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小福女》 第1节 ============ 《重生八零小福女》 作者:小叙 文案: 宁七不过收个衣服,转眼就被雷给劈了! 意外回到八零年代,还重生成一个小傻子! 岂能向命(ji)运(fei)低(gou)头(tiao)! 小姐姐撸起袖头,要想富,先种树,福气来了挡不住! …… 跟小姐姐走……还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 第1章 重生 宁七以为正在做梦,还是个挺呛的梦。 梦里落水了,这通扑腾! 凡是会比划两下的她都用上了,最后,还是使出了祖传的狗刨,这头才算探了出去。 可一口长气没等喘出,一鞋底子就从天而降,“下去吧你!!” “哎!谁那么缺……噗噗~” 话都没说完,她又被踩回了水里! 嘿! 哪孙子在她梦里还这么张狂? 岸上的人见她探头又出脚去踩,“你给我下……哎!我鞋!!” 小样! 宁七留了心眼子,不但没让鞋踩下去,还极其生猛的给它扒下来了! 让你娘的踩! 握着鞋,她这才扒着岸边爬了上去。 “咳咳咳~~!” 宁七半跪在池塘边呛咳了阵,转头才发现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定是踩她的那个人害怕,跑了。 风有点凉,湿透的宁七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梦做的,忒真。 打量一圈,不远处是山,后身则是一大片玉米地,应是快要秋收的季节,玉米棒还饱满的挺在秸秆上,每一棵都吐着红穗,穿着黄衣,杆子齐整整的在大地里杵着,风吹过,叶子簌簌直响。 农村? 宁七挠头,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低头看了看抓在手里的鞋,猛然发觉不对! 黑色灯芯绒布面拉带板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虽是牛筋底,但薄,硬,跑起来可震脚,这年头还有人穿这玩意儿? 况且这鞋头位置还被大脚趾挤破了,为了强行续命都是用黑色的线细细密密缝补好的,这么仔细的穿法,少见! 鞋码也就36.37,女孩儿肯定了,要么个不高,要么岁数小! 没多琢磨,她随手想把鞋扔了,但立马,又发现了别的异常! 她手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小馒头似的,手背居然都有小肉坑! 这分明是双小朋友的手! 宁七匪夷,再往头上一摸,嚯,还扎俩羊角辫! 对着池塘一照,印出的小孩儿脸让她彻底方了! 人怎么还缩水了呢! 小女孩儿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倒是很漂亮,水润润的~ “我的妈呀……” 音一出,宁七更惊,这软糯的小童声! 咩~! 有羊叫。 转过头,宁七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牵着羊正愣愣的看她,手上,还拽着根长长的棍子。 宁七吓了一跳,主要是男孩造型太犀利,整个就一丐帮帮主。 就看他顶个沾满草屑的鸟窝头,一身灰突突的长衣长裤,那是补丁摞着补丁,即便如此,他那补丁裤还短了半截,裤腿的布头子都磨碎了,锯齿似的在他脚踝处来回飘荡~ 袜子就甭说了,小老弟连鞋都没有,脚就光着踩在草稞里,露出的皮肤都黑黢黢的。 难民哪。 好在瑕不掩瑜,男孩的脸以及眼睛都是好看的,若是洗干净,应该蛮俊秀。 “你是……” “你怎么上来的。” 宁七的“谁”没等问出,话就被男孩儿打断,“会游泳?” “哦,我……” 她刚要接茬儿,男孩儿又兀自点了下头,“上来了就赶紧回家吧,你哥肯定到处找你呢,以后别跟马敏敏走太近了,她坏着呢。” 说完,他也不理宁七,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看了看手里的长棍,似乎觉得无用了,朝旁边一扔,牵着羊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宁七望着他蛮潇洒的背影……小伙子,不扎脚吗? 回过神— 诶~ 马敏敏是谁? 他又是谁? 换句话说,“我现在又是谁?!” 宁七有点懵逼。 拍了拍脸,她是最近废品收的多累着了吗,什么情况! 正纳闷,空气中突然传出一充满金属感的声音,“您不是在做梦,而是穿越了,并且,重生。” “啥?” 宁七没看到人,音儿却听得真真儿的,不禁有些恐慌,“穿越重生?!” “您仔细想想,怎么来的?” 金属音提醒,“是否跟电波有关?” 电波…… 雷电! 宁七想起来了! 下雨了,她要收衣服,结果刚跑进院子里,就听“嘎巴”!一声,一道紫红色的闪电瞄准一般劈到了她的头顶,隐隐的,她好像还闻到股烧猪毛的味道—— 然后,就在水里扑腾上了。 “想起来了?” 宁七一抖,依然警惕,“明人不说暗话,你先给我出来!” 第2章 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我不是人。” 说话间,她眼前就出现个长得很像咸蛋超人的小玩意儿,“宁七您好,请先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系统,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宿主,也将由我,解开您内心的疑惑。” “系统?” 宁七看着眼前这个小东西,巴掌大,小嘴叭叭的还会说话,虽说很像电子产品,但瞅着挺活泛,不像被人操控的样子,“你是从哪蹦出来的?” “本系统是高科技产物,不是蹦出来的。” “……” 宁七乱着,“你的意思是,我穿越成这个小孩儿了?然后,要替她重生?” 所见所感过于真实,真不容她质疑。 “对哒!” 咸蛋超人很惊喜的样儿,“宿主您好聪明,知道吗,您的运气超级好哒……哎!!” “好你大爷!!” 宁七动手了,“你还系统,还他妈穿越重生,扯什么犊子呢,从我出生到现在,整整二十八年,这运气就没好过!好不容易把最难的都挺过去了!还他妈被雷给劈了!劈完还让我在水里扑腾!你丫变态啊!玩冰火两重天啊!这叫哪门子好运气!赶紧给我弄回去听清楚没!!” “回不去啦!” 咸蛋超人被掐的仰天长叫,“您已经焦啦!” 第2节 哈? 宁七手劲儿一松,想起那股子烧猪毛味儿……焦了?! “宿主,您真的很幸运,按说,你被雷劈死后,不,劈焦后,那必死无疑,但!我们通过灵魂碎片,发现你和这个小女孩儿基因芯片完全契合,所以,才选择让你穿越时空,替她重写人生。” 咸蛋超人解释道,“这几率可比中五百万都低!当然,您若要执意回去,我不阻拦,给您俩选择,一,留下,帮助这个小女孩儿重走人生,二,回去,虽然也是火葬场走起,但本系统会尽量动用下私人关系给您订个头炉……” !! 也太他妈渗了! “宿主,时间有限,请告诉我您的选择,留下or回去。” 宁七无语,这有的选? 是想回手掏,滋滋儿冒烟说再见,还是走位走位,重生体验来一回呗! “留下,我留下。” “宿主,您既然选择留下,就得让我看到您的决心,从而开始您的重生之旅。” 咸蛋超人蛮欠揍,“您得沸腾!得热血呀!” 滚! 我他娘的胃疼! 宁七稳定了下情绪,快速回顾了下自己短暂的人生,二十八年,基本一句话概括,风里雨里,倒霉事儿总在等你。 灾星本星就是她了。 想想也没什么放不下,她不过就是一个靠收废品讨生活的女屌丝,打从她爹宁老六走的那天开始,她在这世上,就已经孑然一身了。 如今,老天让她重新洗牌,未必是坏事。 时也,命也,非吾之所能也。 想着,她看向远处的苍翠的大山,深提了一口气—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人生在世四个字,干就完啦!” “漂亮!” 那货还知道叫好! “宿主,我要是您,我也选择逆袭,不逆白不逆嘛!” 咸蛋超人挺贫,“你看别人穿越,扔过去就没人管的,只能自己摸索适应,你多幸福,还有我安抚你……” 宁七斜它一眼,你家“头炉”是安抚用的。 过了会儿,算明白个大概。 这原主长大后挺惨,死后的怨念经久不衰,于是,未来的高科技便提取其怨念中的基因数据,并,找到了宁七的灵魂碎片配对重生。 跟移植差不多,只不过上升到灵魂层面上了。 至于为啥宁七能配上,以及未来的高科技是怎么牛比到能提取基因数据的……那系统就回四个字,都是秘密! 怼的她不要不要的。 “宿主,本系统目前只负责原主的记忆发放以及环境介绍,完事儿就撤了,哎,咱既不需要您赚积分做任务,也绝对不会干涉您逆袭的过程,一切,就靠您自己了哈~” 合着它就一导游! 宁七也没多问,甭管什么套,脖子已经伸进来了! 且走且看呗。 “请开始接收记忆,您现在所处的年代是一九八零,这里是上河子村儿,您的原主叫马三宝……” 一九八零? 宁七振奋了! 就说这板鞋,这环境,怎么都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年代味儿。 计划经济,物资配比极不平均的年代,对穿越者来说,却是大好的年代! 上河村她听过,属于京州城的远郊农村,宁七就是京州人,都熟,就算时代变迁,如果能进城,摸索出个大概也不难。 佛祖保佑! 得亏没让她穿到哪未知年代。 记忆接收完毕后,宁七还是震惊了下,原主马三宝岂止一个惨! 首先,她不是五六岁,而是一个十三岁的大姑娘了! 长得小是因为有病。 什么病家里人也不知道,过了三四岁就不发育了,与此同时,智商也一并停住了! 通俗讲,原主袖珍,还是个智障。 这他娘能有好? 先说这次落水,就是被大爷家的姐姐马敏敏忽悠,说是带她出来玩,到了池塘边就给她踹下去了! 没成想,上一世的马三宝虽不会狗刨却也命大,她被人救了,就是牵羊的男孩儿用长棍给她拽出来得。 对! 刚才那个男孩儿不也说了马敏敏这个名字? 等马三宝回到家,稀里糊涂的也不会告状,马敏敏稍微哄哄,这事儿就被遮掩过去了。 三宝父母走的早,家里呵护她的有奶奶和三位兄弟,可随着这几位相继离开,她自然就成了累赘。 在她二十五岁时,马敏敏怂恿大娘做主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嫁过去时瞎子都奔五张了! 三宝什么都不懂,谁知那瞎子也是被忽悠的,他以为马三宝只是低智,矮点,至少传宗接代没问题,谁成想她根本不能生育! 婚结的冤枉,彩礼要不回来,一肚子气,他只能撒马三宝身上! 稍有不顺,抄起什么就拿什么打她,看不着,下手更没个轻重。 马三宝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饭都吃不上,最后傻透了,回家的路都忘了。 一天瞎子打完她,就喊她去挑水,马三宝浑浑噩噩的走到井边,一头就栽进去了。 二十八岁,没了。 走的年岁倒是跟宁七相同。 如果命运是本书,马三宝这本,还真让人不忍卒读。 “宿主,您没疑问了吧,没事儿我就先回了,咱就不耽误您大展宏图迎接新生了哈。” “先别走。” 宁七回神,“你给我托个底,这个头还能长不,别重生一回身高憋住了!” 看着卡哇伊,不方便啊。 “宿主,你要相信自己。” “我相信啥?” 宁七没听懂,“相信能长个?身高和信念有一毛钱关系?” “干巴爹!” 系统云里雾里的扔出一句就消失不见了! 我去你奶个腿—— 闪这么快! 宁七无语,“你多说两句能死吗?!” 这哪门子金手指! 深吸了口气,宁七平复了下情绪,算了,等风来不如追风去,追逐的过程就是人生意义。 回家! 第3章 谁家福星这么惨的 握紧那只鞋,按照记忆往回走。 从池塘穿出去,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道,两边是大片的玉米地,八零年,包产到户,改革开放初期,基本上都可以解决温饱问题了。 “三宝啊!三宝!” 远远地,宁七看到了一个跑过来的男孩,猛一眼以为是个大人,高壮高壮的,脸庞黑黝黝,但五官一看还是十几岁的男孩样儿。 宁七站住,微微蹙眉,他是变声期吗,音很拗口怪异。 “三宝!!” 男孩看到粉色的小人儿就一副放心的模样,“都怪哥不好,没看住你,你不是跟敏敏出去玩的吗,怎么没跟她一起回家啊!” 跑到身前,男孩儿才发现她衣服头发都潮乎乎的,不禁皱眉,“三宝,你玩水了?” “掉池塘里了。” 宁七回着,虽接收了大概记忆,但对人的形象都是模糊的,系统说得看到真人或照片才能唤醒大脑识别功能,从而让记忆影像彻底清晰。 “遇到大灰狼了?!” 男孩儿很惊讶,“在哪看到的狼?” “我说我掉池塘了。” “你想吃糖了?!” “……” 男孩儿也品出不对,挠头,“三宝,你慢点说,二哥耳朵不好……” 宁七豁的明朗! 第3节 眼前这位,是二哥马胜武。 他四五岁时发高烧,耳朵烧坏了,只能听到很微弱的声音,基本和聋子没差。 难怪说话声音晦涩,十聋九哑,能说就不错了! 三宝记忆里有,这二哥对她极好,全心全意,呵护有加。 只不过,他也是个苦命之人,十八岁那年帮村里人盖房子,不小心从房顶摔下来把头磕了,没等送医院就咽气了。 “我说我掉池塘里了。” 宁七一字一顿,连说带比划,“池,塘,在玉米地后面的山脚下,山……” “你掉池塘里了?靠山那头的池塘?你怎么去那了!” 马胜武瞪大眼,听懂了嘿! 妹妹居然能交流了! 在家里,只有奶奶能稍微揣摩出来点妹妹的意思,他本来就听不清,最怕跟妹妹对话的,“三宝,你怎么掉进去的!” “被,人,踹,的。” 宁七力求字字清晰,把鞋拿出来,小胳膊比划着,刚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鞋,一只从天而降的鞋,落在了她的脑门上— “我要上来,就踩我,上来,踩我……” 马胜武半张着嘴,居然再再次看懂了! 他顾不得去兴奋怎么能和妹妹沟通了,拿过她手里的鞋看了看,“这是马敏敏的鞋,三宝,是她踹你的吧!就说你怎么哪次跟她出去玩儿都吃亏,肯定都是她搞的鬼,刚才问她还说不知道你在哪了,走!哥带你回家找奶做主!” 说着,马胜武很自然的在她身前蹲下,“上来,哥背你。” 宁七一怔,扬了扬手,脱口而出,“姐自己走。” “二哥背你!” 马胜武看三宝的动作就知道她是在拒绝,那小嘴儿吐出的字好像是“寄几走”,虽然首次被三宝拒绝,但他差点被妹妹样子萌的心都化了~ “你累啊,三宝,奶说你是咱家的小福星,咱们都得供着的!” 宁七苦笑,谁家福星这么惨的。 没等反应过来,马胜武居然对着她后膝窝一搂,背起她就朝家里走,“三宝没事的,二哥有的是力气,不嫌累!今天你说的话二哥居然全听懂了,二哥好高兴!” 宁七开始还吓一跳,没辙,只能道谢。 马胜武听不着,走个十多米侧过脸冲她笑笑,“别急,一会儿就到家了!” 宁七扯着嘴角,在他背上一颠一颠,好像突然回到了小时候,宁老六接她放学时也是这么背她回家的。 真好。 心里莫名酸涩,为啥好人不长命呢。 她看着马胜武还很稚嫩的侧脸,想到他比马三宝就大两岁,今年也就十五,别说,按目前农村这没啥油水的伙食来看,他这发育水平完全超前,身高得有一米八,主要是壮,肩膀宽的像一面墙,敦实的,各种拳上能走马,臂上能卧牛的赶脚。 可惜他大好年华就……不过,来得及。 逆袭嘛,一勺烩! 进村。 天边还剩下一抹残阳~ 炊烟在高矮错落的民房上方袅袅升起,庄稼汉扛着锄头三三两两的归家,鸡鸣狗叫,四处都充斥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烟火气息~ 大队部的外墙还写着很有年代感的红色工体字—认真落实促发展,五讲四美花新开。 “不是五讲四美三热爱么。” 宁七嘴里念叨,回应的依旧是马胜武吭哧吭哧的喘气声,这才记起,对了,“三热爱”是八三年初期才增加上的,开始就只有“五讲四美”。 这么一琢磨,宁七倒觉得她爹的废品收购站没白开,没事她还总看旧报纸,局势算门清。 行啊。 她爹临了临了也算高瞻远瞩了一把! “三傻三傻笑嘻嘻,逢人便笑傻了吧唧,不上学来不长个,一个笨蛋当福星!” 村口玩闹的孩子看到他们就呼啦啦的围上来,嬉皮笑脸的冲宁七喊着顺口溜。 “去去去!” 马胜武吼了几声,“别吵我妹妹!” 孩子们当即作鸟兽散,看起来很怕马老二,但退了十几米就又聚到一起继续喊,“聋子背着傻妹妹,走啊走啊去赶集……” 宁七猛地回头,视线精准的杀向领头起哄的孩子— 高德庆带头叫的正欢,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极好看的眼,可那眼里无声的警告却让他心里一惊,后脖颈莫名发凉,肩膀没出息的一缩,当即就哑火了。 马胜武虽听力不行,但也知道村里小孩都什么德行,肯定会跟屁股后面没完没了,所以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吼,“都走开!你们……咦,人呢?” 高德庆那帮捣蛋鬼不见了。 邪了门了。 “二哥,回家吧。” 宁七柔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知道马老二就是看起来凶愣,其实憨厚耿直。 “三宝累了吧,马上到家了。” 马胜武不禁加快脚步,“回家叫奶给你换身衣服,着凉了可不行……” 宁七哭笑不得,她在池塘那前尘往事的追忆半天,衣服都要干了,回头又被背了一道,累个啥! 再者,穿越这么大的事儿谁不好奇,新鲜程度堪比地府旅游,她这一路都在看看看! 目不暇接。 必要时还唏嘘两声,得亏马胜武听不见,间接的,倒是让她有了自己消化吸收的空间。 穿过东头的梧桐树,宁七知道就要到家了,心嗵嗵跳,滋味儿说不出,既期待,又忐忑。 “奶!” 马胜武没到家门口就喊,“妹妹回来了!” “三宝啊!” 院子里的人旋风般冲了出来,一把将马胜武背上的三宝搂到怀里,“三宝诶,你可吓死奶了,你去哪里啦!咋这么潮啊!” 宁七被亲的脸蛋子都疼了! 惊的她呀! 这份爱有点承受不住啊亲! 第4章 谁踹的?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奶奶模样。 老人家梳着当代五号头,瘦,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劳动人民的朴实与精神。 能看出她真心喜欢三宝,见她回来满眼都是虚惊一场的后怕。 村里人都知道,冯玉珍是拿三宝当心尖尖的,甚至可以说,偏爱。 按说马三宝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她既不占老大,又不是老小,为啥这后宫佳丽三千,偏偏就独宠她一人呢。 福星。 冯玉珍说三宝是她的福星! 三宝出生前,她其实得了重病,本以为要死了,也怪,三宝出生后,她的病慢慢就好了! 这不是福星是啥啊。 再者! 三宝这孩子漂亮,那葡萄般水盈盈的大眼睛,年画印出来似的,谁不稀罕。 最后,就是这孩子有病。 还是傻病。 冯玉珍虽一直想带三宝进城去看看,可也明白大概率是治不好的,她这心难受,这份爱中就有了“怜”的成分,她怕自个死了孩子受欺负,所以,能不趁着还行的时候多宠宠么! “奶,妹妹掉池塘里了!” 马胜武忙不迭的回,拿出别在后腰的鞋,“你看看这鞋,马敏敏的,这顶坏的鞋尖儿还是你给缝的呢,给她坏的,带三宝出去玩儿居然给她踹池塘里了,下午我问她三宝哪去了她还说不知道!” “三宝,有这事儿?” 冯玉珍看了看鞋转头就向三宝询问,“你跟奶说,是敏敏她踹你的?” “……” 宁七对着冯玉珍的眼,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眼睛眨巴眨巴,腮帮子微微鼓起,委屈巴巴的样儿~ “哎呦!被踩得头疼是不!” 冯玉珍当即就解读上了,“老二!你去后院把敏敏给我叫来!!” 马胜武一直盯着奶奶的嘴,接到指令就跑了! 宁七没多言语,这一路其实都在琢磨重生这茬儿,饶了马敏敏肯定不可能,惯她病! 但也不能上来就告状! 环境都没摸清楚,用力过猛,容易过犹不及。 郭大爷说过,装三分痴呆防死,留七分正经谋生。 来日方长,智取为上。 冯玉珍抱三宝进院子,见她粉嘟嘟的大眼睛一直好奇的四处打量,不禁失笑,“三宝不认识家啦。” 属实不熟! 第4节 她这后配的,必须多看才能启动脑子里的记忆系统。 院子挺大,养了七八只鸡,房子石头砌的,呼的黄泥保暖,外面还刷了白灰,看着很干净,房顶扇的草,压得瓦片。 半人多高的院墙也是石头垒的,木头的大门还带着插销。 条件比想的要好很多。 不说别的,光来这一路,她就看到好几家的房子那都盖得跟闹着玩似的,有的就用石头垒个雏形,呼层黄泥,房顶再压些草,妥妥茅草房! 至于院墙,插几根破栅栏,大门就糊弄块摇摇欲坠的木板子。 耗子进去都哭着出来! 吓人都。 进屋,入眼的是个大厨房,左右俩东西屋。 没啥家具。 除了一缝纫机再没啥值钱的家什,不过能看出屋主是个利索人,家里很干净,很整洁。 唯独没想到! 马三宝还有个单独小房间。 东屋大,冯玉珍就隔出个房间给三宝单住,说是庄稼人起得早,怕打扰她,让她自己一个屋睡得好点。 七星级待遇撒! 宁七唏嘘着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右下角写的摄于1980年8月。 看眼日历,今天9月7号,照片刚拍完不久,正好认认人。 冯玉珍见三宝看照片就抱她上前,“这上面都有谁啊,是不是有奶奶,还有哥哥……” 宁七很认真的端详,全家福上,冯玉珍抱着三宝坐在正中间,在她俩身后,依次站着三个男孩儿。 记忆逐渐清晰—— 边上瘦且白净的男孩儿是她的大哥,马兴文,现年十八岁,高中生,等等,他怎么站姿很别扭……对了,腿有毛病! 先天性髋关节发育不良。 都会走路了家里人才发现他腿不对劲儿,耽误了治疗时机,长短腿,走路就一瘸一拐,站不直。 中间是老二马胜武,大体格子特抢镜,已经见过了。 长得最小看起来怯怯的男孩儿是马小柱,三宝的弟弟,刚十岁。 照片上没父母。 三宝妈生小柱时大出血去世了,三宝爸则是前两年跟队里去抢修水坝,淋了雨,回家后发高烧,也生了急病走了。 冯玉珍带着四兄妹过,所以这全家福上,就一老四小。 五口人,仨不健全的! 天残地缺噻。 说起来,三宝还有个大爷马喜发,就是马敏敏的亲爹,最早都一起过的。 可她大娘见三宝爹死了,怕受连累,天天闹分家,冯玉珍也是硬脾气,分就分! 三宝家后头隔着条道还有间院房,直接给了马喜发,各过各的。 好在! 村里后来给三宝爸追加了一笔慰问金,还帮忙翻修了房子,冯玉珍这日子才算撑了下去。 宁七当真佩服这个老人,她那眼尾深深的沟壑,都是岁月的痕迹啊。 “奶,您辛苦了。” “奶不辛苦,都是为……你你你说啥?!!” 冯玉珍惊了! 幻听了吗?! “宝,告诉奶,这……话谁教你的?” 冯玉珍声都颤了,撞邪了? “奶,我……” “妈,不就是孩子玩儿掉池塘里了吗,您至于让老二去我家嚷嚷说是敏敏踹得?您哪只眼睛看到是敏敏踹得了!?” 宁七的话被院子里尖锐的女声打断,“都是孙女!啊,小儿子家的傻子当个宝亲,大儿子家的孙女却当个草待,平常一碗水端不平就算了,出事儿还往人身上扣屎盆子,有这么当奶的嘛!” “宝等会儿再说,回头奶在给你换衣服。” 冯玉珍听到叫骂声就板起脸,把三宝放地上,抬脚就走了出去,“刘美香,你有话进屋说,别在外面喊!“ “我凭什么进屋,我就要让大家伙都听到,都给我评评理!” 刘美香叫嚣着,“你还想关起门来欺负我呀,不好使!” 宁七站到门口,面无表情的看向院里正在叫骂的中年妇女,她就是前世那将三宝嫁给瞎子的大娘刘美香,那狂喷唾沫的大厚嘴唇子啊,妥妥的奔波儿灞! 就在刘美香身后,此刻还站个半低头的女孩子,虽然个不高,看着还有那么一点营养不良,五官还算秀气,介也不是别人,正是那飞腿女侠马敏敏! 闻名不如见面哈~ 宁七瞄了眼马敏敏的鞋,这年月物资匮乏,农村家庭给孩子做鞋都可丁可卯,一年能做两双都是条件好的家庭,真是没鞋你就得光脚。 马敏敏此刻倒是没光脚,但她却趿拉着一双特别大的男性老解放,鞋破的胶皮头子都没了,五个脚趾全在外面乘凉,一看就是穿她爹的鞋出来应急了。 “就是马敏敏踹得!我妹妹亲口说的!!” 马胜武在旁边喊,“她带三宝去的池塘,不是她踹谁踹的?!” “妈,您可快让马老二闭嘴吧,哇啦哇啦的,鸭子都比他叫的好听!” 刘美香白了马胜武一眼,“还他妹妹,咋的,敏敏和翘翘不是他妹妹啊,敏敏就算和老二同岁,月份也比老二小啊,再说,不都姓马吗!” 回头,她一见村里人聚过来了,立马来了精神,“大家伙都听听,我们才分家两年,这婆婆就拿我们当外人了! 三宝掉水里了,她非得赖敏敏踹的,还让个聋子乱叫唤,跟聋子吵架我累死也吵不过啊,行,既然这老太太欺负人,我也不要脸了,今儿说什么,也要给我家敏敏讨个说法!” 第5章 话不多说,来个小旋涡! 村民们站在墙外看热闹,听着刘美香的话不但没起哄反而都在劝她别吵了,赶紧领孩子回家! 为啥? 一来,冯玉珍在村里的群众基础是远高于刘美香的,二来,一个村儿住着,谁不清楚谁啊。 老马家为啥分家? 还不是她刘美香蹿腾的! 这娘们儿就不是啥好鸟! 刘美香一见众人不向着自己便有些急了,“乡亲们啊,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们都说我分家不对,可你们算算,我家就俩姑娘,满打满算能吃多少饭,我小叔子他家可四个孩子啊!仨大儿子,虽然一个瘸子,一个聋子,一个蔫吧,外加三宝这傻子!可别看这四个都五脊六兽的,那胃口可大,我要不分家,我家喜发就得累死啦!!” “美香,当着瘸子还不说短话呢,都是你侄子侄女,你积点口德~“ “可不是,喜发是老大,他养家不是应该的嘛!” 村里人接茬儿道,“冯大姨一个人带四个孩子,她那岁数也吃不消啊!” “马老大不是都十八岁啦,早该赚钱啦,瘸子还念什么书,就是浪费钱!” 刘美香气够呛,“再说了,就算分开过我家喜发不也总帮衬着?不然他这四个侄子侄女早就得喝风饿死了!” 冯玉珍知道刘美香说不出什么好东西,那就是个芬芳的主儿! 老太太懒得和她对骂,嫌丢人,直接看向马敏敏,“敏敏,奶问你,你下午带没带三宝去池塘,踹她了没。” 马敏敏瞄了刘美香一眼,梗着脖子道,“我没有,三宝是我妹妹,我咋会踹她。” 说着,她见三宝在房门口站着,就招了招手,“三宝你来,姐姐问你话。” 三宝没动,老神在在,富富太太的样儿~ 仔细看看,小人儿眼神里好像还带着那么点似笑非笑。 啥情况? 马敏敏皱眉,这傻子在村里没别的朋友,只要自己带她玩说啥她都听,怎么还叫不动她了。 心里琢磨着,只能朝三宝身前走,“三宝,你跟奶说,姐带你出去玩,稀罕你都来不及呢,咋会踹你进池塘嘛!姐冤枉死啦!” 小人儿不答话。 “三宝,你说啊!” 马敏敏蹲到她对面还叫上屈了,“奶奶都误会我了,姐姐对你这么好,为什么要踹你啊!” 宁七近距离的看着马敏敏,说实话,倒有那么一丢丢理解她的动机。 嫉妒嘛! 毕竟马家资源有限,就好比一块蛋糕,冯玉珍上去就给三宝切了一半,其余人抢另一半,没抢到的肯定不甘心,凭什么啊! 但! 再不甘心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整吧! “三宝,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滑进池塘的?” 马敏敏忍着不爽,语气尽量轻柔着,“想起来了,就点下头,好让奶奶放心,三宝,你要不点头,姐以后可就不带你出去玩儿了……” “奶奶~!” 宁七可懒得听她忽悠了! 她直接掠过马敏敏,高喊了一声冯玉珍后,迈着小短腿拧次拧次的走到院中央,目测每一个人都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后,瘪了瘪精巧的小嘴,大大的眼里顷刻间就蓄满了液体,婊气冲天道,“宝头疼~!!” 话不多说,来个小旋涡! 仨字! 第5节 每个字都透着巴巴嗲嗲的委屈~ 哎呦喂! 冯玉珍感觉这心被掐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可了不得! 围观的村民都扛不住了! “老冯大姐啊,快给三宝揉揉头啊!” “三宝啊,来婶子这,婶子有糖!” “马敏敏,你还说没踹三宝,她咋头疼了!!” 马敏敏懵着,什、什么情况? 傻子怎么会说这话…… 宁七撅着小嘴,眼泪啪嗒啪嗒,玩的就是一步到位,资源利用! 欺负她? 东南西北四条街,打听打听谁你爹! “三宝头疼跟我家敏敏有什么关系!” 刘美香有些急,“别什么事儿都往我家敏敏头上赖,老三一个傻子,她吃多了睡,睡多了吃头能不疼嘛……” “啪叽”~ 冯玉珍抱着三宝把鞋扔到了马敏敏身前,:“这是三宝带回来的,她被踹进池塘还不够,穿这鞋的人还踩她的头,鞋后来被三宝扒了,敏敏,是你的鞋不。” 马敏敏浑身一颤,想说不是,但…… 鞋头是奶奶给她缝的,在村里,没人比奶奶的裁缝活更好了,针脚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事实胜于雄辩了! “哎呀,真什么妈什么孩儿!” 人民群众从来都不吝惜在这种时刻火上浇油,“啧啧啧,三岁看到老,这长大了就是蹲笆篱子的料!” “奶,我不是,我没踹她……” 马敏敏战战兢兢,“是、是三宝不小心掉进去了,我、我想伸腿进去救她!” 哎呦我天! 宁七算知道啥叫不害臊! “救人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要跑?你想妹妹淹死吗?敏敏,你这叫心虚!” 冯玉珍来了个死亡小连句! “我,我……” “奶在问你一遍,为啥要踹三宝!” “我,我没有,是不小心……” “敏敏,你太伤奶心啦!” 冯玉珍不在听解释,心里多少也有点数,直接结案,顺便给马敏敏坐实,再说啥都是狡辩了! 宁七想给老冯点个赞! “奶,我,我……” 马敏敏哭丧着脸,只能转过头朝刘美香求助,“妈!” 刘美香早傻了! 脸上火辣辣的,无形中不知道被扇了多少个巴掌! “妈什么妈,你妈被你气死啦!!” 刘美香扑过去就狂掐起马敏敏,“我就说你鞋哪去了,完蛋玩意,啥也不是的货,我脸都让你丢尽了!” “妈,我错了,啊疼!我错啦!!” 马敏敏被掐的连哭带叫唤,“错拉错啦,我再也不敢啦!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冯玉珍叹气,不省心哪。 “怎么了这是!” 就在马敏敏哭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人群后又响起一记中气十足的男高音。 第6章 只要你能昂起头,苦水也能化美酒 围观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几秒钟后,走来一披着中山装,头戴深蓝色八角帽的老头。 宁七打眼一看,就冲来人那满脸双眼皮,一脖子大年轮,外加无与伦比的派头子……就知道上河村的最高领导,生产队队长,亦是村长,郑多旺来了! 只不过上一世马三宝和他没啥交集,不熟。 村民看到郑多旺立马汇报起情况,“郑队长,这马喜发家的马敏敏把马三宝踹池塘里了,回头马敏敏还不承认,现在真相大白,马三宝脑袋疼,刘美香正教训马敏敏呢!” 宾果~ 灰常准确! “胡闹!” 郑多旺感觉自己才头疼,“刘美香你停手,给你能耐的,在村口就听到你声儿了,孩子不早教育好,现在打有什么用,这一天村里事儿就够多的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别给我添堵!” “队长,我这……” 刘美香一脸冤枉! 她是真不知道马敏敏把三宝踹池塘里了,还以为马敏敏那鞋是跑风出去玩儿丢的呢。 行! 就算是踹了也成! 她也看马三宝不顺眼,可这……你得想好后招啊! 结果倒好,让人这通打脸! 丢人呐。 刘美香气的牙都疼,这蠢的不知道随谁了! “队长,敏敏不争气,我这当妈的是真上火……” “不争气你现在上火有啥用!这就是警钟啊,你得鸣起来,仗着三宝没事儿,有事儿马敏敏就完了!” 郑多旺挺敬重冯玉珍为人的,话里话外的也是向着她,教育了一通刘美香,他转过头又看向围观的村民— “乡亲们,你们可都知道,过几天京州城里的工程队要来调查员,调查啥?就调查村民素质,他们要在这周围的十五个村镇里,选出一个先进农村先给修路,修的什么路?修的可是八米宽的混凝土马路啊!那路面平整的,别说跑四个轮子的小车,咱们就在上面跑,那蹭蹭蹭的就能跑进城啦!” 噗~ 宁七抿唇! 明白他在调动大家积极性,可话说的也忒夸张! 上河村距离京洲城八十多里地,后来划为新城区通地铁到这还得半个多小时呢,毫不费劲儿的跑去? 腿不是一般的腿啊,得把地好顿怼啊~ “我可得提醒大家,修路,可是我们村的百年大计,关乎于我们村里人能不能率先走出去的大事儿!” 郑多旺当然不知小人儿腹诽,仍说的慷慨激昂,“如果调查员来那天,谁敢给我打架骂孩子,弄得鸡飞狗跳呜嗷乱叫的,我绝饶不了他!” 这话宁七同意! 路好走了,村里人的眼界打开的就快了。 你得昂首阔步,才能放眼未来啊。 “行了,至于老冯大姐家的事儿,就让她们自己处理吧,都别围着了!” 郑多旺挥了挥手,“散了散了!回家该忙啥忙啥!” “三宝头还疼咧。” 群众中不知谁提了一嘴,“那孩子多可怜,差点淹死。” “是啊,得亏三宝命大啊。” 有人接起话茬儿,“可怜啊,爹妈都走了,就剩一个奶奶了,以后奶奶再一走,兴文腿不好,胜武耳朵不行,小柱子那孩子蔫吧,她这几个兄弟都不好靠,咋整呦~” 冯玉珍听不得这些话,一听眼睛就红了,抱紧三宝,生怕自己力有未逮,保护不了。 “说啥话呢!老冯大姐这体格子梆硬的,往哪走!!” 郑多旺无奈,吼了几句只能走到冯玉珍身前,看向她怀里的抱着的小姑娘,“三宝啊,郑爷爷知道你掉池塘里了,但是马敏敏也被教育了,你跟爷爷说,就原谅马敏敏好不好,原谅的话,就点下头。” 别看三宝都十三了,长得太小,又没上过学,村里没人把她当大孩儿,尤其她低智,难保让人跟她说话就不自觉的哄孩子样儿。 宁七再说头疼戏就过了,不吱声,原谅个腿儿! 能原谅还用她穿哪! 郑多旺只好看向冯玉珍,“大姐,这自家的事儿,难讲个理,我一个外人,更不好插手,这样,你回头让喜发好好教育下马敏敏,事儿可大可小,这回呢,就当孩子不懂事,再有一回,那性质就变了。” 冯玉珍点头,“我知道,不好意思,还劳烦你跑来劝。” “这算啥呀,我来是应该的,就是等两天城里的调查员过来,您家可千万别出差头。” 郑队长叹口气,“您也知道,十多个村儿争一个修路的名额,难哪,这调查员还要一家一家的走访,挨个看村民的精神面貌,到时候来您家了,您家这情况吧,稍微有点复杂,老大老二老三,都有残疾,我就怕……” “郑爷爷,您不用怕。” 马三宝突然出口,“老天爷虽对我们不公,但我们会学习海迪姐姐,身残志坚,世上既有苦水,也有美酒,就看你怎么去追求,只要你能昂起头,苦水也能化美酒。” 反正早晚得暴露,该上就上! “……” 郑队长傻了五秒,随即看向冯玉珍,“大姐,你家这孩子……病病病好啦?” 第6节 冯玉珍比郑队长还愣,懵懵的看向她,“三宝,这话谁教你的?海迪姐姐是谁家的?” “她是……” 宁七这才想到,海迪姐姐的这团精神烈火是在81年底才引燃的! 当时好像是人民日报的头版发了她的事迹,她的人生轨迹,也就此改变,那报纸自己都看过么! 嗨! 时间上不严谨了! “大哥教我的!” 宁七没辙,只能扔出高中生马兴文,破釜沉舟道,“邓爷爷说,发展才是硬道理,人有信仰,才有力量,我们一定要,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为建设上河子村,贡献出自己应有的一份力量!” “……好!!” 郑队长激动了! 他啪啪的给三宝鼓掌,啧啧称奇,“哎呀,谁说三宝是傻子的,谁说的!她这思想,这觉悟,谁能比的了!冯大姐,您家这兴文不愧是高中生!这是好榜样啊,你看给三宝熏陶的,熏透了都!!” 宁七满脑子门子黑线,头回知道熏陶这词儿还能这么用…… 熏鸭啊。 还熏透了! 冯玉珍却慌了! 她没功夫想那些啥觉悟,也不记得兴文在家教过三宝啥,就觉得孩子这打回来就怪,跟以前判若两人,赶紧摸了摸三宝的额头,“是不是奶没给你换衣服发烧了啊,说胡话了。” “老冯大姐,我看孩子是好啦,五讲四美背的一字不差!” 郑队长可不觉得发烧能说出这些,就是拎出村骨干,都未必能背的这么溜。 围观的村民都有些纳闷儿,主要没听清,郑队长在冯玉珍身前正好挡住了! 好奇啊! 三宝说啥了? 咋给队长激动成那样! 刘美香倒是看到了,她见马三宝那小嘴一阵巴巴,但说的词儿她都没听懂! 想着,她扔下抽抽搭搭的马敏敏,奔到冯玉珍身旁,“妈,三宝不是冲到啥了吧。” “上一边子去!” 郑队长瞪眼,“刘美香,你别在我面前搞封建迷信啊,孩子是好啦!你们可别整没用的!冯大姐我跟你说,就三宝这状态,等调查员来了,让她到时候给表演个节目,背个诗,唱个歌都行,演好了,调查员满意了,村里有奖励!” 一听奖励刘美香眼睛亮了,“队长,俺家二姑娘翘翘也会表演节目,她会下叉!” 噗! 宁七这笑点被奔波儿灞给戳中了! “下什么叉!” 郑队长无语,“她要是觉悟低,不会说话,就是把脚掰到后脑勺拧出个麻花那都没用!” 第7章 到底发生啥了? 天色暗了。 村民们终于散了,郑多旺和冯玉珍打了声招呼也回了。 对马三宝的转变,老郑可没时间琢磨,不傻了最好,起码不在是个负担。 不然多愁人! 冯玉珍也没心情再说别的,顾不得还在院里哭的马敏敏,抱着马三宝赶紧回屋。 刘美香想去追郑队长,寻思寻思又回来掐了马敏敏一通,“哭哭哭!还有脸哭!把鞋捡着回家!” “妈,我不服……” 马敏敏擦着眼泪捡起鞋,“为什么奶奶偏心傻子,我和翘翘也是孙女啊。” “你跟个傻子比什么。” 刘美香打完她也难受,低声道,“那马老三就一废物,将来你奶要死了,她饭都没地儿要,再说你也是,你鞋被扒了不会抢回来啊,留着证据让人家来找你,脑瓜子让门弓子抽啦!” “当时那姓周的羊倌看到我了。” 马敏敏抽着鼻子,“他瞪我,我害怕,顾不上把鞋抢回来就跑了。” “哪个羊倌?” 刘美香紧了紧眉,“老高家的周赖子啊,那都跟傻子一路货色的,你怕他干什么,没出息的,不过说回来,你为啥要踹三傻子?” “奶说要带傻子进城看病……” 马敏敏囔着音儿,“我们都没进过城呢,凭啥让她去镶金边,我想她淹了水,回头生病就进不了城了。” “你彪啊,给人淹死了怎么办,你因为一个傻子去蹲笆篱子值当吗!” 马敏敏一个激灵,不敢吱声了。 “还她去城里看病,谁家傻病能看好?想的美她!” 刘美香压着火,“敏哪,你凡事动动脑子,给你妈长点脸行不行。” 马敏敏低着头,不敢接茬儿。 “算了,我也懒得骂你了。” 刘美香挥了下手,“得亏你爸这两天去你舅那帮忙秋收了,要是他在家不得打死你……一会儿回家你赶紧生火,你妹还等着吃饭呢。” “妈。” 马敏敏闷了半晌又吐出一句,“傻子今天有点怪。” “是怪!” 刘美香也纳闷儿,“肯定是冲到啥了。” …… 冯玉珍也怕孙女冲到东西了。 跑回小屋就把门关上,坐到炕边儿开始摸三宝的头发,“天龙神,地龙神,马三宝,别掉魂~” 宁七暗笑,服了! 她是换魂啦! 冯玉珍不停地呢喃重复,略微粗糙的指腹还轻轻揉着三宝的小耳垂,“摸摸耳,吓不一会儿,马三宝,回来吧,回来吧~” 宁七对这套说辞倒是感觉很亲切,小时候,宁老六也是这么安抚受到惊吓的她,说是恐则伤肾,肾窍通耳,揉耳可以固肾气,平情绪,来,爸给你多揉揉耳朵,以后就不会在怕了。 唉~ 想起宁老六,鼻子又有些酸了。 “奶,妹妹怎么了!” 马胜武进来,今天的三宝好奇怪。 冯玉珍也懵,这孩子不但会说辛苦了,还说谢谢她! 更吓人的! 还能跟郑队长说出那老长的一段话,思路清晰,口齿伶俐! 简直是大变活人! 对着小人儿的眼,冯玉珍手上的动作越发僵硬,叫魂的话,也慢慢停住了。 三宝没哭没闹也没傻笑,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灵动,直到她停下动作,小人儿这才牵起唇角,给了她一个充满感激的笑,轻音道,“奶奶,我好了,以后会好好孝顺您的……”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哪。 屋里却安静异常~ 冯玉珍惊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老太太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宁七没懂她这反应,:“奶,我真好了。” “……” 冯玉珍嘴唇颤抖着,人绷得很紧,很僵,仍旧没有出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奶?” 宁七又叫了一声,冯玉珍这才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尖拂过三宝的脸,哑着嗓子试探一般,“三宝?” 心头刺刺眼前亮,唯恐这时在梦中! “嗯。” 宁七应着,握住她的手附在自己脸上,“您摸摸,我是大姑娘了。” !!! 冯玉珍摇头,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发出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奶!” 马胜武愣愣的,“你怎么了!” “没事……奶没事……” 冯玉珍摆着手,眼泪噼里啪啦的落着,水珠砸到炕席上,印出一个老人这些年所有的心酸和无奈, 她是高兴啊! 怎么会哭呢! 第7节 “奶,你别哭了。” 马胜武吓坏了,“哎,奶!” 冯玉珍抬腿就往门外跑! “奶奶!” 宁七也怔了下,赶忙跟出去,跑到房门口,脚步猛地一顿— 老人是爆发了。 天黑了。 院里洒满淡淡的月光,冯玉珍冲到院子中央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看向满天星斗,“老天爷啊!您老开眼啦!我冯玉珍谢谢您啦!我谢谢您啦!” “以后我死了也能闭眼啦!” 说着,冯玉珍’哐哐哐’就开始磕头,“我谢谢老天爷啦!!!” “……” 宁七见状心也酸了,她理解老人此刻的疯狂,本山大叔有讲,这应该算排毒阶段。 “三宝!” 冯玉珍哭了一通又抱住了三宝,见胜武怔怔的,也一同搂过来,“老二啊,你妹妹好啦!好啦!!” “……奶?” 马兴文和马小柱正好进院,他俩今天一直在地里干活,见这场面赶紧把背回来烧火用的玉米秆放下,“出什么事儿了?” 冯玉珍也不多说,又哭又笑的,“老大啊,奶高兴啊!” 马兴文也不敢问哪! 一家人就这么抱成一团,陪着奶奶哭! 直到冯玉珍情绪稳定,她这才带着三宝回屋,转脸,看向还云里雾里的老大和老四,“三宝病好了,不傻了。” 谁敢相信! 又不是感冒,说好就好啦? 马兴文对三宝试探道,“我是谁啊。” “大哥。” 宁七应得痛快,“你可千万别再激动了。” “哎呀!” 马兴文吓一跳,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真的认识我了,答得这么痛快!” 宁七浅笑,这大哥生的真是清俊斯文,站胜武旁边,整个就一白脸书生,真真的人如其名。 可惜腿有毛病,算拉低了平均分。 一想到他以后…… 宁七有些郁闷。 这大哥打小就因腿自卑,高考前辍学,郁郁不得志,腿疼也忍着! 拖到最后去医院一查,得,股骨头坏死! 没钱治疗,喝药自杀了。 擦! “三宝,那、那我呢。” 马小柱紧接着询问,虽然三宝是他姐,但她长不大嘛,他都当妹妹看的。 “小柱子呀。” 小人儿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摸他的头,“你是我最爱的弟弟呀。” 最爱? 马小柱听完就脸红了。 宁七怜爱的看他,老四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却承担了很多劳作,因话少腼腆,才给了外人一个蔫吧的印象。 上一世的小柱子也惨的一批! 他在奶奶和两个哥哥相继离开后就受了打击,精神出现问题。 后来被刘美香送到镇上的精神病院,一直到三宝嫁人,他都没被放出来。 诶~ 这一家啊,基本等于团灭。 “三宝真的好啦!” 冯玉珍虽眼睛哭肿了,笑的却一脸满足,她把下午三宝发生的事儿都念叨了一遍,“她跟郑队长说了宣传标语,说是老大你教的,她都记住了!” “我没教过啊。” 马兴文听说三宝被踹进池塘就气的不行,但属实没教过她东西! 之前她话都说不明白,都当小娃儿哄着,哪会讲别的! “那这是……” 冯玉珍把视线落到宁七脸上,“到底发生啥了?海迪姐姐到底是谁呀?” 来了! 宁七知道一定会迎来这个问题! 从哪编起呢。 反正不能说实话,那就…… 往玄乎上整! 第8章 传播学 “我在水里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人,他说让我好好活着,不要在做个傻子,然后,我就好了……” 四脸懵逼。 “那个人是谁?” 宁七摇头,“不知道,我上岸就不见了。” “他长什么样?” “嗯……” 宁七嘶了口气,“脸很像一颗鸡蛋,眼睛是凸出来的,头中间好像还有个角。” 只能把系统当参照物了。 冯玉珍皱眉,现场除了云里雾里的老二,都跟听了鬼故事似的! 马小柱刚要说害怕,冯玉珍就拍了下手,“我知道三宝碰到的是谁了!” “谁?” 众人一起发问,忒好奇! 宁七都跟着一激,真有长成这样的“人”? “龙王嘛!” 噗~ 她好悬没忍住! “肯定是龙王!” 冯玉珍一脸笃定,“你看哈,它生活在水里,大凸眼,还有角!最主要它有法力,是神!龙王点化了咱家的三宝啊!” “奶,这世上没有鬼神。” 马兴文提醒,“三宝兴许是出现幻觉了。” “那也是龙王让出的幻觉,不然病咋好的!” 冯玉珍不接受反驳,老太太找出一张纸,让马兴文把这龙王画出来。 救命恩人哪! 马兴文不会画,宁七只能指点一二。 最后! 画出来的就是一个很像咸蛋超人的外星物种。 “奶,龙王肯定不长这样,再说,龙王不都在海里吗,怎么会在池塘呢。” 马兴文一言难尽的看着画,画个老丁头都比这好看。 “那龙王谁知道长啥样!” 冯玉珍眯了眯眼,“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龙王是在海里的,也就是……海王!” “咳咳咳!!” 宁七呛了! “三宝没事儿吧!” 冯玉珍赶忙给她拍后背,“是不是奶说对了,那个海迪姐姐,跟这个海王……” “不不不!” 宁七赶忙抬手,“海迪姐姐是别村儿的姐姐,跟海王没关系!” “哦,哪个村?” 第8节 冯玉珍有点刨根问底拦不住,“奶咋对这个名儿没印象?” “奶,妹妹衣服还没换呢。” 马老二出声提醒,他听不清,家里人说啥他反应都慢半拍,但这不影响他疼爱妹妹,衣服一直不换着凉了怎么办? 冯玉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给三宝拿换洗衣服! 哎哟~ 宁七真想对马老二说声好哥哥啊,这是给她救了! 冯玉珍拿出衣服还要给她换,小人儿张口就要自己来。 老太太的泪花眼瞅着又要出来,没多纠结,成,老大老二老四出来,帮忙做饭去! “三宝,你换完衣服在炕上等着,饭好了奶叫你!” “嗯。” 门关上。 瞬间归于平宁。 宁七牵起唇角,哭过,笑过,才是生活,这里虽简陋,但家的感觉,却异常浓厚。 换好衣服,白色衬衣配粉色长裤,衬衣的领子还绣着花边,想起这一路看到的人,不管是牵羊的男孩儿还是那些看热闹的村民,衣物上都或多或少有着补丁。 但三宝的衣服没有。 走出去,说是城里小孩儿都不为过。 如果不看以后,三宝倒真是个被厚待的孩子。 宁七出去转了圈,冯玉珍正领着仨小子在厨房忙活。 烧火的,切菜的,递盘子的,倒是各尽其责,一看三宝来了还都挥手撵她,“回屋去,有烟!” 宁七真没弄过土灶,新鲜了会儿,见帮不上什么忙就回小屋等着,没多会儿,竟睡了过去。 太累了。 冷不丁穿来,又消化好多事— “奶,叫醒三宝不?” “让她睡吧。” 冯玉珍小心的给三宝盖上被子,带着仨小子退了出去。 “奶,三宝醒来不会又变回去吧。” 屋里人都有这份担忧,虽然三宝怎么着他们都喜欢,但,明显不傻的三宝才让人安心。 “谁知道呢。” 冯玉珍微蹙着眉,看向纸上的简笔画,“就看海龙王是不是真显灵了吧。” …… 宁七这一觉睡得可沉,隐约的,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收废品的小院子。 直到睁开眼,看到纸糊的棚顶,瞬间便明白,那个小院子,是过去式了。 “奶奶?” 宁七穿鞋走到东屋,一抬头便愣住了,柜子上方怎么多了一个简易的神龛? 先前没见屋里有供奉的神明啊。 定睛一看— 沃德妈呀! 画出来的咸蛋超人被供上了嘿! 什么情况? 给未来科技开光? “三宝,你醒啦。” 冯玉珍一见她眼里的精气神儿就乐了,好了,没变回去! “奶给你蒸鸡蛋羹了,一会儿吃。” “奶,您这……” 宁七指了指神龛,“合适吗。” “咋不合适!” 冯玉珍啧了声,“你能好这都是海龙王的功劳啊,没它就没你,快,给磕个头……” 还真没法反驳。 她虽觉得多此一举,但想到老人安心,也就没啥意见了! 甭说供幅画,就是供个圣诞老人,都不算事儿。 “三宝醒啦!” 宁七回头,看到马兴文还有些惊讶,“大哥,你怎么没去上学?” 周一呀。 “三宝真好了,都知道问这些了。” 马兴文摸了摸她的头,“大哥从上周开始就不念了,以后,大哥做完活就可以陪你玩儿了。” 说了会儿,他拿过镰刀就准备去庄稼地。 “三宝,是不是觉得大哥不念书可惜了?” 冯玉珍观察到三宝的神情就叹口气,“你大哥都念高三了,眼瞅着考大学,可他考虑到咱家这情况,要帮奶操持这个家,唉,奶对不起兴文啊。” 宁七很清楚,对大哥来说,读书才是出路。 让书生去种地,最后只会地种不好,书也废了! 一事无成,抑郁而终。 但话她现在不能说,太空,也没资格。 家里没钱还没劳动力,兄妹四个,总得需要一个做出牺牲。 宁七微微屏气,钱哪,必须解决! 可惜这身体太小,去哪里都不方便,受束缚。 得好好琢磨琢磨,年底之前,务必把老大送回学堂! 上午。 冯玉珍等三宝吃完饭就带她出门了,今儿不准备干别的,专门带三宝溜达! 当然,这都是有深意滴! 看似闲逛,实则变相通知,三宝病好了,是个正常的孩子啦! 小半天时间,田间地头,村头道口,哪哪都转了个遍! 见到人呢! 她就让三宝打招呼,宁七不但给面儿,还适时的说点吉祥话,什么小婶婶好漂亮,奶奶身体棒~ 对方见三宝这又精又灵的样儿肯定诧异啊,妈呀,这孩子咋的了! 冯玉珍这时在抛砖引玉,海王龙王的事儿拿出来润色一说…… 嚯! 可了不得! 祖孙俩前脚刚到家,后脚“马三宝遇海龙王点化开智”的故事已经传遍全村儿! 老太太不简单,没念过书居然很懂传播学! 主要也是太有神秘色彩,当事人还是眼巴前都认识的! 昨天上午还傻着呢,下午掉池塘里就遇到海龙王了,啥叫海龙王?就是池塘里长得像海王的龙王,反正跟你知道的传统龙王不太像! 海龙王说了,这孩子福报大,不能一直傻,这么一点化,马三宝就开窍啦! 看看! 说的那叫有鼻子有眼儿! 冯玉珍只不过就三宝落水这事儿扔出去一个故事小框架,传回来就成一长篇小说了! 有头有尾! 听得宁七自己都一愣一愣的,前世今生都差点干出来了! 第9章 你其实得谢我 …… “妈,村里人都说傻子病好啦!” 马敏敏一放学就听人说马三宝开智了,连带着,还敲打她说踹了人得遭到报应,她心慌的,赶紧跑回家向刘美香求证。 “你妈没聋,下午这事儿就传你妈耳朵里啦。” 刘美香正在烧火做饭,哼了声,“傻病居然能好,真够邪门的!” 说着,加柴的动作一顿,看向马敏敏,“你去看看,那傻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敢。” 马敏敏想到昨天就臊得慌,“我怕奶奶说我。” “窝囊样子!” 第9节 刘美香掏出根烧火棍指着她,“那是你奶,她能把你怎么着,别忘了你也姓马,你爸还是她大儿子!哼,老娘就是没生出个儿子,不然有儿子撑腰,看在那老太太身前还能不能矮半分,算了算了,你不去没人逼你,赶紧上山捡柴火去。” “妈,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看看傻子是真好假好!” 一听捡柴火,马敏敏痛快上了,放下书包转头就跑了。 “妈,姐就是嫌捡柴火累。” 马翘翘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跟我说上山捡柴太废鞋,想让你给她做双新鞋,妈,到时你也得给我做一双,不然姐穿新的,我穿破的,出门让村里的叔叔婶婶看到好说你偏心眼了。” “翘,妈偏不偏心眼你不知道啊。” 刘美香直接开口,“你姐有的你都有,你有的,你姐可不一定有。” 这是实话! 俩姑娘她的确是更偏向小女儿,先且不说翘翘生的更白净俊俏,村里同龄里除了那不发育的马老三,可就属翘翘最水灵了。 再者,翘翘学习好,虽说才十二岁,但是稳重,让她宽心不少,感觉将来能靠的上,借到光,天平自然就倾斜了。 五个手指伸出去还不一般长呢,子女嘛,肯定也有个厚此薄彼。 但刘美香认为自己偏向的并不过,平时也就让大女儿多干了点活,跟马三宝“唯我独尊”式偏爱比起来,天上地下。 “妈,马三宝真的不傻了?” “谁知道呢。” 刘美香摇了摇头,“村里人传的可玄,哎~翘啊,你会说那种让人听不懂的话不。” 马翘翘没明白,“啥叫听不懂?” “就是那种一套套的,挺押韵的……” 刘美香想着,“好像叫啥诗,你会不。” 马翘翘上五年级,诗是会背一些的,她点头,“老师讲的我都会背,我们同学都会,妈,你想听啊。” “都会的可不行!” 刘美香皱眉,“翘啊,你得会点高中的,有难度的,郑队长喜欢听的,这样,你也去你奶家,听听那马三宝说没说让人听不懂的诗,她要说了你就记下来!” 马翘翘诧异,“妈,你让我跟傻子学?” “郑队长可夸过她!” 刘美香瞪大眼,“她昨天那诗背的可好了!队长还给她鼓掌,说过些天城里来人让她表演节目,有奖励,我说让你去,表演个下叉,结果队长说你不会背那种诗不行,还看不起咱,不让你演!” 马翘翘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 “翘,你去学学,学会了咱也演节目!” 刘美香继续道,“回头你要给妈脸上增光了妈给你做两双新鞋……哎!你慢点跑!别摔了!” …… 夕阳的余晖妆点着大地。 宁七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颗剥了皮的鸡蛋,看着远处的民房山水,感慨这是一幅多么宁静的画卷。 冯玉珍不让她进厨房添乱,所以,她的任务就是在这等三个兄弟回来,以及,吃光这颗鸡蛋。 这年月的鸡蛋多精贵,上午她吃了碗鸡蛋羹就算了,晚上奶奶单独给她煮了颗蛋,剥好吹凉了,送到手里。 宁七虽接了,但想留给兄弟们吃,他们才更需要补身体。 “马三宝?” 就在宁七等的正无聊之时,马敏敏探头探脑的进来了,“听说,你病好了?” 宁七嗯了声。 “那你埋怨我吗?” 马敏敏一看到鸡蛋就有些口水外涌,三宝手小,显得那颗鸡蛋尤其大,尤其诱人,她上次吃鸡蛋,还是中秋节,都要忘了什么味儿了。 “你说呢。” “三宝,你掉池塘真不怨我,是你自己滑进去的。” 马敏敏砸吧下嘴,眼珠子都要掉鸡蛋上了,“不过你要是不掉到池塘里,病也好不了,所以说,你其实得谢我。” ?? 宁七挑眉看她,“怎么谢?” “让、让姐姐咬口鸡蛋,就当你谢我了。” “喔~” 宁七夸张的张大嘴,“原来你想吃鸡蛋啊!你这么大的姑娘不要脸的~!” 马敏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腾’!的就红了,“我不是那意思,你乐意孝敬姐姐就……” “孝敬?” 宁七把鸡蛋揣进兜里,站起来,太矮没气势,只好又踩到凳子上,这才将巴能达到马敏敏的肩膀,仰起脸,“冯老书里说过,有绝活的,吃荤,亮堂,站在大街中央,没能耐的,吃素,发蔫,靠边站着,您哪位?” 童音软软糯糯,其中愣是透出了一股脆亮劲儿~ “我……” 马敏敏直觉这嘴皮子不赶趟,关键她都不会接,“我是你……” 姐这个字没说出来。 三宝的眼神让她心慌。 曾经,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只有呆滞木讷,她甚至还因此抱怨过老天不公,为啥让一个傻子长得那么洋气好看! 但现在,那双眸底却透出灵气,起着涟漪,一颦一笑无不透着生动活泼,连带着,毫不吝啬的向她表达出嘲讽,鄙视,以及,反感…… 太过复杂的,马敏敏解读不出,但怕的感觉,却异常明显。 好似在进行一场实力悬殊的博弈,只需对看一眼,她就败阵了。 怎么会呢? 她怎么会怕三傻? 宁七在凳子上踮起脚,直对着马敏敏的脸,轻声道,“滚、蛋。” 马敏敏咬牙撑着不动,不行,不能被傻子唬住! 见状! 宁七懒洋洋的回头,“奶,有人要抢我的……” !! 马敏敏被掐了命门,转身就跑! 宁七憋笑,“您慢点诶~别摔了!” 音刚落,马敏敏便一脚绊倒了大门槛上,“啊呀!”一声,整个人呈大字型飞了出去! 两秒后! 麻袋般“噗通”!坠地,声大的,土都震起来了! 噫~! 宁七控制不住的一咧嘴,好疼! 摔得蛮重! 马敏敏趴在地上好几秒没动,就在宁七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马敏敏吭吭唧唧的爬了起来,扑落扑落灰,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那么显眼的门槛都能拌上,也是人才。” 宁七唏嘘,果然是嫉妒使人疯狂,愤怒让人眼盲撒! 抬眼看向天边最后一缕残血,小小的人儿踩着板凳,高声道,“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走好诶您内! 回神,就见墙头有人在鬼鬼祟祟的偷瞄她,“谁在那里!” 第10章 要分享! 墙外的人嗖~一下缩回头不见了。 宁七也没在意,小胳膊一乍,从板凳上直接蹦下来,进门的小男孩儿恰好看到,吓得扔下柴火就朝她身前跑,“三宝,你小心啊!” “小柱子!” 宁七乐了,“二哥呢!” 马小柱和马胜武都在村里上小学,一个三年级一个六年级。 按说马胜武这年纪应该念初中,但他受听力影响,学习跟不上,留了两级,还念小学。 虽说他这体格站小学生堆里特扎眼,不过倒也保护了小柱子不受人欺负。 俩人放学后都是先上山捡柴,然后才能回家吃饭写作业。 挺辛苦的。 但没辙! 甭说这年月,就是21世纪一些农村也免不了要上山砍柴捡柴,得烧火啊。 即便地里有玉米秸秆,好用,但草料不禁烧,也就在引火时用用,后续主力还得靠柴。 北方冬天冷,农村要烧炕,这家家户户,柴都跟粮似的,不能断。 “二哥在后面。” 小柱子应着,“三宝真好了,我们还怕你又变回去呢。” “我真会变,巴拉啦能量,变身!” 宁七神叨叨的指向老四的嘴,“张开!” 第10节 马小柱懵瞪的配合,口里忽然就被塞进一大块鸡蛋! 孩子没等反应过来就咽了,虽觉唇齿留香,但立马急了,“三宝,这是奶给你煮的,我不能吃!” “我是你姐,给弟弟吃口有什么的。” 宁七不跟小孩儿犟,抬眼见马胜武也背柴进门了就嗒嗒嗒跑过去,“二哥,学我口型,啊—” 马老二弓着腰,完全没寻思三宝要干嘛,直接学着张嘴,没等“啊”出声,小人脚一翘,一大块鸡蛋黄就塞了进去。 完美~ “……” 马胜武愣住,越是缺少油水,味觉就越灵敏! “吃!” 宁七做了个吃饭的动作,“不吃我生气!吃!” 马胜武满是感动还有几分羞涩的吃了蛋黄,“谢谢三宝,下次不要给二哥了,这是给你长身体的,二哥身体好,不用吃。” 宁七也不多说,帮他把柴卸了,好一会儿,才见马兴文背着小山般的玉米杆一瘸一拐的回来。 “大哥,怎么才回来。” “看到大爷家的翘翘了,说了会儿。” 马兴文卸下玉米杆子继续道,“她也不知道听谁念的诗,就记住一句春风杨柳万千条,非问我后面还有什么,我简单给她讲了讲,想不到她真挺好学,和就知道玩的马敏敏不一样。” 宁七蹙眉,这不自己刚念的么! 想到墙头的人影…… 明白了! 合着她在外头偷听! 宁七心里一沉,虽对她的形象还模糊着,但印象一下就差了。 为啥? 眼看自己亲姐摔那德性不说去扶一把,安慰安慰,还在那偷听,多大瘾头啊! “哥跟你说这干嘛。” 马兴文以为妹妹皱眉是没听懂,“三宝病好了就能去上学了,咱到时候也会背诗。” “大哥,给你吃。” 宁七懒得解释,送上最后一块鸡蛋,马兴文愣了愣,旋即推开,“哥不吃,这是三宝的。” “大家都吃了!” 宁七执拗道,“好吃的东西要分享,你要不吃就是嫌弃!” “鸡蛋稀罕着呢,大哥哪会嫌弃。” 马兴文弯腰吃下哪块鸡蛋,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三宝,三宝好了,长大了。” …… 晚饭虽简单,但其乐融融。 宁七打记事起就和宁老六两人生活,这一桌的热闹场面,以前想都不敢想。 四方食事,不如一碗人间烟火啊。 “三宝真好了?”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中年男人,桌上人视线很统一的看过去,三兄弟直接叫人,“大爷,你回来了。” “回来了。” 马喜发点头,视线还落在三宝脸上,他一回村就听说了姑娘踹侄女的事儿,心窝着火,没成想峰回路转的,又听说三宝因祸得福,开智了! 天大的喜事啊。 他家都没回,先来求证了。 “好了!” 冯玉珍给他拽来把椅子,“没吃呢吧,先吃点饭!” “不了,美香知道我晚上回来,等我回去吃。” 马喜发扔下手里的袋子就走到三宝身前,“三宝,认识我不?” 当然认识! 庄稼汉都风吹日晒的有些显老,但马喜发五官端正,一看就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大爷好。” “哎!好好!” 马喜发有些激动,“会叫人了,真好了!这下喜年和翠英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那可不,都是这海龙王的功劳啊!” 冯玉珍来了精神,拉着马喜发还去磕了头,“快拜拜!可灵验了!” 额~ 宁七没眼看,一后背虚汗呐~ 待马喜发把这事原原本本的再听一遍,一方面欣慰,一方面,还觉得羞愧! 他只顾着养家,忽略了孩子教育,谁成想…… “妈,我这个大爷没做到位,喜年一走,家里本来最需要我,结果还分家了,也是美香闹得我实在没办法,要死要活,没整!” 马喜发说着,掏出两张大团结,“妈,这二十块钱是我帮人干杂工攒的,美香不知道,你不是想带三宝去城里看病么,这算我做大爷的一点心意。” 二十块是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对于一个农民来讲,攒出来不容易。 “妈不用!” 冯玉珍把钱推回去,“郑队长说,忙完调查队的事儿就要给大家统购卖粮了,我算了,交完公粮,再扣除家里吃的,还能余出来点,现在缺粮,玉米都三毛一斤,价高,妈还能卖个两三百块钱的粮,去城里看病够了,现在不挣工分了,曾策越来越好,妈这你不用担心。” 交公粮? 宁七听的热闹,词儿打这来的! “全当我孝敬您!” 马喜发把钱塞到了冯玉珍手里,“三宝脑子好了,不长个也不行啊,得去城里的大医院好好瞧瞧。” 冯玉珍推辞不过就只能收下,“妈也不光为三宝,兴文和胜武,也得看看。” 马喜发点头,也不再多说,当大爷的能力有限,有心无力! 走的时候他从兜里摸出几块糖递给三宝,“这是东家给的,说是城里才能买到的奶糖,给大侄女儿吃!” “给三宝留一块就成,剩下的带回去给敏敏翘翘吃吧!”冯玉珍接道。 “不用!” 马喜发摸了摸三宝的头,“走了。” 宁七嘴甜的道着再见,看向手里的糖,很有年代感的大白兔。 想想上一世的大爷,好像是在三宝出嫁前一年过世的,常年劳作积劳成疾,病一来就如山倒了。 他也算马三宝的最后一片绿荫,等他一走,大娘就急不可耐的把三宝脱手了。 倒也真是应了那句话,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你大妈…… 嗨! “一人一块。” 数了数五块糖。 宁七当场就分了。 冯玉珍不要,“三宝吃,奶牙疼。” 三兄弟也摆手,“我们不爱吃糖。” “一起吃!” 宁七横着眼,“要分享!是吧奶奶。” 冯玉珍被她较真的小模样逗笑了,只能接过糖,“是,要分享,都吃吧。” 三兄弟这才接过糖,小心翼翼的剥开糖纸,朝圣一般。 尤其小柱子,他剥开糖纸还闻了闻,虽没说话,表情已然陶醉了。 当把奶糖吃进嘴里,他们都惊喜的睁大眼,似无声的说,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宁七心里微酸,她知道,他们吃的不是糖,是最最简单的满足和快乐。 第11章 谁也别嫌谁黑 …… 入夜。 冯玉珍在三宝的小炕上搂着她睡,“三宝,你大哥说没教过你,那些一套套的词儿,你咋懂的呢。” “其实是……” 宁七开编,“二哥经常背我去学校玩,老师说过的话我都有印象,开智后就都记起来了。” “这样啊。” 冯玉珍宽慰不少,“宝啊,回头奶忙完就送你去学校,肯定比谁学习都好。” 宁七嗯了一声,“奶,那我去上学,老师问我大名,也是三宝?” “宁七。” 第11节 “?” 幻听了?! “你大名是宁七。” 老太太认真道,“你出生的时候,文武都占了,正好翠英姓宁,你又是早上七点出生的,七同起,奶希望你这个小福星能飞起来,起名宁七,可惜你没上学,这名字村里没人知道,现在你懂事了,以后谁问起来,你就说大名,马宁七,知道吗?” 乖乖~ 宁七一阵发麻! 难怪是她穿,契合度忒高了! …… 常言道,生活总有意外和惊喜。 谁成想收个衣服就被劈糊了! 落了回水就变神童了! 宁七的生活虽然已经步入正轨,但马三宝落水开智的传闻却经久不息。 如果不是年代信息受限,这事儿都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直奔十大未解之谜去了! 宁七最后都怕被逮走做实验。 家里陆续来了几波人,这些人家里都有类似傻病的孩子,实在求医无门了,听到三宝的事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扎来了! 可这事儿终归太过玄幻,海龙王的故事听来也是破洞百出。 参考意义不大,这些人待一会儿便离开了。 冯玉珍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能叹气,谁家摊上这么个病人都糟心。 老太太既侥幸,又感恩! 难以想象,几天之前,她还是这些家长当中的一员哪。 …… 三宝病好了,冯玉珍也就不那么看着她了。 农忙时节,也的确顾不上她,就让她自己玩,只叮嘱她不许跑远,别去水边。 宁七应的痛快,趁此机会熟悉地形! 她跑到村口,顺着土道瞭望了下,发现靠这小胳膊腿进城根本不现实! 就算进了,也干不了啥。 想到以前看过的重生小说,主角靠倒腾鸡蛋挣钱,这事儿她没法干,为啥,她这地缸般的小身高,站着能比篮子高多少? 谁能跟她办事? 但这年月,不进城就没财路,没本钱,再多的想法,都是泡沫。 宁七只能在村里瞎逛,闲着没事儿就深入群众中去,听妇女闲聊。 没用几天,村里的大事小情就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就说她刚穿来时见到的那个男孩儿,姓周,十四岁,上初中。 孩子命挺苦! 他本来是外村的,但是父母离婚,他被妈妈领回上河子,现年离婚是件挺磕碜的事,他妈在村里也没法待,就把他留在了娘家,自己跑城里去了。 这一走,除了偶尔邮点东西回来,没在露面,他呢,在姥姥家自然不会受到什么优待,舅舅婶子数落是常有的事儿。 尤其是他舅舅家的儿子高德庆,闲的没事儿就总欺负他! 听说他刚来时脾气特别硬,被欺负了就打回去,但他舅舅不干了,骂他是赖子,蹭吃蹭喝就算了,还敢动手打人,连饿了他好几天,最后还是他姥姥求他服的软。 寄人篱下,就得忍气吞声。 从那以后,他貌似就没了脾气,也没再跟高德庆动过手了。 宁七挺心疼那孩子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三宝前世的救命恩人啊! 好几次,她见男孩迎面过来,刚想打招呼,他便牵羊快步走开了,一副谁都不搭理的倔强模样。 冷漠。 封闭。 无论高德庆带着一帮孩子怎么羞辱他,他始终半低着头,迅速离开。 宁七迟迟没找到一个机会跟他走近,不过也没着急,一个村儿住着,早晚的事儿。 周日。 宁七陪家人上地里,她力气小,玉米都掰不下来,只能在旁边干待着,正无聊时,见几个男人提着大公鸡,拎着皮袋子,背着锅以及农具朝村口方向走—— 家伙事忒扎眼。 她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出了村,穿过土道池塘,最后直奔山脚下。 宁七一看到他们在山下寻找方位,用石头砌小房子时便忍不住乐了! 五人成帮,拿着家伙事,在山下找东北方位,盖小庙拜山神,用公鸡祭祀,这些程序明显是告诉她— 挖野山参! 他们是放山人! 这山上有参! 宁七转身傻笑,正愁没人教,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废品收购站的邻居胡大妈还和她聊过野山参的事儿,八十年代初,很多人还靠放山挖参吃饭! 想着,三宝的记忆也被激活! 画面喷涌而出,不久之后,这山里的确会挖出一棵上了年月的野山参! 挖参人还兴奋的把人参拿到村里给大家上眼,说是百年难遇,引得一些村民还特意去他们挖过的地方寻了好几圈。 那个地方是在…… 记忆开始锁定,心跳不禁加快! 圈住了大概方向,宁七‘哒’~一声打了个响指,有戏了! 至于日期…… 宁七紧着眉头从脑子里挖线索,野山参被围时观三兄弟都在家了,马兴文还说了句话,放假欢庆……国庆节! 十月一号! 啪! 宁七拍了下手,来得及来得及,还有半个多月! 这一世,她必须去开这小后门了! 望着那几位男人拜完庙后上山的背影,应该不是他们一伙找到的,只能祝福这几个大哥挖到别处的人参了。 咩~~ 宁七回神,顺着声音走向旁边的林子,小羊被拴在一旁吃草,而它的主人正对着一棵树狂踹! 搁这遇到了? 缘分! 男孩感到了被注视,转头看到了她,微微惊诧,眼底随即就涌起了一丝名为羞愤的东西,“看什么!” “勇者愤怒,会抽刃向更强者,而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宁七不急不缓的走近,“你跟树来什么劲?” “不用你管!” 男孩儿脸涨的通红,“走开!” “我偏不。” 宁七眼看他要急,张口道,“我来谢谢你的,谢谢你那天要救我。” 说着,她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马喜发给她的,她一直没吃,“给你。” 男孩儿很警惕,“你什么意思。” “给你!” 宁七抓过他的手就把糖塞进去,“没毒!” 男孩微愣,看了眼她抓着自己的小爪子,莫名的,他有些怕身上的泥土蹭脏她,脚下慌忙的后退,“我不要。” “拿着!” 宁七料到他会这样,“我本该好好谢你的,可我现在就只有一块糖,知道你瞧不上,可终归是我一番心意,给个面子吧小伙子,嗯~” 男孩有一瞬间的无措,憋了半天只问出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宁七笑的有几分无奈,心里却是吐出口气。 算走对了! 遇到这样的人,千万别上来就瞎继儿安慰,分分钟会被对方的眼刀飞死不说,人也不领情。 就自然相处! 只当自己是瞎子,看不到他穿的破,他身上脏,他挺寒酸的~ 好比去医院看重病号,就当他没病,该怎么聊怎么聊,效果最好。 男孩微怔,“大家都讨厌我,你为什么还给我糖?” 宁七反问,“我是傻子,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总不能看着你死……” 第12节 男孩儿垂下眼,“你又没做错什么,马敏敏就是在欺负人。” “对啊,咱们都没做错什么,却被人在后头撵着欺负,那就是一帮欠儿登!” 宁七打趣,“哎,咱俩也算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嫌谁黑了。” 第12章 被点名了? 男孩儿没听懂,“什么意思?” “半斤对八两嘛!” 她笑着补充,“你和我,就相当于落后分子对落后分子,谁也别嫌弃谁哈!” “……” 男孩儿微怔,唇角牵扯了下又迅速恢复严肃,低声道,“咱俩不一样,你不算落后分子。” “这么说你也不算呀,光你救我这事儿,就可大可小,小了说是乐于助人,大了讲是挺身而出,见义勇为!” 宁七说的一本正经,“要是上报纸都得打出大标题,勇救落水儿童!哎,你是不是还去找了根儿长棍子?” 男孩懵懵的,“不找棍子没法拽你……” “你看看!” 宁七啧一声,“这就是临危不惧,智勇双全哪!” 男孩儿,“……” “多少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你可倒好,热心助人,侠肝义胆,无私无畏,嫉恶如仇!” 宁七小手在一挥,“就冲你这份优秀的品质,将来,都会有大出息!会是个大英雄!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男孩儿一愣一愣,“你以前真傻假傻?怎么会那么多成语?” 额~ “家里人教的呗……” 她挠头。 没控制住! 男孩儿浅笑,纯净中又有几分内敛,抿了抿唇,喃喃道,“我是想当个英雄。” “你可以滴!” 宁七说累了,看到旁边的草稞子就想坐过去,男孩儿却赶忙叫住她,“哎,别去!” “怎么了?” “那是陷井。” 男孩儿低声道,“你别掉进去了。” “还有陷井呢?!” 宁七瞄了眼草稞子,真看不出来,“你做这个干嘛?” “这陷阱不是我做的,是之前村里人防野猪挖的,有一人多高,大人掉进去没事儿,你掉进去肯定爬不出来。” 男孩儿说道,“主要是脏,那底下被我铺上羊粪了,我其实,是想把高德庆引过来教训下的,但,我姥说,高德庆是我弟,我吃穿用,都是我舅家的,连姥姥都是舅舅养的,所以,得让着他,这陷阱……应该没用了。” 宁七没接茬儿,找了个地儿坐下,敞敞亮亮招手道,“小伙子,过来坐,我仰头说话累!” 谁懂小地缸的忧伤~ 小伙子? 男孩儿差点失笑! 这段时间总听村里人说马三宝变化大,没成想,居然这么大。 纠结了会儿,他还是坐了过去,“马三宝,你不嫌我脏吗。” “脏?!” 宁七眉头一挑,“听过铁人王进喜没,井喷发生时,他纵身跳入齐腰深的水泥浆池,并用身体搅拌泥浆,谁敢说他脏?!” 男孩儿刚要说两码事,就见小人儿话锋一转,“我们要学习铁人精神,坚韧不拔,永不服输,同志们,胳膊粗的都举起来!拧成一股劲,把落后的穷帽子,甩到太平洋里去吧!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瞧不起我们的人,统统见他妈的鬼去吧!” 听听! 这电影台词多好! “……马三宝,你说脏话?” 咳咳! “大丈夫不拘小节!” 宁七也愁! 一激动就控制不住! “小伙子,我的意思就是,心灵美才是最重要滴,打今儿起,咱俩就朋友了!” “……” 男孩听着这话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真愿意跟我交朋友?姥姥说,高德庆是我兄弟,他应该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无法和他做朋友,还以为,不会在有朋友了。” “高德庆就是一熊孩子!” 她刚穿来时高德庆也领着一伙孩子起哄,让她一个眼神当场终结! 皮子紧的他! 就应该让他掉回粪坑。 眼见男孩儿面露惊讶,她笑笑,“朋友可以自己选择,亲戚不能,所以,你不能和高德庆成为朋友很正常!” “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爸说的啊!” “你爸?” 男孩点头,“原来喜年叔懂这么多。” 宁七傻笑掩饰,此爹非彼爹啊! …… 九月的风清清凉凉,拂过脸上,身心舒畅~ 两人就坐在树旁,看小羊吃草,看风荡过池塘~ “通知通知,村民们注意啦,城里的调查员同志到了,马上开始挨家走访,请大家立刻回家,通知通知……” 宁七听着广播起身,“我得回奶奶那了。” 走了几步,回头又看向男孩,“对了,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村里人都叫我周赖子。” “原名。” 她强调。 “周、周启安。” 启安? 宁七微微蹙眉,这名还挺耳熟的! 来不及多想,她点了下头,“以后我叫你安子,我大名叫马宁七,安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回头见。” “……喂!” 见她跑远,周启安鼓足勇气叫住她,“马,马宁七!” “怎么?” 宁七回头,风吹得微微眯起眼。 “那个……” 周启安扬了扬手里的那块奶糖,阳光下,眼神坚韧而又明亮,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半晌,只吐出两个字,“谢了!” “走啦!” 宁七笑着挥挥手,跑出老远,听他在后头大喊,“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瞧不起我们的人,统统见他妈的鬼去吧!” 她笑着没回头,知道他肯定孤独很久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她罩着了! …… 跑回地头,一行人收拾收拾就往家走。 冯玉珍多少有点闹心,家里劳动力少,就指望着老二和老四放假一块干干,调查员说来就来,耽误了工肯定不乐意。 在家待了没多会儿,院外就传出了闹哄哄的人声。 马兴文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看,远远的,见郑多旺领着俩穿中山装的男人往这边走来。 俩男人一老一少,年轻的三十多岁,戴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拿着笔记本,时不时做着记录。 略微年长的那位梳个背头,四五十岁,貌似领导,蛮严肃。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看热闹的村里人,赶大集似的,声势不是一般的大! “这么快就到这了?” 宁七轻声嘀咕,略微一琢磨,明白了! 走访嘛,走个过场。 这一个村百十来户,挨家认真聊,谁也吃不消。 “这是老马家,他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一个老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 第13节 走到三宝家门口,郑队长便开始介绍,“老冯大姐,您出来一下,调查员同志到了!” “哎,来了!” 冯玉珍应声出来,打了声招呼就张罗着调查员进屋坐。 “不用了。” 年轻的调查员摆摆手,“这位大婶,我问您,对修路,您有什么看法。” “看法?” 冯玉珍大大方方道,“我一乡下人没啥看法,就想这路能修成,俺们村里的后生能走出去,能有出息,能为国家做贡献!” “大婶子,您这觉悟高啊!” 年轻的调查员满眼赞许,“郑队长,这位大婶说的是最好的,开门见山,简单直白。” “小李调查员,这冯大姐是我们村的老先进了,当年的铁姑娘队队长,那时候老爷们工分都没她挣得多,没得说咧。” 郑队长笑着,腰板都不自觉的直了直,眼尾扫向看热闹的村民,无声的道“都学着点!” 小李点了下头,又看向年长的那位,“张组长,您看,还有什么要问的?” 张组长虎着张脸,眼睛扫了圈院里的四个半大孩子,伸手一指,“那个女娃娃,叫什么名字?” 宁七一愣,被点名了?! 第13章 节目 “她是三宝,冯大姐小儿子家的三女儿。” 郑队长应声,“张组长,您想问三宝问题?” “不。” 张组长幕地笑了,“那孩子漂亮,太扎眼,我刚在想,要我能有个那么漂亮的孙女儿就好了。” 哎呦我去! 这大气喘的! 宁七吓一跳都! “三宝那漂亮是有名的!” 老郑也紧张够呛,主要张组长绷着张脸,他就怕一不留神没伺候明白,这路就没戏了! “俺们都说啊,要三宝抱条鱼,那就是年画娃娃!” “那孩子比年画好看。” 张组长拍了拍郑多旺的肩膀,“老郑啊,你别太紧张,我们只是正常走访,随意些。” 气氛舒缓不少~ “是是是,不紧张,咱再去下一家……” 郑队长招呼着两位调查员朝里走,转身时,还不忘表扬冯玉珍,“老冯大姐,听见没,调查员都夸您啦,回屋吧!” “诶,慢走啊。” 冯玉珍应着,等众人都走远了才抚了抚心口,:“老大啊,得亏你教了我几句,这冷不丁还真不知道说啥。” “奶,得谢三宝。” 马兴文说道,“她说八成会问为啥要修路,让我想几句应对的,这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哎呦,要不说三宝是福星呢。” 冯玉珍摸了摸三宝小脸蛋,“奶的三宝不但脑瓜好使了,还要成人精啦!” “奶,你听到没,城里来的领导都夸三宝好看呢!” “还用他们说。” 冯玉珍哼哼一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十里八乡,哪里有比三宝更好看的孩子了!” 宁七苦笑,得亏您没说普天之下~ 苍天呐! 姐真不想当个孩子! 配合走访的任务完成了,冯玉珍就想回地里继续干活,就为了两句话,耽误她多少工! 刚要走,闹哄的人声又从后院方向传来了。 “奶,他们到大爷家了。” 马小柱跑去瞄了眼回来报信儿,“马翘翘好像还准备了节目!” “来一个!来一个!喔!!” 传来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奶,咱也去看看吧。” 马兴文也好奇了,“看看翘翘表演啥,地里活也不差这一会儿。” “那走吧。” 村里本来就没啥娱乐活动,大家也就好凑个热闹,冯玉珍不想驳了孙子们兴致,抱起三宝,“走,去看看。” 宁七虽不愿总被抱,但得承认,就这个头,没人抱就是看前人后腚的命! 起哄声越演越烈。 村民们一看冯玉珍带着孙子们过来了,自动就给这祖孙几个让出一条路,嘴快的直接说,“老冯大姐,想不到你家翘翘还会下叉呢!” 真下了?! 宁七听得一愣! 那人还忍不住笑,“但是下叉怎么不穿个结实点的裤子嘛,裤裆都撕开了!” “可不是么~” 村民都笑,“冯大姐,你这儿媳妇儿真有意思,非得让孩子演节目,这下好了,裤子坏了!” 冯玉珍没多说话,抱着三宝直接站到了最前面,这地儿好,院里人尽收眼底。 宁七视线一抬,最先看到的就是马翘翘,也算俩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这姑娘前世和马三宝来往不多,基本视三宝为透明人,好像考上了大学,是刘美香的骄傲。 客观上说,小姑娘长得不错,乖乖巧巧,小家碧玉的,就是现在这气氛有些尴尬,她夹着腿,身旁站着刘美香、马敏敏以及马喜发,对面,则是郑队长和俩调查员。 此刻,马翘翘半低着头,蛮丢脸的样子。 也是! 劈个腿裤裆开了! 搁谁谁磕碜。 “翘翘,要不你先回屋换条裤子吧!” 刘美香在旁边开口,“调查员同志会等着看你的第二个节目的!” “还看啥看!” 郑队长无语,“刚才就不应该同意她表演,又不是杂技演员,下什么叉,这才艺也够废裤子的了,两位同志,咱们去下一家吧……” “等等!” 马翘翘脸红的,“调查员叔叔,我还有一首诗想送给你们,你们可以听完再走吗。” 呦呵~ 宁七来了点兴趣,自动请缨,胆识可以! “诗?” 小李看了眼张组长,点了下头,“好,既然你用心准备了,那就背诵下吧。” “这这这……” 郑多旺一看调查员同意了也不好多说啥,上火的,“翘翘啊,这回可得表演好,这可关乎咱村的路!” “老郑,没那么严重。” 张组长宽慰他,“如果你没有特意安排,这就是孩子最纯真的心意,我和小李很感动。” “是我自己准备的。” 马翘翘提了提气,准备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郑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演!” “那……” 刘美香试探的问,:“用不用先回屋换条裤子?” “妈,不用,调查员叔叔时间都很宝贵的,我这诗朗诵不用动。” 马翘翘贴心的回,说话间,她看到了围墙外被奶奶抱着的马三宝。 这么多人围观,就数她马三宝显眼! 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还像尊佛儿一样,被奶奶走哪抱哪,她也不嫌磕碜! 想到这些天村里人对三宝的夸耀,她莫名不爽! 那废物也配被捧着? 今天必须好好发挥! 让奶奶看着! 让大家看看! 谁! 才是老马家最值得疼的! 第14节 谁! 才是上河村最漂亮的女孩子! 嗯哼! 她清了清嗓,深吸了口气,开腔,“啊!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咳咳咳咳咳咳!! 宁七呛了! 什什什么情况?! 马翘翘摇头晃脑,余光看到马三宝瞪大的眼,不禁冷笑,哼,震到你了吧,傻帽,只会在家说算什么本事,还不是得靠我,给它演绎出来! 马兴文也是一愣,不禁叨咕,“翘翘怎么把这首诗送给调查员了。” 宁七听声转过头,“大哥,你不是给她讲过了吗。” “我那时候着急回家,就跟她说了后面几句怎么读,然后给她讲,诗人告诉我们要战胜困难……” 马兴文有点懵,“她没说是要送给调查员啊。” 好吧。 宁七木着半张脸,只想送她一句— 人傻不能复生。 “好!!” 村民们听完就鼓掌叫好,刘美香和马敏敏也跟着激动,马喜发倒没什么表情,孩子面前,他很少喜形于色。 马翘翘才不在乎爸爸鼓不鼓掌,她觉得自己发挥的棒极了! 看,群众的反应就是最佳的证明! 转眼,她看向真正的观众,“郑爷爷,我这个节目是……” 没敢说完! 郑爷爷表情有点吓人。 村民的巴掌声也停了。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郑队长脸绿的,食物中毒一样! 虽然老郑文化水平也不怎么高,但这几年经常读报进步不少,尤其是这首诗,他真知道! 头几年邻村闹蝗灾,他过去支援,赶走蝗虫后村书记特地念得,见他不太懂还给他讲了讲,直说这诗叫《送瘟神》,表达了人民斗志昂扬,征服自然,战胜困难的决心。 不说别的,就冲这诗名,用在送给调查员,不太合适吧。 张组长和小李也有几分尴尬,一时间还真没人开口说话。 “郑爷爷,您怎么了?” 眼见空气都要凝滞的样儿,马翘翘只能乍着胆儿询问,她发挥的挺好啊,没瑕疵啊也。 怎么了? 宁七隔得老远想替队长回答,好悬没被你送走呗。 第14章 不惯病了! “马翘翘,这诗是你自己准备的?” 郑队长努力的平复情绪,一孩子,他不能急,“没人教你?” “我……” 马翘翘刚要开口,马喜发就走近了一步,“郑队长,诗有问题?” 他刚听马翘翘背诗还是挺骄傲的,当爹的嘛! 但,郑队长和俩调查员的神情不对,他虽没啥文化,脸色还是会看的。 “诗有什么问题,诗特别好,头几年小磨村闹蝗灾,赶走蝗虫后書记就念的这诗,我一听可振奋,没什么能打到我们的!” 郑队长话头一转,“可是你要送给……” 苍天呐! 他都想哭! 路还能修上吗。 “老郑,我们心意领了,你不要多想,小姑娘背诵的非常好,很有感情。” 张组长打破困局,看着马翘翘笑笑,“这首诗非常好,它既有风发的意气,也有万丈的豪情,它名为《送瘟神》,主要指的是战胜了血吸虫疾病,虽说送给我们不太恰当,但爷爷还是谢谢你的节目,辛苦你了。” “送瘟神?不,可是……” 马翘翘急着,抬手就指向围观中的马三宝,“是她教我的!马三宝教我的!她背完我就记住了!!” 纳尼? 宁七一愣,卧槽,躺枪啊! “三宝?” 郑队长顺着马翘翘的指尖一看,不禁皱眉,“她都没上过学教你背这个?” “郑爷爷,是你说的嘛!” 马翘翘面子矮,本以为背了诗褒奖就全来了,谁知道被郑队长瞪得魂儿都要吓飞了! “你说马三宝会说话,你夸她这好那好,我妈回家就让我去学她的话,说到时候表演节目,演好了给我做新鞋……”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 到底年纪小,兜不住事儿,委屈起来就不管不顾了! “你这孩子瞎说啥!” 刘美香急着给她擦眼泪,顺便捂住她嘴,:“妈还不是想让你学学先进,谁知道你怎么……别哭了!还有脸哭!!” 宁七真生憋! 怕笑出声! 得! 全明白了! 那晚她看马敏敏狼狈的跑走就即兴来了一首,真没想到马翘翘在墙外是偷摸学这个! 学就学了,你但凡多问两句也不至于这样,咋的,怕别人知道太多影响今天的惊喜亮相啊! 哪管她多问大哥一嘴诗名呢! 嗨! 这就叫人间富贵花间露,纸上功名水上沤,看破世情天理处,人生何用苦营谋。 “像什么样子!!” 郑队长直闹心,本想立马离开,没成想那个张组长又一次注意到了三宝,“是那个三宝教的?那么小的孩子会背诗?” “张组长,三宝不小了,十三岁,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不长个,所以吧,就没上过学。” 郑队长应着,“实话跟您说,这孩子之前还糊里糊涂的,冷不丁就聪敏了,说话也赶趟了,不过她大哥是高中生,学习也好,可能在家教过她这些诗词。” “是吗。” 张组长朝冯玉珍招招手,“大姐,您抱三宝过来。” 老太太抱着三宝上前,看到哭了的马翘翘也挺上火,没事儿演什么节目! “小朋友,爷爷问你,那诗是你教她的?” “我没教她。” 宁七实话实说,“但我的确念过,可能让她听了去。” “哦。” 张组长点头,“那你还会别的诗吗?背来听听?” “对对对,三宝,你再给背一个!” 郑队长接茬儿,看三宝的眼神妥妥的就在说,帮帮忙吧,这被马翘翘送跑偏的大马路就靠你往回拽一拽了! “郑爷爷,我……” 宁七本想推辞,倒不是害羞,打从她把’破烂~换钱~!’这四个字喊得炉火纯青的那天开始,就没啥在抹不开的! 只不过大爷在这儿,亲戚里道的,她不想砸场子。 可没等说完,三道愤恨的目光’唰’~的下就欻欻过来了! 那娘仨儿啊! 眼神里都恨不得飞出刀子,长出倒刺,再给她踹到那池塘里! 宁七语气一顿,开口道,“我试试。” 不惯病了! 个矮,她看到旁边的小板凳就踩上去,清了清嗓儿,屏蔽几道激光,脑中迅速过滤了一些当代诗选— 得这年月有的! 猛地想起初中课本上的一首— “我是你河边上的老水车,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是淤滩上的驳船,把纤绳深深,勒进你的肩膊—祖国啊!” “我是贫困,我是悲哀,我是你祖祖辈辈,痛苦的希望啊,是飞天袖间,千百年来落在地上的花朵—祖国啊!” …… 第15节 宁七有些动情,“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你以你伤痕累累的汝房,喂养了,迷茫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什么是家,什么是国,什么话喊出来,就会热泪盈眶,满心沸腾。 这就是使命感,归属感,荣誉感! 院子里再次安静,村民们都听愣了。 郑队长傻在原地,心里飞过一串感叹号,我滴个乖乖,这个马三宝了不得啊! “好!!” 张组长的一声铿锵,划破寂静,“朗诵得好!!” 围观群众仿若大梦初醒,齐刷刷跟着鼓掌叫好,瞬间欢腾起来! 宁七没动,瞄了下那娘仨,表情倒是挺一致,都木了! “小三宝啊,人才!” 张组长竖起大拇指,“特别有感情,我都被感染了,小李,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的!” 小李连连点头,“小姑娘朗诵的真好,郑队长,这是你们村的人才啊!” “别说您二位了,我都麻了!” 郑队长一个西施捧心,“这听得啊,哎呀,带劲儿!” 冯玉珍虽有些疑惑,但腾腾升起的自豪感把啥都忘了! 管孩子咋会的,这是本事! “好啊!” 郑队长又把三宝夸了一通,直到小李提醒要去下一家,这才转头看向马喜发,“先回屋吧,别乱走啊,下午可能还要在开村民大会,在家等通知。” 张组长出院子前还特意握了握三宝的手,“有机会爷爷还要听你背诗。” “没问题。” 宁七蛮狗腿。 “这个小三宝!” 张组长表情明媚,笑着同小李走出院子,“这是我在上河村儿最大的收获!” 这一幕再次伤了娘仨的心,一手好牌,打稀碎不说,还让旁人捡了漏! 马敏敏回身就冲进了屋里,来气! 马翘翘心情更是复杂,丢人,羞愧,不甘……最后想到裤裆,越发心碎。 刘美香本想拽翘翘回屋,结果被姑娘狠狠剜了一眼,感到了被归罪,她扭头也回了,“得,我是费力不讨好啊!” 村民们见状就散了,跟在郑多旺后头继续去别家看热闹了。 “三宝,大爷谢谢你了,这要没你,不知道咋收场呢。” 马喜发冲着三宝开口,马翘翘一听这话就来气,“爸,你谢她干嘛,没她我会出这洋相?” 东施尿频没尿明白的怪谁呢。 宁七面无表情的看向她,“翘翘,你里面穿的红衬裤啊。” “我……” 马翘翘一低头,“啊!!” 羞愤的跑回屋了! 三宝一脸无辜,“大爷,翘翘怕冷哈~” 第15章 靠自己 …… 回去的路上宁七心情大好,天是那么豁亮,地是那么广~ 冯玉珍让三兄弟先上地,她拉着三宝走在后面,好一阵,才略有几分无奈道,“宝啊,奶有些话想跟你说,这敏敏和翘翘,终归是姐妹,奶想你们好好处……” 咋处? 宁七没言语,是她俩跟自己过不去吧! 这姐俩,一个明着坏,一个暗着损,别人的东西拿来就用,用好就是自己的,用不好,立马甩屎盆子! 啥东西啊! “宝啊,如果奶走了,你还得靠大爷家帮衬,如果关系太僵,这以后……” 老太太有自个儿的顾虑! 她和刘美香之所以吵了那么多回都能留点余地,除了马喜发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这点私心! “奶,我懂。” 宁七叹出口气,“可要真到了那天,您觉得,大娘那个人,会帮衬我们吗?” 上一世的结果摆着呢! 冯玉珍抿了下干瘪的唇,“奶到时候,把房子和地都留给你大娘,不说别的,她冲着房子地,也得对你们好……” “奶,您愿意这么做吗?” 小人儿平着声音,“很多事儿,不能想着应不应该,而是愿不愿意。” 一语中的。 冯玉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奶,我好了,以后的路,靠我自己。” 宁七认真道,“郭大爷说过,珠丸之珍,雀不祈弹,金鼎之贵,鱼不求烹,富贵长生,天作主由不得我,钢骨正气,我作主由不得天,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只有靠自己,才笔直漂亮。“ 冯玉珍哑然,“郭大爷是谁?” “一嘴茬子特别溜的大爷。” 她握紧冯玉珍的手,“奶,我肯定会宽以待人,但也必须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照顾兄弟们,将来,我好好地孝顺您,让您过最好的日子。” 神人宁老六的女儿,什么道理不懂? 佛经有云,善护口业,不叽他过;善护身业,不失律仪;善护意业,清净无染。 可若有人当真欺她辱她害她,也休怪她不留情面了! “宝啊~” 冯玉珍眼底一酸,这孩子心明眼亮,比她个老糊涂强。 …… 下午四点。 全体村民开会。 地点村口的大石台子前。 三宝一家又被广播喇叭召回。 冯玉珍抱小人儿站在后面,抬眼,看着台上的郑多旺和俩城里调查员。 “乡亲们,调查员同志通过走访,已经对我们村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但是,他们还想和大家多聊聊,这个,一会儿都踊跃发言……” 郑队长拿着简易喇叭,“下面,有请小李调查员讲话,鼓掌!” 村民们配合的鼓掌,小李接喇叭就抬起手,:“我先问一个问题,大家为什么想要修路?” “走出去!” 有人喊道,“要想富,先修路!” “不错!” 小李点头,“那要是富裕了,你们想做什么?” “……” 村民们似乎有些茫然。 “说啊!” 郑队长着急的,“有钱了想干嘛!说!” “俺想买头猪。” 终于有村民回,小李满脸鼓励,“好,还有呢!” “娶媳妇儿!” 又有村民喊,“要像城里人那样,买三转一响,还要加上三十六条腿,谁嫁我我给谁置办这些!” “可美得你!!” 村民哄笑,“牛吹上天了!” 宁七跟着笑,三转一响就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俗称四大件。 至于三十六条腿,这词儿在七八十年代可火,结婚顶配。 指的是家具,方桌一张,双人床一张,椅子四把,写字台一张,橱柜一个,正好三十六条腿。 现年家具没谁能买得起,都是请木匠师傅或自己打,风格最好还是捷克式,一套下来三四百块,结婚那天才有面子。 老报纸不白看! 气氛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哄笑声一茬儿接一茬儿。 “调查员,我想盖房子!” “垒个猪圈!” 第16节 “俺家围墙也不行,得重砌个围墙。” “要盖小楼,城里人住的那种,你们不知道,城里那房子……” 情绪高涨啊! 宁七看着台上老郑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想笑,这些村民太可爱了! 小李看似闲聊,其实是在看觉悟! 说白了! 人家就想听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将来要是有钱了,是不是会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谁管你垒不垒猪圈的! 集体跑偏,太逗了! 就在她笑的正欢时,张组长却接过扩音喇叭,“小三宝,你上来。” “……” 宁七瞬间就迎来了好多张回头看的脸! 张组长朝她招手,“孩子,来。” 这三宝在人群中忒显眼! 真真如‘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甭说上河村了! 扔京州城里,也是翘楚儿。 他在台上好一会儿了,就看小人儿在后头笑的热闹,心明眼亮似的,他看着有趣,必须叫上来问问! 人群哗然,立马给冯玉珍身前让出了一条通溜光大道— 第16章 谁? “冯大姐,三宝要成名人咧!” 冯玉珍扯着嘴笑,心里却不由的紧张,领导面前,别说错了话…… 来不及叮嘱,小人儿便被张组长领走。 “三宝,如果富裕了,你想做什么。” 群众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台上的小人儿。 宁七站的高望得就远,她忽略马家姐俩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了看远处的玉米地,风吹过,叶子莎啦啦的响,仿若浅金的海洋,暗诉着,时代的巨浪。 “我想翻新村部。” 她笑笑,“村领导带领我们致富,有钱了,当然要翻修下村部。” “哦?” 张组长佯装疑惑,“为什么呢。” “村部已经四处漏风了。” 她回头指了下,郑多旺绝对是个好村干部,遇事忙前忙后,大事小情都管,可他那办公室,的确寒酸。 “如果我有钱了,先把村部翻修,然后是村小学,卫生所,广播站……” 说呗! 没人拦着她都敢修出宇宙。 “说的真好。” 小李听着要鼓掌,张组长却示意他别急,继续问道,“小三宝,那你想把村部修成什么样。” 这就属于逗小孩儿了。 甭管她怎么答,大家笑一笑就圆满了! “当然是把村部毁掉,盖起一座二层小楼!” 宁七眉头一挑,“周围要修起一丈多高的围墙,围墙上面还要拉上铁丝电网,四角修四个刨楼,让俩保安昼夜把守,门后边在蹲两只大狼狗!定做一个八斤半的锁头把门砸死!谁也别想进,你也别想出!” “……” 台上都有些懵,“这个,是村部?” 台下的更是想象力有些不太够用,得啥样啊! 宁七忍着笑,“张爷爷,京洲城郊不是有个康子庄么,咱村的这条道就修到康子庄,回头人家问起来,修了条什么道,您就回,康!庄!大!道!” “哎呀妈呀,这个好啊!” 郑队长激动地睁大眼,“康庄大道好!张组长啊,您这个一定要记下来啊,我宁可不要这个村部,也要这条康庄大道!!哎呀,三宝啊,你绝对人才啊!!” 张组长也是满眼惊叹,居然能想到这个? 小李带头鼓掌,村民们又是一阵叫好! 冯玉珍都激动了! 马家三兄弟更是胸脯挺得老高,生怕别人不知道台上的小娃儿是他们妹妹! 现场,也就哭丧脸的娘仨儿有点格格不入了。 宁七抿着嘴角,感谢本山大叔吧! 都是精华! “乡亲们啊,大家看看,你们一定要向三宝学……” “哈哈哈哈哈哈~” 郑队长刚示意大家安静想说两句,人群后就传出了细碎而又肆意的笑声,“哈哈哈哈~” 没人敢在郑队长开会时这么笑,忒狂了。 遂,全部回头。 人群后的少年当即就成了焦点。 宁七站的高,微微抬眼,在人群最后看到了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瘦瘦高高,白色衬衫,深色长裤,脚蹬一双白色回力。 嚯~ 名牌哈! 现年的回力只有沪城才能买到,在青少年当中的地位比后来阿迪耐克都高。 毕竟耐克阿迪有钱就能到手,计划经济这会儿,光有钱不成,还得靠券和人脉渠道。 少年还在笑,肩膀微颤,脸俯着,一手轻触在额头,笑声朗朗而又恣意。 阳光下,指节白净修长。 城里来的? 宁七疑惑,他从哪冒出来的? 正纳闷着,郑队长直接道,“张组长,你们一起的?” “不是。” 张组长和小李摇头,“老郑,你也不认识?” “哎!别笑了!” 郑队长拿着喇叭提声道,“你是谁家的!” 少年抬头放下了手,“老郑,不认识了?” 众人猝不及防的— 看到了一张绯绝的脸。 就连‘见多识广’的宁七,都不自觉的愣了下。 那张脸轮廓分明,五官如刀斧凿刻而又细细精雕,大气中透着俊逸,洒脱里又混着桀骜— 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呐。 一时间,抽气声四起,村民们都惊讶在他的长相里,大姑娘小媳妇儿们更是无端端就红了脸。 少年笑的眸眼红润,毫不在乎众人的打量,也不等郑队长回话,下巴微微一抬,远远地,对着台上小人儿开口,“喂!那小胖子,你刚才说的不是牢房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宁七上一秒还暗想这小子长大后准保是个妖孽,下一秒,就听到他叫自己是’胖子?!’ 啊哈~ 但凡对身材有些追求的女性同胞都听不得这个,没等回话,就见郑队长夸张的’哎呦喝’一声,“老三,是老三吧!” 喊完,他顾不得俩调查员,激动地直接从石台子上蹦下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少年身前,“你怎么来了?你爸呢,乔厂长来了吗?” “老头在后面,玉米地旁边的土路上,他带我来你们村忆苦思甜,结果车折那了,我没事就先来瞧瞧热闹,他还在原地等小方修车。” 少年声音朗朗,本如山顶雪松,干净爽清,可说话的神态着实令人不喜,吊儿郎当,站没站相,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全是乖戾之气,写满了喜怒无常,“老郑,不是我说,你们村这道真够破的,颠的小爷屁股都疼。” 第17章 瞧不起谁? 宁七眉头一耸,他叫郑队长啥? “路的确是不好,这不正要解决这个问题么!” 郑队长不但没生气,还挺关切的看着少年问道,“老三,你屁股没事儿吧。” 呵! 她明白了! 第17节 看少年那骚包的做派就知道是个啥二代! 坐小车来的嘛! 郑队长和少年简单聊了几句,回头就将他介绍给了两位城里调查员。 “张组长,这是我婆娘的侄子,也是我侄子,他爸爸是京洲城一钢厂厂长,乔中华!” 郑多旺介绍起来是满脸自豪,“这乔厂长其实是我婆娘的表哥,我们算远亲,本来没啥联系,人家大厂长嘛,俺们怕给人添麻烦! 可去年吧,村部想添辆自行车,但这自行车票就排不到,我这火上的呦,后来我婆子就想起乔厂长,寻思问问他,没成想,人家一点没有瞧不起我们农村人,他直接把自己的自行车票给俺们了,哎呀,我是真的很感谢乔厂长啊!” “哦,原来是乔厂长的儿子。” 张组长当即表示认识,“我和乔厂长很早就见过,没想到他小儿子都这么大了,一表人才啊,十几了?” “十六!” 郑队长笑呵呵的回答,“别看长得高,还是个孩子!” 少年却一副懒得和郑队长他们闲聊的模样,一见那小人儿还在石台上,就冲着她似笑非的出口,“喂,那小胖子,你有钱了,还想给村里几个老头都关牢房里,然后,弄俩狗看着?” 咳! 宁七不搭理他! 段子段子的! 不说不错。 谁跟他一般见识。 十六岁,虽说算孩子,可也完全能当大人看了! “怎么不说话了?” 少年呵笑一声,转脸看向郑队长,“老郑,那小胖子是你们村吉祥物啊,刚说话挺逗嘿。” “老三,什么小胖子。” 郑队长紧着眉,“三宝这胖瘦正正好。” “她也排行老三?” 少年笑了,“缘分啊。” “可不么,都是老三哪!” 郑队长招呼着三宝上前,立马就搭起一座友谊的桥梁,“三宝啊,这是我侄子,乔凛,你叫乔凛哥哥就好,老三啊,这是三宝,马三宝,你俩都是老三,以后就算好朋友啦!” 好朋友? 宁七心里呵呵,难。 “马上饱?” 看! 宁七腮帮子一紧! 出门可得要离这种人远点! 他嘴贱被人揍死的时候容易崩自己身上血。 “是三宝。” 郑队长还帮忙解释,“三宝,乔凛哥哥听错了,你别多心啊。” 分明就是故意的! 小人儿不露声色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呦呵! 这一幕登时就被人捕捉了去! 乔凛牵起唇角,笑的有几分耐人寻味,这长得没他腰高小屁孩儿,是在……瞧不起他? …… 村里人闹腾腾的,先前只听说郑队长家有城里的远亲,这一见到了更是好奇,关键小伙子长得太精致,还是坐小汽车来的,哪哪都跟年历画上似的,忒洋气! “大会到此为止,大家该忙啥忙啥吧!” 郑队长挥着胳膊,“俺家亲戚来了,我得去接接……” “队长,我们能去看看吗,是不是有小汽车!” “想去就去!” 郑队长也不端着,“但不能乱碰啊,要注意素质!” “队长,那是啥样的汽车?” “是小轿车咧!” 郑队长一边招呼着两个调查员一边来着精神,“人家是大厂长,出门都是坐小轿车的,外国牌子的!” 村民们更加好奇,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在郑队长身后朝土路那边走。 乔凛走出十多米便漫不经心的回头,直看小姑娘被人领着也朝这边来了,这才转过脸,单手插进裤兜,跟在老郑身边,玩世不恭的样儿。 “老三,三宝比城里孩子还要漂亮吧?” 郑队长心明眼亮,见侄子回过头瞅了三宝就低声问道,以前吧,他也觉得三宝俊,但美则美矣,没神韵! 现在可不同,三宝这一精灵,可耐看,波光流转,着实动人,要是再能长长个子,将来得迷倒多少男孩子啊。 “一小屁孩儿。” 乔凛嘁了声,“什么好不好看的。” 敢给他白眼的,还是头一个。 “啥小屁孩儿,三宝可没比你小多少。” 郑队长接道,“也就三岁吧。” 乔凛眉稍一挑,来了几分兴致,“原来是个侏儒。” “哎呦可不能这么说!” 郑队长赶忙拉住他,“那孩子可怜,听姑父话,千万别当人面说啥侏儒……” 乔凛不答话,大刺刺的回过头,瞬间对上几张红彤彤的脸,惊的他以为看到了猴屁股群,眉头一紧,立马转了回来。 “哎,他看咱们了……” 后头的几个大姑娘肩头互相轻撞,低声轻笑,“马敏敏,你看你脸红的。” 马敏敏抿着唇,小心翼翼的瞄着少年的后脑,无声回道,“我乐意。” “三宝,哥背你吧。” 人群最后,跟着兄妹三人。 冯玉珍回地里继续干活了,啥车不车的,她老太太不感兴趣,跟着一些着急赶工的村民就回地里了。 兴文在镇里念高中,早就见过小汽车,也跟着奶奶一同上地干活了。 马胜武和小柱子是真想看,男孩子么,就喜欢个车啊,飞机啥的,可在村里,除了拖拉机,还没见过真正的小汽车咧! 冯玉珍疼孩子,就让他俩带三宝去看瞧瞧热闹,完事直接回家就行。 宁七摆手说不用,没多会儿,前面的人群就站住了,赞叹声同时传出。 车就坏在玉米地中间的土道上了,没离石台多远,只不过有玉米杆子挡着,在石台上才看不到。 “小汽车!” 马胜武看到小轿车有些兴奋,快走了几步,扒开人群扯着弟弟妹妹上前,“三宝!看!小汽车!” 宁七也微微惊讶,蘇連进口的伏尔佳啊。 俄摞斯嘎斯汽车厂著名品牌。 这车进口后在国内还有个别名叫金鹿,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能坐这车的人都必须是领导,社会地位很高,配它做专车绝对是特殊待遇。 九十年代之后,经济发展迅猛,无数汽车品牌争相涌入国内,这车才逐渐不被人所熟知。 眼前这辆应该是嘎斯24,黑色,银框中网,上面还有块金色的牌子,颇有几分米国老车的味道,很大气有格调,跟后来的很多流线型轿车比起来,老车更有机械赶,更加硬朗浪漫。 她爹以前最喜欢老车了,巅峰时期曾一口气买回家三辆怀旧老爷车,这要是宁老六在,肯定还得啧啧一通! 宁七唏嘘,今儿也算开眼了。 只是她不知道,她在看车,有人也在看她。 瞧她认真的神情心里还有几分好笑。 旁人看车就是看个稀罕…… 她倒一副在缅怀,在追忆,在喟叹的样子。 乔凛眸眼划过兴味儿,嗯~挺能装。 第18章 想吃糖吗 “叔叔,这车哪坏了?” 村里孩子围着将机盖支起的年轻人,“让它跑啊。” “去去去,别在这裹乱,叔叔忙着呢。” 年轻人有些急,他头回拉领导外出车就坏了,真够寸的。 “小方,注意态度。” 沉稳的男声响起,“慢慢修,不用急。” “厂长您放心,马上就修好了。” 小方不敢再有脾气,闷头又拱机盖下面了。 第18节 宁七看向男声的主人,乔中华。 若不是郑队长叫他大哥,还真看不出他有五六十岁,身材高大,气质儒雅,除了鬓角有些微白发,哪哪都不像个老年人。 难怪乔凛长相出众,遗传忒好! “老张,没想到你今天也会在上河村。” “嗨,最近一天要走一个村子,忙的紧。” …… 乔中华和张组长也算旧识,寒暄了几句就聊起来了。 “乔厂长,您这过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组织下村民……” “多旺,叫大哥。” 乔中华打断郑队长的话,“我这回也算有求而来,跟工作无关,自家人,我话就直说了,今天啊,我本来是要去分厂开会,谁知一大早,我这小儿子又惹事了,一眼看不到,就给人打伤了,对方家长找我要说法,我是又赔礼又道歉,一番承诺保证,这才给人送走。” 宁七离这些大人近,看车的档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老三还能打架?看起来不像啊。” 郑队长挺能睁眼说瞎话,“那一看就是老实孩子。” “他还老实,简直无法无天。” 乔中华呼吸都不畅的样儿,“多旺啊,我真是没办法,你知道,我爱人在剧团工作,忙,家里就一个阿姨,根本看不住他,这回,他妈带团外出表演要两个月,我去分厂正好路过这儿,就想把孩子放你这,去去匪气,回头,等他认识到错误了,我再派人来接他。” “这倒行,就是……老三不上学啊。” 郑队长说着,“村里就一个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镇上了,我记得老三今年上高中了吧,别耽误孩子念书啊。” “不用念,在学校他也是打架斗殴,一点正事不干。” 乔中华皱着眉,“惯得他,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我面前都敢自称小爷,借这个机会,让他在这锻炼锻炼,不知苦,哪明甜。” 得! 宁七明白了,这不变形记么! ‘如果有一天,我的梦想被风雨淋湿,你是否愿意扶我一把……’ 看来这事儿不分年代早晚! 不在农村扒层皮,哪知幸福不容易。 就得虐他! 她想起电影里那把全村鸡都给吃了的老板,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变形主人公,没成想,却径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眼。 乔凛一手插兜,一手搭在敞开的车门上,也不知看了她多久,见视线撞上,就敞敞亮亮的开口,“嗨,吉祥物~” “……!” 宁七倒是吓一跳! 没想到他也在看自己! 立马敛了笑意,别开眼,面上尽量无澜。 心则腹诽,完犊子了,上河村要被二世祖荼毒了。 “乔厂长,不是,大哥,先去家里吧,让丽梅给炒俩菜,咱们慢慢聊。” 郑队长张罗着,“张组长,你们今晚就住这吧,明早再去别的村儿……” 宁七也想回了,现场除了一些孩子也没什么村民了,大家就是奔小汽车来的,瞧完热闹就罢了,还是自家的活要紧。 奈何老二和老四对小车咋都看不够,看完外面还看里面,兴致勃勃的让她不好意思催促。 “厂长,可以了。” 小方擦了把汗,“油门线出了点问题,我刚才用铁丝绑了下,应该能坚持到回城。” “好,咱先上车。” 乔中华示意郑队长、张组长以及小李上车,人一坐满,郑队长推开车门又想下去,不行啊,他得给乔凛让座啊! “多旺你不用动!” 乔中华拦住他,“他不总嚷嚷屁股疼么,让他走着去!” “可……” 郑队长不好意思的,“老三没去过我家啊,找不着。” “没事。” 乔中华找出一袋糖,递给车门外的乔凛,“分给孩子们吃,回头让他们带你去姑父家。” 音落,直接吩咐开车,各种眼不见为净之感。 “动了,车动了!” 车一启动给马胜武和小柱子兴奋够呛,小柱子更是拉住了宁七胳膊,“三宝,你说是我跑的快还是车跑的快。” 宁七笑着看他,“你快,你是飞毛腿。” 小柱子摩拳擦掌就要去追,宁七笑着拉住他,“别追啦,鞋好坏了。” 话一出口小柱子就老实了,三宝说的不假,他穿鞋废,这双奶刚做完一个月,底儿就要磨漏了。 宁七目送车走远,没太注意小柱子失落的情绪。 净顾着看郑队长了! 那老头在车开起的瞬间激动地嘴叉子都要咧耳根子上了! 忒逗! 倒是张组长还挂念着三宝,探出头叮嘱她快些回家,别玩太晚。 宁七嗯了声,道谢挥手。 等车消失不见,她转过脸,就见村里的孩子已经把乔凛围上了! 男孩女孩,马敏敏和马翘翘都在,簇拥的他像个太阳! 他呢,倒满眼不爽,“哎,别碰着我!” 孩子们被他一呵斥就有些怯懦了,一些年岁小的,还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一大袋糖,那可是一大袋子啊! 糖纸还是五颜六色亮闪闪的! 平常他们也就年节能吃到糖,糖纸都稀罕的攒下来,这个糖纸这么好看,肯定会特别好吃! 宁七怕被挤着就站到后头,她分析着,按那小子的脾气,应该会把糖朝天上一洒,玩个天女散花,然后让孩子们自己捡,指望他分?做梦吧。 不出所料,乔凛果然手一扬,宁七心里欸— 音儿没等拉长,乔凛又把糖袋子放下了,垂眸琢磨了下,又看向这帮孩子,笑的艳灿而又有毒,“想吃糖吗!” “想!” 乔凛翘着唇,“谁叫我一声爷爷,我就给谁!” 宁七眉心一跳! 这小子比自己想的更浑! 孩子们安静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言语。 宁七刚要暗赞,忽听一声熟悉的,“爷爷!” 高德庆这盗版葫芦娃先开了腔! 宁七唇角一抽,这孙子! “哎,孙zei!” 乔凛笑眯眯的应着,抬手给了他一颗糖,“乖~” 高德庆满眼放光的接过,“谢谢爷爷!!” “不客气。” 旁人只见乔凛笑的满目星河,如皓月千里,宁七却敏锐的捕捉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鄙夷,但随即,就被光耀所掩,“哪位孙zei还想要糖?” 多欠揍! 不过,有了高德庆打头阵,一些孩子便七嘴八舌抢着认起了爷爷! 她听得脑壳疼。 这事儿要让他们真正的爷爷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地请他们吃顿炒肉~ 皮带的最香! 乔凛忙的,分糖认孙子不亦乐乎,但仔细瞧瞧,张嘴的都是男孩子。 女孩子脸皮薄儿,叫不出。 宁七着急回家了。 没意思! “二哥,小柱子,走了。” 这哥俩一直在三宝身旁,即便看到了糖,仍紧随三宝身侧。 “老四,城里来的说啥呢。” 马胜武转过身就向小柱子询问,“我看高德庆好像叫他爷。” “是叫爷。” 小柱子点头,“那城里来的说,谁叫他爷爷,就给谁糖……不能好吃,我可不馋。” “叫爷?” 马胜武哼了一声,“有病!” 宁七笑了,属实有病。 “马上饱!” 第19节 身后传出男声,宁七没回头,多欠儿! 不知道叫谁,爱谁谁! “马、三、宝!” 音不高,隐隐的,透着一股子威胁,“小爷叫你呢。” “三宝,是喊你不?” 小柱子弱弱的问,三宝阔步向前,“没听着。” “喂,侏儒!” 宁七脚步一顿,戳命门是不。 第19章 肿么了 回头— 乔凛还满眼含笑的看她,“着急走什么,你叫声爷爷,我给你两颗糖!” “三宝……” 小柱子握紧小人儿的手,略显紧张,这城里来的虽在笑,可看着就瘆人。 “他说什么?” 马胜武没太听明白,皱眉向老四寻求帮助,“什么糖?” 宁七冷着张脸,扯开老四的手迈着小短腿走到乔凛面前,仰头道,“这么大的太阳你不耶吗?耶不耶!” 乔凛眸底一愣,还真抬眼看了看,已近黄昏,天边只剩一缕残阳,眉头一挑,“耶?” “耶不耶?!” 宁七声音一挑,“耶耶耶耶耶~啊~当,当当当~” 小人拧着圆滚滚的身体还来了两下慢摇! 乔凛,“……” 葫芦娃们,“……” 马家兄弟,“……” “我说了几个耶?!” 宁七直看着他,见乔凛不答话,踮脚,将他拿糖的胳膊往下一拽,拉低后从糖袋子里抓了把糖,一数,五颗,“便宜你了,多出的耶算我送你,再见。” 花花世界迷人眼,没事儿别跟姐赛脸! 乔凛一动没动,好一会儿,才发出一记似笑非笑的轻音,“嘿~” 怎么好像被碰瓷了? 马小柱看着往回走的小人儿都觉得她放光了! “二哥,三宝那歌舞哪学的?” “老四,刚三宝在那拧哒啥?” 马胜武完全没跟他在一个频道,“怎么还拿糖回来了。” 围观的孩子们全傻了! 他们先是看天,没等看出啥门道就见小人儿嗨上了! 回神,她已经拿完糖了! 她是叫的爷爷吗,不是吧…… 可! 好像也没毛病。 “够可以的。” 乔凛不怒反笑,就喜欢这狂的~ 他抬起手里剩的半袋糖,“五分钟之内,谁要能把马三宝弄哭了,爷这糖全赏他!” 孩子们微诧,弄哭马三宝? 马家姐妹听完便开始偷乐,让这马三宝嘚瑟,惹到人家了吧,看她怎么收场! 高德庆倒是来了精神! 糖全给? 他瞄了下马家三兄妹的背影,想到前段时间被马三宝慑到的那个眼神,糖壮怂人胆,牙一咬,“想吃糖的跟我来!” 带着几个孩子就朝着三兄妹跑去! 宁七只听身后吵嚷,刚要回头,羊角辫便被人从后扯住,头皮疼的发紧,她重心不稳,登时跌坐到地! “喔喔喔~~” 跑上来的男孩见状就围着三宝叫起来,“马家老三傻兮兮,逢人便笑傻了吧唧!不上学来不长个,一个笨蛋当福星!” “你大爷的~~” 宁七坐到地上就开始揉头皮,这给她疼的! “高德庆!!” 马胜武一把抓住高德庆的胳膊,反手就给他按到地上开锤,“想死了是不是!!” 上河村小奥尼尔在此,谁敢放肆! 男孩儿们当即哑火,一个个逃的比兔子都快,直接退回乔凛身后。 “哎呦!救我啊!!” 高德庆被揍的连声呼号,挣扎间隙,还想看三宝哭没哭,毕竟他在学校,拽小姑娘头发一哭一个准儿,这方面也算经验丰富! 如果三宝哭了,这打也挨的值了! 他龇牙咧嘴的抬起脸,径直又对上了那双警告的眼,震的他好悬没打尿颤! 心里一慌! 加上被马胜武揍的疼,他眼泪倒喷出来了,“别打了!我错啦!” 出息! 宁七懒得跟他计较,示意二哥停手,一个村住着,再打坏了。 马胜武不甘愿,又锤了两拳才松开。 高德庆连滚带爬的起来,哭哭咧咧的回到乔凛身边,倾情演绎啥叫偷鸡不成失把米。 “三宝,你真没事?” 宁七揉着头皮起身,示意二哥没大碍,抬眼,看向几米外没事人一般的始作俑者,“你智障吗?” 有病不是! “什么。” 乔凛没听清,走近看向马胜武,“她说什么。” “你想干仗吗?!” 马胜武根本没管乔凛问啥,瞄了眼三宝嘴型,对着过来的乔凛就出口了! 说完自己也纳闷儿,干仗?跟他? 宁七被搅合的一点脾气没有,刚想说话,肉嘟嘟的脸就被乔凛给揪起来了,“吉祥物,你还想打仗~” “松开我妹妹!!” 马胜武登时跃起,一记直拳想都没想的就砸到了乔凛脸上! ‘嗵~!!!’ ‘嘶~!!!’ 一同响起的,是孩子们抽冷气的声音! 他他他…… 居然打了郑队长家的城里亲戚! 马敏敏和翘翘都睁大眼,我去,大发了! 转而,又心里暗喜,哈哈哈,马三宝她废了!! 乔凛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的后退两步,站定后还略有几分不可思议! 这是……挨揍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鼻下,一看到些微的红色,斐薄的唇角居然绽起了一抹笑意…… 仿若魔王拿到了批条,散开的气场让周遭都凉了几分。 马胜武的喉结抽动,说实话,在上河村,他打架没怕过谁。 真刚起来,大人都未必是他对手。 他天生就块头大,有力气! 旁人提到马胜武,都说他又傻又愣横,也正因此,他才谁都不惧! 可现在,他看着对面绣花枕头般的城里少年,没来由的,居然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呢? 他虽然身高跟自己差不多,强壮程度却远不如自己! 真要动手,还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马老二!你敢打郑队长家的亲戚!你死定了!” 第20节 高德庆擦干泪又开始叫嚣,新仇旧恨一起算,“大家一起上,给乔哥出气!” “滚。” 乔凛一个眼神过去,高德庆当即悻悻,“大哥,我想帮你啊,马老二他……” “滚远点。” 乔公子脸上还带着阴沉的笑意。 高德庆不敢再废话,涨着脸点头,“那乔哥你小心啊。” “二哥,咱先走……” 宁七一看这情形不对,拽了拽马胜武的衣服就想撤! 马胜武以为她害怕,乍胆对着乔凛还迎了一步,“放心,有二哥在,他不敢乍刺儿!” 哎呦我天! 这架可不能打! 宁七倒腾着小腿就朝乔凛跑了过去,“你听我说,我二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其实……哎!” 乔凛对着马胜武的眼,压根就不看马三宝,见小人儿跑过来就顺手一扒拉— 小地缸一扒拉还有好? 重心不稳! 栽了。 马兴武一看妹妹摔了,得!! …… “兴文啊,都几点了三宝他们还不回来。” 冯玉珍从屋里出来,“那小汽车是多好看,天都黑了,他们还没影儿。” “奶,我去找找。” 马兴文正在劈柴,听声放下斧头,“应该是胜武和小柱不爱回,他俩老早就想看小汽车了。” 说完,他整理了下衣服就朝大门外走,刚拐出去就吓了一跳,“呀,这谁啊!” 定睛一看,头发有些乱的是三宝,旁边的是小柱子,可胖头肿脸、面目全非的这位…… 马兴文试探着问,“请问你是……” “大哥。” 马胜武说话跟含了块糖似的,“你肿么了。” “……!!” 马兴文惊的声音都颤了,“老、老、老二?!” 第20章 想得美 “兴文,跟谁说话呢?” 冯玉珍听声出来,看到三兄妹也腿一软,“出啥事儿了?!!” 回屋。 老太太先挨个检查一通,发现就老二伤的最重。 三宝和老四没啥事儿,就头发乱点,衣服脏了。 她沉了口气,让仨孩子一字排开,“咋回事儿!” “奶,这事儿不怪我们。” 小柱子紧张兮兮开口,“虽然是二哥先动的手,那也是郑队长侄子先捏的三宝脸……二哥都没还手余地,回过神,就已经这样了。” 冯玉珍直皱眉,“他为啥捏三宝的脸?” “三宝说他智障,二哥听成了干仗……” “三宝又为啥说人家?!” “因为三宝弄出来好多爷爷,拿了他糖,他不乐意……” 冯玉珍懵了! 她看向马兴文,“老大,你听明白没?” “没。” 马兴文二脸懵逼,“哪来的爷爷?” 宁七扶额— “奶,我说吧。” 她缓了下精神,特简单的事儿,纯乔凛撩闲! 就是没想到,他这么能打! 马胜武这上河村轻量级拳王,能一拳给高德庆撂倒,两拳让高德庆喊娘,在乔凛那,居然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乔凛真拳拳锋利,招招迅猛,要命的是打起来还很好看! 轻如飞腾,重如霹雷,干脆利落,潇洒流畅! 再配上那妖冶的脸,居然打出了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的气概。 光声势上,马老二已然追赶不上! 都没用一分钟,就剩鼻喉蹿血了。 给她吓得! 不管不顾的扑到了二哥身上,若乔凛拳头再收的慢一点点,她眼珠大概都得当场爆掉一只。 乔凛眸底染着阴寒,沾了血的拳头冲着她,“起开。” 她不动。 僵持的档口,小方来了。 接驾般的把乔凛接回了郑队长家,算间接解了局。 “太欺负人!” 马兴文听完便怒了,“我现在就去郑队长家,给老二讨说法!” “啥说法?” 冯玉珍反问,“老二就没错?” “可……” 马兴文憋屈,“老二都被打成猪头了!” “那老高家的小庆子呢,他被谁打了?” 冯玉珍实话实说,:“男孩打架,常有的事,老二脾气直,村里男孩子,十个有八个被他打过,今天这打,他挨的也不屈。” “拉倒吧!您还不是怕得罪郑队长!” 马兴文生气,扔下一句便到院里去了。 冯玉珍抿唇有几分苦涩,没言语,起身洗了毛巾,给孩子们擦干净脸,涂些消肿的药。 “奶,我错了。” 马胜武见奶奶给她上药就开口道。 “还疼不疼?” 马老二摇头,“我忍得住。” 冯玉珍眼直接就红了,“打不过就跑嘛。” “跑?” 马胜武缕出一个字,立马急了,“丢人,不跑!” 冯玉珍擦了下眼,“这死心眼啊。” 没多会儿,郑队长就带着乔中华进门了。 “老冯大姐,实在对不住。” 冯玉珍起身,看向郑队长身边的人,“这位是……” “大姐,我是打架孩子的父亲,我姓乔,是我没教育好孩子,很抱歉!” 乔中华应声,一见马胜武的脸,眉心当即拧成川字,走到老太太身前,九十度鞠躬。 “大姐,对不起!” “哎呦,没事儿,小子哪有不打架的。” 冯玉珍挥手,回身还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我家胜武也就皮外伤,没大碍,你们坐吧。” “谢谢老大姐。” 乔中华不停地道歉,“我这儿子是真浑,打从他上托儿所那天开始,就没消停过,从学校到家里,拉帮结派,呼朋唤友,要哪段时间没打架,我都觉得是过年。” 宁七微一挑眉,难怪打法娴熟,技术过硬。 合着身经百战,百炼成钢。 “大哥,冯大姐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明事理,都知道当家长的不容易。” 郑队长从中调和着,“你坐下慢慢说。” 乔中华叹了口气,没多会儿,就倒起了苦水。 “老大姐,不瞒您说,我有三个儿子,就这小儿子还在身边,家里长辈对他那是极其溺爱,结果,这就……” 第21节 成祸害了! “没办法,我只能给他送这里,想到他得搅合搅合,谁知刚来就……唉!臭小子嘴硬,叫他道歉得把他头砍下来,您受累,以后还请多担待。” 宁七明白,那就是个被惯坏的二世祖! 也对! 若无强大的后盾支撑,哪来的底气张狂? 乔中华坐了会儿便告辞了,临走时执意留下两盒点心,聊表心意。 冯玉珍送走他们还有些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犯错,还得爹来赔不是,好歹是个大厂长,诶!” “奶~” 马兴文轻轻声,“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郑队长是明事理的。” “没事。” 冯玉珍冲他笑笑,“不过兴文你要记住,男孩子啊,你得心胸大点。” …… 入夜。 三宝临睡前跑到了三兄弟的房间。 兴文和小柱子在外屋洗漱,胜武刚躺下,看到她就愣了愣,“三宝,回去睡觉。” 嘴里忽被塞进东西,可甜! 糖! 马胜武撑着胳膊起来,“哥不要,你吃!” “给你!” 宁七打开手心,“五颗糖,咱们一人一颗。” 她把最后一颗放到马胜武的枕头底下,“我这颗,也留给二哥。” 马胜武急着,吃糖说话更是含糊,“不,不要!” “给你!” 宁七压住他的手,执拗的,“就给你吃。” 马胜武不好意思了! 肿着脸,笑的憨憨厚厚,“谢谢三宝。” 她摇头,“我要谢谢二哥,你是为保护我,才被打的。” “二哥不怕打!” 马胜武来了精神,“谁也不能欺负你!” 宁七扯着唇角,像是听到那句熟悉的—‘不要怕,有爹在呢!谁敢欺负你!’ 她看着青头肿脸的马老二,眼泪终于忍不住…… 马胜武吓一跳,“三宝,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我爸了。” 她擦着泪,唇角还扯着弧度,“我想跟他说,不用在担心我了,我在这世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有家人,有依靠了。” “呜呜呜~” 马胜武正迷茫,小柱子就哭起来了,“我也想咱爸了。” 兴文就在小柱子旁,见状也落了泪,而冯玉珍,听着老四的哭声,很自然就红了眼…… 乖乖~ 她不是故意的! “三宝。” 冯玉珍好一会儿才缓回神,“老四说你跳啥爷爷舞,啥意思啊。” “额~” 得! 她心一横! 站到炕上,只当拯救一家人的心情了! 伸手,抖胯—— 大哥你家有四百斤鸭卖是白拿白拿吗,哇~!~c哩c哩~ 噗!” 全家人喷笑出声! 马胜武嘴一咧还疼,一笑一抽,“哈哈~嘶嘶~哈哈~嘶嘶~” …… “妈,这回可出气了!” 马敏敏眉飞色舞道,“看马聋子以后还牛不牛!” 晚饭时她就想说这事儿了,碍着马喜发在没敢,趁刘美香来催促她们睡觉,必须把这乐事儿分享出去! “我早说马老二虎抄的有点彪,连队长家亲戚都敢打,能的他!” 刘美香听得直乐,“那马三宝……就一点亏没吃?” “摔两下,不疼不痒的。” 马敏敏略遗憾,“差点就打到她了,没成想乔大哥一拳收住了,唉,要打上就好了,还想翻修村部,她怎么不上天呢!” “想打谁!” 马喜发在门外听了会儿就急了! “这个家当我死了啊!啊,看到家里人受欺负了不说帮忙,还当个笑话,丢不丢人!” “你跟孩子喊啥!” 刘美香推搡他回自己屋,“男的打架小姑娘咋帮!” “要不说你废物!” 马喜发横了她一眼,“儿子都生不出来!” “种不好你赖我地啊!” 刘美香被戳到痛处,“行,这事儿先不提,今天下午,我碰到二愣子他媳妇儿了,他媳妇儿说,你们去东庄做杂工一个人挣了十五块!你怎么就给我拿回来十块钱,剩下的钱呢!!” 马喜发听的一愣,“不知道,我就挣了十块钱!” “那我去问!” 刘美香开始穿外套,“我问问干一样的活为啥就少给你钱,咋的,看你缺心眼啊!” “你干啥!” 马喜发急的对她胳膊一甩,“败家娘们儿有完没完!!” “哎呀!” 刘美香磕到炕沿,嘴一咧,似了然,“行啊你,你敢藏私房钱!肯定不止这一笔,说,藏了多少钱,要给哪个小寡妇花!” “你闭嘴!” 马喜发举起鞋底子冲她,“明告诉你刘美香,我是攒了二十块,但没瞎花,三宝要进成看病,我妈钱不够还得卖粮,我当儿子的不能看着老娘不管,我也跟你说过,三宝看病,咱当大爷大娘的得出点钱,你不拿,我拿!今天把话放这,这钱你要敢去找我妈要,我牙给你打掉!!” “这日子没法过啦!” 刘美香坐地上开嚎,“你说我的命他咋就这么苦啊!” …… 隔壁屋听得真切,马敏敏气的当即起身,“我去把爸的钱要回来!” 马翘翘瞥她一眼,“姐,别怪我没提醒你,钱没要回来,还得挨顿鞋底子。” 一听这话,马敏敏只能坐下,“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事都是她马三宝的!她傻病好了还进城去看什么!奶奶居然还要为她卖粮,美的她,我不服!” “凭什么?凭她会说话,会比我们讨长辈欢心喽。” 马翘翘张口,:“姐,你不服也得受着,回头马三宝进城吃香喝辣,跟那城里来的乔大哥一样,能坐上小汽车,穿上新衣服,咱们哪,就只能灰突突的待在村里,也就做梦想想城里啥样吧。” “进城?” 马敏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想的美。” …… 第21章 狗脾气! 次日。 宁七早早起床,收拾收拾就跑了出去。 冯玉珍正蹲灶前生火,只觉眼尾有身影一闪,转脸才发现小人儿已经跑进院子,“三宝你去哪!” “锻炼!” 绵绵的童音似穿破云霄冲进厨房— 冯玉珍持着根烧火棍怔愣,“啥?” 小人儿一口气跑到山底,冲啊! 清晨的大山有些雾气缭绕,耳畔都是不知名的鸟叫,用力的呼吸,是树叶和露水混合的香气,幸福感腾腾腾就起来了,就冲这空气质量,越都没白穿! 昨晚想了一宿,必须锻炼身体! 第22节 她小时候长得也不高,后来总打球就蹿起来了! so~三宝这小身高也得使劲儿蹿蹿了! 压完腿,她还在空地上来了几组蛙跳。 这地儿真不错,外有玉米地遮挡,内有大山做靠,没人,随便折腾! …… “三宝,回来了?” 冯玉珍迎上去,“哎呦,出这么多汗。” “锻炼嘛!” 宁七蛮豪气的甩着胳膊,“奶,我神清气爽!” 哥仨不理解,“三宝,你炼啥啊,又不参加运动会。” 宁七也不犟,哼着歌,回屋换衣服,:“美丽我要美丽,我要变成万人迷~!” “啥?” 脸已消肿但青紫犹在的马胜武各种疑惑,“她要钻进大泥地?” …… 没过几日,起早的村民就都见过呼哧呼哧朝村口跑的小人儿。 冯玉珍给解释了“锻炼”,众人觉得好笑,活都干不完,还有精力去锻炼,闲滴么! 宁七也不解释! 代沟都深成鸿沟了,炼就完了。 国庆节越来越近,她每早还面冲大山静默会儿,顺便琢磨下挖参的事儿。 按说,她应该上山看看,早点把宝贝搂在怀里,睡觉才能踏实! 可! 大山草深林密,她这小体格一进去都得被草给埋了,不敢贸然行动。 暂时,只能先准备好工具,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吐出口气,宁七又做了组蛙跳。 锻炼还是有用! 前些天她跑过来都要断气儿,坚持下来后,现一口气跑到山底,不费劲儿! 信心大涨! 争六保五! 嗨~ 争取长到一米六,实在不行,一米五! 基数在这儿,不敢要求太高。 纯地缸啊~ …… 往回走时她做着放松,路过玉米地便听到了细碎的笑音,转过头,在高高的杆子中直接对上一双如墨的笑眼,“吉祥物,不给老郑张罗盖牢房,改练蛤蟆功了?” 宁七一怔,“你大清早钻玉米地里干嘛。” 玉米叶片刮到脸上又疼又痒,清晨还有露水,沾身上可凉。 “爷高兴。” 乔凛扒开玉米杆子走出来,似笑非笑的,“哎,我发现你挺神的,一点不像小孩儿。” “你倒是和小孩儿一样!” 宁七没好气,“净干那没轻重的事儿!” 一礼拜了,马胜武脸上的青紫还没褪完! “噗~” 乔凛听着反倒笑了,“嘴茬子可以啊,哎,不过说实话,我家老头那九十度鞠躬,是不特标准。” 多浑! 还好意思提! 这段时间她忙着挖参大计,真没怎么关注他。 只记得,乔中华离村时特意跟村民们说了几句,大意就是要把这活祖宗留村里吃苦耐劳了,如果他做了错事,该打打,该罚罚,他没意见! 说的漂亮,谁敢哪~ 不过! 乔凛除了进村那天和马胜武打了一架,这些天倒是没啥动静。 她本以为,公子哥降尊纡贵深入民间,水土不服的,形象上怎么着都得枯槁邋遢一下,变形嘛! 没成想! 他这朗眉星目唇红齿白的,还那副欠锤样儿! “快追!!” 人声从玉米地外的土道处传来,“应该没跑多远!老三哪,老三!!” 乔凛‘嗖’~的又钻进玉米地里! 矫捷的! 见小人儿没动,长臂一捞,搂着她就一同钻了进去。 “哎你……” 她刚要说话,嘴就被捂住了! “爹,回村部给大舅打电话吧!” 郑玉林跑的呼哧带喘,“这上哪追,说不定凛哥后半夜就跑了!” “不能,村里黑,我跟老三说过咱这有野兽,他胆再大也不敢摸黑走!” 郑队长也倒着粗气,“先找,你大舅把孩子托付给我,万不能丢了,快,边跑边喊……老三哪!” 透过玉米杆,宁七看那爷俩顺着土道跑远—— 心里了然。 她推了推乔凛小臂,示意他放手,鼻息处,隐隐萦绕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很久没闻到这种香味了。 看来郑队长家条件不错,难怪给他伺候的水光溜滑! “松开,他们跑远了。” 郑队长也是,这种情况下还喊啥,不擎等着让乔凛闻声逃窜嘛! 堵着嘴的手放下,她扭头看了眼当事人,“你想回家?” 乔凛把她往外一推,“不用你管,滚吧。” 狗脾气! 宁七告诉自己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刚要走,脸颊却又被他一捏,“小东西,回去敢乱说话,小爷可就沾上你了。” “松开。” 她脸疼着,被迫对上那张乖戾的脸,一字一顿,“乔、凛。” 轻轻声,看似不卑不亢,音儿还软软糯糯,可眸底,愣是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幽深凌厉。 乔凛一时间晃神,貌似看到那晚小人儿与他对峙的瞬间。 他举着拳,而她小小的脸上,都是坚韧,莹莹的眸底,有锐气睥睨而出,他微微讶异她那截然不同的气质,可没待多想,小方就来了。 当时天暗,他并未细看,如今捏着她脸,离得近,他竟在小人儿眼尾处发现一颗极小的泪痣,对比她倔强的神情,无端添了风情~ 心底似有猫抓了一下,手上没来由的一松! 反应过来也些微诧异— 嘿~! 他何时这么听话?! 宁七揉了揉脸,这个不爽,“你跑就跑嘛,往这里藏什么?知道这什么地方吗?” 小爪子往山底处一指,“看到那草稞子没,在那后面,有个蛇仙洞,蛇比我腰都粗,一大团,刚下了一窝蛋,就在洞口盘着,你惊动它可要倒大霉的,快离开这!” 说完她抬脚就走。 几十米后,脚步一顿,猫腰又悄咪咪潜回去一探,“噗”!一声,不禁喷笑! 好家伙! 乔公子正阴着脸撑着陷井边缘往上爬—— 不愧是“爷”! 掉坑里了愣能神色不改! 佩服! “哈哈哈哈~!” 她不厚道的笑,都说了,会倒大霉嘛~ 非是不听呢。 乔凛听声便看了过去,见到她,含霜的眸底一瞬间划过n种情绪— 恼火,耻辱,抓狂… 第23节 他居然信这鬼话!! 就在宁七以为他要暴怒时,乔凛却撑起手肘,也不爬了,俊脸阴晴不定的看向她,咬牙启唇,“趁老子还没发火,立刻给我滚过来。” 威胁谁呦~ 小人儿笑的分明不屑,“那个……看看脚下踩的啥?” 乔凛微怔,低头看了看,下一瞬,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崩溃的,“那是…快给老子弄出去!” “莫慌,羊粪蛋子而已!” 宁七大爽! 真心觉得他这样子比较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在他的伤口上撒点盐! “乔少爷,您慢点爬,不然在滑进去,手再杵上,哇喔~满手巧克力豆豆耶。” 乔凛根本顾不上她说什么,只想快点爬出去,然后,亲手扭断那小东西的头! “袖珍人,你死定了……” 爬出去的魔王喘着粗气,阴鸷着眸眼一抬,看到的,却是两双泥泞的老解放鞋,顺着裤管抬头,径直对上郑队长父子关切的眼,“老三,你说你这孩子,跑这边玩啥,让我们一顿好找,这是人家之前防野猪挖的坑,你咋还掉里了!” 乔凛太阳穴一抽一抽,“马三宝告诉你们我在这儿的?” “三宝没说你在这儿啊。” 郑队长应道,“她就说好像听到野猪掉坑里了,她胆小没敢凑前儿,得亏我们来看了,你这,怎么掉进去的。” 乔凛无言,起身后,小人儿早不见了。 …… “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天天就爱穷开心啊~我是谁家那小谁,身强赛过活李逵~” 宁七在土道上快乐的蹦跶,意气风华,“那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瞧不起我们的人,统统掉进粪坑里去吧!” 第22章 但契本心,不用求法 “三宝,今天咋这么高兴。” 冯玉珍正弄早饭,见小人儿乐呵呵回来就开始打听,:“跟奶说说,遇到啥了。” “遇到野猪了!” 宁七笑了声,“可大的野猪,掉坑里了!” “野猪?” 冯玉珍有些紧张,“哎呦,你没凑前儿吧,遇到野猪可得离远点,那玩意拱人!” “放心吧,我不能让他拱着!” 宁七回了嘴,觉得这话哪里不对,怪怪滴! 没多想,换身衣服,转头就去帮冯玉珍烧火。 “奶,咱这山上有人参呢。” 加了会儿柴,小人儿貌似漫不经心的出口,“我看有人上山挖参了。” “有。” 冯玉珍点头,手上还做着窝头,“都说值钱,有专门去找的。” “奶,那咱也去碰碰运气呗。” 宁七眼一亮,“要是能挖到,咱家就有钱了。” “傻孩子,哪那么容易啊。” 冯玉珍只当她小孩儿说笑,“那帮挖参的,都常年累月在山里晃荡,什么规矩啊,门道啊,都清楚地很,就算是挖不到参,他们也能弄点山货回来,咱们普通人,上去怕是毛也找不见。” “奶,试试嘛!” 她还想努力一把,“我有预感,咱们会挖到的。” “你有啥预感,那人参我都没见过,长在土里啥样都不知道!” 冯玉珍笑着道,:“就算奶看到了人参,八成也以为那是一棵普通的草,谁爱挖谁挖去……” 说了一阵,老太太又嘱咐她,“你可不能上山啊,山里可有野兽。” 宁七能说啥,点头呗! 看来没法全家一起行动了。 不仅如此,这事儿还得背着冯玉珍进行,可人手…… 诶! 问君能有几多愁,三宝想的皱眉头。 吃完饭冯玉珍就上地了,三宝没跟着,说是看家,等他们一走就开始倒腾东西。 她准备了一个面口袋,里面已经装了小剪子,小耙子…… 都是用来挖参的! 说起来,这里面的讲究也多。 采参也叫放山,放山的领头人,叫参把头。 装参的袋子,叫参兜子,至于工具,刨土要用小耙子,挖参要用骨签子。 搓条红线,两头绑上铜钱,遇到人参用它一绑,寓意给参缠上绊马索,它就跑不掉了。 她为什么会懂这些? 要感谢她爹! 宁老六的一辈子绝对风风雨雨,轰轰烈烈。 套句歌词就是,他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他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消散如烟。 早年间,宁老六是老板,车接车送好不体面,谁成想一朝破产,风云变幻! 摆过地摊,卖过力丸,装过瞎子,收起破烂。 可以算不向命运低头的典型,吃过大席,喝过汤饭。 绝对神人! 宁七小学毕业前是上流圈子里的中心,人前人后,绝对的千金,一群小妖精打的头破血流的争当她后妈,都想白捡她这大闺女。 小学毕业后便落魄的不如家禽,宁老六也从此不犯桃花,忙着带她四处逃窜,躲避追债。 她为此转了十几次学,从初中到高中,没能在一所学校完整念完一个学期。 别说交朋友,就是她同学,都够呛能想起班里曾有宁七这么个人。 有一次还被泼了硫酸,虽说闪得快,半边脸还是被淋到了,她为此不得不用厚重的刘海遮掩,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很自卑,从而导致感情生活十分空白。 怪过,也怨过,后来就释然了。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宁老六名言,最穷无非要饭,不死终会出头。 可…… 终于还完了债,也开了废品收购站,安稳的生活没过多久,宁老六却走了。 心梗。 睡了一觉就没在醒来。 她虽质问命运的不公,可也算欣慰她爹走的没有遭罪。 余生能抱住的,自然就剩回忆了。 这些讲究,她都是在宁老六装瞎子时跟着学的,那时候她爹为了包装自己,一出口之乎者也,玄幻的,民俗的,什么东西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回头她一查,嘿,真有根据! 她特意问老宁,您怎么懂得! 宁老六神经经,“慧根岂是一两句就能说透,此乃为父夜以继日,废寝忘餐,好学不倦,累积而来。” “爸,你说人话。” “我他妈还不是为了挣俩糟钱!养你容易吗,啊?一顿吃那么多!长一米七多大傻个有啥用!” “……” 回神,她看着手里的红绳还笑了笑,“爸,你说,咱还能见到不?” 她爹总说,人海茫茫,诸事随缘。 佛曰,但契本心,不用求法。 她懂。 穿越后,也没说急着找谁,当然,也没头绪。 宁老六祖籍南方,为了生意才来的北方,她路都不认识,咋个找。 不过她坚信,缘来缘去,都是注定。 红绳装到袋子里,不是专业的,工具也只能凑合,骨签子没有,她就削小木棍,尽量多削些,挖时换着用。 想到要辨别方向,从抽屉里找出一很旧的指南针,像大哥不用的,试了下,好使,进山就靠它了。 忙活到下午,约莫家里人要回来了,她再把袋子藏起来,别被发现。 “……狼崽子!有本事你死到外头去……” 院外隐约传出叫骂声,好像是高德庆他妈。 上河村不大,泼妇骂个街半个村儿人都会听到,尤其有人还喜欢站高处骂,听的就更清楚了! “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吃我的喝我的,这事儿没完!” 第24节 宁七走出院子,朝高德庆家的方向望了望,有房子挡着,看不到人,声却听真切了。 确定就是高德庆他妈薛彩芳在叫唤,“看逮到你不打死你的!!” 在上河村,要说能和刘美香平分秋色的,非她薛彩芳莫属了! 介就是那霸波尔奔! 只不过刘美香尚且被冯玉珍压制几分,而薛彩芳则在婆媳关系中长期占领高地,作为舅妈,对周启安更是不能再差! 村里人私下都说高德庆就是老高家的少爷,周启安是寄养在高家的伙计,薛彩芳用他就跟用牲口似的,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若是周启安他妈寄点钱回来,这个舅妈还能卖个笑脸,不然孩子连顿饱饭都没! 宁七之所以心疼安子,根儿就在这。 “三宝,等你奶呢~” 有人路过,看到小人儿就笑着开口,“这两天你咋不去村口玩儿了,婶子们都想你了。” 来人是秦桂花,四十多岁,绰号大喇叭,啥事儿要让她知道,就做好跟全村人分享的准备吧。 不过’海龙王开窍’事件,还真得益于这大喇叭! 没她! 传不了那么快! “桂花婶子好,我看家,等秋收完了,再去村口玩儿。” 三宝甜甜的答,小手一指,“婶子,高德庆家好像有骂声,出啥事了。” “哎呀,可别提了!” 问对人了! 桂花一出手,村里事儿应有尽有! “我刚从老高家回来,你彩芳婶子,她那外甥周赖子,给小庆子揍了!” 秦桂花横眉挑眼,“哎呀,那揍的,小庆子头发都被薅掉这一大块,血渍呼啦的!” 她比划出一碗口大小,嘴咧咧着,“得老疼了!” “老高家就小庆子这么一棵独苗,吃了这亏你彩芳婶子能不气嘛,她想揍那个周赖子,结果那小子可灵巧,抬腿就跑了!她又追不上,只能在家门口骂了!” 宁七愣了下,“薅掉那么大一块头发?” “我扒瞎半句不是人的!” 秦桂花那神态语气,就跟薅的是她头发似的! “给小庆子疼的呦,嗷嗷叫唤,周赖子咋说还都不撒手,后来小庆子就喊错了,错了都不好使,连打带扯的,打的小庆子是卑服的,忒狠!” “婶子,那……周启安为什么要薅高德庆头发?” 他忍了这么久,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宁七道,“是高德庆太欺负人了吧。” “周启安是谁?” 秦桂花迷茫了丢丢,“啊,周赖子啊!” 她拍了拍自己额头,“看我这当婶子的,连人家孩子大名都忘了,为啥打,好像是为了一块糖,小庆子非说是周赖子偷来得,周赖子就说是别人给的,小庆子要吃,周赖子不给,一来二去的,就动手了!” 糖? 宁七心里一颤,跟我有关? 第23章 你得佩服姐 “不就是一块糖嘛,那薛彩芳也是,人家周赖子不想给就算了呗,不得,她非撺掇小庆子去抢,还说老高家的啥都是小庆子的,周赖子想吃独食门儿都没有!” 秦桂花说着就叹口气,“薛彩芳也是吃准了周赖子不敢动手,这些年那孩子也属实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人!小庆子这揍挨的不冤,薛彩芳也太不拿周赖子当人,咋说都是舅妈,人心都是肉长的,太能祸害人家孩子了。” “甭管人家孩子在哪弄的糖,就让他留着吃能怎么的,一年到头,连双鞋都不给人孩子做,高家老太太要做还不让,哎呀,春夏秋不给穿鞋,冬天就给趿拉个单鞋,孩子脚冻得都是口子,看着都心疼啊……” 她说说眼圈就红了! “高霞要知道把儿子放娘家遭这份罪,她就要饭也得把孩子带走一起要啊!现在倒好,舅舅指不上,姥姥护不了,羊都比他幸福,管咋羊还能吃饱呢,我上回看到那周赖子还说,以后饿了来婶子家吃饭,可那孩子自尊心强,说啥不来,唉!命啊!” 宁七,“……” 难怪桂花婶儿能在上河村碎嘴界独领风骚— 感情忒充沛了! “婶子,我给过周启安一颗糖。” 宁七说道,“他应该没舍得吃,一直留着,不能是偷得。” “是奶糖?” “对。” 宁七点头。 “看,我就说么!” 秦桂花拍了下手,“村里供销社没有奶糖,我还说,村里都买不着的糖孩子上哪偷去,合着是你给的,小庆子也是,瞎说八道的,上去就说人偷!薛彩芳也不教孩子点好!” 感叹了一阵,她见时间不早了就冲三宝笑笑,:“哎呀你看婶子,一说话嘴就没个把门的,我跟你个小孩伢子唠这些干啥,回家了,你也快进去吧,一会儿你奶就回来了!” 走出几步秦桂花还回头嘱咐三宝,“回头去村口玩,婶子给你讲故事!” “好!” 宁七应着,顿了顿,又冲着她背影喊了声,“桂花婶子!” “啥事儿?” 秦桂花回头。 “你长得真好看。” “啥?!” 宁七满眼认真,“桂花婶子,你好看,以后会有福报的。” “哎呀妈!” 秦桂花黑红的脸绽开一抹羞涩的笑意,整理了下土绿色头巾,“这孩子,怪会说话!” 大胯一扭,一溜小跑走远了。 宁七转过脸,眼底却跃起一抹担心。 薛彩芳的叫骂声仍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她直接回到厨房,从盘子里拿出一颗煮熟的鸡蛋和两张糖饼。 这是冯玉珍特意做给她的,三宝饭量小,老太太不在家就给三宝留一颗煮鸡蛋,两张小糖饼。 千万别小瞧这伙食,现年绝对硬! 老太太领着仨小子天天也就喝玉米糊糊吃窝头,顶大天喝点米粥吃土豆地瓜小咸菜。 那哥仨在三宝开智前一年也尝不到几回鸡蛋味儿,更不用说白面和糖了。 粮油票何等金贵,就那么点定量,几乎都进了三宝的肚子。 要不她遭人嫉恨呢! 全村有一个算一个,都没三宝这待遇。 没时间多琢磨,她找到一个布袋子斜挎到身上,把饼和鸡蛋往里面一装,寻思寻思,又从柜里翻出一瘪角的旧水壶,冲了碗白糖水,吹凉后小心的倒进壶里,盖子一拧,直奔山底! …… 离得老远,她便看到陷井旁那瘦瘦的背影。 宁七缓了口气,还行,算和小老弟有点默契。 就怕他直接跑到哪个犄角疙瘩,人找不着了。 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她倒腾着明显矫健的小胖腿腾腾腾飞奔到陷井旁边,“哎~这么巧啊!” 周启安微愣,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人儿,“你怎么在这!” “我还问你呢。” 三宝一肩挎着个布袋子,一肩又挎着一水壶,两条袋子在身前交叉,看起来搞笑而又拖沓。 长得太小,衬的袋子和水壶尤其大,这一路有村民看到都叮嘱她别被绊倒了。 她笑着,佯装无事的朝周启安身边一坐,下巴示意了下陷井,“是不是纳闷儿怎么空了。” “嗯。” 周启安点头,三宝大大方方的坐下,他反倒有些不自然,“你知道怎么空的?从这经过的人都直接进山下山,不会特意过来的,这陷阱,也不像是动物踩空得……” “野猪!” “?” 周启安怔了怔,“野猪?” “是啊,一米八多的大野猪!” 她不厚道的笑,想起乔凛往外爬的样子就忍不住,“不过后来蛮轻松的就爬出来了,毫发无损,这坑啊,还是挖浅了。” “……” 周启安没说话,他很认真的看着三宝,似乎在想她的话。 没说信,或不信。 宁七也没在意,唠啥不是重点,起个头就行,“哎,你野炊过没?” 周启安摇头,“什么叫野炊。” “就是在野外,像咱俩这样,看看风景,吹吹小风,吃吃东西。” 第25节 她说的一脸享受,“你看这山,重重叠叠雄伟壮丽,这种自然风光你以后想看都费劲儿,就这景儿,离这么近的看,都得交门票钱。” 周启安,“……门票?” “那可不。” 宁七二呼呼的笑,“所以啊,趁着还不要钱,咱就得赶紧看,正巧,我带了点吃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俩一起,喏~” “这……” 周启安看到三宝递过来的鸡蛋就愣住了,“这么精贵的东西,我不要!” “咱俩是不是朋友!” 宁七三拿出杀手锏,敲了敲鸡蛋,剥皮,“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你舔一舔!感情薄,你吃不着!感情没,你随便撇!来,看你的了!” 咳咳~ 劝酒词撒! ? 周启安哪见识过这个,他慌忙的张口,“马三宝,我把你当成了朋友,但……” “那就吃咯。” 马三宝小朋友拿着鸡蛋就这么看他,眼神既饱含期待却又有无声的命令。 “……” 周启安不知道怎么推辞,接过鸡蛋看了看,她怎么说的? 感情深,要…… 啊呜一口! 呃~! 噎!住!了! “你慢点啊!” 宁七愁的,赶紧给他拍背,拧开水壶就灌,“快、快喝!顺顺!顺下去就不噎了!” 好心差点办坏事! 赶上猪八戒吃人参果了,味儿都不知道,吞了! 让你说啥一口闷,神经病啊,不知道孩子单纯么,虎出! 周启安折腾了一通才喘匀气,尝出喝的是糖水,又吓得赶紧把壶推回去,“不能喝了,这里面有糖,是甜的!” 哎呀! 惊乍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给大郎灌药。 宁七头疼,又拿出饼给他,“把这吃了,慢慢吃。” “白,白面饼?” 周启安看了眼,干瘦的手又开始晃,“不行,这肯定是你奶给你做的,你哥他们都吃不着呢吧,我不吃,我……” “万岁千山总是情,少吃一口没感情。” 宁七又来,“一条大河波浪宽,吃起饼来不一般,不吃你是嫌我丑,从今以后没朋友。” 周启安,“……” 顿了两秒! 接过饼就吃了起来,啥毛病都不敢有。 宁七把水壶递过去,他怔了怔,见三宝嘴唇要动,赶忙双手接过,“我喝,我喝……” “喝光。” “嗯。” 噗~ 宁七暗笑,给小老弟整出阴影了。 没办法啊! 周启安虽然有些早熟,可说白了还是孩子,有些地方特别拧! 山深狐狸野,你得佩服姐呀。 “喝完了。” 周启安把壶递给她,“我上次喝糖水,还是过年,我姥姥让我喝了口高德庆剩的罐头汤,也这么甜,谢谢。” 宁七扯了下唇角算是回应,知道他肯定没吃饱,十四岁的男孩子,正是饭量惊人的时候! 可,三宝家也不富裕,眼下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马三宝,你是……听到我舅妈骂人了吗。” “嗯。” 她点头,再骂大点声,马胜武都能听到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骂我吗。” “知道一点。” 宁七点头,“你把高德庆打了,还薅他头发,听说,是因为高德庆要你的糖,是吗?” “马三宝,你是亲眼看到野猪掉陷井里的吗?” 周启安没头没尾的又问出一句,她有点发愣,“嗯,那倒没……” “野猪是人吧。” 他说着,“城里来的乔凛,对吧。” 宁七微怔,“你怎么知道?” “那个乔凛……掉进陷井里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周启安继续发问,此时此刻,倒有几分不像孩子了。 “安子,谁跟你说的?” “没人说。” 周启安垂下眼,“但我清楚了。” 顿了顿,他又看向云里雾里的三宝,“乔凛让高德庆搞些羊粪去教训你,还说,若是能给你弄哭,他便把自己那双鞋送给高德庆,高德庆很想要鞋,就找我弄羊粪,我知道了这些就不让他进羊圈,撕扯的时候糖掉出来了,他又想抢我糖,所以,就打了起来。” 宁七眉头一挑— 羊粪? 乔凛行哈! 有仇不报非君子呗! 是他的作风! “乔凛进村那天的事儿在村里都传开了,他把你二哥打了,然后,他爸又去你家道歉。” 周启安继续道,“我想,他应该不是为一周前和马胜武打架事儿要整你,定是你又得罪他了,你刚刚也说,野猪掉进去了,说的时候还挺幸灾乐祸,可这里没有猪蹄印,只有人的脚印,我确定,野猪就是他,而且,他当时一定很狼狈,八成,也是因为你才掉进的陷井,所以,他才想要高德庆整你,我推测的对吗?” “可以啊!” 宁七忍不住去揉他的头,“这分析能力也太强了!” 前因后果都推出来了! 孩子了不得! 周启安清了清嗓,脸有些红,“我还知道你其实不是来野炊的,你就是想拿东西给我吃,因为你听到舅妈骂我了,觉得我可怜,你……可怜我。” 卧槽。 宁七被他震到了! 颖悟绝伦,栋梁之才啊。 “安子,你这话只说对一半。” 她必须要解释下,“咱俩是朋友,我当然要照顾你的心情,跟可怜不挨着,换句话说,我要是从家里跑出来,你不也得来看我么,这叫友情,义气,姐弟,懂吧。” 姐弟? 周启安扯了扯唇角,没应声。 “只是,我有点没明白,你说你打归打,你扯高德庆头发干嘛?” 对他这套路,宁七属实不懂! 以为他不常打架,手生,当即还给他普及起男孩儿拳路— “安子,其实男孩子打架不用拽头发,那是女孩儿打法,这得亏高德庆头发长点,他要是个寸头你还薅不着了,再遇到这事儿,你就给他按地上揍就成,按住了锤,两回合他就老实!” 周启发认真的看说到兴起还比划起来的小姑娘,视线在她的小辫儿上绕啊绕~ 那辫梢儿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黄,发丝软软的,透着斑斓~ 他牵起唇角,淡淡的笑,终究没有把薅头发的原因说出来。 也不想说。 第24章 飞来的? “对了,那糖呢,让高德庆抢去没。” “没。” 周启安从兜里拿出那颗糖,“在这,他抢不去。” 第26节 “那你现在就吃了吧,省的回头再被他惦记。” 周启安摇头,把那颗糖妥帖的放回兜里,“我想留着,以后再吃。” “那好。” 宁七也没强迫,“别留太久放坏了。” “嗯。”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周围,只有树叶的哗哗声响~ 好一会儿,周启安才喃喃开口,“马三宝,我其实……不是不给高德庆吃糖,是这块糖我不能给他,我也不是狼崽子,我只是想护住自己的东西,一点点的东西……姥姥让我认错,我不想认,我不认为我错,马三宝,我特别特别想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宁七呼吸了口清冷的空气,明白了自己那糖对他意义不同,拍了拍他的胳膊,“安子,不管眼前的日子多辛苦,都会过去的,黎明之前的天是最黑暗的,撑过去,就等来朝阳了。” 黄河尚有澄清日,岂能人无得运时? “我想我等不来了。” 周启安低着头,“我妈都不要我了……” “谁说你妈不要你的!” 她话一出口,貌似是来了点灵感,使劲挖挖,三宝记忆中好像有周启安离开村子的画面……那天薛彩芳笑的跟朵花一样,看到孩子就给糖,三宝也拿到了糖,周启安的手还和一个陌生女人拉在一起…… 妥! 有底了! “安子,你妈肯定会回来接你的,你想,如果她真不要你,干嘛不给你随便扔一个地方,扔你姥姥家干嘛!” 宁七说道,“她明知道,你在姥姥家只会将就的过活,背地里还会怨她,要我是你妈妈,我就给你扔的远远地,让你找都找不找我,来个痛快的,这样,日子也算好过了!” 周启安没太听懂,“她现在也很好过,她又没照顾我。” “她好过个头!” 宁七不管他眼里的诧异,兀自继续,“女人的名声不比什么都重要?她要是给你仍外头了,谁知道她离没离婚,过得如何,就因为她把你抱到你姥家,她的事儿,才彻底包不住,你站在她的立场上想想,如果她留在村里,带着你只能嫁给一些老光棍,没法给你个好环境,所以,她才会一咬牙去城里闯嘛!” 虽然她只在秦桂花的口中听过周启安妈妈的名字,知道她叫高霞,其它的并不了解。 但略一琢磨,就能想到为人母的难处。 八十年代初,一个农村人要进成闯荡可需要通天的勇气! 咱先不说闯,就是你想进城办个事儿,那都得先在家琢磨能找哪个亲戚,不然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 宾馆旅店要介绍信,没信住不进去,吃穿用度都要票,有些商品规定还死板,没票多少钱不卖你! 好不容易这些你搞定了,工作还是找不着! 正式工作都要城市户口,没有户口在城里就属于盲流,若是托人搭关系,兴许能找个临时工,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十几块,福利待遇还一律没有,比后来的进城打工难上百倍。 所以,宁七挺佩服她的! 甭管高霞在城里是不是有远亲,这步敢迈出去,博一把,那就是豪杰! “安子,将来你妈闯出去了,肯定会回来接你的,谁也不想养个仇人,她费劲巴力的,只是为你博个未来,你是受了委屈,但她在外头,也许更难过,大人的世界很难的,谁都想过的体面,但真的好难。” 宁七轻声道,“千万别嫉恨你妈,咬牙忍一忍,记住你是一颗种子,总有一天,你会发芽的,我陪你撑过这段时间,好吗。” 山阻石拦,大江必定东流去,雪辱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呀。 周启安愣愣的,眼睛直看着三宝,半晌才问,“你是谁?” “啊?” 宁七心一激灵! “你说话的语气,你的眼神,都不像马三宝,就算马三宝不傻了,她也不会像这样的呀。” 周启安紧起眉,“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宁七神叨叨的站起来,用力的一清嗓子,“嗯哼!!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 猛地,她小身子一扭,蹦跳而起,“谁是我!我是谁!时光变成了盗贼!惊扰少年的英雄梦!掠走天真和无谓!!” 周启安,“……” “爱过谁!恨过谁!我们错过谁和谁!岁月犹如东流水!鲜衣怒马—” 她来神儿了,“追不回!回!!” 大山都是回音! “哈哈~” 周启安没忍住,看着这上蹿下跳,哦不,尽情舞蹈的小人儿就笑了。 “看来村里人说对了,你马三宝是福星,是被海王开过智的,跟一般人不一样。” “那你以为!” 宁七唇角抽搐,“海王告诉过我,什么会比国王更伟大?英雄!为了胜利,前进!” 苍天呐! 让她神经下去吧! 周启安笑了,“那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瞧不起我们的人,统统都他妈见鬼去吧!” “对头,见鬼去吧!” 两个人对看着笑。 直到这一刻,宁七才终于确定,她和周启安,终于拉近了距离。 …… “安子,回吧,一会儿天要黑了。” 远处的云朵披上了金衣,宁七挎好布包看向周启安,“走啊,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晚上冷,再说,你姥姥也会担心的……要不,你去我家吧。” “我不去,我晚点再回家。” 周启安应着,“等他们睡了,我偷偷的回去。” 他安慰般看着三宝,“你快回吧,不然你奶你哥好担心了,我没事儿,经常好晚才回去,这周围我都熟的,像你说的,撑过黑夜,就迎来太阳了。”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宁七只能点头,挥挥手,小小的人儿,拖着长长的影子朝玉米地那边走远了。 周启安站在原地目送,他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好像,突然就跟自己达成了某种无需说出的盟约。 一种关于守护的东西,升腾而起。 …… 宁七走的蛮急,这个点儿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基本都回家了,冯玉珍要是和三个兄弟回到家没看到她肯定会担心! “喂喂……沙沙~” 刚到村口石台子附近,大喇叭里就传出男声,像在试音~ “喂喂,上河村的人,你们听好了啊,京州城道路管理局第三工程队,已经下来最新指示,驳回上河村的修路申请,这条路,不修了!” 广播里的男声懒洋洋的,透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味道~ 乔凛?!! 宁七脚步一顿,略有几分诧异,郑队长怎么会让他广播? 路过的村民也停下脚步,也都疑惑广播内容— “好好地咋不给修路了,那天三宝不是在台上说得很好,城里的调查员都哈哈直笑的。” “是啊,郑队长不说十多个村子竞争得一个月才能出来结果嘛,这才几天就确定不给咱村修了?” 大家正探讨着,广播里的男声继续,“至于为什么不修,那你们就要去问问家住上河村五小队的马三宝了,她胆子够大的,居然在城里的调查员面前信口雌黄,扬言要盖一座牢房把村大家伙都关进去,并且,还放话要放狗看着,谁听了能不气?!” 村部广播室— 乔少爷长腿斜斜的搭在桌角,脸微冲着一个包着红绸子的话筒,满眼兴味儿的即兴发挥道,“同志们,朋友们,戰友们!对待敌人马三宝,我们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务必要让她明白什么是寒冬般的严酷,我们要压倒她,消灭她,绝对不能姑息她……” ‘咚!’ ‘啪嚓!’ 一颗砖头砸破门上的玻璃直接飞了进来!! 乔凛倒是纹丝未动,仅朝着破碎的玻璃看了看,眉头微蹙,谁扔的? 胆儿够肥的! 敢破坏村部财物。 没过两秒,就看一只白胖的小手从碎了的玻璃处伸进来,小胳膊使劲儿朝着门内插着的锁销够了够,利落的一拨,胳膊随即从随窗口处抽出,下一瞬,门就被推了开来…… 金黄色的光洒进来,小小的人儿慢慢走进,明明小巧可爱的模样,却凉着双眼,目光冷冷的,透着股,仿若将他穿透的力量。 “咳~” 对视了几秒,乔凛莫名咳了声。 但随即,他眸底便细细密密的染起浑天浑地的笑意,“够快的,飞来的?” 第25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 “妈!你快出来听听,马三傻惹事了!” 马敏敏听到广播就兴奋的回头去喊刘美香,“她害的咱们村路修不成了!” “啥!” 刘美香急忙从屋里出来,仰头听喇叭里正传出:对待敌人马三宝,我们要万众一心—— 第27节 不禁皱眉,“敏啊,这不是郑队长的声音啊,也不像陈支书的,声还挺好听的,谁广播呢。” “好像是乔大哥吧……” 广播喇叭音质差,马敏敏也不敢确定,脸上却是乐的,“妈,你管谁呢,能在那里说话肯定就是队长安排的,马三傻这下要倒大霉了,让她那天出风头,活该她!” “也是!” 刘美香也笑着点头,“看这回郑队长还夸不夸那马三宝会说话了,这么大的事儿都给搅合黄了,从今以后,她就是咱们村儿的罪人了,走哪都抬不头喽。” “敏敏,把你妹翘翘也叫出来!” 这么高兴的事儿得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让翘翘也来听听,看看村里咋处罚这个马三傻。” “……务必要让她明白什么叫寒冬般的严酷,我们要压倒她,消灭她,绝对不能姑息她……” 广播还在继续,就在这娘仨儿仰头听的认真时,喇叭里传出沙沙声,隐隐的,能听到什么“飞”字,随后就嘟嘟嘟~电波紊乱一般,音断了。 “欸?” 娘仨互相看了看,“咋的了?没播完呢!” …… 广播室里。 ‘啪嗒~’ 宁七也不跟他废话,拽过一张空椅子踩上就迅速关了话筒开关,随后腿顺势一蹬,直接站到桌子上,转脸,这才居高临下般看向乔凛,“你胆子够肥的!” “哪有你肥啊。” 乔凛还保持着那懒撒的坐姿,丝毫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儿,视线微微上挑,直对着桌面上的小人儿,音凉凉,却又匪气十足,“这小短腿儿速度还不赖,早上跑的快,遇事,来的更快。” “少扯没用的,修路这个事儿是不是你胡说的!” 宁七直奔主题,“郑队长说得下月底才能出来调查结果,谁告诉你我们上河村的修路申请被驳回了?!” “这点破事儿需要谁告诉我吗?” 乔凛优哉游哉的看她,语气却欠揍的很,“随便一封榉报信,你那条康庄大道就断了。” “你写榉报信了?” 她心里一紧,“什么时候写的?邮、邮出去了?” 榉报信绝对大事儿! 修路本来就有十多个村儿竞争,听说别的村为了名额都搞出了精神文明学习班,这农忙的节骨眼还每天都抽出一小时给村民聚到一起读报纸,目的就是等这调查员去的时候能争取个好印象。 对比之下,上河村的优势并不明显! 这就好比大家水平差不多的几个同学竞选班干部,没等出结果呢,其中一个同学就被人揭发了,甭管揭发的啥,出了绯闻先把你帕斯! 若是有了这封榉报信,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无中生有,肯定先取消资格,而后再查真相! 冤不冤啊! 乔凛仔细看她的表情变化,一见她苦起来的脸,唇角便珉起笑意,略显得意,“一封信,需要我亲自写?随便一通电话,有的是朋友帮忙,不需要邮寄,几步就送到地方。” “……” 宁七只觉这脑瓜子嗡嗡的~ 这混蛋! 就因为他和自己的一点点私人恩怨,甚至恩怨都谈不上的…… “你哭啊。” 乔凛黑耀的眸底盛满少年的张扬与骄纵,他仔细看着眼前这张脸,不放过细微的一点变化……她水润润的眼睛红了,小嘴还抿紧了,哇,好像很气的样子,求小爷啊,你求啊!哎,怎么还能忍住不哭? 某小爷的心里不舒服,气哭她居然难度这么大? “喂,你哭啊,只要你哭了,小爷就……” “我哭你奶奶个腿儿啊!!” 宁七气的浑身都要发抖,“乔三少爷啊,我拜托你啊,十六岁不小啦,你办点人事,做个人吧!!” 乔凛微怔,她说什么?做个人? ”这条路是郑队长的希望!他心心念念的想让大家都通过这条路早早的走出去!早早的有出息!” 宁七可不管他怎么想,“他劳心劳力,小心翼翼的接待张组长和小李调查员,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结果倒好,所有的努力都他妈的被你一封信就给搞砸啦!!” 乔少爷眉心一跳,她还说……他妈的? “乔凛,如果你只是生我气,觉得我害你掉坑里了!那好啊!我完全可以给你道歉!怎么道都行!我叫你一声祖宗三大爷都可以!但你不能拿村里的事情开玩笑!” 她真是控制不住,“现在性质全变了,王八蛋,你要是我儿子我非把你皮给扒了!” 受不了。 这浑蛋是怎么能长到十六岁的! 怎么就没遇到一个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 乔凛,“……” 小爷有些懵—— 这通骂劈头盖脸,杀得他措手不及! 她、她在干嘛? 魔王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你骂老子?” “你是谁老子!” 宁七抄起家伙揍他的心情都有,骂是轻的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说老子!” “毛?” 乔凛被怼的一愣一愣,“你敢说老子没……” “你以为你长齐了?” 宁七对着他上下一扫,直白的眼神让那少爷竟然有几分发怵,:“侏儒,我可警告你……” “警告?你他妈警告谁啊!你姐姐我不是吓大的!” 宁七压根儿不给他回嘴的机会,“在我面前称老子,你是打过仗还是下过乡,坚持过八年抗戰还是上过什么戰场,你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废物,没你爹你他妈狗屁不是!就冲你今天办的事儿,你就不配称老子!!” “!” 乔凛貌似被她骂到了心底,戳到了逆鳞。 黑耀的眸底当即蒙上含霜,戾气逼人,周围气温骤降。 “……反正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就是办错了……” 宁七很自然的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反应过来是有些骂过头了。 但气血上涌的,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她后退了一步,“你少用那种眼神看我,反正那啥,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啊! 她准备蹦下桌子闪人,苗头不好! “乔凛,你就在这等着吧,等郑队长过来处理这个……哎!” 小身板儿当即悬空,球一样,被某人大长胳膊毫不费力的揽到怀里! “乔凛,你给我松开!” 没招没惹他就动手套路属实有点狗! 宁七垂死般挣扎,效果约等于无,对方好像还嫌弃她太矮,抱起了还不算完,另一手直接捏起她嘟嘟的脸,逼着她跟自己对视,“惹毛我就想走,马三宝,骂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正常是没出生。” 宁七忍着疼瞪他,“但是,谁他娘的知道能穿越!你怪我啊!” 不穿越过来谁跟你扯这犊子! “……?” 乔凛显然没听懂,但也没纠结,掐她脸的力道加重,“道歉,求爷爷原谅你。” 道个屁! “疼!” 宁七徒劳的晃了下头,这种对弈对她来讲完全就是不对等,从身高到体重,哪哪都是吃亏的! “乔凛,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放下,否则,别怪姐姐我不客气!” “呵呵,姐姐~” 乔凛轻笑两声,“不到一米二的姐姐?马三宝,你对我客气过么,不是都要扒老子皮,他妈他妈的了,想我放过你,行,只要你给爷……” 身体一僵,没声了! “乔凛,认识它不?” 宁七冷着脸,胖乎乎的小手高高的举着,食指和拇指间还捏着颗的球状物,黄豆大小,椭圆形,蛮像药丸,“这个东西内含丰富的有机质,氮、磷、钾、质地细腻肥厚,可做热性肥料,经济价值很好,人们一般称呼它为,羊粪粑粑。” “你你你,把它给老子扔掉!” 二世祖跟普通人崩溃的点还真是不一样呢~ “好的~” 宁七蛮顺从,但凡她坏一点,就会把这颗“药丸”扔他嘴里! 亦或者,狠狠的捻到他的脸或是脑门上,可她终究还是没那么做,倒不是心疼他那脸,主要是自己恶心! 归根结底,还是她心肠好。 所以,只把这颗药丸……砸到了他的脸上! 别说! 第28节 乔少爷脸上的胶原蛋白不是盖的,弹性是真很好,“药丸”啵~了他一个直接弹走~ 弹弹弹,弹走鱼尾……咳咳! 可惜了,连个痕迹都没留! “呃啊!!” 乔凛却好像踩到了死耗子,毫不犹豫就扔了宁七! 好在小人儿早有准备,落地时紧倒腾了两步,没摔着,微微站定,就看那少爷从兜里掏出手绢死命擦起脸,力道大的,恨不得把脸换层皮,“该死的,马三宝,你能不能不玩恶心的!!” 这少爷原来是个洁癖! 宁七暗笑,仰头看他,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用手绢给脸抛光,哎呀,也不知为啥,只要一看他气急败坏,她心情就好! 火气也不似刚刚那么大了。 视线流转,还发现他换了双新胶鞋,看样子,他先前穿的回力已经因踩到了热性肥料而被遗弃了。 对了,不是说要送给高德庆?! 把自己不要的东西当成恶作剧的筹码,嗯,是他能干出的缺德事儿。 “恶心?” 宁七把手抬了抬,“干的,恶心什么?你闻闻,只有一股青草的味道,大地的味道。” “……” 乔凛朝后面一退,嫌弃道,“滚远点。” “我偏不。” 她来了精神,举着手就向他走近,“来嘛,闻一下!” 不杀杀他锐气,当真咽不下这口气! “小胖子,你逼我是吧。” 乔凛眼见已经靠上了墙,牙一咬,躬身上前就抱起了马三宝,“走!” “哎哎哎!” 宁七还以为他要把自己当炸药包扔出去,“你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谁要动手谁小狗!” “老子要当也是狼狗,当什么小狗!” “……” 宁七无语,社会! 没成想这少爷直接给她抱到了水盆边,就着盆里的水就给她搓起了手,一边洗一边像是在承受生理极限,“脏,脏死了,好恶心,好脏,一个女孩子,居然拿屎玩儿,真是太恶心了。” 宁七:“……” “老三!” 门口一声厉喝,郑队长的声音传进来,“你搞什么呢!” “洗手。” 乔凛脸都没转,还在给马三宝搓着手,“老郑,你这里肥皂真的很不好,洗完很涩,好歹也换个灯塔牌的香皂,回头你给我家阿姨去个电话,让她送来些沪城的羊奶皂,那个洗完才舒服些。” 嘎嘎嘎~ 似有乌鸦飞过~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郑队长在一瞬间甚至有些茫然,不光他,就连他身后的陈支书,以及一众听到广播后狂奔而来的村骨干都有些懵,小磕让他唠的,就这么……自然吗? 先且不说那广播内容怎么来的! 这广播室的门窗玻璃谁干碎的! 光他们进来的这一刹那,看到乔凛抱着马三宝蛮耐心给她洗手的画面—— 那场景,俩人那亲密无间的感觉,就够让人纳闷儿了,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谁能出来解释下? “乔凛,手要秃噜皮了。” 宁七感受着背后的万丈光芒,咬着牙出口,“这是我的手,你至于这么洗吗?” “不洗干净你吃的下饭?” 乔凛反唇相讥,不过动作倒是停了,拿过毛巾给她擦了擦,这才满意的点头,“再乱抓东西,把这爪子剁掉。” 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敢问剁掉前你能不能先给我擦点护手霜,被你搓的很干啊。” 忒涩了! “这你得问老郑。” 乔凛很随意的答道,“我猜他这也没有润手油,得了,这爪子先干几天吧,回头爷叫人从城里买个润手油送来,美佳净的可以?” 一听品牌名她就睁大了眼,忒熟啊! 老国货必须试试! “美佳净现在都什么价……“ “嗯哼!!!!” 郑队长实在是忍不住了,必须刷波存在感! 什么情况这是! 俩人怎么还腻咕上了呢! 宁七也是一愣,是啊,跟他熟吗? 想着,她一挣扎,“给我放下!” 乔凛好像也回过味儿了,特费解自己的举动,她谁啊,也配自己颠颠的伺候着! 这么一想,很痛快的就松开手,哼哼道,“谁乐意抱你,还不是因为你手太脏。” “我乐意脏!” 宁七差点摔了,嘴上却不落下风,“我手脏也不用你给洗,闲的你,毛病!” 哼!! 俩人特有默契的把脸转到了相反方向,劲劲儿的,互相不待见的样儿! 氛围啊~ 莫名有点小尴尬捏~ “老三,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郑队长迫切的需要一个解释,当个观众都懵了,俩人到底啥关系! 他不过就是和村里的骨干们去西头的后山那里看了看荒地,顺便开个小会议,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广播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听清,毕竟荒地距离村里有些距离,还是陈支书耳朵尖听清了喇叭里说的啥,急的他们几个人赶紧往回跑,好在没说几句就断了,否则还不知要酿成什么祸呢! 第26章 道歉 “老三,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打破玻璃进来的?” 看着乔凛,郑队长尽可量的缓和着语气,这哪是大侄子啊,这是请回家一个祖宗啊! 打不得,骂不得,小心伺候着还净是事儿! 要不是乔中华三天两头给他打来电话‘加油鼓劲’,他真扛不住了要! “打玻璃不是我风格,小爷直接拿你钥匙开门进来的。” 乔凛大大方方的应着,丝毫没觉得自己偷拿钥匙这行为有何不妥,“至于玻璃怎么碎的,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 郑队长头疼,“难不成它自己碎的?” “郑爷爷,玻璃是我打碎的。” 宁七接茬儿,:“是我用那个砖头把玻璃砸碎的。” “……” 郑队长感觉自己血压马上就要从脚后跟飙升到天灵盖,他默默做着深呼吸,稳住,稳住! “三宝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老三是在这里玩闹吗?” “不是。” 宁七酝酿了下措辞,“我是听广播说咱村因为我路修不成了,我就挺着急的,正好我路过村口,就赶紧跑来看了,门锁着,我进不来,一着急,我就拿石头砸破玻璃然后从外面把门打开了……” “郑爷爷,我不是有意打碎玻璃的,我就是着急进来,我怕他再说什么,所以一时冲动,您别生气。” 前前后后,她还算解释的明明白白。 乔凛站在一边,肩膀轻靠着一侧的墙面,单手插在兜里,一直在看着三宝,看着看着就微微的蹙起眉,眸光闪烁间,只横生出一个想法…… 她怎么和别人说话态度就那么好? “老三,你写榉报信了?” 郑队长完全没在乎玻璃的事儿,听完了始末就剩大惊,音儿都颤了,“你还让人把信给送到局里了?” 亲娘诶! 百年大计,要毁于一旦啦。 “老三,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啊!” 陈支书听完就贡献出个苦瓜脸,“完了完了,这可咋整啊。” “……” 第29节 乔凛没接茬儿,瞄了三宝一眼,又换了个舒服点的站姿,这才清了清嗓儿,“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你们让这马三宝声泪俱下的给小爷道个歉,我就把那榉报信再要回来,保证,什么都不耽误。” “送出去的信还能要回来?” 郑队长无奈的,“就算是要回来了,那要领导看到了,不分三七二十一先把咱们村的名额抹了,要回来也没用了啊,老三啊,你这孩子想事情咋这么简单啊,冲动啊,太冲动啦。” “我说没事就没事。” 乔凛眸底升起一丝不耐烦,“现在,让她马上给我道歉,只要她哭了,这事儿就算翻篇。” “老三哪,多大个事儿啊你说啊!” 郑队长都恨不得掐住自己人中谨防猝死,“不就是孩子间一点小矛盾吗,再说人家三宝哪对不起你了,老三啊,你比三宝大那么多,你个子那么高,她那么小点点,你还是当哥哥的,你说你……哎呀!!” 牙都疼了! “郑爷爷。” 宁七算看明白了! 她几步走到郑队长身前,拽了拽他胳膊,“您听我说……” 郑队长弯下腰,耳朵凑到三宝嘴前,听完就睁大眼,“真的?” “放心吧。” 她点了点头,“您要是不信,就私下里再问问他,这人多,他不会承认的。” 郑队长似了然,回身让陈支书和村骨干先去隔壁屋待会,这边他处理,等人一散,郑队长就关好门几步到乔凛身前,“老三,姑父问你……” 乔凛不说话,眼神却直接杀向三宝。 宁七一见他看过来了,坦坦荡荡直接开口,“看什么看,仗着这事儿你没干,不然你就擎等着被人瞧不起吧,哼,还算没浑到让人寒心。” 早该看出来的! 她刚刚一听乔凛说能把那榉报信要回来,还说肯定没事儿,就知道他那信就是子虚乌有,纯属虚构! 也怪她上来就被气顶到了,丧失了思考能力,嗨! 乔凛绷着张脸,眸底蕴着怒气,心里的滋味儿却说不上来,气愤与丢脸并存的同时,还混合了很多他分不清的情绪…… 眼看郑队长一遍遍的询问,好一会儿,他才不情愿的点了下头。 “我的个天老爷啊,祖宗保佑啊!” 郑队长这才吐出口长气,“老三哪,你可吓死姑父了……” “让她给我道歉,哭。” 乔凛执拗道,“只要她哭了,小爷就大度一把,这事儿算完。” 熊孩子! 宁七有点想笑,笑他这副任性偏执的死出。 自己还就不哭不道歉,诶,咋不摔死他呢,气死猴! “老三哪,你老让人三宝哭干什么玩意儿。” 郑队长愁的,“三宝长得就是个笑模样,多好看哪,再说,这事儿也不赖人三宝,人家是受害者啊,你这广播的全村人都听到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三宝犯了错误,你这是造谣,是制造舆论啊!” 嚯!~ 宁七差点竖起大拇指! 郑队长这最后几个字说的太有水平了! 她虽然不爱跟乔凛一般见识,但就他这事儿,说轻了,那是恶作剧,说重了,就跟日后的网络暴力一样,煽动无知群众,为达他个人目的不折手段。 多损! 本来道个歉没啥,上嘴唇贴下嘴唇的事儿,可现在,就不! 凭啥! 不惯他病! “老郑,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就要看她哭。” 乔凛整个就一油盐不进,直对着三宝的眉眼,“小爷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多亏,都是她一人给的,不哭,我这事儿过不去。” “那就甭过去了。” 宁七眼瞅着天要黑了,也不想在这耽误时间了,“郑爷爷,我先回家了,这玻璃……” “玻璃没事,你这砸的对,不是,爷爷不是说砸玻璃这举动对啊!” 郑队长补充道,“爷爷意思你及时阻拦广播的这个行为是对的,不然这个,啊,容易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他无奈的看了乔凛一眼,“三宝啊,玻璃这事儿算了,就当没发生,你回去吧,放心,爷爷一会儿就在喇叭里给你澄清误会,不会让村里人说三道四的。” 这就成了! 宁七点了下头就要走,清冷冷的男音直接传出,:“你站住。” “老三哪……” 郑队长感觉自己要活不过今晚,这小子再在这住几天他都得少活几十年,“你干啥啊你,揪着三宝没完了啊。” “你就这么走了?” 乔凛视线越过郑队长直接落到三宝的后脑勺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不道歉,后果自负。” 介倒霉孩子! 宁七抿了口气,你说他小吧,站出去树桩桩比大人都高,可你要说他大吧,净干小孩儿事儿! 浑球! 暗暗的吐出口气,她转回头,直对乔凛的黑眸,“我也警告你,再有下次,姑奶奶打折你腿!” 乔凛,“……” 姑奶奶? 打折他什么? 狂的她! “马上饱!” 宁七出了广播室就听到身后一声怒吼,不禁失笑,绷不住了? 咬牙威胁变成声音震慑了? 这乔凛长大以后什么样她不知道,但现在,就是一半大孩子,吓唬谁呢! “三宝!” 冯玉珍找来了,“哎呦,可算是找到你了,我们在地里就听喇叭里讲什么因为你路修不成了,这赶紧往家赶,结果你还没在家,奶让你大哥看家,你二哥和小柱子去池塘找你了……宝啊,你可吓死奶了。” “没事儿的奶。” 宁七上前拉住老太太的手,“您放心,我懂事了,不会丢的。” …… “老三,你这孩子让我说你点啥好!” 广播站里,郑队长关好门,“你看看你给三宝气得,姑奶奶都整出来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非得跟三宝过不去,那多好一个孩子啊,就算是,早上你掉陷井里了她看着没拉你一把,那你也不至于搁喇叭里埋汰她啊,老三,你给姑父扔句实磕,她到底哪块得罪你了?” 最后一缕阳光终于落下帷幕,屋子里暗暗的— 少年倾长的身影靠在墙上,脸微俯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眸底的情绪,好一会儿,才低哑着声音回道,:“我就是看她不爽。” “妈呀,这可毁了!” 郑队长揉了揉眉心,“你说出个理由,姑父也算能理解你,就算理解不了,也好劝劝你,你这整的……不爽咋整啊!给你顺顺,哎呀,你们城里娃娃,这个想法真是……哎!你去哪!” “回你家。” 乔凛懒的多听的样子,双手插着兜,十多步后又回过头,“老郑,那玻璃我赔,你别担心。” “哎,你……” 郑队长看他的背身都直迷糊,没办法,谁叫自己摊上了这么个大侄儿要伺候,寻思寻思,张嘴高声道— “老三啊,下不为例啊!这回,我就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儿上不追究了!那个检查回头给我补上啊!要一千字的!少一个字儿都不行!村里的叔叔伯伯,念在你是初犯,也都不计较了!这回我就先不跟乔厂长说了,绝对没下次啊!!!” 第27章 祸不单行 “队长,什么情况啊。” 隔壁屋等着的村骨干们闻声走了出来,“那榉报信这事儿到底……” “没有啥榉报信。” 郑队长挥挥手,“小孩子间闹着玩儿的,扯淡,我这侄子瞎说八道,吓唬三宝的,没事儿了。” “队长,那闹着玩儿也不能玩到广播室啊。” 有村骨干看不过去,“这全村人都听到了,影响也太不好了。” “哎呀,这初犯么,初犯!” 陈支书瞄了郑队长一眼开始接茬儿,“咱都知道,这十几岁的男娃最不好搞,胆子大不说,还不服管,队长,既然你侄子都道歉了,这次咱们就不追究了,你侄子,也算自己人,要再有下回,他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必须当众检讨。” ”哪里还有下次了,放心吧,最后一次。“ 郑队长一肚子苦水,“一会儿我广播辟下谣,让大家伙别担心修路的事儿,回头呢,我再去趟老冯大姐家,谁让我是老三姑父呢,没看好他,是我的责任……大家伙放心,明天我就把这门玻璃换了,钱我个人出,以后广播室的钥匙,我也随身携带,这事儿也算给我敲响了警钟,做工作一定要认真细致,不能松懈。” 话到这份儿上,大家也没什么疑义了。 毕竟,在场无论是陈支书还是村骨干都是郑队长的贴心人,遇到这种事儿是糟心,可一想到郑队长更糟心,他们便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 “三宝,这到底咋回事儿。” 冯玉珍拉着三宝的手往家走,“奶没听出你那天话说的哪不对啊,城里的调查员不是都可高兴了,怎么就不给修路了。” “是啊三宝,这怎么回事儿?” 第30节 旁边有村民也疑惑着,“那个戴眼镜很严肃的调查员还很喜欢你,怎么会就不给修了!” “奶,刘大爷,不是那回事儿。” 宁七应着,刚要解释,广播喇叭里就传出郑队长的声音— “通知通知,村民同志们注意啦,今天下午,有人拿了广播室钥匙发布不实信息,瞎扯淡的,经调查,发现是孩子间的玩笑,关于涉事的孩子,我们也已经批评教育,孩子也进行了深刻检讨,表示不会再犯,大家千万不要以讹传讹……” 她听着就笑了,看向冯玉珍,“奶,你听到了?那是不实信息,不要信。” “谁家孩子那么过分啊!” 冯玉珍不乐意了,“拿我家三宝开这种玩笑!” “我听声像郑队长他侄子!” 刘大爷很自然的应道,“冯大姐,你也别生气,我看,八成是郑队长那侄子看三宝好玩儿,逗她的!” “有这么逗人的么!” 冯玉珍可不高兴,“这是郑队长又广播了,不然大家都误会我三宝咋办?” “不会不会!” 刘大爷听着便摆手,“俺们都可喜欢三宝咧!” 妈呀! 当事人一听这话还真有点控制不住的脸红! 怪不好意思滴。 “……事实上呢,修路这件事进展很顺利,我们上河村和别的兄弟村公平竞争,共同进步。” 郑队长还在广播喇叭里继续,“在这里,我尤其要感谢五小队老马家的马三宝,大家都知道,调查员来的那天三宝上台讲了话,调查员因为她的出色表现,对我们村印象尤其深刻,如果我们村这条路修上了,我个人,给马三宝记头功,颁奖状!” “老冯大姐,您听到没,真修路了要给你家三宝记头功哪!” 听到广播的村民看到冯玉珍便张口道贺,“三宝这回开窍了,您老以后可要跟着享福喽!” “我享啥福啊。” 冯玉珍的脸终于笑开,“我将来别给孩子添麻烦就行,你们忙着……” “哎呦,冯大姨,您听到广播没,郑队长夸三宝哪!” 路过村民纷纷开口,“三宝这将来要有大出息啦,可别忘了婶子们!” “不能不能,俺家三宝可念旧咧~” 冯玉珍笑的跟朵花似的,“有没有出息都不重要,孩子健健康康别生病就行,回吧回吧,该做饭啦,有功夫唠!” “冯大姐,三宝了不得啊,都要给颁奖状啦!” “哪有啊,还得看这路能不能修上……” 本来能十分钟到家的路,老太太愣走了半小时,说是要慢点走好等等老二和老四— 宁七能说啥,您老开心就好,难得因三宝虚荣虚荣……掌嘴,光荣光荣! …… “不吃了!” 马敏敏听到广播就气的放下筷子,等了半天后续就让她听这个? 还记头功! 颁奖状! 凭啥好事都要便宜那个傻子啊! “啧,敏敏~” 刘美香横了她一眼,你爹还在饭桌上呢,别太放肆! “赶紧吃饭,吃完饭好写作业,要向你妹妹学习,学习好了,比啥功劳都强,啥奖状也都能得到了。” “妈,我这还不是替翘翘生气,今天这被郑队长喇叭表扬的人本来应该是翘翘。” 马敏敏不甘心的叨咕着,“马三宝可好,上来就捡了个漏,也不知道她给郑队长吃了什么迷魂药,郑队长就那么待见她……” ‘啪!’ 马喜发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都哗啦一下,“不想吃就滚出去!” 马敏敏吓得眼泪当即就出来了,嘴一瘪,“爸,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在家说那傻子两句都不行?你这么向着那傻子她能给你养老吗!!” “我用你养?!” 马喜发气够呛,“给我滚!!” 还拿养老威胁他? “滚就滚!!” 马敏敏也不含糊,眼泪一抹,抬脚跑了! “敏哪!” 刘美香喊了一声看向马喜发,“你看你给孩子吓的,姑娘大了脸皮儿薄,你不会好好说话?” “她都什么样了,在这么下去真是笆篱子料!” 马喜发气的心口直突突,“我看啊,也别让她念什么书了,回回倒数第一,我都替她丢人,你表哥干活那豆腐厂不是说缺临时工吗,送她过去帮几年忙,到岁数早点嫁人算了。” 转头,他看了看默默吃饭的小女儿,“翘啊,你好好学习,将来要是能考上大学,爸砸锅卖铁也供你,别学你姐,一天就会跟三宝过不去,知道吗。” “嗯。” 马翘翘乖巧的点头,夹菜的手一顿,“爸,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和三宝做朋友,以前我就顾着学习,也没跟她接触过,我姐呢,可能性格跟她处不来,但我想,我们都姓马,是一家人,老话都说,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们做姐妹的不亲,还能和谁亲呢。” “对,看到没,还得是我老姑娘!” 马喜发乐了,“美香,有些方面你都不敌孩子,来,翘翘,多吃点,晚上让你妈再给你煮个鸡蛋,补一补,学习费脑子啊。” 刘美香敷衍着应和,在饭桌上也不敢多说,等到吃完饭马喜发休息了,这才拉着马翘翘到院里轻声问,“怎么回事,翘,你还想和那傻子成朋友?妈可烦死她了。” “妈。” 马翘翘轻轻音儿,“我更烦她。” 刘美香不解,“那你怎么还……” “妈,您还没看懂吗?” 马翘翘悄声道,“现在的马三宝已经不是从前的马三傻了,她精的跟鬼一样,我想通了,越烦她越要好好相处,只要她对我掏心挖肺当成亲姐妹了,我们才能轻而易举的拿到她所有的东西。” 哎呀呀! 刘美香听完这恨不得给女儿呱唧呱唧,“翘啊,你这脑瓜子,妈不服都不行,你说你遗传谁了呢,这方面天赋这么高,才多大啊,在心眼子这一块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 马翘翘,“……” 咳~ …… 郑队长去了一趟三宝家回来已经很晚了,心情差,简单和老婆子聊了几句就躺下了。 “老郑,老冯大姐给你脸子看了?” 乔丽梅见他脸色不好就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老三没亲自去道歉?” “没有。” 郑队长叹口气,“老冯大姐这人你还不知道吗,大量,明事理,她说广播说清楚就没事了,再者上回大哥去道歉都说了,老三正叛逆的时候,不会去道歉的,她都理解。” “那你怎么了?” “我就是上火,要是老三在闹出点啥兜不住的,这可怎么办。” “啧,你就不能想点好。” 乔丽梅皱眉,“别看老三长得像个大小伙子,其实还是孩子,一个孩子能怎么样,我今晚都跟他谈了,他说以后不会再去广播室了,你放心吧。” “不是广播室的事儿。” 郑队长揉了揉鼻梁,“他跟三宝过不去,我这心啊,总怕他……明明我进屋时看到还挺好的,老三还给三宝洗手,说翻脸就翻脸,小孩子之间,我真就整不明白……” ‘啪嚓!!’ “汪汪汪~!” 尖锐声响,院子里的狗瞬间狂吠不止! 宁静的夜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衬的破碎声越发脆亮。 “谁砸玻璃!” 老两口吓得一同坐起,对看了眼,“老三那屋!” “老三啊!老三!” 郑队长趿拉上鞋就朝乔凛睡着的东屋跑,门一推开,他当即愣在原地,“……老三?” 人呢? 村里的房一般都是前后两扇窗,正冲着院落一扇,朝南,后墙也开了一扇,朝北。 炕贴着后墙,窗外就是后院,如今玻璃破了个洞,窗户四敞大开,窗帘被秋风吹得直鼓大包,炕上的被褥还遗留了一快四方大石头,人,却不见了。 “老三呢!” 乔丽梅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懵,“这这这怎么了啊。” “爹!!” 郑玉林听声也从别的屋跑过来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很明显啊。” 郑队长喉咙抽动了下,“有人跳进咱家后院,故意朝老三这屋扔的石头……” “啊?” 乔丽梅慌了,“那老三呢,老三不会出事了吧,老……” 第31节 “我在这。” 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后窗外头,乔丽梅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活见鬼了! “老三,你去哪了?” “去看谁砸的我。” 乔凛面无表情的开口,从后窗户跳到屋里炕上,乔丽梅一看他脚又惊呼一声,“脚底都是血啊,玉林啊,快去,把咱家药盒子拿来,老郑,你去端盆水过来,老三这脚得洗洗,这弄得,疼不疼啊……” 郑队长和郑玉林接到命令就忙活上了,反观当事人,倒一脸淡定。 乔凛坐到炕边,低头看了看脚底板,的确是流了些血,刚才追的急,石头硌的,正常。 “老三,头也破了啊!” 郑队长借着灯光仔细一看,乔凛额角破了快,虽没指甲大,怎么说都伤在脸上,回头要留疤了可没法交代,“是石头打的吧!玉林啊!药盒子还没找到呢,快点!” “玻璃碴子嘣的。” 乔凛低着音回,“没事。” “怎么没事,别小看这伤口,处理不好会留疤。” 郑队长念叨着,先让他洗了脚,随后又上了些药,这才微微放心,“你看清楚是谁砸的玻璃不,这性质太恶劣了,我必须要上报村保安队!” “没看清。” 乔凛慢悠悠的回道,默了一会儿又淡淡的张口,“没那么严重,不过就是有人想跟我开玩笑,过去就过去了,不要闹太大,我家老头知道了会很麻烦。” “……” 屋里的几个人都有些愣,“谁会这么开玩笑,要人命啊,老三……” “我困了。” 乔凛看向前面的三张脸,“今晚怎么睡?” “上我那吧,姑父那屋宽敞!” 郑队长直接道,这炕上的玻璃碴子只能明天在收拾了,胸口堵得慌,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 乔凛话少的可怜,铺好被褥躺下便闭上眼,问就是没事儿,哪也不疼,追出去发生了什么也不说,一副拒加好友的高冷姿态。 郑队长无奈,只能关灯,他招谁惹谁了,一天被人砸俩玻璃! 果然是祸不单行。 啪嗒~ 屋里一黑,乔凛就睁开了眼,唇角也逐渐牵起…… 第28章 谁也不欠谁 …… “老王二嫂你们昨晚听到没,队长家玻璃好像被谁给砸碎了,声大的,我家狗都嗷嗷叫唤……” “是吗,俺家没听到,最近忙着农收都要累散架了,躺下就睡着了,打雷都不带醒的,那队长家的玻璃是谁砸的?” “不知道啊,按说咱队长可没得罪过谁,多好一个人啊,也不知道谁抽风去砸人家玻璃。” “是,真损!这一块玻璃得一块多块钱呢,还要工业券,这财破的,多冤!” 宁七大老远的就听村里的妇女议论郑队长家的事儿— 她今儿起晚了,吃完早饭才去锻炼,溜溜达达的刚到村口就听到了八卦,心里也纳闷儿,郑队长能得罪谁啊! 虽说现在的窗户玻璃都一小块一小块的,不像后来的塑钢门窗一碎一大扇,但现在的钱紧啊! 一毛钱都掰成几分花,玻璃能随便砸吗,缺德! 不过一想到自己昨天才…… 咳咳~ 意外情况,冲动,冲动了。 正想着,乔丽梅带着小儿子郑玉林过来了,俩人戴着线手套,拿着篮子镰刀,村里的妇女们看到她便打起招呼,“丽梅嫂子,忙去啊。” “嗯,上地去!” 乔丽梅应了声,刚刚走近,妇女们就继续打听,“丽梅嫂子,昨晚你家窗户让谁砸了,那狗叫的,我们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 “呦,都听到了啊。” 乔丽梅停住脚,笑呵呵的看向这帮碎嘴妇女,“昨晚俺家的窗户玻璃的确是碎一块,不过不是谁砸的,是玉林在家里玩弹弓,不小心打碎的!别说你们家的狗叫了,俺自己家的狗都直嚷嚷,要是吵到你们谁了,我在这给大家赔个不是,因为这事儿玉林也被老郑好顿骂,大家放心,保证没下回了!” “合着是玉林打碎的啊!” 妇女们听完就啧了声,“这孩子,大半夜不睡觉的玩啥弹弓啊……” “可不是么,玉林,你也不是小孩儿了!” 老王二嫂子应声,“这都十六了,既然不念书那就算大人了,咋还玩弹弓呢,学学你大哥天林,那可是知识分子,你就算不能像你大哥那样搁镇上当老师,也得让队长省点心啊,这事儿闹得,吓人不说,还得花钱换玻璃,多愁人!” 郑玉林不说话,闷着头,憋屈的不要不要的。 乔丽梅见状便用肩膀撞了撞他,“怎么的,耷拉个脸给谁看,婶子们说你两句还不乐意啦,以后再敢大半夜在家玩弹弓看你爹不削你的!” “行啦,我知道错啦,我大错特错啦!!” 郑玉林愤懑的喊着,“我哥是高中老师,我就会在家闲的闹心玩弹弓,我脑子有病,我让驴踢了!你们满意啦!” “这孩子啥时候变得脾气这么大……” 以老王二嫂为首的几个妇女被他喊的一愣! 郑玉林也不管她们怎么看,喊完就气哼哼的朝他们家地头走! 十多米后还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石头! 宁七微微眯眼,他这神态可不像调皮捣蛋做了错事,整个就是用行动书写一个大大的憋屈嘛! 难不成是替罪羊? 想到那个乔公子…… 得! 半夜玩弹弓打玻璃的八成是那位祖宗! 看来郑队长为了乔少爷,亲儿子都搭里了。 乔中华哪里是让乔凛来忆苦思甜,摆明就是磨砺郑队长的意志力来了! “看看看,这一天给他能耐的,多说两句就不乐意,学习白费,毛病见涨,各位做婶子的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回头让老郑收拾他!” 乔丽梅指着郑玉林的背影又补两刀,“那啥,你们聊着,我上地了,俺家这地少,今天就准备把玉米全都放倒开扒了,老郑天天忙也指望不上,我们早干完早利索!” “丽梅嫂子你急啥嘛!” 有妇女接茬儿,“在等几天,粒重才高,实在不行,俺到时候去帮你抢收,快!” “不用啦,你自己家的活还忙不完呢,老郑说啦,宁愿我去帮你们干也不能让你们来帮我干,行了,走啦!” 乔丽梅挥了挥手,简单几句话,轻松掐灭一波热搜,风风火火的忙去了! 宁七待在旁边没吱声,都当她是小孩儿,也就没谁注意到她,得承认,甭管是郑队长,还是乔丽梅,两口子应急公关能力都不错。 深入群众当中,辟谣言与无形。 并且,还很有奉献精神! 亲儿子都拉出来…… 嗨! 甭管人解释的是不是真相,那玻璃究竟是谁拿弹弓打碎的! 三言两语,平息事端,就是本事。 宁七多待了会儿,和这帮掌握上河村实时热点的婶子们又培养了一阵阶级感情,这才回去。 白天。 她陪着冯玉珍上地还琢磨着上山采参的事儿,主要差在人手。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 她把视线落到正低头干活的马老大身上,大哥懂事稳重,敏感细腻,也非常宠她,如果她强烈要求大哥带她上山采参,马兴文肯定答应,但他的腿…… 平地走路都一米六一米七的! 上山更不方便! 一但他在以为自己是闹着玩,把这事儿跟奶奶讲,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so~ 大哥只能放弃。 第二位候选人,马胜武。 二哥行! 指哪打哪,敢冲敢干! 俩人唯独会在调频上浪费点时间,但不会影响进程,内定! 至于小柱子。 宁七摸了摸额角,孩子小,胆儿也小,没什么主意,就算是硬给老四加上,队伍满打满算也就三人。 兵不强,马不壮的,怎么整! 就这队伍去采山参? 踩背都没人用。 …… 傍晚时分,宁七和冯玉珍打了声招呼就去山底了。 第32节 惦记安子。 昨晚她回家后真没什么时间去生乔凛的气。 一来郑队长已经辟谣,晚上还来他们家和冯玉珍当面道歉,二来她有仇当场也报了,骂了乔凛一通,还算解气! 现在她满心都惦记着那参,琢磨着钱,哪有功夫一直和熊孩子较劲。 担心的,还是周启安。 这年头也没个手机电话,没法致个电问问他昨晚几点回的家,冻没冻着。 一想到瘦弱的他在山根那蹲着,就有点失眠,要不也不至于起来晚了。 她掐着时间点,知道他放学会去山底放羊,正好去看看他。 “安……” 穿过玉米地,宁七就看到周启安了,刚要喊,发现在他对面还站个人。 仔细一看,是郑队长! 郑队长也不知道跟周启安说了啥,那小子头低着,低到不能再低时还点点头,说话间,老郑还叹了几口气,拍了拍安子的肩膀,略有安慰之感。 宁七刚要过去,郑队长一抬眼也看到她了,惊讶道,”三宝,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来找安子玩儿。” 她应着,“郑爷爷,您跟安子说什么呢。” “随便聊几句,不是……你叫他什么?” 郑队长微怔,:“安子?” “是啊,安子呀。” 宁七点头,哪里不妥? “郑爷爷,他大名不是叫周启安么,叫安子不对?” “对,没错,就叫安子,叫安子好!” 郑队长莫名感叹,摸了摸三宝的头,“好孩子啊,三宝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孩子!全村有一个算一个,三宝最令爷爷感动,行了,你跟小安子在这儿玩吧,爷爷先回去了,对了,你也别玩儿太晚,早点回家,不然你奶好担心了。” 她嗯了一声,没纠结称呼的事儿,在上河村,很多孩子都拥有十分接地气的小名。 先不说她的三宝,还有什么翠花,狗剩,拴柱子,稍微嘎一点的,叫二歪,大牙,牛蛋子,虽不太雅,但寓意是很好的! 人们信奉贱名好养活,归根结底,是希望孩子健康平安。 但安子那小名不同,跟健康平安都不挨着,歧视意味很浓,村里人不太讲究那些,一个人叫大家都跟着叫,她心里膈应,所以她不想,也不会去叫。 郑队长一走,她扭头看向还耷拉着脑袋的周启安,“安子,你怎么了,郑队长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你家里……哎呀,你眼睛怎么了?!” 周启安这一抬头,吓她一跳! 孩子左眼不知道被谁锤了,黢青黢青的! 一宿没见,成独眼龙了! “你这眼睛谁打的啊!” 她紧皱着眉,“昨个还好好的呢……你舅打的?” 周启安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谁打的?” 她匪夷的,“一只眼打的跟熊猫一样,你这么上学老师没问你吗?郑队长是不是因为你这眼睛才跟你谈什么话的。” 周启安点头,但没等她接着问,又开始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宁七急的,“你说啊。” “马三宝,我这其实就是……” 周启安声音一颤,耳边响起郑队长刚刚对他说的话— “小安子,其实,爷爷知道我家那玻璃是你砸的,今早,我在家里的后院发现了两个人的脚印,大的那个脚印是我侄子,而小的那个……咱村没穿鞋的孩子没几个,爷爷一看这脚的大小就猜到是你,爷爷就问你,为啥要这么干?” 他也没为自己辩解,直接回郑队长,“郑爷爷,你不用说什么脚印,你侄子又不是没看到我……” “老三看到你了?” 郑队长很惊讶,“我昨晚问他看没看到砸窗户的人,他说没看到啊。” 乔凛居然没说? 他紧了紧眉,“你侄子让高德庆弄去戏弄人,高德庆就想上我的羊圈里弄羊粪,我没让,因为这事儿我把高德庆揍了一顿,我舅妈骂的我不敢回家,昨晚,我越想越生气,觉得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就是你侄子,没他我也不至于和高德庆动手,便跳到你家后院朝他住的屋子扔了石头。” 真正的动机,他隐藏了。 并且,尽所能把事情说的简单。 因为他不想,也不能牵连到她。 甭管乔凛为什么没把他告诉郑队长,在他这,就死咬‘高德庆’这一个理由! 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人知道! 他是因为听到造谣广播而出的手。 “就为这?小安子,你可是懂事的孩子啊。” 郑队长无奈,“老三不对,你可以来找我,郑爷爷肯定会批评老三和高德庆,给你主持个公道,但是,咱不能大半夜的去人家扔石头啊,这可是蓄意伤人,要真砸到了老三的头,给他砸出个好歹,你这前途还要不要了?档案上留下污点了怎么办,小安子,你可不能走下道啊。” 他低着头,心里也害怕的紧,“郑爷爷,我知道错了,没有下次了。” 郑队长叹口气,“你这眼睛是我家老三打的吗?他昨晚真追到你了?” “嗯。” 他没有隐瞒,记忆里,还满是那张暴戾的脸,少年拎着他的脖领子,睥睨道,‘敢拿石头砸小爷,你他妈再砸啊,砸!’ 他本以为,砸完就跑,不会有人知道。 可没想到乔凛反应会那么快,都没问是谁,一秒没浪费,起身冲开窗户就追了出来— 他特意挑的石子路跑,不常穿鞋,他脚底早就磨出了厚厚的茧,跑石子路不觉得疼,但城里人就不同了,细皮嫩肉的,光脚肯定跑不了几步! 谁知,乔凛疯起来好生吓人,像是不知道疼,一路狂追着他,从村头跑到村尾,绕了好几圈,直到他彻底没有力气。 乔凛问,‘为什么砸我?’ 他紧咬牙不说话。 ‘因为马三宝?’ “……!” 他一愣,脱口而出,“不是!” 乔凛却像了然,莫名翘起唇角,音低低凉凉,‘漂亮。’ 他对着乔凛的眼,呼吸竟有几分颤抖。 月光下,眼神博弈只有几秒,甚至更短,可,他从被逮到的那一刻就清楚的明白! 气势上,已然输了。 乔凛似不屑与他大动干戈,只给了他一拳算作教训— ‘你扔小爷一石头,小爷还你一拳头,咱俩谁也不欠谁,回去告诉马三宝,我和她梁子,她必须哭着找我解。’ 月光真的好亮,他捂着一只眼,与满地清辉中,看着那少年光着脚,挺拔着背身,一步步走远…… 他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只差两岁! 但他干瘦的如同发育不良的孩子,而对方,却高大硬朗的似能把他笼罩到人生阴影里。 “爷爷明白了,老三可能想打了你这事儿就算完了,所以,他没让我报安保队,今早还说,这事儿,不追究了。” 郑队长拍了拍他胳膊,“小安子,这事儿我家老三不对,但你也有错,爷爷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一次,就先算了,我也不会跟你舅舅说,不然你还得挨打……” 周启安没接茬儿,对处理结果有些意外,也的确,松了口气。 正如郑队长所言,这事儿要是让他舅知道了,非把他吊起来抽不可! “这事儿爷爷让你玉林哥扛着了,除了老三和我,不会有人知道窗户是你砸的,老三那孩子嘴紧,他之前没跟我讲,以后也不会跟旁人说的,你也不要乱说,省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郑队长宽慰道,“爷爷今天找你,其实就想弄清楚这件事,没别的意思,你把它烂到肚子里吧,别有负担。” 他能说什么,只不停的点头道谢。 “郑爷爷,以后我有出息了,我不会忘了您的,我也给村里修路架桥,多做贡献。” “好,爷爷等你有出息!” 郑队长应着,“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转回头,三宝就过来了。 如今,周启安看着站在对面的小人儿,脑中犹如风暴刮过,嘴张了张,“眼睛磕到了,不是谁打的。” 不想说。 说了必然会扯出砸玻璃的事,然后她再去找乔凛算账,事情只会更加复杂…… “你磕哪了?磕的还这么正好?这么圆?” 宁七压根儿不信,“这分明就是人打的,还是瞄着打的!” 跟劈她头上的那道天雷一样的准! 第29章 山好,水好,马三宝 周启安听着不吱声,能没准头么,薅着他揍得! 本来他觉得没什么,这些年他挨过的揍比吃过的盐都多,这一拳头算啥啊,撑死伤在脸上难看点呗。 第33节 可小人儿这么一问,他反而难受丢脸。 “安子,你说实话,别让我这个朋友担心。” “其实是……同学打的!” 周启安吸了口气,:“我不是打了高德庆嘛,今天去上学,他又煽动了几个同学打得我,但我也没客气,你别看我这样,他们更惨。” 宁七似信非信,“既然是同学打架,你吭哧瘪肚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怕你觉得我不英雄。” 周启安说道,“英雄不应该和同学打架,然后还被人打成一只眼,太难看……” “你也知道难看?” 宁七喝出口气,“古时候若做英雄,那是壮士愤,雄风生,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现在做英雄,它不是靠打架,它需要的是一份非常难得的品质,贝多分说过,在全人类中,凡是坚强,正直,勇敢,仁慈的人,那就是英雄!明白了吗?” “……” 周愣了几秒,“贝多分是谁?住哪的?” “额~” 宁七顺口咧咧,“东头老高家,把门第一家,三间大瓦房,他爹叫满堂!” “满堂?” 周启安愣了愣,“我舅就叫满堂啊,我家和贝多分还有关系?” “啥?!哈哈哈!” 宁七忍不住笑,差点忘了他舅姓高这茬儿了! 她爹这点爱好啊,给她渗透的太彻底! “安子,我逗你的!” 宁七笑够了摆摆手,“谁知道贝多分住哪啊,人是作曲家,交响乐之王,你以后肯定会知道他的。” 周启安哦了声也不再多问,虽然对话扯的远,但他见小人儿笑了,心里莫名就明媚了几分。 就像是阴天里的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温暖了他贫瘠的心房。 “安子,那郑队长找你干嘛啊。” “问我昨天的事儿,我舅妈骂的太难听,郑爷爷也听到了,来安慰安慰我。” 周启安接道,“郑爷爷对我很好,我以后长大了,会好好谢谢他,为这个村子,做一些贡献。” “好想法!” 宁七笑着答道,见没什么大事儿心就放了放,“不过你还是先安安稳稳的长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启安点头,甭管小人儿说什么,他通通都接受! 俩人正聊着,玉米地旁的土道传出人声,“赖子啊!你在那边不!你姥姥叫你赶紧回家!说你妈妈稍信和东西回来啦!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妈?!” 周启安眼睛亮了,“马三宝你听到了没,我妈稍信回来了!她上回稍信还是去年呢!” “好事,你快回家吧!” “嗯,你也赶紧回家!” 周启安是真的高兴,眼底的神采立刻就飞扬出来了,和三宝道了别,他牵过小羊就朝土道上跑,别说,那小羊还挺通人性,像是了解他的心情,配合的库库撂,小蹄子甩的直飞~ “哎~” 看他跑远的背影宁七才想起一事儿,应该问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上山—— 她私心是想带安子一起去挖山参赚钱的,有钱了他生活也会好点。 但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想法不妥。 太欠考量。 安子再好,终究是个小孩儿,跟自己一样,凡事,都得靠家长出面。 如果这事儿让安子插进来,保不齐他那个舅妈会作什么妖! 不成。 第一步绝不能走岔,安子就先算了。 心里合计着事儿,她回家走的就慢,刚到村口,就听有人叫她,“三宝,琢磨啥呢?” 她抬起眼,看到人就笑了,“郑爷爷,您还没回家呢!” “没,爷爷在这等你呢。” 郑队长说着,上前拉着三宝的手朝僻静处走了走,“正好想起个事儿,爷爷寻思问问你。” 问她? 小人儿微微疑惑,“郑爷爷,您说。” “三宝,兴文念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回回都在班里考前十名?” 大哥的事儿呀! 宁七愣了下,三宝以前对这些都不太关心,所以,记忆就很模糊— 不过马兴文学习好应该是肯定的! 不然,奶奶也不会因为他辍学,而感到惋惜了! “郑爷爷,您问这个要做什么?” “是这样,老三来咱这儿了,也一直没上学,这一天两天行,时间长了那学习不都耽误了,尤其是高中,学习很关键!他爸可能怕麻烦我,就说不用管他学习,只要他不打架,不惹祸就行,但我总觉得,人家把孩子托付给咱,咱就得用心带,我寻思,先给老三找个老师补习补习,回头,再把这事儿跟他爸讲……” 郑队长皱着眉,“今天下午,我先给老三说了这事儿,谁同意不都得他先同意,我推荐了几个老师,他都不要,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我没辙啊,就想到兴文了,兴文稳重,还有耐心,跟老三年纪正相当,那叫啥,有共同语言,我寻思让兴文帮帮忙,给老三补点文化课……” 末了,他还补充道,“不白补,老三说城里的补习班都是按课时给钱,爷爷这也不知道老三能住多久,咱也按城里那么来,一节课四十五分钟,爷爷给五毛钱,一天两节课,就一块钱,你说这事儿咋样。” 嚯! 高价啊! 宁七没着急回话,而是盯着郑队长从未在众人前摘过的八角帽看— “郑爷爷,您头发好吗?” 发量咋样? 郑队长莫名,顺势把帽子一摘,:“岁数大,头发没剩多少了,咋的了?” 噗~! 正宗地中海! 跟谢飞机他爷有一拼啊! “郑爷爷,您这样操心头发是不会好的。” 宁七生憋,人家亲爹都不担心孩子学习,这老头急啥啊! 嫌自己不够上火是怎么的。 “我这……” 郑队长听出了小人儿的潜台词,戴上帽子就笑了笑,“三宝啊,你郑爷爷就是操心命,有些事该想就得想,不想哪成啊!” 宁七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说,“郑爷爷,补课这事儿您得问我哥,不过,您那侄子,他能同意用我大哥教他么,咱村的老师他都嫌弃,我大哥去了,他不得觉得我大哥资历浅薄?” “老三还真同意兴文教他。” 郑队长赶忙说道,“他说兴文看着不招人烦,对兴文印象还不错!” 是么。 乔少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谁有他招人烦! 忘了兴文姓啥了? 把人家弟弟揍了还好意思让人家给补课? 兴文对他的印象可不要太差呦~ 宁七暗戳戳的想,面上没表现太多,“郑爷爷,这事儿您还是去我家说吧,得我奶定,我一个小孩儿,做不了什么主。” 郑队长却笑了,“三宝,说实话,爷爷这段时间,还真没把你当小孩儿,自打你落了回水,甭管被没被什么东西点化过,这窍开的可不骗人,思想真了不得,眼光长远的很,就像那康庄大道,哎呦喂,爷爷就是挖空脑袋也想不出呀!” “郑爷爷,其实这也不是我想的,我也是借本山大叔的光,突然有的灵感。” 耳边莫名响起bgm— 改革春风吹满地~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真争气~人民真争气~ 咳咳~ “哪个本山大叔?” 郑队长问出一句就挥挥手,“甭管你是借谁的光,你灵感来的是真好,时机刚刚好,场合也刚刚好,那个张组长现在是逢人便夸你,说上河村有三宝,山好,水好,马三宝!” “噗嗤!” 宁七喷笑,她荣幸之至啊! “你看你笑,这是真事,张组长可喜欢你,说这小三宝精灵可爱的很,还要修一条康庄大道,寓意多好啊,三宝啊,你真是咱村的福星啊,现在你的知名度,叫出去比我多高!” 嗯哼~! 宁七不敢骄傲! 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都给猫当伴娘~ “爷爷不瞒你说,咱村目前胜算很大,要是真修完了这条康庄大道,咱也真得朝着康庄奔啊!” 老郑话锋一转,“小三宝啊,趁这机会爷爷在问问你,对咱村的未来发展你有啥想法没?致富道路这一块,还有啥灵感没?” 呦呵! 宁七眉头微挑,乖乖隆地洞,这不问手里来了嘛! 第34节 齐德隆~齐东强~~! “郑爷爷,关于咱村的致富路,我还真有点小建议。” “哎呦!” 郑队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说,爷爷听着。” “我觉得,咱们村可以考虑考虑搞人参种植……” “哦?” 郑队长觉得这点子蛮新奇,关于上河村的发展,养鸡、养鸭、种果树这些他和村骨干们开会都讨论过,人参的这个想法,还真头一遭! “三宝啊,你跟爷爷仔细念叨念叨。” 放心,肯定好好吹! 咳~好好说。 宁七清了清嗓儿,拿出当年’破烂~换钱!’的气势! 齐德隆冬锵~~~ “郑爷爷,这人参是个什么东西不用我说,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谁都认识,书上说的好,它是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益寿的仙草!!” 记得那时2003年的第一场雪~第一场雪~比2002年来滴稍晚了一些~稍晚了一些—— 她叭叭着,“最重要的一点,咱村的土壤极其适合人参生长,您看哈,咱村地厚,腐殖质含量高,容重又低,固、液、气、三相容积比很适当,土质又松软肥沃,保水保肥性能特好,完全可以保证,人参在生育季节,各种营养的供应要求!” 诶? 这么一说,她倒真想起个事儿! 三十多年后,京洲城已扩建到了十四个城区,上河村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日后的新洲区,报纸上报道过,新洲区有个人参种植基地,规模很大,每年的鲜参产量可达全国总产量的十分之一,本区居民亦因人参产业而非常富裕,因产业扶持,还解决大批百姓的就业问题,可谓造福一方。 想到这—— 宁七一激灵! ohmyladygaga~ 难不成,重活一世,她就要成为这改革开放的领路人了? 大发了啊! 宁七来了精神,“郑爷爷,这个人参种植发展起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开发人参的一系列加工企业,例如:人参食品、人参酒水、人参保健品、甚至是人参护肤品,只要我们能把上河村的人参产业打造出一个品牌,那就可以实现种植,加工,商贸流通的全产业链开发,致富道路一目了然,畅通无阻,溜光大道啊!” 不打针不吃药~坐着就是跟你唠~用谈话的方式治疗这叫话疗~ 产品,功效,发展模式,她一套下来,剩下的,就是展望了! 郑队长听得是一愣一愣,好多词儿都没听懂,为了避免尴尬,他也不好意思问! 全程只能嗯嗯嗯的配合,貌似很了解的样子,直到三宝语落,他还云里雾里,“咱全村人都可以干这个?” “那必须的啊!” 小人儿激动地一挥手,顾不得郑队长的眼里的惊讶,开始展望,“郑爷爷我话给你放这,只需要十年,咱村就能实现集体奔小康,二十年,那就得全村大变样!就我跟你说的那个二层小楼,到时候,那家家户户都全都有,但那时候就不能叫小楼了,土气,咱得学西方人,您猜叫啥?” “叫啥?” 郑队长配合的,“洋楼?” “嗯~差点意思!” 宁七绘声绘色,完全宁老六上身的样子,“要叫独栋别墅!!” 火辣辣的心呐~火辣辣的情儿~火辣辣的小辣椒它透着心里红~! “郑爷爷,到时候您村部这块,就是中央别墅区,后头我奶奶那块,地势稍微高些的,就是观景大宅,北头靠山那边的,妥了,那叫碧海云天,星光灿烂!到时候有钱了,您什么建筑风格都可以弄,美式法式意国,什么哥特风,罗马,巴洛克,各种建筑风格可着您心思来!” 郑队长虽然前头没太懂,但最后一句明白了! 他不禁牵起嘴角,“我还是喜欢大院子。” “有眼光!” 宁七竖起大拇指,“要不说您能当领导么,绝不崇洋媚外,我跟您一样,还是觉得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耐看,咱就盖几进几进的大院子,惬意,舒适,敞亮,到时候谁一来咱村儿,那立马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国粹之美!” 改革春风吹满地~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真争气~人民真争气~ “真的吗。” 郑队长听得直乐,“小三宝啊,让你说的跟真事儿似的……” “还有假的吗?” 她挑着眉,“我这话放这,再过二十年,您看看,咱村什么样,能做出什么成绩,是不是都夸您郑多旺!” “夸我?” 郑队长有点飘,“夸我啥?” “夸您上河村带领的好啊,到时候都得说,上河上河不得了,粮食大丰收,形势一片好,村民共同致富,都是您的功劳,纵观世界风云,还是上河最好!!” 多谢~! bgm停— 完美。 “噗~哈哈哈!” 郑队长笑了,“你这个小三宝啊,这小嘴皮子咋长得呢,你的意思是,咱肯定行?” “人心齐,泰山移!” 宁七再拱一次火,“黄河源头水,泰山顶上松,心中有信念,一定能成功!” 销售口号都干出来了! “郑爷爷,我说的对吗。” “说的好!” 郑队长完全被洗脑……咳,被感染到了! 他对着眼前的小人儿一阵鼓掌,表情就跟日后那nc粉一样,“三宝啊,你这落回水后岂止开窍,简直就是开了天眼,那以后的事儿让你说的真真儿的,爷爷打算就按你这个计划来,先种植人参,然后在发展你说的这个……哎~先等等……” 语气一顿! 郑队长想起了什么,“三宝啊,种子咱搞不到啊,人参种子又不是玉米白菜,咱去种子局供销社拿票买就行了,这个人参种子去哪里弄?再者,人参是播种的吗?” 计划经济的弊端就在这儿了! 市场渠道很不明朗,老百姓想自己干点啥都无从下手,货源找不着。 但这话算问着了! 宁七前后铺垫一通就在这儿等着呢! 行话讲,蹲守。 “郑爷爷,您忘了,咱村这山上就有野人参呢!” “啊,那倒是有,怎么,你还想上山去挖?” 郑队长怔了怔,赶忙道,“那玩意可不好找,我活五十多年,也就见几个人挖到过,要是等咱村挖到野山参,在整种子大规模种植,那得猴年马月?” “不用猴年,咱上去就能挖到!” 宁七自信道,“一棵人参可有几十颗浆果,每颗浆果中含有两个核,每核内含有一颗胚乳种子,所以,我推测一株人参大概可取几十颗种子,但人参种子需要催芽才可种植,野外条件恶劣,一株人参想要生长,它的种子必定是被鸟兽吃掉,在随粪便排到了合适的土壤里,经过风雨洗礼,才能缓慢萌芽。 基于此,野山参的存活率非常低,说白了,就是看天吃饭,能长成参的,都是走运的参,当然,它也因此而珍贵,但现在,我拿到种子后,可以自行催芽,这就极大的增加了存活率,只要护理得当,保证棵棵都能存活!” 她抬头看着郑队长,“郑爷爷,您只要给我安排三四个小伙子,跟我一起上山,挖到野山参后,参归我,种子我催芽完会拿出四分之三献给咱村!” 郑队长,:“……” 宁七没明白他这是啥反应,立刻补充道,“郑爷爷,我不是不想把参给村里,是我家这情况……” “三宝,爷爷这下午在家喝了点酒。” “啊?” 哪跟哪啊。 “这酒后劲挺冲啊。” 郑队长拍了拍额头,如梦初醒的模样,“三宝啊,你说的话,爷爷真挺信,真的!但是,这这这不是醉话么,你说实话,你下午,是不是也偷喝啥酒了?” “……” 宁七无语,“郑爷爷,我没喝酒,我老清醒了,您就信我这一回,我真的……” “三宝啊,不是爷爷不信,关键是你这……没法让人相信啊!” 郑队长无奈的,“我还给你找几个大小伙子上山挖参,这现在正秋收的时候呢,谁家不缺人手啊,再说那参也不是萝卜,一挖一个准儿的,那玩意儿专业跑山的一年到头也挖不到几棵啊,三宝啊,你这难度太大了,参都没搞到,后面种啥盖啥都白扯,天方夜谭嘛!” “郑爷爷,您就让我试试!” 宁七急的,“我前些天晚上做了一个梦,真的……” “快醒醒吧孩子。” 郑爷爷叹口气,“三宝啊,爷爷真觉得你这眼光啊,方向都不错,跟你聊这一会儿心情都好了,但这个梦呢,太玄,真不能做!你说你带人去山上挖参,一但没挖着,爷爷这不擎等着被人骂吗!” “三宝啊,爷爷做了一辈子村干部,也不图与别的,就是想干点实事,将来落个好名声,咱村是要致富,甭管是种参还是种树,咱都得稳稳当当的,绝对不能劳民伤财异想天开啊。” 成语接龙都出来了— 宁七还能说啥? 没意义了。 最关键的一步实在是太难让人相信了。 郑队长说的对,人参又不是土豆,一挖一麻袋的。 仅仅凭借小孩儿的几句话就去茫茫山中寻找,真当生活是过家家了。 “三宝啊,你刚才那番话说的真好,爷爷听得血都咕嘟了。” 郑多旺一见小人儿眼里的光暗淡了还有几分不忍,“这人参啊,现在虽然种不了,但提案咱算是有了,等爷爷一打听到种子渠道,马上就着手准备,争取就照你说的那个啥产业链发展,很有前景!” “嗯。” 第35节 宁七扯了扯唇角,“谢谢郑爷爷。” “爷爷谢你嘛!” 郑队长笑了笑,“三宝,你这些话都哪来的?兴文跟你说过的?他在镇上念高中听了不少匣子吧,别说,这新闻是得多听听,不然咱都快跟不上形势了。” 宁七没解释,随便他怎么认为吧,不重要。 反正她这梦,稀碎稀碎啊! 聊了会儿,一老一少就各回各家了。 一路上,宁七都有些郁郁! 本来她没报期望,结果郑队长给起了头,回头撩拨活络了,气球都吹大了,又被郑队长一个喷嚏给打破了。 唉~ 只当吹了个上火的牛吧。 宁七不自觉地哼哼,“不是和你吹~我家母猪都会飞~一只鸡~三条腿~养的金鱼不喝水~” 第30章 所有希望! …… 刚吃完晚饭,郑队长就上门了。 冯玉珍一看到郑多旺进门,立刻把眼神看向那四兄妹,“乔凛又欺负你们当中的谁了……” 看到没! 都出阴影了! “咳咳咳!老冯大姐,看您这话说的,没欺负没欺负!” 郑队长赶忙张口,“今儿我是有事儿来求您的!” “求我?” 冯玉珍不明白了,“我一个老太太,有啥要求我的啊。” “主要是求兴文。” 郑队长应着,又看向三宝,“三宝,这事儿没跟家里说?” “没呢。” 她一回来奶奶就跟她聊别的,一打岔就忘了,“郑爷爷,您就直接跟奶奶和大哥说吧。” “什么事儿?” 冯玉珍纳闷儿,旁边的三兄弟也相同的疑惑,通通把视线看向了郑队长。 “是这样的老冯大姐,我今天傍晚在村头看到三宝了,主要吧,跟她说了说想让兴文去我家给老三补习功课的事儿,三宝小,她说拿不了啥主意,我还得来问问您……” 郑队长耐着心,“老冯大姐,老三他们城里孩子上学早,念高一,兴文不是高三不念的嘛,教老三正好,我寻思,您家活不忙的时候,让兴文去给老三讲两节课就行,一礼拜,讲个三四节课的,一节课我先给五毛钱,您看成吗?” “一节课五毛?一礼拜要上四节课就是两块钱啊!” 冯玉珍略惊讶,“在县城里打个杂工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能挣到十几块,这讲讲课一个月就能小十块钱?” “知识是无价的嘛。” 郑队长说道,“老冯大姐,说实话,咱村这些念到高中的孩子里,就属兴文学习好,他是很有机会考上大学的,不念也是因为家里条件,都挺惋惜的,我想吧,让兴文给老三补补课,钱虽不多,你们多少也能补贴下家用,您说是吧。” “可是您家天林,他不是老师嘛。” 冯玉珍问道,村里人都知道郑队长大儿子郑天林有出息,在镇上的高中当老师,补课这茬不是他更合适? “老冯大姐,我也想让俺家天林回来教,可他现在带高三班,忙的紧……” 郑队长摇摇头,“别说让他回来给老三补课了,就是平常我让他回家吃顿饭都费劲,天天不是教课就是学习,丽梅想他还得去学校看,指望不上。” “郑老师是挺忙的。” 马兴文听着点头,“他虽然不带我们班,但一直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青年教师,很优秀的。” 郑天林也算上河村名人,他师范毕业后就进的镇里高中教书,年年先进教师,十里八村只要考上高中的孩子都知道他,就算没做过他的学生,见面也会尊称郑老师,绝对是郑多旺的家门荣光。 马兴文虽跟郑天林不算熟,但心里是很佩服以及羡慕郑天林的,如果有机会考学,他也想……嗨,不想了! “哎呀,啥优不优秀,他当老师的,那就得带好学生!” 郑队长随意的挥了下手,只眼底闪过自豪:“算了算了,咱不提他,指不上,老冯大姐,您看兴文这事儿……” “这事儿我老太太也做不了主啊。” 冯玉珍把视线看向兴文,“老大,你看呢?” 马兴文唇微抿着,早在听到一节课五毛钱时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但一看向郑队长,又控制住情绪,“郑爷爷,我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行,不急!” 郑队长点头,:“兴文,爷爷知道,胜武和三宝,都跟老三有过误会,但你记住,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丈夫要向前看,如果你真的能和老三处下来,你会发现,那孩子也就是骄纵些,个性其实很磊落,值得交。” 马兴文点头,“我知道了郑爷爷,明天晚饭前,我去找您。” “好,那成,我就先回了!” 郑队长起身告辞,“行了行了,都自己人不用送,等你们信儿!” 宁七目送郑队长离开,心里轻轻的吐出口气,刚才特怕郑队长一激动把她展望未来那事儿给说出来! 展望没事儿,关键涉及到上山挖参了! 老太太心细,一但嗅到她有上山的苗头,看住她就完了! 好在,好在…… 转回头,冯玉珍已经问上兴文想法了,“老大,你愿意不?” 马兴文没答,而是看向马胜武,“老二,你听懂郑队长刚才说了啥吗?” “没。” 马胜武摇头,“大哥,让你去上学?” “是去帮着他侄子补课,就打你的乔凛……” 马兴文认真解释,等胜武听明白了就继续道,“你同意大哥去吗?你要是不高兴,大哥就不去,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我也很反感那个乔老三。” “大哥,你去。” 马胜武伸出一根手指,“但我有一个条件。” ??? 大家都挺疑惑,马老二这铁憨憨也会讲条件了? “什么条件?” 马兴文看着他,“你跟哥说,哥能办的,尽量给你办。” “就是……” 马胜武不好意思的挠头,“等你挣到钱了,给老四买双鞋,他爱跑,现在穿的那双底子已经磨漏了,脚底下都起大泡了,他怕你和奶奶说他,都不敢让你们知道,你挣钱了,给他买双城里人穿的那种牛筋底可有弹性的跑鞋,体育老师说叫啥环球牌,他可喜欢,就是不敢和你们说。” “二哥,我不用的!!” 小柱子一听就赶紧摆手,见大家都看向他脚还一副恨不得把脚藏就起来的窘迫样,“大哥,你别听二哥的,我现在的鞋让奶奶纳个底子还能穿,我不买那种牛筋底的鞋,那种都不……我其实不喜欢的,就是看着很好看,穿的话,不一定舒服,再说,也不抗脏……” “柱子,哥给你买。” 马兴文摸了摸他的头,说着,他还问询一般看了眼冯玉珍,见奶奶点头了就继续道,“等哥挣了钱,给你和胜武都买双环球牌的牛筋底跑鞋,听说那鞋可轻巧了,跑起来跟飞一样。” ”真的吗!” 小柱子乐了,小孩子不懂遮掩,他兴奋的扯住马胜武胳膊,“二哥,大哥说也给你买一双,咱俩一人一双!环球牌的跑步鞋!!” “我也有?” 马胜武激动地,“别了大哥,我这脚穿什么都糟蹋,给三宝买点啥吧。” “都买!” 冯玉珍豪气道,“你大哥挣了钱,你们兄妹四个,一人一双新鞋子,不够钱奶给添!” “谢谢奶奶!” 孩子们都乐了,围着冯玉珍亲近腻乎,其乐融融,空气中都泛着温情。 宁七只觉的这颗心被简单的几句话揉啊揉啊,莫名就皱了~ 他们也没说什么啊,她的眼眶怎么就酸上了,嗨,矫情了! 真的好爱这一家人啊。 互敬互爱的一家人。 冯玉珍是大家长,老太太虽没念过啥书,但却没有独断专横,即便有,很多事,她也懂得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而当事人,就算感觉诱惑很大,也没有脑袋一热就答应,而是,先去解开别人心里的疙瘩。 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称,会有失偏颇,但爱,会使人尽量去平衡。 “冯大姐,老冯大姐!!” 冯玉珍正和几个孩子说笑,郑队长又急匆的跑回来了,跑的太急,他一进来还有些喘的说不出话,手拄着膝盖,弯腰缓了好几秒,“冯,冯……” “郑队长,这是怎么了?” 祖孙几人都有些发怔,冯玉珍更是纳闷儿,“遇到啥事儿了?火上房了这么急?” “就是,火,火……” 郑队长一口气倒不过来,急的一跺脚,“你家地里着火啦!!!” “啥?!!” 冯玉珍睁大眼,“俺家地里着火了?那怎么可能,我从地里回来时还好好的……” “着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