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仙，法力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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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雾霭缭绕的山脚下，有一个白衣女子握着剑对着面前的结界发了疯似的又劈又砍，完全没有一个修道者的风骨翩翩，反而更像一个乡野泼妇。
    结界内站着几位仙门的小弟子，其中一位女弟子劝说道：“顾师姐，你莫要硬闯了，这结界内的道友们都在围剿魔修江旧宴，都知道顾师姐你是他的师妹，肯定会心软。”
    顾如晦咬了咬牙，感到眼前一片酸涩，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之间肯定有误会，师妹，还请高抬贵手，大家同为道友……”
    话音未落，另一个男弟子冷笑出声：“同为道友？你在说什么笑话？你的师父是个半吊子仙者，你的师兄又是个魔修，而你顾如晦——灵根被毁，废物一个，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并称道友？”
    女弟子听完皱了皱眉，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兄慎言。”
    男弟子甩开她的手：“慎言？我可有说错？江旧宴堕入魔道这件事天下皆知，当初长老们问责的时候她自己也承认了，现在又来求情？我看你是怕江旧宴死了没人护着你吧？一个魔修，一个废物，你们当真是仙门之耻！”
    顾如晦疯狂地摇头：“当初是我无知，我不知道师兄的苦衷，我直到今天才明白师兄堕入魔道都是因为我！如果非要围剿他，就连带上我一起吧！”
    那男弟子不耐烦地挥一挥手：“那可是仙门世家的金丹长老！你灵根被毁，不过凡人一个，扪心问问你可有那资格吗？”
    “真要想死的话，就学着凡间的女子在梁上吊根白绫，长老们才没有工夫理会你！”
    顾如晦听着那些明里暗里的讥讽话语，浑身都不由自主地发着抖，手中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说话间，一只葫芦从天而降，葫芦背上立着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胡子老者，他道：“各位弟子，魔修江旧宴已被各大仙门世家围剿于诛仙台上，还请诸位转告凡间诸国，莫要惊慌。”
    那几个弟子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是。”
    白胡子老者看了一眼结界外的顾如晦，冷声道：“顾如晦，你虽然身为魔修师妹，但并未堕入魔道，就不责罚你了。下次莫要这样发癫，让人看了仙门的笑话。”
    顾如晦仰起头：“这位长老，弟子想见一见弟子的师尊。”
    白胡子老者哼了一声：“你的师父教养不力，已被仙门打入天牢，永世不得出！”
    顾如晦嘴唇发白，连师父也……
    一旦和魔修有牵扯就是重罪。如果不是自己灵根被毁，和凡人无异，下场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可师兄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才……”她哽住了，过了一会才重新开口，“长老，求您，至少让我见师兄最后一面……”
    白胡子老者斥道：“江旧宴无恶不作，丧尽天良，这一切都是他的因果报应！”
    “师兄他堕入魔道都是因我而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白胡子老者冷笑道：“昏昧！江旧宴之前扰乱人间，做尽坏事，你竟然还要护着他！看来仙门是留不得你了！去罢！”
    “那也只是你们看到的片面真相罢了。我是昏昧，我昏昧到不该不相信师兄。”顾如晦道，“我初入仙门就被毁了灵根，本来就是废物一个，你们怕是很早就想逐我出去了吧？”
    白胡子老者身形微微一顿，一时间没有接话。
    旁边的仙门弟子嘴快道：“是又怎样？仙门难不成还要养你这个废物养一辈子？”
    顾如晦听完，微微颔首：“我懂了。”
    随即她扬声道：“三清在上，青行招来！”
    那柄原本掉在地上的剑“咻”地一声飞回了她的手里。
    几位仙门弟子不由瞪大了眼：“她灵根被毁，为何能够召剑？”
    原本沉默不语的白胡子老者目光一凛：“不错！灵根被毁是无法修行的，连召剑也是。除非你也已经堕入魔道！”
    “不是！”顾如晦高高地举起了剑，“我的灵根已然修复，这是师兄换来的，他是为了我才……”
    她话音未落，白胡子老者便打断了她：“果真妖女！”
    “哧啦——”
    是剑刃剖开血肉的声音。
    胸前传来剧烈的疼痛，顾如晦低头望去，看到一柄剑洞穿了她的胸口，剑柄正握在那老不死的手里。
    “传，魔修的师妹同为魔修，已被诛杀！”
    白胡子老者抽回了剑，顾如晦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胸口的疼痛渐渐散去，眼皮也慢慢地睁不开了。
    顾如晦努力地眨着眼，想在死前恶狠狠地骂一句这些仙门败类，可最终脑子里想的却是：不知道师兄死之前疼不疼？
    一定很疼。
    一把剑就这么疼，剿灭魔修要用到八八六十四把仙门剑，剑剑穿心，师兄一定疼死了。
    师兄……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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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

    …
    眼前蓦地一黑。
    ……
    “死丫头，你怎么还不起床？你的舅舅把你卖给我可不是让你在这偷懒睡觉的！”
    朦胧之间，有人狠命地揪住自己的脸，声音尖利地叫骂着。
    顾如晦迷迷糊糊地思索着，她的灵根被毁，无法修行，何来偷懒一说？再者，仙门长老怎么如此不顾形象地掐女弟子的脸？
    她睁开眼，不期然看到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正瞪着自己，她一手叉腰，一手揪着自己的脸蛋。
    顾如晦瞪大了双眼。
    只因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怡红院的老板娘，柳三娘！
    她自幼父母双亡，之前还没进入仙门的时候，就一直寄养在舅舅家里。后来发了大水，粮食颗粒无收，舅舅就把她卖给了怡红院。
    后来她因为不愿接客，被柳三娘毒打了一顿，罚跪在门口，正好被路过的师父一眼相中，捡回了九星界，成为了一名仙门弟子。
    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如晦不由地多看了两眼柳三娘，柳三娘骂道：“看什么看？老娘脸上有花？还不赶紧去干活！”
    顾如晦赶紧爬起来，飞快地套上衣裳，在冲到脸盆架子前，草草地洗漱起来。
    往脸上鞠水的时候，她无意之间看了一眼铜镜，登时愣在了原地。
    镜中的女孩眉眼精致，略微瘦小，还未脱去稚气的脸蛋上有一块红红的手指印子。
    顾如晦愣愣地盯着铜镜，这是自己的脸不假，但太过稚嫩，更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这是……
    重生了？
    “死丫头，又在发什么呆？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腿！”
    柳三娘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却见顾如晦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
    柳三娘一愣，呵呵笑道：“你终于肯喊我妈妈了？我就说犟是没有好结果的，你乖乖地做妈妈的乖女儿，妈妈保证给你吃香喝辣……”
    顾如晦打断了她，重复了一遍：“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今天自然是你春兰姐姐的夺魁之日，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你也莫要眼红，你可比春兰漂亮多了，等我……”
    还没等柳三娘絮叨完，顾如晦就冲出了房门：“我去后院干活了！”
    她自然记得春兰。
    怡红院的头牌花魁，不算绝顶的美貌，但就是有本事让男人们前仆后继地为她花钱。
    许多年前，师父下山除妖，正好遇到了跪在青楼门口的顾如晦，师父一眼相中她是修仙的好苗子，于是花钱为她赎身。
    除完妖后，师父带着她回了仙门九星界，从此她和怡红院便再无任何交集。
    但不知为何，当年在青楼里她们二人连面都未曾见过，众星捧月的花魁春兰却出人意料地恨上了天天被关在小木屋里毒打的顾如晦。
    后来仙门试炼，春兰更是诱惑其中一位仙门弟子诱哄其对顾如晦下了黑手，尽管那位弟子最后被逐出了仙门，但顾如晦的灵根就此被毁，成了同门口中的“废物”，再也无法修仙。
    好在师父和师兄都不嫌弃她，反而劝说仙门留下了她。
    想到他们，顾如晦的心中又是一痛。
    上一世，她灵根被毁，除了九星界之外无家可归，师父和师兄顶着诸多压力保下她，师兄甚至为了给自己修复灵根，不惜与魔尊做了交易。
    直到师兄被围困诛仙台，那该死的、狗养的、挨千刀的魔尊才对她说出了其中的缘由。
    而自己，不仅什么都没做，反而误会了师兄。
    顾如晦用力地搓着木盆里的衣物，任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最终，她只是盯着水里的那个模糊的倒影在心里默念：不能哭，我不能哭，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哎哟，我的乖女儿，你怎么能干粗活呢？”柳三娘不知何时跟来了后院，她将顾如晦拉起来，“这些粗活都是给不听话的下人干的，你可是妈妈的乖女儿！瞧瞧，这葱管似的手指变粗了多可惜！”
    顾如晦微微一笑，她主动挽起柳三娘的手臂：“都听妈妈的。”
    柳三娘满意地点点头：“以后你就跟着秋月她们几个学跳舞弹琴，脂粉首饰和月例银子都不会亏了你。等以后你艳名四起，被大户人家赎身也是有的。”
    “谢谢妈妈。”顾如晦顿了顿，“但我想和春兰姐姐学跳舞，好么？”
    柳三娘想着即将到来的大把银子，笑得眯起了眼：“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顾如晦乖巧道：“谢谢妈妈。”
    前世的她因为太过倔强，哪怕被卖到了青楼经常逃跑反抗，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也挨了很多毒打。
    可如今看来，顾如晦才发觉自己根本不必如此辛苦。
    她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受到毒打；她只要笑脸相迎，就不会被人说故作清高——
    顾如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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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3

    光沉了沉，重活一世，她再也不要这般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qvq
    第 2 章
    “你就是妈妈新买回来的姑娘？”
    风情万种的女人端坐在紫檀木的梳妆台前，手背上摊着几块深浅不一的胭脂。她笑盈盈地打量着顾如晦，神色很是温柔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不知为何恨她入骨。前世甚至不惜勾引仙门弟子，害得她灵根尽毁，成为了废物一个。如果没有她，也许之后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顾如晦深呼吸了几次，强压着心底的怒火答道：“是。春兰小姐。”
    春兰笑起来：“这么拘谨做什么？妈妈叫你跟着我，以后就喊我春兰姐吧。正好我在调胭脂，你来试试这颜色合不合适。”
    还没等顾如晦拒绝，她便探身将她拉了过来，热切地用手指蘸了胭脂往她的脸上搽。
    顾如晦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握紧了袖管中的匕首——她刚刚路过小厨房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把小刀用作防身，现在看来就该派上用场了。
    可春兰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她上妆的动作很轻柔，涂在脸上的脂膏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但顾如晦并不敢大意，她紧绷着身体，左手死死地握紧了匕首，春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笑问：“你这么紧张，是在怕我吗？”
    顾如晦一怔，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表情暴露了什么，她垂下眼，摇了摇头。
    “你不必怕我。”春兰微微一笑，“能来这烟花之地的都是些苦命人，大家姐妹一场，有事互相照应着就好。”
    顾如晦扯了扯嘴角：“这是自然，日后还要麻烦春兰姐多多照应。”
    春兰笑盈盈地拨过顾如晦的肩膀，让她正对着铜镜：“瞧瞧，多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春兰房间里的铜镜打磨很是清晰，她的眼尾和脸颊都扫上了淡淡的胭脂，漾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媚意。
    顾如晦愣愣地看着镜子，倒不是脸上的妆容太过妖治，而是她突然发现春兰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虚之色。
    前世的她虽然不能修行，但修仙所学的种种诀窍仍牢记于心，眼底泛着青虚之色的人通常都是被妖物吸食了元气！
    上一世她百思不得其解春兰为何恨她害她，但现在看来，如果从中有妖物作祟的话，那就另说了。
    顾如晦想了想，决定先和春兰搞好关系，她顺势夸赞道：“春兰姐的手法真巧！”
    春兰得意道：“是吧。这是妈妈特意托人从南洋带回来的胭脂，我正想着今晚夺魁的时候换一换妆发。”
    “不知春兰姐为了今晚准备了什么节目呢？”
    夺花魁可不是单单地比谁更美貌，也要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春兰沉吟了片刻：“妈妈说我的琵琶弹得最好，可我记得隔壁的秋月也爱弹琵琶……”
    顾如晦心神一动：“那么改成跳舞如何？”
    春兰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行，只是跳舞比不得琴棋书画清雅。”
    花魁主学琴棋书画，唱歌跳舞这一类的讨巧活儿都是归由坊中的歌姬舞姬。
    顾如晦突然想起从前在九星界参加过的仙门试炼，其中有个女弟子格外与众不同，能执剑起舞，既有舞蹈的柔美灵动，又有剑道的清冽卓绝。
    “普通的歌舞不行，那么剑舞呢？”
    春兰眨了眨眼：“剑舞？”
    “对呀。春兰姐有舞蹈底子，想必不是什么难事。”顾如晦道，“至于剑，春兰姐可以让妈妈去街上买两把不开刃的细剑，轻便又不伤身。”
    春兰抿嘴一笑：“这点小事何须劳烦妈妈。”
    她施施然地站起身拉开房门，柔声唤了一句：“小五。”
    不多时，一个眉清目秀，个子高挑的青年赶过来：“怎么了？”
    “你去街上的铁匠铺子买两把细剑过来，要分量轻一些的，要是太重了就加点钱让铁匠削得薄一点，知道么？”
    小五皱了皱眉：“你一个姑娘家，要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春兰啐了他一口：“怎么？姑娘家就使不得剑？你到底去不去买？”
    小五扑哧地笑出了声，他抬手捏了捏春兰的脸蛋，柔声道：“好，我这就去。”
    言罢，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滑到了顾如晦的脸上，只是一瞬间的事，却引得顾如晦打了个激灵。
    等小五走远了，春兰才合上门，她转头便看到顾如晦立在原地，正目光错愕地看着她。
    春兰柔声解释道：“你看到了？那我也不瞒你。这青楼女子大多没有依靠，少数人才能被赎身，大部分女人老了就没有价值，还是要被赶出去的，我也是为自己找份依靠。”
    顾如晦道：“春兰姐既然喜欢他，我是不会告诉妈妈的。”
    春兰的脸红了：“什么喜不喜欢的，我是看他人好，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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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想着以后攒钱赎身跟他一起过日子。”
    此话一出，顾如晦便肯定了春兰是九成九地喜欢着小五。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知道上一世的春兰为何会恨她入骨。
    上一世师父来人间捉妖，降伏的妖物正是青楼里的杂役小五！他化为人形躲在青楼之中，专门吸食女子的血肉元气。
    他原本吸食的元气不多，也不算害人。只是后来顾如晦被卖到了这座青楼，因着她是上好的修仙根骨，对于某些妖物来说是大补之物，故而小五对她下了狠手。
    当年的顾如晦不过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又遭到了柳三娘的毒打，自然没法反抗，被小五折磨得奄奄一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师父及时赶到，将小五一剑击杀。
    然后，师父看上了她的天资聪颖，花钱为她赎身后将她带回了九星界，从那以后，她对凡间的事务便很少知晓了。
    如今看来，当年的春兰是为了小五才报复她的。当年柳三娘怕青楼里出了妖怪会影响生意，没敢大肆宣扬，对外对内谁都没说，只是含糊了事。
    春兰不过一介凡人，不懂什么仙妖之别，大概是以为她和师父害死了小五，所以她才恨他们，以为他们是草菅人命的无能修仙者。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春兰姐，你和小五是怎么认识的？”
    春兰嗔道：“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顾如晦拉着春兰的袖子晃呀晃：“春兰姐姐别小气嘛！我保准不和别人说。”
    “好吧。”春兰压低了声音，“小五也是今年才来到的怡红院，听妈妈说，他也算是富户人家的少爷，只是妾侍所生，家中的主母容不下他，他不得已才出来找些活计谋生。我一开始只当他唬人，后来发现他谈吐得当，礼仪家教也很好，确实不像穷人家的孩子。
    “后来他找上了我，一开始我只当他图谋不轨，后来发觉他只是每天定时和我聊聊天，他见多识广，去过很多地方，我们说好了，等我攒够钱赎了身，他就带我江南一带买个小宅子定居。
    “我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从前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只是有一年家乡大旱，爹娘没办法才卖了我讨口饭吃，我也自认配得上他。”
    顾如晦听罢，不由地在心底叹气，这春兰太过天真，居然连这种谎话也信。
    若真是富户人家的公子，就算真的是妾侍所生，也绝不会沦落到来青楼这种腌臜地谋生。
    小五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为今之计，是想法子让春兰和那妖物产生嫌隙，这样就算师父除妖，春兰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怨言。
    问题是，该如何让他们产生嫌隙？
    顾如晦苦苦思索着，突然想到前世的小五偏爱吸食鲜活少女的元气，她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
    “春兰姐，我突然想起来妈妈有事喊我，我得先下楼一趟。”
    春兰忙着调盒中的胭脂，随口应了一声：“早些回来。”
    顾如晦松了一口气，急忙打开房门，匆匆地往楼下跑。
    可她没想到柳三娘会在这个时候领着客人往楼上来，她一头撞上了人，被撞的人没事，可她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顾如晦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往上看，柳三娘呵斥道：“你这丫头，上午才夸你懂事，这会儿怎么又冒冒失失的！这位道长，她是近日才被卖到这里来的，切莫怪罪。”
    被撞的那人似乎很好说话，他轻声笑道：“无妨。”
    这话一说出口，顾如晦当场就愣住了。
    她呆呆地捂着额头往上瞧，不期然看到柳三娘和她身边的男人，来者白衣如仙，眉目如画，胸前正抱着一把长剑。
    眼前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如晦的师尊，扶正道人，覃如风。
    他向顾如晦伸出一只手，柔声道：“没撞疼吧？”
    多年前，她被柳三娘抽打得奄奄一息，跪在青楼门口的时候，师父也是这般，温柔如风地问她一句“疼不疼”。
    虽然后来的种种相处让她发现师父本尊极其不靠谱，所谓的温柔都只是表象，相反他天天喝酒打赌偷懒还各种坑徒弟，但师尊依然是师尊，是爱护她的师尊，是带她脱离泥潭的师尊。
    想到这样的人以后竟要被打入天牢永世不得出，顾如晦突然很想哭。
    但她最终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硬是逼自己憋回了眼泪：“我没事，谢谢师……道长的关心。”
    覃如风微微一笑：“不必言谢，是在下失礼了。”言罢，他又侧首向柳三娘道，“还请夫人前头带路。”
    柳三娘接着絮絮叨叨道：“道长我跟你说，这事儿可邪门啦，我楼里有好几个姑娘脸色发虚，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客人看着不高兴啦……”
    顾如晦心脏剧烈收缩起来，师父居然提前下山来捉妖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等两人渐行渐远之后，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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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顾如晦远远地跟着两人，等柳三娘让师父安置在二楼的厢房后下了楼，她才上前，轻轻地敲了敲师父的门。
    覃如风开了门，看到是她，脸上倒没怎么意外：“不知这位小施主有何指教？”
    顾如晦眨巴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道长是过来捉妖的吗？”
    覃如风微笑道：“是。不过，柳夫人说自己害怕引起恐慌便谁都没用告诉，你又如何得知此事？该不会，你和那妖物是一伙儿的吧？”
    顾如晦噎住了。
    前世的师父就是个表面如沐春风，背地里却蔫坏蔫坏的臭红薯，经常坑徒弟，收她为徒不单单是因为看她可怜，还有“师兄长大了不好骗了，得重新养个好骗的小孩才好玩”的原因。
    从前她感念师父的赎身救命之恩，对师父的各种胡作非为也是能忍则忍，然而今天一看，师父果真是非常讨打。
    覃如风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脸色不对，急忙举手投降：“好啦好啦，开个玩笑。你的根骨奇佳，又有灵脉傍身，能发现个把小妖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如晦装着一脸纯真问道：“灵脉傍身？那是什么意思？”
    覃如风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意思就是你是个修仙的好苗子。若是能得到像我这样的高人指点，必定能够有大作为。”
    顾如晦心中一喜，试探道：“道长的意思是，想收我为徒？”
    覃如风道：“不是。”
    顾如晦：“？？？”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覃如风道：“你一介风尘女子，怎好拜入仙门之下？”
    顾如晦本想反驳，猛然想到之前春兰擦在自己脸上的胭脂还没洗掉，春兰给她上的妆很浓，通常都是戏子与风尘女子所化。
    她咬了咬嘴唇，想到前世的自己是靠着惨淡的遭遇才博得了师父的同情，难不成今生还要挨一顿毒打才能被他捡回去？
    “那道长就没想过收个徒弟还能收获诸多乐趣吗？”
    前世的路狗屁不通，今生只能另想办法！
    覃如风眯了眯眼：“乐趣？什么乐趣？我现在就有一个徒弟，他长得比我帅，修为比我高，天天出去勾引一大堆女弟子还不自知真是气死我了！我修炼一千年见过的女人都不如他一天见得多！”
    顾如晦本想反驳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但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意识到师父表面上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其实都是跟师兄学的！
    现在看来，师兄的温柔是真的，师父的温柔是演的！
    顾如晦咳嗽了一声：“那么道长，你好好看看我，你觉得我漂亮吗？”
    覃如风问：“你什么意思？”
    顾如晦循循善诱：“既然你说你的徒弟天天勾引一大堆女弟子，他肯定觉得自己女人缘特别好，你把我捡回去，我保证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样就会让他感到挫败，感到失落……”
    顾如晦一边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一边默默地在心中跟师兄道歉。
    ——师兄对不起，等我哄师父把我带回了九星界，我一定好好跟你道歉。
    覃如风眯了眯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城府倒挺深。”
    顾如晦抿了抿嘴唇，不由地抓紧了衣角。
    “不过，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才！”下一刻，覃如风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等我降伏这只妖物，就带你回仙门！”
    顾如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表面上仍然乖巧道：“谢谢师父。”
    覃如风嗯了一声：“你喊我师父，和某个天天出去拱白菜的野猪喊我师父就是不一样。”
    拱白菜的野猪？谁？不会是师兄吧？
    顾如晦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前世的光景，师兄和师父不一样，他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故而经常有隔壁的师姐师妹来求他帮忙，师兄也总是会好脾气地应承下来。
    可师兄从来都没有借故占人家的便宜，反倒是经常被人占便宜！
    师父到底是用什么看师兄啊……
    话虽如此，但她仍没忘了师父的大事：“师父，你打算如何处理那只妖物？”
    覃如风不以为意道：“又不是什么大妖怪，成不了什么气候，一剑杀掉就完事了。”
    顾如晦想了想，那确实不是什么威力大的妖怪，但真正难缠的是春兰。
    原本那么柔弱的女子为了自己的情郎，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她半生!
    但这话肯定不能单独拿出来和覃如风说。
    思及此，顾如晦开口道：“师父可知道那妖物和青楼里的一位姑娘是情人关系？”
    “那又如何？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断了念想便是。”
    顾如晦道：“徒儿认为此举不妥，平白人家伤了姑娘的心。徒儿有更好的法子，不知道师父可愿意听听么？”
    “没想到我的徒弟们竟都有着怜香惜玉之心……难道我没有道侣是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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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覃如风开始怀疑人生，“回头你也教教我呗？”
    顾如晦嘴角一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覃如风赶忙收起了小声嘀咕：“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顾如晦沉吟了片刻，上一世的春兰并不知道小五的真实身份，
    顾如晦分析道：“徒儿有着上好的灵脉傍身，对那妖物是大补之物。若是借由此引诱妖物，他必定会上当。师父你到时候趁机将大家伙都喊过来围观捉妖，而我找机会和那妖物引起些误会——若是姑娘看到自己的情郎私会旁人，必定大怒，从此一刀两断，也不会再为他伤心。”
    “是个好法子。”覃如风顿了顿，“就是对你的影响不好。”
    顾如晦微微一笑：“徒儿既是修道者，又何须在乎钱财名分这种身外之物？又何须为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指摘？”
    覃如风点了点头：“不错，你果真有修道的觉悟，为师没有看错你！”
    顾如晦笑而不语。
    前世的她因为灵根被毁，被人骂作废物，受尽欺辱，师兄堕入魔道后，平白无故被泼的脏水更是不计其数。
    覃如风夸她小小年纪就有的觉悟，殊不知那只是在一点一点的屈辱里被打磨出来的习惯罢了。
    ……
    白日里的怡红楼看着有些清冷，但等到了晚上又是另一幅光景。
    一盏盏灯火接二连三地亮起，无数透明的纱帘从穹顶上垂下，角落里的香炉早早地就有人点上了暖情香。
    顾如晦混在小厨房里当帮厨，柳三娘今天忙着选花魁，没工夫在她身上花精力。
    她看了看更漏，算算时间，选花魁是从午夜子时开始，距离现在还有两个时辰，捉妖捉奸都足够了，并不耽误柳三娘的生意。
    倒不是怕柳三娘，只是担心万一坏了她的好事，日后师父要为她赎身的时候她会故意刁难。
    正思量着，便见着小五从二楼走下来了，他应该是刚把买好的细剑送给春兰，便急着回厨房干活。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小五哥。”
    小五乍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看清是顾如晦后，目光闪了闪：“你来得正好，春兰姑娘正找你，说让你去陪她练舞，夺魁还有两个时辰就开始了。”
    顾如晦摆出一副怯怯的模样：“不知小五哥能不能先帮我个忙？”
    “怎么了？”
    “我不小心把春兰姐的耳环弄丢了，不敢见她，小五哥能帮忙找找吗？”
    小五不以为意道：“她的耳环多了去了，不用管，好好跟她道个歉便是。”
    顾如晦轻轻地跺了跺脚：“可是！春兰姐说那是她今晚夺魁想戴的耳环，我——”
    小五沉思了一会：“这样啊……你把它丢哪了？”
    顾如晦道：“后院。”
    “那我跟你去找找吧。”小五道，“我先去找两盏灯笼。”
    趁着他转身去找火折子的时候，顾如晦仰起脸，对楼上的覃如风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覃如风颔首，下一秒抱着剑消失在了二楼。
    小五找到灯笼后跟着顾如晦来到了后院，他吹亮了火折子：“你仔细说说，你丢在哪里了？”
    顾如晦道：“我也忘了，不如我们分散开来找找。”
    她一边说着，一边趁小五转身的刹那，反手抽出白天笼在袖子里的那柄小刀，对准了手腕狠狠一划。
    鲜血涌出伤口的那一瞬间，顾如晦听到小五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
    但他仍然问道：“你受伤了么？”
    顾如晦小声嘟囔道：“没事，就是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划了一道。”
    小五警惕起来，直觉这是一个陷阱，可是面前的女孩没有丝毫的灵力，周围也感受不到那个道人的气息，唯有上好灵脉的血还在往外涌。
    顾如晦见他迟迟不动，狠了狠心，重重地往伤口上掐了一把，顿时，鲜血涌得更快。
    下一刻，背后风声响起。
    没等顾如晦反应过来，小五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尖锐的犬齿扎进肌肤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同时传来，顾如晦只能艰难地试图扒开他的手。
    原本他们计划好了覃如风等她和小五去后院的时候就把柳三娘和其他姑娘喊过来，然而现在情况有变，现在的她不过是个身板瘦弱的小女孩，根本就难以抵抗妖物残忍的啃噬。
    顾如晦拼命地挣扎着，挣动之间，她突然摸到先前刺伤自己的的匕首，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她反手握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向了小五。
    身后的妖物阴冷地笑了一声：“自不量力。”
    它伸手想要夺走她手里的匕首，但是顾如晦的手中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它才一碰到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嚎。
    妖物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又惊又怒地问：“那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如晦大口地喘息着，她死死地握着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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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

    ，猛然间听到有人在她耳畔笑道：“你这女娃娃真是与众不同，本座看上你了。”
    顾如晦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失血过多，头晕体软，一个踉跄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只是她昏迷过去的一瞬间，顾如晦依稀听到了剑刃刺进血肉的声音，和女子凄厉的惨叫。
    第 4 章
    顾如晦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
    她心中有些疑惑，这里不像是九星界，也不像是怡红楼。
    而且她昏迷之前听到的声音是如此耳熟，这让她更加警惕。
    黑暗中有脚步声响起，每一声脚步的落下都有一颗光点随之亮起，有人披着光远道而来，向她打了个招呼。
    “小姑娘，幸会呀。”
    来者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笑眯眯的，一脸慈祥。
    但是顾如晦死都不会忘记这张脸的主人。
    虚无魔尊——柳承德。
    上一辈子就是他哄骗师兄和他做了交易：师兄为了给她修复灵根，需要替魔尊做七件事，不得推脱，也不能解释，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因此师兄杀人越货，烧杀抢夺，受尽了旁人的谩骂指摘还不能辩驳。
    而师兄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堕入魔道。
    等到后来师兄被众位仙者围剿于诛仙台的时候，魔尊才笑眯眯地把告诉了她全部真相。
    ——师兄是为了帮她修复灵根，才这么做的。
    顾如晦想要去救他，却被拦在结界之外，虽然在最后关头她恢复了灵根，但是因为修为不足，还是惨死于旁人剑下。
    如今的顾如晦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前掐住他的脖子和他同归于尽。
    老头子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仍然笑眯眯道：“自我介绍一下，老夫乃是……”
    顾如晦打断了他：“不必了，我知道你是谁——虚无魔尊柳承德！”
    老头子惊讶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啊不对，为什么所有人都喊我魔尊？”
    顾如晦冷笑：“你本来就是。”
    这一世她应该能够避开春兰的报复，灵根也不用被毁，师兄也就不用和这个糟老头子做交易了！
    老头子感慨了一会“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后，才接着道：“老夫看你骨骼清奇，天资聪颖，你想不想……”
    顾如晦再一次打断了他：“不想！”
    魔尊叹气：“我还什么都没说。”
    顾如晦冷哼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和你做交易的！”
    魔尊张了张嘴：“不愧是青楼女子，说话就是直白……不过我喜欢！啊不不不，我没想和你做交易，我是觉得你很聪明，想收你做徒弟。”
    顾如晦一怔：“你想收我做徒弟？”
    这个魔尊是疯了吗？收一个仙门弟子做徒弟？他倒不怕自己学成之后一刀捅死他？
    魔尊点了点头：“没办法啊，你和那个修道者把我未来的徒弟小五杀掉了，老夫便没有继承者了！”
    听完他的那些话，顾如晦有些了然。
    上一世她的灵根被毁，魔尊肯定也在里面掺了一脚！既然小五是他的继承人，他被师父杀，魔尊必定怀恨在心，肯定也免不了在春兰的耳边煽风点火。
    只不过，为何他只在这一世找上了自己？
    顾如晦冷着脸断然拒绝：“我有师父。”
    魔尊捋了捋胡子：“你的师父？就是那个叫覃如风的？他看上去也不是很靠谱嘛！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温润如风，结果在帮你喊人的路上还不忘了调戏人小姑娘！”
    顾如晦：“……”
    师父你就不能争点气吗？就算学人大师兄的气度也要学得逼真一点啊！你这三秒暴露本性，烂泥扶不上墙啊！
    魔尊笑眯眯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观察你，发现你比小五可靠多了。又不搞对象，脑子也灵活，又能哄得老板娘春兰小五和覃如风都听你的话。怎么样？跟了我吧？”
    顾如晦沉默了。
    难怪。
    从前的她只是一个倔头倔脑，不懂变通的小姑娘，也难怪从前的魔尊没有找上她。
    但——
    顾如晦道：“我是仙门弟子。就算入不了仙门，也是青楼女子。我入仙门是想麻雀变凤凰，我要是跟着你就要从麻雀变狗屎了！”
    魔尊：“……物种都变了喂！”
    双方各自僵持了一会，顾如晦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我不答应就会一直被困在这片黑暗之中？”
    魔尊道：“理论上来说，是的。”
    顾如晦闭了闭眼睛，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以一直死守在这片黑暗之地，永世不得出。
    但是师兄……
    一想到师兄，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还想再看他一眼，她还想做一回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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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8

    小师妹，她还想亲口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至于魔尊，等到后来她的修为高深起来后，再想办法除掉他就是。
    顾如晦问：“你有什么条件？”
    魔尊想了想道：“跟着我学修道，喊我‘师父’，暂时就这么多。”
    顾如晦有些难以置信：“你不需要我杀人放火吗？”
    魔尊道：“……现在咱俩到底谁更像魔尊？”
    “好吧，我答应你。”顾如晦沉默了许久，最终开口道，“但有一个条件，这件事除了你我，你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魔尊大喜：“好好好，我总算后继有人了！乖徒弟，叫一声师尊我听听？”
    顾如晦咬牙，这魔尊怎么还得寸进尺！
    但很显然她要是不喊的话魔尊绝对不会放她出去，况且师父也不是很靠谱，喊谁都是喊。
    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憋出了两个字：“师尊。”
    ——柳承德你给我等着！
    她话音刚落，魔尊便哈哈大笑：“好好好！吾辈终有继承！”
    与此同时，黑暗如潮水般飞快地褪去，大量的光线席卷而来。
    顾如晦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冷汗几乎浸湿了满背。
    “你醒啦？”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可这话落在顾如晦的耳朵里却让她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不可置信地抓住了身下的锦被，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记忆里的人依旧是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的模样，他提着茶壶笑着问：“你刚醒，一定渴了。我给你泡了茶，有些烫，你且等一等。”
    顾如晦甫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哑了：“谢、谢谢师兄。”
    江旧宴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怎知我是你的师兄？”顿了顿，他善解人意地自动为顾如晦补充起来：“一定是师尊提前告诉过你了。”
    顾如晦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他，看着看着，泛起来的泪光就模糊了视线。
    她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
    她想说“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任你”，“我没能救你”“是我连累了你和师父”。
    可是嘴唇张张合合，千言万语都最后都化作了一句“谢谢师兄”。
    江旧宴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走上前，担忧地问：“师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之前在凡间的妖物吓到了？”
    顾如晦生怕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她胡乱地抹了抹眼睛：“对了，师兄，那只妖物怎么样了？”
    “听师父说是死了。”江旧宴道，“不过听说还有一个凡间女子替他挡了一剑，也死了。虽然是误杀，但师父还是被罚闭关思过了。这期间，就由我来照顾师妹了。”
    顾如晦一怔，春兰死了？她既然已经看穿了小五是妖，为何又要替他挡剑？
    她对于师父的被关倒是没怎么意外。
    因为上一世的师父在青楼偷偷喝酒也被罚闭关思过了。
    以师父那个不靠谱的性子，九星界的思过崖上甚至已经有了师父的专属位置。
    万幸的是顾如晦从小就是被师兄养大的，基本上是杜绝了师父的种种不良恶习。
    “差点忘了，在下江旧宴。”师兄抱拳一礼，“不知师妹怎么称呼。”
    顾如晦道：“顾如晦。”
    江旧宴笑道：“不知是恩惠的惠，还是花卉的卉呢？”
    顾如晦顿了一下，才道：“是聪慧的慧。”
    她自幼丧父丧母，只得寄宿在舅舅家，就算经常洗衣做饭，但舅舅一家仍然看她不顺眼，还骂她扫把星。等到再长大一点，便立刻被舅舅卖去了怡红楼。
    从那天起，她就把“顾如”改成了“顾如晦”。
    晦气的晦。
    她也许真如他们所说那般晦气。
    可师兄却觉得这名字不好，等后来他们的关系亲近了一些后，他便开始喊她慧慧，慧敏的慧。
    ——师妹冰雪聪明，当然配得上这个字。
    顾如晦在心底回忆了一遍师兄的话，弯了弯唇角。
    她要开始变得能够配得上师兄给的这个字。
    江旧宴起身为她端来了水：“说了这么多话，师妹想必口渴了，水温正好，来。”
    顾如晦双手接过：“多谢师兄。”
    “师妹好好休息，两日之后九星界有仙门试炼，对新弟子的灵根进行评断。”江旧宴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师妹休息了。”
    顾如晦乖巧应道：“师兄慢走。”
    等江旧宴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顾如晦的神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师兄这时候的“有事”，想必就是从前他的继母闹上九星界的事。
    师兄的母亲早逝，父亲便新娶了一个妻子后又生了个儿子。这位继母不喜欢师兄，明里暗里地排挤着他。还是师父后来看他可怜，才把他捡回了家。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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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9

    本听说师兄要离开家，那位继母很是高兴，然而得知师兄是入了仙门后，便又心生不满。几次三番跑上九星界，想要让师父也收了她的儿子做徒弟。
    可惜师父两次都被闭关思过，无法出面，仙门便让师兄自行解决“家事”。
    可是师兄的父亲爱惨了那位继母，有意无意地偏心她，那位继母也是个狠角色，明里暗里地拿话激着师兄又求着师兄，红脸白脸全上。
    那段时间，整个师门都被那个女人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甚至连师兄都差点被逐出九星界。
    顾如晦将杯中的水豪迈地一饮而尽后，麻利地爬下了床。
    师兄受过的委屈，她都要一点一点地为他讨回来。
    就从那个女人开始！
    第 5 章
    顾如晦换上了师兄为她准备好的门派衣物，又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这才拉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方小小的院子，院子中央的花圃栽着许多重瓣木槿，一看就出自师兄的手笔。
    师兄极为爱护这些花朵，据说是同辈的柳师姐送给他的，顾如晦一直以为师兄和那位师姐最后会成为一对羡煞旁人的道侣。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
    师兄后来被迫与魔尊勾结，很多人都不了解其中的真相，对师兄口诛笔伐，声讨谩骂，柳师姐虽然没有参与那些恶行，但她也不再和师兄联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顾如晦看着那些开得茂盛的木槿花，心中的决心再添一笔，不仅要把师兄的委屈都补回来，还要帮师兄追回柳师姐！
    这是她欠他的！
    想到这里，顾如晦的目光沉了沉，抬腿便向门外走去。
    九星界，丹心宫。
    “你好歹也是江家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服饰妆容都极为华丽的妇女如泣如诉地哀哭着，全然一副受尽欺辱的模样。
    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少年，眉眼与江旧宴有五成相似，只是少了温柔，全然是少年人的任性妄为和桀骜不驯。
    江旧宴叹了一口气： “母亲，仙家不是想来就来的，母亲还是请回吧。”
    “谁说不能来的？”江白氏眼泪汪汪道，“前几天我还听见你的师父收了个青楼的女子！堂堂仙门，不要我这书香世家出身的小公子也就罢了，可你们收一个青楼的女子，不是在打我的脸么？”
    一边的少年听完了她的话，吃吃地笑道：“母亲此言差矣。谁知道他们收了青楼的姑娘是想干什么？说不定是仙人晚上寂寞……”
    眼看着少年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江旧宴终于忍无可忍，高声喝道：“江子轩，慎言！”
    江子轩嗤笑了一声：“你急什么？清者自清，若她真没做过，你又何必着急辩驳？”
    “你——”江旧宴气得脸色发白。
    女子的名节最是重要，虽然仙门不讲究这样的规矩，但这样的话实在太侮辱人了。
    “对极了，江公子说的真是对极了！”有缓慢的掌声伴随女孩的笑声响起。
    江旧宴一愣，回头望去，看到一身素白道服的顾如晦正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先前那些残留在脸上的浓妆都被洗掉了，此刻的她仰着一张素净的脸蛋，虽然多了几分稚气，但却更显清丽脱俗。
    “……师妹，你怎么出来了？”江旧宴第一个回过了神，“不是让你好好地休息么？”
    顾如晦笑了笑：“屋子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江旧宴自责道：“是我没尽到师兄的本分……”
    江子轩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是吗？她就是你们从青楼赎回来的那个女人？长得一般，也就是年轻了点，怕是青楼不要了才来修仙的吧？”
    江旧宴显然没料到江子轩说话如此无理，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孩最是容易口无遮拦。
    他想要开口斥责他，命他对顾如晦赔礼道歉。
    哪里晓得顾如晦比他快了一步，微笑着开口道：“小女子确实长得不怎么样。也确实是青楼不要了才来修仙的。江公子既然觉得仙门给了你们委屈受，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既然仙门不要你了就去青楼试试，江夫人貌美如花，想必一定很得妈妈眼缘。”
    江子轩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
    顾如晦无所谓地笑道：“既然江少爷觉得我是靠着诱惑了师父才入的仙门，那么想必江少爷也应该明白仙门的规矩了。不妨你今天晚上洗干净了去爬师父的床，看看师父会不会收你入仙门？”
    江子轩被噎了一下：“你这女子好生无礼！言行举止这般粗俗，居然……”
    “我这么粗俗都能入仙门，而江公子入仙门却不得不靠着母亲对师兄撒泼打滚，看来江公子还是不够粗俗啊。”顾如晦故作惊奇道，“不过我想，如果江公子亲自撒泼打滚，想必能够事半功倍了。”
    江子轩听了她的话，脸被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你以为我稀罕修仙？你们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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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0

    是一群故弄玄虚的市井之徒罢了！”
    江旧宴闻言，脸色变了一变。可还没等他开口，顾如晦便抢先一步阴阳怪气了起来。
    “既然我们是一群市井之徒，还请‘高洁的’江公子千万不要和我们牵扯上关系，有多远走多远，最好搬出国界，永无牵扯。”
    顾如晦依稀记得后来江家因为什么原因破了产，江白氏带着他的儿子又来哭求过，师兄为了他们甚至卖掉了自己随身的长剑，不如趁着现在赶紧和他们划清界限。
    江子轩气得要死，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言辞来‘回敬’她，哪里还管什么修仙不修仙的，直截了当地拽着江白氏出去了。
    顾如晦笑眯眯地目送着他们离开，还作势挥了挥手。
    结果她一回头发现师兄正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如晦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虽然她帮师兄击退了那对无赖母子，但他们还是初见，并没有关系好到可以掺和家事的地步。
    顾如晦有些懊恼，只怪自己重回仙门太过兴奋，都开始逾矩了。
    见师兄张口欲言，顾如晦赶忙道歉道：“师兄莫怪，我也是看他们太过火了才……”
    江旧宴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责怪师妹的意思，相反，我要代他们向师妹道歉。方才那些话，还请师妹不要往心里去。”
    顾如晦一怔，眯着眼睛笑起来：“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世间的人那么多，一人一句的全都记在心里那多累得慌。我又不是为了他们而出生的，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前世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顾如晦甚至觉得自己开拓了眼界和词汇量，甚至可以把前世骂过她的话拿来骂今世的人。
    江旧宴是第一次听说那么新奇的说法，不由地赞许道：“师妹虽未开始修行，却已然有修仙者的觉悟。确实，你不是为了世人所出生的，又何必在乎俗世偏见。”
    顾如晦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但我是为你重生的。
    江旧宴松了口气道：“原本我以为这事要等师父出关之后才能解决，没想到师妹却帮了大忙了。正好，现在有了空闲，可以去给师父送饭了。师妹不妨和我一起去？”
    顾如晦疑惑道：“可是师父不是在闭关思过吗？”
    江旧宴失笑道：“是啊。但是师父虽然修仙了但是拒绝辟谷，还是要吃饭喝酒的。师妹你是和师父初次相处，以后便也习惯了。”
    顾如晦沉默了。
    她知道师父贪好口腹之欲，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辟谷；她也知道师父极为不靠谱，三天两头就被关起来闭关思过。
    但她确实不知道，在“闭关思过”这种万不得已的情景下，师父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拒绝辟谷，并使唤徒弟。
    ……她好像对师父的嫌弃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师父此刻要是能听到她的心声，想必也会大骂：逆徒，不是我们说好了你上山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吗？怎么倒戈得这么快？
    想到这里，顾如晦不由地弯了弯唇角。
    师父点名要的饭菜都是卖相极佳的素素斋和素点心还有素酒，分门别类地温在储仙盒里。
    这储仙盒算得上是师祖爷传下来的宝物，内里可装乾坤，吞阴阳，万物万生置于其中，不死不腐。
    ……结果师父就拿它来装饭菜。
    顾如晦打量着储仙盒在心里琢磨着，下次得想个法子让师父把这个宝物传给她。
    九星界，思过崖。
    思过崖名如其意，便是修仙者思过的地方。
    思过崖是九星界最陡峭最危险的悬崖绝壁，这里被下了禁术，所有的弟子在这里都不得使用法术。
    然而这里全是陡崖，如果不用法术，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
    覃如风因为算得上是思过崖的常客，自然琢磨出了一套与众不同的法子。
    不能使用法术，他就另辟蹊径地给自己架了张吊床，两根铁链分别拴在两根石笋上，中间结结实实地绑着一张吊床。
    覃如风就躺在那上面，非常悠哉地晃来晃去。
    顾如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不由地嘴角一抽。
    江旧宴恭敬地走上前，把储仙盒掏了出来：“师父。”
    覃如风眼皮不抬地“嗯”了一声，示意徒弟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顾如晦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覃如风一个激灵，立刻从吊床上蹦了下来，还差点摔下悬崖：“徒弟，你怎么来了？”
    顾如晦一派天真地答道：“徒儿想来谢谢师父，师父把我救出来，我还没好好地道过谢呢。”
    覃如风立马重新摆出了营业式的温柔笑容：“你有心了，不过——”
    不过我们不是之前在凡间说好了看都不看江旧宴一眼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和他一起走了？！
    顾如晦自然看懂了他的眼神：“可是，师父不在，除了师兄，我就只能去问江夫人了。”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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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1

    r 　　“江夫人？”覃如风一愣，继而脸色有点不好看，“江旧宴，你娘又来了？我不是说过让你狠下心把他们赶出去吗？你一天到晚端着架子不累吗？”
    说完，覃如风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如晦眉心一跳。
    师兄累不累她不知道。但是师父装温柔想必是很累的——他那营业式的温柔笑容摆出来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他的白眼给砸摊了。
    江旧宴笑道：“师父不必担心，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覃如风精神一振，“不会吧？我看你娘挺难缠的，你那个弟弟也是。”
    江旧宴看了一眼顾如晦：“这要多谢师妹。”
    “哦？”覃如风支楞起了耳朵，“说来听听？”
    江旧宴想了想那些粗俗的对白，沉默了一会，避重就轻道：“总而言之，师父以后不必再躲他们了。”
    覃如风咂了咂嘴：“是哈，以前我来闭关思过，不仅仅能思过，还能躲人。现在少了个理由，我觉得我亏了。得想办法赶紧出去。”
    听到这里，顾如晦心神一动，不由地插嘴道：“师父，我有办法。”
    第 6 章
    “哦？你有什么办法？”覃如风想起之前顾如晦出的主意，悻悻道，“你在青楼出的馊主意害我在这里被关了多久，知道吗？”
    顾如晦心说你就算没我你也肯定会因为别的幺蛾子关进来的，但她的面上仍然笑眯眯的：“可是我听说师父也被江夫人闹得头疼，徒儿把她送走了，也算大功一件，对不对？”
    覃如风考虑了一会：“这倒也是。好吧，你来说说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从思过崖出来。”
    顾如晦道：“装病。”
    覃如风一愣：“装病？”
    顾如晦点了点头：“正是。”
    覃如风撇了撇嘴：“修仙者最注重修身养性，调理身体，我都两百年没生过病了，能骗得了谁？果然是馊主意。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跪在宫门前朝师叔祖哭上一哭，说不定还能哭得他们回心转意。”
    顾如晦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绝对不可以！
    从前她还比较懵懂无知的时候，覃如风就喜欢使用卖惨的手段，他一个人卖惨也就罢了，关键是还要拖着她一起。
    后来她的灵根被毁，覃如风卖惨卖得更是得心应手，卖惨的标准句式主要有：
    “可怜我们孤徒寡师……”
    “老天爷你真是瞎了眼啊……”
    “徒弟啊你走了为师可怎么办啊……”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一段不堪入目的黑历史！
    顾如晦急急地补充：“普通的病症当然不管用，得下狠手。”
    “狠手？”覃如风狐疑道，“你什么意思？”
    顾如晦咳嗽了一声：“师父你可以借此对春兰的死提出异议。一个凡间女子，在知晓了妖物的身份之后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地为妖物挡剑？此事必有蹊跷。”
    覃如风思索了一会：“她愿意为一只妖物挡剑，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爱极了小五，愿意替他去死；二是……”
    “二是她被控制了人心，迷失了心智。”顾如晦道，“而妖物并不能控制人心，魔才能。”
    覃如风眯起了眼。
    “师父完全可以把春兰的死推到魔的头上。”顾如晦顿了顿，“师父是被魔物侵蚀才不小心伤了春兰，实属无心之失。”
    覃如风摇头：“这不能算装病的范畴了，这算谎报实情。要是拿魔物的事开玩笑，被师叔祖查出来了，我至少得在这里被关五百年！”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师父又怎么知道师叔祖会什么都查不出来呢？”
    她在暗示。
    假如师父再聪明点的话，就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到时候诸位仙门世家一举铲除魔尊，她就可以摆脱“认贼作父”的局面了。
    然而覃如风想都没有多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这个主意不可行！但是装病这个主意很可行。但不是我来装，得你来装。”
    顾如晦指了指自己：“我？”
    覃如风点了点头：“你年纪尚小，又初入仙门，肯定免不了疾病缠身！到时候你装病晕倒，我不就可以用‘徒弟年纪尚小需要照顾’的理由出来了吗？”
    顾如晦一噎，在心底反驳就算自己真的生病了也会让师兄来照料的。
    ——师父照料，活着就行。
    看来借由外力铲除魔尊这件事不能靠师父，还得另想办法！
    顾如晦正默默地思忖着，突然感到周身的黑暗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覃如风惊奇地叫道：“哎？这么快就装晕了？也太听话了吧？江旧宴你倒是学学人家！”
    顾如晦先是一惊，继而冷静下来。
    不多时，虚无魔尊果然披着光从黑暗之中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了：“你这娃娃真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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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看上去似乎是气呆了，一时间竟没想到用什么词语去形容这种行为。
    顾如晦很冷静：“我是仙，你是魔，仙魔不两立。”
    虚无魔尊看她这么冷静，也跟着稳定了心神，他长叹了一口气：“照你这么说，仙门一定无败类？魔界一定无善者？”
    顾如晦本想干脆地答一个“是”，但是想到前世那几位仙门弟子笑骂她是废物的模样仍然历历在目，师兄堕魔之后眉眼间仍保留的温柔也一并浮现在了眼前。
    她默然了。
    “世间万事，都不是一句是非黑白对错就可以评判的。”虚无魔尊叹了一口气，“你只看到了那青楼女子因为一只妖物而死，而我却看到了她是因为自己的一颗真心而死。”
    顾如晦忍不住了：“她爱上的是妖！”
    “对，是妖。”虚无魔尊点了点头，“但他又不是自己选择成为一只妖的。他虽然吸食妖气，但他从未害过人。”
    顾如晦冷哼了一声：“我可是差点死了。”
    虚无魔尊反驳道：“但你其实不会死。就算他真要杀你，我也会阻止他。”
    顾如晦问：“那你阻止了？”
    “没有。”虚无魔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因为那个时候你师父正好来了。我从不在九星界的人面前露面。”
    顾如晦追问：“为什么？”
    虽然未交手，顾如晦也知道虚无魔尊的实力不弱，就算仙门世家联合起来估计也是胜负对半。
    不然她也不会在这委曲求全地答应他的那些要求。
    虚无魔尊沉默了片刻：“你真想知道？”
    顾如晦直觉这是一个陷阱：“……也不是很想知道。”
    魔尊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们取消之前的约定，你这女娃娃性子倔，收你为徒算我自讨苦吃。”
    顾如晦警惕起来：“那你想做什么？”
    “我们来做一桩交易。”虚无魔尊竖起了一根手指，“你答应为我做七件事，七件事完成后，我保证不再纠缠你。相反，我还能许你一个愿望。”
    顾如晦呼吸一滞，来了，师兄的交易！
    上一辈子的师兄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堕入魔道。
    顾如晦闭了闭眼睛。
    ——愿望。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前世的师兄洗脱罪名。
    顾如晦问：“你能回溯时间么？”
    魔尊的目光闪了闪：“……暂时不能。”
    顾如晦道：“那我没有愿望。”
    魔尊不说话，两人之间依旧是一阵寂静。
    顾如晦便反应过来了：“所以说，我如果不答应你，我依然会被困在这方黑暗里，永世不得出，对吧？”
    魔尊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顾如晦默然。
    上一世的种种万劫不复师兄都已经一一替她尝过，这一世，她来替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魔尊有些纳闷:“怎么这次你就答应得特别快？”
    顾如晦直接无视了他的疑惑：“说吧，哪七件事？是要我去拦路抢劫还是杀人越货？再不然，直接堕入魔道？”
    魔尊道：“……我真的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魔尊，你的思想觉悟比我高多了。”
    顾如晦扯了扯嘴角：“我们速战速决，两不相欠，不行么？”
    虚无魔尊摇了摇头：“你这女娃不仅性子倔，年纪小，很多东西还没看透，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和周围的黑暗一起飞快地消失了。
    顾如晦想要喊住他，但是下一刻就被来自外界的呼声给喊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师兄正半抱着自己一脸的焦急。见她醒来，江旧宴才松了一口气：“师妹，没事吧？”
    见顾如晦的目光默默地移上了自己的手臂，江旧宴神色一僵，松开了手：“……抱歉，是师兄逾矩了。”
    顾如晦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抱歉的神色，正要说些什么，就被师父的声音打断了。
    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师父正跟一大帮仙门弟子吵吵嚷嚷。
    顾如晦费力地望去，发现师父是跟隔壁的齐苑师叔起了争执。
    “我徒弟都快死了！你给两颗金丹救救人怎么了？”
    “修仙者讲究慈悲为怀！”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
    顾如晦扶额。
    齐苑师叔是九星界少有的炼丹师，她的修为不是很高，但胜在炼丹手艺精进，练出来的丹药有肉人白骨，长生不老的妙效。
    师父堵在她的门前嚷嚷，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为了她才这么不顾风度的。
    顾如晦的眼眶有些湿润，正要出声说师父我已经没事了，却听得覃如风突然压低了声音：“哎，齐苑，你要见死不救也行！给我两瓶‘白花丹’，我保证不跟外人说！”
    顾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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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旁听的师兄也是一脸的尴尬。
    齐苑被他吵得头疼：“覃如风你不要胡闹，每位仙人获得仙丹的份额都是师叔祖规定的。”
    覃如风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来讨要我自己的份额！”
    齐苑的嘴角一抽：“你的份额早在三百年前就用完了，你还赊了两百年呢！”
    覃如风沉思了一会：“那你看能不能把我的两个徒弟的份额算到我头上？”
    齐苑：“……”
    顾如晦终于忍无可忍：“师父！”
    覃如风被她吓了一跳：“咦？徒弟你已经醒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顾如晦：“……”
    她不由地开始反思从前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师父这么不靠谱？难道是从前的自己太过不谙世事了吗？
    她没来由地想到了之前魔尊说过的话。
    但那些话又很快被她否决——师父只是不靠谱，人又不坏！
    齐苑师叔是九星界中出类拔萃的炼丹师，顾如晦自然不想和她闹僵。
    无奈师父已经倒欠了她两百年的丹药，师兄虽然靠谱，但从来是潜心修炼，不问外事，也没有过多地结交。
    他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对众生都平等，于是那温柔里便透着疏离和客气。
    有人求师兄帮忙，只要在情理之内，他从不会拒绝，但他也从来不与人深交，于是求他帮忙的人都会尽可能地还清他的人情。这当然也包括了顾如晦。
    以至于前世的魔尊将真相和盘托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她做了什么以至于能让师兄为她这么拼命？
    魔尊说师兄藏了自己的私心，但不管是不是私心，顾如晦都决定还他。
    想到这里，顾如晦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人一个从小就长在九星界，不知俗世为何物；一个虽然出生富户人家但一直都被继母排挤在外，冷眼相待；都不知道何为人情世故，也从来没有教过她，都是后来顾如晦从一个一个白眼中摸索出来的。
    前世他们师门三人囚的囚，死的死，这期间更无一人为他们求情。哪怕是心地善良的齐苑师叔，也只是不忍心地说了一句“天命难违”。
    顾如晦想到了她和魔尊的交易，意识到自己最后肯定难逃堕入魔道这一劫。
    顾如晦认真地想了想，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最后她真的被诛灭也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不能连累师父和师兄。
    于是她站起来，向着齐苑师叔行了一礼：“师父是为了我才大闹宅门的，还请师叔多有担待。弟子愿意将以后的份额都交给师叔还债。”
    覃如风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哈？”
    江旧宴也劝道：“师妹，那是师父的份额，你也不必……”
    在九星界人人都知道齐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心肠，就算有人真的欠了丹药也不会计较什么，顶多就是抱怨几句而已。
    然而顾如晦却明白，齐苑师叔身为师叔祖最得宠的炼丹师，只要她要开口求情的话就连师叔祖也得给上三分薄面。
    因此她一礼施到底，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还望齐苑师叔不计前嫌。”
    第 7 章
    齐苑当场愣住。
    她在九星界出生，在九星界长大，但却因为修为总是升不上去，无法成为真正的修仙者，差一点就要被逐出仙门。
    万幸她从小就被师叔祖养在身边，很受师叔祖的宠信。
    后来也是师叔祖于心不忍，指点着她去学了炼丹。从那以后，她便将炼丹当做己任，日复一日，起早贪黑鞠躬尽瘁。
    九星界上的修仙者有三万三千三百多位，每位修仙者在练气筑基的时候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丹药来进行修身。
    自然，这个负责炼制大量丹药的任务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齐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辛苦。她无法修仙，只能靠着炼丹的手艺才能在这里立足，一旦被逐出仙门，她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于是她认真地炼丹，拼命地炼丹，以便在这里谋求一方小小的立足之地。
    九星界的诸位仙人似乎也把这当做了理所当然的事，他们定时按规矩过来拿丹药，疏离而刻板的公事公办，从未有人道过谢，也从未有人道过歉。
    更别提还有一个脸皮厚如城墙的覃如风天天过来偷抢掳掠。
    而顾如晦，是第一个向她赔礼道歉的人。
    过了很久，齐苑才愣愣道：“不必如此，你师父虽然多拿了些丹药，但总归是我的份内之事……”
    顾如晦直起身，坦然地迎上了她的目光：“齐苑师叔的炼丹天赋极高，旁人望尘莫及。而修仙者在修道过程中离不开丹药的进补，这自然都是齐苑师叔的功劳。弟子初入仙门不懂规矩，以后还要请师叔多多担待。”
    齐苑脸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哎，我这里有两瓶刚练好的‘九龙散’，给入门弟子服用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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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就送你吧。”
    旁听的覃如风立马大叫了起来：“我昨天问你要你还说没有，你今天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两瓶？！”
    齐苑白了覃如风一眼：“你那是‘要’么？你那分明是偷！有的人活得还没有自己的徒弟通透，真的是活该修炼了一千年都还没有道侣！”
    最后一句话直戳覃如风的死穴，后者迅速地瘪了下去。
    趁这个时候，顾如晦悄无声息地掐了一把覃如风。
    覃如风疑惑地低下头去，却见顾如晦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道：“师父你也快给师叔赔个不是，这件事终究是你有错在先。”
    覃如风扭头的幅度很大：“她炼丹不就是给人吃的吗？给谁吃不是吃？凭什么我就要给她道歉？”
    顾如晦小声道：“师父，刚刚我给齐苑师叔道歉的经过你看到没有？”
    覃如风哼了一声：“看到了，简直是狗腿又谄媚，你怎么不去给她当徒弟？”
    顾如晦继续循循善诱：“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齐苑师叔可是送了我连师父都没能偷到的九龙散，不是吗？”
    覃如风反驳：“什么偷？修仙者的事能叫偷吗？”
    “这不是重点。”顾如晦继续劝诱，“只要师父乖乖道歉，就能跟我一样得到齐苑师叔的丹药，不是更加简便吗？”
    覃如风沉默了。
    顾如晦微微一笑。
    齐苑看着那俩师徒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绝对可以载入仙门史册的一幕来了。
    因为那厚颜无耻、死皮赖脸、毫无道德感的覃如风别别扭扭地向她行了一个平礼。
    “齐苑师妹，刚才是我多有冒犯，对不住。还望师妹莫要见怪。”
    齐苑再一次当场愣住。
    顾如晦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微笑。
    她在给师叔道歉的那一瞬，突然意识到不应该只是自己和他人搞好关系，她还应该督促师父多多道歉，让师兄多和人走动。
    上一世的覃如风因为不靠谱的性子惹下了很多人的不快，也有很多人因此心生不满，偏偏覃如风心眼大得很，一幅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儿。
    而上一世的江旧宴，虽然出生富贵，可惜继母总是使小性子，还有个弟弟一直给他使绊子，导致他一直都是温柔而淡漠的样子。
    顾如晦不记得上一世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融化了春河中暗藏的浮冰，让一向恪守本分，若即若离的师兄如此拼命，不惜赌上一切为自己修复灵根。
    但现在一切推倒重来，她希望师兄能有自己的幸福，能和当年的柳师姐重归于好，成为一对令人艳羡的绝世道侣。
    到那时候，哪怕自己已经踏上堕入魔道的不归路，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顾如晦眼带笑意地看着师父道了歉，而齐苑师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那个拙劣的道歉，但仍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覃如风想要丹药的要求。
    看来以后还得多带着师父来齐苑师叔这里多刷点存在感。
    就算以后师父真的受她连累被关进了天牢，齐苑师叔也会为师父求求情。
    而顾如晦正在心底默默盘算这一切的时候，却不知道江旧宴已经静静地打量着她有一会了。
    江旧宴的心底是有怀疑的。
    新入门的师妹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按理说应当是什么都不懂，正是一派天真好奇的时候。
    可是她明明是第一次来九星界，却一点都不惊讶，仿佛对周围的景致路况很熟悉一般。
    更重要的是，她昏迷过去的那一瞬间，江旧宴抱着她用了驱邪术，那驱邪术得到了很奇怪的回应。
    ——似妖又不是妖，似魔又不是魔。
    江旧宴怀疑是她伪装太高明，才能骗过师父，以此来进入九星界。
    因此他特意说服了师父带她前来齐苑师叔这里讨要丹药。
    丹药是其次，主要是齐苑师叔修为并不高明，师叔祖特意在她的宅邸周围设下了结界，哪怕魔尊降临也会有所反应。
    可那结界却一动不动。
    而且，她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在帮自己，在帮师父解决着那些问题。
    江旧宴很疑惑。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学艺不精？误会了师妹？
    他正这么想着，却见顾如晦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师兄，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把满天星河全都搅和进去了。
    江旧宴呼吸一滞。
    九星界最注重礼仪修养，仙者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必须合乎礼仪，不可放声大哭，也不可高声大笑，因此众多仙者都学会了在面无表情上面加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以示礼仪周全。
    他自然也不例外。
    母亲去世，父亲沉湎于犬马声色，哪怕是娶了继母也不满足；而继母并不喜欢自己，常常针对自己，欺辱自己，连带着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起。
    在那个家中，欢喜的表情会招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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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毒打，悲伤也是。
    于是他学会了微笑，习惯性的温柔，永远不会拒绝别人，哪怕那只是纯粹的刁难。
    来到九星界后，他似乎在这里生活得更为如鱼得水。礼貌疏远的微笑并不难做，与每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把心尘封起来，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用说。
    师父覃如风似乎是一朵奇葩，天天上蹿下跳不着边际。
    而面前的小师妹似乎是另一朵奇葩。
    她偷偷地对师父翻白眼，但却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出主意；面对继母的时候阴阳怪气泼辣无赖，但她在其他时候又表现得温柔乖巧。
    她和师父不一样。和那些仙者也不一样。
    顾如晦看江旧宴望着她，一副出神的样子，不由地好奇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江旧宴回过了神：“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
    顾如晦点了点头：“齐苑师叔给了我两瓶九龙散，我分给师兄一瓶吧。”
    江旧宴下意识地回绝：“不可，这是师叔送给你。我有自己内定的份额，就不麻烦师妹了。”
    顾如晦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拒绝，她熟稔地拉过他的手，将袍袖卷上去，把九龙散放进袖笼里，把袍袖放下来。
    “好啦，一瓶给你，一瓶给师父。”前世的师兄就是这般经常拒绝他人的好意，好在顾如晦早就学会了有效的针对方法。
    江旧宴脱口问道：“那你怎么办？”
    顾如晦眨巴眨巴眼睛：“我？没关系。我和齐苑师叔商量好了，以后修行过后有空闲就会来帮着她过来炼丹，所以不必为丹药发愁。”
    江旧宴摩挲了一会笼在袖笼里的瓶子，九龙散不是普通丹药，一瓶就能抵得上大部分中规中矩的丹药。
    最后他沉声道：“师妹，以后若是遇上了麻烦，大可以向师兄开口。”
    顾如晦失笑。心说他这个不愿欠人人情的毛病又来了。
    “我现在就有个忙要师兄帮。”
    江旧宴道：“师妹请讲。”
    顾如晦抿着唇使劲地憋着笑：“师父常常出去惹事，如果可能的话，麻烦师兄到时候把他拖回来，再好好地向人家道个歉。”
    江旧宴微微一怔：“就这个？”
    顾如晦点点头：“就这个。”
    江旧宴沉默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又不求人的。
    九星界规矩繁多，身处其中的仙人有的是自幼生长在九星界的，有的则是凡间俗世选入门的。
    其中有不少俗世弟子把凡间的习惯带上了九星界，其中就包括“送礼求人”这一项。
    江旧宴本以为仙门会与凡间不同，可现在看来，他未免太过天真。
    他初入仙门时，一位姓柳的师姐用半包花种就换走了他一年的金丹。
    虽然一年对修仙者来说不算多长，但江旧宴在跟着师父偷丹药的时候还是明白了什么是适者生存。
    但他并没有因此迁怒那位柳师姐，也没有迁怒那包花种。
    他所做的，只是把花种撒进了宅邸的小院子，精心侍弄，把木槿花养得娇艳欲滴。
    这样，他每天起床练剑路过花圃的时候，就会提醒一遍自己这世上其实并无人可信，并无人可托。
    可新来的小师妹再一次打破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认知。
    她一笑，再娇艳的花朵都为之失色。
    江旧宴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要不，等下回去把那片碍事的木槿花都拔掉吧。
    顾如晦还在看着他。
    江旧宴弯了弯唇角：“好，师兄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木槿花：我罪不至此
    第 8 章
    顾如晦听到江旧宴答应自己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有这样的保障，至少师父是没问题了。
    至于师兄，她还得慢慢来。
    接下来的几天，顾如晦都在忙着准备新入门弟子的选拔试炼。
    九星界定期会有仙人下凡去收徒，碰见天赋异禀、颇有仙缘的孩子也会领入九星界进行栽培。
    进入九星界的新弟子会统一进行选拔试炼，然后根据孩子的天赋安排相对应的修行。
    灵力高深的，会被指点去人间降妖伏魔，此即为攻道；
    灵力敦厚的，会被指点去守护重要的东西，此即为守道；
    灵力脱俗的，会被指点去钻研新的仙法，此即为探道。
    师父和师兄的修行道都是攻道，以降妖伏魔为主，而顾如晦也想跟他们一起。
    只是上一世在选拔试炼之中出了岔子，灵根被毁，顾如晦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修行道应该是什么样的。
    钻研仙法也就罢了，万一要是被安排去守护地界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那就只能一辈子待在那里，每隔十年才能回来一次。
    对于顾如晦的担忧，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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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则阴阳怪气地表示：“你要实在担心，不如就跟齐苑学炼丹。反正她挺喜欢你。”
    顾如晦眨巴眨巴眼睛：“如果那样的话，徒儿就很少见到师父和师兄了。”
    覃如风拧过头，用力地哼了一声。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放飞自我，暴露天性。
    之前他听到顾如晦和江旧宴之间的对话，尤其是在听到顾如晦拜托江旧宴照看自己的时候，就明白自己苦心经营的温柔假象已然不攻自破。
    他愤怒地想着这和之前在青楼里谈好的计划不一样，却见顾如晦下一刻便哒哒地跑过来，将另一瓶九龙散双手奉上。
    覃如风愣了愣，没好气道：“你是傻了吗？为师有堕落到需要徒弟上交丹药吗？”
    齐苑幽幽道：“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要把徒弟的份额算在自己头上……”
    顾如晦笑眯眯道：“师父救了徒儿，徒儿还没有好好谢过师父，这就算徒儿借花献佛了。”
    覃如风沉默了。
    一方面他确实非常想要丹药，另一方面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心正羞耻地挣扎着想要拒绝。
    不幸的是，身体的本能战胜了空空如也的大脑。
    最后他还是别别扭扭地道了谢。
    想起之前顾如晦递给他九龙散时满是关切，江旧宴还一脸贴心地保证：“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师父。”
    覃如风的脸就有些搁不住了。
    徒弟一个两个怎么本末倒置地来照顾他了？！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啊！
    想是这么想，但他确实需要靠江旧宴做饭，顾如晦送丹。
    为此齐苑甚至取笑他不是收了俩徒弟，而是认了俩干娘。
    覃如风忿忿不平，决心要在入门试炼里给徒弟一点小小的教训。
    大多数女弟子畏惧那些妖孽邪崇，都会选择守道或者探道。
    既然顾如晦明确地表达了自己不喜欢守道，那么想必她会选择探道。
    刚好，入门试炼的监考官算是他的狐朋狗友，把顾如晦安排到攻道应该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覃如风嘿嘿地笑起来，身为小徒弟，就应该和师父师兄统一战线，一起降妖除魔嘛！
    这边他摩拳擦掌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而顾如晦正犯难自己该带什么去参加试炼。
    按照规矩，入门试炼，新弟子可以借助一件法宝闯关。
    江旧宴正陪着她一起挑选：“师妹不若选这把四方弓，轻巧灵便，适合女孩子用。”
    顾如晦看了一眼那张弓，摇了摇头，环顾一圈，从众多法宝之中挑出了一把剑。
    青行剑。
    锋利无匹，可斩断一切虚妄，可血性太重，甚至会反噬主人。
    江旧宴有些迟疑：“师妹，你要不要再挑一挑？”
    顾如晦坚定地摇了摇头。
    上一世她选的就是它，从入门试炼到身死道消，它一直都陪着她。
    可惜她灵根被毁，直到死前那一刻才能堪堪召剑，实在是委屈了它。
    她在试炼之地和那位仙门弟子对峙的时候，本来占了上风，可是等到要举剑刺下的时候，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九星界有规定，在试炼之地对同门下黑手的，可以被斩杀。
    怪只怪她那时候涉世未深，心太软。以至于后来被人抢了先机，下了黑手。
    顾如晦“噌”地拔出了青行剑，剑光清冷，倒映出她平静的目光。
    这一世，不会了。
    江旧宴看着顾如晦平静的，甚至是暗藏杀机的目光，先前放下去的那一颗心再次悬停。
    那不该是十六岁小姑娘有的眼神。
    新弟子在面对入门试炼的时候，总是兴奋、紧张或者拭目以待的。
    没有哪一个像顾如晦那样平静。
    她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冷静，沉着，小心机和似乎能看破一切的目光都值得让人警惕。
    唯一说不通的是，她到底想要什么？
    自己在平辈之中不过中上，师父也是极为不靠谱的心性，根本不值得成为攀升或谋害的目标。
    师门之中值钱的法宝也是屈指可数，甚至连她送出去的两瓶九龙散都能排上名号。
    江旧宴看了一眼师父，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在桀桀阴笑。
    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至少顾如晦有一点算是说对了，自己确实得好好地看着师父，以免他惹出大乱。
    入门试炼就这么在心思各异的师徒三人的期待之中敲响了第一声钟。
    九星界似乎是有意挑了一个天光晴好，惠风和畅的好日子。
    临行之前，江旧宴曾问她：“师妹，你确信要带这把剑吗？”
    顾如晦沉默了一会，抬头答道：“不。我还想再带一样东西。”
    江旧宴不由失笑：“入门试炼只允许带一件法宝。”
    “不。”顾如晦仰头看着他，“我能不能问师兄讨个口头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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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头彩就是祝愿词，出行前祝福他人一帆风顺，仙道昌隆，能有个好结果。
    江旧宴道：“师妹为何不向师父要这个口头彩？”
    顾如晦抿着唇不说话。
    刚好路过的覃如风：“啊，口头彩啊？简单！徒儿，为师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江旧宴：“……”
    顾如晦什么都没说，但目光里写满了“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师父吗”。
    江旧宴清了清嗓子：“那么，师兄祝你攻无不克，百战不殆。”
    顾如晦弯起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多谢师兄。”
    江旧宴没忍住：“师妹想要的就这个？”
    顾如晦摇了摇头，笑道：“想要的多了去了。”
    “比如呢？”
    “比如，想要赢，想要修攻道，想要修成真仙，想保护你和师父。”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旧宴的眸光闪了闪，但最后还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笑着回道：“那么祝师妹今天的试炼旗开得胜。”
    顾如晦笑起来：“好。”
    ……
    试炼开始之前，新弟子都需到丹心宫前听师叔祖的训诫。
    顾如晦心不在焉地听着师叔祖在上面说着试炼相关的规矩，目光却迅速地人群之中搜寻着上一世害她的那位仙门弟子。
    虽说春兰已经死了，但他仍然是一个未知定数，总要以防备为主。
    然而那位害人精没找到，顾如晦却猛地发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江子轩！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顾如晦的心跳骤然一停。
    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着上一世的记忆，江子轩最后是被师父和几位师叔合力劝下山的，还搭上了不少法宝和仙丹，费了三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才哄走了这位祖宗。
    然而江氏母子又好面子，得了仙家宝物更是大肆炫耀，后来被附近的匪贼听到了风声，他们便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放了把火，一夜之间杀光了江家一百多口人，抢走了所有的钱财和宝物。
    江氏母子那一日正好去别的府上提亲，虽然躲过了杀身之祸，但是江氏却就此没落，他们无家可归还身无分文，又上山苦求了师兄好久。
    最后师兄不得不拿出自己份额内的仙丹和法宝，为他们在凡间安置了家产，这事儿才算完。
    可是，为什么江子轩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江子轩猛地回过了头，对着她呲牙一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那一刻，顾如晦的心沉了下去。
    她突然明白了，前世的祸事并不能完全避免。
    春兰死了，那个害人精自然也消失了，这一世他被江子轩取而代之了。
    但问题是，江子轩是如何混进入门试炼的？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向周围的人群望去，师父和师兄自然也在其中。
    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江子轩，满脸写着错愕。
    覃如风更是直接，挤开人群抓住了监考官：“老李！你等会儿能不能别把我徒弟和那个男弟子分在一起？”
    被称作“老李”的道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覃如风，你耍我呢吧？”
    覃如风：“……哈？”
    老李不满道：“先是你说你徒弟想选探道，让我安排到攻道上去。结果过了一会，你徒弟又主动来问能不能选攻道。覃如风，你这一招无中生有玩得真好！”
    覃如风：“哈？？？”
    顾如晦原本就想选攻道？她脑子坏了吗？
    攻道主修降妖除魔，一年四季都要在人间四处奔波，十分辛苦。别说女弟子，就连很多男弟子都吃不了这个苦，顾如晦倒好，上赶着吃苦？
    不过覃如风很快就释然了。
    这叫什么？这就是觉悟！真不愧是他覃如风的徒弟！
    老李还在不耐烦地赶人：“去去去，今天的试炼很重要，没空陪你玩！”
    覃如风气血上涌：“我这是玩吗？我哪里知道她这么懂事，正好和我的计划不谋而合！”
    老李：“……你是在炫耀吗？”
    想到老李四个徒弟全都选了探道，留他一个人主修攻道，覃如风乖乖地闭上了嘴。
    乖徒弟，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覃如风发愁地看着顾如晦，却发现江旧宴也看着顾如晦。
    而顾如晦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
    十六岁的少女在人群之中娉婷而立，逆着光向他们弯起了唇角。
    “别怕。”
    她无声地用口型说。
    覃如风睁大了眼睛，江旧宴的目光开始微微闪动。
    明明是她自己身处逆境，怎么反而开始安慰起他们来了？
    顾如晦想起前世无数个漫长的子夜，师父和师兄都会守着自怨自艾的她，对她说：“慧慧不要怕，就算灵根没有了，我们也会保护你的。”
    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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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8

    师父吊儿郎当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坚毅，师兄疏离淡漠的目光里头一回现了杀机。
    而现在，该轮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只是不靠谱，人还是很好的啦！
    第 9 章
    师叔祖说完了规则和相关事宜后，反手召唤出试炼之地的阵法，他笑眯眯道：“望诸位仙道长久。”
    说罢，他展开了一份卷轴，开始念上面的名字：
    “探道修行者李文斌，门下弟子苏落，入阵——”
    “探道修行者朱子启，门下弟子张婉若，入阵——”
    被点到名字的弟子将按着顺序进入阵法，等到所有弟子入阵之后，试炼将会正式开始。
    顾如晦盯着上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看着看着，她悚然发现九星界的师叔祖，眉眼神情居然和那虚无魔尊有几分相似。
    不过一瞬，她便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九星界的师叔祖是开创了修仙界的祖师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虚无魔尊不过是个喜欢看别人吃瘪，性子极为恶劣的糟老头子罢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胡子都很茂密，所以才长得像吧！
    魔尊幽幽道：“我听到了。”
    顾如晦被突然响起的话语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左右张望，发现周围的弟子表情都很正常。
    “别看了，他们发现不了我。我说过我不会在九星界的人面前现身。”虚无魔尊幽幽道，“话说，我附在别人身上是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的，你知道吗？”
    顾如晦索性破罐破摔：“魔尊是个蠢蛋坏蛋笨蛋臭鸡蛋……你听到了，又能拿我怎么样？你杀了我，最多是终止交易罢了。”
    魔尊若有所思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倒是把生死存亡看得很淡。”
    顾如晦岔开了话题：“你现在来，想要做什么？”
    “老夫说过老夫对你很感兴趣。”魔尊慢悠悠道，“小五要对你痛下杀手前，你的身体爆发出了很奇特的力量。你既然不愿做我的徒弟，那么我至少在交易完成前要把你研究得透彻一些。”
    顾如晦想起了之前昏迷过去时看到的白光，有些讶然：“那道光……不是师父的？”
    魔尊哼了一声：“如果是他那我就好办了，他看起来都比你好说话。”
    顾如晦冷声警告他：“你想做什么都冲我来，但如果你对他们有任何企图，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这余生都不会放过你。”
    魔尊“哈”了一声：“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过了一会他又道：“这事儿真的很奇怪，我们几个都和你是初相见，但你对他们就很好，对我就处处针对。你该不会……”
    顾如晦听着他自言自语地分析着，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自己的经历被他看穿的话……
    却听魔尊下一刻说：“你该不会是就只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吧？！”
    顾如晦默然了一刻钟，挤出了一个“嗯”。
    魔尊一拍大腿：“怪不得你对我和他们是区别对待！你早说啊！我年轻的时候可帅了，你要是喜欢的话……”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顾如晦咬牙道：“闭嘴！”
    魔尊瘪了瘪嘴，没再说什么。
    “攻道修者覃如风，门下弟子顾如晦，入阵——”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如晦松了一口气，昂首步入了阵法之中。
    试炼之地的情景与凡间其实一模一样，很多景色都是按照人间的诸国来布置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许多的妖魔鬼怪，还有暗藏其中的放有仙道秘籍的各种密道山洞。
    而新弟子进入试炼之地的时候，所有的场景、时间、地点都是随机分配的，并且不能随意更改。
    若选择攻道，便要猎杀在试炼之地里横行的妖魔；
    若选择守道，便要保护试炼之地里的人们不受伤害；
    若选择探道，便要找到藏在试炼之地里的秘籍秘药。
    顾如晦进入的试炼之地刚好是大城市，有着热闹的集市，熙攘的街头，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过路往来的行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嗅到空气中浮动着麦芽糖和栀子花的香气。
    “嘿，你走运了！”魔尊又开始喋喋不休，“这里是天子脚下的都城，皇帝身为九五至尊，一般这里的妖魔都很少，你乖乖地在这待上几个时辰，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监考官选为守道。”
    顾如晦将手摁在剑柄上，冷声反问：“谁说我一定要选守道？”
    “啊，其实探道也不错，不过钻研仙法费脑子，还很容易钻歪，一不留神就钻研成邪法——”说到这里，魔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重新闭上了嘴。
    顾如晦懒得管他，他不说话正好能让她静下心来思考。
    她现在虽然身处热闹繁华的都市，虽说妖魔很少，但并不代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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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19

    虽然天子有真龙护体，邪崇不敢近身，但也有一些胆子大的，把皇帝当做保护伞，躲避雷劫。
    顾如晦要找的，就是这种胆肥的、抱有侥幸心理的妖物。
    她闭上眼，开始用师兄教给她的寻踪之法寻找周围的蛛丝马迹。
    眼前先是一片黑暗，但渐渐地，因为灵根护体，仙力涌动，所有的意识都会驱散出去追寻妖魔的足迹。
    “叮——”一声轻响。
    来了。
    顾如晦猛地睁开了眼，向着妖力散发出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顶接着一顶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了市集，旁边还跟随着大量的侍女和护卫，不断有人大声吆喝着驱赶周围的人群。
    那一丝细微的妖力在众多人群中若隐若现，难以捕捉，看起来是只聪明的妖怪。
    顾如晦好奇地眨了眨眼：“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魔尊惊讶道：“你不知道？亏你还是在凡间长大的呢！这是要给皇帝选秀女，充实后宫！话说回来，这试炼之地里虽然都是用仙法构筑出来的虚假幻象，但未免也太逼真了，想我当初……”
    他顿了顿，接着闭嘴。
    顾如晦点了点头：“那我得想办法截停那些马车，那妖物必定就藏在秀女当中。”
    魔尊提醒道：“虽然这试炼之地里的都是虚拟幻象，但是按照规矩，你在试炼之中不可干扰正常人的生活。”
    顾如晦闻言沉思了片刻：“那也好办。”
    她仰起头沿着街市一家一家地看过去，最后在一家卖爆竹的店停了下来。
    按规定，未婚适龄，五官端正的女子都要参加选秀，若是有女儿选上去必定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因此很多店家都开始卖爆竹和喜联，生意也很兴隆。
    魔尊生出了些不祥的预感：“你想要做什么？”
    顾如晦但笑不语，只是数出了几枚铜钱交给店家，买了支爆竹笼在袖子里。
    “魔尊，你会用火么？”
    魔尊终于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反驳道：“我不能帮你，你这是作弊。”
    顾如晦点了点头：“也是，我去买个火折子都比你有用。”
    魔尊咬牙：“……好吧，我帮你就是了。”
    顾如晦松了一口气。
    仙门之中并不通用金银货币，买爆竹的钱还是她之前在凡间时所剩不多的全部家当，买火折子的钱可是一分都没有了。
    还好有魔尊。
    紧接着她装作和其他人一样挤到人群前面看热闹，趁乱把那支爆竹扔了出去。
    爆竹炸开来的那一瞬，许多马都受了惊，高声嘶鸣着不断踢腿，许多随行的侍女惊声尖叫起来，护车的官兵如临大敌地拔出了刀：“什么人？！”
    趁着骚动，顾如晦伏低身子，就势一滚，躲进了马车底下。
    魔尊啧了一声：“你刚刚的姿势真的是水到渠成却又惨不忍睹，丑还丑得恰到好处。”
    顾如晦没空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专心致志地抓着马车下面的横杆，打算一路躲进皇宫。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马车的地板下竟有一道裂缝，顺着边缘的缝隙来看，像是一道暗门。
    顾如晦心神一动，尝试着推了推那扇暗门，果然是可以活动的。
    想到这里，顾如晦不再犹豫，一手抓住了马车车轴之间的横杆，一手握剑顶开了暗门。
    谁知道门刚被推开，就有一个男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顾如晦整个人都绷紧了，心想这大概就是打算混入人群中的妖怪。
    可仔细一听，这声音甚是耳熟，顾如晦手上刻意多用了点力，暗门被整个顶开。
    顾如晦定睛一看，发现那江子轩正披红戴绿，脸上还涂着两块狗皮膏药一样的胭脂。
    江子轩看见是她，表情一下子变得出奇的愤怒，但因为不敢惊动侍卫只好压低了声音：“怎么是你？！你赶紧给我滚下车，不然就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顾如晦沉默了一会，问：“所以，这里的皇上有龙阳之好？”
    江子轩的表情扭曲了一会，看样子如果不是顾忌试炼之地的规矩，他很想和她打上一架，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不是，这只是我捉妖时的伪装。”江子轩威吓她道，“你不准说出去！”
    这威吓看起来毫无作用力。
    如果不是为了捉妖，顾如晦会选择毫不犹豫地跳车走人，哪怕被车前的六匹马一起尥蹶子都无所谓。
    但她想要捉住那只妖，她想要修攻道，她想要成为师兄那样的人。
    所以前几天还争锋相对的两个人最终选择并排坐在马车上，车厢里弥漫出一种诡异而尴尬的沉默。
    到底是谁规定的试炼之地不能干扰凡人的正常生活啊？！
    明明这些凡人只是用仙法构筑出来的假象而已啊！
    过了很久，江子轩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冷声道：“我要得到那只妖物，你最好识相点别挡着小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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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0

    道。敢拦我，就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顾如晦冷笑了一声。
    这江少爷前几天才放出豪言，说自己不屑修仙，修仙者都是一群市井之徒，现在立马就打了脸。
    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瞎的仙人居然敢收江子轩当徒弟，算他倒霉。
    不过只要和师父师兄扯不上关系，顾如晦才懒得管。
    尽管江子轩很有可能会代替前世的那个害她灵脉尽毁的弟子，对她下黑手。
    但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现在的她多的是牙尖嘴利心狠手辣。
    江子轩这样从小就被母亲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儿并不是她的对手。
    因此对于江子轩放下的狠话和挑衅，她都选择不接茬。
    但顾如晦只是安静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那什么，你的胭脂搽得太厚了。”
    她的话音刚落，江子轩的脸瞬间就绿了。
    顾如晦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我觉得皇上不会选上你的。”
    江子轩的脸又青了。
    “所以，你现在跳车还来得及。”
    江子轩的脸彻底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皮这一下很开心
    第 10 章
    江子轩冷笑道：“我是来捉妖的，又不是来选秀的。”
    顾如晦道：“所以你很有可能连妖还没抓到就被人赶出去，说不定皇上还会以为你才是妖怪。”
    江子轩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想要揍她的欲039;望，他哼了一声：“是啊，这梳妆打扮的事，我哪里比得上青楼出身的顾小姐呢？”
    他发现自己在口头上讨不了便宜，又不能在车厢里打架，干脆刻意地开始提顾如晦的出身。
    顾如晦没有接话，眼前却是一亮，自己曾经建议春兰学剑舞来夺魁，说不定在这里也能博得皇帝的青睐。
    幸好自己把青行带了出来。虽然顾如晦不擅长跳舞，但是好在她现在能够召剑，做一些流畅的动作应该不成问题。
    正这么想着，马车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车内的两个人一时间如临大敌，江子轩甚至连自带的法宝都亮出来了。
    顾如晦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眼皮一跳。
    江子轩拿的不是别的，正是上一世那位害人精拿的九节鞭。
    果然。
    顾如晦暗暗地将手搭在了剑柄上，心中却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这逻辑应该是：小五因她而死，春兰（小五的爱人）和魔尊（小五预备的师父）因此而记恨她，联手诱哄那位仙门弟子来害她。
    可是今生，春兰已死，魔尊又一副很欣赏她的样子，他们都不应该是那个幕后黑手。
    那么这一次，又是谁想来害她？还是说，这只是江子轩单纯想要报复她？
    顾如晦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对江子轩道：“现在有外人在敲门，要是被这里的人或妖发现了，你很有可能通不过试炼。或者你现在立刻跳下车，离我越远越好。”
    江子轩冷笑了一声：“就算被发现，我们也是两败俱伤。”
    “未必。”顾如晦微微一笑，“至少我是个女的。”
    江子轩：“……”
    话音未落，顾如晦便扬声冲门外道：“进来吧。”
    按规矩，敲门的应该是为秀女验身的嬷嬷。只要嬷嬷没有老眼昏花到雌雄同体人畜不分，那么被抓的一定是江子轩。
    她到时候只要楚楚可怜地说一句自己是被威胁的就可以万事大吉。
    然而进门的不是嬷嬷，而是江旧宴。
    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乔装成了一位护卫混进来的。
    顾如晦微微一愣：“师兄，你怎么……”
    按理来说，如果不是新弟子的话，是无法进入试炼之地的，师兄是如何进来的？
    江旧宴沉声道：“师父和监考官是旧识，他偷偷地将我放进来的。”
    原来是覃如风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江子轩有些危险，万一要是他害得顾如晦没法完成试炼的话，顾如晦就得再等一年才能重新修道。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为数不多的尊严，求了老李好久把江旧宴放了进去。
    顾如晦想了想：“师父没有为难那监考官吧？”
    江旧宴沉默了一下。
    虽然无声，但顾如晦从那沉默之中明白了很多——如果不是三观不对，师父和江夫人其实有很多共同特征：“好吧，我懂了。师兄不必多言。”
    江旧宴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江子轩：“我虽不知你师承何人，但是九星界确实没有哪位仙者是用女装降妖的。”
    顾如晦：“噗——”
    师兄和她不一样。师兄的话语没有半分阴阳怪气的意思，相反，他是在好心提点江子轩。
    然而这话落到江子轩耳朵里就变了味道，江子轩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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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1

    ：“你以为我真的很稀罕修仙？我说过了，不过一群市井之徒而已，你以为我真的想要？——我只是讨厌你罢了！”
    江子轩讨厌江旧宴，不仅仅只是讨厌，还恨他入骨。
    同样是江氏子孙，凭什么江旧宴就处处被人称赞，凭什么他就要低人一头，凭什么父亲在迎娶母亲之后还要在家中摆放着那个女人的牌位？！
    不公平！
    江子轩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想起那些亲眷近邻在人前对他笑眯眯的，背后却指着他和母亲的脊梁骨说他母亲是勾引人的狐狸精，而他则是见不得光的庶子。
    反观江旧宴，他虽然母亲死了，但就因为他是正室所出，他是嫡子，他就永远都要低他一头！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江旧宴的人生就是顺风顺水，而他却连入仙门都要被拒之门外，说是不够资格？
    只要江旧宴死了，他就是江家唯一的儿子，就是江家的嫡子！
    江子轩的表情逐渐狰狞了起来，他动了杀心，便连试炼都不顾了。
    顾如晦见势不妙，反手抽出青行剑前去格挡，兵器撞在一起，溅出了些许火星。因为修为不足的缘故，顾如晦感到自己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只这么一下，顾如晦便判断出来自己，至少现在的自己，绝非江子轩的对手。
    外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骚动，许多护卫纷纷前来查看情况：“发生了何事？”“皇宫重地禁止携带兵器！”“来人！有刺客！”
    麻烦大了。
    顾如晦啧了一声，暗道倒霉，急忙拉住江旧宴的手跳下了马车，趁着人群还没有完全围上来，挑个人少的方向冲出了包围圈。
    江旧宴感受到少女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他，不由地红了脸，在她的身后断断续续道：“师妹，这样不妥……”
    顾如晦还以为江旧宴是觉得把江子轩一个人留在那里不妥。头也不回道：“师兄管他作甚？他们母子容不下你，在江家处处刁难你，要不是师父出面，师兄你都要被冻死在雪地里了！这种人，只是丢下他都算客气的！”
    顾如晦自认自己说的话很有道理，然而身后的人却一下子站住了脚步。
    她纳闷地回过头：“师兄？”
    怎么不跑了？
    江旧宴定定地看着她：“这些事，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师父也答应我绝不会乱讲，师妹你又是从何得知？”
    顾如晦卡壳，这一世的他们显然还没有熟到那种地步。
    江旧宴缓声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你，师妹。既然你天赋异禀，为何会想要拜入师父的门下？虽然结界对你毫无阻拦，但我总能感知到你身上有若隐若现的魔气。只是我总想不通，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目的？
    顾如晦一愣，继而苦笑起来：“那么师兄以为我的目的会是什么？”
    江旧宴一下子变得迟疑起来，讨好他和师父确实得不到多少好处，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应该去接近九星界的核心人物，比如说那些位高权重的金丹长老。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目的，从头到尾都很简单，就是保护你和师父。你和师父都对我那么好，我只是想要还清你们的人情。”
    江旧宴沉默了一会：“我和师父并没有对你很好。”
    自她进入九星界以来，一直都是她在处处帮他们——帮忙挤兑走江氏母子，把师父捞出思过崖，帮忙解决齐苑师叔的恩怨……等等等等；与之相比，而自己和师父所做的事实在是微乎其微。
    顾如晦惨然一笑：“师兄不相信我。”
    不过也是，自己并无任何值得他们相信的理由。
    面对不靠谱的师父和礼貌疏远的师兄，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为此拼死拼活。
    更何况重活一次，自己的心性不似从前，经历的事也不是从前，很多东西都变了。
    但师兄没有变过，他从来都是温柔而疏离的模样，难攀难近，就像月亮，想见它时它总在天上，可是想触摸它时却总是遥不可及。
    顾如晦不明白上一世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月亮也为她而来。
    但她明白的是，昨日落下的月亮和今天升起的月亮已经不一样了。
    顾如晦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师兄的手，她赶忙松开：“抱歉，是我唐突了。”
    江旧宴叹了一口气：“如果师妹有什么苦衷，大可以解释……”
    顾如晦摇了摇头。
    如果说她重活了一世，说他们早在很久之前就认识，恐怕师兄也不会信，说不定她还被当成疯子抓起来。
    顾如晦道：“师兄若无事就先回去吧，转告师父不必担心江子轩，他是冲你来的不是冲我来的，我还有试炼要完成。”
    江旧宴看着顾如晦，明明十六岁的小姑娘，却看上去一副尝尽人间至苦至涩的模样。
    他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只是说：“师妹多加小心。”
    顾如晦点了点头：“多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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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2

    他不是那个会温柔地喊自己“慧慧”、说慧慧是世界上最聪明可爱的女孩子、慧慧值得很多很多人喜欢的大师兄。
    这一世，他喊她“师妹”。
    她话音未落，背后突然传来凌厉的风声，顾如晦本能地举剑格挡，但仍然因为巨大的力量被冲击得倒退了好几步才刹住脚，江旧宴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扶住了她。
    背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江子轩：“江旧宴，你跑得倒是很快。”
    江子轩嘿嘿地笑道：“原本我是想着入了仙门就好高你一等，但是现在看来，我根本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直接把你杀了岂不是更省事？”
    江旧宴道：“子轩，我从来都无意与你为敌，我对于父亲的家产也并不在乎。况且，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江子轩哈地笑出了声：“倘若是从前，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我有那个老头子给我的法宝，不信的话就来试试啊！”
    顾如晦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老头子？谁？魔尊？九星界一大堆金丹长老都是须发皆白的圣人模样，包括师叔祖，这样笼统的概念让人毫无头绪。
    江子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说起来，我去青楼的次数也不少，还算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你若聪明，就该明白好狗不挡道。”
    顾如晦没有说话，也没有后退，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江子轩冷冷地望着她：“看啊，兄长，所有人偏心于你。连这个青楼出身的女人也是如此，亏我从前还在怡红楼里砸了不少钱，上天真是不公。”
    江旧宴抿紧了唇：“够了，江子轩，你如果有什么恩怨就冲我来，不要牵扯旁人。”
    江子轩呲牙一笑：“说得真好。”
    每一次，他将他关在房间内，就会有好心人把他放出来；他将他推下河，也有人会救他出来，甚至于母亲趁着父亲不注意将他扔进雪地里，都会有仙者将他带回仙门。
    “这一次，你不会那么走运了。”
    江子轩提鞭架开顾如晦，狠狠地向江旧宴抽去，江旧宴抽出自己的判官笔，未来得及念咒，江子轩又是一鞭，将他的笔抽落在地。
    “你就这点本事？江旧宴？那些仙门的人可真是瞎了眼！”
    顾如晦见状睁大了眼睛，江子轩打得过自己也就罢了，毕竟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的修为都不是很高，但是师兄比江子轩入门还要早，怎么会？
    对了，是法宝！
    顾如晦看向那柄九节鞭，上一世的自己也败在这里，但好在自己略施小计赢了他，虽然最后因为心太软而被下了黑手，不过顾如晦自信这一世对着江子轩不可能心软。
    她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掷向江子轩。
    江子轩反手抽落了那块石头：“我本来没想对你下杀手，这是你自找的！”
    他猛地冲上前，九节鞭的鞭尾携带着细微的闪电和凌厉的势头向她劈面打而来。
    顾如晦稳住心神，想着前世的招数，握紧了手中的青行剑。
    “啪——”
    是鞭子抽上血肉的声音。
    第 11 章
    什……
    顾如晦睁大了双眼。
    那一瞬间，天地无声，所有的颜色和声音都在此刻失真。
    唯有那支判官笔断裂的声音分外清晰，然后是鞭子抽上血肉的声音，痛苦的闷哼，还有自己尖锐的唤声。
    “师兄——！！！”
    原本的她想着要用上一世的办法扳倒江子轩，可半道出了变故，师兄替她挡下了那一鞭。
    万幸的是江子轩都没开始正式修道，尽管那柄九节鞭威力巨大，但因为江子轩本人的缘故并不能彻底摧毁他人的灵根。
    如果换成是上次的仙门弟子，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江旧宴，又救了她一次。
    她又欠了他一回。
    顾如晦颤抖着上前扶住了江旧宴：“师兄，你为何……”
    为什么要挡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要帮她？
    是不是……
    江旧宴蹙眉抹去唇边的血渍：“这是江家的家事，本就不该把师妹你牵扯进来。”
    顾如晦动作一僵，旋即苦笑了一下。
    果然。
    她不该抱有期待的。
    “你居然没死？”江子轩嫌恶地瞪着江旧宴，又皱眉看了一眼手中的九节鞭，“这法宝怎么不起作用？那个老头子莫不是在诓我？”
    江旧宴拾起地上那支断成两截的判官笔，目光有些黯淡，但很快就抬起头来望着江子轩：“你恨我，尽管冲我来。没有必要牵扯无辜。”
    江子轩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兄长，就算是深陷困顿，都想着怜香惜玉。”到这里，笑声戛然而止，“可惜，我却最讨厌你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
    他可以对所有人温柔，于是他的温柔便一文不值；他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于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高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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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3

    上的故作姿态。
    只是没有人明白他是如何养成这样的习惯。
    只有顾如晦知道——唯有温柔不会被小人抓住把柄，唯有距离不会被小人趁虚而入。
    江旧宴皱了皱眉，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断笔。
    顾如晦小声道：“师兄，其实我有办法……”
    江旧宴摇了摇头：“师妹，你先回去完成试炼吧。这是我的家事，本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顾如晦咬了咬嘴唇：“可是师兄，你未必是那件法宝的对手。”
    江旧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潮湿得像淋过雨一样。
    那根九节鞭威力奇大无比，顾如晦不知道到底是谁能让出这样的法宝，足以伤人脏腑毁人灵根，但这样的法宝必定是修为深厚的修仙者才能持有。
    到底是谁？究竟是谁！
    顾如晦突然想起了魔尊，从她上马车到现在，原本附在她身上的老头子居然一言未发，安静得几乎不存在。
    顾如晦闭上了眼，试图用灵根去触探魔尊的意识。
    魔尊果然被她摸到了，张牙舞爪地嚷嚷：“干什么？这是人家家事，你不要多管。”
    顾如晦定了定心神：“柳承德，你可认识那节九节鞭么？”
    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他沉默了一会，嘟囔道：“反正不是我的。”
    顾如晦对此持怀疑态度：“当真么？”
    “当真。”虽然对方此刻只有意识，但顾如晦仍然感觉他冲着自己翻了一个白眼，“我要真的想收拾你们，我也不会用这么上乘的法宝去笼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人小子，还要费劲心计把他安排进仙门试炼，还要把你和他‘刚好’安排到同一个地点——我用得着这么费心劳力多此一举么？”
    顾如晦沉默，这节九节鞭不是魔尊的？上一世他没有害过她？
    不过也是，春兰才是从头到尾的主谋。魔尊也是在这一世和盘托出和小五的关系才被她划进嫌疑人的范围内的。
    但如果这节九节鞭从一开始就不是魔尊的，那么会是谁的？还会有谁要害她？
    顾如晦眯起了眼睛，她虽然对江子轩知晓的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如果把他抓住严刑逼供，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转身离开，装出一副听从师兄的话、打算回去完成试炼的模样。
    江子轩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好吧，小爷念在她以后说不定会重操旧业，我还可以成为她的老主顾的份上，就放她一马。”
    江旧宴喝道：“江子轩，慎言！”
    江子轩哈哈一笑，反手又是一鞭抽来。
    江旧宴见状，俯身躲过一劫。
    “我的好兄长，这个礼行得可真大啊！”
    江旧宴不与他做口舌之争，扬声道：“三清在上，森罗招来。”
    森罗就是那支判官笔的称号。
    原本断成两截的毛笔，在仙力的催动下，缓缓地浮上半空，很快就融为一体，重新复原成一支新的笔。
    江旧宴伸手握住它，再度念咒：“混沌浩荡，一气初分。”
    森罗缓缓地转动，将笔尖对准了江子轩。
    “地生阴阳，天生乾坤。”
    森罗的笔尖开始渗出了大团大团的浓墨。
    “三才四象，丹心化生。”
    森罗倒转，飞快地刺向了江子轩。
    江子轩目光一凝，抬手扬鞭招架。
    虽然法宝威力巨大，但他的实战经验没有江旧宴丰富，因此两个人对阵下来竟是不相上下。
    顾如晦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死死地盯着江子轩。
    她知道九节鞭的弱点，九节鞭虽然威力巨大，但因为是用上等的乌金铸成，反而失了鞭子应有的灵活，如果使用者耐力不足，后期就极有可能控制不了鞭尾走向。
    她在等，等着江子轩露出破绽。
    然而顾如晦实在是低估了江子轩的阴险。
    眼见着江旧宴快要占了上风，江子轩轻轻一旋身，鞭子抽动地面带动起尘土飞扬，他趁那转身的片刻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扔向了江旧宴。
    江旧宴闪身躲开，然而却正好进入了九节鞭的横扫范围，这正中江子轩的下怀，他大喜，不由催动鞭子抽向了江旧宴。
    顾如晦看不下去了。
    师兄已经挨过一鞭，再来一鞭，就算不死，灵根也要毁了。
    “喂，丫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魔尊像只红薯地里的田鼠，时不时地就探出个脑袋扰乱她的意识，“还是说，你看上那个男人了？”
    顾如晦冷声道：“我欠他的。”
    魔尊一愣：“哈？”
    顾如晦懒得跟他解释：“三清在上，青行招来！”
    不过瞬息，锋利无匹的长剑便飞到了她的手里。
    顾如晦凝神屏气，沉下目光，剑锋直指江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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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子轩自然看到了顾如晦，如果他要避开她，当然就必须收回正对着江旧宴的鞭子。
    可他没有。
    江子轩咧开嘴，手底下却用上了十足的力，他是铁了心要江旧宴去死。
    顾如晦又气又急，转而去攻他握鞭的手，却冷不防被他用鞭子缠住了剑身往前狠狠一带，顾如晦一个踉跄，眼看着九节鞭横扫过来，她与师兄都在劫难逃。
    然后她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如晦错愕地抬起头，正好撞见月色一样清冷的目光。
    “啪——”
    第三次。
    她又欠了他。
    恣意流淌的血很快就浸染了淡色的唇瓣，江旧宴的脸色迅速地苍白下去，他的身形晃了一晃，倒在了她的怀里。
    顾如晦反手抱住他，但很快就支撑不住，只能跪坐在地上。
    她受了一鞭就灵根尽毁，险些丧命于此。然而师兄却是硬生生地受了两鞭。
    江旧宴艰难地张开嘴，大量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顾如晦以为会听到责备，或是呵斥，可江旧宴却弯一弯唇：“……还好你没有受伤。”
    顾如晦慌乱地想要阻止血流下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抱着江旧宴：“师兄，你别说话，我去喊师父，你等我去喊师父好不好？”
    江旧宴微弱地摇了摇头，在她的怀中咳出一口鲜血，最后缓缓地垂下了头。
    不……
    不不不！
    顾如晦脸色发白地抓住了江旧宴的肩膀，她嘴唇哆嗦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子轩见状，哈哈大笑：“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顾如晦怒喝道：“闭嘴！”
    江子轩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我看你是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与你计较，你是非要找死！”
    他高高地扬起了鞭子：“你这么在乎他，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顾如晦急忙用剑去格挡，然而她一手抱着江子轩，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对抗起来十分吃力。
    师兄就躺在她的怀里，一口一口地咳着血死去，皎月最后陨落在了她的臂弯之中。
    顾如晦看着他，突然感到绝望，彻头彻尾的绝望。
    为什么重来一次，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顾如晦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她发现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她连哭都做不到。只剩下满心的绝望和茫然。
    她的手一松，青行剑便掉落在地上，她彻底放弃了抵抗。
    眼见着鞭子即将抽到了自己身上，她的手中却突然开始迸发出刺目的白光，就像上一次对抗小五时的那样。
    顾如晦睁大了双眼，她上一次被小五掐昏了过去，并不知道事情的后续是如何发展的；而现在，江子轩在白光之中惨叫：“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江子轩的惨叫并没有坚持多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顾如晦见状错愕不已，魔尊的意识却再度蹿了出来，他的语气听上去激动不已：“来了来了！你的仙法果真与众不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丫头！”
    “你在说什么？”
    魔尊声音极其高昂：“其实你被小五困住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很奇怪的一点。小五虽然没有掐死你，但是他力气很大，照理来说应该会有伤痕留下。可是你的仙法被激发出来后，不仅小五死了，你身上的掐痕也不见了！”
    顾如晦沉默了一阵：“所以，你一开始是看上了我有独特的仙法才找上我的？”
    她怎么就会相信他是真诚地想要收徒授人呢？！
    “起初我以为你的仙法只是治愈伤口，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魔尊越说越激动，“只要有人献祭，你的仙法就可以回溯时间，而且不仅仅是回溯记忆的时间，还可以回溯身体的时间。”
    顾如晦扯了扯嘴角：“所以呢？有什么用？”
    魔尊呵呵笑道：“丫头，你低下头看看。”
    顾如晦不敢低头。
    低头能看到什么呢？
    看到师兄再一次因她而死，看到月色再一次为她而熄。
    怀中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
    顾如晦一怔，愣愣地低下头，正好看到江旧宴睁开眼看着她，他的唇上还沾染着大量的血迹，可他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而是正常的、白里透红的、活人专属的脸色。
    顾如晦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这一次，眼泪汹涌而出。
    江旧宴定定地望着她，眨着一双茫然而无辜的眼。
    “慧慧，你怎么哭了？”
    第 12 章
    顾如晦难以置信道：“师兄，你刚刚唤我什么？”
    江旧宴沉默了一阵：“抱歉，是师兄一时孟浪，口误了。”
    他本以为自己在众多仙者的围剿之下必死无疑，可睁眼醒来，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还……躺在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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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5

    慧的怀里。
    可眼前的这个慧慧看上去稚嫩、青涩，眉眼清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这是……重生了？
    江旧宴艰难地坐起身，发现喉间还残留着浓郁的血腥，环顾四周，发觉不远处的江子轩已经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已经没了气息。
    入门试炼有规矩，对同门弟子下黑手的可以无差别猎杀，所以江子轩就算死了也怪不到顾如晦的头上，就是江白氏有些麻烦。
    江旧宴捂着额头，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里交织着，穿插着，一幕一幕的情景片段闪过眼前。
    他看着那些画面，突然灵光一现，脑海里仿佛响起了叮的一声。
    前世的慧慧和今生的慧慧……不太一样。
    难道……
    江旧宴心神一动，放下了手，望着顾如晦，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慧慧？是你吗？”
    顾如晦瞬间红了眼眶。
    所有的委屈、磨难、辛苦原本都被强压在心底，可他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它们便全都化作了眼泪。
    顾如晦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师兄……我以为……我还以为……刚刚那只是我的错觉。”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怕一不小心，眼前的人便又会化为泡影。
    “对不起……对不起……”顾如晦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以为这一世能帮到师兄的……可我还是害死你了……”
    江旧宴失笑着摸了摸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柔声道：“怎么会呢？慧慧上一世灵根尽毁，这一世又才刚入仙门，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得了。”
    顾如晦摇了摇头：“我总以为，我能做得更好——是我太没用了。”
    “不许瞎说，慧慧是世间上最聪明的女子。”江旧宴止住了她的话头，“师兄为你取这个小名的寓意就是这个意思。”
    顾如晦破涕为笑：“师兄总喜欢说我的好话来哄我，可师兄其实是瘌痢头的儿子，自己家的好！”
    江旧宴也笑了：“不许瞎说，慧慧才不是那么不堪的女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绢帕，仔细地擦掉顾如晦脸上那些竖七横八的泪痕。
    顾如晦乖乖地仰着脸。
    她自幼无父无母，在舅舅家没待多久又被卖到了青楼，在仙门又受尽了白眼，除了师父和师兄，其实也没什么人会对她好。
    尤其是师兄，总是关心着她，宽容着她，处处都保护着她。
    原本以为重来一世，所有的都变了样，包括师兄。
    这一次，要靠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
    可万幸的是，她的师兄最后还是被自己找回来了。
    这一刻的喜悦比得知自己重生时还要真实，还要确切。
    正在顾如晦享受师兄回来的这个温馨时刻，魔尊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丫头，你还要不要完成试炼了？”
    他的一句话，让顾如晦瞬间清醒了过来。
    试炼！
    现在还剩多少时间了？！
    顾如晦赶紧站起身：“师兄，我得先去捉妖了！”
    江旧宴没有动，他的目光突然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顾如晦：“虚无魔尊，你什么时候缠上了我的师妹？你答应过我绝不会打扰她的！”
    魔尊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哈？你师兄认识我？不对，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叫我魔尊？”
    顾如晦无语凝噎了一下，毕竟他们三个人现在有两个都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就剩下一个柳承德还被蒙在鼓里。
    而柳承德还在感慨着“你们师兄妹真不懂礼貌”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如晦定了定神：“柳承德，你出来吧。”
    魔尊一口拒绝——虽然他现在只是附身在她的意识上，顾如晦也能感受到他在疯狂地摇头：“我不！我说过我绝不会在九星界的人面前现身！你就说他看错了！”
    江旧宴没法听到他们之间的意识对话，因此目光仍是冰冷的：“虚无魔尊，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只要堕入过魔道，就永远不会忘记魔的气息。”
    魔尊满头雾水：“堕入魔道？哈？什么时候的事？问过我了吗他就随便堕？”
    顾如晦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简直是鸡同鸭讲：“你先出来吧，我们都认识你。”
    魔尊瘪了瘪嘴，显然不甘心，但犹豫再三，还是现出了身形。
    一看到他，江旧宴的目光就更冷：“我们说好的，那桩交易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牵扯旁人！”
    魔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交易？你小子脑壳睡扁了吧？我只跟你师妹做过交易，你可别随便赖人啊！”
    江旧宴惊了一下：“什……师妹，你答应了和他的交易？”
    顾如晦没敢看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师兄会骂自己吗？会说自己是魔修吗？会觉得自己愚蠢吗？
    然而江旧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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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6

    默半晌，只是叹了一口气：“这是一条很辛苦的路。很长，很黑，也看不到尽头。”
    顾如晦安静了片刻：“师兄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恨魔尊。”
    江旧宴凝视着她：“因为我是自愿的，慧慧，为了你，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
    顾如晦愣了一愣：“交易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江旧宴苦笑：“一言难尽。”
    魔尊听不下去了：“怎么就一言难尽了？”
    顾如晦截停了魔尊的话头：“柳承德，你没有发现很奇怪的事吗？我们都认识你，你却是第一次认识我们。”
    柳承德沉吟片刻：“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你之前告诉过我觉醒的仙法吗？只要有人献祭，我就能施展仙法，并且回溯时间？”
    柳承德点头：“我是说过。”
    顾如晦看着他：“所以说，我们两个人的时间都被回溯了，而且都回溯到了前世。”
    柳承德张了张嘴，没说话。
    “而前世，你选择了和我师兄做交易，让他堕入魔道。”
    柳承德对此持怀疑态度：“此话当真？”
    前世的他怎么会想到去骗一个大男人而不是去骗一个小姑娘呢？
    ……虽然这男人长得是有点好看。
    ……呸呸呸！
    柳承德摇了摇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好吧，那让我验证一下。我的意思是，你也回溯我试试。”
    顾如晦看了看地上的江子轩，有些为难：“……人死不能复生。”
    柳承德想了想：“你不是还有试炼么？我们把那只妖物抓起来，把它献祭起来不就行了？”
    顾如晦点了点头：“那么我们现在要怎么混进选秀？”
    柳承德看了一眼江子轩花里胡哨的尸体，嫌恶道：“我才不要穿女装！”
    顾如晦：“……没人要你穿女装。”
    江旧宴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之前乔装混进来的时候，曾经感知到那妖物的气息，那妖物只是普通的侍女，并非秀女。”
    顾如晦眼前一亮：“那师兄可有什么留下什么标记吗？”
    江旧宴的表情有些苦涩：“慧慧，师兄之前还没有恢复记忆，所以……”
    所以他只是看着，并且眼睁睁地让那只妖物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光明正大、万分嚣张地溜之大吉了。
    顾如晦摆了摆手：“没关系，既然她不是秀女，那就好办了。引起的动静也小，应该不会被这里的人发现端倪。”
    说到这里，她仰头望了望天：“时间不多了，所以得尽快动手。”
    ……
    它死死地盯着上位的皇帝，目光贪婪。
    虽然是仙法幻化出来的人，但身上仍留有龙气，想来是凡间某位九五之尊的投影。
    若是能吃了他，说不定能逃出这里，不用再做仙门试炼的工具。
    身边的秀女规规矩矩地站定，低垂着眼不敢抬头，而上位的皇帝则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们，没有人会注意一个普通的粗使丫鬟。
    它伸出了手。
    只要能逃出这里……
    “噗嗤——”
    剧烈的疼痛瞬间贯穿了心脏，它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一支毛笔穿过了它的胸口，笔尖落下的血色像极了朱砂。
    “来了。”
    它转过头，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个俊俏伶俐的女孩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紧接着，那女孩的手中泛出了刺眼的白光。
    它想要尖叫，想要逃脱，但最后还是被攫取了意识，眼前一黑。
    ……
    柳承德的脚下踉跄了一步，大量的记忆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支离破碎的画面逐渐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柳承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顾如晦本来不想管他，但是看他咳得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还是于心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背。
    柳承德抬起涨得通红的脸，看了看眼前的一男一女，突然哀嚎了一声：“有没有搞错？上一世你为了她跟我做交易，这一世你又为了他跟我做交易？你们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欺负一个老头子有意思吗？”
    江旧宴闻言，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嘴角。
    顾如晦：“……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师兄跟你做交易的？”
    她好像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吧？
    柳承德翻了个白眼：“动不动就喊师兄，动不动就‘我欠他的’，我从青楼一路跟着你到九星界，我就没见过你对第二个人好过！”
    顾如晦嘴角一抽：“你别忘了还有我的师父。”
    柳承德顿住，沉思，开口：“他是人吗？”
    覃如风不靠谱到连担心自家徒弟都要让另一个徒弟出面摆平，他自问从地上拔根萝卜都比他都担当。
    顾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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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7

    作者有话要说：　　覃如风：nmd，为什么？
    第 13 章
    见顾如晦被噎住了，柳承德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顾如晦道：“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
    她一时语塞，说师父的好话好像有点难。
    柳承德仰头看了看天：“好了，我也不和你们二位浪费时间了，试炼已毕，老夫先走一步了。”
    顾如晦追问道：“为什么？”
    柳承德眯了眯眼：“什么为什么？”
    “师兄找上你，是他自愿的，我不能怪你。”顾如晦道，“可是你为什么会主动找上我？”
    柳承德啧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是看覃如风太缺师德，想要救你脱离苦海，你信么？”
    顾如晦嘴角一抽：“师父罪不至此。”
    柳承德哈哈大笑起来：“好吧。他江旧宴找上我，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所以他得用交易换取他的愿望。你不一样，我早在青楼就发现了你天赋异禀的仙法，所以我可以在交易完成后，白送你一个愿望。”
    顾如晦：“……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看上去好像她赚了，可魔尊也没亏啊！
    柳承德正色道：“区别大了。他的愿望仅仅局限于你一个；而你的愿望，只要你愿意，可以扩大到天下苍生。你其实能救很多人。”
    顾如晦目光一动：“此话当真？”
    柳承德点了点头：“此话当真。”
    顾如晦有些怀疑：“可你是魔尊……”
    柳承德笑了：“我就说你还太年轻，还有很多事都没看透，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我还是那句老话，魔界并非全是恶人，仙门也未必都是善者。”
    顿了顿，他的目光移向江旧宴，随后又落到了顾如晦的脸上：“这桩交易里有七件事，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做一件。”
    顾如晦一愣，现在？
    她看了一眼师兄，突然有些紧张：“……是什么？”
    柳承德竖起了一根手指：“你得让你的师兄保密，这桩交易从头到尾都得由你亲身经历。”
    顾如晦愣住了：“就这？”
    柳承德颔首：“就这。”
    话音刚落，没等顾如晦追问出更多的细节，他的身影便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原地。
    顾如晦默然。
    江旧宴走上前来：“慧慧，和魔尊做的交易——我不能说那究竟是好是坏，但对于你来说还是太辛苦了，所以，师兄仍然可以为你……”
    顾如晦仰头看向他：“师兄，其实我都明白的。”
    江旧宴微微一怔：“你当真……”
    顾如晦道：“当年师兄被围剿于诛仙台上的时候，魔尊亲口告诉了我真相——师兄是为了我才堕入魔道，才做尽了坏事，师兄不是故意的，而是被逼的。罪魁祸首从来都不是师兄，而是魔尊。”
    江旧宴闻言，不由叹了一口气：“慧慧，这其中的真相……”
    ——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魔尊告诉了她真相，但却不是全部。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感到舌尖产生细微的刺痛感，看来是魔尊的交易已经生效，他无法再说出当年的真相——有关于交易的内容，有关于他为什么杀人，有关于他杀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能说。
    顾如晦见他不语，便继续道：“其实我没有怨恨师兄的意思，毕竟师兄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在对那些无辜的人痛下杀手的时候，内心一定也是很痛苦的。
    “不过，虽然我知道师兄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但是师兄应该事先问一问，问一问慧慧愿不愿意这么做。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我要走不一样的道。”
    都说只有人才能拥有七情六欲，拥有爱，可顾如晦明明就出生在人间，却从来都没在人间看到过这种东西。
    父母双亡，被卖青楼，被毒打，被辱骂，逃跑后被一次一次地抓回……直到见到师傅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才稍微亮起了一点光。
    她对人间的记忆并不好，她也并不爱人间，甚至是师兄杀掉的人她都不认识，也对他们没什么感情——但那并不意味着她不在乎，并不意味着她想要毁掉人间。
    或许人间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苦命人，或许这人间还有许多可贵的东西，而她只是无缘得见。
    不管怎样，这一次，她想要保护所有人，不仅仅只是师兄。
    她想起了那个关于天下苍生的愿望，就算魔尊真的要她像师兄那样杀人放火，她也能保护他们。
    再不然，她还有天赋异禀的仙法！
    那样的悲剧，绝不能、也绝不会再重演了。
    江旧宴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嗯，慧慧一定会做到的。”
    顾如晦却笑了起来：“好啦，我们出去吧，师父该等急了。”
    江旧宴点了点头，抓着顾如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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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28

    提笔开始召唤阵法。
    而他心中却还是想着：魔尊真的是太狡猾了。
    ……
    覃如风焦急地守在试炼阵法的前面，看着新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出来，急得不停地用手肘去捅老李的腰：“老李，你的传送阵法到底有没有问题？”
    老李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的担心你那两个宝贝徒弟，就该亲自进去找他们啊！”
    覃如风讪讪道：“不是我不想……”
    “那就是你不敢咯！”老李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覃如风摸了摸鼻子：“不是，师叔祖告诉我，我要是再犯错，就把我的名字挂到榜上去。我是无所谓我的声誉受损了，主要是怕我那两个徒弟会因此受到影响……”
    老李翻了个白眼：“那和你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啊。毕竟你的声誉和师叔祖的肚兜属于同一种物品。”
    覃如风一呆：“啊？什么意思？”
    老李道：“不存在的呗！”
    覃如风：“……”
    覃如风：“老李，你仪表堂堂，可惜就可惜在长了个嘴。”
    老李不屑道：“那也好过你除了嘴什么都没长。”
    覃如风：“……”
    这两个死孩子怎么还不出来？还要不要师父父爱的关怀了？他不能再和老李呆在一起了，修仙都要修歪了！
    正当覃如风生无可恋地饱受老李无情的摧残的时候，阵法之中的仙力开始涌动，不多时，一道白光闪过，顾如晦和江旧宴双双现身于阵法之前。
    老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周围有没有人，看到四周空无一人他才松了口气。毕竟偷偷帮人作弊被发现了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覃如风看到他们出来，大喜，赶紧迎上去：“徒儿，你终于修到你想要的攻道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顾如晦微笑：“嗯，谢谢师父。”
    老李幽幽地开口：“没人谢谢我吗？我可是冒着被师叔祖挂到山顶上的风险把江旧宴送进去的！”
    顾如晦笑着冲他行了一礼：“自然也要多谢李师叔。”
    覃如风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啊，要不是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他好久，他才不会这么干呢。说到底，还是我的功劳。”
    老李：“你的‘劝说’就是对我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外加又哭又闹。”
    覃如风：“……”
    顾如晦闻言，不约而同地和江旧宴各自默默退了一步，和覃如风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覃如风见状，摸了摸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去了一趟试炼，好像两个徒弟都对他更嫌弃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疏远为师？”
    老李帮腔：“是啊，你们终于想开了？”
    覃如风反手一巴掌：“你住口！”
    顾如晦看着师父，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让前世的师父也回溯到这一世来，他们师徒三个人在今生好好开始，重头再来。
    但她和师兄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之下，又同时摇了摇头。
    双倍的不靠谱——还是算了吧。
    ……
    仙门弟子在通过入门试炼后，便可选修三道。
    顾如晦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了攻道，斩妖除魔，扫平余孽。
    覃如风被她感动得眼泪汪汪：“看看我的徒弟们，都跟随着为师的步伐选了攻道。虽然斩妖除魔非常辛苦，但是！我一定会好好把你们拉扯大的！”
    说完，他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长桌前，面围着的，不外乎是齐苑、老李、顾如晦、江旧宴还有几个师父勾搭过来的朋友。
    此时此刻的他们正在举行庆功宴，虽然顾如晦并不明白庆祝的点到底在哪里。
    ……反正师父也只是想找个借口喝酒吧。
    九星界上的仙人有清规戒律约束着，但凡人修成的仙仍然保留了些许习惯。以物易物是一件，酿酒便是另一件。
    覃如风是师门之中唯一一个从小就长在九星界的修仙者，但却是师门里最像凡人的那一个。
    他咋咋呼呼，一腔热血，爱讲仗义却又不拘小节，明明是位修仙者，却像个人间的普通人。
    顾如晦坐在下面，看着师父，不知不觉脸上就多了些许笑意。
    或许，这就为什么她和师兄就算重来一次，也愿意拜他为师。
    两个没有在人间尝过半点温暖，对人间没有多少感情的人，却能在师父的身上嗅到最纯粹也最真切的烟火气。
    这里是九星界，这里也可以是人间。
    隔着一张桌子，隔着人声喧哗，顾如晦向着师兄举一举杯。
    江旧宴微微一笑，也举起酒杯。
    这杯酒，敬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后面还是会按文案走的啦，并没有崩
    第 14 章
    顾如晦昨晚喝了很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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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的酒，多到大约和共工触怒不周山后泛滥的大洪水一样持平。
    以至于今天早上她从床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光顾着捡掉在地上的枕头和被子了。
    但她并不是被头痛叫醒的，她是被门外凄厉的哭喊声给吵醒的。
    这声音很熟悉。
    顾如晦挣扎着爬起来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师兄正站在院子中央，而江白氏正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江旧宴，你把我的子轩怎么了啊！我在仙门守了一夜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所有的新弟子都出来了，除了他！你说啊，你把他怎么样了？”
    和江旧宴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顾如晦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们昨天光是纠结着魔尊的事宜，居然忘了江子轩的尸体还留在试炼之地！
    虽然说江子轩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他咎由自取，但连尸体都未给人留下显然也并不合乎道义礼法。
    江旧宴叹了一口气：“母亲，你先起来。我慢慢地为您解释。”
    江白氏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她只是仰头哀求着：“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和子轩占了你在江家的位置。可你仔细想想，你的亲生父亲对你不闻不问，难道不比我更可恨？若你真要恨，就恨我一个人罢！告诉我，你把子轩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说到最后，江白氏已是泣不成声。她此刻完全没有先前的飞扬跋扈，完完全全只是一个痛惜自己孩子的母亲。
    江旧宴一脸为难，看来是还没有把江子轩的死讯告诉她。
    江白氏名义上仍是他的长辈，他的庶母，他并不能把她怎么样。万一江白氏被气出个好歹，他甚至还会落得一个不孝的罪名。
    顾如晦走上前来，看着江旧宴：“师兄，师父呢？”
    江旧宴神情一松：“师父说要反省自己的人生，思考修道的意义，很早就上思过崖了。”
    顾如晦：“……”
    她就知道，师父又在编瞎话了。
    估计是覃如风看到江白氏气势汹汹地杀上山头，早就嗅到苗头不对，连夜扛着思过崖走的。
    江白氏看到她来了，急忙膝行上前：“这位姑娘，我知道你也参加了入门试炼，你告诉我，我的子轩去哪儿了？他一向听话，不会让我白白担心了一晚上的。”
    顾如晦倒退了一步：“你知道江子轩在试炼之地对师兄痛下杀手这件事么？”
    江白氏闻言，脸色一变，但口中仍嗫嚅道：“这……兄弟之间，打打闹闹总是有的……子轩他向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顾如晦冷冷地打断了她：“师兄当时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这……”江白氏急忙转向江旧宴，“那我替他向你们道歉，你们要罚他，现在也该消气了……你们把他带出来，我好好地责骂他！”
    “你若真肯责骂他，他也不会那样嚣张跋扈，心思狠毒，以至于最后咎由自取，自寻死路了。”顾如晦道，“他已经死了。”
    她的话刚说出口，江白氏突然不动了。她张着嘴，浑身僵硬，只有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
    过了好久，她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子轩——”
    她扑上来，没头没脑地捶打着顾如晦：“你还我的儿子！你还我的儿子！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她反反复复地哀嚎着那几句话，甚至一句责骂都说不出来。
    顾如晦任凭她发了疯一样地捶打自己，她看着她，心里却突然有点羡慕江子轩。
    就算他再怎么坏，他都有母亲爱着他。
    江旧宴第一时间拉开了江白氏，将她护在身后：“母亲，您失仪了！”
    江白氏愣了一愣，这还是温文有礼的江旧宴第一次开口斥责她，为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
    “你……你怎么这么说？子轩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包庇一个外人？”江白氏指着她，声音尖锐，“是不是你们联手害死了子轩？！是不是！”
    “何人在此地吵闹？”一道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仙门之地，不可喧哗。”
    顾如晦闻声望去，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昆仑木的拐杖立在师父的庭院门口，白衣飘飘，不怒自威。
    直到被师兄拉了拉衣袖，顾如晦才想起来要行礼：“弟子见过师叔祖。”
    但她的内心满是疑问，师叔祖日理万机，怎么会亲自来这里？
    再定睛一看，住在隔壁的齐苑师叔也跟在师叔祖的身边，估计是她也听到了江白氏的哭闹，又深知覃如风的品性，便亲自把师叔祖给请了过来。
    顾如晦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聪明了一回，至少和齐苑师叔融洽相处了，多了一个靠山。
    师叔祖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原本正在哭喊的江白氏看到了他，连滚带爬地扑上前：“仙人！妾身知道您是九星界的掌权者，您得给妾身评理啊！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过是参加了个入门试炼就被人害死了，妾身可怎么办啊！”
    师叔祖沉声道：“这位夫人，九星界有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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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矩，在比试之中对同门下黑手者，可被诛杀。你的儿子，并不无辜。”
    江白氏哭喊道：“怎么会？妾身知道子轩是嘴上没有把门，喜欢说些污言秽语，但是他绝无害人之心啊！”
    师叔祖没有置辩，转而挥一挥手，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面铜镜，镜中的画面正是江子轩将江旧宴打得奄奄一息的画面。
    原本痛哭流涕的江白氏看到了这一幕，渐渐地没了声音。
    而顾如晦看到那面铜镜，心里却是一紧，师叔祖能看到试炼之地的情形？！那他岂不是也知道了魔尊的存在？！那么她和师兄岂不是会被打成魔修？！
    然而铜镜展现的画面明显和事实不符——魔尊、她的仙法、师兄的死而复生都没有显示出来。
    铜镜中的画面是师兄被打得奄奄一息后看准时机绝地反击，最后反杀了江子轩。
    看到最后，顾如晦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是魔尊偷偷把铜镜里的画面篡改了，还好还好。
    过了一会，师叔祖收起了铜镜：“这位夫人，想必你已经能明白真相了。”
    江白氏不回答，只是哀声痛哭。
    师叔祖轻轻一抬手，无需多言，自有两位仙门弟子走上前来，将江白氏搀扶起来，送往山外。
    顾如晦刚要行礼谢过师叔祖，却见师叔祖表情一变：“江旧宴，顾如晦，你们可知罪？”
    顾如晦一愣。
    却听师叔祖道：“入门试炼有规定，除了新弟子，谁都不可进入试炼之地，你们可知罪？”
    顾如晦反应极快，根本不给江旧宴开口的机会，立马行礼致歉：“师叔祖切莫怪罪师兄，这一切都是弟子的错。是弟子胆小害怕试炼，才对师兄胡搅蛮缠。另外，李师叔也是经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才答应帮忙的。师叔祖要怪罪，弟子愿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江旧宴急了，但在师叔祖面前又不敢放肆，只好行礼道：“师叔祖，师妹年幼无知，弟子愿代她受罚。”
    师叔祖捋了捋胡子：“罢了，看在你的召剑确实很有天赋，又选了斩妖除魔的攻道，有一颗救世善心，再加上是试炼之中突生变故，我也不好过多地苛责你们。”
    “但是——”他话锋一转，“入门试炼是九星界千年来不变的规矩，所以，你们得重新来过。”
    顾如晦试探性地问道：“所以弟子要再进一次试炼之地吗？”
    师叔祖摇了摇头：“试炼之地一年一开，这也是千年不变的规矩。不过，凡间现在妖孽横生，有人求到仙门来，想要借仙家之力斩妖除魔。”
    顾如晦听懂了，当即行礼道：“弟子愿前往斩妖除魔，将功赎罪。”
    江旧宴也行礼道：“师叔祖，弟子助长仙门的不良风气，理应一并处罚。还请师叔祖允许弟子一道前往！”
    师叔祖点了点头：“我也并非无情无理之辈，强行要两个涉世不深的弟子前去除魔。所以，你们的师父会跟随你们一道前往，阿苑，你也是。”
    齐苑没想到自己也被点名了：“师叔祖，您的意思是？”
    师叔祖呵呵笑道：“阿苑你千百年来都是一个人独自炼丹，也辛苦，我特意从别的分支里讨来两个弟子，在这趟行程中和你一起磨合磨合。你看哪个顺眼，就收他为徒。”
    顾如晦听着这话，心生感慨，果然受尽偏爱的就是不一样。
    同样是没有修为无法修仙，她上一世被骂“废物”；而齐苑师叔不仅处处受到师叔祖的袒护，甚至连炼丹的助手都帮忙挑好了。
    齐苑行礼道：“那弟子先谢过师叔祖。”
    师叔祖摆了摆手，转身拄杖乘风而去。
    见他离去，顾如晦这才笑吟吟地向齐苑行礼：“谢师叔解围。这一次同行，还要请师叔多多关照。”
    齐苑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不必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如晦顺势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师父：“还是齐苑师叔仗义，看看师父，徒弟有难，只顾着往思过崖上躲！”
    齐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你可错怪了你师父，他可不是被江白氏吓跑的。”
    “是吗？”
    齐苑指了指她：“他啊，是被你吓跑的。”
    顾如晦呆滞了一瞬：“我？”
    齐苑捂着嘴直笑：“慧慧还记得昨天晚上喝的酒吗？”
    提起酒，顾如晦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确是喝得有些多了，可她喝多了之后有做过什么吗？话说，齐苑师叔怎么也开始喊她“慧慧”了？
    齐苑越笑越来劲，最后笑得浑身直颤，一旁的江旧宴没忍住，也别过了头，抿着唇使劲忍笑。
    顾如晦满头雾水。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喝多了的她会哭，会闹，会逼着在座的每一位都喊她慧慧——“我才不晦气呢！我后悔给自己取了这么个破名字！所以从今以后，你们得喊我慧慧！”
    覃如风适时插嘴：“我一个大男人，喊你的闺名，这不太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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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31

    醉醺醺的顾如晦看了他一眼：“师父你当然不用喊，因为我是你的小姨！”
    覃如风：“？”
    顾如晦一拍桌子：“你看哈，你的饭菜都是师兄做的，衣服都是师兄洗的，师兄简直就是你娘嘛！而我，作为师兄的师妹，按辈分算，那就是你的小姨了！”
    覃如风：“？？”
    被酒精烧成一团浆糊的顾如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所以，从今以后我管你叫师父，你管我叫姨！”
    覃如风：“？？？”
    最后，顾如晦终于不胜酒力，打了个酒嗝儿后顺势栽倒在了酒桌上，而覃如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齐苑在后面喊：“覃如风你要去哪儿？”
    覃如风：“思考人生。”
    九星思过崖，一跳解千愁。
    ……
    想到这里，齐苑笑得更欢，不过面对顾如晦疑惑的眼神，她只是和蔼地拍了拍她的头：“覃如风有徒如此，夫复何求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覃如风：思过崖上风好大，我是谁，我在哪？
    第 15 章
    人世正逢乱世的一年，多国势力分裂割据，群雄逐鹿，引得许多邪崇趁虚而入，妖祸不断。
    安阳王朝的公主正要与邻国皇子联姻，断断不能出这个岔子，因此皇帝派人上山，恳求仙者怜悯世人，前往斩妖除魔。
    顾如晦还是第一次正式地参与斩妖之行，因此也有些按耐不住的紧张和激动。
    此行除了师父师兄和齐苑师叔，据说还有两个旁支弟子，是师叔祖专门挑来给齐苑当帮手的。
    齐苑为此特意嘱咐了覃如风：“你到时候可要帮我把把关，事成之后我送你两瓶‘水玉露’。”
    覃如风先是对送上门的馅饼表示欣喜，但随后又表示疑惑：“那是你的徒弟，为什么要我把关？”
    齐苑笑得意味深长：“因为我觉得你挑徒弟的眼光还挺好的。”
    覃如风顿住，随后扭头就走：“齐苑，你欺人太甚！”
    齐苑眨了眨眼：“两瓶‘水玉露’呢，就这么不要了？”
    覃如风冷笑：“你未免太小看我的卓绝风骨！”
    “那……三瓶？”
    “我看在同门的面子上，勉强帮你参谋一下。”
    齐苑啧了一声：“还是我高看了，早知道就说两瓶半了。”
    顾如晦听着他们两个互相斗嘴，不由地偷笑。
    结果被覃如风抓了个正着：“你还笑！连你也嘲笑为师是不是？简直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
    顾如晦咳嗽了一声：“弟子对师父忠心耿耿，师父冤枉弟子了。”
    覃如风呵呵两声：“凡人都说酒后吐真言，你还敢说你没有以上犯下？”
    顾如晦看了一眼覃如风，他看上去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地想要问罪，但并没有多严厉的意思，便也知道师父并没有真的生气。
    没来由的，顾如晦突然想到了之前在青楼的时候，客人调戏姑娘时编出来的歪理，索性她就开始照搬照抄。
    “怎么会呢？世人都说‘酒能乱心性’，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在醉与不醉之间正好是相反的，我喝醉后对师父以下犯上，不正能说明我在清醒的时候对师父敬爱有加吗？”
    可惜覃如风不是白痴：“照你这么说，我每每喝多了就觉得老李异常啰嗦，十分讨嫌；难道我在清醒的时候就会觉得他人见人爱吗？并没有，我只会觉得他更讨厌了！还不如我喝醉的时候呢！”
    覃如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
    上一次他和老李一起喝酒的时候，两个人喝上了头，不谋而合地想去齐苑的院子里偷丹药。
    一个说“你敢我也敢”，另一个说“朋友一生一起走，谁先逃跑谁是狗”。
    于是覃如风真的上了，然而老李跑了。
    这一次他喝酒，本以为有这么多人看着，总不会出事了。结果他刚收没几天的小徒弟突然就开始以下犯上，并且坚定不移地倒向了齐苑的阵营。
    ……好像以后偷丹药也更难了。
    覃如风忿忿不平，越想越气，盘算着等下要给齐苑也弄个欺师灭祖的徒弟让她尝尝苦果。
    那两个旁支弟子总算懂礼数，早早地就来拜见了齐苑：“见过齐师叔，见过覃师叔。”
    顾如晦本来也想着看一看齐苑师叔未来的炼丹弟子是谁，看看以后能不能交个朋友什么的。
    然而只一眼，她便浑身都僵住了。
    两位弟子，一男一女。
    一位是前世和师兄交好，但最后因为师兄堕入魔道便断了来往的柳师姐；
    而另一位，赫然是前世那位性瘾上脑，受了春兰蛊惑而害她灵根的仙门弟子，可惜顾如晦但最后都没能记住他的名字。
    “弟子柳絮参上。”
    “弟子方清参上。”
    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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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32

    顾如晦握紧了手指，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旁边的江旧宴见状，不由道：“慧慧，你怎么了？”
    顾如晦回过神，随后笑道：“没事。”
    江旧宴看了一眼他们，顿时明白了什么，安慰道：“我知道慧慧在想什么，但今世他们与我们都再无关系，不用害怕。”
    顾如晦点了点头：“嗯。”
    然而她话音未落，柳絮便上前一步打了招呼：“江师弟。没想到江师弟也在行程之中，真巧。”
    江旧宴不带感情地回道：“是很巧，柳师姐。”
    柳絮见江旧宴浑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似乎不像从前那般温和，不由道：“江师弟，其实我……”
    江旧宴打断了她：“此去路途凶险，柳师姐应好好照拂齐苑师叔才是。”
    院子里的木槿花从上一世就被带了恶意种下，没道理这一世还要留着发芽。
    柳絮咬了咬嘴唇，见江旧宴一副不欲与她多话的模样，行了一个平礼后便匆匆去找齐苑了。
    顾如晦有些疑惑，不由地拉了拉江旧宴的衣袖：“师兄，虽然是柳师姐上一世误会了你，但你堕入魔道的时候，我也曾误会过你，师兄也不用这么苛责她。”
    江旧宴摇了摇头：“慧慧和他们都不一样。”
    柳絮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他——从她用半包花籽骗走他的入门丹药开始。
    他向来性子柔和，不喜欢与人争辩，也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因此让柳絮得寸进尺地得手了一次又一次。
    他百般忍耐，她便贪得无厌。
    这一世，他不忍了。
    仔细想来，除了顾如晦，好像所有人都是别有用心地接近着他，包括师父。
    只不过师父的理由比较单纯，他是纯粹喜欢吃他做的饭，馋他的手艺罢了。
    顾如晦闻言一怔：“师兄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还以为师兄那么珍视那些木槿花，是珍视送花的人呢！
    以至于她把柳师姐和师兄认作了一对，还想着这趟行程之中能好好帮他们解除误会呢！
    谁知道江旧宴剑走偏锋，居然把花当成提醒自己的警钟！
    不过——
    比起这个，顾如晦更好奇柳师姐是如何用半包花种就能骗到师兄的，师兄应该没那么蠢吧？
    她看了一眼师兄，心道还是不要提及为好。毕竟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呢？
    江旧宴见她目光闪烁，开口问：“慧慧是在介意那些花吗？”
    顾如晦摇了摇头，她对花倒没什么想法，事实上，在院子里种些花也无伤大雅，甚至还能装饰门面。
    但江旧宴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你要不喜欢，那便除了吧。”
    反正他之前就想把那些花给拔了。
    说罢，他没等顾如晦反应过来，扬手抛出森罗，笔尖滴出墨色的毒，不多时，庭院中葳蕤茂盛的木槿便全数枯死。
    覃如风看到了不由叫道：“江旧宴，你干什么辣手摧花！”
    江旧宴盯着那片枯死的植株微微一笑：“徒儿是想着，这花中看不中用，以后种两棵果树给师父消暑解渴岂不更好？”
    覃如风顿了顿，改口改得飞快：“甚好，为师也来帮忙。”
    他一挥手，那些枯死的植物便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很快就成为了一堆灰烬。
    柳絮自然也看见了，她咬了咬嘴唇，但什么都没说。
    铲花不过一个小小的插曲，一行人很快就整理好行装上了路。
    覃如风将储仙盒放大之后踩了上去，其他几位弟子也各自召唤出了法宝，唯有齐苑站在原地，因为她没有修为，无法使用法宝，注定要和别人同乘。
    顾如晦是初用仙法，虽然青行是件上乘的法宝，但她还在慢慢地摸索着驾驭它，因此无法承担更多的负重。
    至于柳絮，她的法宝是一块玉佩，占地面积极小，一个人踩上去还好，两个人踩的话太过勉强。
    江旧宴的法宝也是，他的判官笔细长，很容易站不稳，得有仙法修身才不会掉下去。
    就剩下覃如风和方清了。
    方清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
    他刚拜见齐苑，就对她大献殷勤，搜肠刮肚地用尽了一切奇怪的词汇去夸赞她的美貌——“师叔的眼睛就像黑水河一样黑”“师叔的嘴唇就像刚吃过人一样红”“师叔的皮肤就像刚出土的尸体一样白”。
    齐苑：“……我谢谢你。”
    顾如晦见状，不由嘴角一抽，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春兰会选择他来帮忙下黑手了。
    因为正常人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大色胚！
    齐苑站在地上，看了看方清，又看了看覃如风——这两个人一个馋她丹药，另一个馋她身子。
    最后她语气艰涩道：“覃如风，我跟你走。”
    覃如风嘿嘿一笑：“和他一对比，是不是觉得我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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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齐苑扭头：“我只是没得选择。”
    覃如风不满：“亏我好心好意地带你，你就这么对我？不给几瓶白花丹说不过去吧？”
    齐苑沉默了一会：“要不你把我扔下去吧，我走过去算了。”
    覃如风赶紧拦住她：“把你扔下去，师叔祖还不连夜把我捆在思过崖上捆个三千年？不过，先前你让我帮忙参谋选徒弟，我觉得此子断不能留，对你不好。”
    齐苑翻了个白眼：“你在说废话。”
    覃如风正色道：“我没有。我不让你选他，但你也不一定就要选柳絮。你没有修为，出门采摘炼丹的草药很危险。需得有个修为高深的人帮护你，照应你。”
    齐苑显然没想到向来不靠谱的覃如风终于靠谱了一回，居然能这么认真地给出建议，她不由心头一热：“谢……”
    一声谢字还没说完，却听覃如风继续道：“所以说，你看在我这么认真地帮你参谋的份上，一定不要忘了之前答应给我的‘水玉露’啊！”
    齐苑：“……”
    她！就！知！道！
    第 16 章
    临近安阳王朝的时候，覃如风抬手示意他们各自从法宝上面下来，为了不惊动那些不知情的人们，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反正离王宫很近，不如步行过去。”
    几个人都没什么异议，纷纷收起了法宝。
    安阳王朝只是个边陲小国，所幸这边盛产稀有香料和名贵宝石，因此被诸多枭雄所觊觎着。
    小小国家自然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生出对抗大国的兵力，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他国附属，要么成为被掠夺的肥肉。
    安阳皇帝苦苦抗争了许多天，最后发现无解，不得已只好用自己的女儿当做和亲的砝码，交换王国的平安。
    只是公主成亲的那一日，有妖物前来袭击，虽然最后无人受伤，但是皇帝担心女儿的安危，特意请了修仙者前来降妖除魔。
    因此覃如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不多时便来到了安阳王朝的都城。
    都城的集市最是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比起试炼之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一次在试炼之地，顾如晦光顾着应付江子轩和试炼，这一次，她再也不掩好奇，四处张望起来。
    齐苑见状，打趣道：“慧慧就是凡间来的，还没看够吗？”
    顾如晦腼腆地笑了笑：“这大好人间，怎么会够呢？”
    她从小就住在乡野山村，后来被卖到青楼又是成天不见天日，前世因为灵根被毁无法下山除妖，这次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看一看真正的都城是什么样。
    齐苑笑了笑，她也理解晚辈弟子年纪小爱贪玩：“好吧，不过你们可别忘了主要还是来除妖的，等妖死后，我们倒是可以在这里多逗留几日。”
    顾如晦欣喜道：“谢谢师叔。”
    顿了顿，她复又担忧道：“不知道凡间的妖魔和试炼之地的比起来，哪一个更加凶恶？”
    试炼之地的妖魔虽然也是真的，但毕竟有仙法镇压，威力要比平时小了不少。
    “据说那安阳王朝的昌平公主美艳不可方物，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覃如风伸了个懒腰，“说不定那些妖物也垂涎她的美貌，才趁机作乱。凶不凶恶难说，但九成九是个大色胚！”
    最后三个字的音，覃如风咬得格外重。
    说完，他斜了一眼正在对齐苑大肆吹捧的方清。
    被点名的方清毫不自知，他听了覃如风的话，正色道：“覃师叔此言差矣，弟子以为齐苑师叔才是美丽动人，喜欢齐苑师叔的人说不定能填满思过崖下的深渊。”
    覃如风：“……”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去思过崖上闭关思过？！
    齐苑身为前辈，不太好跟后辈发火，只好干笑两声：“师侄谬赞了，我不过无盐之貌，不敢当。”
    方清更加来劲，他道：“怎么会呢？齐苑师叔太过自谦了，弟子以为，别说人间，就连仙界也甚少有女子能比得上齐苑师叔！”
    齐苑：“……”这话让她怎么接？她不由地担忧地看了一眼顾如晦和柳絮。
    方清专注地吹捧齐苑，没来由地还顺势踩了一把柳絮和顾如晦。
    柳絮从江旧宴对她冷淡相向开始，一路上就没怎么说过话，沉闷得很。
    至于顾如晦，她才无所谓方清如何评论自己的相貌，她只是双眼亮晶晶地盯住了路边的麦芽糖摊子。
    其实早在试炼之地，她就注意到了。
    她在凡间甚少吃糖，九星界又没有糖，虽然在试炼之地见过，但那到底只是仙法幻化出来的虚物。
    江旧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慧慧想要？”
    顾如晦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江旧宴笑了一声，顺势上前一步挤开了滔滔不绝的方清，把他挤了个趔趄，他对摊主道：“麻烦来六份麦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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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
    “好咧！”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此时此刻的江旧宴突然成了他们之间最有钱的那一个。
    他们之间只有江旧宴和顾如晦是来自凡间的，江旧宴出身富户人家，虽然有个刻薄的继母，但江白氏再怎么排挤他也得暗着来，她到底也不敢在明面上克扣嫡长子的例银。
    覃如风最先意识到这一点：“哎哎，徒儿，能不能借为师点钱？”
    齐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要钱做什么？”
    覃如风嘿嘿一笑：“早听说这安阳王朝盛产香料，甚至能用香料酿酒，我早就想试试了！”
    齐苑鄙夷道：“这里好歹是凡间，你就不能装装样子吗？”
    覃如风摆了摆手：“这里又没人认识我，等我到了王宫再说。徒儿，这借钱一事……”
    江旧宴但笑不语，他从小贩的手中接过六包油纸包起来的麦芽糖，一人给了一份。
    包括柳絮。
    她看到糖的时候先是一愣，然而欣喜地抬头看到他目光中的疏离时，便又讪讪地垂下了头，只是低声地道了谢：“多谢江师弟。”
    覃如风看了看手中的糖，又看了看江旧宴：“为师不用吃糖，来，慧慧，你爱吃，给你！徒儿，为师是想……”
    江旧宴打断了他：“师父等下还要除妖，喝酒误事。”
    覃如风叫道：“可是……”
    江旧宴偏了过头：“再不然，师父就把糖还给小贩吧。”
    覃如风终于闭嘴，有糖总比没糖好。
    顾如晦看着面前软软的，散发着小麦香气的糖块，轻轻地咬了一口。
    很甜，很香，很软。
    是她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上一世，她留守在九星界，因为体质不能外出，只能等着师父和师兄外出除妖的时候给她带新鲜的小玩意儿。
    有的是簪子，有的是手绢，然而他们带回来最多的，是药。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偏方，他们从凡间的各个地方搜刮来的，想着要为她修复灵根。
    药很苦，能一直苦到心里。
    顾如晦慢慢地咬着糖，虽然尝起来很甜，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感到涩涩的。
    江旧宴自然是看出了端倪，他摸了摸她的头：“别难过，以后师兄只给你买糖。”
    顾如晦仰起头笑了笑：“谢谢师兄。”
    方清的嘴是再黏的糖块都粘不住，他一边咬着糖，一边继续拍齐苑的马屁：“弟子觉得这糖就和师叔一样又软又甜，师叔……”
    齐苑忍无可忍，正想着能不能掏两颗丹药毒哑了他，只见方清突然不动了，没嚼碎的麦芽糖吧嗒一下从他的嘴里漏了出来。
    见他呆愣愣的，剩余几人都心生奇怪，不由地转头看去。
    都城中央，赫然树立着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雕像是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面貌年轻，身姿窈窕，而容颜堪称绝世倾城。虽然只是一座雕像，但必定是动用了大量的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
    方清呆愣愣地拦住了一位路过的老者：“老伯，劳烦问一下，这座雕像的原身是何人？”
    老伯看了看，笑呵呵的：“年轻人，外地来的？这是我们王朝的昌平公主啊！”
    方清闻言，不由地捂住了心口。
    齐苑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覃如风呵呵两声：“大概是在心痛那些没吃完的麦芽糖吧。”
    看到了昌平公主的雕像，皇城也就不远了。不多时，他们就到了皇城脚下，城门外有重兵把守，覃如风特意把之前皇帝的飞鸽传书掏了出来，立刻就有人将他们迎进了王宫。
    安阳皇帝显然是早早地就在等他们了，他不过是个小国皇帝，并没有那么多仪仗可讲究。
    再加上他为了妖物作乱的事早就心烦已久，一看到他们便急切地迎上来：“诸位仙长，仙道长久。”
    覃如风领头还礼，他微微一笑，风清骨雅，难描难画：“多谢陛下祝愿。”
    他终于可以把营业式的温柔正大光明地摆出来了，而别人绝对不会对他翻白眼！
    齐苑、顾如晦和江旧宴都早已见怪不怪，倒是把柳絮和方清看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覃道长还有两幅面孔呢？
    皇帝不欲和他们多寒暄，上来就直奔主题：“事情经过朕都在书信里详细写过，不瞒仙长，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要送去和邻国的太子成婚。可怪事发生了，只要迎亲队伍一来，必定会有妖魔作乱。王朝根基不稳，需得依傍这桩姻亲——还请仙长怜悯世人。”
    覃如风笑道：“这是自然。但贫道在前朝未曾觉察到有妖气，不知陛下可否带我们去见一见殿下？”
    皇帝道：“这是自然，着六位侍女带仙长前去公主的寝宫，另外要好好安置各位仙长的食宿。”
    覃如风抬手：“不必，贫道乃辟谷之人，不必劳烦，倒是贫道这几位不成器的徒弟需要多多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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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几个人：“……”
    覃如风你敢把手摁在每天装饭菜的储仙盒上再说一遍吗？！
    顾如晦心神一动，插嘴道：“师父，弟子不才，无法辟谷，然而凡间气候不比九星界，弟子唯恐吃坏了身体影响师父捉妖，能不能请师父将储仙盒借给弟子一用？”
    覃如风笑容一僵，但在皇帝面前不好破功，只好云淡风轻道：“嗯，给你了。”
    顾如晦在心中暗喜，总算把储仙盒要到手了！
    反正在师父手里也就是个大号饭盒，不如放到自己手里物尽其用。
    皇帝不明所以，只道：“几位仙长，这边请。”
    覃如风点一点头，仍然端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多谢陛下。”
    第 17 章
    在去见公主的路上，顾如晦满脑子都在好奇这公主该是什么模样。
    毕竟她此前也见过的位高权重者也就只有师叔祖和魔尊。
    而后者到底是不是位高权重还有待考据，毕竟顾如晦也没见过他有什么手下，干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连骗小姑娘都是亲自下场，活得像一个劳模。
    等进入了宫殿后，顾如晦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绝色女子，几乎屏住了呼吸。她左右环顾了一番，就发现众人都是一副被公主惊艳到的样子。
    除了江旧宴和覃如风。
    这两人不仅面色如常，甚至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一样架住了方清，省得他给九星界丢脸。
    昌平公主见他们来了，微微一笑：“各位仙长安好。”说完，她上前亲昵地挽住皇帝的手臂，嗔怪道，“这些仙长前来拜访，父皇怎么也不和儿臣提前说呢？”
    她甫一开口，顾如晦心肝一颤。
    公主不仅人长得美，连声音都如同百灵鸟一般娇软动人。
    安阳皇帝笑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儿莫怕，有仙长们在，你便不必再怕那些妖物侵袭了。好了，朕朝务繁忙，便先走了。”
    公主闻言，只是行了一礼，什么都没说。
    等安阳皇帝离开后，覃如风又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他瞟了一眼身边的齐苑，发现她正傻乎乎地盯着公主看，赶紧一个手肘捅醒了她，齐苑终于回过神：“见过公主殿下。”
    其他几位纷纷清醒，赶紧各自见礼。
    覃如风笑道：“公主殿下不必担心，贫道特意从九星界带了不少降妖除魔的法宝——”
    公主打断了他：“诸位仙长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一定十分辛苦，本宫特意设下了宴席，为各位仙长接风洗尘。”
    覃如风一愣：“公主不必如此麻烦，我们有仙术御法，并不十分辛苦。还请公主先告知妖物来袭的具体情况。”
    昌平公主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缓缓地击了两下掌，很快便有许多宫女侍从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的饭菜汤点一应俱全。
    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我还为各位仙长准备了安阳王朝特酿的酒，用七七四十九种名贵的香辛料酿制而成，不知各位仙长能否饮酒？”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覃如风立刻道：“谢过公主殿下。”
    说罢，他就领着他们几位入席就坐，动作十分流畅。
    顾如晦见状，不由嘴角一抽。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师父对公主的美貌不为所动了。
    虽然覃如风也喜欢调戏小姑娘，但也仅局限于跟她们开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并不会像方清那样，一看就是老色胚了。
    虽然他是日思夜想天天盼着自己能够结缘一位道侣，但他想要道侣的原因无非是双修起来更加轻松。
    在他的眼里，齐苑师叔的丹药排第一，酒排第二，思过崖排第三。
    不过，为什么连师兄也毫无反应呢？他看公主的目光只有平静，甚至有几分怅然。
    顾如晦有些疑惑。
    正这么想着，却听坐在旁边的覃如风低声问道：“徒儿，你刚才可仔细看过公主的脸了么？”
    顾如晦点头：“昌平公主的确倾国倾城。”
    “我没问你这个。”覃如风无语道，“你可看见她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青虚之色了么？”
    顾如晦闻言，心神一凛，赶紧抬头去看身处上位的公主，方才她被公主的美貌晃花了眼，都没发现这点异常。
    眼底泛着青虚之色的人通常都是被妖物吸食了元气所致。
    她看了一眼师父和师兄，发现他们两个都已然发现了异常，左手都不动声色地按上了法宝：“那两个旁支弟子要么是被选去炼丹，没选上的也是去修探道，所以无关紧要——但你得好好地学着。”
    顾如晦暗自懊恼自己在青楼还有些眼力见，怎么到了这里就开始迟钝了起来，美色误人这句话果然不假。
    她当即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覃如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皇帝乃天子，只要是天子就有真龙护身。按理来说，寻常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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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36

    有妖孽近身。除非那妖物特别胆肥，或者，它是被邀请的。”
    顾如晦问：“被邀请的？”
    覃如风点了点头：“你有没有发现，公主对捉妖之事只字不提？寻常人若遇到妖物，早就怕得不知所谓了，可这公主却好像并不着急捉妖。此事必有蹊跷，这王宫中必定还藏着诸多秘辛。”
    顾如晦追问道：“什么秘辛？”
    覃如风眨了眨眼：“这为师就不知道了，反正，慢慢来吧。”
    说完，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殷切地要求侍候的宫女为他多添些酒。
    小宫女问：“道长出生仙门，竟也喜欢这些凡俗之物？”
    覃如风笑得温和：“仙者爱凡间，自然是爱凡间的万物万生，仙者之心向来平等。”
    眼见着师父帅不过一炷香，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顾如晦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转头去看坐在旁边的江旧宴。
    “师兄，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
    虽然她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方清那样对公主一见钟情，但公主的美貌有目共睹，老天爷就是明目张胆地偏爱她一个人。
    况且她笃信师兄不会像师父那样脑子里全是偷丹药和喝酒，那就更没道理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旧宴看了她一眼：“慧慧，你还记不记得，前世的师兄在和魔尊有了交易后做了许多事？”
    顾如晦点了点头，那段时间，师兄几乎无恶不作，九星界人人都道他已经疯魔。
    江旧宴敲了敲桌子：“其实还不止这些，前世的我还抢过亲。”
    顾如晦张了张嘴：“……没想到柳承德还有这样的爱好。”
    江旧宴摇了摇头：“不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上位的公主，“我是自愿的。不过，她也是自愿的。”
    顾如晦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公主。
    ？
    前面师父好像的确说过，昌平公主是要和邻国的太子联姻的。
    所以，师兄是抢了太子的亲？
    顾如晦坐不住了，难怪师兄看到公主的眼里满是怅然，原来是爱所不能，恨所不得。
    再一想，他们双方都是自愿，却要作出抢亲这种有悖人伦枉顾礼法的举措，想来是爱到深处，情难自已！
    顾如晦之前一直以为师兄喜欢的是柳师姐，但是现在看来，他喜欢的另有他人。
    上一世师兄为了帮她修复灵根做尽了恶事，到死都是孤身一人；这一世，她定要还他一个圆满的人生！
    江旧宴失笑着敲了敲她的脑瓜：“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顾如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师兄，这……前世也就罢了，今生，请务必放着我来！”
    江旧宴闻言一怔，他好笑道：“放着你来？你想做什么？”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地答道：“我来帮师兄抢亲！我一定会帮你把公主抢回来的！”
    江旧宴：“……”
    他本来是想暗示一下接下来的公主动向，但没想到顾如晦会错了意，并且还自动自发地为他脑补了一出苦情戏码。
    可惜他的身上还留着魔尊的束缚，无法说出更多的真相。
    而顾如晦目光坚定、信誓旦旦地道：“师兄前世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该轮到我了。所以，无论师兄想做什么，都请让我来吧。”
    江旧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话音未落，舌尖上便传来的刺痛，如果再多说几个字，怕是整截舌头都要掉下来。
    江旧宴叹气：这魔尊真是害死人了！
    正这么想着，鼻尖突然传来淡淡的熏香味，安阳王朝本就盛产香料，所以这熏香并不十分突兀。
    但顾如晦觉得这味道很是奇怪，只是说不上来。
    上位的公主挥退了众多侍女，笑道：“这是我自制的熏香，各位仙长若懂香道，可自行品鉴。”
    然而她刚说完，齐苑轻哼了一声，第一个倒了下去。
    覃如风一把抱住了她：“师妹？师妹？你的酒量怎么突然变差了？嘿嘿，正好，让我来看看师妹你身上还藏着什么上好的丹药！”
    顾如晦：“……”
    她刚想阻止师父那只上下求索的咸猪手，旁边突然又传来两声闷哼，回头一看，方清和柳絮双双倒了下去。
    覃如风见状，笑道：“你们的酒量啊……真是差……”
    话音未落，他也倒了下去。
    顾如晦见状，暗道不好，这熏香必定大有问题。
    只不过，为何自己没有倒下？
    对了，是酒！
    所有人都喝了酒，就她一个人，因为害怕再出丑就滴酒未沾。
    江旧宴突然也轻哼了一声，靠着她缓缓地倒下来，凑近的那一瞬，顾如晦听到师兄低声道：“快装晕。”
    顾如晦心领神会，赶紧也扶着额头装昏昏欲睡。
    公主的表情倒没怎么变，似乎对他们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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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都在意料之中，她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酒乃是名贵香料制成，喝了之后能滋阴补阳；这熏香则是花朵调制，无毒无害。可你们却万万想不到，这二者混合起来便有了一个新名字。”
    “醉仙人——真是个好名字，真真是药如其名。”
    她自言自语道：“所谓仙者，也不过尔尔罢了。”
    她举杯饮尽杯中的残酒：“你们都说要救世人，却都没有想过要救一救我。”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便红了。
    “什么昌平公主！我呸！”
    顾如晦听得疑惑，这公主难道也喝多了吗？不然为什么要自己骂自己？看来会撒酒疯的不止自己一个嘛！
    除非……
    顾如晦想着想着，心底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大胆但合理的猜测。
    ——除非他们现在所见到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昌平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老直女了 →_→感情线还是慢慢来吧
    第 18 章
    这个大胆的想法刚刚冒出来，顾如晦就更加地疑惑。
    如果这个公主不是真的，为何皇帝能够面色如常地与他们说话？连这满宫的宫女也毫无反应？
    总不可能这一整个皇宫的人都是假的，都是妖物变的吧？
    没等她想更多，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宫殿中响起：“这药物果然神奇，连仙人都能被药倒。”
    谁？
    顾如晦保持着昏睡的姿势，眯缝着眼偷偷望去，一只模样极为丑恶的妖怪赫然蹲在宫殿中央，表情甚是狰狞。
    反观公主神色如常，似乎一点都不怕面前这只穷凶极恶的妖物：“蠡，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被唤做蠡的妖物甩了一下身后的尾巴：“把他们杀掉。这些仙者不知道杀了我多少同胞，死真是便宜他们了。”
    公主立刻出言阻止道：“万万不可！”
    蠡眯了眯眼睛：“为什么？如果不杀掉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到时候你也难逃一劫！你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不成？醒醒吧，你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如果那个老皇帝知道了真相，他肯定会把你的脑袋切下来挂到城门口！”
    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看上去内心十分纠结。
    蠡见她沉默不语，不由地放软了语气：“你看，杀掉他们百利而无一害。我可以报仇，而你的目的也不会被暴露了。”
    公主仍旧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才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蠡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嘛。”
    它再一次甩动尾巴，用妖力催动成锋利的刀刃。蠡走到了离它最近的覃如风身边，高高抬起了尾巴。
    “你要是害怕，可以选择不看。”它对公主说。
    顾如晦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骤停。
    师兄仍旧一动不动，没有要去救师父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将手摁在了青行剑上面。
    利刃刺向覃如风的那一瞬间，顾如晦抽出了刀刃，然而有人比她更快，反手一带，将她往后一拉。
    顾如晦忍不住叫道：“师父！”
    下一刻，覃如风骤然暴起，反手抄起面前的酒壶进行格挡。
    银酒壶和利刃碰撞的那一瞬间，妖力和仙力疯狂涌动，罡风横扫过去，一片狼藉。
    再一看地下，尚在昏迷的齐苑师叔和柳絮不知何时已经被阵法保护了起来；至于方清，则被师父一脚踹出了战场范围。
    幸好有师兄及时拉住她远离了他们，才不至于被战场波及。
    顾如晦看得一愣一愣的，感情师父也是装的？
    不过想一想，师父只是为人不靠谱，实力还是很强大的，不然也不会被封为扶正道人了。
    覃如风一边对抗妖物一边叫道：“徒弟，开盒！”
    顾如晦一愣，想起储仙盒在自己手里，赶紧将它打开，覃如风趁机脚下发力，一脚把蠡踢进了里面。
    “刚刚两只手都忙着对抗这妖物，幸好我之前把它借给你了。”
    顾如晦满心敬佩地问：“这也在师父的意料之中吗？”
    覃如风挠了挠头：“那倒不是，只是我突然想起来储仙盒还有能够吐纳世间万物的功效了。”
    顾如晦：“……”
    所以师父真的是十成十地把储仙盒当饭盒在用。
    江旧宴道：“你并非真正的公主，你究竟是何人？”
    顾如晦：“……”
    师兄演得真像。
    公主看了看他们，苦笑道：“我还以为这药真的有用。”
    “这药是很有用。”覃如风看了一眼熟睡的齐苑，“你等下再给我点，我回去拿丹药也方便。”
    顾如晦：“……师父！”
    公主扯了扯嘴角：“好吧。不愧是九星界的仙长。我的确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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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
    覃如风眯了眯眼：“你看上去可不普通。”
    她是如此美貌，轻轻一笑，整座九星界都会为之倾倒。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普通。我如果是真的普通，也不会被皇帝选作棋子。”她抬起头，“不要叫我公主，我的名字是阿莲。”
    “我是羊倌的女儿，从小帮着我爹放羊，我娘给我订了一桩娃娃亲，他是村口卖豆腐的，人挺好，也能干。
    “后来不知怎么，外边的人都说边关要打仗了，官府挨家挨户地征兵。我爹没有儿子，本以为能逃过一劫。他们却二话不说把我也抓起来了，要把我送给皇帝。
    “皇帝看中了我的美貌。他说他只有一个女儿，舍不得让她远嫁，便要我去和亲。为此，他还特地给我竖了一座雕像，把我的美貌传出去，邻国的太子果然慕名而来，想要接受这门亲事。
    “我不同意，他们便拿我爹娘的性命要挟我。我迫不得已，只好假装公主，准备和亲。
    “但后来我偶然遇到了蠡，它知道了我的事，很同情我，说是愿意帮我。只要我每天给它一点元气，它每到和亲的日子就会出来作乱，借此延误婚期。我本来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你们来了。”
    “你和妖物做交易，无异于是饮鸩止渴。”覃如风摸了摸鼻子，“话说你为什么会不愿意？嫁个太子难道不比嫁个卖豆腐的好？”
    “仙长出生仙门，自然不会懂凡人的七情六欲。”阿莲摇了摇头，“再者，我见过他。他和他的父亲之前是四处流窜的劫匪，专门以杀人为乐。后来他们父子俩被官府逼得逃去邻国，在那里当了兵，因为杀人最多，一路从小兵被升上将军。最后他们手握兵权，杀了皇帝，自己称帝了。”
    顾如晦闻言一怔，她要嫁的人，竟是一个叛国弑君的杀人狂魔？！
    她立马抬头去看师兄，师兄正好也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相撞，江旧宴冲着她笑了一下。
    顾如晦突然就明白了。
    对于抢亲，为何公主和师兄都是自愿的。
    无关风花雪月，只是一个想要救人，而另一个想被救赎。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尴尬。之前自己还误以为师兄是心悦公主才会抢亲，着实有些小人之心了。
    覃如风闻言，不由感叹道：“师叔祖说得不错，这人间的乱世纷争，果真是烽火连天，血流遍地。可怜，可怜！”
    阿莲顺势跪了下来，哀求道：“仙长，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想去和亲！我不想嫁给这样一个暴君！”
    覃如风满脸为难：“阿莲姑娘，你先起来吧。我们只负责捉妖，凡间的事都不能多加干预。所以，抱歉。”
    阿莲闻言，什么都没说，眼眶却微微泛了红。
    顾如晦看不下去了，这两个男人对阿莲的美貌无动于衷，她可是看得连心都碎了：“阿莲姑娘莫要哭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就算师兄不……我的意思是，不管怎样，我都帮你的！”
    阿莲睁大了眼睛：“你要如何帮我？”
    顾如晦道：“在迎亲队伍来之前我就把你带走，不就可以了吗。”
    阿莲不同意：“如果被皇帝知道的话，我的父母就会因此受到牵连。”
    顾如晦想了想，再次提议：“不如我们就说虽然我们捉住了妖物，但是你已经被它杀死了。”
    阿莲思索片刻，还是不同意：“如果我死了，皇帝还会抓别的女孩来代替我去和亲，我不能牵连别人。”
    顾如晦沉默。
    思来想去，到头来居然只有师兄的那个抢亲法子可行。
    只有这样，阿莲的父母不会因此受累；皇帝完成了和亲，王朝得到了庇护；并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就算被抢亲，邻国的太子也无法迁怒整个安阳王朝。
    阿莲迟疑道：“仙长，可还有别的法子么？”
    顾如晦顿了顿，认真道：“抢亲！”
    覃如风闻言，一口酒呛进喉咙里，好半天才咳干净：“慧慧，你就别逞能了。妖物已被捉住，差不多该启程回去了。要是被师叔祖知道我们牵涉世事，我们几个都要被挂在思过崖上晒成肉干！”
    顾如晦眨了眨眼：“只要我们几个都不说出去，师叔祖就不会知道了。”
    覃如风摇了摇头：“这我可不能保证。”
    言下之意是，他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会“大义灭亲”。
    顾如晦笑得意味深长：“那弟子可也就不能保证对齐苑师叔什么都不说。”
    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想当然的之前覃如风对着齐苑上下其手摸丹药的情形都被她尽收眼中。
    覃如风心虚道：“慧慧，你这是什么意思？为师是那种喜欢趁人之危的人吗？”
    顾如晦慢悠悠道：“那不如等师叔醒了，我亲自问一问她。”
    此话一出，覃如风立刻瘪了下来：“慧慧，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为什么顾如晦老是帮着齐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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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还是不是他的亲生徒弟了？！
    明明他当初把她捡回来的时候是多么纯白无暇的一块小豆腐，转眼居然就发酵成了臭豆腐！还是由内而外地发黑！
    顾如晦看着忿忿不平的师父，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要是自己以后也堕入魔道的话，齐苑师叔肯定会记挂着今天的好，从而帮着他们在师叔祖面前说好话。
    所以，师父必定得受些暂时的委屈，才能换来仙道的长久。
    不过覃如风也没纠结太久，他很快就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去吧。不过这件事我们三个都得保密。”
    顾如晦弯起了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所幸师父只是嘴上发牢骚，人还是很好的。
    阿莲赶紧行礼：“谢过几位仙长。”
    覃如风唉声叹气地问：“阿莲姑娘，你这里还有酒么？”
    心里苦，想喝酒。苦酒入喉心作痛，吾徒叛逆伤透心。
    阿莲点了点：“有的，在御膳房，我现在便带仙长去。”
    眼见着两人双双离开了宫殿，江旧宴凝视着顾如晦：“师妹，你其实不必这么做。当初抢亲只是师兄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顾如晦问：“那现在的师兄可有更好的办法？”
    江旧宴一怔，摇了摇头。
    阿莲的美貌是怀璧其罪，必定会被他人觊觎。就算救她出来，也会陷进去第二次。
    最好的办法就是抢走她，凡人心性再傲，也不会自不量力地和仙者抗衡。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我总以为师兄做尽恶事，都是被魔尊所逼，情有可原。可如今看来，那人叛国弑君，本就是死得其所。所以师兄，你当年杀的都是本就该死之人……对么？”
    江旧宴闻言，弯起了唇角：“慧慧果真是很聪明的。”
    顾如晦没想到师兄作恶还有着双重的理由，他不仅仅只是为了帮她修复灵根，更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他曾堕入魔道，可他其实从未堕入魔道。
    至死，他都是那个温柔如月的少年。
    而他抢亲的初衷和她现在一样，无关风花雪月，只是他们都有一颗仁爱的心。
    顾如晦想起自己三番两次误会师兄喜欢别人，顿觉有些尴尬。
    “可如果你——你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为什么魔尊会拦着你，不让你说出完整的缘由？你们为什么不解释？”
    顾如晦突然想起之前，魔尊曾问她是否魔界就一定无善者，仙门就一定无败类。
    江旧宴温柔地注视着她，仔细想来，顾如晦前世至今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被困在乡野，被困在青楼，被困在九星界，多少年岁月熬了过去，所有的阅历却并不多。
    但那并不是顾如晦的错。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大概是因为，慧慧你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人间。”
    第 19 章
    江旧宴的话刚说完，魔尊的声音就阴魂不散地冒出来了：“幸好我给你设下了禁制，否则还真管不住你这长舌夫。”
    话音未落，他便在宫殿之中现出了身形。
    江旧宴无奈道：“你能不能给我解开？这个禁制害死人了。”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柳承德道，“解开的话我可就亏了。”
    顾如晦问：“你怎么也来人间了？”
    柳承德咳嗽了一声：“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跟在你们身边，只是你们没发现罢了。”
    顾如晦：“……魔尊这么闲的吗？”
    “你又没当过魔尊，你怎么知道魔尊闲不闲？”
    顾如晦一时语塞，只好岔开话题：“好吧，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柳承德环顾了一眼周围：“想必你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
    顾如晦静默了一瞬：“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解释？还不让师兄解释？”
    柳承德呵呵笑道：“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说，你会信吗？”
    顾如晦顿住了。
    确实，如果从一开始他这么说，她绝对不会相信他的。毕竟他是魔尊，她是仙者，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
    “有些事，要你亲眼目睹，要你亲耳听闻，要你亲身经历——旁人的话，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顾如晦呛声道：“我相信师兄所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但我不相信你。”
    如果他真的一点恶都没做，又怎么会被称为魔尊？
    柳承德道：“我本来也就没指望你能立刻相信我。我这次来，有别的事情。”
    顾如晦嘴上呛着他，但心底的排斥已经少了几分，她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魔尊笑眯眯地竖起两根手指：“你既然已经开始降妖除魔，我要你完成交易里第二件事。”
    顾如晦心神一凛，来了，他的交易。
    恐怕现在只有这个才能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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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其实另有所图。
    顾如晦问道：“是什么？”
    柳承德捋了捋胡子：“你得开始跟着我学仙法。不过这次我就不要你喊我师父了，当你师父看起来蛮惨的。”
    顾如晦：“……”
    兜兜转转一大圈，他怎么就又绕回了收徒这件事？他对继承人就这么执着吗？
    柳承德看出了她的无语凝噎，对此他比她更无语：“你要是从一开始答应当我的徒弟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非要我绞尽脑汁用尽心机设下无数圈套，搞得我的头发都快秃了，当初江旧宴可没有你这么费劲！”
    江旧宴道：“……我是为了修复慧慧的灵根才不得已而为之。”
    顾如晦道：“你再敢打师兄的主意试试！”
    柳承德摆了摆手：“你放心，我才不会打他的主意。说到底，小五和江旧宴都是我迫不得已拿过来凑数的，况且他们是自愿的，省得我花力气去找。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有天赋异禀的仙法，你比他们两个都更加合适。”
    顾如晦问：“所以我最后也要像师兄那样，堕入魔道？”
    柳承德沉吟片刻：“其实也可以不堕的，上一世你师兄其实是个意外。”
    顾如晦追问：“什么意外？”
    柳承德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只是用胳膊肘撞了撞江旧宴：“闭嘴，长舌夫。”
    江旧宴无奈道：“你就喜欢打哑谜。”
    顾如晦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柳承德，感到满腹的狐疑，她感觉他们总还有秘密瞒着她，但她一时半会又猜不出来秘密到底是什么。
    索性她开始全权配合，主动套话：“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
    柳承德道：“不急，等你们抢亲那天我再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消散不见了，正如他一开始的那般来无影去无踪。
    见他走了，顾如晦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江旧宴：“如果师兄无法说出真相，至少可以给慧慧一点提示。”
    江旧宴看着她，叹气：“慧慧，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这是一条很黑，很长，更看不见尽头的路。”
    顾如晦没有说话，半晌，她仰起脸：“我不怕。这条路，如果我不走，那师兄就会走。师兄既然已经走过了，那我就更要走。不管怎样，慧慧都要陪着师兄。”
    江旧宴呼吸一顿，好半天，他才问：“为什么？”
    顾如晦笑了：“因为师兄也是那么做的。”
    以往在九星界上的无数个夜晚里，她抱着膝盖，躲在被子里哭得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废物”的时候，师兄总会陪着她。
    夜很长，但光总会来的。
    许久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本就无需多言，目光轻轻一碰，便有生生世世的岁月流淌。
    直到齐苑呻039;吟了一声，哑着嗓子开口：“水……”
    顾如晦这才惊醒，忙着要去给齐苑师叔找水，然而刚刚的一场战斗让整座宫殿都变成了一片狼藉。
    杯盏碗碟一个不留，桌椅板凳也都已经株连九族，玉屏风更是碎成了天女散花。只剩下一个更漏还完好无损，正遗世独立敬岗敬业地滴着水。
    顾如晦盯着更漏思考了一会那水能不能喝，江旧宴解下了腰间的水囊，扶起齐苑喂了她点水。
    等齐苑清醒了，他又从阵法和废墟里分别带出了柳絮和方清，也给他们喂了水。
    柳絮睁开眼，看见是他，神色复杂地道了声谢。
    齐苑捂着脑袋：“为什么我会突然昏倒？是不是覃如风那厮搞的鬼？”
    顾如晦刚想为师父辩驳，下一刻，覃如风和阿莲两个人就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拎着酒进来了。
    这本无甚，然而落到齐苑的眼里，再结合实事，眼前的这幅景象就变成了“覃如风偷偷给她下药，覃如风偷走了她的仙丹，覃如风还臭不要脸地向公主大献殷勤——明明他之前还假装清高”。
    齐苑的眼里冒出了熊熊怒火。
    顾如晦：“……”
    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事，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再看。
    “覃——如——风——”
    覃如风扭过头：“啊，齐苑，你可算醒……”
    “咣——”
    虽然齐苑师叔没有仙力，但看起来武力不俗。
    一只凳子腿瞬间把覃如风拍得矮下去了好几寸。
    “齐苑，你疯了是吧？你再敢打我一下试试！”
    “啊，我做错了什么？有话好好说，打人别打脸！”
    “好师妹，好师妹！收了神通吧！师兄再也不敢了！”
    “我也没把丹药全偷光啊！什么？那是你最后的储备？你不早说！”
    最后齐苑一手掐着覃如风的脸，一手熟练地从他的身上摸回了自己的丹药。
    对于这幅场景，齐苑和覃如风都已经习以为常，顾如晦和江旧宴也见怪不怪，柳絮和方清虽然和他们不熟，但因为是被挑来炼丹的，所以也知道丹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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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如风和狗不得入内”的规矩。
    只有阿莲不明所以，被吓了一大跳：“仙长，你没事吧？”
    覃如风被齐苑掐得呲牙咧嘴，仍然强撑着自己仙风道骨温润而泽的人设：“我没事……这其实也是仙者一种独特的修行方式，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
    齐苑冷哼了一声：“你习惯了，我可没有。覃如风你可真是死性不改，把思过崖都跪穿都救不来你！”
    覃如风嘿嘿笑道：“你也知道思过崖没用哈？那要不你下次和师叔祖商量一下，别让我去思过崖罚跪了呗。”
    齐苑柳眉一挑：“至少得让你长长记性。”
    覃如风立刻接茬：“那我更愿意去师妹的院子里跪着！”
    “……”
    齐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了心情：“罢了。我回去再和你算账，总而言之，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捉住那只妖物。”
    “你说妖物？已经被我们捉住了。”
    齐苑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不过这不重要。”覃如风揉了揉被掐得通红的脸，“重要的是，慧慧要抢阿莲姑娘的亲，咱们做长辈的就不要插手，也不要告诉师叔祖，这也算成人之美，功德一件了。”
    方清：“谁是阿莲？”
    柳絮：“什么抢亲？”
    齐苑：“姑娘？慧慧你……？”
    顾如晦突然很想把之前那个同情师父的自己掐死。
    江旧宴叹了口气，深感师父在不靠谱的道路上策马狂奔，甚至已经开始偏离原路，另辟蹊径。
    他只好把这件事的起末，原原本本地再给另外三个人讲了一遍。
    讲完，三个人都齐齐地陷入沉默。
    还是齐苑第一个开口：“有什么我能帮的地方，慧慧你尽管开口。”
    顾如晦摇了摇头：“谢谢师叔的好意，但这件事如果被师叔祖知道的话，反而会牵连你们。”
    齐苑迟疑道：“说到底这件事既不能告诉九星界的人，否则会因为涉世凡间而被逐出九星界；也不能让皇帝看出端倪，否则阿莲勾结妖物破坏联姻，必定会被皇帝追杀；万一走漏半点风声，我担心……”
    顾如晦心中有些感动，她看着齐苑的目光：“我相信师叔，我也相信这之中不会有人想出卖我。”
    齐苑叹了一口气：“我想的何止是出卖不出卖的问题，这件事就算不告诉师叔祖，但是仙者抢亲，你的声誉在凡间便是毁了。”
    顾如晦顿了一顿：“仙者，本就不必在乎名利。”
    江旧宴笑了笑，温和道：“师叔能理解，其实再好不过。但我们早有安排，师叔不必担心。”
    他话音未落，顾如晦便扭过头来看着他：“师兄，也包括你。”
    江旧宴：“……”
    “这件事，我想一个人完成。”顾如晦直视着他，目光是毫不动摇。
    师兄已经苦了一世，没必要再苦第二世。
    那些罪名、斥责与白眼，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她的目光坚定、执着、不容置喙。
    “师兄，请让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在沙雕的路上策马奔腾了
    我要在自己的腿上写一个惨字
    qwq
    没有评论的小鹿快死了
    第 20 章
    对于抢亲这个计划，齐苑师叔有一点说对了。
    这件事不能让师叔祖知道，修仙者，秉持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理念，对于凡人的琐事一概不能插手，若是被知道了，就会逐出九星界。
    江旧宴上一世早早地就和魔尊勾结，叛出了九星界，因此这条规矩无法撼动他。
    但顾如晦并不想走师兄的旧路，她好不容易得了灵根修成仙道，绝不能因为这件小事被逐出仙门。
    江旧宴劝说道：“慧慧不必逞能，让师兄来帮你吧，我并不在乎能否修成真仙。”
    顾如晦摇了摇头，她说了要自己来，就是自己来：“我自有办法。”
    众人纷纷看向她，除了方清，那厮正郁郁寡欢地坐在角落里，经历过从“阿莲不是公主”到“阿莲被迫和亲”再到“阿莲已经有心上人”的大喜大悲，他的表情正长期处于一片空白。
    “什么方法？”
    顾如晦抿唇一笑：“秘密。”
    覃如风问道：“慧慧，你现在就知道打哑谜。万一你的方法不可行呢？”
    顾如晦摇了摇头，她现在还不能跟师父坦白她有天赋异禀的仙法。
    回溯时间是逆天而行，在修仙界乃中是大忌。
    覃如风还要继续追问，齐苑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好了，慧慧不说自有她的道理，你就别为难她了。”
    覃如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顾如晦松了一口气，她怕师父再追问下去，她就要忍不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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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托出了。
    江旧宴看着她，悄声问：“师父不能说，慧慧总该告诉师兄吧？”
    顾如晦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师兄自己还不是有一大堆秘密瞒着慧慧。”
    江旧宴噎住，再度叹气：魔尊设下的禁制真的害死人了。
    此事被顾如晦一锤定音，且她一心要和他们撇清关系，就算到时候师叔祖真的知道这件事，要责罚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安阳皇帝得知他们花了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将妖物捉住，不由大喜，甚至奉上了大量的金银财帛。
    不过都被覃如风婉言谢绝了：“多谢陛下，不过贫道对醉仙人的秘方更感兴趣。”
    安阳皇帝有些疑惑：“什么是醉仙人？”
    旁听的齐苑闻言，也疑惑道：“醉仙人？那是什么？”
    顾如晦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覃如风咳嗽了一声：“不，没什么。是贫道失言。”
    安阳皇帝见他们婉拒了自己的谢礼，便道：“既然仙长并不喜欢凡俗之物，那便留下来参加小女的婚事，喝一杯喜酒吧。也算朕聊表一点微薄的谢意。”
    覃如风颔首道：“既然如此，那贫道便在此叨扰了。”
    皇帝笑吟吟地拍着阿莲的手：“我儿，你真是好福气。有仙长来祝福你的婚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顾如晦冷眼瞧着他和阿莲故作父女情深，心想若这是他的亲生女儿，不知道他还会舍得把她嫁给一个叛国弑君的暴徒么？
    阿莲挽着他的手臂，乖巧道：“那也要多谢父王的安排。”
    如果她的父母没有被威胁，如果眼前的男人不是一国之君，她大概早就一巴掌掴上去了吧？
    顾如晦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有些滑稽。
    没有了妖物的作乱，预定的婚期如约而至。
    皇帝嫁女，自然是倾尽了大量的人力财力。
    阿莲冷静地翻动着面前的首饰盒，里面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简直要晃花人的眼睛。
    侍女们都挑了最华丽最昂贵的珠宝往她头上戴，她本就倾国倾城，有了脂粉首饰的点缀，便更显绝色。
    顾如晦看着师父一行人都在喜宴上就坐，悄悄地向他们比了个手势，然后便借故离开了宴席。
    她仔细搜寻了一番，好不容易在偌大这皇宫之中找了个人少的清静地。
    江旧宴追了上来：“慧慧，等一等。”
    顾如晦站住了：“师兄，这件事，我好像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江旧宴打断了她：“我知道，我知道，但，至少让师兄陪着你。不是慧慧说的吗，前世师兄陪了你那么久，今生我又有什么道理缺席？”
    顾如晦心头一热，点了点头：“好。”
    柳承德之前说过，他会在抢亲的那天再来。
    然而顾如晦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江旧宴看顾如晦心神不定的模样，想一想之前的情形：“慧慧这是在等柳承德？你的方法，是不是和他有关？是不是和你的仙法有关？”
    顾如晦见师兄已经猜得八039;九不离十，索性点了点头：“柳承德之前说过要教我仙法，还是在抢亲的这一天，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了。如果我的仙法仅仅只是回溯时间的话，柳承德何必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收我为徒？
    “因此，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想我的仙法应该不仅仅是能够回溯时间，还是可控的。但是因为我修为不足，所以必须得有人来引导。”
    她的话音未落，柳承德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嘛。”
    他们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俊美的青年，剑眉星目，嘴角含笑，身上还穿着大红喜袍。
    青年哈哈大笑：“丫头，你果然很聪明嘛。”
    两个人陷入沉默。
    顾如晦盯着他看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才试探性地问道：“……柳承德？”
    柳承德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你们到现在才认出我？”
    “不是，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顾如晦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莫非这就是你年轻时的模样？”
    柳承德啐道：“我年轻时可比这人帅多了，我现在是邻国太子的模样。”
    顾如晦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柳承德道：“我之前听到你们说要抢亲，就想到这么个办法了。前世的江旧宴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直接杀人抢亲了，虽然说他也没杀错，但终归要被世人所诟病。不过还好，现在有你的仙法，这件事有更好的解法。”
    顾如晦追问道：“什么解法？”
    柳承德扯了扯身上的衣袍：“那就是动用你的仙力，回溯他们所有人的记忆，但同时要消除他们现在的记忆。不能让他们像你和江旧宴那样，前世今生的记忆共存。”
    “至于献祭，就拿这个倒霉太子献祭，到时候没人记得阿莲，也没人记得和亲，而我冒充这个太子在邻国生活一段时间后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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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43

    刻装病暴毙。整个计划天039;衣无缝，也不会让九星界和凡间的人抓到把柄。”
    “我明白了。”顾如晦颔首，但仍是皱起了眉头，“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柳承德唉声叹气：“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够好好地跟着我学仙法。”
    顾如晦终于觉出一点不对了：“我的仙法对你而言很重要么？”
    柳承德扭头扯开了话题：“你现在修为不足，不可控制，所以仙法有不确定性，但我会教你如何掌握自己的仙力。”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礼官拖长了声音的唱词：“皇恩浩荡，天命所归——”
    柳承德压低了眼帘：“来了。”
    他纵身一跃，飞上了临近一座宫殿的屋顶。
    顾如晦和江旧宴紧跟其后，也飞上了屋顶。
    迎亲的仪仗队喜气洋洋，锣鼓敲得震天响，道路两旁铺满鲜花与香泥，红毯上洒满珍珠。
    席间，皇亲权贵们都在推杯换盏，喜笑颜开，邻国的都在羡慕太子娶了美貌的公主，本国的都在庆幸找到了依傍，可以躲开战争。
    太子，也就是那个现在和柳承德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站在万众瞩目的花台上，志得意满地准备迎娶他的战利品。
    顾如晦看着他，虽然柳承德化作了他的模样，但远没有太子那般眉目间充满了肃杀之气，虽然面上喜气洋洋的，但眼底的冷光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顾如晦看着看着，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柳承德啧了一声：“他之前还坑杀了敌国二十万的降兵，虽说现在人间战乱，杀人再所难免，但他可不仅仅是为了家国，而是单纯地嗜好杀戮。”
    顾如晦点了点头：“我现在该怎么做？”
    柳承德道：“闭上眼，感受自己的仙力所在。”
    顾如晦依言闭上了眼，眼前一片黑暗。
    渐渐地，眼前浮现出了白光，和之前自己释放仙法时的一模一样。
    白光凝聚成一团，但很快便像流沙一样散开。它分成了两股，一股汇聚成过去，一股汇聚成现在。
    顾如晦慌忙去抓，被魔尊喝止：“不要强求，你越是抓紧，它便逃得越快。”
    顾如晦定了定神，放松了心神，伸开手掌。
    那两股分流的白光似有灵性，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番，见她不动，便试探性地攀上了她的手指。
    柳承德低声道：“你把握机会，这一次只抓‘过去’那道光，斩断‘现在’那道光。”
    说完，他跳下屋顶，隐入人群。左手聚起魔力，对准了太子的心口，准备将他取而代之。
    顾如晦屏住呼吸，眼见着那道白光就要完全落入手中。
    突然，一道尖锐的喝声自下面炸开。
    “等一下！”
    两道白光闻声慌忙散成了无数光点，顾如晦气恼地睁开眼睛，发现下面的宾客也是一片哗然，柳承德不好动手，只好随便化了个别人的模样藏在人群中。
    声音的来源不是别人，而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
    那个女人叉着腰，站在花台上，似乎完全不怕自己的行径会得罪在座的皇室权贵，也没有卫兵上前阻拦。
    她的声音很是尖利：“我说，等一下！”
    第 21 章
    望着那个身高三尺，腰肩同宽的女人，顾如晦原本的气恼全数化作了满腹疑惑。
    她和师兄对视了一眼，发现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江旧宴道：“慧慧，这就是你不肯把方法告诉我们的理由吗？”
    顾如晦道：“师兄，你前世也遇到过她吗？”
    话音刚落，两个人面面相觑。
    很显然这个看上去能开山裂石的彪悍女子都不在两个人的意料之中。
    见台下的权贵们都陷入了寂静，那个女人继续道：“诸位，其实我是来揭穿这个骗局的，因为我才是真正的昌平公主。”
    此话一出，就像冷水滴进了滚油锅里，人群一片哗然。
    终于反应过来的安阳皇帝拍案道：“来人！卫兵！先把她请下去！”
    来联姻的太子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他盯着面前威武雄壮的女人：“你说，你才是昌平公主？那么她又是谁？”
    他扬手，扯下了阿莲的红盖头，阿莲看见是他，先是一脸惊慌，而后看到公主，又变成了满脸错愕。
    昌平公主笑道：“她？她叫阿莲，本是个农家牧羊女，也是冒名顶替我来联姻的受害者。”
    听到这里，顾如晦忍不住看了一眼江旧宴：“师兄，你当初怎么没提到这个变故？”
    江旧宴低声道：“我当初杀人劫人，动作快得很，并没有这么麻烦。”
    而底下的昌平公主继续说道：“我的父王担心我远嫁受苦，这才想到找人代替我和亲。不过，我看上你了，你很不错，我决定嫁给你。”
    太子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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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44

    皇帝惊呼：“来人！快把公主带下去！”
    昌平公主转过身来，直视着皇帝：“父王，家国平安本就应该是儿臣的分内之事，父王何必牵扯无辜之人。还请父王放了阿莲的家人，儿臣愿意前去和亲。”
    阿莲闻言，忙不迭跪下叩谢：“民女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安阳皇帝听罢，老泪纵横：“我儿，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啊……”
    “够了！”
    太子暴喝道：“安阳皇帝，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自己女儿出嫁，故意弄出了这么个玩意儿来糊弄我吧？”
    安阳皇帝拍桌而起，比他更激动：“太子慎言！我儿倾国倾城，你怎可出言诋毁！”
    太子殿下看了看虎背熊腰的昌平公主，后者看他的眼神已经冒出了桃红色的心，他勃然大怒：“安阳皇帝，你竟然敢戏耍我！”
    太子抽出了旁边侍卫的腰刀，他压低了眼帘：“那这门亲事也不必结了！”
    说完，他抽刀狠狠地向昌平公主刺去。
    顾如晦见状，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惜她和师兄现在都趴在屋顶上，突然出现的话不好解释。
    “咣——”
    剑光相撞，火星四溅。
    定睛一看，原来是覃如风跳了出来，为公主挡下了一剑。
    顾如晦松了口气。
    昌平公主原本吓得尖叫，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美青年，不由开口：“多谢这位公子，这位公子真是好身手，敢问公子姓名？可有婚配？本宫会让父王好好奖赏你。”
    眼看着昌平公主瞬间就对太子没了好感，反而开始对覃如风大抛媚眼，吓得覃如风差点连剑都丢了。
    尤其是听到“婚配”二字，覃如风更是急得满头大汗：“公主过誉了，贫道只是前来捉妖的，这只是贫道的分内之事而已。”
    太子的脸色愈发阴骛：“仙门的人？怪不得安阳皇帝敢在我大燕国面前偷天换日，原来是勾结了仙门中人。我竟不知道，仙人也可以插手凡间之事？”
    听到他的后半句话，覃如风讪讪地放下了武器。
    九星界的规矩向来如此，如果被师叔祖知道这事，回去以后怕是连思过崖都要跪穿了。
    太子低喝道：“让开！”
    覃如风叹了口气，面对眼泪汪汪的昌平公主和惊慌失措的阿莲，犹豫再三，还是让开了身体。
    太子冷冷一笑：“安阳皇帝想与我大燕国开战？那好，我便成全你。”
    他拍了拍手，原本拿着唢呐锣鼓的迎亲仪仗队立刻抽出了配在腰间的刀刃。
    变数陡生，席间的贵族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开始惊慌失措起来，甚至有的人开始往外逃，然后被太子一国的侍卫砍翻在地。
    顾如晦的目光沉了沉，迎亲队伍携带兵器？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怕这太子殿下从一开始就打算在安阳王朝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安阳皇帝看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站起了身：“大燕国的太子殿下——不过是叫你一个尊称，你真以为朕会把你当做太子？
    “你们父子俩为了躲避官府的追兵，从之前的国家叛逃，不惜投敌，后来更是以下犯上地谋权篡位！
    “你剥削百姓，坑杀降兵，嗜好杀戮，丝毫没有一颗作为君主的怜悯仁爱之心，说到底，你不过是叛国弑君的一个流亡匪徒罢了！”
    安阳皇帝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撞翻了面前的桌子。
    “朕是做错了，大错特错了！无论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还是牧羊农家女，都不该嫁给你这等暴徒！”
    太子听完他的话语，哈哈大笑：“叛国弑君？笑话！这乱世是胜者为王！你们这些边陲小国就该乖乖地做我大燕国的走狗！至于你的女儿，嘁，谁要娶这么个玩意儿？”
    安阳皇帝再一次大怒：“我儿美艳动人，收回你的话！”
    太子不理他，只扬声道：“来人，布阵！我今天就要直取安阳皇帝的项上人头！”
    眼看迎亲就要变成战事，柳承德趁乱又窜回了屋顶，重新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你再试一次，用那个太子做献祭，然后回溯其他人的记忆。”
    顾如晦点了点头，平心静气，重新闭上了眼。
    这一次她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白光落回自己的掌心，光一分为二，化作了过去和现在。
    顾如晦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过去，然后快速地斩断了现在。
    然后，她的面前便出现了一片人头攒动的模糊人影。
    仔细望去，正是安阳皇帝，昌平公主，大燕国的太子以及一众的权贵和卫兵们。
    这次，无需魔尊指点，顾如晦便将手中那道名为“过去”的光掷向了他们。
    白光亮起的那一瞬，覃如风惊呼道：“这是什么？仙法？谁的？”
    顾如晦心一颤。
    柳承德急忙道：“你这个时候要在心中对你的仙法下达命令，让它把时间回溯到太子拔刀之前，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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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45

    是前世。”
    顾如晦点点头，她轻轻地抬起手，白光便飞快地没入了人群。
    她重新睁开眼，看到江旧宴和柳承德都齐齐地盯着她：“如何，成功了吗？”
    顾如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三个人只好再次从屋顶往下看。
    下面的人群先是陷入了死寂，随后爆发了空前绝后的骚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大燕国的太子晃了晃身体，扑通一声倒下了，很快就咽了气。他死得无声无息，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很大。
    群龙无首的卫兵们见到太子死了，顿时慌成一团，安阳皇帝趁机下令把他们全部扣押。
    见到骚乱很快就平息下来，也有不少人还陷在震惊里，没能回过神：“发生了什么？这大燕国太子怎么突然就死了？”
    “报应！报应啊！”
    顾如晦看着被人群包围的太子，不由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她的仙法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逆转他人的记忆时间。
    但——
    她的仙法就只能到达这种地步了吗？
    魔尊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扰，插嘴道：“你还记得江旧宴之前被他弟弟打了个半死，但你用过仙法之后他就活蹦乱跳了吗？”
    顾如晦点了点头。
    柳承德笑眯眯道：“这就是你的仙法奇妙所在。只要有献祭，它不仅可以回溯记忆的时间，还可以回溯身体的时间。我会好好教你，让你能够好好地把握它，争取让你能够多救些人。”
    顾如晦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柳承德颔首：“自然是真的。”
    顾如晦有些犹疑：“可……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柳承德避而不答：“至少也没有坏处！”
    顾如晦被他的话噎住了。
    柳承德趁机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老夫先行一步，等有事的时候再来找你。”
    见他消失得飞快，顾如晦无奈地摇了摇头，找了个没人注意的空档，和江旧宴一起跳下了屋顶。
    见他们下来，覃如风赶紧迎上来：“慧慧，该不会这就是你的主意吧？你的方法就是杀了太子吗？”
    顾如晦试探性地问：“师父看到我施展仙法了吗？”
    “呃，这倒没有。”覃如风挠了挠头，回溯过记忆后的他已经忘了之前看到过的白光，“难道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确认他们几个的记忆也被回溯了，顾如晦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煞有介事道：“可能吧，也许是老天开眼。”
    覃如风还是有些狐疑：“那你之前的方法到底是什么？之前瞒着不说，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顾如晦语塞：“啊这……”
    她求助地将目光望向江旧宴，江旧宴刚要开口，那位威武雄壮的昌平公主再度扭捏着靠了过来：“这位仙长，你还没有告诉本宫你的姓名呢。”
    看到昌平公主，覃如风瞬间垮塌成一滩碎片。
    他绞尽脑汁地编造理由：“这……公主……贫道身为九星界的人，不可有沾染红尘之心。”
    昌平公主打断了他：“我听说，仙者是可以双修的？”
    覃如风卡壳：“啊这……”
    他偷偷地向顾如晦和江旧宴投去了求援的目光，可惜这两位都忙着使劲憋笑，就是见死不救。
    情急之下，覃如风顺手一指，选中了正在席间看好戏的齐苑：“公主殿下，实不相瞒，贫道已经有道侣了。”
    突然被点名的齐苑：“……？”
    第 22 章
    昌平公主顺着覃如风的手指望去，正好看到了炼丹三人组。
    此时齐苑还没能反应过来覃如风的意思，正一脸茫然。
    公主自动无视了齐苑和柳絮，直接锁定了旁边的方清：“那么这位仙长，可有道侣？”
    方清虽然算得上是个色胚，但毕竟是九星界出身，仙门出身的人其实都大差不差地有一副好皮囊，就是天鹅和孔雀的区别而已。
    方清闻言，露出了和齐苑如出一辙的茫然无措，但好在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赶紧效仿覃如风，一根手指选定了顾如晦：“抱歉公主，贫道也已经有道侣了。”
    顾如晦：“？？？”
    就算得到这个回答，公主也没有气馁，她再一次自动无视了顾如晦，然后瞬间看中了江旧宴，这一看不要紧，她的眼前顿时一亮：“这位仙长，你可有道侣了么？”
    江旧宴脸色一僵。
    六人组有四个都迅速配对，只剩下他和柳絮被踢出了阵营。
    江旧宴轻咳了一声：“我……”
    顾如晦急得赶紧给他递眼色：不管什么新仇旧恨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要摆脱昌平公主。
    平心而论，昌平公主长得不差，如果没有阿莲姑娘做对比，肯定也算得上唇红齿白的美人。
    可惜她的体型实在是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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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猛，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看上去一拳能打三个江旧宴。
    然而江旧宴似乎还是没能释怀柳絮之前所做的一切，他甚至压根没看柳絮一眼，只是低头蹙眉不语，想着如何拒绝公主的说辞。
    然而没想到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柳絮却突然开了口：“公主殿下，实在是抱歉，我与江师弟早成道侣。不过殿下莫要灰心，万事心诚则灵，公主定能早得姻缘。”
    昌平公主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自嘲道：“我自出生伊始便是这副模样，世人畏惧也就罢了，我还以为仙门的人会与众不同，可惜——”
    她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勉力扯出一个微笑。
    安阳皇帝走上前，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儿不可胡言乱语，我儿倾国倾城，何须妄自菲薄？”
    昌平公主没说什么，但眼眶却红了，她反手用力地回抱住安阳皇帝：“父王——”
    眼看着皇帝的肋骨都要被勒进肺腔，顾如晦急忙开口打断了这父女情深的画面：“陛下，如今太子已死，陛下该怎么办呢？”
    安阳皇帝摇了摇头：“朕本以为用联姻换取军事上的庇护，但现在看来，是朕想错了。大燕国的太子暴戾嗜杀，和亲只会引狼入室。”
    “可太子已死……”
    安阳皇帝笑了，他眼中精光一轮：“太子死了才好做文章，他大燕国山高水远，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实情是什么。大可以把他的死推到他们自己的迎亲队伍上，看他们的武器，应该本就想来挑事，大燕的皇帝理亏，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皮。”
    “况且——”安阳皇帝顿了顿，“就算他想开战也不必怕，安阳王朝的香料一断，周边的诸国都会借此围攻大燕。”
    顾如晦听着他的文韬武略，忍不住插嘴：“那么陛下，阿莲该怎么办？”
    安阳皇帝终于止住了话头，他看了看泫然欲泣的美人，脸上总算有些愧色：“她也算安阳子民，这样吧，朕到时候命人送你和你的双亲回乡，再赠你黄金千两。”
    阿莲喜极而泣，急忙跪下行礼：“多谢陛下。”
    覃如风见状微微一笑：“如此，那我们便不叨扰陛下了。”
    安阳皇帝颔首道：“多谢仙长怜悯世人。”
    覃如风回礼，转头看向他们：“妖物已捉，我们这便启程回九星界吧。”
    众人纷纷应好，唯有方清看着阿莲，目光含情脉脉：“阿莲姑娘，倘若以后你的豆腐店操持不下去了，可以来九星界找我……”
    昌平公主支起了耳朵：“仙长不是有道侣了吗？”
    这色胚！
    众人一听大事不妙，赶紧纷纷变出自己的法宝打算跑路，覃如风想到自己的储仙盒还在顾如晦手里，咬了咬牙，顺手拆下了自己的发冠。他反手将发簪掷了出去，发簪很快变大。
    发冠一拆，他的满头乌发顺势披散下来，更衬得他风清骨雅，眉目如画。引得柳絮和顾如晦纷纷侧目。
    可齐苑才没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她气得不行：“覃如风，这发簪的落脚地这么窄，你让我怎么上去？”
    覃如风没说话，直截了当地拽起她的胳膊，微一用力，将她拦腰抱起：“别动！”
    “诶？”
    还没等齐苑反应过来，覃如风脚下发力，直接蹿出去了百里之远。
    等到安阳王朝的国界都看不见了，覃如风这才松了口气，庆幸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嫁给那位昌平公主了。”
    齐苑正在尝试如何把白眼翻得端庄优雅：“如果让她做你的道侣，那你就有喝不完的美酒。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覃如风低头看她：“如果是师妹做我的道侣，那我还会有用不完的丹药。我是很愿意的，不知道师妹愿不愿意？”
    齐苑闻言，反手撑在他的胸口上就要去推他：“你放我下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慧慧？慧慧！我和你一起走！”
    覃如风无奈地笑道：“哎，我就和师妹你开个玩笑。别动了别动了，到时候掉下去可怎么好？”
    顾如晦一开始还想要去帮齐苑师叔的忙，结果又被师兄摁住肩膀，江旧宴摇了摇头：“这是长辈之间的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顾如晦嘟哝道：“可晚辈之间的事，师兄不也没让我插手么？”
    听了她的话，江旧宴不觉好笑道：“慧慧想插手什么事？”
    顾如晦认真地看向他：“你和柳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旧宴神色一僵。
    顾如晦看了看他的脸色，斟酌道：“我总觉得半包花籽就能骗到仙丹的说法很扯，事实究竟是什么？”
    江旧宴叹道：“慧慧就这么想知道真相？”
    顾如晦点了点头。
    “好罢。”
    江旧宴看了看不远处的柳絮，她站在自己的玉佩上，背对着他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的生身母亲早逝，父亲娶了现在的母亲——也就是江白氏，作为填房。起初她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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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是好的，可等到后来江子轩出世之后，她便开始一心一意地只为自己儿子考虑了。”
    “她是继母，自然不敢在明面上欺负我，克扣我的衣食用度，但她却会教唆江子轩敌视我、针对我，而这个时候，她便有了正大光明的对付我的手段，她利用江子轩欺辱我，再用一句“幼子无知”便能堵住所有所有人的嘴。
    “后来我在一个冰雪天被他们关在门外，是师父救了我，又看我有仙缘，就带我回了九星界。那个时候，江白氏就已经来闹过一次了，她四处哭诉她的不易，指责我入仙界是不孝之举，还想让父亲将我逐出家门。万幸，父亲并没有完全听信于她。
    “可我在九星界的日子也辛苦了起来。许多同门弟子先入为主，都以为我欺负江白氏孤儿寡母，不肯与我多话。除了师父，这九星界也没有人肯与我走在一起。
    “而柳师姐，她是第一个愿意与我说话的，我也总以为她是不一样的。但其实，她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江旧宴似乎是想起了往事，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温柔有礼脾气好以外，各方面都并不是很出挑。
    经常有外门弟子看他脾气好，就过来拜托他帮忙做事。
    江旧宴心知肚明他们都有求于他，但仍然没有点破，因为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他们好好说说话。
    可惜并没有人。
    除了柳絮。
    柳絮似乎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会坐在他的身边听他说话，夸他仙法修炼得很好，再一起聊些有趣的逸闻。渐渐地，两个人就成了同辈的好朋友。
    至于仙丹，是江旧宴自愿换的：“师姐不是说自己的修为总是跟不上吗？那我把我的丹药给你吧。”
    柳絮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江旧宴执着地把丹药塞到她手里：“师姐比我更需要这个，等我们修为差不多了，正好可以一起炼仙法。”
    柳絮不知所措地捏着那包丹药，见江旧宴态度强硬，她便从衣襟里掏出了半包花籽：“那么，这个算师姐跟你换的，好么？”
    江旧宴捏了捏那包花籽，弯了弯眼睛：“好啊。”
    可再后来——
    江旧宴去找柳絮一起钻研新的仙法，却亲眼看到柳絮正站在一群女弟子中央，她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他，江旧宴刚要出声，便听柳絮对她们说：“江旧宴那个蠢货，就是好骗，那么轻而易举就把丹药给了我……”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江旧宴怔在了原地，也没听到她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只听到那群女弟子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原来真的有人当面对你掏心掏肺，背后却又捅你一刀。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从此和柳絮断了联系。
    “再后来，师父帮我澄清了谣言，同门弟子总算不再针对我了，甚至他们开始主动与我攀谈，不过——”
    不过，他已经学会了温柔而疏离的微笑，习惯性地对所有人好，不再拒绝别人，但也不会与人深交。
    顾如晦怔怔地听着，想起之前覃如风非常嫌弃江旧宴太过温柔，以至于引得一大群女弟子天天上门，现在想来，师兄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
    “那师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甚至不惜穷尽所有要为她修复灵根？
    江旧宴注视着她，眼底含笑：“因为你值得。”
    所有人都是有目的性地对他好，有求于他，或者是想看他笑话。
    除了顾如晦。
    那一天，他在院中练剑。
    从凡间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覃如风打开了门，他领回来一个怯生生的，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上满是伤痕的小姑娘，但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仿佛九星界的星海全部沉进去了。
    她会帮他照顾木槿，她会把丹药分给他们，她会喊他“师兄”，她从来都没有求过他什么，就算她在试炼之地被人暗算，也没有对那个人痛下杀手。
    她那么善良，那么好。
    就像一束光，能够照亮所有温柔的假象。
    江旧宴望着她，他摸了摸她的头：“慧慧，因为你值得。”
    第 23 章
    江旧宴注视着她，眼底有微光闪动。
    然而顾如晦听了师兄的话，兜兜转转地消化了一圈，最终得出了一个很关键的点：柳师姐真的会做那样的事吗？
    她从前一直以为，至少在师兄堕入魔道之前，柳师姐和师兄之间的往来是很密切的；但如今看来，应该和之前在安阳王朝看到的情形一样，只是柳絮的单方面示好，师兄除了礼貌的回应之外，并不怎么理会她。
    只是，如果柳絮真的只是想捉弄江旧宴，后来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示好于他们？
    费解，令人费解！
    顾如晦陷入沉思。
    江旧宴见状，不由地叹了口气：“慧慧，别想了。九星界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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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如晦回过了神，果不其然，他们已经到了师父的小院子。
    她按落青行剑，轻巧地从剑上跳下来。
    老李一早就等在了院子里，见他们回来，笑嘻嘻地迎上来：“覃如风，此次捉妖情况如何？哟，收获颇丰嘛！”
    他所说的收获，自然是他怀里的齐苑。
    齐苑的脸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不等脚下的法宝停稳，便匆匆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住宅。
    柳絮和方清对视一眼，也匆匆地追了上去：“师叔，等等我。”
    老李莫名其妙：“师妹她这是怎么了？”
    覃如风随手挽住自己的长发打了个结：“唉，我想换种方法骗丹药，结果好像还是行不通。”
    顾如晦闻言，嘴角一抽。
    她真的明白为什么师父明明修为高深，模样端正，除了性格有些老毛病之外并无缺点，却仍然是个千年老光棍了。
    他值得，他真的值得！
    所幸老李的脑回路和覃如风如出一辙，他拍上了他的肩膀：“别的不说，先让我看看你们又捉了什么样的妖怪？”
    “是蠡，也就是只小妖罢了。”覃如风不以为意，顺手就去摸自己的储仙盒，摸着摸着就顿住了，“我给我徒弟玩了，现在还在慧慧那里呢。”
    老李拖长了声音：“哦，也是。孝敬小姨是应该的。”
    覃如风随声附和了两句，刚附和完就觉得不对：“李铁牛，你有种不要跑！”
    老李撒腿就跑：“你让我不跑我就不跑？你以为你是师叔祖？还有，都说了喊我老李，不要喊我李铁牛！”
    顾如晦噗嗤一声笑出来，李师叔的真名这一谜题好像也解开了。
    眼看两人又开始闹得鸡飞狗跳，顾如晦正想着该如何叫停他们，就发现之前跑回去的齐苑师叔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柳絮和方清一左一右地跟着她。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覃如风正忙着把发簪捅进老李的鼻孔，因此他头都没回：“咦？师妹，你又回来了？你终于想开了？”
    师叔祖呵呵一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朝气蓬勃。”
    覃如风闻言，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师叔祖？”
    他意识到自己还扣着老李的鼻孔，急忙讪讪地抽回手，还顺便在老李的衣服上擦了擦：“不知师叔祖前来有何指教？”
    顾如晦急忙跟着师父行礼，心中却不由地疑惑。
    按理来说，师叔祖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应该不会这么重视师父一个扶正道人才对。
    前世除了入门试炼的时候，顾如晦就没有在别的场合见过他。
    她看了看齐苑师叔，心想应该都是沾了她的光。
    顾如晦越发庆幸，当初决定要和齐苑师叔搞好关系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覃如风也是一脸诧异，应该也想不到自己为何突然就变得这么引人瞩目了。
    可惜他才不会把这茬想到齐苑身上去，只是使劲儿地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弥天大祸。
    师叔祖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表情仍旧是慈祥的笑脸，只是话语却带了冷意：“我之前让你们去凡间捉妖是为了将功补过，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一再犯错的。”
    覃如风一听大事不妙，赶紧第一个跪下来行礼，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反正他玄乎的性子时常引得众多同门争相向师叔祖告状，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能把思过崖跪平。
    “还望师叔祖明示。”
    师叔祖的目光一沉：“我记得，九星界有规矩，仙者不可插手凡事。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仙者对众生平等，应该做到不插手任何俗世。”
    覃如风急忙辩解道：“师叔祖误会了，弟子并没有插足俗世。虽然弟子曾经一时冲动，但弟子最后还是让开了。”
    师叔祖眸光一转：“那么，抢亲这个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覃如风微微一愣。
    顾如晦闻言，只觉得师叔祖如同当头棒喝，她和师兄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惊疑。
    她是提出抢亲的这个计划，虽然最后因为诸多不足而被放弃了，但她依稀记得他们六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好了不会说出去的。
    他们刚回来，师父忙着和李师叔斗法，师兄又和她在一起，那便只剩下齐苑师叔和柳絮方清他们了。
    她看向齐苑，后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避开了她的目光。
    顾如晦看着那三个人，心底豁然开朗。
    ——方清！
    她和柳絮齐苑都并无太大过节，方清虽然上一世是经不住春兰的诱惑才对她下毒手，但这一次也可能会因为别的原因针对她。
    她死死地盯着方清，只觉得前世今生新仇旧恨一并都涌了上来。
    只不过，她没有证据。
    顾如晦垂下头，不甘心地用指甲掐着掌心。
    师叔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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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49

    声道：“虽然你们最后没有插手俗世，这很好，但我需得告诫你们，仙者与凡人不可一概而论，休要意气用事。”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也休要重演，你们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心生龃龉。”
    众人赶紧躬身行礼，点头称是。
    顾如晦听着师叔祖的话，他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敲打过他们后又告诉他们不要对告密者太过苛刻。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刚想对师兄说，却见江旧宴目光沉如浓墨，正看着不远处的柳絮。
    覃如风见师叔祖走了，赶紧松了一口气，嘟哝道：“师叔祖现在来我这儿的次数也太频繁了点，吓得我还以为又要去跪思过崖了，好险好险。”
    齐苑扯了扯嘴角：“你也就那点出息了。”
    覃如风看了看方清和柳絮，正色道：“师妹，还没问你，你的炼丹帮手是挑了柳师侄还是方师侄？”
    齐苑看着他们笑道：“一时间我也难以抉择，索性就把他们两个都留下来了。”
    覃如风：“哈？师妹，你……你……你……”
    你没毛病吧？你吃过药了吗？你不要想不开啊！
    不仅是他惊讶，顾如晦也是满脸惊愕，如果她想要柳絮还勉强说得过去，她要方清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齐苑师叔这是打算想不开了？
    要知道她们去安阳王朝的一路上，方清对她大献殷勤得差点舔她脸上。
    覃如风咳嗽了一声：“师妹，你如果非要选择他的话，其实还不如选择我。”
    齐苑啐他：“选你？选你引狼入室，选你开门揖盗？”
    覃如风咳嗽得更厉害了。
    齐苑笑眯眯地看着方清：“我突然发现，正经起来的师侄还是很可靠的。”
    正经？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了方清身上。
    方清对天长叹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最苦不过相思苦——”
    看他长吁短叹的模样，覃如风悄悄地问：“这什么毛病？”
    齐苑悄悄地回：“大概被阿莲姑娘已经有情郎这件事刺激到了，看破了红尘。要不是我拦着，很有可能直奔旁边的雷音寺。”
    顾如晦闻言冷笑，什么痴情，这色胚怎么可能会有痴情这种玩意儿？估计他是觉得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比阿莲姑娘更美的人，感慨两句罢了。
    他这么反常，看起来就更可疑。
    顾如晦不疑有他，更加觉得方清就是幕后的告密者。
    齐苑师叔还是心地太过善良了。
    师叔祖说了以后休要再提此事，摆明了就是袒护，顾如晦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公开与他撕破脸皮。
    正这么想着，却听齐苑一拍脑袋，叫道：“慧慧，这几日我正好要去凡间采些草药，你之前说过要来帮师叔的忙，可还作数吗？”
    覃如风嚷嚷道：“你不是已经有两个帮手了吗？怎么还要奴役我的徒弟？有种冲我来！”
    顾如晦急忙打断了他：“愿意，我自然是很愿意的。”
    齐苑笑眯眯道：“那就这么说定啦，明日一早我来找你，我们四个一起去。”
    江旧宴开口道：“师叔，正好我这几日也无事可做，不如陪你一起？”
    齐苑惊讶地看了看江旧宴，他属于有人求助从不拒绝，但也绝不主动惹事上身的那种人，但她目光一转，看到他旁边的顾如晦，眼睛便弯了起来。
    “好啊，一起来吧。”
    “多谢师叔。”
    覃如风闻言，急忙插嘴：“师妹你都把我的徒弟们都带走了，一个都不留，难道就不能带一个我么？我呢我呢我呢？”
    他的语气有点着急有点可爱，眼底还带着殷切的期待和眼巴巴的恳求。
    “我……”齐苑开始动摇了。
    可还没等她拿定主意，老李拍了拍覃如风的肩膀：“没事儿，老覃，你还有我。”
    覃如风回拍他的肩膀，感动得热泪盈眶：“老李，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话音未落，这两个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迅速地将手插进了彼此的鼻孔里。
    “刚才那局还没分胜负，我们重新打过！”
    “看招！”
    “你偷袭，你卑鄙！”
    “你不也是一样！”
    齐苑：“……”
    她！就！知！道！
    第 24 章
    虽然丹药都是为仙人所用，但实则炼丹采用的草药大多来自凡间的地界，其他人还好，只是齐苑并无修为，所以须得有仙法的人陪她一道护送。
    从前这差事是落到覃如风头上的，反正他就住隔壁，来往方便。
    可惜架不住他边偷边吃，入不敷出，因而此次出行，他特地被勒令待在九星界不得和她同出。
    齐苑要采摘的草药多生长在深山老林之中，林中光线昏暗，雾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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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50

    蒙，只是来到山崖边眺望，依稀能看到山脚下坐落着村庄。
    齐苑笑眯眯地从能够储物的戒指里拿出一束通体火红的植株：“我们今日要找的就是这个驱火草，大家可以分散开来寻找。只是要当心这山林中的陷阱。”
    顾如晦问：“陷阱？”
    齐苑点了点头：“深山难以耕种农作物，这山脚下的人家都是靠打猎为生，你们小心不要掉进陷阱，也不要弄坏了，不然到时候没有猎物，他们也就没有衣食来源了。”
    顾如晦了然：“我明白了。”
    “哦对了，你们摘驱火草的时候千万不要伤到它的根茎，否则难长。”齐苑特地强调了这句话，“驱火草长势缓慢，所以千万不能乱拔。”
    紧接着，她又嘱咐了几句采药的相关事宜，便指挥他们四下散开。
    顾如晦很快就摸进了一片藤木丛里，专心致志地开始寻找驱火草。
    江旧宴跟着她一道进入了那片密林，他见齐苑他们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才道：“慧慧，你注意到先前师叔祖说的话了么？”
    顾如晦点了点头：“我怀疑这之间有告密者，但听师叔祖的意思，又让我们不要追究。这很奇怪。”
    江旧宴沉吟道：“是有些奇怪，如果说师叔祖要包庇她，他就不会这么说；但如果师叔祖不赞同她，又何必要我们不要追究此事。”
    顾如晦叹气：“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这么多，但我总觉得，和方清脱不了干系。”
    江旧宴摇了摇头：“上一世他害你是因为有春兰的缘故，这一世你们少了这层羁绊，我觉得不会是他。”
    顾如晦仰起头：“那么师兄以为是谁？”
    江旧宴沉默了片刻，道：“我觉得是柳师姐。她应该是从前就与我不和，想趁机敲打我。”
    顾如晦道：“可抢亲是我一个人提出的，和师兄并无关系。柳师姐和我又没有什么过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旧宴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我喜……”
    “啊，是驱火草！”顾如晦边走边找，看到不远处突然冒出了一簇火红颜色，不由地眼前一亮，赶紧跑过去。
    眼前的这棵驱火草长势茂盛，殷红如血，顾如晦蹲下身，按照齐苑师叔的叮嘱，打算用青行剑的剑刃将它割下来，这样就不会伤到它的根。
    江旧宴定定地看着那棵驱火草，迟疑道：“刚才在齐苑师叔手里没看清，现在近看了，我却觉得这草有些熟悉。”
    “驱火草本就是炼丹之物，眼熟也正常。”顾如晦一手握着驱火草，一手拔出了青行剑，头也没回，“话说回来，师兄你还没说柳师姐到底为何要针对我呢？”
    就算柳絮真的恨江旧宴，那也不该牵扯到她。
    如果是单纯的因为她是他的同门，那么师父按理来说也应该被一视同仁才对。
    “如果我说——”江旧宴注视着她，“我心悦……”
    “好久不见！”阴魂不散的柳承德突然从天而降，“你们在干什么呢？”
    江旧宴闭上了嘴，大概是从前世开始就熟悉了他的套路，所以他看上去显得无比淡定。
    可顾如晦一时半会还不能习惯，魔尊一钻出来，她被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连带着那棵倒霉的驱火草也被她连根拔起。
    顾如晦气得抬起了青行剑：“柳承德，你要来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么？”
    柳承德很是委屈：“怎么打啊？难不成要我写个飞鸽传书提前通知，再来个拜山行礼，最后摆个迎宾宴席？”
    顾如晦被他的话噎住，干脆不接他的茬，只是懊恼地看着手中的驱火草：“这下怎么好？齐苑师叔说它长得慢，还不能伤根……咦？”
    她顿住了，没再说下去，而是把手里驱火草凑得更近了些。
    手中的驱火草的根须很是发达，但上面只有少量的泥土，而且根须之间还往下渗着淅淅沥沥的红色的液体，凑近闻能闻到尸体腐败时的恶臭。
    江旧宴见状，脸色一变：“我想起来了，这是……”
    没等他说完，顾如晦就好奇地上前去查看那个土坑，里面的坑洞里盛满了腐烂变质的血肉，还有大量的蛆虫蚂蚁在上面爬行，有一块地方烂得差不多了，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顾如晦惊愕地捂住了嘴：“这是……”
    那块骨头形状圆润，顾如晦强忍着恶心拨开了上面腐烂的皮肉和湿润的泥土，赫然发现这下面埋的不是别的，而是一颗小小的人头。
    她看着看着，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魔尊慢悠悠道：“哎，这就忍不住了？到底只是个小丫头啊。”
    江旧宴赶忙拍了拍她的背，又掏出了腰间的水囊让她喝了几口：“这里面放了薄荷和金银花，多喝几口。”
    顾如晦赶紧把手里的驱火草扔掉：“这里有个死人！我要去报官！”
    江旧宴拦住了她：“师妹，你又忘了。”
    仙者不可涉足凡事。
    顾如晦咬了咬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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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51

    停下脚步，坑里的头骨还小，也没长开，明显是个小孩子的。
    柳承德不紧不慢地靠近另一棵茂盛的驱火草，用力一拔，又是一股腐臭扑面而来。
    顾如晦定睛一看，这下面居然还是一具腐烂的尸骨，看上去也是个孩子，身上还挂着个藏银的长命锁。
    顾如晦失声叫道：“是谁这么残忍？”
    柳承德随手扔掉手里的驱火草：“你啊。”
    “我？”顾如晦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派胡言！我都没见过他们，又为何要杀他们？”
    柳承德慢悠悠道：“虽然他们并不是你所杀，却也因你而死。你可知，这些驱火草都必须用人血肉加以培养才能生长？这里的每一棵驱火草下面都埋着一个孩子，而这里的每一棵驱火草都会被做成丹药。”
    顾如晦惊愕不已：“怎么会？你莫要胡说！”
    柳承德摇了摇头：“我是不是胡说，你跟我来便是。”
    他转身往山下飞，示意他们跟上：“话说江旧宴，你记忆不行啊，还是有她在你的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了？”
    师兄？
    顾如晦一惊，赶紧抬头去看江旧宴，江旧宴感觉到她的目光，叹了口气：“慧慧，我之前做过那么过恶事，你也该有所耳闻。你还记得，我曾在凡间屠了一个村么？”
    顾如晦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师兄，你屠的莫不就是这个村？”
    江旧宴无声地点了点头。
    顾如晦追问：“为什么？”
    难道说当年师兄屠村和这驱火草有关？
    柳承德一挥手：“不为什么，他现在不能说。”
    顾如晦气得直跺脚：“柳承德！”
    柳承德头也不回：“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在山上看时这里的村庄并不大，但其实人口倒也密集，好几户房子都升起了炊烟袅袅，屋外面齐刷刷地种着青菜和韭花，有几只芦花鸡正咯咯地叫。
    村庄的屋外面有好几个妇女正边晒太阳边做针线活，老人们聚在一起抽水烟，而男人们有的正在田里除草，有的正在屋外劈柴。
    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和的普通村落，只是顾如晦却觉得有些奇怪。
    等走近了，心中的奇怪就更盛。
    是什么呢？
    那些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手中的活计，偶尔有人说话，却也只是寥寥几句，明明户外的人也不算少，但就是安静得有些诡异。
    顾如晦终于知道心中的奇怪从何而来了。
    在这个村子里，她看到了男人，女人，老人，狗，鸡，鸭，羊，可——
    孩子呢？
    不祥的预感开始扩大，顾如晦惊慌失措地环顾了一圈，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没有。
    无论是三两岁的黄口小儿，还是八九岁的垂髫孩童，甚至是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都没有。
    联想到之前魔尊说的话，再看看眼前的光景，再不信都得信上七八分。
    可顾如晦偏偏还抱着侥幸心理，她走上前，随便找了一个扛着锄头路过的樵夫：“这位大哥，请问……”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看见是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扑上来大叫：“仙长！”
    顾如晦被吓了一跳，村子里的其他人看见他们，也纷纷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唤着“仙长”。
    这里的人们似乎和九星界很熟悉。
    顾如晦定了定神，决定先套个话：“诸位午安。”
    其中一个妇人问道：“仙长，怎么今日换了个人啊？”
    此言一出，顾如晦愈发肯定他们和九星界的人有牵扯，但并不熟悉九星界，因此看到一模一样的修仙服，就把他们认成了同伙。
    另一个老人问：“仙长，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日子，你怎么就来了呢？”
    什么日子？
    顾如晦心中疑惑，没敢随意接话，江旧宴接口道：“我们来，自然是事出有因。”
    顾如晦松了口气，心里直夸师兄的套话更胜一筹。后来一想又不对，他前世应该就已经接触过他们了。
    果然，那村民听了江旧宴的话，急不可耐道：“仙长，这不是我们的错！都怪翠丫心太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这才有些拖延了。不过仙长放心，我们已经将那孩子偷偷杀掉了，翠丫估计还以为他是被山里的狼叼了去呢！”
    顾如晦闻言，瞳孔紧缩，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
    那村民闻言皱了皱眉：“仙长，你今日有些奇怪。”
    另一个插嘴道：“诶，你究竟是不是九星界的人？”
    此话一出，所有村民纷纷看向了他们。
    那一刻，面对众多狐疑的目光，顾如晦语塞，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
    柳承德赶紧接话：“她是，他也是，我……也是。”
    他看了看顾如晦和江旧宴，冲村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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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是九星界的人。”
    第 25 章
    那个村民得到了柳承德的保证，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我想也是，这地方这么偏，也不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就算有，他们也不可能会穿这样的衣服。”
    的确，九星界的道服都是特制的，凡间很难找得到这样稀有的布料。
    顾如晦闻言一怔，只觉得更加疑惑，她看向师兄，然而江旧宴只是半垂着眼，目光似嗔似怒。
    “既然换人了，九星界应该派人提前说一声才对。”村民道，“省得我们没有准备。”
    顾如晦沉了沉目光，决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抱歉，我是新来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村民笑嘻嘻道：“没事，仙长今日可带丹药来了吗？”
    丹药？那不是专门给修仙者准备的么？凡人要丹药来做什么？
    顾如晦摇了摇头：“没有。”
    那村民急了：“仙长，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呢？”
    顾如晦突然感到有种不祥的预感：“说好什么了？”
    “仙长！”村民急迫道，“当初说好了，我们杀掉自己的孩子去养活驱火草，你们就会定期给我们送仙丹，怎么今天反而没带来？……噢，我忘了你是新来的。”
    顾如晦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那驱火草需要人的血肉才能长得茂密，你们也正好需要驱火草来炼制丹药修道，而我们需要你们的丹药来长生不老，当初咱们交易的时候不是说得明明白白？”
    那个村民以为她是新人，便不耐烦地又解释了一遍，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是不是我们这个月送的养料太迟了？唉，这可不是我们的错，翠丫那女人死活舍不得她的儿子去送死，所以我们下手的时候才费了些功夫。不过，这也不能怪到我们头上是不是？”
    顾如晦听着那村民的话，心中似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齐苑师叔一直用来炼制丹药的草药竟然是活人血肉养起来的！
    一想到自己服食的丹药竟是这么来的，顾如晦突然又想吐了。
    听这村民的意思，他们似乎还是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培养的驱火草！
    可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怎么会……
    “你们为何又要这么做？”顾如晦努力保持着声音的镇定。
    如果把幼儿全部坑杀，一直没有新生儿出生，那么这个村子迟早会没落下去。
    村民哈地笑出了声：“那不都是为了仙长您送给我们的丹药么？”
    九星界的丹药，仙者服食可以练气筑基，凡人服食可以长生不老。
    怪不得他们一直坑杀后代，这个村庄却从来都没有凋零。他们世世代代繁衍出来的骨肉，都被埋葬在了驱火草的根须下面，而他们可以换取仙丹来永生。
    可，齐苑师叔知道吗？师父知道吗？师叔祖知道吗？
    顾如晦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突然觉得眼前的村民比那些妖物更加可怕。
    怪不得师兄要屠村！怪不得……
    她左手按上了青行剑，目光沉了下去，好几个村民没有眼力见，仍然嚷嚷道：“仙长，您要怪就怪翠丫，可不能克扣我们的丹药啊！”
    顾如晦定了定神：“你们说的那个翠丫，她怎么了？”
    “嗐，不是什么大事。”另一个村姑笑道，“只不过她今年刚嫁进我们村，还不懂规矩，舍不得她的儿子去死，拼死拼活要保护他，也就因此延误了给驱火草施肥的时机。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来我们偷偷弄死了那小子，驱火草的肥料供应得还算及时。”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只是杀了只鸡或者鱼那般轻巧。
    顾如晦忍无可忍，她上前一步，拔出青行剑：“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好多村民都被她吓了一跳，纷纷退散三尺：“这仙长莫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终于有人觉察出不对来：“这几个修道者很是奇怪，快去通知从前的那位仙长！”
    当即就有好几个人从身上摸出烟丸，扔到了地上。
    如果说顾如晦一开始还不相信这事和九星界有牵连，但看到烟丸后，她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
    这种烟丸是用于九星界的同门之间互相联系，颜色刺眼，久久不散，是九星界特制的。
    江旧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已经操起锄头斧子，满是戒备的村民：“慧慧之前问我为何要屠村，这就是为什么。”
    顾如晦握紧了青行剑，掌心全是冷汗，身形摇摇欲坠。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她咬牙颤声问。
    江旧宴正待说什么，突然感应到空气中有仙力波动，当即低声喝道：“柳承德！”
    柳承德当即拍了拍手，四周立刻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的结界：“好啦，这样他就感应不到我们了，那些村民也是。”
    顾如晦睁大眼睛，目眦欲裂，来的会是谁？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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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个九星界的熟人吗？齐苑师叔他们就在附近，烟丸召唤过来的人会是他们吗？
    仙力的波动越来越大，最后有人乘风而来。
    顾如晦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陌生人，虽然他也穿着九星界的衣服，但自己不认识他。
    不知为何，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那个陌生的修道者问：“你们召我来有何事？”
    几个村民争先恐后地上前，七嘴八舌道：“仙长，在你之前还来个三个九星界的人，可他们却好像不知道咱们之间的交易！”
    那修道者闻言，笑了笑：“无碍，九星界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这里的事。”
    听到这话，顾如晦心头又是一松。
    如此听来，这个残忍血腥的交易只是他一个人筹划的，和其他人都无关。
    想到这里，她抬头去看江旧宴：“师兄认识这个人吗？”
    江旧宴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当年我一时冲动就屠了整个村子，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见过他。”
    顾如晦心中一颤，那么温柔的师兄，其实也有血性的一面。
    她道：“那这样就好办了。”
    江旧宴问：“慧慧何出此言？”
    顾如晦呲牙一笑：“其实根本不必杀掉所有的村民，倘若这件事是他一个人做的，我们只需要杀了他，再回溯那些村民的记忆就好了。”
    倒不是顾如晦对这些村民心软，而是仙者不得干预尘世，哪怕他们再怎么恶毒，猎杀凡人就是触犯戒律。
    想到这里，顾如晦又在心中苦笑：这么看来，自己倒想学着从前的师兄那样，堕入魔道，做个魔修了。
    这些村民自私又恶毒，甚至甘愿用自己的亲生骨肉去换取长生不老，哪怕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江旧宴的眼前一亮：“此计可行，柳承德，这就是你的计划？”
    柳承德但笑不语，只是慢条斯理地捋着自己的胡子。
    江旧宴心下了然，他轻轻一挥手：“三清在上，森罗招来。”
    那双温润如玉的眸中，透出了浓郁的血色。
    顾如晦抬了抬剑柄，制止了他的动作：“我说过，上一世也就罢了，这一次师兄就把这种事放着我来吧。”
    江旧宴身形一顿：“为什么？先前你就说要替我抢亲，我理解慧慧是第一次除妖有些激动，那么现在，慧慧又为什么不让我插手？”
    “因为我想还给师兄。”顾如晦凝视着他，“前世师兄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这一次该轮到我了。师兄经过的苦由我来背负，师兄受过的伤由我来代偿。”
    江旧宴叹道：“我早说过，我是自愿的。”
    顾如晦回道：“我早说过，我也是。”
    旁观的柳承德：“……你们两个应该知道我只是老了，但还没瞎没聋吧？”
    顾如晦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所以师兄，请让我来。”
    江旧宴本来还想说什么，被柳承德拦下了：“让她去，你又没有天赋异禀的仙法，去了也只会捣乱。”
    江旧宴默然：“上一世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柳承德摸了摸鼻子：“上一世我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江旧宴：“呵，魔尊。”
    柳承德：“……”
    顾如晦原本想着速战速决，直截了当地用仙法献祭了他，可施法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直接走出了结界。
    柳承德震惊：“她想做什么？”
    顾如晦的突然现身，吓了那个修道者一跳：“来者何人？等等，你也是九星界的？”
    顾如晦拱手行礼：“弟子见过这位师叔。”
    那个修道者盯着她看了半晌，一拍脑袋：“我认得你！你是覃如风的小徒弟！”
    顾如晦问：“这位师叔认得我师父？”
    她的心里涌起了些许不安，难道，师父也参与了这桩血腥的勾当？
    修道者摇了摇头：“我和他不熟，不过他之前为了你的入门试炼，在监考官面前大哭大闹、大蹦大跳，整个九星界都知道了。”
    顾如晦：“……”
    修道者看了看她：“所以，你不跟着你的师父鸡飞狗跳，跑来这里干什么？”
    顾如晦质问道：“师叔为何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修道者似乎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自然是为了整个九星界！你们以为你们都不知情就很无辜？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仙修成自然也要万骨枯！”
    顾如晦听不下去了，叱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修道者冷笑：“九星界每一年都要炼制大量的丹药，而驱火草本就生长缓慢，只有用人血肉滋养，才会长得稍微快一些，不然你以为哪来那么多丹药供你师父偷？”
    顾如晦咬牙：“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师叔祖的！”
    修道者闻言，冷笑着聚起仙力，向顾如晦袭来：“告诉师叔祖？我这都是为了我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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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地修成真仙！既然你这么不知感恩，那不如趁早把吃下去的丹药都吐出来。”
    顾如晦冷静地看着他状若疯狂的动作，突然想起了之前魔尊问她“仙门是否一定无败类”。
    她闭上了眼。
    修道者见状哈哈大笑：“看来也是个胆小怕死的，那你就不该来淌这趟浑水！”
    冷厉的刀光掠过了顾如晦的发梢，她不为所动，只是轻轻地抬起手。
    那一刻，天地之间的颜色仿佛都沉淀了下来，只有她手中的白光仍然流光溢彩。
    修道者惊疑不定：“这、这到底是什么？”
    顾如晦仰头看向他：“师叔，你做的错事，你该罚。”
    修道者终于慌乱了起来：“你以为这事只有我一个人参与？虽然说九星界大部分人都不知情，但还是有人知道并默许这件事的！其中就有你身边的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
    噗通一声，白光熄灭，他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顾如晦为了避免失去记忆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急忙打开了储仙盒，将他的尸体装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沉默着回到了柳承德的结界之中。
    江旧宴面露忧色：“慧慧，你还好吗？”
    顾如晦摇头：“我没事。”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那个修道者的话。
    她的身边还存在着知情人？会是谁？
    江旧宴看她心不在焉，便主动召唤了森罗：“慧慧，这次和师兄一起走吧。”
    顾如晦点了点头。
    结界外的村民终于回过了神，纷纷嚷道：“咦，我们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
    柳承德见状，感慨道：“这事一出，九星界炼制的丹药数量就会大大减少，而这里的村民没了丹药续命，又没有新生儿出生，估计这个村子很快就会没落。”
    顾如晦没有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抓住师兄的衣襟，将额头抵在他的背上。
    江旧宴一僵：“慧慧……？”
    顾如晦闷声道：“师兄，我们走吧。”
    江旧宴柔声道：“好。”
    那些村民们因为失去了记忆，还在七嘴八舌地继续议论，不知隔了多久，有隐隐约约的哭喊自身后传来。
    ……
    ……
    “不好啦，翠丫她上吊啦——”
    作者有话要说：　　qvq单机了那么久终于有小天使给我评论了。瞬间有动力码字了。呜呜呜谢谢！
    第 26 章
    江旧宴听到背后的哭喊声，心中一震。
    他本来想回头，可刚一扭转身体，就感到背后传来潮湿的凉意。
    他身形一僵，不确定地喊她：“慧慧？”
    你怎么哭了？
    顾如晦死死地抓着江旧宴的衣服，拼命地忍着眼泪，可越忍，眼泪就越是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好半天，她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勉强出声。
    “我以前一直都想着替师兄走这条不归路，可我现在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多想杀了他们，可如果那样我就会被逐出九星界，成为魔修……我一直都想替师兄，可我最后发现我做得并没有师兄那么好。”
    江旧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慧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如晦死死地摇头：“还不够，还不够……我放任那些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即便他们现在得不到丹药，也可以慢慢像其他凡人一样变老，那根本就算不上惩罚，他们不会得到任何的惩罚。”
    江旧宴转过身，扶着她的肩膀，正视她：“慧慧明知道他们是杀人凶手，却没有向他们痛下杀手，这就证明039;慧慧和那些杀人犯不是一路人。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慧慧更加可贵。当年是师兄冲动了，这本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他顿了顿，想到之前那个名叫“翠丫”的女人，突然觉得当年的自己确实是过于冲动了。
    顾如晦眨着满是泪光的眼睛：“什么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柳承德幽幽地冒出来：“趁着你哭天抹泪的功夫，我写了封匿名信飞鸽传书送到官府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抓起来了。”
    顾如晦追问：“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写？”
    柳承德大喊冤枉：“当年我前脚刚把鸽子买到手，你师兄后脚就杀人放火一锅端了，这能怪我吗？……不过鸽子汤倒是挺鲜的。”
    顾如晦闻言，不由地一愣。
    当年的屠村，竟是师兄一人为之，并没有魔尊在其中煽风点火？
    ——这魔尊怎么看上去比仙者还要慈悲为怀？！
    江旧宴的目光暗了下来：“抱歉，慧慧，师兄可能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顾如晦望着师兄，他的目光里有抱歉，有愧疚，但没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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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悔。
    哪怕是温柔的月光也会牵引潮汐，就算是细微的和风也会吹落蝴蝶。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师兄的好是有原则的好，师兄会对好人温柔，却不会对坏人仁慈，师兄并没有做错什么。都怪柳承德当年不让师兄解释真相，柳承德你为什么不让师兄解释真相！”
    柳承德听着这对师兄妹互相夸着夸着就把火烧到了自己头上，不由叹气：“真相，并不是解释出来的。人言可畏，众口难调，并不是一句话就能解释得了的。”
    顾如晦不说话了，她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柳承德的话语。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所以，这就是带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柳承德点了点头：“不过最主要的是，我还有交易中的第三件事要你完成。”
    顾如晦问：“什么事？”
    柳承德慢悠悠道：“不要对九星界的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
    柳承德道：“你没听他说么，大部分修仙者还是不知情的，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九星界可就大乱了，九星界一乱，其他人都要跟着遭殃。”
    顾如晦闻言，突然想起之前那个修道者说过，关于这件事，她的身边还有知情者。
    “柳承德，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柳承德满头雾水：“什么什么？”
    顾如晦定定地看着他：“你身为魔尊，却好像很担心九星界；你教我仙法，却又不问报酬；你所谓的交易，内容轻巧又简单——柳承德，你很奇怪。”
    岂止是奇怪，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样的交易儿戏又古怪，这让顾如晦更加好奇师兄当年做的七件事是什么。
    他身上或许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然而柳承德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扯开了话题：“哎，我就知道那个人说的话一定会让你瞎想，不要瞎想啦，小姑娘家家的老是瞎想会长皱纹的。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便又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江旧宴看着面前满脸泪痕的小姑娘，迟疑半晌，小心翼翼地收拢手臂，把她圈进怀里。
    顾如晦挣了挣，没能挣脱，她实在是太难过了，而师兄身上有很好闻的薄荷与金银花的香，让人感到安心。
    她小声道：“我会把师兄的衣服都哭湿的。”
    江旧宴笑了：“那师兄就再换一件。”
    顾如晦顿了顿：“我说不定还会哭出一条河。”
    江旧宴的笑意不变：“那正好，院子里新栽的果树会需要浇水的。”
    顾如晦破涕为笑：“师兄不该这么逗我笑的。”
    “那难道要我弄哭你吗？”江旧宴摸摸她的头，“慧慧，如果你觉得这条路很辛苦很黑暗，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头的。”
    顾如晦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不走这条路，师兄就会走，而我不想让师兄走这条路。”顾如晦抓着他的衣服蹭了蹭，“师兄那么温柔那么好，应该长命百岁的。”
    江旧宴笑得很是温柔：“如果没有慧慧陪着，那我要长命百岁又有什么用呢？”
    顾如晦身形一顿，没有答话。
    师兄的这句话……过于犯规了。
    她有点想追问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太好意思。
    正这么想着，头顶传来师兄的声音：“我们到了。”
    他们的落脚点正是之前齐苑说好的集合地。
    顾如晦慌慌张张地跳下判官笔，拼命地擦着脸上的泪痕，最后她干脆拔出青行剑，用剑刃左照右照，确认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才还剑入鞘。
    她可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自己哭过。
    过不了多久，齐苑他们满载而归，三人一行往他们这边走来。
    齐苑最先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咦，慧慧，你怎么哭了？”
    顾如晦浑身一震，自己明明已经擦干净了脸，齐苑师叔是如何发现的？
    齐苑师叔看出了她的疑惑，不由地指了指江旧宴，顾如晦定睛一看，才发现师兄的衣服上还有一大块扭曲潮湿的五官印记。
    好丢脸！
    顾如晦的脸迅速地烧了起来：“我……我……”
    江旧宴先一步回答：“抱歉，师叔，我们刚才是不小心触发了这山中的狩猎机关，因而被困了好一阵子，连驱火草也没来得及采摘。”
    好在齐苑善解人意：“是吗？草药都是其次，看样子慧慧肯定是吓坏了，等我回去给你弄些上好的丹药调理一下。”
    听到丹药两个字，顾如晦又是浑身一僵。但为了不让他们看出异常，只好勉强笑道：“多谢师叔。”
    齐苑心满意足地摸了摸那只储物戒指：“反正有这么多草药也足够了，我们先回去吧。”
    顾如晦忍了忍，没忍住，脱口而出：“师叔！”
    江旧宴目光一颤，齐苑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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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56

    了？”
    顾如晦问：“师叔，采摘驱火草的方法是谁教你的？”
    齐苑有些疑惑：“方法？”
    顾如晦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不伤及根茎的采摘方法。”
    之前顾如晦以为，留根是因为驱火草生长缓慢而采取的保护措施。
    现在看来，只要不把驱火草连根拔起，就永远没有人能发现根须下面的尸骨。
    “噢，你说那个呀？”齐苑笑了，“自然是师叔祖教的，我的炼丹术也是他教的。算起来，我虽然不能修道，但也算得上是师叔祖的关门弟子啦。”
    顾如晦沉默了。
    这么看来，应该也不是齐苑师叔。
    不过话说回来，齐苑师叔心地善良脾气好，也不像是会知道那种血腥内幕的人。
    可她身边的人，还会是谁呢？
    不是师父，不是师兄，也不是师叔，她本人自然就更不可能。
    那么……
    顾如晦目光一转，突然落到了方清和柳絮的身上。
    方清这色胚，虽然这世和她没什么纠葛，但是只要有人色039;诱他，他就会丧失理智，所以很是可疑。
    至于柳絮，虽然目前为止她只和师兄有过节，但她和方清一样，都被齐苑师叔选为了炼丹师，两个人都有机会更进一步地接触丹药，就算知道其中的内幕也不足为奇。
    到底是谁呢？
    还是说，他们两个都是知情者？
    顾如晦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又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看了看前面两个人的背影，目光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不多时，他们就回到了九星界，齐苑本以为留守在家的覃如风看到他们，一定会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讨要丹药。
    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防盗准备。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覃如风竟然坐在了院门口，不停地唉声叹气。
    齐苑见状，有些惊讶：“覃如风，你是不是又被师叔祖罚去思过崖面壁了？”
    覃如风怏怏道：“不是，是师叔祖说凡间又有妖物出没，需要我前往镇压。”
    齐苑有些不明所以：“主修攻道的不就是为了降妖除魔么？你先前都已经捉了那么多妖物，怎么现在反而怕起来了？”
    覃如风叹了口气：“这一次的妖物似乎不比以往，师叔祖说此次出现的妖物极其强大，妖力非比寻常。不仅仅是我，好多主修攻道的弟子都被召集去了，老李也回去做准备了。”
    齐苑闻言，不由担忧道：“这么多人？那此行一定十分凶险。”
    覃如风感慨道：“别的也就罢了，我就是担心我的两个徒弟，他们阅历不足，很容易受到伤害。”
    顾如晦和江旧宴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果然。
    齐苑听到覃如风的担忧，也跟着担心起来：“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去跟师叔祖说说……”
    覃如风打断了她，话锋一转：“所以，师妹，你就更应该贡献出自己的丹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才对！”
    齐苑冷静地转过身：“我回去了。”
    “师妹！”
    “关门，放方清。”
    顾如晦看着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师父怎么每次都能想出不一样的鬼话来骗师叔？师叔怎么还能每次都上当？”
    然而下一刻江旧宴却望向了她，沉声道：“慧慧，师父没有夸大其词，算算时间，我们应该是要去参与血盲之战。”
    血盲之战？！
    顾如晦脸色遽变。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第 27 章
    血盲之战是无论在当年还是现在都是战况极其惨烈的仙妖之战，上一世顾如晦虽然因为没有灵根，无法参与，但是仍然能从自战场中返回的仙者们口中听到残忍的景象。
    凡间有数万人惨遭不幸，九星界的仙者也死伤大半，听师父说，凡间都被血染红了，成了尸山尸海的修罗道，情景极其惨烈。
    没有人知道那只妖力不同寻常的妖物是从何而来，它吞噬了上万生灵，涂炭人间，极其凶残恶劣。
    当年师父和师兄虽然侥幸从战场之中幸存，但也因此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以至于修养了很久才恢复。
    顾如晦想起当年师父和师兄换下来堆在院子里准备焚烧的血衣，突然感到一阵颤栗。
    江旧宴按上了她的肩膀，沉声道：“慧慧不要怕。”
    覃如风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异常，赶忙道：“慧慧，不要怕嘛，我刚刚是骗齐苑玩儿呢，诶，你的脸怎么都白了？”
    覃如风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还以为顾如晦是被他的话给唬住了：“放心好了，慧慧，你才初入仙门，是不用参加这种大型的捉妖之战的。”
    顾如晦摇了摇头，她没有害怕，只是回想到了当年那些血迹斑驳的衣物，感到一阵后怕。
    差一点点，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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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师兄就回不来了。
    “我也要去！”顾如晦掷地有声。
    覃如风摸了摸鼻子：“慧慧，别勉强啊，你看你脸都吓白了。这次的妖物可不像上次的蠡那样好打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如晦摇了摇头：“我一定要去。”
    覃如风张了张嘴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江旧宴，你快劝劝她，慧慧就交给你了。我再去齐苑那儿碰碰运气。”
    说完，他扭头就往隔壁院子跑。
    江旧宴等到覃如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低声道：“慧慧，当年一战实在太过惨烈，你还是留在九星界好。”
    顾如晦直视着他：“当年我没有灵根，无法修仙除妖，而今我有了灵根，师兄却打算再次抛下我么？”
    江旧宴有些无奈：“这怎么能是抛弃？你知不知道当年的血盲之战有多危险？连我和师父都自身难保，你去的话，只会更加危险。”
    顾如晦反问：“你们遇到危险，那我就更加害怕，你知不知道当年的我有多担心你们？”
    “不会的。”江旧宴笃定道，“上一次是我没有经验，这一次我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我们会很安全的。”
    顾如晦弯起了眼睛：“既然很安全，那带上我一个也没关系吧？”
    江旧宴沉默，劝着劝着，他好像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最终，面对那双亮晶晶的眼，他还是无奈地妥协了：“好吧，但你一定要跟在我的身边，不许乱跑。”
    顾如晦笑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她刚说完，就看见师父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齐苑师叔。
    不用想也知道，师父的讨丹药计划肯定又失败了。
    然而——
    覃如风无精打采道：“那什么，你们师叔也要跟着一起去。”
    顾如晦睁大了眼：“为什么？”
    上一世血战，齐苑也是留在九星界的，并没有下山，为何这一次会下山？
    齐苑挑了挑眉：“我已经跟师叔祖说过了，他老人家已经同意了。覃如风你不是想要丹药吗？那我就跟着你好了，按需分配，省得你偷吃。”
    覃如风唉声叹气。
    顾如晦有些疑惑，师叔祖最疼爱齐苑师叔，怎么会想到要把她派往那么危险的战场？
    覃如风目光一转：“不过还好，咱们师徒再加上方清柳絮他们，四个保护一个齐苑也不算太麻烦。”
    江旧宴咳嗽了一声：“是五个。”
    覃如风：“？”
    顾如晦抛下之前的疑惑，兴高采烈道：“师父，我也去参战，已经和师兄说好了！”
    覃如风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仰天长啸：“江旧宴，你什么事都跟我不对盘，怎么在劝人这一方面倒是跟我学了个十成十？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齐苑幽幽道：“你有好的优点可学吗？”
    顾如晦正色道：“师父，我身为九星界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和师父师兄一起并肩作战。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添乱的。”
    覃如风闻言，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担心，纠结半晌，最后道：“罢了，此番出行，你好好地带上青行剑和储仙盒……嗯，我再向师叔祖多借两个法宝来。”
    顾如晦弯起了唇角：“多谢师父。”
    覃如风叹气，徒弟们都很上进，这很好，但他还是发愁，还不能跟老李诉苦，不然老李又会骂他借机炫耀。
    翌日，老李果然准备好了行装，过来敲覃如风的院门。
    他的四个徒弟全部选了探道，整个师门就留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只好过来找覃如风报团取暖。
    老李看了看院子里一众全副武装的人：“覃如风，你……”
    覃如风：“莫问，问就是师门和谐，邻里和睦。”
    老李看了看覃如风满是担忧的脸，啧了一声：“身在福中不知福。”
    覃如风：“李铁牛，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鼻孔了。”
    老李差点又炸了：“不要叫我李铁牛，覃如风，我看你也别想要你的鼻孔了！”
    眼看两个人蓄势待发，一触即炸，齐苑清了清嗓子：“我看是有人不想要丹药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各自乖乖地闭上了嘴，动身赶往丹心宫。
    历代九星界的仙者出征降妖，都要前往丹心宫接受师叔祖的训诫和祝福，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再一次来到这里，以仙者的身份，虽然隔的时间并不长久，但却让顾如晦心生感慨。
    她从前就想站在这里，聆听训诫，直到今日，才终于得偿所愿。
    偏偏覃如风好死不死地插嘴：“慧慧，你怎么哭了？不会是被吓得吧？要回去吗？”
    刚酝酿出来的氛围全被搅散了，顾如晦冷静地答道：“没有，是阳光太刺眼了。”
    “诸位，此行一战非比寻常，相信大家也有所耳闻。”师叔祖逆光而立，“但，身为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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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妖是不可推诿的己任。望诸位慎重，愿诸位凯旋。”
    众人齐齐地应道：“愿仙道长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如晦躬腰行礼的那一刻，看到师叔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了过来，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顾如晦疑惑，不过很快释然，毕竟齐苑师叔是他最疼爱的弟子，师叔祖多加关注也是理所当然的。
    受训过后，众人纷纷掏出自己的法宝，开始前往凡间。
    顾如晦望着他们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松。
    这里面，有很多背影也许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江旧宴搭上了她的肩膀：“慧慧，不要这样想，重来一回，我们其实能规避很多危险。”
    顾如晦回过神，用力地点点头。
    “师兄，我们走吧。”
    血盲之战爆发于另一个国家，距离之前的安阳王朝可谓是山高水远，离九星界也远了许多，因此行程也更加缓慢。
    还在天上赶路的时候，就有一个修道者提出了：“听说这次的妖物十分厉害，才会出动这么多仙者进行降伏。不如我们兵分几路，下去查看情况。”
    其他修道者都没有异议，纷纷应好。
    想当然的，覃如风师徒三人和老李被分到了一块。
    覃如风笑道：“嘿嘿，老李，缘分啊。”
    老李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太不可靠，除了我没人愿意和你一道走。”
    等到所有人都组成了小队，却突然发现齐苑和她的两个炼丹师被落下了。
    之前的那个修道者有些迟疑：“齐苑师妹，不知道你要跟谁一起走？说起来，王天华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按理来说，应该让他来护送你。”
    齐苑咦了一声：“他没有参与这次的降妖么？”
    “谁知道？我还记得前几日他去了你采药的山上，还以为你们会碰见的，谁知道这小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哎，不用管，这小子经常不见人影，三两个月都不回来。”
    听到这里，顾如晦睁大了眼睛，听那人的话语，王天华应该就是之前被她献祭的修仙者。
    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紧张得浑身冷汗，虽然王天华草菅人命，她杀他合情合理。
    可毕竟这件事九星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情，就算她和盘托出，也没有人会相信。更何况，她答应了柳承德决不能说出去。
    可听到后来，她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人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么她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那个修道者问：“齐苑师妹，既然王天华不在，你们几个要不就和我们一起吧？”
    齐苑摇了摇头：“多谢师兄，不过我想跟覃如风一起走。”
    覃如风：“……啊？”
    那个修道者看了一眼覃如风，眼里充满了不信任的光：“覃师弟还要照顾新入门的徒弟，怕是不能保护师妹。”
    其实此次出行，携带徒弟的修道者有很多，他的言下之意是，覃如风的不靠谱整个九星界都有目共睹，奉劝齐苑不要自寻死路。
    齐苑笑道：“多谢师兄担心，但我自有主张。”
    她顿了顿，看向柳絮和方清：“对了，你们要不要和其他师叔一路？不用照顾我。”
    两人齐齐摇头：“我们愿追随师叔。”
    齐苑弯了弯眼睛，看向之前的修道者：“好吧，那只好谢过师兄的好意了。”
    那人不再坚持：“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分头行动吧。不过，齐苑师妹有危险的话一定要先记得通知我，毕竟丹药在覃如风身边也不安全……”
    他没注意到他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企图：他也不是真的关心齐苑，而是更想要丹药罢了。
    可惜他话音未落，覃如风率先离队，路过他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肩膀撞了他一下。
    那个修道者没站稳，差点掉下法宝：“覃如风！”
    覃如风回头，故作惊讶：“啊，师兄，抱歉，没注意。”
    修道者气得脸色铁青：“你——”
    他的话没说完，老李就跟着他的轨迹蹿了出去，重新又撞了他一下。
    紧接着，他们这个小组的人，除了齐苑，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还是心有灵犀，一个接一个脱离队伍，然后不约而同地撞开了那个修道者。
    撞得那个修道者在法宝上前仰后伏，好不滑稽。
    “你们——”
    顾如晦回头，大喊：“师叔，抱歉，没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方清篇正式开启：论他为何是一个色胚
    第 28 章
    等到他们一行人把其他几个小组远远地抛在身后，再也看不到的时候，齐苑忍不住开口：“哎，你们干嘛撞他……”
    覃如风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别装了，你明明在偷笑。”
    齐苑抿了抿唇，扭过头：“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被这么看待了，倒是你，得罪了师兄，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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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他肯定在师叔祖面前狠狠参你一本，你到时候肯定又要被罚跪了。”
    覃如风狐疑道：“我罚跪的次数还少吗？”
    他早在百年前就是思过崖的常客，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齐苑扶额：“……你能不能别把这么丢脸的事说得很自豪？”
    覃如风笑了一声：“怕什么？反正不管我做没做错，他们都会习以为常地认为是我的错。既然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那我还是做了以免吃亏。”
    齐苑无奈地摇了摇头。
    覃如风摸出一个罗盘：“三清在上，风水召来。”
    随着他的话语响起，罗盘上面的指针开始飞速地旋转，最后指向了一个方向，与此同时，上面浮现出了一行篆文小字。
    西南，以北，大荒之地。
    覃如风定定地看了一会：“好像是蜀国的方向。”
    他收起了罗盘：“啧，凡间现在正逢战乱，烽火连天逐鹿中原，据说这蜀国上的战事最是激烈。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战争又是妖物，这边的凡人可真是倒霉。”
    说完，他摁落长剑：“我们下去看看。”
    众人纷纷应是。
    因为妖力的寻踪飘忽不定，难以精确地定位，只能模糊地判断这妖物是身在蜀国之内。
    料想其他几个降妖队伍也在这片国土的其他地方落了脚，只要一旦发现妖物的行踪就会用烟丸进行通风报信。覃如风只好先选了个规模较大的镇子开始排查。
    只是他们一进入这座城镇，便觉得古怪。
    明明在天上的时候看着规模挺大，料想应该是个繁华的城镇，可进入镇子好一会，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大街上很是安静，道路两边有卖簪花的摊子，煮着吃食的食肆，还有挂着酒招子的客栈，不少商铺还开着门，可里面空无一人。
    等到走近了看，便发现许多商铺里的桌椅板凳都被砸烂，屋里屋外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路中间有一只装满了茉莉和栀子的花篮，已经被踩得稀烂。
    一阵风吹过，带出了几张纸钱。
    覃如风看到了，目光登时一沉：“我们分头行动，找一找这里有无其他人。”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因此覃如风，江旧宴，柳絮和齐苑走一路；老李，顾如晦和方清走一路。
    顾如晦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
    毕竟这里面只有师父和李师叔算得上成熟靠谱的修道者，师兄虽然也算，但她总不能说他是前世今生加起来的经验老道。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跟方清一起走。
    毕竟他是试炼之地的害人精（前世），驱火草事件的知情者（存疑），还是个大色胚（虽然目前为止只对齐苑和阿莲献过殷勤）。
    江旧宴没有说话，看着她轻轻地眨了眨眼。
    顾如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分头找个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因此她轻轻地眨了回去。
    覃如风没眼看了：“江旧宴，你太不是个人了，连自家唯一一颗白菜都拱，你是人吗？”
    顾如晦闻言微微发愣，随即反驳道：“师父不要乱说，师兄才没有……”
    “你们搁这儿眉目传情，当我瞎的？”覃如风痛心疾首，“这和我们之前在凡间说好的不一样！”
    他仰天长叹，捶胸顿足。
    顾如晦反驳道：“那师父现在的言行举止和之前在凡间表现的也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覃如风噎住了。
    见他陷入沉默，顾如晦沉下心来，咬了咬嘴唇，师兄他……应该不会喜欢自己吧？
    毕竟他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中规中矩，从未越雷池一步，也从未对她说过什么暧昧的话。
    不过——
    他又确确实实是为了她而堕入魔道，还在采药那天说了那样犯规的话，甚至刚刚也没有反驳师父说的话……
    老李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师侄？顾师侄？回神了！”
    顾如晦一惊：“李师叔！”
    老李无奈地笑了笑：“你师父都走了，我们也要尽快出发，刚刚在想什么呐？”
    顾如晦脸一热，立刻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毕竟眼下还是以捉妖为重：“我没想什么，只是在思索如何找到当地人的踪影。”
    老李挠了挠头，他可不像覃如风，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能大步出发。
    但问题是凡人不是妖物，靠着仙法是无法追踪的，为今之计就是学世间的官府，弄一条狗来找人。
    方清适时插嘴道：“师叔，我觉得我们可以循着地上的这些花瓣去找。”
    他指了指那只被踩扁的花篮，里面的花朵被踩得稀巴烂，但还是有不少零零散散地掉了出来，一路蜿蜒进了偏僻的小巷。
    老李眼前一亮：“有道理，我们跟过去看看。”
    顾如晦看了看方清，突然觉得齐苑师叔说得好像也没错，正经起来的他也确实有些可靠。
    三个人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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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花瓣的方向走了过去，离那条小巷越近，花香味就越浓郁，地上的花瓣甚至也染上了血迹，四周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救救我……好心人……救救我……”明显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三个人齐刷刷地拔出剑，屏声敛气，小心翼翼地向哭声来源逼近。
    很快，他们就在一扇破破烂烂的门前停下，里面的哭声更加清晰。
    “救救我……救救我……”
    老李当机立断，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木门，门轰然倒塌，一时间尘土飞扬。
    顾如晦咳嗽着挥去面前的灰尘，发现屋里黑黢黢的，虽然外面有光照进来，却始终不能完全驱散里面的黑暗。
    阴影之中，有个小姑娘正坐在地上哭，她的大部分039;身体都被阴影笼住了，正低着头，哭声无疑就是她发出来的。
    带有血迹的花瓣断断续续延伸到她的面前，她应该就是花篮的主人。
    老李还剑入鞘：“这位小姑娘，你怎么样了？莫怕，我们都是九星界的修道者，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不理他，只是嘤嘤地哭。
    老李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你有父母双亲吗？你为什么坐在地上？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
    他说完，试探性地要去拉她。
    小姑娘被他拉住，仍旧在哭，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老李心中狐疑，他干脆用手挑起了小姑娘的下巴，小姑娘被迫抬起了头，老李见状，心中骇然，不由倒退了一步，重新拔出了剑。
    那个小姑娘脸色铁青，身体僵硬，舌头吐出来老长，还在一动一动的，可看她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死了很久了。
    但周围的哭声还是没有断，甚至还在继续。
    老李心道不妙，直接捏了个口诀，照亮了整间屋子。
    光亮起的瞬间，哭声立止，周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放眼望去，整间屋子都盘踞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妖怪，它没有五官，也没有手足，像一只大黑蛇。只不过它身上又有许多红色光斑，随着呼吸一明一灭。
    再看它尾巴的末端延伸进了那个小姑娘的下半身，随着它的尾巴一动，那个小姑娘重新嘤嘤哭泣起来。
    “救救我……好心人……”
    这妖物模仿起人说话来惟妙惟肖，乍一听到，并不会有人起疑。
    妖物听到他们的动静，缓缓地抬起身体，张开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向他们咬来。
    老李反手一道剑气劈过去，那妖物受到了刺激，摇头摆尾地翻滚，似乎想要从空气中传来的动静感受到他们的方位。
    老李见状，拉着他们两个倒退几步，并制止了他们的小动作：“这妖物似乎是靠动静辨别方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方清点点头，顾如晦仍有疑惑：“既然它好像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又如何能模拟人说话？”
    老李沉声道，“这妖物很是聪明，喜欢把活人吃空了挂在尾巴上当诱饵，再操控死者的舌头，吸引更多的人供它吞食。它是没有听觉，但它能通过感受喉咙和舌头的动静来模拟出简单的声音，这句话应该是小姑娘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恰好被它捕捉到动作了而已。”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轻抬手将照明的法诀送了出去，果然，这妖物身边还堆积着诸多尸骨，无一例外都是没有下半身，从腰部截断的伤口去看，里面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
    顾如晦心中骇然，这和之前只靠人元气存活的妖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更加凶残，也更加狡猾，再加上它吃了许多人，妖力肯定也更加深厚。
    她深呼吸一下，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和浓郁的花香，这妖物果然聪明，知道用香味来掩盖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这就是师叔祖说要抓的妖物？”
    老李摇了摇头：“不会，之前在半空飞行时，罗盘觉察出妖力扩散到了整个蜀国，眼前的这只妖物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顾如晦心一惊，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只不是，那么师父他们就很有可能碰到那只妖物。
    虽然其他队伍也有可能会发现它，但顾如晦不想冒着个险。
    “师叔，既然眼前这只妖物不是我们要捉的那只，那么我们三个应付也没有问题吧？”
    老李谨慎地握紧了剑柄，轻轻地点了点头：“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但凭师叔吩咐。”
    老李紧盯着面前那只因为找不到人，而渐渐平息下翻滚的妖物：“方清你去东，慧慧去西，而我守住入口。到时候，我们一起上，专攻它的嘴巴。”
    顾如晦颔首，蹑手蹑脚地靠过去：“三清在上，青行召来。”
    这念咒这本无甚，那个怪物听不到他们说话。
    然而青行剑浮上半空的时候，剑身微微震动，怪物应该是察觉到了，反身向她咬来。
    顾如晦的瞳孔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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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
    心慌意乱之下，她握住双手，就要施展仙法。
    偏偏柳承德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慎重！慎重！献祭普通妖物普通凡人和献祭这种等级的妖物是不一样的，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控仙法，很有可能会失败啊！万一失败了，你可就要被人发现了啊！”
    顾如晦咬牙：“那你怎么不帮我？！”
    柳承德讪讪：“我说过我不在九星界的人面前现身。”
    顾如晦也心知自己如果被发现自己怀有逆天而行的仙法，肯定免不了被挂起来示众，只好收手，转而握住了青行剑。
    她心一横，打算直接把剑捅进怪物的嘴里。虽然在这个角度闯过去，她九成九会受伤，不过大不了就是掉块肉的小事。
    想到这里，顾如晦不再犹豫，转而横剑而立。
    妖物冲她呲出了獠牙。
    那一瞬，变故横生。
    “师妹，躲开——”
    第 29 章
    顾如晦原本蓄力的动作被打断，扭头一看，方清直截了当地撞过来，将她撞出了妖物的攻击范围之外。
    妖物勃然大怒，冲着他们猛然冲撞过来，虽然它的身躯庞大得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但它移动的速度却并不慢，但由于木屋太过窄小，它身下堆积的尸骨都被它剧烈的动作带动得移动起来。
    尸堆里浓烈的腐臭一并扑面而来，冲击得人头晕目眩。
    顾如晦捂住了口鼻，讶然地看着方清正举剑而立，目光清冷：“顾师妹，没事吧？”
    方清居然救了她？！
    顾如晦的目光遽变，她张了张嘴巴，憋出一句：“谢过方师兄。”
    “不必客气。”方清点了点头，随后闷哼了一声，捂住了肩膀。
    顾如晦上前查看，并不是多大的伤口，也没有肌肤被撕裂的痕迹，应该只是不小心被怪物撞了一下，所以皮肤微微发红。
    只是没过多久，那块发红的皮肤就开始散发出紫黑色的毒气。
    方清脸色一变：“不好！这妖物浑身都带毒。”
    那怪物原本扑了个空，正对着虚空乱咬一气，看样子是被气得不轻。
    可等方清的伤口开始溃烂的时候，它停下了动作，缓缓地移动身体，将一张大嘴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方清。
    “怎么会？”顾如晦睁大了眼睛，“我们明明没有发出动静，它是如何……难道，它能感应自身的毒素？”
    方清低声骂了一句：“怪不得它没有五感还能捕杀这么多人，看来是有些手段的。”
    眼看他嘴唇开始发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顾如晦不得不扶了他一把。
    就算他前世再怎么害她，他刚刚毕竟也救了她。
    “方师兄，没事吧？”
    方清摇了摇头，但嘴唇颤抖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妖物伺机而动，飞身扑上前来，离得近了，顾如晦变看到那张大嘴里面没有舌头，只有十几排锋利的牙齿。
    它咬下来的那一瞬，顾如晦举剑格挡，牙齿和剑刃相撞的那一刻，发出一声响亮的“咣”。
    顾如晦感到自己的虎口被震得发麻，而妖物仍然在不断施压紧逼，她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撤了力道。
    妖物顺着惯性一口咬下，咬了个空，顾如晦趁机召剑，命令青行刺入怪物的嘴里。
    怪物吃痛，张大嘴巴，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有千万条蛇爬过。
    顾如晦松了口气，趁机拖着方清往旁边转移。
    “你们要小心。”老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刚才的动作让妖物占据了木屋中央，因此他们三人被妖物的身体分隔在了两地。
    “这妖物浑身剧毒，连我的剑也腐蚀了，我得想想别的办法，你们要小心应对，不要受伤，呃——”
    说到最后，老李低低地闷哼一声，听上去他似乎也受了伤。
    顾如晦闻言一惊：“什么？”
    她低下头，果然，方清的剑刃被腐蚀了三分之一，抬眼望去，她的剑上也冒出了青烟，那妖物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腐蚀她的剑，而受伤的妖物会更加凶残。
    明明灌注了仙力的法宝坚不可摧，如今却在一只妖物的毒下溃不成军。
    顾如晦的心不断下沉，这样的一只妖物都已经很难缠，当年的血盲之战，他们应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眼下李师叔无法过来，妖物要不了多久就会挣脱她的剑，而方清连脸色都开始发白，顾如晦咬牙，闭上眼，开始找柳承德附在他身上的意识。
    “怎么了？”
    “柳承德，我用仙法献祭这样的妖物，有几成把握？”
    柳承德啧了一声：“这可难说，之前你杀的无论是妖物、凡人还是仙者，其实都很弱，那个修仙者修的还是探道，修为比不上攻道和守道，再加上他看不上你这个新弟子，比较松懈，所以才让你捡了这个便宜。眼前这只妖物，可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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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2

    顾如晦咬牙：“不管怎样，都得试一试，方清快死了！”
    “咦？方清？”柳承德摸了摸鼻子，“这名字有些耳熟。”
    顾如晦冷声道：“上一世就是春兰指示他在试炼之地对我下黑手，你居然还能忘了？”
    柳承德问：“春兰和他勾结，关我何事？话说，你救一个前世的害人精算怎么回事？”
    顾如晦眯起了眼：“但他刚刚也救了我，算是我还他的。当初春兰和你没关系？春兰是为了小五才对我下杀手的，你呢，你不想为小五报仇？”
    柳承德啧了一声：“小五是毛遂自荐，而我则是没有选择拿他滥竽充数，江旧宴也是，他们都比不得你有天赋异禀的仙法。我才不会为这样的他们下黑手报复你呢。说起来，上一世我在遇到你之前你灵根就被毁了，实属可惜。话说，为何我上一世没在青楼里看到你。”
    顾如晦道：“那个时候的我还被关在柴房挨打，你当然遇不到我。”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无端地联想到之前的试炼之地。
    九节鞭不是魔尊的，方清的事他也不知情，难道上一世真的是春兰因爱生恨，一人为之？
    “当啷——”
    剑刃掉落于地，顾如晦定睛看去，青行剑已经被腐蚀得脱离了妖物的身体，妖物果真越发愤怒，它缓缓地转动身体，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光斑随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开始往外流淌出血色的液体。
    顾如晦突然意识到了血盲之战的“血盲”二字从何而来，这妖物不能视物，且能分泌出血一样的东西。
    不过，这分泌物是什么？
    眼看着地上的血色越来越多，甚至向他们漫过来，顾如晦忙道：“三清在上，青行召来！”
    原本被腐蚀得只剩下剑柄的青行剑在听到她的召唤后，缓缓浮上半空，重新铸就剑身，向着地上的血色掠去。
    剑身触及的那一刻，发出“哧”的一声轻响，刚刚才恢复的青行剑重新被腐蚀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该死！
    顾如晦暗骂一句，重新道：“三清在上，青行召来！”
    青行剑再一次恢复如新，顾如晦轻轻一挥手，指挥着剑与妖物缠斗起来。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青行剑很快就会再次被腐蚀，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召剑，最后只会让她力竭而死，三个人都变成妖物的盘中餐。
    顾如晦决定放手一搏：“柳承德，我知道，我的仙法对你而言肯定另有他用，如果你不想我今天死在这，就帮我一把。”
    魔尊沉默片刻，嘟囔道：“……这是作弊。”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现了身，一个响指过后，妖物浑身翻滚扭动起来，很快就化为了一滩血水。
    柳承德一拧眉，又一个响指打过去，血水翻涌着，迅速退了下去。
    顾如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你……”
    柳承德居然这么强？
    不过也是，他身为魔尊，自身实力本就该担得起这称谓。
    只不过之前他一直没怎么表露自己的实力，干的都是像鼹鼠一样冒出来钻回去的勾当。
    谁知道血水刚刚退去，柳承德就举起双手：“就到这里，就到这里！再多用些法力，我可就要被人发现了！”
    顾如晦更加疑惑：“被谁发现？话说，你这么强大，还会有怕的人？”
    柳承德沉默了一阵：“……当然有。”
    顾如晦追问：“谁？”
    柳承德无奈地摆了摆手：“一个我无法打败的人，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我找上你的原因，那我便告诉你，我想借你的手，杀一个人——这就是我要收你为徒，培养你的仙法的原因。”
    顾如晦不相信：“你都打不过，还指望我？”
    柳承德道：“……所以你得争点气。整个九星界都靠你了。”
    “你又胡说八道！”顾如晦翻翻白眼，九星界靠她？别说师叔祖的地位无法撼动，就算师叔祖不在，还有众多金丹长老，怎么着都轮不到她一个新弟子出去顶包。
    况且，柳承德一个魔尊，这么关心九星界做什么？
    她正要和柳承德再争论一番，方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低头看去，方清已经开始咳出黑血。
    顾如晦迟疑了半晌，最终道：“柳承德，你还记得你说过会教我回溯身体上的时间么？他快死了。”
    “他是前世害你的凶手，你确定要救？”
    “我说了，一码归一码。这一世他和我并无瓜葛，再加上他之前还救过我。”顾如晦道，“所以，来吧。”
    柳承德表情苦涩：“那你不早说，那只妖物都被我化成渣渣了，我们现在去哪找献祭的倒霉蛋？”
    顾如晦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储仙盒：“有办法！这储仙盒里还关着一只蠡！”
    柳承德感慨道：“这只蠡可真倒霉啊……那你把眼睛闭上吧。”
    顾如晦依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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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3

    这一次，白光重新从黑暗中汇聚而来，但它们只是代表着时间上的过去和现在。
    柳承德道：“让它们走。”
    顾如晦依言挥退了那两道白光，过了一会，终于又有两道白光现身黑暗。
    “你仍然像上次那样，斩断‘现在’，留下‘过去’。”
    顾如晦依言照做，并抓住了那道白光，命令它没入了方清的额前。
    过不了多久，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的方清咳嗽了两声，他的脸色开始恢复红润，伤口处散发的黑气也渐渐消散了，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方清先是环顾了四周一圈，很快就把视线定格在了她的脸上，不动了。
    顾如晦试探性地问：“方师兄？”
    为何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方清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顾如晦？”
    顾如晦：“……”
    柳承德一拍脑袋：“哎呀，光顾着教你如何回溯身体上的时间，忘了让你斩断记忆上的时间了。……额，好像是我亲自让你放两道光溜走了？啊哈哈，失误，失误！”
    顾如晦：“……”
    方清又咳嗽了两声，他扶着墙站起来：“顾师妹，好久不见了。”
    第 30 章
    顾如晦闻言，瞬间绷紧了脊背。那一瞬，她想出了四种制服方清的手段，以及对峙时该说的话。
    谁知方清目光一转，落到柳承德身上，他看上去有些迟疑：“你又是谁？”
    柳承德咳嗽了一声：“我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从不在九星界的人面前现身，而今你却看到我了，所以——”
    方清反问：“所以？”
    “……所以我决定废了这条规矩。”
    方清轻笑了一声：“你是何人？”
    顾如晦刚想随便编一个借口糊弄过去，柳承德就止住了她的话头：“老夫只是一介无名之辈而已。”
    方清本来也就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他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顾如晦：“久见了，顾如晦。”
    顾如晦僵硬地点了点头，手却悄悄地摁上了青行剑的剑柄。
    方清自然注意到了这些小动作：“怎么？杀了我一次不够，你还想杀我两次？”
    顾如晦冷笑：“我杀你？明明是你陷害我失去灵根，害我一无所有！”
    方清嗤道：“那明明是你诛杀无辜的凡人，咎由自取的恶果！”
    顾如晦忍不住了：“你倒是说说，那大燕国太子怎么就不该死了？他作恶多端，坑杀降兵，他很无辜么？”
    方清皱眉：“那大燕国的太子是你杀的？”
    顾如晦也睁大了眼：“……你不知道？”
    可她除了大燕国太子，就没杀过别的凡人。
    柳承德左看右看：“你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么？”
    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是在鸡同鸭讲？
    方清眯了眯眼睛：“顾如晦，你可还记得小五么？”
    顾如晦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方清深吸了一口气：“当年分明是你嫉妒和你同在一起的花魁春兰，所以对她痛下杀手，结果连累无辜的小五。他死后，春兰姑娘情深义重，千里迢迢来到九星界为情郎复仇。不过可惜，她只是一介弱女子，不比修道者。好在我行侠仗义，不仅帮春兰姑娘报仇雪恨，还为九星界清理了垃圾。”
    顾如晦截停了他的话头：“等一下，你不是被她色039;诱的吗？”
    方清涨红了脸：“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如晦再问：“那小五是妖物这件事，你可知道么？”
    方清张了张嘴，憋出一句：“他死了，你自然会往他身上泼脏水！”
    顾如晦道：“好吧，就算是我嫉妒春兰，可我当时还没入九星界，不过一个弱女子，而小五好歹也算得上是堂堂七尺男子汉，他会被我所杀？你是认真的吗？”
    方清终于陷入了沉默。
    顾如晦看了看他：“我再问你，你说我杀了你一次，什么时候？”
    方清迟疑道：“在我被逐出九星界的那一天，我刚下山，就遭到了偷袭。”
    顾如晦叹气：“那个时候我的灵根已经被你毁了，一个毫无仙力的十六岁小姑娘，你还是打不过，你是认真的？”
    说着说着，顾如晦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比划了一下，方清至少高出她一个半头，已经是长身玉立的卓绝少年。
    方清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其中的漏洞，脸变得越来越红：“那究竟会是谁？除了你，我没有在九星界结过别的仇。”
    顾如晦啧道：“那可难说！你这么贪图美色，保不准是调戏了哪位师叔的道侣。”
    “我贪图美色？”方清忍不住了，“我哪里贪图美色？”
    看他不承认，顾如晦干脆举例说明：“比如说花魁春兰。”
    “我那是帮她行侠仗义！”
    “再比如说齐苑师叔。”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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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为了成为她门下的弟子，特意说些好话来吹捧她。”
    ……那是好话吗？
    顾如晦嘴角一抽，继续举例：“那还有阿莲姑娘。”
    方清撇嘴：“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你师父和你师兄，在座各位哪一个不是对着她哈喇子直流？”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阿莲的美貌简直脱离了俗世，超过了三界，相比之下，师父和师兄简直是圣人代表。
    顾如晦扪心自问了一下，如果自己是个男儿身，究竟能不能抵御阿莲的诱惑？
    ……并不能。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如晦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方清身上的“色胚”称号给划掉了。
    顿了顿，又把“驱火草事件知情者”这个也划掉了，他这么蠢，谁还会比他更蠢地来找他做这种逆天而行的血腥之事？
    方清没忍住：“所以，顾师妹，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改了称呼，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应该是想道歉的前兆。
    “小五是妖，是师父把他收服的。柳三娘怕耽误青楼生意，没敢把有妖的事往外传，也难怪你不知道，上一世被春兰骗得这么惨。而这一世，春兰是为他殉了情。不然这误会还能再来一回。”
    “抱歉，我……”
    顾如晦挥挥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正我能重活一回，已经是很庆幸的事了。如果方师兄你当真要道歉，就不要把我的仙法说出去。”
    方清迟疑道：“可是你救了我。”
    顾如晦摇了摇头：“回溯之法乃是逆天而行，你应该明白的。”
    方清颔首：“我知道了。”
    “当年偷袭你的人究竟是谁？”
    方清摇头：“我不知。如果不是你，那我便毫无头绪。”
    顾如晦沉吟片刻：“那么，当初给你九节鞭的人是谁？”
    方清道：“是师叔祖，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如晦终于觉出了不对：“师叔祖？他为何会送你威力如此巨大的九节鞭？”
    按理来说，他们都是新入门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和师叔祖直接会面的，也就是入门试炼的时候，隔着远远地距离敬仰一下他本人。
    方清皱了皱眉，他的脑子似乎终于开始有长进了：“不过师叔祖说我是天纵奇才，根骨奇佳，总之对我很是欣赏，否则也不可能让我来做齐苑师叔的炼丹师啊。”
    听到师叔祖，顾如晦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醒了，她干脆去看柳承德：“你说过，你要借我的手杀一个人？”
    柳承德点头。
    “你还说过，九星界就靠我了。”
    柳承德继续点头。
    顾如晦心底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大：“你要杀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师叔祖吧？”
    柳承德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当初江旧宴听到这个答案，立刻就走火入魔了，所以说，他堕入魔道只是一个意外。”
    顾如晦张了张嘴巴：“你——”
    她还想说什么，可这其中的疑点却好像更多了。
    按理来说，魔尊和师叔祖的实力应该是不分伯仲的，千万年来，魔界进攻九星界，九星界围剿魔界，也是见惯不怪的平常事了。
    可，柳承德为何要把这样的事交给她一个九星界的人？倒不怕她拒绝配合，并且泄露秘密？
    柳承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交易的第四件事，就是你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该死，她怎么忘了还有被迫签订下的交易？！
    顾如晦气得脸通红：“柳承德，你果然卑鄙，你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她想的果然没错，之前他教她仙法根本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对付师叔祖。
    之前那几件交易都宛如儿戏，原来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柳承德捋着胡子：“随便你怎么说，你最好把方清的嘴也管严一点，我对男人可没这么心软，我会直接把他困在永恒的黑暗里，就像你之前经历的那样。话说，你也不要想着违背交易，不然同样也会被困在永恒的黑暗。你去过两次，应该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
    方清：“……？”
    顾如晦狠狠地咬牙。
    柳承德指了指她的身后：“说起来，你的那位师叔也受了重伤，你最好用我刚才的仙法也救他一救，不过这次不要回溯他的记忆了。”
    顾如晦冷哼道：“不用你假好心。”
    柳承德摇了摇头，挥手消失在了原地。
    顾如晦闭上眼，聚起仙力，耳边却一遍遍地回响着柳承德的话语。
    不，不对。
    虽然一直以来的关于柳承德为什么要找上她教她仙法的疑惑都被解开了，好像还是有别的疑点。
    譬如，他为什么从不在九星界的人面前现身？他和师叔祖实力相当，为何施展法力的时候会惧怕被他发现？师叔祖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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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5

    什么要把九节鞭交给江子轩？交给方清也就罢了，江子轩毫无天赋，他为何会得到师叔祖的赏识？为何他也会出现在试炼之地？
    算了，不管它。
    师叔祖的实力和魔尊旗鼓相当，未必会因为她的仙法而被影响实力。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对李师叔施展仙法。
    好在虽然只是献祭了一次，但仙法似乎还能用。
    不然就只能献祭倒霉的方清了。
    不多时，老李悠悠转醒，看到面前的顾如晦和方清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不由地咳嗽了一声，迅速翻身而起：“你们没事吧？那只妖物呢？”
    顾如晦和方清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妖物跑了。”
    “是吗？”老李疑惑，“怎么跑的？”
    那只妖物分明很凶残，也不畏惧疼痛，怎么会那么轻易地逃走。
    这边顾如晦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方清拦住了她，面带自信：“自然是李师叔气宇轩昂，气度不凡，把它给吓跑了。”
    老李嘿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示意他们出去：“这话你给覃如风说，他准信，我可不信。”
    方清微微一笑：“覃师叔哪能和李师叔比呢？”
    老李点头：“这也有道理。你说说，它是怎么跑的？”
    顾如晦：“……”
    他居然上当了？
    方清用上了当年吹嘘齐苑的辞藻：“师叔的身影好像高山远水那般雄壮，剑法就好像猛虎出山那般威武，相比之下，覃师叔就是个红薯……”
    老李打断了他，正色道：“方师侄，他毕竟是你师叔，以后这种话切不能当着他面乱讲。”
    方清立刻端正姿态：“是，弟子知错。”
    “以后，你有空就到我这来，我们关上门偷偷地说。”
    “……是。”
    三个人出了木屋，那一瞬，差点被外面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老李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看清：“哈，天空中有烟丸燃起，想必这红薯是遭了烤了！”
    他笑着笑着发现不对，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三个人面面相觑。
    九星界的烟丸不到必要的时候，绝不会燃起。
    顾如晦瞬间就拔出了青行，召剑御剑一气呵成。
    她一边飞快地向烟丸的方向冲去，一边在心中默念。
    师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第 31 章
    等到三个人赶到烟丸燃烧的地方时，发现这里仍旧是一条无人的空巷，风好像比刚才大了些，卷起的纸钱随之翻动。
    烟丸是从一栋宅邸冒出来的，比起之前的破木屋，这座宅邸应该是属于镇子上的富庶人家，规模很大。
    老李沉下目光：“你们要小心。”
    方清和顾如晦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老李上前，用剑柄顶开了门，偌大的宅邸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庭院中央坐落着假山和水池，可是假山上长满荒草，水池里全是肚皮翻白的锦鲤和大团棕绿色的水藻，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
    老李沉吟道：“这里的人，要么是逃难去了，要么是死了。所以你们如果再听到人声，千万不要轻信。”
    他的话刚说完，空中便传来若隐若现的说话声。
    他们几个凝神静气，循着声音找去，最后停在了一间屋子面前。再仔细一听，似乎是师兄和柳师姐的声音。
    顾如晦担心师兄，推门而入，发现柳师姐正半靠在桌子上，正咳着血，江旧宴正帮忙摁着她的伤口。
    柳絮似乎是被摁疼了，蹙眉道：“江师弟，轻一些……还是说，你还是恨我？”
    江旧宴表情冷峻：“别说了，你先保存体力吧……慧慧，李师叔，你们怎么来了？”
    老李急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口：“柳师侄，你这是怎么了？是你们点燃的烟丸么？话说覃如风和齐苑去哪了？”
    柳絮嘴唇已经开始泛白：“我不小心中了那妖物的毒，覃师叔他们去抓妖物了，他们说妖物身上说不定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我并不知道烟丸是什么时候点燃的。”
    老李皱眉：“这毒似乎可以自愈，我之前也中了，可一觉醒来就好了。”
    江旧宴闻言，目光看向顾如晦，顾如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老李站起身：“这样吧，你们几个都先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找找烟丸是从哪里来的。”
    顾如晦出声劝阻：“师叔，还是不要到处乱跑，那妖物很危险……”
    老李不以为意：“你们几个修道的时间都不长久，还是不要乱逞能，既然我有办法吓退那妖物，想必还能故技重施一次。”
    顾如晦：“……”
    他居然真的信了？！
    方清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师叔，我和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老李严肃地点点头：“好吧，那你跟我走吧。你们几个也要当心，好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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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6

    照应柳絮。如果遇到其他前来相助的同门，要尽快告知他们这里情况。”
    说完，他和方清推门而出，留下三个人待在屋里。
    江旧宴率先开口：“慧慧，李师叔说的是真的么？这毒真的可以自愈？”
    顾如晦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的柳絮，见她双目紧闭，应该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
    她摇了摇头：“我是用仙法回溯的。”
    江旧宴无奈地笑了笑：“我就知道。”
    他松开了一直摁压齐苑伤口的手：“那你也帮忙救一救她吧。”
    顾如晦有些迟疑：“师兄……不恨她？”
    江旧宴温声道：“如果真的要恨，要恨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何必执着于她呢？”
    他不说还好，此言一出，顾如晦心中一颤，之前原本抛诸脑后的疑点再一次冒了出来：“要恨的人很多，可师兄却不恨魔尊？我记得师兄说过师兄并不恨他？”
    江旧宴颔首：“我说过了，那是我自愿的。”
    顾如晦凝视着他：“可我听魔尊说，你知道他要杀师叔祖的计划，并且就是因为这个意外才堕入魔道。”
    “是。”
    “即使是他要杀师叔祖，要杀九星界的开创者，师兄也不恨他？”
    “是。”
    顾如晦追问：“为什么？”
    江旧宴叹气：“我不能说。而且，我好像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不让我跟你说了。万一你得知真相，也走火入魔堕入魔道就不好了。”
    ——柳承德应该是怕她重蹈他的覆辙。
    顾如晦沉默了：“他身为魔尊，竟然会怕我堕入魔道？”
    正在这时，柳絮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有血沫从她的嘴角溢出来。
    顾如晦停止了问话，看着柳絮，意识到自己再不救她，她就会死。
    可现在，哪来有倒霉蛋给她献祭？
    顾如晦思索了片刻，道：“这附近应该还有那种幼体‘血盲’，我出去找找。”
    江旧宴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然而他们刚打开门，就看到外面又有一队人马进来了，仔细一看，正是之前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的那位师叔。
    他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皱眉道：“我就知道覃如风会惹事，齐苑师妹在哪里？”
    顾如晦摇头：“他们应该在这座宅邸的别处地方。”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烟丸燃起的方向：“好吧，我去看看，你们两个就别过来添乱了，把房门换上。”
    顿了顿，他扔过来一个袋子：“此乃周公袋，里面关着我捉住的两只血盲，帮我看好了。”
    顾如晦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出门捉妖，看到送上门来，不由地暗自欣喜：“多谢师叔。”
    那人原本是故意刁难他们，暗喻他们只会做看守妖物一类的杂活，然而眼下看到顾如晦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由地暗道果真是得了覃如风的亲传。
    见那位师叔转身离开，顾如晦赶紧带着周公袋回到了屋子。
    柳絮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顾如晦不再犹豫，闭上了眼，伸出手，任凭掌心中的白光流淌，周公袋也疯狂地挣扎起来。
    不多时，柳絮便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缓缓环顾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多谢顾师妹，多谢江师弟。”
    顾如晦干笑着摆了摆手：“师姐不必言谢，你的伤口其实是自愈……”
    柳絮道：“我其实听到了。”
    顾如晦噎住。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乱说。”柳絮转过头来看着江旧宴，“多谢江师兄。”
    江旧宴淡声道：“不必言谢，同门一场，应该的。”
    柳絮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还在恨我，那都是我的错，我无从辩驳，但——那从来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自认没有你豁达，做不到一个人独来独往，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拼了命地讨好师姐她们，我没什么朋友，因此就更想要和她们结交。”
    “我从小父母双亡，被姑姑抚养长大，可姑姑是怡红楼的老板娘，很多人都因此轻贱于我，看不起我，排挤我，孤立我，为了改变我的现状，我为此做了很多错事。”
    “骗你，就是我做过的错事之一。那天你看到的真相，不过是我的违心话。我以为这样就能讨得她们欢心。可我后来才发现，我错了。”
    “我根本无法改变我的出身，我们始终都有隔阂，她们永远都不会和我真正地结交。”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声，自嘲道：“我很蠢吧？”
    顾如晦听出了点不对：“怡红院的柳三娘是你的姑姑？”
    柳絮眨着眼睛：“师妹是如何得知？”
    顾如晦道：“师姐不必自轻自贱，因为我也是从那里爬出来的。”
    柳絮沉默了：“那……姑姑她可曾虐打过你么？”
    她自幼长在那里，自然也知道一些青楼里的手段。可她寄人篱下，人微言轻，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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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7

    更何况，柳三娘眼里只有钱和新进来的姑娘，对她这个侄女也经常是不闻不问，甚至还经常逼迫她和青楼里的丫鬟一起做杂活。
    顾如晦想了想，看着柳絮小心翼翼的模样，最终摇了摇头：“这一世，不曾。”
    柳絮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她郑重其事地站起来，向他们各自行一礼：“从前是我太过无知，抱歉。亏欠你的丹药，从今以后我都会偿还于你。”
    江旧宴沉默了许久，轻轻地移开了目光：“从前那些事，我都忘了，柳师姐切莫旧事重提。”
    柳絮知道这话一出，他就算没有原谅她，也至少已经不计前嫌了。
    她有些哽咽，再度盈盈一拜：“多谢……江师弟。”
    顾如晦道：“柳师姐，其实不必如此卑微。我有师父和师兄，师姐以后也有齐苑师叔和方师兄……”
    听到齐苑师叔，柳絮原本的表情终于开始变动：“师叔……师妹，你们要小心她！”
    江旧宴目光平静，倒是顾如晦一愣：“小心谁？”
    “小心齐苑，她不是人！”
    “……不是人？”顾如晦道，“齐苑师叔本来就是修道者，是仙，自然不是人。”
    “不不不……”柳絮的表情开始张惶起来，“她是真的不是人，她很古怪——我跟方清说过，他还说我多疑！”
    顾如晦半信半疑：“师姐有什么证据？”
    柳絮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我开始拜入她门下，学习炼丹以后，我就发现，每到戌时，不管丹药有没有炼制好，她都会让我们先回去。有一次，我不慎弄丢了随身携带的玉佩，等我回去了才发现它不见了，于是我便折返过来寻找——”
    “可我却在无意间发现……发现……”说到这里，柳絮停住了，她的脸色甚至比中毒之前更加苍白。
    顾如晦不得不追问下去：“师姐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齐苑师叔竟然躺在师叔祖的怀里，一动不动，没有呼吸，没有眨眼，就像一具空壳！”
    第 32 章
    “什……”
    顾如晦惊讶地睁大双眼。
    齐苑师叔并非活人？那么平日里和他们有说有笑的又是谁？
    “那么师叔祖为何出现在那里？你可看到他在做什么吗？”
    柳絮摇了摇头：“我那时太害怕了，还没找到玉佩就逃走了。等我第二天再去齐苑师叔那里的时候，发现齐苑师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
    “是吗？那也可能是师姐你看花了——”顾如晦突然顿住。
    师叔祖？
    为何又是师叔祖？
    两世的九节鞭都是他送的，驱火草的采摘也是他教的，可现在连齐苑师叔的院子里也有他。
    驱火草一事，是驱火草本来就长势缓慢，定下不伤根茎的规矩也无可厚非，那个王天华很有可能是借着这条规矩才钻了漏洞；
    九节鞭一事，勉强可以解释为他看中方清做炼丹师，所以才暗中帮他一把；
    可毫无修仙天赋的江子轩便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现在加上齐苑师叔……
    这些事林林总总堆起来，顾如晦心中突然有了个模模糊糊的，不好的猜测。
    这个猜测刚一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师叔祖是开创九星界，设立修仙道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荒诞不羁的事情？
    江旧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慧慧，没事吧？”
    顾如晦回过神，勉强笑了一下：“……没事。”
    江旧宴问：“是仙法施展过度太累了吗？累了就休息一下，不必太过勉强。”
    顾如晦摇了摇头：“我无碍，我们去找师父汇合吧。”
    当务之急仍是血盲之战，其他的事日后再查。
    江旧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推开房门：“师父他们应该在后院的仓库，这户人家的生活想必很是富裕，在后院建了一个很大的地下粮仓。”
    在这之前，顾如晦对于师兄嘴里说的“很大”还没什么概念，等她亲眼看见了，便是真正的目瞪口呆。
    江旧宴虽然也出身富户，但显然比起他们还是九牛一毛。
    这后院中央种着一棵百年老树，树下有一块隐秘的活动石板，里面是长长的台阶，沿着路走了足足一刻半钟才来到了隐秘的粮仓。
    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见，顾如晦尝试捏了个法诀，照亮了里面，才发现这里大得离谱。
    如果里面真的堆满了粮食，那么这里的粮食足够养活整个镇子的人。
    然而事实上这里没什么粮食，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散落着一些零星的麦穗。
    顾如晦再往前走，便闻到了很浓郁的血腥味和霉味。
    江旧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示意她把照明的法诀往前送一送：“你看。”
    顾如晦依言松手，只是光照亮了前方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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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8

    顾如晦便看到前面站着不少人，都背对着她。
    顾如晦看了看他们的下半身都在，应该没有被血盲吃空，登时松了口气，赶忙上前打招呼，江旧宴横过来一根手指：“嘘——”
    顾如晦乖乖照做，随行的柳絮也按兵不动，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顾如晦听到了水声。
    滴答——
    奇怪，粮仓怎么会有水？
    顾如晦仔细搜寻了一番，蓦地僵住了。
    正前方有个背对着她的人，尽管佝偻着背，头颅却仍高昂着，有血不断从他的指尖滴落。
    滴答——
    江旧宴手指微微一动，指挥着森罗轻轻地去触碰那个人。
    柔软的鼻尖刚刚扫过那个人肩膀，那个人便晃了一晃，整个头颅都往后折去。
    两个女孩见状，不得不拼命地捂住了嘴才能遏制住想要呕吐和尖叫的欲039;望。
    那个人已经没了五官，两个眼窝，一个鼻子，一张嘴，全都被掏空了，嘴里的两排牙齿参差不齐，应该被掏空的时候不小心被碰到的。有血从那些空洞里流出来，不断地滴在地上。
    江旧宴冷静地看着他：“这个人的脑子和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吃空了，这只血盲比较聪明，知道留个全身，更好骗人，它应该就是所有血盲的头领，或者说，母体。”
    顾如晦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放下手：“那么，他身边的那些人也……”
    江旧宴点点头：“他们都是它一个人的食物，你们要小心，仔细找找师父在哪。”
    顾如晦点了点头，又走得近了些，这才发现这些人的下半身虽然没被吃掉，但实则脚心仍旧是连在漆黑的躯体上的，就像无数条蛇纠缠在一起，这条血盲似乎有很多尾巴，上面分别粘满了它的猎物，而红色的光斑仍旧是一亮一亮的。
    江旧宴轻声道：“它并不是尾巴多，而是长，从这头绕到那头又绕回来，有好几个来回，乍一看确实很像很多尾巴。小心，不要惊动它。”
    顾如晦不由地握紧了青行剑。
    越往前，看到的人就越多，这只血盲到底吃掉了多少人？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粮仓的中央，这里的氛围比起外围更加压抑。
    一圈一圈缠绕起来的尾巴上立着一个又一个人，就像把他们包围起来。
    可是环顾一圈，仍然没看到师父他们。
    还是柳絮最先看到了：“他们在那里，在最里面！”
    顾如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一眼，头皮就开始发麻。
    众多被掏空了五官的人随着怪物的呼吸起伏而轻轻摇晃着，其中不乏有很多穿着道袍的人，是九星界的人。
    覃如风背靠着墙壁，一手拄剑，一手护着齐苑，旁边还看着昏迷的老李和方清。他们满头满脸都是血，虽然比起旁边的人，五官俱在，但很难看出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顾如晦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踮起脚尖，努力不发出声音，轻轻地朝师父他们靠拢过去。
    半晌，她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看起来都还活着，只是伤势太重。
    顾如晦还特意试探了齐苑师叔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是有的。
    之前那位师叔给的周公袋里有两只血盲，她为了救齐苑献祭了一只，还有一只。
    仙法只要献祭过，在同一时刻就能回溯很多人。
    顾如晦摸了摸周公袋，决定再用一次。
    然而没等她伸出手，覃如风就重重地咳嗽了起来，有黑色的血沫从他的嘴角涌出来。
    “师父？”顾如晦轻声唤道。
    覃如风的眼皮动了动，睁了开来，看见是她，叱道：“谁让你来的？江旧宴，不是让你看到她？你们几个快些回去！”
    顾如晦犹豫道：“可是师父……”
    覃如风又咳嗽了两声：“这里的人们因为长期饱受战争之苦，粮食短缺，就和妖物订下了契约。谁知引来了大灾祸，整个镇子都覆灭了。这只妖物因为吃的人最多，法力已经深不可测。刚刚几位同门缠斗也让它丧失了不少力气，它此刻正在休眠，你快些回九星界告诉师叔祖，我们需要增援。”
    顾如晦点点头，正要站起身，却在那一刹那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师父，你刚刚说要我回九星界找支援，是吗？”
    覃如风一口老血噎出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为师都伤成这样了还不需要支援吗？”
    顾如晦的目光幽深起来：“可是当年的你们，为何没有找支援？为何任由九星界那么多仙者凋零了？”
    覃如风莫名其妙：“慧慧，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孩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顾如晦不理他，继续自言自语道：“除非，你们当年求助的支援根本就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去理会。”
    覃如风：“……哈？”
    江旧宴轻轻地鼓了鼓掌：“慧慧，果然是很聪明的。就算师兄什么都不能说，慧慧也会慢慢猜到的。”
    顾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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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69

    晦勾了勾唇角：“我只是想着，既然师兄不能说，那就让师尊告诉我吧。”
    她并没有按照师父的吩咐回去，转而重新掏出了周公袋，身后的师兄似乎是心有灵犀似的，轻轻一掌将柳絮拍晕了过去。
    柳絮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身子，似乎是没想到才道过歉就又被下了黑手。
    覃如风看到这一幕，差点叫起来：“江旧宴，你干什么，本来人手就不够——”
    他突然顿住，满脸惊恐，难道是自己太不靠谱，以至于两个人要来弑师了？
    顾如晦闭上了眼，对着他伸出手，她的嘴角轻轻弯起。
    覃如风差点肝胆俱裂，因为他的两个徒弟突然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微笑，他们齐声说：“师尊，欢迎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回老家吗？
    他的眼前一阵晕眩，明明身处黑暗，却有大片大片的刺目白光显现了出来，与此同时，顾如晦手里的那只周公袋疯狂地挣扎起来，不过很快又慢慢地瘪了下去。
    另一只血盲也死了。
    顾如晦干脆利落地卷起周公袋，塞进怀里，然后专心致志地等着覃如风醒来。
    这一次，她只回溯了覃如风一个人的记忆和身体。
    不多时，覃如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缓缓地直起身，抹去唇边的血渍，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跳脱没谱，而是变得悠远起来。
    他环顾了四周，轻笑一声：“没想到重来一世，居然还是要栽在这只畜生手里。”
    现在的他，似乎真正地有了几分醇厚与温和，和以前刻意模仿江旧宴时不太一样。
    天牢的岁月漫长，似乎他的刺与锋芒悉数打磨干净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江旧宴和顾如晦的身上。
    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啦。”
    作者有话要说：　　思过崖改造，不行；天牢改造，行；我们天牢真是太棒啦（不
    第 33 章
    顾如晦看到师父终于恢复记忆，成为了一个全须全尾的完整师尊，可她心底并无半分喜悦。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和她回忆里的那个师父，差别太大了。
    覃如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一个脸皮超级厚，特别爱坑徒弟，喜欢偷丹药，经常和老李一起互损，脸皮厚如结界，把思过崖当第二个家，还经常在陌生人面前装温柔，整天不思进取只想着找道侣带他飞升的人。
    可他同时也是一个会关心徒弟，会拉长哭腔哀嚎徒弟的命怎么这么惨，会为她向监考官求情，有任何大事都会变得正经，就算她在抢亲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也会选择无条件相信她的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太过陌生。
    他注视着他们的目光是如此平稳，抿着唇角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甚至他对于自己的重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只是目光转到江旧宴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是为师错了。”
    江旧宴笑了：“师尊，欢迎回来。”
    “其实我还真不想回来。毕竟在天牢呆了那么久，也算是对它有些感情了。”他懒散地用指尖抹去唇边的最后一点血渍，“这么看来，柳承德研究的回溯时间的仙法终于成功了么？”
    仙法？
    顾如晦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她的确问过柳承德能否回溯时间，而他的回答是——暂时不能。
    江旧宴摇头：“他没有，是慧慧。”
    覃如风挑眉，随后点了点头：“也不意外，我当初收徒的时候就觉得慧慧的根骨很好。”
    顾如晦听到柳承德的名字从师父嘴里说出来，浑身剧震：“师父，你……你们……”
    她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师兄，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明明因为魔尊，他们两人才落得一个死一个囚的下场，可这两个世上最该恨他的人，却居然看上去都并不恨他。
    师兄是自愿的，那么师父呢？难道也是自愿的？
    覃如风笑了：“你看上去很疑惑？”
    顾如晦张了半天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讷讷地点了点头。
    “慧慧那么聪明，不妨大胆地猜一猜？”
    顾如晦迟疑了，想起以往林林总总看到的疑点，她小声地、不确定地、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是……师叔祖？”
    她的话音刚落，师父和师兄便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他们对望一眼，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什、什么意思？”顾如晦有些结巴。
    覃如风笑着摇了摇头：“柳承德，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现身吗？”
    柳承德自黑暗之中披光而来：“你小声一点，万一吵醒了这只血盲我可不会施法救你们！”
    “好好好，知道了。”覃如风非常自然地接话，他们三个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别说什么仙魔不两立，倒更像是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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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0

    友间的惺惺相惜。
    顾如晦愈发地疑惑起来：“你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承德看了她一眼，转向覃如风：“反正我和江旧宴都不能说，还是你来吧。”
    “好吧。”覃如风注视着顾如晦，“慧慧，你还记得上一世我们最后的结局吧？”
    顾如晦点头：“师兄堕入魔道，被围剿于诛仙台上，师父也被打入天牢，我也死了……”
    “你也死了？”江旧宴突然出声，“为什么？”
    往事被提及，顾如晦突然很想哭，但她仍旧拼命忍住：“那个时候，柳承德说师兄是因为我才堕入魔道，因此我想找人理论，可是长老他根本不听……最后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
    覃如风制止了江旧宴想要继续追问她死因的话头，他继续道：“当年，我被打入天牢之前，曾经被迫扣留在诛仙台上，他们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诛杀江旧宴。那一天，血染红了诛仙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显然是亲眼看着徒弟被诛杀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震动：“魔修被诛杀后，理应恢复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可你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顾如晦摇了摇头。
    覃如风深吸了一口气：“可后来，人间却越来越动荡，战乱天灾层出不穷。最后，甚至蔓延到了整个九星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师叔祖先是利用丹药培养我们的修为，再抽取我们的修为来增长他的力量。”
    听到这里，顾如晦瞳孔紧缩：“怎么会……师叔祖可是开创了九星界的人……”
    柳承德笑了一声：“我很早就说过，仙门不一定无败类，魔界也不一定无善者，你不信我的所说所言，那你相信你在驱火草下亲眼见到的尸骨么？”
    想到那颗尚未长开的、血肉模糊的头骨，顾如晦心中一颤。
    “那个时候，每日都有许多仙门弟子被诛杀，血染红了九星界，只有被关在天牢里的我逃过一劫——也不算真正地逃过吧，最后我还是跟着九星界一道覆灭了。”
    顾如晦忍不住问：“为什么？”
    覃如风弯了弯唇角：“大概是因为我服用的丹药没有他们多吧，师叔祖看不上我这单薄的修为。”
    顾如晦更加疑惑，师父天天都去偷丹药，怎么可能吃得没有他们多？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丹药是人的血肉栽培出来的？
    覃如风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叹气：“我偷丹药，并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虽然仙者不可干预凡事，但我总想着人间乱世，如果用丹药来救人的话也许这乱世就会变得更好一些。如果常人服食丹药，可以长生不老；但如果把丹药用水稀释化开，可以用来治愈伤口。”
    顾如晦怔怔地听着：“那师父怎么不早说呢？”
    害他被人误会了这么久。
    柳承德嗤笑：“如果他全说了，那还怎么理直气壮地跑人家姑娘的院子里呢？”
    ……诶？
    顾如晦一怔，看向靠着墙陷入昏迷之中的齐苑师叔，想起之前柳絮说过的话，犹豫道：“那师父你知不知道……”
    覃如风打断了她：“我知道。”
    顾如晦默然。
    覃如风脱下身上的道袍，抖了抖，盖到齐苑的身上：“我被关在天牢的那些时日，每天都能隔着禁锢结界看到很多同门被杀，但我从来没有在刑场上看到过齐苑。甚至是从那以后，我都没在刑场上见过她。”
    “一开始，我以为齐苑是师叔祖最宠爱的弟子，所以他才对她网开一面，可后来我才知道，阿苑她根本就是师叔祖制造出来的傀儡，所以她从出生起就没有修为，所以她才会被委以炼丹这样的重任。”
    顾如晦凝视着齐苑的脸：“那么，师叔她自己知道么？”
    此话一出，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她，目光都带有探寻。
    那么温柔耐心的齐苑师叔，会知道自己是一个傀儡么？
    覃如风沉默，随后摇了摇头：“她所有的一切，包括为人处世、包括话语方式、包括行事风格，都是师叔祖设定好了的，包括如何采草药，包括每天到了时间就会把方清和柳絮支开——都是设定好了的。所以……”
    所以，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傀儡，是否会有自我认知，是否会有真情实感。
    柳承德啧了一声：“也不怪你，这傀儡做得属实逼真，没人看出来也属实正常。”他拍了拍覃如风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覃如风避开他的手：“这话你从前在天牢里就提过很多遍，别提了。”
    但顾如晦心中仍有疑惑，她转头看向柳承德：“如果师父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不肯解释，还不肯让师兄解释？”
    柳承德咳嗽了一声。
    覃如风道：“因为他是魔尊，而你师兄曾经堕入过魔道，虽然这一世不曾，但被回溯时间后，魔气仍会缠身。所以他们不能开口，一旦开口，师叔祖就一定会知道。”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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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1

    我还是不懂。”顾如晦凝视着柳承德，“你既然身为魔尊，九星界覆灭了，对你而言岂不是更好？还有，为什么师叔祖会知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柳承德看着她：“你还记得我从前在试炼之地说过的话么？”
    顾如晦皱眉，开始凝神思索起来。
    “我说过，探道虽然很不错，但是钻研仙法很费脑子，一不留神还容易钻研成邪法——你想起来了？”
    顾如晦点点头。
    柳承德看了一眼覃如风，覃如风翻了白眼，接着他的话往下讲：“他当年，秉着一心的执念，想要钻研回溯时间的仙法，却一不留神走火入魔，堕入魔道，成为魔尊——
    “而我们的师叔祖，他是柳承德误入邪法后的衍生，是他走火入魔之后的心障，从那天起，柳承德就被迫成为了魔尊，而他却光明正大地占领了九星界。
    “所谓衍生，就是本体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能被他探知，因此柳承德和江旧宴不能随意乱说话。只是他的探知并不明确。所以他还会在九星界中安插像齐苑一样的傀儡，因此柳承德也不会随意在九星界的人面前现身。”
    顾如晦越听越震惊：“……这么说来，其实你才是师叔祖？”
    柳承德摸了摸鼻子：“呃——”
    不不不不不——
    顾如晦几乎肝胆俱裂。
    不不不不不！！！
    倒不是她不相信师父的话，而是如果柳承德当师叔祖的话……
    顾如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认真地想象了一下，最后她冷静地想，九星界快要完蛋了。
    覃如风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了下来：“现在，慧慧你的疑惑可都被解开了？”
    顾如晦默默地消化着这些讯息，然后默默地举手。
    当传声筒当得口干舌燥的覃如风几乎抓狂：“怎么偏偏就你有这么多的疑问啊？！”
    顾如晦抬头看向柳承德：“你为什么这么想钻研回溯时间的仙法？”
    甚至为了它走火入魔，堕入魔道，还死皮赖脸地要收她为徒，指点她修炼。
    柳承德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而悠长：“这个嘛，就是另外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第 34 章
    顾如晦道：“那你长话短说。”
    柳承德摊手：“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
    顾如晦道：“那是什么问题？”
    柳承德指了指她的身后：“那只休眠的血盲已经醒了。”
    顾如晦猛地回过头，果然，原本一圈圈盘绕起来的庞大身躯开始松动，上面粘连着的尸体也开始前后摇晃起来，血盲轻轻一抖身体，他们开始齐齐地发出声音。
    “我好饿，好饿啊……”
    “儿子！别杀我的儿子！”
    “别哭，奶奶，我们会活下来的。”
    “孩儿她娘，你醒一醒！”
    ……
    血盲开始操控他们说话，以便吸引新的诱饵，那些面色铁青发黑的脸庞，上面凝固着极为狰狞的表情，却又说着及其凄惨可怜的话语。
    顾如晦注意到，这里的所有人，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是在诉说自己的不幸或者呼唤自己的至亲。
    没有人求救，没有人喊救命。
    似乎都知道死亡是俱定的命运，因此才不抱任何生的希望。
    “都是饱受战争之苦的可怜人罢了，听说也不止他们这一个镇子与妖物签订契约，多得是帝王将相为了凯旋，不惜招引妖孽邪崇的例子。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而战，但其实百姓才是最为辛苦。”柳承德摇了摇头，“其实和九星界很像。”
    顾如晦抬手挽了一个剑花，目光紧盯着渐渐复苏的血盲，口中问道：“哪里很像？”
    柳承德笑了：“哪里都像。他开创九星界，看上去是为了让仙者降妖除魔，但实则把仙者当做增长修为的饲料；而这些王侯将相与妖物签订契约打仗，看上去是为了国泰民安，但实则也是把百姓当做战胜的基石。”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血盲身上的光斑便应声而亮，无数块血色的光斑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亮起，像是漫天星河都坠入了修罗道。
    顾如晦看得头皮发麻，眼前的这只血盲很显然要比之前的大上许多倍，应该就是血盲之战中的正主。
    可是连之前的血盲对付起来都如此吃力，更遑论这一只？
    顾如晦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挪向了柳承德，连师父都无法对应，她自然更不是它的对手，想想之前柳承德的表现，她不由地轻咳了一声，递过去一个饱含暗示的眼神。
    柳承德装瞎：“我不能再继续施法，会有被他探知的危险。”
    “他既然是你的衍生，打起来又不分上下，你为何这么怕他？”
    柳承德叹气：“我不怕他，可我怕他最后来个鱼死网破，倾覆整个九星界，你想想那上面可是有三万多活生生的修道者！”
    顾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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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2

    晦犹豫：“可我……”
    “你别忘了，你还有天赋异禀的仙法！”柳承德道，“我已经教会你如何操控身体和时间的回溯，你要记住，献祭的生命越强大或者越多，能够被回溯的生命就越多。你不想试着救一救这个镇子上的人吗？”
    顾如晦凝视着剑刃上的倒影：“就凭我？”
    就凭她吗？
    覃如风笑了：“当然不是。还有我们。”
    顾如晦担忧地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师父：“……还是不要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回溯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覃如风：“……”
    顾如晦刚刚那个带着三分惋惜，三分惆怅，还有九十六分母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江旧宴往前走了一步：“慧慧，师兄陪你一起。”
    顾如晦摇了摇头：“你们前世都经历过了血盲之战，唯独我没有。你们前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当时得知你们没有大碍的那一刻，我脑子想的却只有‘太好了，你们还活着，我就不会被赶出九星界了’，我实在是……所以，师兄，让我来吧。”
    前世的她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从未经历过磨难，也从未尝到过艰辛，因此当师父和师兄都不在了的时候，她除了对着结界发疯似的又劈又砍，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至少让她来一次吧，让她这一次也能够保护他们，让她这一次也能够成为他们的羽翼。
    江旧宴叹气：“我怎么可能真的看着你一个人去受伤？”
    顾如晦抿唇，但仍旧固执地挡在他面前。
    江旧宴的目光暗了暗，不为所动地往前走。
    顾如晦道：“师兄，我说过了……”
    江旧宴道：“那我想去如厕。”
    “我说过……啊，是茅房吗？那没事了，师兄请。”顾如晦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免嘀咕，师兄怎么也被师父带坏了，都不会辟谷了。
    但她还是乖乖地让开了。
    江旧宴趁着血盲还未彻底苏醒，沿着来路回到了地面上。
    覃如风和柳承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啧了一声。
    顾如晦凝神注视着眼前的血盲，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利用仙法献祭它，它刚要闭上眼，却发现血盲似乎发现了她。
    覃如风若有所思：“这只妖物比其他妖物修炼得都要久，理应是会有些进步的。”
    顾如晦问：“什么进步？”
    她话音未落，血盲就嘶嘶地叫着冲她咬了过来，顾如晦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以躲避它的撕咬。
    血盲浑身上下都是剧毒，连身上那些光斑都能流出毒液，顾如晦不得不召出青行剑，施法躲避，御剑而飞。
    覃如风看着血盲追着她咬却对他们几个无动于衷，不由地陷入沉思，他又闻了闻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突然眼前一亮：“慧慧，它应该只是比其它血盲多了个嗅觉而已。避开它！”
    顾如晦堪堪地躲过一次攻击，她听到覃如风的话语，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中毒，也没有流血，身上的味道比起他人要干净得多，自然会在一片尸山尸海之中引起血盲的注意。
    她喊：“那为何柳承德没事？”
    柳承德：“？”
    合着她就想看他倒霉是吗？
    柳承德道：“我是魔尊，身上有魔气，妖物察觉不了。”
    顾如晦了然，更加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对付血盲。想到这里，她稍稍按下剑柄，向覃如风冲去。
    覃如风：“？”
    他好心提醒她，她却反而要把血盲引到他这里来吗？
    谁知顾如晦只是擦过他的身边，顺手就把他身上单薄的亵衣给撕了下来。
    覃如风：“？？？”
    他的外套脱给了齐苑，身上就穿了薄薄的一层，只听得“刺啦”一声，他的上半身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顾如晦顺道看了他一眼，嗯，骨架匀称，肌肉流畅，挺好看的。
    覃如风被她看得脸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是该遮还是不该遮。
    顾如晦笑了一声，顺手把师父的沾满血渍的亵衣披到了自己身上：“师父，借我一用，马上还。”
    覃如风见状，知道她只是想借衣服身上的血腥味躲避追击，也无可奈何：“算了，不要你还了。”
    顾如晦补充：“还你套新的。”
    说完，她就再次冲进了血盲的猎杀范围内，掌控着青行剑带着她在血盲周围飞来飞去，她要小心着它不能让它冲出地面，这让仙法会更加无力施展，同时也要防备着它不能发现师父他们，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落入它的口中。
    然而在这九死一生的危急时刻，自己还要想办法挤出空隙来施展仙法。
    太难了。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她注视着眼前气势汹汹的血盲，心想，这真的是太难了。
    可师父和师兄也是那么过来的，她不愿，不想，更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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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3

    着他们浑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
    她不能。
    想到这里，她往后一仰，堪堪地避过一次撕咬，虽然血衣让她的气味稍稍变淡了，它辨别方向开始稍微有些停顿，但那到底不是自己的血，妖物很快就会辨别出她。
    得抓紧时间。
    顾如晦毫不犹豫地冲进了不断扭动的缠绕在一起的身体，吸引着血盲尽可能地绕着自己打转。
    覃如风注视着远处的身影：“柳承德，你当真不出手帮忙？”
    柳承德顿住：“什么忙？如果你想要衣服，那我还是会脱给你的。”
    覃如风：“……”
    覃如风：“你明知故问。”
    柳承德也兴致盎然地看着顾如晦：“她能拥有我研究了千百年都研究不出来的仙法，这就是命中注定。我已经教会了她如何控制仙法，她应该会成功——不，她必须要成功。如果不成功，九星界可就完蛋了。”
    覃如风毫不留情地指出：“九星界早就完蛋了。”
    柳承德：“……”
    柳承德：“要不然你还是穿个衣服吧，老夫的眼睛看着有些疼。”
    几个回合的缠斗下来，血盲不仅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自己把自己缠起来，反而更加愤怒，攻击的势头也愈发凌厉了起来。
    顾如晦叹气，她好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她凝神静气，抬起剑刃，剑光从剑柄一路流转到剑尖，天地之间似乎都在此刻噤声，只有她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她决定换个方法，试试能不能用这一剑像对付上次那只血盲那样，纠缠住它一段时间，她得为自己争取施法的时间。
    成败在此一举。
    顾如晦很轻很慢地呼出了一口气，听上去就像叹息。
    拼了！
    她正要冲上去，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响。
    顾如晦抬头，粮仓在地下，上面应该是院子，可是这座宅子里明明连个活人都没有……
    是师兄！
    她一怔，师兄这是要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在这个地方如厕……呸呸呸！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上方随后又传来两声敲击。
    顾如晦猛然明白过来，她弯了弯唇角，转而收起了剑，返身退开了一丈远。
    第 35 章
    江旧宴当然不是去真的如厕。
    他只是想要给顾如晦帮一点小忙而已。
    然而看到那个时候顾如晦拄着剑，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的故作坚强，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她就会掉下眼泪的情景，江旧宴突然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当年的血盲之战，慧慧虽然没有参与，但她却是他们之中最害怕的那一个。
    害怕被赶出九星界，害怕居无定所重新被卖，害怕他们两个都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关心她。
    她其实并没有多少退路可走。
    江旧宴叹了一口气，决定迂回地、不动声色地帮这个忙。为此，甚至得捏造一个蹩脚而难闻的借口。
    他注视着青石板的地面，仔细地捕捉着血盲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动静、声音，以便辨别出血盲的方位。
    江旧宴抬起手，判官笔在他的手中轻轻地晃动起来，不多时，有墨线从地面显现出来，开始纵横交错着整齐地排列起来，像棋盘上的线格那样精准。
    森罗的笔尖一直轻轻地抖动着。
    终于，他听到了一声清晰的、拔剑出鞘的声音。
    森罗骤然暴起，重重地击中地面，那一瞬间，原本厚重的青石板爆裂开来，地面碎裂了成好几块，纷纷往下塌陷。
    底下的血盲没有料到这一变故，嘶叫着躲避石块，也停止了攻击顾如晦的动作。
    就是现在！
    顾如晦闭上眼，追寻着流转的白光，脑海里却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师兄的身影。
    她就知道，师兄不会跟着师父学坏的，只是她当时一心阻拦着师兄想要陪她杀妖的心思，让师兄不得已选了一条不怎么好闻的路，来旁敲侧击地帮她。
    如果没有师兄，她也许并不能得到这个施法的机会。她一个人，也确实过于单薄。
    顾如晦怔怔地想着，自己是否太过任性？
    可她只是不想让他们再受伤害了。
    她不能再让他们受到伤害了。
    然而这一次的白光似乎格外与众不同，嬉笑着，躲避着，就是不肯让她抓到，无论她是和颜悦色还是勃然大怒，它们始终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徘徊着不肯上前。
    顾如晦感到后背上的冷汗慢慢地渗了出来，这样下去的话，时间不多了。
    血盲总会摆脱这些石头的。
    终于她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你们有完没完？”
    白光仍旧不理她，幽幽地飘来飘去，就是不肯让她碰它们。
    柳承德的声音自耳边幽幽地响起：“眼前这只血盲不同于以往那些献祭，它太过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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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光是在疑惑，疑惑你要不要付出这个代价。”
    顾如晦问：“什么代价？”
    柳承德顿了顿：“仙法可以回溯过去，却要你支付未来的代价。”
    顾如晦一愣：“那为什么之前它没有索取未来的代价？”
    “它一直都在索取。”柳承德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一世发生的各种事件和上一世的不太一样？”
    顾如晦沉默了，这么看来，这一世好像的确有很多地方和上一世不太一样，行程也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它一直都在篡改未来。未来终止于九星界的覆灭，它却已经没什么可篡改的，这说明九星界覆灭的行程也提前了。现在，你必须支付你的未来作为代价了。”柳承德顿了顿，他沉默了很久，又似乎没有那么久，“这就是交易的第五件事，你必须支付你的未来。”
    顾如晦微微一怔。
    覃如风原本正在一边施法抵御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石头一边破口大骂江旧宴，听到柳承德的话，他立刻把话头转向了他：“柳承德你真的是缺了大德了，你敢——”
    顾如晦道：“如果是为了九星界，你其实也不必特地设立这个交易，我愿意支付。”
    覃如风一口气噎进喉咙里：“蠢徒！你知不知道代价是什么？！”
    “不知道。”顾如晦诚实地摇头，忽而顽皮地一笑，“不过，等我支付了以后不就知道了。”
    她重新闭上眼，面对探头探脑的白光，她坦然一笑，伸出双手：“我愿意。”
    话音刚落，白光飞快地向她扑过来，她们就像她从未分离过的挚友那般，亲密无间地缠上了她的手指。
    顾如晦轻轻地、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白光。
    那一刻，她听到了魔尊的叹息，师父的破口大骂，血盲嘶嘶的叫声，和江旧宴的呼喊。
    “慧慧——”
    江旧宴在地面上听到覃如风的大嗓门就知道大事不妙，他飞快地调转笔尖，和无数块往下坠落的石头一起坠向地底。
    他又气又急，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
    血盲终于从石头堆里爬出来，暴怒着向江旧宴撕咬过来，剧毒的液体滴滴答答地往他的方向蔓延，獠牙马上就要刺进他的脊背。
    然而却差着那么一点点。
    刺眼的白光淹没了她。
    那一瞬间，日月失色，天地无声。
    江旧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慧慧在微笑，她似乎笑了，弯着唇角，十六岁的豆蔻年华，笑得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
    白光很快散去。
    原本试图进攻的血盲蠕动了两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很快就化为了尘埃，消散在了风中。
    江旧宴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妇。
    “……师兄？”
    顾如晦有些诧异，江旧宴看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惊愕，仿佛看到了血盲在唱歌。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干枯的皮肤和层层叠叠的皱纹，还有轻微的凸起，那是什么？是斑纹吗？
    顾如晦察觉到了什么，干脆地抓散了自己的发冠，满头青丝如瀑披下，雪一样的白。
    顾如晦怔怔地看着掌心里的白头发，心想，原来这就是支付未来的代价？
    她本应该恐惧的，可不知为何，她只感到了平静。
    江旧宴举步维艰地上前，语气艰涩：“……慧慧。”
    面前的耄耋老妇眨动着浑浊的目光：“师兄，我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旧宴摇了摇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他突然上前一步，用力地搂住了她。
    顾如晦咧着没牙的嘴笑了：“上一辈子我还没活到老死的那一天就死了，这辈子也算值了。”
    “慧慧！”江旧宴高声打断了她，顾如晦被迫停下了话头，只好瘪着嘴看他。
    他将脸埋进她的肩窝：“……慧慧，别说了。”
    别再说了。
    顾如晦颤巍巍地拍了拍他的背：“师兄早说过，这是一条很长很黑的路，所以说，我从那时起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其实这还不算坏，我本以为我会死呢……腰！腰！师兄别抱得那么紧，我的腰疼！”
    江旧宴略略地松开了手，看着面前的老妇人一边揉着腰，一边还要故作满不在乎地安慰着他，嘴唇颤抖了两下，却只能说：“对不起……”
    顾如晦笑起来：“恩，其实也没那么痛啦，大概是我年纪大了，腰就是不好。”
    柳承德咳嗽了一声：“这个其实也分人，我的腰就还好。”
    覃如风看着如花美眷的小徒弟瞬间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人，又气又急，一腔怒火全部撒在了柳承德头上：“柳承德你住口，你个老不羞一把年纪了，你要腰子有什么用！”
    柳承德本想反驳，然而看到顾如晦强装着满不在乎的笑脸，最后只得默默地闭嘴。
    顾如晦轻轻地笑着：“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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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5

    还好，能够换回这么多人的复生，其实也还好。”
    那些原本死去的村民悉数被回溯了身体的时间，那些伤口和蛆虫都在飞快地倒退，□□从腐烂倒退成鲜活的模样，有不少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们怎么在这里？”
    “咦，可我明明记得有妖怪……它去哪了？”
    “啊！我家粮仓怎么裂了？这个大口子是哪来的？谁干的？！”
    “是仙长！是九星界的仙长！”
    “他们来做什么？”
    ……
    四个人面面相觑。
    柳承德穿着一身黑，明显不像九星界的人；覃如风大大咧咧地光着膀子，更像一个市井流氓；顾如晦看上去老眼昏花颤颤巍巍，倒像是哪家孙子丢了个阿婆；江旧宴倒是衣冠还算完整，然而他的身上满是尘土，一看就灰头土脸，也看不出来什么仙风道骨。
    所以这声“仙长”是在喊谁？
    还是说，九星界的形象已经堕落至此了？
    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回头去看，原来是那几个一同前来捉妖的九星界同门也已经醒了。
    顾如晦看着他们，默默地思忖着好像有些眼熟。
    却见其中一个修道者站了出来，扬声道：“各位，妖物已除，但留在这里还是危险，希望大家尽快撤离此地。”
    众多百姓一听，连忙慌不择路地往外走，一时间大人哭孩子闹，倒也没人去关注什么九星界的仙长了。
    那几个人默默地注视着顾如晦他们，过了许久，原先那个开口说话的人突然向江旧宴抱拳行礼：“江师兄，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师兄海涵！”
    顾如晦想起来了，他是前世在山门前骂她是“废物”的那个男弟子。
    不同于凡人，她回溯了他们记忆和身体上的双重时间。
    然而眼下的他却是一脸愧悔的模样：“当年，是我们错怪江师兄了。师叔祖他……他才是魔修！”
    其他几个九星界的同门也是一脸惭愧，不知道是懊悔自己误会了江旧宴还是没及时发现师叔祖是罪魁祸首。
    “这一次，我们要齐心对付他！”
    江旧宴静静地看了他们半晌：“这个，我不怨你们。”
    那个弟子松了一口气：“多谢师兄海涵。”
    “我只问你，慧慧当年是怎么死的？”江旧宴问，“是谁害的？”
    那个弟子一惊，慌忙低下头：“是……是长老。是金一伯长老。”
    江旧宴看向顾如晦：“慧慧，他说的是真的么？”
    此话一出，众人再度纷纷看向顾如晦。
    “顾师姐？她怎么变成那个样子了？”
    “天啊，是不是刚刚的仙法，我刚刚昏迷的时候好像隐约看到了仙法的光。”
    “不会吧？难道顾师姐……”
    江旧宴转了转笔，骨节分明的手指抹过柔软的笔锋，却分明有人听到了利刃的嗡鸣。
    那双原本温润如玉的眸光透出了凄厉的血色，许多人都被他可怖的眼神看得退了几步，连覃如风也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大概是他堕入魔道后，最像魔修的一次了。
    “闭嘴。”
    众人噤声。
    江旧宴握住手中那只干枯瘦弱的手，用力地握住，但不到一刻又略略地松开了些许，他沉声道：“我们回去吧，慧慧。”
    “不，你们不能走。”
    是齐苑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她立在原地，目光空洞，表情阴冷，下一刻，师叔祖的声音自她的口中传出。
    “你们还不能走。”
    第 36 章
    众人哗然。
    “是……是师叔祖！”
    “你还叫什么师叔祖！你当年死得不够惨么？！”
    “等等，他怎么会在齐苑师叔的身体里？”
    “你傻，他可是妖孽邪崇！”
    “对对，我们定要合力铲除这邪崇！”
    ……
    那些记忆已经回溯的仙门弟子纷纷拔出了法宝对准齐苑，刀光剑影，清冷如霜地落到了女子的身上。
    “齐苑”面对千夫所指不为所动，她空洞的眼神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顾如晦的身上。
    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突然哈地笑出了声：“柳承德，这就是你精心策划的计划？当年你没有追寻到所谓的仙法，却把你我都害成了这副鸡皮鹤发的模样。你现在终于找到了这所谓的仙法，可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顾如晦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柳承德以前夸下海口说自己长得英俊，她意识到那可能并不是一句空谈。
    “你又为什么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顾如晦问。
    柳承德干笑了两声，故意转移话题：“没想到你还是探知到我了。”
    “齐苑”点了点自己的脸：“因为我有自己的傀儡。你呢，你是把那个小姑娘也变成了傀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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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6

    ”
    她指的是顾如晦，顾如晦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那你可真是个蠢货！”她冷冷地笑了起来，“你现在变老了还能活多久？你若是被我所杀又能活多久？”
    顾如晦沉吟半晌：“既然都是死，我还是要选择针对你。”
    “齐苑”的目光冷了下来：“为何？我哪里比不上他柳承德？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顾如晦静默。
    她想说她要保护师父和师兄，她想说她要洗刷师兄所有的冤屈，她想说自己从来都不是为了好处，恰恰相反，柳承德这厮是半威胁半哄骗和自己定下了交易。
    但——
    顾如晦微笑：“我主要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这是一句当初柳承德追问她时，她的回答。
    果不其然，“齐苑”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最后可以简洁地概括为一个“无语凝噎”。
    最后她冷笑：“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顿了顿，她环顾四周：“真是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费心费力地用人血肉养着你们，你们居然还敢背叛我？王天华呢？他人在哪？”
    此话一出，众多仙门弟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纷纷作呕起来。
    顾如晦直视着她：“王师叔死了。”
    “齐苑”的表情骤然阴冷了下来：“你们早就发现了？真是能忍。”
    覃如风犹豫了半晌，还是迟疑着开了口：“我只问一句，师妹她现在，还能听见我们说话么？”
    “齐苑”的眼珠转了一转：“如风，你是我最看好的弟子，我也知道你对阿苑有那方面的心思。”
    说到这里，她故意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覃如风的衣服：“你归顺于我，我让阿苑和你做道侣。”
    覃如风一怔，继而笑道：“师叔祖，别捉弄弟子了，弟子早就在上一世就看得够清楚了。现在看来，阿苑她应该彻头彻尾是你的傀儡，应该也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就算有，你也不会让她有。”
    “齐苑”哈哈大笑：“自然是没有灵魂的傀儡才听话。更何况——”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你真要做阿苑的道侣，柳承德他也不会同意的。”
    柳承德的脸色有些僵硬。
    覃如风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柳承德，你难道没有告诉他们吗？你以为我才是罪魁祸首，而你却很无辜吗？”齐苑哈哈大笑。
    她的笑声异常尖利，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粮仓里，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蓦地收住了满脸笑意：“不，是你。”
    “千百年前，有位仙者，毫无自觉地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女子，他想和她在一起，可仙凡殊途，他们注定没有好结果。”
    “齐苑”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去看众人的脸色，除了柳承德，其他人的脸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诧异。
    她微微一笑。
    “为了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仙者在经过无数的上下求索后，最终得出了两个选择：一，放弃修道，沦为凡人；二，将那个女子也变得长生不老。你猜，那个仙者选了哪一个选择？”
    她看向了柳承德，而柳承德也在那一刻看向了她。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那个仙者并不肯放弃自己的修道，于是他选择了后者。他试图把那个女子也变得长生不老。那个时候的驱火草还没有人血喂养，炼制出来的丹药也就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所以，他另辟蹊径，打算开创一种能够回溯时间的仙法。”
    “别说了！”柳承德喝道，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别说了。”
    “齐苑”并不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然而他开创了千百年，甚至把自己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也没能追寻到那种仙法。相反，他甚至给自己带来了灾祸。”
    说到这里，她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那个灾祸，不才正是在下。”
    顾如晦听到这里，嘴角一抽：“……你还挺自豪。”
    “我当然自豪。我至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虚伪，明明说着爱她，却始终都不肯为她放弃自己的一切。明明只要变成凡人，就能和她一起白头偕老的。说到底，就是不够爱而已。”
    “齐苑”长吁短叹了一会，收住了话头：“不过，要是没有他的话，也就没有我了。后来你们也就知道了，他堕入魔道，成为魔尊，甚至制造了我——柳承德，你以为是我覆灭了九星界？不，是你，是你制造了这一切。我是谁？我只是你的心魔。如今你看着这张脸，你可会想起她吗？”
    顾如晦一惊，齐苑师叔……难道……
    “齐苑”微微一笑：“不错，这具傀儡，就是照着那个女子做的。怎么样，可还逼真么？”
    顾如晦哑然。
    “住口！”柳承德双手聚起法力，打向“齐苑”，“不许你再提她！你没有资格那么说我，你不过是我的一个衍生！一个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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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
    “齐苑”沉下目光：“你倒是舍得对这张脸下手。”
    她双手同样聚起仙力，抵抗住了柳承德。
    两个人的仙力撞在了一起，气浪滚滚扑面而来，一时间天地失色，四周烟尘滚滚。
    “你不知所谓！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和你势均力敌的影子吗？我的底牌可不仅仅是这具酷似她的傀儡。”她冷冷一笑，反手推出一掌。
    “驱火草多年以来都供养着我的法力和修为，你早就不配成为我的对手了。”
    柳承德倒退半步，接下了那一掌：“你才是不知所谓。”
    说罢，他高喊：“顾如晦！”
    顾如晦没想到他们的内战还能喊到她这个手脚不利索的老太太，她颤巍巍地上前一步，突然感觉脚下一痛，那一刻，她深感自己需要一个拐杖。
    江旧宴及时地扶住了她：“慧慧。”
    他的目光里满是担忧。
    顾如晦慢慢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感到自己突然连看师兄的目光都慈祥了很多：“师兄，我没事。”
    接着她努力提高了声音：“说罢。”
    柳承德紧紧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这原本属于自己挚爱的女子。
    可虽然近在咫尺，他却无端地感到慌乱。
    也许它是真的说对了，自己不够爱她，因为不够爱，所以才没有放弃自己的仙道，所以才会惹下这么多祸乱。
    柳承德死死地咬牙，半晌，他极轻极慢地吸了一口气：“顾如晦，我们交易的第六件事——就是回溯我们。把我们回溯到一开始的时光。”
    回溯到最初的最初，一个人的模样。
    “齐苑”大笑：“你做梦！”
    她反手踢开他，捏起咒诀向他攻去。柳承德被打得狠狠地摔进了废墟，周围爆起一团烟雾。
    顾如晦听完，不禁有些发愣，因为她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可以被献祭的人。
    周围的仙门弟子被她的目光一看，纷纷低着头往后缩去，其中不乏有前世骂足了她是“废物”的人。
    可，那些人真的该死吗？真的该死吗？
    “慧慧。”江旧宴握住了她的手，“让我来吧。”
    他的目光很温柔，里面藏着月升星明。
    顾如晦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猛地甩开了他的手，仿佛是摸到了什么炭火一样的东西。
    “慧慧。”江旧宴的声音很是无奈。
    顾如晦却一下子推开了他，她虽然老了，但力气不小：“师兄，不要开玩笑，你要知道，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她愿意为他担罪，愿意为他承错，为的就是不愿意他再一次受到伤害。
    师兄那么好的人，应该长命百岁。
    “都是为了我。”江旧宴打断了她，“慧慧，我知道的。”
    顾如晦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浑浊的泪：“师兄上一世已经那么辛苦了，凭什么这一次还是要做牺牲的那一个？凭什么！”
    她的目光开始转向周围的人：“他们呢？一定有人可以……喂，你，对，别看，就是你，你以前骂过我是吧？”
    “慧慧！”
    江旧宴捧着她的脸，把她的注意力全部转向自己，顾如晦看着他，他的眼睛黑黑的，亮亮的，里面倒映着一个很老，很丑的自己。
    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江旧宴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温柔地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
    “慧慧，看着我呀。”他说。
    顾如晦看着他，认真地看着，用力地看着，突然觉得这一刻有很多话想说出口，却又说不出口。
    “慧慧，还记得你说你叫‘顾如’，后来因为被家里人嫌弃了，才改名叫‘顾如晦’吗？”
    顾如晦觉得喉咙似乎被哽住了，她点点头。
    江旧宴笑了：“其实，我从前，叫‘江宴’。”
    是后来继母嫁进来，江子轩又出生，他才更名为“江旧宴”。
    那个时候的他，因为潦草地读了几句古诗，大概就自作聪明地把自己比作了所谓的“旧人”。
    可——
    “现在想来，慧慧一点都不晦气，我也一点都不破旧。”江旧宴用额头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慧慧，师兄说过，如果没有你，长命百岁也没什么意思。慧慧已经老了，活不了多久，而我也是。”
    他看着她，意识到自己还有许多话没有对她说明，但其实也不必说明。
    毕竟慧慧那么聪明。
    “师兄不过是，比你先走一步而已。”
    顾如晦突然抽噎起来，她的牙床破得没几个好牙，一哭就把牙龈全露了出来。
    她看到森罗轻轻地浮动了起来，对准了江旧宴的后心口。
    江旧宴轻轻一笑，恍如当年，月色落满当街。
    森罗撕裂开血肉，鲜血顺着笔尖流淌。
    江旧宴缓缓地倒进了她的怀里，他的脸埋进顾如晦的肩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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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卷阅读78

    师兄的声音很轻，很缓，很温柔。
    “慧慧，还是放着我来吧。”
    “齐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半晌，她尖嚎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你们这群疯子！被我杀也是死，献祭仙法也是死，凭什么就宁可被献祭也不愿意被我杀掉！”
    然而原本被埋的柳承德奋力扒开了废墟，抱着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那般猛地撞开了她。
    顾如晦注视着她：“大概是，为了这个人间。”
    “人间？哈！笑话！”她猛地爆发出法诀，将原本还要上来拖住她的柳承德重新砸进废墟，随后向她袭来。
    那一刻，覃如风举剑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目光清冷：“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她！”
    顾如晦怔怔地看着师父。
    他很不靠谱，他也可以很靠谱。
    “齐苑”冷笑：“不自量力。”
    她的双手指甲变长变尖，甚至开始散发出紫色的毒雾。
    柳承德都不再是她的对手，覃如风不过是来送死。
    “你找死。”她冷哼。
    覃如风不说话，只是横剑准备格挡。
    然而在尖锐的指甲快要触及到他的那一刹那，那张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孔突然变了。
    变得很悲伤，很痛苦。
    “……覃如风？”她问。
    覃如风一愣，半晌，他喃喃：“……阿苑？”
    齐苑笑了笑，表情痛苦得有些扭曲：“我……我不知道师叔祖他……”
    “我知道。”覃如风道，“我都知道。”
    齐苑眨了眨眼：“那你……”
    她突然顿住，似乎是有些迟疑，最后她问：“你还想要丹药吗？”
    覃如风：“……”
    他忍无可忍地摔剑：“齐苑你是笨蛋啊！我如果只是为了你的丹药我干嘛天天翻你的墙，干嘛修了一千年的道都没道侣啊！”
    齐苑：“啊，那个，我以为是你太蠢了的缘故。”
    覃如风：“……”
    齐苑弯了弯嘴角，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最后只是说：“其实我才不是笨蛋，只有覃如风你才是笨蛋。”
    覃如风：“哈？”
    他还要继续追问下去，那张痛苦的表情却已经转瞬即逝，愤怒重新爬满了那张脸。
    “该死，真是不听话的傀儡！”她骂道。
    顾如晦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趁着师叔祖和齐苑还在相互较劲的时候，反手抱住了师兄，让白光流淌而出。
    不多时，她睁开眼，师兄仍旧是师兄，魔尊也仍旧是魔尊，甚至“齐苑”的表情仍旧是狰狞而暴怒的。
    顾如晦迷茫地看着四周：“……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仙法失灵了吗？难道师兄白死了吗？
    “齐苑”的又惊又怒顿时变成了松一口气的模样，她哈哈大笑：“笑话！你知道我用多少活人献祭了驱火草？岂是你这种小小仙法可以改变的？哼，等我杀了柳承德，马上就轮到你们。”
    顾如晦没有说话。
    她抱着师兄还有余温的身体，只觉得一片茫然。
    一直以为悲伤的时候是会号啕痛哭的，然而等到了真正的悲伤到来的那一刻，才发现心中满是绝望和茫然，连眼泪都被烧干。
    她哆嗦着抱紧了师兄，温暖的血在指缝之中流淌。
    不……
    不不不……
    不不不不不……
    柳承德艰难地从废墟中爬起来：“因为光献祭江旧宴一个是不够的，它的身体寄载了上万生灵的血肉，用一个人献祭是无用的。”
    顾如晦将师兄抱得更紧，然而她仍旧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那你说，该如何？”
    柳承德道：“献祭天下人。”
    此言一出，原本隔岸观火的众多仙门弟子都忍不住出声。
    “什么？这算什么办法？”
    “照你这么说，被他杀也是死，被你们献祭也是死，迟早都要死，还分什么你我？”
    “你们疯了吗？”
    柳承德没有管他们，他注视着面无表情静默不语的顾如晦：“这就是交易的第七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顾如晦低头去看怀里的师兄，师兄闭着眼，唇角弯着一缕笑意，安静得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顾如晦点了点头：“好。”
    此话一出，众人哑然。
    除了柳承德，所有人都纷纷侧目去看她，包括“齐苑”。
    她啧了一声：“怎么？这回打算亲手覆灭九星界？柳承德，你大概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为了让他们能多活几天，还是我先来了结你吧。”
    说完，她骤然暴起，只是向柳承德袭去的那一刻，她突然改变方向，向顾如晦扑过去。
    顾如晦的动作比她要快。
    在她尖锐的指甲即将划上她的脸的那一刻，顾如晦突然抬起了手。
    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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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目狰狞的“齐苑”，突然笑了。
    她问：“柳承德，交易的七件事已经如约完成，那么，你答应我的那一个愿望呢？”
    柳承德也笑：“那你说啊。”
    顾如晦看着眼前的“齐苑”：“那我许愿，所有人都要活得好好的。”
    柳承德颔首：“好。”
    顾如晦再道：“包括你。”
    柳承德沉默了一瞬，继续点头：“好。”
    “齐苑”冷笑：“柳承德，你连仙法都斗不过我，还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柳承德慢悠悠道：“老夫只是斗法上面略占下风而已，但是钻研了千百年的仙法，也不可能一点长进都没有。所以——”
    他看向顾如晦，笑呵呵地点头：“交易将如约完成。”
    它的内心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顾如晦轻笑着闭上了眼。
    白光流淌成河。
    这一次，她在时光的长河里看到了很多人。
    有无数人在白光之中哀嚎着倒下，无数的妖物，无数的凡人，无数的仙门弟子，方清，柳絮，覃如风，老李……
    无数的人。
    最后一个，是师兄。
    他站着对岸看着她，他们中间隔着流淌到天际尽头的白光，他在那一头，她在这一头。
    他看见她了，于是向她招手。
    他笑：
    “慧慧，看着我呀。”
    第 37 章
    “想当年，九星界有上仙者，率领众多仙门弟子诛灭真正的魔界至尊，最后，还驱逐了所有在人间肆虐的妖物，那一战，可谓是——”
    说到这里，茶楼的说书先生突然就要拍惊堂木，然而一看桌上的瓜子皮堆得像山一样高，把惊堂木都给淹掉了。
    他不由讪讪，只好拍了拍桌案，继续一字一顿道。
    “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听到这一句，底下交了茶钱的众多客人纷纷不干了。
    “你这故事真是说得好没意思！”
    “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急死个人了！”
    “退钱，快退钱！”
    “我说，你好歹也该把人名说全了吧？听说那九星界上三万多的仙长，哪能都这么叫？”
    说书先生尴尬地笑了笑：“诸位有话好好说，我和老板娘讲好了要在这里说上一个月的书，第一天就退钱这叫怎么回事儿？”
    “那还不是你讲得不好？”
    “对，虎头蛇尾，没头没脑的！”
    “少废话，快退钱！”
    “编故事都编不利索，你还是个说书的吗？”
    说书先生摸了摸鼻子，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不知道是该继续讲还是该怎么着。
    在一众吵吵嚷嚷的看客之中，有个少年不吵不闹，幽幽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而一笑。
    “这位先生，能让我来说么？”
    说书先生闻声如蒙大赦，然而定睛看去，却只看到一个青年，看着年纪不大，倒是生得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皮囊。
    他有些怀疑：“……你？”
    青年点了点头，他摸起面前的一只茶碗，用它敲了敲桌子。
    “不过，你得先把我这碗里的玩意儿换成酒。”
    说书先生有些不乐意：“我李玉书说了这么久的书，还从没听说过说书的时候要喝酒的！”
    此话一出，台下的听客登时哄堂大笑：“什么李玉书？你不是叫李铁牛吗？”
    那说书先生便涨红了脸：“这是读书人的事，是风雅，你们懂什么！”
    那青年也笑：“李先生，可有酒吗？”
    说书先生便嗤道：“那你有好故事吗？”
    “这怪力乱神的事儿，都是这么人云亦云地编出来的，我喝多了，编得自然好。”
    旁边的小二听了，不疑有他，抱着一个酒坛子就上来了：“这位小哥，请吧！”
    青年抱着酒坛子，灌了一口酒，也学着说书先生拍了拍桌子。
    “话说，那修仙道九星界上，住着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位修道者，一位不多，一位不少，每年都有新来的弟子，每年都有因为除妖而死的弟子，数量这么增增减减，却还是正正好的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
    “那九星界里，有一位师叔祖。他呀，开创了九星界，扶持了众多修仙者，而那修仙者除了降妖除魔，从来都不干预世事，人人都夸赞他公平公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却没想到，这位师叔祖其实只是师叔祖的一个影子，一个跟屁虫！他可不是真正的师叔祖。后来人们才发现，那真正的师叔祖已经变成了魔尊，而那个跟屁虫，却因此正大光明地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真正的师叔祖。”
    他说到这里，听客们纷纷问：“为啥他要变魔尊啊？仙界不好么？”
    “嗐，你傻呀，肯定是当仙者当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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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换个魔尊当当呗！”
    “你咋知道？”
    “我猜的，不然你说，这是咋回事？”
    那青年微笑着听了一会，咳嗽了一声，等客人们重新安静下来，他才接着道。
    “为了除掉那个冒牌货，真正的师叔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不惜，去骗小伙子和大姑娘——啊不，我说错了，小伙子是自愿的，姑娘是被迫的。”
    “那个姑娘恨啊，但是没办法，因为她要是不答应，就得被那个人永远关在黑暗之地——你知道什么是黑暗之地吗？就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一开始，那姑娘不答应，但后来，她慢慢知道了真相，她就答应了。”
    台下的客人再度嚷道：“怎么就答应了？是那个魔尊长得特别好看吗？”
    “连真正的师叔祖都除不掉冒牌货，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法子？”
    “你这个故事，比李铁牛的还扯淡！”
    李铁牛登时站起身：“你再敢叫我李铁牛试试！你今天不要走夜路了你！”
    青年哈哈大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人家小姑娘就是有方法，就是能够治得了大魔头。”
    “什么方法啊？该不会是去色039;诱他吧？”
    “哈哈……”
    眼看着那些听客越说越不像话，青年也不阻止，只是笑着喝酒。
    突然，有人重重地把剑“咣”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那把剑看上去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是一把好剑。
    此举一出，众人纷纷收声。
    循声看去，拿剑的是一个小姑娘，唇红齿白，只是看上去傲气得很。
    “你们这群大男人，是不是就只会在背后说女人的坏话？”
    和她随行的那个俊秀少年不得不拉了拉她的袖子：“师妹，慎言。”
    小姑娘哼了一声，转头过去搀扶身后跟着的一位白发老头。
    那个老头看着挺和蔼，他笑呵呵的：“阿如，你可不能每次都发这么大的脾气，每次可都是你师兄帮你收烂摊子。”
    少年温和地笑了笑，没做声。
    小姑娘撇嘴：“反正师兄又不会怪我。”
    看他们的穿衣打扮，应该是行走江湖的门派弟子。
    看他们没有再继续找茬，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转过头来催促青年继续讲。
    青年笑了，他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不好意思，没酒了。有酒我就继续讲。”
    “这人怕不是专门骗酒喝的？”
    “你怎么就不继续往下说了？”
    “大伙儿快揍他，他就是个偷酒的！”
    青年哈哈大笑，趁着大家抓着瓜子壳往他身上扔的空档，突然把酒坛子一扔，转身向窗外跑去。
    “他跑了！他跑了！”
    “果真是个骗酒的！”
    正当他们吵嚷的空档，那青年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李铁牛也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其实他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着跑，他又没骗酒喝。
    下一刻，却见那个青年笑眯眯地转过来，看着他：“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李铁牛一愣，继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什么，你的结局还没讲完。”
    青年笑了：“结局？结局不就是那个冒牌货失败了，所有人都活下来了吗？我说，那些仙啊妖啊的，都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老故事了，你还真信啊？”
    李铁牛的脸有点红，但他仍然决定嘴硬到底：“……我信！”
    青年嗤地笑出声：“你可真有意思。”
    李铁牛抱拳道：“在下李玉书，还未请教兄台……”
    青年摆了摆手：“我姓覃，至于名字嘛，你那个是假的，我也就不说真的了。”
    “那不如，我就叫你覃兄？”
    “可以可以，李兄客气。既然你我兄弟一场，你下次去别的地方说书的时候记得捎上我，我好去蹭酒。”
    李铁牛：“……”
    ——谁要跟你是兄弟。
    说着说着，覃兄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坏了，都这个点了，我得赶紧去买酱油了，不然我阿姐又要说我。额，李兄，你身上有钱吗？”
    李铁牛：“……”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犯贱跑出来？
    故荣街，齐氏杂货铺。
    杂货铺的掌柜笑呵呵地跟他们打招呼：“阿风啊，又来买酱油？”
    覃兄搓着手：“您看，真是不好意思，能不能记个账？”
    李铁牛默默地扭过头。
    ——五枚铜板还记账，不愧是你。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爹，你别记账了，他至少倒欠了咱们两百年的酱油！”
    “你乱讲，哪有那么夸张！”
    李铁牛抬头去看，发现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覃兄嘿嘿地笑：“阿苑，那我给你家倒插门还账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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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你想得美！”那姑娘啐了他一口，扭头就走。
    覃兄见状，笑得更欢：“你看，李兄，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李铁牛：“……”
    ——敢问他是用哪个眼睛看出来的？
    李铁牛现在就是后悔，是真的后悔，非常十分的后悔。
    ——他怎么就想不开，会让这个缺德家伙来帮他说书了呢？！
    覃兄接过了酱油，和他一起悠哉悠哉地往回走。
    “李兄，要不你去我家吃饭吧，我娘今天烧了红烧鱼。”
    李铁牛：“好。”
    ——有了红烧鱼，他突然就想开了。
    覃兄眯着眼，晃着酱油坛子：“其实吧，李兄长得一表人才，也有些文化，为何不去考个科举？听说咱们安阳王朝的公主，是一个大美人！”
    李铁牛摇头：“公主都是要配驸马的，我们不过平头百姓，哪能肖想金枝玉叶。”
    “哎哎，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容易把所有事都当真。不过也是，毕竟你连那些怪力乱神的故事都相信。”
    李铁牛涨红了脸：“那个关于九星界的故事被你们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当然信了！”
    “你真可够傻的。这世间太平盛世，连个打仗的都没有，哪来的那么多妖魔鬼怪？”
    李铁牛低下头，沉默了一阵：“你说，那故事里的小姑娘，究竟是怎么打败那个冒牌货的？不是说他的力量和师叔祖也差不多吗？”
    “我哪儿知道？不过你看刚刚茶楼里的那个小姑娘，那么凶，说不定魔头就是被这样的小姑娘给凶跑的！”
    李铁牛呵了一声：“人家再凶也有师兄，那个阿苑姑娘也凶，可你就是捞不着好。”
    “你敢戳我的痛楚？我看你是找打！看招！”
    “小心酱油！新打的！”
    “鼻子！我的鼻孔！痛痛痛！”
    “那你先把你的手从我的鼻孔里拿出来！”
    “我不，你先！”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
    “行。”
    覃兄：“一。”
    李铁牛：“二。”
    最后两个人齐声：“三！”
    “……”
    “……”
    然而谁也没松手。
    两个人异口同声咬牙切齿。
    “我！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_(:з」∠)_因为觉得作话放在上一章放早了所以删掉重来，希望不要嫌我啰嗦
    第一本书我总结了到很多缺点
    深刻意识到了，其实有很多剧情和逻辑上的硬伤
    是我太膨胀了qaq
    目前已经吸取教训，正在认真地撸细纲人设和存稿
    请各位小可爱给我一个机会！戳一下预收文，我会努力变得越来越好的！（鞠躬.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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