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归处》 分卷阅读1 【古言】《此心归处》作者：寒竹墨华 文案： 初见时的惊鸿一瞥，自此心中有了一个浅浅的影子。沈寒玉不可避免的对他多了几分关注，几许在意。 数年间，偶尔的几次见面，短短的几句对话。独自一人时，却不自觉的在脑海中闪现。 沉默寡言的他，冷静自持的他，言辞锋利的他……各种模样的他，沈寒玉都喜欢。然而她最喜欢的，还是极偶尔、勾唇浅笑的他。 可惜，世事难料，命运无常。她终究还是没有与他在一起。 只是，如若重来一次，她仍会如此。这几年的暗恋，她不后悔！ 心有仇恨隐忍复仇男主×弱质纤纤内心坚韧女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寒玉，林萧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1 正值早春，天气尚且冷着，乍暖还寒，比冬日里还要冷些，四处望去，却已不是白雪皑皑了。 沈家后院，只松柏绿着，倒也是唯一的亮色了。 沈家一共两个小姐，只一个长子，早些年不幸夭折了。这沈老爷一个又一个姨娘的往府里抬，也没见再有孩子。因着子嗣稀少，是以对于这两个女儿格外宠溺。 沈老爷为官六品，就职扬州。在本地也是个人物。家中宅院自是非同一般。 此时，往日寂静、少有人来的沈家后花园隐约传来笑语，声音清脆甜美。绕过栏杆，走过回廊，那乐不可支的可不就是沈家的这三姑娘了。 碧云一边拿手炉，也笑道，“姑娘这是看到了什么，这么开心？碧云可是许久没看见姑娘这样了。” “嗯，是呀。”三姑娘沈寒玉接过手炉，捂在手中，说着说着，笑意渐渐没了，她低低道，“这都十几日了，林哥哥还没醒呢……” 碧云手中动作一顿，她宽慰道，“姑娘放心，郎中不是说林公子无大事，只是伤重，且再等等吧。” 沈寒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画本，怔怔的看着林公子院子的方向出神。 从小就跟在沈寒玉身边，姑娘的小心思碧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林萧归无意于三姑娘，她也看得出来，更何况，以老爷对三姑娘的重视，怕是不会将她许给这等无父无母之人。 日头见长，碧云给沈寒玉拢了拢披风，劝道，“姑娘，别在这儿久坐了，再冻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嗯。”沈寒玉站起身，说道，“也好，你跟我去瞧瞧林哥哥吧。” 碧云无法，只得应是。 林萧归十三岁时被沈老爷带回家中，他也是个有能力之人，就被沈老爷带在身边，逐渐委以重任。 现在早有了自己的院子，就在沈府的西方，一应陈设俱全。 因着林萧归不是沈家正经儿的孩子，虽是沈老爷待他亲近，却也不曾收他为义子，沈家未出阁的女子轻易是见不得他面的。 沈寒玉自是不能违了这规矩，是以只是在院外询问照顾林萧归的小厮，情况如何，又命碧云把一些上好的伤药给了那小厮，叮嘱了两句话方走了。 晚间，祖母派人来请她，说是叙叙话。 沈寒玉到的早，屋内没有别人，沈寒玉给祖母请过安后，方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 对于这个祖母，沈寒玉有些怕她。虽然年纪大了，但老夫人精神矍铄，眼神洞悉透彻，被那双眼睛一看，就像是什么心思都被知道了。 这内间只她和祖母两人，沈寒玉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祖母喝了口茶，笑道，“嗯，还好，年纪大了，也吃不动了。” 两人闲话几句，进入正题。 沈寒玉见祖母对旁边的下人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那下人立刻出去了，没一会儿拿了个竹筒回来。 祖母一边打开，一边对沈寒玉说道，“你现在十五，转年就十六了，该琢磨夫婿的人选了。我和你父亲给你物色了几个，你且先看看，毕竟以后这……” 夫婿？ 沈寒玉心神一乱，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沈寒玉回神，竟是她失手打翻了茶盏。 对着祖母疑惑看过来的目光，沈寒玉立刻跪地请罪，她道，“祖母，我……二姐姐尚未许配人家，寒玉怎敢先定。等二姐姐有了一定，再议……也不迟。” 祖母放下手里的画轴，见沈寒玉如此，沉吟了下，便道，“也好。只是你同你二姐姐不同，她有生母在旁，这些事情她自会想着。只你不同……” 说到这儿，见沈寒玉纤弱的身板，又叹了口气，道，“算了，日后再说。你且先下去吧。” 沈寒玉说道，“是。” 出了祖母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小院，沈寒玉没有旁的心思，简单洗漱了就躺下了。 翻了个身，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从来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她清楚祖母是为了她好，只是…… 分卷阅读2 林哥哥，她如何放得下。 沈寒玉苦忍半晌的泪一点点滑落，浸入枕头里。 第2章 2 夜晚寒凉，微风轻动，吹起树影斑驳。 主院，沈老爷坐在上首，黑衣人跪地正禀报事情。听罢，沈老爷喝了口茶，眼神冰冷，“既让人发觉了，那就处理的干净些，不要留下把柄。” “必要时，斩草除根！” 黑衣人叩首，“是。” 处理了一个多时辰事情，沈老爷不禁揉了揉额头，说道，“下去吧。” 黑衣人抱拳，转身大步离开了。 一直立在旁边的管家上前给沈老爷的茶盏添了水，说道，“老爷，可是累了？要不先歇了吧，近来萧归受伤，所有的事情都是老爷您处理，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了的。” 沈老爷也叹了口气，说道，“这精力确实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陈管家看了沈老爷一眼，得到默许后出去了，再回来时带了一个消息。 陈管家躬身道，“老爷，萧归醒了。” 沈老爷放下茶盏，问道，“醒了？” “是。”陈管家低头，说道，“郎中说再有两个多月就能好了，只是……元气大伤，需要静养，不宜挪动。” 沈老爷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老爷，”陈管家犹豫了下，还是道，“还要继续试探吗？” 许久，沈老爷沉声道，“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寒门拼到如今的地位，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可我这偌大的家业，却无后继之人可以托付，别人倒无所谓，只我这两个女儿，尤其是寒儿……我如何放心得下。” 陈管家静默的立在原地，他知道沈老爷只是想有人听他倾诉罢了。 沈老爷闭目靠在椅背上，说道，“老陈，你看萧归为人如何？” 陈管家斟酌道，“萧归处事有条理，心性也稳，不是冒进的，定不会出大的纰漏。至于为人，上次他为救老爷您奋不顾身，生死之际也没有犹疑，可见是个至诚的，心里记着老爷多年对他的恩情。” 沈老爷没说话，就连姿势也没有动，陈管家却知道他的话老爷听进去了。半晌，沈老爷说道，“先停手吧。” 陈管家应是，见沈老爷神色疲乏，给他揉着太阳穴，犹豫了下，还是出言道，“老爷何不收萧归为义子，这样不是更方便了，一来门户有人撑着，二来两位小姐也可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何必一定要林萧归入赘，岂不是委屈了小姐。” “你不懂。”沈老爷摆摆手，说道，“天长日久，难免有别的心思。我不能让以后我这挣来的家业都便宜了别人。” …………………… 翌日一早，碧云带了个消息回来，“姑娘，林公子醒了！” 沈寒玉昨晚睡得太晚，还有些困，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迷糊道，“碧云，你小点声，好吵。” 碧云凑到沈寒玉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顿时，沈寒玉的盹醒了，也不瞌睡了，一脸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碧云道，“昨天深夜的时候就醒了。” 本来一脸欣喜的沈寒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淡下来。碧云自是察觉到了异常，若是以往，姑娘早该欢喜的不得了，怎么也不该是这幅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碧云忧心道，“姑娘，怎么了？” 沈寒玉迟疑了下，还是把事情说了。她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说了之后心里反倒舒服了些。 现下不禁愁道，“碧云，你说我该怎么办？” 碧云想了下，道，“这婚嫁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哎，姑娘可以去探探老爷的意思。” 沈寒玉一手托腮，思量着这事得可行性。 第3章 3 踌躇了几日，沈寒玉还是去了沈老爷的书房。 书房里，沈老爷正喝着沈寒玉炖的汤，一脸的笑意。 沈老爷喝了一碗，点头道，“寒儿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以后不知要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沈寒玉跺脚，羞涩道，“爹，你说什么呢？！” 沈老爷拿了帕子擦了擦嘴，打趣道，“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害羞的。” “对了，前些日子我遍寻了扬州的人家，给你物色了几个夫婿人选，你且先看看，中意哪个跟爹说。”沈老爷正说着，就见沈寒玉两手绞在一起，静静道，“若是我都不同意呢？” 沈老爷拍了拍沈寒玉的手，道，“你放心，爹给你选的都是家世好人品好的人家，保准你嫁过去了不会受委屈。若是真不愿，那爹再物色几个，只是你一个女孩儿，爹也不想你嫁的太远。” 听着这些话，沈寒玉的心不住的往下沉。 家世好…… 她想直接说她不想嫁这些人，管他什么家世人品，她 分卷阅读3 不中意！她心中早已有了人，倾慕数年，当初的一瞬悸动，已开花结果，多少次的辗转梦回，脑海中都是他的身影。抹不去，忘不掉…… 可这满腹的话却注定是不能说的。 沈寒玉知道沈老爷对她的宠爱，却也清楚他的狠绝。她曾亲眼目睹沈老爷是如何处置一个人的。 她若真说了，才是害了林萧归。 三姑娘不发一言的走了，沈老爷怔了下，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又过了两个月，草长莺飞，春雨稀稀落落的下着，打在树叶上，连缀起一片的音阶。 碧云跟在沈寒玉，亦步亦趋道，“姑娘，你走慢些，我跟不上了，当心淋了雨。” 沈寒玉恍若未闻，径自往前走着。 看着三姑娘的背影，碧云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两月前从老爷的书房回来，姑娘就一直这么闷闷不乐的，今天也不知怎的突然要出来，还下着雨呢。 见沈寒玉越走越远，碧云连忙往前跑两步追上。 两人没有多远，正转过长廊，碧云正要往出迈步，不成想被沈寒玉一把拽了回来，同时捂住了她的嘴。 实际上，走过这个门，外面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凉亭，这里是沈宅中的僻静处，平时少有人来。 听着里面不时的说话声，沈寒玉黑眸微微一动，是爹和林哥哥。 两人似是在讨论公事，听了足有一刻钟，沈寒玉听着林萧归时不时的开口说话，心中不可自制的泛起喜悦，又夹杂着说不出的心酸难过。 碧云显然也听出来了是谁，突然推了推她，沈寒玉不解的看着她，见碧云的手势，方小心的靠过去细听。 “萧归已及弱冠，可有成家立室的想法？” “并无。属下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怕是委屈了旁人。只是……只是……” 说话之人似是不好意思了，本来流畅的话语突然滞涩起来，吞吞吐吐的。 “我把你看成我孩子一般，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沈老爷催促道。 偷听的沈寒玉心中也跟着悬着，说呀，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心中已有思慕之人。” ‘哄’的一下，沈寒玉心中如有闷雷炸响，攥着帕子的手不自觉的扣紧，骨节泛白，她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碧云暗道一声糟，立时扶着沈寒玉悄声离开，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里面脸色微红，和沈老爷说着话的林萧归，有意无意的，视线扫过碧云和沈寒玉偷听的地方。 第4章 4 当晚沈寒玉就病了，高热不退，请了郎中过来，开方子抓药煎药，折腾到子时，方才消停。 翌日一早，沈老爷亲自过来看，让郎中用最好的药。 只是沈寒玉素来身子骨弱，近来又心中有事，愁绪郁结，断断续续的一个月也没好。 这期间，沈宅二姑娘沈清玉回来了。刚过了年没多久，沈清玉就应沈家姑姑邀请，过去她那儿小住。 在那儿待了有小三个月，现下才回来。 只是这二姑娘回来以后一反以往的作派，竟是收敛了些许，行事不再蛮横无礼，甚至还让人给沈寒玉送了些东西过来。 隔了几日，竟又过来看沈寒玉。 沈寒玉自己单独一个院儿，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三两根修竹立在那儿。自打病了，她每日都在这窗前坐上半个时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云怎么劝都没有用。 沈清玉来时正看见这一幕，笑着道，“什么时候我们三妹妹也成了林妹妹，整日愁眉不展的？” 碧云站到一旁，屈膝行礼。 沈寒玉也不在意她话中带刺，转过身来道，“二姐姐过来了？” 见着人，沈寒玉怔了一瞬，慢慢道，“二姐姐……风采更盛了。” 听了这话，沈清玉嘴边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她嗔怒的瞪了沈寒玉一眼，笑道，“就你嘴甜！我刚一回了家就听说你病了，那会儿忙着收拾，也脱不开身，现下好容易来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碧云端上两盏茶来，心中暗自腹诽，要收拾也是下人收拾，她怎么从没见过二姑娘亲自动过手。也不知怎的突然兴起来看我们姑娘，还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真是气人。 沈寒玉咳了一声，声音微哑，道，“多谢二姐姐惦记，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妹妹素来身子弱，这才迟迟不好。” 两人闲谈了约莫一个时辰，沈清玉方离开。 看着那一主一仆离开的背影，碧云疑惑道，“姑娘，这次二姑娘怎么和您聊了这么久，而且还和颜悦色的？” 沈寒玉也纳闷，又咳了两声，碧云忙扶着她。推开碧云，沈寒玉倚靠在门柱上，迟疑道，“看着二姐姐，整个人容光焕发的，这是在姑姑那儿碰上什么好事儿了？” …… 沈寒玉生着病，越发的倦怠，很少出屋子。便是碧云苦口婆心的劝着，也就 分卷阅读4 勉强在院子里转转。 这日黄昏时分，沈寒玉正喝着药，药汤太烫，便拿着药匙慢慢的搅着。 外面有人通报：“姑娘，林公子派人送了药材过来。” 碧云立刻转头看着沈寒玉的表情。 沈寒玉动作一顿，长长的睫毛半晌没眨一下。几息后，她慢慢的喝干净了碗中的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起身往外走，碧云连忙跟上。 到了门边，沈寒玉却停住脚步，问道，“是他过来送的吗？” “不是。”那人低着头道，“是林公子的小厮送来的。” 沈寒玉足足在那儿站了半晌，手中紧紧的攥着帕子，心中酸涩难当。她就知道，就知道……他怎么可能过来。他是外男，又只当她是妹妹，此番是惦念她的身体，这才…… 她怨不到他身上。 他只是……不喜欢她。 那人一直没等到回应，不禁道，“姑娘？”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沈寒玉死死的压制着心中的难受，黑眸中漾起微微水光，她声音尽量平静道，“你着人收了，放在库房吧。” 第5章 5 已经快到五月份，天气越发的暖了，沈老爷把二姑娘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沈清玉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娘，你说什么？” 沈二姑娘的生母秦氏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道，“你父亲已为你看好了人选，就是那林萧归，让他入赘，以后这宅子里就是你们当家了！” 沈老爷总共就这么两个女儿，沈寒玉是要外嫁的，便是给嫁妆也不会有太多，怎么也是自家女儿占着大头，且林萧归入赘，也省的女儿在外受婆家的气。 “我不要！”沈清玉声音尖利道，“那林萧归不过就是个下人，凭什么要我嫁他？！” 秦氏盘算的好，却没想到沈清玉如此抵触。她安抚道，“不是让你嫁，是他入赘，这怎么能一样呢？清儿，你听娘的话……” “我不！”沈清玉挣开秦氏的手，“沈家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为什么不是沈寒玉，偏偏是我？！” 秦氏也生气了，板起脸道，“你说什么胡话呢？那怎么能一样？你若外嫁，分得的嫁妆能有家产的几成？日后你我母女俩若有难处，帮与不帮，还不是得看那沈寒玉的脸色，没出息！” 沈清玉一气之下摔了茶盏，转身跑回了自己房内，徒留秦氏被气的直喘气。 侍女上前宽慰道，“姑娘也是没想通，过几日兴许就转过心思来了。” 秦氏叹了口气，道，“也只得如此了。” 只是，又等了几日，却等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秦氏震惊的看着沈清玉，抖着手指着她，说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清儿，你可别是因为婚事才骗我的吧？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清玉跪在地上，一狠心，道，“他是陆家二子，娘，女儿倾慕陆小公子，已与他互定终身，绝不嫁与他人为妻。而且，陆家虽不在扬州城，但是也是富贵人家，如何比不上他林萧归和这些家产？” 秦氏一回想，眯眼道，“所以你在你姑姑家待了这么多天就是与这小子在一起？你姑姑他们都知道？” 沈清玉一见秦氏这表情，不敢全说，立刻摇头，道，“不是，我俩只不过见了数面，姑姑他们都不知道的。” “嗯，那还好。”秦氏来回踱步，思量再三，方道，“你起来，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同你父亲说。” 隔天清早，沈老爷在秦氏处吃早饭，秦氏斟酌道，“老爷，清儿是个被娇养出来的孩子，锦衣玉食的，把她以后的终身都托付给林萧归一个粗人……老爷，我这心里，真的放心不下。” 沈老爷揽过秦氏，沉声道，“那你说如何呢？” 秦氏余光瞥着沈老爷的脸色，柔声道，“我看江城陆家的小公子就不错。” “陆家只有一个儿子，上哪儿来的小公子？”沈老爷吃好了，放下筷子，起身换上衣衫。 秦氏借着起身的动作掩饰住不当的表情，“老爷？可是我听人说……” “不要听那些道听途说。”沈老爷拿过帽子，说道，“陆家确有一个小公子，只不过因病去了，是以现在陆家只有一个长子。” “好了。”沈老爷拍了拍秦氏的手，说道，“我知你担心清儿以后受了委屈，不会的，我给她挑的人你还信不过吗？” 秦氏勉强道，“自是信得过的。” 沈老爷哈哈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秦氏紧紧的揪着帕子，看着沈老爷出了院子，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若是没有这个人，那前段时日与清儿私定终身的又是谁？ 第6章 6 自那日后，沈清玉和秦氏都消停下来，再不提更换人选之事，竟是默认了同林萧归的婚事。 沈老爷亲自定下了礼单，着人送到了林萧归的院子，又收了林萧归 分卷阅读5 的礼金，这就算定下来了。 堂内，沈老爷在同林萧归说话，他道，“萧归啊，以后我那二女儿就拜托给你了。你既和心中惦念的那人无缘，日后也就别想了。” 林萧归作揖，道，“沈老爷您待我恩重，萧归自是铭记，定会好好待沈二姑娘，断然不会有别的心思。” 沈老爷扶起林萧归，越看越满意，他道，“好，好。” 又问了林萧归的生辰八字，沈老爷这才带人离开。 这么大的事必然是阖府上下皆知的。碧云根本瞒不住。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沈寒玉没有大的情绪起伏，眉眼微低，神色淡淡的，不见悲喜，仍旧绣着手中的衣衫。 碧云担忧的看着沈寒玉。 半晌，沈寒玉余光瞥见碧云的身影，偏头道，“你怎么还在？” 碧云嗫嚅道，“姑娘，你……” “嗯？”沈寒玉见她如此，先是疑惑，而后恍然，她放下手中的绣品，拉着碧云在她旁边坐下，慢慢道，“我知你要说什么。林哥哥喜欢二姐姐……” 碧云忍不住道，“姑娘，二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公子素来很少跟她见面，也不一定就是林公子的心上人啊。” “可是终究不是我啊。” 碧云心中狠狠的疼了一下，她看着沈寒玉略带伤感的眼眸，似乎透过了表面的平静，看到了她内心的酸涩与深深的无可奈何。 “自古婚嫁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向来倔强，他决定的事情断无更改的可能。”沈寒玉长长吐出一口气，她道，“我又能如何。” 碧云抿唇，唤了一声，“姑娘。” 沈寒玉往日活泼的脸上满是失落，再不见一丝笑意。碧云突然就对那林萧归生出了些许恨意，若不是他，姑娘这一个多月来怎么会缠绵病榻，整日神思不属。 “无事。”沈寒玉拿起绣了一半的衣衫，说道，“既是没有缘分，那就断了这念想，以后……出嫁从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沈寒玉道，“说了这么半天，我口都干了，去给我倒盏热茶来。” 碧云忙应声去了。 沈寒玉拿起针线，绣了没几下，不想针尖扎了手，瞬间血珠就冒了出来。沈寒玉嘶了一声，把指尖含在嘴里，泪水突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沈寒玉暗骂自己矫情，以前也没少扎过，怎么这次就……就这么疼，像是扎在了心里。 ………………… 翌日晨起，沈寒玉去给祖母请安，祖孙俩说了会儿话。 闲聊了盏茶时间，祖母说道，“如今，清丫头有了着落了，你……” 沈寒玉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孙女儿一切都听祖母和父亲的。” 祖母笑道，“你是好孩子，只是这婚事万不可马虎大意，这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毕竟，以后你俩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沈寒玉抿了抿唇，道，“祖母，孙女儿甚少出门，既不认识，也不了解，还是听您的。孙女儿信得过祖母的眼光。”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寒玉方离开。 碧云却道，“姑娘好歹选一个入得眼的，怎的一个也不看。” “走了。”沈寒玉黑眸看着远处，没有回答碧云的话。只是心中已有答案。 ――既不是他，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第7章 7 过了几日，大清早的，沈宅外面停了几辆马车。不多时，沈老爷一行人出来，上了马车，往城外去了。 中间的一辆马车上，正坐着沈寒玉和碧云。 沈寒玉蹙着眉道，“今天去大明寺怎么不见二姐姐？” 碧云一边翻出茶具来给沈寒玉倒茶，一边道，“姑娘，你没发现秦姨娘也不在吗？” 确实没看见，沈寒玉接过碧云递的茶，看着她道，“你知道原因？” “我今早听前院的下人说的。”碧云拿过一边的靠垫放在沈寒玉的后面，说道，“二姑娘身体不舒服，脸色白的不行，去不了，秦姨娘担心她，于是两个人都没去。” 沈寒玉喝了口茶，嗯了声。 大明寺是深山古刹，马车走也要一个多时辰，出了城门，都是土路，马车难免摇晃。等终于到的时候，沈寒玉脸都白了，还是碧云给她扶下的马车。 一行人进了山门，走到大明寺正殿，上了香，拜过菩萨，沈老爷添了香油钱，就跟着住持一同走了。 余下沈寒玉和林萧归，和一众下人。 林萧归沉默着，沈寒玉低着头，也不说话。几个人杵在那儿，气氛正尴尬着，一旁的小沙弥迎上来，说道，“师父早为施主们安置了地方，还请随我来。” 每年此时来大明寺是沈宅的惯例，且会住上两天。 此一行中，因着只有沈寒玉是女眷，遂单独安置在了一个小院儿内，同沈老爷他们住的大院子仅一墙之隔。 这倒是合了沈寒玉的意，她心中有事， 分卷阅读6 见了林萧归总是尴尬，时间长了，被人看出个什么来可就麻烦了，莫不如避开。 只是沈寒玉实在是难受的不行，脸色苍白，她本就生着病，没好利索，又是这一番折腾，模样看着更纤弱了。 交代了碧云，晚饭时分叫她，简单洗漱了下，便躺在床上睡了。 ………………………… 翌日下午，沈寒玉禁不住碧云的劝说，出了院门。两人一路往寂静人少的地方走，却也没敢走太远，这里古木参天，怕迷了路。 慢慢的走着，沈寒玉看着周边的景致，倒也生出几许平和之意。忽然，她蹲下身，葱白的手指轻抚花瓣儿，闻着这清香，沈寒玉喃喃道，“竟已是琼花开放的时候了。” 碧云笑着道，“还不是姑娘不肯出门，更早几天，扬州的琼花节就开始了。” 沈寒玉低头，半晌，道，“名擅无双气色雄，忍得一死报东风。①琼花是有情之花，可依我看，不如无情的好。” 碧云知道她心里苦，唤道，“姑娘。” “无事。”沈寒玉起身，脸色很不好，她淡淡道，“回吧。” 不想转过了一个墙角，正撞见了迎面过来的林萧归，看他的样子，应是忙完了外面的事情，刚回来。 沈寒玉抬头看清对面人的脸时，就怔在了原地，连话都忘了说。 林萧归的表情也是惊讶，似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沈三姑娘，他眼神微亮，又转瞬幽深，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碧云能差不多能猜到沈寒玉的心情，只是这大明寺里，人来人往的。碧云咬了咬牙，暗暗推了推沈寒玉。 沈寒玉回过神来，这可能是她在林萧归同二姐姐成亲前见他的唯一一次面了。她，舍不得…… 无法，碧云向林萧归屈膝一礼，走过长廊，到拱门处去守着了。 两人对立，相顾无言。 十数息后，还是林萧归打破了静寂，说道，“三妹妹，是要去往何处？” 沈寒玉立时低了头，手里紧紧的攥着帕子，声音微哑，“……不过是在这里随意走了走。” 从林萧归的视线去看，正能看见沈寒玉咬的发白的唇，和她纤弱的身形，这段时日，沈寒玉似是又清减了。林萧归抬起手，又停在半空，犹豫了下，还是收了回来，欲言又止，“你……我……” 沈寒玉深吸了口气，硬是憋回了眼中的泪意，她道，“寒玉前几日便听说林哥哥要娶二姐姐了，还未来得及祝贺。” 说罢，屈膝一礼，“寒玉在这儿道喜了。” 林萧归猛的攥起了拳头，生硬道，“多谢沈三姑娘。” 说完，便错身大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赵炎的绝句诗。 第8章 8 往回走的路上，碧云见沈寒玉心情尚可，便问道，“姑娘方才为何如此说？” 沈寒玉叹了口气，说道，“林哥哥是要主持沈宅的一应事务的，我便是嫁出去了，待父亲百年之后，有二姐姐这层关系在，必然也是要回沈宅的。” “若让他知道了我对他……”沈寒玉踢着小石子，道，“日后，再见面得多尴尬。” 碧云点头，也是。 沈寒玉看着青山绿水，心中闪过一句话。 ――只我自己记在心里，便好。 转眼两天过去，时间飞逝，沈寒玉一行人拜别住持，回了沈宅。 可这短短两天，对于沈清玉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那日沈清玉身体不适，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也没着急请郎中。这段时间，自打知道了与自己私定终身的人用的是假身份，且她多次让身边的侍女去寻也未见踪迹，心中又急又怕，也不敢说出来，郁结于心，岂不生病。 加上身上难受，沈清玉早上、中午没吃多少东西就下桌了。不成想下午肚子疼的不行。 秦氏知道了，立刻要请郎中。被沈清玉死活拦下了。 这下，秦氏就是再没多想也要想想了。沈清玉是她养大的，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往日有点小病恨不得让全家人都知道，怎么现在连请个郎中都不用了。 秦氏声音冷下来，“清儿，你有什么事在瞒着娘？” 沈清玉哭着，咬着牙不说话。 秦氏拍着沈清玉的背，说道，“清儿，有什么事你和娘说，难不成娘还会害你？或者是……你想和你爹说？” 沈清玉抽噎声一停，抬头看了看秦氏的脸色，带着泣音道，“娘，那你别打我。” 沈清玉把事情都交待完了。气的秦氏眼前发晕，抖着手指着沈清玉，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既这么有主意，在你姑姑家……你姑姑家，就敢与那人行这种事，若让人传出去，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沈清玉就只是哭，突然，喊了一声，“娘，我肚子，好疼……” 说完这句话，身体就往下滑。秦氏连忙接住。 兵荒马乱的 分卷阅读7 一天过去，沈清玉再醒来已是晚上，就得知了一个消息，她怀孕了。 秦氏见她精神尚可，喂她喝了药，安抚道，“现在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白天沈清玉的样子吓坏了秦氏，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若不要这腹中的孩子，定是要请郎中，还得有侍女帮忙，这一折腾知道的人就多了。这番动静怕是瞒不过老夫人，届时老夫人震怒，清儿根本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留着，又是一个祸患。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 沈寒玉回来就听说沈清玉病了，下午就过去探视。 一看见沈清玉，沈寒玉都怔了一下，这才几日的功夫，尖下巴都出来了，病的这么严重吗？ 沈寒玉坐在床边，关心道，“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的瘦了这么多？” “没什么大事。”沈清玉转移话题，道，“倒是三妹妹，这次去大明寺可还辛苦？” 沈寒玉笑道，“不辛苦。” “我看也是。”沈清玉一抚衣袖，要笑不笑道，“不然妹妹也不会在那儿得遇良人了。” 沈寒玉慢慢的敛了笑，“二姐姐，那都是父亲找的人选，让我相看一场，并未定下来。” 沈清玉挑眉，嗤笑一声，道，“定与未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三妹妹用不着在我这儿装模作样。” 站在沈寒玉后面的碧云听着这话就来气，我们姑娘好心来看你，竟说这般难听的话！ 随便说了两句话，沈寒玉就出来了。 碧云看着沈寒玉的脸色，说道，“要我说，姑娘就不应该去看二姑娘，平白生一肚子气。” 沈寒玉不在意道，“二姐姐向来如此，有什么可生气的。” 第9章 9 回府第二日，老夫人请沈老爷过去用早饭。 老夫人吃过饭，放下筷子道，“清玉和林萧归的八字我找人算了一下，两人婚后能合得来。至于婚期，那算命的说五月后的十月十八日，为最佳。” 沈老爷道，“好，那就定在这一天。” 老夫人喝了口茶，道，“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时间够用，正好可以好好准备准备婚事。” “对了。”老夫人放下茶盏，说道，“你告诉秦氏一声，让她心里有个数。” 沈老爷应声，“是，儿子用过了饭就去。” ………………………… 上午，秦氏的院子，沈老爷喝着茶水，把婚期的事说了，秦氏心里一紧，笑着道，“老爷，这林萧归本就是知根知底的，又是入赘，不如提早些把婚事办了？” 沈老爷一哂，打趣道，“怎么？清儿这丫头着急了？” 秦氏忙道，“哪有的事儿。” 沈老爷也没说什么，只笑道，“且先等等吧，毕竟是我的长女，婚事自是不能马虎。” 话说到这份儿上，秦氏只得答应着。 送走了沈老爷，秦氏敛了笑意，甩袖去了沈清玉的住处。 本来二姑娘、三姑娘都应是自己一个院落，但是沈老爷体念秦姨娘，让她和二姑娘住在一起。 沈清玉正在做茶，秦氏进去了就让下人们都出去。 今天天气热，屋子前后都开着窗，沈清玉放下手中的东西，不解道，“娘，怎么了？” 秦氏坐在椅子上，没好气道，“你的婚期，定在了五个月之后。” “五个月，五个月……”沈清玉喃喃着，她腹中的孩子现在就快一个月了，再有两个月就显怀了，铁定是瞒不住人的，更是赖不到林萧归的头上。沈清玉也没了闲情逸致，她慌忙道，“娘，那怎么办才好？你没求爹爹改日子吗？” “求？怎么求？”秦氏指着沈清玉，气道，“你让我用什么理由去求？且不说这是老夫人亲自找人算的好日子，单是我非得要改这时间，你爹定会看出什么来。” 沈清玉害怕了，哽咽道，“那，那怎么办？娘……” 秦氏起身，来回踱步，半晌，她道，“婚期必定是要提前的。” “这样，你近段时间多同那林萧归见见面，现下外面正是天气好，凭我女儿的身段模样，还能迷不住那小子！” 沈清玉皱眉，厌恶道，“我不要，他不过一个下人，凭什么要我亲近他。” 秦氏也恼了，她道，“这也不听，那也不听，这事儿你自己去想办法吧。我不管了。” 秦氏转头就要往外走，沈清玉忙道，“娘，我也没说不听。”她往前走了两步，哑声道，“一定要这样吗？” 秦氏本就是装的，见沈清玉如此，转过身走到她身边，抚了抚她的鬓发，叹道，“清儿啊，不这样，怎么能让婚期提前呢。” 沈清玉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秦氏扶她坐下，搂着沈清玉，说道，“苦了你了，只是娘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谁也没有看到，秦氏背对的镂花 分卷阅读8 窗边，鹅黄的衣袂一闪而过。 第10章 10 眼见五月已过了几天，天气渐热，沈宅里也是满目葱茏，绿意盎然。 书房里，沈老爷正和林萧归商谈事情。 沈老爷坐在太师椅上，他道，“盐铺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林萧归起身，拱手道，“是，萧归定当竭尽全力。” “嗯。”沈老爷给了陈管家一个眼神，陈管家会意，取出几个小册子递给林萧归，沈老爷喝了口茶，道，“这是有关盐运的相关事宜，你且先看着吧。” “是。”林萧归双手接过。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事，林萧归便请辞了。 过了约摸盏茶的时间，沈老爷忽然道，“萧归近来有什么急事吗？怎么总是来去匆匆的？” 陈管家给沈老爷倒了茶端过去，道，“听说是二小姐有事找他。” “嗯。”沈老爷低头没批了几个字，又抬头，不解道，“你连这屋子都没出去，怎么说是清儿找他？” 陈管家一笑。 沈老爷放下了笔，眼睛微眯，他道，“清儿找过他多少次了？” 陈管家道，“本来二小姐就是要与林萧归成亲的，现下多见几次面也是正常吧？” 沈老爷重重吐出一口气，向后一靠，出神的看着外面。 陈管家不再说话，他上前一步，低头磨墨，点点墨香飘散。 ……………………………… 三姑娘的小院里，沈寒玉和碧云正忙着。 “碧云，去把这件我做好的披风给父亲送过去。”沈寒玉把线头处理完，叠好交给碧云。 碧云应是，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看见坐在桌边看诗词的沈寒玉，笑道，“姑娘，近半个多月的时间你都在忙着做衣裳，都好几日没有出去了，今天外面天气正好，出去逛逛吧。” 沈寒玉翻过一页书。 碧云拉着沈寒玉的胳膊，央道，“咱们宅里后花园的花都开了，姑娘不去看看？” 被她缠的没有办法，沈寒玉无奈的看了碧云一眼，放下手里的书，说道，“走吧。” 两人在小路上慢慢的走着，垂柳成荫，时光正好，沈寒玉眉目舒展，她道，“没想到仅是这几日的功夫，这景致竟有这般大的变化。” 碧云也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道，“过几日更好呢，只是可惜现在的琼花都败了。” 沈寒玉没说话，两人走过长廊，径自往后花园去。 路上，沈寒玉随手揪了朵花拿在手里。碧云故意说些扬州城里的趣事儿逗沈寒玉。 听着听着，沈寒玉不觉用了心，偶尔一笑，眉目也舒展了些许。 转过小路，碧云正讲到悬念处，不知怎么突然停了声音，沈寒玉偏头看她，催促道，“说啊，怎么不往下说了？” “啊……”碧云磕巴了下，避开沈寒玉的目光，突然道，“姑娘，我们好像有东西落下了。” “这夏日当空，出来闲逛用带什么。”沈寒玉不在意道，“再走一走吧。” 碧云欲言又止。 两人在柳树的阴凉下散步，没两步，沈寒玉拨开垂下的柳枝，不经意的往对面扫了一眼，就僵住了身形。 只见对面的凉亭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手谈下棋。柳条掩映，看不清脸，可是于沈寒玉而言，却是万分熟悉。 ——那是二姐姐和林萧归。 沈寒玉久久的看着，看着他为沈清玉倒茶，看着他因沈清玉说的话露出爽朗的笑，看着他起身拨了拨沈清玉的头发，神情宠溺…… 碧云担忧的看着沈寒玉的表情，她嗫嚅道，“姑娘……” 都怪她，好端端的非得催着姑娘出来走走。碧云知道近来二姑娘经常和林萧归见面，应该说这件事在整个沈宅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这俩人先前并没有如此频繁的见面啊，这昨天刚见了面，今天又在小亭子里下棋？！ 须臾，沈寒玉松开柳枝，面色平静，她道，“走吧，我们往别处去。” 碧云眼角余光瞥着沈寒玉，一边道，“是。” ……………………………… 半个时辰后，凉亭里，沈清玉和林萧归下完了两局棋，沈清玉一输一赢，算是平手。 两人分拣棋子，沈清玉一抚鬓发，说道，“萧归哥哥承让了，我竟不知你棋艺这般好。” 林萧归拣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说道，“哪里！二姑娘谦虚了。” 分拣完，沈清玉欲言又止，“萧归哥哥……” “嗯。”林萧归召来一个侍女把棋盘棋子之类的送回去，闻听沈清玉叫他，立刻道，“怎么了？” 沈清玉咬了下唇，还没说话，脸颊已红了，她期期艾艾道，“你……能不能……能不能……” 林萧归黑眸一动，他道，“能不能什么？” 沈清玉脸色更红，她快速道，“明天下午申时，我 分卷阅读9 ……我在我房中等你。”说完，就跑了出去。 林萧归看着沈清玉的背影，他自然听得懂言外之意，面上惊喜。微低的黑眸中，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第11章 11 翌日晨起天色昏暗异常，空气又潮湿，沈老爷在府衙办完公事，一回沈宅就去了秦姨娘处。 未及晌午，阴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下着，也不见停。 正堂里点着烛火也显得黑沉，秦姨娘加了件外套站在门口，一股子泥土特有的味道传来，她看着外面斜飞的雨丝，听着滴答声，久久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侍女上前一步，低声道，“姨娘，已经未时末了，该回去了。这里风大，站久了当心身子。” “都这时候了？！”秦姨娘拢了拢外裳，叹了口气，她道，“现下倒真觉出几分冷来，估摸着老爷也快醒了，回去吧。” 过了盏茶的时间，秦姨娘和沈老爷从内室出来，坐在正堂里边喝茶边闲话两句。 正悠闲着，却有一侍女从外面进来，神色焦急。 沈老爷皱眉，一撩茶盏，不悦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老爷，这是跟在清儿身边的，向来稳重。”秦姨娘看了侍女一眼，向着沈老爷说道。复又转回头来，问道，“巧云，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跪伏在地，回道，“姑娘每天这个时辰都要吃茶点，巧云方才正忘里去送，发现门上插着栓，推不开，这……以往可从没有过啊。” “在自家宅子里，能出什么事儿。大惊小怪！”沈老爷喝了口茶，随口道，“你就没在外面喊两声？” 侍女微抬头，看了看秦姨娘，眼神畏缩，不敢说话。 沈老爷没听到回话，眼睛微眯，“嗯？没听见我说的话？” “老……老爷，”那侍女身体一抖，带着哭腔道，“巧云不敢……姑娘最烦有人在她睡着时扰她。” 秦姨娘只微低着头，攥着帕子。 沈老爷也知道沈清玉的性子，想了下，说道，“那走吧，过去看看。” 走过长廊，一行人走到沈清玉的屋子外。沈老爷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开。陈管家早已找了个力大的人过来，破开了门。 进去前，秦姨娘深吸了口气，道，“老爷，这毕竟是清儿的闺房，还是让他们都在外面吧。” 沈老爷一怔，立刻道，“嗯，对，你们在外面侯着。” 过了小厅堂，进了内室，绕过屏风，沈老爷竟看见地面上衣衫凌乱，交叠在一起，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半遮的床帐里，沈清玉和林萧归躺在床上睡着，被子盖到了肩上，从光着的手臂就能知道被子里面的情形。 沈老爷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般场景，他一捂眼睛，转过身怒道，“孽障，给我滚下来！” 秦姨娘都没往那边看，只听了沈老爷喊的这一声，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可她不能就这么站在这儿，秦姨娘擦了擦泪，出了内室，吩咐陈管家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这里。 陈管家去处理了。 秦姨娘信得过陈管家的办事能力，又匆匆走回内室。沈老爷正是怒不可遏，一个是他教养多年的女儿，一个是他属意的女婿人选，却在尚未成婚时做出这等事来！ 沈清玉、林萧归跪在床边，沈老爷指着鼻子骂，“你们……你们两个，还有没有礼义廉耻。我本就为你们定了亲，再有四个多月就成亲。你们，就这么等不及？！林萧归，枉我如此器重你，偌大家业想要托付于你，不想引狼入室，虚伪！阴险小人！” 沈清玉从未见过沈老爷如此震怒，吓傻了，只是哭着抹泪，倒是林萧归一直沉默，未辩一言。 秦姨娘舍不得女儿如此，何况还怀着孩子。她上前一步，劝道，“老爷，消消气……” 沈老爷一甩手挥开她，迁怒道，“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秦姨娘苦忍半晌的泪终于忍不住了，她哽咽道，“那我能怎么办？老爷，我可就这一个女儿啊！” ……………………… 第12章 12 酉时，日头西沉，沈寒玉倚靠在院子里的栏杆处，随手拿个画本打发时间。 碧云出去取了趟料子，回来却带回一个消息。 沈寒玉上前一步，蹙眉道，“你说什么？二姐姐被父亲关进了祠堂？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碧云肯定道，“姑娘，我也是问了又问才相信的。” 可是为什么呢？ 沈寒玉踱步思索，对于她们俩，沈老爷向来都是宠着的。即便是犯了些错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鲜少有较真的时候，家祠罚跪更是从没有过的事儿。 而这次父亲的不留情面…… 沈寒玉脚步一顿，她把手中画本塞给碧云，一边快步往屋子里走一边道，“我去换身衣服，咱们即刻就去见父亲。” “啊？”碧云怔了一瞬，小跑跟 分卷阅读10 上，说道，“姑娘，那……去了说什么？” “自然是去给二姐姐求情，”沈寒玉穿上外裳，对着铜镜看了眼，转身道，“走吧。” …………………………………… 天色黑的快，就这会儿功夫，已是暮色四合了。 沈宅主院外，沈寒玉等着人去通报，她和沈清玉关系并不怎么好，只是这沈清玉突然被关了祠堂，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过问一二。 很快就有人来迎沈寒玉进去。 不想在书房外，沈寒玉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林萧归。 此时他一身黑衣，跪在书房外，形容甚是狼狈，只背脊依旧挺直。 沈寒玉不由驻足道，“……林哥哥？” 林萧归看了她一眼，又默不作声的低了头。 旁边的下人催促道，“姑娘，走吧，老爷还等着你呢。” 沈寒玉抿了抿唇，跟着走了。 碧云留在了外面，只沈寒玉独自进了书房。 看见沈老爷的模样，沈寒玉就惊了一下。她从没看见父亲如此疲惫的神态，仅是一天不见，竟似老了几岁般。 沈寒玉心疼的走过去，说道，“爹爹。” 沈老爷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缓缓叹出一口气，任由沈寒玉轻揉自己的太阳穴。 沈寒玉说了些宽慰的话。 沈老爷只听着，虽没说话，但是紧锁的眉宇却舒展了些许。 沈寒玉想了想，慢慢道，“女儿不知二姐姐做错了什么，但令爹爹如此大怒，想来是不可饶恕之事。只是，祠堂阴冷，父亲好歹顾及二姐姐身体。” 半晌，沈老爷叹了口气，喑哑着声音道，“你不懂。” 沈寒玉不解，“……不懂什么？” 沈老爷却没有解释，只道，“此事不必再说。”说完，他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握住沈寒玉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说道，“好孩子，你向来听话，不让我费心。” 沈老爷看了沈寒玉一会儿，忽然道，“我和你祖母给你相看好了一个人，你见一见吧。” 沈寒玉倏然抬头，她干巴巴道，“怎……怎么这么突然？” 沈老爷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看这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说了。 沈寒玉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是想到了进来前遇到的人，她怎么也走不出那一步，犹豫了下，还是说道，“父亲，您曾经教育女儿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哥哥素来为人磊落，是个君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帮父亲做事，从无私心，还望父亲能多体念，而且，他还是二姐姐未来的夫婿。” 沈老爷仍旧静静的靠在椅背上，姿势一动不动。 沈寒玉知道他没睡着，只是不想说话，咬了咬唇，她屈膝一礼，走出了书房。 第13章 13 书房中一时寂静下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小厮敲门请示道，“老爷，秦姨娘求见。” 沈老爷叹了口气，单手拄着额头，“不见。” 那小厮为难道，“可是，她说……” 沈老爷‘啪’的一拍桌子，怒道，“我说了，不见，听不懂话吗！” “是。”小厮一抖，退下去了。 陈管家办事回来正看见这一幕，他推开门走进去，给沈老爷倒了杯茶，说道，“老爷，消消气。” 沈老爷看着白色的茶盏中茶叶沉浮，久久出神。 陈管家知道沈清玉的这件事给沈老爷带来的打击很重，毕竟他从未想过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 难以原谅，难以释怀。 沈老爷从二姑娘院子出来就回了书房，什么公文信函也不批，就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沈老爷想找个人说说，“老陈，刚才寒儿来上我这儿求情，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让我能体念她姐姐，体念林萧归。” 下午的事情发生之后，沈老爷立刻就封锁消息，下人小厮但凡知道的一律杖毙。是以，除了几个人之外，这沈宅中的人都不知道沈清玉因为什么被关了祠堂。 沈老爷说着说着，声音哑了，“我养她十多年，一直以为她只不过是性子略有些娇蛮，怎么会做出这种……这种败坏家门之事！” 陈管家低头，知道老爷现在说的是沈清玉。 沈老爷声音停了下，一手擦了擦眼角，叹道，“今日之事，若换成寒儿，定不会如此。” 也不怪沈老爷如此失望，如此伤心。事情发生之后，他让陈管家调查，见了血之后，撬开了沈清玉侍女的嘴，才知道原来是沈清玉主动约的林萧归。 但是即便如此，沈老爷心中也是恨林萧归的。纵使沈清玉不知羞耻，那你林萧归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跟在他身边的这七八年装的倒是好，人都有两面，沈老爷只恨自己没能早日看清这个人的另一副面孔！恐怕以前跟他说过的有喜欢的人，也是骗他的吧。 分卷阅读11 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下人着急道，“老爷，祠堂那边的二小姐出事了。” 沈老爷平复了下心绪，说道，“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颤着声道，“二小姐晕倒在祠堂里了，还……还出了好多血。” “什么？！”沈老爷一听到血也急了，他紧忙往外走，边走边道，“没请郎中吗？” 下人小跑着跟在身边，回道，“请了，嬷嬷暂时把二小姐安置在了一旁的厢房里。” 陈管家连忙跟上，一行人经过林萧归身边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注意放在他身上。林萧归自己也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看着沈老爷的背影，黑暗的夜晚肿，那黝黑的眼睛深邃、不可捉摸。 等沈老爷到时，郎中已经在施针了。 秦姨娘本也过来了，却被沈老爷给撵了回去。郎中是府里的人，孩子也在府里养着，沈老爷对他自是放心的。 郎中出来了，擦了擦额间的汗。 沈老爷着急道，“我女儿如何？” 郎中可惜道，“老爷，这二小姐都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怎么能跪祠堂呢。再加上二小姐还受了惊吓……” “孩子？两个月？”沈老爷怔怔重复。 陈管家见此，不得不出声问道，“那，那二小姐怎么样了？” 郎中拱手道，“老朽尽力了，若是出血时我在身边，或许有挽回的可能，可现在……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无事。仔细将养着，老朽留了一张单子，饮食上按那上面来即可，吃两个月，差不多元气就补回来了。” 送走了郎中，沈老爷喃喃道，“……孩子。”说着，拿了旁边的一根棍子就要往主院去。 陈管家连忙给拦住了，问道，“老爷，您干什么去？” 沈老爷道，“他个林萧归敢这么祸害我女儿，合着不是今天同在一处的，这是两个月前就在一处了，还跟我说有什么心上人，我打死他个臭小子！” 陈管家给沈老爷拍了拍后背，说道，“老爷，别气。这两个多月前，二小姐可不在府里，林公子可是病着昏迷不醒啊。” 沈老爷身形骤然僵住，手中的棍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数息后，整个人往后仰倒在地。 陈管家连忙去扶，“……老爷？老爷！” 第14章 14 翌日上午，沈老爷醒过来，身旁沈寒玉正坐在旁边守着他。 沈寒玉喜道，“爹爹，你醒了？” 说着扶起沈老爷，在他身后放了个靠垫，倒了杯水给沈老爷递过来，说道，“先喝些水润润嗓子。” 沈老爷没有心情，经历了昨日的变故，他心中怅然，无力的靠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对于昨日晚发生的事情，沈寒玉一无所知，她只以为沈老爷是身体不适，突然晕倒。 ——这是陈管家所说。 见沈老爷表情实在不好，沈寒玉想了想，默不作声的把茶盏放在了一边的小几上。 外间，陈管家送上清淡的粥和菜，沈老爷并沈寒玉一同吃了饭。 过了会儿，见两人吃的差不多了，陈管家一边收拾一边道，“三小姐照料了老爷一整晚，想是累了吧？” 沈老爷本是心不在焉的，听见这句，顿时回过神来。见沈寒玉眼底的青色，拍了拍沈寒玉的手，心疼道，“辛苦你了，寒儿，回去好好歇歇吧，爹爹没有事儿了。” 沈寒玉又关心了两句，这才走了。 今天也是阴天，只是雨停了，各处的景物看起来都阴暗着。 正堂，沈老爷挥退下人，沉吟良久，道，“老陈，你让人去查，查清儿……在她姑姑家都干了些什么！” 陈管家道，“是。” 他转身正要出去，却又被叫住，只听沈老爷道，“再去查查以前，尤其是年初那段时间清儿和林萧归的来往情况，一一报给我。” 陈管家黑眸微抬，又低下去，他道，“是。” 沈老爷此时再回想昨天下午的情景，只觉得处处都是漏洞。怎么就那么凑巧，赶上自己在时，清儿的贴身侍女找上来，还有进清儿房门前秦姨娘恰到好处的提醒…… 现下再想，就连那十几天，清儿频繁的与林萧归见面也不正常。清儿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他素来知道她的性子，有些小任性，对于陌生人或不熟识的人向来不怎么搭理。林萧归是自九年前就跟在他身边的，清儿与他也见过几次面，从不见她与林萧归多说半句话。 林萧归的表现也有异常。 当时他是在盛怒之下，此时却不由得察觉出问题来。从始至终，林萧归未曾说过半个字。 林萧归自孩提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沈老爷自认看人的眼光没有那么差，且寒儿也曾为他求情。 “啊，对了。”陈管家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道，“老爷，这林萧归该如何处理？” 沈老爷收回思绪，看向陈管家，说道，“……林萧归，暂且先不管他。” 分卷阅读12 “那是，”陈管家迟疑道，“就让他跪在书房外？” “什么跪着？”沈老爷还是有些气力不济，想多了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让他回自己的院子去，没我的命令，不允许出来。” 陈管家道，“是。” 出了正堂，陈管家看见了跪在廊下的林萧归。 从昨天下午一直跪到了现在，林萧归脸色苍白，陈管家把沈老爷的话转达，让他先回去，人却一动不动。 陈管家拍了拍他肩膀，不想林萧归整个人往前扑去，吓得陈管家连忙扶住。一边召唤人过来帮忙，一边摸了下林萧归的额头，很烫。 犹豫了下，陈管家让下人把林萧归抬回他的院子，转身又回去请示沈老爷，道，“老爷，林萧归从昨天跪到现在，高热不退……” 本来对陈管家的去而复返诧异的沈老爷听了这话，喃喃道，“跪到现在……罢了，他就是个死心眼的性子！” 沈老爷问道，“没找郎中吗？” 陈管家道，“尚未。” 沈老爷直起身道，“那赶紧去找啊，你想等他烧成个傻子再去吗？！” “是。”陈管家忙不迭的出去了。 第15章 15 小院里，沈寒玉倚着栏杆，卷着书册，兀自沉思。 这昨日，二姐姐被罚跪祠堂，主院正堂廊下林萧归也在跪着，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知他们是否因同一件事被罚。爹爹当时大怒，却在隔了几个时辰之后突然晕倒？ 莫名的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而且方才爹爹醒来之后，明显是有心事的。 “碧云。”沈寒玉放下书册，坐在石凳上。 “哎。”碧云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道，“姑娘，怎么了？” 沈寒玉蹙着眉，问道，“你有没有感觉爹爹有事瞒着我？” 碧云想了想，说道，“姑娘为何这么说？” 沈寒玉托腮沉吟片刻，她道，“昨日我曾问陈管家爹爹突然晕倒的原因，陈管家说是近来事忙，再加上下午时二姐姐做了错事，爹爹怒气难当，这才晕倒了。” 碧云点头，那时她就跟在姑娘身边，她也听到了。 沈寒玉继续道，“先说公务方面，爹爹为官数十年，经验资历都不差，从爹爹这段时日的心情来看，不会是这方面发生了什么突然的变故。再说二姐姐……” 碧云给沈寒玉倒了盏茶，沈寒玉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即便二姐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爹爹不应该是在最初发现的时候是怒到极致的吗？怎么会隔了几个时辰之后，心火又起？纵然如此，也总得有个诱因吧？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就生起气来，那这个诱因又是什么呢？” 碧云喃喃道，“也是。” “陈管家听的是爹爹的话，他不说，必然是爹爹不想让旁人知道。” 沈寒玉放下手中的茶盏，黑眸一眨，透着几分狡黠，说道，“这样，碧云，老规矩，你去打听打听，小心些。” 碧云会心一笑，她道，“好，就知道姑娘你憋不住，碧云这就去。” 沈寒玉又叮嘱道，“好，快去快回。” 碧云挥了挥手，出了院落。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碧云回来了。她坐在石凳上，连喝了几盏茶水，沈寒玉一边给她倒水，一边催促道，“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碧云喘了口气，她道，“姑娘你行行好，让我歇歇，为这点事我可一直没闲着。” “辛苦碧云了。”沈寒玉用扇子给碧云扇着风。 碧云早就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也不再卖关子，她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是老爷下了令，任何人不允许谈及此事，听说有几个知情的下人都被打死了。” 沈寒玉眉头一皱。 “但是昨天老爷晕倒前，府上请了郎中来，”说着，碧云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去了祠堂的方向。” “祠堂？！”沈寒玉惊讶道。 碧云着急，嘘声道，“姑娘！” 沈寒玉忙以手掩口，四外看了看，小声道，“二姐姐不是在祠堂吗？难道是……二姐姐出了什么事？” “这个就不清楚了。”碧云道，“祠堂那边都是老爷的人，实在打探不到里面的消息。” 沈寒玉道，“嗯。”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碧云伸手在沈寒玉眼前晃了晃，说道，“姑娘，我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沈寒玉见她一脸神秘，说道，“什么？” 碧云道，“今天早上，有小厮把林萧归送回了他住的院子，又请了郎中……”说到这里，碧云故意停下，不说了。 几息后，沈寒玉抬头道，“然后呢？说呀？” 今天早上她从沈老爷的院子里出去的，自然知道林萧归在那里跪了一整晚，但是她开口求了情，沈老爷却没有反应，这话她就不能再说了。 分卷阅读13 碧云咳了声，正色道，“林公子高热不退，郎中正在诊治……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姑娘放心。” 沈寒玉嗯了一声。 碧云道，“姑娘，我会留意那边的消息的。” 沈寒玉沉吟片刻，说道，“不用了。” 碧云看沈寒玉此时的反应，知道她是慢慢走出来了，只是尚且需要时间。 第16章 16 沈老爷交待给陈管家的事，不到两日便有了结果。 沈老爷一目十行的看完，手发抖的拍在桌子上，怒道，“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陈管家急忙上前抚着沈老爷的后背，说道，“老爷，您消消气，当心身体。” 沈老爷没理他，一甩袖出去了。 沈宅中发生的这桩丑事除几个人外，没有知晓内情的。至于沈清玉晚上出血的事，因着周围守着的人都是沈老爷的，口风严谨，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到外面去。 秦姨娘只能干着急，她多次去主院想求情，无奈沈老爷根本不见她。这两天三晚过去了，清儿到底怎么样了！ 祠堂那里看守的人软硬不吃，威逼利诱都不好使，根本打听不到里面清儿的情况。 这要是放在平日里，她不会这么担心，可是这清儿还怀着孕，胎儿尚且没有坐稳，她怎么坐的住。 正想着呢，就见沈老爷大步走过来。秦姨娘连忙起身去迎，委屈道，“老爷，老爷，你可算来了……” “闭嘴。”沈老爷嘴里吐出的字都好似带着火星子，秦姨娘吓得噤了声，只听沈老爷黑着脸说道，“我问你，先前关于清儿夫家人选，你说看好陆氏小公子，可有此事？！” “这……”秦姨娘紧攥着手帕，指节泛白。 沈老爷紧紧的盯着秦姨娘，冷冷道，“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你想好了再说。” 秦姨娘从没见过沈老爷这样凶狠的模样，双腿发软，硬撑着道，“是……是。” “很好。”沈老爷坐在主位上，陈管家立时给倒了一盏茶，又站立在旁。沈老爷身体往前倾，说道，“抬起头，看着我说……那你是见过这位陆小公子了？” 秦姨娘心头一紧，听到‘陆’这个姓氏，她再笨也知道沈老爷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最坏的消息便是沈老爷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身为枕边人，她最了解沈老爷的底线，若是这时不说实话，只怕…… 秦姨娘闭了闭眼，咬牙道，“从未……见过。” 此话一出，秦姨娘知道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她没有见过这人，与那人暗中往来、私相授受就是清儿一个人的过错。依沈老爷的脾气，打板子都是轻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秦姨娘慌了神儿，她跪在地上，恳求道，“老爷，清儿只是一时糊涂，她也不想这样啊，她本是一心想要嫁他，谁料想回了沈宅之后就联系不到那人了，不然……” 沈老爷打断道，“你说什么？找不到了？” 秦姨娘哽咽了下，道，“是啊，从她姑姑家回来以后，那人就失去了踪迹。” 沈老爷和陈管家对视一眼，他收到的消息里并没有这一点。 沈老爷怒火去了些，他深思良久，这人怎么会找不到？是另有家室，亦或是一个局？ 沈老爷吩咐人看好这个院子，不准任何人外出。出去之后，陈管家先道，“老爷，由于时间太短，我们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去查。” “嗯。”沈老爷便道，“现在你让人即刻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本事竟是骗到我女儿身上来了。” 陈管家应声，“是。”说完，立刻去办了。 第17章 17 晌午沈老爷正吃饭的时候，下人来报说二小姐醒了，沈老爷一怔，立刻放下碗筷，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迈上台阶，沈老爷脚步一顿，他让下人候在外面，独自走进祠堂旁边的偏室里。 这里光线阴暗，沈老爷绕过屏风，看见了已经清醒的沈清玉。 沈清玉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睛却转都不转一下。 沈老爷走近两步，唤道，“清儿……” 沈清玉没有反应，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沈老爷心中怎么不心疼，只是看沈清玉这般万念俱灰的模样，又生气，斥道，“清儿，你莫不是还在惦念着那姓陆的？你与他私相授受，还有了孩子，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是要浸猪笼的！现在你尚且活着躺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清玉慢慢的偏过头，看着沈老爷，一字一顿道，“那还真是要谢过父亲大恩了。” “你……”沈老爷指着沈清玉，怒道，“你这是什么语气在跟我说话？” 沈清玉看着沈老爷，半晌轻笑一声，“父亲想要如何处置我？” 沈老爷皱眉，他坐在椅子上，不容置喙道，“你虽然不知廉耻，犯下了这等大错，我却要 分卷阅读14 顾念着父女情分，成婚前你就不要出府了。这个孩子既是没了，也好，省得惹出祸端来。” 孩子没了，也好。 沈清玉黑眸一动，听着，听着，蓦然就红了眼眶，她不知为何找不见那陆公子的人影，可是那三个月的相处是真实的。他们一起看竹林落日，看斗转星移，看寒梅朵朵…… 在刚知道有了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害怕，而是期许。诚然，她对他有过怨恨，有过责怪，却从未有过不要这个孩子的想法。 忍着泪意，沈清玉再也藏不住心中的痛楚和，对沈老爷的怨恨，她嗤笑道，“是啊，父亲您向来仁慈。若是浸猪笼，那这等――丑事，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沈府的颜面，妹妹的名声，怎么能毁在我这样的人手里。” 沈老爷气的手发抖，他一拍桌子，喝道，“沈清玉！” “怎么，被我说中了？”沈清玉一手轻抚腹部，笑中带泪。 沈老爷平复了一下情绪，他道，“清儿，你伤心过度，头脑不清醒，我不与你计较。以后你安守本分，和萧归成婚，你们的孩子还是要继承沈家家业的。” “林萧归……”沈清玉仰着头笑道，“怎么，知道自己被设计了，林萧归还愿意和我成亲？父亲真是好手段啊！” 即使心中已有猜测，沈老爷仍是一怔，他道，“什么设计？” 沈清玉道，“父亲可别说不知道，这几天的事情你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吧。” 沈老爷眼睛微眯，他道，“谁跟你说了什么？”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沈清玉现在的模样，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祠堂之中，都是他的人手，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事先把所有消息透露给清儿。 沈清玉避开了这个问题，她咬着唇，看着沈老爷，说道，“父亲，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一人担着，父亲如何处罚都好，只是……不要牵连我的母亲。” 沈老爷沉吟半晌，余光看着清儿苍白的脸色，到底心有不忍，应了下来，又道，“身体好之前，你就禁足在这里吧。” 出去之后，沈老爷命人照顾好沈清玉，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第18章 18 晚间的时候沈老爷去了老夫人处吃饭。 这两天府里发生了这事，老夫人必定有所耳闻，定然要给个交待的。 沈老爷简单的说明了情况，道，“……事情大体如此。” “你办事我素来放心。”老夫人放下筷子，沉吟了下，说道，“林萧归知道清玉身怀有孕的事吗？” 沈老爷回道，“他不知道，我当时就封锁了消息。” “那就好。”老夫人漱了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说道，“只是，清儿这孩子，该好好管教了。” 沈老爷神色黯淡了些，他叹了口气，道，“清儿，唉。” 沉默了一会儿，沈老爷又开口道，“不提她了。母亲，儿子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你说。” 沈老爷道，“四月末去大明寺时，我让寒儿和徐家二公子见了一面，我看他们二人也聊的来，近日找个时间让他们见一面吧。寒儿的婚事也应该定下来了。” 老夫人思虑道，“再过两天吧。家里刚发生了这事，还是先缓一缓。” 沈老爷也道，“好，听母亲安排。” 沈老爷起身要走，却听沈老夫人道，“你找个时间还是同林萧归谈一谈吧。” 沈老爷动作一顿，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道，“别因为这些事，让他心中存了芥蒂，与你生分了。日后，终是他主理沈家的家业，支撑门户。” 沈老爷眼睛微动，把沈老夫人的话听了进去。 回了主院，沈老爷叫来陈管家，问道，“萧归的身体怎么样？” 陈管家回道，“昨天烧就退了，膝盖上的伤有些严重，郎中今天来换过药了。” “嗯。”沈老爷往书房走，他道，“让郎中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药材你直接从库房取就是了。” 陈管家道，“是。” 沈老爷道，“跟在清儿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女审出什么了吗？” “听老爷的吩咐，用了些手段，”陈管家递上一张纸，说道，“都在这里了。” “嗯。”沈老爷拿过来，看完之后，神色更添疲惫，“果然……” 当日下午他所看见的一切，果然是设计好的，林萧归与清儿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林萧归是本分的，只是有人心存不良。 只是，那天，为何林萧归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个字？ 第二天，沈老爷去了趟府衙，回府之后处理完公务，已是下午了。 见外面天色尚早，沈老爷去了林萧归的院子。 到的时候，林萧归扶着椅子艰难的站着，正伸手去拿茶盏，看样子是要喝水。 沈老爷立刻上前， 分卷阅读15 训道，“你身体还没好，乱动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林萧归回了床上坐下，沈老爷看了看周围，问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林萧归惊讶，道，“老爷，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沈老爷倒了水递给林萧归，又一次问道，“你身边怎么没人照顾你？” 林萧归见实在避不过去，说道，“若寻去外面采买一些东西，这才只我一人。” “这院里别的人呢？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林萧归抿唇，低了头，不吭声。 沈老爷一挑眉，大致猜出了原因，拍了拍林萧归的肩，说道，“之前的事情，委屈你了。” 林萧归捧着茶盏，抬头说道，“不委屈，是萧归行事冒失，给老爷添麻烦了。” 第19章 19 沈老爷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有几分动容。他看着林萧归，问出了一直难以解释的一个问题，“事发当日，你为何一言不发？” 林萧归眼神微闪，他张了张口，道，“我……” “不急，你想好再说。”沈老爷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盏茶，缓缓道，“萧归，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的性子我心中有数。你若是个软弱的，沈家的家业我不会、也不可能选中你。” 说着，沈老爷幽深的眼睛锁定林萧归，他道，“你处事有决断，也有能力，却为何在那样的情况下，宁愿让我对你寒心，甚至会一怒之下把你赶出沈家……” “你不怕吗？” 林萧归略有些艰难的撑着身体，跪在地上，膝盖触地的一瞬，他的脸色瞬间更白了，他忍着钻心的痛，勉强道，“我不怕。” 声音虽轻，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坚决。 沈老爷喝茶的动作一顿，他看向林萧归，眼睛微眯。 “萧归自八岁来到沈家，蒙沈老爷大恩，感激不尽。对于沈二小姐之事，我若出言反驳，人多口杂，积毁销骨，让以后二小姐如何自处。便是被赶出沈家……” 说到这里，林萧归闭了闭眼睛，几息后睁开，他道，“萧归识文断字，怎么也能混得一口饭吃，只是不能报老爷对我的大恩了。” 沈老爷放下茶盏，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他立刻上前扶起林萧归，感受到林萧归身体疼的发颤，扶他坐在床上，说道，“你这几日好好养伤，不要乱动，等伤好了，再来帮我做事。” 林萧归道，“是，多谢老爷关心。” 沈老爷笑了笑，他道，“现在还叫老爷，等过一阵子该改口了。” 正说着，陈管家突然匆忙的找了过来，说道，“老爷。” 沈老爷道，“你来的正好，老陈，林萧归这院子里的下人你整肃一下，太不像话。另外，派人去请郎中过来。” “是。”陈管家急切道，“老爷，有要事。” “嗯？”沈老爷喝了口茶，知道陈管家在顾忌谁，他直接道，“说吧。” 陈管家明白了，他道，“盐运出事了，船遭遇了盗匪，整船的盐都没了。” 沈老爷立刻站起身，震惊道，“你说什么？！” ……………………………………… 沈寒玉在桌边坐着绣东西，一边听着碧云打听来的事情。 碧云道，“听说秦姨娘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郎中开了药，她怎么也不喝，闹着非要见老爷。” “嗯。”沈寒玉比对画册上的样子，拆了几道线，重新绣，她道，“她也是为着二姐姐，只可惜她赶的时候不巧。” “谁说不是呢。”碧云一边给沈寒玉扇着扇子，一边道，“这都有十天了吧，老爷一直忙，就是回了几次府也是取什么东西，来去匆匆的。” 沈寒玉动作一顿，她放下手中的针，说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以往也没见父亲这么忙。” 碧云安慰道，“不会的，姑娘你前天去老夫人那儿，也没见老夫人有异样啊” 第20章 20 夜晚，子时。 沈府各处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已睡了。临近七月，天气越来越热，外面虫鸣声不断。 林萧归的卧房里，一个陌生的黑衣人坐在桌子边，翘着二郎腿，和对面的林萧归说着话。 “运盐河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人手伤亡不大。” 林萧归目光冷肃，他道，“好，辛苦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黑衣人自己倒了盏茶喝了，他幸灾乐祸道，“主上，听说您最近可是艳福不浅啊，只是这头上……有些绿吧。” 林萧归横他一眼，手一伸，吓得黑衣人一个旋身离开了座位。 林萧归淡淡撇他一眼，拿起茶壶，倒了盏茶。 黑衣人干笑两声，坐回了原位。 “程歆现在如何？”林萧归喝了口茶，问道。 黑衣人道，“程歆在沈二小姐从姑姑家返回沈宅的当 分卷阅读16 天就离开了扬州城，中间又变了几次身份，现在与扬州远隔千里之遥，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假作陆氏小公子的人。” “好。”林萧归黑眸冷静，他道，“现在沈老爷对我有足够的信任，估计等我和沈清玉成亲后，他就会逐步的把产业让我接手……” 说着，林萧归看向黑衣人，话音一停，他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黑衣人道，“主上，你还真要娶那二姑娘啊？” 林萧归黑眸一怔，他手不由自主的攥紧，半晌，他道，“娶如何？不娶又如何？不过是手段罢了。” 他抬头看着外面的星空，低声喃喃道，“我要让他一点点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来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黑衣人看着满身杀气的林萧归，欲言又止，终归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他劝不住。 只是，看着这样的主上，会心疼他身上所背负的这一切。 临走前，林萧归吩咐道，“我不管你用何种方式，要继续给他添乱。不大，但足够闹心。” 黑衣人应声，一个翻身，从窗户出去了。 又过了几天，快到七月份了。沈老爷才清闲下来，当天下午他就找林萧归议事。 这时林萧归的腿伤早好了，屋里太闷，两人在后花园里边走边说。 正事商议完了，沈老爷也走累了，就坐在了凉亭里，这里四面开阔，旁边有一座假山，左面临水，是个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沈老爷道，“萧归啊，你和清儿的婚事定在了七月末，我已经让府里开始筹备了。” 林萧归打开棋盒，说道，“好。您先。” 沈老爷执白子，他落下一子，单手抚了抚胡须，说道，“委屈你了。只是清儿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也终究下不去手，也怪我平日里疏于管教。你们成亲后，我只有一个要求。” 林萧归抬头，看出了沈老爷的郑重，他道，“您说。” 沈老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入赘，因为沈家需要一个当家人。我的要求是，你和清儿的孩子日后接替你的位置。你，能做到吗？” 静默片刻，林萧归笑了，他道，“萧归定不负老爷重托。” “至于补偿，”沈老爷道，“沈家的产业，我会拿出来三成，作为你的私产。” 林萧归惊讶，他立刻拒绝道，“老爷，我不能收，我从未认为迎娶沈二小姐就是委屈自己。” 沈老爷看他面色坚决，只得叹了口气。 两人继续下棋，却不知假山后，沈寒玉听见了此番对话，心中的震惊。 第21章 21 府里开始忙了起来，秦姨娘也解禁了，跟着沈老夫人忙前忙后。 若是按照原定的时间，自然是不急的，可是婚期突然提前到了七月末，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很赶了。 碧云也被叫过去帮忙，直到黄昏了才被放回来。 进了院门就看见沈寒玉蹲在竹子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碧云走过去，道，“姑娘，怎么没回屋？吃过饭了吗？” 沈寒玉身体一抖，蹭的站起身，回头见是碧云，方才长舒一口气，道，“是你啊！” 碧云见她脸都白了，可见是吓着了，忙扶着沈寒玉回了屋子，倒了盏茶递给她，压压惊。 “姑娘，你没事儿吧？”碧云有些自责道。 沈寒玉摇了摇头，说没事儿。让碧云下去歇歇，她自己待着就行。 等碧云出去了，沈寒玉伏在桌子上，皱着脸想事情。 ——那天父亲和林萧归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叫委屈了林萧归？二姐姐怎么说也是正经儿官宦人家的女儿，林哥哥却是孤身一人，无论怎么说也是林哥哥高攀了这门亲事。何处委屈？ 沈寒玉把府中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想了想，顿时一惊。 这，不会跟二姐姐被父亲关了祠堂有关吧？ 前后一联想，沈寒玉莫名的有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隐约的，她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相。 若真是如此…… 沈寒玉坐直身体，喃喃道，“林哥哥……” 原本父亲提出的要求，她能理解，不然父亲也不会为二姐姐招婿了。 可是，可是这对林哥哥太不公平了。 沈寒玉来回踱步，胡思乱想了一天，晚上回去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接近凌晨才躺下。 不想翌日下午祖母派人来叫她过去，沈寒玉收拾了一番出去。 到了祖母处，却见有客人在。沈寒玉在祖母引荐下，一一见礼。 徐家老夫人上下打量了沈寒玉，满意道，“不愧是你们沈家出来的，这三姑娘是越来越标致了。” 沈家祖母道，“她也确实让我省心。” 两人闲话两句，沈家祖母道，“我们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你们。这样，寒儿，你带着徐五公子在咱们府里转一转，省 分卷阅读17 的在这里受拘束。” 沈寒玉见此，自是明了，她答应着，屈膝一礼，出了屋子。 两人走在沈宅的小路上，沈寒玉故意选了偏僻的地方走，俆五公子就跟在沈寒玉旁边，两人都有些尴尬，况且又都不认识，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俆五公子看着径自在前面闷头走的小姑娘，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姑娘走那么快，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沈寒玉脚步一顿，慢了几分，她脸微红，说道：“没有。” “自大明寺一别，许久没见姑娘了。”俆五公子眼神专注的看着她道，“这些日子，扬州城里的一些宴会上也未见姑娘身影，可是有事？” 沈寒玉大方笑道，“并无。我素来很少出府，对于那些宴会之类更是甚少参加。” 徐五公子也笑了，只是眼睛不住地流连在沈寒玉的脸上，他一挑眉，说道，“那看来以后要见沈姑娘的面，还得我多跑几趟沈宅了。” 沈寒玉转过身，没有答话。 又待了会儿，沈家祖母派人来找，两人方才回去。 这一次的见面，双方都挺满意。 第22章 22 转眼就到了沈清玉成亲的日子。 沈宅到处挂上了红绸，一团喜气。府里来了好多的宾客，很是热闹。 在礼成之后，沈清玉带着盖头被送回了婚房内。一身大红礼服的林萧归端着酒杯，和沈老爷一同招待宾客。 一个同僚叫住沈老爷，说道，“这林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沈老弟，有福气啊！” 跟在一旁的林萧归把酒满上，沈老爷笑道，“同喜同喜。” 正四处敬酒，沈老爷余光一扫，竟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形。他立刻叫住那个小厮打扮的人，仔细一看，真是沈寒玉！ 沈老爷气的不行，他低声道，“你，立刻回你自己院子。” 穿着灰褐色衣裳的沈寒玉一偏头，“我不。” “你……”沈老爷一口气噎住，他笑着应付旁边道贺的人，等说完话，却见方才还在的沈寒玉早已不见踪影。 婚宴进行的差不多，此时外面天色全黑了。 沈寒玉被沈老爷罚跪，手上举端着个瓷瓶，一动不能动。 这次跪的不是祠堂，也不是前院，前院现在人来人往的，沈老爷丢不起那个人。沈寒玉就跪在后院主屋外面。 不像前面灯火通明，人群喧闹，这里倒是格外的安静。 换了装扮，一定要上前院看看，不是为别的，也是全了自己心中那点念想吧。毕竟数年来的日子里，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是心中的这点念想，陪伴自己度过。 看见了他穿着红衣的模样，心中也安定了。就当为过往的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从此，天各一方。 四周虫鸣鸟叫环绕，沈寒玉不怕，只是手举的时间长了，酸的不行，越发没有力气。控制不住的一动，瓷瓶不稳，应声而落，沈寒玉着急去接，不想晚了，手正按在碎瓷片上，血立刻涌了出来。 沈寒玉马上缩回手，忍不住嘶了一声。 “松手。” 一个声音响起，这是……林萧归的声音。沈寒玉抬头去望，真的是他，穿着一身红衣的他。 沈寒玉慢慢的松开手，怔怔的看着林萧归，喃喃道，“林哥哥……” 林萧归把药粉撒在伤处，从里衣上撕下一条布料，绑在伤处，叮嘱道，“你回去了，让碧云给你处理一下。” 沈寒玉看着手上包扎的板正的伤处，伤处应该是麻木了，这一番动作下她竟也没感觉怎么疼，复又看向林萧归，不由道，“林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今晚的月亮微暗，沈寒玉看不清林萧归的表情，只知道他沉默了许久，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便离开了。 沈寒玉回头看着林萧归的背影，想着方才他说的那句话，让她早点离开这里，这是何意？ 翌日沈寒玉去上祖母处请安的时候，正碰上了新婚的林萧归和沈清玉，三人一同进去。 沈寒玉看着林萧归的背影，心中一叹，以后，不，现在就要叫姐夫了。 第23章 23 沈老爷最近很是头疼。 从最早的运盐船被劫，使得他被太守问责，吃了挂落。府里又出了清儿的事，真是十足的闹心。好容易这事过去了，自己的手下还总出事，连着几个任务都没完成，真是倒霉催的。 之前让陈管家派人查的那个假的陆氏小公子至今没寻到人不说，就连这些事让人去查，得到的结果都是意外！ 极度怀疑自己最近霉运罩顶，沈老爷甚至想去寺院里拜一拜。 好在林萧归同清儿成亲了，沈老爷不客气的压榨他，把大部分事情交给他去处理，自己歇一歇。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把寒儿的婚事敲定一下。 徐家的五公子也登门拜访有几次了，看着也是对寒儿有意。 分卷阅读18 在一次和林萧归议事后，恰逢徐五公子登门，林萧归等人走了，说道，“老爷，是想将三姑娘许配与这徐五公子？” 沈老爷合上公文，看他一眼，笑道，“你看如何？” 林萧归看着窗外徐五公子的背影，拧眉，欲言又止。 沈老爷一看他神色有异，手中动作一顿，说道，“有话就说，一家人外道什么？” “是。”林萧归眼神深邃，说道，“日前，我去办老爷交代我的差事，一晃眼，好似看见一个与他身形相似之人……出入过妓院。” 沈老爷脸色当时就变了，他追问道，“萧归，你可有看清？能确定吗？” “不确定。”林萧归惭愧道，“当时天色渐暗，看不太清，只是这衣裳眼熟。” “嗯。”沈老爷倚靠在椅背上，沉思，他道，“萧归，你先去忙。” 林萧归出去了。 等他一走，沈老爷即刻叫陈管家进来，命他立刻去查这个徐五公子。 不查不知，查了才发现，这个徐五公子竟是青楼楚馆的常客。沈老爷大怒，再不允许那徐五公子进沈府大门。 经此事后，沈老爷对林萧归更加倚重。 只是如此一来，沈寒玉的婚事又没了着落。 过不久，林萧归邀人入府谈事，沈老爷一眼相中了一个人，当面交谈发现此人文采不俗，相貌也不差。 等人走了，沈老爷问过林萧归，确认此人人品端方，又让陈管家暗中查一下，这才放下心。 沈寒玉不知其中缘故，从碧云处得知了那徐五公子再不上门后，反倒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同他在一处，总觉得不舒服，要去说还说不上来。 后来的这个邓公子虽家世单薄些，胜在人品贵重可靠。 很快的，婚期敲定，三书六礼一一备齐。 转眼，这年冬日的时候，就到了沈寒玉出嫁了。 沈老爷一入了秋，身子越发的沉，到了现在更是汤药不断，郎中诊脉，说是积劳成疾。 手中的很多事情，都放给了林萧归。 府门前，沈寒玉别过家人，上了花轿。在轿子里，沈寒玉想着林萧归的那个眼神，以及他递到自己手中的檀木盒子。 耳边，好似还环绕着他的那声轻喃，“晚上再打开。” 成了礼，进了婚房，外面已经黑了。沈寒玉想起那个盒子，让碧云拿过来，打开，就看见了一块玉佩，以及一张嫁妆单子，并各种地契、商铺。 沈寒玉震惊，碧云更是失声道，“这，这么多……老爷不会是把整个沈家的产业都给姑娘带来了吧？” 此时的扬州城，沈宅，火光冲天，整个宅子，除了住的偏僻的下人房，其余全部烧成了灰烬，沈家所有人……无一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不好，前面还可以，后面写的仓促了，有些东西没写出来，下本努力。 原本想写个番外来着，但是写不下去了，拖得时间有点久了。这么交代一下吧。 林萧归本是数年前沈老爷派人杀了他全家，只他一人生还。后来辗转，费尽心机让沈老爷把他带回了沈家，就是想要以后杀了沈老爷。 他有心计，也有能力，只是不想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沈寒玉），心中的挣扎与克制，最后还是精心选了人，让沈寒玉嫁了过去，又把沈家的产业给她，保她一生无忧。 就这样……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