有报官。不揪出这个凶手，宋家可是没法安宁。七爷，你让定风去吴南县衙门跑一趟吧。”
    “好。”
    ☆、第十九章  新官
    “这可万万使不得！”三夫人赶紧阻止。
    “为何使不得？”
    三夫人心急如焚道，“轩婧还没嫁人呢！要是请官府的人来查办，四邻八舍的都得好奇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她的脸中毒红肿一事传扬出去，今后可就没有什么好人家肯上门来提亲了！”
    宋言真道，“三嫂，您不能光想着轩婧呀！您也得替府里的其他姑娘还有女眷们想想。这个黑手不揪出来，难保不会继续下手！”
    商陆附和道，“是呀！这个人如此记恨轩婧，这次是想让她毁容，下次怕是就要害命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事儿隐瞒着可不是上策！”
    三夫人道，“咱们府里自己慢慢查不行吗？”
    宋言真道，“谁查都不能服众，还是报官好。”
    三爷宋言则思虑片刻，“算了算了，听老七的，报官吧。”
    “那……七弟，药……药能不能给我们了？”三夫人眼巴巴地看着宋言真。
    “药……等等，我来取。”
    宋言真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木匣子，从匣子里拿了一瓶药，倒出一颗给宋言则。“这颗药服了以后，大约就能撑到宴会之时，等到了宴会碰到林沅，轩婧的脸便有救了。”
    宋言则道，“七弟，真是多谢了。”
    三夫人道，“我们就先告辞了，轩婧还等着呢。”
    宋轩婍一觉醒来，听说宋言真给了千草丹，大为不满，“七叔，您真是姑息养奸！为何把药给了他们？就该让宋轩婧一直痛苦着。”
    商陆道，“你七叔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千草丹只能压制毒性一阵子，如此一来，三房有求于人，一时倒不敢对你怎么样。”
    宋轩婍叹叹气道，“也不知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好想去找她老人家。我是真不愿意呆在宋家这个鬼地方，一家子牛鬼神蛇，个个心怀鬼胎。”
    她想了想，又道，“七叔，下次见到林沅大夫，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我想拜她为师，学会研制各种奇毒。到时候，谁也不敢小看我，谁也不敢冤枉我。”
    宋言真道，“你有心学，也要林沅肯收。再说，学医这事儿，可是要有天赋的。”
    宋轩婍信誓旦旦道，“我当年有天赋！祖母就常夸我聪明。”
    宋言真不想理会她，他对商陆道，“吴南县的县令王守贞，这几年岁数大了，只想安安稳稳地干到告老还乡，对待县里这些日常事务，有些消极怠工。定风去报官，他们未必会派人来细查。”
    “那怎么办？”
    商陆觉得，害她的一滴香事件，和这一次的毁容事件，手段上都是下毒，两案的凶手或许会有一些牵连。
    宋言真道，“这事儿我也没什么头绪。先等等看吧，如果吴南县衙门消极怠工，或许我们应该请你二哥和林沅一同来，帮忙查一查。”
    宋轩婍道，“七叔，我们也去看望看望轩婧吧，去看看她到底惨到什么程度。”
    三人一同来到宋轩婧的住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宋轩婧大叫，“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三夫人劝说女儿道，“轩婧，是你七叔和七婶来看你了。七叔才给了你药呢！”
    “……”听了这话，宋轩婧的情绪才平缓了一些。
    宋轩婧坐在床边，戴着一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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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笠，斗笠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纱。可即便如此，商陆还是能看到她的脸上透出的一片殷红，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看到宋轩婍也来了，宋轩婧突然又大叫，“宋轩婍，你来干什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宋轩婍道，“好姐姐，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听说你脸烂了，还特意给你寻了一颗野山参，给你补身用。”
    宋轩婧咆哮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参是干什么用的？我还没到要人参吊命的地步，你安的是什么心？”
    宋言真道，“好了！轩婍，你先出去。”
    “哼！不识好人心。”宋轩婍自顾自出门离开。
    商陆问候道，“轩婧，你服药之后可好些了？”
    “服了药丸之后，虽然不那么痛了，可这红肿却一点也没见消退。”宋轩婧哭哭啼啼道，“七叔，您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林沅大夫不是还有师父、师兄吗？您能不能找着他们？要是我的脸治不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三夫人道，“是啊，七弟，你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也知道，每年闽浙总督夫人生辰宴，都是各个大户人家看人的好时候，我们家轩婧还指着这一次生辰宴上艳压群芳，挑个好夫婿呢！”
    商陆心想，宋轩婧虽然容貌还算清秀，可离艳压群芳差得还远呢！就算她的脸好好的，也实在难以脱颖而出。
    她上次见过林沅，即便林沅穿着男装不施粉黛，她魅人的姿色依然遮挡不住，若稍稍打扮，便是真正的艳压群芳。
    宋言真安慰宋轩婧道，“这个毒在林沅眼中不算什么，肯定治得好的。再说今年不行就明年呗，左右你也还小呢。你放心，这几日我就想想法子。”
    宋轩婧道，“大婶给宋轩妤请了师父，每日在院子里练舞，就是想抢尽风头。我也是宋家的嫡女，自然不能甘居人后。”
    商陆问，“轩婧，昨日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出现在你这住处附近？”
    宋轩婧摇摇头，“我爹查问过下人们，都说没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商陆道，“如此说来，要么就是有人说了谎，要么真是没有什么可疑之人，那就是三房的内鬼所为。”
    宋轩婧道，“七婶，我觉得行凶之人，必是在小妾与庶出的下贱坯子之中。她们就是因为胭脂被削了一等，怀恨在心报复我。”
    宋言真道，“这也未必，有人趁机甩锅也未可知呢。”
    闲话了几句后，宋言真与商陆离开了宋轩婧的住处。
    两人慢慢往回走着，商陆道，“三房的人，除了三爷三夫人夫妻二人，其他的人，我看谁都像凶手。不过，相较而言，我觉得柳庆茹的嫌疑更大。柳庆茹向来是嚣张惯了，而且这次胭脂一事，也是她跳得最厉害。”
    宋言真道，“如果真是柳庆茹，反倒不太好办了。柳家必定是会护着，县令王守贞必是要和稀泥。”
    正说着话，定风已经回来了。
    “七爷，我已报了官，午后就会有人来查办。”
    宋言真面露惊讶，“哦？这可是怪了，王守贞怎么突然这样勤奋起来？”
    “县令王守贞还是想敷衍推诿，可是今天情况有变，新上任的知府同知到了吴南县衙去例行巡查，让我给赶上了。这位新同知听我讲了案情，就说午后会亲自带人来瞧瞧。”
    商陆突然想起来，陈淅的发小瞿敏说过，八成是她的相公六品通判樊一迪升任，商陆问道，“是不是通判樊一迪升职了？”
    定风摇头，“不是！樊一迪我还是认识的，这个新上任的同知，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大约不是江南官场上的人。”
    商陆道，“前日去庙里上香，瞿敏还说这位置铁定是她相公樊一迪的，这下她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
    宋言真问定风，“你可有打听一下，新的同知叫什么名字？”
    “打听过了，说是叫李焰，火焰的焰。”
    宋言真眉头微蹙，“李焰？他怎么会来吴州呢？难不成……这小子犯事儿了？”
    看起来宋言真认识李焰，五品同知也不是芝麻小官了，可宋言真居然说他是犯事了才当这个同知，可见这个李焰原本不该只是这样的待遇。商陆问道，“七爷，为何这样说？”
    “李焰可是京官，六品刑部主事。虽说品阶上是升了，可京官和地方官的前途可大不同。不知这小子怎么搞的？”
    商陆道，“等到午后，李同知来家里查案，七爷一问便知。”
    两人回了燕喃阁，用过午膳，商陆照旧午睡片刻，宋言真照旧非要跟她挤一块儿午睡，还动手动脚地揩油，一会儿摸摸她的脸，一会儿掐掐她的腰。
    商陆不胜其烦，一脚踹过去，“宋言真，你为什么老是这样？咱们以前一直分居，不是也过了吗？我觉得就以前那样挺好的，你找你的姑娘去，我不会干涉你。”
    宋言真脸皮可厚了，何况对自己的女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以前你那么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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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跟你好好说话都难，跟你待在一起真是累。自从你落水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温柔可爱了许多，说话也不夹枪带棒了，也通情达理了，还知道关心人了，跟你呆在一起也舒心了不少。”
    商陆开始琢磨着，她是不是得跟陈淅一样整日作妖，烧烧他的账本，偷偷他的图样，才能避免一些麻烦呢？
    “你这样和衣而眠不舒服，把外袍脱了吧。”宋言真说着，已经伸手扯住了她的衣带。
    “不要！”商陆立马拦住他的手，“我只眯一小会儿，不麻烦。你……你别闹我，好好睡。”
    “知道了。”宋言真也就不再坚持扒她的外袍，仍是抱着她午睡。
    果然，午后申时一到，定风来通传，“七爷，李同知带人来了。”
    宋言真立刻起床，出门去迎接，“哟，焰兄，你怎么沦落到吴州当同知来了？”
    商陆微微推开窗，看到一个年轻人，带着几名衙役。这个年轻人便是李焰，他身形颀长，穿着一身月白圆领长衫，往那儿一站，显得玉树临风。
    李焰向他拱手行士人之礼，“言真兄，别来无恙？”
    宋言真道，“我倒是无恙，一切都好，你……可是犯事儿了？”
    ☆、第二十章  子苓
    李焰笑了笑，“我一早便猜到，言真兄你会这样问。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可什么事儿都没犯，是我自己要来吴州的。”
    宋言真用拳头打他肩膀一下，“你干嘛这么想不开？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当，还主动要求外放。”
    李焰爽朗一笑，“江南多好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再说，我也不是外放，我只是来历练半年，历练完了，还是要回刑部的。”
    “我看历练是假，另有差事是真，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言真兄，你不在公门，倒是十分清楚公门的惯例。”李焰点到即止，不再过多透露。
    商陆听着他们说话，心想照李焰的话说来，他原本不是来填补空缺的，想来，消息也没那么快传到京城。
    不过，李焰既然已经来了，自然就顺理成章的顶替了空缺。而且，他来吴州还另有差事，看来江南的官场或许会起风浪了。
    宋言真伸手搭着他的肩膀，“走，咱们先进屋去坐坐，喝杯茶。”
    李焰摆摆手，“不了，公事在身。还要劳烦你找个人，带我去受害人住处，得把人叫来问问情况如何。”
    “得得得，知道你李焰是个治世能臣，对待公务一丝不苟。走吧，我亲自带你去。”
    宋言真说着，便带着李焰去了三房。
    檀桓问商陆，“小姐，咱们也去看看吗？”
    “好。”
    商陆正要出门去三房，有个丫头来传话，“七夫人，宋家大门外来了一个叫宣宁的姑娘，说是七夫人娘家陈家的仆人，有事要向您禀报。”
    陈家的人来了，难道是有消息了？
    “快让她进来。”
    很快，宋府的丫头领着一个身着黑裙、面容英气的姑娘进来。
    这个女子向商陆行礼问安，“奴婢宣宁，给小姐请安。”
    商陆心急如焚地问道，“可是子苓有消息了？”
    宣宁道，“是。收到小姐的来信后，老爷与老夫人便派出了不少人手去，四处去寻子苓。昨天晚上，子苓在大佛禅寺现身了，她去给她的主子五姨娘上香，陈府的家丁便把她扣了下来。”
    “那子苓如今身在何处？”
    “家丁将她关在大佛禅寺后院的客房里，安排了人手看守。”
    商陆腾地站了起来，“走，快带我去见她！”
    由宣宁带路，商陆带着侍女檀桓一同来到了大佛禅寺。这一次，她们直奔禅寺后院给香客们住宿的客房。
    其中一间客房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小厮。宣宁指了指，“小姐，就是这一间了。”
    宣宁推开房门，商陆踏进屋子。因为后院这一片树林郁郁葱葱遮云蔽日，屋子里有些昏暗，商陆眨眨眼适应了片刻，才看到墙角蹲着一个小丫头。
    这小丫头就是她的前世的贴身侍女子苓，短短几天时日，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灰不溜秋，衣裳也是脏兮兮的，手上还多了几道伤口，活像个小乞丐。
    “子苓，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子苓吓得直往墙角缩，惊叫道，“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下的毒！”
    檀桓问她，“不是你下的毒，为何要跑？她是你的主子，她中毒之时，你竟然跑了，也不肯给她请个大夫。”
    “我偷了令牌出去请大夫，可是……”
    可是毒性太猛，商陆当时就死了。
    子苓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请了大夫回来，刚到宋家门口，就听到五姨娘去世的消息，宋家的人都在找她，要抓她，她只能跑。
    商陆很想跟她表明身份，奈何陈家的人都在场。
    “子苓！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不是你下的毒，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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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莲子？”
    “莲子……莲子……”子苓嘴里嘟囔着，低着头出神。
    商陆蹲在她身边，握住她的肩膀，“子苓，你告诉我，莲子是谁给你的？只有你告诉我，我才能查清害死她的凶手，才能替她报仇。”
    子苓还是低着头，不过她终于开了口，“不是谁给我的，小厨房里本来就有。我本来给姨娘熬了燕窝，可是刚刚才炖好，柳三姨娘的丫鬟就来抢走了，我正愁该怎么交代，突然看到小厨房里有一筐白净饱满的莲子，我想既然燕窝没了，不如煮一碗莲子羹，有总比没有好，我……我就用莲子煮了羹，没想到姨娘喝了就……”
    子苓不忍卒言，眼泪直往下流。
    她把头埋在腿上，痛苦道，“我应该先尝一口，那样的话，中毒的就是我，姨娘和那孩子便能躲过一劫了。”
    商陆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你的命也是命呀，若是你替她挡灾，她一辈子都没法安心的。”
    子苓抽泣道，“我只是一条贱命，她和孩子是两条命呢。从前我伺候过二姨娘，也伺候过三姨娘，她们从不把我当人看，只有五姨娘，她肯对我好。可是老天爷不长眼，为什么好好的人就这样走了？”
    “子苓，关于那一天的事情，你还能记起多少呢？前后都有哪些人进出过厨房呢？”
    “我只记得，我早上去烧热水时，小厨房里还没有那一筐莲子呢。对了，当时三爷的丫鬟鹿竹姐姐也在，我还问她莲子是谁的，她当时说管它是谁的，先吃了再说，有人问起来，就只说不知道、没瞧见。听她这么说，我才敢动了那筐莲子。”
    商陆陷入了沉思，她觉得鹿竹这么说，有三种可能：一是莲子就是鹿竹放的，她就是凶手或者奉命行事，二是鹿竹真的不知道是谁放的，只是想替子苓解决麻烦，三是鹿竹知道是谁放的，但她不喜欢这个人，所以才怂恿子苓用上了莲子。
    出了事之后，鹿竹一直闷不吭声，很沉得住气，既可能是在掩饰自己的罪行，也可能是害怕惹上麻烦，还可能是害怕有人怪罪她无意之中成了帮凶。
    可是鹿竹精明，商陆做小妾之时，便知她为人八面玲珑，做事滴水不漏，想查她可没那么容易。
    “子苓，你现在还是宋家的下人，卖身契书还在三房手中，若是让宋家的人发现你的行踪，抓回去便是悄悄处死也不为过。你先跟着宣宁去陈家躲一阵，等到我抓住真凶，便能洗脱你的罪名，那时我替你赎身。”
    子苓抬头望着她的眼睛，“七夫人，您不是一直看不惯姨娘吗？还……让人给她教训。可是，为何您现在肯替她追查凶手？”
    “自从我落水后，便觉得自己以前做得不对，所以才想弥补一些。好了，你不必问那么多，左右你现在寸步难行，陈家才能庇护你。”
    离开了寺庙，商陆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让鹿竹松口。
    “檀桓，鹿竹可还有什么家人？”
    “听说她父母双亡，只有个弟弟，她那个弟弟是吴州府的童生，鹿竹很疼爱这个弟弟，对他寄予厚望。”
    “哦？”
    檀桓又道，“就因为如此，鹿竹平素也有些讨好柳家两姐妹，盼着柳继洋能拉她弟弟一把。”
    商陆心里有了盘算，既然鹿竹疼爱弟弟，她应该就从这个弟弟入手，许她以更大的好处。
    柳继洋能提携，陈淅的父亲更能提携，鹿竹既然为了弟弟讨好柳氏，自然不会拒绝更有前途的陈氏。
    当初，陈淅当众让人给她点教训，说不定就是鹿竹杀了她，来给弟弟博前途呢。只是鹿竹很谨慎，人才刚死，她既要等事态平息，也要观望陈氏可不可信。
    无论如何，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些线索了，顺藤摸瓜总好过和无头苍蝇一般。
    商陆回到宋府，走到燕喃阁门口，屋里亮着灯，大门也开着，她猜想大约是李焰还没走。
    她走上台阶，突然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这个陈淅，跑哪儿去厮混去了？天都黑了，还不知道回来！”
    这个宋言真的声音，话语中透着责备之意。
    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传来，“言真，之前你不是跟她闹僵了，住到外面去了吗？怎么现在倒记挂起了她的行踪？”
    宋言真回答，“她是我媳妇儿，我自然得记挂呀。”
    陌生女人道，“陈淅家世好，从小娇惯着，所以现在性情太过急躁。我听说她烧了你的账本，你手下的账房先生们补了两个月，她身为你的妻，也太不体谅你了。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记挂她，你的脾气也忒好了些。”
    宋言真道，“她是女人，难不成我还能打她吗？不过，她后来倒是乖乖承认错误了。唉，算了，我吃点亏就是了。”
    陌生女人又问，“言真，当初若不是沈姨逼迫你，非要履行她与陈淅母亲定下的婚约，你还会娶陈淅吗？其实我觉得，娃娃亲这个东西委实害人。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偏偏娃娃亲束缚着你们结成了怨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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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是害了你们两个一辈子。”
    宋言真道，“夫妻之间，偶有争执也属正常。我娘还天天看不惯我爹呢，可是他们照样恩爱了二十多年。而且，陈淅现在也乖了。”
    “毕竟，因为她一句话闹出了人命，她总得收敛一些。初鄞的五姨娘怀着身孕，她还让别人给她教训，也真是太胡闹了。她要是继续这样，难保不会有人借此弹劾她父亲。”
    话说到这儿，商陆要是还听不出这个女人的心思，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其实宋言真长得挺好看，遗传了他母亲的美貌，放眼江南一片，他都算是出众的，再加上宋家家财万贯，青睐他的官宦、富豪人家的千金自是不少。
    当初，也是有过许多人家上门提亲的，最后，沈伊伊老夫人一锤定音，和陈家定下了亲事。
    不过，即便她不喜欢宋言真，她也看不上这个女人的心思。看似通情达理，说话好像也公道周全，实则心机深重，好像煽风点火拆散了人家夫妻，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登堂入室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的小天使们来了吗？
    ☆、第二十一章  绿茶
    商陆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墙角，才迈步往屋里去。
    檀桓拽住她的袖子，谨慎地提醒道，“小姐息怒，您不必理会单沐阳，她原本就是口蜜腹剑的人，惯会挑拨是非。”
    原来这个女人叫单沐阳。商陆见檀桓这样谨慎，便追问道，“檀桓，你有话直说。”
    “其实倒也没什么，不过……您眼下不是还指着去总督的府上查线索吗？您无谓在这个时候得罪总督的千金呀。”
    商陆心想，原来这女子的来头还不小呢！宋言真的魅力都蔓延到总督千金单沐阳这儿了。
    “知道了。”
    她还以为这女人只是个宋言真的普通相识，随便应付过去就是了，没想到竟是总督府的千金。幸好檀桓提醒了她，否则进去得罪了人，可是个麻烦，毕竟还指着去她家找线索呢。
    商陆踏进房门，宋言真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跑哪儿鬼混去了？还知道回来！”
    商陆抬头瞪了他一眼，他语气稍弱了几分，“你还瞪我！我是担心你。”
    单沐阳微微一笑，“陈淅，你总算回来了，言真他可惦记你了。”
    “是吗？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单沐阳又是温婉一笑，“我来给你们送我母亲的生辰宴请帖，父亲为此已准备了数月，届时你与言真可一定要来。”
    商陆点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宋言真道，“沐阳一直等着你，一定要亲手把请帖交给你。你看看人家，知书识礼，再看看你，总是让人操心。”
    商陆但笑不语，单沐阳非要挨到天黑了也不走的目的，难道还不明显吗？她无非就是喜欢和宋言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拖也要拖到非走不可为止。
    宋言真平日里看起来挺机灵，这个时候怎么就瞎了呢？
    单沐阳劝说道，“好了，言真，你也别再责怪她了，她定是一时忘了时辰。天色已晚，我也该回了。”
    宋言真道，“我送送你。”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等宋言真把单沐阳送出门回来，商陆揶揄道，“七爷，你说我要是这次落水没救回来，那单沐阳是不是就能得偿所愿了？”
    “什么得偿所愿？”
    “她想嫁给你，你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沐阳一向与我是称兄道弟的，你可别胡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称兄道弟？要说林沅与宋言真称兄道弟，她还能信，要说单沐阳对他没有男女之情，除非她瞎了。
    “那你觉得单沐阳人品如何？”
    “人品自是不错，虽是名门小姐，但毫无架子，平易近人。”
    商陆翻了个白眼，“呵！男人都一样瞎，既看不出非分之想，又不看出挑拨离间。”
    宋言真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哟，小妞吃醋了。”
    商陆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不好意思，还真没有。”
    但是同为女人，她替原主陈淅感到头顶绿油油。单沐阳明目张胆地想拆了他们，宋言真居然说她人品不错，真是识人不清、遇人不淑啊。
    “她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只当她是朋友。我已娶了你，自是奔着与你好好做夫妻去的。”
    “她怎么想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她就是个口蜜腹剑的小贱人，夸你有多好的同时，指摘我有多不好，目的就是唆使你一脚踢开我，给她腾出位置来。毕竟，她是名门望族的出身，自然不肯为人妾室，想要达成所愿，就得先踢走位置上的人。是个女人都听得出来的小九九，偏偏男人都爱听这样的话。男人都有虚荣心，自然喜欢听女人的夸赞。”
    上辈子从来不敢说说真话，这辈子便是一点儿也不想委婉。她不得不说，做人哪，有时候适当地尖酸刻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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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更容易活得开心。
    宋言真没有觉察到她的不满，不以为然道，“你这话说得也难听了些。她说的是事实，不算是中伤你的坏话，账本确实是你烧的，让人针对五姨娘的话也是你说出去的，我也觉得这两件事你做得不对。”
    听到宋言真说这话，商陆觉得好气啊！这么粗陋的上位伎俩，怎么就奏效了呢？她不喜欢陈淅，但是更讨厌单沐阳。
    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罢了罢了，不要和眼盲心瞎的人争辩。反正她以后要跟宋言真和离，和离之后他要再娶谁她也管不着，就让他们两个天长地久去。
    商陆压下火气，吩咐侍女道，“檀桓，去打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是。”
    话头戛然而止，宋言真有点不习惯。以前，陈淅无论如何都要争辩赢了为止，怎么今天就主动闭嘴了呢？
    宋言真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又缓了缓语气道，“不过，账本之事你已道了歉，我早就不计较了，至于五姨娘一事，你亲自去给她送葬，现在又追查凶手，我想五姨娘大约会原谅你。”
    “……”
    商陆不语，径直去了浴室。檀桓打来了热水，她这一天忙得累了，靠着浴桶闭目养神。
    “陈淅，要不要我给你搓背？”
    昏昏欲睡的商陆，被门口的声音惊醒。要是让他混进来，那还得了？
    “檀桓，快把门锁上！”
    宋言真锲而不舍，房门锁上，他又来到窗户边，“今天你出门之后，李焰与手下挨个查问了三房的仆从，之后，我们借用了你的狗，黑千户在锦鲤池边的花地里，刨出了一个被人丢弃的白瓷小药瓶。”
    “……”
    “你听说我说话没？答应一声呗。”
    其实，商陆几乎可以断定，给宋轩婧下药的就是柳庆茹。她觉得曲莲和柳庆茹都有可能，但是曲莲没有娘家撑腰，作恶之时还有所顾忌，不敢做得太绝，柳庆茹则不同，她一向大胆跋扈，以前也闯过不少祸，都是柳家派人来发句话，事儿也就过去了。
    商陆问窗外的宋言真，“七爷，你说李焰是京官，而且半年后就会回刑部，那他不用害怕得罪现在的直属上司柳继洋吧？”
    宋言真道，“李焰是不是京官，他都不怕得罪柳继洋。”
    商陆略疑惑，问道，“为什么？他有什么背景？”
    宋言真道，“李焰没有什么任何背景，出身寒苦偏僻的岭南，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茶商罢了。但是，他殿试的成绩很不错，二甲第一名，他是完全靠自身的天资留在天子脚下的人。他还在翰林院观政时，做事周全有担当却不张扬，不仅东宫想要他去做侍讲学士，而且礼部想要他去修史，户部也想要他去编录户籍，他是比同科的状元还抢手呢。要说他为什么不怕柳继洋，原因无他，大约就靠一身正气吧。”
    商陆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是天资不凡，而且这些人也注定要大有作为的。能被东宫储君所欣赏，那便是最好不过的背景。
    如此说来，柳继洋应该感到慌张了。
    想到这儿，商陆觉得有点兴奋，柳家是要倒了吗？欺负过她的柳家两姐妹，是时候该得到报应了吧？
    商陆沐浴后，回了卧房，依旧躺在床边小榻上。宋言真也跟着躺了上来。
    她沐浴过后，身上温热，散发着淡淡的女人特有的味道，青丝浸湿了一些，散着铺开在榻上。宋言真抵抗不住刚出浴的她的诱惑，强势地搂进怀里，吻了上去。
    “唔……”她费力躲闪推开，可他的吻越加强势绵密。
    商陆觉得他现在可不只是想揩揩油，他分明来势汹汹。她必须阻止，抓着空隙，狠狠一巴掌往他脸上扇了上去。
    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后，宋言真冷静了一些，他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不太痛快的质问她，“为什么你现在连亲都不让我亲了？我是你夫君！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了？”
    “你……你有考虑过和离吗？”
    她这些天实在是躲他都躲烦了，她才是失了一个孩子，偏偏他总是强迫她寻欢作乐，虽然他不知情，但她还是觉得他有点讨厌，再也不想跟他装和睦。
    宋言真哂笑一声，“怎么？你还想跟我和离？你想都别想，我不答应。”
    “你若是觉得和离吃亏，那就休妻吧。”
    “什么？你再说一遍？”
    商陆面无变情，非常平静地说道，“我说，你休妻也行。陈家那边我自会去说服，必不会叫你为难。”
    “你……”宋言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她此时是认真的，可是她为什么会如此认真地要他休妻呢？
    “凭什么？当初你费尽心思讨好我娘，哄着我娘来逼着我娶了你，现在你想分了就分了，凭什么呀？”
    “当初是当初，自我落水之后，便想明白了许多事，男欢女爱生儿育女，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与你说实话吧，等到事情了结，我想四处去走走看看，碰到了合适的地方，就买一个小院，养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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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种花草，省去俗世纷扰。”
    宋言真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这分明是看破红尘要出家的征兆啊！难道他就如此一无是处，还有夫妻情分，一点都不值得她留念吗？
    “你这个骗子！你之前还说会好好考虑，怎么今天就又变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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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贪恋
    商陆淡然道，“不是我变卦，是你一再逼迫我，我实在不想再装，也实在不愿再被你用夫妻这一层关系束缚。如若你答应和离，我会说服陈家，将聘礼全数退还，嫁妆也留下一半。”
    提到财产，宋言真彻底怒了，他感觉自己被她狠狠羞辱了。“你说的是什么屁话？老子稀罕你的嫁妆吗？你老老实实说，是不是咱俩分居的时候，你看上哪个小白脸了？啊？”
    他的话很难听，语气也不好，可是她不想跟他吵。她默默起身，穿上鞋子，吩咐侍女，“檀桓，去备一辆车，我要出去。”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你果真是要去私会汉子？”宋言真气急败坏地质问她。
    商陆一言不发，默默地出了房门。
    宋言真对着她的背影，咆哮道，“好！你有种！你今晚只要踏出宋家的门，你就别回来了！以后就算你跪下来求老子，老子也不可能再跟你和好！”
    商陆走得坚决，让宋言真感到猝不及防。以前吵架，都是他摔门而去。如今这样被她抛下，独守空房，还真是实打实的头一遭。
    宋言真呆坐了约一刻钟，也不见商陆有半点回头的意思，他又跑到定风的房间里求开导。
    “定风，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定风看他一脸不快，便心知肚明。“又吵架了？”
    “不是我非要跟她吵架，是她不让我亲，还要跟我和离。天这么晚了，她居然丢下我跑了，她肯定是在外头有人，看上哪个小白脸了。”宋言真越说越气，语调也越来越高。
    定风道，“夫人不是这样的人。七爷，天色这么晚了，外头不安全，您要不跟去看看？”
    宋言真感觉十分憋屈，“她都不要我了，我还要关心她的安危，我是不是有点贱？”
    定风道，“那您自己斟酌吧，是面子要紧，还是夫人的安危要紧。”
    商陆的马车出了宋府后，一路朝着城南叶家村去，天色已晚，马车前头挂着的灯笼摇曳着。
    “小姐，您真是不该这时候去上坟！这大晚上的，更深露重，您把披风披好了，仔细着凉。”
    “我知道了。”
    她宁愿半夜来上坟，也不愿呆着任由宋言真继续占便宜。她又不是不经事的少女，看得出他今晚分明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她真的不敢去想，要是让他得逞，再加上又有了身孕，她该怎么去面对。
    “小姐，我真的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就算您一心追凶，可为何又要拒绝姑爷呢？难道您真的移情别恋了？”
    “你好好驾车，不要跟我说话。”
    檀桓怏怏地闭了嘴。
    马车又往前行了一段，商陆昏昏欲睡，突然，檀桓“吁——”一声急令，紧紧勒住了缰绳，马儿突然急急地停下。
    马车猝不及防的突然停下，商陆从座上滚下来，头猛地撞到了车厢，“嘶——”她疼得发出一声闷哼。“檀桓，怎么了？”
    檀桓道，“小姐，您呆在车里，千万别出来。”
    而后，商陆听到檀桓抽出兵器的声音，她赶紧爬起来，掀开车帘往外看。马车上的灯只能照亮一小片，马车前头不远处，一排木栅栏，拦住了去路。
    木栅栏前，站着三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
    “你们是什么人？”
    黑暗之中，有个男人道，“你不用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反正你只需知道，有人出了高价，买宋七夫人的命。”
    商陆的心跳到嗓子眼，檀桓虽然有些功夫，可应付一个还行，这三个人她怎么应付得过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壮胆。
    檀桓也知自己无法应付，试图与他们商量，“他们出了多少钱？我陈家可以给两倍。”
    “不好意思，我们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拿了陈家的钱，我们以后还能有生意吗？”
    檀桓继续说服道，“我自不会说出去，你们拿了钱，就跟雇主说任务失败了就是。我家老爷与几位公子在朝为官，二公子乃锦衣卫指挥佥事，几位不愿商量，难道就能过得了陈家这一关？”
    “姑娘一张巧嘴，我险些都要心动了。行了！别废话了，动手吧。”
    几个黑衣人也不多说，上前提刀就砍，檀桓奋力抵挡。即便如此，她勉强牵制住两个，剩下的第三个黑衣人爬上了马车，掀开门帘。
    商陆吓得尖叫，“檀桓——救命——”
    黑衣人笑了两声，“没人能救你的命，要怪啊，就怪你自己刁蛮任性，半夜三更还跑到这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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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才给了我们绝佳的机会。”
    商陆脑子里飞快地运转起来，她手里的簪子虽然尖利，但是太细，想造成杀伤性的攻击，就只有攻击最脆弱的部位。
    什么部位最脆弱呢？商陆看了看他的眼睛，锁定了目标。
    但是，这些习武之人警惕极高，她的攻击速度肯定快不过他们的防卫。
    “大哥，我……我还不想死呢！如果两倍价钱不够，三倍行不行？陈家有钱，肯定不会拖欠。”
    “小娘子，别打歪主意了。要是让陈家知道了，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商陆又道，“大哥，钱不行的话，别的行不行？”
    “别的？什么别的？”
    “我……我的人……”说出这句话，商陆恶心得快要吐了，她极力地忍住。
    她不能死！好不容易从老天爷手里偷来这条命，她可不能轻易再丢了。
    黑衣人突然两眼放光，起了色心。“哟，这个条件听起来有点意思。”
    商陆作出可怜的样子，求饶道，“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大哥，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黑衣人色眯眯地笑道，“怎样都行？”
    商陆的右手藏在袖中，握紧了簪子调好角度，在心里比划着攻击的路径。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一击即中。
    冷静！冷静！
    “只要你们不杀我，怎样都行。”
    “哦？那就先给爷香一个。”黑衣人放松了警惕，捏住了她的下巴，凑上前来想亲她。
    就是此时，商陆举起簪子，对准他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扎了过去——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捂住了眼睛。
    商陆也来不及看看她的攻击成果，趁着黑衣人吃痛分神，赶紧逃下了马车。
    车外攻击檀桓的两人，发现商陆逃脱，其中一人迅速抽身，追了过来。
    商陆拼命奔跑，然而黑衣人很快就拉近了距离，“七夫人，别跑了，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啊——”脚下突然踩空，黑灯瞎火中，她跌进了路边的河里。
    跌落的瞬间，商陆听到河岸上的那黑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似乎也是被攻击了。短短的一瞬间之后，她就听到“扑通”一声，是她自己掉进了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把她吞噬了。
    她拼命挣扎，可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了她的胸腔，意识好像也渐渐被河水冲走了。
    难道又要死了？可她上辈子的大仇还未了，这辈子又被人害了，好不甘心啊！
    “陈淅！”
    她听到了宋言真的声音。
    商陆好想大喊：救我！宋言真快救我！我还不想死！
    可是她什么都喊不出来。
    幸好，定风提醒了宋言真，他不放心，追出来找她。宋言真把外袍脱下一扔，“扑通”一声跳进河里，迅速捞起商陆，游到岸边，拽着她上了岸。
    他搂着她的腰腹，猛拍了几下她的背，她呛出一口水，终于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渐渐恢复了一点意识，她感觉很冷，身体不能自控地颤抖。
    “冷……”
    “让你不听话！大半夜往外跑！”宋言真说着，把她抱紧些。
    有了定风的到来，已经有一人受伤的黑衣人占不了便宜，眼看任务已经失败，他们赶紧借机脱身。
    商陆落水，定风与檀桓也顾不得追击，赶紧回来找他们。
    定风见他们两人都湿透了，赶紧去四处看了看。回来道，“七爷，前头有个破房子，咱们先去避一避，生上火驱寒。”
    “走。”
    宋言真抱起商陆，一行四人赶紧去了不远处的破房子里避难。
    “我冷……”商陆全身都颤抖得厉害，嘴唇已经冻紫。
    “乖，再忍一会儿，定风与檀桓已经出去找柴火了。”宋言真把两个人湿漉漉的衣裳都脱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外袍裹住她。
    她感觉到了他身体传来的温热，立刻抱了上去，汲取他的温度。
    宋言真解开她的发髻，捏成一把，拧干水，然后轻轻用手梳理着她的青丝，让它们散开。
    定风与檀桓捡了些柴火回来，赶紧生了火。
    “前面是叶家村，我去试试能不能借到些有用的东西。”定风遂又出去了。
    檀桓找了几根棍子，简单地扎了个架子，把湿衣裳都晾在火堆前。
    定风大约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时，他管村里人借来了简单的厨具，要了些红糖和生姜，还有一床破棉被。
    檀桓赶紧将棉被盖在他们两人身上，又去打了水把生姜和红糖煮上。
    姜糖水煮好好，宋言真把商陆摇醒，“小淅儿，醒醒，先喝点姜糖水再睡。”
    姜糖水甜甜的，又有一点辣，她迷迷糊糊的，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大碗，糖水下肚热到了心口，她觉得舒服多了。
    喝完了姜糖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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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埋头在他臂弯里，将他紧紧抱住。此时此刻，她十分贪恋这个温暖的身体。
    宋言真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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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老脸丢尽
    翌日，晨光熹微，商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侧脸。
    此时，他的头发都披散开来，有一缕垂落在脸颊边。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随着他的呼吸颤动，鼻梁挺拔，嘴唇薄薄的。忽然之间，她觉得他长得真不错，俊秀但又不失男子英气。
    再仔细看了看，他是宋言真。
    她微微动了动，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她抱着宋言真，宋言真也抱着她，而且，她的肌肤摩挲着他的身体，这种触觉，是两个身体没有任何阻挡的接触才能有的。
    她惊恐地埋头，挪开了一点裹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子，她看到了自己的胸脯，正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肌肉结实……
    “啊——”这个刺激太大了，她的困意顿时全没了。
    宋言真被她的尖叫惊醒，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已经醒了，他关怀道，“你醒了？现下感觉如何？”
    她对上他的目光，羞得赶紧扭头躲开她的目光，闷闷道，“宋言真你趁人之危，臭不要脸！”
    宋言真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有力气骂人，便知道她是好多了，也就放心了许多。
    “你嚎什么？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没做过？就算你要跟我和离，那也还没和离呢，我抱你怎么了？嗯？现在跟个贞洁烈女似的，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抱得那么紧。”
    “你别说了。”商陆老脸通红，这个惊吓有点大。
    从今天一早醒来时的姿态来看，分明她也是主动伸手过去抱他的。昨天晚上出门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和离，结果后来抱了人家一晚上，这不是狠狠打自己的脸吗？
    “我还说不得你了？你昨晚冻得跟个冰块似的，嘴巴都冻紫了，七爷我抱着你暖了一晚上，你还有点良心没有？你以为，抱个大冰块儿，是一件很香艳的事儿吗？”
    “我……”商陆还想骂他，偏偏说不出口，似乎对待救命恩人，不应该恶语相加。“我……我的衣裳呢？”
    “你的衣裳都湿了，檀桓搁那儿烤着呢。”
    商陆抬眼看看，他们此时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他们的身旁，有一个还快燃尽的火堆，她的衣裳晾在火堆旁。除了她的衣裳，她看到宋言真的衣裳也晾着，看来是救她时打湿了。
    “那……那我想穿衣，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出去一会儿？”
    “为什么要出去？你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我早就看完了。”
    商陆真想把他的嘴缝上。
    宋言真又道，“你还得努力，我全身上下，你还没看完呢。但是这不怪我，是你自己不看的。”
    “我求你了，你赶紧出去吧。”
    “矫情得紧！等着。”
    宋言真把被子掀开一点起身，又给她盖在身上。他拿起自己的衣裳穿上，又把她的衣裳取下来，给她放在手边，才出去了。
    看着他出门去，关上大门，商陆才赶紧拿起自己的衣裳，匆匆忙忙地穿上。想着此时天渐渐凉了，她打开门把宋言真叫进屋。
    “七爷，我穿好了。”
    宋言真走回屋里，数落她，“你说你胆子还真不小，半夜跑到这种乡下的鬼地方，幸好还有这个废了的破屋子挡挡风。”
    商陆环顾四周，这儿是叶家村的地界。这个破屋子原来是村里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的，这个老人死后，村里人偶尔会来避避雨，堆放一些不值钱的杂物。
    “定风与檀桓一同去村里寻吃的，咱们就在这儿等会儿吧。”
    “哦。”
    两人重新回了火堆边待着，宋言真往快熄了的火堆里添上柴火，很快火堆又燃了起来。
    宋言真问她，“你怎么打算？”
    “啊？什么打算？”
    “还要跟我和离吗？”
    “我……”商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言真低声道，“昨晚方知，被人丢下的滋味，真不好受。从前丢下你跑出去，都是我不对。”
    “呃……”
    宋言真突然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攥在手心，“别走了，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地照顾你一辈子。以后如果再吵架，我不会丢下你出去，最多就是跟你分床睡，行不？”
    商陆看看他，想抽回手。
    宋言真握得更紧，“就算你之前想和离，现在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按照江湖规矩，你应该以身相许来回报我，不是吗？”
    “不是！你自己也说了，我们还没有和离，那你昨晚救自己的妻，便是应该的。除非，我们已经和离了，你再救了我，我才应该报答你。”
    宋言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这小脑袋瓜，转得倒挺快。怎么提报恩之时，你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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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自己是我的妻，昨晚我想亲一亲的时候，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呢？怎么好处都是你的呢？”
    “……”商陆心虚地埋头。
    宋言真偏要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脑袋，“嗯？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个道理出来听听。”
    商陆耳根儿有点发烫，背对着他，“我就是只想要好处，不想付出代价！我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人！我只是个女人，不懂什么江湖规矩。”
    宋言真嘴角不能自控地上扬，他仿佛忘了自己昨晚说过，她跪下求他也不和好。
    他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以后能不能乖一点？这前后才不到一个月，你就落了两回水了，天这么凉，水又是浸骨的寒，回头要是落下病根儿，怎么办？而且，你还没生孩子呢，真的这一辈子都不打算生孩子了？”
    商陆认真想了想，她此时不愿想这个问题，可要说一辈子，她还真没法下结论。她原本也是期待孩子出生的，只是上辈子怀着孩子时太受伤了，才不想再重蹈覆辙。
    “好了，先转过来，先补上昨晚欠的债。”宋言真握着她的肩膀帮她转身，一手抬起她的脸，一手按住了脑袋，埋头一阵强吻。
    她微微挣扎几下，最后顺从了。她想到这个嘴贱的男人追出来救她，跳进河里救她，还抱着她一整晚给她暖身，她没法拒绝。
    她觉得他的吻很温柔，也很强势。和上辈子的不一样。她为什么要想起上辈子？真讨厌！
    难得她这么乖顺，宋言真如鱼得水地吻着她，许久才终于放开她。
    此时，定风与檀桓也从村里回来了，他们又要来了大米和青菜煮粥。
    锅里的粥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商陆问他们，“关于昨晚的杀手，你们有眉目吗？”
    定风从胸口摸出一块铁牌，“我与其中一人交手之时，抢下了这个令牌，是雷月山庄的东西。”
    商陆问道，“你说的雷月山庄是江湖门派杀手组织？”
    定风道，“不错。除了杀人越货，他们也干别的，只要雇主付得起钱。从昨晚的交手来看，这次来的，应该是低等级的杀手。”
    商陆又问，“我们去雷月山庄，能不能花钱问出雇主？”
    “雷月山庄最重要的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出卖雇主，毕竟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除非，他们的庄主雷月肯给面子，或有可能透露。”
    “规矩？他们敢动我的女人，我还要跟他们讲规矩？”宋言真说起来就是火冒三丈。
    定风劝说道，“七爷，雷月山庄毕竟人多势众，这些年壮大了不少，还有官场之人为背景，此事需从长计议。”
    商陆问，“雷月肯给谁的面子呢？”
    “据我所知有两人，一是名医庚桑隽，因为救过雷月的性命，还有……李翀将军，至于缘由嘛，听说是因为雷月很崇拜李翀将军。”
    “唉……”商陆叹气。
    这两人都不在吴州，与她又素不相识，又陷入了死局。她本来还觉得陈淅这个身份挺好的，没想到陈淅这个身份也不安全。
    庆幸的是，昨晚宋言真追了出来，她说出了和离二字，让他那么难堪，他还是追了出来找她，想到这儿，她觉得心窝子里都是暖的。
    “七爷，谢谢你来找我。”
    “我还不是怕你不明不白地死在外头，你娘家人讹上我。我是你夫君，我追出来找你也是应该的。”
    商陆心中感叹，并不是每个夫君都能照顾好自己的女人，有些人便是跟死了一样。
    他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陪着商陆去山上给孩子上了坟，才回到宋家。
    也是巧了，她早上还在想有的人像死了一样，刚刚回到燕喃阁坐下端起茶杯，屁股还没坐热，死了一样的人就找上门来。
    商陆有日子没见到宋初鄞了，一见到他那有精无神的样子，就想打他。
    宋初鄞怏怏的没精神，他问道，“七叔，七婶，小侄想问问，商陆的墓地在哪儿？小侄想去上柱香。”
    商陆十分嫌弃地看着他，“出殡的时候，你都没去送葬，现在才想起来，你可真是会做戏呢。”
    “我、我不是做戏。”
    “她那赌鬼父亲不肯来领尸骨之时，也不见你操心替她置办一块儿墓地，你已凉薄至此了，到了她坟前，她只会觉得恶心。你就老实呆着吧，别去膈应了孤魂野鬼。”
    宋言真不知她为何敌意那么大，劝说道，“你别这么急嘛，初鄞也是想尽点心意。她的墓地城南永和镇叶家村的山上。”
    商陆把手里的茶杯一搁，骂道，“就你嘴快！”
    作者有话要说：　　婶婶冲鸭～
    ☆、第二十四章  撩了现任绿了前夫
    宋言真觉得，她生气得莫名其妙，但他又觉得，眼下还是别跟她吵了，回头她又赌气瞎跑掉进沟里，他还得再去捞一遍。
    缓了缓语气，宋言真道，“初鄞毕竟是商陆的夫君，你又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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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不让他去扫墓呢？”
    商陆想，我凭什么？凭我现在看着他就膈应得想吐！他要是去了我的坟前哭天抢地，那我的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了！
    “宋初鄞，你滚出来！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商陆怒不可遏地走出了燕喃阁，宋初鄞只好灰头土脸地跟了出去。
    最近一段时间，商陆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你恨一个人，一定要把你的恨传达到，让这个人知道你的恨。否则，你一个人恨得寝食难安，而这个人却因为对恨意一无所知，照样活得开开心心。
    两个人来到了锦鲤池中的小亭子，商陆努力压制着把他踹进锦鲤池的冲动。
    “七婶，您有什么吩咐？”
    “宋初鄞，你是不是只要去上柱香、再哭一哭，就能心安了？”
    她坚信他就是这样的人，没心没肺的。但是，这一次他休想！她偏要让他知道真相。
    “你不必去上坟了，商陆死了以后没多久，魂魄又重回于世，附身在了你的七婶陈淅身上，此时此刻就站在你面前。”
    宋初鄞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从前的那些事，她想起来就觉得寒心，但是为了让宋初鄞确信，她决定说出来给他听听。
    “你们同房欢爱之时，她喜欢扯你的发带，你每次都让她不要扯，但她每次都不听。她跟你说过她娘家姓叶，所以只有你们两人时，你叫她小叶子。就在她死的头一天晚上，她肚子里的孩子头一回动了，而你恰好也摸到了，对吧？”
    “你……”宋初鄞惊讶万分，“你、你是小叶子……”
    看到宋初鄞那满脸惊愕、仿佛见了鬼的样子，商陆内心的恨瞬间到了顶点。
    “小叶子已经死了，因为你的无能和懦弱，和腹中的孩子一起都被人害死了，现在尸身葬在叶家村山上的孤坟里。重回人间的，是一个只为报仇而来的怨灵。”
    商陆冷冷地盯着他，“宋初鄞，你给我记着，往后你想忏悔的时候，就到我面前来忏悔。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没心肝儿的废物是怎么惭悔的。你能不能被原谅，我说了才算，你休想去坟前装腔作势、自我感动。”
    她敢对宋初鄞透露真正的身份，那是因为她太了解宋初鄞的性格，这个秘密他能一直守口如瓶，带到棺材里去。
    宋初鄞愣在原地，眼前的面孔是他的七婶不假，可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却道出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事。
    宋初鄞想起来，就在她中毒身亡的头一天晚上，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满脸欣喜地唤他，“少爷，你快来呀，宝宝动啦——”
    她腹中的宝宝，是宋初鄞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没准备好当爹，这孩子便已没了。想到这儿，宋初鄞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对不起，小叶子，都怪我……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商陆看着他居然哭了起来，真是恨不得给他几个耳光。“你哭什么哭？我和孩子死得那么惨，我都没哭呢，你还有脸哭？你是不是投错胎了？你娘怎么没把你生成个女人？”
    宋初鄞赶紧抹掉眼泪，看着她，“小叶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愿意补偿你，用我余生来补偿。”
    “是吗？那你可不能光是嘴上说说，你还得行动。”
    “你要我做什么？小叶子，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做到，就算拼上这条命。”
    商陆又忍不住冷笑，宋初鄞嘴上一套一套的会说，可惜一遇事就成了让人来气的软骨头。
    “子苓的卖身契书还在你娘那儿，你去要来，但不许说是我要的。”
    “可……子苓逃了，这是重罪。”
    “我不管。”商陆厉声道，“你若不敢去要，那就滚远点！别在我眼前碍事，更不许去坟前膈应我儿。往后，你就继续理直气壮地当你的废物。”
    宋初鄞犹豫片刻，道，“好，我去要。”
    商陆冷眼看着，心里只想看他如何硬撑下去。他自己的女人被亲爹强要了，他都能忍得下去，没一点儿血性。
    商陆尤其痛恨他这一点，所以她偏要逼着他去做不情愿的事。
    两人交谈之时，有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丫头走了过来，她走到两人面前，“奴婢筱筠，给七夫人请安，初鄞少爷安。”
    这个丫头商陆认识，她是曲莲的贴身侍女。
    “何事？”
    “七夫人，奴婢有一事要向您禀明。”筱筠回道，“前天下午，四姨娘曾出入轩婧小姐的卧房，往轩婧小姐的胭脂里……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
    “什么东西？”
    筱筠抬眼看看宋初鄞的脸色，谨慎道，“四姨娘跟奴婢说是辣椒汁，可……如今看来，轩婧小姐的脸至今红肿未消，那东西……恐怕不是辣椒汁。”
    商陆盯着她，问道，“先前知府同知来查问时，你为何不如实相告？而现在，又为何卖了你的主子？”
    筱筠眼神躲闪，“奴婢原是不敢说的，可轩婧小姐的脸仍不见好，这事儿太过出格，奴婢心里惴惴不安，实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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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继续隐瞒。”
    商陆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丫头在说的不全是真话，至少也一半是假的。
    内宅争斗之中，心腹奴仆出卖主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或者是被苛待欺压，意图报复，或者是被人以利诱，意图爬上枝头翻身做主人。
    商陆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宋初鄞，使唤道，“初鄞啊，此事关系你的妹妹和你的妾室，你替婶婶我跑个腿，去把两个当事人与你爹娘都请到伊芸小筑。还有，这个丫头交由你看管。”
    宋初鄞脸色难看，他知道商陆刻意强调婶婶二字，就是要他听着难受，可他却不能有任何怨言。他只能恭敬地应承道，“是。”
    商陆回到燕喃阁，看到宋言真躺在床上补回笼觉。他昨晚照顾商陆到半夜，天明时才小憩了一会儿，这会儿瞌睡来了，再也撑不住。
    她吩咐茶水丫头卜芥，“你去知会轩婍小姐，请她一会儿去伊芸小筑。”
    卜芥领命而去。
    商陆坐在床边，推推睡着的宋言真，道，“七爷，给轩婧胭脂里下药的嫌犯找着了，我请了人到伊芸小筑说事，你陪我去看看。”
    宋言真此时睡意正浓，他仍闭着眼睛，敷衍道，“这是三房的事，我没兴趣，不去。”
    “不只是三房的事，还有轩婍的事。三爷夫妇二人，还欠轩婍一个道歉。你陪我去嘛，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宋言真道，“上次他们要你交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怂的。你让我安安生生睡会儿觉行不行？”
    宋言真说着，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商陆心想，你不陪我去，我跟谁恩爱给宋初鄞看呢？我又怎么狠狠打他脸呢？
    商陆一狠心一跺脚，对他道，“现在是我求着你办事，你不答应也行，回头可别再跟我提生孩子。”
    宋言真终于睁开了双眼，又翻身过来，“我陪你去，你就给我生孩子？”
    商陆道，“你肯陪我去，我才会考虑，但你直接拒绝，我是肯定不会考虑的。”
    “切——说了半天，结果还是吊着我呗。”
    商陆继续温情攻势，“你这样跟我一个女人计较，我怎么安心给你生孩子呀？回头我真的怀了孩子，你就是这样没有一点耐心的，那我一个孕妇找谁哭去？”
    宋言真是吃软不吃硬的，商陆这么一说软话，他就没法拒绝了。“行行行，我跟你去，跟你去还不行？”
    眼看宋言真上钩了，商陆心里有了一丝快意。她就是要亲自出马，让宋初鄞知道自己头顶绿油油。
    商陆与宋言真、宋轩婍叔侄一起三人，到了伊芸小筑。此时，堂屋里三房的人都到了。三爷夫妻二人，宋初鄞、柳庆萦夫妻二人，加上宋轩婧五人，都已在堂屋里坐下，妾室们站在一旁侯着。
    宋轩婧仍旧戴着一顶厚厚的斗笠，斗笠上的白纱此时已经换成了深紫色的纱，看来是她的脸没有好转的迹象。
    宋言真与商陆一同进屋，他往旁边一坐，“去吧，该你主持大局了。”
    商陆瞟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宋初鄞，她拉起宋言真的手，“七爷，我怕我说不好，怎么办？”
    宋言真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居然主动拉他的手，而且还学会撒娇了。
    不过，他当下并没有细想，只是安慰她道，“没事的，有我在呢。”
    宋初鄞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不过就是在数天前，他才是她撒娇的对象，如今却只能看着她与别的男人两情缱绻，偏偏这个男人还是他的亲叔叔，偏偏人家现在又真是夫妻，他连置喙的资格都没有。
    柳庆萦发觉他神情不对，“初鄞，你这么盯着七叔夫妻俩干嘛？”
    “没什么。”
    柳庆萦又道，“不过说起来，我发现七叔夫妻俩近来倒是和睦多了，是吧？”
    宋初鄞不答。此时他只想逃离这个屋里，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十五章  劲敌
    三夫人向来是心里藏不住事的性子，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七弟妹，你让初鄞叫了我们来，所为何事？”
    商陆瞟了一眼曲莲，而后看着她身旁的侍女，“筱筠，把你方才的话，当着各位主子的面再说一遍。”
    筱筠站了出来，她抬眼看了看曲莲，开始一字一句道，“前天下午，奴婢曾亲眼所见，四姨娘曾出入轩婧小姐的闺房，往她的胭脂里加了些东西。四姨娘对奴婢说，加的是辣椒汁，可实际上是什么，只有四姨娘才清楚。”
    “竟然是你？”宋轩婧豁然起身，走到曲莲面前，抬手“啪——”地一巴掌，“你个贱婢，竟敢谋害于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曲莲这几日一直惴惴不安，尤其是七房报了官之后，她总觉得事情要瞒不住了，但她没想到，筱筠突然出卖了她。
    曲莲跪倒在地，“不是我下的毒。我……我承认，我是加了一些辣椒汁，可那点儿辣椒汁，不可能让你的脸红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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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还有人加了别的东西。”
    曲莲说着，死死地盯住了柳庆茹。
    柳庆茹一脸无辜，“姐姐，你盯着我作甚？你怎么能这样随意攀污旁人呢？”
    曲莲道，“我根本不知是什么阴损的毒药，也不可能买得到。除非是柳家……”
    柳庆萦打断了她的话，“放肆！你自己做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事，被自己的贴身侍女揭发了，还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攀扯柳家！”
    同样是柳家来的，又是正房嫡妻，不管她的堂妹柳庆茹是不是真的下了手，柳庆萦都不能让曲莲借机扯上柳家。
    曲莲望着宋初鄞，“少爷，我敢对天发誓，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很不甘心，才起了报复的念头，但我只是加了一点辣椒汁，那毒绝对不是我下的。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全身溃烂而死。”
    曲莲又盯住了柳庆茹，“柳三姨娘，你敢跟我一样发毒誓吗？”
    听了这话，受害者宋轩婧将信将疑，也盯着柳庆茹，“是啊，三姨娘，你敢发誓吗？用你们柳氏全族的性命来发誓！”
    此时，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看着柳庆茹，等着看她的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柳庆茹倒也毫不惊慌，神情十分坦然。“我自然敢发毒誓，可我为何要发誓呢？光凭几句毒誓，就可以洗清嫌疑吗？”
    柳庆茹一脸真诚地迎上了宋轩婧的目光，“轩婧小姐，做得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人，有怎会害怕毒誓应验呢？若是衙门都靠毒誓来审案，怕不知要生出多少冤假错案来呢。”
    她神情自若，说得又有些道理，宋轩婧有些被她说服，一时竟有些迷糊了。
    曲莲可不会放过柳庆茹，追问道，“你既然如此坦然，那发一个毒誓又能如何？”
    柳庆茹也不带迟疑的，当即发誓道，“我柳庆茹对天发誓，我没有做过一丝谋害轩婧的事，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柳家全族不得好死。”
    发完毒誓，她轻蔑地看着曲莲，“怎么样？四姨娘，你是觉得发毒誓很难吗？”
    曲莲冷笑一声，“好啊！柳庆茹你够狠！”
    商陆默默地听着柳庆茹头头是道地辩解，听着她理直气壮地发毒誓，心里竟有些开始佩服她。
    柳庆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有的人真的天生是恶人，就是偏不怕毒誓应验，她觉得柳庆茹就是这样的恶人。
    三夫人也被两个毒誓弄糊涂了，“都这么信誓旦旦，这……这可如何是好？”
    商陆又看看发呆的宋初鄞，他永远都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她看着来气，偏要逼着他说话，“初鄞，轩婧是你的妹妹，曲莲是你的妾室，你说说，该如何处置？”
    宋初鄞看看商陆，神情复杂，他从来都不会应付这样的场合。沉默片刻，他道，“你处置就是，我没有异议。”
    商陆责问道，“这是跟长辈说话该有的口气吗？”
    她就是要提醒他，因为他的姑息养奸，她才被迫成了他的长辈。
    宋初鄞愣了片刻，站起来拱手行礼道，“初鄞请您处置。”
    商陆训斥道，“我自会处置，我现在是让你提议。你房中的女眷接连出事，莫非你没有一点责任？怎么？我这个管家人，还使唤不动你了吗？”
    宋初鄞冷汗都出来了，又是愣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道，“我……我认为，应让曲莲向轩婧赔礼道歉，再去祠堂罚跪一个时辰，静思己过。”
    受害者宋轩婧听了他这话，气得跳脚，“宋初鄞，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你竟然这样偏袒你的小妾！我的脸都被这贱婢毁了，你居然就只让她跪一个时辰，这样轻飘飘的就想过去了？”
    “那……那你待如何？”
    宋轩婧道，“自然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拿一把刀来，把她的脸也划烂，这事儿也就了了。”
    宋初鄞继续给曲莲求情道，“七叔说了，你的脸林沅大夫能治好，可刀子划伤，便会终生留下疤……”
    商陆冷眼看着，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永远都是这副息事宁人的做派，成全了他自己的伪善，却从来不管苦主的委屈。
    三夫人开口道，“自然不可能跪一跪就过去了，轩婧毁了脸，搞不好还要赔上一辈子的好姻缘。我看，就和袁氏一样赶出去吧。七弟妹，你是管家人，你说呢？”
    商陆斟酌片刻，道，“四姨娘只认了往轩婧的胭脂里加辣椒汁，还有人证，姑且只能认定她加了辣椒汁。即便是辣椒汁，仍是阴损招数，宋家断不能轻饶了。我身为管家人，罚四姨娘每日午时跪在锦鲤池边一个时辰，静思己过，跪到轩婧的脸伤治好为止。”
    宋轩婧高声抗议道，“七婶婶，您这样处置，我不服！她心肠如此歹毒，害得我如此惨，应该罚她杖责，然后再把她发卖到青楼去！”
    商陆道，“轩婧，我知你委屈了。但此时确然还没有实证，能证明她往你胭脂中加的是毒。日后若有实证查出，连同她欺瞒一罪，一并惩罚，决不轻饶。”
    宋轩婧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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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什么，但还是气不过，一脚踹在曲莲的脸上，“你个贱妇！”
    曲莲的脸上立刻多了一个脚印。
    出了这样的事，商陆觉得，宋轩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根本不需要出手严惩，宋轩婧自会去锦上添花。
    她又道，“四姨娘受罚一事，交由初鄞监督。若有偏袒徇私，一并受罚。”
    宋初鄞一脸难堪，这哪是让他监督呀？分明是让他一块儿受罚。
    “我……”
    宋初鄞还想说什么，商陆冷冷打断他道，“就从今日开始！”
    “是。”宋初鄞只能遵从。
    “还有一事。”商陆的目光落在了宋言则和三夫人那边，“先前，三爷与三夫人冤枉了轩婍，也是该赔礼道歉的时候了。”
    三爷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显然心不甘情不愿。
    宋轩婍却拒绝道，“还是别了，我也并不想听毫无诚意的道歉。这事儿等祖母回来再说。”
    商陆便也不再多言，她原本就不想多管闲事，但求别出大乱子就罢了。这次曲莲自己作死，宋轩婧自会给她自己加倍讨回公道，商陆也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气。
    商陆觉得可惜的是，让柳庆茹给应付过去了。要动她，还得另有由头才行。
    “七婶婶，还有这个贱婢呢，她又该如何处置呢？”宋轩婧抬腿又是一脚，把跪着的筱筠踢倒在地。“四姨娘动手之时，她未曾阻拦，也未曾及时禀报，事后更是卖主求荣，这样的贱婢实在留不得，找个人来卖了吧。”
    “七夫人饶命！七夫人饶命！”筱筠立刻磕头如捣。
    商陆思虑着，柳庆茹还好好的坐着，筱筠还不能走，筱筠不会平白无故地叛主，八成就是柳庆茹做了文章。
    “罚去做浣衣婢吧。”
    这一天中午，曲莲跪在锦鲤池边思过，宋初鄞就站在她身旁，监督她思过。
    锦鲤池边，奴婢们来来往往，面上不敢多看，可背地里却早已议论纷纷，都在看曲莲的笑话。
    曲莲知道宋初鄞的性子，求饶道，“少爷，我真的只是加了辣椒汁，想戏弄一下轩婧而已，你就没有一点怀疑三姨娘吗？”
    宋初鄞此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几房姨娘接连出事，他现在的脸已经被打肿了。
    “罚你是管家人的决定，我不能违拗。”
    当晚夜深人静后，筱筠找着机会，就赶紧溜回了三房，找柳庆茹求救。
    “三姨娘，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检举了曲莲，您什么时候才能将奴婢许给少爷？”
    柳庆茹啐道，“你个小蹄子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儿才刚刚揭过去，你就急不可耐地想爬床，你是怕七房的那位抓不住你的马脚吗？”
    筱筠委屈道，“奴婢知道此时正在风头上，可奴婢不是怕您……”
    柳庆茹妩媚一笑，安慰道，“你放心，现下五姨娘死了，袁氏也要被赶出去，宋轩婧自是不会放过曲莲，少爷此时伤心，身边正是没个可心人呢！等风头过了，我自会把你许给少爷。到那时，你就是少爷的六姨娘。”
    筱筠面露羞赧，“那……那一切就仰赖三姨娘为奴婢筹谋了。”
    ☆、第二十六章  贼心
    第二十六章  贼心
    打发走了筱筠后，柳庆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囔道，“这个卖主求荣的贱婢，还得趁早料理了才好。只有死人的嘴才严实。”
    柳庆茹的贴身侍女银环奉承道，“如今，二姨娘已被老夫人下令撵走，四姨娘自有宋轩婧处置，五姨娘也被毒死，少爷又不去少奶奶那儿留宿，三姨娘您现在可是一枝独秀。”
    柳庆茹轻笑一声，“三姨娘？迟早，少奶奶这个位置是我的。”
    “是呀，她不过就是占了嫡女的便宜罢了，其实容貌才情都比不过您！”
    “对了，少爷人呢？”
    银环道，“少爷看着四姨娘罚跪完了之后，去了夫人那儿一趟。此时，少爷又出去了。”
    柳庆茹脸色不悦，把簪子往妆台上一丢，“他怎么又出去了？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
    “赶紧去找找，别是去看袁氏那贱婢去了。他这个人就是耳根子太软，听不得那贱婢求情。”
    “是。”
    此时，天色已晚，宋家府里引路的灯火阑珊。
    商陆瞧着身边的宋言真已经睡着了，她偷偷摸摸爬起床，披上披风便出了门。
    她来到一簇竹林边，宋初鄞已经等在那儿。
    宋初鄞递给她一份契书，“子苓的契书，我拿来了。”
    商陆仔细看了看，真是子苓的契书。午后，宋初鄞派人来传话时，她压根儿不信。此时她一脸惊讶，没想到宋初鄞居然真的弄到手了。
    “你娘竟肯给你？”
    “我……我偷来的。”
    “偷来的？”
    宋初鄞低着头不敢看她，“从小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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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没有成功说服过我娘。你让我去要，我肯定要不到，我只能偷了给你。”
    商陆开始觉得，自己做了个愚蠢的决定，竟然让他去办事。
    “宋初鄞，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子苓本就是私自出逃，若身契还是偷来的，没有经过主人的认可，回头你娘发现东西没了，即便是你偷的，也会成了子苓偷拿契书叛逃主家，那便是罪加一等！”
    商陆气得两边肺都不匀称了，把契书扔他脸上，“还回去！”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多。”
    商陆深吸一口气，劝自己别动怒。“是我太蠢！竟然安排你去做事。行了，此事你不必再管，你退下吧。”
    “小叶子，你别急，我一定说服我娘。”
    商陆冷声道，“我说了你不必再插手。还有，我再说一遍，小叶子死了。以后，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该称呼什么，别失了礼数分寸！”
    宋初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商陆轻手轻脚地回到屋里，摸黑挪到了小榻边。正要脱鞋翻身上榻，就被人搂住了腰。
    “谁？”
    “你说这屋里还能有谁？”
    “你……你怎么醒了？”
    宋言真腾出一只手点燃了灯，神情清冷地看着她，“淅儿，你方才……跟初鄞说了些什么？”
    商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居然发现了。他连宋初鄞都看清了，那他肯定是就在他们不远处，那他……
    有没有听到宋初鄞称呼她小叶子呢？
    但转念一想，发现了便发现了吧，他发现了也无所谓了，他若因此心里有了芥蒂，疏远了她才好呢。想到这儿，她立刻就坦然了。
    她淡淡道，“有一些事。”
    “初鄞是我侄子，你不应该半夜跟他单独见面。以后，再有什么话，让我去说。”宋言真神情难得的认真，语气也有些坚决，没了他平日里的搞怪劲儿。“宋初鄞是男人，你是女人，若是被人瞧见传扬出去，流言蜚语于他根本没什么损失，于你却是刀剑一般，会伤得你体无完肤。”
    他说得诚恳，倒不像是责怪。看来，他尚且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商陆点点头，“嗯。”
    “好了，咱们去歇息。”宋言真将她横抱起来，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地放被窝里，爬上床去抱着她睡下。
    “还有，以后不许再有分床睡的念头，躲我是没用的。”
    他的话就在耳边响起，声音低沉，语气却强硬。商陆只好敷衍道，“不躲了，睡觉。”
    这事儿暂且就这么过去了，宋言真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第二天一早，宋言真被宋记酒楼的唐掌柜请了去。出门前，宋言真嘱咐她，去库房里瞧瞧，准备一下给单家的贺礼。
    这件事情商陆没有经验，她上辈子没有机会见识大场面，也没机会给大人物送贺礼。
    可巧，丫头卜芥进来传话，“七夫人，大夫人传话来，请您去坐坐，想与您商量送与单家的贺礼。”
    商陆心想，大夫人毕竟是体面人，让她出出主意也是好的。于是，便叫上了檀桓一同来了大房居所。
    此时堂屋里，大夫人与宋轩妤都在，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七弟妹来了？快进来坐。”大夫人招呼她进屋，而后吩咐丫头，“上茶——”
    “这位是？”商陆看了看陌生的男子。
    大夫人道，“七弟妹，你忘了呀？这是我娘家的远房表侄，镇远侯府的二公子俞中贤，他今日来，是来给我送信的。”
    “哦，我记性不好。”
    大夫人开口道，“往年这贺礼，婆婆都会让我们几个出力准备，今年事出突然，婆婆不在家坐镇，我也是担心丢了颜面，才请了七弟妹来商量。七弟妹出身名门，从小见惯了这些迎来送往，自是不会出错。”
    “我在闺中时，都是阿娘操心这些事，如今我也没个头绪，不知大嫂有什么想法？”
    大夫人道，“单夫人不喜奢靡，素来喜欢清雅别致的东西。”
    商陆道，“清雅别致？唉，我一向是个俗人。清雅之物无非书房里的东西，不如送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大夫人道，“文房四宝自然不会出错，但就是显得中规中矩。”
    “这……”
    一杯茶水慢慢下肚，商陆突然觉得，身体开始有点燥热。
    入秋后的天气，明明已经转凉。突然她意识到，难道是茶水不对劲？
    “七弟妹，你怎么了？”
    商陆抬眼瞧瞧对面，大夫人和她的侄子俞中贤都盯着她，商陆觉得他们的眼神里，分明虎视眈眈。
    “我……我想起来，我还有急事，今天先告辞了。檀桓，我们走。”商陆撑着桌子站起来，却发现手脚有些发软。
    檀桓扶着她往外走，俞中贤凑上前来，“七夫人看起来气色不对，你快去请大夫吧。”
    檀桓伸手挡住，“多谢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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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自会请大夫。”
    俞中贤让出去路，檀桓扶着她往外走，路过俞中贤身侧时，他突然一掌劈在檀桓的后脖颈，檀桓被他劈晕在地。
    没了支撑之后，商陆也摔倒。她呼喊道，“檀桓……”
    俞中贤蹲在她身份，“七夫人，你是不是觉得浑身发烫？你需要一个男人，给你降降火。”
    “滚开——”
    商陆抬手给他一巴掌，可偏偏手上软绵绵的没力气，一巴掌下去反而像是摸了他的脸。
    俞中贤摸摸自己的脸，哂笑道，“七夫人，怎么摸我也这样温柔？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
    大夫人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道，“中贤，七夫人身体不适，送她回燕喃阁，好好照顾她。”
    商陆一听这话，心里气得想杀人。大夫人要把她送回燕喃阁，目的就是便于事后诬陷，说是她主动勾引了俞中贤。
    这是一个要把她置于死地的圈套。她真是太大意了！以为大夫人只会玩一些内宅里煽风点火的招，却没想到她竟如此狠辣。女人一旦名声毁了，在世人眼中，便是什么都没了！
    混账东西！
    商陆全身开始难受得要命，却没有力气反抗。俞中贤把她拽起来，扛在肩膀上，为了避人耳目，他从墙角的花草林木中，绕回了燕喃阁。
    俞中贤一脚踹开房门，扛着她走到床边，把她扔在床上。
    商陆呼吸变得急促，她只能弱弱地威胁道，“你今日敢动我，他日我必叫你加倍偿还！”
    俞中贤有恃无恐，“我是侯府公子，你不过是个朝臣之女，而宋家到了侯府跟前，更是连提鞋都不配的，我倒不知，你凭什么报仇呢？”
    俞中贤揪着她的头发，“再说了，等你勾引侯府公子之事传出去，身败名裂，宋家内宅之权到了我姨母手中之后，你以为你还能活到报仇那天吗？”
    商陆的理智恨不能立刻杀了他，可身体烫得吓人，难耐的渴望开始支配了她的身体。
    她艰难地拔下一支细簪，用尽仅存的理智和力气，扎进了自己的大腿。“嘶……”腿上的疼痛，让她暂且恢复了一点点的清醒。
    “哎哟！还是个贞洁烈女呀，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这药可是好东西，再贞烈的女人服下，都会变成跪着求男人睡的贱货。”
    俞中贤一脸得意洋洋，口中的污言秽语不断。
    “砰——”突然一声闷响，俞中贤的脑袋挨了狠狠一击。片刻后，他的后脑勺立刻往外沁出鲜血。
    俞中贤动作迟钝地扭头，看到了宋言真手里拿着一板凳，面露凶光。
    “你——”
    宋言真又是狠狠一板凳抡在他脑袋上，俞中贤这下昏过去了。
    “拖出去，先关密室里去。”
    “是。”定风拖着俞中贤的领子，不带迟疑地拖走了。
    商陆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看清了他的脸，确定了他是宋言真，一头扑进他怀中，“宋言真，你怎么才来？”
    宋言真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别怕！别怕！我在呢！”
    “宋言真，我难受……”商陆此时已经不能自控，她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我要你！”
    ☆、第二十七章  血偿
    她不知道宋言真的腰带该怎么解，扯了几下也没扯开，宋言真赶紧拦住她的手，“淅儿，这样不行！我知你现在是被药性驱使，这不是你的本意。”
    “我要死了……求你了……”
    她哀求的声音格外娇弱，听起来充满了了无助，他听着心疼极了。
    宋言真想起身去给她拿解药，她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走，宋言真只好一路抱着她，打开了衣柜里一个暗格，取出一个小瓷瓶，“小淅乖，快张嘴，服下这瓶解药。”
    她有些抵触，宋言真捏着她的下颌，硬把药给她灌进嘴里，灌了下去。“小淅儿，我已经给你服了解药，稍等一会儿才能见效，你再忍一忍，乖。”
    “我不……呜呜呜……”
    商陆伸手想解开他的衣裳，她试图解腰带没成功，便换了个主意，伸手扯开衣领。
    此时此刻，这样主动的她，真是可爱极了，他心里甚至在为她鼓劲。
    方才，她那么坚决地用簪子扎伤了自己，此刻，她又这样热切地投入他的怀抱。
    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是把他当作不一样的存在的。
    既然她是愿意的，他也想要她，那何不成全彼此呢？
    宋言真犹豫了片刻，才终于艰难地伸手在她的后颈一捏，商陆昏睡过去。宋言真把她放床上，“乖乖睡吧，睡着了便好过一些。”
    他又取来了白药和纱布，细心地给她包扎了腿上的伤，给她盖好被子。而后，从抽屉取了一把匕首，出了卧房，走到了浴室里。
    浴室里，有着通向密室的入口。
    “那个畜牲怎么样了？”
    “还活着呢。”定风提醒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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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听说他是镇远侯的二公子，而且还有功名在身，私自处决恐怕……”
    “你知道宋家人人避讳的二爷宋言美，是怎么死的吗？”
    定风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宋言真自问自答道，“是被我阿娘杀死的。”
    “那时我还很小，父亲又去了京城忙生意。宋言美趁着阿爹不在，污蔑阿娘勾引他，说她与庶子行苟且之事。族中所谓的长辈们，本就看不惯我娘，借机要把阿娘逐出家门。阿娘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将宋言美杀了。阿娘捅了他一百多刀，刀刀避开要害，宋言美哀嚎了几天，血流干了才死去。”
    宋言美死后，沈伊伊将他的尸身挂在祠堂的大门口，杀鸡儆猴。宋家人知道了沈伊伊的厉害，没人敢提把尸身取下来，一直到腐烂发臭。
    “阿娘站在祠堂中，被族中所谓长辈轮流责骂，那一幕，我永生都不会忘。若非我阿娘性情强势，敢于反击自保，她便要被人构陷冤死了，而我身为她的儿子，也要一辈子受人冷眼。”
    “我宋言真是沈伊伊的儿子，骨子里继承了沈伊伊的脾性，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当年是我太小了，没法站出来保护阿娘。现在，我的女人遭遇了同样的境地，有人要逼死她，我若还忍得下去，便是个没有半点骨气的废物。”
    定风见他如此坚决，问道，“那七爷打算如何处置？”
    “若是让俞中贤活着回去，他日后必定报复。大房那边也会散布流言，诋毁淅儿的名声。到那时，再如何解释都没用。俞中贤必须得死！不仅得死，还得死得无声无息！”
    定风许久没见到过这般杀气腾腾的宋言真了。这个年轻人，明明只是个商人的儿子，可是好像那些滔天的权势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宋言真与定风两人，来到了修在锦鲤池下方的密室。这是只有沈伊伊老夫人和宋言真母子俩才知道的秘密，连老爷子宋寰都不知道。
    密室的门被缓缓打开。
    “唔唔唔……”被绳子五花大绑还被封住了嘴巴的俞中贤，惊恐地看着宋言真走近。
    宋言真抽出匕首，用刀拍了拍他的脸，解开他的嘴，“是你姨妈指使的？”
    “是是是……”俞中贤拼命点头。“宋七爷，饶命，你想问什么，我全都招！”
    “她让你怎么做？”
    “趁她药性发作，和她……那个。如果她自己羞愧自杀更好，如果她还活着，就等到了单家的宴会上，再当着江南的世家大族的面，借机揭发此事，让她和你一并颜面扫地。”
    宋言真听得怒火中烧，不想再多问，又堵上了俞中贤的嘴。
    他拽下俞中贤腰间的玉佩，拿起匕首，抵住了俞中贤的喉咙，一刀割喉。
    血从俞中贤的喉咙喷涌而出，溅了一地。起初，俞中贤拼命挣扎，慢慢的，他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宋言真从密室的柜子里取了一瓶药，打开了那瓶药——化骨粉，撒了一些在还温热的尸体上，尸体仿佛被滚烫的炭火灼烧了，很快就化得只剩一堆黑色的灰烬。
    宋言真面无表情地看着，吩咐道，“把这些灰烬装起来，倒进臭水沟。”
    商陆醒来时，身体里的燥热与不安终于消失了，药性过了。窗边的夕阳落下，绯红的云霞格外柔和绚丽。
    “宋言真……”她也不知为何，一醒来就想唤他的名字。
    “嗯，我在呢。”
    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她抬头一看，宋言真的脸就在她眼前。原来，她此刻正枕在宋言真的腿上。
    “我睡了多久了？”
    “三个时辰了。”宋言真摸摸她的额头，“你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我好多了。你不是让唐掌柜请去了，怎么会回来这么及时呢？”
    “我早上出门时，正好碰到了那畜牲来。我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不对劲。走在半路上，我总觉得心里很慌，所以，我就拜托了五哥去处置，赶紧就回来了。幸好我回来了，不然，后果可不堪设想。”
    “那俞中贤……”
    “杀了。”
    商陆大惊，“杀了？他……他可是镇远侯的儿子，我们杀了他，镇远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人是他杀的，可她用了“我们”二字。
    宋言真又摸摸她的额头，安抚她慌张的情绪，“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不仅杀了，尸体也处置了。”
    “你是我的夫君，怎会与我无关呢？你不应该为我做这样的事，这会连累你的。”
    “说到底，是你嫁了我之后，阿娘把管家权交给你，才生出了这些祸事，其实，是我连累了你。之前，你在叶家村外遇险，我便觉得和大房脱不开干系，现下她又敢算计你，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商陆上辈子就一直祈求有一个护着她的人，在她受了委屈时，不顾一切地给她撑腰，给她报仇。现下看到这样生气、这般护食的宋言真，她竟忍不住有点心动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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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药性发作之时，我是很不像样的，多谢你给了我解药。”
    宋言真笑了笑，“我倒盼着，你清醒时也对我这般不像样才好呢。”
    药性发作时，她真的觉得无所谓了，这身体本就是他的妻，不管他怎么做，都在情理之中，但是她没想到，他并没有乘人之危。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她也觉得没什么，但他能尊重她的想法，她便又要另眼看待了。
    “唉，我就先不指望你什么时候再扒我衣裳了，先说点实在的，你称呼我能不能亲昵些？老是宋言真、宋言真的叫，听着好像多大仇似的。”
    亲昵？怎么个亲昵法呢？他的朋友们叫他言真，他的母亲叫他小七，他这意思自然是和其他人都不同了。
    商陆认真地想了想，“真真？”
    “哈哈哈……”宋言真笑得前仰后合，“真真？还假假呢。你能不能严肃点？”
    “这还不够亲昵？又要亲昵又要严肃，我不会。”
    “你可以叫我夫君。”
    商陆猛摇头，“不行不行！太难为情了。”
    “罢了，那就慢慢来吧，你就先叫我真真吧。”
    商陆突然想起一事，她慌张地抓住宋言真的手臂，“对了，檀桓！檀桓还在大房那边，那个畜牲把她打晕了。”
    宋言真道，“定风已经把她救回来了。她醒了之后，便去了南京陈家，她说一定要把这事儿告诉岳父岳母。”
    可是，陈家父母又能如何呢？与侯府相较，仍是鸡蛋碰石头。虽然说都是二品大员，可南京的六部，与京城的六部一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宋言真又嘱咐她，“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唯有夫妻一心，才能度过这个难关。过了今晚，镇远侯府势必会上门来寻人。侯府有自己的私人护卫，这些护卫配备火器，训练有素，堪比军队。幸而，他们不可私闯民宅，不可干涉地方的事务。这事儿我们唯有抵死不认，只能说俞中贤早就回去了，全推给大房。”
    “好，我明白了。”
    “你前一天的晚上才落了水，今天又被下了药，还把自己的腿扎伤了，此刻想必是身心俱疲了。你好好歇息，天大的事有我顶着。”
    “那你别走，你陪着我。”
    这一晚，商陆第一次没有拒绝宋言真的拥抱，他们第一次互相依偎着彼此。
    这一晚，她过得很平静，可她知道，这只是腥风血雨前的片刻平静。
    ☆、第二十八章 反击
    商陆本以为，只要查清了上一世的凶手报了仇，就可以潇洒地离开宋家。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似乎越来越多的羁绊，在将她的预想一步一步地打乱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定风急匆匆地跑来燕喃阁敲门，“七爷，您起了吗？”
    听到敲门声，宋言真醒来。
    商陆还睡着，手臂搭在他身上。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给商陆掖好被角，才打开房门，“什么事？”
    定风道，“镇远侯世子俞中良，上门要人来了。他带了侯府的护卫来，足有数十人，还带着火器，此刻已将宋家围住。他在大房那边说话，大夫人请您去。”
    宋言真吩咐道，“知道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就在这儿守着。”
    “七爷……”定风面露担忧神色。
    “我能应付，俞中良不敢乱来。”
    宋言真独自一人来到大房居所。此时，镇远侯世子俞中良带着一名随从，坐在上座。大爷宋言正和大夫人坐在一旁陪着，一脸如临大敌的神情。
    宋言真微笑着慢悠悠走进去，“哟，这不是镇远侯世子么？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多担待。”
    俞中良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言真又问，“这是怎么了？世子，您为何这般严肃？”
    俞中良瞟了他一眼，道，“昨日，我弟弟中贤来了府上，给姨母送信，碰巧七夫人也来说话，期间七夫人身体不适，中贤便送她回了燕喃阁。昨天晚上，中贤彻夜未归，侯府派人四处寻找也未果。姨母说，中贤送七夫人到了燕喃阁后，便再没有了下落。宋七公子，可是你私自扣留了中贤，还是赶紧放了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言真大惊失色，“哎哟，世子啊，你便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扣留侯府的二公子呀。二公子送内人回来后，便已自行离去了。何故彻夜未归，我委实不知，或是又回来找过大嫂呢。”
    世子俞中良道，“既是如此，我让我侯府的人进来找一找，不妨事吧？”
    宋言真笑了笑，“世子若一定要让携带火器的护卫进宋家搜查，我等都是无权无势的草民，自是不敢阻拦。只是，我以为侯府属下护卫，不宜入府。当今圣上爱惜民力，以‘不扰’二字来约束自我及皇室宗亲。镇远侯深受皇恩，遵行圣上的旨意而行，方为上策。侯府的二公子不知下落，理应报官处置，即便是搜，也该由官府衙役来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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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接着道，“不然，侯府护卫携带火器闯入民宅，搜出人来也就罢了，若是搜不出来，让那帮言官知道了，一道上疏弹劾到御前，后果自是由镇远侯担着。”
    俞中良面露不悦，“侯府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七公子以为，光凭这几句话就能吓退我？”
    宋言真虽然年轻，但见过的人多，也学会了看人的本事。他看得出俞中良是有顾忌的，否则，他也不会只带一个随从进来。他只敢让人守在外头，而不是直接闯入，便是害怕日后传扬出去，惹来文官弹劾与当今圣上的责问。
    宋言真淡然道，“我并非想吓退世子，只是讲明白道理罢了。宋家再无权无势，也不能随意攀污欺凌，侯府再深受皇恩，也并非可以横行无忌。凡事呢，事先说个清楚，是世子执意要闯民宅，事后我也好寻个救济。”
    俞中良目光凌厉地盯着宋言真，想在气势上压倒他，却不想，宋言真丝毫不退让，十分淡漠地迎上他的目光。
    片刻之后，俞中良终于妥协了，吩咐侍从，“去，把柳继洋给我叫来。”
    宋言真出门后没多久，商陆也睡醒了。醒来时，只有檀桓守在床边。
    商陆关切地问道，“檀桓，你回来了？你还好吗？”
    檀桓道，“小姐放心，奴婢已无大碍。”
    “七爷呢？”
    “七爷去了大房，镇远侯俞家上门来要人了。镇远侯世子带了几十号人，还带了火器，把宋府围得严严实实。”
    “火器？看来镇远侯府是动真格了。”商陆十分担忧。
    “镇远侯世子要带人进府搜查，但七爷不同意，世子只好派人去叫知府柳继洋来。”
    “七爷不同意，镇远侯世子就不敢了吗？”商陆不是真的二品大员的女儿，许多官场上的事她不太明白。
    檀桓解释道，“倒不是害怕七爷，是害怕传出去之后，被言官弹劾到圣上那儿。小姐，奴婢已经将实情禀报给老爷与夫人。老爷说，此事若能压下去，为小姐的名声，自是不宜张扬，但若俞家与大房再行恶事，他便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弹劾到底。”
    听了这话，商陆好像得到了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缺失的宠爱，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身份了。
    过了一会儿，知府柳继洋与同知李焰两人，亲自来了宋家府上。
    众人行礼问安罢，镇远侯世子将弟弟失踪的前后讲了一遍。
    柳继洋道，“大公子，七公子，侯府二公子既是在宋家走丢，恐怕要让衙役们搜上一搜，才能免去嫌疑。”
    宋言正应承道，“草民自当配合府衙办差。老七，你说呢？”
    宋言真道，“我可是遵规守矩的小老百姓，知府衙门办差，我当然全力配合。可不像有皇恩功名在身的人，可以横行霸道。”
    俞中良瞪了他一眼，“你——”
    柳继洋劝住他，“世子，稍安勿躁。咱们办差要紧，还请不要起了无谓的口舌之争。”
    俞中良哼了一声，“那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搜？宋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仔仔细细地搜遍了，一处也不能遗漏。”
    柳继洋道，“是是是，这就搜。”
    李焰到底是京官，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他见不惯这些颐指气使与阿谀奉承。“府衙依律办差，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何时成了侯府的家仆了？”
    柳继洋和稀泥道，“算了算了，赶紧着办正事。”
    知府衙门的衙役，立刻分成了几队，挨着搜查宋家内宅。
    其中一行几个衙役，到了燕喃阁外，定风守在门口。
    “我等奉知府衙门之命搜查宋家内宅，闲杂人等回避。”
    定风拦住他们的去路，“夫人在内，你们几个大男人怎能闯入？”
    “那就请你家夫人赶紧出来，别耽误了我们办差。”
    “定风——”商陆这时打开了房门，“我出来就是了，知府衙门办差，我等自当配合。”
    几人退到一旁，衙役们鱼贯而入，立刻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
    商陆心里有紧张，不过她想起宋言真说的，他处置了尸体，又稍稍安下心。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衙役匆匆跑进了大房的堂屋，奉上一块玉佩，“知府，属下在大公子与夫人的房中搜得此玉佩，不似凡物。”
    俞中良一眼认出，“这是中贤的玉佩！”
    柳继洋问道，“你再说一遍，哪儿搜到的？”
    衙役道，“在大公子房中，枕……枕头底下。”
    俞中良举着玉佩，质问大爷大夫人，“姨夫姨母，你们能否给我个交代？中贤的玉佩为何会在你们房中的枕下？”
    此时，不仅俞中良的脸色十分难看，连大爷宋言正的脸色也变了。
    宋言正一脸铁青，责问大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意识到不对劲，她一扭头盯着宋言真，“你——”
    宋言真一脸惶恐，“我……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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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是你在搞鬼！”
    宋言真一脸无辜地辩解道，“我怎么搞鬼？我把玉佩放你们屋里的？别逗了，你们这儿可守着两位门神呢！”
    这倒是事实，大爷宋言正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要悄无声息地进屋去，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屋放上东西，那就不可能的。
    “大嫂，人是来给你送信的，这玉佩也在你床上枕头下，你竟然说我搞鬼，我倒是要如何神通广大，才能安排侯府的人来给大嫂送信呀？”
    李焰附和道，“此言有理。”
    宋言真又道，“大嫂，世子、知府与同知都在这儿，中贤到底去了哪儿，你还是赶紧实话实说吧。”
    大夫人，“中贤就是去了燕喃阁，之后又去了哪儿，我实在不知。”
    李焰道，“一个大活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大公子，夫人，既然你们说不清，而侯府二公子的玉佩又在你们房中找到，恐怕只有请二位往知府衙门去了。”
    俞中良道，“还去什么知府衙门呀，二位还是往侯府请吧。”
    大爷宋言正一肚子的火，不知往哪儿发。远房表侄的贴身之物，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他们的卧房，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有点痛。大房的护卫是他亲自挑的，他非常清楚他们的实力，那玉佩绝不可能是宋言真放的。
    今天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他简直没脸再出门去做生意了。
    他训斥大夫人道，“你还不赶紧交代清楚？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还想连累这一大家子人吗？”
    大夫人眼看自己的丈夫起了疑心，一脸委屈，“夫君，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我与你相伴二十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27章被锁，冤枉啊，真的不能更清水了
    ☆、第二十九章  初胜
    大爷宋言正道，“你是什么样的为人，我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近来你的一些举止，真是让人看不明白。轩妤明明是好好的孩子，你莫名其妙地当众责打她，弄得孩子伤心难过了好几天，不知你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大夫人哭诉道，“夫君，我嫁来宋家二十几年，给你添了两儿两女，你竟说出这样让人寒心的话。我看，就是你新纳的那狐媚子，哄得你这般对我！”
    宋言正怒道，“你真是不可理喻，现下是在说中贤的事，你怎的又扯上我房里的人？你究竟背着我把中贤叫来干什么，中贤到底在哪儿，你还不赶紧说清楚，否则连我与儿女也一块儿遭殃。”
    世子俞中良可没空听他们争执，“够了！你们两位的恩怨情仇，我没功夫听。中贤到底去了哪儿，你们就跟我去侯府与我父亲说说吧。”
    见俞中良要扣人，李焰阻止道，“世子，此为地方事务，还请侯府不要插手。吴州府衙自会讯问宋大公子夫妇，尽快找到侯府二公子。”
    俞中良面露不悦，盯着李焰，“李焰，你不要以为你被东宫器重，就可以不把我侯府放在眼里。我父亲也是拿命博来的荣耀，你们这些文官平日里搬弄是非，我是管不着，但我警告你，别在我弟的这件事情上颐指气使，否则……”
    “否则你待如何？”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众人都扭头往外看，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与一个佩剑的侍从，往屋里走来。少年的容貌比他的声音要稚嫩些，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
    李焰大吃一惊，“太……”
    “太麻烦了！”这个气宇轩昂的少年，打断了李焰，“一边是勋贵，一边是律法，难以抉择，是吧？”
    李焰很快恢复了平静，回道，“不难抉择。身在其位，当谋其政，旁的东西，从不在李焰考量之中。”
    少年夸赞他道，“李先生，真不愧为士人表率。”
    “公子，您称我官职即可。先生二字，愧不敢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先生，您当得起。”
    知府柳继洋听李焰和这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他有点想发火，但混迹官场多年的敏锐告诉他，这个少年身份不一般。问道，“李同知，他是谁呀？你跟他废话什么呢？”
    李焰凑到柳继洋耳边，耳语了几句，柳继洋脸色大变，差点没站稳。
    俞中良虽然身为侯世子，但侯府封地在江南，常年在江南效命，他也还没有机会见到更多的人。可他毕竟也是出身勋贵，知府柳继洋的神态落在他的眼里，他也看得出情形有变。
    李焰深受东宫器重，这一点不是什么秘密，从这少年的年纪，和他对李焰的态度来看，俞中良隐隐觉得，这少年或许正是位居东宫。
    否则，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哪敢闯入携带火器的侯府护卫的圈禁中来？
    不管是与不是，俞中良都觉得，今天不宜用强，得回去跟父亲商量了再说。
    俞中良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你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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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少年本是一脸淡笑，被俞中良一问，笑脸立刻收了。
    “姓蒋。”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已经看了一会儿热闹的宋言真，幽幽地来了一句，“中宫皇后娘娘也姓蒋。”
    少年一拍手，夸赞他，“宋七公子好见识！”
    这个突然到来的年轻人，就是皇太子——朱有枨。他是中宫蒋皇后嫡出的长子，在他才四个月大的时候，就被乳母抱着行完了册封大礼，成为了东宫之主。
    若说光凭这少年与李焰对话，还不能确定，那他这句“好见识”，几乎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俞中良觉得事情不妙，走为上策。“柳知府，李同知，我思来想去，觉着此事还是由官府处置更为妥当。中贤便仰仗二位了，还请二位多费心。”
    李焰应道，“世子深明大义，知府衙门定当全力以赴。”
    商陆在被衙役们翻得乱七八糟的屋里等待着，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过了许久，宋言真终于回来了。
    商陆赶紧跑出去，迎上去焦急地问，“那位世子应付走了？”
    “嗯。”
    “所以，最后是怎么处置的？”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屋里走。
    “眼下没有任何证据，侯府世子不好发作，官府也只当作失踪案来办，大房卧房里发现了俞中贤的玉佩，宋言正和杨氏被带去官府问话。”
    杨氏就是大夫人。
    “大房那两个护卫武艺高强，你到底是怎么瞒过他们，把东西放进去的？”商陆用好奇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秘密，你自己去想。”
    商陆追上去问，“是不是定风？我就知道他隐藏了不少实力。”
    宋言真走进卧房，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定风隐藏了实力不假，但这次出手的并不是定风。”
    “是谁？真真，告诉我好不好？”商陆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晃呀晃地撒娇。
    宋言真摇头，“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我觉得，男人还是要有点秘密。”
    商陆气得把他的手臂一扔，“我不跟有秘密的男人生孩子。”
    “嘿！”
    宋言真立马就妥协了，“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根本没有瞒过那两个护卫，也不需要瞒过他们。”
    商陆问，“意思是，他们帮了你？”
    “再想想，已经接近了。”
    “或者说……他们就是你的人？”
    “正解。”
    商陆把宋言真的脸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感慨道，“宋言真，你怎么这么阴险狡诈？”
    宋言真道，“从小被他们逼迫着，不得不阴险狡诈。杨氏让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安生。不过，今日能这么容易过关，还有赖于一个人。”
    “谁呀？李同知吗？”
    “太子殿下。”
    “太……太子？是宫里的那个太子？”商陆上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她吃惊得结巴了。
    “是。就是当今圣上与中宫蒋皇后的长子，从一出生就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太子朱有枨。”
    “这样的大人物，为何会来到宋家？”
    “古往今来，皇室之中，太多父子兄弟相残之事，偏偏当今圣上不一样，巴不得早早传位给太子，自己才好当了太上皇享福。太子来吴州，或是即位前的历练。江南富甲天下，又是蒋皇后的家乡，太子来到这儿体察民情，合情合理。”
    顿了顿又道，“至于太子来了宋家，这是巧合。太子一到江南，就去了知府衙门寻他的先生李焰，得知李焰外出公干，便追了过来。也是侯世子俞中良太招摇了，把知府衙门呼来喝去，还带着几十号人来围困民宅，还跟太子敬爱的李先生抬杠，太子自然看不过眼了。总之，江南要起风浪了。”
    “可我听说太子才十几岁，这样年轻的人即将执掌天下了，对我们这些百姓而言，真的好吗？”
    “皇室之人，心智总会比同龄人成熟些。何况，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敢想敢拼。”
    商陆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她一个深闺妇人，整日被困在这宋家勾心斗角，思虑这些家国天下的大事做什么？
    “真真，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次的大麻烦。”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这次危机能度过，不仅要宋言真敏锐察觉到危机所在，还要他抛下手头的事及时赶回来，还要他愿意为了她对抗侯府而出手，更要他事先就未雨绸缪，这些因素缺一不可。她由衷地觉得，他是个好丈夫。
    宋言真揽着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我说过了，这原本不是你的麻烦，是我与阿娘的麻烦。我与你是夫妻，这本是我的职责所在，以后，你再也不许跟我说谢谢。倘若我无法应对他们的攻击，无法护你周全，我还真的是没脸让我给我生孩子。”
    “可我还是……”
    “那就坐着，让我抱抱你。”
    商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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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他腿上，宋言真揽住她。他伸手给她整理缠住了头发的步摇流苏，拨一下步摇上坠着的珠子流苏，让它轻轻摇曳起来。
    他这个举止像个小孩儿，她忍不住笑。不知不觉之中，她越来越不排斥与他的肢体接触。
    难得平静地过了几天，便是江南一带每年的一大盛会——闽浙总督夫人的生辰宴了。
    这一天清晨，商陆早早起床，她穿了一身绣着白梅的绿袄，配上黑裙，梳了个简单发髻，首饰也只佩了几支小巧的金簪子。
    宋言真看了，大为不满。“不行不行！你这样子打扮太素净了，换一套。”
    商陆不以为然，“这样的场合，自有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们争奇斗艳，我一个嫁了人的妇人，招摇给谁看呀？”
    “说什么招摇呢，你是我的女人，出去便是我的脸面，可不能让那些小丫头片子比下去了。”
    宋言真拉着她的手，来到衣柜旁，“来，真真给你打扮。”
    他从衣柜里翻翻找找、东挑西捡，终于挑出了一件大红色的上袄，袄子上银线绣的白鹤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华贵大气。
    他看着还算满意，便递给商陆，“赶紧的，换上。”
    等商陆换了袄子，宋言真又把她拉到妆台边，拿起了一把二十多支金簪，一股脑儿地往她的发髻上加。
    “够了够了，你悠着点儿。”
    宋言真终于满意了，拿起桌上的镜子给她照照，“看看我家的俊俏媳妇儿，这才像宋家的管家太太嘛。”
    ☆、第三十章  掐腰
    商陆拿着镜子，她看到了陈淅的一副好皮相，看看头顶的首饰，虽然满头珠钗，但是宋言真搭配得很合宜，却不显得珠光宝气的低俗。
    “七叔，七婶，你们收拾妥当了吗？我这么打扮行吗？”
    宋轩婍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来，站在他们面前。
    商陆定睛一看，宋轩婍穿着粉色上袄，配上墨绿的襦裙，一支点翠衔珠凤钗，配上她稚气未脱的小脸，倒显得俏皮可爱。
    商陆夸赞道，“行，你本是清秀佳人，自是怎么打扮都好看的，到了宴会之上，必能把江南所有青年才俊的目光都吸引了。”
    宋轩婍有些害羞了，“婶婶说什么呢？我……我不想吸引江南所有的青年才俊，只需吸引了对的那一个就好了。”
    宋言真鼓励她道，“你还是太年轻，知道什么叫广撒网重点捞鱼吗？你得找机会，多多地去接触那些适龄青年们，货比三家，才看得出哪个是好的。”
    宋轩婍羞得耳根红，“哎呀，七叔你这些浑话别再说了！我还小呢！今年也该是先张罗宋轩妤与宋轩婧两个的婚事。”
    商陆笑了笑，“你不知，遇到对的人多不容易，若有机会抓住，就千万别谦让。”
    宋言真附和道，“对，你就应该学你七婶，遇到我这么出色的才俊，就用尽各种手段把我拿下。”
    宋言真还用胳膊肘撞一撞她，“是吧，七夫人？”
    “……”商陆看了他一眼，竟无法反驳。
    收拾打扮妥当后，他们一同带着贺礼，坐上了赴宴的马车。
    每年，闽浙总督单家都将夫人的生辰宴场地，都会借用凌州花家的山庄。一来单家的女儿是花家的媳妇儿，两家往来亲密，二来这个山庄里林木茂盛，设有马场、射箭场，树林深处还有几处温泉，能让客人们玩得尽兴。
    凌州距离吴州，马车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其繁华更胜吴州，称得上江南之首。此时已经到了秋日，路边的金桂十里飘香。坐在马车里，便能闻到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马车到了花家的山庄外，几人下了车，远远地瞧见门口已有一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在招呼客人们进去。
    他是闽浙总督单家的三公子单靳阳，长得一表人才温文儒雅。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今年可是各名门望族眼中的香饽饽。
    单靳阳热情地招呼宋言真，“言真，你怎么才来？你家几位兄长一早便已经到了，此时正和我家老爷子还有花家的公子们喝茶呢。”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嘛。”
    单靳阳又对一旁的商陆行礼问安道，“嫂子，靳阳这厢有礼了。”
    商陆亦福身回礼。“三公子有礼。”
    单靳阳问候了宋言真夫妇，才打量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小女孩儿，由衷夸赞，“轩婍今天真美呀，端庄秀丽，明媚动人。”
    宋轩婍福身回礼，“靳阳叔叔有礼。”
    单靳阳拍拍宋言真的肩膀，“言真，左右花家这山庄你也熟，你就带嫂子和侄女进去吧，千万别客气。”
    “好，你忙你的。”
    单靳阳吩咐两个小厮，帮着定风和檀桓搬贺礼，安置好宋家的马车。
    几人一同走进了山庄的大门，穿过一片小树林，迎面便是山庄的主楼大殿。大殿之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温泉山庄”四个字。
    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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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是当今圣上御笔。
    带着贺礼，几人走进了大殿。此时，大殿之中，已经坐着一些早到的客人。
    “哟，宋家小七来啦！”
    他们刚刚踏进门，一位落拓中年男人招呼宋言真。
    宋言真行礼问安，“总督、夫人有礼，言真携内人、侄女来贺寿，愿夫人长乐安康。”
    商陆与宋轩婍也随之问安，“愿夫人福寿安康。”
    总督单全半生戎马，举止言谈都有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单夫人是江南女儿，自是温婉贤淑，面容祥和。
    单夫人招呼道，“客气了，你们三位快请坐。”
    待他们坐下，单家小姐单沐阳亲自给宋言真端来茶水，“言真，这是你最喜欢的太平猴魁，你尝尝，这是今年新茶。”
    商陆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问了一句，“真真，单小姐泡的茶，会好喝一些吗？”
    宋轩婍见状，帮腔问单沐阳，“单姑妈，你只给七叔端茶，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呀？”
    宋言真把茶递给宋轩婍，“别胡说，拿去喝。”
    单沐阳略尴尬，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吩咐下人又端来两杯茶水。
    坐了一会儿，商陆觉得无趣。此时人多，她也不便向单夫人询问私事。她对宋言真道，“我想出去转转。”
    “嗯，我陪你。”
    宋言真与单总督知会了一声，便与商陆一同出了大殿。
    单沐阳跟了上来，“言真，你去哪儿？你想逛庄子，我可以给你领路。”
    商陆觉得她像狗皮膏药似的，纠缠人家有妇之夫，真的是不要脸。
    宋言真回道，“不用劳烦了，我们夫妻二人随便逛逛。”
    宋轩婍年纪虽小，却也看得出单沐阳的心思，上前道，“单姑妈，你带我好不好？我不认识路。”
    单沐阳压根儿不想理会宋轩婍，可是在宋言真面前，她又得保持好她大家闺秀、通情达理的形象，不太情愿地应道，“好，我带你。”
    “咱们去这边。”宋轩婍挽着单沐阳的手腕，往另一边去了。
    商陆哂笑一声，没说什么。
    庄子里宽敞幽静，一应布景陈设也清新雅致。出了大殿继续往后走，便是一片枫树林。
    “哇！还有小鹿！”
    枫林里的小鹿也不怕人，就安安静静地站着，等着他们走近。
    商陆鼓起勇气，伸手去摸小鹿，摸到了，她兴奋道，“我摸到了！真可爱呀！”
    宋言真道，“可爱是可爱，就是肉不好吃，又干又柴的。”
    商陆嗔怪道，“你说什么呢！小鹿听不得这话！”
    “你若真喜欢，我给你也买一只养着。不对，应该买一对，一公一母，回头兴许还能生出小小鹿呢。”
    “算了吧，小鹿还是奔跑在广阔天地间欢快些。”
    宋言真微笑着看着她，“你不是说等事情了结了，想四处走走看看吗？其实，你让我陪你去更有趣。我可以带你去辽东看傻狍子，去安南坐大象，还有你这袄子上绣的鹤，我带你去看成群结队的丹顶鹤，可好呀？”
    “……”商陆突然又沉默了。
    她不想去思考以后，也不想做出任何承诺。
    “哎哟，我的天哪，难道是我的耳朵坏了？我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宋言真你说这么委婉动听的情话，真是奇了。”
    从远处传来的悦耳的女声，打破了两人的沉默。商陆循声望去，竟然有几人在远处树后的小桌上下围棋。
    她方才只顾着看小鹿，竟然没发觉这儿早有几个大活人。
    宋言真领着她上前去。商陆发现，其中的一个女子就是林沅。
    此时，林沅换上了女装，绯色对襟长衫下，露出藏青色马面裙，长衫同色的绣鞋上绣着两只喜鹊，脖子上戴着一串赤金镶宝石的璎珞，两支蝶恋花型簪子熠熠生辉，陪衬着她的绝好容颜。商陆觉得，陈淅已是一副好皮囊，可与林沅相比，却也逊色了不少。
    林沅的对面与左右，分别坐着三个男人，商陆只见过一个李焰。
    坐在林沅右侧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的身后站着一个佩剑的护卫。商陆猜想，他应该就是宋言真说过的太子朱有枨。
    坐在林沅的对面的，是一个约摸二十几岁的男人，容貌美艳，惊为天人，却又不让人觉得阴柔，一身白衣衬得他气质谪仙。
    商陆打量了一圈，由衷地跟宋言真小声感慨道，“真真，白衣的男人长得真漂亮，比女人还漂亮呢。”
    “想什么呢？你已经成亲了，别对着别的男人春心荡漾的。”
    商陆瞪了他一眼，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你别胡说。”
    她居然掐腰！宋言真摸了摸被她掐过的地方，嘴角上扬，凑到她耳边低语，“晚上我脱了衣服给你掐。”
    “……”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小桌前，棋盘上的局势正焦灼，小桌边煮的茶，正咕噜咕噜地冒着屡屡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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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58

    宋言真向那少年正式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朱有枨挥挥手，让他免礼，“宋七公子，我来江南是微服私访，以后叫我蒋公子吧。”
    宋言真向商陆介绍道，“这位是林沅大夫，你们见过的。这位是李同知。这位白衣公子，是这山庄的主人，凌州花家的九爷花琰，江南商会的会长。”
    花九爷花琰的名声，连商陆都听过一些。实在不是她见多识广，而是花九爷艳声太盛。虽然倾慕他的女人太多，但他从不招惹良家女，只流连于青楼、戏院风尘女子的床榻。
    商陆心想，花琰虽然是个十足的混子，但这么年轻就当了会长，看来他不仅金玉其外，其内也有真才实学。
    商陆福身问安，“林大夫有礼，李同知有礼，花九爷有礼。”
    林沅抱拳回礼，“七夫人客气啦。”
    李焰回士人拱手礼。花琰则没说话，只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
    林沅道，“老宋，你如今在媳妇儿面前，怎么变得这么卑微了？”
    宋言真揶揄道，“我跟我媳妇儿说情话，这叫闺趣。你倒是想听情话，可有人说给你听？”
    ☆、第三十一章  吃醋
    林沅立刻回道，“你在看不起谁呢？想跟我说情话的，从京城排到了吴州，可惜姑奶奶眼光高，谁都看不上！何况，听情话有什么意思，说情话撩人才好玩呢！等我遇到了我心仪的男人，我便说尽最好听的甜言蜜语，哄得他找不到北，一辈子沉迷于我。”
    朱有枨调侃她，“呵！能让你心仪的男人，那得是九重天上的仙官吧？我父皇给你赐婚，你竟还逃了。”
    林沅剜了他一眼，“朱有枨！不提这事儿，还能做朋友！”
    朱有枨道，“我母后说，李翀真是个重情义、可托付的人，她与父皇斟酌许久，真是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婚事，才给你们赐婚的。”
    花琰淡淡道，“是否其美，总得他们两人说了才算。”
    宋言真附和道，“是啊，我阿娘常说，虽然阿爹很疼爱她，可为人继室真不容易。我家那几个兄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可不省心。”
    “难得说句人话。”林沅瞧瞧宋言真，又瞧瞧商陆，“话说回来，你们夫妻感情出什么问题了？以前吵架归吵架，可没有要离家出走四处走走看看这一出。”
    宋言真把商陆拉到身边，“我们好着呢。”
    林沅笑得甜美，道，“真有意思。以前陈淅死乞白赖讨好你，现下换你死乞白赖讨好她。这下，单家可有人要难过了。”
    林沅这么一说，商陆便想起了单沐阳这个女人。她忍不住调侃宋言真，“你看吧，是个女人都看得出来，单沐阳图谋不轨、心思不纯，就你们男人瞎！”
    然后，她就看到在座的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她又赶紧闭了嘴。
    宋言真对林沅道，“我家三房轩婧的脸被人下了药，你能否给她治一治？”
    “方才，宋言则领着闺女来找过我，我已经瞧过了，可惜已是药石无医。”
    “竟然连你也治不了？那你师父如何？”
    “我曾研制过一种涂脸的润肤膏，名叫面若桃花。这润肤膏可以让人气色红润、皮肤细腻，不管是宫里的娘娘们，还是江南的女儿们，都追捧至极。”
    “如此说来，这是好东西，怎么会……”
    “有人将这药膏浓缩淬炼，而且还掺了化骨粉，如此一来，便出现了宋轩婧脸上红肿惨烈的症状。化骨粉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谁也救不了她的脸。”
    “那……”
    林沅突然变了脸，“宋轩婧一听说药石无医，居然骂我是个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我说，是她平素品性恶劣，招人暗算。她居然又骂我是个妖女，竟研制些毒物害人。我说，你们宋家是不是没有家教这个东西？”
    宋言真琢磨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呀！他还指望着她和她师父庚桑隽，给他媳妇儿安胎呢。要是被宋轩婧牵连，那可亏大发了。
    他立刻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轩婧的脸彻底坏了，这对哪个女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难免心情郁结，口出狂言。林大夫，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宋轩婧只比我小两岁而已，谁还不是娇生惯养着头一回长大的？我不仅不饶，还要幸灾乐祸、拍手称快。她就是嘴巴太毒，才招致报复，如今还不知收敛，真是活该！”
    商陆支持她道，“是啊，谁也没有资格要求受害人饶恕。大夫给人治病，治好了是恩德，唯有感激，断没有责备的道理。”
    宋轩婧的脸能不能治好，商陆不太关心，实在要较真的话，她觉得她还是希望她别治好了。宋轩婧心气太高，眼高于顶，遭遇这样的打击，够她好好消停一阵子了。
    商陆打量了一番花琰，他是长得真美，她都忍不住羡慕了。“花九爷，您是山庄的主人，那林大夫的一滴香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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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59

    偷的内幕，您可还知道一些？”
    花琰摇头，“我所知所见，早就告诉过她了。当日客人太多，我亦无法全都兼顾到。”
    李焰道，“你们说的一滴香，可是一种有着龙涎香气味的毒药汁？如果是的话，我近日查阅吴州的悬案卷宗，倒是发现了一些内幕。”
    林沅道，“没错！你发现什么了？”
    “半年前，吴中县境内发生一桩杀人分尸案。卷宗里记载，尸体被分成了十六块，因尸体一点也没有腐烂，仵作起初还推错了死亡时间，走了不少弯路。证物之中有一瓶毒药，我查看证物箱，发现这个药瓶已经空了，药瓶里还残留着龙涎香的气味。我又问了办差的衙役，他们说当时瓶子里还有剩余的药汁。我可以肯定，一定是府衙内鬼所为。”
    “是知府柳继洋偷了毒药，还给了他女儿柳庆萦，柳庆萦与她妹妹柳庆茹两人，用药害死了五姨娘！”商陆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慎言。”花琰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打破了沉默。
    “我……”商陆有点不服气，她就是能感觉到来自柳氏姐妹的恶意，而且一切都对得上，似乎害死她的凶手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时，宋言真拉住了她，把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轻声安慰她，“淅儿，你别急。”
    林沅道，“宋七夫人，你方才所言，看似说得通，可你漏了一环。三房的五姨娘服了莲子羹才中毒身亡，但那一筐掺了毒的莲子，原本是要给七房的，七房的丫鬟雨儿贪吃中毒，才躲过一劫。柳氏一家害七房的动机不大，甚至还指望着你父亲陈尚书提携。如果带着结论去倒推，往往容易陷入迷途。”
    经她这一提醒，商陆突然泄了气。她发现她太急于求成，反而不能冷静地思索了。
    李焰道，“诸位请放心，我定会追查到底，揪出偷盗毒药的内鬼。”
    这时，定风来找他们，“各位爷，单总督请各位回大殿，午宴就要开始了。”
    众人遂收了棋盘，往山庄的大殿去。
    往回走的路上，定风对宋言真道，“七爷，我方才见到我家少主了，他说想见见您。”
    宋言真疑惑道，“你家少主是谁？”
    “李翀将军。”
    林沅大惊，“你说谁？”
    定风回道，“李翀将军，就是圣上赐婚给林大夫你的未婚夫婿。”
    林沅顿时一脸严峻，如临大敌。
    “哦，他在那儿。”定风说着，一手指了指远处。
    众人顺着定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枫树边站着一个黑衣男人。那个黑衣男人身材高高瘦瘦的，倒不像个军官。他就是刚刚从天牢里被赦免出的李翀，原来的镇海卫指挥使。
    朱有枨看了一眼，对林沅道，“你未婚夫来了，去打个招呼呗。”
    林沅瞪了他一眼，“我疯了？躲还来不及呢。”
    林沅又瞧瞧那个黑衣男人，嘀咕道，“这位大爷不是去了平谷疗养吗，怎么也来江南了？想我逃婚走得匆忙，八成让他丢了颜面，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朱有枨道，“我觉得他是看上你了，故而追着你来了江南。你何不去了解考察他一番？也许，他比你想的要好呢。”
    “没必要！”林沅坚决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给人续弦，那憋屈死了！一嫁进门，就要被一个死人压一头，而且以后死了，还得三个人葬一座坟。从小到大，我事事都要争第一，我的人生里就没有‘二’字！”
    朱有枨道，“你就算嫁给没娶过亲的，将来也有可能跟人挤一座坟。嘿，他过来了。”
    说话之间，黑衣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七爷，这位便是我的少主李翀将军。”
    李翀面容清俊，比定风还要高出一些。他抱拳施礼，“宋七公子，在下李翀，多谢您这些年照顾韩裕。”
    韩裕便是定风的本名。他由李翀的父亲抚养长大，李翀为水师军官时，他是李翀的副将。
    宋言真却有些不高兴，“谁要你谢了？他是我的人，我照顾他是应该的，我还要给他说亲事呢。”
    李翀问定风，“如今你还是一个人？”
    定风挠挠头，“我习惯了。”他在这位少主兼战友面前，喜形于色，“少主，听说你被赦免，我真是太高兴了。你可是想好了，要回军中就职？”
    “暂且没有这个打算。不过，过些天我想去镇海看看。”
    “好啊，我陪你去。”定风脱口而出。
    “咳咳……”宋言真听不下去了，“定风，你什么意思？你把七爷我放哪儿？这个男人一来，你就想跟他跑了是吗？”
    定风面露难色，“可……您之前不是说过，您也支持我回军中建功立业的吗？”
    “那……那我怎么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话一出，三个男人都沉默了。
    商陆拽拽宋言真的袖子，“真真，你别这样，跟个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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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弃的怨妇似的。定风志在四方，应该去驰骋沙场，守卫河山万里，你怎能把他拘在宋家这一方井里？”
    话虽如此，可她也知道，要再找到一个定风这样武艺高强又细心的护卫，实在太难了。
    李翀拍拍定风的肩膀，“你不能说走就走，就算要走，也应该等七公子找到新的护卫，交接好手头的事。完成了定风的使命，才能做回韩裕。”
    ☆、第三十二章  压制
    定风应道，“少主，我明白。七爷于我有恩，我一辈子铭记于心。”
    宋言真偏要说酸话，“哪有什么恩？你要走就走，离了你，我照样活得开心自在。”
    定风求饶道，“七爷，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李翀又微微扭头，看了看林沅，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林沅的情形。
    他刚从天牢出来的那天，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那个容貌惊为天人的少女，正在路边的茶楼里与人下棋。
    彼时，她的棋局占了上风，眉眼带笑。她就像一束耀眼的阳光，照进了他尘封许久的心里。就那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眼，站在远处看了许久。
    之后，他每天都到那茶楼坐一坐，只为能再碰到她，再远远地看她一眼，像一个朝圣的信徒。
    李翀接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便只有一个念头：抗旨。因为，他只想娶那个围棋少女。
    后来，他得知原来皇帝赐婚给他的女子，就是他的围棋少女，他竟没有觉得惊喜，反而一时之间，无数念头萦绕在心头：他坐过牢、亡过妻、年纪大……他配不上她。
    后来婚期将近，李翀就听说林沅逃了，皇帝还派出了锦衣卫追捕。好像是刚刚跳动了一下的心，又死了。
    此时此刻，他思之如狂的少女就站在他面前，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与她说话，担心贸然与她说话会让她难堪，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林沅留意到他的目光，赶紧扭头躲开，“那什么……赶紧走，午宴要开始了。”
    她自顾自说着，也不等谁，一个人朝远处走去。
    李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立刻黯然，他意识到自己的一个眼神，竟给她带来了困扰。
    花琰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宋言真到底还有些少年心性，瞧着李翀神色暗淡，觉得同病相怜，他鼓励道，“李将军，别气馁，女人是要死缠烂打地哄着的。”
    李翀摇摇头，“林姑娘冰雪聪明，大约不能为言语哄住。”
    “对了，李将军，你去镇海之前，能不能随我去一趟雷月山庄？”
    “雷月山庄，出了什么事？”
    宋言真将那晚商陆外出遇刺落水之事，大致讲了一遍。
    “虽然我心里已经有了些谱，可是还不能完全确认。”
    李翀思虑片刻，道，“我愿意陪七公子走一趟，但庄主能否给这个面子，我便不得而知了。”
    宋言真勾住他的肩膀，“那太好了。走，咱们吃酒去。”
    午宴的菜品丰盛，既有江南的美食，也有单总督在边塞打仗时吃过的烤肉，荤素搭配合宜。
    商陆心里想着事，没什么胃口。
    开宴后一会儿，男人们开始举着酒杯四处敬酒，气氛倒也轻松。
    “言真，陈淅，来，我敬……啊——”单沐阳端着酒杯过来，突然崴了一下脚，手里的一杯酒朝商陆的脸上泼来。
    商陆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突然感觉自己被宋言真推了一下。她等了片刻，没有酒液泼到她脸上。
    酒液泼在宋言真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胸襟。
    “对不起对不起，本来想敬你们一杯酒，却不想泼了你一身。”单沐阳赶紧抽出手绢，想给他擦拭，“言真，你快随我来，我带你去换一身衣裳。”
    宋言真却已取了商陆的手绢，给自己擦拭，“不用了，我与陈淅去马车里换就是了。”
    商陆抬头盯了她一眼，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上辈子，这样的戏码，每天一出接一出地上演，那四个女人一个挨一个地登场。那时候，她只能忍着，谁让她没人撑腰呢？
    但重活一回，还要面临这等龌蹉事，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受够了！
    商陆端起桌边的茶水，猛地往单沐阳的脸上泼去。
    “啊——”单沐阳尖叫出声，她的脸蛋、衣裳湿了一大片。
    单沐阳的计划就是，装作不小心泼他们酒，至于泼到宋言真还是商陆，她都觉得无所谓。
    如果泼到商陆，打湿了她的衣裳，带着她单独去换衣裳之时，承认是故意泼她，用言语激怒她。她只要事后报复，就会成了一个睚呲必报的刁蛮泼妇，宋言真对她的看法必定变差。
    如果泼到宋言真也行，给他擦拭带他换衣服，也能增加他们接触的机会。
    谁知商陆竟不按套路出牌。单沐阳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也不等到事后，当众发作故意泼她。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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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单沐阳心里的怒火猛涨，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可大庭广众之下，宋言真也在，她却不好发作。
    “陈淅，我实在是无意的，也向言真道歉了，你为何还要这样报复呢？”她神情楚楚动人惹人怜，言语一片真诚的样子。
    商陆把茶杯往桌上一砸，冷冷道，“故意还是无意，你心里头自然明白。再说了，谁告诉过你，只要道歉就一定可以了事？”
    “我的确是无意。若是道歉不够，那你还要我如何？你只管吩咐就是了，我一定办到。”
    宋家大房的宋轩妤，跑上前来劝架，“七婶婶，单姑姑又不是故意的，她也已经道歉了，你就别再计较了。”
    大房的一家子都看得上单靳阳，这一点简直不要太明显了。宋轩妤生怕她的七婶得罪了单家，连累了她错过单家的好姻缘。可是，这八字没一撇呢，宋轩妤这就急着把自己当单家人了。
    原本商陆以为，宋轩妤生在大房是耽误了孩子，没想到她也是个没脑子的主。商陆痛恨欺软怕硬的人，更痛恨不明真相眼瞎拉偏架的人。
    商陆反问她，“轩妤，你是不是认为，只要帮腔的人多了，错的也能变成对的了？不是的，错的就是错的，即便声势上占了上风，仍然是错的。”
    宋言真劝说道，“好了，淅儿，这点酒没什么的。既然沐阳说了她并非有意，今天又是单夫人的生辰，你又何必当众泼回去呢？”
    商陆哂笑，“宋言真，你这样维护她，为何又不肯与我和离，给她腾个位置呢？难道，她在你心里头，就只配当一个伺候人的妾吗？”
    当众被揭穿了心里的打算，单沐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尴尬难堪。
    宋言真拉住她的手，“我求你了，你别胡说。走，陪夫君我去换衣裳。”
    “关我屁事！定风——”
    宋言真俯身，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对不住了各位，让您见笑了。各位吃好喝好，我先去换身衣裳。”
    商陆一拳砸他背上，“你放开！”
    肩膀上的女人闹脾气，宋言真话不多说，扛着她快步离开了大殿。
    单沐阳看着众人看热闹的目光，看着宋言真扛着商陆离开，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宋轩妤取了手绢给单沐阳擦脸，“单姑姑，您别难过了。婶婶她平素是有些霸道，轩妤代婶婶向您赔不是了，您千万别与她计较。”
    单沐阳换了一脸无辜的表情，“我知道，不怪陈淅计较，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我是主人家，却没有照顾好客人。可是，她真的误会我了，我只是把你七叔当作朋友罢了，怎么会觊觎她的位置呢？她实在是多心，把我当成了假想敌。”
    一贯就爱和陈淅攀比的发小瞿敏，这次也随夫君樊一迪来赴宴，她急不可耐地上前拉偏架，“单姑娘，太过通情达理，可容易吃亏！她陈淅有什么了不起呀？竟这样刁难于你，真是没家教。”
    林沅看不惯她们背后说人是非，道，“我说，是菜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桌上这么多菜，怎么还堵不上你的嘴？”
    瞿敏道，“陈淅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做出这等刻薄事，还不许人说了？单姑娘本是不小心，也好好致歉过了，她还要不依不饶挖苦单姑娘。也不知陈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林沅便，“那酒是没泼你家男人身上，你在这儿瞎慷慨！你有什么资格置喙？还是你觉得你这个六品通判的夫人太过尊贵，有资格评判两个二品朝臣家眷的为人？”
    六品通判几个字，真是戳中了瞿敏的痛处。她本来以为，她夫君樊一迪升任五品，应该是稳稳当当的，谁知本是京官的李焰空降而来。
    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哟，我倒是忘了，林小姐的未婚夫李翀原是正三品，倒是十分尊贵呢！虽然李翀是蹲过天牢的，虽然是个杀人如麻的阎罗煞神，虽然你嫁过去是填房续弦，可圣上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说错了吗？李翀不就是因为杀了人才进了天牢吗？”
    林沅用手指着她，警告道，“瞿敏，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闭上你的贱嘴！你再敢多说一句，姑奶奶让你变哑巴，以后都别再说话了。”
    “你——”瞿敏不服气，偏偏又不敢再说出口。
    林沅是名医之徒，又善于研制毒物，就算是江湖中人，也要忌惮她三分。她虽然是权臣的千金，但从小被名医抚养长大，从来视闺阁名声如无物，只遵江湖规矩。深闺妇人那一套，哪里压得住她？
    林沅很生气，她的未婚夫好不好，她说了才算。
    其实，她对李翀这个人并没有一丝厌恶。相反，纵然她不喜欢李翀，不愿意接受赐婚的安排，她心底里对李翀这个人是有敬重的。她觉得，只有她可以评价他是不是良配，断不能让旁人轻慢羞辱了去。
    ☆、第三十三章  戏水
    林沅维护李翀道，“我未婚夫李翀杀了人又如何，杀的是贪污军饷的宵小之辈，是替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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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李家祖上随高祖皇帝打天下，后辈代代为国尽忠。有李翀舍命守卫边疆，你这碎嘴子八婆才能安然坐在这儿说长道短。”
    瞿敏腹诽着，他有这么好，那你倒是嫁给他呀！可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口。林沅说让她变哑巴，就真的干得出这事儿。毕竟，她可是干过让人家尸体变葱香味这种混事的。
    到了这时候，单沐阳心里痛恨商陆，也痛恨林沅，可她偏还要扮一回大度，“林姑娘，樊夫人，两位可千万别为我这小事伤了和气。终归今日之事是我的过错，回头，我再好好地跟陈淅道个歉就是了。”
    林沅道，“我跟她从未有过什么和气，又何谈伤了和气？还有哦，单小姐，我劝你不要把别人都当傻子，以为就你自己聪明绝顶。你以为你在戏弄别人，殊不知，别人不过是在看你唱戏。”
    招呼客人的单靳阳，看着妹妹被人轮番教训，心里实在替她不平。他对林沅道，“林姑娘，纵然你不满你的姻缘，何必迁怒于我妹妹？我妹妹一直好言好语，我不明白你为何这般针对她？”
    林沅瞥了他一眼，“你不明白？因为你也瞎！你什么时候把眼疾治好了，什么时候就能明白了。”
    坐一旁看戏的花琰，扑哧笑出声。
    “林姑娘，我敬你师父德行高尚、医术精湛，对家父有救命大恩，对你客客气气、一再忍让，你不要再咄咄逼人！”
    林沅“呵”地笑了一声，“一再忍让？你这话就很好笑了。你有能力教训我而没有，才能叫做忍让。你能吗？说得好像你不忍让，就能怎么着我似的？”
    “你……”单靳阳到底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既不能与她对骂，更不能与她动手。而且，对骂是肯定骂不过的，动手他也没有什么胜算。
    他发现，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帮腔，帮赢了，别人会说他欺负女人，帮输了，别人更会说他还不如个女人。
    单靳阳手足无措，进退两难。这时，花琰道，“靳阳，她们这些碎嘴女人吵架，你帮忙不合适。而且，你是谦谦君子，也诡辩不过她们呀。还是快带你妹妹，回去换身衣裳要紧。”
    “多谢九爷提醒。”单靳阳这才借坡下驴，赶紧带着妹妹回去。
    这厢，宋言真扛着商陆出了大殿，往他们停马车的地方去。他们的行李随身衣物，都还放在马车上。单家得午后再给客人们安排住宿。
    檀桓追着他们出来，见他们这样，默不作声地跟着。
    商陆一边捶他的背，一边骂他，“宋言真，你拉偏架！不帮自己人，偏帮那个小贱人说话，你是真的眼盲心瞎，蠢得要死！你还看不明白吗？那小贱人就是备了两手，要是泼了我更好，她只要楚楚可怜装无辜就混过去了，要是泼了你，也能借机跟你套近乎，她还想给你擦脸，还想带你去换衣裳，她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宋言真威胁道，“你能不能乖一点呀？你再捶我，我就脱了你的小裙子，摸你的小屁屁。”
    商陆又狠狠捶了几下，“你个臭流氓！你敢！”
    宋言真哈哈大笑，“我当然敢了，我又不是没摸过，光滑有弹性。我不仅摸过，还亲过呢，这么快你就忘了？夫妻之间，这是理所应当的。你要是觉得亏了，我也可以给你亲的。”
    商陆只想缝上他的嘴。
    “你要是能乖一点，我就放你下来。别闹了，行吗？”
    商陆不说话了，既没有求饶，也没再继续捶他。
    宋言真把她放下来，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
    “你都帮我泼回去了，怎么还委屈呢？”宋言真大步流星地追上她。
    “她今日能一不小心泼酒，明日就能不小心泼开水，或者更甚。或许我的想法有偏颇，可林沅这个局外人的话，你都不信，你还跟我说什么呀？这么粗陋的计俩，偏是你就看不出来，你便不是傻，你怕是还乐得见两个女人为你争风吃醋呢。你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啊？给自己添堵吗？”
    “当然有用了。你不是用过了吗？用得不好吗？”宋言真拉住她的手来，扶着自己的腰，“来，给你掐。”
    “滚！”商陆没好气地啐他。
    “来嘛。”宋言真又把外袍掀开，一副愿者上钩的姿态。“随你掐。”
    “你老实说，是不是也觉得，被她心怀不轨地泼了一身酒，还必须大度忍着，就不能泼回去？”
    宋言真哪里听不出她是在试探，赶紧讨好道，“要是泼回去你心里舒坦些，那就泼吧。但是，你能不能别再提和离二字？我听了难受，心口疼。”
    商陆瞪了他一眼，“宋言真，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谈情说爱。”
    “那你到底怎么了呀？你告诉我呀。”
    我原是你侄儿的女人，还有了孩子，我怎么做得到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与你谈情说爱呢？
    想了半天，她不敢说出口，她不敢冒险试探人性。商陆只能叹气，“唉……”
    “怎么还叹气呢？”宋言真把她拉到怀里，摸摸她的头，“你想查出害死五姨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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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我明白的。是谁拿了毒药，终归还需要查证。李焰是个较真儿的人，他肯定会查明白的。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商陆心情格外沮丧，“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感觉自己好没用。”
    “小淅儿，你想去泡温泉吗？等你泡完了，我给你捏肩捶背。”
    “你只是想揩油。”
    “我是你夫君，没有揩油这一说。庚桑大夫说过，花家这山庄里的温泉水质极好。这些天家里出了许多糟心事，你肯定是劳心伤神的，我只是想让你轻松愉悦。”
    听他的口气，倒是十分诚恳，商陆也不想再回大殿去了，她答应道，“好。”
    得了商陆的答允，宋言真又把她扛了起来，“走喽——”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这样受制于他的姿势，让她十分窘迫。“宋言真，我头好晕，快放我下来。”
    宋言真哪里肯依，扛着她往前走，脚步愈加轻快了。他吩咐道，“檀桓，去把行李取来。”
    花家在温泉汤池之上修了十二间浴室，宋言真扛着她走进了其中一间，才把她放下。
    浴室修得精致小巧，汤池之中还有石桌，可以小酌或是品茗。汤池表面慢慢地散着热气。
    “去吧。”
    进池子里得脱衣裳，她道，“你转过去，不许看！”
    宋言真依她的话转身背对她，心里却在想，等你脱了衣裳下了水，可就由不得你了。
    商陆还是害羞，不好意思在宋言真面前宽衣解带，她只脱了外袍，穿着中衣便踏进了温泉池水中。
    她起初觉得泉水有点烫，但慢慢地适应了，觉得全身都格外舒服。
    “我来了。”宋言真一边说着，一边解衣带。他脱完了外袍，又开始脱中衣。
    “你不许再脱了！”
    宋言真哪里肯听，脱了衣裳放池边，踏进了池中。
    商陆远远瞟见，他脱得只剩一条薄薄的裤子，而那裤子浸水湿透了以后，沾在身上，就跟没穿一样，她吓得赶紧扭头，背对着他。
    宋言真走到了她身边，把她挤到池子边，用手臂围住她，“你躲什么？还能往哪儿躲？”
    商陆想推他，一推又摸到了他的胸口，赶紧收回手。
    宋言真眼看计谋得逞了，笑得十分奸诈，强行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你转过来，看着我。”
    “我不看！”
    “看嘛，我全身上下，你还没看完呢，给你看。”
    “我不看！你别……”
    “那你看着我眼睛，让我好好瞧瞧你。”
    商陆抬头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宋言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你会怎么样？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
    “你说的不是如果，你果真骗了我，是吗？”
    “我……”
    宋言真用手指头勾起她的下巴，“你明明很喜欢你夫君，偏要说假话说要和离，你这就是欲擒故纵。”
    唉……就算他再聪明，也不能想到死而复生这样玄乎的事情。她是真不愿意欺骗他，可眼下又不能说出真相。
    她把脸撇开看一旁，“对，我欲擒故纵，怎么了？”
    “真聪明！你这招对我真好使。”宋言真捏着她的下巴，啄她的唇，“抱抱我。”
    她扭头躲，他便用手掌扣住她的头，一阵让她有些窒息的强吻。
    “抱我，快点儿。”
    她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他们忘情地亲吻着，直到她突然发觉，水下的他有了异样的反应。她觉得事情不妙，她赶紧推开他往旁边躲。
    宋言真拽住她的手腕，“你把人家勾引得神魂颠倒了，现在却又要逃了，你真坏！”
    商陆结巴道，“你、你自……你自己解决。”
    “那也太可怜了。”
    商陆可管不了这么多，赶紧用力推开他，爬上岸溜之大吉。溜的途中，她还听到背后的宋言真说：“真无情！”
    方才两个人都是愿意的，可到了最后她却临阵脱逃，似乎有些不够厚道。商陆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别再招惹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的小可爱，在数据不好的时候pick me，让我感到自己不是单机，我会更加卖力地填坑
    ☆、第三十四章  哄他
    商陆慌乱地裹上外袍，跑出了浴室。此时檀桓已经取来了行李，坐在浴室外的石凳上等着。
    “小姐，您……”檀桓看到她十分狼狈地逃出来，她大吃一惊。“让姑爷欺负了？”
    “别问！把衣裳给我。”
    檀桓取了干衣裳，伺候她去了另一间浴室，把湿衣裳换了下来，整理妥当。
    走出浴室，商陆看着刚才呆的那一间浴室，等了一会儿的功夫，敲了敲门，“宋言真？你还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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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宋言真，你、你完事了快点出来。”
    还是无人应答。她又等啊等，等了好久，她估摸着再怎么慢，也得完事了吧。
    “宋言真——”
    “宋言真，你怎么了？”
    她直接推门回到浴室里，宋言真就坐在池底，靠着池壁，两手臂搭在岸边，望着汤池发呆。
    “宋言真……”
    “别喊了，烦死人了！”宋言真终于答应了她一声。
    “完、完事了吗？快起来呀。”
    “你刚才问我，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怎么样，那你到底骗了我什么？”
    “我……”商陆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
    “我不懂，你在我怀中睡觉明明是睡得安稳的，你为着沐阳要给我擦拭酒液是动怒的，明明对我是有感情的，为何就是不肯与我亲近。我觉得自己突然不懂你了，不懂你为何突然与我疏远，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宋言真背对着她，她也不知他此时是个什么样的神情。她走到他身边，看见他一脸黯然，戳戳他的头，“你别这样装可怜好不好？”
    “我装可怜吗？被自家女人嫌弃的男人是真可怜。”
    “我未曾嫌弃你，只是……眼下还……”
    宋言真没再说什么，起身上岸，换上了一身干的衣袍。
    那厢，午宴也结束了。单家安排了人手，带领客人们各自去到各自的住处。宋言真与商陆住在芭蕉林边的小楼，他们到了客房里休息。宋轩婍的房间就在他们的隔壁。
    宋言真闷闷不乐，都写在脸上。一到客房里，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不说话，对她也爱搭不理的。
    商陆坐到床边，问他，“真真，你今天一定要吗？”
    “不不不，我不要，我自己解决挺好的。我不只今天不要，以后都也不要。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就只有一个，别再来勾引我，行不？”
    商陆心口有点堵得慌。她把这个男人惹生气了，她得哄。要哄好他，便是要与他做夫妻闺房中事，那就可能怀孕。可她还没想好，该不该跟他有孩子，她觉得在没想明白之前，不应该这样轻率地生下孩子。
    她认真想了想，从她醒来之后，他已经救了她两次，大不了她服药满足他，就当是报答他吧。
    “现在不行，等到了夜里，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宋言真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好！我等就是了。”他喜形于色，搓搓手，“今天晚上，夫君我一定好好地服侍你。”
    商陆开始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为什么他闹闹脾气，她就要哄他呢？
    檀桓在屋外传话，“小姐，姑爷，单总督差人来传话，一会儿将有射击比赛，请各位宾客踊跃参与，都去热闹热闹。”
    商陆应了一声，“知道了。”
    宋言真道，“单总督主持的射击比赛，是男人们的主场。听定风说起，今年不仅有弓箭这一项，单总督还搞来了几把鸟铳。一会儿我也去试试，给你赢个簪花戴戴。”
    “鸟铳是什么东西？”
    “一种轻型的火器，如今各兵种都有配备。今日比赛用的，是军中淘汰下来的旧款。也只有单全这样的一方封疆大吏，才敢拿来娱宾客。”
    她不太懂这些，只能外行看个热闹。“那位李翀将军肯定能拔得头筹，他以前可是水师军官。”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一同来到射击场。射击场十分宽阔，四周树林环绕。刚刚走进场地，商陆便看见了远处的靶子，而近处已经备好了比赛用的弓箭和火器。
    宋言真指了指那边，“诺，那个就是鸟铳。装上铅子点火击发，射程远，杀伤力大。”
    商陆留意到，它的主体外形是一管子，比成年男人的手臂还长。
    客人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射击场，都在靶位两旁坐下，三三两两地聊天说话。
    这时，林沅与花琰一行人也到了，他们走到商陆与宋言真的旁边坐下。此时，林沅已经换上了一身窄袖便装，看来是准备一展身手了。
    林沅问宋言真，“老宋，你要去比射箭吗？”
    宋言真回道，“当然了，我还得给我媳妇儿赢簪花呢。”
    “那你会用鸟铳吗？”
    “瞧你这话说的，还有我宋言真不会的吗？”
    林沅用狡黠的目光看着他，“你一介草民，哪来的机会用鸟铳？说！你是不是私藏了军火？”
    宋言真似笑非笑，“说什么呢，就你亲戚多？你当我那锦衣卫的舅哥是吃素的吗？我用过他的行不？”
    商陆琢磨着，宋言真的舅哥是谁，琢磨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了原主陈淅的二哥陈澈。
    她赶紧问道，“对了，林大夫，我二哥呢？他为何没有与你一起？难不成他被你……”
    林沅努嘴指了指朱有枨，“这位小哥亲自替我作了保，陈佥事这才没再继续追着我索命。”
    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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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枨对她道，“宋七夫人放心，你二哥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也没让这个混世女魔头折磨坏。我给他安排了别的差事。”
    林沅得意一笑。她道，“我不会用鸟铳，但是我一会儿想去试试。我随师父去海边游历时，见过被这个东西打中的伤员，被铅子打中的部位，有手指头这么大的血窟窿。”
    宋轩婍终于有机会和林沅说话，她一脸崇拜地跑过去，“林沅大夫，您能不能收小女为徒，教小女炼制毒药？小女想学得一身本领，保护自己与家人。”
    林沅把她打量了一阵，道，“想要入我门，你得先通过考验。知道五毒是哪五毒吗？”
    宋轩婍呆呆地摇头。
    “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记住了吗？”
    宋轩婍咽了咽口水，“记……记住了。”
    林沅点点头，“既然记住了，那就每样都捉一只来，越大越好，越毒越好。需得你自己亲自动手抓，不许假人之手。”
    宋轩婍的脸色立刻变了。
    林沅又从小荷包里取了一颗药丸，“来，先服一粒千草丹。服了这丹，寻常毒物便不能奈何你，放心大胆地去吧。”
    宋言真对侄女道，“婍子，你别闹了，回头你要出什么事，我可没法向你祖母交代。”
    宋轩婍如壮士赴死一般，取了千草丹服下，坚定道，“我去了！我一定能通过考验。”
    宋言真对林沅道，“你还真的打算收她为徒呀？”
    “我喜欢她这样蠢蠢可爱的女孩子，不喜欢那些端着装淑女的女人。她要是肯用心学，我倒是愿意教她一些防身的技艺。”
    这时，单总督单全与他的儿子单靳阳，一同走到了靶场之中。
    单全对着两边的客人大声道，“各位亲友，今日来赴内人生辰宴，单某十分荣幸，特意筹备了射击与赛马的比赛，也备了些小小的心意，酬谢给今日比赛的优胜者。还望各位踊跃参与。”
    单靳阳行一拱手礼，道，“各位贵客，要参加射箭比赛的，请来我这儿领一支签子。咱们依次登场。”
    听了这话，宾客中立刻有人起身过去。林沅与李焰两人一同起身，去领签子。
    宋言真也起身，对商陆道，“那我也去啦，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
    商陆鼓励他道，“那你别慌，只要尽力就好。”
    商陆随着他的身影，一直往那边看，她发现领签子的几乎全是男人，林沅算得上是一枝花。人群之中，有几个她认识的身影，宋家的五哥宋言信，还有瞿敏的夫君樊一迪。
    她之所以断定那人是樊一迪，是因为瞿敏正跟他眉来眼去。她觉得樊一迪长得油腻又猥琐，不知道瞿敏每天都对着他，会不会影响心情。相比起来，她觉得宋言真可真是丰神俊逸，看起来赏心悦目多了。
    商陆发现太子朱有枨与花家九爷花琰并没有去，她好奇地问道，“蒋公子，花九爷，您二位不去赛一赛吗？”
    朱有枨道，“弓箭没意思，我等着参加下一项。”
    花琰则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于射击一技上没有造诣。”
    朱有枨道，“九哥，你谦虚了。”
    商陆又问他们，“那您二位觉得，谁有望拔得头筹？”
    花琰道，“李翀若是参加，这儿便无人能出其右。除他之外，单靳阳与镇远侯世子俞中良也是好手。他们三人在军营呆的时间长，自是比寻常人要出色些。”
    说到李翀，商陆发现李翀坐在人群之中，他并不打算参与弓箭比赛。他的目光一路追随着林沅，林沅到哪儿，他的目光就落在哪儿，一脸痴汉的神情。
    朱有枨道，“我看好我家先生，他虽是文官，武艺倒也没落下。”
    他说的先生是李焰。
    “那林大夫如何？”
    花琰道，“她不错，虽比不上绝顶好手，倒也胜过了许多男人。”
    ☆、第三十五章  鼠窜
    商陆四下张望了一圈，待字闺中的姑娘们都睁大了双眼，打量着射箭场上的青年才俊们，寻找着自己心仪的郎君。
    不远处，宋家大房的宋轩妤，与单沐阳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个想巴结单沐阳的瞿敏。宋轩妤目光灼灼，直直地看着场上的单靳阳。
    呵！这可真叫三人成虎。商陆在心里嗤之以鼻。
    原本她觉得，宋轩妤的母亲大夫人作恶，不应该牵连到女儿，如今她却发现，宋轩妤也是有点蠢，大夫人不喜欢这个女儿，还真是有原因的。这么急不可耐地去讨好单家人，只会让单家的人看低她。
    等到众人领完了签子，第一场比赛便开始了。第一场是靶距三十步的比赛，每人五支箭，总成绩前十的人，才能继续后头五十步的比赛。
    第一个靶位上便是宋言真，他张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箭矢“嗖”地飞出，正中红心。
    靶子那边，一面红旗子与一块牌子举起，牌子上写一个“拾”字，意为十环。
    宋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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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正中红心后，往商陆这边看着，对她笑，那神情就是在说，你看看，你家夫君多厉害呀！
    第二个靶位上是樊一迪，他也张弓搭箭，“咻——”一声，箭矢划了一条弧线，从靶子边划过。那边，一面白旗晃了晃，意为脱靶。
    “哈哈哈哈……”林沅不顾形象地大声嘲笑起来，“兄台，就你这箭术，真对不起瞿敏跟你眉来眼去这么半天。你信不信，我蒙着眼睛都能上靶。”
    樊一迪怒道，“你行你来呀。”
    林沅也是专治不服，马上射出一箭，正中红心。
    “好——”在座的一些男人纷纷鼓掌喝彩，都被她吸引了目光。
    瞿敏看到这一幕，捶胸顿足。“这个妖女真讨厌，惯会搔首弄姿勾引男人！李翀怎么也坐得住？”
    宋轩妤道，“坐不住又如何？她都敢违抗圣旨逃婚了，又怎么会把未婚夫放在眼里呢？”
    单沐阳道，“别这样说！林沅家世显赫，她父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拿捏着文武百官的前程，她有高傲的资本。”
    瞿敏一脸不屑道，“她就是个私生庶女而已，十五岁才被林家认回去，不知道她整天猖狂什么？陈淅还对她一脸谄媚，巴巴地赶着去讨好。”
    瞿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调越来越高，连商陆都隐隐听到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虽然听不清，可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瞿敏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单沐阳提醒道，“樊夫人，慎言。”
    “我说的是事实，当年她爹来江南办差的功夫，勾搭上了她娘。她那母亲也是个放荡的女人，未婚先孕有了她。她爹还想给她娘名分，怎料人家当家主母也是厉害角色，容不下这等随随便便的女人。她娘生下她没多久就死了，说起来她还嫌李翀克妻，却不想她自己克母，我看他们是绝配。”
    宋轩妤道，“真是未婚先孕？那也确实是随便了些。”
    商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花琰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吩咐自己的侍从，“你去办一件事。”
    侍从俯身，花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侍从便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花琰的侍从回来了，他端着三个匣子，走到了瞿敏三人的面前。“单姑娘，宋姑娘，樊夫人，我家九爷说，这是他送您三位的东西。”
    “你家九爷？”
    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向花琰，花琰端着酒杯远远地敬她们。三人受宠若惊，赶紧端起酒杯回敬。
    虽说花琰花名混名在外，可他在江南的势力，也着实足够让人眼红。不少痴迷于他容貌或是家财万贯的女人，都想爬进花家的门，觉得自己能让浪子回头，金刚钻变绕指柔。
    她们三个女人以前没有机会能接触这位大名鼎鼎的商会会长，骤然得知花琰送她们东西，尤其是看到这匣子做工都这么精致，自然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脸上都突然娇羞了起来。
    敬完了酒，花琰抬抬手，示意她们打开看。
    三人娇羞地回了礼，然后都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啊——”瞿敏突然脸色大变，吓得盖子一扔，本能地往后一躲。她躲的动作太剧烈，膝盖猛撞桌子上，椅子都被她带倒，连人带椅子一起摔翻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与此同时，旁边的宋轩妤与单沐阳两人，也都看清楚了匣子里的东西，两人都“啊——”地尖叫着，蹭地站起来往后躲。
    三个匣子里，装着三只胖成了球的耗子。耗子快成精了，一点也不害怕人。不仅不怕人，还想往她们身上爬。
    那三个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仪态尽失，躲得远远的。
    瞿敏刚才起得太猛，膝盖磕到了，摔翻时手臂也摔伤了，可即便如此，看到那么大一只耗子，还是硬撑着赶紧爬起来跑。
    “啊——别追我——”
    那三只耗子盯着她们，就向盯着美食，一路跟着她们追。任凭她们如何尖叫，都执着地追着她们跑。
    原来，花琰的侍从方才去的匣子上，沾上了能引诱老鼠的药粉，她们打开匣子时，手上、衣袖上都沾上了药粉。
    瞿敏一路狂奔，鞋子掉了，发髻也散开乱糟糟的。她如此狼狈地逃窜，可在场竟没人帮她，要么看不起她一个区区六品家眷，要么也讨厌她那张贱嘴。
    “夫君！夫君救我——”瞿敏跌跌撞撞地往樊一迪那儿跑。
    单沐阳与宋轩妤也好不到哪儿去，那老鼠盯准了目标就不放弃，她们身旁的人拿着家伙赶开，那老鼠又很快找上了她们，锲而不舍。
    商陆看着她们被几只老鼠追得抱头鼠窜，心里头说不出的痛快！
    她心里甚至在为三只肥老鼠鼓劲儿，快追快追！咬她们！咬她们！
    这一片发生了不小的骚动，宋言真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淅儿，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他握着她的双手，仔细打量着她全身上下。
    商陆道，“我没事。有事的是她们。”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被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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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锅的人群。
    宋言真这才看明白，地上几只老鼠四处乱窜，追着人跑，他下意识地把商陆揽到自己身后。“哪来的巨鼠？这得修炼成精了吧。”
    商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花九爷放出来的。她们三个刚才一直在说话，我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八成是难听的话，惹怒九爷了。”
    宋言真看了看花琰，他一派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出跟他没关系。
    商陆用手指戳戳宋言真，“这招可真有意思。宋言真，你可长点心学着点！”
    “你学坏了。”
    “你比完了吗？我没事的，你快回去。”
    宋言真道，“等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等耗子抓到再说，没的让你给耗子咬了。”
    樊一迪怒气冲冲地冲到花琰面前，“花琰，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了放老鼠咬女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花琰诚恳道，“是我让我的侍从放的。怎么着？”
    “你好歹也是商会会长，竟干出这等卑鄙下流之事。你必须向我夫人致歉。”
    花琰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我不想致歉，不如我们去打一架解决吧。你要能打得我无力反抗，我就随你处置，不然就赶紧滚开。”
    樊一迪用手指着他，“你——你不要以为没天理了，你给我等着！我樊一迪定要让你悔不该当初。”
    瞿敏可咽不下这口气，“樊一迪，你怎么这么怂？你是六品通判，他就是一介草民，你干嘛怕他？”
    “行了行了，赶紧走，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嫌不够丢人？”
    瞿敏很不服气，被樊一迪拽着远离人群。
    闹出这么大动静，单全也没心情看比赛了，他领着单沐阳，来到了花琰面前。
    “贤侄，你这么动怒却是为何呢？小孩子不懂事，教教她就是了。”
    花琰非常直白地说道，“你与庚桑叔叔两人称兄道弟，又常说他是你的恩人，按理说恩人的爱徒，理当也得到你一家的尊敬。怎么庚桑叔叔不在江南，林沅就成了你女儿与那贱妇的谈资了？单家就是这样报恩的吗？我无儿无女，对教养晚辈一事没什么心得，你怎么教女儿，我也管不着。但林沅是我的朋友，朋友被辱，我必得维护。”
    单全听了这话，有点挂不住面子，“沐阳，你怎可侮辱林大夫？她的师父可是为父的救命恩人！你还不去给林大夫致歉？”
    单沐阳不服气道，“父亲，花九哥哥，我未曾说一句林姐姐的是非，那些话都是瞿敏说的。”
    花琰什么牛鬼神蛇没见过，这以退为进的招术，对他没用。
    他继续无比直白地扒下单沐阳的假面。“这就是你这个女儿最蠢的地方，真不像你这一方封疆大吏养出来的。午膳时，林沅已经给她留了面子，婉言点拨过她，但凡不是个蠢的，就该能有所领悟。”
    单靳阳维护妹妹道，“林沅姑娘言辞那般犀利，何曾留面子？再说我妹妹认真致了歉，这事儿难道还过不去了吗？”
    花琰道，“林沅给你妹妹留的面子就是，她没有说出她亲眼看着你妹妹，先把酒泼了出去，再佯装摔倒。”
    在场围观的人顿时一片哗然。别人这么说，或许会有假，可偏偏是花琰，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屑于冤枉一个小姑娘。
    ☆、第三十六章  削打
    先泼酒，再佯装摔倒，那便是显而易见的故意泼酒。
    其实，商陆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单沐阳是故意泼酒的，她只是心里的直觉而已。她也没有想到，还有花琰和林沅这两个目击证人。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开始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哎哟，她还是总督府的千金呢，平常也是一派知书达礼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成想她竟干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
    “装得好呗。难怪陈淅要泼回去了，原本她不就是要泼陈淅的吗？幸好人家夫君给挡了。”
    “那也未必，没准儿她就是想泼宋言真呢，这一来二去，不就勾搭上宋言真了吗？”
    “你说她是不是贱啊？凭她的家世，嫁给高官子弟当主母太太也未尝不可，偏偏盯上人家有妇之夫，这不是上赶子想去做伺候人的妾吗？”
    “谁说人家一定要当妾？没准儿使点阴招拆了人家夫妻，又或是动了坏心眼儿害死陈淅，她不就有机会了吗？”
    “你们说，上次陈淅掉进自家鱼池子，是不是她安排在宋家的奸细做的恶？”
    流言蜚语猛如洪水，一旦开了个口子，就会源源不断地冲击。
    单沐阳在众目睽睽之下，情绪渐渐崩溃，她对着花琰大喊道，“你胡说——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先泼酒？你和林沅是再要好不过的，自然偏帮着她说假话！”
    她的辩解在有花琰在的场合，显得十分无力。
    人群中，有人帮腔道，“单姑娘，九爷的信誉在江南数一数二，怎么会冤枉你一个小姑娘？林大夫若想报复于你，凭她的身手与口才，又何须九爷偏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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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了错事，就该老实认错领罚。你该向宋公子夫妇道歉，也该向林大夫道歉！”
    单全脸色铁青，他厉声道，“沐阳，去赔礼道歉。”
    “我不去！”单沐阳站在原地不肯动，最后一丝高傲和倔强支撑着她。
    商陆捏着手绢，走到单沐阳身边，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单妹妹，你何必如此呢？你若真喜欢我的夫君，你跟我直说呀，虽然夫君死活不愿与我分开，但是我可以给他张罗妾室。你放心，虽然是妾室，但我一定待你如亲妹，绝不会让你做伺候人的活儿，定不会委屈了你呀。”
    宋言真把她拉回来，捂上她的嘴，“你可闭嘴吧！我不要你纳妾。而且沐阳出身不凡，又怎么会为人妾室呢？”
    商陆道，“是我糊涂了。我只是想说我那时气急，也回泼了单妹妹，只是希望能与她一笔勾销，彼此谅解了才好。”
    单全十分痛心疾首，他这一辈子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拿命博来功名，教导子女也一直十分严苛，却不想自己的女儿被人当众揭穿。“沐阳，为父素日教导你们做人做事需对得起天地良心，你怎么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商陆道，“单总督，您也别再责怪单妹妹了。单妹妹到底还是太年轻，经历太少，不懂得分辨人心。依我看，她是让人挑唆蛊惑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些人啊，那张嘴整天叭叭地胡说八道，太会搬弄是非了。”
    她这话看似是在替单沐阳开脱，实则是要把瞿敏也拉上。单沐阳丢脸已经是定局了，她没必要亲自去穷追不舍，连带上瞿敏才是要紧的。
    人群中有人帮腔道，“这个樊一迪可真有意思，总督您给他脸面，他却纵容女眷羞辱您的贵客，可真把自己这个六品官儿当回事呢。”
    单全听了这话，思虑片刻，吩咐单靳阳，“靳阳，马上把你妹妹带去藏书楼，找人看着她罚跪思过，她什么时候肯道歉了，什么时候才许起！还有，让樊一迪带着那长舌妇即刻离开山庄，这儿不欢迎他们。”
    单靳阳不敢违拗，拉着单沐阳的手臂，“妹妹，走吧。”
    商陆看着他们兄妹俩远去的背影，心里抑制不住的欢呼雀跃。她上辈子可从来没体会过这种苏爽感。
    今日的宴会聚集了江南权贵，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商会会长当众揭穿故意往别人身上泼酒，而泼酒的目的还那么上不得台面，单沐阳这名声是彻底毁了。她的脸上彻底被打上了刺字，别人随时能把今天这旧事儿翻出来说，甚至还会是高门大户教养女儿的反面案例。
    而瞿敏，可真算是个贤内助，一张嘴就为致力于帮她夫君樊一迪得罪权贵而生。单全是一方封疆大吏，他开口把他们夫妻俩从自家宴会上赶走，摆明了自己恼了樊一迪的立场，江南官场上谁还敢再跟樊一迪结交？
    官场之上的升迁，要么像李焰一样，有着超乎常人的才华，要么就得靠贵人提拔。樊一迪这仕途，可真是被他的女人断得干净。
    这时，林沅与李焰两人，已经把三只老鼠都抓住了。他们两人徒手逮着三只肥老鼠，往人群走来。那灵活的肥老鼠被他们揪着，不敢动弹一下，呆若木鼠。众人见了他们这架势，纷纷躲开，赶紧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林沅把老鼠丢给花琰的侍从，“我说，逮个老鼠至于这么大阵仗吗？这射箭比赛还比不比了？”
    宋言真应道，“比呀！走走走，咱们继续。”
    单全道，“比赛继续，各位都请回自己座位去观赛吧。”
    骚乱过后，射箭比赛异常地顺利。最后，镇远侯世子俞中良得第一，李焰略输一筹得了第二，林沅得了第三。宋言真只得了第四，他两手空空回到座位上。
    商陆编排他道，“你还说要给我赢簪花戴，真是大话说过头了吧。”
    宋言真一头扑到她怀里，“太难过了，人家输了比赛已经很伤心了，你还要挤兑人家，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家！”
    商陆觉得他和李焰、林沅是不相上下的，她一直关注着比赛，前头几支箭他还领先过，可最后一支箭他明显是发挥失常了，他觉得宋言真或是在隐藏自己的锋芒。
    她揪揪他的耳朵，“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起来！”
    宋言真用脑袋蹭她的肚子，“不起来！不起来！要娘子好好哄哄才能起来！”
    商陆实在哭笑不得，她拍拍他的背，“好了，既然你没赢到簪花，那你就亲手给我做一支簪花吧。”
    宋言真立刻抬起头来，“好。”
    射箭比赛过后，是另一项鸟铳射击比赛，这次参与的人立刻少了一大半。被花琰评价为“无人能出其右”的李翀，早已磨刀霍霍太子的朱有枨，都登场了。
    林沅好奇心可重了，她端起一支，问旁边的镇远侯世子俞中良，“喂，俞中良，这玩意儿怎么玩？”
    俞中良阻止她道，“别拿铳口对着人！这玩意儿射程远，还可能会走火爆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不会用，就别参加了。”
    “你教我用呗，我又不跟你争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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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俞中良道，“先把铅子装上，喵这个准心，对准靶心，扣扳机击发就行了。”
    这么简单？林沅跃跃欲试，装上铅子，试图瞄准靶心。
    这时，她的铳管管身被一只手握住了。她寻着这只手扭头，看到了李翀。
    “你……干嘛？”
    李翀提醒她道，“火器击发时，有一股强劲的后坐力，你得将铳尾死死地抵住你的肩部。不然，它会脱手反弹打到你，还容易误伤人。”
    “知……知道了。”
    林沅想拽走，却拽不动，“我已经知道了，放手呀。”
    李翀仍旧握着，道，“你从来没用过，不知它的威力。我帮你扶着，你先试一次，感受它的威力。”
    林沅觉得他小看自己，又觉得他是在借机勾搭她，这一招可不高明，还有点让人厌恶。不过，她也没有纠结。她举铳抵住肩膀，用准心瞄准。
    “砰——”随着一声巨响，林沅扣了扳机。她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铳管管身往后一弹猛撞她的肩膀，管口开始冒出白烟。
    这就完了？
    林沅呆了，耳朵嗡嗡作响，她已经很真切地感受到了李翀所说的威力，比她预想的惊人十倍。幸好李翀帮她扶住，不然她自己怕是要玩脱手了。
    李翀问道，“没事吧？”
    她的耳朵嗡嗡响，听不太清他说话。“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事吧？”
    林沅把铳放下，连连摆手，“不玩了不玩了，我认输！耳朵都快给我震聋了，肩膀也疼！”
    朱有枨朗声大笑，对李翀道，“李翀将军，看来今天是我们三人一决高下了。”
    俞中良道，“李翀，我知道你厉害，以前单叔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这几年没机会摸铳，我可是每日勤加练习，就为了今天打败你！”
    李翀行一拱手礼，“请赐教。”
    “等等——”宋言真喊了一声，推着定风往前走，把他推到了赛场上。“他也要比。”
    “七爷，我这……不合适。”定风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仆从，不应该与单总督的客人同场。
    俞中良道，“韩裕，你别怂！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比一比。”
    宋言真对林沅道，“打赌吗？你未婚夫和他们三个，谁更胜一筹？”
    “不赌！”
    宋言真激她道，“你就老实说吧，是不是害怕你未婚夫输了丢脸？”
    林沅剜了他一眼，“说了不赌就是不赌，激将法没用。”
    ☆、第三十七章  布局
    林沅看得出来，李翀应该能拔得头筹，但她就偏要口是心非。她天生叛逆，就是不能接受被人安排。
    她从小被名医庚桑隽抚养长大，庚桑隽也未曾隐瞒她的身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亲爹是个二品高官。可她一向觉得，她这亲爹品性低劣，对不起她的母亲，她不屑于当林家人。
    她开开心心地长大十五岁，在江南活成个四处闯祸的混世女魔头。突然，她那亲爹找上门来，要死要活地把她认了回去，还自作主张地将她母亲和她入了族谱。
    她对此内心毫无波澜，你林家的族谱爱怎么写怎么写，我不承认你是爹，你又能奈我何？时至今日，她也没叫过一声爹。
    被林家认回去之后，她的烦恼就源源不断地来。最后还因为官家女儿的身份被赐婚，她气得把她那亲爹骂得狗血淋头，然后回了江南。
    她与其说是讨厌李翀，不如说是讨厌因为林家这层关系而被赐婚。
    宋言真道，“我觉得李翀挺好的。你射箭之时，他就一直看着你，你要玩铳，他生怕你受伤还护着你，一看就是对你有意思的。我听定风说，他家里就他一个，已经没旁人了，这就省去了婆婆为难、多事亲戚添堵，虽说他娶过亲，但是没有孩子，你也不用给人当后母。你可别因为反感被赐婚，就错过了好姻缘。”
    “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怎么突然就这么帮他说好话？”
    “我只是平心而论，你自己斟酌吧。”
    比赛开始后，射击场上“砰——砰——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
    李翀虽然困在天牢几年，但他用这些兵器已经如同用自己的手，装弹击发毫不拖泥带水，每一发都正中红心，根本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俞中良与定风两人也不甘落后，不相上下。而太子朱有枨才练习用铳没多久，发挥不稳定，落在最后。不过，他毕竟还年少，有的是时间追赶。
    李翀摘得桂冠，得了一对赤金嵌宝螽斯簪。他东西将递给林沅，“林姑娘，这一对簪送给你。”
    林沅摇头，“我不要，无功不受禄。”
    “可我也用不上。”
    林沅道，“那你就卖了换酒喝吧。”
    李翀神情又黯然了，他拿着簪子盒不知所措。
    林沅又道，“你若是知道送礼的意味，就不该当众送礼，我不收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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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我不识抬举，我收了又违背了我的本意。”
    李翀道，“对不起。我下次私下送。”
    林沅对他怒吼道，“不是这个意思！是让你不要送！”
    “林姑娘，你别生气，你让我不送我就不送了。”
    “不是我让你！”
    宋言真小声跟定风揶揄道，“我觉得我已经看到了李翀成亲后的样子。”
    定风道，“七爷说得好像自己有何不同似的。”
    宋言真勾住他的肩膀，“定风，我得给你娶房媳妇儿管管你，这样你说风凉话之前，就知道拐个弯了。今天晚上，我就跟你家少主好好商量商量。”
    “七爷，我错了。”
    这一天的晚宴过后，宋轩妤与侍女在庄园里散步。
    宋轩妤想起今天被花琰羞辱，便气不打一出来，“花琰有什么了不起？一个大男人，竟使出这种阴招，真是阴损毒辣！林沅又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整天摆弄毒物的妖女。两个仗势欺人的东西，谁是真心尊敬他们呀，不过是比不过他们阴损罢了。”
    她的侍女道，“林沅的毒物也不是全无用处，宋轩婧的脸，不就是让那些毒物毁了吗？”
    宋轩妤得意地笑，“哼，宋轩婧的脸彻底毁了，哪个不怕触霉头敢要她呀，她再也别想跟我争靳阳叔。靳阳叔一定是我的。”
    “小姐，宋轩婧已经不足为惧，可还有宋轩婍那小庶女呢！老夫人与七爷平素就偏疼她，怕是一心想把宋轩婍往单家送呢。”
    “那个丫头毛都没长齐呢，做事咋咋呼呼的，靳阳叔怎么可能喜欢她？单总督是个宠妻的，我得从单夫人这里入手。明天有单夫人主持的才艺赛，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宋轩妤正得意，突然发现林沅正在前头的石桌旁坐着。她赶紧扭头想走，就听到林沅叫她。
    “轩妤，快来快来——”
    宋轩妤一看到她，心跳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极不情愿地踱步过去，“林……林姑姑，那些话都是瞿敏那个长舌妇说的，我……我只是说林姑姑连圣旨都敢违抗，我……”
    林沅慈眉善目地拍拍她的手臂，“你看你，紧张什么呀？姑姑我知道脏话都是瞿敏那贱妇说的，单沐阳也没少帮腔，我怎么会不分是非，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呢？”
    宋轩妤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她，“那林姑姑您叫我来，到底所谓何事？”
    林沅拉着她坐下，“轩妤，姑姑问你一事，你说句实话，你是非单靳阳不嫁，还是想争口气，搏一把荣华富贵？”
    “林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宋家人各怀心思，忙着窝里斗，连你母亲都轻视了你这颗遗珠，还总说你比不上你的长姐。其实，你才是宋家最优秀的女儿，合该飞上梧桐做凤凰的。区区闽浙总督的儿媳算什么，总督一职又不能承袭，单靳阳以后能到什么位置，都是未知数。”
    “听姑姑的意思，可是要给我指一门更好的婚事？”
    “我一个外人，自然不能给你指婚，但可以给你指路。轩妤，你知道花家九爷陪着的那少年是谁吗？”
    宋轩妤道，“我只知道，他是京城来的人，是哪个大官的公子吧。林姑姑，他是谁？”
    “姑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连同你父母都不行。”
    “好。”
    “他就是太子。”
    “太子？”
    “没错，他就是太子朱有枨。你也瞧见了，单总督、花九爷和李同知，他们都对那少年恭恭敬敬的。轩妤，抓住了太子，便是抓住了后半辈子的锦绣前程。”
    “可……太子是储君，将来坐拥天下，我怎么可能入他的眼？”
    “当今圣上的蒋皇后，不就是吴州人吗，出身还不如宋家呢？她可以，你为何不可以？”
    林沅见宋轩妤犹豫，继续给她吹风道，“宋轩婧也是想去搏一把的，可她那脸是彻底没救了，别说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恐怕连那些小门小户，都是不肯要她的。可是你不同，你的容貌才情都是上佳的，更要紧的是，你性情沉稳、做事妥当，你的前程不该屈居江南一隅。我就想看你飞上枝头，气死宋轩婧那小丫头片子。太子驾临江南，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事。你若有此心，便要抓紧了。”
    宋轩妤思虑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望着林沅的眼睛，“林姑姑，您能不能帮我？”
    林沅道，“太子少年得志，最是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耍机灵。这件事，终归还得你自己下定决心，否则让太子知道我帮你，他必定会反感。”
    林沅点到为止，让宋轩妤自己去考虑。宋轩妤已经听进去了，就等着她自己迈出那一步。
    她回自己客房的路上，碰到商陆正好来找她。
    林沅见是她，问候道，“是你呀，有事？”
    商陆直奔主题道，“林大夫，你可有避孕药？或是能否给我一个药方？”
    林沅问，“有是有，但是你要来干嘛？”
    “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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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吃这药？你跟老宋到底是怎么了？”
    “我是他的妻，总要尽到妻子的责任。可我还没想好，该不该与他有了孩子。拜托了。”
    林沅看了她片刻，从荷包里取了一瓶药给她，“事后十二时辰内服一丸。”
    “多谢。”
    林沅提醒道，“是药三分毒，这药会伤身，服用多了，不仅气色变差，而且可能永远都不能生育，能不用就别用。”
    商陆把药瓶攥在手心里，“林大夫，你能不能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宋言真？”
    “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是夫妻，你应该跟他坦诚相待，你有什么顾虑，应该说给他听。这些事都憋在一个人心里，会憋出问题的。”
    “嗯。”
    与林沅道别后，商陆往回走。回到客房里时，宋言真不在，他约了李翀喝酒。商陆取了一颗药丸藏在枕头底下，而后把药瓶让檀桓收着。
    檀桓很不理解她的做法，“小姐，林大夫说这药伤身。原来姑爷跟您吵架时，你还总说，姑爷很喜欢孩子，若是给他生个孩子，他大约就知道收心了。可姑爷近来也不跟您吵架了，也尽心尽力地护着您，您怎么反倒不愿意与他养育子女呢？”
    商陆不想解释，也懒得解释，“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去给我打热水来，我想洗个澡。”
    檀桓也不敢多问，只好去打热水。
    浴桶里水汽氤氲，商陆靠着桶身想事情。
    一定要把三房鹿竹这丫头的嘴撬开，不管用什么方法，利诱也好，动用私刑也罢。
    她寄望于这次从林沅这儿得到消息，可今天这一闹，单家人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这一边的线索茫茫，不如直接审问鹿竹来得实在。
    “檀桓，你明天一早就去镇上，买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拿去吴州官学送给鹿竹她弟弟。她要是知趣，就该主动找上门，若是不知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没时间慢慢等线索。”
    ☆、第三十八章  舔狗本狗
    商陆沐浴后，在窗边看了会儿书，宋言真便回来了。
    宋言真一推门进屋，看见她在窗边坐着，立刻就将她一把抱起，去了被窝。“你答应过我的，晚上我要怎么样都依我，不许再耍赖了。”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道，“我说了依你，便不会躲，但是，你得先去沐浴。”
    “好，我去沐浴，你等着我。”
    他再回来时，商陆只留了一盏灯，他掀开被子爬进被窝，发现她只穿着鹅黄色的小衣，她肤如凝脂，散发着沐浴后残留的淡淡清香。
    他觉得好闻得很，凑近细细地闻，将她搂进怀里。“你身上好香。”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你温柔一点。”
    对于床上这事儿，她已经不陌生了。她努力不去想以前，专心回应着眼前的男人，尽力满足他。他要得急切又有些霸道，一直呢喃着让她抱他。
    可是，她还是真切地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不一样。
    静静的夜里，一灯如豆，见证了一场关于成全的融合。
    事后，她一直熬着不睡，一直待他睡熟后，才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他。他握着她的手臂，她小心地挣脱。
    “真真，你睡了吗？”
    确认他睡着了，她从枕头下摸出药丸，咬碎了吞下。服了药，她才终于放心地睡下。
    次日清晨醒来时，商陆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东西在啃她的脸，她一巴掌呼过去，拍在宋言真的脸上。
    她睁开眼睛，宋言真一手支颐，一手搭在她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好烦，还没漱口，啃得人家满脸都是口水，脏兮兮的。你又不是狗！”
    宋言真道，“汪汪——汪汪汪——”
    商陆“扑哧”笑出声。
    “小淅儿，你说你今天会不会怀上我的小崽崽？”宋言真满脸期待地问。
    “我不知。”
    “咱们还是先生一个男孩儿再生女孩儿才好，这样哥哥可以照顾妹妹。你说呢？”
    “嗯。”
    “等回了家，我要好好给你调养身体，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才能怀孩子呢。我知你挑食，但是为了孩子，你要尽量多吃，好不好？”
    “好。”
    宋言真嘴角上扬，眉眼弯了起来。看着宋言真的笑颜，她心里很愧疚，不想欺骗他，却不得不打碎他的期待。只要没有孩子，她尚且还能脱身。
    他们一起起床穿衣，她也不再避讳被他看或是看到他。她穿戴妥当，去妆台梳妆。
    “我的天……”坐在妆镜前，她才发觉，脖子上也遍布着他昨晚的成果。
    宋言真对着她憨笑，“对不起，没把持住。”
    商陆本来只想骂他两句不知节制，可是看着他憨笑的脸，一拳狠狠锤他胸口上，“我这样怎么见人呀？”
    宋言真嘿嘿嘿地傻笑一阵，“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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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寻一件立领的外袍。”
    很快，宋言真借来一件立领的上袄，商陆赶紧换上，遮住了脖子上的红印。
    饶是如此，她还是赏了他好几个白眼。
    今天是宴会第二日，单夫人派了侍女来传话，请各位宾客去大殿品茶。说是品茶，其实这几年来的惯例，都是会有各家未出阁的女子表演才艺。
    说到闺阁女儿的才艺表演，宋言真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门，“遭了！轩婍这鬼丫头，昨晚回来了吗？”
    宋轩婍一惯是放养着的，平时也活得粗糙皮实，也不娇衿，所以不管是沈伊伊这个祖母，还是宋言真这个叔叔，都不会时时去盯着她。
    “婍子！”宋言真一路小跑，跑去隔壁“砰砰”地敲门，“婍子！宋轩婍！”
    宋言真敲门半天，也没人答应，他一下子慌了神。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他赶紧吩咐定风和檀桓都出去找人，还让人去找花琰，让他安排人手一起找。但是没过一会儿，定风就回来了。
    “七爷，轩婍小姐在单夫人那儿。”
    宋言真与商陆两人，急急忙忙跑到单总督与夫人的住处，宋言真进门就问，“总督，夫人，听说我家婍子在您这儿？”
    单夫人道，“嗯，她在西厢房歇着。”
    两人又急火火地跑去西厢房，一进屋，宋言真就责问道，“你个死丫头，跑哪儿鬼混去了，竟然夜不归宿！怎么还来打扰夫人呢？”
    宋轩婍委屈道，“七叔还说呢！就知道跟七婶谈情说爱，也不知道来找找我！”
    单夫人替她解释道，“小七，你别骂了！她去抓毒物时，把脚给扭伤了。恰好靳阳碰到她，才把她送到了我这儿。我已经给她上过药，歇息一段时日便好了。”
    宋轩婍听了林沅的吩咐去抓毒物，不小心扭伤了脚。单靳阳应付完晚宴过后，回去路上便碰上了她。
    单靳阳立刻派人来客房，找宋言真夫妇，可巧了，那时他们两个人，一个去喝酒了，一个去找林沅了，他只好把她背到了母亲这儿。
    单夫人是个极温柔贤惠的妇人，又因她的夫君常常受伤，她便也对跌打损伤的医治颇有见地。她亲自给宋轩婍上药按摩，还安排她就近住下。
    宋言真站起来，向单夫人行了一礼，“单夫人，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多谢您。”
    单夫人道，“举手之劳而已。轩婍是个好孩子，扭伤脚不哭不闹，很勇敢呢！”
    宋轩婍有点羞涩，道，“夫人谬赞。”
    单夫人拍拍宋言真的肩膀，“你们俩出来一下，我有话单独与你们俩说。”
    三人一同出了西厢房，宋言真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小七，你母亲何时回吴州？”
    宋言真道，“她去江陵接父亲，怕是怎么着也得一两月。夫人有何事，言真可代为转达。”
    单夫人直言道，“我跟你们说实话吧，轩婍这孩子我很喜欢，性子坚毅不矫情，我想与你母亲商量商量，让她给我当儿媳。”
    身为宋轩婍的叔叔，他家婍子被人看上，他是骄傲的。但是，经过昨天的一出闹剧，他觉得单家的为人还有待考证。
    他以前觉得单沐阳是大家闺秀，可昨天才发觉她品性不端，单靳阳更是头脑简单，偏袒起妹妹来是非不分，可不是个良配。宋轩婍性情直率，要是嫁给单靳阳，怕是天天都要被他气得肝疼。
    宋言真婉言谢绝，“夫人，婍子还小呢，要谈婚论嫁，也得等两年。靳阳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等不了我家婍子。”
    “等得了！等得了！我家靳阳傻头傻脑的，还不会心疼姑娘呢，是该让他多等两年，再磨一磨性子。两家先把亲事定下，待轩婍出落好了，靳阳也更加稳重些了，再结为夫妻，岂不是美事？”
    宋言真心想，我还得给宋轩婍好好挑挑呢，要是这就定了亲，岂不是把旁的更好的都拒之门外了？
    他推诿道，“婍子的婚姻大事，我们叔婶也做不了主，等我母亲回吴州后，夫人与她商议才是。”
    面上虽然这么说，宋言真却打量着，找他母亲也没用。即便他母亲同意这婚事，若是婍子不满意，他也得拉上媳妇儿一起，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把他母亲给拦住了。
    商陆问道，“话说回来，夫人喜欢轩婍，那单公子也是这个意思吗？妾身以为女子挑夫婿，定是要真心相待的才行。否则只是父母喜欢，怕成怨偶。”
    单夫人笑了笑，“我瞧着，他是喜欢的。靳阳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爹在军营，学得跟他爹一样榆木脑袋，怕是动心了还不自知。”
    说曹操曹操到，单靳阳这就提着食盒来了。
    “阿娘，轩婍的药熬好了。”
    宋言真指了指他手里的食盒，“这是什么？”
    单靳阳道，“这是五芳斋的藕糖饼，轩婍昨晚嫌药苦，就说想吃这饼。”
    “你还特意去镇上给她买？”
    单靳阳道，“她还是个小姑娘嘛，又伤了脚，是要好好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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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我骑马去也快，不耽误事。”
    宋言真心想，想打我家这颗白菜的主意，没门儿！
    宋言真从他手里抢过来，递给商陆，“多谢你啊，给我媳妇儿就是了。”
    他回屋去，“婍子，走吧，咱们先回去。”
    他说着，便背起了宋轩婍往回走。
    单夫人发觉儿子单靳阳看着人家叔侄的背影，恋恋不舍的样子，问道，“靳阳，母亲问你一事，你可要说实话。”
    “何事？”
    单夫人道，“母亲瞧着轩婍的姐姐轩妤，容貌端庄，性情也温顺，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母亲想给你说亲，你意下如何？”
    单靳阳道，“母亲，我还想好好读书考功名，不如等两年再说吧。”
    单夫人继续装糊涂，“你都二十了，瞧瞧跟你一样大的小秦，人家都有儿子了，不能再耽搁了。再说，你还等两年，等谁啊？你能等，那人家轩妤也能等吗？”
    单靳阳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敢让姑娘等我呢？我只是说，我想等考了会试之后再说，到那时再择适龄姑娘。”
    “你老实说，是不是有心仪的人？”
    单靳阳问，“母亲，怎么样算是有心上人了？”
    “大约就是，她做什么事，你都觉得她可爱，她想要什么，你都愿意满足她。”
    “那便是有了。”
    “是轩婍？”
    “母亲，您怎么知道？”单靳阳一脸惊讶，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明显。
    单夫人笑，“她是庶出，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从来英雄不问出处。只要品性好就够了。”
    “你觉得她的品性比她的姐姐好？”
    “我觉得轩婍活泼开朗，至于是不是比轩妤姑娘好，我没必要评头论足。”
    单夫人觉得，她这个儿子真是和她夫君一样刚直，但是有时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你能这样想是对的。唉，我如今很担心你的妹妹，她可真是让情爱蒙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婶婶给我冲鸭
    ☆、第三十九章  风头
    宋言真背着侄女往回走。
    宋轩婍叹气道，“可真是愁死我了，平素不想抓它们时，它们就老是冒出来，我想抓它们时，它们都躲得远远的。找了半天，连个毒物的毛都没有。好不容易看到一只蜈蚣，居然还是只死了的。”
    商陆安慰她，“你好好求求林大夫，没准儿她心软了，就答应收下你呢。”
    宋轩婍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要想变强，终归是要自己去克服弱点。若是遇上这点小困难就放弃，又怎能变成林大夫那样强的人。”
    回到客房，他们三人一同用早膳。这时，檀桓从外头回来了。
    商陆问她，“昨晚吩咐你的事，可是办妥了？”
    檀桓道，“是。奴婢一早回了镇上，买好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之后便去了吴州官学，将东西给了鹿竹的弟弟。”
    商陆道，“好。现下便是等着，最多等三天。若是等不到，那就只好用另一招了。”
    宋轩婍知道她在追查五姨娘的死因，大约猜到了她这么做的目的。她问道，“对了，婶儿，你知不知道曲莲掉进鱼池子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宋轩婍道，“就昨天，我拉着单沐阳去逛园子时，碰上了宋初鄞，三房的小厮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我觉得一定是宋轩婧报复的，她偏偏挑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下手，目的昭然若揭。宋轩婧的脸，一定是柳庆茹害的，可惜没有证据。宋轩婧肯定也想得到，但是柳庆茹也不是吃素的，可不好对付。”
    商陆道，“怎么会没有证据呢？那个揭发曲莲的丫鬟筱筠，不就是人证吗？没有谁会平白无故背主的，一定要有什么契机。宋轩婧若不抓紧审问她，怕不久她就该去地下跟曲莲碰头了。”
    宋轩婍继续分析道，“现下看来，柳庆萦的手还是干净的，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干净的。当其他人都不干净的时候，偏偏她一个人干净得挑不出错，这就很不合理。”
    这也是商陆的想法，虽然以现在的证据，她还扯不上柳庆萦，但她始终觉得，自己的死，和柳庆萦脱不了干系，她一定有份。
    宋轩婍道，“宋初鄞的身边，就剩下柳家的两姐妹了，从现在开始，就看她们姐妹斗法。”
    斗吧，斗得死去活来才好。之前有其他三个女人，她们姐妹俩暂且能和平共处，如今矛盾转移了，她们的战火势必要烧起来。
    早膳过后，他们准备出门，一同到山庄的大殿，赴单夫人的宴。
    刚要出门，单靳阳就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轩婍，我找了轮椅，我推你过去吧。”
    宋言真立马露出一副自家好白菜被人拱的神情，“轮椅留下就行了，你回去吧，我来推就是了。”
    单靳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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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我家照顾不周，才让轩婍受了伤，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宋轩婍甜甜地回道，“那就有劳靳阳叔叔啦。”
    宋言真心里不舒服，把单靳阳叫到了远处，骂道，“单靳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家婍子还小呢！你比她大那么多，还想老牛吃嫩草，要不要脸啊？”
    单靳阳心想，他才刚及弱冠，居然就被人骂成老牛，他真是冤枉极了。不过，虽然他不老，宋轩婍倒真的是很嫩，就算宋家同意定下婚事，他也得等她十五再娶她。
    “我会等她长大。轩婍的婚事，是宋老夫人做主，我一定会取得宋老夫人的信任，让她安心把轩婍交给我。”
    “你以为我不同意，我娘就看得上你？我告诉你吧，我娘的眼光只会比我挑剔百倍。”
    这时，宋轩婍叫他们，“七叔，你们两个大男人磨叽什么呢？快点走啦——”
    单靳阳应道，“好，这就来了。”
    单靳阳也不等宋言真，回来推着宋轩婍往大殿走。宋轩婍抬起头来对他道，“靳阳叔叔，我还想吃芝麻栗子糕，你能不能给我买？”
    “好，叔叔给你买。”
    宋言真训她道，“家里是少你吃的还是短你穿的了？还是克扣你的月钱了？想吃什么不会自己派人去买吗？姑娘要懂得矜持自重，为什么尽想占人家的便宜？”
    “人家受伤了嘴馋嘛，可是你这个亲叔不好使，整天只知跟一条哈巴狗似的围着婶儿转，我只能让靳阳叔叔帮忙啦。靳阳叔叔又不是外人，我小时候，叔叔还抱过我呢，对吧？”
    单靳阳笑笑道，“嗯，你小时候，我抱过你，胖乎乎的真可爱。”
    宋言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宋轩婍到底知不知道女儿家的矜持？居然还提小时候的事，气死他了！
    此时的宋轩婍，心里只当单靳阳是长辈，把他当做一个大哥，根本没往男女之情这一层去想。
    他们来到大殿中，已经有许多宾客都到了。他们发觉林沅与花琰也到了，便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入座。
    单夫人看着儿子陪着宋轩婍一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开始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沈伊伊，把这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
    宋言真一脸谄媚地对林沅笑了笑，“林大夫，能不能给我开一张妇人备孕补身的药膳单子？我给我媳妇儿用。”
    林沅想说，你媳妇儿用不着，可想起商陆的嘱咐，只能把话又咽了下去。“回头给你写。”
    “多谢啦，回头等我有了儿子，我让他给你当干儿子。”
    商陆发现，宋家的另外两个千金宋轩妤和宋轩婧都盛装打扮，宋轩婧仍是戴着厚厚的斗篷。商陆也是没想到，宋轩婧这么快就走出了阴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宋轩婧看着单靳阳推着宋轩婍进殿，心里还是有恨的，要不是自己的脸被毁，哪里轮得到这个小庶女去抢风头。
    而宋轩妤就明显平和多了。经过林沅的提醒，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去拼一把。江南虽然富庶，可大多数人家都非权贵，她还是向往皇城里的荣耀。
    宋轩妤只要想想林沅，就更加眼馋。即便林沅是私生庶女，可人家亲爹在朝的地位摆在那儿，她又能跟太子说上话，即便她骂了单靳阳兄妹，总督也不好下她的面子。宋轩妤也想成为这样的人，让宋家上下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待宾客们入座，单夫人命人端上好茶和茶点。而后，便是今天品茶的重要环节。
    “光是品茗，也有些乏了，可有人愿表演才艺为大家助兴？”
    单夫人说完，在座的有人跃跃欲试，有的左右观望，都等着有人先第一个打头阵。
    突然，戴着斗篷的宋轩婧站了出来，“小女愿弹奏一曲，抛砖引玉。”
    众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都被她此举震惊了。她的脸毁容一事，早已传遍了，大多数人都以为她应该躲在家里不出门，却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而且还主动请缨第一个出场，一时之间宾客们都没回过神。
    “宋姑娘真是好胆识！”宾客中有人夸赞她。
    宋轩婧神情自若道，“多谢你的夸赞。大多数人都在等别人开头，我不同，我就是喜欢做第一。”
    人本质上是幸灾乐祸的，他们没有看到宋轩婧一蹶不振，反倒看到了一个更加无所顾忌的宋轩婧，都在观望着，看她如何收场。
    宋轩婧承受着众人的眼光，内心坚定。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脸毁成这样，别说是攀上高枝，便是小门小户，怕也是不敢要她的，人就是如此势利。她若是再萎靡不振，不仅一辈子都没指望，而且别人还乐得笑话她的悲惨，反而她若坦然地面对，旁人反倒不能笑话。
    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而你做得了，大多数人就会对你心生敬畏，人天生就会追捧强者。
    就在众人震惊中，宋轩婧把琴安放好，安之若素，弹奏了一曲《凤求凰》。
    她的琴艺其实并不出众，可因为她的脸惨被毁容，宾客们都更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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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对她的琴艺也似乎宽容了不少。一曲罢，有人带头为她喝彩，一时之间赞誉不少。
    宋轩妤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舒服。本来以为宋轩婧毁了容，只会躲在角落里，今天的风头都是自己的，却没想到宋轩婧如此坚强，反倒赢得了喝彩，抢尽了风头，她心里很不痛快。
    宋轩妤也不甘落后，起身走到殿中，“小女愿献舞一曲。”
    一连宋家两个女儿登场，有人与旁座的议论道，“哟，宋家的两个女儿落落大方，倒是一点也不扭捏呢。”
    “不知道剩下的那个小的怎么样？”
    “那个小的是二房庶出的，又是个孤儿，怕是要比这两个嫡出的小家子气。”
    “杨兄，这你就想错了。庶出归庶出，她是宋家老夫人沈氏养大的，待遇不比那两房的差。将来她出嫁，老夫人又怎么会吝惜嫁妆呢？宋家的家产大多都还在宋寰手里，宋寰又是个妻管严。依我看，比起那两个大的，这个小的倒是更诱人。”
    “你打什么主意呢？那宋家的老夫人沈氏，是出了名的眼睛毒手段辣，宋家那几位也没能在她手下翻出浪来，她的孙女岂是你想娶就能娶的？”
    “听说林沅那妖女还要收她当徒弟，这不，昨天让她去抓五毒才伤了脚。林沅的徒弟能要吗？不要命了？”
    他们评头论足说得高兴，李翀忽然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然后，经过他们身边，就在他们身后坐下了，他们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第四十章  皇权
    李翀是习武之人，内功深厚，耳力超乎常人。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就安静地坐下。
    刚才聊得兴奋的几个人，知趣地闭上嘴。
    大殿中，宋轩妤开始随着丝乐翩翩起舞。她腰肢纤细，舞起来翩若游龙，顾盼神飞，看来她这段时日的勤加苦练是卓有成效的。
    李翀此时在想，林沅那么美艳，她若是跳舞，那便是天上的仙女吧。转念又想，她那么随性而为，肯定不会在人前卖弄，她大约只肯为心仪的人而舞，他大约是看不到了。
    商陆吃着糕点，欣赏着宋轩妤的舞姿，她发现宋轩妤不时地往他们这个方向投来炙热的眼神。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她看的不是单靳阳，而是另一边的太子朱有枨。莫非她已经知道了朱有枨的身份？
    可是，朱有枨却有点不解风情，居然和花琰聊得火热，竟也没看她一眼。
    商陆觉得也寻常，毕竟他在宫里长大，最好的舞姬都选进宫里了，什么样精美的歌舞没看过呢？
    只是，她隐约听人说起过，为防止外戚干政，皇室子弟选后妃与宫人，只在四品以下官员与平民良家子女中选择。宋家做着经商的营生，按祖制便是不能入选的。
    而且，太子此行江南，是即位前的准备，体察民情民生，若是这一趟竟还玩起了女人，让圣上与皇后知晓了，那岂不是要责怪太子，还得降罪于勾引太子的女人？
    她可是看不透宋轩妤的打算了。若说她不知道他是太子，她突然引诱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说不过去，明明她前一天还在讨好单沐阳，若说她知道了，就该知道这不是她能妄想的人。
    而林沅慢悠悠地喝着茶，对宋轩妤的愚昧无知非常满意。
    宋轩妤一舞毕后，陆陆续续又有人献艺。宾客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也有人在讨论着，到底哪个的家世更好，哪个的才艺又更佳。
    单夫人和几位权贵太太们聊着天，在为自家的公子相看着。
    商陆心想，她要是有了女儿，必不会为了攀附，而让她在人前被人挑来挑去。
    宋言真戳戳商陆的肩膀，“你看看这些姑娘，个个才艺出众。可你呢，什么都学不好。要不是我娶了你，你可嫁不出去。你要珍惜我，知道吗？”
    商陆认真想想，她是会弹琵琶的，而且弹得还不错。她小时候，被她那酒鬼父亲逼着苦学，学完了就上街去卖艺。讨到钱，她父亲就立刻拿去输个精光，若是讨不到钱，就饿着肚子。
    后来，她被卖到宋家做了丫鬟，她再也不肯拿起琵琶。琵琶于她而言，便是凄惨的人生和无尽的屈辱。
    “你要是有了女儿，也会逼着她勤学苦练各种才艺吗？”
    宋言真摇摇头，“她想学就学。老实说，我不希望我女儿被人称赞才华。才华这个东西，再如何惊艳，也只能稀罕一时，锦上添花而已。我也不希望我女儿因为一个男人的才华就托付自己。”
    他们的想法倒是难得一致。
    午宴之后，单夫人请宾客们同去游园，目的就是让青年男女们相看。
    商陆觉得无趣极了，跟在人群后头呆了一会儿，便跟宋言真说她要回客房休息。宋言真倒是兴致颇高，让定风跟着她，自己推着侄女宋轩婍去了。
    回客房的路上，走到芭蕉林边，突然听到芭蕉林里有人在说话。她轻手轻脚地探出头去偷看，看到了宋轩妤和她的丫鬟。
    丫鬟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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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药包递给她，“小姐，这药服用之后立刻见效，您可得当心。”
    “我知道。上次我见过七婶服用。”
    商陆听了这话，立刻有了眉目，宋轩妤这是想给太子下迷情药。她的胆子可真大！
    上次大夫人杨氏给她下了这药，差点被镇远侯府的二公子俞中贤糟蹋。官府把宋言正和杨氏带去问了话，可是没有实证，后来又把他们放回来了。
    那丫鬟又道，“奴婢觉得，您还是应该与夫人商量商量。”
    宋轩妤训斥道，“商量什么？给我闭紧你的嘴。她一向看不起我，觉得我比不上长姐，我偏要办成一件大事给她瞧瞧。”
    商陆轻手轻脚地示意檀桓和定风绕路走，不要打扰她们主仆。她由衷地希望宋轩妤下药成功。
    这一天晚宴后，商陆坐在窗边，有意无意地盯着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宋言真走过来，坐她旁边把她搂进怀里，“你在看什么呢？有我好看吗？”
    商陆道，“等着看好戏。”
    “什么好戏？快说，不许瞒我。”
    “我说了就不惊喜了，你等着看吧。”
    不一会儿，单靳阳来了，他焦急地敲门。门一开，单靳阳也没空说客套话了，直言道，“言真，宋家大房的轩妤姑娘出事了。”
    “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只知她今晚给太子殿下端去一碗羹汤，殿下就突然大怒，现下正要发落她。殿下还让我来，押你去问话。我想，或许是羹汤有问题。”
    宋言真跟着单靳阳，急急忙忙来到太子客房。商陆也赶紧跟了上去。
    客房门口已有单家的护卫把守着，太子朱有枨的客房里，朱有枨坐在榻上，神情清冷，把玩着手里的核桃。单全与花琰伺候在旁边，宋轩妤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宋言正与杨氏都跪着磕头如捣，宋言正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女无知，断然不敢对殿下不敬啊。”
    单全训斥道，“宋言正，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她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将掺了□□的羹汤端给殿下！”
    单靳阳向里头回禀，“父亲，言真来了。”
    “让他进来。”
    宋言真走进去，朱有枨立刻责问他，“宋言真，是不是你给你侄女泄露了我的身份？”
    宋言真回道，“殿下，草民不敢。”
    被太子朱有枨发觉之后，宋轩妤求生的本能发挥了作用，咬死不认她知道太子的身份，只认了她觉得他身份贵重。但太子朱有枨也不傻，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对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下□□？
    他这一趟来江南是微服私访，不得不谨慎。
    朱有枨怒道，“都不承认是吗？那好，既然都不承认，那就命锦衣卫拿去严刑拷问，就从这个女人开始。”
    宋言真对宋轩妤道，“轩妤，太子殿下面前，你还妄想蒙混过关吗？你赶紧承认呀，到底是谁向你泄露了太子的身份，你可别连累了我们。锦衣卫拿去用刑，那是不死也要去大半条命的。”
    宋轩妤听到朱有枨说要用刑，终于放弃了垂死挣扎，“是……是林沅说的。”
    朱有枨问花琰，“林沅呢？”
    花琰回道，“她今天午膳之后就离开了。”
    朱有枨一拳捶在桌子上，“这个妖女！真是太放肆了！”他当即吩咐侍从，“马上给陈澈传信，把林沅捉来！让他多带些人手去。”
    花琰道，“怕是也没用。”
    “什么？”
    花琰道，“李翀也被她叫走了，她怕是哄骗了李翀给她做保镖。李翀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定会为了她与锦衣卫起冲突。”
    “这个妖女真是狡猾得紧！罢了，等她师父回来再算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至于你……”朱有枨瞟了一眼宋轩妤，“姑且留你一命。你就去尼姑庵做姑子，好好静思己过。”
    宋轩妤一下子瘫在地上，让她去当尼姑，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梦都碎了。
    朱有枨又道，“宋言正，你教养子女不善，养出个攀附皇恩的浪□□，往后不许继任宋家的当家人。”
    大夫人杨氏听了这话，立马爬起来，一连几个巴掌扇到宋轩妤的脸上，“你这个讨债鬼，做出这等龌蹉事，还连累你父亲，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朱有枨训斥道，“放肆！竟敢喧哗吵闹、出言不逊！有你这样的母亲，教出这样的女儿也不奇怪。来人，把这泼妇拖出去，杖责五十！”
    门外立刻进来两个护卫，把大夫人杨氏拖了出去杖责。不一会儿，板子击打皮肉的声音与杨氏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商陆低着头，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心想大房可真是自作孽，大夫人用□□害她，女儿才有样学样，终于自食恶果。
    “宋言真，如今宋家内院是谁管家？”
    “回禀殿下，原是家母沈氏管家，因家父外出受伤，家母赶去照顾，便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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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内人陈氏暂理。”
    朱有枨打量着商陆，若有所思。
    宋言真觉得事情不妙，太子怕不是要一并责罚她这个管家人？他赶紧跪下，求情道，“殿下，内人陈氏还年轻，又是这一辈里最小的，大房冒犯殿下，内人实不知情，求殿下明察。”
    他说完，拽拽商陆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跪下。商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也跪下来。
    朱有枨对商陆道，“杨氏失仪，出言不逊，目无尊卑，往后她的吃穿用度，不许比你家最下等的仆妇好，更不许有下人伺候，此事交由宋家管家人来执行。”
    “是。”
    朱有枨又补了一句，“你若不能执行好，我便要罚你。”
    “是，妾谨遵殿下旨意。”商陆跪着恭恭敬敬地答应，头一次感觉自己离皇权这么近。这个少年寥寥数语，便决定了宋言正一家三口人的命运。
    但是，一想到杨氏给她下药，差点害死她，她又觉得有点兴奋。这可是太子的命令，往后使劲儿作贱她就对了。
    ☆、第四十一章
    回房的路上，商陆异常兴奋，连走路蹦蹦跳跳的。
    “你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商陆笑道，“仇人倒了大霉，当天要普天同庆了。太子金口玉言，不许宋言正继任当家人，宋轩妤去做姑子，大夫人的待遇不许好过最下等的仆从。”
    宋言真道，“杨氏是个体面人，让她不许人伺候，便是比打她板子更叫她难受。”
    商陆又道，“太子只说了不许好过最下等仆从，但最下等仆从该是如何，可是我这个管家人说了算。”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好兴奋，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宋言真道，“你可真狡猾。”
    “对于想害我命的人，我只恨不能扒皮抽筋。”
    之前，她太执着于查清真凶，查到证据再报仇，所以才一直一筹莫展。林沅可真是好好地给她做了个示范，报仇何必在乎手段正不正当呢？
    这一晚，商陆兴奋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大房已经遭殃了，三房还会远吗？连梦里都在抽柳庆茹的耳光。
    宴会第三天的一早，太子的侍从带着旨意，亲自押送宋轩妤去了尼姑庵。太子还命人交代了主持和吴州府衙，若敢私自逃脱，直接打死。
    也怪不得朱有枨发这么大火，他作为一个储君，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宋言真带着商陆与侄女宋轩婍，告别了单家与花九爷，踏上了返程的路。宋轩婍听说林沅走了，还垂头丧气了好半天。
    宋言正被女儿连累，心里恨极了大夫人杨氏。他觉得宋轩妤本是个好女孩儿，都是被杨氏带坏了，整天责骂她不如大女儿，她才会被人挑唆想要攀附皇恩。而杨氏一点也不关心女儿，压根儿没有好好教过她，哪些人家可以结亲，而哪些人一定不可以妄想，她才会做出这么大的错事。
    再一联想到上次镇远侯府来要人一事，宋言正就起了休妻的念头，越看杨氏越不顺眼，干脆把杨氏丢下，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大夫人杨氏被打得皮开肉绽，昏睡不醒。山庄的主人花琰可不是善茬，也不管伤势加不加重的，命人装车拉走。
    大夫人被这么凄惨地拉回宋家，连宋言正都不管，宋家上下不免好奇打听。没一会儿的功夫，山庄里发生的事，立刻传遍了上上下下。
    宋言正不能继任家主，宋轩妤也罚去做姑子，大夫人杨氏以后都得过上最下等仆妇的生活，大房已经彻底没指望了，大房伺候的仆从们立马如同一盘散沙，有了二心。
    商陆一回到宋家，就躺床上去休息。这两日应付宴会场面，加上舟车劳顿，她觉得有些累。
    宋言真坐到床边，“累着了？”
    “嗯。”
    宋言真道，“不应该呀，我前天晚上才要了一回，昨天晚上都没闹你，怎么累成这样还没缓过来？要不，我请个大夫来瞧瞧。”
    “……”商陆伸手狠狠掐了他一把，“我是坐车累着了！再说，请大夫来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我还要不要脸了？你倒是男人，别人还觉得你厉害，那我得让人家传成啥样呀？”
    宋言真笑了两声，“那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那我今晚可不可以要两次？”
    “不可以，一次都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呀？我昨天晚上都没碰你，今天应该可以了吧？”
    “你一点都不心疼人。”
    商陆委屈巴巴地拉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虽然他不知道她在服药，不知者不罪，可她还是觉得他讨厌，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一件事。
    她不由自主地想，宋初鄞就不会这样，她说不可以，宋初鄞就会听话，不会一直追着她问。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她又告诫自己赶紧打住，不要再去想宋初鄞，他都不值得她一想。
    倒是之前遗留的问题，该去清一清了。瞻前顾后，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她猛地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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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被子，大喊道，“檀桓，你去把秦姑姑叫来。”
    宋言真觉得，女人的想法真是跳脱，刚刚还说累了，突然就有精神做事情了。
    很快，檀桓把秦姑姑叫来了。
    秦姑姑道，“七夫人，您有何吩咐？”
    “第一件事，你去请个可靠的大夫来，领着去瞧瞧袁二姨娘，要是已经恢复好了，让她立马离开宋家。她要是不走，让人抬出去，她要是寻死，也不必拦着，回头让她娘家来领，多打发几两银子就是了。”
    “是。”
    “这第一件事，你可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
    秦姑姑听明白了，七夫人的意思就是，袁氏今天必须恢复好了，也必须赶出府去。
    “奴婢明白。”
    “第二件事，昨日宴会时，大夫人杨氏因出言不逊冒犯了贵人被责罚，贵人罚她吃穿用度不许好过仆从，更不许用下人。即日起，她的侍从全部调往其他各处，杨家陪嫁来的，通通遣送回杨家。”
    “是。”
    秦姑姑是老夫人身边的，做事干净利落。
    袁氏听说要被马上赶走，先是寻死觅活了一阵，一定要见了宋初鄞才走。宋初鄞传话来，说不必再见之后，她又对商陆、对秦姑姑破口大骂。秦姑姑命人取了麻袋塞进去，直接给送到了她的娘家。
    饶是如此，袁氏又自己跑了回来，在宋家大门口外跪了半天。
    要是以前，宋初鄞早就心软了，可这回是商陆下的令，宋初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袁氏挣扎了半天没用，灰溜溜地回了娘家。
    第二桩大夫人的差事，秦姑姑就办得顺利多了。杨氏还有兄弟要考功名，杨家生怕男丁的前程被自己的女儿连累了，对于太子的处罚极力配合。
    秦姑姑才将把大夫人的陪嫁侍从遣送回去，杨氏的父亲就马不停蹄上门来了。
    杨父上门来，请了宋言正与商陆一块儿说话。
    宋言正问，“岳父，您今日特意上门来，所为何事？”
    “言正，七夫人，我想既然这些嫁妆里的好东西，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以后是不许再用了，轩妤也做了姑子，我今天就做主，以咱们两家的名义，把这笔嫁妆送去充作军费。如今海边不太平，咱们能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商陆听明白了，杨家何其精明，女儿、外孙女是彻底废了，不如破财消灾，给自己的子弟消除仕途障碍。
    商陆道，“您此举深明大义，宋家自是没有异议。大爷，你怎么想？”
    宋言正回道，“就按岳父的意思办吧。”
    宋言正失了做当家人的机会，正是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把杨氏休了，岳父肯这么绸缪，他倒也是赞成的。杨氏的嫁妆虽然不少，可若能让上头消气，他觉得这笔钱也是该花的。
    大夫人杨氏前半辈子顺风顺水，老爷子宋寰的原配死了之后，她甚至还当过管家人，如今丈夫嫌弃，娘家还把给她的嫁妆收走上交，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不服气又能如何？她身上的伤化了脓，婆子们送药去都嫌晦气。
    终于，在拖了四、五天之后，大夫人杨氏伤情骤然加剧，高烧不止，半夜里死了。
    宋言正正发愁休妻不好向杨家交代，又不想落下个凉薄名声，这下杨氏自己死了，可省了他的大麻烦。
    杨氏死得突然，什么都没有备下，商陆命人去买了口便宜棺材，请人来做了一场法事后就送去埋了，草草了事。
    宋家初字辈的晚辈们得守灵一晚，可一个个脸上晦气，有的还在偷偷骂杨氏。出殡之时，为着谁去扶灵一事推三阻四，还差点打起来了。
    商陆冷眼看着这些，觉得宋家真的是没救了。家族的衰败，就是从人心涣散开始的。
    大夫人杨氏死了，高兴的还不止宋言正，三夫人、四夫人都暗自窃喜呢。三夫人觉得，大夫人一死，论资排辈就数她最年长，往后她在宋家的地位，可就大不一样了。四夫人觉得，大夫人死了，三夫人也不顶事，只要再干掉七房的，宋家的内院还不是由着她呼风唤雨。
    而且，四夫人觉得，她的儿子宋初霁可比三房的宋初鄞出息多了，在老爷子那儿，宋初霁是可以和宋言真争一争的。
    宋初霁还给她飞鸽传书回来，说他昼夜兼程，已经接到老爷子宋寰了。宋寰夸奖这个孙儿孝顺，对他此举还大加赞赏。
    四夫人高兴归高兴，可是一时半会儿倒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才死了一个大夫人，她眼下还摸不准商陆的底。
    送走了袁二姨娘，又忙完了大夫人的葬礼，商陆一时身心俱疲。宋言真倒是消停了几日，没有缠着她。
    这一日，商陆在卧房里呆着看账本，檀桓来回话。“小姐，三房的鹿竹，带着她的弟弟来求见。”
    终于来了。鹿竹是可能知道她前世死因的人。
    商陆道，“让她进来。”
    鹿竹领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走进来，“奴婢给七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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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起来。”
    鹿竹道，“这是奴婢的弟弟杜怀生。七夫人送给弟弟文房四宝，奴婢早想带着弟弟来谢恩，只是见七夫人前几日琐事繁多，不敢叨扰，今日才敢来求见。”
    她拍拍弟弟的肩膀，“怀生，快谢过七夫人。”
    杜怀生行士人礼，“怀生谢过七夫人。”
    商陆道，“不必多礼。”
    她又对鹿竹道，“其实，文房四宝不算什么，我这儿还有别的对你弟弟有用的东西，不知你想不想要。”
    ☆、第四十二章
    鹿竹吩咐她的弟弟先出去，而后她突然跪地，“七夫人，奴婢今日带着弟弟来，就是诚心投靠您来了。奴婢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奴婢的弟弟还有机会，奴婢平生所愿，就是帮弟弟谋个出路。”
    官场之中，最好用的三种关系，就是师生、同科与同乡，自身的能力固然重要，有人提携也很重要。毕竟，有能力而被埋没的人很多。
    商陆道，“你想投靠我，是要纳投名状的。”
    “七夫人，奴婢能为您做什么，您只管吩咐。”
    “宋初鄞的五姨娘，是被有毒的莲子羹毒死的，羹汤之毒就来源于莲子。五姨娘的丫鬟子苓告诉我，是你让她用的。那你告诉我，当日哪些莲子，是谁带去厨房的？”
    “奴婢……”鹿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犹豫了。
    商陆见她如此情状，便知她肯定知道内情。商陆现在恨不得让人把鹿竹拉去严刑拷打，好不容易，她才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道，“别着急，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可以选择隐瞒下去，但是千万别说慌，否则我定不饶你。”
    鹿竹犹豫了片刻，道，“七夫人，是轩婧小姐的丫鬟灼灼做的。灼灼把莲子放进小厨房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宋轩婧的丫鬟？竟然是宋轩婧指使的。
    商陆一时有点迷茫，宋轩婧让那丫鬟放上毒莲子就走，怎能做到保证一定是子苓取用毒莲子呢？
    宋轩婧可能因为讨厌妾室和庶出而动手害她，可是，万一那毒药被她的亲爹亲娘和亲哥宋初鄞服用，那岂不是误杀？
    商陆盯着鹿竹，再一次问道，“你说的当真？确然看仔细了？”
    鹿竹回道，“的确如此，是灼灼不假。奴婢真心投靠您，为弟弟谋前程，不敢对您有半句虚言。”
    商陆细看她的神情，也的确不像是有假。鹿竹一直是个精明的人，她要么就是不说，要么说了一定是实话，不会做出拿弟弟的前程开玩笑这种蠢事。
    商陆许诺道，“待我查证，若你所言属实，我便尽力说服我爹，让他收下你弟弟为学生。”
    “多谢七夫人！多谢七夫人！”鹿竹郑重地磕头两次。
    “行了，你先退下。”
    待鹿竹离开，商陆又吩咐檀桓，“檀桓，你找个借口去把灼灼叫来，但不要惊动宋轩婧。”
    “是。”
    檀桓领命而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檀桓把灼灼领了来。
    “小姐，灼灼来了。”
    商陆盯着那个丫头，灼灼面露焦虑之色。她问道，“知道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何吗？”
    “奴婢不知。”
    “为了你放进三房小厨房的那筐毒莲子。灼灼，还记得你自己干过的事吗？”
    灼灼听了这话，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求七夫人饶命！”
    “奉谁的命？”
    “轩婧小姐。”
    商陆问，“她让你将莲子放上就走，怎么能保证是五姨娘吃到呢？”
    “轩婧小姐说，她已经观察过了，每天的那个时候，五姨娘的丫鬟子苓都会煮燕窝，而柳庆茹也总是会抢走。所以，自然是五姨娘吃到的机会多，但若是其他人吃了，她也无所谓。”
    “她的亲爹娘、亲哥，她都无所谓吗？”
    “与其说是无所谓，不如说轩婧小姐早就恨毒了他们。三爷四处留情，惹出许多露水，轩婧小姐外出时，曾经被她们骚扰过。而初鄞少爷也是见一个爱一个，家里才有了这么多妾室庶出，姨娘们总是给小姐使绊子，尤其以柳三姨娘和曲莲。而三夫人则是软弱无能，小姐被妾室们欺负，三夫人也不能保护好她这个女儿。”
    商陆陷入了沉思，宋家被教坏了的，还不止宋轩妤一个。商陆之前就能感觉到，宋轩婧对妾室庶出有着近乎偏执的仇恨。
    哪个女人都不喜欢有人跟自己争夺夫君的爱，商陆能理解宋初鄞的女人仇视她对她下手。可是宋轩婧作为一个妹妹，已经对哥哥的女人恨得失去了自我。
    “七夫人，一切都是轩婧小姐吩咐的，奴婢不敢不从，求您饶奴婢一命。”
    “今日你来见我一事，你得守口如瓶。你若是做不到，坏了我的大事，我自然不会放过你。退下吧。”
    “奴婢绝对守口如瓶。”灼灼如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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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80

    重负地离开了。
    这一天夜里，商陆辗转反侧，许久睡不着。她轻手轻脚地点上一盏灯笼，披上斗篷，独自一人出去散步。
    宋言真半夜醒来，发觉她竟然不在身边了，他赶紧起床去找。
    他跑到锦鲤池边，才发现她坐在鱼池子边。他心里咯噔一下，她别是想不开吧？
    宋言真轻手轻脚走过去，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淅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这半夜三更的，天还这么凉，当心染了风寒。”
    商陆抬头看着他，“五姨娘之死，我已经有了线索。”
    “是什么？”
    “三房的毒莲子，是宋轩婧让她的丫鬟灼灼放进去的。这事儿是鹿竹亲眼所见的，我也审问过灼灼了，她供认不讳。”
    “轩婧？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早就说过了，我要凶手去死。现在，我就是要你的侄女宋轩婧死，你愿意帮我吗？”
    宋言真愣愣地看着她，许久没有答复。真要杀了他自己的侄女吗？他不是没杀过人，可是真要对侄女下手时，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商陆有一点失望，但很快又理解了。
    商陆对他而言，只是侄子的一房小妾而已，宋轩婧却是他正经的侄女。她料到了，他嘴上答应得很好，可真要他帮忙杀死亲人，他怎么可能爽快地去呢？
    她能理解，也不怪他。她从小没有体会过亲情，唯一一个亲人便是她腹中的孩子，这种情感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商陆呆呆地望着前方，“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你不要插手阻拦，可以吗？不然……”
    不然怎样，连他一块儿杀了吗？宋言真可是一个人精，即便她真的起了杀心，她哪里能得手呢？
    她一时竟也没个头绪。宋言真要是和她现在对立面，她恐怕连报仇都没那么容易得手。
    “罢了，你回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宋言真握着她的肩膀，“天冷风大，随我回去好不好？”
    其实，之前她真的对他心动过。但此时此刻，她发现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她以为，她顶着陈淅的身份被疼爱，就可以放下过去，可总会有事情提醒她，那些过去真的过不去。
    你看，说到商陆的仇恨，连宋言真都要反悔了。他们这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啊，哪里会为了一个卑微的小妾付出？
    算了，她不想去再去理会什么情与爱，不想被承诺与背叛这些字眼困扰。
    最近，她也想开了，她如果铁了心与他分开，根本不必在乎所谓的名分，也根本不需要他同意和离。等到诸事了结，她只要一走了之就是了。
    只不过，她活了两辈子都还没有离开过江南，若是真的要走，去哪里，怎么去，去多久，都还需要好好地打算一番。
    她起身往回走，一言不发。
    宋言真跟在她身后，心情复杂。他记得自己答应过的，无论是谁都要帮她的，如今怎么能反悔呢？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商陆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
    “嗯。”
    商陆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真的陈淅。我就是你侄子宋初鄞的五姨娘商陆，我本来被毒莲子毒死了，但死之后我又醒过来了，醒来之后就附身到了陈淅的身上。”
    “什么？你……你编谎话，也编得靠谱一点。”
    “是挺离谱的，若非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占用你夫人陈淅的身体，但是这也由不得我。”
    宋言真突然沉默了，难怪她落水之后突然性情大变，还不让他碰她，还要跟他和离，还那么执着于追凶。原来，她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他的女人没了，还把他侄儿的女人弄来，这不是让他当禽兽吗？
    “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
    我怎么可能跟你同床？怎么可以跟侄儿的女人同床？这是禽兽所为啊！
    “我也怕你把我当成妖魔鬼怪。”
    “那为什么你又不一直瞒下去呢？”
    商陆坦然道，“不想瞒了，想做回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
    宋言真想说什么，想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他愣在原地许久。
    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是那日落水之后，他才对这个女人改观，才开始总是想呆在她的身边，才觉得日子过得舒心，想与她生孩子的念头才开始强烈起来。原本，他爱上的是另一个人呀。
    他和陈淅成亲一年，一年几乎都在吵架，在“消停一、两日，吵架一、两月”中恶性循环。可是，他与她只相处了一个多月，便喜欢上听她唤自己真真。
    “这些天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嗯……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日，都冷静一些比较好。”
    宋言真听了这话，真是有点沮丧，自己爱上她了，可她却无动于衷。
    宋言真赌气道，“你闭嘴！叨叨叨，叨得我心烦！分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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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81

    分开！我又不是禽兽！我如今知道你是宋初鄞的女人，还能接着睡你不成？”
    ☆、第四十三章
    两人都沉默了，一路无话。回到卧房，两人各自爬进被窝睡觉，都翻身背对着彼此。
    商陆更加睡不着了。她反复问自己，真的要分开吗？她知道自己心里是留恋他的，毕竟，上辈子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又还有什么立场继续赖着呢？
    她轻手轻脚地翻身看他，发现宋言真居然也愣愣地盯着她。
    商陆有点心虚，“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吧？莫非他在研究怎么弄死她？
    宋言真道，“我思来想去，发现我就算当了禽兽，又如何呢？”
    “什么？”
    宋言真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要分开，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想跟你在一起生活。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既然你已经决定报仇，那我就帮你。这样的话，你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商陆有点意外，他居然愿意接受自己的过去。“你想清楚了吗？我……我跟宋初鄞有过孩子，五个月了，已经会动了。你……你能接受吗？”
    宋言真道，“那是以前的事，我不介意。但是，你要答应我，等到报仇之后，就要和过去彻彻底底地告别，然后全心全意地对待我，可以吗？”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也是爱我的！”
    商陆扭头躲开他的目光，他就埋头吻着她，抚慰她，继而就顺理成章地与她缠绵不休。
    他要得比上一次还霸道，甚至还有些粗鲁。可是，她觉得自己是愿意的，她愿意配合他，愿意回应他，也享受他带来的愉悦。
    自从重新醒来过后，她沉浸在仇恨中，一直过得很压抑。终于，用真实的面目来面对他，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说，谁更好？你跟谁做这事儿更开心？”
    她抱着他的腰，倚靠着他的胸膛，认真道，“自然是你更好。”
    “不许说谎哄我，要发自肺腑地回答。”
    “发自肺腑的回答，也是你更好。”
    宋言真听了这话，得意地笑出声，虚荣心得到了大满足。
    商陆道，“你真是奇怪，你自己让我要跟过去彻底告别，偏偏又要让我拿你和过去比较。”
    宋言真摸摸她的头，安抚她，“我也知道，没那么容易斩断的。放得下宋初鄞，也放不下那孩子吧。你说你的那个孩子都会动了，那时候得多开心呀，突然一起没了，偏偏只有你回来，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往后，我与你一起怀念他，一起去给那孩子上坟。”
    “谢谢你。”
    “还有，这药便不许再吃了。我没收了。”宋言真突然从她的枕头底下，摸出一颗药来。这是林沅给她的避孕药，她藏在枕头底下，以备不时之需。
    “你——”商陆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吃了这药？”
    “自然是你偷偷看见了呗。”
    宋言真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你说我是不是很关心你很疼你？随便你做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商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真真，我想穿一次嫁衣，嫁给你。 ”
    上一辈子，她没有资格穿，这一辈子醒来时，原主已经嫁了，缺了仪式，她总觉得他还是别人的夫君。
    宋言真温柔地笑着，“好。你给我一些时间来安排，我一定让你穿最华美的喜服。”
    “以后，你不要再叫我淅儿，这是陈淅的名字，也不要叫我商陆，这是我被那赌鬼卖进宋府才有的名字，被人听见了也不好。”
    “那我叫你娘子，你倒是答应呀。”
    “等我穿上喜服认认真真地嫁了你，我就答应。”
    宋言真笑，笑得很开心。
    “你想怎么样报仇？是揭穿她的恶行后当众处决，还是让她悄悄地消失？”
    商陆道，“眼下，我还不想让她死，她一向心高气傲，却毁了容貌，这样挫败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我想让她再好好体会体会。至于以后，我也不会当众揭穿，毕竟没人会觉得嫡出小姐该给一个小妾赎罪，我也不需要谁来给我评理。”
    现在她知道了宋言真的心意，他还喜欢她，也愿意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这就够了。
    宋言真道，“你决定，这事儿我听你的。”
    “除了这件事，以后所有的事都要听我的才行。”
    “听你的，都听你的。那你明天一早给我煮粥喝，好不好？”
    “好。”
    商陆决定暂且先放下仇恨，跟他好好生活。
    第二天早上醒来，商陆发现他还睡着，便吻了他的唇，而后起身去煮粥。
    檀桓见她嘴角噙着笑，道，“小姐，您看起来很开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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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开心。”
    一起用早膳后，宋言真恋恋不舍地跟她告别，“我要去赚钱了，你在家好好的。”
    “嗯！”
    傍晚，她准备好一桌饭菜等他回来。她想起自己以前也等过宋初鄞，但现在又有些不一样了。那个时候，宋初鄞帮她还她爹欠下的赌债，她面对宋初鄞就像面对着债主，永远都卑微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她可以和宋言真处在互不亏欠的位置上，所有的举止都发自内心。
    他们如同刚刚新婚的一般，没有吵架，也没有猜忌，有的是蜜罐里一般的日子。
    每天一早，他们相拥着醒来，宋言真出门忙生意，她在家打理后院琐事，晚上用过晚膳，他们便一同去散步，而后又相拥而眠。自从她坦白了以后，他就跟每天喝了□□似的，乐此不疲地折腾她。
    偶尔，他们会碰到宋初鄞，宋言真便假装不知道真相，故意秀恩爱气他。
    商陆觉得他幼稚，她已经不再把宋初鄞放心上了，但又全力配合他恩爱。
    过了七、八日，林沅和李翀两个人突然一同找上门来了。
    彼时，宋言真与商陆两人坐在妆台前，宋言真给商陆画眉。林沅和李翀两个人也不走正门，兀地出现在窗台前，吓了他们一跳。
    四人在堂屋的桌边座下。
    宋言真把那瓶避孕药还给林沅，“你以后不要给我媳妇儿乱开药！她要你就给吗？你能不能有点大夫的医德？”
    “你应该反思一下，她为什么要这药！”
    宋言真哼了一声，“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们已经解开了心结，对彼此坦诚相待。你倒是说别人厉害，那你呢？”
    林沅瞟了一眼李翀，弱弱道，“我要不是得罪了朱有枨，我怎么可能……如今海边不太平，朝廷指着用人呢，自然对李翀格外宽纵，我只能……只能借势躲一躲了。”
    宋言真一脸奸笑地看着她。
    林沅赶紧转移话题，“上次在山庄里，你跟他说要他陪你们去雷月山庄，查问是谁雇凶杀你媳妇儿。我跟他已经去过雷月山庄了，庄主很给他面子，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猜，到底是谁雇凶杀人？”
    宋言真道，“一定是宋家的人。”
    “我以为是你那死了的大嫂，毕竟她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了，可结果，出面的竟然是四房的小厮，是跟着宋初霁的。”
    “宋初霁？”商陆有点吃惊。
    “怎么了？”
    商陆面露担忧，“宋初霁也去江陵了。我偷听到他跟四夫人说话，说要去老爷子面前表现表现，也是要防着老夫人伪造遗嘱。他都敢□□了，会不会……”
    宋言真安慰她，“我爹身边的人很机灵，功夫也不错，还不至于让宋初霁得手。而且他也不傻，要是在我爹面前争争宠，就能多分到财产，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只是……”
    只是宋初霁已经对商陆下手了，宋言真觉得不该留在世上的人可真多。
    一转眼，过了两个月。两个月后的初冬时间，宋老爷子宋寰和老夫人沈伊伊一同回来了。
    一听说他们回来了，宋言真和商陆赶紧到大门口迎接。
    当然了，得到消息的宋家其他几位爷，也都赶紧带着家眷，出来迎接老爷子和老夫人。
    刚刚走到大门口，商陆就瞧见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宋寰扶着沈伊伊下马车，还叮嘱她，“慢点慢点，伊伊你慢慢下。”
    商陆有些惊讶，明明受伤的是宋寰，怎么反倒成了他扶着沈伊伊，而且他那神情格外仔细，生怕她磕着碰着的。她看着竟有些羡慕，宋寰真的是很爱沈伊伊呀，二十多年还这么宠着她。
    宋言正上前关切道，“父亲，母亲，你们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沈伊伊盯着他，“你倒还有心思关心我们顺不顺利，听说你最近不太顺利。”
    宋言正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他最近被夫人杨氏和女儿宋轩妤连累，可是背得厉害。
    宋寰一向是个心宽的，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倒是懒得再训责。他劝说沈伊伊道，“你别动气，动气可伤身。咱们先进去吧。”
    宋寰与沈伊伊回到伊芸小筑，一屋子人乌泱泱的，沈伊伊看着头疼，又是舟车劳顿，把他们通通都打发走，只留下宋言真和商陆两人。
    宋寰去给沈伊伊捏肩，“伊伊，累不累啊？这力度可以吗？”
    宋言真酸道，“爹，你们老夫老妻的，不必这样腻歪吧？”
    宋寰却是乐此不疲，“去！你不懂！”
    商陆道，“婆婆，您现在回来了，儿媳终于可以解脱了，儿媳晚上就将账本整理好。”
    宋寰却道，“儿媳妇，这职责你还得继续担下去。”
    “为何？这段时间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妾觉得自己做得一塌糊涂。宋家内院还得由婆婆来坐镇。”
    宋寰突然笑得十分灿烂，“她可没空坐镇，她怀孕了。”
    ☆、第四十四章
    “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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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孕了？”商陆吃惊地叫出声，随之发现自己失礼，又赶紧闭嘴。
    沈伊伊生下独子宋言真后，已经二十多年没再怀孕了。早些年，她一直想再有个孩子，可惜好些年都不能如愿。过了三十岁以后，她也接受了不能再孕的事实。
    这一次去江陵接相公，一到江陵，她就觉得浑身无力，难受得很，她以为只是水土不服。她的月事已推迟了两月多，她竟也没往怀孕这儿去想，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连月事也彻底停了。
    好在，宋寰见她不对劲，赶紧请了大夫，这才发现她又有身孕了。
    她这厢突然又有了身孕，宋寰老来得子，高兴得连受伤的腿脚都恢复得飞快。
    宋言真听了这话，知道母亲要给自己添弟妹了，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余，他又有点小小的不高兴。他嫉妒他的老爹又要当爹了，可他的孩子却还没个影儿。
    沈伊伊嗔怪道，“胎相还未稳固呢，你急着说什么？”
    宋寰笑呵呵道，“这儿就只有两个孩子，有什么说不得的？”
    沈伊伊又问，“老头子，你让淅儿继续管家，是个什么意思？你还不想分家是吧？还想继续维持你的儿孙满堂、太平盛世是吧？”
    “你看你，怎么这么心急呢？”
    沈伊伊一下子来气了，“宋寰你怎么这么自私？你舍不得你的儿孙满堂，那就是舍得我喽？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孩子，你想让我给他们气得一尸两命是不？”
    宋寰赶紧哄她，捂住她的嘴，“哎哟，伊伊，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啊？”
    沈伊伊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宋寰，你自己生了些什么玩意儿，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跟你说清楚，这假模假样的日子，我已经忍了二十多年了，这孩子来得不容易，天王老子也别想让我继续憋屈！我就再给你半年时间，你要是还不分家，我就带着我儿和儿媳妇搬出去。我儿现在也大了，养活我们不成问题，你别以为我惦记着你的家产！”
    宋寰哪里听得这样的话，赶紧哄她，“分分分，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好不好？”
    沈伊伊就顺着他的话堵他，“好啊！我说你就不必出去了，这段时间你就陪我养胎，拟出财产分配清单来！这段时间，让小七先做当家人，先把你的印玺给他。”
    宋寰又哄她道，“给给给，你要什么我都给。我的命都给你，家产钱财算什么？”
    宋寰立马掏出他的私人印玺，抛给宋言真，然后邀功似的对沈伊伊道，“你看，我给他了。我陪你养胎，分配清单你来写，你写好了我只管签字画押，行不？”
    商陆看着他们这一个撒娇一个哄的，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格外温馨。沈伊伊是真的嫁对了人，即便人到中年，仍是丈夫眼里的小娇妻，仍是百依百顺地宠着。
    “婆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给您讲讲。”
    沈伊伊摆手阻止商陆，“我说过，内院管家权早晚都是要交给你的。我是高龄孕妇，孩子比什么都重要。此刻，我就将大权正式地完全地交付与你。既已是名正言顺的管家人，便不必向谁回话。这些事你自己拿捏，我以后都不管了。”
    “可……”
    商陆一时还不能适应这种转变。她还一直惦记着，等到沈伊伊回来，就将这大权还给她，自己也好清静清静。谁曾想，这临时的活儿竟然还甩不掉了。
    宋寰道，“家里的事我们也有听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婆婆现在不易操劳，你就多承担些。”
    “好……吧。”商陆一脸苦大仇深，丝毫没有掌权的喜悦。
    这一天，宋家的一大家子都聚在一屋用晚膳。
    晚膳结束后，宋寰宣布道，“今天你们都在这儿，我宣布一事，从今天起，小七代我做一阵子当家人，宋家的生意由他掌舵，你们几个兄长，要全力配合他。”
    四爷宋言敬一听，立马反对道，“爹，您也太偏心了，怎么能让老七做当家人？就算大哥不能做当家人，轮也该轮到三哥了吧。自古以来，长幼尊卑有序，您听人蛊惑让幼子上位，实在是不公平，我第一个不服。”
    宋寰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谁蛊惑。”
    宋言敬愤愤不平，“父亲，您心里可还有我们的亲生母亲？都是您的儿子，为何宋言真的待遇比我们好这么多？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四哥，你这话过分了。”五爷宋言信站出来反驳他。
    “宋言信，你个白眼儿狼，你是不是还指望着讨好他们母子，让他们赏你一口饭吃？你还有没有骨气？”
    宋言信反驳道，“靠自己安身立命才叫骨气，向父母索要何谈骨气？父亲已经将我们养大，安排好了我们的亲事，还给了我们各自谋生的产业，父亲已经尽够了他的职责。身为人子，指责父母，实为不孝。”
    三爷宋言则阴阳怪气地说，“四哥，咱们家也不是头一天这样了，你何必大惊小怪呢？”
    沈伊伊默默地看着听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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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不发。女人嘛，不必什么事都冲在前头，使唤自己的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前她提了多次分家，宋寰总是犹豫不决，现在为着她有了身孕，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宋寰才肯松了口。无论如何，她也要趁此机会把最难的事解决了。
    许多事一旦成了惯例，再想撬动它就难了。现在，宋言正已经被明令禁止担任当家人，宋言则也知道自己难以服众，宋言敬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跳出来。
    宋寰道，“此事不是跟你们商量，就这么定了。过些时候，我把各处产业做个归置和处分，你们都各自立户去。”
    宋言敬本来已经够吃惊了，听到让他们各自立户，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父亲，您竟然要分家？您是不是糊涂了？家和万事兴，这一个家拆散了，哪还能有什么指望？这不是要把这家毁了吗？”
    商陆心想，宋言敬嘴里说出家和万事兴也是很讽刺，他和宋言则吸血惯了，分了家可不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吗？
    宋寰这么多年不提分家，也是真的不想分，但现在既然已经提了，就没打算再收回。他道，“分了家之后，也不是不来往了，你们几兄弟若能继续同心协力合伙做生意，我也会欣慰的。行了，我今天与你们母亲舟车劳顿，想早些歇了，你们都回去吧。”
    宋言敬还想说什么，宋寰挥手让他们离开，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众人各怀心思地走出了伊芸小筑。
    宋言敬当着宋言真的面，开口道，“三哥，这个位置本来该是你的，只可惜咱们的母亲去得早。”
    宋言敬自己觊觎这个位置，偏偏又不想自己出头，他撺掇着宋言则去闹，以便他自己坐收渔利。
    可是，宋言则被沈伊伊教训得不敢反抗，自身的本事又不行，他倒是十分认命。“父亲要是给了我，沈……母亲不得跟我拼命啊？四弟，别想了，想坐那位置，也得先有命坐。你忘了二哥是怎么死的？”
    宋言敬看他这么烂泥扶不上墙，转而攻略另一个人，“老六，你说呢？”
    六爷明显就聪明多了，他道，“四哥，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就自己去争取，别总想着撺掇别人给你挡枪。反正，我跟着五哥走，五哥支持谁，我就支持谁。”
    “我怎么了？我就是支持三哥呀！论长幼，也是该到他了。”
    六爷道，“诶，四哥怎么想，我不关心，也不用跟我说！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老六，你……”
    “得了！”被夺了资格的宋言正打断了宋言敬，“你这段时日上窜下跳的，还让儿子赶着去讨好献媚，还不是枉然。”
    “大哥，你自己没了资格，也不必拦着别人争吧。”
    宋言正揶揄道，“你争呀！没人拦你呀！你倒是想得挺美，也得有本事争得到呀。不然，嘴上精彩有屁用？”
    五爷宋言信道，“父亲要怎么处置，是他的自由。他给了就收下，不给就自己去经营。何必如此机关算尽？”
    宋言真劝道，“各位兄长，我眼下只是代理一阵子。父亲要如何分配财产，还没有定数呢。”
    宋言则道，“得了吧，有你娘给父亲吹耳边风，还能有我们几个的好吗？父亲的腿脚也好了，怎么偏偏就要你代理一阵子呢？无非就是，代着代着就成了正式的。这宋家的家产啊，怕是一大半都要给你，我们几个能有点剩的就不错了。”
    “若真是如此，我自是不会忘了几位兄长的好，以后生意上互相照拂才好。”宋言真倒是直言不讳。
    宋言真对于父亲分配财产的结果，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太清楚了，他的父亲宋寰对母亲沈伊伊是宠极了，只要母亲开口，宋寰几乎都是言听计从。何况母亲时隔二十多年有了身孕，只要她想，只要她趁机闹一闹，他的父亲甚至可以把家产全部留给他。
    而他的母亲沈伊伊这二十多年来，受了太多给人当继母的气，她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宋言真知道，他会得到父亲一大半家产，也知道他和几个兄长的暗战要转为明斗了。但是，他已经准备好了。
    ☆、第四十五章
    宋言则一脸不悦，道，“呵！你们都听听，人家倒是却之不恭呢！”
    宋言真懒得跟他们争论，牵住商陆的手，“走吧，咱们也该回去歇着了。”
    夜深人静，燕喃阁卧房里，像是受了自己要添弟妹这个消息的刺激，宋言真像一只野兽，疯狂地啃噬着她。
    “真真……”她受不了这样的进攻，呜咽着哑声求饶。“真真，我不行了……”
    他已经听不进去她的求饶，执着地要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他的专属印记。
    起初她还能配合他回应他，后来她就麻木了，昏昏沉沉地瞌睡着，承受着他孜孜不倦的疼爱。
    第二天早上，等到商陆醒来，宋言真第一句话就是算账。“你真是过分！夫君我还在累死累活地伺候你，你竟然睡着了！”
    商陆打了个哈欠，“人家实在是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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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谁让你一直要一直要！”
    宋言真靠在她的肩膀，对她撒娇道，“因为我真的很想要孩子。”
    商陆道，“可我瞧着眼下却是多事之秋，倒是不该此时有孕。你才刚刚接管生意，婆婆又有了身孕，若是我也怀上了，你岂不是要忙坏了？”
    “你心疼我？”
    “自然是要心疼的。要不，你还是让林沅把避孕药给我。”
    “林沅说过那药对女子不好，你若不想有孕，我总有不必吃药的法子。”
    商陆想了想，“算了，顺其自然就好。如果孩子来了，我们就好好地迎接。”
    今天是宋言真第一天接管老爷子的生意，商陆赶紧起床，给他挑选了一身玄色金丝绣的长衫，细致地给他从里到外一件一件地穿好。而后，又给他择了白玉发冠，给他梳理发髻。
    宋言真任由她给自己安排，他是极享受这样的时刻。
    终于给他安排妥了，商陆满意地看看他，禁不住感谢陈淅，找了个这么好看的相公，只要看着就觉得心情大好。
    商陆挽着他的手臂送他到门口，“真真，早点回来。”
    宋言真吻了她的嘴角，一脸春光明媚地离开了。
    送走了相公，商陆梳妆打扮好，去伊芸小筑给婆婆沈伊伊请安。走到堂屋里，发现其他几个嫂子也到了。
    商陆与她们打招呼，“几位嫂嫂来得可早呢！”
    因为宋言真接管了生意，沈伊伊又把管家权给了她，三夫人、四夫人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三夫人编排道，“七弟妹如今管了家，这穿着打扮都比从前华贵了许多呢。”
    从前陈淅也不是低调的主，穿得比现在更华丽，三夫人就是想说她管家之后中饱私囊罢了。
    五夫人道，“三嫂这话就不对了，七弟妹以前穿得更为华贵，倒是现在收了许多。其实，她穿什么都无所谓，毕竟陈家就她一个女儿，陈尚书与她的兄长们有了什么好东西，自然是都贴补给她了。”
    六夫人道，“是啊，三嫂若是羡慕，也回娘家撒撒娇嘛。”
    三夫人被她们两个噎得没话说了，自知讨了个没趣。
    陈淅当年出嫁，抬嫁妆的队伍从宋家的大门口排到了街口牌坊外，宋家人人都是知道的。陈淅以前花钱大手大脚，常和官家的太太小姐们来往，请客送礼都是不肯落人下风，宋家给的月钱从来不够，陈家也是惯着她，每个月都还要贴补她。
    秦姑姑出来传话，“老夫人说，她身体欠安，各位夫人最近两月都不必请安了。”
    听了这话，女人们陆续起身往回走。
    商陆留了下来，“秦姑姑，我想进屋瞧瞧婆婆。”
    “您请。”
    商陆进屋去，沈伊伊已经醒了，但是她还没起床，也没梳妆，靠着床头发呆。
    商陆见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婆婆，您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唉，还不是让这孩子给闹的，这几日一直是吃什么吐什么。当年生小七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精神好得很。如今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个罪。”
    “妾身让厨房给您准备些开胃的菜，您尽量用一些。听说，庚桑大夫医术精湛，不如让真真给他写封信，请他来为您诊脉。”
    沈伊伊一时间还在诧异，真真是谁，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是她那傻儿子，心里便感慨道这小夫妻可真有情趣。
    “老头子已经写过信了。你这孩子，倒是个贴心的。”
    商陆自己的孩子在五个月时没了，她现在特别希望婆婆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生。
    “您腹中是真真的弟妹，也是妾身的弟妹，妾身在娘家是最小的，一直想有弟妹呢。”
    婆媳二人说着话，有丫鬟进来回话。“老夫人，单总督的夫人递了拜帖来。”
    沈伊伊接过拜帖看了看，“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商陆道，“单夫人在生辰宴上，跟真真提了一嘴，她说想为自家的公子单靳阳提亲。”
    “单靳阳看上宋家的谁了？轩妤做了姑子，就剩下轩婧适龄。轩婧的脸毁了，他倒是不介意吗？”
    “单靳阳看上的是轩婍。”
    沈伊伊立马不高兴了，“他想得倒美！轩婍小了他七、八岁！他竟厚着脸皮，惦记我的小囡囡！我绝不答应！”
    商陆想起宋言真的反应，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您只需以轩婍还小为由，先推了便是。轩婍还未及笄，慢慢挑着。”
    沈伊伊问她，“你有没有听小七说过他二哥宋言美是怎么死的？”
    “听过一些。”
    倒不是听宋言真说的，而是之前就听宋初鄞提起过。
    沈伊伊道，“当年，要不要留下宋言美的这个女儿轩婍，我是犹豫了很久的。说实话，我怕她长歪了，怕她性情随了她的父亲，也怕她向我寻仇。”
    “最终，婆婆您还是留下她了，还将她养得这么好。”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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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当年发生的事，沈伊伊在宋轩婍刚刚懂一些事的时侯，就已经直言不讳，她一向都是行事坦荡的人。宋轩婍小时候不理解过，也排斥过她，慢慢得长大，懂得了分辨是非，她也明白了沈伊伊当时的艰难。
    正说着宋轩婍的婚事，她就蹦蹦跳跳地进屋来。
    “祖母万安。”她福身行礼。
    沈伊伊抬头看着她的脸，“听说，你这段时日可不太乖，跑去抓五毒，把脚给扭伤了。”
    宋轩婍十分心虚地低头，“祖母，我的脚已经好了。孙女想拜林沅大夫为师，这是她布置的考验。可是，我现在才知她刁难我，这个时节根本不可能凑齐五毒。”
    沈伊伊不说话，就盯着她，盯得她心里直发毛。她赶紧上前给沈伊伊捶捶腿，“祖母，您不在家的时候，宋轩婧的脸被人毁了，宋言则的女人强行把黑锅扣在我头上，还想把我关进柴房呢。幸好七叔和七婶拦住了他们。”
    “所以，你就想学了制毒的法子，毒死他们？”
    宋轩婍道，“倒也没想直接毒死，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忌惮一些，别那么嚣张。”
    沈伊伊教导她，“毒能伤人，亦会伤己。”
    “知道了，孙女会小心行事的。”
    “对了，闽浙总督单全的夫人刚刚送了拜帖来，听你七婶说，是想为儿子单靳阳提亲，聘娶你为妇。祖母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宋轩婍大吃一惊，“啊？靳阳叔叔要娶我？他是叔叔呀，怎么可以娶我呢？”
    沈伊伊道，“祖母也是这样想的，回头就替你拒了。你还小呢！单靳阳若是铁了心要娶你，自然也该等得起这两年。否则现在定下亲事，单家回头又等不起了要退亲，单靳阳倒是可以全身而退，你的颜面却是大大受损。”
    养儿子和养女儿的心情可是大不同。
    宋轩婍若有所思，又问道，“祖母，等过两年我及笄之后，我还是一定要和单家定亲吗？”
    沈伊伊道，“单靳阳若真是经得起考验，等了你两年，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单总督和夫人都是明理之人，自是不会拿家世做文章。不过，终归也要你喜欢才行。”
    宋轩婍犹豫了片刻，一字一句道，“祖母，我喜欢定风哥哥。”
    “什么？”这次轮到沈伊伊和商陆大跌眼镜了。
    商陆道，“单靳阳比你大七岁，你叫他叔叔，定风比你大十七岁不止，你叫他哥哥，你这……”
    这辈分排得好！
    沈伊伊一脸诧异地问，“你喜欢定风什么呀？”
    宋轩婍坦然道，“全部都喜欢。”
    “他比你大了那么多！”
    “那祖父也比祖母大许多呢。”
    沈伊伊劝导她，“我可不是个值得学习的榜样，要是现在让我再选一次，我肯定得选一个年轻有为的夫婿。”
    “反正就是喜欢。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当年他的少主李翀将军入狱，他为了接济那些受伤的战友，才到了宋家给七叔当了护卫，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伊伊竟有点不知从何劝起，“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呢。”
    “祖母，您觉得定风哥哥哪里不好？是他的身份卑微吗？可是，他的少主已经出来了，他一定也会被重用的。我听说，他的少主是正三品指挥使，他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商陆问她道，“若是被重用，他就要奔赴战场，往后与你聚少离多，不能时时照顾你，你也不介意吗？”
    ☆、第四十六章
    宋轩婍道，“既然喜欢，就是要一起承担呀。祖父、七叔外出做生意时，您二位不也一样要打理好家吗？好男儿志在四方，整天在家陪女人的男人，又能有什么出息呀？”
    “你这么有想法，祖母倒不知该不该阻拦你。”
    说到年龄差距，其实沈伊伊与宋寰差得更多，沈伊伊是过来人，她最明白，挑夫婿最要紧的还是看人品。
    宋轩婍道，“祖母，七婶，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才十三岁，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等我长大。我要怎么办呀？”
    商陆道，“轩婍，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娶亲？也许是因为他心里藏着一个深爱的人。”
    宋轩婍突然沉默了，是啊，也许人家心里早就有人，突然她觉得好挫败。
    沈伊伊摸摸她的头，问她，“你真的喜欢？”
    宋轩婍也认真地点头，“嗯，真的喜欢。”
    “那祖母替你试探试探他。”
    宋轩婍脸上又有了笑意，“嗯。”
    晚上，老夫人沈伊伊把儿子和儿媳叫来一起用膳。宋言真来了，定风自然就跟着来了。
    饭桌上，沈伊伊随口提起，“定风，你来宋家也有好几年了，你回军效命已是在路上的事，临别前，小七让我给你说一门亲事。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宋轩婍埋头扒着饭，其实关注着定风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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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风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有点惊讶，想了想才道，“老夫人的好意，定风心领了，只是我没有这个打算。”
    “为何不打算呢？”
    “我已年过而立，而尚未婚配的姑娘都能叫我叔叔了，我怎好意思耽误小姑娘呢？”
    “若是小姑娘并不介意呢？”
    “即便小姑娘不介意，小姑娘的父母长辈也会介意的。”
    宋轩婍再也忍不住，她蹭地站了起来，对他道，“定风哥哥，我不介意，我的祖母也不介意。”
    定风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竟忘了回答。沉默了片刻，定风才道，“轩婍小姐，您说笑了。”
    话已经说出去了，即便心里已经恨不得挖个洞埋了自己，宋轩婍还是要故作镇定道，“谁跟你说笑？我就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等我两年？愿不愿意与我定亲，等我及笄礼之后娶我？”
    她埋着头，揪着自己的衣摆，心跳得飞快。
    定风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突然向他表白，他以为宋轩婍与单靳阳才是般配的一对，而他自己无论哪方面看来，都不太配得上她。
    “小姐，我不能耽误您。”
    宋轩婍被当众拒绝，耳根通红，她故作气恼，来掩饰自己的失落。“哼！你故作清高！你必是想将来建功立业后，娶个比我还小的。罢了，你瞧不上我拉倒！回头我跟靳阳叔叔定亲，你可别后悔！”
    宋轩婍用手背抹着眼泪，哭着冲了出去。
    “小姐……”
    定风第一时间想跟上去安慰她，可是下一瞬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这么做。单靳阳家世显赫，一表人才，他有什么资格去截胡呢？
    他向老夫人沈伊伊拱手一礼，“老夫人，轩婍小姐还小，一时的想法做不得数，还请您多多安慰她、开导她。”
    沈伊伊问他，“你对我这小孙女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她是七爷的侄女，比我小那么多，都能当我女儿了，七爷在我落魄时帮了我很多，我若还惦记他的小侄女，那我成什么人了？”
    “如今是轩婍喜欢你，你也不考虑？”
    定风认真想了想，“轩婍太小了，她未必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她年幼，我却不能乘人年幼。”
    沈伊伊本想责骂他冷言冷语弄哭了自己的孙女，可是听了他的心里话，又觉得他的确是个行事坦荡的男人。或许，她这个孙女还真是眼光独到。
    这一晚夜深了，宋轩婍还躲在假山的石洞里，抽泣着。
    定风提着灯笼来找到她。从小到大，她每次闯了祸，就把自己藏在这儿，挨到祖母和七叔消气了、心急了为止。而每次都是他提着灯笼来找她，也一直替她保守这个秘密。
    “轩婍小姐，夜深了，快回房歇息吧。”
    宋轩婍对他吼道，“你走开！人家第一次喜欢人，就被拒绝了。而且，你想都不想，就拒绝得那么快！你真讨厌！我不喜欢你了！”
    定风认真哄她道，“轩婍，你现在还小，我愿意等你长大些。等两年之后，如果你的心意还未变，我就娶你。但现在，我不能让你草率地定下终身大事。”
    石洞里，宋轩婍对着外头喊道，“随便你，反正我就是要现在就定亲！反正你也不要我，我就答应嫁给靳阳叔叔。”
    “轩婍，你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宋轩婍赌气道，“我不出来！”
    定风将怀里的一个木匣子打开，对着石洞里的宋轩婍道，“轩婍，我名叫韩裕，祖上世代从军。这是睿宗皇帝的孝端皇后，赐给我祖母云阳县主的嫁妆，是一套赤金首饰，我祖母便是戴着它们出嫁的。后来，我父亲成亲也将它们用作聘礼娶了我娘。我娘去世后，它们便传到了我手上。等你及笄礼后，你若是还愿意嫁我，你就带着它们来找我，若是有了别的打算，只需差个人送回即可。”
    宋轩婍终于暂且停下抽泣，从石洞里走出来。果然，定风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宋轩婍没好气地接过去，看见匣子里装着一整套赤金首饰，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多件，做工极精巧华美非常。宋轩婍心想，让她送回？不可能！到了她的手上，就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韩家主母她当定了！
    “我……我要是反悔，自然会还给你。可你要是反悔了，我就是把它们扔臭水沟里也不会还你。”
    “我不会。轩婍，我等你。”
    不知为何，只要他说会等，宋轩婍就相信他一定会等。
    “回去歇息了，好吗？”
    “嗯。”
    定风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宋轩婍抱着匣子走到后面。一路上，她心跳得飞快，她希望自己快点长大，生怕这两年之间出了什么意外。
    宋轩婍兴奋了一晚上没睡好，半夜里，她偷偷点上灯，给自己梳了发髻，把首饰一件件地戴上。满头的珠钗压得她脖子有点酸，她又害羞又甜蜜。
    而另一边，定风也是一夜辗转反侧。他的祖上也是风光过的，可如今落魄了。他不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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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能不能再复兴韩家，也不知小姑娘的一时兴起能持续多久。一切都是未知，让人忐忑不安。
    第二天一早，宋轩婍抱着那匣子，献宝似的跑去找祖母沈伊伊。沈伊伊孕吐得厉害，商陆在服侍她漱口。
    宋轩婍把匣子抱到床边打开，“祖母，七婶，你们看，定风哥哥昨天晚上把他的传家宝送我了。他说，这是孝端皇后赐给他祖母的嫁妆。”
    商陆看了看，“看不出来，定风还藏着好东西呢。”
    宋轩婍一脸羞涩，“我昨晚戴上试了试，太重了。”
    沈伊伊训责道，“真是胡闹。女孩子家要矜持一点！”
    话说如此，看着自己的孙女是真的高兴，沈伊伊也只能默许了她暂且先收下这一套首饰。左右还有两年时间，她可以好好地想明白自己的心意。
    这时，一个丫鬟进屋传话，“老夫人，吴州知府衙门的李同知带了衙役上门来，说要带走初霁少爷。此刻，四夫人不让带人走，正哭闹撒泼呢，您可要去劝劝？”
    宋寰一直说这个孙儿孝顺，可沈伊伊就是看他不顺眼，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兔崽子心思不纯良。果不其然，还真是让她猜中了。
    “淅儿，陪我去瞧瞧吧。”
    “是。”
    商陆扶着沈伊伊来到四房，宋初霁被两个衙役押着，四夫人哭得眼睛都红了，跪在地上拦住李焰的去路。
    沈伊伊问，“李同知，您为何要带走初霁？”
    “本官追查碎尸案卷宗里的证物被盗一案，查得凶器一滴香乃是衙役孙勇所盗。衙役孙勇亲□□代，他将毒药盗走后，卖给了贵府公子宋初霁。巧的是，三房宋初鄞的五姨娘，正好就是死于一滴香之毒。”
    “本官要带他去衙门问话，四夫人却撒泼阻拦，还请老夫人劝着些，否则，本官将以妨碍公务一并带走治罪！”
    听明白怎么回事后，沈伊伊吩咐道，“赶紧把她拉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老夫人发了话，立刻有两个粗手粗脚的婆子上前去，把四夫人架起来拖开。
    李焰吩咐衙役，“带走吧。”
    四夫人想追，奈何被两个婆子拖住，她只能高声喊道，“初霁——你别怕！大人问话，你好好答了便是，不是你做的，你可别往自己身上揽。”
    李焰带着衙役，很快就离开了。
    四夫人膝行上前，拽住老夫人沈伊伊的裙摆，“婆婆，儿媳求求您，您想想办法救救初霁吧。初霁还小呢，若是官府用刑逼供，他可怎么受得住啊？”
    沈伊伊原本就对五姨娘之死存了疑虑，如今知道了毒药的来源，她自然而然就多想了一层，宋初霁和五姨娘无冤无仇，五姨娘就是个构不成威胁的受气包罢了，他费尽心思买来毒药，怎么可能是为了毒害五姨娘呢？
    他的目标只能是她的儿子宋言真！这个狗东西！
    ☆、第四十七章
    这个狗东西！干脆买个凶手去牢里弄死他算了。
    沈伊伊的脸色瞬间铁青，顿时起了杀心，一脚狠狠踹在四夫人肚子上。“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儿子！”
    她踹倒四夫人后，自己也有些不支，直往后倒。商陆赶紧扶住她的手臂，“婆婆，您息怒。”
    沈伊伊训斥道，“官府扣押的证物也敢染指，你们四房的是不是想拉上整个宋家陪葬？”
    四夫人磕头如捣，“婆婆，初霁只是一时糊涂，念在他往日孝顺的份上，您救救他吧？往后，四爷与妾身一定严格管教。”
    商陆心想，跟老爷子提孝顺，或许还能有点用。跟沈伊伊提孝顺，那是自讨没趣，沈伊伊只认她亲生儿子。
    沈伊伊想想就火大，吩咐道，“把她拉去祠堂，看着她抄写佛经，好好静静心！没我的令，不许放出来。”
    两个粗鲁的婆子立马拖着四夫人往祠堂去。
    等到四夫人被拖走，商陆才凑到沈伊伊的耳边，“婆婆，其实真真有一件事没跟您说，就怕您担心。”
    “什么事？”
    “五姨娘死的那天，七房还死了一个叫雨儿的丫头，其死状和五姨娘一模一样。那个丫头奉命去领了一筐莲子，回来的路上，那丫头贪吃，结果毒发身亡，初霁真正的目标就是七爷。雨儿死了之后，是三房的轩婧偷取了一部分毒莲子，又毒死了五姨娘。”
    沈伊伊有点生气，“这么大的事，小七怎么能瞒着我呢？雨儿呢？”
    商陆道，“雨儿的尸身藏在密室里，因为她也服了毒，至今也未曾腐烂。”
    沈伊伊听了这话，立马叫来了自己的亲信随从王纲。“你马上去一趟密室，带两个人把雨儿的尸身送去官府，说明个中缘由，务必要坐实了宋初霁谋害长辈的罪名。”
    “是。”王纲立刻领命去办。
    “至于轩婧……”
    商陆道，“轩婧害了五姨娘和腹中的孩子，之后，她的脸应该是柳庆茹毁的。轩婧想必也知道真凶，但是，她还是借机淹死了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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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伊伊斥道，“这些个脏东西！”
    商陆又道，“只是，柳庆萦至今干干净净，儿媳不相信。”
    沈伊伊道，“她怎么能干干净净？她没事儿就在轩婧面前，提那些嫡出庶出的论调，轩婧本就走了极端，加上她的撺掇，便做出这丧心病狂之事。”
    沈伊伊回忆了一番，又道，“对了，去年柳庆萦还自作聪明，给轩婧提过一门亲事，可回头那边就不成器地先纳了妾，生了个庶子，这事儿对轩婧的刺激还挺大的。”
    可是，教唆之罪难以举证，实在难以施加惩治。柳庆萦到底是柳继洋的亲女儿，手段还是比柳庆茹高明许多。
    沈伊伊又道，“五姨娘死得冤了些，那孩子不争不抢，胎儿都五个月了，真是可惜。说到底，还是初鄞不争气，女眷都乱成什么样了，袁二让他亲爹霸占，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整天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婆婆，您如今有了身孕，安心养胎才是正经的。内院的这些龌龊事，就交给儿媳来处置吧。”
    “自然是要交给你的，我早就说了，以后你放手去做就是了，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话虽如此，可真的要在宋家人头上动刀时，她也不能太擅作主张。而且，嫡出小姐害死哥哥的妾室，真的要处死她，恐怕也没几个人支持，宋言则与三夫人更是不会放过她。
    说来说去，商陆觉得这权力拿在手里是个负担，她决计不会用手中之权来报仇。
    她早就想透彻了，不必要什么公道，杀人偿命，自己悄悄讨回来便是。宋轩婧嘛，高傲得像只孔雀，就该让她好好地受尽嘲讽再去死。
    听说儿子宋初霁被官府带走了，四爷宋言敬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宋言敬也不通传，闯进伊芸小筑，语气十分冲地责问道，“母亲，你怎么也不拦一下，就由着人把初霁带走？初霁是你的孙儿，一直很孝顺，你怎么这般冷血呢？”
    他这么说，沈伊伊和商陆倒是有一点没想到，她们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商陆心想，现在已有的证据，几乎已经证实了宋初霁买毒药害宋言真，宋言敬这时候还想让沈伊伊保人，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宋初霁买毒药害人这事儿，宋言敬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只不过，加上他一起，四房的人都不知道，有个雨儿挡了灾，他们瞧着七房没什么动静，便以为那毒药全都去了三房，也以为七房不知道毒药一事。所以，到了此时，宋言敬还天真地想着，让老爷子和老夫人出面去保人出来。
    既然宋言敬还装糊涂，那她们也先按兵不动。商陆提醒道，“宋言敬，注意你的言辞！你怎能这样跟母亲说话？”
    宋言敬此时也不想跟他们装和睦，“我跟母亲说话，没你个女人插嘴的份儿！”
    商陆讽刺道，“呵！你这么厉害的架势，何必跟女人大呼小叫，你倒是去官府把你儿子保出来呀！”
    宋言敬抬手指着她，警告道，“陈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现在不想跟你废话，赶紧滚出去。”
    沈伊伊跟这些继子打了多年的交道，了解他们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多。宋言敬虽然和三爷宋言则一样，惯会欺软怕硬，但又有些不同，宋言敬喜欢虚张声势。
    沈伊伊问道，“你知不知道官府带走初霁是什么罪名？”
    宋言敬心虚地回道，“不就是从黑市买了些偷来的毒吗？初霁只是保管不力，让三房的丫头子苓偷了去害人。那也不致死罪吧。”
    “原来你想得这么简单？你是不是忘了，你大哥因何被太子责罚？”
    沈伊伊打起了太极。其实，宋初霁这事儿和太子没什么相干，不过，沈伊伊懒得跟宋言敬废话，只想赶紧把他打发了。
    商陆听沈伊伊这么说，便明白她的用意了。她帮腔道，“反正，李焰亲自来带了人走的，说是和分尸案的证物被盗有关，可究竟为何，谁又知道呢？李焰是刑部的京官，太子一直尊称他为先生，他来拿人焉知不是太子的授意？”
    宋言敬本来还想混水摸鱼，听了她们几句话，突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宋言敬赶紧赔礼道歉，“母亲，孩儿也是听说初霁被带走了，一时心急才冒犯了您，还请您原谅孩儿。初霁是孩儿的命根子，孩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您总不忍心见孩儿绝后吧。”
    商陆仔细打量着宋言敬的神情，觉得他可恶极了，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糊涂？
    商陆道，“你倒不如去求求三爷，他的亲家柳继洋是吴州知府，没准儿能帮上你呢？”
    宋言敬这边说不动沈伊伊，只好赶紧另谋出路。
    宋言敬走后，商陆走到伊芸小筑门口，吩咐两个看门的小厮，“以后，若再放了闲杂人等进来，打扰老夫人的清净，你们俩自己去账房领了遣散费滚蛋。”
    “可是四爷……”
    商陆瞪了他们一眼，“那我就再说得明白些，除了老爷、七爷、我与轩婍小姐，其他的都是闲杂人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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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伊伊毕竟是高龄孕妇，现在又正是头几个月，万事都得小心。别看沈伊伊以往说一不二，做事雷厉风行，可有了孩子以后，一下子便脆弱了不少。商陆是失过孩子的人，她下定决心，不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这几日，宋寰忙着跟宋言真交接生意，没能在家好好陪沈伊伊。等到宋寰和宋言真一起回来，商陆立刻把宋言敬闯进伊芸小筑、对母亲大呼小叫之事告了状。
    宋寰一听，心疼坏了，“伊伊，你没事儿吧？孩子也没事儿吧？你可有不舒服？”
    沈伊伊道，“我也不是头一天给人当后母了，宋言敬哪能把我怎么样？”
    宋寰道，“伊伊，咱们搬出去。明天我就去安排，省得受他们这群讨债鬼的气。”
    这可是沈伊伊多年来的愿望，终于是要实现了，她竟忍不住叹气。
    一起用完了晚膳，商陆与宋言真一同往回走。
    商陆关切地问道，“真真，你这两日累不累？”
    “还好，左右这些事都做过，我能应付。今天花九爷来了吴州，他来我这儿坐了坐，倒是让下头反对的掌柜安静了不少。”
    花九爷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只是去坐了坐，底下的人就看清了风向。毕竟，想在江南生意场上混的，都得卖他的面子。宋言真要顺顺当当地接管生意，自然少不了花九爷的支持。
    “你辛苦了。”
    “乖乖，你照顾我娘也辛苦了，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为何突然要背她？她认真地想了想，发现好像他背她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夫妻闺趣哪里需要理由？
    “好，你背我。”
    宋言真背着她往回走，商陆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商陆认真回想了一番，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背，她那赌鬼爹从来没背过她，宋初鄞也没有。
    “真真，你是我这两辈子第一个背我的人，我喜欢你背着走。”
    “你喜欢我就天天背你。”
    “我怀孕了以后就不能背了，生了孩子以后你就得背孩子，所以你现在多背背我。”
    “有了孩子也能背你，我能背一个再抱一个。”
    “嘻嘻……”商陆忍不住傻笑。
    宋言真跟她闲话道，“宋言敬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弄死他算了，省得他一天到晚不消停。”
    ☆、第四十八章
    “婆婆让人把雨儿的尸体送去官府了，力求坐实宋初霁谋害长辈的罪名。”商陆担忧道，“只是，如今坐实了的是害死一个丫鬟雨儿。宋言敬要是再说动了柳继洋，在供词上做些文章，也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宋言真道，“太子还在，柳继洋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造次。李焰也不是吃素的，他已经着手查办，柳继洋要做文章，怕也是等处罚下来之后。”
    商陆道，“要是能把柳继洋扳倒就好了。”
    宋言真道，“你想得简单了，扳倒了柳继洋，新来的又是个什么货，谁又能保证呢？”
    “我就想看柳家倒霉，看柳家两姐妹遭报应。”
    宋言真问，“她们是如何欺负你的？”
    “柳庆萦倒是笑里藏刀，从不自己出手，煽动她们来对付我。柳庆茹就特别可恶了，总是抢我的东西，只要是她瞧得起的，明目张胆地夺走。我怀孕之后，好不容易可以吃一些燕窝，她每天都要抢。”
    说到柳庆茹，如今宋初鄞身边只剩下她们柳氏姐妹二人，两个都不是省油灯，而且两个都太了解对方，一时之间，倒是维持着短暂的和平。
    “那宋初鄞……”
    商陆道，“宋初鄞是个不顶事的，他从来不会替我讨回公道，而且还总是劝我算了。不只是宋初鄞，宋言则和三夫人也都十分冷漠，他们也不在乎我肚子的孩子。还有那赌鬼，每每上门来讨要银子，可我若是不管不问，那些人又要一人一句说我不孝。”
    宋言真沉默了片刻，对她许诺道，“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抢你的东西。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扒了他的皮！”
    商陆笑了笑，把他的脖子抱得更紧了，“我知道的，你和宋初鄞不一样。原本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勇气生孩子了，可是有了你，我觉得我又敢了。”
    宋言真脸上露出爽朗的笑，“那你敢生几个呢？”
    商陆立马拉下脸，捏拳捶了一个他的脑袋，“你什么意思？真的要人家生五个？还真要让人家生双胞胎？你知不知道生孩子多疼啊？生双胞胎更危险，肚子会被孩子撑得老大，看着就好吓人！”
    “至少给我生一儿一女，这样总行了吧？”
    商陆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要！我不想生女儿，女儿光是活着已经格外艰难，从小都要被名声束缚，长大了嫁了人，还要冒着风险生儿育女，还要去伺候别人的爹娘。若是婆母再刁钻些，再遇上不顶事的丈夫，那日子就没个盼头了。”
    宋言真大约能明白她的心情，她上一世活得很艰难，死得也很凄惨，所以才不希望有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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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路闲话着，他们回了燕喃阁。
    侍女卜芥拿着一张帖子来回话，“七夫人，今日午后，松江县县令易泽润的夫人送了拜帖来。”
    商陆完全不认识这么个人，她猜想，大约是宋言真与易泽润有来往吧。
    “你认识易泽润吗？”
    宋言真道，“认识是认识，但也只是见过而已，没有太深的交集。”
    这就有点怪了。
    第二天，易夫人果然登门拜访。商陆在燕喃阁堂屋接待她。
    易夫人一进屋，就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宋七夫人有礼。”
    商陆觉得她有点无礼，上门做客怎么能盯着人家看呢？
    “易夫人有礼。”
    商陆吩咐丫鬟，“上好茶——”
    等到茶水来了，易夫人四下张望了一圈，“宋七夫人，我能否与你单独聊聊？”
    商陆会意，吩咐丫鬟们，“你们去门口守着吧。”
    等到侍女们都退出去后，易夫人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你不是陈淅，你到底是谁？”
    “易夫人，您说笑了。”
    易夫人开门见山道，“别装了，我肯定你不是真的陈淅，因为我才是真的陈淅！那天，我根本不是失足落水的，而是被一只黑手推下去的！我以为我一命呜呼了，没想到我居然醒来了，而且我居然还成了松江县县令易泽润的夫人。你才是真的易夫人，对吗？”
    “我……”商陆思虑片刻，摇头。
    商陆直呼，天道不公！凭什么？凭什么陈淅也活过来了！还成了县令的夫人！
    “所以，你到底是谁？快说！”
    “我是……商陆。”
    “你竟然是初鄞家的那个，那你……跟你叔睡过了吗？”
    睡过了吗？这不是废话吗？她昨晚还跟宋言真折腾到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况本来就是夫妻，难不成整天吟诗作对？
    商陆觉得正主来者不善，这么问更是别有用心。“你觉得呢？”
    陈淅不回答她的问题，却坦白道，“我跟易泽润睡过了，而且还怀上了。快两个月了，前几天发现的。”
    商陆一脸探究地看着她，“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你就跟人家有孩子了？你这移情别恋也太快了吧？”
    话虽如此，商陆却是心虚，因为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头一回是易泽润趁我迷迷糊糊之际，生米煮成了熟饭。我本来想弄死他算了，可是他对我特别温柔体贴，我打他骂他，他都笑呵呵地哄我，脾气比宋言真好一百倍。而且，他平日里是个极正经的性情，可一到了床上就变了一个人，第二次过后，我就舍不得下手了。宋言真就是个嘴上精彩的，只知道脱了衣服直奔主题，一点也不懂情趣！”
    商陆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世界怎么能这样精彩？她以为她重回人世已经罕见，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和陈淅讨论房事。
    “以前，我真的太执着于嫁给宋言真，执着得有些迷失了自己。换了一个身份，我才发现他也没什么好的，他一点也不肯让着我，还是泽润好，什么都听我的，对我百依百顺的。除了肚子里这个，我还有一个两岁多的萝卜头，每天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屁股后头，怪可爱的。他一叫我娘亲，哎呀，我这颗心呀，就……就……你明白吗？”
    “我自然明白。”
    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即将出生的萝卜头。
    “那真的易夫人呢？”
    “她性情软弱，让她那恶仆乳母给欺负死了！我醒来的那天，她刚刚用碎瓷片抹了一回脖子。”
    陈淅解开了立领的扣子，露出了她的脖子，脖子上果然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也不知她是真死了，还是和我们一样，在什么地方又活了。我就不明白了，她可是主子，那恶仆有什么可怕的，胆敢欺凌主上，往死里打就是了。”
    商陆回道，“性情不是一天两天造就的。”
    “我今天来找你，还想让你答应我一事，与我联手查出推我入水的黑手，然后报仇雪恨。”
    商陆思虑了许久，伸手挡在她面前，“等会儿，陈淅，我们之间还有一事未了。”
    “什么事？”
    “你先前是不是说过，看我不顺眼，谁要是给我点颜色看看，你就让陈家提携谁？”
    “呵呵呵……”陈淅尴尬地笑，“好妹妹，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的死真的赖不上我。你现在占用了我的身体，当了宋家的管家太太，不比你从前的身份好吗，咱们就扯平了，行吗？”
    商陆白了她一眼，“我才不想占用你的身体。你白捡了个萝卜头，可我的萝卜头没了，都五个月了，在我肚子里都会动了。”
    “我知你不想，我原本也不想，但既然事已至此，咱们俩都唯有向前看。”
    陈淅向来是看得开的性子，活成易夫人之后，她迅速地反客为主，第一件事就是把易夫人的恶仆奶妈送去见阎王。而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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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92

    是和现婆婆斗智斗勇，她现婆婆可是个爱作妖的，现在都被陈淅收拾得消停了不少。
    “泽润待我很好。你知道吗？我那作妖的婆婆整天给我找事，我这暴脾气怎么忍得了，他虽然不能帮我顶撞，但是他会帮着我撒谎。他虽然官品不高，但勤恳正直，最要紧的是不会跟我吵架气我，我也喜欢那小萝卜头，所以，我打算好好地活下去。宋言真除了嘴贱，倒也没什么恶习，你跟他好好过吧。宋老爷子的家产，大半都是要给宋言真的。”
    商陆道，“你这转变也太快了吧？你这么久才来找我，就没有不甘心吗？”
    陈淅道，“以前吧，我是尚书的女儿，江南这一带的官太太们都巴结我，唯我马首是瞻，我也极享受这种呼风唤雨的感觉。等到我活成了易夫人，重新去见到这些人，我才知道这些人背着我是个什么嘴脸，让我只想呕吐。要说不甘心，曾经是有过的。我早就来看过你们，我有过不服气，为何宋言真跟我在一起时，总是跟我吵架，可是换了你陪着他，他就活得好像开心了许多。”
    “那你……”
    “我甚至想拿刀砍了你，想到是自己的身体，才忍住了。泽润追来找我，他一来，我所有的不甘心就都没了。”
    商陆道，“我现在可真是好奇，这个泽润到底有多好，能把你这刁蛮的泼妇变得贤良淑德。”
    “你不许叫他泽润！你给我好好听着，那天我落水时，三房的人都在场，就是他们之中的人，从背后推了我。我隐约还记得，落水时我看到了一抹黄影，应该就是推我的没跑了。如果你不揪出这个人，那你以后可能还会有危险。”
    ☆、第四十九章
    商陆突然陷入了沉思，她的处境远比想象中的复杂。明里有大夫人、宋初霁要害她，暗地里还藏着一只黑手。
    “除了黄影，还看清了别的什么吗？花纹款式呢？”
    陈淅道，“太快太模糊了，我能看到的就只是一晃而过的景象而已。”
    商陆认真地回想当天的情形，她在七房醒来后，急匆匆地跑去三房看自己的尸体。她当时沉溺于悲伤，沉溺于自己的孩子死了，旁的都没功夫去留意。现在回想，有没有人穿过黄衣，她都没有印象了。
    “据我所知，三房的女人都有黄衣，连丫鬟们之中也有不少人有。我会仔细调查的。”
    陈淅又道，“不只是要调查清楚，你一定得先解决这个人。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爹娘哪里受得了啊？你再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
    “什么事？”
    “你不要把我们俩的事情告诉我的娘家，一直瞒下去。我的爹娘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对他们而言，我想这是最好的安排。”
    商陆看着她的脸，感叹道，“我可真羡慕你，有那么疼爱你的父母和哥哥们。我只有一个赌鬼爹，收尸的时候不肯出力，还嫌我死了的赏银少了，找上门来闹呢。”
    陈淅认真地拍拍她的肩膀，“妹妹，只要你愿意，他们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父母和兄长。你只管对他们撒娇，我不会吃醋的。”
    上辈子，陈淅高高在上，看她不顺眼，还要让人收拾她，商陆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一场变故，陈淅这辈子竟求着她办事，还肯这般诚恳地与她交谈。
    之后的一整天里，陈淅对她讲了很多以前的事，跟她介绍了自己以往的人际圈子以及恩怨情仇，算是好好地给她补了课。
    商陆也跟陈淅坦白道，“陈淅，我跟他同床过了，他也知道我是谁。”
    “我早就想到了，看他的样子，全然不同以往。唉，说来说去，我跟宋言真真是怨偶，在一起的时候就天天掐，终于离开了彼此，我们两个人反而都更开心了。”
    “那易泽润知道你是谁吗？”
    陈淅摇摇头，“他还不知道，我暂且不打算告诉他。他和宋言真不一样，宋言真与我是真的不合适，也没什么情分，离了彼此，都还承受得住。可易泽润对易夫人极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偷了人家的宠爱，但是又并非我主动偷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商陆难以评判她的选择，似乎把这谎言进行一辈子也行，易泽润不必为爱妻之死难过，而陈淅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宠爱。
    “那你慢慢想吧，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经过快一天的开诚布公的交谈，商陆虽然还是对陈淅的人品还持保留意见，但是已经没有了敌意了。
    毕竟，她是真的使用着陈淅的身体，陈淅也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嗝屁了，在这一点上，她们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
    傍晚时分，商陆本来还要客套一番，留她小住一晚，却不想，易府又来了一辆马车来接她。
    宋府的丫鬟来回话，“七夫人，易县令来接易夫人了，就在门外等候着。”
    陈淅似乎有些甜蜜的烦恼。“我才离家一天，他怎么就又追来了？这个粘人精。”
    商陆笑了笑，劝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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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快回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她也有一点私心，宋言真也快回来了，她不想让陈淅跟宋言真碰面。想到他们也曾是夫妻，竟忍不住嫉妒。
    “那我就告辞了。你可要信守承诺！”
    送走了陈淅之后没过多久，宋言真也回来了。
    “你回来了。”商陆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他，迎接他。
    宋言真看到她，便露出了微笑，上前就将她一把横抱起来，抱着她进屋。“天凉了，以后不许再呆在外头等人！”
    明明是关心，他就喜欢用这种口气，商陆非要把他改过来不可。“你好好说话，不许凶我。”
    宋言真想了想，“小乖乖，你可不要再呆在外头等人，不然，人家的心会疼疼的。”
    呃……
    宋言真抱着她走回屋里，到窗边的小榻上坐下。
    商陆抱着他的脖子，认真道，“真真，我一会儿想去见宋初鄞，跟他打听一件事。”
    宋言真一怔，“不许！”
    商陆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解释道，“我这次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去跟他说。”
    商陆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真真，你不信任我吗？我知道注意分寸的。”
    宋言真也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回道，“我当然知道你会注意分寸，可是我不想让他多看到你一眼。你跟他甚至有过孩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嫉妒。”
    商陆表白道，“真真，我的心里都是你，完完全全属于你，从我重回人间那一刻起，我就和前世斩断了一切连接。”
    “那也不行！即便你有要紧的事，也要有我陪着才许见他。”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你陪我去见，行了吧？”
    宋言真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对了，我听说，你今天和易夫人谈了许久。你可是难得愿意跟人聊这么久，看起来，你们两人还挺投缘的。”
    商陆道，“真真，她现在是陈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和我一样？”
    宋言真略显吃惊，“陈淅？你是说她也还活着。”
    “嗯。”
    “那太好了。”
    宋言真是真的高兴，一瞬过后，他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度，又想解释，“我是说……”
    商陆淡笑着摸摸他的头，“真真，你别这么紧张。”
    “她来找你所为何事？她有没有为难你呢？她的性子一向是有一些强势的。”
    商陆摇头，“没有，她不仅没有为难我，而且她这次来也是为了帮我。我跟陈淅聊了很多，聊到了你，也聊到了她的过去。陈淅说，她喜欢现在的相公和孩子，她的相公易泽润很包容她，她也希望我在她的娘家面前继续隐瞒下去。经历了这样的事，她也真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还说，如果我愿意，她的娘家人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娘家人。”
    “她如今竟是这样通情达理了？要不是你亲口说的，我可真是不敢相信。”
    “所以，我才要去见宋初鄞，因为陈淅说，她落水是因为被人推了。当天，三房的人都围在我的尸体边。她隐约记得，那个人穿着黄衣，她在落水的瞬间，看到了一抹黄影。”
    “黄影？”
    宋言真当天不在家，直到有人来禀报陈淅落了水，他才赶回家中。
    宋言真认真思虑片刻，“这么说来，应该是个女人推了她。是三房的女人？”
    宋言真想到这儿，也不再犹豫了，当即牵着商陆的手出了门，去三房找宋初鄞。
    他们把宋初鄞叫到了竹林里，宋言真直奔主题，“她中毒身亡当天，你可记得三房有谁穿着黄衣？”
    看着他们一同来找他，宋初鄞便知道，宋言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看着两个人手牵着手，丝毫也不避讳，心里的醋意就大发。
    “宋初鄞，问你呢！发什么呆？”
    宋初鄞才回过神来。黄衣？宋初鄞回想了一番，突然眼前一亮。
    “你想到谁了？”
    宋初鄞愣愣地看着他们，吐出三个字，“柳庆萦。”
    商陆问他，“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那天你中毒身亡，我赶回家中，看见她穿着那鲜艳的裙子，觉得格外扎眼，所以才记得很清楚。”
    宋言真和商陆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
    宋初鄞看着他们这样默契地对视，突然觉得十分落寞，他最喜欢的小叶子，如今已经完完全全成了别人的女人。
    “小叶子，是不是穿黄衣的人下毒害了你？”
    宋言真瞪着他，“宋初鄞，注意你的身份。”
    商陆拍拍宋言真的肩膀，示意他先稍安勿躁。
    商陆上前一步，看着宋初鄞，“宋初霁从官府衙役那儿，买了偷来的毒药一滴香，想谋害他的七叔。他把毒加在莲子里，七房的丫鬟雨儿把毒莲子拿回七房，路上她贪吃了一些，当场中毒身亡。就在这之后，你的妹妹宋轩婧发现了雨儿的尸体，断定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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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有毒，于是偷了一些放进了三房的小厨房，进行无特定目标地行凶。”
    “你妹妹的目的就是投毒，至于毒死谁她不在乎，或者说她甚至希望毒死全家。之后，子苓去小厨房为我煮了燕窝粥，刚刚煮好，就被柳庆茹抢走了。子苓不知所措，看见了厨房里的莲子，就用有毒的莲子煮了羹汤，端来给了我，我喝了之后，很快毒发身亡一尸两命。”
    “我毒发身亡之后，三房的人都赶了来查看情况，陈淅也去凑热闹。就在这个混乱的过程中，柳庆萦把陈淅推入水中淹死了。”
    商陆把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宋初鄞听得神情越来越冷。
    他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是轩婧和柳庆茹一同害了你，是柳庆萦推了七婶落水。是这样的吗？”
    不等他们回答，他又自问自答道，“也不全是，还有我，我也是帮凶。都怪我，怪我纵容了柳氏，才让你……”
    宋初鄞说着说着，就不能自控地哭了起来。“对不起，小叶子，是我害了你。”
    ☆、第五十章
    商陆见不得他哭哭啼啼的样子，一看到他哭，心里头想暴打他一顿的念头就猛涨。
    她拽拽宋言真的手，“咱们回吧。”
    宋言真也没多问，牵着她回家。他知道，商陆已经放下过去了，真的放下了，便是理都不想多理。
    “好。”
    第二天一早，商陆照例去伺候婆婆用早膳，沈伊伊还是害喜不见好，吐得厉害，商陆看着都觉得难受。
    老爷子宋寰看着更是心疼，一边给她拍拍背，一边不住地叹息，“怎么这样严重？伊伊啊，你还好吗？要是实在受不住，这孩子不要了也罢。”
    “胡说！我一定要把这孩子生……呕……”
    商陆赶紧端来茶水，“婆婆，您漱漱口。”
    伺候着沈伊伊早膳后，宋老爷子还得去帮宋言真，商陆去内院账房处置日常事务。
    宋初鄞来账房找她，给了她一张契书。“小叶子，这是你要的子苓的契书。”
    “又是偷来的？”
    宋初鄞道，“不是。我已经说服了我娘，她答应了还子苓自由身。”
    商陆一脸不信地看了他一眼，“搁这儿吧，回头我自会问清楚你有没有撒谎。”
    宋初鄞道，“小叶子，以前都是我不好，我……”
    “你退下。”商陆冷冷地打断了他。
    宋初鄞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她压根儿不想听，终是把话憋了回去。
    “那你忙，我走了。”
    商陆现在是真的看开了，她是不想再跟这个废物有什么往来。
    一整个上午，商陆都在整理这个月的账目。商陆打算等婆婆沈伊伊午休起来，就拿着去给她看看，毕竟自己是个新手，心里很没有底，她很希望跟着沈伊伊好好学记账、管账。
    快到午膳时，商陆伸了个懒腰，打算传膳。
    这时，三房的鹿竹匆匆忙忙跑进账房，“七夫人，三房出大事了——”
    商陆不耐烦地回道，“三房又是什么事？怎么一天到晚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鹿竹回禀道，“方才，三房的主子们一同用午膳，才用了一半，初鄞少爷、少奶奶、柳姨娘还有轩婧小姐四人突然都口吐黑血，倒地不起。”
    “什么？”商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鹿竹又道，“有人在膳食里下了毒，他们都中毒了。”
    怎么会四个人都中了毒呢，谁会跟他们都有仇？难道是三房的下人报复主子？
    “快去请大夫！再派人去请老爷、三爷回来。”
    鹿竹回道，“奴婢已经差人去请了，柳家陪嫁来的也已经去请柳知府。三爷不在家，夫人惊吓过度，昏过去了。三房现在也没个人坐镇，还请您过去主持大局才好。”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鹿竹赶紧又跑回去。
    “中毒……”商陆想了想，吩咐自己的侍女，“檀桓，赶紧去取千草丹来，然后去三房汇合。”
    檀桓立刻往燕喃阁跑去。
    宋轩婧是害死她的仇人，柳庆萦是推陈淅入水的人，商陆希望她们两个就此死翘翘。柳庆茹没少欺负她，算是间接害死她的人，她只想听之任之、置之不理。宋初鄞没能保护好她，勉强罪不至死。
    商陆赶到三房住所，檀桓也带着千草丹来了。
    “小姐，药取来了。”
    商陆只取出了一颗丹药，攥在手心里，然后把药瓶子递给了檀桓，“藏在身上，别叫人看见了。”
    四个中毒的人，都已经被移到了内堂。商陆让人带路，先去看宋初鄞。
    宋初鄞一动不动地躺着，商陆伸手探探他的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她把千草丹塞进他的嘴里，让檀桓倒了水，给他灌下去。
    至于有没有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之后，商陆又去探视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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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她们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一会儿，宋府的小厮请了个姓王的大夫来。这王大夫来了，一看这情形，也没诊脉，也不开药，只不过瞧了瞧，就收拾东西走人。“中毒已深，无力回天了。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王大夫生怕惹上事，溜得飞快。
    与此同时，柳家陪嫁的小厮跑去府衙叫人，柳继洋得了消息，立刻带着柳家家养的邵大夫，来给女儿柳庆萦解毒。
    柳继洋刚到宋家大门口，得到消息的宋寰和宋言真，也领着一个胡大夫赶回来了。
    柳继洋也不理会他们，横冲直撞地闯进内宅，把邵大夫领到了柳庆萦的床前，还威胁邵大夫，“治不好她，你也别活了。”
    邵大夫战战兢兢地诊脉，可柳庆萦已经没了脉搏，他面色苍白地回话，“知府，小姐已经……”
    “已经怎么？”
    “小姐已经没了。”
    柳继洋蹭的站起来，一脚踢在邵大夫的脑袋上，“没用的东西，她明明还有救！我养你何用？”
    邵大夫求饶道，“您息怒，实在是药量太大，毒性太猛。小人……”
    柳继洋颓然地跪在床边，涕泗横流，痛哭哀嚎，“萦儿——”
    另一边，宋寰则是最关心孙子宋初鄞和孙女宋轩婧的安危，他领着胡大夫给他们诊治。
    胡大夫看了病人情况，同样摇头叹息，“宋老爷，这毒太猛了，轩婧小姐已经没了气息，初鄞少爷也唯余一丝微弱的气息罢了。小人实在无能为力，您另请高明吧。”
    宋寰听了这话，立刻吩咐手下，“赶紧多带些人手，去找庚桑大夫还有他的徒弟们，无论是谁，立刻想办法请了来，只有他们来了，初鄞才能有救。”
    剩下的一个柳庆茹，孤零零地躺着，慢慢地死去，既没有人来给她诊治，也没有人来宣告她的死亡。
    老夫人沈伊伊在伊芸小筑呆着，已经听手下的人回禀了三房发生的事。虽然放权给了儿媳妇，但她仍是密切关注着宋家各房的动静。孙儿孙女她都不关心，她可不去趟浑水。
    她问秦姑姑，“宋言则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死哪儿去了？老头子和柳继洋都领着大夫来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秦姑姑回道，“三房派人去寻了，奴婢估摸着，三爷怕是还在哪处温柔乡里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已有三个人相继死去，剩下的宋初鄞也已经是半死不活了。
    柳继洋爱女心切，命令他手下的衙役，“把三房的仆从全抓起来，通通先关进柴房里，我要一个一个地查问。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害了我的囡囡，我一定要揪出来。等我揪出来，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柳知府，你……”宋言真对此大为不满，柳继洋怎么会好好查问，他现在痛失爱女，必是要滥用酷刑拷问的。
    宋寰拦住宋言真，不让他冲在前头。
    宋寰劝说道，“宋家出了这样凶残的命案，必是要查清楚的。只是，事关柳知府您的女儿，按照律法，柳知府您应当主动回避此案。”
    柳继洋已经到了想杀人的边缘，怒道，“别跟老子提律法，老子说的话就是律法。宋寰，你最好别多事，否则，老子第一个严刑拷问你。”
    “还愣着干什么？抓人！”
    宋言真看着柳继洋作威作福，突然很能理解商陆希望他倒霉了。
    柳继洋带来的衙役像一伙强盗，粗声粗气动手动脚地把三房的奴仆们赶进柴房关着，一阵鸡飞狗跳。
    宋言真牵着商陆的手，低声道，“走，先出去！”
    商陆问道，“我是不是得先去准备着丧礼？”
    宋言真道，“你是不是太实心眼儿？柳继洋还在作威作福呢，由着他先得瑟，回头有人治他，咱小老百姓躲着点儿。”
    他也不多说，牵着商陆走出了三房的住所。
    商陆对他坦白道，“我拿了一颗你的千草丹，给初鄞服了。”
    “嗯，这是应该的。”
    商陆打量着他的神情，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想。
    宋言真看得出她的顾虑，摸摸她的头，“真的，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换作是我，第一时间发现他中毒，我也会给他服药的。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就算嫉妒，他好歹是我亲侄儿，我还不至于心眼儿小到盼他死吧。”
    “嗯。那我就放心了。”
    商陆心里觉得怪怪的，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仇怨，要把三房的全都毒死？怎么看，有点像是宋轩婧想不开，才拉上了全家陪葬呢？
    但是，为何又挑了一个宋言则不在家的时候呢？说起来，她所有仇恨的根源，应该就是她的父亲，她最恨的人应该是宋言则。而且，宋轩婧骄傲得很，她就算会自尽，恐怕也会在确定她讨厌的人死透了之后。
    除了宋轩婧，三房也没谁做事如此极端。看来，三房奴仆报复主子的可能性也不小。
    柳继洋像一个发了病的疯子，把三房奴仆挨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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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但凡这下人神色慌张、说话结巴，他立刻让衙役把人拉出去杖责。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打伤了七、八个，搞得三房一片狼藉。
    宋寰看不过眼，又不想这个时候硬碰硬，赶紧让人把宋初鄞抬走，挪到了伊芸小筑的厢房。
    快要天黑时，柳继洋已经把三房上下都提审了一遍，被他施以杖责的十之八九。
    宋寰手下的一个护卫，一路小跑着跑进伊芸小筑，嘴里喊着，“老爷，老爷，庚桑大夫来了——”
    ☆、第五十一章
    “快请！快请！”宋寰就像看见了救星，“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迎。”
    原来，宋寰得知娇妻沈伊伊有孕后，就立马差人去找庚桑隽。所以，他今天才会如此凑巧地赶了来。
    庚桑隽一到宋府门外，就听说府里有人中毒，也顾不得等主人来迎接，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宋府。
    商陆本来以为，庚桑隽德高望重，医术精湛，应该是一个白胡须长长的老者，可是当他走进伊芸小筑的堂屋，她都惊呆了。
    好一个仪表堂堂丰神俊逸的美男子！他看起来年纪比宋言真大一点，眉宇间透出淡然从容的气质。
    “庚桑兄，快救救我孙儿。”
    宋寰也顾不得旁的，赶紧领着庚桑隽到了宋初鄞的床前。
    庚桑隽仔细检查宋初鄞的身体，号了脉。“他中毒之后，是不是服了我那徒儿林沅炼制的千草丹？”
    “是。”宋言真回道。
    庚桑隽道，“幸好服用及时，压制了毒药蔓延，初鄞还有希望救回来。只是毒药已伤了他的心肺，即便救回一命，往后也不能再恢复健康的体魄，夏日比常人怕热，冬日比常人畏寒，常年与汤药为伍，且不能享常人之寿。”
    宋寰道，“能救回一命，已是万幸。庚桑兄，快给他医治吧。”
    “好。”
    庚桑隽于是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药瓶，“灌他服下。”
    宋寰亲自接过药瓶，打开给宋初鄞灌进嘴里。
    庚桑隽又嘱咐道，“今晚要留人轮流守着他，若是挨过了今晚，那性命便无大碍。”
    “是是是。”
    宋言真道，“爹，您也累了一天了，回去陪着阿娘吧，初鄞这儿我来照看。庚桑大夫，您一路赶来也辛苦了，您请去客房好好歇息。”
    宋寰也道，“是啊，庚桑兄，快跟我来，我带你客房。”
    于是，宋寰和庚桑隽一前一后离开了厢房。
    这一晚，宋言真让定风和另两个随从轮流守着宋初鄞。庚桑隽也去巡视了两回。
    柳继洋在三房审问下人，折腾了一天，体力不支，终于也消停了。
    天刚蒙蒙亮，庚桑隽已经习惯地早早起床，去查看病人情况。经过一整晚，药汁已经发挥了功效，宋初鄞虽然还是昏迷着，但他的呼吸渐渐有力起来。
    宋言真答应了照顾侄儿，他也早早起床去探望，却不想庚桑隽比他更早。他到病房时，庚桑隽已经找了药罐，亲自看着炉子，给宋初鄞煎药。
    宋言真大概知道，为什么庚桑隽能成为名医了。他忍不住感慨，“庚桑叔叔，您起得可真早。”
    “初鄞的脉象渐渐平稳，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好养几日，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您还亲自煎药，交给下人来做就是了。”
    商陆也是一早就起了，她让厨房准备好了丰盛的早膳。越是出了这样的事，越是得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处置后事。
    “檀桓，你多带几个人去给柳继洋和衙役们送早膳。记着，要当着他们的面，拿银针试毒。这个关头上，一切都要谨慎。”
    “是！”
    她自己领着丫鬟们，来到伊芸小筑送吃的。她到了病房里，老爷子宋寰和老夫人沈伊伊也都在。
    三夫人昨天受了不小的刺激，昏睡了一天，终于醒了过来。她一醒来，就赶紧来病房看望儿子。
    三夫人得知女儿宋轩婧已经去了，她险些又要昏过去。“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等到众人都用过早膳，一小厮跑进来回话，“老爷，三爷回来了。”
    原来，宋言则去了扬州一个相好那儿，鬼混了一天一夜，宋家的下人找了他半天，都没能找到。他自己潇洒够了，才不慌不忙地回了家。
    回到家里，才知道发生了命案。
    宋寰看着他进屋，气不打一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宋言则道，“爹，我昨天不是去忙了吗？我哪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沈伊伊一声嗤笑，“我猜你是在床上忙吧？”
    宋言则脸上有点挂不住，赶紧转移话题，“爹，人怎么样了？”
    宋寰道，“初鄞保住了一命，轩婧与柳氏姐妹都没了。你那亲家公昨天审问了一天，今天怕是又要折腾起来，你别在这儿碍眼，赶紧去伺候着吧。”
    “是，孩儿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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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到宋言则离开后，沈伊伊斥道，“真是不成器。一把年纪了，还不知收敛。”
    三夫人哭诉道，“婆婆，儿媳这些年过得苦啊！”
    沈伊伊训斥道，“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我帮你教男人不成？过不下去就和离，把娘家人叫来就是，你要是自己愿意纵容他，那就好好忍着。”
    商陆心想，宋言则如此有恃无恐，压根儿不顾及三夫人的感受，恐怕三夫人自己也有一些责任，当初宋言则霸占袁二姨娘时，她不仅不替袁二姨娘说话，还嫌老夫人责罚宋言则太过了。
    要是宋言真这样花天酒地，她绝不会容忍他，过不下去了就赶紧分，顾着所谓的名声，却把自己捆绑住，何必呢？
    宋言真不想母亲被这些琐事缠身，劝说道，“娘，您还是回去歇息吧，这儿有我看着呢。”
    沈伊伊不放心地叮嘱宋寰道，“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丧仪操办起来。不能让柳继洋这么一直闹下去。”
    宋寰道，“你放心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过了一会儿，又有宋家的小厮进屋回话，“老爷，七爷，李同知来了。”
    宋言真道，“哎哟，他可终于来了，他再不来劝着点儿，柳继洋怕是要当街撒泼了。”
    宋寰提醒道，“别胡说，当心祸从口出。”
    宋言真来到三房的住处，此时，三房一片萧条，人心惶惶。
    堂屋里，李焰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柳继洋。
    “柳知府，您身为知府，吴州最大的父母官，应当以身作则。您应当主动回避此案，若是您插手了，无论结果是否公正，都会因为办案流程不合规矩，而被臬司府发还回来重审。到时候，反而耽误了查案的最佳时机。”
    柳继洋怒道，“我女儿没了，我管不了其他！我也不要什么公道，让我查出来，我就地诛杀。这乌纱帽我不要了也罢！”
    李焰厉声道，“柳知府慎言！即便罪证确凿，处以死刑，必得经刑部复核，再经皇上朱批。身在公门，岂敢藐视君上，藐视法度？您好好想想清楚，这是一顶乌纱帽就能摆平的事吗？”
    柳继洋是官场老油条了，他哪里在乎什么法度，可是他也害怕冒犯皇权的后果。李焰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清醒了许多，他要是私自处决嫌犯，那就是藐视君权，可不是丢官去职就能了事的。
    李焰到底是京官出身，久在天子脚下做事，对于皇权君权的敏感度更高，做事风格到底和地方的老油条不一样。
    李焰见他已经冷静了许多，又提醒他道，“您已经对宋家众多仆从滥用刑罚了，此时赶紧收手，还有回头路可走。法度之外无外乎人情，您先前冲动是为了女儿，情有可原，经下官提醒之后，若能及时改过，再亲自去监察御史陈情请罪，想必上头不会过多苛责。”
    柳继洋突然长叹一声，“我真是糊涂了！李同知，多谢你提醒，你救了我呀。”
    李焰道，“这儿就交给下官吧。您请放心，下官一定还您一个公道。”
    李焰一番劝导后，柳继洋终于恢复了理智，主动让李焰来主理此案。
    宋言真问他道，“李同知，不知我们现在能不能操办丧仪？”
    李焰严肃道，“恐怕还不能，我带了仵作来验尸，还得再等等。”
    “何必费这事？你问问庚桑大夫，便一清二楚。这人都死了一天了，我怕放久了腐烂发臭。”
    “言真兄，我何尝不知，天底下再没有比庚桑大夫更懂毒的人。可是，如今庚桑大夫已辞官多年，他不在公门中，他的话可不能写进卷宗里。这事儿没法通融，还望你多理解。”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不愧是太子尊敬的先生，为人办案一丝不苟，令人信服。那你忙着吧，有了结果，知会我一声。”
    李焰承诺道，“那是一定的，我马上就安排验尸，也好让你们早点下葬。”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事，初霁的审问结果如何了？”
    李焰道，“他的供述可有点精彩了。他起初对谋害亲长一事全盘否认，直到听说宋老夫人送来了雨儿的尸体，才交代了个干净。他不仅交代了买毒药一滴香害你，还交代雇佣雷月山庄的杀手刺杀七夫人。他为了立功减轻刑罚，还检举好几个吴州府衙的官员嫖妓、受贿、滥用职权，这里头还有你夫人那发小的相公樊一迪。”
    宋言真骂道，“这帮孙子！宋初霁平日里装得一派谦谦君子，惯会讨好我爹，背地里竟是个祸害玩意儿。”
    李焰道，“但宋初霁两次行凶都未遂，其他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不致死罪，据我以往经验来看，应该是会判流刑。”
    宋言真想，光是流放怎么能够？要是他命大，指定回来还得报仇，得让他死在路上！
    ☆、第五十二章
    随后，李焰命仵作马上验尸，并重新审理此案。到天黑时，李焰便派了人来传话，说可以操办丧仪了。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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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冷了，可放了两天的尸体，还是有了变化。
    商陆早已安排人去请了道士来做法事，得到李焰的准许后，马上敲锣打鼓地张罗起来，选定了出殡的时辰。
    柳庆茹是妾室，按规矩不入宋家祖坟，商陆让人去知会柳家来接遗体。可柳庆茹爹娘派来的人上门来，骂骂咧咧地表示，柳庆茹是惨死的，宋家必须负责到底，他们绝对不会接走遗体。没办法，商陆只好把柳庆茹安排在宋家专门安葬妾室的别陵。
    说是陵园，其实十分荒凉破败。商陆本就痛恨柳庆茹，便刻意置之不理，由着下头的人偷懒敷衍。
    一次送三个仇敌上路，商陆除了身心疲惫，竟然还有点兴奋。兴奋之余，商陆又有点担心，她们可千万要死得透透的，可别再回来作恶。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宋府都为丧事忙得人仰马翻。
    而李焰也在宋家府上办案，查问了三房的许多奴仆，然而，他越查问越迷糊，一筹莫展。
    等到出殡之后，李焰差人来找商陆去问话。
    商陆到了三房堂屋里，李焰正在整理这几日的证词，商陆向他行礼问安。“李同知有礼。”
    “夫人请坐。”
    等她坐下，李焰开门见山地问，“这几日夫人忙着丧礼，今天已经出殡了，特意找夫人来，实在是案情一筹莫展，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倒是有一些想法，但不知当不当说？”
    “夫人但说无妨。”
    商陆想了想，道，“我猜测，下毒的凶手是轩婧。”
    “夫人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证据谈不上，只是有一些发现而已。您来吴州任职前不久，初鄞的五姨娘被毒死了。三房的人都一口咬定，是五姨娘的丫鬟子苓所为，此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但我不信，我一直在追查，终于查明，轩婧就是毒死五姨娘的凶手。这事儿，轩婧的贴身丫鬟灼灼可以证明。”
    李焰面露好奇，听得十分专注。
    商陆接着道，“别看轩婧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这些年却真是长歪了。她爹宋言则四处沾花惹草，那些外头的女人还找过她的麻烦。她哥宋初鄞也是纳了四房小妾，柳庆茹、曲莲没少给她小鞋穿。长此以往，轩婧对于整个家里的人，都已恨之入骨。她毒死五姨娘的那回，其实不是专门给五姨娘下毒，而是把毒物随意地丢在小厨房里。只不过，恰好五姨娘先吃了。说直白些，她那次就动了毒死全家的心思。”
    李焰思虑片刻，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推测这次也是她下毒。不过，这的确是一个重大的线索，我会跟灼灼核实。多谢夫人告知。”
    商陆道，“那您忙着。”
    出殡之后第二天，宋初鄞清醒了过来。
    商陆得知他醒了，趁着三夫人不在病房守着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看他。
    她还吩咐檀桓，“你在外头看着，不许有人靠近。”
    宋初鄞醒来之后，精神还没有全然恢复，大多数时候仍是在昏睡着休养。但是商陆一进屋，宋初鄞就突然清醒了许多。
    “小叶子！”
    商陆寒暄道，“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你。我今天来，只是因为有一个疑问。宋初鄞，是不是你自己下的毒？”
    宋初鄞瞳孔一张，问道，“小叶子，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商陆惊讶极了，“还真是你！你疯了吗？”
    宋初鄞看着她，“我想帮你报仇，也想帮你解决以后的隐患。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想为你做点事。”
    商陆实在有些震惊，“你……你报仇也该从长计议，不必如此惨烈地把你自己也捎上。”
    宋初鄞笑了一声，道，“若不是彻底地断了自己的后路，我也不敢下手。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失败的典型，从来没做成过什么事，这一次我终于成功了，呵呵呵……”
    “你别说了！”
    她没想到，她一直责骂软弱无能的宋初鄞，会以这样的方式爆发一回。
    宋初鄞咳了两声，“小叶子，没事的，这事儿与你无关。既然我还没死，我自会去官府自首，我不会把你牵连进来，我只会说，我讨厌她们几个女人看不起我，才会下毒。”
    “你闭嘴！”商陆忍不住吼他，“庚桑大夫的药多贵！救你回来是让你去坦白逞英雄的吗？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把嘴巴闭严实了，一个字也不许说。”
    宋初鄞道，“你以前总说我是个懦夫，就算为了你，我也不想再逃避责任。”
    “你毒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柳继洋的女儿，你知道坦白的后果吗？”
    “我知道。”
    商陆气得发抖，“你知道个屁！纵然李焰秉公办理，顾念你是在为妾室和未出世的幼子报仇，放过了你留你性命，可柳继洋会放过你吗？他不会！你一定会被他莫名其妙地弄死。”
    “小叶子，你不希望我死吗？你还在乎我吗？我听说，我是因为及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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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克制毒性的千草丹，才能保住命。是你给我服的药，对吧？”
    “我心里只有真真。不管是给你服药，还是此时不让你出头，都不过是我于心不忍罢了。你自作多情无所谓，不许胡说八道！不然，真真听了会不舒服。”
    宋初鄞忍不住苦笑，“我不会。我不会耽误你以后的美满姻缘。”
    “宋初鄞，你到现在也没有长大。你还不明白什么是勇于担当，什么又是不知所谓的逞能。”
    “小叶子，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你不让我自首，我就把这话烂在肚子里。”
    “你休养着吧，我走了。”
    商陆觉得自己不能再跟他多说了，赶紧离开了病房。离开病房后，商陆在锦鲤池边冷静了好一会儿。
    此时，伊芸小筑的堂屋里，庚桑隽被宋寰请来给老夫人沈伊伊诊脉。
    宋轩婍知道庚桑隽是林沅的师父，早想跟他聊聊，可是这几天宋家忙着葬礼，庚桑隽又要给宋初鄞治疗，她也不好去打扰。今日祖母诊脉，她觉得是个好机会，便跑来守着看。
    沈伊伊福身行礼，“庚桑大夫有礼。”
    庚桑隽亦回礼，“夫人客气了。”
    宋寰道，“庚桑兄，内人这几日吃什么吐什么，我看着实在是难受。你快给瞧瞧，这个孩子到底好不好？”
    “稍安勿躁，我这就诊脉。”
    庚桑隽当即给沈伊伊诊脉，“夫人虽然年岁大一些，但一切都还好，只要多加小心，便能安然产下麟儿。我这就开一副安胎药，记着按时服用。”
    宋寰一听，松了口气，“太好了！你这么说，我总算能稍稍安心了。庚桑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知你是否方便给内人安胎？”
    “我接下来会在江南呆一段时日，我那药铺许久没有打理了。”
    “这可是太好了。”
    庚桑隽拍拍宋寰的肩膀，“宋兄，你不必如此紧张，夫人并无大碍。”
    沈伊伊听了这话，也安下心来。
    “庚桑兄，你难得来一趟，一定在寒舍多住几日，让我好好招待你。”
    庚桑隽也不推辞。他问道，“不知，你们近来可曾见过我那淘气的徒儿林沅？”
    宋轩婍抢着回道，“庚桑大夫，先前在单夫人的宴会上，我见过林大夫。”
    “哦？那你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宋轩婍道，“宴会第二日，林大夫故意泄露了太子的身份，给太子惹了一些麻烦，害怕太子责怪，与未婚夫李翀将军一同先行离开了。听七叔说，后来她与李翀将军两人，一同来宋家找过七叔。这些天，她想必都是与李翀将军呆在一起。”
    庚桑隽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让我惯坏了。”
    宋寰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这侄女机智过人，如今又有李翀将军随行保护，想必是没人能伤到她。”
    庚桑隽道，“我倒不太担心别人伤她，就怕她四处祸祸人。”
    宋寰又道，“不怕，她闯祸不要紧，她那都察院左都御史的父亲，不能白白担个父亲的名头，也该让他操心操心。”
    宋轩婍道，“庚桑大夫，我想拜她为师，她让我亲手抓齐五毒，可是这个时节，压根儿没有蟾蜍活动，蝎子也极少见，我都快愁死了。庚桑大夫，您能不能跟她说一说，让她考验不要如此严苛。”
    庚桑隽听了，淡笑着道，“虽然她是我的徒弟，可她收徒弟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便干涉。习医之路艰辛，这也不过是个开始罢了。这个时节没有，大不了就是多等些时日，只要你有心，总能办到的。”
    宋轩婍一听，林沅的师父也这么严苛，顿时有些气馁。
    庚桑隽从药箱里取出一本书来，“我送你一本《李氏本草》，你可以先自学着，最好能背得滚瓜烂熟。”
    宋轩婍一听，顿时又来劲了，她慎重地接过书，翻开看了看，“这上头的小字，是您亲手写的批注吗？”
    “不错。”
    书上的小字很工整，对书上不够详尽的地方都做了批注，宋轩婍拿着，如获至宝。
    宋轩婍欢天喜地道，“太好了！庚桑大夫，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林大夫收下我，给您当徒孙。”
    ☆、第五十三章
    李焰到底是个办过大案的人，商陆的话虽然有道理，可他知道，推测之言是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
    他几乎问过了宋家所有活着的人，最后，他发现他漏了一个最重要的人，那就是同样中毒的宋初鄞自己。
    商陆在燕喃阁休息，听着檀桓来回话说，李焰去找宋初鄞问话，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她觉得宋初鄞胆子小，也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可能逃不过李焰的慧眼。
    就在李焰问过宋初鄞之后，李焰突然宣布结案了，他判定宋轩婧就是凶手，立刻带着衙役们从宋家撤离。
    宋家的人纷纷感慨，宋轩婧自从毁了脸之后，果然是走火入魔了，竟要拉上全家陪葬，实在是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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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陆却有些迷惑，她觉得李焰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她带进沟里，宋初鄞也肯定瞒不过李焰的。
    只有宋初鄞自己知道，原来李焰并没有传言的那么刚直不阿，在这个下毒案子上，李焰是实实在在地放水了。
    那日，李焰来到了病房，客气地说了几句开场白，“宋初鄞，本官乃吴州府知府同知李焰，依律查办宋府投毒一案，如今对你进行问话，你务必如实陈述。”
    “李同知请问。”
    李焰看着他的眼睛，“宋初鄞，毒是你下的吧？”
    面对李焰突然一击的问话，面对他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神，宋初鄞根本招架不住，只能坦白了真相。
    李焰道，“宋初鄞，你得知妾室被妹妹毒害，应当禀报长辈处置。得知你的正妻谋害长辈，就应该报官。你怎可私自处罚？”
    宋初鄞道，“在他们眼中，小叶子只是一个奴仆，被嫡女害死，哪会有什么处置呢？顶天了，也不过就是罚我的妹妹跪跪佛堂罢了。至于柳庆萦，她做得干净，无凭无据，只有七婶一人的指控，即便报官，我不相信柳继洋不会插手干预。既然她们可以轻松脱身，把事情挑明了又有何用？”
    李焰突然叹气，“宋初鄞，你可真是让我为难啊。”
    宋初鄞倒是十分坦然，“李同知，事已至此，您秉公办理就是了。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该我承受的，这本是我亏欠了她的。为了她，我心甘情愿。”
    李焰沉默良久，道，“若我秉公办案，按柳继洋的性子，他一定会动用私刑处死你。宋初鄞，但愿你日后真心悔过，一心向善，值得我违背自己的原则。”
    之后，李焰便宣布了结案。
    过了大约半个月，宋初霁的初审结果出来了，是流放琼州六年，报臬司复核。
    听到这个结果，宋言真倒是不觉得意外，“果然是没让他死。”
    商陆道，“他给你下毒，被丫鬟雨儿挡开，买凶杀我，也没成功，官府考虑到这样的结果，不判死刑也合理。说到底，卖身的奴婢不算人命。”
    宋言真道，“从吴州到琼州，可还有一路坎坷呢，琼州不毛之地，他要是死在路上或是死在琼州，那更加合理。”
    柳继洋听了李焰的劝说，主动去向浙江监察御史承认自己滥用私刑的错误。
    柳继洋本来以为，这事儿不过是被责骂几句，就这么过去了，谁知监察御史按照规矩，一道奏疏上报给了京城都察院。
    都察院左都御史林沅的父亲林熙兆，那是出了名的作风冷酷，栽在他手里的大官无数。吴州是江南商贾往来重地，知府竟然乱用私刑，林熙兆在早朝时点名参奏。
    当今皇帝是个仁君，最不能容忍这种事，当即为此颁下圣旨：着都察院查办柳继洋，并严打此类滥用职权之风。
    皇帝的旨意传到吴州后，监察御史到吴州府衙来处置柳继洋。彼时，柳继洋还在例常训话，监察御史当众宣读圣旨。
    柳继洋听到这样的结果，气得操起府衙衙役的板子，要和李焰干架，“李焰你个阴险小人！你竟害我至此！”
    李焰对此表示很委屈，“下官可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您！我哪里知道这事儿会被上报京城？而且上报京城也罢了，都察院的一把手林熙兆还亲自插手，在早朝时弹劾了您，这可不是常有的事。”
    柳继洋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无辜？扳倒了我，你正好就上位了！你怎么会想不到？你可是京官，还能不清楚京城里的风向？”
    李焰辩解道，“我来吴州不过历练数月，之后仍回刑部任职。您这知府的位置虽然不错，可我还真不喜欢，我何必害您？”
    柳继洋一听，有道理，转而把目光看向了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同样觉得很无辜，“你别看我，我不过是按例上报而已，以前类似的情形，是不会有这么大动静的。林御史是什么人呀，非二品以上的功勋权贵、六部要员与封疆大吏，他都不屑于亲自出手。按理说，你一四品知府，还真用不着林御史亲自开口。你不如好好回想回想，到底哪里得罪林御史了？”
    柳继洋哪里能想得到？他远在江南，哪有机会去得罪京城的大佬？
    别说是柳继洋想不到，就连京城里的许多人都想不到，为何林熙兆会突然发难。
    直到数月之后，李焰回了京城，偶然间和刑部的同僚说起了此事，“不知林御史当时为何亲自参奏柳继洋？”
    其中一个同僚，立马露出了一脸八卦的神情，“据传，参奏柳继洋的头一天晚上，林御史跟他那小娇妻吵架了。”
    “小娇妻？什么小娇妻？”
    另一同僚道，“续娶的小娇妻呀，当时还请了我们吃酒呢。”
    李焰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来了，“我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好戏。”
    李焰的为人不爱家长里短，也从不拉帮结派，只因林熙兆是林沅的父亲，他才多问几句。
    “那可不吗？林御史如日中天，既得圣上信任，又和首辅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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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他那夫人过世后，多少人想把自己的女儿、妹妹送去，好给自己的仕途铺平路。林御史可不是随便跟人吵架的性子，这小娘子厉害呀。你想啊，林御史要把气撒在早朝上，那必是头一天晚上吵架没吵赢呀。”
    李焰笑，“说得甚是有理。”
    柳继洋也是倒霉到家，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让他给碰上了。
    却说宋初鄞，躺了大半月后，体内的余毒排得差不多了，也能下地走路了。经历了短短数月，他的五个妻妾都没了，剩他独自一人，他终于清醒了许多。
    这一日，天气晴好，商陆让檀桓搬了一把摇椅放在燕喃阁屋门前的院子里，自己躺着晒太阳。
    丫鬟细辛回禀着打听来的消息，“初霁少爷判了流放之后，四夫人便四处筹钱，想给儿子赎罪。”
    官府是允许以钱币给判了刑的罪犯赎罪的。
    细辛道，“四夫人还让四爷把手头的一间铺子卖了，可四爷不同意，说卖了铺子就没了营生的来源，以后一家人还要生活，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四夫人回娘家筹钱去了，但四夫人娘家也就那样，拿不出来什么钱。”
    商陆道，“他们筹不到钱，必得去找老爷子哭诉，老爷子或有可能心软。细辛，你去仔细留意着他们的动静。”
    “是。”
    要是沈伊伊没有怀孕，这种事情必是要让她知道的，只要她跟老爷子发发脾气就解决了。但她如今怀了身孕，商陆不想拿这些糟心事去让她烦心。
    宋言真让定风抱着一个木匣子，一同从外头回来。
    走到商陆的摇椅边，他把匣子献宝似的抱给商陆，“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商陆打开匣子，看到一个通体素净的白瓷胆瓶。她想起来，自己跟宋言真提过这事儿，这就是她想要的插梅花的胆瓶。
    商陆淡笑着看他，“你倒还记得？”
    宋言真得意地笑笑，“自然是记得的。你的每句话，我可都放在心上呢。”
    他把商陆横抱起来，自己坐在摇椅上，抱着她，享受着二人时光。
    商陆抱着他的脖子，“这些天你都忙着生意，你累不累？”
    宋言真对她笑笑，“当然累了，事情多得起堆堆。以前我只操心我手头那一亩三分地，如今接手了老爹的，许多双眼睛看着，心累更甚。你说，你该怎么好好犒劳我？”
    商陆埋头，“你要我怎么犒劳你？”
    “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的。”
    商陆嘀咕道，“我也想给你最想要的，可生儿育女全在天意。要是陈淅这副身体有问题，或是你的身体有问题，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么一说，宋言真觉得有道理。他可是实打实地成亲有一年多了，最近他为了她怀孩子，可没少下功夫，可她的肚子就是一直没点动静。
    宋言真问她，“那……咱们要不要去请庚桑大夫诊诊脉？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咱们也不能讳疾忌医呀。”
    谈到这个话题，商陆有点伤感，“我想那个孩子了。好不公平，陈淅成了易夫人，就有了两个孩子，可我什么都没有了。要是再得到一副有问题的身体，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真是天不垂怜。”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我觉得，或许我先前服用的那些避孕药丸，对我的身体也有一定的影响。”
    宋言真抱紧她，哄道，“你先别忧虑，也许是我们俩自己吓自己呢！就算有问题，也可能是我的问题，不要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而且，庚桑叔叔医术高明，定能帮我们达成愿望的。总之，我们去瞧瞧再说，好不好？”
    他能这么想，商陆是欣慰的。商陆只能答应他，颓然地点点头，“好。”
    于是，两人一同去找庚桑隽。这些天，他既要给宋初鄞解毒，也要给沈伊伊保胎，便一直住在宋家府上的青庐园里。
    宋言真带着商陆一同来到青庐园外，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是林沅来了。
    林沅道，“师父，您这些天在西南游历，可还好？”
    庚桑隽道，“我很好。倒是你呀，你若不满意婚事，就好好跟林熙兆说，让他去给你处置。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沅怒气冲冲道，“要不是林熙兆自作主张，把我加上林家的族谱，也不能有这婚事。我还要求着他帮忙不成？他要是能有一丝给人添了麻烦的觉悟，就该主动去给我把这事儿办妥了。”
    庚桑隽问她道，“话说回来，你是真的不满意李翀？”
    “我倒不是不满意李翀，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没什么感觉。但是，我就是讨厌这一门因为林熙兆而来的赐婚。”
    庚桑隽又问她，“这些天，你与他在一块儿？他的人品如何？”
    林沅听着师父这话有点不对劲，“师父，莫不是……您也觉得这婚事不错？”
    庚桑隽道，“我与李翀的父亲李季将军是故交，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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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是个治军严厉的铁血人物。李翀是将门之后，少年老成，是个话少实干的年轻人。你若是觉得他不好，那又为何约了他同行？”
    “那还不是因为得罪太子了，找个护卫喽。我也没让他白帮忙，我可是送了他两瓶千草丹。可值不少钱呢！”
    林沅说到这话时，自己都有点心虚。
    上次在花家的温泉山庄里闯了祸，她急急忙忙地逃走，顺带把李翀忽悠上了。
    李翀对她有意思，她看得出来。可是她对李翀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人虽好，却不是她心里的夫婿人选。既然无意，本不该去打扰人家的。
    最近，太子去了别的地方游历，也顾不上找她的麻烦了。她瞧着已经脱险，就跟李翀道别。可是李翀像跟屁虫一样，还坚持要把她送到师父身边。
    林沅心里觉得他有点纠缠不清，就骗他道，“李翀，我想吃栗子糕，你帮我买一包。”
    于是，趁着李翀去买栗子糕的功夫，林沅便收拾了东西，连夜溜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又忍不住有点愧疚，用得上的时候就忽悠他，用不上了就甩开他，这可是渣女的作为。她现在一想到再碰上李翀的尴尬场面，她就忍不住头大。
    宋言真和商陆听了一会儿，才走进园子里。
    林沅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偷听够了？终于舍得出来了？”
    宋言真憋着笑，“没有偷听，就是听着你与庚桑叔叔在说话，不好贸然前来打断。”
    林沅看看宋言真，又看看商陆，“让我来掐指算算，你们两个一同前来，是不是想让我师父给你们开一剂坐胎药？”
    宋言真道，“林大夫可真是神机妙算。”
    两人一同坐下，林沅给他们倒了茶水。
    林沅道，“宫里的娘娘们，最爱喝这坐胎药，就跟喝水似的。其实，是药三分毒，能不喝还是别喝。你们俩虽然成亲一年多，可以前吵架分居没少闹腾，实在的和和睦睦的日子，也就最近几个月吧，她没怀上不足为奇，这种事还要看机缘的。”
    庚桑隽也道，“不错。你们都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宋言真道，“庚桑叔叔，其实我们俩想请您诊脉，瞧瞧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也求个心安。”
    庚桑隽道，“生儿育女一事复杂，即便是我，并不能全然确诊。不过，既然你们专程来了，我也不好让你们空手而归。”
    庚桑隽取出小垫子，先后给他们俩诊脉，询问了一些问题。
    “依目前的诊断看来，你们俩没什么问题。不必心急，会有孩子的。”
    商陆还是忍不住问林沅，“林大夫，我先前服用过你给的避孕药，不知有没有影响？”
    林沅道，“不至于。你服药的时间尚短，摄入量也不多，那几粒药丸的副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听了庚桑隽和林沅的诊断，他们俩都轻松了许多。
    宋言真安慰商陆道，“你看你，就是自己吓自己吧，两位大夫都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再等等，咱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嗯。”
    这天夜里，林沅也在青庐园住下了。她在屋里读着书，突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动静。
    “谁在那儿？”
    林沅赶紧推门出去，看清了窗边站着的这个人，惊讶道，“李翀……”
    李翀递给她一个油纸包，“栗子糕。”
    林沅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道，“李翀，你傻吗？你应该知道，我让你买糕，就是为了支开你而已。”
    李翀回道，“我……不知。”
    “你……”林沅有点恼怒道，“你就是故意装傻！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感谢过你了，难不成你还要我必须以身相许？就算我欠你救命之恩，我送你的丹药不知可以救你多少次了，你还嫌不够吗？”
    李翀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林姑娘，你我有圣上赐婚，我想带你回京完婚。”
    “你不必拿赐婚压我！圣上赐婚，将林熙兆之女嫁予你。我不认我是林熙兆之女，自然婚约与我无关。我不想的事，便没人能逼我。抗旨不遵，大不了一直逍遥江湖，至于林熙兆有什么后果，那就怪他自己自作主张。”
    李翀赶紧解释道，“不，不是逼迫，是真心求娶。若你觉得赐婚不作数，我就重新向你的师父提亲。”
    “好啊，你去啊。我告诉你，我师父的答复，一定是要我喜欢才行。”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努力去做到。”
    “我喜欢温文尔雅、风趣幽默的谦谦君子，不是你这样舞刀弄枪、杀人如麻的粗人，我向往青梅竹马的情谊，而不是强塞给我一个别的女人用过的。就是这么简单，你和我期待的夫婿，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如何将就？”
    李翀听了这话，一时陷入了沉默。
    林沅又道，“李翀，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你就应该主动请皇上收回成命，而不是让我为难。皇上器重你，你去请旨，皇上必不会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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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如此……”
    虽然如此，他何尝不知道成全二字，他很久没有这样喜欢一个女人了，要他亲手去终结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他实在是做不到，这是在他的心头扎刀。
    李翀艰难地开口道，“林姑娘，若是你请旨解除婚约，我必不会再纠缠。但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亲手请旨解除婚约。就算给我留个念想吧。”
    林沅竟有点无可奈何，他的意思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不就只是宴会上见过我一回吗？不必这样装情圣。你跟我解除婚约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皇上不给你呢？”
    李翀道，“不是，其实我见过你多次。我刚刚出狱那天，你在茶楼里下棋，我远远地看着你，那是第一次见面。后来，我常去那茶楼，看你。”
    林沅更加恼怒了，对他吼道，“谁让你天天去盯着我看？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无礼吗？好！你不肯解除婚约，那你就守着那一纸婚约过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除了我一辈子不娶。反正我就是不承认这门亲事，你要是敢逼我，我就灭了你全家！”
    “我不会逼你。我的全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这是重点吗？林沅真是气得不行！他就像一团棉花，怎么冲他发火，都激不起他的怒气，真讨厌。林沅从小的性情，就是专治各款疑难杂症，能让她吃亏的人可不多，偏偏她就是对这种人没办法。
    林沅夺过他手里的油纸包，狠狠地摔在地上，使劲儿跺了两脚。
    “你走——”
    林沅扭头转身回屋，把门窗全锁好，然后熄灯睡觉。
    李翀捡起被她扔了的栗子糕，在窗外站了许久，她让他走，他却不知走哪儿去。自从第一次见了她，心神都被她牵着，只想往她在的地方去。
    “李翀。”
    李翀回头，看见了庚桑隽，他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庚桑大夫有礼。”
    “随我走走去。”
    两人在院子里跑步闲聊。
    庚桑隽道，“她的身世特别，从小没有爹娘陪在她身边，她从小就野惯了，接受不了皇权下的婚姻，对你说话冲了些，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翀道，“我知道。林姑娘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直抒胸臆而已。这件事怪我，是我自己放不下。”
    “李翀，你真是非她不娶？”
    “是，非她不娶。”
    ☆、第五十五章
    这样信誓旦旦的情话，若是京城里那些世家官宦子弟说出来，庚桑隽绝对不会信。但是，以他多年的看人眼光，他倒相信李翀是真的对他的徒儿一见钟情了。
    一个人陷入情网的眼神，是与众不同的。是真是假，也是很难装出来的。
    庚桑隽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只要你能用你的真心打动她，我便不会反对你们的婚事。”
    “多谢您的信任。”
    李翀又回头瞧瞧林沅的房间，要打动她，何其难呀！她是一个多么有主见的女孩子呀！
    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她过人的美貌与智慧，都让她卓尔不群。她有她的想法，有她的骄傲，从京城到江南，不知有多少男人被她倾倒，她的夫婿当然要千挑万选。
    想到这里，李翀心里的自卑，就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他拿什么跟人家比呢？难怪林沅排斥他。
    第二日一大早，宋家府上刚刚开了大门，就有人上门了。闽浙总督单全的夫人，命人给沈老夫人递上了拜帖。
    单夫人要上门来，是为着儿子提亲一事。
    老夫人沈伊伊把拜帖拿给商陆看，“你是轩婍的婶婶，单夫人这次来，想必是要提起她的婚事了，等她上门来时，你陪我一起待客。要是单夫人太坚持，你也好帮我劝着些。”
    “婆婆，您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拒了这门亲事？”
    沈伊伊回道，“我瞧着轩婍主意已定，也准许她收了韩家的礼，再拖着另外一个单靳阳，这也不是知书识礼人家的做法呀。”
    商陆道，“婆婆既已拿定主意，我自会从旁帮着劝说。”
    果然，按照拜帖上的时间，单家的马车到了。商陆扶着婆婆沈伊伊，去大门口迎接。
    单靳阳骑马走在马车前头，到了宋家门口，单靳阳下马，扶着单夫人从马车下来。
    沈伊伊迎上去，“单夫人有礼。”
    单夫人加快脚步，上前扶住沈伊伊的手臂，“哎哟，宋夫人，怎么还亲自来迎呢？”
    商陆向她行礼道，“单夫人有礼。”
    接着，单沐阳也从马车里出来了。看到这个女人，商陆本来微笑的脸，突然僵了。
    单沐阳看起来气色不错，笑容可掬，好好打扮了一番，看来是已经从宴会的丢脸中走出来了。
    “宋老夫人有礼，七夫人有礼。”
    商陆不情不愿地回礼，“单姑娘有礼。”
    单夫人吩咐道，“沐阳，还不给七夫人赔礼道歉？”
    不久前的宴会上，单沐阳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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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04

    意装作摔倒，想用茶水泼商陆，幸而宋言真挡了。结果没想到，这一举止被林沅当众揭穿，单沐阳不仅被父亲狠狠责罚，还在江南一带高门大户的面前丢尽了脸。
    单沐阳虽然心有不愿，但一想到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以后还要和宋言真来往，只好赔礼道歉，“七夫人，家母生辰宴会时，沐阳糊涂行事，给你和言真添了不少麻烦，沐阳近来认真地反省了自己，觉得自己真是愧疚不已。今日听说母亲要来，便求了母亲带上，来向你和言真赔个不是。七夫人，沐阳错了，请你原谅。”
    单沐阳的样子倒是诚恳，言语也谦虚，可是，她说的话商陆一个字都不信，她的样子落在商陆的眼里，那就是在演戏。
    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思，她可忘不了单沐阳被她的父亲责骂之时，那委屈又倔强的样子。
    商陆只淡淡道，“无妨。”
    沈伊伊道，“快别站着了，几位快请进。”
    几人往伊芸小筑走着，单靳阳张望了一圈，问道，“宋伯母，您的孙女轩婍可在家？小侄给她带了一些糕点。”
    沈伊伊道，“她呀，成日不知在哪儿野。女儿大了，心思多了，管不住了。”
    单夫人夸赞道，“轩婍这是淳朴，天真烂漫，我瞧着就挺好的。”
    她这口气，仿佛这个儿媳妇已经妥了。
    几人来到了伊芸小筑，商陆命人端上好茶。
    喝过茶后，单夫人就主动支开一双儿女，“上次我的生辰宴会上，沐阳出言不逊，跟着瞿敏论人长短，中伤林沅姑娘，老爷回去好好责罚过她了。不过，她终归应该向受害人亲口致歉。听闻，庚桑大夫恰好在贵府上，宋夫人，不知沐阳可方便去叨扰片刻？”
    沈伊伊当然也听得懂单夫人支开他们的意思，回道，“自然方便。庚桑大夫住在青庐园。不过，庚桑大夫是贵客，他肯不肯见沐阳，我却是不能做主。”
    单夫人吩咐道，“靳阳，你带着妹妹去，务必要让她好好地向庚桑大夫致歉。”
    “是。那孩儿告退。”
    单靳阳拉着妹妹单沐阳，“走吧，妹妹。”
    等到两个孩子走了，单夫人才开门见山道，“我这个人，一贯直来直去。宋夫人，其实我今日来，是有意为靳阳提亲，问问你的想法的。”
    “哦？”沈伊伊明知故问道，“我家原有两个适龄女儿，可如今一个死，一个去了尼姑庵，如今已没有配得上靳阳的。”
    “宋夫人，你知我中意的是轩婍。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肝儿。小儿是真心喜欢她，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亲。”
    “轩婍才十三，她还没及笄呢！单夫人，你看上轩婍，实在是她的福气，可她实在没法嫁人。”
    “宋夫人，这个你放心，我也不是让轩婍立刻就嫁，只是两家先把亲事定下，待到轩婍年满十五了，咱们再来商量婚仪。你看，这样可好？”
    沈伊伊道，“轩婍无父无母，我家又是无权无势的商户人家罢了，能被单家看上，实在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但是她终归还小，我不能早早地定下的终身大事。”
    单夫人道，“先前，我想把沐阳许给言真，奈何你挑中了陈淅，我是没办法了。如今，我想让轩婍给我当儿媳，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拒了我了。不然，可真是令我伤心啊。”
    “实在是轩婍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对令郎……并无此意。”
    话说到这儿，单夫人终于有点听明白了。“如此说来，轩婍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
    “不瞒你说，确实如此。”
    “哦？是哪家的好儿郎，入了轩婍的眼？”
    “唉，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公子，只是言真的护卫定风，单夫人想必是见过的。”
    单夫人有点吃惊，“宋夫人，你竟要把孙女许给一个护卫吗？孩子小不懂事，你可不能跟着糊涂呀！”
    她心想，宋家莫不是为了推辞婚事，搬出护卫来当借口？这怕是有点不妥了。
    “单夫人，我何尝不希望孙女嫁得靳阳这样的青年才俊呀？那护卫不仅没家世，年纪也比轩婍大许多，我是不太满意的。可轩婍偏偏当个宝，总说他有情有义。唉，好在她还有两年才及笄，我倒是盼着过两年，她的心思变了。”
    沈伊伊诚恳道，“单夫人，你我是过来人，也能明白这些孩子的心思。你越是拦着，她反倒越是坚决。如今我若许了她的婚事，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糊涂事来，那我可真是追悔莫及。倒不如先由着她，等她自己淡了，反而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听了这话，单夫人也理解了。她想着自己的女儿，便觉得沈伊伊说得有道理。
    当初，她也阻止过单沐阳，不让她跟宋言真来往。如今，单沐阳便如同走了歧途，对宋言真执着非常。今天来宋家探口风，单夫人本来打算自己来的，可一大早，单沐阳不知从哪儿打听来了消息，便说什么也要跟着来。
    看着女儿这样的反应，单夫人便知她并没有放下宋言真。
    单靳阳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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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沐阳兄妹二人离开伊芸小筑后，往青庐园去。
    此时的青庐园格外热闹。庚桑隽与林沅二人都在园子里，还来了几个人拜访。
    庚桑隽给沈伊伊和宋初鄞两人煎药，宋轩婍就在一旁守着。不远处，林沅和宋家的五哥宋言信下棋，李翀和定风二人在观战。
    “今日这青庐园好生热闹呀。”
    宋言信招呼道，“靳阳来了呀，沐阳也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互相见礼。林沅却是稳稳坐着，看着他们互相寒暄。
    单沐阳走到她面前，福身行礼道，“林姑娘，当日花家山庄里，沐阳多有冒犯，这就给你赔不是。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沐阳。”
    林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歉，“我乃江湖中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花琰已经帮我计较过了，我自然也就当这事儿了结了。”
    单沐阳嘴角抽了抽。
    对林沅，单沐阳也不是真心要道歉，她对林沅的恨，可不比对商陆的少。林沅不仅当众揭穿她故意泼水，而且为了给林沅出气，花琰还放出老鼠追着咬她。这两件事，让她丢尽了脸，她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不过，宋言真跟林沅的关系不错，她不想在宋言真心里，留下她斤斤计较的印象。
    上次宴会后，单沐阳被父亲单全狠狠责罚了一番，跪了好长时间，她母亲单夫人和哥哥单靳阳轮番求情，她父亲才肯放了她出来。她在心里，把商陆和林沅这两个贱人拿了无数遍。
    林沅虽然以江湖中人自诩，不过，她也是京城贵女圈里呆过的。她如何看不出来单沐阳的这点小心思呢？
    不过，她也不想跟单沐阳闹得太过。
    林沅不怕单家的人，即便是得罪单家，也可以潇洒地走了，但是，想到商陆和宋言真夫妻俩，却是要常常呆在江南的，跟单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还是觉得自己就算要惹事，还是别在宋家府上惹了。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单靳阳一心惦记着宋轩婍，他瞧见她陪着庚桑隽煎药，便过去寒暄。
    他先向庚桑隽问了好，才与宋轩婍道，“轩婍，这次来的路上，我给你买了许多糕点，一会儿，我就命人给你送来。”
    宋轩婍起身，福身行礼道，“谢谢靳阳叔叔，你实在太客气了。”
    单靳阳笑笑道，“顺路而已，小事一桩。你要是喜欢，我就常常给你送来。”
    宋轩婍又行一礼，道，“靳阳叔叔，之前是我不懂事，才劳烦叔叔给我买糕点，家里的祖母已经好好地训责我了。以后，靳阳叔叔不要再给我送任何东西了。”
    单靳阳愣了片刻，一时没反应过来。单家和宋家来往密切，小辈们也玩得来，上次的宴会上，她对自己可没有这样疏远。
    宋轩婍自从知道单靳阳有意娶她，她就没法再跟他不客气了。
    她想，她已经收下了定风传家宝的首饰，还说了喜欢他，若是再收别人的东西，那岂不是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好不容易把喜欢说出口，好不容易定风也愿意等她，她可不能自己让这份感情多了芥蒂。
    “轩婍，一点糕点而已，不值多少钱的。你不必跟我客气。”
    “不不不，还是客气些好。”
    单靳阳这下确定了，宋轩婍是真的故意与他客气疏远，他搞不明白，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靳阳叔叔，你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你是客人，还是和五叔他们玩去吧。”
    这是很明确的赶他走了。单靳阳心里突然很失落，他有一种预感，这次母亲来求亲，可能会失败。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上次宴会上的误会，让宋家觉得单家不讲理，已经对单家有了介怀之心吗？
    单靳阳不好一直这么不识趣地呆着，他道，“那轩婍你先忙着，我去了。”
    单靳阳走远了，宋轩婍扭头扇扇炉火，她发现庚桑隽正打量着她。
    “庚桑大夫，您是不是想说什么？”
    庚桑隽问道，“有关你的终身大事，我可以问吗？”
    “您请问。”
    “既然你不喜欢单靳阳，还如此明确地拒绝了他，那你心里定了有了别人了。”
    宋轩婍想到要跟长辈谈论心上人，脸上突然娇羞起来。“是定风哥哥，就是从前的镇海卫的军官韩裕。庚桑大夫，您觉得我挑的人好不好？”
    “好极了。”
    “好极了？”
    宋轩婍心里突然有点骄傲，庚桑隽可是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前辈，他居然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那说明她看中的心上人是真的好极了。
    “是啊。十年前海边的那场恶战里，海边遭遇了海寇的重创，水师损失惨重。李家的老将军李季含恨去世，少将军李翀为诛杀奸佞入狱，副将韩裕被株连解职，留下一片修罗场。虽然被解职，韩裕仍然带领着民间自发组织的力量，与海贼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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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终归寡不敌众，朝廷最终失了一座岛。”
    十年前，宋轩婍才是个咿呀学语的小娃娃，这些太过沉重的话题，她也是头一回听说。
    “后来韩裕就到了宋家做护卫，以此来接济战友。他和李翀一样，是真的重情重义的铁血男儿。不过，你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娃，怎么会看上韩叔叔呢？”
    宋轩婍不服道，“不是叔叔！是哥哥。”
    “单靳阳是叔叔，韩裕反倒成了哥哥？”
    “不管不管！反正我喜欢，他就是我的哥哥。”
    庚桑隽微微一笑，“那你的韩哥哥也喜欢你吗？”
    宋轩婍忍不住捂脸，“反正，他把韩家家传的首饰送我了，听说还是一个皇后赐给他祖母的。要是不喜欢我，怎么能送我传家宝呢？”
    “那我就先恭喜你了，等你成婚之时，可别忘了请我吃酒。”
    成婚之时？提到这个字眼，宋轩婍觉得她耳根子都发烫了。她忍不住扭头看看远处人群中的韩裕，开始想象着他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亲的场景。
    想到了成亲，宋轩婍又忍不住往下想，成亲之后，她就每天都跟他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她还要给他生孩子，生一个小韩裕，再生一个小小轩婍。想到这里，她赶紧埋头，生怕有人瞧见她这么丢脸的样子。
    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和浮想联翩，宋轩婍才抬起头，“庚桑大夫，我成亲时一定会请您，您可一定要来。”
    “那时，你应该已经成了我的徒孙，我自然是要来的。”
    “庚桑大夫，这药好了吗？我给初鄞哥送去。”
    其实，宋轩婍是想赶紧一个人去冷静冷静。
    庚桑隽自然明白小女孩儿的心思，“差不多了，送去吧。”
    宋轩婍倒出一碗药，放进竹篮子里，赶紧起身离开。
    经过下棋的人群，单靳阳把她叫住了，“轩婍，你要去送药？”
    “嗯。”
    “我来帮你提吧，正好我也去走走。”
    “不用不用！”
    定风见状，上前道，“单公子是客人，怎可劳烦？还是让我来吧。”
    “好。”宋轩婍赶紧把竹篮子递给了定风。“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药凉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青庐园。
    宋轩婍走在前面，定风提着竹篮子跟在后面，宋轩婍扭头看看他，含蓄地表白道，“定风哥哥，我方才与庚桑大夫说起了你，他说你是个极好的人。”
    定风听了这话，愣了愣，回道，“你也是极好的姑娘。”
    宋轩婍嘴角上扬，又道，“庚桑大夫还说，我们成亲的时候，他一定会来吃酒。”
    “……”
    大约是得到了长辈的肯定，宋轩婍愈发大胆了，她转身一把抱住了定风。“我好想快点长大。”
    她举止突然，定风全身僵硬，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保护小姑娘的名声。
    他伸手推她，道，“轩婍，不可以这样……”
    宋轩婍放开他，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一定会等我？”
    “一定。”
    单靳阳跟了出来，看到了这么一幕，突然明白了宋轩婍与他疏远是为何。
    他十分颓然地走回了青庐园。
    等到他们两人送了药回来，单靳阳突然起身，走到定风的面前。
    “定风，听闻你武艺不凡，剑术超群，靳阳有心讨教，还望你不吝惜赐教。”
    定风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出比武，道，“单公子是贵客，我是仆从，怎可与你交手？”
    是啊！他是贵客，是总督的儿子，而定风只是一个仆从，论出身论才学论相貌论品行，他都想不明白，定风有什么比自己出众的地方，自己怎么就输了呢？
    他不能让宋轩婍嫁给一个奴仆！也不能让这个小姑娘被一个久在江湖混的男人哄骗了。
    单靳阳又道，“切磋武艺，只论技艺，不论身份。定风，你莫非是不敢吗？”
    林沅轻笑一声，道，“单靳阳，你何来的如此自信？别说他了，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好意思说他不敢？”
    单靳阳一心只想跟他一较高低，也顾不上别人的话，他道，“既然不是不敢，那就请赐教吧。”
    定风拱手行礼，“单公子人中龙凤，定风怎能与你较高下？定风甘拜下风。”
    单靳阳突然抽出长剑，猛的朝定风刺去，定风不想他突然发起袭击，急急地避开。
    林沅责骂道，“单靳阳，你好歹也是个官宦子弟，偷袭岂是君子所为？”
    单靳阳反驳道，“他花言巧语地哄骗不懂事的小姑娘，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
    林沅问道，“你什么意思？他哄骗哪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了？”
    单靳阳瞪着定风，“什么意思？他自己心里清楚。”
    定风道，“我倒是实在不清楚，还请单公子言明。”
    单靳阳没回答，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宋轩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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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轩婍指了指自己，“我？你是说，他哄骗我吗？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单靳阳道，“轩婍，你还小，自然容易被人蒙骗了而不自知。”
    宋轩婍问道，“被人蒙骗了还不自知，你是说我蠢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单靳阳又看着定风，“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轩婍？”
    “是。”
    “你是不是还想哄着她，让她去求了七公子，让她傻乎乎地替你赎身？”
    “不是。”
    单靳阳冷笑两声，“不是？难道你不想赎身？你一介仆从，凭什么喜欢小姐？”
    定风道，“我原本就没有卖身，何来赎身一说？”
    “什么？”
    单靳阳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定风是想通过哄骗轩婍，让轩婍帮他摆脱奴仆的身份，却没想到，他压根儿就是个自由的人。
    “那你……你不卖身，如何给七公子当护卫呢？”
    定风道，“七公子是个仗义的人，彼时我急需用钱，他也未曾乘人之危逼我签下卖身契，只是说雇佣我给他当护卫。佣金照给，只是要离开之前，必须提前告诉他，让他有充足的时间物色新人选。我与他就只是口头一诺，便履约至今。”
    单靳阳听完这话，一时觉得难堪极了。宋言真与他君子一诺，而后尽心尽力履约，而自己跟他们一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顿时高下立见。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宋轩婍维护他道，“靳阳叔叔，你不了解定风哥哥。你这样揣测他的为人，他被人这样误解，我听了真是难过。”
    单靳阳结巴道，“抱……抱歉。”
    林沅责骂道，“你抱歉什么呀？单靳阳，这不是你第一次信口开河了吧？你们兄妹俩可真有意思！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只要别人没看上你，就是别人有问题似的。”
    “你——”
    五爷宋言信劝说她，“好了，阿沅，你也少说两句吧。你们都是宋家的贵客，还请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林沅回道，“宋五哥，你太过偏心了。处置不公，可是容易生事端哦。”
    宋言信又对单靳阳道，“靳阳也是关心我家小侄女，关心则乱嘛。定风男子汉大丈夫，想必是不会计较的。”
    宋家五爷给了台阶，单靳阳赶紧顺水推舟，对定风道，“定风，我也是怕轩婍受人蒙蔽，才对你有些失礼，还请你见谅。”
    定风道，“单公子言重了。”
    可是，单靳阳最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忍不住对定风出手。他很喜欢轩婍，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可是她居然被另外的男人吸引了。
    他心里头不甘心。
    午膳时，为了招待单家的母子三人，也为了感谢庚桑隽这些天来的照顾，招待他们几个客人，还有李翀这个不速之客，宋家老夫人沈伊伊特意让商陆安排着备小宴。
    其实，在江南一带，李家的声望很高。李家从开国之初起，就一直镇守着这一片的海疆。当年李翀因为杀了人入狱，这一片的民众还写了万民书，希望朝廷在律法之外能考虑民情。
    沈伊伊虽然是商人之妇，但是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她是非常崇敬的。
    家里的大厨正好有事出门了，商陆便坐着马车，去宋记酒楼端菜回来。
    商陆一到酒楼里，就瞧见宋言真来例行巡查。
    宋言真赶紧上前迎她，“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半天没见，就想夫君了？”
    “不是，家里客人多，大厨又不在，所以我来点了菜，回去招待客人。”
    “是这样啊。”宋言真叫伙计拿来菜单，“你点吧，等做好了，我陪你送回去。”
    商陆轻轻哼了一声，“单沐阳来了，我不想让你回去，不想让她瞧见你。”
    宋言真摸摸她的脸，“真是个醋坛子呀！”
    商陆翻了翻菜单，点好了招待客人的菜，荤素搭配。而后，她才点自己想吃的。
    “我想吃紫苏炒田螺，梁溪脆鳝和笋丁炒肉也来一份，还有还有……炸春卷也来一份。”
    宋言真问她，“炸春卷你想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商陆微微吃惊，“还能选？一样来一半可以吗？”
    “可以。就要这些吗？”
    “嗯，差不多是够了。”
    宋言真叫来伙计去传菜。等菜的功夫，商陆与他闲聊，“宋记酒楼菜式口味想得挺周到嘛。”
    “是呀，在吴州做生意的客商，来自天南海北，他们的口味偏好也各有不同，所以菜式也提供多种选择。”
    “难怪宋记酒楼的生意这么红火！真真，你真的很厉害。”
    宋言真道，“这也没什么，都是跟着我爹还有掌柜们慢慢学来的。”
    很快，菜都上齐了。
    宋言真送她回到宋家，到了大门口，宋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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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08

    对她道，“行了，你进去吧，我也要走了。”
    商陆惊讶道，“什么？你不进去吃了午饭再走？”
    宋言真反问道，“你不是说单沐阳在，不让我回家去吗？”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你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我怎么会不让你回家？”商陆挽住他的手臂，“走吧，一起回去吃了午饭再走。”
    宋家把客人们安排在专门招待的客堂里，待客人们入座，商陆招呼道，“饭菜简陋，还请各位凑合着用一些。”
    开宴之后，单沐阳端起酒杯，道，“言真，七夫人，我敬你们一杯，希望你们两位不计前嫌，原谅我先前的冒失。”
    宋言真回道，“沐阳，我与她准备生个孩子了，大夫嘱咐了，最好忌酒忌食辛辣，我们就只能以茶代酒了。”
    单沐阳听到孩子二字，手上不稳，杯里的酒撒了些出来。
    她强挤出笑脸来，“你们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是该生个孩子了。来，我祝你们心想事成。”
    宋言真道，“那就借你吉言啦。”
    商陆最烦应付单沐阳，明知她是虚情假意，还不得不应承着。
    庚桑隽道，“宋夫人，初鄞已经脱离了危险，病情也已经稳定了，我与徒儿今日便告辞了。”
    沈伊伊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再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庚桑隽道，“宋夫人放心，我们这是要回药堂去，会在江南逗留一段时日。药堂就在城里，你们若是有何不妥，只管差个人来，我一定上门诊治。”
    沈伊伊道，“既然您主意已定，我也不便多留您。您这段时日悉心照顾初鄞，宋家上下感激不尽。”
    午膳过后，庚桑隽和林沅回青庐园，收了东西告辞后，便一同离开了。
    李翀来宋家，本就是追着林沅而来，林沅一走，他也赶紧告辞离开了。
    单夫人这次来，没能完成计划，眼看沈伊伊回拒得很坚定，她也不好再扭着不放，只能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
    这一天晚膳过后，宋言真和商陆围着锦鲤池边跑步。走到三房门口，他们瞧见丫鬟筱筠在煎药。
    筱筠出卖了宋初鄞的妾室曲莲后，被罚去做浣衣婢。如今，三房出了许多事，柳继洋作威作福伤了许多人，人手不够，她又被三夫人调了回来。
    商陆感慨道，“幸好柳庆茹死得早啊，不然这个背主的筱筠，迟早要死在她的手里。”
    宋言真道，“柳庆茹手段狠辣，她为何会追随柳庆茹，你说，柳庆茹到底许了她什么好处？”
    商陆想了想，道，“我猜，柳庆茹许诺她，事成之后就帮她说话，让宋初鄞纳她为妾。没准儿，她现在也还存着这份心思呢。”
    宋言真道，“反正初鄞现在一个人，往后要续娶要纳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宋初鄞居然还要祸害女人，商陆一听就来气了，“你没听庚桑大夫说吗？经过毒药侵蚀，宋初鄞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如从前，不能享常人之寿，就他这样，不是耽误人吗？”
    “你是不是不乐意他再娶？”
    “是啊。”
    宋言真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了，“你还说你心里已经放下他了，怎么他要再娶你这么不高兴？你要是真的放下，他怎么过，你都不会放在心上。”
    商陆解释道，“这是两码事。你不懂！女人就是会对女人产生同理心，想到宋初鄞以前那么差劲，要是有谁再嫁给他，那可真是倒霉。换作别的人这么差劲，我一样会这么觉得。”
    “都是借口！我看你就是还没有放下。”
    “我懒得跟你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商陆觉得宋言真实在是无理取闹，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回走。
    宋言真跟着回了卧房，他轻轻推开门，倚在门框上探出头来，“小姐，你消气了没？我能进屋么？”
    “你想想你说了什么，我还能这么容易消气吗？”商陆拔下簪子，放进首饰盒子里。
    宋言真很自然地挪进房间里，商陆仍旧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头也不回。
    宋言真见她没有生气，便赶紧挪到床边，麻利地脱衣躺进被窝里。
    商陆梳理完头发，回到床边，也没说要他起来，只是他睡在中间又裹着被子，让她左右为难，遂问他，“你到底睡哪边？”
    “我就想睡你身边，你想让我睡哪边？”
    商陆不理他的花言巧语，他说这些讨她欢心的话可顺了，遂脱了衣袍爬上床拉过被子，宋言真却死死压着被子不给她。
    商陆怒道，“被子给我！”
    宋言真才撒手给她，商陆刚睡下，他就把腿搭在她身上，商陆给他踢开了他又黏上来，如此反复几回，商陆无奈道，“拿开！别逼我动手！”
    宋言真非但没有拿开，反而得寸进尺，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媳妇儿，我腰疼——”
    商陆伸手在他腰上使劲儿掐了一把，“腰在这儿，你捂着胸口是几个意思？”
    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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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揉揉被她掐过的地方，“我还是去睡书房算了，跟你睡觉太危险了。”
    宋言真边说着边要从她身上挪过去，可是抱着她磨蹭半天还黏在她身上，“你快点挽留我，来不及了。”
    商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急什么？等你走到门口再说。”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夫君。”宋言真抱紧她，两人抱作一团在床上滚了一圈，将她放在里边。
    一想到他这张臭嘴胡说八道，还不信任她，商陆就不高兴了，就忍不住在他嘴唇上咬了他一口。宋言真乐意地接受了她的小惩罚，甘之如饴。
    “真真，我真的已经决定跟你好好生活了，你不能这样无端地猜忌我！你还说要生孩子，要是心里还有疙瘩，怎么能生孩子呢？”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我逗你玩的。我还不就是想跟你闹闹脾气，然后让你来哄哄我吗？”
    商陆轻轻揪揪他的耳朵，“宋言真，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几岁了？你真的应该成熟稳重些。”
    “再成熟稳重的男人，也需要女人哄的。我爹一把年纪了，还不是常常跟我娘撒娇。别看在外人面前，他是顶天立地大丈夫的样子，可是私底下，只有跟我娘两个人时，他可娇羞了。”
    商陆扑哧笑出声，“你在私底下，就是这么编排长辈的！”
    “哄哄我嘛。”
    “哄你哄你，你要如何我都依你。”
    细碎而温热的吻，一路落在她脖子上、耳根、胸口上，在她身体上激起一阵阵涟漪，她感觉自己身体颤抖得厉害，逐渐不听使唤了。
    她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这样很好，她喜欢和他这样，但她就是没法集中精神，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真……真真……”
    “嗯，怎么了？”
    “没……没……”
    宋言真双手托着她，嘴唇吮着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你想说什么，要告诉我。”
    商陆话还没说完，宋言真这如绵绵细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本来低沉柔和，此刻就更加柔情，更加诱惑人了。
    她其实没太想明白，宋言真要她告诉他什么，只知呆呆地答他，“嗯。”
    温柔又绵长，仿佛和他一起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充斥全身的快乐，像一个梦。梦里，他领着她，到达快乐的极致，不愿醒来，想一直停留在那一刻。
    第二天，天气晴好，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商陆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宋言真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宋言真的脸就在她面前，清朗俊秀，让人舒心，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眉头微蹙，几许闲愁，像是每天思虑的事情太多了，连梦里都要忙着理清楚。
    因着他还没醒，商陆也没动，只要她一动，他肯定会觉察。
    宋言真没多久也醒过来，商陆靠在他身边，乌黑秀丽的青丝散落在他身上。
    “我昨晚想说还没……没熄灯，可你也太……心急，都不让我说完。人家就一直看着你……后来你睡觉了，你……”商陆赶紧捂着脸，傻笑个不停。
    后来，她发现宋言真睡着了，躺在她身边，她就想起来，宋言真说过，他已经把她的全身上下都看完了，而她还得努力。
    于是，商陆便凑上前去，把他的全身上下，都好好地琢磨了一番。
    她这样俏皮又有些害羞的样子，真是闹得他心里痒痒的。
    宋言真拿开她捂着脸的手，“你不就是看见了我没穿衣服的样子，至于乐成这样？”
    商陆看着他，认真道，“终于有一件事，是陈淅没有做到而我做到了的，我就是高兴，不行吗？”
    “行，下次你别光顾着看，还要摸一遍，亲一遍，反正我随便你看，随便你摸，随便你亲。”
    商陆觉得自己耳根又开始发烫了，啐他道，“你真是没个正形！赶紧起床！”
    宋言真嘻嘻笑了两声，拉过被子把两个人一起捂住，把她的脸全亲了一遍，才放开她。
    “宋言真，你又不漱口亲人家！”
    商陆起床去，梳洗妥当，出了房门，看到院子里盛开的芙蓉花，不由驻足观赏。
    最近一阵子，她忙着处置宋家的琐事，却不曾留意芙蓉花已经开得这么起劲，白的脱俗，红的鲜艳。
    她计上心头，折了一红一白两株芙蓉花，又回到房间里。
    宋言真正打着哈欠穿靴子，见她风风火火地跑进屋里，便忍不住抬头看。她今日妆容衣冠皆素静，内穿鹅黄袄裙，外着一绣葡萄花纹的淡紫对襟衫，手持开得正艳的两朵芙蓉花，端的是素雅清新、宜室宜家。
    商陆把一红一白两株芙蓉举到他面前，“你给我戴上好不好？你喜欢哪朵，我就戴哪朵。”
    宋言真沉思片刻，给她选了白芙蓉，小心缀在发间。
    商陆淡淡一笑道，“这个时候你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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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夸我，芙蓉和我比，也逊色了许多。”
    宋言真不合时宜地又捂嘴打了个哈欠，缓缓道，“然后你再谦让一回，自叹比不得这芙蓉？”
    商陆扁扁嘴，用那株红的芙蓉敲敲他的脑袋，“谁让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卖给你了，用不着讨好我了？”
    “我想讨好你。”宋言真顺手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你给我个献殷勤的机会。”
    商陆没多想，回道，“我就想你陪着我，什么事情都不做，就是陪着我就够了。”
    “可是，我今天已经约了绸缎庄的掌柜说事。”
    商陆一听这话，马上拉长了脸。
    宋言真立马又哄她道，“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把事情都安排好，然后我就一整天陪你，好不好？”
    “唉，突然有点不希望你接手太多事了。你又辛苦，夫妻之间又聚少离多，真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你懂我的心情吗？”
    “我懂。”
    商陆叹叹气道，“唉，你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自从宋初霁被判流放，四爷宋言敬和四夫人四处筹钱，希望能给宋初霁赎一部分罪。他们俩又想救儿子，又想尽量少动用自己的钱，就天天扭着老爷子宋寰，多少给孙子支援一点。
    沈伊伊知道了这件事，直接给老爷子放了话，“宋初霁是为了害我儿才被流放的，你要是敢是非不分给他一文钱，我就跟你和离，带着我儿子、儿媳还有肚子里这小的一起搬出去。到底要顾哪边，你想清楚了再决定。”
    宋寰本来还有一些犹豫，沈伊伊放了这样的话，他只能捂紧了腰包。宋言敬和四夫人求了好些天，宋老爷子就是不为所动，他们也放弃了从老爷子这儿突破。
    宋言敬最终也不舍得卖掉自己的铺子，宋初霁的案子复核通过后，很快就被押解走上了流放去琼州的路。
    想到自己的儿子，要去千里之外的荒凉之地受罪，宋言敬夫妇俩并不反思自己教子无方，反而更加痛恨沈伊伊和宋言真母子。
    要是换作以前，沈伊伊肯定直接买凶弄死宋初霁，现在她怀了孩子，只希望多给孩子积点德，许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气也一天天地转冷，沈伊伊的肚子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突然就变得圆滚滚的。宋老爷子整天跟她腻在一起，开口闭口就是他的小八如何，宋言真看了这一幕，真是嫉妒到了极点。
    冬至这日，江南的习俗是要吃汤圆。
    这天一大早，檀桓端着煮好的汤圆，去敲门。“小姐，姑爷，吃汤圆了。”
    宋言真已经起床，他掀开被子露出商陆的脑袋，叫商陆起床，“媳妇儿，快起床了。”
    商陆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媳妇儿，快醒醒！”宋言真又叫了一遍。
    商陆还是一动不动，睡得十分香甜。
    宋言真只好又给她掖好被角，自己先去用膳。等到用了早膳，宋言真再去催她起床，“媳妇儿，你真的该起了，不能再赖床了。”
    宋言真掀开被子，搂着她的脖子，把她抱起来。
    商陆还是瞌睡，一头倒在他肩膀上，“冷死了！”
    宋言真拿起袄子给她裹上，“快点把衣裳穿好，就不冷了。”
    商陆娇声娇气地埋怨道，“你干嘛非要让人家这么早起床，人家就是困！”
    宋言真觉得她有点炸毛了，摸摸头安抚她的情绪，“你太贪睡了，现在可不早了。今天是冬至，咱们一同去陪着爹娘说说话。”
    “好吧。”
    商陆勉勉强强地答应了起床，宋言真赶紧帮着她穿衣裳。穿好衣裳后，商陆去梳洗打扮。
    宋言真给她盛好了汤圆，“来，吃汤圆。”
    商陆梳洗打扮妥当，来到桌边，她接过宋言真递来的勺子，舀了一颗汤圆喂到嘴里。
    “呕……”突如其来的反胃感，让商陆把刚刚喂进嘴里的汤圆吐了出来。
    “怎么了？”宋言真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了，媳妇儿，汤圆味道不对吗？”
    商陆捂着嘴，还是恶心反胃。她捂着胸口，端起茶水漱口。
    “媳妇儿，到底怎么了？”
    檀桓看着商陆的情形，突然灵光一闪，“小姐，您是不是怀孕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言真和商陆都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媳妇儿，你是不是怀孕了？”
    “我……不知道。”
    “八成就是了，你没发现吗，最近你可有点贪睡呢！你想想，你那个……那个……多久没来了？”
    商陆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上一次的月事，一回想，发现真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我忘了，不过好像是有点久了。”
    檀桓急道，“小姐，我记着呢，是推迟了十多日了。”
    宋言真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腕，“媳妇儿，你真的怀孕了！太好了，咱们有孩子了！”
    商陆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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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过大夫呢，不能确定就是有孕了。”
    “对对对！瞧大夫！”宋言真急急忙忙跑到门口，大喊道，“定风！定风！”
    “七爷，有何吩咐？”
    “你赶紧去庚桑大夫的药堂，请他来一趟。要是庚桑大夫不在，林大夫也行。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是。”
    吩咐完请大夫的事，宋言真激动地搓手，“我要有孩子了，哈哈哈……”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商陆见他这样高兴，一边想劝他别高兴得太早，一边又不忍心给他泼冷水。她心底里也盼着，这次是真的有了。
    她上辈子的孩子，离开得太突然、太快，她总是盼着自己有孕，盼望着这个孩子早日往生，再一次投胎到自己的肚子里来。
    庚桑隽的药堂叫宏济堂，在吴州、凌州和京城各有一家，平素他出去云游时，便是他的徒弟们在打理。此时，庚桑隽和林沅都回了凌州。定风骑着马儿一路策马狂奔，来到了凌州宏济堂。
    庚桑隽和他的一个徒弟两人在坐镇看诊，屋里的病人排起了长队，林沅在药柜前负责抓药，忙得不可开交。墙角，还坐着一个赖着不走的李翀，正在忙着碾碎药材。
    定风走到庚桑隽的身边，问道，“庚桑大夫，我家七爷请您去一趟。您能不能马上跟我走？”
    病人之中，立刻有人不满了，“唉，你懂不懂规矩？要请大夫，后头排队去！”
    另一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为了请庚桑大夫诊脉，这一大早就来排着队了，排了两个时辰。你一来就想插队，讲不讲理？”
    眼看引起了公愤，定风只好求助于林沅，“林大夫，您能不能随我去一趟吴州，给我家七夫人看诊？”
    “七夫人怎么了？”
    “七夫人大约是有孕了，七爷想请庚桑大夫或是您过去，给七夫人瞧瞧。”
    林沅道，“你来得不是时候啊。今天虽是冬至日，可病人却有些多，就只有我一个人抓药，都走不开。左右要是怀着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跑了。你等我们一个时辰，等到不忙了，我便随你去。”
    “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林沅也没功夫跟他客气，不停地从药柜里取出不同的药，称量合适了，迅速倒进纸包里。她对药材的位置了如指掌了，几乎一看药名，马上就能准确地抽出对应的抽屉。
    定风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帮着碾药。
    一边干着活儿，定风一边问李翀，“少主，您这是决定在这药堂当长工了吗？”
    李翀道，“只要庚桑大夫肯收留，也没什么不好。”
    定风压低声音道，“那个……林大夫就没有撵您走？”
    “她是想的，庚桑大夫同意我留下，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看来，庚桑大夫同意你们的婚事。但是，少主，我听说男人入赘会被人看不起的。您真的不介意别人说长道短？”
    “咳咳……”林沅咳了两声，“干活儿就干活儿，你们两个大男人，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定风默默地打住这个话题，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忙到午膳的时辰过了，病人终于少了。林沅伸了个懒腰。
    庚桑隽吩咐她道，“你随定风去看诊吧，这儿忙得过来了。先去吃饭，完了再去。”
    “嗯。”
    林沅遂招呼定风，“走吧。”
    她叫定风走，李翀也跟着起身。
    林沅喝道，“你不许跟着！在药堂好好干活儿。”
    庚桑隽在远处看着，帮李翀道，“你让他跟你一块儿去，免得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林沅不满道，“师父，我就去一趟吴州的功夫，能有什么危险啊？人家卖女儿的，好歹图个钱，您这急着送女儿，是个什么打算？”
    “我还不就是希望你能找到踏实可靠又宠你的男人，给你做依靠。”
    林沅赌气道，“我才不需要依靠！我给人看诊，还有卖毒药，就能赚钱养活自己。”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
    林沅也没再说什么，率先走出了药堂，李翀和定风两个人也跟了出去。
    三人一同去吃午饭，席间，定风为宋轩婍说好话。
    “对了，林大夫，轩婍近来很勤奋，庚桑大夫送她的书，她每天都在背诵。”
    林沅问，“每天都背，那背下来了吗？”
    说到这里，定风便想起宋轩婍背着书睡着了的样子。“她背得挺起劲儿的，大约是背下来了吧。”
    “好啊，一会儿我就考考她，看看她的根骨如何。”
    定风斟酌一番，对林沅道，“林大夫，其实轩婍想学医术，就是没有安全感，她并非真要学出个什么样子来。您不如就收下她，让她高兴高兴，得空了指点她两句，让她觉得自己有个厉害师父庇护着，也就是了。”
    林沅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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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姐姐爱欺负她，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在尼姑庵，她其实不必担心什么。有些挫折，她也该经历一番，我给她设置考验，就是锻炼她的心智。等到内心强大了，会不会医术又有什么要紧？眼下，你还能照顾她，等到你跟随你家少主回军营后，许多事情都得靠她自己。”
    一想到这里，定风就有些发愁。
    “行了，吃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三人骑着马，往吴州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三人就到了宋家。
    却说宋言真吩咐了定风去找大夫后，商陆还是孕吐难受，汤圆吃不下换了白粥，可还是吃什么就吐什么。
    她怏怏地回床上去躺着，宋言真坐在床边，轻轻摸着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看着她这么难受，宋言真忍不住心疼，“唉，母亲刚怀孕时，就吐得厉害，吐了快两个月，如今才终于好些。想想你要是有孕了，也要受这么多罪，我就有点后悔。”
    “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可是过了这个坎，还有下一个坎。等你不吐了，肚子就变大了，那时候身体笨拙，也不好过啊。”
    商陆拉着他的手，“要是夫君陪着，就好过了。”
    “你叫我什么？”
    “夫君。”
    宋言真开怀大笑，“再多叫几声来听听。”
    “以后有的是时间叫你夫君。”
    终于过了午后，林沅来到宋家。
    宋言真在家里等得焦急万分，一看到林沅来了，立马一脸谄媚地迎上去，“哎哟，林大夫，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林沅看他一脸谄媚的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就是要当爹了吗？不至于如此。”
    林沅进屋，给商陆把脉。把脉之后，她道，“恭喜，你们心想事成了。”
    虽然已经兴奋了半天，可是终于得到了大夫的肯定答案，宋言真还是高兴得找不着北。
    “太好了！我终于要当爹了！”
    林沅看着他们高兴，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高兴之余，林沅惦记着定风的嘱托，对定风道，“轩婍呢？你叫她来，学学喜脉是什么样。”
    “是，我这就去找她来。”
    林沅道，“怀孕初期，应当忌讳的事有许多，七夫人可知道？”
    商陆道，“知道的，前些时候陪着婆婆养胎，我也跟着学了不少。”
    最要紧的是，她已经是第二回有孩子了。
    “我再同你们讲一遍。”
    宋言真道，“等会儿，我去拿纸笔记下来。”
    林沅遂又叮嘱了一遍，宋言真拿来纸笔，认认真真地记下了林沅的嘱咐。
    诊完脉之后，林沅让宋轩婍缠着说了一会儿话，方才离开。
    宋言真高兴得一直没法冷静下来，急急忙忙地想去告诉爹娘，还是商陆冷静地把他拦住了。
    商陆劝说他道，“我这才有了胎儿，还是别声张，过两天再去禀报父母也不迟。不然，才请了大夫，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伊芸小筑，让那几房的人察觉了可不好。”
    “对对对，媳妇儿说得对。”
    宋言真坐在窗边，抱着商陆坐下，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得像一江春水。“真的不敢想象，这肚子里头，就有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了。”
    “你不嫌腻歪吗？有了孩子也不用这么抱着，快放开我。”
    “让我再抱会儿。”
    “你抱着我也没用，它还是得再等七个月才会出世。”
    “我知道，但是我得看着你抱着你，省得你乱动，省得磕了碰了。”
    “夫君，我不是冒失的人，我已经是第二回怀孕了。”
    “不管！你虽然是第二回怀孕，可是第一回却被人暗算，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商陆无可奈何地闭嘴了，自从两个人都准备着要孩子，她就料到了，她怀孕时，他得找不北地乐一回，等孩子出生时，还得继续找不到北地再乐一回。
    宋言真的反应，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现在的神情就像个小孩子守着树上的果子，时时眼巴巴地盼着它早点成熟。
    “媳妇儿，你觉得它是儿子还是女儿？”
    “才两个多月，尚未成形，又没有一点特征，如何能感觉出是儿是女？不过，我希望是个小子，因为姑娘的生活太难了。”
    “我猜也是个小子。”
    “再过几个月，你就能感觉到它在我肚子里动了。到时候，它要是动了，我就叫你快来。”
    说到这里，宋言真已经开始期待这一天。
    “真真，我想去上坟，我想告诉我的那个孩子，我又有孩子了。”
    宋言真认真想了想，“要不，让风水大师挑个日子，把那个遗体迁回宋家的祖坟？那孩子离你那么远，迁回来你也方便祭拜。”
    商陆也认真地想了想，“可是，毕竟我上辈子到死也只是个妾，迁入宋家祖坟总要有个由头，我可不想借宋初鄞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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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事。”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宋言真温柔地理理她耳边地碎发，“你不必在意我的感受，只要是能让你开心，借用一下宋初鄞的名头，又如何呢？到了今时今日，我猜你肯定没那功夫恨他了。事从权宜，何必太在乎一些形式上的东西？”
    宋言真肯这么说，商陆听了，真是觉得格外暖心。
    “嗯，等到我生了孩子再说吧，眼下还是别挪动了。”
    过了几日，宋言真和商陆两人一块儿，去给父母请安，把她怀孕一事，告诉了父母。
    宋寰和沈伊伊两人，知道这事儿之后，都特别高兴。家里一下子有了两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实在是双喜临门。
    内院的大事小事，仍然要有人处置，商陆不得不把宋轩婍也用了起来。宋轩婍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又是沈伊伊养大的，所以她上手也挺快。
    寒冬时节，商陆大多数时候是懒懒地窝在窗前的小榻上，偶尔出去走走，溜溜弯。
    她每天一早起床来，宋言真都把她裹成了一个粽子，她本来挺瘦，这会儿已略显臃肿了。
    她对自己这副样子十分不待见，跟宋言真抱怨，她现在活像个老太婆，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就从来没这么胖过。
    宋言真在屋子里烧上了炭火，还让她捧着手炉，“手炉还热乎吗？要不要我去添一些炭火？”
    “不要了，身上穿了这么多，手怎么会还冷呢？”
    宋言真是头一回当爹，他兴奋又忐忑，生怕她就冻着了。
    他拿来了笔墨，打算跟商陆商量事情。“媳妇儿，我最近在想，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我们的孩子若是男孩儿，就是初字辈，若是女儿，就是轩字辈。你有什么想法？”
    “嗯……”商陆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她拿起笔，在纸上写着，“初……洲，叫初洲好不好？”
    “好，你说好就好。”
    “我说好就好，真的？取名毕竟是大事，公婆也同意吗？”
    宋言真笑笑，“他们俩呀，巴不得我俩事事都自己张罗好，别去打扰他们才好呢。我爹说了，我娘的孩子先落地，到时候要照顾这个孩子，他们可就没多的功夫照顾孙儿，让我们俩自求多福。”
    商陆也能理解，这是赶到一块儿了。
    “那怎么办啊？”
    “你放心，我已经写信给岳父了，他说会派陈家的人来帮忙照顾你。生孩子毕竟是大事，眼下再去买新人，我也不放心，陈家派的人来，我也放心一些。”
    “那就好。”
    开春之后，天气渐渐地转暖了。
    商陆的害喜之症也好多了，胃口也好了起来。
    宋言真又有了新的活儿，每天一早，他都会早早起床，然后给她煮一碗燕窝，盯着她吃下去。
    宋言真说，他绝对不会让她上辈子发生过的悲剧再次出现。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就要倾尽所有地满足她。
    初夏时节，商陆的婆婆沈伊伊先产下了孩子，是个娇俏的女儿。一时之间，洗三、满月，宋老爷子头一回养女儿，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商陆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这天晚上，商陆感觉肚子里的小东西又踢了她，她赶紧大喊，“真真，它又在动了，快来呀。”
    “来了来了——”宋言真一溜烟儿跑到她身边，伸手摸着她的肚子。肚子里的动静很明显，宋言真摸着肚子，心都要化了。
    过了一会儿，孩子闹够了，便又老实了。
    “又不动了。”
    “它要休息了。”商陆摸摸自己滚圆的肚子。
    宋言真也摸摸她滚圆的肚子，“我去给你打水洗脚，你也早些休息。”
    宋言真出了房门，准备亲自给商陆打热水，他出门走得快，一出门就瞧见窗边有人，飞身上前逮住他。
    他看清了这人的样子，愈加生气，责骂道，“宋初鄞！你蹲窗户底下偷听，什么毛病？”
    “上一次，她的孩子在她肚子里动了，是叫我……”
    “闭嘴！”宋言真气得揪住宋初鄞的衣领，“你胡说八道，是想害死谁？”
    “对不起，我没忍住，想来看看她。”
    “你现在没有任何立场，有资格想来看她！要是你还惦记着她昔日的一点好，就不要再冒冒失失给她添麻烦！”
    “我知道了。”
    宋言真揪着他的衣领揉了他一把，“赶紧滚回去！再动非分之想，惦记我的女人，我弄死你！”
    宋言真打了热水回屋，亲自伺候她洗脸洗脚，再抱她去床上休息。
    灯光柔和，两人安静地躺在被窝里，宋言真从背后抱着她，原先他喜欢玩弄她的长发，现在他喜欢摸她的肚子，有事没事就摸她的肚子。
    此刻，他宽大的手掌覆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商陆很无奈，“不要再摸我的肚子了。人家肚子又不是玩具，让你摸来摸去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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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言真也不放开，“我没玩，我只是和我儿子亲近。”
    “其实，大夫不确定是不是儿子，大夫也说了，他们诊断所得结果也有可能出错，现下，我只知这孩子很好动。总之，只有等孩子出生后才能清楚。”
    “那有什么关系，丫头也好呀。”宋言真脸上露出幸福的笑。“你放心，我已经和庚桑大夫说好了，你生孩子时，他们至少会来一个陪你，稳婆也说好了，是给我娘接生的钱婆婆，还有另一个何婆婆。”
    “嗯，钱婆婆经验老道，她来给我接生，我是放心的。”
    宋言真又道，“你闲来无事了，就多去和我娘聊聊天，多问问她生孩子的事儿，到时候也不至于太过慌张。”
    “嗯，我知道。只是婆婆要带小姑，我瞧她实在是辛苦，难得小姑不闹了，她能休息片刻，我又有些不忍心一直扭着她说话。”
    宋言真开导她道，“没事，她喜欢你陪着她说话。现在她的孩子平安出生了，她就盼着你这个也平平安安的落地。你陪她说说话，她也能心情舒畅些。”
    此时，夜色渐渐深了。
    城郊外的尼姑庵里，宋轩妤借着一盏幽暗的孤灯，费力地从井里提起一桶水，倒进水盆里。水盆边上，堆满了尼姑们换下来的僧服，这些脏衣服全都归她洗。
    从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如今她沦为囚徒，每日被主持和别的尼姑欺压。
    即便都是尼姑，她们内部之间也是要分高低的。宋轩妤是犯了罪被太子处罚的，一辈子不得离开半步，旁的尼姑们知道她这辈子完了，便更加地合起伙来轻贱她。
    宋轩妤每天都在想，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再想想，她又觉得不甘心！
    宋轩妤觉得，她被林沅害得毁了一生，而林沅还在逍遥法外，她要是不能报仇，她实在是死不瞑目。
    宋轩妤拿起洗衣服用的棒子，狠狠地捶在脏衣服上，一边捶一边骂，“贱女人！贱女人！滚去死！都给我滚去死！”
    “你想让哪个贱女人去死？”
    宋轩妤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吓得她一抖。她扭头一看，看见了一个许久没见的面容。
    ——单沐阳。
    “是你。”
    单沐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我，惊喜吗？宋小姐，许久不见，你看起来可憔悴了。”
    宋轩妤抬头瞟了她一眼，“哟，单小姐，你大半夜来这破尼姑庵，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当然不是。”单沐阳蹲下身，看着她，“宋小姐，我知道你是被林沅算计了，你肯定心有不甘。”
    宋轩妤想到这里，突然把捶衣棒子狠狠扔进水盆里，溅起了一滩水。
    “只可恨我不会武功，几次想逃跑出去报仇，都被这尼姑庵里那几个刁妇发现了。不然，只要能让我逃出去，我一定要手刃仇敌。”
    单沐阳见宋轩妤的仇恨一点就燃，她适时地煽风点火道，“我也恨极了林沅，都是她和花琰多嘴，毁了我的名声。不过，跟林沅比起来，陈淅才是更可恨的。”
    “陈淅？”
    “虽然，你的母亲生前对你不太温柔，可她到底生了你，她被杖责后感染惨死，都是陈淅让下人虐待的。”
    宋轩妤打量着单沐阳，她发觉单沐阳想利用她，借刀杀人。她哼了一声，“她死了活该！谁让她天天说她的大女儿多好！她被打得屁股开花时，她的大女儿何曾问过一句，呵呵……她也算是罪有应得。单沐阳，你恨陈淅就自己去报仇，别想着借刀杀人。”
    单沐阳并不惊慌，反而十分真诚地回道，“诚然，我就是想利用你。不过，以你现在的处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应该感到庆幸，你还有利用价值。”
    宋轩妤陷入了思考，是啊，她现在困在这里，一辈子都离不开，别说是报仇了，每天的三餐都成问题。
    她问单沐阳，“你直说吧，想利用我做什么？”
    单沐阳道，“现在，陈淅怀孕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你七叔时常守着她，我爹娘又管我管得紧，我便是想离开家一步都不行。”
    单沐阳握住了宋轩妤的手，“轩妤，你却不同，你本就是宋家的女儿，我帮你逃出这个破地方，你偷偷回去找你爹，你爹必定会把你藏得好好的。到时候，陈淅快要生产时，你再伺机而动，最好能让她一尸两命，实在不行，也要去母留子。”
    宋轩妤问道，“我帮你害了陈淅，我能有什么好处？”
    “我们俩都恨林沅，等你逃出去之后，就有机会手刃仇人，我们可以合作，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傍晚，一辆给宋家送菜的牛车，在宋府的后门门口停了下来。
    牛车上，下来了送菜的老板，和一个衣衫褴褛的伙计。送菜伙计一下了牛车，提着一小框白菜，和宋家看门的伙计说了几句，便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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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送菜的伙计，就是单沐阳从尼姑庵里解救出来的宋轩妤。
    宋轩妤从后门走进了宋家大院，一路东躲西藏着朝着大房去，她蹲在灌木丛里，等到天彻底黑了，才溜进了宋言正的书房。
    宋言正被突然闯入的人吓了一跳，“谁？”
    “爹爹，是我。”
    宋言正大吃一惊，赶紧起身去，关上了书房大门，“轩妤，你怎么敢逃回来？你知不知道，逃回来是要被处死的？”
    宋轩妤扑通跪地，“爹，女儿实在是受不了了！女儿若是继续呆在尼姑庵，迟早也要让那群黑心烂肺的姑子欺压死。爹，求您救救女儿！”
    “先起来！”宋言正把她扶起来，问道，“我听说，太子走之前专门吩咐了，有人专门看守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宋轩妤回道，“是单沐阳帮了我。她让我扮作她的丫鬟，我这才逃了出来。”
    “单沐阳怎么会如此好心？她不过就是想利用你，才冒险把你救了出来。她是不是对你提了什么要求？”
    “爹，我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能有利用价值，总好过困在尼姑庵里被折磨死。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搏一把。”
    宋言正十分焦虑地说道，“尼姑庵一旦发现你消失不见了，势必上报官府，官府第一时间就会上门来宋家搜查。太子的命令你还记得吧，一旦逃走，官府可以就地诛杀。你呆在这里，不安全啊。”
    宋言正仔仔细细地盘算了一番，“为今之计，只有将你送出去。我马上给你备一辆马车，送你离开江南。上头的人只会追捕一时，只要离开了江南，你就……”
    “爹——”宋轩妤却打断了宋言正的话，“爹爹，我还能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林沅武功那么厉害，还不是一路从京城逃到江南都没能逃脱锦衣卫的追踪。我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不出三天，就会被锦衣卫乱刀砍死。更何况，被送到外地去，无依无靠，一样是跌沛流离，保不齐哪天就被强盗掳去了。我不想过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若是让我去逃难，我宁愿现在就死。”
    宋言正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你说什么傻话？只要人活着，以后总有办法慢慢筹谋。”
    宋轩妤又一次扑通跪地，“爹爹，我吃不了苦，也受不了罪。爹爹，我知道，都是我不孝，才连累了您不能继任当家人，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是不愿再回来麻烦您的。”
    宋言正“唉”地长叹一声。
    此时，凌州宏济堂，已经打烊了。从吴州来的一个知府衙役，正敲响药堂的大门。
    不一会儿，李翀来开了门。“你找谁？”
    衙役道，“我是李焰李同知派来的，请让我见见林大夫。”
    “你稍等。”
    又过了一会儿，林沅来到大门口，“听说你要找我？”
    衙役道，“林大夫，李同知让小人来知会您一声，今天晚上尼姑庵主持来报，说宋轩妤逃了。”
    “逃了？”林沅有点吃惊，“她是太子下令关押的，有专人负责看守她。她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衙役又道，“李同知说，可能是有人帮了她。总之，他请您这些时日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多谢。”
    送走了衙役，林沅关上了大门，嘀咕道，“这些小杂碎还挺坚强。”
    李翀关切道，“阿沅，你要留心。”
    “阿沅？谁许你这么叫我的？”
    “我听他们都这样叫你。”李翀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他们这样称呼都可以，就只有我不行吗？”
    瞧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明明是他赖着不走，倒像是她把他怎么着了似的。
    林沅岔开话题道，“宋轩妤一个人是不可能成功越狱的，八成是单沐阳搭了一把手。”
    “你如何断定，搭了一把手的人是单沐阳呢？”
    林沅分析道，“她们两个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我。对于女人来说，只要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天然的坚不可破的联盟。”
    “而且，宋言真的媳妇儿现在怀孕了，单沐阳必定恨她恨得更加真切。她不方便在宋家做手脚，所以就想到了利用行事方便的宋轩妤。她们两个人，必定达成了交易。此时，宋轩妤若不是在宋家，就是单沐阳把她藏着。”
    “阿沅，我会保护你，从此时起，我就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林沅道，“光是她们两个，我还不放在眼里。她们两个想必也想得到，要对付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觉得，倒是老宋媳妇儿眼前的危险更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再有两个多月就生了，那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
    李翀道，“我们应该去宋家，提醒一下宋七公子。”
    林沅应道，“好。正好也该去给老宋媳妇儿诊诊脉了。”
    第二天，林沅与李翀两人来到宋家府上，给商陆诊脉。
    沈伊伊生完孩子之后，宋老爷子又接管了一些生意，就是让宋言真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商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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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宋言真都尽量呆在家里。
    宋言真特别留意她的饮食，所有餐食都要有人先尝过，生怕有任何毒物混入。
    林沅给商陆诊脉后，对她道，“依脉象来看，应是男孩儿的可能更大。”
    听到这话，商陆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她一直都希望是男孩儿，因为女孩儿活得不容易，总是要操心更多。
    宋言真也很高兴，“真的吗？”
    林沅道，“我只能说，十有八九。要是到时生个姑娘，可别说我骗你们。”
    宋言真笑笑道，“我晓得，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林沅又叮嘱商陆道，“距离产期已经近了，随时可能有早产之风险，你这段时日，切记要心平气和的，万事小心。”
    商陆点头，“我明白。”
    林沅问道，“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宋轩妤从尼姑庵逃了？”
    宋言真点点头，“昨天晚上，她溜回宋家来找宋言正，我留在大房的探子回禀了这事儿，我才知道。我暂且不能确定她是如何逃脱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计划，所以我只能暂且装作不知道。”
    林沅道，“我觉得，这里头有单沐阳的事。凭单家的视力，要做成这点小事也不难。如果单沐阳真的插手了，那她们的第一个目标，一定是你媳妇儿。她不会一点武功，又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若是有一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儿，宋言真的脸色突然沉重起来，因为林沅分析得很对。
    商陆拉住他的手，安慰他，“你别担心，即便单沐阳真的插手，凭着你、林大夫还有李翀将军在，她们怎么可能得逞呢？我有强烈的感觉，我一定能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林沅道，“此时若是去检举宋轩妤逃跑，估计也就是只能把宋轩妤一个人解决掉。宋轩妤只要想着她的仇恨，想着反正也活不成，就不会轻易把单沐阳供出来。单沐阳到底还有没有别的计划，我们就更难得知。为今之计，就是密切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早一步知道她们的计划，才能应对。”
    “嗯，这也是我的想法。”
    “老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
    “你问。”
    林沅道，“单沐阳一贯的招数，就是唆使别人冲在前头，出了事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单沐阳也拉下水，让她也得到一些实质性的教训。你老实说，你会不会对她起了恻隐之心？”
    “不会。”
    林沅再次确认道，“真的不会？你要是不忍心弄她，可要事先讲清楚，否则到时候乱了我们的阵脚可不好。”
    商陆道，“林大夫，他说不会就肯定不会，我相信他。”
    宋言真听了这话，觉得特别暖心。
    林沅道，“好。这些时候，你负责留意宋轩妤的动静，我负责监视单沐阳，咱们随时互通消息。”
    宋言真道，“你去监视不妥，没准儿单沐阳也派了人监视你师父的药堂呢，要是你突然不照常出现在药堂，难免打草惊蛇。”
    林沅想了想，道，“那我就让花琰派个人去，反正他手下的能人多。”
    “花九哥若是愿意帮忙，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花琰是江南商会会长，在江南的势力，谁也不能小觑。只要他答应出手的事，便没有让人不放心的。旁人请他帮忙或许很难，对林沅来说，却是一句话的事。
    林沅又道，“这一次，要是单家再包庇女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跪跪祠堂就想了事，我非得唆使林熙兆弹劾他不可。”
    宋言真打趣道，“你不是不认林御史当爹吗？”
    林沅理直气壮道，“不认也能利用呀！这种时候，还讲什么原则？江湖中的事，我师父可以解决，官场上的事，还得林熙兆这种老狐狸上。林熙兆可是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也该给我解决麻烦还点儿债了。”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宋言真亲自去送走了林沅和李翀，回到卧房里，忧心忡忡地端着茶杯出神。
    商陆上前安慰他，“真真，你别这么忧虑！”
    宋言真道，“你这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这家里却埋着一颗火雷，我怎么能不忧虑啊？”
    商陆坐他腿上，抱住他的脖子，“真真，我是从阎王手里偷回命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再把命丢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必是要与你一同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当初，杨氏与宋初霁想害我，还不是被你一一挡过去了。这一次有你在，我也能闯过这一关。”
    “你倒是很放心呀。”
    “是啊，因为有你在。上一回有那个孩子的时候，我总是被欺负，宋初鄞只会叫我算了，也不关心我，我就只有靠那个孩子支撑着自己。”
    她说着摸摸自己的肚子，“现在我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一个好夫君，一直保护我，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商陆一番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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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言真听着，心里总算平静了不少。
    衙门的人上门来搜了几回，都没发现宋轩妤的行踪。宋言真留在大房的探子回话说，宋言正把女儿藏在了密室里，每天都往密室里送吃的去。
    搜了几回无果之后，衙门的人也渐渐放松了戒备，只派了两个人，每天来巡查几次而已。
    几天之后的晚上，花琰邀了林沅、李翀和宋言真，一同到吴州的昆曲戏园子里说事。
    台上正上演着一出《牡丹亭》，四个人都到了楼上的雅间。
    林沅倒了一杯茶，问道，“花琰，你是查到什么了？”
    花琰道，“单沐阳前些天派了个亲信小厮，去了江南霹雳堂，买了一些火油。”
    宋言真略显焦虑地问道，“花九哥，您说的一些到底是多少？”
    “一大桶。”花琰说着，用手给他们比划出桶的大小。
    林沅“渍渍渍”几声，骂道，“这两个小贱人的心肠可真毒。”
    花琰道，“她们必定会选产妇生孩子的时候动手，大家都手忙脚乱时，若是突然起了火，忙乱之中就可能出错。产妇若是心智不够坚定，受惊心悸，就可能一尸两命。而且，稍有不慎，或是扑救不及时，就可能酿成火灾。”
    宋言真听到“一尸两命”、“火灾”这些词语，心里又不由得揪了起来。
    “不如，就由我去揭发宋轩妤得了，这一次让单沐阳溜掉了也无妨，我真的不能让我媳妇儿冒险。”
    林沅想了想，“倒不如……咱们来一出金蝉脱壳，既要让她们罪证落实了，又不必让你媳妇儿冒险。”
    “你的意思是，把我媳妇儿转移到别的地方待产，再找个人来，假扮她每天呆着家里？”
    “嗯。”
    “这也不好。她已经那么大个肚子了，让她挪来挪去的，我怕出事。再者，若是我不能一直陪着她，我也不能放心。各位，请就此打住吧，多谢你们提醒。”
    林沅想了想，“好吧，这事儿还是你们的决定最重要。左右这次，宋轩妤是跑不掉了。”
    与他们说完事情，宋言真赶紧赶回家中。此时，商陆躺在榻上休息。
    “真真，儿子又动了。”商陆一见到他回来踏进房门，就连忙招呼他。
    “是吗？”宋言真赶紧上前，凑到她跟前，用手抚摸着她的肚子。
    已经快要生了，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动得非常有力。“它这样调皮，还真是个儿子。”
    他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一边对着肚子说道，“初洲，我是爹爹呀。”
    商陆一脸安然地看着他和肚子里的小崽崽说话。
    “今天九爷约你去，你们说了些什么？”
    宋言真抬起头来，对商陆道，“他说，单沐阳居然在江南霹雳堂买了火油，她们一定是打算等你临盆时趁乱放火。我与林沅还有花九哥商量好了，我明天就去官府检举宋轩妤，马上阻止她们这个计划，我不能让你冒险。”
    “别呀！”商陆阻止他道，“光检举一个宋轩妤，有什么用？还有一个单沐阳，在逍遥法外呢。宋轩妤出逃都是她一手策划，她才是主犯呀！她随时都可能再想别的歪招害我，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你不能犹豫，不能让她逃了。”
    宋言真劝说道，“媳妇儿，你和孩子比什么都要紧，咱们以后有机会反击。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这次就算了，好不好？”
    商陆冷静地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计划，只要提前防范，不就行了？既然她们想趁乱放火，烧掉房子，我就先躲出去，你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假扮我，还要让临盆的时间提前，给她们造成一个假象。到时候，只要火一烧起来，立刻抓她们个现形，这样不就可以了。”
    宋言真道，“林沅说过，你现在随时可能早产，再让你挪动，我担心有个万一。再说你挪出去了，我每天总还得回家里来做个样子，不能时时陪着你，我真的心有不安。”
    商陆道，“没关系的，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了。再说，我们也不敢保证，她们是不是会等到我临盆，她们要是提前作恶，我们才真是措手不及。所以，主动应对才是稳妥的上策。如果林沅和花九爷他们也一同演这出戏，我觉得一定能成。”
    宋言真听着她这些话，反而更加忧虑，这些糟心的事，把她一个孕妇逼得这样坚强，真是让他忍不住心疼。
    “你和林沅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真真，这个计划是可行的。”
    宋言真想了片刻，道，“好，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听你的。这一次，一定要把她们两个一锅端了。不然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第二天，宋言真又专门去找了林沅，说明了夫妻二人的决定。
    为了计划顺利地进行，宋言真还是对父母二人坦白了。听了这个计划，宋老爷子是反对的，沈伊伊倒是支持的。
    这个计划有了林沅和花琰的帮忙，很快就实施了起来。
    花琰安排了他手下武功高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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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姑娘易了容，揣上大肚子，趁着天亮之前人最迷糊的时候，和商陆换了。
    商陆坐着马车，到了宋言真手里的另一处院子里。为了做戏做足，她连贴身丫鬟檀桓都没带。沈伊伊特意安排秦姑姑去外地采买，就是方便来伺候她。宋老爷子也把自己的护卫，借用给了他们。
    只有等到天彻底黑了，宋言真才能来别院探望她。
    宋言真一直想早早地解决了此事，安安心心地陪着媳妇儿待产。
    可偏偏单沐阳太胆小谨慎，那些火油弄到手之后，她每天都只让人运一点点进宋家，看着她们的计划进行得如此缓慢，宋言真都恨不得帮她们运火油。
    终于，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单沐阳终于艰难地把那一桶火油分批次地运进宋家，交到了宋轩妤的手上。
    而宋轩妤也是猪一样的队友，她拿到火油之后，把它全埋在了燕喃阁附近。被她刨过的土坑，新鲜得一目了然。要不是宋言真提前吩咐下去，恐怕随便一个路过的小丫鬟，都能破坏了她们粗陋的计划。
    为了落实她们的罪证，宋言真也是很费了一番心思。
    而此时，商陆的产期也十分近了，宋言真觉得不能再等了，是时候必须开始实施计划了。
    于是，挑了一个阴天的傍晚时分，燕喃阁里扮做商陆的姑娘大喊大叫，马上镇痛起来。之所以挑在傍晚，就是便于她们晚上动手。为了让宋轩妤更放心地动手，宋言真还让宋轩婍来把定风支开。
    一放出商陆临盆的消息，宋言真马上慌慌张张地找人去请稳婆来。
    天黑了之后，在宋家大房密室里藏了很久的宋轩妤，终于溜出了大房，溜到了燕喃阁附近。
    她躲在一颗树后偷听着，观望着。屋子里传来女人哀嚎的声音，稳婆不停地指挥着产妇用力，丫鬟们进进出出地忙着，宋言真在门口坐立不安地张望着，庚桑大夫亲自到场坐镇。
    一切都真得不能再真了。
    宋言真焦虑地问，“我媳妇儿怎么样了？怎么比预计的产期早了好些天，我去看看！”
    檀桓拦住他，“不行！姑爷，你不能进去！”
    宋轩妤瞧着时机成熟了，她赶紧挖出了埋在燕喃阁附近的火油和火折子，提着它们溜到燕喃阁的墙角边。
    宋轩妤费力地把火油浇在墙上，然后取了火折子点火。她头一回干这事儿，紧张得火折子掉了两次。
    好不容易，终于点燃了火折子，宋轩妤点燃了最好燃的窗户。
    有了火油助燃，火势瞬间弥漫开来。
    宋轩妤看着正烧得越 来越旺的火势，不由得露出了这些天来屈辱得报的笑意。
    可是，她还没笑多久，就被人一掌劈晕了。
    定风马上吩咐人，“把她捆起来，千万不能让她死了，她可是重要的人证。”
    宋轩妤被当场抓住，定风赶紧报信，屋里的人立刻都撤了出来。
    “赶紧救火吧。”
    宋言真却道，“别！就让它先燃着！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不烧得惨烈些，怎么去讨回公道呢？”
    “七爷——七爷——”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过来。
    “怎么了？”
    “那边秦姑姑派人来传话，单沐阳带着人闯了进去，把夫人给挟持了。”
    “什么？”宋言真顿时暴怒，“两个看守的是饭桶吗？有人闯进去，就地砍了就是了，怎么还让他们把人劫走了？”
    “他们举着火雷，随时可能引爆，两个看守害怕伤着夫人，不敢轻举妄动。”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原本，宋言真每天都要等到天黑了之后，才会去别院探望商陆。可是，昨天他一想到今天要实施计划，就没能忍住，早早地去探望了她。却不想，就是这一时的疏忽，竟让单沐阳察觉出了端倪，一路跟踪。
    单沐阳带着人去别院时，院子里只有秦姑姑和两个看守的护卫，她立刻命人举着火雷和火折子，破门硬闯了进去。
    单沐阳带了一伙六个人，都是单家训练有素的私人护卫，又有火雷，而两个看守的护卫投鼠忌器，只能先顺着他们的要求。
    两个看守的护卫，被单沐阳的人当场劈晕。她特意留下一个秦姑姑，以便去给宋言真报信。他们把商陆挟持上马车后，立马朝着城西郊外驶去。
    宋言真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他的媳妇儿快临盆时，却被单沐阳劫持了，一想到自己出现了失误，让单沐阳察觉，他就懊恼万分。
    挟持着商陆的马车，朝着城西郊外去。马车上坐着单沐阳和商陆，六个随从一个负责驾车，五个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火雷就绑在驾车人的身上，随时可以引爆。
    商陆深知，此时唯有示弱，等待救援。
    “单小姐，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当然想让你死！我还要让宋言真亲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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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死，而他却无能为力，从此懊恼一辈子！”
    商陆哀求道，“单小姐，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孩子，你不是很爱他吗？这是他的孩子……”
    单沐阳冷冷道，“原本我是很爱他，可是他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嫁人了，杀了你，凭我爹的势力，大不了和宋轩妤一样，去做个姑子，算起来还是很划算。”
    单沐阳就像一条发怒的毒蛇，眼神凌厉地盯着她。
    商陆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单小姐，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想报复不能嫁给他，对吧？其实，你还是可以嫁给他的。只要你放过我和孩子，我就请我爹出面，让我跟他和离。到时候，你再求求娘家，去促成你们的婚事。往后，我带着这个孩子回陈家去，绝对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
    单沐阳“呵呵呵”冷笑了几声，“已经晚了！你要是早点有这样的觉悟多好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你的缓兵之计吗？”
    想法被揭穿，商陆并不惊慌，她知道这个时候惊慌是没有用的，她要坚强。
    “单小姐，你还没有孩子，你不能理解有了孩子之后的求生欲。”
    单沐阳嗤笑道，“有孩子很了不起吗？我也可以生孩子。”
    “是呀，单小姐，你以后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走了极端呢？”
    “是不是极端，还未可知。你不用再花言巧语想说服我，反正我现在就是要你死。”
    单沐阳道，“论家世论容貌论才情，我没有哪一样是输给你的。若说到对他的感情，我从小就喜欢他，而你只是顶着个娃娃亲名头的插足者。沈伊伊偏偏选了你，我就是不甘心。明明你们成亲之后就是一直吵架，就是不合适，他不过是因为你有了孩子，才对你格外照顾罢了。”
    商陆本能地想反驳她，她根本不懂宋言真和陈淅，也不懂宋言真和现在的自己。以前，宋言真天天和陈淅吵架的时候，也是一心希望跟她好好过的。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接受了自己不堪的过去，这是深爱才能有的包容。他们的这个孩子，是两个人都抱着期待才得来的。
    不过，眼下她可不敢多说，免得惹怒了单沐阳。
    林沅比宋言真更早发现商陆被挟持了，原因是她今天刚好去给商陆诊脉。商陆快生了，林沅去得更勤些。
    林沅和李翀两个人到了宋言真的别院，发现院子里躺着两个被劈晕的护卫，立刻察觉事情不妙。
    “人呢？”
    “阿沅你看，这地上有新的车辙。”李翀发现门口有马车来过的痕迹。平素宋言真来看望，林沅来诊脉，都是骑马的。
    “那赶紧追吧。”
    两个人立刻翻身上马，追着车辙去。一路追踪着车辙，他们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发现马车被丢弃在小河边。
    林沅立马跑去查看，马车里已经空无一人。
    李翀仔细地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脚印已经被刻意抹盖过，不过李翀还是发现了蹊跷，“有几个男人，穿的是军靴，可能是单家的私人护卫。”
    李翀又去仔细查看了马车，“还有火雷的味道。”
    林沅吃惊道，“单沐阳疯了吗？”
    李翀提醒道，“不知道他们带的火雷有多少，咱们一定要小心。”
    “嗯，赶紧找人吧。”
    两人一路搜寻着脚印，进了林子深处，发现了树林里的一座简陋的竹屋，是附近猎户打猎时休息用的屋子。竹屋里有火光亮着，很明显有人。
    李翀悄悄绕着竹屋巡视了一圈，对林沅道，“屋前和屋后各有两个人守着，手里都佩刀，没发现他们身上有火雷。屋里应该还有人，火雷也应该在屋里。”
    林沅道，“单沐阳这么大费周折，半天还没动手，应该是在等着老宋找过来。这么看来，单沐阳也没想跟谁同归于尽，火雷八成是用来让我们投鼠忌器的。如此一来，她手下的人肯定也不敢引爆。”
    “嗯，大概是这样。但是，就怕失手，还是得小心。”
    林沅冷静地思索了一番，“这样吧，我一个人先进去。我这儿有麻药针，等我进屋之后，你就找准机会，先把外头这四个解决了。然后，你给我一个信号，我再想办法挟持单沐阳，这样的话，就能控制局面了。”
    “不行！你有危险。”
    “你想啊，屋里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单沐阳不需要留很多人在屋里。所以，屋里的随从肯定不会比屋外更多。我只要不和他们硬拼，再有你辅助，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我不同意。”
    “你……”林沅被噎住，“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最清楚火雷的威力，只需要一小捆，一旦引爆，就能把整个竹屋夷为平地。我绝对不能让你去冒险。”
    “那你倒是说，怎么办呀？”
    李翀道，“等宋公子来，进屋去和他们说上话，放松了戒备，我们在外头接应，先解决屋外四人，再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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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屋里的人。”
    他们正研究着救援方案，突然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尖叫，两人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商陆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我……我要生了……”
    单沐阳将信将疑，“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巧就要生了，你别装！”
    屋外，林沅问道，“你听见没，她好像要生了，咱们还是别等了。”
    “有人来了。”
    他们瞧见宋言真，正急急忙忙地跑来。宋言真一来，不带迟疑地往竹屋里跑，屋前的两个人立刻抽刀拦住他。
    商陆痛得蜷缩起来，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肚子。单沐阳自是没有机会看见过女人生孩子，不禁有些犹豫了，自己真的可以忍受这样的痛苦，生个孩子吗？
    “你……”单沐阳看着她虚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终于有点信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滚开——让老子进去——”
    单沐阳听到了宋言真的声音，她吩咐手下的一个人，“去开门，让宋言真进来。”
    一个手下去打开门，让出路，“宋公子终于来了，请吧。”
    宋言真立刻冲进了屋里。
    “该我们动手了。”屋外的林沅把一个装着淬了麻药针的针筒递给李翀，自己也用一个。
    宋言真跑进屋，就看到单沐阳拿着一把匕首，架在商陆的脖子上，对他警告道，“别乱动——”
    不远处，还有她的一个手下，举着一捆火雷和一个燃着的火把。
    宋言真忙安慰商陆，“媳妇儿，别怕，你别怕，我在这里。”
    商陆痛得有些迷糊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唤醒，黑夜里仿佛多了一道柔和温暖的光，迷途的意识终于找到了方向，“真真？是真真吗？”
    “是我呀，媳妇儿，你还好吗？”
    “真真！我要生了……”
    宋言真气得发抖，“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只管冲着我来。”
    单沐阳用刀子在她脖子上比划着，“我虐待她，不就正是冲着你来的吗？我伤在她的身上，自然就会痛在你心里，对吧？”
    宋言真盯着她手里的刀子，感觉心惊肉跳，他赶紧阻止道，“别别别！我求你了！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
    单沐阳冷笑道，“呵呵！我已经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了，我现在就想看到你痛苦！我曾经爱过你，你却视若无睹。因为你，陈淅还有林沅那个妖女，让我丢尽了脸，我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因为爱了你！”
    宋言真道，“沐阳，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好朋友。我已经有了她，所以才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真命天子，你出身不凡又才情出众，多的是青年才俊为你倾心，你不要这样好吗？”
    “到这个时候，你才假惺惺地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屋子里宋言真和单沐阳还在讨价还价，屋外的林沅和李翀已经将四个单家的护卫放倒了。
    林沅的麻药针是好东西，只要刺入人的皮肤，便能叫人昏睡三天三夜。
    他们俩猫在窗户下，悄悄地起身观察着屋里的情况。
    李翀道，“屋里有两个护卫，其中一个举着火雷和火把。”
    林沅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依我之见，只要单沐阳在屋里，那个举着火雷的，是断然不敢点火的。一会儿，我把单沐阳直接弄晕。然后你就立马闯进去，拿下那个举着火雷的，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翀犹豫道，“就怕他手抖，屋子里可有这么多人呢。”
    林沅抱怨道，“你怎么怕这个、怕那个的？你以前不是水师军官吗？怎么这么怂？他们好歹是总督府的护卫，哪会儿那么容易手抖？而且就算他手抖，不小心点着了，距离爆炸还有间隔，以你的武功，立马夺过来扔得远远的，应该不难吧。老宋媳妇儿都开始阵痛了，没时间犹豫了。”
    李翀想了想，“好吧。那你发射麻药针之后，立刻躲得远些。”
    “我知道了。”
    林沅猫着腰，挪到了发射麻药针最佳的位置，透过竹子之间的缝隙，瞄准了单沐阳的脖子。李翀也已经在大门口就位，就等着林沅的动作。
    想想把单沐阳当靶子，林沅竟然有点开心。
    单沐阳还在控诉着宋言真，“你看不上我，你侄女也看不上我哥哥，说起来，宋轩婍真的是个蠢货，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看上一个可以给她当爹的大叔，你说她是不是从小没了爹，想找个爹呀？她真的……”
    单沐阳正在高谈阔论，突然觉得脖子上被蚊子叮了，然后，她就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眼皮子打着架，而后就不能自控地晕倒过去，手里的匕首也掉了地。
    宋言真看着单沐阳突然晕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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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呆了。
    “砰——”地一声响，李翀撞开房门，飞身上前，在那个单家护卫还没反应过来时，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火雷，然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你是什么人？”屋里另一个护卫迅速抽刀。就在这时，他也被麻药针击中，挣扎了两下，晕了过去。
    林沅跑进屋里，那个原本拿着火雷的人又爬了起来，林沅正好用剩下的针击中他。
    她看到商陆脸色发白，赶紧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了参片，走到商陆身边，塞到商陆的嘴里，“来，你先含一片参片，提提神。”
    商陆含着参片，又一阵疼痛袭来，双腿无力地往下坠，宋言真赶紧扶住她。
    林沅提醒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咱们得尽快离开。生孩子得有稳婆，得有热水和帕子，得有剪子。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出了这林子再往南走几里地，就是他家了，你抱上媳妇儿跟我走。”
    “好。”
    宋言真将她抱起来，突然感觉她的裙子湿漉漉的，“不好！她的羊水是不是破了？”
    “怎会这么快？”林沅一看，果然商陆的裙子湿了，“快快快，把她放下来。羊水破了，不能挪动了，只能躺着！不然，还没到生的时候，羊水却流干了，那就非常危险了。”
    “啊？”宋言真吓得赶紧把她放下来。
    竹屋卧房里的床上只有破旧的棉絮，一看就是不常有人住。宋言真立刻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铺上，抱她去躺下。
    林沅对李翀道，“李翀，往回走出了林子，再往南走几里地，有一吴姓人家，门口有一棵大榕树，老远都能瞧见。你骑马去，一会儿功夫就能回。你去找这家人，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给我寻些东西来，越快越好。”
    “你需要什么？”
    “干净的剪刀、水盆、帕子，干燥易燃的炭火，嗯……还要床单被褥、袄子……”
    林沅说了一大长串东西，李翀一一记下，然后赶紧骑马出发了。
    商陆因为疼痛，而死死抓住宋言真的衣角，“真真，我有点怕。”
    宋言真抚摸着她的额头，安抚着她的情绪。他心里十分火大，却不能让自己的怒气影响到她。“媳妇儿，我在呢，林沅大夫也在这儿，你要勇敢一点，你一定可以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
    商陆问他道，“你要不要出去？产房里不干净。”
    宋言真道，“有什么不干净的？我要在这儿守着你，一步也不离开你。”
    这时，安排好了人灭火的定风，和庚桑隽一块儿赶了来。
    庚桑隽思虑周全，他考虑到商陆是被挟持走的，随时可能突然临盆，就特意嘱咐定风，带上稳婆和伺候的人一块儿来，还带上了催产药材。他多想了一层，便起到了大作用。
    几个人找到这竹屋，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女人痛苦的叫声。
    “哎哟，夫人怕不是真的要生了。”接生的钱婆婆赶紧招呼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一块儿进屋去。
    宋言真看到稳婆来了，眼前一亮，“钱婆婆！你来了太好了！拜托你帮帮她，她是第一次生孩子。”
    钱婆婆道，“七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住夫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李翀寻来了林沅要的东西。婆子们赶紧用上干净的床单被褥，给商陆布置出一个像样一点的产床。
    李翀赶紧去烧上热水，定风和庚桑隽把屋子里的“躺尸”清理出去。林沅一边给钱婆婆打下手，一边随时观察着商陆的状况。
    夜色渐渐地深了，商陆痛得更加频繁、更加剧烈了。
    宋言真见孩子没有一点生出来的迹象，他担心得紧，“媳妇儿，你怎么样？怎么还不见孩子出来……”
    “你……你别担心……”商陆虚弱无力地安慰他。
    这样安慰他，商陆自己却完全没有底。她只是陪着沈伊伊生过孩子而已，每个人身体状况千差万别，自己会怎么样完全未知。
    只是，她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念头，一定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上辈子没能做到的事，一定要努力做到。
    林沅提醒他们道，“别说话了，先保存体力。”
    商陆痛了近乎一整晚，快到天亮时，孩子终于要出来了。
    钱婆婆鼓励她道，“快了快了，孩子要出来了，夫人您听我的，随着那股劲儿用力。”
    屋里传出钱婆婆喊她用力的声音，还有宋言真给她鼓劲的声音。
    商陆用力时，手抓着宋言真的手，她用力时力度惊人，把宋言真的手捏得通红。
    屋外的三个男人，也是一夜没睡地陪着。定风在屋外走来走去，隔一会儿就去听听屋里的动静。
    李翀道，“你坐下行不行？你转来转去，转得我头晕。”
    定风叹叹气道，“女人生孩子，竟要痛这么久！轩婍她好小，她哪里经得住这份苦啊？”
    李翀道，“你是不是想得有点早，人家姑娘还没嫁你呢？”
    定风想了想，“若是她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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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疼不想生，我就不要孩子了。反正她小，我就把她当孩子养。”
    “孩子的头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啊！”
    东方的朝阳渐渐升起，屋里传出了响亮的婴儿的啼哭，商陆生下了一个男婴。
    “生了生了！”定风一听到这动静，激动得猛摇李翀，好像是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似的。
    屋里的宋言真一下子没忍住，哭得稀里哗啦，“媳妇儿，太不容易了——”
    商陆痛了一晚上，他就心疼了一晚上，他不敢再她面前露出一点脆弱，一直给她鼓劲，终于孩子落地，他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断了，情绪瞬间就崩溃了。
    “我不要什么五个了，也不要双胞胎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商陆刚刚生下孩子，实在是没多的力气了，她看着宋言真哭得不像样，想伸手去安慰他，却实在是抬不起手来。
    林沅和钱婆婆给孩子剪了脐带，抱去洗了，裹在厚厚的袄子里。
    林沅把孩子抱给宋言真，“老宋，你别哭了。恭喜你们，喜得麟儿。”
    宋言真泪眼婆娑地抱着孩子，抱给商陆看，“媳妇儿你快看哪，我们的初洲。”
    商陆抬眼看了看，只觉得累得很，她想摸摸孩子，可一晚上的辛苦耗尽了她的精力，她实在没力气摸孩子了，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
    钱婆婆给她整理了一下，盖好被子。“七公子，夫人累了，让她先睡会儿吧。”
    其实，累了的又何止商陆，所有人都陪着她一整晚，都盼望着她平安生下孩子。
    宋言真站起身，对着林沅和钱婆婆颔首，道，“林大夫，钱婆婆，多谢你们！你们也累了一整晚，快去休息一会儿。”
    林沅道，“你也是，别太累了。把孩子给她们看一会儿吧。”
    宋言真把儿子交给了几个婆子去伺候，自己陪着商陆呆着。
    婆子们抱着孩子伺候着，定风去看了看，然后赶紧回宋家去报喜，宋寰和沈伊伊还在焦急等候消息呢。
    林沅走出产房，伸了个懒腰，“唉，我困死了。”
    李翀走到她身边，问她，“你想睡会儿吗？你可以靠着我睡。”
    “你想什么美事呢？要睡，我也是去马车上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翀赶紧解释，他只是想着这个地方简陋，想让她睡得舒服些。
    这时，从树林里，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背着弓箭，提着两只山鸡一只兔子。
    平素少有人来的竹屋，竟然一夜之间多了十多个不速之客，不仅屋里有，屋外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他顿时戒备心起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跑到我这屋里来了？”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李翀上前去，“兄台，实在对不住。这事儿说来话长，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猎户听李翀讲完了昨晚发生的事，惊讶得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可是大喜事啊！我这刚打的山鸡，拿去炖上给夫人喝吧。”
    “兄台如此通情达理，多谢了。不过，这东西可不能白要。”李翀掏出身上的钱给他。
    猎户推辞道，“诶，这山鸡不值多少钱！萍水相逢都是缘，又遇上这样的喜事，一点小心意，还望不要推辞。”
    定风回宋家报了喜，转身立马押着放火的宋轩妤，去府衙报了官。
    李焰亲自带了一批衙役赶来竹屋，发现嫌疑犯们倒了一地，通通装车拉走，押回府衙关着。
    商陆睡了快一天，直到黄昏时，她终于才又醒了过来。她一醒来，就瞧见宋言真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她。
    “媳妇儿，你睡醒了？你感觉如何？”
    宋言真满脸倦容，商陆想摸摸他的脸，可身上一点力气没有，抬不起手。想强挤一个笑容，脸上却很僵硬。
    宋言真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他身上，又小心给她拢好被子，双臂紧紧环抱着她，“是不是很痛？都是我的错。”
    “真真……”
    “怎么了？”
    “夫君——”
    “嗯，我在呢。你可终于学会叫夫君了。”
    “夫君——”
    宋言真笑，“我听得见。”
    “没事，我就是想叫你。夫君——”
    宋言真摸摸她的脸，“我在这里呢，我一直都陪着你。”
    宋老爷子派来了马车接他们，等到商陆稍稍休息好了之后，宋言真带着她和孩子，回到了宋家府上。其他人也一路陪着他们，把他们送回到了宋家府上。
    燕喃阁被大火烧毁了一半，他们只好先住在了伊芸小筑的厢房里。
    商陆自从醒了过来，就对儿子爱不释手，抱在怀里，真是越看越喜欢。她对这个孩子，寄托着对前生今世两个孩子的爱。
    宋寰和沈伊伊赶来，探望商陆和孩子。沈伊伊拉着她的手，心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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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你还好吗？”
    “婆婆，我好。我有儿子了，自然什么都好。”
    商陆回了府里不久，得到消息的陈家父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车，快马加鞭地从南京赶了过来。
    这可是商陆头一回见到陈家父母，他们二老和蔼可亲，一直对她嘘寒问暖。
    陈家父母难得从南京来一趟，宋家的二老留他们，一块儿给孩子洗三。
    宋轩婍很喜欢这个侄子，只要孩子不喝奶了，她就抢着抱。宋言真嫌弃她毛手毛脚，还不情愿把儿子给她抱，每每都要拌嘴。
    宋言真嫌弃她抢儿子时，就数落她，“你别总想抱我儿子。你想抱儿子，跟你家定风哥哥生去。”
    宋轩婍就不以为然地回答他，“哼！你得意什么？你的儿子还是婶婶给你生的。往后我生的儿子，一定比你们多！”
    稍稍休息缓过来，宋言真回想着商陆这次经历的危险，想着这次帮助他们夫妻的人，决定好好操办儿子宋初洲的满月宴，以便答谢亲友。
    宋家最感谢的庚桑隽师徒二人，是第一个要请的。还有李翀、花琰、李焰、接生的钱婆婆、竹屋的主人猎户、借给他们生产必需品的吴姓人家，宋言真都亲自去一一送了请帖。
    李翀后来才知道，原来他那天晚上去找的吴姓人家，男主人吴偕春就是林沅的外公。
    商陆还特意给已经成了易夫人的陈淅发了请帖。
    宋家这边喜事临门，自然是高兴的。单家那边女儿被抓了，自然是焦头烂额。
    单全几乎天天跑去府衙，但求衙门开开恩，把单沐阳保出来。李焰却是根本不给面子。
    李焰这条路子走不通，单家只有寄望于求得宋家的谅解，让宋家帮忙说说情。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他们不到黄河，还是不愿意死心。
    宋言真和商陆的儿子宋初洲满月的这一日，亲朋好友们都早早地赶来祝贺。陈家二哥陈澈也请了假，来庆贺大外甥满月。
    宴会上，宾客们言笑晏晏，商陆抱了儿子出来见客，宾客们都围着孩子逗他玩。
    林沅道，“老宋，我觉得你儿子像你媳妇儿多一点。”
    宋言真道，“哪有？明明是像我更多！你仔细看看，他这下巴、这鼻子，那就是用我的模子刻出来的。”
    林沅又道，“他的眼睛、眉毛就像你媳妇儿，要看一个人的容貌好不好，眉眼才是灵魂。”
    就在大家玩得高兴的时候，单全带着夫人和儿子单靳阳不请自来。
    宋言真气得想让人撵出去，宋老爷子拦着，姑且让他们送上了贺礼。
    单家送完贺礼，就想着赶紧办正事，给单沐阳求情。单全使了个眼色，让单靳阳去开口。
    单靳阳有些为难，但还是听从了父母之命。他端着酒杯，去给宋言真敬了酒。
    “言真兄，今日来，除了庆贺小少爷满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宋言真听到这话，再也不忍了，上前就是一拳，狠狠打在单靳阳的脑袋上，把他打得摔倒在地。
    “我儿子满月，你们非要挑今天来替凶手求情，存心膈应谁呢？”
    “言真兄，我妹妹已经关在牢里一个月了。”
    “你还有脸来提？你那心狠手毒的恶女妹妹单沐阳，我媳妇儿哪儿招她、哪儿惹她了？我媳妇儿要生孩子了，你妹妹居然挟持她，这黑心烂肺的东西，不怕遭报应吗？”
    “言真兄……”
    “你闭嘴！单靳阳，你就是个不辨是非的护短玩意儿，我小侄女看不上你，真是明智之举。”
    宋轩婍帮腔道，“没错！你是非不分！你跟我的定风哥哥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言真道，“你不是以为，她是总督的女儿，我宋言真就不能把她怎么样！你单家要是不给个说法，我非上京城告御状去！”
    “何须你去告御状？当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是死的吗？我陈澈别的本事没有，要在御前说两句话，还是轻而易举的。”陈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寒意。
    宋寰以前是很希望和单家结亲的，他对沈伊伊的决定有过不解，如今他觉得沈伊伊十分明智，单家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家。
    宋家拒绝得干脆，单家人本来也只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如今见了棺材掉了泪，灰溜溜地离开了。
    一个月后，李焰将单沐阳协助宋轩妤出逃、与宋轩妤合谋放火和绑架产妇的案子审结，判她徒刑三年，并不得赎减，报臬司复核。
    单全本想着就算判了，他们也可以花钱，偏偏李焰给加了个不得赎减，单家为此狠狠记了李焰一笔。
    案子到了臬司衙门，单全又去走动走动，可是提刑按察使忌讳着太子，可不敢开后门。单全没想到，自己一个封疆大吏，要保女儿居然这么难。
    单沐阳也以为自己最多不过去做姑子，回头娘家走走关系，就让她出来了。没曾想，李焰居然敢直接判了她徒刑，还不许赎减，她直到知道自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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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了，要一直困在脏乱差的牢房里三年，才终于知道悔之晚矣。
    而另一个祸首宋轩妤，是太子下旨处置的，若敢出逃，即刻处死。李焰将此事报给太子，太子派了陈澈亲自去赐毒酒。
    不久之后，李翀领圣旨，重新接任了镇海卫指挥使一职。李翀回去之后不久，就给定风写信，召他回去。
    定风离开的头一天晚上，特意找了宋轩婍辞行。
    “轩婍，明天我就去镇海了。”
    “你不能不去吗？”宋轩婍忍不住哭得有点伤心。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也知道他不得不去。他出身将门，保家卫国，这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他终归不能一辈子当宋家的家仆定风，他终归要做回军人韩裕。
    定风安慰他，“轩婍，你别哭。镇海离吴州也不远，我得空时，就回来看你。我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糕点，给你买漂亮的簪花首饰，好不好？”
    宋轩婍还是哭，“你诓我！军营管得很严，你哪能轻易就有空了？往后要见你一面，便是难上加难了。”
    定风轻轻摸摸她的头，说点高兴的哄她，“轩婍，等你及笄之后，我就立马来提亲。”
    宋轩婍一把抱住他，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一定！”
    他坚定地回答她，“一定！”
    而后，他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初洲这几日有一点咳嗽，给他喂药，无疑是份苦差事。
    刚刚喂下一点，他又哭着闹着吐出来，商陆也得狠下心灌进去，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她是没有一点办法，把他抱起来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不喝了不喝了，以后都不喝了……”
    宋言真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洲洲乖，不哭了……”
    没过多久，孩子就安静了许多。
    商陆目瞪口呆，每次初洲闹得不行时，宋言真一抱着，他就听话许多，甚至还常常咯咯地笑得很欢。
    商陆直呼没天理，她辛苦生下的孩子，不怎么待见她，反倒是被爹爹收拾得妥妥帖帖。
    不过，这也不奇怪，大概是从初洲生下来，宋言真就格外宠他，夜里哭得厉害时，常常一抱他就是两、三个时辰。
    初洲安静下来后，宋言真就小心把他放进摇篮里。
    “领口的线脚开了，怎没发现？”
    商陆拉他坐在床边，端过针线盒子，穿针引线，给他一针一线细细缝好。挨近他时，发簪上垂下的流苏，轻轻摩挲他的脸。
    宋言真静静地看着她，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才是最难得的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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