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作者:山吹子 文案 被人设计,我和大少奶奶不雅现场曝光,惨被扫地出门后,我发现我有孩子了。 身无分文,家务不熟,男子青年带娃,其状惨不忍睹。 身高一米八八的“姑娘”露出强壮的胸肌:不怕,饭我做衣我洗娃我带! 荆照秋:?(●—●)ヽ(≧Д≦)ノ妹的姑娘,女装骗子。 文案二: 后来,荆照秋渐渐发现整条街的掌柜都不正常,原因在于 去当铺:夫人好夫人慢走夫人这边请 去酒楼:夫人好夫人慢走夫人这边请 去金店:夫人好夫人慢走夫人这边请 荆照秋:……???我是个男人,哪里长得像夫人 众掌柜纷纷看向荆照秋身后的真老板立马改口:老板娘好老板娘慢走老板娘这边请 荆照秋:我孩子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 备注: 第三人称 甜甜甜日常的穿越种田生子文,博君一笑,反正我也写不出什么深奥东西来,就这样放飞吧。 荆照秋(受)X易之虞(攻) 内容标签:生子穿越时空种田文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荆照秋,易之虞┃配角:┃其它: 作品简评: 一朝穿越,荆照秋成了一个不受宠的病鬼少爷,然后就被扫地出门,附赠一个疑似傻子实则粉切黑的“美人”。只有荆照秋知道,美人他多了点东西……这是怎么回事?本文是一篇穿越种田生子文,全文温馨无虐,攻受互宠,画风甜甜甜甜甜~敲可爱敲甜的!作者偏爱美颜盛世!!读者评,剧情充实,文风淳朴,有如种田小院般怡然自得的舒适感。 第1章捉jian在床修错字 富贵滔天钟鸣鼎食的荆家有四子。 长子元妻所生,出生后不久荆家老爷渡过人生中最大的危机,自此由衰转盛,可惜长子天生体弱多病常年卧床。次子继室所生,聪慧有礼,人皆称道。三子姨娘所生,自小不务正业风流成性。四子丫环所生,但恭谨有序勤奋好学,只因身份低微,最不受重视。 而一月前,长子撒手人寰,荆府在红事之后办起了白事。 为了给久在病中的长子冲喜,荆家老爷为长子讨了门媳妇,按道士占卜的条件择选新娘,要健康结实看着有福气。全家欢欢喜喜地迎亲,指望为病秧子多添点喜气,可不料婚礼不久后,病情日益加重,不久去世。 宠爱长子的荆老爷泣不成声,新娘子的风评就从有福之人变成了晦气鬼,若不是有言在先,绝不会怪罪新娘,恐怕早就赶出家门了。 荆家长子体弱众人皆知,而且荆府严苛素来有耳闻,因此许多人都不愿将女儿嫁过去,谁都怕新郎去世,迁罪到新娘头上,荆家大少爷能活一两年顶天了。荆家手段黑,不是一句戏言。荆家的仆人犯一点小错,都有当场被打死的可能性。官府也不会管这事,谁叫荆家的势力大,只手遮天呢。 众人的担忧没有多心,成亲三日后,荆家大少离世,喜事顿时变丧事。荆老爷当场想打死那个丧门星,最后想到自己之前立下的誓言。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对新娘动手。才放过了新娘。 而现在新娘又一次跪在灵堂前,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荆家四少爷。 在大少离世后一个月,荆家四少与荆家大少奶奶被捉奸在床。对此,荆四少荆照秋觉得非常冤,不是他轻薄了嫂子,而是嫂子把他上了。 整个荆府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荆家大少奶奶根本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东西还留在他的体内,因为当场就被捉住,荆照秋只来得及遮住男人的下l半身,没留下一点时间清理身体。 “孝期未出,竟然如此伤风败俗,不敬尊长,猥亵长嫂,不尊人伦,勾搭小叔,我要打死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荆老爷气得嘴皮都在抖,长嫂和小叔勾搭成奸,说出去他荆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一寸宽的竹鞭挥下,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快要接触到荆照秋的皮肤时,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荆少奶奶挡住了竹鞭。荆照秋闭了闭眼,心里对身后这家伙又恨又气。这一次全是无妄之灾,怕只怕他多事才惹出的祸端。 一月前大少爷身亡,所谓的大少奶奶在荆家的位置就变得极其尴尬,而且因为晦气,谁都不敢沾上一点。当初黑心媒婆哄骗了荆家老爷,送进来的新娘虽然结实,但百分百是个傻子,傻新娘在府里的日子十分艰难,荆照秋见过一次。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 连饿三天没人送饭的大少奶奶在厨房偷吃,被奸猾刁恶的老奴才欺负,荆照秋正巧路过,出言帮了他一下。 “吃吧。”荆照秋把面放在地上。 明明只有十六岁身量却很高的大少奶奶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抬头张望了了荆照秋两眼,确认了他不是敌人,才端起碗大口吃起面。虽然是饿极,可吃饭的姿势却极好看,筷子拿得高高的,手指很修长,修长得甚至不符合这个身高。明明是披头散发,吃饭的礼仪一点儿没丢,漂亮却不柔弱,削瘦又兼具英挺,难怪当日让荆大少自己从一排候选人中选新娘,一眼就定了这一个,哪怕看起来脑子不清楚。 荆照秋摇摇头,这家伙比他还可怜。荆府是什么好地方,还挂上一个丧门星的名字。荆照秋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从另一个时空而来。意外身亡后就变成了落水溺死的荆家四少——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荆照秋有理由相信荆四少的出事不是意外。朱门绣户每多肮脏的腌臜之事,从古至今皆是如此。这富贵滔天的荆家狼环虎伺危险欺负,荆照秋本意是平平稳稳挨到分家出府之日彻底离开,不料中途同情心发了一下,招惹到了一个麻烦鬼。 眼下,这个麻烦鬼终于带来了一个大麻烦。如果麻烦鬼再讨厌一点儿的话,荆照秋或许会弃车保帅,舍掉这个家伙。喏,这会儿他正一心挡在自己身上,挨着荆老爷的打。 这一挡却让荆老爷更加生气,当着他的面当着长子的面,就敢勾勾搭搭,非要打死这两个东西不可。竹鞭溅起衣屑,打出几道血痕,最后鞭子在半空中轰然断开。 鞭子被打断,荆老爷停手,抬头问荆二少。家丑不可外扬,此时祠堂之中只有荆家几位主子以及老管家。 “荆家家规,该如何处置?” “浸猪笼,沉江处死!” “好。”荆老爷阴沉沉的脸扫向荆照秋,目光森然,“沉江处死。”全然没有丝毫父子之间的情谊。 荆照秋低垂着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荆家四少这下可以死心了,而他本来就与荆府毫无关系。本来想等到分家后出府,眼下只能提前了。 “您不能。” “你说什么?”荆老爷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四子竟然反驳他,这个最懦弱乖顺的四子竟然在反驳他。 “我说,你不能。”荆照秋抬起头看向荆老爷,冷静又自持,坚定自信地对荆老爷道,“假若您将我二人浸猪笼沉江,那这桩丑事可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时荆家的颜面无存,人人都要来耻笑一番!” !荆老爷一震。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也是荆照秋最大的筹码。荆老爷要脸面,大户人家的内里哪怕烂透了,表面依旧要膏粱锦绣光鲜亮丽。这种丑闻是最一个家族的致命伤害,会成为荆老爷一块揭不掉的丑闻。 荆老爷气短,但兀自装成镇定模样,盯着这个从前一直最沉默懦弱的四子,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看清他。 “就凭这个你想威胁我?” “父亲说笑了,儿子怎么会威胁您,我在为荆家的名声着想呢。” 荆老爷呵呵笑了两声,一番鬼话,谁会当真。荆照秋站起来,掸了掸膝盖的灰尘,无l视从股间流下的津l液,只是淡然地扫了在场几人一眼,他有理由相信,这次的捉奸是有预谋的。昨天晚上,他和那家伙一起被下了春?药,扔在一个房间,第二天早上就被人抓到,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少了一个儿子分家产,最有好处的恐怕就是房里的这些人了。 荆照秋甚至怀疑荆家大少的死都另有蹊跷。 可惜,这些人没料到一件事,那少奶奶根本是个男人,还是个不知道几岁的男人!想到这里,荆照秋扫了他一眼,明明是十六岁雌雄莫辨的少年模样,为什么中了药后,身体迅速发育成一个成年男人。 看来,这个世界有许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当着所有的人,荆照秋说,我有一个秘密,要单独告诉你,可眼神却扫过屋中每一个人,凉凉的眼神不由让心心虚,似乎在说,这个秘密是关于你的。 宅子里谁没有些要命的秘密,这个眼神让其他几人慌了。几人忍不住上前拦住荆照秋,被荆老爷眼神吓走。可偏偏,荆照秋说完便当真凑在荆老爷耳边说了一句只有两人听到的话。 荆老爷当即睁大了眼睛。 “父亲,当真想让荆家的丑闻漫天飞?”荆照秋不动声色道。他在荆老爷耳边说的是,所谓的大少奶奶是个男人,荆家大少爷喜欢男人还娶了男人这种事,您应该不想传扬出去吧。 这种事算天大的丑闻,以荆老爷对长子的爱护,绝不会让去世的长子在死去后还让人非议,而且据他所知荆老爷极其反感龙阳之事。所以荆照秋敢加上这件事赌,赌荆老爷是要脸面还是要他们死。 “你想怎样?” 长长的一段静默,久到荆照秋的手指都有些僵硬后,荆老爷道。 “放我们走。” “这不可能!” “放我们走,对外说病逝也好说出外游学也罢,只要让我们安然离开,我可以保证这些丑闻一个都传不出去。” “呵,我怎么信你?” “立下字据,我们俩出城,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荆府依旧是门风严谨的高门大户,而江城则再无我荆照秋三个字!”荆照秋一言出,惊诧所有人。 荆老爷盯着荆照秋的眼睛看了很久,好似要看出什么来,最后却只冷冷说了一句。 “好,如你所愿。” 荆照秋面无表情,并未有多少喜色,只拉起坐在地上有些痴痴的荆家大少奶奶,对荆老爷道:“多谢。”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 至此,荆家四子又少一人。荆老爷脸色僵硬,面色不明。 呵呵,果真可如你所愿? 只怕不能如愿,有命出荆府,无命上路! 第2章扫地出门 荆老爷没有给他们一点儿多余的时间,当天就用马车送走了两人。荆照秋顾不得和昨夜上了他的混蛋算账,匆匆收拾了不多的钱财。 荆照秋的母亲只是个通房丫头,早逝,没有留半文钱,四子又不受宠,少有赏赐,每月只二两月钱,加之荆四少读书吃药花费都巨大,虽然基本走的公账,钱却存不了多少。荆照秋翻翻银箱,只有一对足金双龙戏珠镂空开口手镯用一块细绢手帕包着压在箱底下,十几两碎银子,两百两银票。 荆照秋没有再和荆老爷要钱,在这个关键时候不能因为一些琐事惹怒荆老爷,激怒了他并没有好处。荆老爷唯一甩给他们的只有一张别处宅子的房契,想开点算省了外置办房产的钱。有点可怜呢,以荆照秋这个靠长年吃药滋补着的身体,医药费就够呛。 “这是我们唯一的家当了。”荆照秋甩了甩银票,抬头对坐在另一侧的人道。没指望对方会回答。 他靠在车壁上,微微闭着眼睛,听到荆照秋的声音才睁开眼睛,清亮的目光略微有些迷茫。头发随意地用一根蓝色带子松松绑着,有几缕头发没绑进去,疏疏地落在裸l露的颈窝上,看样子显然没有多少动手的经验。 从被抓到到赶出家门,他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挨打依旧面无表情。十几岁的少年面庞,漂亮得分不出雄雌,眼神却始终英挺。荆照秋这下知道为什么之前总觉得他有点违和了。 他在一股腥甜的香气后,睁开眼就看见身高体型完成不一样,从少年一夕变成一个成年人的荆家大少奶奶,化成灰他都认得出这双眼睛。之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扑上来,荒唐了一夜。荆照秋有理由怀疑,昨晚那个比他高大许多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修长有力的男人,与纤细瘦弱不辨雄雌的少年判若两人。他有着令荆照秋羡慕的美好的肌肉,有力却不累赘,饱满而不臃肿,薄薄的嘴唇微微湿l润,迷离的眼神充满温情。哪里都不一样,哪里又都一样,始终迷人而美好。荆照秋敢保证自己毫无挣扎地被推倒除了药效强大,绝对有因美色意乱情迷的缘由在。 至于一个成年男人为什么会缩成十几岁的体型,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家伙脸皮厚得很,一堆人冲进来,光着身体连遮都不知道遮一下,还是荆照秋反应快,迅速用被子盖住他全身。 可怜他才是全身酸痛酥l麻四肢无力。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的人连衣服还是荆照秋草草帮他换的,穿的也是荆照秋的衣服,十几岁的体型太过宽松,倒是更显得消瘦。远远看过去,还真有种柔弱美人的味道,可身体力行过的荆照秋太清楚不过,他一点儿都不柔弱。 力气大的惊人! 听到荆照秋和他说话,他也不出声,只是直直地盯着荆照秋,气得荆照秋一个包袱扔过去砸向他脑袋,被轻松接住。 丫的,屁l股到现在还疼呢,气死了。 “喂,你有名字吧?”荆照秋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大嫂叫什么呢。 对面轻松接住包袱后本想丢回来,听到问题后转而抱在怀里歪着头思考。他倒不是听不懂人话。 “易……之虞。”许久不开口的易之虞嗓音沙哑,声音几不可闻。 “一只鱼?我还一只猫呢。”荆照秋轻笑一声,“哪三个字?” “……” 但易之虞脾气却上来了,转过身,不回答了。荆照秋摸摸下巴,欺负老实人好像不太好。但这个一只鱼也就这会儿看着像老实人,昨晚可一点儿不老实。要不是看他帅,保证一脚踢下马车。 “咳咳咳……”荆照秋轻松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古代的路不必现代的沥青公路,马车更不比汽车,一路颠簸不停,本来就身体弱外加身体的东西没有清理干净不舒服的荆照秋渐渐地就有些支持不住,易之虞却一直很有精神。 “过来扶着我。” 易之虞听话地坐过来,扶住荆照秋。荆照秋勉强打起精神,马车速度很慢,他们要找一个落脚点恐怕要在路途中颠簸许久。某种意义上来说,荆照秋也应该恨易之虞的,但两人都中了药,便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不是一只鱼力气太大荆照秋推不动,可能昨晚的结局就换了一个。 给他们下l药的人肯定也以为是这样。 何况,这漫长的颠簸路程,有一个不爱讲话的哑巴陪着总比一个人要好。既然已经将他一起带出来,没有随手丢弃,荆照秋就已经把他看作自己人了。 “小哑巴,喏,这一份你藏好了。”荆照秋把银两分成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易之虞,荆照秋一直遵照鸡蛋分篮子放的原则,不放心小哑巴,自己的一份当然多点,“藏好了,可别丢了!” 荆照秋万分叮嘱,这可是他们仅有的家当了!荆照秋拿着钱也不知放哪儿安全,最后脱掉鞋子,塞进鞋底。易之虞一眼不错地看完全过程,有样学样,脱了鞋把钱塞进去。 荆照秋目瞪口呆看着,这还是个跟屁虫? “我告诉你啊,一定一定一定不要丢了,要是丢了你死定了!我绝对不会再管你的!”为钱着想,荆照秋百般叮嘱,力图加深小哑巴脑袋里的印象。许是荆照秋的执着有了效果,这回儿易之虞当真用力点点头。 听见了。易之虞重重点了好几遍头,又像讨取奖励一样,亲昵地蹭了蹭荆照秋的脸颊。一些难堪又令人羞耻的记忆随着这个动作回笼,荆照秋觉得自己屁l股似乎又有东西流出来。 当然了。这只不过是错觉。 “离我远点。”这个动作太亲密了,荆照秋有些不适,果断推开了他。接受这家伙把他当做自己人,可不是当做房里人的意思。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 易之虞露出微微委屈的神色,显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一副自己很好很厉害为什么嫌弃他的表情。 “下车。”易之虞忽然急切,虽然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现在下车,可是就是有一个声音再脑海里一直说一直说,下车,危险! 这是属于真正的易之虞对危险的直觉。 荆照秋登时掀开帘子,才发现马车竟然一路不停往前跑,而且路线早已偏离了官道。 “快停下!你带我们到哪里了?”荆照秋呵斥车夫,车夫头也不回,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更加用力地扬起鞭子!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无法控制之境。 这个车夫,简直找死。荆照秋果断地拿起包袱,对易之虞道:“快,我们跳车!他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马车高速飞驰,扬起的尘土碎屑漫天,车盖几乎散架。荆照秋深吸一口气,正要先行跳车时,身后一双胳膊绕了过来,荆照秋惊诧回头,正对上易之虞的眼睛。 易之虞默不作声地抱住他一个飞跃跳下马车,滚进半人高的草丛中。草叶的齿割得荆照秋生疼,但其余的伤并没有。易之虞在跳车的时候已经照顾到了荆照秋所有易受伤的部位。 荆照秋很意外。易之虞却知道他靠的都是本能。蕴含在他体内属于易之虞这个名字的本能。哪怕他只记得易之虞这个名字,身体却将关于易之虞所有的记忆保留了下来。 喜好能力直觉。 这是属于易之虞的。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变成荆府的少奶奶,脑中所有的记忆都像一团搅乱翻滚在一起的颜料,杂乱不堪,他的思绪很混乱,但清醒地意识到现在这个弱小的自己并不是完整的他。 他在蛰伏,短暂的蛰伏不算什么。 直觉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他冷静地分析了一切,决定在没有头绪之前不做任何改变。易之虞始终相信,只要忍到他的记忆与能力回来,一切就会过来。 唯一一次忍无可忍差点出手是因为一个刁奴,然后荆照秋出现了。 荆府的四少是整个府里最默默无名的人。他看起来很有趣也不一样,易之虞决定暂时不暴露自己。明明不受宠,但目光里总是充满自信。身体虚弱性格却不柔弱,他一定是整个荆府最有性格的人。 结果却中了春l药。欲l火似撕碎每一寸肌肤,骨骼在快速伸展,短短一刻钟内,他迅速变成一个成年男子。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易之虞知道,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自己。 睁开眼的那一刻,易之虞第一眼看见脸色酡l红眼角泣出一点湿l润的荆照秋,躁动的心迅速被抚平。 他轻轻地将温热的大手盖在荆照秋的脸颊上。 汗湿的额发下,易之虞的目光深沉的似看不见边的深渊。荆照秋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你……吓死我了。” 跳入草丛之中的荆照秋后怕地捶了易之虞一下,惊险跳车的经历对于他这种体质差的人来说实在有点刺激。 易之虞深沉的目光立刻变得澄澈懵懂,软软地蹭了蹭荆照秋的肩,天真地像个孩子。 第3章难民修错字 没时间再想为什么易之虞能感觉到马车有危险,因为跳下马车不久,埋伏好的四五个黑衣人突然现身。 “快躲开!”荆照秋惊声大喊,继马车之后又来了第二波阻拦他们的人。 荆照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保持着现代人的思维方式。 以为能顺顺利利离开,实在天真。这里不是他曾经生活的法治社会,人命轻贱在荆照秋想象之外。在荆府的时候,荆照秋就见到犯了错的丫环被直接打死,老太太只是挥挥手,用二两银子补了这条人命。 马车失事,很有可能是荆老爷后悔放他二人离开,顺手为之。但这几个人不像荆老爷的手段。 最有可能的是荆家老二或者老三。他死对这二人利益最大。 荆照秋边退边问,气势不降下一分:“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四五壮汉:“呵呵,荆四少,这个问题不如问黄泉下额阎王老爷吧!” 祸从天降。 荆照秋往后退了一两步,身后是河岸的边缘,再后退两步就会掉进水里,河很宽。一眼望不到边,俯看,望不见水底。。以他俩的体型对上这四五个魁梧汉子更是不够看,当真今天要命丧此处? “一只鱼,我说……我们和他们拼了吧。”荆照秋没有回头,坚定的目光镇定地看向敌人,体型人数的差距在他眼里像是被忽视了。现在的身体很弱,但从前确实学过一点武术,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 荆照秋放下包袱,将袖子折起来绑紧,顺手捡起一根小l腿粗的木棒,跃跃欲试。明明处于下风,却精神饱满自信洋溢的模样在易之虞眼里不可思议。 失掉记忆,不代表失掉常识。不夸张地说,稍微有力一点的小孩都能将荆照秋撬倒在地。他只要稍微回忆一下,就能想起荆照秋纤细的腰l肢有多么柔软,挥之不去的苦涩的药味显示着他身体的虚弱。一个晚上,就意乱情迷不能自拔。更何况在此之前,就暗自注意着他。 “荆四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刺客表情凶狠,眼神冰冷,好似荆照秋与易之虞二人已形同死人,“黄泉之下,就保佑下辈子投户好人家吧。” 荆照秋不慌反而冷笑一声,呵呵,他荆照秋不是等死之人,即便是死,也要和你拼上一拼。 “啊啊啊!”荆照秋大喊一声上前,猝不及防却被人拽了回来,他惊疑转身,便看易之虞面无表情上前,“你做什么?”虽然有时候莫名其妙变成成年人,可现在的他就是个瘦弱少年人,不过现代社会刚上高一的样子。 所以说,一个小屁孩凑什么热闹啊。 但一眨眼功夫,荆照秋再也不说一个小屁孩凑什么热闹这种话了。从此之后小屁孩三个字更是绝口不提。 这这这也太猛了,他他他他他真的是个病少年??我们是不是估计错误了?以上是四五刺客的心理活动。易之虞砍瓜切菜般干翻众人,细瘦的四肢,凭肉l眼看,根本不像能迸发出如此大力量的样子。原以为一根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把他解决掉,没想到结局颠倒。 杀人的反被俘虏,案板上的猪肉跳下案台成为捕猎者。 鼻青脸肿的众刺客灰头土脸跪下求饶,鼻涕流了一眼。荆照秋看得下巴都脱了,他怎么那么厉害。 易之虞背对着荆照秋,目光死死盯在跪地求饶的刺客身上,森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放在案板上的肉。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另一面,这可能会引起荆照秋的警惕。如果不是这些人的出现,他根本不用出手。 不想看见荆照秋什么表情,易之虞不敢回头。 荆照秋上前一步:“你真厉害。” 易之虞松了一口气。肉l眼可见的冷气退散,有意识到这一位才是真正能做决定的主,转而跪在荆照秋面前,向他求饶。 “求两位大侠放了我们吧。我们招我们招,都是荆家二爷买了你们的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荆二少?荆照秋表情有些古怪,竟然真的是他,当初给他们下l药以及四少乡试之前忽然落水怕也是同一个人的手笔,甚至于荆家大少都不能不怀疑是否和他有关系。 一旦想事情,荆照秋就会十分投入,跪在眼前求饶的恶徒突然反水,将荆照秋推进河里。 事件发生只在一眨眼功夫,荆照秋甚至来不及呼救一声!深不可测的江瞬息之间吞噬了他,翻滚的河水之中连一片袖子都看不见。 易之虞的脸色变得极阴翳,宛若山雨欲来。没有在第一时间痛快解决掉这些人,他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不可饶恕。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不想在荆照秋的面前展现出他更可怕更为不符合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的行为。 那恶徒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甚至相貌优异到难辨雄雌的人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仁慈。 他若是发起狠来,谁也逃不了。 易之虞没有将他们也踢下谁,只是浅笑着迅速踢断了恶徒的骨头,让他们永远品尝着骨头缝里都漏着风的滋味。继而毫不犹豫地跳下水中,搜寻荆照阳的身影。 咳咳咳,荆照秋的肺部似灌进了千斤河水。八字犯水吗,为什么接连几次溺水,上一个四少落水身亡,他会不会再步后尘? 这教训太深刻了。 他再不能把这里当成原来的时空。生与死,在这里更为平常。科学的落后使得杀人更加容易更加普遍,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去,既不会有监控录下犯罪经过,也不会有指纹血迹留下。死了连凶手都难找。权力的支配也同样更加明显。 如果还能活着,他一定再不会如此大意。如果能活着的话…… ———————— “好、好冷……”荆照秋无意识地喊着梦话。 怀里抱着荆照秋的易之虞听清了话,又抱紧了些,转头用生硬的语气对一个老阿婆说:“能再卖给我一条毯子吗?” “一两银子。”老婆婆狮子大开口,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姿态。 一条普通的毯子绝对不值一两银子,可听着荆照秋口中的梦话,易之虞一两银子买下来了。老婆婆卖出了毯子,得意洋洋地扭着屁l股走了。钱都赚到手里还不走,要是他中途反悔怎么办。 老婆婆心里盘算,那么高大的一个大男人,老婆婆我可打不过。整个难民队伍,最显眼的就是这兄弟俩了。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背着从头包到脚的病弱男子,身上情贵的气质与基本灰扑扑的难民队伍更是大相径庭。 不难看出,这是富贵公子落了难。刚开始还有人想以多欺少,岂知那俊美青年凶恶极了,渐渐地就没人敢招惹他。老婆婆倒是好算计,武的不行来文的。 天气冷,尤其是夜里,撒泡尿都能给冻上,虽然是极度夸张的说法,但冷是无可置疑的。哪怕再贫穷再落魄的人,一张破褥子总是背在身上。可这两位落难公子哥,一穷二白,干净的叮当响! 看着吧,俊美青年背着的那个肯定还生病,一定需要毯子。就是翻了几倍价钱,也卖得出。这笔生意老婆婆做定了。这几百个穷成鬼的难民里,可找不出第二个还多了一张毯子的人!老婆婆第一眼便这样想,果然让她做成生意。 毯子有点旧,还有点霉味,易之虞皱了皱眉,盖在荆照秋身上。一手怀抱着他,一手拨l弄了火堆,破陶罐烧了一壶开水,没有杯子,就把陶罐整个扒出来凉一下。 等荆照秋醒了,就能喝上干净的水,配着水,馍馍也能不那么干。馍馍是一个铜板一个跟人换来的,易之虞不爱吃,只换了十个。再走一天路程,就能跟着这些难民队伍到达下个县城。 从河里救回荆照秋后,他就在发烧。包袱丢了,银票进了水泡烂了,唯一剩下的只有十几两碎银还有荆照秋的一对金镯子,易之虞身上干干净净,只有脖子上看起来就不值钱的挂饰。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 回城来不及,到下个城没有方向,正这时遇到了拖家带口迁徙的难民,幸运的是,难民中有位大夫。大夫能治,但要随时诊治病情。 易之虞没有多想,背上荆照秋,和这些难民一起走了。而他们狼狈的样子,看起来和逃难也没有什么区别。 落魄贵公子和落魄农民,都是落魄。谁又比谁好在哪里,至少裸男农民还有蔽体的衣被和饱肚的干粮。 这些难民是隔壁发洪水的县,洪水毁掉了农田桑园,毁掉了房屋城池,难民无法安身。继而知道胳膊信阳城由于前几年征兵过多,青壮劳动力甚至老人都被征走,而战役之后活着返乡者十之一二。青壮劳动力缺失,新生儿的增长几乎停滞,城池人口严重不足,比例也极其不合理,多是女人孩子和老人,大量农田缺少家中劳动力无人耕种,所以信阳城开放条件,落户信阳城者每人可分到田地。 加之信阳城气候优异,适合耕种,因此大量其他县的难民从四面八方赶来。 赶了一天路后,难民队伍在一座破庙中暂时歇息。易之虞占了一处僻静的位置,与众人隔开一段距离。 不合群与不一般让易之虞在人们口中各种议论和指指点点,易之虞却始终没有注意,他的目光一直追着睡梦中的荆照秋。 荆照秋舔l着干裂的嘴唇,不住道:“渴,我好渴。” 第4章进城 “口好渴……” 荆照秋渴醒,意识没有回笼,起来就是找水喝。别无他物,易之虞将已经凉成温水陶罐整个推到荆照秋的手里,握着荆照秋的手,让他喝水。 心急地喝了小半罐水,荆照秋清醒了。感觉到自己坐的地方不太对,低头看一下,抬头又望一眼,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第一反应往后一退,一屁l股压在地上。第二反应才是,他怎么又变成成年人的样子了。 第三个反应…… “垃圾,你还敢出现?”怒气冲冲把易之虞推倒在地,提着他的领子,一拳砸了下来。刀削斧刻的脸上出现一个青黑青黑的印子! 所有关于那晚不堪的回忆席卷而来,涌l入脑海之中,连身体也感受到异样的感觉。 易之虞以少年的形态出现,荆照秋还能暂时遗忘,可现在这张脸……越是英俊越是让人气愤,甚至是气自己。 因为美色而意乱神迷沉迷其中,这是一个极其大的失误。 荆照秋打了两拳停手了。 被打的人反抗也就算了,可易之虞光是看着荆照秋,眼里还带着笑意,丝毫不还手,反而下不去手。 都有力气打人,看样子痊愈了。用易之虞唯一值钱的玉佩换来的药没有白费,那个大夫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过于柔和的目光反而让荆照秋心里发虚。 “你不还手吗?” “你打吧。” 荆照秋泄气地咬咬牙,“混蛋,饶你一命,你最好早点把这张脸变回去,看了烦。” “不是我控制的。”易之虞无辜道。 “那是为什么?”这种超自然的现象,他只在古装武侠剧里见过,难道他一直以为穿越到了普通的古代其实是错的。 易之虞没答话,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不生气,张嘴。” “什么……唔……”酸甜的味道占领口腔,很好地缓解了睡太久后嘴里的干涩,是一粒梅子,“怎么会有这个……” 他已经发现,两人现在在一个破庙当中,周围清一色的逃难难民。 买药附赠梅子,敲竹杠的大夫给的添头。易之虞忽略这个问题,回答上一个:“我也不知道。” 每一次受到刺激,会恢复一段时间。第一次仅仅一个小时,第二次是一晚,这是第三次,已经过去两天,什么时候又变回少年模样仍旧未知数…… 如果荆照秋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话,易之虞垂下头显得很失落。 两人的互动早在其他人眼里,对面一家三口盯着他们很久了。两个男人又是揉又是抱的,胖女人斜着看他们几眼,鄙夷地啐了一口。她的胖儿子则是盯着荆照秋吃东西看了很久。 “娘,我也要吃。” “吃什么吃,有什么好吃的。”胖女人骂骂咧咧,声音扯得很大,庙里的人都听清她的话了,“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勾勾搭搭不知廉耻的臭流氓。,东西吃不得!”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 胖小孩学嘴:“臭流氓,不要脸。” 哦,在骂他? 哪是那么容易让人骂的荆照秋当时就凶恶地瞪了胖女人和小孩一眼,极其恶意地咧嘴一笑:“吃了你哦。”他才不是好人。 一句话吓得胖小孩登时嚎啕大哭。 哭声引来其他人的一连串骂声,大晚上的,谁不想好好休息下,第二天赶路。小孩尖利的哭声响起,好了,那就不用睡了。胖女人慌乱地捂住胖小孩,怕引起众怒赶出庙里。至于荆照秋…… 他笑起来太可怕了,胖女人也怕起来,荒年饥年吃人的事情很多,指不定这个恶徒就是会吃人的! 荆照秋得意的笑容维持不到眨眼功夫,渐渐僵硬。 易之虞低下头蹭了蹭荆照秋的脸颊,坐实胖女人说的拉拉扯扯勾勾搭搭。老大的块头,做起这个动作来,违和的要命,易之虞的表情却是理所当然,不见半分羞馁。 “你够了哈?”荆照秋浑身发毛,不习惯这种太黏糊的亲近。又不是孩子,肌肤相贴未免太奇怪。 “这里疼。” 易之虞指指被荆照秋打肿的脸,即使失去记忆,也能用本能感觉出荆照秋吃软不吃硬,对他示弱的手段行之有效。 果然,本来要推开他的荆照秋咬了咬牙,忍下来了。罢罢罢,蹭一下不会少块肉。 醒来后,就要打算以后的生活了。荆老爷安排的房产不能去,而他们手里的钱却不多。 “我们的钱呢?”荆照秋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既惊诧,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以免被人听见,“你说,我们的钱呢!” 易之虞面无表情回答:“银票泡烂了。买了毯子、馍馍还有药。”平静的语气和荆照秋越来越冷的表情泾渭分明。 “所以,除了这对镯子以外,我们只剩十两银子了吗?”荆照秋的肉都在疼,“你个败家子!” “……” “这下真成穷光蛋了。当时就应该厚着脸皮向荆老爷要点钱的。”荆照秋的眉头里都写着愁两个字,“一只鱼,你有钱吗?” 既然问到了,易之虞只好摸身上每个口袋,被荆照秋的紧张与愁苦感染,对钱不在意的易之虞竟然也对钱紧张起来。 “没有了。” 荆照秋盯着他。 “真的没有了。” 荆照秋再盯。 “那……我只有这个了。”玉佩之外只有这个了。易之虞解下脖子上红线穿起来的不过半指宽的青铜牌子,牌子上一面雕着奇怪的花纹,另一面什么也没有。 看起来一点都不值钱,但易之虞本能地知道这比那块玉佩值钱多了。它真正的价值或许在于证明,就像一块标明身份的令牌一样。 荆照秋认不出他的价值,可贴身物品的牌子的价值不应该是钱来衡量的,也许是重要的物品。易之虞脑筋不太清楚,以后明白过来会后悔的。 “拿回去,十两就十两银子吧。”荆照秋把银子装起来,语气放松了许多,“以后把钱都赚回来!别说十两,百两千两万两都……” 有…… 易之虞默默把牌子给荆照秋挂上。 “我……易——之——虞。”易之虞在荆照秋手心里写他的名字,一板一眼纠正荆照秋的错误,“不是一只鱼。” 写完之后又蹭了蹭荆照秋,毫不知羞且黏黏糊糊。这种喜欢各种蹭蹭蹭的毛病,这不是一只鱼,是一只猫吧? 牌子温温热热,带着易之虞的体温,让荆照秋有种收了别人嫁妆要好好对他的感觉。 突然不是很讨厌这个大块头了。 俊美的青年和吃完荆照秋给的面后,突然小小抱了一下荆照秋的人重合在一起。那时他还在感叹,荆家大少奶奶未免太奔放,这要是被人看到,小叔和嫂子可就说不清了。 还是想想眼下应该怎么办。 不能住荆老爷给的房子,钱也不多。看来,不如随着难民队伍到信阳城去了。 —————— 第二日,信阳城北门。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8 “人也太多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队伍触目惊心。其他县镇受灾情况可想而知,大量灾民因为信阳城的政策蜂拥而来。 而且信阳城的气候地形极好,适合农作物生长,要不是由于前几年征兵太过,作为与战争极其接近的信阳城几乎十分之七八l九的青壮劳动力都被拉到战场上,导致本地劳动力严重不足,大量田地无人耕种,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政策出现。 青壮劳动力的缺失还间接到底当地工商业也同时萎靡,没有人,谁来购买?没有人,谁来种出粮食,仅凭留下来的老人小孩和女人,根本承担不起土地的负担。一场战争的伤害往往要用十数年才恢复,人口经济等等。 信阳城如今面临着人少地多的情景,急需大量青壮劳动力。 而听说这件事的他县难民趋之若鹜,可信阳城也不是谁都接收的。排成长龙的队伍,并不是所有人会落户此地。信阳城要的是能种地的青壮年! 当然如果你有钱愿意在此处买地买房,自然什么都可以。可能因为受灾来此一搏的人,大部分穷得叮当响。 就盼着拜得两块地呢! 价格都定好了。一个无疾病的青壮年可分两块水田两块旱地,和一年的大棚居住权。 这个意思是不提供住房,需要自己买或者自己盖。 除了青壮年,其他人都不能分,开玩笑,整个信阳城,除了青壮年缺,其他都不缺。 家里有底气的用五十两银子,可以换取免除徭役。可五十两银子,哪个普通农民出得起? 去村子里问问,十个女人中有八个是丈夫战死的寡妇!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年幼便丧父的小孩,这就是城里的现状。 渐渐有人扫兴而归,一个青壮年最多只能带两个家人进城,家人仅包络父母妻子,以免有些人投机取巧,让没有家人的青壮年将其家人带进去。 而排队的人群也轮到了荆照秋和易之虞。检查的守卫盯着荆照秋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摸l摸下巴问另一个守卫:“你看那个病恹恹的瘦鬼,算青壮年吗?拿得起锄头吗?” 第5章带路 “细胳膊细腿的,能拿得其锄头吗?我看呐,别说种地了,挑个水都够呛。”瘦守卫挑肥拣瘦,“我们要的是青壮劳动力,会种地会干活的,懂吗?你看看你身上哪块儿够得上半个字!” 胖守卫火上浇油:“就是就是,什么货色都往这儿跑,当我们信阳城真是收破烂的,谁都往里放。” 话说得难听,排在荆照秋两人身后的一家人瞬间脸就青了。他们的情况甚至比荆照秋还要糟糕,老的老小的小,就靠家里顶梁柱一个人顶着。 荆照秋被抢白了一通,脸色都没变上一变,这个时候和守卫闹起来弊大于益。他指了指刚走进去的一个背着箱子的瘦青年,那体格比他还弱。 守卫挠挠下巴,横得很:“他是大夫,大夫你懂吗,救死扶伤人人需要他。你会医吗?你能你进。” 他不会医,不行。 “这一个呢?”又一个瘦巴巴的走进去,这次的连年纪看起来都没达标,也就十二三岁。 “十两银子一个人,你有吗?”守卫摊开手掌,赤l裸裸地展示着钱财交易。荆照秋手里就剩十两,就算有多余的钱也不会白给这狗腿。 “那他呢?”一个长衫的瘦子,脸颊都瘦出个窝窝来了,别说扛锄头,走两步都担心晕倒。衣服也甚是朴素,不像有钱的。 “那是举人!念过书的秀才举人老爷!身份自然不一般等会试之上大显光彩,那就是进士登科的官老爷!小土鳖,难不成你还念过书?作个诗给我们大伙瞧瞧?” 不好意思,他还真念过书,原身还是个秀才,要不是乡试前出事,现在也是举人了!可惜没有证明,他腹中更没有半点文学的墨水,四书五经都没念齐全呢。 况且大庭广众作。诗就是种羞辱的手段而已,他要是真作了,反而落了下乘。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自小没念过什么诗,作诗不会,打油诗倒是有一两首。”荆照秋脸上的笑冷冷的,不看那守卫,倒是盯着城门的黄犬,“城门闻犬吠,喧喧看人低。” “妈的,你骂我是狗!”反应过来,守卫色变,长刀拔l出半截,一只有力的手将刀又压回刀鞘。是一直不说话的易之虞。 荆照秋啧啧:“我说的是这黄狗呢,是不是,大黄。” 大黄是荆照秋刚给狗取的名字,狗对这个名字很受用,哈拉着舌头摇着尾巴在荆照秋面前摇头晃脑。 “我不算就不算吧,一个青壮劳动力可以带两个人进去,你看他怎么样,够不够青壮劳动力标准。”荆照秋指指易之虞,八尺有余四肢有力,体型完美。 “够是够格,”守卫的刀收起来,拖长了音调,“一个青壮年带两个人指的可是父母妻子。” 冒认妻子父母的情况这一样避免不了,不过太明显的肯定过不去。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9 比如这时候,两个年轻男人,是父母妻子中的哪种关系? 守卫挑衅的口气说:“你说,你是他老爹还是他儿子?” 儿子?爹?荆照秋在想自己用哪个身份好胡诌,便听一直不说话的易之虞冷不丁冒出一句。 易之虞:“是夫人。”表情正经,全无玩笑之意。 守卫震住了,花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儿来,探究地眼神在荆照秋和易之虞两人之间来回扫。 荆照秋一惊,心道,什么夫人,不要脸。再说,谁会信呢? 荆照秋立刻被打脸了。 “好嘛,原来还是个断袖。”守卫摸着手背眼神露出几分下l流,“难得见到断袖,就让你们过去。不过有一点要明白,你是以家属的名义进去的,那么到时候分地只能分一个人的。” 成功进了城门,荆照秋才说:“说夫人太没可信度,要是我就不会让进。还不如等我说是你后爹呢。” “就是夫人。”易之虞石头般顽固,说完踢起一个石子,脚下用力,脚尖带起石子,唰一声飞出去,正踢中城门守卫的屁l股。 守卫倒地,捂着屁l股墩儿嗯嗯啊啊惨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废了前面的子孙根呢。在易之虞面前下l流,不要狗命了。 荆照秋鼓掌:“了不起。摘叶飞石子,皆可做武器。厉害,我能学吗?” 易之虞认真回答:“不能,你太弱。” “……” 太直白了,好像有点伤人。易之虞补救:“不用你,我能打。” 荆照秋酸溜溜:“真厉害。照顾‘夫人’上瘾了?” 略含讽意的话,易之虞现在缺根筋,听不明白。 他解释:“你太嫩,我娘不会喜欢的。”这是解释后爸的建议不合理呢。 “你记得你l娘?” “……不记得。”易之虞懵了一下,刚才的话纯属自然反应。除了他的名字,易之虞什么都记不得。 迅速增长的人口也会带来更多混乱,整条大街上充斥着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百姓,大部分是外地来的难民,此时刚入城,还处在迷茫之中。 有经验的本地人或者是来的早安好家的难民一见到生人进城立马就迎上去。 “两位小兄弟,是不知道去哪儿吗?”一个黑乎乎的小伙笑嘻嘻地凑过来,“信阳城我熟,您二位去哪儿我都能带你去。” “官府安置进城流民的地方可知道?” “知道知道,这几天去的人贼多。一天跑好几趟呢,我立马就能带您二位去。就是这个酬劳……”小伙伸着右手,搓搓食指和拇指,要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多少?” 小伙谄媚地笑着:“不多不多,才二十文。” “哦,二十文呢,是不多……”荆照秋的回答使得小伙笑地更加谄媚了,眼皮子都要笑没了,可荆照秋哪那么大方,转头便道,“可我只花的起三文。” “三文??”黑皮小伙脸色更黑了,语气生硬l起来,对价格很不满意,“二位这是欺负老实人呢。” 该死,看错了了看这两个男人白白净净长相俊秀,衣服虽然有点灰扑扑,但质量却很不错,还以为是有钱人,没想到又是穷鬼。 “就三文。”荆照秋不准备改价,三文钱他都嫌贵了,“品质好的新米五文钱一斤,差些的陈年米三文钱,这可是一斤白米的钱,你不想要,我找别人去。” “欸等等等等,行行行,去去去,总可以了吧。”遇上胆子小有钱的,他能赚二十文呢,遇上明白事的,就别想多赚钱了。 荆照秋拍拍手,拖着易之虞走人。小样,还敢坑人,别以为他没查过这里的物价。手里提上一斤米,随便喊喊,立马都能给他带路。 而且他敢保证,要是易之虞一个人可能就嫌麻烦直接给二十文了。荆照秋可看清楚,易之虞一定是位富家少爷,比他这位假荆家四少真的多的少爷。 一个人的出身经历会把他的生活习惯刻在身体里,成为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易之虞失去记忆,潜藏在身体的生活习惯依旧将他的富贵少爷的作风暴露无遗。 “我们俩刚来的,问问小哥,信阳城怎么样啊?”一路的景致倒是不错,街道也很整洁,丝毫没有因为急剧增加的人口而变得脏乱。 “山好水好,二位要是准备长住此地,那是来对了。”黑皮小哥拿钱办事后就挺l实诚,也爱讲话,三下两下就抖落个干净。 “官府把流民暂时都安置在了城西的流民村,登记后,再给分地。流民村有简易帐篷,也有草屋,帐篷是免费的,直接申请就可以,草屋要花钱,那是让人提前建好的。城西有大量无人居住的荒地,正缺人种地呢。这几年,我们信阳城产粮都是南边的州县最低,朝廷光看产量很不满意,却不看看信阳城什么情况。没办法啊,人少谁来种!”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0 荆照秋的耳朵很尖,立马读出黑皮小哥话里别的意思。 “城西的荒地多,那其他地方呢。” “城东繁华,街市楼房琳琅满目,南面和北面是土地最肥沃的地方,有大大小小的村落。给您透露个消息,要是不愿住这流民窝棚,花点钱,把地分到城南或者城北的村里,买个没人住的民宅或者直接建房子,落个户,可比挤在城西美得多。” 荆照秋走得气喘吁吁,易之虞看不下去:“我背你吧。” 荆照秋摆摆手:“不了,我还能走会儿。” 遭到拒绝,易之虞转头问带路的小哥:“还没到?” “欸,到了。”黑皮小哥高声喊。 “路还挺远。”荆照秋扶着易之虞站定,抬眼扫了一圈,流民村果然是流民村,偏远荒凉,而且……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有点乱哄哄。两排长龙前竖着一张牌子,登记处,就是这儿了。 “当然远了,不然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敢要二十文。”黑皮小哥擦把汗,开玩笑道,“就这路程,就是收二十文,有钱不抗累的走到头就觉得二十文值了。不然我怎么敢开这么高的价。不过三文钱也不算亏,我们这是弹l性买卖。” “呐,你的酬劳。” “嘿,五文钱呐,谢谢您嘞。”黑皮小哥喜悦起来,立刻不累了,“我叫黑山,二位若是有事,可以到城西的老黑木匠那里找我。包您满意。” 第6章戳瞎你哦(小修) “易之虞、荆照秋。好了,名字给你们登记起来,往东起第五排第六个帐篷分给你们,换草屋另外加钱。”登记的山羊胡子管事捋了捋胡子,头都不抬一下,“明天来这里分地,记住了,你们只有一个人头。” 荆照秋扫了眼来往衣衫褴褛的难民,有些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日子。 离他最近的帐子,帘子是掀开的,能看到里面的场景。屋里是泥地,摆设简陋,进进出出的人脚底沾满泥泞,一家几口拥挤在一个不亮堂的空间,带病的老人随地吐痰,不懂事的小孩地上撒尿,又脏又乱,没一块下脚的地。 管事没听见回答,才抬头看,顺着荆照秋的目光看过去,见怪不怪。 “都这样,你要是爱干净一点,还好些,不爱干净,这帐子就这样乌烟瘴气。免费发放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天下可从来不会白掉馅饼。”管事毫不意外,倒是看了两眼荆照秋和易之虞的衣着,看着像是丝绸的,便随口调笑一句,“怎么着,看着是不满意。” “说笑了。”荆照秋话不说满,“倒是想问问如果买了民宅落户,又是怎样一个章程?”他手头除了一对金镯子就十两银子,买不买得起另说。 管事挑眉:“原来另有打算。直接到落户的村里找里正办好就行。” “不过呢,这价钱就高了。呵呵,有这个钱买屋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我们信阳城。” 钱。钱就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了。 荆照秋现有资金一共十两银子,外加一对金镯子。一穷二白,两袖清风,可以说穷到家了。在荆府听下人闲谈时说,京城的一间大四间的门面房就要三千两银子。 古代买房也愁啊。 “先去看看帐篷能不能将就一下吧。”荆照秋摊手。 房间是真小,多个人连脚都放不下,屋里的床明显是单人床,还是矮个子用的。两个大男人怕是要叠在一起才能挤得下。地上是泥地,下雨就全完了。进进出出也没保险,来来往往人多眼杂。对面俩大婶往这头盯了多久。 “将就一晚?” 惜字如金的易之虞吐出一个字:“脏。” 荆照秋呵呵两声,怀疑这位不是失忆的贵少爷流落在外,就是失忆的武林高手。看那一招直接缩到十几岁的本事,就不一般。 “咱昨天还露宿野外呢。” “那不一样。” “行吧。东西给你,抹干净。”荆照秋随手指指地上裂口的陶盆,一件破衣服。荆照秋随口一指,易之虞接过转头就往外面的溪头走。 荆照秋:“……”好听话,他随口一说的,还准备将就将近呢。 易之虞抹木板床的时候,荆照秋杵在一边看他。 俊,十分俊,上上下下找不到半分瑕疵,宽肩细l腰腿长屁l股翘,不得了。不仅俊,小时候还美,美得很。要是被上的不是他,倒是挺美。 想开点现在也不算很吃亏,反正不会生娃。对,又不会生娃,怕什么。荆照秋拍拍肚皮放心了,就当享受一次美人的服务吧。 荆照秋丝毫不遮掩宛如实体的目光,易之虞背着身都看得到。面无表情的脸上诡异地爬上绯红,擦床的速度都快了几倍。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1 当然等夜里睡一张又窄又短的床,还只能盖一张本来就不厚的毯子时,紧张又尴尬的就变成了荆照秋。不紧张不紧张,不就是睡一张床嘛,又不是一张床就一定会发生什么,我不紧张。 内心不断腹诽的荆照秋紧张地翻个身,对上易之虞睁大的眼睛,心里漂着的小船终于翻了。 荆照秋没话找话:“床有点小啊,被子也有点。” 易之虞不说话,默默地搂住荆照秋,惊得荆照秋差点推他下地。 “冷。”易之虞言简意赅解释。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错,冷,所以抱在一起取暖,没毛病。可为啥荆照秋就觉得这么不得劲儿呢,还有这小子怎么抱那么紧,他快喘不过气了。 荆照秋又开始找话:“你不是傻的吗?”易之虞没进门,荆照秋就听说了,好像新娘有点傻。能进门,就是图能冲个喜。谁知道新娘怎么是个男的,荆家大少也不知道吧。 听说新婚当晚就病重,三天去世。易之虞从生辰八字吉利立刻变成了家门不幸的扫把星。要不是顾及颜面,早就弄死新娘了。还被饿过,明明看起来有点傻的啊。难道变高变大智商也能升高? “不是。”不明情况,所以装的。 “你假冒的新娘?” “……我不记得了。”快跟不上荆照秋思维了。 荆照秋问:”“你觉得住的怎么样?”他这个假少爷都住不下去,这位身份似乎不一般的真少爷应该也睡不下去吧。 易之虞搜紧荆照秋,舒服的手感让他有点舍不得撒手,荆照秋身上暖洋洋的,有种秋天的阳台下晒太阳的猫儿暖和的味道。 “我觉得挺好的。”发自内心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 荆照秋下定决心:“我们另外买一处院子吧。” “有钱?”易之虞下意识阻止,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喜欢这样睡。 “买,没钱也买。” 大不了,把金镯子给卖掉,他掂量过,镯子成色做工都非常好,一只都有三两足金,工艺精美,五六十两应该能卖得。要是还不够,看能不能把分到的田转卖。老实说,他不会种地,易之虞……刻在骨子里的富贵少爷就更算了吧。 “钱不够,分到的地我们转卖或者租给别人好不好?”荆照秋只起看易之虞,目光里竟有几分主人未发现的哀求。 易之虞不说话,静静看夜里荆照秋不明朗的脸,这种神情很好地取悦了他。买。钱。这两字应印在他脑子里。易之虞庆幸,幸好他不是君王,否则迟早有一天会烽火戏诸侯只为佳人笑。 “好。都随你。” 本来如果卖地不违规的话,买屋的事稳了。然后第二天,荆照秋的卖地计划遭受严重打击,即将面临失败。 问:清晨起床,发现昨夜搂着自己和自己一起睡的高大男人年轻十岁变成纤细美少年是什么体验? 荆照秋的回答是:妹啊,玩我的。 不过老实说,纤细美少年长得可真嫩,怪不得扮成新娘妆没一个人怀疑,最多就是胸平了点。 “我们今天也许分不到地了。”荆照秋如是道。 易之虞眨眨眼,张口是少年未变声的音色:“抱歉。” 原来的衣服明显大了,把衣服往上折了好几折,还是不合身。本来的衣服是荆照秋以前做大了穿不上的,配上易之虞的少年身板,整整短了二十寸有余。 “另外买新的吧。”荆照秋扶额不折腾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回来。 一两银子买的毯子还没丢,易之虞无师自通地没说过价格,直觉告诉他,知道价格后荆照秋会炸。等日后荆照秋念叨他是败家子的时候,易之虞就会知道他是多么有远见了。 “怎么向其他人解释,这算大变活人吧。”荆照秋苦恼地看着他,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 “老黑……木匠,在这里。”荆照秋招手,让易之虞跟上。带路的本地人黑山报的就是这里,两人走进去,进门就是在做凳子的一个白胡老先生。老先生光顾着看凳子,也不理人? “老大l爷,请问黑山是这里吗?” 白胡老先生停下活抬起头,露出一张和黑山一样黑的脸,这家人姓黑真是太贴切了。 “黑山?”老先生怀疑地看着两人,才用木棍敲敲地面,冲着里面喊,“黑山,有人找你。” “来了,来了!”黑山忙不迭跑出来,边跑边问,“谁找我?”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2 “是我。” 黑山笑道:“原来是你,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找我做生意的。” “我们对这里不太熟,当然要找个实诚的本地人。”求人办事时,荆照秋嘴里的话明显客套许多。 黑山扫过荆照秋身后的易之虞,稍稍愣住了。怎么一晚上过去,这人好像换了一个,这秀气的小兄弟是哪来的? 被人盯着的易之虞不舒服了,抬着下巴瞪了回去。黑山才打住,黝l黑的皮肤竟然还能透出一丝红。 “这……这位是……”黑山结巴了。 荆照秋随口胡诌:“易小鱼。”反正看愣也不是第一个人。男子大变纤细少年,走的时候,好几个摸着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瞎了。 “昨天那位?” “他哥,有事出去了。”荆照秋拍拍易之虞的肩膀,“托我照顾他弟弟。” “原来是兄弟俩。”黑山擦擦汗,没经大脑直接说出口,直接踩易之虞雷区,“一家都这么会长,尤其这弟弟,比小姑娘还美呢。” 易之虞和善一笑,黑山直接脑子成一团浆糊,背后一阵发冷地对着易之虞愣愣地笑。要是他知道易之虞和善一笑时,心里想的是如何弄死他,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行了,直接去看屋子吧。”荆照秋打断,敏感地感觉到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 三人边走边说。 “城东是城区中心,城西太荒凉,就剩城西和城南了。城南我不推荐,那边的人彪悍,这样吧,就城西找个村落吧。” “行。” 坐牛车出了城区,走在去往乡间的小路,就发现这边和城西的不用。道路也算整洁平坦,乡间的农田整整齐齐垒着谷垛,立春之后,绿草茸茸,白菜开着黄色的小花,再过不久,就是农民的稻子育秧时间。 但看了许多几个村,都不是很满意。不是太偏,就是感觉眼缘不好,尤其是遇到不够朴实的村民,老有人盯着他们看? “其实我觉得有个地方挺不错的。”黑山挠挠头,偷偷瞅瞅易之虞,不好意思对荆照秋笑笑,“就我们村。” 这建议私心可重呢。毕竟他们村是附近最难进的,没个关系落不了户。碰上平时,黑山大概趁机宰一顿了。 话一出,黑山觉得他背后更冷了。 易之虞内心:死黑炭,又冲荆照秋笑。再笑,戳瞎你。 第7章买房 黑山的村子叫黑土村,听着名字很糙,但明白人人马上就能意会,这是说他们那里土地肥沃。 黑山直接把里正介绍给他们,村里的屋子买卖过户都要经过里正的手,论熟悉,也是里正最熟悉,况且他手里本来就有不错的房。 “这间是真不错,新盖的屋子,还没人住过,东西都是十成新。丈夫去世后,屋主就剩母女俩,左右干不动农活,干脆卖了地,带着钱财干脆搬到城里住了。”里正滔滔不绝数着好处。 那屋子在村子边缘靠近山脚的地方,屋前有一片树林作为天然屏蔽带,一间正房两间厢房,西厢房连着厨房,后面还另外起了一排倒座房,前院留着小块菜地,因久无种植,长满了野草杂蔓,后院还有一口水井,水质清冽干净,省了到村口老井打水的麻烦。 僻静少人又方便,确实是首选之地。但荆照秋并没有露出特别喜爱的样子,易之虞就更不必说,一直都是表情淡淡的模样。里正原以为自己这番游说,两人铁定会动心,看来都是主意硬的主。 屋子的主人早搬到城里不管了,托里正转卖出去,不管卖多少,他都能得三分之一。否则里正也没必要这么热心。 里正加大筹码。 “随屋都是新打的家具,顶好的酸枝木,听听这声儿……” 里正用老烟斗敲桌子音色脆响,桌椅板凳都是主人家不要的,他原先想拿,又怕落了村人口舌,说他贪墨,其他人没村长的同意,更不敢动这里的分毫。里正的儿子念私塾,这一次要交十两的束脩,正是缺钱用的时候,所以着急出手。 一直在屋内屋内各种检查的易之虞正走进来,忽然冷冷补一句:“旧。” 里正擦一把汗,这两位可真挑,招架不住了。荆照秋暗地里给易之虞递赞许的颜神,行啊,真懂杀价的规矩,还知道配合他。 ?易之虞不知所云,他是真觉得旧。 荆照秋嘴上道:“都是陈年木头啊,会不会虫蛀了?”样式虽然老,但质量应该不错。 里正转头说别的:“你买这屋,到时候分地好哇。就分树林外那块,离得近,水田肥沃又靠近水源,多少人想换那块地我都没给呢。”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3 这确实是好,不过…… “能问件事吗?” 里正有不详的预感:“你说。” “我们只登记了一个人头能分地,但他没来,能代分吗?喏,这是他弟弟。”荆照秋把易之虞推到身前。 “这个……” “怎么样?” “弱冠了吗?” 荆照秋瞅瞅易之虞,怎么也不好说这模样是个弱冠的男人,悻悻笑。 荆照秋把问题抛回去:“里正觉得呢?”兴许他老眼昏花眼睛瞎呢。 里正摇摇头:“我看没有。” “那……” “不行。等名册上有名字那位来了,才能分,这位小兄弟得过几年。”里正摇摇头。 “既然也分不到地,买这里的房子也没啥好。”荆照秋也摇摇头。谁知道易之虞什么时候变回,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等分了地多好。 上好的水田转手卖出去,怎么也得大几十两。不过没了就没了,荆照秋不多可惜,转身拉着易之虞就走人。而陪他们一起来的黑土,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对一连串发展还很懵呢。 “欸等等!”里正拦住。 “分不到地没关系,咱这房后面的土也肥着,只要开出来,直接就是你的。朝廷鼓励开荒地,开出来的荒地不用缴纳任何税。” 荆照秋不信:“真不错?” 里正打包票:“那是当然,那里老早以前,还是个药草园呢。后来就没种了,现在找还能找到一些遗留的草药植株没铲除。” “我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多麻烦,你说个价。我们看合适不合适。”荆照秋随意看看一看,顺手压住易之虞让他不要出声。 里正对原先定好的价有点犹豫了。县城里这么大面积的房子,两百两要的,但村里肯定卖不到。他原先准备运气好抬到八\\九十,运气不好就六七十两。 但现在倒是没那么确定。再怎么说,这里不过是村里的房子,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里正摸索着试探:“八……”八十都没喊出口,易之虞插嘴了。 荆照秋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易之虞点了点门板上的抓痕:“这是狼爪印吧。” !里正神色立刻就变了。 这房子千好万好,但一直卖不出去的原因,还有一个。 靠近山脚远离村里就是因为山上有狼。这些狼,有时会下山,平时呜呜叫的渗人,夜里都没人出村。孤零零在村外的这房子自然就更不完全了。 就算荆照秋不会看什么爪印,光看里正瞬间就变了的脸色也知道了。黑土也是大惊,他跟着师父一直在城里做木匠,偶尔才回来住一住,竟然不知道这里夜里闹狼。 里正汗如雨下,开始就不应该把这个瞒了,现在可真不能收场了。 里正结结巴巴:“是、是有狼,不过不常来。不常来的……以前也没有……” “爪印是新的。”易之虞冷冷插穿。 “咳……咳……那是……” 荆照秋呵一声道:“原来如此啊,两位难道是合伙欺骗我们两个了?” 黑土摆摆手:“我真不知道……”这下不仅拿不到跑路费,还连带得罪人了。以后真得打听清楚再介绍,怎么他回来住的时候,就从来没遇到狼呢。小的时候也没见过! 里正老实回答:“是前年来的狼群,以前没有的。刚来的时候不过十多只,现在发展到一整群。现在谁都不敢上山,就怕遇到这狼群,砍柴采药都绕远路往更远的山头去。” 村民怕引来别人的异样眼光,也不把这件事挂嘴上,因此几年没怎么回来的黑土,对这件事也不太清楚。没问过,也不会有人主动提起。 荆照秋质问:“屋主卖这房的原因怕也在此。两个弱质女流发现有狼后,才搬到了城里是不是?” 里正无地自容,知道这件买卖怕是吹了。事实上,荆照秋本人都不打算买,毕竟和狼相比,人还是脆弱的。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4 他正要趁着里正愧疚时,让他另外介绍房子,易之虞插了一句。从始至终,易之虞的话都很少,但每次都一针见血,荆照秋自然也不阻拦他。 但还是惊讶了一下。 荆照秋结巴了:“买,买下来?”狼,狼欸,有点可怕。 里正的表情更是不知道怎么摆好。这个这个,他还没见过明知有狼不赶紧跑还非要住下来的人。 “你确定?”里正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如何驱狼,如果还不行,或者……”话到一半,忽然按住荆照秋的手腕,压低声音只在他耳边道,“直接杀死。” 荆照秋后背忽然一寒,陡然意识到这一只从来不是温柔的小狗,而是长着尖牙的野兽! 哪怕他现在看起来不过是十几岁的小东西! “你怎么了?”易之虞更加握紧他的手,“我是让你不要怕,有我。” “没什么。”泼了一盆冷水的荆照秋反而冷静下来,“既然你觉得还以为,那买吧。”只是看起来没一点儿买的样子,顶多像是打发易之虞一样。 只是对待易之虞的态度忽然生硬l起来,当然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里正摇摇头,这房子能卖出去就卖出去,烂在手里也没用。 “那……那就三十两?”里正不死心,还想多挣扎一下。这房子老美了,要不是有狼,他自己都想买下来。 荆照秋摇摇头。 里正咬咬牙,豁出去:“……二十两。” 荆照秋还是摇头。 里正脸色都变了,这杀价砍得太狠了吧。成本都拉不回来了。 “里正别急,我没说再往下压。” 荆照秋笑笑,知道里正为什么变脸色。他也不想再压什么,以后都会在一个村,没必要得罪一个在这里举重若轻有重要发言权的人,况且做人留一线,让里正留着这份愧疚,对他的好处更多。 里正擦擦汗,深刻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两人都不简单。一个看着病弱,可下手狠心里精明着。一个看着才十几岁,手段可一点不嫩,光是一眼辨出狼印,就知不是什么小角色。 “那你的意思是……” 荆照秋笑:“二十五两。” 二十五两!比他报的最低价还高!里正狐疑,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另外有个要求。” “你说。” “我们兄弟俩都是手糙的大男人,多的银两麻烦里正让人把屋子清扫干净,省得我们俩粗手粗脚做不好。” 里正一听,立马喜笑颜开了。 “好好好,保准扫得干干净净。” 信阳最大的酒楼一品斋的伙计月钱最高,也不过一月四钱银子,这才不过是扫个没住过人的屋子而已,白得五量,简直没有更划算的了。而且这五两不算在房子里,全他一人白得,再好不过了。 “那就麻烦里正了。”荆照秋拱拱手,“至于立字据就放在明天,可否?” “当然可以,那我现在就去找人来打扫。”里正说完就匆匆离开。 荆照秋却还有个麻烦。 二十五两很便宜。 可偏偏他没有。 第8章拾易典当 二十五两。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5 一对足金镯子合起来怎么也有六两多,做工又精美。,估摸着能卖到五六十两银子。荆照秋掂量好,对易之虞说:“我去当铺,你不要……” “你去吧。”易之虞挥挥手转身就走,把荆照秋想说的话压了回去。亏他还怕易之虞跟着呢。自然也没有让黑山跟着,自己一个人到了市集。 正到了许多商贩收摊的时候,与来时热闹沸腾的场景相比,略显冷清。荆照秋随手找了一个卖小玩意的小贩问:“请问信阳城哪里的当铺?” 小贩估计正忙,看都没看抬手往前一指:“呐,前面左拐,有好几家呢。” 果然好几家。荆照秋看到四五家飘着当铺俩大字的店铺,什么祥通当铺、福运当铺,好利当铺,名字一个塞一个的吉利。 荆照秋抬脚跨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家祥通当铺。小二正百无聊赖地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看有客人进来,先是掀眼皮看了两眼,随即毫无意外地继续掸他的灰尘。态度十分冷淡,荆照秋一下愣住了。 好家伙,好大的脾气。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荆照秋提高音量大声喊。 小二一扔鸡毛掸子冲荆照秋喊:“喊什么喊,喊什么喊。你是眼瞎吗,我这么大人看不到?” 荆照秋皮笑肉不笑:“对,眼瞎。我这么大都看不到。” “你……”小二顿时气短。 荆照秋进来他就看见了,可他随便扫两眼,看荆照秋穿的灰扑扑的衣服,就知道又是个没钱的主,哪怕他是上好的绸缎,也只能说明一个家道中落的少爷而已。家道中落,能带来什么好东西。小二有些不屑,因为搭理都不想搭理。 “你能带来什么好东西?”小二轻视。多半又是说什么家传的古董,可拿出来的不过一堆破烂玩意儿。家传古董?我呸! 荆照秋似笑非笑:“叫你们掌柜的来。”没个眼力劲儿 “叫就叫。”小二进去,把掌柜的叫来了。 “什么好东西,我瞧瞧。”掌柜的懒洋洋道。 荆照秋把金镯连着包的手帕一齐递过去。 掌柜接起来瞧了几眼,摇摇头道:“就是一对普通镯子而已,二十两吧。” “二十两,你确定?”荆照秋没了好颜色。 “当然。”这东西说好不好,说差不差。二十两肯定是掌柜赚大发了。可来当东西的,哪个不是家里落难急需钱,就是宰他们急着用钱! “很好。”荆照秋直接从掌柜的手里抢回镯子,冷笑一声,“原来都是一样的没眼色。”荆照秋说着,就要走人。 “你……”掌柜气得捂住胸口,食指落在半空中,看着荆照秋潇洒的背景,怒骂,“好个小子,我看你当得出去当不出去?” “快,通知其他几家当铺,谁都不要让他当!” 荆照秋走了七八家,没一家愿意和他当。这一定是祥通当铺干的,好家伙,果然狠毒。连续十多家都是一样的结果,想来再找谁都是一样的。这些当铺都是串通好的。 荆照秋感到愤怒。因为一个鼠辈使自己的计划失败,这种愤怒更甚。不,他要冷静。不能因为这种臭水沟的货色影响到自己。荆照秋笑了笑,他偏不信,祥通当铺能串通所有当铺! 信阳城他不熟,荆照秋拦了一位老人家问:“请问这位老人家,哪儿还有当铺?” “当铺?”老婆婆听到这个有点奇怪,满条街不都是当铺吗,“有哇,这里就是哇。” “可还有别的?” “别的……走到最头,最头还有一家。” 荆照秋有些紧张地走到了巷尾,不知道这家会不会和祥通串通好,故意为难他。巷尾的当铺和其他店都有些不同,看起来冷清许多,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大门只开了一半,也看不清里面什么状况。 荆照秋都怀疑是否有客人。 荆照秋怀着紧张和好奇心走进了这家叫做“拾易典当”的当铺。这名字就很怪,拾易,捡的容易? 一进去就更觉得奇怪的。几个小二和掌柜围在一起不知道看什么东西,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淡。荆照秋不无多虑地想,难道是生意太差要倒闭了,所以全店上下这么愁苦? “请问……” “谁啊?”几人头都不抬,只有一个小童搭理了荆照秋一声。 完了,荆照秋觉得这家能当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了。 “咳咳。来当东西。” “当东西?什么东西,拿来吧。”还是那小童搭的话,态度有些倨傲,但荆照秋刚吃了一连串闭门羹,比起来这一个还好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6 荆照秋把镯子递过去。希望别又是个不识货的家伙。 “哟,挺重的,还是足金的,工艺也不错,是个好东西。”小童掂量几下给了评价,继而便问荆照秋,“死当还是活当?” 荆照秋不犹豫:“活当。”这东西是荆四少娘给四少留的唯一的东西,如非必要,荆照秋不想把他卖掉。 小童笑说,姿态极其自信:“当真活当?活当五十两,死当……我可以给你三百两。”一个小童做主,其他人却都没阻拦。可见,这小童身份不低,话语权不小。 “三百两?”荆照秋惊讶。这东西顶天了当个七八十两,那还是如果是出自某个名家之手的原因。三百两可以买到好几对了。 “对,就三百两。”小童挑衅地看了荆照秋一眼,“这位公子大概不知道,这镯子可是宫中之物,前朝文心贵妃的遗物。” 荆照秋这下真惊讶了。荆四少姨娘不过一个荆家丫环,怎么会有皇宫里的东西。 当然,荆照秋心里再惊讶,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活当。” 五十两足够了。 “好。”小童摆摆手,使唤人,“阿福,去拿五十两给这位少爷。” 看来,这桩生意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 荆照秋拿着钱和字据,走之前,随口多问了一句:“我去了大半条街的当铺,只有你们家肯做我的生意。” 小童低下去的头又抬起来:“哦?” 小童并不意外:“得罪谁了?” “祥通当铺。” “祥通?这种杂碎……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我们不和他们为谋对不对?” 荆照秋笑笑,并没有否认。 “我们易家当铺,还会和这种流末之人牵扯,简直笑话。以后若有什么要当的,尽管来我易家当铺,天下没有人能阻止你和我们做生意。” 十岁小童,童稚之声,其言却浩然自信!荆照秋暗自惊奇,世间果然到处是惊奇。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称易家当铺,而不说拾易当铺呢? 荆照秋离去,而拾易当铺的小二与掌柜重又围在一起,摆在中间的是一封信。从京城来的信,散布过全国各个易家的分家。 信上只有一件事。 当家人失踪了。 “十一少爷,当家失踪了,可怎么办?” 小童摇摇头,脸上全是担忧。 “还能怎么办,所有人,国不可一日无君,易家不可一日无主!” 谁知道这次又吊出多少豺狼野心出来。小童不语,嘴角露出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轻蔑情绪。 “还能如何,” 第9章相逢一笑 小童轻蔑一笑:“还能如何,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过一群跳梁小丑!” 但看螳螂之后,谁是黄雀? ———————— 荆照秋原想当天赶回去,无奈天色已暗,没有牛车马车载客,于是宿在了客栈。第二日清晨,也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到街上置办了些东西。房子有了,甚至家具也省了,可里面空空荡荡,一点能过生活的东西都没有。 先去成衣铺做了几身衣裳,给易之虞的更是还要做两种尺寸。几件棉质的衣服就花去荆照秋四两银子,若是买布料回去自己做,价钱就能便宜好多。 老板一个劲儿游说:“这个价格顶实惠了,您到哪里都买不到这个价,这式样多时兴,颜色多好看,挑染均匀不掉色,这种云锦棉更是耐磨又柔软,就是大家官人也是极喜爱的布料。您要是还觉得贵,买上一起两匹自己做,那就最实惠不多。” 荆照秋犹豫,他是不会做,买回去用不着落灰就白费了。要不……推给易之虞吧。 “石青色、玄色各来一匹。”荆照秋拈着手里的细布,大不了就让村里手巧的妇人帮忙做,再给点手艺费,左右都比店里便宜,精打细算后,荆照秋甚至还厚着脸皮对老板说,“老板,搭个添头,再给我些针线呗。”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7 引得其他客人都往这望了一眼。好歹买的布料也不便宜,一两一匹呢,怎么竟这么抠。 一点针线没必要和客人扯皮,老板自然无不是给荆照秋搭上各色的针线,还附赠了捡到顶针等其他工具。 厨房也是空的,因此又到粮油店里打了十斤菜籽油五十斤白米五十斤玉米面,白面他看完价格后摇摇头了。他原来是南方人,米饭是一顿都不能少的,面食倒没那么缺,而且他也不会做面食!馒头都不会蒸半个呢。 倒是可以撺掇易之虞去,也不知他会不会。 这一下,东西就重了。手里的布都让他有些气喘吁吁。 店小二很有眼色,看不荆照秋的为难,立刻上前就道:“客官莫急,您可以把东西都先放这儿,我去帮您租辆牛车来,待会所有东西一并送回去。牛车不贵,一趟才三十文。” 荆照秋手里还有布匹,看样子也不只是买这些东西,顺手叫辆牛车的事,不费功夫,还能给店里赚好名声,挣回头客。 “那就麻烦了,我待会儿来取。” 荆照秋并不怕店小二赖账。这家粮油店是城里最大的一家,价格适中,米质也好,问过许多人,都说店的名声不错。 菜籽油一斤二十文白米一斤五文玉米面一斤两文,都是挑的好的,店家抹了零头,一共五百文。 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是必不能少的,比如食盐。另外搭了些酱油、香蒜、干辣椒之类的东西,想到没有灯,又拿了几只蜡烛几盏铜灯、灯芯锅碗瓢盆等等。 一通忙活之后,荆照秋才想起还有很重要的——被子,差点就没的睡。买几条呢,荆照秋又犹豫了。 之前是只有一张床一条毯子,现在…… “公子、公子。”小二提醒荆照秋。 回过神来,荆照秋道:“柞蚕丝绸被和呢绒各要两条。” 再之后就不必细数了。荆照秋坐上满满当当的牛车回去时,数着自己还剩多少钱。除掉要给里正的二十五两,前前后后花去了三十两,现在他只剩最后五两碎银了。 荆照秋安慰自己,钱就是得花了才能赚回来是不是。所幸,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些满足感。至少换来这么多东西呢。想到即将拥有的属于自己的房子,终于感觉自己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荆照秋赶到时,里正早已等候在旁,甚至连本不需要来的黑山也在。 就是不见易之虞。 不知自己昨夜没回来,他一个人住哪里了? “抱歉,我来迟了。”荆照秋跳下牛车主动上前拱手道歉。 里正笑眯眯摆摆手,欣羡好奇地看着荆照秋身后的牛车:“不迟不迟,是我来早了,哟,这是置办家当去了。” “这不是安心在这里安家了嘛,哪能不准备好起居所用。”荆照秋多付了点钱招呼牛车师傅帮忙把东西抬进去,自己则和立正说话,“当然当然,钱我都准备好了……” “这里不方便,先到院子里去吧。”里正比荆照秋还急,这房子他早就想脱手了。“屋子也给你全部打扫干净,保证找不出一点污渍。昨天我找了好几个干活利索的婆子加班加点扫好的!” 三人进门,俱是愣住了。 院子好像不大一样了。仔细想想,好像围着院子的土墙外也有点不一样。 “这都是里正你弄的?”荆照秋指指围着墙的一圈深坑,坑中布满削尖的木刺还有一些状似鹿角的树枝,不慎落入,木刺会深深刺穿皮肤,非死即伤。荆照秋怎么想,一个小地方的里正,会弄这种东西。 “不是我,不是我,我哪会这个呀。”里正慌忙否认,老实说,他才是被吓住了好吧,“这是打猎的陷阱?” 里正的话暴露了深坑确实不是他挖出来的。 “这个应该是陷马坑,军事作战里常用的一种防御措施。”荆照秋解释,他跨出门再看院外,一排插入土中一米多高的枝杈,枝杈形似鹿角,叫做鹿角木,同样是军事中会用到的东西。比他还云里雾里的两人显然不是“肇事者”。 最有可能的…… “会不会是和你一起的那位小兄弟?” “易小虞小兄弟去哪里了?” 里正和黑山异口同声。 “他昨晚不是没回来吧。”黑山脸色竟然有些不好看,“我昨天拉他到我家住一晚,他不肯,非要等你回来。哪晓得你也整夜没回。他一个十几岁的少……” 黑山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荆照秋冷冷看了他一眼。 荆照秋没答话,他回不回要去哪里,易之虞回不回要去哪里,总和黑山这个外人没关系。回到屋里,买来的杂货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边,他们俩带来的行李只一个包袱和毯子,也放在桌上,屋里也没有别的痕迹,显然是没有回来过。 里正想到更可怕的事,这儿不是有狼吗,难道是……都到关口了,买卖可不能黄咯,还等着交先生的束脩呢。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8 里正又羞又急地忽然对荆照秋道:“那什么,我们先签字画押吧,房契我都带来了……” 荆照秋抬眼,不咸不淡道:“里正急什么,房子还能跑了?” “这……这……”里正的脸都憋红了,着实说不出万一那少年被狼咬死,荆照秋反悔了买卖怎么办。 荆照秋人精一样,哪能看不出里正想什么,笑一声。 “里正在想什么呢,门外那些东西总不能是自己长出来的,一个人要挖出这么多的坑,总是要费些力气,指不定磨了一个晚上呢。您说是吧……” “是是是。”里正擦擦汗,心急误事,竟把这些忘了,只要狼没作乱让他把房子卖出去就好。 “等着吧,我看他马上就回来了。”荆照秋冷硬道,似乎毫无温情。倒是怀里一个油纸包温热着。在所有东西都丢在马车上的时候,这个装着包子的油纸包享受了特殊位置。 话音刚落,院里忽然砰砰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三人探头看去,易之虞一手提着山鸡野兔,衣服被雾水和汗水浸l湿,脚边放着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陶罐,感到有人看他,抬头望了过来。明明只有十几岁的身形,逆着光,披着山间来的雾气,身形却骤然高大。 目光遇见荆照秋的时候,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荆照秋一愣,别开了眼睛。 要死了,他竟然觉得很好看? 第10章赶出门 自动忽略了其他人,易之虞丢下山鸡野兔直奔荆照秋面前,脸上是仍未散去的笑意。 “你回来了。” “去去去,都是汗,别离我太近。”荆照秋似是生气赶人,旁人却见出几分亲昵,“你昨晚住哪儿?” 易之虞全身上下闻,不觉得自己身上有汗味,没甚在意地回答:“山上。” “小兄弟,山上去不得啊!有狼,吃人!”里正比荆照秋反应大多了。小时候他遇着一回狼,狼牙把他腿都咬烂了,运气好,碰上打猎的好手,留了一条贱名,从此这腿上就留了些残疾,下雨就疼。 听这话,易之虞一哂,略显稚l嫩的脸上有几分天真,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有几分心惊。 “不仅有狼……还有吊睛白额大虫呢。” 里正脸色更加白了:“什什么……有老虎??” “不过不用慌,那老虎在深山里面,没事别往深了走,撞上它的地盘就行。” 易之虞说得轻快,里正却吓坏了。里正暗自打算,等他儿子考上功名,定要搬到县城里住。而貌似仅有十几岁的易之虞真是让里正吃了一惊!小小少年,竟有如此胆量和能力,不可小视。 “你你你见过老虎了……它没咬你?”里正才意识到易之虞话里的这个意思。这不是说他和老虎已经见过面了? 易之虞正要开口回答,荆照秋上前推他,把话打断了。 “他就是自小有点功夫,哪能和老虎对上呢。听他胡吹海吹没个边的……”有些话自己人说说可以,往外面倒就不必了。 “我家照秋哥说的对,我哪见过那老虎,就是远远瞧见过老虎的脚印,要是对上,铁定脚哆嗦。刚才都和你吹呢。”易之虞故意把照秋哥几个字压缓了速度,荆照秋听在耳朵里有点热。什么哥的,他可比易之虞小点儿。 和里正是这么说,可转头没人瞧见的功夫,就压在荆照秋耳边低声道,“我不跟旁的人多说,只告诉你。” 算他识相,心里是这样想,可嘴上仍道:“说不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去去去,身上都是汗,离我远些。” 荆照秋推开他,转而和里正继续说话。 “我钱都准备好了,不如就现在签字画押吧,也好让我留出功夫归整家当。”荆照秋指指把堂屋里挤满的东西,里正表示理解,拿出房契和一式二份的字据,让荆照秋仔细过目后,正式签字。笔墨红泥都是里正自备的,荆照秋是都没有的。也幸好小的时候被逼着练过一阵毛笔字,不算好看,但也能勉强充数,不在人前失了笑。 但比起原来的四少一手清秀字体,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齐活了,从今儿起,这房子就荆兄弟你了。得嘞,我也不耽误你整理东西,先走了。”事情办完,里正就迫不及待离开。而另外一个旁观的黑山盯着陶罐里的东西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又见似乎真没人留他,也一并离开。 没了外人,荆照秋才有功夫问他实话。 “真见了老虎?”他光是见那动物园里失了许多野性还凶猛着的虎子都知道,虎崽子都凶着呢。 “嗯。那一公一母两只大虫在深山里,所以狼群都被赶了出来,我就是去寻点老虎尿,待会儿围着院子撒一圈,狼闻着那味儿,就知道这是老虎的地盘,不敢过来。” “老虎尿?你也太冒失了。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荆照秋目瞪口呆,他可头一次见人弄这个的。不说怎么能弄到,光想想那场景,就觉得滑稽。天呐,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把一尊怎么样的佛请回了家?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19 易之虞笑眯眯看他:“你是担心我?” “不是。”荆照秋否认。 易之虞不信:“有我在,狼进不来。” “都弄回来了,还不撒上。”荆照秋强行转移话题。 易之虞提着陶罐围着院子撒,荆照秋就捂着鼻子杵那儿看。两老虎可真可怜,那么大一个罐子,家底儿都给掏干净了。还有院里里端起的山鸡和野兔,荆照秋都在它们脖子上看见牙印了。这是还顺便把老虎的粮也顺走了? 荆照秋腹诽一阵,易之虞已经提着空罐子回来。荆照秋拦住他:“臭死了,离我远些。” 顺手又把还有余温的包子连油纸包塞他怀里。 “先洗手再吃。”荆照秋越发地觉得易之虞不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哪家的少爷这么不讲究!易之虞被他推了进去,荆照秋看了院里两眼山鸡和野兔死不瞑目的肉体,眼伤,转头把院子的门关上,然后就丢着放那儿。 等易之虞收拾吧,他现在觉得到处都是老虎散不去的尿骚l味。别说狼不敢来,他都待不下去了。 易之虞洗漱的时候,荆照秋在整理东西。易之虞倒是手快,荆照秋整理的时候,就发现少了件易之虞的衣服,估计已经直接拿走了。 他只准备规整出两个房间住人,主屋归他,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房间里的家具也比其他房间好些,还有一只挺大的浴桶。铺好自己的床铺,荆照秋把剩余的东西全搬到东厢房。 浴桶都有了,为什么不洗个热水澡?厨房里还有柴火,荆照秋提着空木桶到后院去打水。 然后撞见了易之虞,一时哑口无声。 天。 荆照秋呆了,易之虞正在井边提着一桶水冲凉,全身上下只着了一条平角裤衩。背对着荆照秋,裸l露的后背覆满薄而有力的肌肉,水流从头顶流下,顺着脊椎的线条,一直进了臀l缝间。明明是二十好几的人缩成十几的样子,可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瑕疵和破绽。 但荆照秋呆了,并不是因为易之虞完美的身材。 他不冷吗? 荆照秋提着水桶的手颤抖了一下,身上的温度似乎都随着易之虞身上流动的水流而渐渐降低。虽然已经到了初春,但倒春寒是有的,寒冷并没有完全消失。 荆照秋话都不顺了:“我说……我要烧水洗澡……”长期舟车劳顿使得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脆弱,老实说,他有点羡慕。这辈子不说,便是上辈子,他的身体也没好到哪里去。这种属于年轻人的冲劲与体力……他大概永远不会有了。 “放着,我马上来提。”易之虞回过头,有些揶揄地笑笑。 切,那家伙真实年龄可比他老呢!荆照秋什么伤感都被易之虞揶揄的笑给搅没了。 ———— 安家后的第一顿饭。荆照秋交给了易之虞。 荆照秋寻到厨房看,易之虞已经将山鸡与野兔“肢解”完毕。荆照秋捂脑袋,果然不该把这种艰巨任务交给这位疑似贵少爷。 “我来吧。”荆照秋先洗米煮饭,一口灶子上锅闷上饭,另外一口灶子炒菜。这种老式的灶子,荆照秋在老家见过,也算会用。 “看着,我示范你看。”荆照秋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山鸡汤,麻辣兔丁,清炒野菜,随便露一手就让人惊讶。 不过荆照秋不爱做。 所以,教易之虞做菜时格外严肃与认真。 “看仔细了吗?多翻炒几下,出锅。”荆照秋一边炒菜,偶尔侧头对易之虞说话。 “知道了。”鬼知道他知道些什么,易之虞的注意力只在荆照秋身上。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荆照秋后颈上细小柔软的毛发,微微卷翘着,让人忍不住摸上一把。 易之虞以为,这是自他失忆以来,最美好的日子。他甚至勾勒出两人未来的生活,或许没有大富大贵,或许没有惊天动地,但细水长流的温馨也会让人感染,甚至不必回忆原来的记忆。 即便想不起,易之虞仍能感觉到,他本来的生活并不美好。或许富贵荣华,或许名利双收,但一定不如现在快乐。 易之虞终于完全确定,那一次被下l药,其实是在他自愿范围内的。他见荆照秋第一面,就觉得这个人特别。 然后,当夜里休息时,易之虞终于知道他以为的美好甜蜜生活的隐患在哪里了。 荆照秋不愿意。 “东厢房的床也铺好了,今天开始,我们分房睡。” 荆照秋将他赶出了房门。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0 第11章猫儿 “为什么?”稚l嫩的脸上显得十分委屈。 易之虞堵在门口,不动。 荆照秋倚在门框上,听到这话,才抬头扫了易之虞一眼,而后很自然地一笑。 “原先只有一间房一张床,勉强挤挤也就算了,现在床铺多自然各睡各的。不然你以为呢?” 易之虞反问:“我以为?” “你过来。”荆照秋勾勾手指,让易之虞站近了说话,“大约你也忘了,我们走到一起算是凑巧的冤孽,如果能桥归桥路归路的话,最好,如果不能……难不成我还怕了你?” 荆照秋轻轻一笑。 “你切开是黑的,我未必也是甜的角色。” 低低的嗓音在易之虞耳边回转,若有似无的气息撩l拨。易之虞当然当然知道荆照秋未必是甜的角色。 荆照秋身死而魂魄进了这陌生世界借尸还魂,一步步小心谨慎。 他在如狼似虎的荆家蛰伏,无非等名正言顺出府之日,无奈突遭意外,之前的打算从此作废,而今与易之虞半路为伴,不过无奈之举。易之虞究竟是敌是友尚未明了,如果不是一开始见他似乎痴傻,荆照秋根本不会与他一起上路。后来才发现,易之虞不仅不傻,越发看不明身份。 他啊,只想老老实实度日不想掺和任何阴谋诡计,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荆府那些事的翻版。为钱为名为利,搅得天翻地覆。 乱七八糟,他,最烦了。 和易之虞混得再近些,久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搅进这种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况且,易之虞身份未明,谁知道是什么好东西。唔,现在就已经觉得他——黑着呢。 原以为是个被抓进来冲喜被打成扫把星的倒霉小姑娘,他一个大男人自然生出一份同情来。哪知道,好嘛,妹的姑娘,二十好几老男人变小点穿上女装就想装小姑娘,哄骗人玩呢! 要不是心里始终保持几分戒心,连日来,都快要听信了易之虞包装出来的温柔外表。只有偶尔一个眼神动作,让荆照秋惊醒,这绝不是一只只会舔人的小奶狗,他是一头野狼。藏起锋利的爪子与犬牙的野狼! 荆照秋拍拍易之虞的脸颊,指指门口:“喏,出去。” “好。”易之虞再不说什么,反而站直了身子,神情与气质突然焕然一新,变得锐利锋芒,再不与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贴合,不带一丝少年天真气质,几乎让荆照秋觉得陌生。但熟悉的小细节,反而让荆照秋更加确定,这才是真正的他。 这样的他,似乎变得更加迷人了些。荆照秋啧啧嘴,美貌真是全世界都稀缺的资源,明明想讨厌的家伙,却怎么都不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走出房门,易之虞忽然朗声道:“荆照秋,你知不知道你最像什么动物?” 易之虞出声惊扰了荆照秋,他慌忙移开自己的目光,尔后才意识到易之虞并没有回头。 背对着他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有等荆照秋回答的意思,易之虞继续说。 “是猫。” 荆照秋脱口而出:“为什么是猫?” “呵~”易之虞背对荆照秋勾了勾唇角,“自己去观察猫儿是怎样的吧。” 猫儿是怎样的呢? 看似软l绵无力却藏着随时挠人的尖爪。全身被满阳光的温暖却始终拒人千里。明明弱小到一脚能踩下去,却张牙舞爪得好像自己是凶猛野兽。 就像你。 对我竖起高高的防卫,却不知真正的后方城池已经现出崩溃的迹象。你不是已自乱阵脚,何苦对我避之不及 我又不会吃了你。 攻城不如攻心,荆照秋最大的纰漏在于,他虽然并不是毫无城府之人也能斗狠耍滑,但在满身尖刺之中,有未曾沾染过的柔软的心。 所以,他是偌大荆府对荆家丧门星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______________ 啊啊啊啊啊啊,谁要看猫儿是怎样的啊。翌日,荆照秋蹲在墙角看,看一只黑猫打盹整整半个时辰后,突然抱头喊了一声,惊得睡觉的猫儿翻身逃了。 我是傻了吗,还真去观察猫。荆照秋觉得自己的智商真被易之虞带跑了。他说猫就是猫,我还觉得易之虞是只呆头鱼呢。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1 呆头鱼! 荆照秋抓着树杈在地上画了一只死鱼眼的大头鱼,拿着树杈猛戳。易之虞探头看完,冷不丁问“想吃鱼,我去抓。” 荆照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谢谢,不用。 “哦……我是说早饭好了。”声音听起来失落多了。 易之虞示弱,荆照秋反而心虚了几分,大清早地就发脾气真不太好,况且对方还承包了早饭。 “吃——吃饭吧。”荆照秋结结巴巴,起身就走。但开口道歉,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的。昨天还说过那样的话呢。 落在身后的易之虞无声笑笑,就知道是这样。 以易之虞的手艺,早餐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无非就是照着荆照秋说的步骤,煮个清粥,配上昨天顺手买的酱大饼。荆照秋边吃边数钱,再怎么数,也只有五两银子。 “钱不多了。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我得动弹动弹,不能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得找个来钱的事儿。” 易之虞颇不赞同:“你身体不好,不用你,我去。这山上的野物尤其多,有些泛滥成灾了,一日猎个四五只,足够了。”易之虞没说的是,这也只不过是他身体与记忆还没恢复之前的暂时之宜。 易之虞有预感,快了。 甚至,这几日,他总是能画出一些看不出意思的图案,想来应该是一些通信的暗号。如此,他的人也该要找到自己了。 “山上又是狼,又是虎的,哪是那么好相与的。不要命了。” 荆照秋皱着眉凶巴巴的,易之虞却高兴,担心总比全然不关心好。 “还有豹子呢,不过……”易之虞戏笑,觉不合适顿一下又道,“真没危险。” “那随你吧。”荆照秋也觉得自己管太多了。昨天还说桥归桥路归路,今天管他如何,“我待会儿跟里正要些菜种,总不能连青菜都要每天买吧。院里那块地荒着怪可惜的,小时候,我还见过我爷爷种菜……” 荆照秋说到一半闭上嘴。不好,说漏嘴了。 易之虞狐疑地看着荆照秋,一个荆府的四少爷,怎么说出爷爷种菜这种话? 荆照秋圆谎:“我祖父家少时家贫,后来富贵了之后忆苦思甜,学陶公寄情田园生活乐趣无穷。” 呵呵呵,荆照秋尴尬地笑笑,又扯些别的。 “里正说,咱们后面还有块原来种草药的地儿,要不,咱去看看。兴许,我们也能弄出一个草药园。这山上草药多,但敢入山的人却少,自己种,兴许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荆照秋一开始只是随口一说,但越品就越觉得也许真能成,他原来有朋友就是种草药的。他来了兴趣,便要去那块药田看看情况。易之虞自然也跟着他一起一探究竟。 之前里正说,荆照秋还不知道,这么一看,才发现这块药田可是真大,甚至杂草之中还七七八八杂着一些还生命力旺l盛的药草。有些是荆照秋认识的,大部分都是他不认识的。由于久无人采摘,很是茂盛。 荆照秋摸着下巴,他对草药不是很懂,要是来了明白的人兴许真能干成。 荆照秋正思考着,易之虞看了看天色,忽然对他道:“你先回去,我去山上一趟。” “做什么?” “明天会下雨,我今天去山上猎一趟,明天就不上去了。” 荆照秋看了眼此时晴朗的天空,再盯着易之虞。 易之虞无奈解释:“三月的天,就是一时晴一时雨的。” “好吧,那我再待一会儿,你……”荆照秋别开眼睛,才说完下半句,“小心点。” 易之虞得逞般一笑:“好。” 两人分散,各有去向,一个上了山,一个在想村里有没有懂草药的人,却不知有个大夫也往这山上来了。 第12章不足之症(小修) “好一对上好的鹿茸……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吓跑了草间吃草的公马鹿,群鸟从林间四散开去,乌压压挤了半壁天空。一棵横着长出悬崖的老松上趴着个白面书生。 书生穿着白色襕衫,背上还有个草药篓。两手紧紧抱住树干一头,两腿则圈住树干另一头,看一眼云雾缭绕的悬崖底,脸色就白上三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2 这下糟,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破空一粒石子如箭矢一般弹射上天,一只雪白的野雁嘎嘎两声落地。少年人走近,将野雁捡起,用草绳绑了双l腿,系在挑在肩上的木棍上。木棍上除了野雁,还有三两野鸡灰兔。都没有见血,只是被石头砸晕了。 白面书生见来了个能徒手打雁的,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脱逃机会,连人都没有看清,便慌忙大喊救命。 “兄台先生英雄快救救我!” 然而,来人理都不理踩他一下,捡起雁子就走。 白面书生知道不给点好处是不可能得救了,于是又大喊:“英雄留步!我有钱,都给你救我吧。” 少年人也就是易之虞停住转身打量了几眼那抱住树干不敢动的白面书生。 易之虞开口:“你身上没钱。”穷讲究,上个山,还穿成骚包样。 糟糕,被看出来了。 “慢着。我有,我家里有!一百两,救我上来给你一百两!”铁公鸡文大夫豁出老命咬牙给出一百两,再多……再多没有了。 “我考虑一下。” “什么?还考虑什么啊,英雄?”文添祯眼泪汪汪忏悔自己是不是从前宰人太多受了惩罚。宰虽宰,药可都是实实在在能救人的,就是——就是贵了那么一点点儿。 易之虞说考虑是真考虑。钱对于他来说不重要,心肠硬,不救人也不会良心不安。不过……早上荆照秋说缺钱。 缺钱啊…… “一百两成交。” 文添祯来不及欢喜,忽然感觉到一根粗l长却有韧劲的藤蔓甩下来,将他卷起。文添祯吓破担,更惶恐地抱紧树干,老树皮都蹭秃了一块。 易之虞大喝一声:“松手。” 原来,易之虞答应下来后,转身扯下一根藤蔓,试图直觉将文添祯卷上来。只要文添祯体重在易之虞可承受范围内,基本能直接卷上来。可文添祯不敢撒手,要命哦,这能上去吗?他宁愿在松树上不下来饿死,也不要摔成肉泥。 “麻烦。抓紧绳子。” 文添祯死死缠住绳子不放,易之虞忽用力,甩起绳子,连绳带人一起卷上来,摔到半空中,又啪的摔在泥地里,白色的襕衫顿时全是污泥。这下,而穷讲究的文添祯已经被摔得眼冒金星。 易之虞可只说带他上来,并没有保证过怎么上来。 “给钱。” 文添祯爬起来,扶着腰定定地盯着易之虞。天呐,他非要看清楚这个钱奴不可,这世上竟然有比他还爱钱的人!这一看不要紧,文添祯指着易之虞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英雄,咱们是不是认识,我觉得你好眼熟。” “不认识。”易之虞重新挑起系着野禽的木棒,淡定吐出三个字。原来是那个一个药丸一块玉佩的黑心大夫,如果不是药丸确实有用,荆照秋病好,文添祯今天根本别想易之虞救他上来。 “胡说。我记得你。” 文添祯死死盯住易之虞的后背,目光忽然犀利起来。 “你就是那日一块玉……”文添祯指着易之虞重重地道,话到一半,却像被掐住喉咙一般,不敢再开口。 “哦?”易之虞面无表情看着文添祯。是真的面无表情,既无喜无悲,没有惊讶,没有惶恐,也没有恍然大悟。只是看死物一般稍稍带过易之虞一眼,随即淡淡地哦了一声。 语调冷静。 文添祯后背浸出冷汗,他自恃医术好,向来目中无人,仅凭看骨发现眼前这个少年与当日带着一病重年轻人一块玉佩买他一粒药丸的青年男子。虽然是少年模样,可骨龄绝对大了十年,文添祯从不怀疑自己的医术判断。 坏了这张嘴,记吃不记打。上次卖药的时候就看出是个不好相与的人,虎口上还有拿兵器长出的厚厚老茧,脚步稳,应是个功夫路数极其好的人。文添祯捏一把汗,怎么今天还敢造次,一副人畜可欺的少年郎模样里藏的可是个舔刀口的家伙。 “不认识,咱们不认识。”文添祯急忙改口,站得远远地。文添祯闯荡江湖多年,凭的不仅是好医术,还有对危险的敏锐感。有几种人他是绝不惹的,其中一种就是易之虞这样的。 “山下有人等着我,我立刻去取钱。” 易之虞看看天色:“一起吧。” 有人一起,对文添祯来说再好不过,虽然是个煞神也好过孤身一人。到山脚下,果然有个奴仆打扮的等着文添祯,文添祯独自走过去,和那人交谈两句后,那人取了几张银票给文添祯,随即离开。 文添祯拿了百两银票恭敬地递给易之虞。看了看易之虞肩上挑的猎物,下山途中又见识过易之虞打猎的手艺,文添祯起了心思。他决计跟着易之虞回去。 刚才那奴仆其实是县太爷家的小厮,文添祯进了信阳城后,就找到了一个好买卖。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3 信阳城县太爷家中只有一子,十分宠爱,可令县太爷烦心的是多年没有孙辈。起初以为是儿媳的问题,可小妾抬了一门又一门总不见有,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自己的儿子才是有先天原阳不足之症,子嗣艰难。 县太爷没法儿,只得找医生,一个又一个,总不见好。文添祯一到信阳城就打听哪个富贵人家有疑难杂症未治,他好赚笔大钱。一打听就知道了县太爷儿子的事。文添祯主动上门,说自己能治。 县太爷承诺,要是治好,便给文添祯三千两纹银。一个县太爷为何有三千两纹银,这不再文大夫的范围内,他只管治病。于是为了三千两纹银,接了下来。而此时,就是为了取到最新鲜最好的鹿茸配药才上山。没办法,他的要求特殊,他要活的三年生雄鹿刚取的鹿角,县太爷找的都达不到要求。要不就是年龄不对,要不就是陈货,要不就是弄不到活的。 但易之虞肩上那些猎物,都是活的,连一点儿伤口都不见,简直绝了。若是他愿意帮自己猎…… 为了三千两,拼了! 一路上,文添祯以各种手段游说,但易之虞油盐不进。文添祯跟在苦思冥想,正当他以为毫无办法之时,易之虞刚刚到家。 文添祯觍着脸非要跟进去,易之虞哪肯让一个陌生人进他和荆照秋的家,便拦住院门,冷冷盯着文添祯。文添祯被三千两蒙蔽内心,竟生出胆气回瞪。 “你们在做什么?” 从里正家回来,就见到这种眉来眼去的画面。荆照秋冷冷瞥了眼穿着白衣阑珊的文添祯,心内腹诽一句上山还穿白衣服,骚包。 唯一忽然有了精气神的大概只有文添祯。他一看到荆照秋眼睛就亮了,油盐不进是不是,好了,他知道怎么让易之虞帮忙,兴许连辛苦费都不用花上半分。 文添祯露出一份狡黠,探头在易之虞耳边道:“我上回给那位年轻公子把过脉,就知道他有些不足之症,恐不能长寿。” 易之虞转头盯住他。威慑的目光与稚l嫩的脸呈现一种异样的违和感。 文添祯不得不迎着这种具有威压的目光冷静回话:“我能治。一定能。” “如何信你?” “你且试试。” 眉来眼去,呵呵。荆照秋闷门将两人撞开,经过文添祯身边比了比。 呵,比我矮。 第13章打雷下雨 上——————————一章有个细节写错了,已经改回来。一粒药丸当初用了易之虞一整块玉佩换的,我昨天写错了。已改正。—————————— “这是药方,第一张十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饭后服用,第二张是药膳,每晚炖一盅。” 易之虞接过单子仔细验对,文添祯放下笔,瞥他一眼,高抬着下巴,补上一句:“你大可以随找人看看这方子。” 易之虞油盐不进,折起方子:“是该看看。” 文添祯气绝,自负道:“我看的就没有错过。那位的病根儿我之前就看出来了,只不过那时看榨不出你们多少钱,才没说这件事。” “成吧,你可以走了。” “行,那答应我的事可千万莫要忘记。” “只要你的药方是对的。” “明日我会带上七天份的药材,先喝着试试,如果好就继续,如何?” 文添祯其实还想研究下易之虞的缩骨之术,但想想都不可能,只能错失这么好地一个可研究的人体。 荆照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背靠着门框上,耳朵听见响动,支棱起来,半眯着眼睛斜着盯过来。 两个人私底下做什么勾当? 文添祯也看过来,秉着医生关怀病人的情怀,询问两句:“近来气色可好?” “还行。”荆照秋坐直了,“你我认得?” “认得,自然认得。当日在流民队伍里,还是我给你治的病。想你那时病得糊里糊涂,怕是记不得了。” “哦?”荆照秋问,混迹流民的事他是真不记得了。 文添祯压低声音忽然揶揄道:“你们是那种关系吧?” “什么那种关系?”荆照秋怪道地盯着文添祯,这大夫未免太八卦。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4 “那日,他那样细心照顾你,说不是,我是不信的。一粒药丸一块玉佩明显被宰的买卖也做,玉佩我找人看过了,值个几百两呢。”文添祯宰人还很得意,大咧咧道,“实话说吧,我那药好是好,不过价钱贱着呢。都是些普通的药材配的,至多不过二两银子。” “咳咳。”易之虞咳了一声。 “我先走了,别忘了明天答应我的事。”文添祯头都不转一下,心虚地背对着易之虞喊了一声,脚步匆匆,越看越像是逃走的。 “你答应他什么事?”荆照秋拦住易之虞去路。 “打只鹿而已。” “非要明天?”荆照秋不赞同,“你不是说明天下雨不宜上山吗?” “他说要明天。”原因是说县太爷那边催得急,限定了日期,再不拿出药来,就请下一个大夫上阵了。 “他说要你就要,你可真听话。”说完,荆照秋自己都觉得有点酸,又是羞又是恼,扭头就想走,被拽住胳膊。 “不是。”易之虞按住荆照秋,“是生意。帮他打猎收费一百两一只,另外的猎物另算钱。”县太爷承诺,所有用药花费会全部承担,不是自己的钱,文添祯开得可高。反正信阳城的县太爷不缺钱,信阳城是由来已久的富裕县,要不是这几年征战掏空了许多家庭,稍稍没以前景气。 说到钱,荆照秋想起那玉佩来了。 “一块玉佩就换一粒药丸啊。” 易之虞言简意赅:“急。等不得。”这是说病等不得,时间紧急。 “那也不能……”荆照秋顿住,又问,“贵重不?” 易之虞想了想,摇头。应该是不重要的东西。 不重要就好,虽然贵点,总没那么心疼。娘欸,他心疼什么劲儿,荆照秋反应过来。半晌,正当荆照秋以为再无话的时候,易之虞冷不丁冒了一句。 “重要的给你了。”直觉告诉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块牌子。 “你说……它?”荆照秋扯出脖子那块牌子,得到易之虞确定的眼神。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半夜惊春雷,荆照秋躺在床上,想着玉牌,觉得烫手得很。收了别人如此贵重的东西,觉得有些心里难安,要不要送回去? 不行,这样显得太刻意了。 扣扣。敲门声。 “什么事?”荆照秋坐起来,天边一道电光骤然降下,屋外隔着纸窗映出一个人影。不作他想,必然就是易之虞了。 “下雨打雷了。” “我知道。” “你怕不怕打雷?” “不怕。” “山上不安全,野兽怕惊了,骚l动起来。” “哦。”吞吞吐吐究竟要说什么。 “我是说,你如果害怕的话,要不要人陪?” 陪?荆照秋笑。他好大岁数的男人,下雨打雷还要人陪,那小姑娘们打雷还不得吓破胆。荆照秋起身披着衣服走到门后,正对着门外易之虞。 一张门,一里一外互答。 “不用了。” “等等。”易之虞手按在门上,“我房间漏水,不能睡。” “漏水?怎么会漏水?”荆照秋打开门,吃了一惊,怎么衣服都湿l了,“喂,你……” 寒风中单单穿着内衫抱着一只枕头的易之虞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可怜,尤其是当他将脸上所有的冷漠变作一个和煦的微笑,漆黑的双目定定地只望着你一个人时。荆照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进来吧。” 荆照秋把门让出来。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5 易之虞得逞。漏雨是真的,冷也是真的。但屋顶那块缺口却是几天前易之虞就发现的。 “湿衣服也换了吧。” “没事,脱了就行。”易之虞几下就脱了衣服,露出瘦而有力的胸口,结实的肌肉l紧紧包裹着全身的骨骼,流线的身形看不出一丝瑕疵。最大的不完美大概是这并不时易之虞真正的样子。当他完全爆发时,会变得更有力量。这一点,荆照秋想,他已经里里外外彻彻底底领略过了,呵呵。 “穿上。”荆照秋捂着额,随手把床头的衣服甩到易之虞身上。扔出去就有些后悔了,那是他的衣服,丢给易之虞穿,反而显得像很亲密的样子。 但同床共枕本就是极其亲密的事了。 那么火l热的一个身体躺在自己身后,猪才会没有感觉。尤其,易之虞的手还老是不小心碰到他。又又来了……荆照秋怒,翻身就要拍开。 “你烦不烦啊!”荆照秋一掌拍开,嘴上训斥。 !!! 自持内敛的易之虞也瞪大眼睛。 拍错了。荆照秋脸上通红,糟糕糟糕,他拍错地方了。 “呵呵呵。”荆照秋尴尬地笑,缩进了被窝里,实在太尴尬了。都是易之虞的错。 易之虞戏谑地说:“你要是想摸,也没有关系的。” “住嘴!”荆照秋捂住易之虞的嘴巴,听见易之虞闷笑更羞得不能自已。 真像只恼羞成怒的炸起全身毛的猫儿。还好,易之虞现在只是个少年身体,荆照秋庆幸了一下,否则这种羞耻感会更深。 然后第二日,荆照秋看见了成年版的易之虞。对于成年的易之虞来说,荆照秋的衣服太小,胸l口露了大块,有力的胸肌看得荆照秋一阵眼热。而荆照秋正躺在他的怀里,姿势尤其暧昧。 荆照秋叹口气,他担心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说不清了。 第14章箭矢如风。 、 “你这病,倒是够奇怪的。”荆照秋忍不住说。 发过狠话后,还老是这么好奇,挺没面子。显得他像只光会张牙舞爪的纸老虎。可天天眼前晃荡的人,忽然小忽然大,好奇挠得他心里痒痒。 易之虞似是没看出他的踌躇,卷着袖子,随意地扫过铜镜里俊美的不像真人的青年,直直落在俊美青年身后属于荆照秋的半个侧影。荆府的几位公子都不随父亲,随了各自美貌的生l母。荆四少也是如此。这张脸与荆照秋原来的有九分相似,不是易之虞那种于万人之中也能一眼捕捉令人无法忽视浓墨重彩极具侵略性的俊秀,而是过尽千帆后仍觉得最无法忘怀,如清风朗月般爽朗轻快的秀气。 易之虞望了很久,久到镜中的侧影也微微露出疑惑,这时他才回答了一句。 “只是一时,总会好的。” 荆照秋转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哦?”这话的意思? “应该快了。” 含糊不清的四个字,荆照秋听明白了。易之虞快要恢复了,再不会在少年和青年之间来来回回转化。这么说,他很快就见不到少年的易之虞了? “以后都见不到了吗?” “你觉得很可惜?”易之虞不知道该恼还是该高兴。 “荆照秋。” “啊?” 易之虞忽然按住荆照秋的肩膀,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看得荆照秋手心都滚烫起来,易之虞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喜欢这个我,还是那个小的?” “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较真的语气,认真的像是输给小的还要打一架找回场子一样。 “都很烦。”荆照秋耳朵也热起来,胡乱找话搪塞过去,“你这么大的人怎么缩成那么小的个子,身体受到了吗?” “你可以摸l摸。”易之虞说着,抓过荆照秋的手就往自己的小腹去摸,硬l邦邦的肌肉很结实有力。荆照秋羡慕极了,反正他这个病恹恹的身体是做不到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6 易之虞嘴角噙着笑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让荆照秋又耳热起来的话。 “是不是感觉更喜欢还是我这个身体一点?” 老流氓。荆照秋心底骂了一句,抬起头,挑了挑眉,抬起一条腿抵在易之虞两腿之间,戏谑谈笑着说了一句冷话。 “信不信,我这一脚废了你?”但到底没否认易之虞的问话。 易之虞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荆照秋,似笑非笑。你当然敢一脚踢废人,可你越是这么虚张声势,越让我相信,你在害怕。 害怕身上的防备会渐渐卸下,被我攻城略地。因为你可能已发现,自己竖起来的城墙,已溃塌了一个小角。而这个角会越来越大,直到能容纳一个我。 诡异的气氛一直到有第三个人文添祯来到时,才稍稍缓解。 “嚯!”文添祯吃了一惊,即使之前已经见过,但再次目睹仍觉得不可思议。真想切割切割,研究研究。 “今天能上山吗?”文添祯单刀直入。县太爷那边催得紧,再不把药配出来,三千两就插着翅膀飞走了。 易之虞反而问别的。 “带了吗?” “哦哦,都带来了。”文添祯解下l药箱,将几大包药材拿出,解释道,“一副药的量我都配好了,照着方子上的煮就行。这里一共半个月的药,等半个月后我再配第二个疗程的药。药钱就……” 文添祯扫过易之虞的眼神,立刻噤声。收了一块几百两的玉佩,就当抵了药钱吧。文添祯认定自己这下要做一次赔本生意,心情格外低沉。 “卖给县令的鹿茸,无论多少,你得一半。” “行。”看来,他得好好多游说游说,事关已身,能多要就多要。 易之虞说:“如此便上山吧。早去早回。” “得嘞!”文添祯兴奋地背起药箱。 坐在堂前的荆照秋,不知怎么的,见收拾行装正要动身的二人,忽然急了。 “我也去!”喊完就后悔了。他凑什么热闹。 易之虞立刻拒绝了。这彻底惹恼了荆照秋。刚才还撩拨他,接过转身就翻脸不认人。本来还后悔,这下反倒坚定要跟着去。 “我怎么就不能去” “下过雨,山上不好走。” “那他呢?”荆照秋口不择言,指着文添祯道。 文添祯见战火蔓延到不相关的人身上,急忙撇清关系:“我可有正事。我是雇主,上好的鹿茸我是要亲眼见到的。” “我也是有正事的。”荆照秋反应很快,立马便道,“春雨贵如油,山上肯定冒了很多菌菇,说不动还有鲜笋,小鸡炖蘑菇,酸菜笋片都可好吃着。” “我采。” “你不会。” “好吧,我不会。” 文添祯压在喉咙里的我会两个字憋了回去。人家两个两两相望,一个是志得意满双眼发亮,一个是无可奈何宠溺妥协,哪容得他插嘴。 “那走吧。”荆照秋拍拍手,站起来,得意得都能看见高高翘l起的尾巴了。 三人结伴而行。对此,易之虞是有考量的。路上虽不好走,他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人吗?(自动排除了文大夫。)再者说,这大雨一下,也把院外的味道都冲没了。虽然陷阱都在,墙也加固加高了,可总是没有在眼前来的放心。 荆照秋说是采菌挖笋,还真做出实际行动来了。心里挂念他的鹿茸的文添祯那个着急,可着急也不敢说,会猎的人又不是他。喏,手艺好的人正虚心向荆照秋请教如何挖出完美无损的鲜笋,如何辨认无毒且味美的菌菇,中途不忘了打几只山鸡。 小鸡炖蘑菇,人家两人连吃什么都想好了。 文添祯试探着问:“欸,大哥。我们不是来猎山鸡的……鹿,鹿还着落呢。” “急什么。”正掏出一窝野鸡蛋的易之虞,小心地把野鸡蛋放在背篓中,然后才有闲心搭理文添祯,“时机到了自然就有着落了。” 眯着眼睛喝水的荆照秋在不远处听见二人的对话,睁开一只眼瞧了二人两眼,而后又满意地眯着眼儿,嘴上全是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满足笑容。 连自己这趟为什么要跟着的目的都没搞清楚的荆照秋冥冥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局者迷,很多事都看得清楚的荆照秋,偏偏看不出自己在闹什么劲儿。 “来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7 易之虞忽然低声道,文添祯立刻警醒,荆照秋也收起水壶,紧张起来。远处正吃着青草的一整群马鹿,恍然不觉猎人的靠近。 所谓鹿茸,当取雄鹿三到五年的鹿角最适宜。文添祯兴奋地指着最前的那只雄鹿道:“就那一只。” 其他二人都没动,只有易之虞一人从他的背篓里忽然取出了一只极其简陋的弓,看样式应当是自制的。文添祯小声道:“我要活鹿。”易之虞的石头都能打晕一头野猪,这一箭还不直接让鹿没了命? 易之虞摇头,取出一只箭。只有箭身,没有箭头。 用它能射中吗? 荆照秋静静地看着,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易之虞射箭。只是一张粗制滥造的弓,和一只没有箭头的箭,在易之虞手里却像有了魔力,他将弓拉出满月,长臂一捞,有如射日一般恢弘壮阔。没有箭头的箭矢如疾风般射l出,直直指向他的目标,雄鹿耳朵忽然竖起,听到破空的风声,要逃已来不及! 刷,鹿群散开。雄鹿应声倒下,文添祯迫不及待地走近,箭矢落地,而雄鹿只是昏迷,身上无一丝血迹。 “英雄果然了得。” 易之虞没有理会文添祯的恭维,回头看还愣在那里不动的荆照秋。 “??吓到了?” “没事。” 荆照秋握了握手心,觉得被迷住了。易之虞到底是什么身份?话又说来,他对我死缠烂打,又图的什么。 难不成还真的一夜风流不能忘?真是笑话。 第15章把脉 文添祯目的达成,再不管别人两口子的事,匆匆忙忙赶了回去,准备连夜炼药。 “药继续吃着,都是些补气健身的补药,没什么禁忌,谁都可以吃一吃的。半月后我再过来,对症下l药,另外调配专门的方子。”文添祯交代了些有的没的,急匆匆便走了。 半月后,文添祯的人却没有来。 “这是坑了我们钱没给就跑路了?” “他不敢。” 荆照秋回过头看易之虞一眼,点点头。 “你说的对。”他发现了。文添祯有点怕易之虞。 “一直看我做什么?” 荆照秋坐在椅子上,用小锤砸着核桃,易之虞则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修长的腿脚没地儿放,横着挡住了大门口。 荆照秋觉得好奇,脚尖推了推易之虞横出来的腿,顺手送了一块砸出来的核桃进易之虞嘴里,才好奇问:“你怎么他了,他那么怕你。” 易之虞温和地笑笑,低头继续削他的箭只。 “气场不和。” 又过了小半个月,易之虞早变回少年模样了,文添祯还欠着银子不来。 连村里人现在都熟知,新来的住在村外的兄弟仨。 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经常外出,见不到人,一个清秀的年轻人身体不大好,不怎么走动,像是城里来的少爷。做不来什么农活,什么都是从外面买回来,偶尔会进村向村人买些蔬菜之类的,更不会过日子,偶尔能见到他在房子后面的一块药草园里拿着小锄头鼓捣几下。 问他就说是在种草药。可种出啥,也不知道。村人猜想,又是城里少爷的花样吧。他\\她就知道,城里的少爷能做什么。手脚白净的,比村里姑娘的脸蛋还要嫩乎些。 兄弟仨最后一个,年纪最小,约莫十六的样子,样貌最是极好不过,路上谁见了都愣上两眼。而且,能力更是厉害到让人羡妒。 又是狼群又是老虎的山里几乎没多少人敢上去,可这么个不大的少年,每次都能猎到好东西。一般的野鸡山兔已是平常,几百斤的野猪都能用石头砸晕。吃不了的会让人带到成立卖了,他自己嫌埋汰,便找了里正,让里正得些好处。有些也会干脆卖给村人,要是有让那病少爷看上的东西,往往能得个大便宜。 比如上次阿花就用一篮子自家制的地瓜干换了两只肥兔子。有人想让他带着上山,往往就得个冷眼。少年性子冷的很,难得见个笑容。可笑起来,却是勾人魂的好看。有回人前笑了一下,把一众人愣得下巴都忘记收了回去,只觉得魂啊魄的都忘记收了回来。 你说,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偏是个男娃子? 荆照秋听到这里,瞅着易之虞上下打量了几眼。是啊,怎偏是个男娃子。明明穿着新娘的衣服好看得紧。 “喂。”荆照秋叫住易之虞。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8 “怎么?” “你要是之前穿个新娘衣裳投怀送抱,我铁定娶你。” “现在也可以。” “不行了不行了。你头回儿又不是穿给我看的。”荆照秋忽然翻出压箱底的事儿,酸了起来,“我还得叫你声嫂子呢。” “没见过。”易之虞摇摇头,“你那时病着,在院里不知道。那天晚上就不好了,我就被赶到偏房的小屋子里去。” 末了,加上一句。 “饭都没送过。” 少年未脱稚气的脸上有几分不屑,荆照秋就觉得想捏一下。背过手去,左手和右手相互交握着摩挲几下,还是将冲动忍下来。 约莫一个月,都快五月的时候,文添祯终于回来了,这次不穿白衣,倒是穿了件骚包的嫩绿色的直,远远看着,就跟水葱似的。 脸上却是很意气风发的模样,胸前挂着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玉环,也不怕走到小路上就被人给阴了。 “打猎费一百两,鹿茸共卖出六百两,你归一半,总计四百两,这是银子,点点。”文添祯取出一个布包,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最后把钱送到荆照秋手上。 有眼力见的都知道,这才是当家人。 嚯,好重。入手沉甸甸的,荆照秋数了数,六个五十两的银锭,五个十两的银锭,剩下的却是碎银拼凑出来的。 文添祯面色无常地继续道:“为了帮你们省事,顺便就给你们换成了碎银。” 理由倒是充沛,可从文添祯嘴里说出来,荆照秋有九十九个理由不相信。 文添祯嘻嘻笑着揭过这个问题,荆照秋点过数目后,回了房间把银两藏到罐子里,数了二十两碎银塞到易之虞口袋里。 “是要吃什么吗?”易之虞第一反应,是荆照秋想吃点什么东西,要他去买。荆照秋无语地竖起一根手指敲敲他的头。 “傻了不成。我昨个还说,天气一日日热起来,也该置办点再薄的衣服,褥子也要换成轻薄的。” “不用给我钱,我另外有。” 荆照秋便不再和易之虞说了,给钱还不要,真是傻的。 他问文添祯:“怎的过了一个半月才来?”说好半个月呢。 文添祯苦笑着摇头:“不是我不想来,实在是没办法。” 文添祯喝一口水,才将这些日子的经历慢慢道来。 原来,给县令儿子配完药后,县令就将他软禁在府中,钱是给了的。可有一句话。 “他非要验证我的药好不好用,把我留在府里。说了,如果怀上了,三千两纹银安稳送出府,如果没怀上,银子照给,能不能走出府里两算。” 文添祯就为这事便在府里软禁了将近两个月。好吃好喝倒是招待着,可没有自由呀。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哪斗得过县衙里胳膊比他大l腿粗的汉子! “怀了?” “怀了怀了。我一把出喜脉,立马出府。”说到这里,文添祯显得十分得意,有他出马,什么不l孕l不l育都不在话下,“那公子娶的夫人怀上了,约胎儿约莫就二十天。换个人诊都诊不出来。” “二十天也能摸出来?”荆照秋惊讶。这不是抵得过医院里的B超验孕了吗? “别人不能,我能。”文添祯得意地挑眉,斜看了荆照秋一眼,“说起来,上次的药早吃完了吧。” “吃完了。”易之虞听到这里,才插了句话,立时让文添祯的得意一扫而光。 哎嘛。失约了,失约给这种惹不起的角色了。 “那是……那是被逼的。”文添祯硬着头皮道,“他的不足之症是积年陈病,其实不顶事,就是身体弱了些。头回开的都是补药,这回儿我对症下l药,一定能把根子拔除。” 文添祯信誓旦旦发誓。妈呀,吓死个人。 “手伸出来。”文添祯正经起来,“手放到垫枕上。” “左手右手?” “右手。” 文添祯摸脉时很安静严肃,和平时不着调的性子简直就像两个人一样。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29 可……荆照秋盯着文添祯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什么表情?又是惊恐又是震惊又是不可置信的。 易之虞急忙问:“他到底怎么样?” 荆照秋也问:“我难道得了大病?” 文添祯抬起头,怪异震恐地盯着荆照秋,结结巴巴道:“没什么,你换只手。” 荆照秋又伸出左手,看着文添祯的脸上重复着刚才的表情变化。 荆照秋觉得自己就像等待处刑的犯人,文添祯这种神情,难不成还有好消息。 心忽然冰凉冰凉的。 易之虞按住他的肩膀,很是镇静:“别瞎想。” 这种出人的镇定感染了荆照秋,荆照秋点点头,开口道:“你说吧,我到底怎么了?” 第16章争吵 文添祯不答,反问起不相关的问题。 “你……母亲是哪里人?身体可算好?有没有些特别的地方?” “我母亲?”好生怪异的问题,荆照秋忍住异样感回答,“我出生后不久,我母亲就去世了。不是很清楚,大约身体并不算好,不过,应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据府中人所言,荆照秋母亲只是荆府一个普通丫环。 “哦,是这样啊。你可有感觉身体如何?” “能吃能喝能睡。” “还有别的吗?” “没有。”荆照秋狐疑地盯着文添祯,这个文添祯好生奇怪,“可是我身体出了毛病?” “不不不,只是问问。全方便了解病人情况,好对症下l药。”文添祯说着,拿起纸笔开始写方子,心里却快速拨冗所有的信息。 给荆照秋把的脉是喜脉。 也就是说他怀l孕了。两个月左右。 而荆照秋明显是个男人。 文添祯确认了几次,不是自己把错了,而是确实如此。男人怎么会怀l孕?这简直是奇迹!比易之虞体型变化更让他感到诧异的奇迹。江湖之上,学武之人或因走火入魔,返老还童或是年轻早衰,这些文添祯走南闯北都见过。除了这罕见的男人生子。 他只帮人治过不l孕不l育,还未曾能让不可生育者生育。若是让他得知了其中奥秘,又能多一样看门绝技,到时他可不是只能治不l孕。可易之虞连自己都不让他研究,能让荆照秋仔细瞧。看他那个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劲儿,文添祯绝对不信。 哪怕文添祯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对荆照秋有害,只是单纯的检查,他也不会同意的。文添祯太了解这人了。他的人,就会完完全全护住。 文添祯又说服自己,他也没遇到过男人怀l孕的情景,仔细检查与研究才能好好看顾荆照秋,否则荆照秋这一态危险了。换个别的大夫,眼下怕是束手无策早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有他还能对此镇定自若,并且内心已经定下若干个孕期方案。 等胎儿再大点再说也不迟。荆照秋这胎估计会十分小,便是六七个月也只微微凸起,待到隐瞒不了他再承认便是。再者说,等他对此有些研究时,差不多也就一两个月时间,到时候刚刚显怀,简直再适合不过。 如此一番深思熟虑后,文添祯怀着一丝愧疚对荆照秋道:“没什么事,还是些陈年顽疾,按疗程吃我配的药,慢慢就能能把这病根子拔除。先前的药已不大适合现在,第二个疗程我另开了一方,头前的药就别吃了。” 易之虞接过那药方,自己仔细看了一遍。党参、白术、当归、白芍、陈皮、枣姜等等,都是熟悉的药名,都是些补中益气的药材,没什么忌讳。 文添祯便知道易之虞会看,特意让安胎药看上去只是补身体的方子而已。他又细数了些怀l孕的禁忌,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一样样说的很清楚。 “哦,还有,马上天都要热起来,便是酷暑,也别过凉水细。虚,温水为宜。” 说完这一切,文添祯心里又有主意。 “你随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说。”文添祯忽然对易之虞道。 荆照秋抬起头,立刻便问:“你有什么话,非得和他一个人说,我就不能听得?”好笑了,他就见不得两人有避开他的悄悄话。 “你有话就直接说吧。”易之虞从善如流。 文添祯固执己见:“还是出去说吧,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都放心。” 文添祯再三保证,易之虞才与他去了后院私下详谈。荆照秋便站起来,贴在门后,半只眼睛远远盯住他们。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何必非要躲着他。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0 荆照秋远远盯着,预备着只要他们有出格的动作,立刻插l进去。 “什么事,说吧。”易之虞看见了贴在门后偷看的荆照秋,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稍稍和文添祯的距离又拉开了些。怎么说,他也算有夫之夫了吧。 “为了更好地观察荆照秋的病情,给他治病,我决定以后住在这里,时刻关注荆照秋的身体状况。”文添祯找出的理由十分正当。 可易之虞听了,只有皱眉不乐意的份。好好的二人生活,插l进一个外人,易之虞会愿意才奇怪。 易之虞笑:“我要是拒绝呢。” 文添祯当然知道易之虞会拒绝,可他有说服易之虞的理由。 “你们是分房睡的吧?”文添祯摸着下巴,回头看了一眼。荆照秋的目光他早发现了,这一回头,吓得荆照秋立刻躲了进去。 “我看过了,这房子房间不止两间,可能睡人的就只有两个房间。如果我住在这里……”文添祯慢条斯理娓娓道来,“我和荆照秋或者你一个房间都是不可能的,最后只有你让出一个房间给我,自己‘勉为其难’去和荆照秋挤一张床,谦让谦让我这个客人。你说对不对?” 老狐狸。谁没发现你那心思。想爬床的心都溢出胸口了。 “再说,有我这个名医随身看顾,可是难得的运气。” “呵呵。”易之虞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单是呵呵笑着,也品不出什么味道。可过一会儿,易之虞就主动和荆照秋说了这件事。 荆照秋预料之中的炸了。 “什么?我不同意。”荆照秋古怪地盯着易之虞,喉咙里含l着一口气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好家伙,和那破大夫私下说了半天,原来就是要搬进来。凭什么,好端端的,要外人进来。荆照秋满腹酸气和不满。 再说,文添祯住进来睡哪里。这房子一共两铺床。难道他们还要睡一起不成? “不成,这不成。”你们睡一起,像什么话。 “怎么不成。一个名医随身照顾你,再好不过了。我也能放心些,至少我不在的时候,不是你一个人孤身在家。” “那你就带我一起。” “你爬得动山了?” 荆照秋气短。他……他爬不了,走不了几步就累。 易之虞看他不说话,以为松口了:“那……” “那也不行。”荆照秋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 眼看话题又说回开头,易之虞无奈道:“怎么就不行?” “你还要他睡你的床?” “这也没别的床了。”他也可以趁机挪窝。 “那就是不行。”荆照秋忽然间眼就没出息地红了半圈,瞥见镜子里的模样,更觉得自己争执的模样竟像个争宠的妇人,顿时心里一阵膈应。只是心里仍轴着,转不过弯来,要他答应,这不可能。 荆照秋张了张口,忽然挺起肩来,理直气壮道:“你都和我睡了,还想和谁一张床,做梦去吧。只有我才可以……可以……” 荆照秋可以了半天,半晌没说出下一个字,只看见易之虞似笑非笑的脸,顿觉自己毫无理由的怒气很没意思。他闭上嘴巴却不肯为自己刚才的失礼道歉,只是背过身去。 “爱怎样怎样吧,我不……” 温l热的身体贴在荆照秋的身后,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荆照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去。他听见易之虞在他耳后道。 “只有你才可以。你是唯一的。” “他搬来了。我和你一起挤一张床,可以吗?” 荆照秋表情怔愣,耳根却红的像玛瑙石一样。他捂住自己的脸,又羞又恼。 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第17章药膳 文添祯成功入住,当晚就让人将行李搬了进来,以及行李的行囊。厢房一顿改造,彻底变成一个药庐,整日云蒸雾绕药味浓郁,闻着若有似无的药味,荆照秋都觉得有些犯呕。 听及此,文添祯盯住他,好半天不说话,大约半刻钟,才点点头。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1 “犯呕是对的,对的。” 古里古怪的,荆照秋抱着胳膊审视文添祯,末了,推搡了一下易之虞。 “这个医生是不是有毛病啊?”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跟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易之虞抱着收拾出来的衣物行李正往荆照秋的房间般搬,空闲才递出一个目光,稍稍带过文添祯一眼。 “一直都有些神神叨叨,你莫搭理他。” 荆照秋的衣服也不多,柜子里空了大半,易之虞将自己的衣服稳稳当当放进去,正正地对着荆照秋的。易之虞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感到莫大的满足感。又把带出来的枕头,也一并放到床l上,和荆照秋已有的那只紧紧挨着,心情更像是吃了两斤蜜似,占据了喜悦。 “别看了。问你呢?当真让他住?”虽然弄清楚了文添祯不和易之虞睡一个房,可毕竟家里多了一个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儿。 “怎么会。我们又不和他一个屋,顶多算个随行大夫。说起来,你吃过药怎么样?” “药啊,药倒是确实有些奇效。”荆照秋摸l摸胃,“前几天总觉得胃里不舒坦,吃过药后,舒服很多,也不觉得头晕。就是……就是药膳未免太难吃了点。” 荆照秋苦着脸,回想起药膳的味道,至今仍觉得舌头尖儿全是那种不可描述的味道。也不知文添祯怎么鼓捣出来的。 “比吃药还难受,明明是好好的一碗加了药材的鸡汤,怎么就鼓捣出这丧心病狂的味道?”荆照秋捞起自己的衣袖,抬到易之虞鼻子前,“你闻闻,是不是全是药味儿?” 易之虞作势嗅了几下,安抚荆照秋:“没的味道。” “好吧。”荆照秋自己又闻了好几下,才不确认地放弃了。 “药膳以后改成我来煮,莫叫他动手,你可放心了?”易之虞主动揽下煮药膳的事,再不让能煮出丧心病狂味道的文添祯插半个手。 荆照秋挑眉,大约是不信:“你?”他可记起了,他教易之虞做菜百八十回,回回煮出一锅猪食。至今为止,也不过能煮白粥米饭,打碗蛋花汤的水平。药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保证不会比他做的难吃。” 荆照秋不知易之虞是否做到,可打这日起,药膳的味道确实是变了。起先也没多好吃,但比文添祯那敷衍了事的水平用心多了,再接着,渐渐地就能感觉到味道变好了许多。 荆照秋好奇起易之虞和谁学的,便悄悄地跟着。却见易之虞提着山鸡野兔到了村里的一家寡妇人家,半晌后,易之虞空手而归,山鸡野兔便没有了。荆照秋知道易之虞武功好警觉性又高,所以只是远远地望一两眼,等易之虞走了才走进那户寡妇人家。 寡妇家里很是整洁,易之虞带来的野物绑着腿,放在角落里。寡妇刚洗了菜,从厨房出来。 “嫂子,你好。”荆照秋主动打招呼后,说明了来意,“请问,易之——易小虞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话说出口,荆照秋却不好意思了。这样偷摸着打探行踪,怎生得好像那怀疑丈夫偷吃到处查线索的妻子般。 荆照秋突地,觉得这趟不该来。 寡妇擦干净手,好奇地看了荆照秋一眼。这几个外乡人一住下来,村里便传开了。兄弟俩的事传了满天,什么打猎是好手,什么胆子大敢住在狼群边上,又什么生的俊俏,总之说他们什么话都有。 寡妇一开始远远见过,见去气度,只以为是两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哥,估计脾气也不大好。然后几日前,忽然那俊秀的少年来找到她,说是听说她是村里做饭手艺最好的人,请她教他如何做药膳,会付工钱。 寡妇惊讶了半天,最后没收钱,只不是教人做个菜,不是什么大事。但少年并不愿意欠着人情,每日来绝不会空手而归。而且学做药膳不知有多细致,让寡妇好生羡慕吃药的人。 “小哥儿就是吃药膳的那位吧。”寡妇没有恶意地打量着荆照秋,笑道,“小哥儿好福气,有这样疼哥哥的弟弟。” 荆照秋脸刷地便红了,结结巴巴道:“是,是。弟弟疼爱我,我我……我先回去了,打扰你了。” 荆照秋转身就走,觉得自己跑这一趟太蠢了。 他回到家中,易之虞便刚好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党参枸杞乌鸡汤,见荆照秋来,笑着道:“过来,喝汤了。” “这回儿煮的绝对比上次好,你尝尝便知。” 荆照秋拿着汤勺,对着一碗汤,喃喃自语。 “我知道好。” “你还没吃呢。”倚在门框上磕着瓜子的文添祯听见这对话,回头接了一句。 荆照秋瞪他:“我没吃也知道。” “得得得,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文添祯一边嗑瓜子一边在心里腹诽,孕夫最大,您说啥都对。照这个补法儿,他还得担心胎儿太大,不易引产了。不行,文添祯磕完一把瓜子,扔掉手心的瓜子壳,把药膳又改了改,不能太补了。以易之虞这个不忌讳的补法,那是不行的。 荆照秋喝了两口,确实滋味不错,而且是越来越好,与第一次端出来的截然不同,可想而知,确是花了心思琢磨的。原先还不觉得,如今知道易之虞私下底用的功夫,更觉得这小小一碗汤里,竟有着格外的甜蜜滋味儿。 “你不如也尝尝。”荆照秋把碗推过去。易之虞辛苦那么久,自己大约也没尝过他的手艺吧。 “你喝,我又不虚。”易之虞不爱补这些,他的身体都是早晚寒暑不分日夜锻炼出来的,才有如今这幅铁骨铮铮的硬朗身体。可数九寒天闻鸡起舞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任凭他记不清,也知道有多辛苦。 适时的锻炼是必要的,但不分日夜的勤修不适合荆照秋。 “喝吧。”荆照秋又把碗推过去一寸,“我实在喝不下了。我还得留着肚儿吃红豆糕呢。”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2 “好吧,那我喝了。”不再推辞,易之虞接过碗,直接把剩下的一口喝完,两人谁都没有想起这是荆照秋刚吃过小半碗的。 第18章螃蟹 荆照秋拿着小锄头给院子里的小块菜地翻土除草,不大的菜地挨挨挤挤套种了小葱小青菜韭菜菠菜生菜等一些时蔬。 不多,但两人也省得老要去菜麻烦,碰上天气阴雨不好出门,院子里掐点青菜拍点蒜末,随便炒炒,都是极爽口的。 不过现在不是两个人了。 荆照秋扶着腰站直了,时不时看文添祯一眼。好生奇怪,这人怎么整天都盯着他,去哪儿都跟着。 “你怎么每天都跟着我?”荆照秋受不了了。 文添祯大大咧咧,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易之虞让我在他不在的时候,多看着你,好照顾你。” “那你不来帮帮忙?”荆照秋指指菜篮子的菜刀,让他割韭菜。 文添祯好不要脸,拍拍手道:“我不会。我这只会看病。我说你也别忙活了,等易之虞回来不就好了。” 胎像都不稳了,还是别忙活了。 荆照秋可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只是觉得文添祯这话说得奇怪:“你倒是清闲了,哪能把所有事都推给易之虞去做,自己当撒手掌柜。易之虞也够忙的,我连这些都做不得?又不是瘫痪在床。” 再说了,他看易之虞分明是个尊贵的大户人家少爷,之前必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什么事都做得,打猎砍柴,饭不大会,也勉勉强强能做出个没卖相的四菜一汤,药膳更是像模像样,甚至因为文添祯说他不宜过冷水,还包了洗衣服的活儿。 本来样貌看起来也就是个十几岁的人,如今看着,倒像是命运不济的少年流落在外被狠心人欺负一样。 文添祯说他不宜运动,荆照秋还能真闲着不动?光看着那瘦瘦弱弱的人一个人干活,荆照秋就有些不忍,哪怕知道他本来面貌可是比他还高了一个头的成年男子。 文添祯啧啧几下,好嘛,反正都是他不对。 “行了行了,你坐下,我来我来。”三个月不到,正是最容易滑胎的时候,文添祯可不想这时候冒险,这上动下窜的,看着都怕人。得嘞得嘞,就当吃饱了消化消化,还是他来干吧。 有人干活,荆照秋没有推辞的必要,大大方方拱手相让。 荆照秋束手旁观,倚着一张太师椅,腿上盖着毯子,一边还对着文添祯指点几句锄草的技巧。 “掐点菠菜,中午想吃菠菜。” “菠菜?”文添祯的手一顿,继而回,“菠菜不行,和你的药相冲。” 相冲?荆照秋无法,行吧,医生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吧。谁让他是医生呢。只是菠菜有什么好冲的,他实在不大信。 昏昏欲睡的荆照秋晒着太阳摇着椅子,看日头,易之虞也快回来了。倒是想回去睡,可这个时候睡,就赶不上吃饭的点儿了。他捞起一个瓷钵,是易之虞从市集里带的一罐蜂蜜山楂。他这些天,总觉得没味,就想吃点酸甜口的,开开胃。 连早年被他嫌弃的酸梅蜜饯也捧起来吃了。酸倒牙的酸梅,一口气能吃大半罐,水也喝了不少,只是倒霉了夜里,总是起夜。 荆照秋正捡了一粒山楂丢进嘴里,摘完青菜的文添祯正往这儿看了一眼,忽然火烧屁l股似跳了起来,冲到荆照秋面前,抢了那瓷钵,吹眉瞪眼的。 好家伙,他刚被抢了山楂,还没吹眉瞪眼呢,这家伙竟然敢瞪他! “不能吃。”文添祯还是那个理由,“和药相冲!” “又冲啊?”摆明了不信文添祯,怎么他吃啥都冲,太惨了吧。 文添祯气急败坏,竟然还怀疑他的医术。 “当然了,我说的岂有不对。你可想想,你那些药有多贵,浪费的都是谁的钱。我是不必要的,左右不是我出钱。” “得得得,你说的对,行了吧。”荆照秋眼巴巴地看着文添祯抢走了那罐山楂,好是委屈。可是钱都是易之虞挣得,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易之虞来说猎点东西跟切豆腐一样简单,可往山上跑,总是危险的。 荆照秋对这个钱可比易之虞心疼多。 可委屈是省不了的。 荆照秋委屈着,窝进毯子不说话。待到日头快上来,易之虞才提了大包小包东西回来,正是从市集上回来。 他一进门就放下了,直奔荆照秋,但脚步轻,荆照秋没发现。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3 睡了? 易之虞掀开毯子,正对上荆照秋还没收起的委屈巴巴的眼神,一颗冷硬的心忽然就软化了下来。 “这是怎的?发什么脾气?” 天哪。荆照秋顿觉五雷轰顶般尴尬,委屈是委屈,可委屈是不必显露人前的,不然显得像是撒娇似。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撒娇的。 可掩在毯子下的表情,就这样被人完完全全看了个干净,羞红了脖子,只怕连衣服底下,都得红成一片了。 “没,没发脾气。”荆照秋连忙坐起来,努力装出镇定的神情。要死了,怎么摆出这个表情,这要如何解释。 远远地,文添祯哼了一声,插嘴:“是没发脾气,是不满意我的安排了。” “我说山楂和菠菜不能吃,和药冲,他正委屈呢。”文添祯告状。 “果真?”易之虞问荆照秋。 荆照秋更是羞恼,这话说的,好像他是没吃到糖的小孩一般,他是大人了,才不会为了吃不到某种东西不高兴。 “哪有哪有,医生说不能吃,那我就不吃了。” “行了,以后总有机会吃。”文添祯没所谓道,又瞄了眼易之虞带的大包小包,“都有啥新奇东西啊。” 荆照秋也看过去,哎呀,带了什么好吃的。 易之虞瞧见荆照秋的眼神,不说话,默默地将一样一样拿给荆照秋看。什么东西都有,易之虞拣出一拣银红撒金领口带白狐狸毛的缎面披风,挑出来放到荆照秋腿上。荆照秋细细地摸了一把,真软。易之虞的眼光真好,可见是天生见惯了富贵的人。 “那草笼里是啥?”荆照秋注意到一个宽口的草笼子,里面似乎有些活物。易之虞把笼子的盖儿打开,露出张牙舞爪的真l相来。 “螃蟹?!”荆照秋惊喜,他可喜欢吃螃蟹了,“这个时节螃蟹虽然不够肥,但也好吃着。昨天买的年糕还泡在水里窝着,螃蟹炒年糕,世间一大美味。” 荆照秋欣喜地眼睛缝里全是笑意,不知有多馋了,就差直接撩袖子上锅炒菜了。 文添祯披头泼了一大盆冷水。 “吃不得,犯冲!” 肉l眼可见,荆照秋的笑意渐渐从脸上消失。又是犯冲,又吃不得,他什么吃得。荆照秋瞪了文添祯一眼,甩袖回了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又不让他吃。 气死了。 文添祯半张着嘴巴,这这这,好大的脾气!他是为荆照秋着想好不好,怀l孕忌吃螃蟹晓不晓得! “你也不管……”文添祯转头对易之虞道。 易之虞却问:“不吃螃蟹,就吃几片年糕行不行?”荆照秋有多馋,他都看见了。再不给解解馋,折磨死荆照秋的馋虫了。 “这个嘛……”文添祯估计了下,“吃一点,应该也是可以的。但切记,不能吃多,尝尝鲜就够了啊。”文添祯再三提醒。 不达到一定量,一般是不会有问题的。可文添祯还是十分小心,生怕出了差错,甚至比一般妇人怀胎,更加小心谨慎。 “我知道了。”易之虞答应了一声,进了房间,看见仍一脸不高兴的荆照秋。 “螃蟹炒年糕怎么做的,你和我说说。” 荆照秋有点吃惊地看易之虞。 “怎么问这个?” “我去做。” 荆照秋犯酸意:“你们吃啊。”他又不能吃,难不成还专门做了给文添祯吃?这不成。 “给你做。我问过了,吃一点是可以的。” “当真!”荆照秋惊喜地扑到易之虞面前,确认了好几遍,才道,“不,我来做,你做的不好,我可不吃的。” “怎么这么馋呢。”易之虞无奈地看着荆照秋,他实在没有对某种食物特别的喜爱,理解不了这种对于食物的热爱。不过,荆照秋做的,总会多吃两碗饭。 荆照秋有些羞耻地低下头,这个这个……太馋了,好像让人笑话了。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特别馋,如果没吃到自己想吃的,还发脾气不高兴,心情是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好在没旁人在,笑话不得。 “哎呀,你别问了。我以前不这样的。”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4 “能吃是福。” 易之虞越是这么说,荆照秋越觉得自己太馋了实在不雅观。 “哦,我想起来了。”荆照秋忽而瞪大眼睛,抬起下巴,努努嘴,“你明天去问问药铺或者其他大夫,文添祯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未免太夸张了。什么药啊,这么多犯冲的禁忌。莫不是,他看我不爽,故意整我来着?” 荆照秋表示,这也不是没可能。这个文大夫,确实是七分不着调,还真像他会做的事。 第19章典当 “小心点!”拾易当铺的掌柜举着鸡毛掸子往小二的脑袋就敲,边敲边啰嗦道,“惫烂小童,整日光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十一少爷刚离了信阳城,就现出原形。做事精细点,仔细你这层皮!” 被训话的小二忙拿起抹布四处胡乱抹上一通,转头砰地撞上了人。 “哪个不长……”小二眼都不抬一下,便要发火。 哐!掌柜的鸡毛掸子又敲了小二的头。 “没眼力劲儿的东西,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呼着。”训完小二,扭头对来人送出笑脸,“这位公子,您是当还是……” 易之虞直截了当:“赎。” 掌柜所指的公子,便是易之虞。说是要验一验文添祯配的药,易之虞又想起,当日为了买下宅子荆照秋将一对镯子当掉之事。易之虞便悄悄取了当契想将镯子当回。 掌柜接过当契,扫了一眼,再看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气势却十分足的易之虞,看来是个不喜欢废话的爽快人,如此,掌柜也不再多攀扯,唤来了小二。 “小周,去,把这张当契上的典当取来。” 小二接过当契,转身进去了。掌柜笑道:“上次似乎是另一个人来当东西。” “嗯。”易之虞冷漠回答。 “本店规矩,赎东西是要多保管费的。五十两的活当,如今过了两个多月,按规矩该收您五两银子。”掌柜脸上带着笑,但心里却有几分战兢。这客官气势也太足了,看着倒像个煞星。 “可以。” 易之虞保持高冷的状态,善言会道的掌柜也接不下去话,正巧,有熟客进来,便丢下这边,去和熟客搭话。 “哟,王老,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这不是来了嘛。”被叫做王老的是位穿着低调却富贵体面的五十上下的男人,王老熟门熟路地在摆着古玩的柜子上看了一遍后,才问掌柜,“可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王老就爱淘各种宝贝,名人字画金器瓷器,都不拘,是这家当铺的老主顾。 “有有,最近来了好些好东西。”掌柜又让另一位小二进去,“去,把少爷新进的那套前朝书圣所用的文房四宝拿出来给王老看看。” “哎哟,那可好。”王老摸着胡子高兴地等着文房四宝,在大堂中央环视了一遍,目光擦过等待的易之虞时,有一丝讶异,不过不多在意,转而问掌柜,“你们老板今儿怎么不在?” “十一少爷昨天上京了。” “上京?”王老追问,“是有什么事吗?” 掌柜道:“事嘛,确实有。” “是主家那边的事。” “哦?”王老惊讶。拾易当铺是本地最大的当铺,但谁都知道,也只不过是易家的一个分支。易家分支遍部天下,各行各业均有易家人的影子,可以说,几乎每一个易家人都是富贵逼人。可易家分支再富贵,都抵不上主家。 主家那支才是真正的富贵滔天。白玉为堂金作马,十里长街是易府。而这一代主家的当家人听说是个铁血硬茬子,又与宫里的关系紧密,富贵权势无一不在。 “主家怎么了?” “这事儿还没传扬出去。”掌柜压低声音,避开其他人的耳目,“我跟你悄悄说了吧。主家老爷失踪几个月了!” “几个月?”王老惊呼,“那可了得?” 掌柜露出鄙夷的神色:“了不得了。哪里都骚l动起来了。” “那是怎样?” “主家——可是块大肥肉,人人都盯着。如今当家人不在,谁都要动上一动。你可不知道,据说,其他几支分支早就对主支施压,说是主家老爷生死未测,合该找个新当家人主持公道。”掌柜说着,露出嘲讽之意,“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可谁不知道这些人心思。还不就是急着想吃这块肉吗?真是目光短浅!”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5 “什么意思?” “当家人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若真是死了也便罢了,若是活着呢,还不得一个个全收拾过去。他们逼l迫主家一定找个做主的,可主支一脉单传,再找不出旁人来了,现在也就靠着老太太一个人撑着,没让他们得逞。” “那十一少爷?” “我家少爷长远着呢。”掌柜得意,“当家人没那么容易死,我看,迟早会回来。与其在这时候得罪他,到时候秋后算账,不如讨个好印象。” “这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少爷呀……看热闹去咯。” 未免让人听见,掌柜压低了嗓音,可大堂之人还有耳力极好的易之虞在。易之虞听了一会儿,摸了摸耳朵,总觉得很熟悉。 那是…… “掌柜,镯子拿来了。”小周气喘吁吁跑来。 掌柜接过镯子,递给易之虞:“客官,您看看,对了没?” 易之虞拿过来随手便放到怀里,递了五十五两银子给掌柜,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出了当铺,易之虞直接去了医馆。老中医打量了易之虞一番,问:“小兄弟,哪里不舒服啊?” “不是我。只有有点问题想问问。” “问问题?”老中医皱眉,麻烦,“说吧。” “你看看这张药方怎样?”易之虞把文添祯的药方递上。 老中医接过,摸着胡子从头看起,边看边舒展了眉毛:“是张好药!敢问是哪位医师?” “乡野医师,不足挂名。你是说,这是张好药方。” “当然好了。你看看……” “那,这张药方有什么禁忌的吗?比如哪些东西会和它相冲?” “相冲?那是有的……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药,自然会有和它药性相冲的东西在。” 易之虞问出疑问:“那螃蟹、山楂会不会冲?” 老中医突然笑了。 “傻兄弟!吃这张药方的人,当然不好吃螃蟹山楂之类的东西了。这是老祖宗便传下来的道理。” 还不等易之虞再细问,老中医自顾自便继续说下去。 “怀o孕的人当然是不能吃这些的。你年纪小不懂,你家里人肯定明白的。小兄弟怎么问这种问题。” “啊?怀;孕?”一向镇定的易之虞头回惊得舌头打结。任凭他想过千个万个理由,断没有想过怀l孕这个可能性。 “这……这……大夫,你不是看错了吧。吃药的……他他……他是个……”男的啊。 而窝在家里懒得动弹的荆照秋丝毫不知道易之虞正遭受着巨大的惊讶,未来这份惊讶会以数倍的形式更加轰炸荆照秋的神智。 第20章我的照秋。 春日和煦的阳光撒下,院中枣树的黄绿色的花蕊落了一地,脚踩上去,绵l软l绵l软,空气中漂浮着若有似无的花香。荆照秋在这种清淡的香气中躺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 按理说,该是这个点起来烧火做饭的。 可缠l绵的睡意总将他拖了回去。怪了,怎么近日越发惫懒怠惰。整日都好像有数不尽的困倦与睡意,应该……唔,应该只是春困了。 要不要起来做饭。荆照秋挣扎了三秒,便翻了个身,继续在若有似无的清香之中优哉游哉酣眠。那不是还有两个人嘛。等易之虞回来,再不济还有医生。 难吃就难吃点,反正他又不吃。他——是有加餐的。 易之虞提着大包小包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荆照秋像只餍足的猫儿似窝在太师椅里,山里温度低,一床厚毛毯没有落下,脸睡得红扑扑,长而卷的睫毛轻轻l颤动,似乎梦见了什么。几朵黄色花蕊落在荆照秋的发间,易之虞探身捡了起来。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6 手却没有放开。 顺着头发,一直抚摸l到了腹部。温热的触感仿佛具有吸引力一般,易之虞静静隔着,忘记了撒手。 一串脚步声,文添祯从里屋走出,正要喊荆照秋,却瞧见了易之虞。 “你在……” 易之虞锐利的目光如箭般扫了过来,文添祯立刻噤声。见鬼了,这煞星怎么那么吓人。 “小声点儿。”易之虞收回了手,压低声音对文添祯道,“去那边,我有话问你。” 文添祯惴惴不安地缩着头,感觉到易之虞全身散发着冷意。天哪,为什么他要怕这个明明现在比他还小还矮的人!他他他没什么好怕的,文添祯试探着抬起头,触到易之虞目光的时候,受惊地缩了回去。 不不不,好可怕的。这个煞星高起来比他高,就算眼前这个模样,抓起十个他吊起来打没问题。 “大哥,您有什么事吗?” “老实交代,药是怎么回事?” “药!”文添祯慌了神,竹筒倒豆子似,主动交代了个遍,“那那那什么……就是这样。”文添祯头都不敢抬一下,仅凭直觉都能感受到阴云在头顶密布。慌乱之中,开始理清思绪。不能慌,不能乱,要想想如何把伤害压到最低。 虽然易之虞很强势,但实际上,这个家最有话语权的还是荆照秋。这一点不会错。如果让荆照秋知道这件事,他保证会更气。可若是荆照秋气的是易之虞的话……对对,他应该减轻自己的仇恨,让易之虞成为主要承担者。 有了。 “你听我说,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这件事着实不能说。”文添祯稳住情绪,理清思路,说道。这话并不假,他之所以不说确实有关于这个原因的考量,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那么容易接受自己怀l孕的事实,换一个人,或许便崩溃的以头抢地,“我是怕荆照秋受不了。” 文添祯说着,观察易之虞的神色,看易之虞并没有阻止,便继续说下去。 “你想,荆照秋若知道这件事,会有怎样的反应?万一他受不了……” 天雷忽然劈进易之虞心上,易之虞一惊,思索起此事。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又惊又诧又喜,百味杂陈,不能自已。可这是他,那荆照秋呢? 他有知道荆照秋如何作想吗? 孩子并不在他身上,他无法完全体会这种感觉,荆照秋不一样。直接承受的人是他。若是荆照秋不愿意,他又如何自处? 这个孩子能留不留?荆照秋愿不愿留?都是未知数。 文添祯趁火打铁:“你不如去试探试探荆照秋的想法。”不管怎么样,现在一条船上的可不只他一个,要沉一起沉。 再说了,易之虞不才是真正的犯人吗?主犯在这儿,他最多算隐瞒不报的从犯。 易之虞收起所有心思,瞥了文添祯一眼:“你最好莫要搞小动作,否则……呵。” “不会,不会。”文添祯举双手承诺。还观察啥,这下真犯了众怒了。 晚上,荆照秋坐在灯下,数着所有的银钱,易之虞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点心。荆照秋连忙放下银钱,露出了笑意。 “做好了?” “好了。你看看,做的还行不行?”易之虞放下碗,立在浅口宽底大碗下的是淋了桂花蜜撒了葡萄干和梅子碎的白色奶冻,勺子轻轻一压,颤颤巍巍,“这个什么奶冻,我只能做成这样了。” 荆照秋忽然说馋了,要吃什么奶冻,什么是奶冻他都没听说过,照着荆照秋说的方法,挤了羊奶,做了好几份才有一份像样的出来。羊奶牛奶他是都不吃的,闻着就腥,可荆照秋好这口,因此还特地向村里养牛羊的人家牵了头产奶的母羊。屋后的荒地全是青草,羊的食物是不短缺的。 就是荆照秋每次看着易之虞技术不纯l熟的割草喂羊场景就咯咯咯笑。好好的大户人家的少爷,现在竟然流落到需要割草喂羊。 “很好了。”荆照秋吃了一口点点头,羊奶有点腥,模子也没成型,奶冻半塌陷下去,看着有些丑,但很是不错了。荆照秋从来没有忘记,易之虞可不是天生会做这些事的。起初,可是连锅都要烧出个洞的少爷呢。 他或许能够相信这个人。 或许一夜风流,也能念念不忘。 再者,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也不为不可。 荆照秋怎么会没有发现? 他自己对易之虞的态度渐渐改变了许多。 气氛莫名有些沉默,荆照秋随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吃奶冻。我以前都不爱吃,嫌甜得慌,现在的口味真是改了好多。还饿的快。” “诶,对了,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了。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有长胖。”起初荆照秋只是没话找话,可说着说着,却是真的觉得自己胖了,腰好像粗了点。虽然不是姑娘家,追求纤细的腰,但胖起来总是不好看。“你感觉感觉,是不是胖了?” “没吧。”易之虞虚虚地掐了掐荆照秋的腰。说是胖了,但其实也没多大变化,况且易之虞觉得胖点也挺好。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7 “真的没有吗?我觉得小肚子都快有了。”荆照秋没多想地把易之虞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看是不是,有小肚子了?完了,我可不想提早发福,变成大腹便便的模样。坏咯,一定是最近吃了睡睡了吃,长起来的。生命在于运动,这话果然不假。” 易之虞半蹲下来,手按在荆照秋腹部,低着头,脸埋在阴影下,感受着手掌下的触感,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在动的特点。 “照秋。” “嗯?” 荆照秋还沉浸在自己到底有没有胖的忧虑之中,甚至没有听出易之虞声线有一丝颤抖。 易之虞似开玩笑一般道,可是否认真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说,如果这里……我是说如果,如果这里怀了个孩子,你会怎么做?” 调笑般的语气,掩在阴影下的脸,阴云密布。 他会听到一个怎样的回答?是宣判死刑,还是暂且留他一命? 惴惴不安,不能成眠。 第21章抗拒 “啊?” 荆照秋嘴巴张得老大,大吃一惊的模样,像是还没明白。等明白过来后,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气急败坏瞪着易之虞。 “你说什么胡话!” “我……开个玩笑……”易之虞脸色还能维持住笑容,心底却似冰封。 荆照秋推开他,显得很气愤。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什么玩笑都开得。”荆照秋脖子通红,脸上很不好看,“我——我又不是——不是……” 荆照秋话卡在喉咙,半晌又憋出几个字。 “怀……那是女子……” 说到这里,荆照秋忽然气又顺了出来,郁郁说了一句话:“你莫不是把我想成女子?”话说出口,荆照秋又紧紧闭上了嘴。满口酸话,酸得他自己牙疼。想他向来精明,可遇到这种事,往往嘴就笨得不会说,这话说的倒像是他们有什么关系一般。 半路结伴,不算正当关系。 “怎么会?”易之虞连忙宽慰,“你又是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把你想成……你哪样的,我会不清楚吗?” “我知你,是个顶天立地坚强的男人。”易之虞强握住荆照秋的手,又温柔道,“又是极可爱纯澈的人。” “说什么可爱不可爱的,又不是小孩。”荆照秋被顺了毛,语气软下来,但听到可爱这种词用在自己身上,有些抗拒,但想到都是夸他的话,也不多说什么,只闷l哼了一声,说可爱不够男人。 荆照秋的情绪平静下后,再想起此前易之虞问的问题,也没那么抵触,竟然主动回答了。 “你问我如果怀了孩子我会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 易之虞猛地抬头。 “我受不了。如果这里真有,我……”荆照秋眼神一厉,迸出几分冷意,“”不要他。”荆照秋闭了闭眼睛,睫毛微颤。 荆照秋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怀孕的事情,想到自己丑陋的大腹便便模样,便觉得极其难堪。 但冷意只是一瞬间。 荆照秋立即松动眉头,缓和了神色,眼里的冷意一扫而光,重又变成易之虞眼里最是可爱纯澈的人。他笑了笑:“不过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怀孕的。喂,你说是不是?” 易之虞深深垂着头,所有的表情都掩盖住了。 “嗯。你说的对。”易之虞平静的回答。 但掩住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煞白。寒意从他的脚尖升起,直达心间。这是他的照秋。不管做什么,都会无条件支持的他的照秋。 是要让荆照秋为此痛苦,还是遵循他的想法,将属于两个人的骨肉扼杀在腹中。该怎么选?真的选择抛弃,易之虞能做到吗? 易之虞忽然不敢将怀l孕的事告诉荆照秋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8 他要好好想想,再想清楚。 “我突然想起灶膛的火还没熄,我先出去了。”易之虞找了个借口离开,荆照秋盯着易之虞的背影,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又回想起易之虞的问题。当着易之虞,他信誓旦旦说会舍弃,可如果真的有,当真能下得去手? 该死,被易之虞瞎问,弄得他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像真的怀l孕了一样。不,不会的。荆照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面,确定了自己是根正苗红的男人,才稍稍放松些。 易之虞出了房门,就看见等在外面的文添祯。文添祯一见到易之虞便问:“他怎么说。” 易之虞摇了摇头。 “很抗拒。” 两人走到无人处,才稍稍放开了声音。 “那是自然的。”文添祯便是有这个考量,才隐瞒了。想荆照秋的性格,万一不接受这个孩子,要死要活非要打掉,那该如何。 易之虞的眼底全是挣扎犹豫,半晌他忽然对文添祯道:“如果这个孩子没了……” “不行!”文添祯第一个反对,颇为不善地瞪易之虞,“嚯,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没有人性的家伙,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我要告诉……” “闭嘴。”易之虞打断文添祯的喋喋不休,他怎么会不想要。只要想到如果有个像荆照秋一样软软l绵绵的小东西,他的心都要化了。可……荆照秋是最重要的。如果会让他痛苦,不如不要。 文添祯收起玩笑,严肃道:“以我一个大夫的医德做保证,这个孩子不能打。” “为什么?”易之虞连忙追问。语气有着说不出来的轻松,大约易之虞自己也没有发现。 “愚蠢!”文添祯一旦进入到大夫的身份,便显得十分严肃认真,“男子怀胎岂能与女子怀胎相比。女子怀胎已是不易,落胎对其伤害十分之大,许多落过胎的女人一生都会留下各种疾病,更何况是更艰难的男子。” “这一胎若是落了……那他的身体也不要了。”文添祯话说的重,但却是实实在在毫不掺水的。 “所以……”易之虞松了一口气,眼中多了分希望。文添祯悄悄打量着,感叹,这么一个冷血残酷的煞星,竟然也有如此脆弱不知所措的时候。倒真是世上诸人都有其死穴,易之虞这个人,或许在他冰冷的从前没有死穴,但从遇到了荆照秋起,从此便有了能置之死地的死穴和不能触碰的逆鳞。 “如何让荆照秋想通,接受自己怀.孕,那是你的事。”文添祯指指荆照秋,“你们的事我就不掺和了,我呢,只要保证调养好他的身体就行。” “有一点注意了。怀l孕的人心情如何,对胎儿影响巨大。切记,莫让他情绪大起大落。” 要说通荆照秋,这是一样极难的事。易之虞旁敲侧击过几次,荆照秋都是一副完全不能接受,有他没我极其愤然的表现。 “怎么又喝鸡汤?”荆照秋睁着半只眼睛,扫了眼桌上将油花撇得干干净净的鸡汤,提不起什么胃口,“每天这个汤那个汤,我都快喝成胖子了!” “哪儿就算胖了?”易之虞捏捏荆照秋的手腕,捏不出什么肉来。 “腰啊。”荆照秋用力拍拍肚子,拍得易之虞心惊肉跳,生怕拍出什么问题,“我的肉全长腰上肚子上了。” 他忽然悚然地坐起来。 “喂,易之虞,你过来。” “都怪你和我说什么怀孕,导致我现在都出现幻觉了。昨天……”荆照秋环顾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昨天,我甚至感觉到肚子动了一下。” 易之虞咳嗽一声。月份也才三个月,即便胎动也早了些,可见荆照秋是真的被他说出幻觉来了。 “想什么呢。”易之虞叹口气。他都不知要拿荆照秋如何是好。 “易之虞啊。”荆照秋呢喃着唤了声,易之虞看他,荆照秋又犹豫着不说话了。 等油灯里的灯芯都烧了小半截,忽然就听见荆照秋道:“我想我是出现幻觉了。怀l孕,太让我害怕了。如果真的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奇怪。” “怀……可如果真有了,我……” 荆照秋正要说下去,易之虞捂住了他的嘴。 “不,不用说。我知道了。”再说一遍,只会让他更痛苦一点,不如不说。他会想办法留下孩子。或许现在因为一时的震惶害怕,想要落了这个孩子,可如果孩子真的没了,荆照秋一定会难过后悔。他了解荆照秋,常常嘴硬心软心口不一。 荆照秋眨眨眼睛,把易之虞的手拉下去,正要继续说时,院外一阵喧哗声。 “什么人?”荆照秋皱眉,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在院外喧哗闹事。 第22章赔命(修错字)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39 “我出去看看。”易之虞起身。 荆照秋披了衣服,跟上:“我也去。” 出了院子,正看到文添祯也被吵闹声吵醒,几人对视一眼,院外火光冲天,人声喧杂。隔着院墙,便听到外面的喊声。 “呸!再不出来咱们就砸了这院子!” 荆照秋皱眉。好家伙,这么冲,敢砸他的院子。荆照秋用眼神示意易之虞,去看看什么情况,黑天瞎火,砸人房子,还要不要脸了。 “我去看门,你别下台阶了。” 易之虞几步上前,打开院门。门外嚷嚷着要砸门砸墙的众人忽然全都似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忽然全都没了声音,静静悄悄,只有高举在手里的火把发出噼噼啪啪炸裂的声响。 荆照秋便站在台阶上,远远望过去。 嚯,好多人。挨挨挤挤差不多有二十多个,几乎个个都是强壮的庄家汉子,只有少数几个黑衣灰布的农家妇人。也有荆照秋认识的,黑山正杂在中间,焦急地看着他们,有话要说。里正也在,正为难地看着易之虞,一张老脸在火光里竟显得有几分羞红。 有全然是看热闹的,也有义愤填膺满面怒火的。仔细看,有几位手臂上缠了黑纱,其中一位见了他,竟是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 易之虞不惊不诧,淡定地将在场每个人的神情看过去,然后斜靠在门前,却微妙地拦住了大门,摆明了没准备让任何一个人进入。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易之虞态度傲慢,看都没看看似是闹事带头的主事人。这话是问里正的。 里正的背都挺不直,捏着袖子抹了一把汗,才回答易之虞。 “这……村里有几位兄弟,说是找你有点事。”里正的汗流的更多了。天知道,明明对着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少年,为什么会后背发虚冷汗直流。天杀的,这些闹事鬼。他都说了,村外住的那家人不是好惹的,还还敢给他找麻烦。 真是阎王爷都救不了该死的鬼。看吧看吧,待会儿要是出事,他绝对不会管的。 “哦?什么事?”易之虞慢悠悠说。这种过分放缓的语速,加速了在场气氛的凝固。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将带头人推了出来。 “是我。我要找你算账!”带头人伸直了脖子,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身后的众人纷纷心道,要命,他们都被这小煞星吓得不敢说话,还是黑老六胆子大。殊不知他只是虚张声势,脚底心都在不停出汗。 得稳住,得稳住。怕什么,他是来找这小畜生算账的,怎么能被三言两语吓走。 “你哪位?有事快说。”易之虞有些不耐烦。 “我……要找你赔命。”黑老六挺起了腰杆,忽然找到了底气,“对,赔命。” “赔命?”易之虞终于掀起眼皮看了黑老六一眼,又扫过在场众人,落在众人身后似乎抬了什么,他改换了姿势,抱着胳膊斜眼盯着这一个个黑土村的村民。黑土村的村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日风吹雨淋,晒得脸色发黑,与易之虞白l皙如玉的面庞泾渭分明。这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易之虞暂且住在这里,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易之虞与荆照秋离群索居,与村中人几乎没有交流,他想不到哪里还害过人命。 易之虞忽然无声地笑了笑,完美无缺的脸因为这一抹笑显得过分妖冶。正下了台阶走近了的易之虞窥见这一笑,脚步一顿。未免——未免太好看了。 “赔谁的命?笑话了,我竟不知道谁的命需要我来陪。”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找麻烦。 “你……好个黄口小儿!嘴上竟是半分德行都无。”黑老六似是找到了攻坚方向,细小的眼中淬了阴毒,直勾勾盯着易之虞,“便是你这无赖小子,害死了我侄儿的命!” 似是这一句话成了□□,忽然人群中便传起了三两声哭泣声,渐渐这哭泣声越变越大,愈发响亮起来。猛地,一个妇人钻了出来,双目通红,涕泗横流,怨恨的目光死死钉在易之虞身上。 “你——你——赔我儿回来。” 妇人十分激动,挣脱了人群,甚至猛冲到荆照秋面前,差点推倒了他。易之虞迅速将荆照秋捞了过来,扶住,尔后冷冷看着妇人,既无恨又无怨,倒像只是看着一样死物。 哭嚎的妇人哑住,啼哭声一段,眼泪横在眼中竟不敢落下,整个人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半晌才说出下一句话来。 “你……你莫要吓我老婆子。我儿的命,你不赔也得赔。”黑老三的婆子又黑又短的手指指着易之虞,怨恨的力量使她拥有了力气指责一个不敢对视的煞星。 易之虞拍了拍荆照秋,将他按到自己身后,免得有人又冲撞了。这会儿他什么应付的心情都没了。什么指责,与他有半分关系? “别废话。你——说什么事。”易之虞随手指了眼熟的黑山,早就着急的黑山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几乎是立刻,黑山便钻到人前,迅速将事情说了出来。 “那是……” 原来村里黑老三的儿子黑森与其他人上山打猎,却被狼咬死了。黑老三的兄弟便撺掇了黑老三和一众族人要找易之虞算账。黑森的尸体都抬了过来,就落在众人身后。哭诉的妇人就是黑老三的婆子。黑山看着事情不对,也跟了来。 “就是这样。”黑山脸色很尴尬,一边是族人,他也不好现在在人前说什么,只能尽量客观讲清楚。 “所以,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易之虞的脸色冷得不行。为了一个他都不认识的死人,半夜都被找上门赔命。真是笑话了。 “怎么与你们无关。”黑老三上前,“若不是你这小子每天上山打猎,我儿子也不会跟着上山,遇上狼。是你们造的孽,就该赔我儿命来!” !自认为见多了无赖的文添祯眼睛都瞪大了。好无耻!黑山变得更尴尬了,这是他的族人,他甚至不能当场反驳,实在是太无耻了。村里人羡慕易之虞每次都能猎到很多猎物,不顾老人的教诲,非要贪心上山打猎,一次两次侥幸没出事打到东西也就算了。可由于山里打猎的人少,猎物非常多,几人尝到甜头,胃口也越来越大,竟然又约着往山里进,没成想遇到狼群,七个人,一死四伤,两人仓皇逃走,叫来众人才救出其余四人。而黑老三的儿子则遇险身亡。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0 这么无耻的理论,可一群人竟对此都深以为然。被黑老六撺掇着,要来找易之虞算账。人命——那是有价的。 黑老六阴毒地看着易之虞和荆照秋两人,心里盘算着:“你们来之前,我们村里从来没有人上山打猎,若不是你们带了这不好的头儿,我们家侄儿这么一个温顺乖驯的孩儿怎么会好端端上山遇着狼。所以,你们得赔!” 文添祯的眼睛再瞪大了三分,而易之虞的脸色又沉下六分。他已经没有多大耐心和这些村民磋磨。 倒是荆照秋忽然开口:“怎么赔?” 黑老六立马有了笑意,看向荆照秋。这个年轻后生可比那一个脾气和软些,想来也更好把握。 黑老六扫过荆照秋的衣服,细致精巧的花纹优雅柔软的锦缎显示了衣服的价钱,身后的房子更是与几人入住之前相比已是全然变了样。他都见过了,这小畜生上山打猎卖了不知多少钱,时不时就大包小包带回来,吃的穿的用的样样精细,便说小畜生身后这年轻后生。据说时常生病,每日花在药里的钱就是一笔大钱,更别说时常吃的各种滋补的补品。 真是让他好生羡慕,呵。年纪轻轻的,吃那么多大补之物也不怕补坏了,还是得让他这种老人家多补补才是。 “你害死我家侄儿,本——是要拉你见官的。”黑老六拖长了音调,“但若你要私了,也不是不可以。” “哦?”荆照秋不冷不淡,脸色平静。 黑老六心里暗啐了一口。好个病秧子死鬼,竟然不接他的话,也不慌张。倒叫他好生知道,自己的手段。 “见官——那是要坐牢的。你若不想坐牢,就得乖乖听我的。” “你说。” 黑老六举起他那只干巴巴的手掌,比了比一个数字。 “五百两。只要你赔五百两,此事我们就不追究,照旧让你们住在村里。否则,不仅要收回这房子,还要让你们见官!”黑老六狮子大开口,十分得意,这细皮嫩l肉的后生,想必受不了坐牢的苦楚。五百两,若是这五百两到手…… 里正捂着脸,觉得事情不太妙。五百两,亏黑老六开得了口。也不照照镜子,好意思开口吗? 再说,那几个外乡人是那么好相与的? 他阻止了好几次,这些被钱蒙住眼睛的老古董竟没有一个听进他的话,认定了这三人全是好欺负的种。黑老六想得美。一个细胳膊细腿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一个是整日灌汤药的病鬼,一个是不足弱冠的黄毛小儿。 哪个不是轻易拿捏的东西? 第23章要钱 易之虞一听黑老六比出的五百两,耐心几乎磨尽,只在爆发的边缘。若不是荆照秋按住了他的手,他实在没的心情打发这些无耻之徒。 那黑老六仿佛受到了金钱力量的恩授,忽然间有了勇气。无耻?天下谁不无耻。富人就不无耻,照样吃香喝辣。只要无耻是有好处的,无耻一回又何妨。 再说,只不过是三个外乡人,要生活在黑土村,甚至是信阳城,必须要仰仗他们本地人的鼻息,否则在这块土地上是不长久的。 扯出藤蔓带出土,信阳城就这么点儿地,谁和谁不是沾亲带故?他们黑土村同族有一千多人,还怕三个外乡人不成。 若要见官,那他也有个说法。县太老爷可是他娘舅那边的一个叔伯辈,掰扯掰扯,也是有关系的。总不能还偏袒外乡人,使使手段,总没有不称他们意的。 荆照秋放眼望过去,除了里正和黑山面有难色,其余人或是泪眼或是仇恨或是贪婪。荆照秋左手点了点右手腕,忽然开口:“果真是五百两。” 黑老六立即回答:“当然。” “五百两倒也不多。” “哦?”黑老六眼睛里放出光芒,满是贪婪的欲望。他虽不是死者父母,却几乎是这场勒索的主事者。 “人命——当是无价的,赔——也是应该的。”荆照秋拖长了音调,像故意折腾人的耐心一般,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直直看着黑老六,这便像刺一样扎进黑老六的眼里,使人忽然心里一慌。 便听荆照秋又继续说:“这都不在话下。可……五百两究竟有没有赔的道理,我就不知道了。” 黑老六急道:“怎么没道理,你莫要抵赖!那人……人都没了,能是作假的?” 黑老六推开人,将众人挡住的身后担架袒露出,担架上盖着白布,隐隐约约便是个人形。荆照秋只瞥了一眼,就没有看下来。他胸口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害怕死人。死人,他是不惧的,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死了的。逼回胃里的酸水,荆照秋继续道。 “人没了不假,可与我们却半点关系也无。”荆照秋不看黑老六,忽然对那哭着的黑老三婆子道,“我家小弟性格孤僻,但平日恭敬有礼敬爱兄长众人皆知,为身为兄长的我赚钱买药,因此不惜铤而走险上山打猎。可……这都是我们家中的私事。孤僻如他,并不与村人有更多往来,莫说不幸落难的这位兄弟,在场各位可有与我家小弟说过话的?” “这这……这倒是没有。” “我家小弟可曾与他相识,甚至说过半句话?”荆照秋指那去世的黑森,问的是在场所有人。 “不……不曾。”莫说不曾,怕是连黑森是谁,易之虞也不知道。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1 “怕有人误入了这山里,我还曾让小弟在入山处立过一个警告的牌子,也与里正再三强调过关于狼群的事。里正可有此事?” “对对,有的。托我强调了好几次,这事不假。我原也给村里人讲过这狼还有老虎,怕是有人少听了一耳朵。”里正给了肯定的回复。他早说了山上不能去,这几个外乡人也不能惹。偏偏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不听劝的。出了事,这下又非得叫上他。若他不是里正,早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那几个同去过山里打猎侥幸回来的人更是面面相觑。那牌子不是没见到……只是光想着满山的猎物,谁都没在意,更有人还嘲笑说,必是这外乡人故意竖着,想让他们知难而返,独吞了这满山的猎物。 当真财迷心窍。 众人见几人脸色,就知荆照秋说的不假,起初来讨钱的底气就不足了,稍稍往后退却了些。黑老三婆子想到自己的儿子死了,单单便是哭,也不管这些事。 “可我儿死了却不假,难道就这么白死了……”黑老三看一眼自己哭瞎眼的老婆子,不禁老泪纵横。 “我……”荆照秋刚要说话,黑老六忽然打断。 他急了。见众人纷纷有了退意,黑老六心急起来。这些没眼力的家伙,五百两,五百两都记不起来了吗?有这五百两,还怕什么。 “不行。你说再多,也不过是为了赖掉这五百两。呵呵,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今天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黑老六脸色一黑,再不顾什么廉耻,也不扯遮羞布,赤l裸裸要挟起来,“大不了,咱们见官走一趟。” 黑老六抬出见官。官字两张口,他还没见过不怕的。 这下便是黑老六想错了。荆照秋确实不怕,先不说见官不见官,黑老六以为这样就能拉他出去见官。 “见官?怎么,你倒是很有把握。” 黑老六阴阴一笑,低声对荆照秋说:“怕你不知道。县太老爷可是我娘舅那边的亲戚,若是你不答应,休怪我无情。” “好大的官。便看你动不动得了我?” “动不了你?笑话,黑山村一千多人,几乎人人沾亲带故,五服三代之内便有数百人,还拿捏不住你们几个东西。听我的,乖乖给钱,便什么事没有,照旧还是住这儿,咱们井水从此不犯河水。”黑老六得意起来,他带来的这二十多人,有一半且听他的话,只要他一开口,便直接砸了这房子! 荆照秋走在黑老六面前,火光照亮他干净的脸庞。他居高临下,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襟:“想拿捏住我们,便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他原意是要补点安葬费,全当做个善事。不料,黑老六胃口未免太大,这便不怪他们手段了。 话说到这份上,黑老六忽然就要拽住荆照秋威胁他,而荆照秋却不动不躲,黑老六得意一笑,电光火石间,一只钢铁般的手掌钳住他的手腕。得意的笑容渐渐僵硬,渐渐消失在嘴角。 “呃啊……”黑老六痛苦惨叫一声,手腕几乎被掰断的痛感让他冷汗直流,双脚痉l挛,不能动弹,待到易之虞松开手,黑老六翻滚在地,抖如筛糠,面无血色。众人捂住嘴,惊了一惊。 易之虞松开手,连衣角都不曾皱一下,冷冷清清站在那里,好似雕塑一般。这是煞神吧。这下,谁也不敢再生出冒犯之意,什么砸房砸院的事,天呐,这是要命的活儿。众人惊在原地,竟没有一个敢扶起黑老六的人。那煞星不过是轻轻l握了握黑老六的手腕,就让他这么痛苦,若是当真发狠,那不更粉身碎骨? “还想拿捏住我们几个‘东西’吗?” 黑老六伏在地上,勉力只起半个身子,曲着前身,狰狞的表情对着荆照秋。但易之虞他却有意避开了。旁人只看得到表面的疼,却不知他骨头缝里好似有万蚁啃噬般钻心蚀骨。不,不能放弃。 他……急需用钱。赌坊欠了一百两银子,限他本月来还,若逾期,便要断了他的双手。没的法儿,侄儿遇险,他便想到可以要挟这几人拿出钱来。五百两,他怎么也能得个一百两。 黑老六不死心,想到若要低斩掉的双手,便涌l出勇气与决心来,他瞪着荆照秋:“你——你——莫要得意。只要……只要我向……县太老爷明实情,你再大的能耐也翻不出个天来。” 不过是随着流民进信阳城的外乡人,黑老六不信他们会有什么更大的后台。呵,钱倒是有的。五百两没有,一百两——一百两总该有的。 “你不如看看你有没有机会禀明。”易之虞毫无感情说了一句话。倒比荆照秋的话还要吓人些。明明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却莫名有着极大的威压,像是上l位已久的大人物。 这威压逼得他们竟然不敢开口为黑老六说清。 说清?说什么情?他自己作死还要连累他们。说是只要他们跑一趟,就会有钱拿,现在别说钱拿了,回去还能用柚子叶水洗洗,去去晦气。 看了半天热闹事不关己的文添祯听到这里,忽然状似天真地问了一句:“县太老爷?本县有几个县官?” 易之虞不敢动荆照秋说不过,这个瘦巴巴的大夫还有什么好怕的。有人拿白眼翻了他一眼,嘲讽道:“傻的,当然只有一个。” “哦,那就是那一个了。”文添祯点点头,语出惊人,“是我认识的小赵吗?” “小赵?”黑老六咯噔一声,感觉要糟。如果最后一个靠山没了…… “小赵嘛,今儿还差人请我过去喝酒,我嫌远推辞了。”文添祯好似无意凯凯而谈,偏偏轻松的语调却叫人心惊。小赵小赵,县太爷都能叫小照了这……。 荆照秋却知道县官今天可根本没叫他喝酒。这是狐假虎威呢。 黑老六一阵心惶惶,终于知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荆照秋看一眼天色,被人这么抬着尸体堵在家门总是阴森森得慌,不如早点了了,半晌他才拿出十两给里正。 “这些便算作我的一点殓葬费,你们家人呐,还是早点把人抬回去做法事超度吧。且记住,这钱我出的全是心意。”荆照秋扫了眼地上的黑老六,说了最后一句话,“两位老人家与其堵在我家门口无济于事,反倒让尸首没了定处,冤魂不安,倒不是找到真正的债主。令郎总不是无缘无故忽然要上山,总是听了有心人的话的……” 此话诛心,黑老三和婆子却忽然心头一亮,是啊,他儿子平日里并没有那个胆子上山,不是有人撺掇了他去,哪会起了打猎的心思。两人忽然将目光齐齐看向黑老六。 黑老六后背一阵冷汗,最怕让人知道的事终于来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2 第24章狼嚎 “是你!”黑老三婆子发出尖利的嗓音,黑瘦像鸡爪一般的手指指着黑老六。 黑老六连忙否认:“不!不是!” “好啊。就是你!”黑老三婆子像是确定了什么,终于找到了指责对象,她几步走到黑老六面前,怔怔地踢了黑老六一脚,干枯沙哑的声音质问,“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是你撺掇了我儿。不然他那么一个乖顺的孩儿,为什么非要进什么山!” 黑老三婆子撕心裂肺:“你好狠的心,你可还是他六叔呢!”怨气有了发泄的地方,一时间全喷涌而出。 黑老六猛摇头:“不,不是我。我只说那外乡人赚大发,让他也学学,勉强算得上提了个建议,绝没有逼他上山的意思。那是他……是他自己,当真上了山。”害死侄儿的事绝不能承认,否则……他在黑土村就不用做人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谁,名声可就毁了。 黑老三婆子冷笑一声:“所以,就是你咯……” 黑老六哑然。他怕再说下去,就把其他事给说漏嘴了。是他撺掇的不假,可他撺掇的事不止这一件。 如此,再没有别的话好说。荆照秋见此,开口赶人:“诸位若有旁的事,还请回去自行解决。我家门庭狭小,便不留各位了。” 走吧走吧,内讧还是动家规,都回去自己窝里折腾,别干杵在这儿。他也没精神陪这些人瞎扯了。 有人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山里呜呜的狼嚎随冷风传出。听声音,竟似乎就在不远之外。 “是狼!”刚从狼口里逃出的人立即慌了神,对狼牙惊魂未定犹有阴影,“我……我们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几人跌跌撞撞跑路,剩下的人也慌了神,互相对看一眼,递出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目光,一俯身竟然抬起尸首就要跑路。黑老三儿子的尸体他们可见过,被狼啃得脸都没了,面目全非。狼群那可凶着,吃过人的狼可是会闻人味儿的。 乌泱泱一群人竟在转瞬间又一窝蜂似呼啦啦四散逃走,连黑老六都忍着酸痛,咕噜着从地上爬起,一路摔一路跑跑回了村里。 “可终于走人了。”文添祯伸伸腰,吊儿郎当地继续回去睡觉。一场闹剧,于他就是一场热闹的戏码。 易之虞带上门,把门又加了一道锁。吃过人的狼……他沉默地不说话。 “易之虞?”荆照秋叫了易之虞好几下,易之虞才醒神,“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我也感觉有点着凉,胃里不太舒服的样子。”在人前提起精神,人后荆照秋的脸上就显出了疲倦之色。胃里翻来覆去的倒酸水,又灌了这么会儿冷风。他又叮嘱了一遍,“门锁好了吧。” 他也听见狼嚎了。渗人得很。若不是这房子住的不止他一个,荆照秋也没有勇气待下去。可大约是对易之虞的信任,有易之虞陪着,就不是那么怕。 这时,荆照秋庆幸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睡了。虽说,易之虞的存在感太强。他原以为两个人睡一定会不习惯,甚至因此失眠。可自从易之虞睡到他房里来,反而再没了夜晚失眠的机会。背后有个温热的身体,竟生出强烈的安全感来。易之虞的气息也在一日日熟悉起来,闭着眼睛都能闻得出来。 易之虞道:“锁好的,狼进不来。再说,怎么都有我。” 话是这么说,可易之虞的心里却想着那群狼。吃过人肉的狼,是不能留的。 一夜无话,只是山上狼嚎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堪堪停歇,扰得人无法睡觉,人心惶惶。受了风寒和惊扰,荆照秋晚上便不怎么睡得着,白日里犯困。想着要起来,身体却重得很,喝了点清粥,又躺了下去。大约片刻,便听得蹬蹬蹬的脚步声。 神智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荆照秋还能分辨出是谁的脚步声。一定不是易之虞的,他的脚步轻,每一步都很稳,绝不是这么大大咧咧没个定性的样子。 文添祯刚从外头看热闹回来,一进门就被易之虞塞进房里,说是荆照秋不舒服。文添祯也不耽搁功夫,便给荆照秋把脉。 “不是什么大毛病,喝点汤药,睡上一觉便好了。”文添祯笑着对荆照秋道,但转头和易之虞说的却不一样。 “毛病不大,就是胎儿受惊了。那狼……应该是惊了荆照秋,胎儿也受了影响。”避开荆照秋,文添祯和易之虞是另外一番话。易之虞也不答话,点了点头,便算作知道了。 文添祯才不管他知道啥,这不是他分内的事。 他边看顾荆照秋,边说着大早上出门看的热闹。 文添祯神采飞扬:“你知道,昨天……他们回去怎么着了。” “怎么着?”荆照秋坐起来,靠在床头,有了些精神。 “打起来咯。”文添祯是个极爱看热闹的人,有什么热闹事,都爱凑上去,嘴上也八婆得很,“黑老三的婆子不饶黑老六,拖着他到宗族的祠堂里,偏要让所有老祖宗评评理。说是害了侄儿的性命,是个没了人伦的不要脸的东西。” 文添祯学着黑老三婆子复述着原话:“当时,那些人脸都绿了。黑老六哪儿肯依她,两人争吵起来。这也就算了……最后却爆出,原来黑老三儿子会上山打猎,全是因为黑老六。” “原来啊,黑老六不光自己在城里赌坊输了钱,还把侄子也带过去赌,一样是赔得裤子都没了。那侄子输钱之后没钱还,听黑老六说起易之虞天天山上打猎,赚得盆满钵满,也不曾遇到一点儿危险,心里便动了。约了好几个人一起上山,黑老六原是自己也去,后来却胆子小不敢没去,然后就……”文添祯颇是鄙夷,撇撇嘴,“赌钱能是什么好东西。他自己输了上百两,怕是想讹咱们一笔,好还赌坊的债。现在嘛……偷鸡不成蚀把米。谁知道怎么了,总之日子是不好过了。” 荆照秋语气平平,并不意外:“这样啊。”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3 荆照秋并不像文添祯那样,只是看个热闹听个新奇的故事。他能将祸水东引,让黑老三婆子和黑老六掰扯,都是想好的,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黑老六这么上心这件事,比人家父母还激动,字字句句重点全在要钱,硬说没猫腻才奇怪。狮子大开口,开口就要五百两,这五百两他为谁讨的还不清楚吗? “好了,我先出去了。”文添祯见荆照秋也没什么精神,便推说出去煎药,让荆照秋一个人休息。 他刚出了门,就见到易之虞拿着刮刀正在院外,文添祯摸着下巴问:“你这是做什么?” 易之虞没理他,文添祯也不觉冷落,自己凑了过去。院墙上好些印记,泥地里更是斑驳杂乱的脚印,已经被易之虞毁了大半。文添祯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随即悚然:“娘欸,那是狼爪印吧。” “你小声些,别让他听见。”易之虞警告性地瞥了文添祯一眼,文添祯立刻噤声。 文添祯压低声音:“有狼,还是吃过人的,可怎么办?”在这屋子住了一段时间,他都习惯了。日子悠闲空气清新环境幽静,舒适得很。一时还真不想搬走。 易之虞十分肯定地说:“不会有的。” 他把刮刀往泥地上用力一插,接着抬头望了远处幽深的山林,目光定定。 “可有什么药?”易之虞问。 药?文添祯了悟了,微微一笑答:“有,当然有,什么样的药我都要,你要什么样的。” “能软了筋骨的便是。” “好说。明日便给你。” “不。”易之虞抬头,轻轻道出,“今晚之前给我。” 文添祯一愣,随即点头:“行,今晚前便把药给你。” 乖乖,这家伙是要今晚就要屠狼。容不得文添祯再猜测,易之虞已经起身离开,插在泥地上的刮刀没有拔。文添祯盯了一会儿,试着将其拔l出,直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拔l出,一看,一尺的刮刀,没进土里竟然三分又二尺! 好家伙。这是有多大的力气! 嚓嚓磨刀声与猎猎风声,文添祯偶尔探头向窗外看去。就见到易之虞在磨着刀子,刀锋闪着白光,差点闪了他的眼睛,连带着手里的药也倒了。 真不知这个人是什么来历。文添祯一边配药一边想着,会是什么人会带着自己的“情人”混进流民队伍,初见时,又是那番落魄模样?有可怕的功夫,脾气又坏得要死,说不过三句话,就要人命,冷言冷语,活像谁欠了他一万个大钱似。又像个娇贵的公子哥少爷,一些毛病连他都看过去。看谁都像低他一等……这真是好霸道。 唯一能见到一点儿温情的也只有和荆照秋相处。 会不会是? 文添祯又往目光投向荆照秋那房间里去。 带着“情人”私奔的大户人家少爷? 文添祯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有了可以八婆的的东西,文添祯制药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傍晚时分就把□□给了易之虞。 “伤口沾了这种药,必定全身瘫软无力再无反抗余地。” “谢了。” 当晚。在荆照秋睡熟之后,易之虞便悄悄起身,背了弓箭,拿了刀,带上腰,披着雾气孤身上了山。 而山间的狼嚎彻夜不停,黑土村家家户户关紧门户,深深躲进被窝之中。 第25章赵五爷 月夜狼啸,狼影憧憧。山间草木摇动,狼群集结在一起。今夜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易之虞坐在树梢,目光毫无温度。脚底围住树干的狼群是他的敌人。等它们进了荆照秋的视线再收拾,那就太迟了。易之虞举起长弓,弯成一轮满月,锋利的箭尖对向头狼。 放任这些吃过人肉的狼群继续壮大,迟早会危害到整个村庄的安定。但易之虞灭狼,与这个原因无半分关系。他守的是自己的人。 嗖!箭矢破空射l出一道残影,尖刃照出天上冰冷月影,红血洒满草垛,虫鸣也在这一刻噤声。 易之虞跳下树,嘴角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浅笑,美的惊心动魄,令人不寒而栗。 仿佛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鬼。 …… 吱呀,半宿没睡的文添祯推门而出。今晚的月色很好,温柔又沉静。不知道……文添祯惴惴不安,听起来狼嚎似乎小声了些,又好像没有。即使有药,武艺好,一个人对上数十只狼,总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岂不是……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4 文添祯来回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越想越可怕,竟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总不能像那倒霉遇狼的兄弟一样,被狼给咬了吧。 这这这……该不会…… “不会。” 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文添祯吓了一大跳,一抬头,便看到从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影来。不正是荆照秋吗? “咳,你真是……真是吓我一跳。”文添祯拍着胸口,随即又想起易之虞上山灭狼的事定是没和荆照秋交代过,“那个易之虞他……” “我知道。”荆照秋直着身子,瘦削的身体支着,像一杆又长又直的翠竹。长发并没有挽起,随意地懒在身后,披着一件银红撒金的袍子,有几分冷冷清清的味道。 “你知道些什么?”文添祯好奇地问。 荆照秋望着远处鬼魅般黑漆漆的深山,半晌才转头道:“该知道的都知道。” “什么?”文添祯大惊。 “你知道?那怎么……”文添祯话只说了一半,看着荆照秋的眼神却很奇怪。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荆照秋转头看他,眼神清明,“是要问我既然知道,为什么放心让他上山,连拦都不拦一下。” “这……这……”文添祯尴尬地理了理头发,说的是不错,他确实疑问。荆照秋果真如此狠心?若真是这样,也太让人寒心了。虽然别人两口的事,不容外人多说什么,但总显得冷血了些,万一遭害呢? “不会的。”荆照秋斩钉截铁。 文添祯反问:“你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荆照秋一字一顿反驳:“不会的。他既然瞒着他,总有自己的道理。拦是拦不住的,不如装作不知道。而且我相信他。” “很相信。” 文添祯诧异。真是奇怪的话,但荆照秋一字一顿说得极认真。他倒不好再反驳半分。 只是极细微处,才能发现荆照秋藏在袍子下的手指攥得紧紧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远山。他是忽然惊醒发现床边早已没了温度。 习惯了身侧有人,忽然一凉,竟然陌生至此。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荆照秋的胡思乱想没有维持多久,忽然他道:“回来了。” 文添祯又是惊诧。院门紧闭,也听不到半点声响,荆照秋怎么说回来了。 “你听错了吧……” 文添祯刚要说,就见荆照秋快步下了台阶,便要开门,文添祯拦也拦不住。门竟然就被荆照秋打开了。 “就说没人吧……没……”文添祯话到一半,愣住,门外站着的不就是易之虞。只见他正举起手作势要敲门的样子,“回回来了?” 也太巧了吧。 荆照秋定在那里,正要开门门却突然大开的易之虞也愣在门外,两人对望,全然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手掌松开又捏紧,荆照秋定定地看着易之虞。月色如霜,洒在易之虞身上似镀上了一层银。几缕青丝随着风微微扬起,唇角沾了点血,竟显得分外俊逸。荆照秋怔愣着举起袖子,便要擦掉易之虞嘴角的血迹,指腹不小心触到冰凉的皮肤,又立时缩了回去。 他好像当真挺喜欢这个人。荆照秋心道。 “我身上脏。” “你身上可真冷。” 易之虞与荆照秋同时说道,又同时闭上了嘴。 孤家寡人文添祯捂着眼睛没法儿看了,不就是上了会山,有这么你侬我侬吗? “行了行了,都进去吧。还要在这里吹多久风,小心受凉。”文添祯努努嘴,对着易之虞指指荆照秋的肚子,易之虞会意,立刻进了院子关上门。 “进去吧。” 到了亮堂处,易之虞满身血迹的模样便看得更清楚了些,荆照秋脸色白了白,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我立刻去洗洗。”易之虞提着水桶就往后院去,被荆照秋叫住。 “傻子吗?不烧了热水再去?” “不用。冷水就成。”易之虞摆摆手。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5 荆照秋坐下来,嘟囔几声,文添祯仔细听了一耳朵,大约是身体好真是了不起啊之类的。 文添祯便插嘴道,语气十分酸:“那是,确实身体好。”他可打听出来了。易之虞和荆照秋,就一次!一次就有,能不身体好? 荆照秋奇怪地看了文添祯一眼,对文添祯这个莫名其妙的话有些讶异。文添祯悻悻,捂住嘴,不再瞎说了。 “喝茶喝茶。”文添祯推了一杯热茶推到荆照秋面前,“喂,我说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荆照秋正喝着水,猛地听到这问题,呛了一身。 “那……那是……”那还是他嫂子来着。荆照秋反瞪了文添祯一眼,道,“我们现在也没在一起。” 正巧易之虞冲了一身凉,只随意穿了件衣服从后院过来,染了血的衣服被他丢进灶膛里用火烧了。精致的眉眼间还滴着水,一身散发着水汽。荆照秋腹诽,喏,就是被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 荆照秋随手捡起椅背上的衣服丢给易之虞:“穿着罢,看着怪冷的。” 易之虞接过,没有推辞,直接穿上了。 “都好了?”荆照秋问。 “嗯,没问题了。”易之虞顺手接过荆照秋手里的热茶喝完,又倒了一杯。 “那就好。” 文添祯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事,刚才还好像很担心的样子,这就完了?这么淡定就结束了? 可看着荆照秋又接过那杯茶喝了起来,文添祯有眼力见地闭上了嘴,悄悄起身回去了。孤家寡人,就不凑这对狗男男的热闹了。 第二日。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山里的狼全被灭了,狼尸大喇喇横了一地,秃鹫飞奔过来啃食狼肉。目击者见到那血腥的画面,差点呕了出来。 “当真?” 众人纷纷议论。 “还能作假,尸体还在那摆着呢。” “我的儿啊!”黑老三婆子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哭诉声成为议论的结束语。而黑老六则被黑家几位长老商量着,关进了祠堂。 这天,当山上连狼的腐尸也被秃鹫吃完时,黑老六悄悄从祠堂逃了出去,从家里摸了点银子,逃到了城里。 村里不能回,这里也不能待了。赌坊迟早会找上门的。黑老六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现在出城逃走比较好,犹豫不决时,身前的路却被人拦住。 “黑老六,这些日子可好呀。” 这个声音猛地撞进了耳里,就像丧钟忽然敲响一般,黑老六凄惶地缓缓抬头,正见到赌坊的赵五爷和他的一众打手拦住了去路。 “五、五爷?” 黑老六啪地跪了下来。 赵五爷干瘦精明的手指上戴着翡翠扳指,一只手则举着一杆银质雕花老烟枪,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来,半晌把烟杆递给身后的打手。半蹲了下来,崭新的玄色绣云纹的锦靴落在黑老六面前。 “钱,可算弄到手了?” “……还……还不曾。” 黑老六头都不敢抬一下,按在地上的手心里全是汗,湿l了手掌下压着的地。 “哦,不曾。”赵五爷极富辨认性被烟熏过沙哑的嗓音不轻不重,“一月前,你说什么时候还来着?” “一、一月。”黑老六擦着汗。 “一月之期到了。”赵五爷用白色丝绢擦了擦手心,语调很平和,甚至显出宽宏大量的味道,“钱,看样子是没有了。” “没、没有。”黑老六饱含期盼地抬起头。 “没有,那便砍了双手。” “求五爷再宽限宽限,我……我一定能弄来。”黑老六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泥地上被磕出一个血印! “弄出来?”赵五爷笑,精致的锦靴踩在黑老六的手掌上,“凭什么弄出来?凭你这张没诚信的嘴,还是这双滥赌的手?” “我看,全天下滥赌成性的人,都该剁了这双手。” 打手立即上前按住黑老六,黑老六拼死挣扎口中不断求饶。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6 “五五爷……不要啊……”黑老六惶恐地抬起头,额前全是冷汗,“我……我有来钱的办法了!” 惊慌失措之际,忽然天灵盖一激,他想到了。未必不能来钱的主意。 “哦,你说?” “我们村……我们村有一户外乡人,颇是有钱,平日里人参燕窝不断,他家中只有三个人……”黑老六絮絮叨叨将其描绘成一块待宰的肥肉,赵五爷捻了捻烟丝,听到最后,才看了黑老六一眼。 “倒是有些有趣。你们放开他。” “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那是孤户,就算死了人,也不会有人在乎。”黑老六暗暗将对易之虞与荆照秋几人的怨气发泄l了泄,这下可整不死这几个东西。 “如此,你便带头走一遭,看看究竟是不是你说的,好大一块肥肉。”赵五爷俯身对他道,“若是错了半个,你的双手双脚都不要了。” “是是。” “另外,一月之期已过,欠我的银子可是二百两了。” “是!”黑老六咬牙。豁出去了,这次一定要整死他们,害他被族里惩罚,这笔账他记住了。 当日,黑老六与赵五爷的几个打手一起,悄悄围在了荆照秋的院外。手里提的竹篓里,黑老六掀开看过,全是一条条黑黝黝渗人的毒蛇! 呵呵,那是饭后的余兴节目。 第26章真正的我(三合一) “就是这户?”提着竹篓的是鹰二,为人狠厉无情,是赵五爷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子。 他问话,黑老六自然恭敬回答,不敢怠慢半分。有人说,宁得罪五爷,也不得罪鹰犬。得罪五爷还有求饶的机会,得罪鹰二就等着让家里人收尸吧。 “回鹰爷的话,正是。”黑老六与鹰二介绍,“我都打听好了,那家中有点本事的一个进了城里抓药,到现在都没有回答,如今屋里只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和个病秧子。我们稍微……” “愚蠢。不必与其照面,免得徒生事端。” “是是,那鹰爷……”黑老六喏喏。 “去,你们几个,把迷香点上,先迷晕了去。”鹰二推了两个人出去点上迷香,“然后我们直接进屋去取钱不就是。” 黑老六拍马屁:“鹰爷说的对,说的对。那这……”他看见了,那竹篓里乌泱泱的全是纠缠在一起的蛇,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眼睛伤。鹰二若无其事地提在手里,真是让他又怕又慌。可鹰二就跟没事人一样,只吓惨了他。 “这?”鹰二高高举起竹篓,放到黑老六近处,把黑老六吓得往后一直退,鹰二见此,嗤笑一声,觉得甚至有趣。 “软蛋,瞧你那个孬样儿。这不过是个饭后点心,用来更有趣的。” !黑老六心里慌了神。传言果然不假,真是个变l态。那些蛇都是有毒的,鹰二竟然只是用来增加趣味的,可不是个大变l态。赵五爷身边怎么会留这么一个人。他有点后悔带鹰二过来了,贪归贪,他还没那个胆子敢玩命的。 “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不了。我就是个怂货软蛋,帮您在这儿守着就行,鹰爷,您请,您请。”黑老六避之不及。试试,试什么试!要他才不要对上这些蛇,可饶了他吧。 鹰二踹一脚黑老六的屁l股,把他踹到一边,啐了一口:“没种。” 鹰二估摸着里面二人业已晕厥,提着竹篓晃晃悠悠进去了。五爷吩咐,拿到钱便是。可光拿钱都无聊啊。要钱只是个任务,得个有趣才是要紧。 他最喜欢看着蛇的毒牙咬住人的筋脉,人却无法挣扎的画面了。 真是太有趣。 “鹰爷,有两个人。一个直接晕了,一个抓了一把什么药吃了,迷l药没用,竟然没晕,但被我们打晕了。”两个打手禀明情况,指了指地上的文添祯,“这个人看过了我们的脸。” “看过了又怎么样?只要他再也说不出话来……”鹰二扫了两人一眼,“你们去找银子,他们留给我。”好久没有东西玩了,真是无聊呢。 鹰二盯着倒在地上的二人,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竹篓里游动的蛇,发出嘶嘶的吐信声。他的蛇宝贝已经忍不住了。 黑老六守在门外,盯得无聊,脚下酸麻,正要坐下休息时,忽然感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就见到了易之虞。 手里还提着些东西,看是刚从集市里回来。 “!”黑老六慌了,送了那个恶鬼,迎了这个煞星。追债砍手带来的阴影,钱财迷晕了的眼睛,一时间全散去。黑老六清醒过来,这个人他也是惹不起的!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7 和他对上,他绝对不会饶了自己的。想想那屠尽的狼群,就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狠。该让他和鹰二鹰二对上的!眼看易之虞就要对他发难,黑老六连忙扑通跪了下来! “大侠!”黑老六脑子转得飞快,先发制人,“我是来报信的!” “快去救里面的人,有危险!”说话间,易之虞的耳朵一动,也感觉到里面有翻动杂物的声音,容不得易之虞再质疑,他一脚踹开挡路的黑老六,扔下东西就往里跑,也无暇再管黑老六这个老鬼。 直觉告诉他,里面很危险。一旦迟了片刻,他会后悔终生! 紫色的蛇信吞吞吐吐,鹰二端坐在长椅上,那蛇儿扭动着身躯一步一步向前,淬满毒液的毒牙朝细嫩的皮肤上正要刺去。 嗖!黑蛇被利刃从七寸处斩断,身首分离,浓汁与鲜血混合,溅了一地。 “切。”鹰二不慌不忙,顺手拽起昏迷在地的荆照秋,又是一个搅局的,竹篓扔在了一边,手里却忽然变出一把匕首,指在荆照秋的颈间。 他悠闲地看了忽然闯入的易之虞一眼,只是个未有弱冠的小子,还不放在眼里:“小弟弟,刀子可不好玩。” “好不好玩,你试试就知道。”易之虞未有胆怯,手里的短刀发出冰冷的寒光。虽心中胆战心惊,但未有半分敢显露于脸上。对方有人质在手中,他就不能露出半点惊慌害怕的意思。 “哦,还是个挺有趣的小弟弟。”鹰二冷血变l态了多年,信阳城素来有名。可赵五爷仍然敢用他,虽然是把淬毒的刀子,但确实是锋利得很。从鹰二杀人坐牢被他救下后,多年来,帮赵五爷斩断了多少敌人的羽翼。虽然狠毒摸不出常理,用得好却出其不意。 只有一点赵五爷不满。 时常自作主张,做些多余的事。比如这时候,明明能干脆地完事,却非要擅自做些赵五爷并不知晓的事情。 可刀子实在好用,只要鹰二不太过分,做便做了,还能兜住。 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也会遇上鬼,鹰二终于遇到了硬茬子。 “鹰爷,没找到。妈的,那老东西骗我们!”两名打手一脸怒气从里面出来,正面就对上了易之虞,大惊,“谁!?” “慌什么!”鹰二把脚底斩过黑蛇的刀子踢了过去,“把地上那个绑起来。”他们三个人,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小子!? 易之虞十分注意力几乎全在鹰二拽着的荆照秋,分出半分眼神稍微扫了眼地上的文添祯。 他道:“放了他们。” 打手震住,不敢动。这小兄弟,竟比鹰爷看起来还可怖。为什么只是普通的一句话,竟然会觉得全身麻痹害怕,明明不过是个黄毛小子! 鹰二怒:“还不动手?”没用的东西。 打手诚惶诚恐,捡起刀子,正要押住文添祯,却见昏迷的文添祯忽然睁开眼一骨碌滚了过来,迅速地爬起爬,脸色青青白白。 乖乖,装晕都没用了。闻见迷l药时,他立刻伸手抓了把放在一边的药材,但迷l药太烈,荆照秋当即便晕了。紧接着,恶毒打手闯了进来。 他晕了小半会,易之虞来的时候正巧醒了。心道,可算是有救星了。 两打手手足无措之时,忽然胸口一通。只是眨眼之间,竟被易之虞踹倒在地,两个高壮的打手,竟然轻轻松松被打趴下。手脚瘫痪四肢无力,软的就像煮熟的面条! “好,你有种。”鹰二见自己的人输了也不慌,任凭对面装得再镇定,也掩饰不了他手里的这个人对他来说极其重要这件事。一个人的眼神可说不了谎。 可他竟然看走眼了一件事。该死的,这小子武功绝不在他之下,看打趴两个手下的手段,狠辣利落,想来也是个刀锋里舔过血的人物。想在他手下安然无恙脱身,有点难。可他还不想就此折了进去。该个黑老六,竟然隐瞒。说什么只是三个没用的软东西,好家伙,这是没用的?这算没用,那他手下这些人都可以自尽谢罪了! 鹰二看似镇定,心里也在盘算脱身之事。玩玩别人的人命也就罢了,自己的人命可不想这么玩没了。 “你先扔了刀,我只不过求财,哪值得动刀动枪?”鹰二笑着说,抓着荆照秋的手却突然用力,眼睛仍盯着易之虞,这是威胁。 易之虞沉默,把刀扔在地上。 “好小子。我此番来不过是求财,至于人是没兴趣的。”鹰二忽道,此话却是极其不要脸,还被他作为要挟的荆照秋难道是假的,“你若把钱给我,我便把人给你。你我便两清,如何?” “好不要脸!”文添祯大骂。抢人钱,还两清,两清你个瓜娃子! 易之虞拦住他:“去拿钱。我房里书桌下有个小暗格,里头是个装钱的陶罐,全拿来。”暗格是荆照秋非要挖出来的用来存钱的。一分一厘都不要多花,守财奴的性子,放在别人身上,易之虞觉得是抠门的铁公鸡,荆照秋身上,易之虞只觉得十分直率可爱。 文添祯去取钱,易之虞仍盯着鹰二,唯恐他突然发难。 鹰二此时还有闲心,那两个打手的死活却全不关他的事了。 “哦,这个地方是黑老六告诉我的。他欠了银子,说你们有钱,记得找他算账。” 易之虞呵呵笑了两声,看不出一丝怒气,并不受鹰二的挑拨。人,他自己会收拾。 鹰二撇撇嘴,又是个不会笑无聊的人。片刻,文添祯就把钱全取了过来,杂七杂八,是这些日子存的所有银子。荆照秋的日常开销大,因此陶罐里一共只三百两银子。 但三百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8 鹰二招招手:“钱给我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小心谨慎,我懂。”鹰二一只手拎着荆照秋向前,空出另一只手等着接住钱罐子。 可谁会信任对方?两人的动作都僵在半空中。 鹰二慢吞吞地磨着,心底却计较。狗东西,若让他得了人,能走出这间屋子才怪了。他必须找退路离开。钱很重要?呵呵,并不。 正当相持之下,忽然出现了变数。 荆照秋突然苏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看见举着他的钱罐的易之虞和易之虞身后惊慌的文添祯。 他当时便清醒过来。 回忆起之前的事,他似乎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就…… 而自己?该死,他被人抓l住了。 荆照秋不敢乱动,生怕引起更大的变故。他定定地看着易之虞,催眠自己不要慌。对,不要慌。他对易之虞有无限的信任。 鹰二也发现荆照秋醒了,拍拍他的脸颊,贴近了看着易之虞。倒是个白净的人,可惜咯。 “醒了?醒了,就过去。”鹰二一把将荆照秋推过去,一个踉跄,易之虞连忙丢了钱罐要接住荆照秋,鹰二作势双手接住钱罐。 可就在这时,鹰二却忽然抛了一直放在脚下的竹篓,满筐的黑蛇天女散花般坠落,纷纷从荆照秋身边落下。荆照秋瞪大眼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蛇绝对是他最觉得恐怖的动物!文添祯尖声躲向了一边。 易之虞只来得及挡住将要碰到荆照秋的黑蛇。 鹰二恶意一笑。那些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蛇。 一条最毒的,鹰二的大l宝贝,正悄无声息地游向易之虞。 荆照秋睁大了双眼:“小心!” 易之虞小l腿刺痛一声,回头,蛇牙已钻破了他的靴子。他冷着脸,迅速拾起刀子斩断毒蛇。荆照秋苍白着血色,竟不知从何起的勇气与力气,抬脚狠狠碾碎了蛇头。血溅了一地! 而鹰二则趁这一瞬间的慌乱时刻,翻身逃了。 易之虞有心追,却全身瘫软无力,血液间似火舌燎烧,酸辣苦痛,一时俱有。但手脚却如坠冰窟,冰冷如铁。 转瞬之间的事,不过眨眼功夫。文添祯吓懵了,瘫坐在座位上,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到荆照秋背对着他握住易之虞的手。 听到他似乎平静全无语调的话。 他说:“过来看看他,文大夫。” 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冷静自持的了。 —————— 文添祯发愣只是一会儿,立即蹲下来。治疗蛇毒,一刻也不能耽误。易之虞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正是蛇毒开始侵蚀体内的征兆。 “把他放平,你去取烧酒火烛来,烧一盆热水来。” 荆照秋一句话都没说,起身去拿东西,全程镇定,眼睛眨都不眨。文添祯撕开裤腿,小l腿上正是两个黑黢黢的牙印,幸而发现及时,并不算深。他拿出刀具,荆照秋将烧酒火烛正好送来。消毒后,在伤口快速划了道十字放血。 直到流出的血从发黑变成鲜红才止住。 “别慌。我有解这种毒蛇的解药。”放血过程,文添祯抽空抬头看了荆照秋一眼。 荆照秋看似无比镇静,可无意识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他心底的慌乱如麻。文添祯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倒出几粒药丸,活该这小子命大,万物相生相克,毒蛇的百步必有解药。春天毒蛇四处出没,为了这房子的安全,他前些日刚巧制了些解蛇毒的药。 那蛇是本地出名的一种毒蛇。 文添祯又强调了一遍:“吃了这粒药,保证他可以好。” 荆照秋仍是不说话。只是药丸灌进多时,易之虞却没有多少反应。无声无息,倒像是死了一般。 “怎么样?” 文添祯摇头,不对啊,难道是量不够,文添祯抓了把头发,把葫芦里所有药丸倒了出去,闭着眼儿一口气塞进了易之虞嘴里。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49 一炷香后。 “到底……”荆照秋死死盯着易之虞,眨都不眨下眼。 “我不知道啊,按理说,应该有用的。”不说醒不醒得来,至少总有点反应。哪像现在这样,泥牛入海,没一点儿动静。 “不可能会这样,我不会估计错。”文添祯眉头深深锁住,这是他从医史上的一次巨大估计差错。他仔细检查易之虞的情况,唇色发白,但至少不是一开始的深紫,可见解药是有用的。可易之虞不见一点儿反应,这就…… !!文添祯惊得不能自语,再三确定了。 没有呼吸?? “他他他……没有呼吸了?” “不可能。”荆照秋立即反驳。 “真的,你摸。”文添祯按住荆照秋的手放在易之虞的鼻尖,又试了试脉搏。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这是……这是死了?文添祯还在思考自己到底哪方面出了事故,并没有发现荆照秋的脸没了丝毫血色,呆呆的,就像只木偶,瞪大了眼睛,按在易之虞的手腕上的手指僵硬。 荆照秋冷眼静看着文添祯,再次一字一句道:“我说,这不可能。” 文添祯点点头:“对,不可能的。”怪哉,病人家属比他这个大夫还镇定。 “我绝对不会出这个差错。这个脉一定有问题,是哪儿的问题呢?”文添祯喃喃自语,等他注意到荆照秋的异常时,荆照秋的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坏咯。这一个肚子里还怀着,怎么能受这种大喜大悲刺激。 “你别急。我保证他一定能醒来。” 荆照秋点点头。但腹内却一阵剧痛,痛出一身冷汗来。只是这时候,他强忍着没说。 “我们把他扶到床l上去。”文添祯作为一个大夫,终于正经认真起来,没有开半个玩笑,“小心些。” “嗯。”荆照秋低声答应,只是起身时,脚下一麻,踉跄了一下。 “你小心些。”文添祯又嘱咐道。 哎哎,他这个大夫既要照顾这个,还要照顾那个。忙死了忙死了。 “喂,荆照秋,你怎么样?”文添祯终于发现荆照秋脸色不对。 “我很好,你看看他。” “不,你过来,给我看看。”文添祯很固执。他还当真以为荆照秋有多么冷静呢!全不过是个幌子。 好家伙,荆照秋可是易之虞心尖儿上的,那是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的,文添祯不敢松半口气。 文添祯给荆照秋把脉。 半晌他才说:“不要惊慌,你的情绪很糟糕。” “我没有。”荆照秋矢口否认。 文添祯摇摇头:“你有。你的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腹中的胎儿了。” “我没……” 刚要否认的荆照秋突然听懂了文添祯的话,本来仓皇的脸上露出了三分惊吓三分迷茫三分不可置信还有一分的无所是处。 他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有了。千真万确。” “你在开什么玩笑?”荆照秋的脸色变得极差,勉强扭出一分笑,却几乎变成了冷笑,“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易之虞他现在……” “不是笑话,都是真的。三个多月了。我很久之前就知道,易之虞在半个月前也知道了。只是因为你的过度排斥,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文添祯直直看着荆照秋,并不强逼荆照秋,只是说着一个事实,“你的情绪影响到了胎儿。不管你喜不喜欢这个孩子,这个时候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告诉你,只是认为,这个时候,你应该知道真l相。” “另外,我知道易之虞虽然没有说,但其实是高兴的。我的话说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文添祯拍了拍荆照秋的背,抽身离开,他要去查医术,究竟是为什么,明明毒已经解了,易之虞却不醒,甚至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还有外面那两个人,一堆残局都没收拾。文添祯随手捡了瓶药,准备去把两个人绑住,等易之虞救醒后,再处理。 荆照秋失神地坐在床头,抚着腹部,明明平日毫无感觉,这时候却好似真能感觉到里面住了一个小东西似的。怪不得他那日问我。 如果知道会像现在这样……他那日一定会换个回答。 就告诉他,喜欢孩子便罢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0 知道孩子存在的时机太微妙了。如果再早一点儿,他肯定会发点脾气,甚至还会大吵一架。可现在,荆照秋转头看着毫无生息的易之虞,他能跟谁发脾气? 能受气的人现在不说话了。 “喂,你怎么那么讨人厌呢。” “你快起来,不然我叫你嫂子了。” 荆照秋低下头,伏在易之虞胸口,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我接受这个孩子了。” 我好像真的挺喜欢这个人的。 扑通……扑通……扑通…… 很缓慢并不清晰的心跳声。荆照秋惊得捂住了嘴,又怕动作太大,会弄丢这个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他没有听错,是心跳声。 荆照秋无声地笑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了!”文添祯兴冲冲地举着一本医术欣喜冲进去,看到荆照秋的动作,愣了愣,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那个你……” 荆照秋坐直了身子,语气很轻松:“知道什么?” “你看起来好轻松,不难过了?”文添祯揶揄两句,继而说回易之虞,“据我所知,易之虞身上本来就中过毒,因为身体才缩成少年状态。而蛇毒是与他体内完成不同的一种毒素,加速人体的老化以造成死亡,两种毒素相互排斥,所以就造成了这种昏迷的局面。” 文添祯放下书,露出欣喜之色:“易之虞不仅会没事,还能因祸得福恢复正常。” “那太好了。” 文添祯努努嘴:“你这语气听起来可不像太好的意思,竟不像是很惊喜。” 荆照秋脉脉看一眼易之虞:“我总知道他会没事的。” “真是自信。” 荆照秋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快的就像是错觉,再看还是那副冷静的无喜无悲的模样。 “我试过……他有心跳。” “哦?”文添祯拍手,“那便更能证明我说的不假。我们现在进城去我的药庐,这里的东西还是太简陋了。”文添祯在信阳城中,有一间豪奢的药庐,是当日县令花钱造的,什么工具都有。原本准备住的地方,只是后来去了荆照秋那里,这里便闲置下来,只偶尔过来取点药。 两人说着,便向村里借了牛车,两人扶着易之虞坐上牛车,底下垫着一床松软的棉被。头枕在荆照秋腿上,文添祯驾车。 荆照秋问:“那两个人呢?” “里正帮我们看着,等回来再好好盘算。哦,对了,”文添祯一边驾车一边回答,中途转头忽然道,“招人进来的黑老六跑路了。连回去都没回去过,直接溜了人。” 黑老六不说村里待不下去,连信阳城未必都留得住。既得罪了荆照秋几人,又得罪了赵五爷和鹰二,想死恐怕都没那么容易了。 到了药庐,两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把易之虞安置进去。文添祯准备药浴,以药浴和针灸双管齐下,刺激易之虞的奇经八脉,使其封住的所有穴l道能够畅通。 “死老鼠!” 文添祯翻遍药格,发现有几个格子的药竟然被老鼠啃了,也不怕毒死! “少了几味,得现在去买。” 荆照秋主动道:“我去。” “你……小心点。”文添祯意有所指。闪了身就不美妙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值当如此。我能跑能跳着。” “行行行。你了不起。”文添祯当即写下一张单子递给荆照秋,“这是所有要买的东西,你去……西街的广安堂买。广安堂的药材最齐,而且这个点儿估计有些铺子已经关门。” “知道了。”荆照秋取了银子带上单子,立即便出门买药。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街市皆安静了不少。只有些夜里仍旧营业的铺子,门前还有灯火。西街并不远,荆照秋赶到时,还能看见门口的灯笼随风招摇。 店里有客人,广安堂掌柜正和另一个有些富态的掌柜交谈着,见到有人上门,向对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抱歉地笑笑。富态掌柜摆摆手,没在意。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1 “掌柜的,我要买这些药,可有?”荆照秋递上单子。 掌柜接过,扫了几眼:“有,都有……不对,这几样我没有。” 荆照秋的脸色有些紧张:“果真没有?” “确实没有。” 荆照秋咬了咬唇,问:“那少了的几样,能到哪个药铺买到?” 掌柜笑笑:“年轻人,你这单子上最后几样,哪个药铺都不卖的。” “怎么会不卖……你……”荆照秋有点生气,似乎以为掌柜在哄他。哪知掌柜笑眯眯把单子给荆照秋看。 前面都是药名,后面几个却是水晶蒸饺、东坡肘子、熏斑鸠等一些菜名。这家伙……荆照秋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了。恼也不是气也不对,说起来,从下午到现在,他们还一粒米没进呢。忽然间提醒,荆照秋也觉得自己着实饿了。 “这几样得到对面去买。”掌柜指了指对面依旧灯火通明的酒楼,“吉祥居酒楼,您要什么菜都有。好了,我去给你抓药,客官你且等一会。” 掌柜进门之前,还和胖掌柜打了招呼:“老东西,你也先等一会儿。等我空了,晚上和你约着下棋,可有时间?” “有的有的。少爷去了京城,这些日子没人看着,约一宿都不成问题。”原来胖掌柜便是拾易当铺的掌柜,与广安堂掌柜是朋友。夜里无事,正要约着一起下一宿的棋。 “小兄弟看起来很着急?” “家里人等着。” “那是该急的。”掌柜看见那单子上的字,便道,“药没那么快抓来,看你也应该没有吃饭。不如先去买了吃食,省得也浪费了时间。” 荆照秋被提醒了,感谢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却是没有买单子上指定的,包子馒头各十个,用宽口瓷钵装了一罐清粥,连钵一起买下。至于文添祯说的那些,荆照秋看都不看一眼。都是费时间的大菜,他没什么心思多等。 荆照秋回来后,正巧广安堂掌柜也把需要的药材抓好。 “一共八两银子,多谢惠顾。” 荆照秋拿钱,药却是太多了。一手将将抱在怀里,差点翻倒了一地。掌柜连忙帮忙扶好。 “客官,您拿好。” 荆照秋半斜着身子搂着好几大包药,藏在衣领里的玉牌不小心露了出来。他多谢了两声,转身走人。 掌柜拍拍手,终于完事,可以下棋了。可他的朋友只瞪大了眼睛,望着大门久久沉默。掌柜拍拍他的肩膀,“老鬼,完事了,我们去下棋……” “!啊!”胖掌柜回头,又喜又惊,跟捡到宝一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掌柜莫名其妙:“你看到什么了?” “玉牌,那个玉牌!当家人的!所有人都没找到的当家人被我找到了!”他立大功劳了,十一少爷这回儿一定会重重地赏他。 胖掌柜醒悟过来,一个跳起,拔腿追着荆照秋就跑。还傻站着做什么,追啊! —————————————— 话分两头,再说回正要准备药浴针灸的文添祯,热水烧起来了,药包只剩最后几样了。金针夹在食指与拇指之间,便等着要给易之虞先扎几针。 文添祯举着金针便要刺下去! 那个当儿,面前的易之虞睁开眼。文添祯举在半空的手,僵硬住,动不敢动半分。不是因为惊讶,不是因为易之虞醒来不需要扎针,而是他被吓住了。 易之虞原先是冷漠,但这时他的眼神却不只是冷漠。 真正的冰冷如铁,毫无温情,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是从一个怎样的环境下生活出来的。文添祯只感觉威胁重重压在头顶,只要他敢乱动半分。 这个冰冷的“易之虞”就会毫无留情地杀了他。 倏忽,这个冰冷的“易之虞”抱紧了头颅,痛苦地呻l吟着,文添祯终于能够驱动自己的身体往后退。 直到退到文添祯认为的易之虞完全威胁不到的地方,他才停下。 太可怕了。 文添祯随手摸l到一柄剪刀,惊慌地看着正在痛苦不能自已的易之虞。仿佛动物脱壳一般,他听到易之虞身上骨骼一根根重塑的声音,看见肌肉不断膨l胀撑破衣服的画面。在半柱香时间内,易之虞从一个十六岁少年迅速变身成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久久之后,易之虞停止了生长。似乎不再疼痛难耐,没了动静。文添祯还不敢动,再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易之虞睁开了双眼。 没有温情,异常冷漠,甚至有些冷血的冰块一般的眼神。没有丝毫人的生气。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2 太可怕了。这个“易之虞”不是他认识的易之虞。 原来的易之虞呢? “愣什么。”易之虞站起来,衣裳碎成一条条裂纹,他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有干净的衣服吗?” “有有!”文添祯立即狗腿道。 天啊天啊!好可怕。 易之虞冰冷的眼神已经完全消失,重又是之前那副模样,虽然显得冷漠,但却像个正常人一般。可文添祯见过那种冰冷的就像捕猎者的眼神后,再不敢相信这会是个人畜无害的家伙。 许多动物捕杀猎物时,不都会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吗? 易之虞换了件衣服进来,俊美的脸仿佛天神一般,毫无瑕疵。文添祯特地找了件干净完全没穿过的衣服,当时县太爷送的但是却大了好几码所有没有穿过。那衣服十分华丽,文添祯看了几次,都觉得县太爷品味清奇,可明明是奢华到极致的衣服穿在易之虞身上,却陡然有了气势。 他身上冰冷的气势盖过了一切。 文添祯慌张地看着易之虞走近,听到他说:“照秋呢?” 那一刻,文添祯恍惚觉得这还是之前的易之虞。念到这个名字时,他明显地感觉到易之虞身上所有的戾气与暴躁一扫而空,只剩脉脉温情。 可转瞬即逝,文添祯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不会看错的。 再凶猛的恶龙都会有他的逆鳞。 易之虞也会有。哪怕这个易之虞恢复了一切记忆,终于暴露出他所有的恶劣之处。 “他出去买药了,我去找他回来。”文添祯主动请缨。 易之虞抬手,拦住。 “不。”他忽然笑了一下,“我亲自去。” 去接他回来,以真正的我,这个身份。 不管这个我有多么的糟糕,都不能拒绝于我。 因为你是我的照秋。 第27章易三 街市上人并不多,偶尔有一两家店铺门前会高高地挂上几盏大红灯笼,照亮店铺的红底金字招牌。多余的光亮仿佛给孤寂的街市一份赏赉,照亮一方青石地。 荆照秋脚步加快,忽得踩了一个石子,手里的东西没拿稳倒了一地。他连忙弯身去捡,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重! 哒哒哒…… 到底是谁?从他从广安堂买药出来,跟了他一路。荆照秋回头,一双肥厚的手掌突然伸过去! “谁?” 那手却伸向他掉的药材包,帮他捡了起来。 拾易当铺掌柜殷勤道:“是我,您走得可真快。” 荆照秋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是在药店里刚刚见过的人,可究竟是好是坏,谁能说清。 真够殷勤的,素不相识就喊您,而且还追了他一整条街。 荆照秋戒备地问:“你是谁?” “我是拾易当铺的掌柜,姓周,您叫我老周就是。” 周掌柜低声下气百般殷勤。易氏主家老爷传闻性格古怪,专断独行,连名字都不被普通人知悉,只知道江湖上敬佩的称他为易家三爷,有鄙夷厌恶的便叫易三。见过他的人不多,但见过的都知道是个狠人。 这个人有多狠呢?据说六亲不认。主家原本有四位少爷都有继承的权力,全被当时仅仅十六的三爷的手段拉下马。最后死的死废的废失踪的失踪,只有他一人得到整个家族的富贵。人们常以此事佐证易三的歹毒,手足相残不在话下。又相传他除了生l母以外,对其他人态度都是冷漠无情,绝不允许近身。 因此,作为易氏族长继承人身份的玉牌,除了在他本人手上,不可能给任何人。虽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是和气,一点儿都不像是当家人,可比起当家人把玉牌送人这件事,他还是更相信这只是他的伪装。难道大名鼎鼎的易三会果真被弄死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3 有传言说,当家的若是对你和和气气的时候,你便要当心了。他有时会变成一只会咬人的笑面虎。 周掌柜想到这里,咯噔一声。当家的对自己笑了,难道是……想对自己开刀。周掌柜越想越害怕,挤出不知是悲还是喜的笑容。 “爷,我帮您拿东西。” 这态度惊了荆照秋。这家当铺他去当过镯子,店里的人虽然不记得,但他们的态度还有印象。对客人客气,却不会如此殷勤,殷勤到甚至谄媚。 “不用了。你找我什么事?”荆照秋不露怯。 这……该怎么回答呢。周掌柜愣了一下,当家的听到他是哪家的人,按理说便明了了,可似乎他并不想承认。 不,一定是在考验我的忠诚。我要好好表现表现,在主家老爷面前留个好印象,到底也给十一少爷长长脸。 “您说哪儿的话,小的没什么事,只想在您跟前凑个脸熟,便听您的吩咐,小的赴汤蹈海也必须去做到啊。” 真是越说越奇怪了。荆照秋心里诧异但脸上仍旧冷淡,这个人都把他说糊涂了。时间不早,他没功夫再磨下去。 荆照秋转身就要走。 周掌柜一下子懵住,这个反应不太对啊。难道我的表现主家老爷不满意?坏菜了,万一连带着对十一少爷的印象也不好,他这个掌柜就当到头了! 周掌柜连忙去追,边追边喊:“老爷,您等等。” 荆照秋内心简直崩溃,什么老爷,他有这么老吗?荆照秋几乎小跑起来,可周掌柜也追了上来。该死,怎么甩掉这个人。 整条街静谧无声,连更夫都不曾走过此处,只有几盏颤颤巍巍的灯笼送来一丝明亮。然而,这时,从远处的阴影里渐渐走出一个人影来。 黑雾渐渐散去,人影走进了灯光下。微弱的光亮洒在他的头顶,他的身上锦衣玉带,但再美观的外物都夺不去半分属于他的光芒。他天生独一无二。 只是今夜的他有点特别。 远远望过去,若不是对这个人熟悉到极点,竟让人觉得有些陌生。他的身上带着冰霜,少了热烈。荆照秋小跑的脚步停住了,愣在那里。直到易之虞走到他面前,才恍然。 “你来了啊。” “对,我来了。” 一问一答。简单到极点。既不问易之虞如何醒转过来,也不问他为何又变回这个样子。所有的冰霜冷漠便在一时间消融,陌生与不适也在一瞬间消失。 “怪冷的。把衣服披上。” 荆照秋这才注意到易之虞手臂上还挂着件衣服。 “你好了罢?”荆照秋披上衣服甩了甩买好的药,药看来是用不着了。 易之虞反问:“好了还不好?”顺手把荆照秋手里提的吃食揽了过去,一只手又帮荆照秋理好翻进去的领子。 “没说不好。”荆照秋抬眼瞪他,听得身后紧追上来的周掌柜的喘气声,捅了捅易之虞,指指那边,“那个人追了我一路。” “哦?”易之虞略微抬头扫了一眼周掌柜,仍旧细致认真地给荆照秋整理领子,甚至还轻笑了一声,低声问:“他追了你一路?” “是啊,跑得我喘死了。他还非叫我老爷,你看我老吗?”荆照秋吐苦水,并没有注意到易之虞的眼神微微变化,像一只利箭一般将周掌柜钉得死死的。 周掌柜双脚一麻,不敢动了。 “不老,怎么会老?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怕是认错人了。” “对对,你解释清楚。我长这么大还没被叫过老爷呢。”他最多当荆家四少时,被人喊过四少。还不是多诚心的,唯独这次。多殷勤献媚的语气叫他老爷,叫他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掌柜意识想要转身就跑,可腿脚却不受控制。眼见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一步步走近自己却四肢无力,感觉到头顶飞来一片阴影。 这个人?易之虞略微有点印象,拾易当铺的掌柜,他追着荆照秋能有什么事? 不行了。周掌柜吓坏了,情急之下对着荆照秋喊了一声,三爷…… 易之虞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荆照秋,看来他把照秋认成自己。 易之虞放低了声音:“三爷?他不是三爷。” “不不不是?”不可能。玉牌绝对不会在第二人手里出现,除非当家老爷死了……但这个结论更加不可能。对对对,这个凶恶男人知道他说什么,周掌柜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三爷?” 易之虞笑,平淡地说处:“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三爷。” “你?”周掌柜审视了易之虞一番,气势像,但怎么可能,周掌柜反驳,“你是三爷?可有玉牌没有?”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4 “玉牌?” 周掌柜像是找到易之虞身上最大的漏洞一般,窃喜:“连玉牌都不知道,还想假冒老爷。我只认这块牌子,旁的你说什么都没用。看到没,那位爷身上有玉牌,那就是身份的证明!” 哦。玉牌,便是他送给照秋的那块。他都要忘了。 易之虞不反驳,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周掌柜。 “冒充不得的!”周掌柜更加得意,“难道你还说玉牌是你给他的不成。笑话,当家老爷向来与谁都不亲近,便是主母也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哪有将重要之物转送他人的道理。小哥,莫要哄骗我老头了!”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易之虞拍拍手赞叹。 周掌柜得意至极,又看向易之虞。哟,真是英俊不凡。传说当家老爷不近女色,莫非这是老爷的相好不成? 他想到便问了:“你是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我……” 易之虞尚未说完,周掌柜便突然打断:“不用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若是当家老爷的相好,贸贸然说出肯定惹得老爷不高兴,周掌柜委婉道,“你是老爷的人!” “……你说的果真不假。”易之虞顿一下,“只是有一件事,他既然不承认,那便是不想承认。你若逼着非要承认岂不是……” 周掌柜得意的神色陡然垮掉,现出极度的悔意。 哎呀,他是傻了不成。 “老爷是不是故意隐瞒行踪,要体察各个分家是否忠心?”周掌柜打探消息,又望了望荆照秋这边,见荆照秋脸色变得不耐烦,更是心里一慌。三爷暴露自己的身份一定是为了巡察各个分家是否对主家忠心,这是要站队了。而他正傻不拉几地撞了上去,差点给十一少爷惹了祸事。 怎么办?三爷一定是怒了。焦急之下,周掌柜忽然想到眼前这个俊美的高大男人。对对,可以找他。想来三爷身边的人,若吹个枕头风,一切都好说。 “大兄弟,有件事拜托您。老头儿我糊涂,说错话做错事,求您在三爷面前面前多美言几句,好叫老爷知道咱是一等一的忠心人,我家十一少爷那便更是如此,一直都站的三爷这边呢。” 说着,周掌柜从袖中摸出两张银票来,塞进易之虞手中。 “嘿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易之虞两指夹着银票,轻轻甩了两下,不说答不答应。 “还不快走,莫让三爷更不高兴了。” “是是是。”给了钱后,周掌柜觉得一身轻松,立刻小跑回去。回去之后,连夜写了一封信寄到已经赶赴京城的十一少爷,让他赶快回来。三爷回来了,京城里那些人怎么闹腾也翻不出波浪来。 荆照秋等得焦急,颗粒未进,腹中早就空空如也,等易之虞回来,不等说话,肚子便先咕噜了一声。 “搞定了,那人认错人了。我们先去吃饭。” “我买好了包子米粥了。”荆照秋指指易之虞手里的食盒。 “冷了,不要吃。”易之虞抓l住荆照秋的手,低下头俯在他耳边道,“该吃点好的好好养养,你忘了我们的孩子了?”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使他竟一时未想起此事,荆照秋忽然意识到他肚子还有孩子这件事,他霎时便通红了耳朵,仍有种云里梦里之感。他恍恍惚惚的,再一次审视自己的状况。 他有孩子了。情况远不是他能想象得到的,可他在大起大落悲痛之时,却分外庆幸,有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那时候,他才有了接受的准备。 换一个时机,荆照秋会十分抗拒。当然,他是接受了,可嘴上仍不想轻易在易之虞面前承认。太难为情了。 “我还没做好准备,我……” “我听见了。” 意识完全涣散身体僵硬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谢谢你。” 轰的一声,荆照秋便从耳根一直红到了全身。 说、说什么呢,怪,怪难为情的。 可易之虞还有没说的话。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孤独一生,冷血一世,纵富可敌国,天下人羡妒,却终此一生形单影只。我不会因为谁真正动心,亦不会因为谁喜怒无常。我的一颗心是石头做的,冷的硬的,一直如此。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5 我以为我会如此。 直到我遇见一个人,终于知道这一次我错了。 当睁开眼睛的那个时候,他恢复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知道自己拥有一个怎样的家世一个怎样的身份。 但这些都不重要。 睁开眼的那瞬间,他只想看到荆照秋的身影。 那一刻他确认了,他要从今往后的每一日,睁开眼便是荆照秋。 第28章躲不了 余在信阳。无事。有异心者,不如作壁上观,则或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 易之虞将信折了几折,交与信差送往京都。 而此时京都易氏主家齐聚了来自各个分支的老爷少爷。易老太太高居台上,一手端着茶,一手中持着一串沉香木的佛珠,威而不怒,眉目间的冷漠与锐利竟与易之虞有三分相似。 她放下茶杯,把佛珠往桌上一摆,向台下混作一团议论纷纷的人投去一个看不出心思的眼神。 “都吵够了没啊?” 满座皆惊,顿时悄无声息。 老太太开口了! 三年期间一直修闭口禅的老太太今天头一次开口。哪怕去年老太太寿宴,亦是只字不语。且一开口,便将众人惊住。 一个一身华服穿金戴银却甚至发福显得极其不伦不类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嘴角挂着既谄媚又贪婪的笑容。 “老太太,今儿咱们易家所有分支大大小小都过来,就为了一件事。主家给个准信呗,也好叫我们别跑了一趟。想来主家人丁稀少又家大业大,合该让我们一起帮您分担分担……” 主家的富贵众人皆知,如今易三不在,府中只老太太作主,什么苍蝇都闻着味儿过来了。中年男人不过分支中一个极小的备份,如今也有胆子要挟来着。这是要以人多势众,逼着老太太把权力分下去。 未等老太太说话,左边坐着的第四位忽然发难,盛满热茶的杯子隔空甩了出去,热茶溅了中年男子一身。中年男人嗷一声惨叫,怒气冲冲瞪了过去。 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小童倨傲地看着中年男子,丝毫不准备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没礼数的东西。长辈都没说话,一个小辈便敢放肆,家里都没教过你礼数吗?”易十一,年且十二岁,但辈分已在众人之上,与易三平辈。 也只有这一辈以排名相称,且并不以年岁划分。 且信阳易家与京都易家关系总那么近一点,而这个肥胖中年人不过是十一的侄子辈,该叫他一声叔叔。 中年男子愤恨不敢言,易家是个讲究辈分的家族,此时能有位子坐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其余者都只可站着。 中年人按下一口怨气,不走心地道歉:“谢十一叔的教导,侄儿知错了。” “呵呵。”十一笑了一声不再理会,继续把l玩着手里的九连环。但中年人再说话的态度,便不敢那么理直气壮了。 满场的气氛更加尴尬,谁都急于求证,又不愿做出头鸟。 直到坐上一直老神在在喝茶的老头见气氛微妙,忽然开口:“问老太太好。想来众人都急于直到三爷的去处,老太太不如指个明处,莫叫这些小辈儿心里……急了。” 在场的小辈儿便一时都心虚尴尬,什么叫心里急了,这不就是说他们另有所图嘛。 “有什么好说的。”老太太撑着拐杖站起来,身边的美貌女子立刻上前搀住,便听到她声色俱厉道,“我儿平安,不日便归,有劳诸位关心。” 集会散去,众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中年人义愤填膺唾沫横飞:“呵呵,好个老不死的东西!易三明明失踪了近半年,偏说不日便归,把我们当傻l子哄骗呢。不就是舍不得放权,看着吧,易三若不回来,没了当家人的京都主家,迟早会被侵蚀殆尽,分崩离析。” —————— 易之虞打了个喷嚏,荆照秋怪诧地看着他。 大好晴天无风无雨的……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6 “肯定是有人骂你了。”荆照秋开玩笑说了一句,“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易之虞表情毫无变化道:“没什么大事。” “神神秘秘的。”荆照秋斜着眼睛看他,不屑,“那两个人怎么样了?”荆照秋说的是那日鹰二的两个手下。 “送去监狱了。文添祯说绝不会有徇私的可能。” 有文添祯这句话,基本便定了。县官儿媳妇的肚子眼见着大起来,正把文添祯当成赛华佗供着呢。 “那……” “黑老六怕出事跑了,鹰二不知去向。我倒是知道黑老六在哪里……奸猾小人,也不足为过。”易之虞面无便是死表情说着,却被荆照秋打断。 荆照秋敏感地看了易之虞一眼,一晃而过的戾气轻易被他捕捉到。 文添祯那个胆小的家伙,明里暗里和他暗示易之虞全好了,还百般提醒自己小心,莫被狼叼了去。把易之虞全当成了会吃人的洪水猛兽。荆照秋仔仔细细打量过易之虞,似有不同,可处处都是他熟悉的人。 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伪装,易之虞身上全然的霸道气质便袒露无疑。原本还有些柔和的线条也凌厉起来,刀削斧凿出的脸俊美的如天神下凡,似天然形成的美玉,没有一点瑕疵。 但哪怕如此,荆照秋也发现了。无论是陌生人,还是村里相识的,或是文添祯,多多少少对易之虞有点发憷。之前的易之虞倒还好些,变回成年模样之后,越发怵他。犹记得昨日去里正家处理两个恶徒之时,里正一眼看到易之虞脸色霎时就变了。惊得荆照秋过后盯着易之虞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百遍,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俊的脸,正常来说不该多看两眼吗?难道还比不上看杀卫玠的卫玠?可走在路上,便是姑娘家撞见了他,也是立刻低着头匆匆从身边溜过去,生怕多看了一眼。 直到后来他无意当中看见易之虞对上别人的眼睛,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怕了。完全不似看活物,眼中似藏了刀子,全然是不要靠近的警告,谁敢接近才奇了怪了。只是这种眼神,荆照秋却一直没见过。 微微的浅浅的笑戏谑的笑…… 荆照秋这时才发现,原来易之虞对着自己有这么多笑。他敢保证,其他人断然没见过。所以也不知道…… 他笑起来最好看。 可面对自己之外的人,易之虞就像会咬人的狼一样。怕从前是个能为所欲为的富贵少爷,对人命看得轻贱。但荆照秋毕竟是法治世界来的人,人命沾手的事多有忌讳。何况若做了父亲后,心竟有些软了下来。 荆照秋道:“还有且恨着他的人呢。与其脏了自己的手,不如让他们窝里斗。五爷和黑土村的人哪个不想逮住他是问,这家伙惹出了多大祸,据说赵五爷只说让他还钱,二百两一个不能少,交不人,便要黑土村族长拿出二百两了解。” 黑土村族长哪拿得出二百两,况且又是个不成器又害死族中小辈的东西,不给钱,得罪了赵五爷又是一桩祸事。虽然因为鹰二擅自做主,县官警告过他,可赵五爷可是本地的地头蛇,县官也得承让他几分面子,黑土村一个村的加起来都不敢得罪一个人。全族人满怀怨恨,如今正是满城找他一个人。 “只将黑老六送到黑家族长那里,他们黑家的事便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免的染了咱们的手。倒是那个鹰二,却让他逃了!”荆照秋捏住手心,咬牙切齿。这个人心思歹毒手段狠辣,若不是易之虞命大,蛇毒没要了他的命,恐怕就呜呼去了。 每每看到易之虞脚下仍留着的蛇牙的痕迹,荆照秋便心惊一次。若是那时候…… 荆照秋止住胡思乱想,只有这个人,让荆照秋由衷产生真正的恨意。不能想象如果易之虞当真……会怎样。他甚至连死这个字也不想说出口。 荆照秋想的出神,紧紧握着拳头,易之虞包住他的手,荆照秋回过神来。干燥温热带着薄茧的手似有魔力一般,荆照秋的急躁不安与愤恨一扫而空。 见荆照秋终于不皱着眉,易之虞才道:“终日大雁终被雁啄。鹰二这个人向来任意妄为,赵老五对他本就有不满。如今这事更让赵老五不满意。虽是本地地头蛇,但县官毕竟是官身,官字两张口,赵老五本就要给他几分面子。平日小打小闹过去也就算了,这次闹开了,赵老五本来想直接将牺牲这个手下,把鹰二交给县官,没成想人跑了。为了不得罪,只好送了三千两纹银到县官手里。” “平白损失三千两,赵五爷不记恨才怪。”荆照秋接着他的话。心里想的却是,易之虞对赵五爷的称呼。江湖人人都叫赵五爷,那是身份地位当得,荆照秋只是随别人一句,心里未必服他。可易之虞却傲得连个称呼都不愿敷衍。 从来只有人叫他三爷,倒没有他叫别人五爷的份。便是皇帝,也亲l亲热热称呼他一句三儿,羡煞了一群近臣红了眼,他们辛辛苦苦鞍前马后,倒不如一个商贾得皇帝的心。 只有易之虞本人却得皇帝的宠只觉不屑。笑话,他几时需要阿谀奉承摇尾乞怜求得别人的宠幸了? 庸人自扰而已。 荆照秋喃喃自语:“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易之虞拍拍他的手背,目光沉沉落在荆照秋身上,有如千金巨鼎。 他道:“躲不了的。”没人能躲得了,在碰过他的珍宝之后。 第29章人丁稀少(捉虫) 自此后,几人便没有住回山下的宅子,村里毕竟没有城里方便,再者那宅子闹过一通后就不大干净,也不知有没有落网之蛇潜藏在床底桌角,为了方便也为了安全,几人在文添祯的药庐住下。 文添祯的药庐位置好,宽敞又干净,正好许久没开张的文添祯也要出去行医挣钱。难能可贵的是,一向铁公鸡的文添祯竟然主动说出免租金一切免费这种话,把荆照秋惊得差点以为文添祯被魂穿了。 文添祯笑眯眯看着他,人要长远点,该交好的人主动就要去交好。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如此便住到了西厢房。房外杂七杂八种了许多树木,有广玉兰栾树以及一株梅树。这个时间是没有梅花的,繁茂的全是深深浅浅的绿叶。荆照秋站在窗头,望见伸进窗内的一枝梅枝,忽然忆起荆府里的事情,恍惚已如隔世。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7 他在荆府不过待了一年,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比之在外不知艰难了多少倍。当日刺杀他的人,现今又是何等风光?如愿以偿谋得所求,或者功败垂成丢盔弃甲? 若有机会,他定不会放过这个人。他虽不是轻贱人命手段残忍之人,亦不是懦弱无能任人践踏却毫无所动的人。向来,人敬他三分他敬人一丈,人欺他三分他亦回敬三分。唯有鹰二与此人,荆照秋有报复之心。但鹰二不知所踪,京都不知是否会回去…… 想的深了些,腹中便微微有些痛觉,似在发出抗议一般。 荆照秋回神,抚着腹部,嘟囔一句。 “你凑什么热闹。” 半夜想起自己怀l孕的事,荆照秋仍然会觉得不适,仿佛做了一场玄幻至极的噩梦。但渐渐地接受这个孩子后,竟然也有了些期待。就像春天播下种子,种子生根发芽开花,而他期待结果。 当然如果是易之虞怀这个孩子的话,他铁定鞍前马后嘘寒问暖伺候。但那就更加玄幻了。 “照秋。”易之虞走近,想得出神的荆照秋未有所觉,他轻轻拍荆照秋的肩膀,荆照秋吓了一跳。 “想什么这么入神?” “你吓我一跳。”陡然见到脑子里刚幻想着的人真人站在自己面前,很是惊悚,他刚想着易之虞挺着个肚子的模样呢。荆照秋不由自主垂下眼睛瞅了瞅易之虞的腹部,又心虚地立马抬起头,敷衍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易之虞闭着眼睛都知道荆照秋在心虚,想也知道他又在想写有的没的。 “这里住的还算习惯吧?” “挺好的。文添祯这药庐确实大,前面挪做了医馆,后面住人,不要太方便。说起来在,这间小院还挺像我在荆府住的院子。”荆照秋忽而道,“在京都待了那么久,我都没有怎么逛过京都……呃,我是说一直都蹲在家里苦学,甚少出门。” 差点说漏嘴。他进荆府是落水之后,一直在荆府里养病,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人们嘴里繁华如烟的京都盛景不曾领略到半分。可若是荆四少,无论如何也在少年时四处游玩过。 好在易之虞并没深究他话中的漏洞,倒是问他可有回京都的想法。 荆照秋皱着眉,想到了当初离开荆府发的誓立的契约。终生不得回去。如果回去,岂不会毁约。因而荆照秋没有立时回答,却听易之虞说。 “我的家是在京都。” “啊!”荆照秋瞪大了眼睛,对哦,所以当日才会莫名其妙上了荆府送嫁的轿子,“你家里人不找你吗?” “不急。” 荆照秋看着易之虞忽然生出了一个疑问:“你家里人都有……谁啊?”荆照秋有点忐忑,易之虞二十六七有余,在古代怕是……如果真这样,那他……就揍死这个王八蛋。谁要跟你个有妇之夫玩啊。 荆照秋气上心头,坚定地抬起头,等着易之虞的回答。 “我家中人丁稀少,无兄弟姊妹,只有……” “只有什么?”荆照秋呼吸一紧,忍不住插嘴。目光期期艾艾,语气又酸又怒又气什么滋味都有。 “只有寡母一人。”易之虞揽住荆照秋的肩,笑道,“再有便是你们了。” “这……这……”荆照秋脸登时红了一遍,觉得自己这幅情态实在说不出口,“你怎么怎么……”但确定了的答案后,又欢喜满怀。 荆照秋羞恼推开他,扯别的话:“对了,不是说待会儿回黑土村把其他东西搬过来吗?” “车准备好了,就是来叫你出门的。” 住到这里后,原先房子的东西重要的便要一一搬过来,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坐上车便回去搬东西。 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东西,总不可能全搬得走。荆照秋把两人的衣服什么的,打个大包装好。经过房中原先打斗的地方,荆照秋胃里便不舒服了。 七扭八扭乌泱泱的蛇给他阴影太大了。旁的动物,荆照秋都能接受,就是这没手没脚直条条的蛇最让他害怕。总担心,哪块角落旮沓里钻出一只来。 “你先去外面车上坐着,等好了我再叫你。”易之虞看出来,推他出去。 荆照秋不放心地看着易之虞:“你不也要小心?那蛇……” “放心,我周全着。” 好罢。荆照秋抱着一大摞衣服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还回头望了易之虞眼,很是不放心。易之虞却像背后有眼睛一样,背对着他举手示意荆照秋别担心。 把衣服放到车上,荆照秋也没有坐上去,只是倚在扶栏上,一串脚步声传来,荆照秋立时回头。 “是你啊。”原来是老熟人。 “你们搬走了啊。”黑山挠挠头,是他介绍几人住到黑土村的,不料中间竟发生了这些事,黑老六还是他没除服的族亲,他现在真是没脸见两人了。 “住到城里方便些,就搬了。”荆照秋说的笼统。交浅不必言深。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8 “那是那是。”黑山有些愧疚,“哎,我想起来了。” “我是要和你们说件事的。黑老六他……被族里找到了。赵五爷逼着族里拿钱,可几百两银子谁拿的出来,又不能不拿,否则以后在信阳城就难过了。不料,那日就找到黑老六了。” “那现在呢?” “那钱毕竟是黑老六欠下的,要族里还实在没有道理。赵五爷也只说让交出人来,便可了结此事。” “所以你们将人送出去了?” 荆照秋这么一问,黑山反倒有些抹不开面子,为了保全自己,不顾族中子弟的做法,确实有些冷血。可钱确实不该他们出,这么说服自己,黑山道:“不算送出去,他在赌坊欠了钱,这钱该他还。赵五爷拿人也是应该的。” “你说的对。” 见荆照秋并没有迁罪于他,黑山才继续说:“黑老六当日签下的契约书白纸黑字,还不出钱,就剁掉一双手。” “真剁了?”荆照秋又有些反胃。只要是有点血腥的事,肚子里这个反应就特别大。 “赵五爷没做绝,没剁他一双手,只斩了十根手指,至于人又丢回村里来。”黑山低声道,“黑老六父母双绝,无妻无子,只一个兄弟黑老三。可弄没了黑老三的肚子,两人的仇结大了,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黑老六失了十根手指,行动便不方便,又没人管他,族里到底没放弃他,只约好每家每户每月给他一顿饭吃。有心善的,一天送过去两顿,有不听从的,轮到他家送饭时,管都不管。因此,黑老六时常挨饿。令人心虚。这人呐,就不能犯在一件赌字上,更不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要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没有人能一辈子幸运!” 荆照秋听完了,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按理说,黑老六这个老混蛋害过他引来鹰二这个恶狼如今遭报应,他该痛快的,可当真听到黑老六结局,他却觉得很没有意思。 听过一耳朵也就算了,以后却不想再听到这些小人的事,污了自己的耳根清净。何况,他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多灵敏,只要是些不好的事,定会闹腾。难道是个小菩萨?荆照秋笑出声,易之虞那罗刹能生出佛口佛心的小娃娃来,才是奇怪。万一小娃娃长得像易之虞,那就更奇怪了。荆照秋万万想不出易之虞会杀只鸡都要念经的样子。 “笑什么?”易之虞搬出一个箱子,见荆照秋笑有些奇怪。他对面还有那个老黏着他们的黑土。易之虞便不高兴了。 “没笑什么。”荆照秋收起笑意,“他说黑老六被赵五爷砍了手指。” “是嘛。”易之虞放下东西,语气平平,对此似丝毫不在意,甚至剁不剁手指的,都不眨一下眼睛。 但眼底却藏了一抹狠意,未曾发觉。 而当夜,在荆照秋深睡之后,更是忽然起身离开。出门时,却撞见文添祯。 易之虞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文添祯慌忙捂住嘴,表示自己守口如瓶。等易之虞走远,他瞥了一眼荆照秋房里,拍拍胸口。 真是太吓人了。 城内一个破庙当中,装扮成乞丐的鹰二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一定出城逃了,却不知鹰二根本还留在城中。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风声过去……怕只怕过不去了。 第30章山洞 漆黑的夜,习习凉风,无人的小径转角处竖着一张破布幡子,用草书写着测字算命四个墨迹大字。幡子随风左右摇晃,显出颓败之势。幡子下,是块能做人的巨石,前面是张粗糙的松木桌子。 白天,有个嘴角长痣的跛足道士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过往行人。易之虞经过时,老道士咳嗽一声,叫住了,一副装模作样得道高人的作风。 “这位小哥慢走。” 易之虞脚步不停。 老道士倒地!装不下去了,急匆匆站起来,拦住易之虞去路。 “什么事?”易之虞不悦。 “贫道观你额头发黑,隐隐有血光。有句话望小哥牢记。”老道士摸一把长长的胡须,看着易之虞说,“小哥家中有添丁之喜,原为一大好事。便望小哥妄动杀生之念,为子孙积德,如此幸甚至哉。” “你……” 不待易之虞反应。老道说完立时踱着步走了,再不管他的算命摊子。易之虞起初以为是个骗钱的道士,但他却说出添丁之事。此事此他三人知,再无旁人,此道士如何得知?又为什么说妄动杀念,可知他已然找到鹰二下落,便要做个人不知鬼不觉。 从药庐出来去到鹰二躲藏的破庙时,易之虞再次经过这个地方,想起了白日的事,他嗤笑一声。诸生信鬼神者,无非心怀鬼胎。他自坦荡,有何惧怕。 鹰二浅眠中,忽而感觉一阵凉意,迅速摸l到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登时坐了起来。但来人比他更快,吹发可断的锋刃仅仅离他的血管不到一指的距离,全身的鸡皮疙瘩也吓得竖了起来。 “阁下是哪位好汉?” 易之虞露出正面来。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59 “要拿你命的人。” !惊惧之时,鹰二被直接打晕,易之虞拦腰截住,将其带走,悄无声息。而鹰二在昏迷之前甚至想不起来这是哪个仇家。 一盆凉水将其泼醒,鹰二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漆黑冰冷的洞窟当中,扑鼻是带有腥味的臭气,他干呕了两声,四肢无力,坐着往后挪了两步,手上却不知摸l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惹得满手黏糊糊沾满腥气。 抬头,是一只火把。 “你究竟是谁?”鹰二确实不记得了。他的仇家众多,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可眼前这个当真没印象。他敢肯定,这样一个如阎罗似邪气的人物,若是曾经见过,定不会忘记。 可眉目间,又有几分熟悉。 “记不得了?前几日,你还拿走了我家中的三百两银子呢。” 易之虞把火把举高,照亮了些。 “啊!是你……不对……你是……”鹰二回忆起来,“你是那人的什么人?”他把易之虞误认为两个人了。 易之虞却不答。 鹰二的身后有窸窸窣窣的摩擦的响动声,磨得人耳根发麻。这洞窟究竟是什么地方,怎如此阴冷潮l湿令人毛骨悚然? 鹰二心里惶恐,却依旧嘴硬。 “呵呵,你是那死鬼的哥哥吧。”鹰二断定,那人被咬怕是没什么活头了。 “你不若看看身后。”易之虞终于开口,火把往前探照。 “看什么……啊!”赢二转头,火光之下是一个大坑,满是纠缠在一起的蛇。这是个蛇窟! “你想做什么?” “你那么爱玩蛇,不如试试被蛇咬的滋味如何?” “不,你不能这样!”鹰二头皮都炸开,这些平常被他用来残害别人以取得愉悦的东西,竟让他第一次这么害怕。“求求你,饶、饶了我吧!” “这世上有句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该来的报应从来不会缺席。 易之虞露出一个甚少出现的笑容。不是荆照秋见过的有温度的笑,而是就像这湿冷的洞窟和蛇信一半带着危险气息的笑。 他就带着这种笑,把鹰二推向了蛇窟。鹰二的尖叫声淹没在万蛇的纠缠当中。 他前半辈子做过的心狠手辣之事,从没有少过。否则皇帝也不会信任于他,给易家这么多荣宠。 该来的报应从来不会缺席。易之虞默念着这句话,举着火把久久伫立。 是否他做过的事,也终将报应?他从前不信鬼神,亦不信来生之事,如今也对鬼神嗤之以鼻。该来的迟早会来,他之前没有牵挂,与生l母关系不佳,没有可以过命的挚友,没有相濡以沫的妻子,唯孑然一肉l身而已。 但……如今,他心有牵挂,重逾千金。 不敢不瞻前顾后。 算你命大,换做从前,你必死无疑。 第二日。有老猎人从山洞捡回来一个已经昏迷的人。该人倒霉,竟然掉进山洞的万蛇交l配的蛇坑当中,幸而命大,都是无毒的蛇而已。 只是人却好像吓出毛病来,成了彻彻底底的疯子。从此杯弓蛇影,看见任何长条形的东西,都会惊叫。想那日在蛇洞一日,定然已成了他一生的噩梦。 从此街头小巷,总能看到一个疯子口中疯言疯语。什么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之类的。 一日,荆照秋与易之虞在酒楼上吃饭时,听到邻桌在谈论这件事。荆照秋全身恶寒,夹在半空中的肉也没了兴趣吃,筷子的方向一转,放到了易之虞碗里。 “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他对蛇怕是真有心理阴影了,光是听听就倒了胃口。 “怎么不想吃了?刚才不是说想来出这里的炸鸡,才吃了个两口而已。不吃这个,那喝口汤吧。鱼汤熬得挺好的,你若觉得好,咱们回家也去做。”易之虞知道荆照秋是听到隔壁的事反胃,有意岔开话题。 鹰二的事易之虞并没有告诉荆照秋。这种腌臜之事上不得台面,没必要搬上来污了眼睛。 鹰二此人终日以毒蛇虐杀被人为乐,最终却害在蛇身上,全是报应在身。那蛇窟的蛇分明没有毒蛇,全不过山中水蛇罢了。只他害人过多,哪料到会有这种事。 荆照秋有点怀疑易之虞的厨艺:“你做得出来?” “可以试试。”易之虞点点头。 荆照秋笑笑,显得很高兴。易之虞的手上虽然长着些茧子,但一看便知是拿剑握弓磨出来的,一见便知从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拿笔杆子写出的字也比他的好看不知多少倍,笔锋苍劲有力如沙划痕。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0 吃饭更是见出家世。执箸食饭,一样样都是规矩,虽然现在随意许多,没刚开始那么讲究,但底子内涵都在,随手便能看出富贵之家子弟的仪态来。 这样一个人洗手作羹汤,让荆照秋分外觉得心里和软。 两人在二楼吃着饭,那跛足老道刚巧从楼下的街道经过。荆照秋见了,推推易之虞指指那个道士,看,那个人。 “怎么了?”易之虞心里一动。怎么还是他? 荆照秋摇摇头,自己也疑惑:“他非要给我测字算命,被我狠狠拒绝了。”封建迷信要不得,要不得。 跛足老道正巧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摇着幡子拖着一双破洞草鞋唱着不知名的戏文摇头晃脑地走远了。从此,信阳城再没人见过这个跛足老道。 两人此时也只看了跛足老道一眼,便继续吃饭。小二端上饭后甜点,荆照秋盯着那造型精致的甜点,筷子横在半空不动。 “怎么不吃?”易之虞把盘子往那边推了推。他是不吃这些的,荆照秋也是怀了之后才多了这种吃甜食的爱好。 荆照秋拍肚子,踢了踢易之虞的腿,嘟囔道,“他真的好能吃。我以前一天三顿,不饿。现在一天五顿时不时吃点零嘴儿,还饿得要命。” “不多,吃吧。”易之虞又把盘子往前推了一点儿。 “不会是个胖墩儿吧。”荆照秋跳了起来,抓着易之虞问,“你小时候胖不胖?” 易之虞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他发现,荆照秋现在越来越爱瞎想。远比一开始遇到开朗活泼,当初在荆府见的时候,他单知道荆家四少因为重病,闭门不出,性格沉静。初见时,也确实是不爱说话的性子。 可哪知道,现在全转了性。 但易之虞不知道的是,荆照秋只要卸下防备后,自然会变得外放许多。他在荆府,周围狼群虎伺,所有人都盯着,一个差错就会死,自然小心谨慎。再加上,那荆府就像坐牢一样的生活,实在笑不出来。 易之虞摇摇头。 “不胖。” 应该是不胖的。 荆照秋拍拍胸脯,夹起一大块糕点,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我也不胖。总不能两个不胖的,生出一个大胖墩来。” 说罢,又点点头,然后才将糕点一口吃完。 易之虞从来不曾胖过,更不提他的小时候。他小时候……并不受宠。丫环甚至忘记给他喂过奶,连连饿了大半天,才有人记得。当然这是他不记事前的事,还是后来长大后听说的。 他有记忆起,自己便一直是瘦巴巴的。而他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是胖乎乎的,每个人日子都过的比他好。那时,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易之虞会是易氏主家未来的当家人。 一切,都是易之虞自己拼来的。不想被人踩在脚底,所以机关算尽将每个人打倒,赢下地位权力富贵。他一直的人生信条都是不折手段得到一切,从不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成为皇帝手里一把锋利的刀。 可是现在不行了。他必须要有退路。易之虞喝下一口茶,目光定定地看着荆照秋。 不留后路是因为除了自己的命以外,他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留退路是因为易之虞终于知道人的一生总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想要保护好,无关利益。 京都里彤云漫天,艳霞灿烂,在这里,权贵不知其数。皇城脚下最得皇帝宠的易府比之往日少了许多热闹。丫环仆人个个愁云密布,老爷至今没有归家。 这是支撑整个家族的支柱!若是断了,后继无人,整个家也要从此败落了。 老太太端正坐在大堂当中,底下是易之虞的几个亲信手下。 老太太叹口气。到底是小的时候缺了关心,两人关系生分,甚至不如信任的亲信手下。 第31章废了 下人都被屏退,余下的只有老太太和易之虞的几个心腹手下。傍晚,心腹忽然被老太太全叫过来,此时在底下站了一排。 袅袅青烟从青铜兽耳三足香炉里生起,时间一点一滴逝去,半晌,老太太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你们果真没有接到任何之虞的消息?” 几人面面相觑,但仍旧异口同声:“禀老夫人言,并无。” “哦,我知道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1 老太太阖了阖眼,抬手让几人出去。随即,大堂之上便静寂无声,只剩银制的灯盏里灯火忽明忽灭地跳跃。到底是不亲近她。 光看他们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没有消息的样子,怕是得了令,不能说与旁人听。这个旁人也包括了她。 到底是幼时不曾照拂慢怠,虽不曾言,但记忆始终不会抹去。其实……老太太并不是他生l母。 易之虞是她姐姐的孩子。两姊妹共同嫁到易府,姐姐先有了孩子,并生下易之虞,只是因受了风寒,不久病逝。而她久不能孕,又看府中其他几个姨娘均已有孩子,只她没有,便央求把易之虞过继给他。谁料之后她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一颗心便全注在亲生子上,薄了易之虞的份。 易家先老爷寡情薄意,对几个妻妾都没有特别的感情,只看哪个儿子出色。她专心教养自己的孩子,易之虞从来只给奶娘和丫环带。可那奶娘好赌,常常因为滥赌忘记了照看,直到后来才被发现将其赶了出去。 易之虞小时候把她看作亲娘,也会撒娇发脾气什么的,后来不知谁告诉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不见易之虞亲近过。他自小聪慧过人极通人事,稍微点拨,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回想,竟不知他是如何在这种易府这种狼群虎伺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可知已府之争堪比皇宫l内闱,先老爷不曾有正妻,使得争夺更加激烈,而她在一次不小心中,失去了亲生孩子的性命。在子死母悲又从此无后路的绝望之际,当时不过十二岁的易之虞忽然找到他。粉雕玉琢的孩童目光坚定,谈吐有力。 他道:“我们可以合作。” 当时的老太太简直惊呆了。这是一个孩子会说的话吗?可易之虞却清晰地分析了所有利弊,告诉她两人可以合作。他需要一个后盾,她也需要一子傍身。易之虞实现了他的话。 四年后,年仅十六的易之虞赢了两位兄长和得宠弟弟,当上了京都易家的当家人。更把易家送上了新的繁荣。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老太太摸了摸额头,有点记不清了。若是她那时候把给自己孩子的关怀多分给他半分,是不是易之虞就不会像现在一样。 渐渐地渐渐地长成了一个性格极度冷漠的人。 几个手下面色犹疑地走出很远,才窃窃私语。 “老夫人问起,不说行吗?” 几人中地位高些燕赤不赞同地扫了他一眼。 “别做多余的事情。三爷的信上没提到自有他的道理。” “你说的是,说的是。我糊涂了。”年纪小些的燕青挠挠头,看向燕赤,“那谁去信阳接三爷去?” 燕赤深思了片刻即道:“我不能去,若是我走了,必然引人怀疑,况且京城不能有人主事。不如……” “我!”燕青期期艾艾,他可想出去玩了。 “燕朱你与暗紫两人去。”燕赤点了两个人。 “是。”只一个人回答,但树间却一阵响动。燕字在明,暗字在暗。一共十四人。 燕青不死心:“我呢,我留不留在京城都无所谓,我去吧,我去吧。” 燕赤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去可以,别捣出乱子。” “不会不会!” 话分两头,易府分院的一个小院忽然飞进一只鸽子。十一捡起鸽子,取出书信后,放开鸽子。 十一打开信,扫了一遍,惊讶了一下,再三确认不是他看错。 “竟然……” 莫不是他看错了吧?不行,他要回去确信一下。反正,如今众人争吵不停,谁也不让谁,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把握先机。 十一收起信,唤来下人:“来人,收拾东西,咱们回信阳城了。” ——————————、 “你说要回京城?”荆照秋站起来。 易之虞又按他坐下:“不想去?” “不是。”他在这异世本就没有家,去哪里都是重新建立一个家,确实该随易之虞回他那里去。但,想起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发过誓立过字据的。荆府在京城还算是个有门面的,往来之间迟早会遇上,到时候,那荆老爷肯定会发难。 荆照秋便说了顾虑。 易之虞笑问:“那你可曾怕他?” 荆照秋抬起下巴:“当然不怕。” 问完这句话易之虞便不说了。果然荆照秋自己便解开了担忧,遇到又如何,他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说起来,比起荆照秋来,荆老爷才是真不敢张扬出去。荆四少这个名字是荆府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死人,谁会主动去承认这件事。 他们还要脸呢。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2 想通之后,荆照秋问他:“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再过些天天气热起来,便不好走了。”算算日子,他的信早该到京都,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 “那就好。不然等他大了,让我动我也不会动的。”荆照秋努努嘴,指了指肚子里那个。现在看来四个月,本来胎儿就小,只脱了外面松松垮垮的衣服,才会觉得稍稍凸起来。 易之虞看着他忽然道:“过来,我来摸l摸l他。” “有什么好摸的,每天摸个七八回了还没烦?” 荆照秋嘴上这么说,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哪知说着只是摸l摸肚子的易之虞却解他的衣服。 “你摸就摸,脱我衣服做什么。”荆照秋扯住自己最后的衣服,怒瞪易之虞,一副严防死守绝不就范的模样。 易之虞笑出声,搂着荆照秋的肩,轻声道:“大夫说多做房l事有利胎儿发育。” “这这这!”荆照秋不可置信,“这什么屁话!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便不是如此,难道你就不想?日日夜夜同床共枕却纯盖棉被,会惹别人笑话的。” “谁笑话?让他站出来!”荆照秋可不是任人笑话的。 “别管谁了,你便说想不想吧。” “这个……”荆照秋红了脸,他又不是没发育的小孩,身体健全的青年男子,再加上怀上之后,似乎欲望更加强烈。更是每日和相爱之人同床共枕,怎么会没想过这事,可之前投怀送抱也没有回应,正在气头上,哪是那么容易和解的。 荆照秋忽生起玩笑意:“你前些日子还说不宜房l事呢。” “对,是我的错。” “我要罚你。” “怎么罚?” 荆照秋站起身,也不管自己身上只半挂在肩上要掉不掉的衣服,得意地看着易之虞,踢了踢易之虞的腿,指指床说:“你躺下。” 易之虞摊了摊手,知道这回过不去了。只希望荆照秋别做些太奇奇怪怪的事情。 易之虞正躺在床l上,仰头看见荆照秋爬了上来,正坐在他的正上方。 荆照秋笑眯眯地看着他,扯掉他的衣服,又分l开他的腿。 感觉到一阵凉飕飕,易之虞心里有不好的想法。果然,就听荆照秋带着一些冷意的话在头顶响起。 “你可记得当日我们并非你情我愿。如今,我要你还我这一回。我问你,你那时究竟是清醒,还是毫无意识。” 易之虞笑了,没想到荆照秋这么敏锐,竟然秋后算账。看来不能不回答了。 “春l药是真,但并非完全不能控制。”他确实有其他狠一点儿的办法。 荆照秋心惊,他只是猜测,那时,易之虞的眼神仍旧有一丝清醒,并非全然无意识。“那你……” 易之虞紧接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是你。” 单单说了这句话,易之虞再不说了。因为知道是你才会放任自由。如果是别人,他没有碰到自己的机会。 荆照秋一时也默了。这家伙他……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知他会说这番话,真是……真是半点儿不害臊。按理说他该恼了,但心里却生出一股甜蜜。 心里便少了如果当日是别人易之虞是不是也……这种丝丝缕缕的酸涩。 荆照秋带笑地看他:“我知道了。你要还我一回。” “怎么还?” 荆照秋丢了一张帕子给他:“蒙住眼睛。”易之虞乖乖照做。 荆照秋挣扎了片刻,忽而捡起一把剪刀在手,作势就要往下刺:“如果我要废了你呢?反正你有的,我又不是没有。对不对?” “你怎么说都对。”易之虞的语气仍很放松,似乎根本不知道荆照秋的举动。 荆照秋气馁,这家伙怎么一点儿不紧张:“我当真废了你……” 易之虞仍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摸索着拉住了荆照秋放在他身侧的另一只手。 荆照秋咬咬牙被气死了,却没舍得松开手,易之虞的温热温热握在手心似能暖到心底一般。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3 但轻易结束就半途而废了,他嘟囔着真刺了下去。易之虞不躲不挡全程安然躺在床l上。剪刀刺穿棉布和床板,死死钉在上面,连易之虞仅仅一寸距离。 荆照秋气恼地直接坐了起来:“你怎么躲都不躲一下。” 易之虞解开蒙眼的帕子,低头便看见横在自己两腿之间的剪刀,只消再歪一点,便真的废了。 “我躲了才是真危险。”易之虞拔起剪刀扔到床边,很是轻松,没有一点儿紧张。 荆照秋就更气了。他看得可仔细,绝不会伤到半分。 “你紧张都不紧张一下!”报复没出口气,还气到了自己。 易之虞理所应当:“你又不会真伤了我。” 末了,又补一句:“我信你。” “谁说我不会,我狠着呢。”荆照秋横着眉竖着眼又作势冷冷扫了一眼易之虞腿l间,“下次我当真废了它。” “是,你狠着呢。它的生存与否全由你做主,想什么时候废就什么时候废,行不行?”易之虞搂住他。 荆照秋听到此话脸红红的,他说的这什么话,羞死人了,但嘴上仍倔强:“那是当然。” “那我的好照秋,现在究竟要不要……” 易之虞后半句话咽回了喉咙,荆照秋反身抱住他,咬住了他的嘴。亲完,荆照秋抹了一把嘴,红着脸,仍旧是嘴上并不妥协:“话多死了。” 心里想的确实,他的嘴真是怪软的,还怪甜的,和硬邦邦的身体一点儿都不一样。 然后,荆照秋就领略到什么叫话不多低头蛮干的样子。 第32章红烧鸡块 两个穿着一般制式桃红袄蓝月牙黄缎子掐芽背心的丫头,进了拾易当铺便道:“掌柜何在?” 周掌柜慢悠悠踱着步出来,一派悠闲。抬眉一扫,调子拖得老长:“哦,陈员外家的丫头,有什么事?” 陈员外家的两个丫头道:“听说掌柜头前得了副上好的灵芝,我家主人欲以高价购买。” “灵芝啊。”周掌柜敲了敲桌子,摇摇头,“真是不巧了,怕要拂了员外的意,灵芝已经有主了。” “原来如此。”丫头仍旧不死心,“冒昧问一句,这买主是?我家主人实在想要,若能让那位买主抬爱,那便再好不过。” 周掌柜笑:“非是被人买走,而是送人了。请向陈员外解释一二,若是见了好货,我会仔细为陈员外留意再三的。” “竟是如此。那便劳烦掌柜多留意。”陈员外家的丫头失望而归。 听墙角的小二嘟囔:“掌柜,那灵芝不是在里面吗?”还用个红木盒子小心装起来,宝贵得紧。 周掌柜瞪他,拿起鸡毛掸子抽桌子。 “少说话多做事!是要送,又不是已经送人了。去,把盒子给我拿出来,老夫这就去送礼。” 十一少爷铁定是不会吃也不能吃这些大补之物的。小二被骂得脖子都缩了起来,悻悻地把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掌柜。 掌柜理了理衣服,一手提着红木盒,一手背在腰后,得意地出门。 临走前,还再三告诫:“都仔细看顾着生意,一个个小懒蛋!” 周掌柜提着盒子一路往文添祯的药庐去。心想,这好东西送出去多有面子,等自家少爷回来一定对他大加赞赏。 荆照秋搬了条桌子椅子就在药铺门外坐着晒太阳,砸核桃吃,偶尔无聊地看看来往的行人,偶尔瞄一眼捣药的文添祯。文添祯捣得手都酸了,放下l药杵便看荆照秋砸了一桌的核桃壳,顿时心酸满怀。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每天治病买药赚那么多钱儿都没这位会享受,索性也搬了条凳子,坐到荆照秋面前吃核桃。 荆照秋斜着眼看他,玩笑道:“你这个想法不好,医生治病救人多么崇高,怎么能沉醉在满是铜臭味的金钱里。” 文添祯呵呵两声:“我这个大夫就是爱钱。” 正巧进门的周掌柜就听见文添祯的这声呵呵了。他心一惊。哎呀,这是要出事。传闻当中,主家老爷脾气坏性格暴躁,容不得人在他眼前撒野,若是谁敢对他呵呵,那就让他呵呵一辈子。周掌柜等着这个大夫被收拾了。 哪知,荆照秋白了文添祯一眼,继续砸核桃吃,没有丝毫发火的迹象。吃了一大把核桃,约莫是口渴,荆照秋扶着腰站起来喝完一杯水,又摸出一个宽口陶瓷罐子。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4 掀开罐子,是紫得发黑的腌制杨梅,荆照秋捡了一颗啪嗒丢进嘴巴里。 抬头看见周掌柜那张笑出褶子的脸,差点把核儿都吞进肚子里。这位怎么又来了!三天两头,就能见到这位追到药铺里,还非要送这送那。 荆照秋说他认错人了吧,他就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就是不说话。 “周掌柜,您怎么又来了?” “咱、咱是给您送好东西来了。”掌柜谄媚地把红木盒献上,稍稍打开一条缝,能看见里面装了什么,又不至让满大街的人都看见,“您瞧瞧,喜不喜欢?” 灵芝?荆照秋满头大汗,他还没到需要吃补品的年纪,好吧。 “这个我不……” “要的!”文添祯啪嗒把盒子关上,顺手接住了,“自然是喜欢的。真是有劳周掌柜费心了。” 荆照秋刚丢进嘴里的杨梅都忘记吃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文添祯,这家伙也太爱钱了吧。昨天他还念叨,怀l孕之人忌吃大补之物,今天主动收下灵芝,绝对不是给他吃。嚯,这是想收归已有了!真是奸——医。 荆照秋紧接着便要还给周掌柜,那厢周掌柜已经分外亲切地恭维起文添祯,看来这礼收的分外高兴。荆照秋忍不了了,他拦住周掌柜。 “我想,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周掌柜一脸我明白的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表情。 “你以为我是哪个?” “三爷儿,您可别和小的开玩笑了。” “什么什么三儿?”荆照秋一脸迷茫,怎么着,他也是四少,砸的跑出个三来了。 大约是荆照秋这迷茫的眼神太真挚,周掌柜头回深切地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 “您您真不是开玩笑?” 荆照秋摇头。 周掌柜抿着嘴““敢问,您贵姓?” “荆。” “荆?不是假的?” “姓名岂有作假”荆照秋奇怪地看着周掌柜。 掌柜不死心:“您真不姓易?” “易。我当然不姓易。” 周掌柜觉得这回儿自己真栽了,算盘全落了空。岂料,荆照秋下句话陡然使他柳暗花明。 “我不姓易,不过我家中有人姓易,名叫易之虞。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高个青年。” “他?”他不是你的男相好吗?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再说,易之虞这个名字,他没听说过。但这话,周掌柜没说出口,他又想起玉牌。 “我偶见你身上有块牌子……” 荆照秋扯出脖子上那块,问:“你说这个?哦,那也是他的。” “……”周掌柜陷入极度的迷茫。这个这个…… 荆照秋摇摇头,抬手把文添祯抱在怀里的木盒塞到周掌柜怀里。 “既然不是你找的人,东西,你就带回去吧!” “不,您收着!”冥冥中,一个灵感冲进他的天灵盖,他忽然有预感,不管眼前这位公子是不是,玉牌在他手上给他送礼是绝不会有错。怎么说,他都找到玉牌,那就算是功劳。坏就坏在,他都已经给十一少爷送了消息,算算时间,马上就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忽得便听到店里的小二急忙忙赶到药馆喊他。 “吵死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周掌柜正是心里暴躁,看都没看便数落小二,“一天天的,没个正经的。说过多少遍,别这么冒冒失失,话说完整了,没头没尾的,惹人笑话。” 小二劈头盖脸凶了一顿,便有头有尾不慌不忙说:“是掌柜。少爷回来了,正往这边来呢。” “哦,就这事,少爷回来……???嗯?少爷回来了!”掌柜的反应过来,一回头,正看到十一和两个青年男子站在起来,正定定看着他。 “少爷!”周掌柜也不管旁的了,连忙上前,“您回来了。这二位是?”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5 十一依旧用着没什么语气的童音道:“两个朋友,路上遇到的。你和我说的……” 赶鸭子上架,周掌柜也不管荆照秋是不是主家老爷,指了指荆照秋。 十一的目光落在荆照秋身上,似有些眼熟。是个相貌清秀的俊气公子,可身上的气质与家主差得太多了。十一身后的两人比他更快注意到荆照秋露出衣襟的玉牌,性格跳脱的燕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那那不是爷的玉牌吗,怎么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十一和燕朱也注意到了,但不像燕青那样大惊小怪,只把讶异全藏进腹中。怪哉怪哉,玉牌怎么会在这个人身上。要说他的玉牌被这个青年抢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主动给的,这也是个天方夜谭。 实在想象不出他会给人送东西。 尔后,他们见到了更加玄幻的事情,从此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易之虞,腰间系了一条灰色围裙,手里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一手提着菜刀,看起来正是要杀鸡的样子。 这么生活的画面,三个人全都愣住了。 易之虞也看见三人了,并没开口,这厢荆照秋不再管这几个陌生人,只看着易之虞提着的母鸡道:“又喝鸡汤啊,你看看,我腰都快粗了一圈了。” 三人不仅愣住了,更是惊呆了。 这这这……这个青年人竟然对主家这么说话,这亲密的语调,倒似同床共枕的夫妻对话。 易之虞晃了晃母鸡:“今天不做鸡汤改别的,好不好?” 荆照秋迎上去,点点头:“红烧鸡块吧,我来下厨。”除了煮汤还行,易之虞大部分时候做菜只是仅仅可以入口的水平而已。 “你闻不得腥味儿。”易之虞有执意露一手的想法。 “你切好我炒便是。”荆照秋说着,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没什么的,又不是肚子大得走不动道,瞧你紧张的。溪头还有好些七八个月的女人都能洗衣服做工,我一个男人还比不上姑娘们体力好?” 易之虞不赞同。 “那是她们家里人亏待,不是好东西。”换句话说,他是万分大大的好东西。 荆照秋直说了:“我嫌你做菜不好吃。” 易之虞忽然沉默地只剩一张死鱼脸了。 坏了,别是伤心了吧。荆照秋咳嗽两声,轻轻地推搡几下易之虞的胳膊:“我给给你做好吃的。” 易之虞仍是不说话,自来天资聪慧什么都能轻易上手这是头一次被明晃晃地嫌弃了。 这边两人似罩着一层别人进不去的粉红色屏障,那边谁都看不下去了。天,这还是他们杀伐决断手段残忍的当家人吗?还是冷静的燕朱首先反应过来,走到二人面前,便要接过易之虞手里的东西。 “爷,我来做吧。” 易之虞像是终于注意到几人,不冷不淡道:“你们来了啊。”东西却是全交给燕朱了。 燕朱恭恭敬敬接过东西,行过一礼后,准确地找到在场的文添祯让其带路去厨房,脾性未定的燕青仍是迷茫地盯着荆照秋。主子对他这么好,难道是他在外的私生子? 荆照秋不由自主摸l摸小腹,娃,你那爹究竟是什么人? 第33章易 十一很识趣地先行告辞,论远近亲疏,此时他不该久留。 几人进了后院,跳脱的燕青始终把好奇的目光放在荆照秋身上。荆照秋被看得后背麻麻的,迁怒易之虞。 捅了捅易之虞,咬耳朵。 “也不管管!” 易之虞看过去,燕青立刻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的靴子。 “这是我……家照秋,便是你们的第二位主子,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把他看作和我……不,比我更重些。可记着了。”易之虞当着燕青和刚出来的燕朱郑重说道,再三强调。 比主子还重些! 这话吓住了燕青。 燕青心里惊讶。这这这……这是哪来的神仙妙人,否则哪勾得住易之虞的心。可知,当年京城最响当当的美人示爱都没引起易之虞垂怜,竟是半个眼神也未曾给过,心肠硬的让多少人咋舌。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6 许多被美人婉拒的王公贵族更是因此对易之虞怀恨在心,认为他不识时务,也不过就是一届商户而已! 恨就恨在这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虽没有官身,却有皇上赏赐的进出皇宫的令牌。还让不过一个商贾竟然将其表妹送进宫成了贵妃,从此也是皇亲国戚了。 眼前这个人究竟有哪里特别的呢?燕青天性不定,年仅十六,是众人中最不惧易之虞的。他大大咧咧地,看着荆照秋发呆。只觉得眼前这人其实算不上多特别,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与易之虞相处更是宛若普通人之间而已。 他有疑问便问出口:“该叫这位……公子什么呢?”总不能和主子一样叫照秋吧,怪亲密的。 “便叫荆少吧。” “荆少……”荆?燕青好歹知道这面熟从何而起了。现户部尚书荆哲施荆老爷半年前有个殁了的四子,似乎就叫这名,燕青惊得就要问出口,易之虞不经意扫了他一眼。 燕青立刻噤声。好歹是从小在易府教养出来的,便是年岁再小,也不断没有脑子缺根弦的。这不经意的眼神正是警告他慎言。 不该说的不能说。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牢牢记得的一句话。 心里想了一个来回,脸上只是一瞬间的变色,燕青立刻就露出笑脸。 “属下燕青,见过荆少。嘿嘿嘿,荆少给个见面礼啊?” 燕青摊开了手当真是一副厚着脸皮要收见面礼的架势。 荆照秋还未因为燕青的不见生反应过来,燕朱已经走过去拍开燕青的手,力度不重不轻,似在教训却见出亲昵。 “燕青不懂事让荆少见笑了。属下燕朱见过荆少。”燕朱稳重得多,行了一个恭谨的礼。 几句话几个动作,荆照秋也看出这几个手下之间关系应当十分好,若是慢怠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即便不说,心里也当有恼怒。而且,应当是易之虞极信任的手下。 先不说他恢复记忆后,只叫了这几人来,便看两人在易之虞面前虽然敬畏且忠心服从,却不是淫l威之下不能不为的服从,而是打心底展现的敬畏与孺慕之心。 便是易之虞信任的心腹,荆照秋当然不能轻视了这几人。 他摸出怀里两只金花生,递给了燕青。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着玩去吧。” 燕青得了东西,也不管是不是值钱,心里便高兴,笑着道谢:“谢谢荆少了。” 燕青、燕朱……这名字让荆照秋有个猜想,他轻声问易之虞:“是不是还有别的颜色啊?” 易之虞立即意会。 “我有十四名信任的手下,燕字其人,暗字七人,以颜色排列。” “暗字……可是暗卫?”荆照秋脑子转得很快,“可有来?” 燕朱禀告:“与我二人同行者还有暗紫。” “原来如此。”荆照秋对暗卫稀奇得不得了,他还想再听听暗卫的故事,就是肚子饿得紧。他还没表现出来,燕朱立刻发现了。 燕朱立刻道:“午膳已预备好,请主子与荆少用饭。” 荆照秋心里默默赞道,果真是得力好下属。 进了饭厅,荆照秋便发现分了两条桌,主桌上只摆着三副碗筷,另在一旁搁了一条小四方桌,也是三副碗筷,菜色也少了一半。 荆照秋猜想这是他们易家的规矩。他在荆府虽几乎都卧病,甚少在大堂用饭,不过也经历过几次。一般都摆上一张小矮桌,地位低些便在矮桌吃饭,若是地位再低些,得要伺候过主人家食饭后在厨房用了便是。 荆照秋离了荆府后便抛去了本来就不多的大户人家规矩。 文添祯是不惧的,直接就上了桌,倒是离对面两幅碗筷远远的,生怕看多了别人甜蜜长针眼!荆照秋便有意让他们一张桌子吃算了,他到底不是古代的少爷,没习惯这种规矩。 一听此,燕朱连忙拒绝,连天真活泼的燕青这会儿也不说上桌。荆照秋便熄了主意,省得好心做坏事,反倒强人所难。 易之虞拍拍他的手背:“你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一张桌子吃,倒还轻松自在些。” 燕朱的手艺确实不错,比起易之虞来简直云泥之别。荆照秋吃一块鸡,便递给易之虞一个眼神。 易之虞听下筷子:“我好好学。” 荆照秋夹起的鸡块拐了个弯放进易之虞碗里:“算了吧,又不是让你去学,我们中有一个会不就可以了,你煮汤好喝就足够了。”易之虞学个汤,都不知花了多少工夫,荆照秋实在不想他再辛苦学什么菜。 “你刚才还说不想喝。”易之虞还记得鸡汤被拒绝了。 荆照秋瞪他一眼:“好喝也不能天天喝。”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7 总算好喝两个字还算顺耳,易之虞终于不计较了。 倒是小桌上连带暗紫吃饭的三人,张大了嘴巴,一口饭闷在口中,半天咽不下去。自从来到信阳接到爷后,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发生在爷身上的变化。 短短几个月时间,主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易家虽是商户人家,可从开国便经营下来的世代皇商,又是如今皇商跟前的红人,家中各种规矩自然与寻常人家不同,倒和那些颇有地位的高官大户人家相似。 吃饭进出一样样的,都有自己的规矩。食不言是顶重要的一样,他们从前陪主子吃饭都甚少说话,从不在饭桌闲谈,主子又是个爱清净的人,若是哪个不长眼敢在这时破了规矩,不等上面发话,自己便麻利地领受责罚。更别说,爷从来不吃别人筷子经过的食物。 夹菜!?天哪,这是不想要那双手了吗?不剁了算你运气好。可今天偷偷看,不仅荆少夹的菜全吃干净,甚至从荆少碗里夹了他挑食嫌弃的食物。 简直快要惊掉大牙! 燕青扶了扶快脱臼的下巴,面无表情麻木地吃着饭,哪还记得饭菜的味道。一定是他在做梦!好容易吃完一顿毫无滋味的饭,又见他们家娇贵傲慢的爷正纡尊降贵给荆照秋捏胳膊。 文添祯喝着茶,在一边鄙视没见识的燕青。 切,这算啥,更肉麻的他都见过呢。没长针眼都是他医术好!休息片刻,那燕朱看了文添祯好几回,有为难之色。荆照秋半眯着眼睛看到了,人精似的,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人家主仆之间有私l密话要说。 他便作势要起来与文添祯一起出去,避开。 “吃过饭,真是有些困顿了,我先回房眯一会儿,文大夫你昨天要给我制的药囊可弄好了,便一并给我吧。” 文添祯意会,点点头称是,荆照秋却被按住了。 易之虞按住他说,眼神却是看着其他人的:“直接便在这榻上眯一会儿,不碍事。”不碍事。说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再次肯定荆照秋的身份,不是一个虚名。易家的所有事,他都有权知道。 荆照秋本对这些不在意,可易之虞让他留,他却不能打了易之虞的脸。于是便又靠在了背垫上,只是眯着眼睛,像是并没有在听他们对话一般。 文添祯知道,这回只有他一人该走了,很是自觉地带上门,留出空间来。 “京都如何?”坐在榻上的易之虞问,手上继续给荆照秋捏胳膊。怀l孕的人胳膊腿都容易发酸,每天他都会捏一会儿。 但易之虞说话的语气却是强硬带着冷意的,而这种冷硬的表情和手上温柔的动作之间显得极其突兀,似乎根本无法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恰恰易之虞做到了。 燕朱回禀,自持的人说起京都却不自觉带出嘲讽之意:“京都暂且无事,各处事物都有燕暗两部分别管理。只是各处分支的老爷这会儿都聚在府里,要主支给个说法。一个个态度可都傲慢着,可真当主家无人了。” “哦?” “谁都盯着这块肥肉呢!没眼力的东西,也不看看,如若不是爷您,易家早就走下坡路,哪还有再次繁盛的今日!” “老夫人如何?” “老夫人身体健朗,只是破了一直修着的闭口禅,来时还向我们问您来着。” “怎么答的?” “您说谁也不能告诉,我们便推说不知道。只是看起来,老夫人像是不太信。” 易之虞笑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老夫人是个聪明人,便是你们不说,也猜得七七八八,瞒不过去。还有别的事否?” “有。这是宫中的两封信。”燕朱从怀中取中两封信,信纸信封竟是一般无二,皆是只有宫中主子能用的洒金粉蜡纸。 假寐的荆照秋登时睁开了眼。 他从这主仆对话中已模模糊糊描摹出一个极其富贵的商户之家,哪知竟然还与皇家牵扯了关系。他是不是太大意了。 易家易家!?易家究竟是怎样的?荆照秋急于从脑中搜刮出当年在京城的记忆,或许某一个记忆角落里曾经与此有联系。该是应当有的。 若是真富贵如此,怎么会没有一丝记忆。可他在缠l绵病榻中,竟从不听闻过易家,也不听闻过易之虞这个人。 荆照秋坐起来,抵在易之虞耳边小声问:“你在京城该是很出名,为什么我在荆府从不曾听过易之虞三个字?” 第34章玉牌 听了荆照秋的话,易之虞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会心一笑,才以只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便是现在也没多少人听过这三个字。” 荆照秋疑惑不已。 “我在家中排辈第三,别人只叫我易三。”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8 “这是个诨名吧,总不能正式造册入户,也是用这二字吧。”也未免太不正式了。 易之虞又是一笑,可这次的笑微微含l着讽意。 “先老爷先天性冷不喜子嗣,懒于取名到舍弃了宗祠定好的字辈,只按排辈顺序一二三四随意敷衍,倒霉了分支这一辈子弟也得按照这个顺序下去。因而,我这辈只称顺序。” 他那个父亲,在世时不曾有半分父亲的样子,膝下几个儿子没有半个让他看得过眼的。只是别个比他要好些,至少都有母亲。他这个名字还是先母看不过去,给他取的。 荆照秋目瞪口呆,这也太神奇了。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天下无奇不有。荆照秋听了半句,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易三这个名字他也不曾听过。 “可那也不对。我……连易三这个名字都不曾听过。” “我十六岁前默默无名,天下无一人知。十六岁那年成为京城易家的主人,但易家已经走下坡路,依旧默默无名,直到二十岁后让颓败了的易家重新辉煌更胜从前,此后人才怵我妒我羡我爱我惧我。我长你七岁,我十六时,你十岁不到。你可还记得那时?” 荆照秋心里一慌,完了他根本记不得了。荆四少的记忆他并不多,早远之事更是没半点印象。荆照秋没有露怯,只一副当时太小记不得的模样。 “记不得了?”易之虞已经看起燕朱交上来的两封信,见荆照秋半天不出声才微微抬起头看他,“你那时应该正勤学苦读当中。” 确实是这样,三虽起,荆四少便无论三九伏天还是腊月寒冬只勤奋读书,甚至乎有一段时间吃住都在老师家。荆照秋便点点头,心里只在想之后呢,你倒是说呀!但易之虞不遂他愿,只看他却迟迟不说接下来的话。 倒是燕朱很有眼色道:“爷有不方便的地方,不如让属下来说吧。” 得了准,燕朱才继续说:“荆少勤学苦读怕不知京城的事。”虽然没有明说且有疑虑,但荆照秋是荆家的四公子这事八成不会错。 此言一出,荆照秋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些东西。九岁之后,荆四少便专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为了求学,不惜少年离家出外赴学,中间只在年节或者家中有大办事的时候回来过几次,即便如此,依旧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 因此荆府谁都知道荆家四少说好点叫性格内向,不好听叫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可这又有疑问了。求学时错过这许多,在回到家后,总不能什么也没听说过吧。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说起八卦来,谁敢说不是。 “主子长到弱冠时,相貌再不与从前相近,从前嗯……”燕朱犹疑地斟酌用词,最后竟是一个字都没形容,直接往下说,“总之少年时与后来完全不一样的相貌。” 不熟的人若是没怎么见过,甚至认不出来。 少年时,曾有登徒浪子在街上误将易之虞认成美貌姑娘当众调戏,被打成了残废。直到弱冠之年,身量体型迅速增长,相貌才与从前迥异。少年不辨雄雌的眉目逐渐变得硬朗,甚至因为气势的改变,陡然似成了两个人。 燕朱便继续又说了:“主子富甲四方能力卓越,相貌俊朗,当年在京都不知多受姑娘们的欢迎,尤其是年纪再稍长时,每日走在街上都会有香帕鲜花从阁楼抛下,比世家公子王公贵族还被人追捧,引来五陵年少为之妒忌。” 燕朱说到这里,脸上既有得意炫耀之意,又有不忿之情。世家公子攻讦的地方在于爷是个商贾出身罢了,嚯,好笑,也不看看自己,祖上的修养学问都不要了,一个个膏梁纨袴不学无术,有半点能比得上主子的? “当时喜欢爷的就有一位姑娘,她是……”燕朱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看了眼易之虞的脸色,见他并没说什么才继续,“她是当年的京都第一美人,冠盖京都虏获放心无数。偏偏只喜欢主子一个人。” “哦?”荆照秋听得精神了,倒是没一点儿着急的意思,似乎丝毫不介意。人都在他面前坐着,荆照秋半点不急,反倒对故事本身十分八卦好奇,“哪家的姑娘?有多美?可还能见见?” 太专注读书竟然错过了这许多八卦。 “这这……荆少您该认识啊。” 荆照秋愣住,他怎么会认识?不管是荆四少还是他,都没有结识或听说过什么第一美人。 “那姑娘还与荆少……嗯有关系的。”燕朱想了半天,用了一个模糊的词。 “什么关系?”他竟不知道。 “那姑娘也姓荆,正是京城荆侍郎的长女。貌美如花,又精通琴棋书画,长在深闺本不人识,后因上山礼佛不慎被人瞧见,从此引为佳话。此女偏偏一心只喜欢爷,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远嫁去了西蜀。” !荆照秋终于有印象了。少年求学阶段其中一次回来便是因为家中长姐出嫁。只是与荆照秋不同母,两人关系不亲近,荆照秋也没有多在意过。 其中当年之事远不如燕朱三言两语如此简单。 荆家长女所谓礼佛不慎被人瞧去也全是安排,为父祈福博一个天下知的孝名,又能将其容貌风姿传扬出去。什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好词儿一个劲儿全堆砌上去,要的就是个好听。当年皇帝也不过刚刚弱冠之年,正是年轻,宫中只一位皇后,马上便是填充后宫只=嫔妃之时,荆老爷有意将其女送进后宫,哪知正是要紧关头,荆家长女却传出喜欢易三的事情。 气得荆老爷大发雷霆。因此此事,一向不齿商贾之家的荆老爷第一次见到了易之虞这个人。明明不过是商户,可一身俊朗气度却将他比了下去。 此时,风声已经传出去,谁都知道了,也传到皇上的耳朵去。如果不是昏聩至极的好色皇帝,谁拉得下脸将其女选进后宫,况且皇帝本来就没多大意思,甚至还在三年一度的皇商上供贡品之后当面问易之虞可有娶妻打算,他可以为易之虞牵这桩美事。 荆老爷气急败坏,他好歹是户部侍郎,一届官身显赫世家,怎么能将女儿嫁给这门不当户不对区区一个商贾之人!可皇帝开口,他甚至不能拒绝。 可易之虞竟然当面拒绝了这门婚事,直接把荆老爷的脸摔到地上使劲踩。他可以不愿将女儿嫁给易三,但易三不能嫌弃他们荆家。这是明晃晃的在打世家的脸面! 一月之后,皇宫传出的一个消息,彻底恼怒了荆老爷。 易之虞将其姨母家的表妹送入了宫中成了妃子,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荆老爷恨的牙痒痒,一会儿骂他不争气的女儿,一会儿怨恨竟然娶商贾之家女子的皇帝,但骂的最多怨的最多还属易三这个名字! 可他越气,就会越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个名字。什么皇帝十分信任易三,出宫也由其陪同之类的,听得他上火头疼。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69 最后一气之下直接将其长女远嫁到了西蜀,之后再不允许府中任何一人提到这个名字。曾有人闲聊时说起易三,当日就被打了二十大板赶出荆府,从此没有一个人敢犯这个忌讳。 因而荆四少回来后,从没听府上的人说过这个名字,他又是个死读书不见世面的性子,而荆照秋穿来之后缠l绵病榻,更是半步家门都不曾出过。 甚至后来,易之虞缩成不辨雄雌的少年模样,又被化成新娘的妆容,只有一点点他后来成年的样子,依旧使得荆老爷对这个儿媳分外不满。若不是为了好名声,早让这个扫门星沉塘而死! 荆照秋恍然大悟,看看易之虞,觉得十分神奇。“我竟什么都不知道。” 易之虞放下书信对他道:“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好,勤奋读书才是紧要事。” 这话带出一点儿玩笑意,荆照秋便闭着嘴不说话了。会念书的那是荆四少,他那兽拿不出手的狗l爬字若说易之虞没怀疑,他是丁点儿也不信的。这是打趣自己呢。 过了会儿,易之虞收敛了玩笑,对燕朱道:“你去收拾行礼,记住要备下最好的马车,我们即日归京。” “可是信上说了什么?”荆照秋立刻反应过来。两封皇宫的信,那么一封是皇帝的,一封就是那位易之虞送进宫的表妹——也就是贵妃了。他甚至更深沉地想到易之虞当日为什么会流落到荆家? “嗯,有要事不得不回去。” “那铺的局面?”太早收场,鱼儿捞不住。易之虞失踪,燕朱几人任事态发展,丝毫不压制其他分支的势力,便是要一网打尽,网住所有异心者。 易之虞摇摇头:“不用。网不用现在就收回来。” “去请易十一来。”易之虞隔空喊了一句话,荆照秋知道这是吩咐只吃饭时会出现的暗紫。立刻,便听到屋瓦上一阵有响动,倏忽间,又消失不见。 “另一块玉带来了吗?” 燕朱会意,取出一块玉牌,竟与荆照秋身上的一模一样。荆照秋接过去,细细地瞧。 “可是一样的?” “不是。这一块是假的,骗人玩的。只是造的真罢了。玉牌代表的只是我这个身份罢了。” 荆照秋有了一个想法,他盯着易之虞看:“你是要?” 易之虞点点头承认了。 这一网下去,总要网住什么。 荆照秋知道易之虞要做什么了。 第35章喝茶 传言,京都易氏家主世代以白玉玉牌为凭,玉牌从不交于他人,玉在人在玉亡人亦亡。外人只以为,玉牌独一无二只有一块,殊不知当年制玉牌的白玉一分为二,还有一半玉料剩下,被易之虞让匠师复制了一块一模一样的,以备不时之需。 “捞鱼需下饵,我不放点有料的,怎么会有人上钩呢?”易之虞道,“皇帝要我办一件事,因此不得不提早回京,但也不是必须回去。” “既然人人都盯着这块肉不放,便干脆再给他们多咬一口,吃到嘴里就知道这块肉究竟该不该吃。易家发展到如今的程度,已尾大不掉难以掌控,分支多少人拿着易氏的名头做些为非作歹的事,尤其是在摇身一变成为贵妃娘家之后。我早该把些不事生产专食腐肉的寄生虫除干净。” 这一刀落下去,就是要斩掉这些只吸营养不开花结果的旁支末梢,让真正的易家能焕然新生。 易之虞说话时,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很是淡然的语气。荆照秋盯着他的脸,想起过去无数日子都是易之虞以一人之躯抗下,便觉得心里有些涩涩的。不看他此时已经磨练得刚硬的脸,若是那张柔弱的少年脸,要一个人赢下所有,该有多难。 他是没有过的。他在正常的家庭出生,和家人的感情不很激烈,也不冷淡,之后父母去世,虽是一个人生活,但朋友亦有三两个。只是不经意流落到荆府,才第一次感受到尔虞我诈你来我往。 荆照秋便想搂住他,但看他巨大的块头,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估计很难实现。 “怎么发愣了?”易之虞拍拍荆照秋的肩。 荆照秋醒神,立刻便接话:“我在想你说的事呢。你说的对,哪怕这块肉不能吃,照样有闻着味儿的蜂拥而起。” 还好,他还接得住话,没引起注意。 不一会儿,十一赶来。易之虞便将另一块玉牌交于他手里,十一童稚的脸脸上难得脱去少年老成,显得几分呆滞。 “这是……”他瞥向荆照秋脖子上,隐约挂着的玉牌,“有两块吗。”这世上难道不是只有一块家主玉牌? 荆照秋便把脖子上的往衣服里面又藏了藏。 易之虞不答直接道:“你拿着这个回京都。只说只找到玉牌,人没有了。人心蠢蠢欲动起来,便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到时牛鬼蛇神一一俱现。” 荆照秋听着此话,不由想到一个词——钓鱼执法。易之虞玩的就是这一招。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0 十一也是个聪明人,不需多语,立刻便明白。 “您回京城吗?” 易之虞回答:“要的,只不与你一路,我还另有要事需办。你且先去,到了京城,自会让人去联系你。”另派了暗紫,私下一路跟十一回京之事却并没有说。 十一得了令,也不多留,当下告辞。京城的水能搅和得多乱,全看他的本事了。 “另有要事——什么事”荆照秋疑惑。 “皇帝吩咐的事,要我去查一个人。”易之虞把信直接给荆照秋看,以示不隐瞒。皇帝要查的人耳目众多,不好动,京中他派谁去都会引起注意,只有本就失踪不见的易之虞最合适。况且易之虞办事,皇帝最是放心不过。 荆照秋拿起信看,粗略读了几行,知道自己拿错了,那是另外一封。只是这信上字迹清秀是个姑娘的字,应该便是那表妹贵妃。从所看的几行字里,无非是发些清宫里的怨言,只是语气总觉得有些过于甜了些。 易之虞极快便对燕朱道:“贵妃不用管她。当日要进宫也是她,如今受不住宫中冷清也是她,但世间事哪能事事都如她意。” 燕朱喏,心知这番无端的话假意对他说,其实却是说与这位新主人听的。这是在撇清关系,让荆照秋不要多心。 果然,荆照秋一番受用,心里微小的不舒服随即抚平,翻看起皇帝写的信。话不多,寥寥几行,中心意思却只有三个字。 查文正。 当朝宰相张平字便是文正。这是帝相不和! 帝年幼登基,时宰相张平辅佐皇帝处理朝政,后皇帝亲政仍未完全脱去宰相的控制。张平谗佞专权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十多年,朝廷多其耳目,皇帝忍他多时。这一次终于想借易之虞的刀除去这个人了。 张平祖籍衍州,本是个贫困州县,自出了一个当朝宰相后,本地的经济便开始发展起来了。尤其是张平在衍州的居所,十里长街唯此一户。京都不敢如此大肆铺张,可衍州天高皇帝远,竟似本地土皇帝一般排场。衍州百姓有句俗话,十丈长绫写不尽一门张家富贵书。 易之虞和荆照秋回京,只带着燕朱和燕青。暗自已暗地护送十一先行一步,至于那个文添祯,要自己一个人晚些去京城。 易之虞怕他中途改主意不去误了生育之时,文添祯各种发誓保证即日赶到绝不拖拉,又定下一长串的从饮食到用药的所有忌讳和事项。荆照秋看了一眼就晕了,怀孩子也太麻烦了,他以前见过的女子都没这么麻烦。文添祯却瞪着他,百般告诫,他说的都是万分正确必须执行的要务,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半分都不能糊弄。 只有这个时候,易之虞会异常认真听文添祯说的东西。荆照秋看易之虞认真的模样,什么抱怨的话和心里对怀孕的抵触都快没了。 信阳距衍州只几天的马程,因为荆照秋身体不宜久坐马车,中途停歇许多次,也在第八天赶到了衍州。 “这也太豪奢了。”荆照秋下了马车,远远便瞧见张府辉煌的大门。门口两只五人高的汉白玉雕貔貅像,巍峨的红漆大门上一对金灿灿的金环拉手,台阶是一整块的大理石铺就而成,两旁齐齐站了两排身着华丽的人。看样子,也不过是张府家中的下人而已。 他在后世见过保存下的古代建筑,只有少数遗留的王府大宅可以媲美。他待过的荆家够富贵了,可比不上这里的十分之一。 “所以说是衍州的土皇帝。”易之虞不咸不淡开口,“只有暴发户人家,才会把金银美玉全都堆砌在门面之上。什么世家贵族,连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明白。” 荆照秋听到了重点:“不外露,那你都存了哪里?” “你想看,下次带你看。” 荆照秋暗自搓搓手,十分期待。燕朱和燕青驾着马车,问:“爷,可是在前面找间客栈落一宿?” “嗯。”易之虞点点头,见正将近晌午,便又道,“你们自寻了食饭,我与照秋四处逛逛,不必跟着。” “是。” 只剩了二人后,两人先就近找了一家酒楼吃饭。一路上,荆照秋已经吃过一堆吃食,这会儿又饿了。他一个人吃两个人份,不明真相的燕朱和燕青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比他们两个练武的更壮的人还吃得多,怪不得有“大肚腩”了。燕青私下里和燕朱小声吐槽,说荆照秋每天吃的那么多,还不爱动,成天想睡觉,一点儿都不怕胖成猪后爷就不喜欢他了。也不看看,肚子都凸出一圈,该少吃一点减减身上的肉了。 燕朱无语地看着他:“你就是瞎操心。你看主子哪里有半点不喜欢的样子吗?” 燕青便不屑地看过去,正看到易之虞温柔地抚着荆照秋肚子的模样,两人俱是带着笑意,仿佛世界里再插不进第三人。 燕青便知道自己纯粹是瞎操心。得,看看,主子喜欢着呢。就是胖成球,主子也喜欢着。就他一人多事。燕青撇撇嘴,更加用心地准备吃食。吃吧吃吧,让你胖成球! 吃饭的酒楼据说是当地味道的一家,荆照秋看着菜名,只觉得每样都好吃得很,刚刚才用一块煎饼抑制住的饥饿卷土重来。 易之虞看出荆照秋的难以抉择,随口便对等候在旁的小二道:“这些都来一份。” 小二正要记下,荆照秋连忙拦住。 他们就两个人,连带肚子里的也才两个半,怎么吃得了这么多菜,若是燕青燕朱两人也在也就罢了。 荆照秋连连道:“不要不要,吃不完。” 小二笑笑,他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客人了。多半是从外地游玩的客人,见了本地新奇的菜色,什么都想试试,都又怕吃不完,每每都纠结半天,删删减减更更改改。 因为应付过太多这样的客人,店里推出了百味桌。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1 “这位客官您可以试试本店的百味桌。百味桌,共有一百种菜式,囊括了本店所有菜品,每样菜品均只有一小碟,既能尝尽美食,又不用浪费食物。”小二热心建议。 荆照秋被游说成功:“好,那就定这个吧。上菜快一点儿,我们很饿了。” 小二答应着,欢快地出了门。 荆照秋以为这下他能够很快吃到本地美食,甚至因为等着上菜,连零嘴也不动了,只和易之虞喝着茶。哪知一炷香后,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吵闹。 一个粗声粗气的汉子声音响起:“都滚出去。今儿这被我家公子包场了。” 刚才欢快的小二面带愁云小跑进来,歉疚地对两人说:“真是对不住两位客官了。这里被人包场了,您二位请到别处去吃吧。真是万分抱歉万分抱歉,这是我们店里对不住您二位了!” 还不等荆照秋回答,大门忽得被踹开。 一个穿戴富贵的告状刁奴闯了进来,身后跟了一群恶奴。 “还不快滚出这里,今儿这被我家公子……啊啊啊哎哟!”刁奴的话还没说完,忽得一个杯盏高速掷了过来,像急速旋转的箭矢一般,正中他的鼻梁,霎时血流满面,那刁奴只在地上打滚叫唤。 喧嚣的酒楼登时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愣愣地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人。 易之虞头也不抬,仍喝着他那杯茶,只是杯盖却消失不见。 “吵死了。”易之虞不冷不淡说。 没有一个人反驳。 第36章张家大少 易之虞说完之后,在场寂静无声,好一会儿才有人大喘气。 刁奴捂着流血的鼻子,又是畏惧又是嫉恨的眼神盯着易之虞,易之虞扫过来,又立刻缩回去。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店里小二也慌了。这要是在他们店里把事闹大就糟糕大发了。可易之虞一副煞神的模样,光看那扔杯子的力气就能轻易捏碎他的脖子。小二细心观察一番,最终决定和另一个和气些的客人沟通一下。 能不闹大就不闹大吧。 这衍州城里谁敢惹这些人呢,也只有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乡人才敢这么冲。 “真是对不住客官您了,我给您赔罪。只是现下店里也做不出您的菜,不如请您去别地儿吃,也是一样的。”小二凑到荆照秋跟前好言好语,又放低声音,“您不知道,这是我们本地有名的一户。咱这就是个小本生意,惹不起这些大人物,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做小生意的……” 荆照秋推了推易之虞:“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吃算了。”看人小二难为成这样,再加上这么闹过一通,他早没了吃饭的胃口。还不如换个地方吃饭省事,看样子,这里一时半会儿是上不了菜的。 小二听这话,顿时面露喜色。客人肯退一步自然是最好的。 “多谢这位客官,您下次到我们店里来,给您半价优惠。” 荆照秋摆摆手说不必,估计之后都不会往这店里来。易之虞无可无不可。几个刁奴想拦却没一个敢拦住他们,愣愣地全傻站在一边,手脚木木的,谁都不动。 但阎王爷也救不了该死的鬼,厢房外忽得有几声啜泣声。听声音倒像是个还没到变声期的男孩,随之响起的还有个过分尖利的男子声音。 “哭什么哭,跟着本少爷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过分猥琐油腻的声音让荆照秋脸色都变了一下。听这对话,怎么不对劲? “躲?躲个屁!当婊l子还立牌坊,你家里已经把你卖给我当奴才,以后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对你,你使劲儿躲去。”又是一番油腻的猥亵般窸窸窣窣的响动。 男孩仍是哭啼着,忽,尖利男子惊呼一声,破口大骂。 “妈的,敢咬我。”男子一脚将那哭啼男孩一脚踹开,真是一个瘦小的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摔倒了荆照秋和易之虞门口。少年抬起头,粉雕玉琢的白面可人模样,嘴角是踢出的血,荆照秋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个好南风的恶少当街猥亵少年来着。荆照秋反感至极,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少年慌张地在人群中找寻了一番,一边是那恶少的刁奴,一边是小二,一边是两个素未逢面的客人。 那一刻,求生的欲望让少年鼓足勇气,几下爬到了荆照秋和易之虞面前。恶少在衍州城内无人可惹,求谁都没有用。可冥冥中,他似乎感应到,或许面前的人能救他一命。 若是要跟了这恶少,他宁愿撞死在墙上。 少年乞求般的目光望向二人,但易之虞却只对他冷冷一瞥,似乎不耐,眼中并无半分同情,少年心里一慌,这人未免也太冷了。难道今日,他终是走到了绝路吗?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2 砰! 门被狠狠地踹了一下,一个跋扈嚣张面色虚白的男人闯了进来,头上嵌珠八宝紫金冠,脚下金丝云纹锦靴,穿金戴银通身富贵,乍一进门,一干刁奴立刻点头哈腰。 “小东西,你躲到这里来了?”面色虚白男人进门便道,少年听见声音,身体忍不住发抖。 男人伸手就要抓少年的胳膊,荆照秋不觉喊出口:“放开。” 少年慌张地躲到了两人身后。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挡老子的路?”男人啐了一口,抬脚往刁奴屁l股上踢了一脚,“狗东西,不是让你清场吗?都清到哪里去了?” 刁奴心口一记重击,疼得脚脖子都痉l挛了,只忍着不敢出声,正要开口解释,男人又把他踢开了。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开。” 男人看向荆照秋和易之虞,上下打量一番后,忽露出了猥琐的笑意。 “得,你们既然要救这个小东西,那就拿人来换。这个小兄弟长得比那没滋味的小东西还俊俏,不如便从了大l爷我吧。”男人猥琐地笑了两声,上下打量着荆照秋。 他说的小兄弟便是荆照秋。 光看脸,易之虞比荆照秋还俊,可他一身的冷意,叫人注意不到俊秀二字。反倒是荆照秋,通身的和气,这些日子吃穿精细,把从前重病掉的肉全给养了回来,也不见了病色,面色好看许多。越发的清俊起来。 被这么个无赖盯上,荆照秋自己倒没觉得多惶恐,第一反应竟是惊奇然后是溢上心头的反感。面色虚白脚下无力无非就是个酒色之徒! 荆照秋呸了一声,有恃无恐。若单是他一人还要掂量一下,可身边就是易之虞。满身的底气,荆照秋狐假虎威,鄙夷地看了男人一眼。 那男人起初愣了一下,然后才是愤怒。整个衍州城里就没人敢这么看他,这是哪来的蠢东西。 “今日便要你好看,若你乖乖从了本公子,也可饶你一回。”男人临到此,一颗色心都不死。他伸手便要抓人,却反被人按住了手腕。 “大大大少!”一众奴仆惊呼,却没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我,小心我让你掉脑袋。”男人虚张声势,搬出家世来,“你是哪里来的东西,敢动我?我可是当今宰……啊啊……” 易之虞不耐烦地,稍一使劲。 男人眼中都迸出眼泪,却仍不死心。 “我可是当朝宰相家的大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易之虞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对当朝宰相四个字毫无触动。 他淡然地回答了一声:“想清楚了。” 只见易之虞反按住了男人的手腕,以折断一根面条一般的力度,轻轻往后一折,只听得咔嚓一声骨裂,男人额顶豆大的汗直逼了出来,青筋暴露,面色惨白。 一声惨叫发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荆照秋。 见识的越多,越发见出易之虞的手段狠辣。若是在原来的年代,他见了这样的人必是躲得远远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刀子便捅到你的身上。可易之虞越是在他面前展现出本来的冷硬,却让他觉出平日给予他的温暖有多难能可贵。 这世间柔情无数,唯易之虞含在一段冷硬心肠之中委婉含蓄的温柔最令他难以忘怀。 如果不是这个人,说什么,他都不会让腹中的胎儿有留存的可能性。男子怀胎算得什么?惶惶不能见于人,若他人知晓只当自己是什么山精怪胎。 易之虞松开手,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指,扔了手帕,一眼都没看过瘫在地上的男人。 “大公子,大公子!”几个奴仆这时才敢上前去扶起长平长子张哲书,几人将张哲书翻了一面,他已全无血色,奄奄一息,翻着眼儿,手指在轻轻l颤动,口中喃喃自语,“给、给我记住,我可是宰相的长子……你你……惹不起!” 刁奴吓得人都要昏倒了,要是少爷出个好歹,吃苦果子的可就是他了。可是眼前这个煞星,别说和他斗,他连看一眼都不敢,他一时又庆幸起来,那煞星只用杯盖砸他,没折断他的手…… 刁奴抬起眼悄悄看易之虞,见易之虞尚无发难的意思,连忙便道:“快,我们走,快送大少去看大夫啊……” 几人抬起张哲书,荆照秋拦住。 “把他的卖身契交出来。” “卖、卖l身契……”刁奴惶恐地易之虞,又看看张哲书,最后还是屈服在易之虞的余威之下,半是讨好半是规劝张哲书,“大公子,咱把卖l身契给他吧。” 张哲书痛得话都说不出,努力地睁着眼去看,目光触及到易之虞,大受惊地躲了过去,身上仍旧颤抖。 “给、给给他……” 刁奴抖出一张卖l身契,看都不看就扔给了荆照秋,带着人屁;股尿流地跑了,连里面夹了一张银票都没发现。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3 荆照秋拿着卖l身契并银票递给那少年。少年惶恐感激地直对两人磕头,一直磕到易之虞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时,才渐渐停下来。 他取出银票,想要还给荆照秋:“多谢二位公子,这银票……” “你拿着吧。拿着银票和卖l身契离开这里,好好生活。”荆照秋不接。 少年拿着钱一时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易之虞脸色更加不好,少年慌得立刻收起了钱。他摆摆手,让小二送少年出城。 “若是那张家敢拦,你便告诉他,只要他敢拦一下,今夜就让他另一只手也废了。”易之虞点了小二,又给了他二两跑路费。 小二被这一连串突发的事情早惊呆了,连忙喏喏答应着,不敢怠慢一分。乖乖,连本地谁都不敢惹的张家大少,这位公子眼睛眨都不眨就轻易折了他的手,他只不过一个小二,那还不更是随意拿捏的东西。 小二尽心尽力立刻带了少年出去,半点儿不敢耽误。荆照秋见事情解决,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竟然得知了那张宰相的大儿子是个断袖色鬼。皇帝要易之虞查的就是张平,光看今日l他大儿子一番作为,就知平时没少嚣张跋扈鱼肉百姓。 荆照秋还在想刚才的事,不经意看到易之虞的脸色后,就抛掉了脑中的事情。 “怎么这么不高兴?”荆照秋有些抱歉,怕是他多管闲事惹烦了易之虞。易之虞向来不爱管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易之虞不答反问:“你饿不饿?” “啊……”他饿过头了。 他忽然有点明白易之虞生气的点儿,因为耽误他吃饭了?他在一个小时前,就等着吃饭,现在都饿过头,还没有半粒米进肚,反倒是被些枝枝梢梢的事情绊住了。 荆照秋往窗外看去,路边是一家馄饨店,老板正捞出晶莹剔透的馄饨进了汤碗,远远飘出的香味逸散到二楼的厢房,勾起他从前在路边摊吃东西的回忆。 他指了指馄饨铺子,道:“我们吃馄饨吧,许久没吃过了,怪想的。” “好。”易之虞带着笑回答。 只是心里未必是笑着的。原只是为皇帝办事,远日无仇今日无怨,任凭张平如何作恶多端,易之虞都不甚在意。他没那么多的正义感,也没什么忠君爱国报复,什么锄奸扶正那是忠臣该做的事,他只是个重利薄情的商户。 可今日这仇怨算是结下了。皇帝不查,他也不想让这个人好过。 当晚,衍州城张府里,张家大少的房里呼号了一夜,丫环小厮每一个敢发出声音,生怕惊了大少受教训。 这偌大衍州城,头一次出现有人敢教训张家大少的,足足让衍州百姓茶余饭后消遣了一整天。人人都在猜,究竟是哪个人胆子这么大,连张家大少都敢惹。 张宰相有三子,二子三子都跟着他在京城,只有大少被扔在衍州,原因不是别的,就因为大少是个改不了的断袖,让当宰相的张平大为恼怒,认为丢了他宰相的脸。 明明是个嫡长子,却偏偏是最不喜欢的那一个,连京城也不让他去,只能留在老家。张哲书受多了不公平对待,性格越发变l态狠毒起来,愈加发展为衍州城里谁也不敢惹的人! 折了一只手的张哲书,手上打着板子,平躺在床l上睁着眼,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他要报仇。 呵,他会让那两个狗东西好看! 第37章回京 燕朱和燕青回到约定的客栈,便见到荆照秋和易之虞已经坐在窗边的四方桌上喝着茶。一个脸色不愉,一个饶有兴致地磕着瓜子盯着对方看。 “主子,荆少。” “回来了啊。”荆照秋答应了一声。 易之虞抬头:“可有什么发现?” “禀主子言,只是普通的嚣张跋扈,并没有特别发现。”没有能完全能斩断张平七寸的都不算特别发现。 燕青小声问荆照秋:“爷是看见什么讨厌的人?脸色不大好看。”相处几日后,燕青就丁点儿不惧荆照秋,只当他是和差不多年纪能开玩笑的。在易之虞面前不敢撒野,在荆照秋面前便跳脱随意许多。着实是荆照秋看着面嫩,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又没几分主子架子。 荆照秋笑笑,想到什么便道:“遇到了个老流氓。” 燕青突然重重点头。 “我明白了。” 荆照秋问:“明白什么?” 燕青看着他道:“一定是爷又遇见了老流氓,我跟您小声说,爷少时秀气得紧,老在街上遇到老流氓,因了这事,才特地去拜了师父学武功。之后,但凡敢起色心的人,没一个能有好的。不过,后来爷身上气势越来越强,也没少时秀气,倒再没不长眼的老东西敢觊觎了。” 燕青忽然呵呵笑了两声,竟半分都没有平时跳脱的活泼样,反倒像是易之虞的口气。三分冷意三分讽刺三分狠厉,还有一分少年的不经世事天真无邪。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4 “没长眼睛没脑子的,一双贱手不如干脆剁了去。荆少,您说是不是?”燕青话风一转,忽然又是平日开朗的少年样。 但荆照秋已绝不相信这一个看似活泼天真没半分心计的燕青会是个“真天真”的少年。易之虞手下这些人不论年纪,个个都是个人精,人人都是一把锋利的好刀。 荆照秋也对他笑笑,继续嗑瓜子:“对,你说的对。当然剁了是不是? 燕青忽然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路过西河东岸,我见到河边有在修筑祠堂,去问了问,原是在给好佛理的太后庆生修筑一个观音祠。我想过去看看,被人拦住了。” 易之虞顿了一下,慢慢回忆起来。 “那庵堂还不曾建好。三年前,便听他请旨修建观音祠,以贺太后七十大寿。太后高兴得很,只是却不好大动土木,他信誓旦旦言一切会节俭行;事,绝不会劳民伤财,又以孝道之名,让皇帝也不好开口驳回。皇帝若驳回了算什么,贵为天子却连太后七十大寿都不能修一个观音祠?” 原是三年前开始修建,又是一切从简,明年都要到了太后寿辰,也不见他把观音祠修出来。他倒要看看,究竟修了什么东西,费了这么久时间? “你二人夜里去探个究竟,小心行l事,莫要被人发现。” 等两人再回来时,天刚蒙蒙亮。荆照秋正睡醒,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他也随即坐起来。 “这么早?” “他们回来了。” “我也起来。”荆照秋睡不着了。 燕朱和燕青带来的消息出人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呸,里面根本没观音像。” 燕青骂了一句,噼里啪啦一顿说. “张家老宅主事的是那长子,说是观音祠,里面却是个生祠,祭的可是张平!那蠢蛋张哲平,为着想讨好张平,便用造观音祠的名目,给张平建生祠。钱哗啦啦跟流水一样花,用皇帝的钱,建自己的庙,不知多好打算。说是一切从简,可依着给太后建庙的借口,想批什么有谁敢拦着。至于什么观音庙,明年大寿前,随便赶工一下,不就成了,还能美其名曰节俭!” 当然在场义愤填膺也只他一人而已。其他人要不事不关己毫不关心,要不冷冷淡淡面无表情,衬得燕青倒像个莽撞小子。 “你们怎么都没反应啊?” 荆照秋:“哦。”这个反应够不够。 燕青背着易之虞,瞪他一眼。太讨厌了这人! “看来,有把柄了。”幼稚。荆照秋不搭理他,说正事了,“只是还不够。”欺君之罪虽为死罪,却远远抓不住一个权倾朝野根深蒂固的张平,除非他的罪名大到了…… 易之虞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夺权篡位谋逆之罪,够不够?” “……” 一时,无人答话。荆照秋又体会到昨日那杯子摔出去静静悄悄无言的场景。说谋逆便谋逆,没有谋逆也能让你谋逆。 平心而论,荆照秋做不到。 “主子,您要……”燕朱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谋逆罪,那是要诛九族的!是主子要断了这人的根还是皇帝要断了这人的根,谁说的清楚呢。总之,他们当手下的,小心做自己本分的事情就是。 正是几人相顾无言时,忽然客栈涌进了一群官兵,跟在官兵身后的,竟是昨日张哲书的刁奴。 “来人,把这两人拿下!” 燕朱登时拔剑,目光扫过那发话的刁奴,大有他若多说一句话,就砍掉他舌头的架势。 “谁敢乱动?!” 刁奴色厉内荏,仗着几十官兵正是该耀武扬威的时候,可对面区区数人就让他为之害怕。这莫不是又是个不好惹的人? 刁奴见识过了昨天易之虞的功夫,想报回仇拿下人,又有点怕。怕怕怕什么,他们又几十人,对方不过四个人,去了一个小年轻,去掉一个身体弱的,也就两个能看的。有什么好怕的。 饶是这么想,刁奴仍不由自主往后退,一直躲到几十官兵后,才大喊。 “愣着做什么,大少爷怎么吩咐你们的。一个个猪脑子,怕是不想在衍州混下去了!”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官兵们头上也顶着压力,于是纷纷拔刀,准备直接把人带走,却见燕朱长剑一弹,众人的刀竟然全部被打掉在地。 “你你你们敢违抗官命,都反了天了。”躲在后面的刁奴仍不死心,拿不住人,他也不用回去了。大少爷不得弄死他! “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拿的拿不下?” “喂,我说你们可想清楚了。我家少爷可是当朝宰相的大少爷,岂是你这种小角色能比的。告诉你吧,在这衍州城里,只我张家最大,凭他皇上来了,也未必大得了我家主子。”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5 一直坐在桌前,动都没动的易之虞终于说话了,话音里带着笑,却比他不笑的时候更渗人些。 “真是好大的口气。” 没来由的,说出衍州城里皇帝也未必大得过他主子的刁奴,竟然发了慌。皇帝是远在天边的,主子是不在跟前的,只有眼前危险的人实实在在看得到。 却突然峰回路转。 易之虞道:“我跟你走。” 刁奴愣一下,又得意起来。果然还是得拿主子来压压他,他就说着偌大衍州城里就没有不怕他主子的。 皇帝再大,能管的了天下每一块地方? “算你识相,那就带走吧。” “可以,不过,只我一人。” 刁奴愣住,刚要说不行,后颈似被一股力量扼制住,强烈的生存欲望忽然激起,他改了口:“行,那就你一个人。至于那位,可以放他走。” 易之虞又笑了。 束在刁奴脖子上宛若死亡的压力骤然消失,他庆幸起来,幸好没说出把那人也留下的话。至于少爷怪罪,去他的吧。眼前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时候不多,你们先回,不用等我。” 燕青和燕朱两人怎么会让自家的主子在自己面前轻易被带走,两人刚一动,被荆照秋拦住。 “不用,让他去。” “喂,你怎么这样啊?”燕青不高兴。凭什么他们主子被捉去,这一位一点儿都不担心。还是每天睡一张床的,心肠怎么这么硬!? “我怎样?你说说。”荆照秋反问他一句。 “你……你……你冷血!”燕青你了半天,最后骂了句荆照秋冷血,气呼呼地别过眼去,再不看他半眼。 荆照秋摇摇头,看燕朱。 “那你说说。” 燕朱不像燕青那么冲动,但心里仍有些微词。他们忠心于主子,自然希望主子身边的人也能全心全意对他。 “笨死了。刚还觉得你们聪明,这会儿全笨死了。你们的主子花招比你们加起来都多,难道还怕了那张哲书不可?就凭那几个人能拦得住他?况且,他主动就范,必是有理由的。”荆照秋摇摇头,心道,怕是要让谋逆之罪成为铁证如山,“他让我们先回,不用等他。意思还不清楚吗?” 燕朱一时犯傻,确实没听明白。 “收拾东西,回京。” 荆照秋说完,转身就走。 燕青在后面喊:“那主子……” “他跟得上。”荆照秋头也不回。 当日,燕青燕朱虽充满疑虑,但仍听从荆照秋的话收拾行李,三人先行出城往京城去,只是驾车的速度放慢许多,一路上也留了许多标记。 当夜,荆照秋在车厢里呼呼大睡时,燕青坐在车外气得半死,被燕朱推去睡觉。 “你睡吧,我守夜。” 燕青哼哼两声,指指睡着的荆照秋:“你看他!”一点儿都不担心,睡得和猪一样。 燕朱无奈地摇摇头。 “你啊,瞎操心。人家的事,你怎么说的清楚。” 燕青刚要说什么,听得里面似乎翻了个身,便闭上嘴不说话了。 没睡着的荆照秋睁开眼,摸l摸肚子,小东西,他好着呢,不需要担心对不对?随即,眯上眼睛。恍恍惚惚中,终于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睡梦中的荆照秋忽然有所感,猛然睁开眼,正看到坐在他面前的易之虞。 “回、回来了啊?” “嗯。”易之虞脱了身上沾了露水的外衣,另换了一件,靠在荆照秋身边闭上了眼睛。 眼底有青青的印子。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6 赶了一夜的路呢。终于赶上了。 只有在身边,才感到莫大的满足。 马车摇摇晃晃向前行驶,燕朱赶着马车,燕青骑在马上。从马头上望下去,从车窗的帘子里能看到,荆照秋半靠在车壁上,眼睛一丝不错地盯着易之虞睡着的脸。 燕青撇撇嘴,倒不再说什么不担心的话,只是仍和燕朱道:“看看!爷赶了一路,一句话都不对咱们说。真是区别对待!” 他还想知道爷昨个到底干什么了呢。今早,又怎么快马加鞭赶上来的?但看主子披霜带露一夜骑马没睡疲倦的样子,他还真不好意思问。 结果,就见迫不及待爬上马车的主子光是对着那荆照秋发呆了一炷香时间! 一点儿都没觉得困! 第38章普通人 “拿的什么?” 随易之虞脱下的外衣一并放下的还有两个小包,荆照秋拿起来看,问易之虞。 易之虞翻个身,头枕在他腿上,说:“从张府里取了些东西。” 荆照秋打开看,是一本账目,列的名目粗粗看来似乎是建造生祠所用的东西,可账册却是写的观音庙所用,只是所支取的东西,名目众多数量巨大,远远不止能修建一个观音庙。三丈金身塑像十八根金柱汉白玉的台阶琉璃瓦…… 莫说一个,便是十个观音庙也足够了。 “怎么拿到的?”这种账本都是藏的死死的,哪是一进门就能翻到的? 易之虞睁开眼却不答话,脸靠在荆照秋的小腹前,能听到肚皮底下的微小动作。 “你听,是不是动了?” “哪有?”荆照秋拍开他的手。 “大概是我听错了。”至于之前的话题却岔开了。 荆照秋注意到他脱下的外衣和之前不一样,似乎是临时换了一件。 “你换了件衣服?” 易之虞脸色很自然:“对,临出城到成衣铺买了一身,之前的弄脏了。”溅了了点儿血,总不好带回来污了荆照秋和孩子的眼睛。 “这又是什么?”荆照秋边说边打开,却是几个包子,似乎一直放在怀里,还热着,“你还去买包子了?” “半道上看到有卖包子的,便想你应该一早便饿了。” 荆照秋咬了两口,便觉得心里也热热的。 易之虞瞥见他嘴角的笑意,心满意足闭眼,终于安心睡下。有再多冷硬心肠的人,都不愿意把外面腌臜之事带回家,污了家里人的眼睛。 “!你说什么?谁?是谁?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的儿子。”他再不喜欢这个断袖的儿子,也容不得他人撒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是在狠狠打他这个宰相的脸面! 张平气势汹汹大发雷霆,指着跪在地上的人:“查,去查,我要知道,是哪个人胆子这个大。呵呵,倒要他好看!” 当日,张平便立刻进宫,对着皇帝喊冤,要皇上给他做主。 “微臣犬子被那恶徒所伤,如今已不能人道,请皇上为微臣做主,找出真凶!” “哦,果有此事。” 身穿五爪金龙燕弁服,腰间束着琥珀腰带,相貌约二十七八的样子,却是英俊不凡气度不已。 “确有此事,请皇上做主。”张平就地跪下。 “爱卿请起,朕自然相信爱卿所言,即日让人彻查此事,定给爱卿一个公道。” “谢皇上。”、 君臣之间又相互恭维了半晌,张平才抬脚离开,等没了人,皇帝脸色立刻便垮了下来。 “人走了,出来吧。”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7 皇帝招呼了隐在帘帐之后的人,一双长l腿迈进,正是易之虞。 “小民参见皇上。” “无须多礼。” “你那一脚果真厉害,倒把张平长子给踢废了,这结怨可深了。” “原是那张哲书自己作恶多端作到小民头上,余只好略施惩罚,替衍州百姓除恶罢了。陛下爱民如子,应该给赏。” 皇帝坐下来,听到这话竟抬起眼看了眼易之虞,取笑道:“爱卿可是天下第一富商,难不成还缺这点东西。朕可还得可你借钱……” “皇上说笑。小民挂着天下第一富商的虚名,只是图个好听。江山皆在皇上掌中,余还见了宫中好东西眼馋呢。” “眼馋?朕宫里还有你眼馋的东西,说说都是什么,朕赏给你。”皇帝漫不经心,却想知道易之虞究竟要什么东西。皇宫之中,除了这至高无上的皇位以外,还有他没有的? 伴君如伴虎,一句话都能引起猜忌。 “听说御膳房有一位专做甜食的御厨,手艺精妙,尤其是一道红豆水晶糕,更是登登峰造极,臣不求别的,便求这一道赏赐罢。” “红豆水晶糕?”皇帝惊奇地看着易之虞,“你……吃甜食?哈哈哈哈……” 警惕的皇帝忽然大笑起来,任他怎么想象,都想象不出易之虞慢条斯理吃甜食的样子。再说,之前也不是没和他一起吃茶吃甜点,哪一次见易之虞下过筷子,他就从来不吃这些。 “自然不是我吃,我家里人听说了,馋了几次,臣为他求。”自从和荆照秋说过皇宫御厨,就听他说过几回,要是有机会吃就好了。易之虞是不懂一道甜食有什么好吃,但看他馋的那样,今天忍不住就提了出来。 “原来是为家里人求。怪不得,朕就说你要是什么时候爱吃这些东西来,太阳才是往西边升起来了。”皇帝摆摆手笑够了,打发了小太监立刻让御厨做,“你回京后,没回易府?这外面可都是传你已经去世了。” “暂且还没回去。微臣有些打算。” “有打算是好的。朕看你们易家,也觉得乱了些,一个易字,竟不知分出多少条分支来……”皇帝冷不丁说道。 皇帝这是见不得易家过于壮大了。对于皇帝来说,平衡是最重要的。任何一个家族的过于壮大都会影响到皇帝的权力,张家如此,易家亦是如此。 他对易之虞说,天下的东西易之虞什么没有,还需要向皇宫讨,何尝不是一种警告?握在手里的刀子,若是太锋利也会划到自己的手。皇帝这是对易之虞有戒心了。 易之虞脸色不变,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是乱了些,正巧斩断一些呢。” “斩了好,就跟张平。手伸得太长了,就得砍了。不过,要治他,这点东西可不够。”皇帝又说回了账目, 易之虞笑笑:“证据这东西,您说有就自然会有,只是看您想要哪种罪名了。” “必死之罪。” 荆照秋有半年不曾回过京都,在京都待的日子实际上也只有卧病一年,何况那一年里,几乎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便是荆府里面都没有完整地走过一圈。 因此,回到京都,几乎就和第一次来一样。记得当时,差点就浸了猪笼。荆照秋坐马车时路过河岸,心有余悸。 往事已成过眼云烟,没什么好想的。回到京城后,因为有另外的计划,易之虞并没有回易府,只带荆照秋住进了先前秘密买下的一个宅子里。宅子里的奴仆不多,但每一个话都很少。不知怎么的,住进这里之后,燕青那个人就再没见过了。 荆照秋没问易之虞,倒是问了燕朱,燕朱脸色有些奇怪,还是老实告诉他了。 “主子觉得燕青对您的态度不好,不让他接近你。” 荆照秋愣了下,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燕朱连忙解释:“其实他没坏心的,就是就是……”燕朱解释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荆照秋笑着看窘迫的燕朱,心情其实很好。 “您笑什么啊?”燕朱脸红了红。不得不说,其实荆少长得可好看,并不输主子。只是主子的气势实在太抢眼,荆少又一团和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让人老是忽略了。 荆照秋看他一眼,有些小得意的语气:“他是觉得我这头猪啃了你们家的大白菜呗。” 燕朱被这一句话顶的不知道回什么好。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怎么说出来这么怪,不说爷怎么变成白菜了,荆少还把自己比成猪。 “可是呢,这头猪再糟蹋地里的白菜,那都是自己地里的菜,爱怎么糟怎么糟。你们喜不喜欢我有什么打紧,这世上有一个人喜欢我就够了。” “你们主子……想必是非常非常喜欢我。” 燕朱羞愧不已。这这都是什么事呀。得罪了未来的易家另一位主子,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了。 “别担心。这话儿我只放在这儿,不和你们主子说半个字。他的人他自己管,我是不会张嘴的。”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8 不等燕朱有所反应,荆照秋已经说起别的事情了。 “哦,对了,可知道文大夫去哪儿?按理说,暗紫把他送到京城,速度应该更快些。” 燕朱回答:“回荆少,暗紫尚未回京城。” “这么慢?”荆照秋腆着肚子有些无聊,这宅子虽然大又舒适,可太安静了。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还不爱说话,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他一个人的没什么好逛。他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如今是真像是发福的模样,若是出去,说不定还会有一堆人盯着他看呢。 “应当很快回来了。”燕朱答,其实主子也问过几次了,看起来比荆少还紧张。一个是觉得无聊想找人说说话,一个却是担心荆照秋的身体。 日子越来越近,请别的大夫又会暴露。男人怀孕毕竟世间奇闻,易之虞不想让此事传得众人皆知,若是哪个嘴巴不牢靠的泄露出去,引来天下非议,把荆照秋当成怪物,他会撕烂那人的嘴。 荆照秋推了燕朱出去:“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睡会儿。” “需要让人进来扇扇子吗?”已是夏季,正是充满热气的午后。 荆照秋摇头,躺在竹床l上并不觉得很热。这宅子选的很好,在这种季节丝毫不觉得燥热。燕朱答应了,给荆照秋盖上一张方巾,放轻脚步声离开。 易之虞提着从皇宫带出来的一盒红豆水晶糕回来时,荆照秋连口水都睡出去了,身上盖东西的也早不知道掉哪里去,四仰八叉的,衣服半掀着,白l嫩的大l腿露了大半,已经圆起来的肚皮更是几乎完全l裸在外面。 易之虞摇摇头,放下木盒,拿了件衣服给荆照秋盖上。 荆照秋当即醒了。 “谁?” “我。” “怎么才回来?” “在宫里耽搁了一下。” “宫里有意思吗?” 荆照秋睡得够多了,便盘着腿挨着易之虞坐着。他对传说中的皇宫还是有兴趣的。 “没意思,冷冰冰的。”易之虞摇摇头,并不喜欢。皇宫千好万好,不如家里好。从前他领会不到这句话,因为易家也是冷冰冰的。 荆照秋不信:“怎么会?那是皇宫,什么玩的没有,怎么会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而且冷冰冰的。明明到处都是人,却丝毫感觉不到人气。也只有在荆照秋身边,他才能感觉到属于普通人生活的气息。 荆照秋看起来有点泄气:“好吧。” “不过有红豆水晶糕。你昨天说想吃的。” 荆照秋立时便又欢喜起来,忙打开盒子看,拣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丢进嘴里,甜而不腻软而弹滑,不愧是御厨的手笔。 易之虞便暗暗决定,要把御膳房那个大厨要过来,或者他还可以试着学会。 “学?不用了吧。”荆照秋半只水晶糕还咬在嘴里,猛然听到易之虞这句话,有点惊讶,“指不定我明天就不爱吃了。你知道,怀l孕的人口味变化大。” 为了不让易之虞学什么做甜点,荆照秋连自己不爱提起的怀l孕两个字都主动说出口了。 易之虞点点头,心里却已有了计划。学,一定学。如果老太太在这时能看到易之虞的表情时,一定会十分讶异。 这是一个充满人间烟火气像个普通人的易之虞。 荆照秋让他越来越像个普通人。 普通人的喜普通人的乐普通人的愁普通人的忧。 一个普通却快乐的人。 寻常人的不快乐大多是因为贫穷导致,可钱多到极点,人却不一定有普通人快乐。易之虞曾是个不快乐的富有天下的人。 现在他会是一个快乐的富有天下的人。 真正的富有天下。 有身侧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富有天下。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79 第39章酸牙 一个消息抛出,整个大堂炸开了锅,议论不断。 “怎么可能?” “弄错了吧。” “就是就是!” “都安静。”此言一出,嘈杂的大堂便都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站起来,丫环要去搀他,被拒绝了。她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到易十一的面前,脸上的妆容很淡,发间只插着一根楠木簪子,别的一概未有,将近五十的年纪,头发却依旧乌黑的发亮。 “给我看看。” “是。”十一双手呈上玉牌,“请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摩挲着玉牌上的纹理,脸上没什么大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想法。 “你说你的人从河里捞上来的?” “是。只有玉牌,没有见到人。打捞的下人在附近多番打听,不曾见到任何疑似三爷的人。怕是……”十一住了口,“我已让下面的人继续打听,务必将三爷找回来。” 老夫人看了眼十一,陡然犀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扒光了看,半晌,她便又是平日那般吃斋念佛无欲无求的模样。 “你们都看看吧。” 老夫人吧玉牌传给在场的人看,先从辈分高的往下,拿到玉牌的人或者不信或者震惊,情态不一。 易家有句话,主家老爷从不将玉牌离身,玉牌在人在玉牌亡人亡。这玉牌已经在这了,那人呢?莫不是已经——殁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人有的窃喜有的惊诧,只是纷纷内心想法藏在了心底,并不表现出来。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可能性。 这代表属于他们的机会来了。哪怕只是沾了一点儿主家的边,便是富贵加身,何况主家呢。每个人都觊觎起那张位子。三爷没有子嗣,主家更没有旁的子孙,若失他这辈子都回不到,那么就必须从分支里挑一个继承人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每个人都想到了。 甚至于现在,偌大的易家不能没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公道。这个人有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他,而每个人都希望此时站出主持易家的人会是自己。 只是不能自己首先提出来。 终于,十一开口了。 他对老夫人鞠了一躬道:“老夫人,我有一句话要说。” 老夫人点头示意。 十一起身,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如今三爷行踪未卜,易家群龙无首,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尤其年末即是三年一次的皇商评选之日,届时,易家会像往常一样选出当年最优质的货物呈给皇商,实在耽搁不起。我提议,暂定一个临时家主。”、 哗然一片。 “你小子也太……”马上就有嘘声,十一扫过去,那莽撞的青年立刻缩了回去,小声喊了声十一叔公。没办法,虽然他年纪不大,辈分却不小。 “诸位有意见,可自述己见,不必介怀。” 有人便道:“十一叔说的对。三爷不在,那是自然得补一个人替三爷分担分担。三爷底下的人虽然干活得力,可到底不姓易,谁知道手上是不是干净心里是不是用……” “你放屁!我们对三爷忠心耿耿,岂容你胡乱泼脏水。”冲动的燕赭当即怼了一句,被1其他人拽了回来。 刚才那人便更得意了。冲动好,冲动就越能说明做事不牢靠。 “三爷没教过你吗?主子说话,下人别多嘴!”那人轻蔑地看了燕赭一眼,“若三爷手下的人都像你这个样子,那我就更要怀疑你们是不是应付得了如今的状况!我的意见是,这个临时家主必须要有。” “就是。皇商评选是头等大事,怎么可以没有人来主持。这些下人懂什么……” 一番议论纷纷已将易之虞留下的人批得什么都不剩,好似易之虞消失这段日子易府的照常维持都是假的。 “看来,大家的意见都和我一样了。”十一笑笑,“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便推举一个人来吧。” 这一下,又沉寂了下去。 谁都想选自己,可当着众人的面,谁都说服不了谁,反而引得人笑话。枪打出头鸟,谁都只想在后面捡漏。 “怎么,轮到推举人就不说话了。你们既然都不说话,那……我便选我自己了。”十一忽道。 “不行!”立刻有人反对。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80 “十一叔,您毕竟才十一二,这个年纪还是该好好休息,这种体力活,该是我们大人该做的。”其他人拿十一的年纪压他。 “这样啊。既然你们觉得我不合适,怎的,不选个自己认为合适的人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提了自己。 “你?真是笑话。你们云州易家不过一个破落户,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不如我们裕城的丝绸名满天下,若是这一次评选选了我们的丝绸,必定能让皇上天颜得开!” “切,不过是丝绸而已,还以为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我们南州的红珊瑚海珍珠还比不得你们那点东西,宫中的娘娘贵人最是喜欢南州的珍珠了。” …… 一番争吵,一个个吵得不可开交。十一看在眼里,心里却笑了。这些人呐,想当易家家主却没那么胆子和魄力,一个个只惦记着能在皇商评比那日出风头而已。若正成了家主,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眼皮子浅的。要真想当家主,首先就得把这种小家子气给丢掉,看到的得是整个易家,某一家的荣华富贵算的了什么? 不过……看起来众人虽相信易之虞失踪,却没以为易之虞死了。谁能相信易之虞会死?若是他乍得听见这个消息也是不信的。祸害遗千年,且长着呢。 “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依我看,便由我暂且协理。易家也有几年没有新奇让皇商赞不绝口的好东西了,不如年末的评比中,谁能献上让皇上满意的贡品,谁便来做这个临时家主,一直到三爷回来,如何?” “你能保证你的‘暂且协理’便是真的‘暂且协理’?” “当然!大比之日,我自当拱手奉上。老太太在此可为我见证!” 虽然十一这么说,众人仍旧不信任他。呵呵,好大一块肥肉,他难道真不动心?可老太太都答应了,其他人更没有置喙的余地,只好应了十一的话,只待大比之后便是当上家主之时。 至于易三。 还是祝他回不来吧。 —————— “阿嘁!” 易之虞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荆照秋便以尤其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老实说,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易之虞打喷嚏。 “你感冒了?”这大热天的。 易之虞摇摇头。 “那就是有人骂你了。” 易之虞笑笑:“见天的,都有人骂人了。指不定在哪里指着天要我死。” “呸!说什么死不死的,怪难听的。”荆照秋拍开他,有些生气地坐下来,吃着李子,一个接一个。 易之虞看着好笑,挨过去:“好吃吗?”李子是青的,看着就酸倒牙。 “还可以,你要一颗吗?”荆照秋抓了一颗坏心地塞进易之虞嘴里,他知道易之虞不爱吃酸的,尤其这篮李子,酸得没边了。当时是老农挑着两筐李子吆喝到后门口,被他听见了。买的时候,荆照秋不挑红的不挑甜的,偏偏往那青的酸的翻,那老农很是惊奇地看着自己,还对自己解释了半天是酸的,别买,他带回去喂猪吃的。 荆照秋正是爱吃酸的时候,当着老农的面便拿水洗了一颗眼睛不眨直接吃完了。老农不信邪地也咬了一颗,牙齿差点酸没了。 李子的皮乍一咬破,酸到涩人的酸汁便在口腔里炸开了。荆照秋眼见着平日面无表情的易之虞脸色骤变,眉毛深深拧在一起,眼睛深深眯成一道细线。 荆照秋忍不住捂着嘴哈哈大笑。 “别笑。”易之虞吐掉李子,面色难得有些微红,头一次丢这么大的脸,易之虞都破功了。 荆照秋止住笑声,就是嘴角仍忍不住翘l起。他两手捂住易之虞的脸,啪叽一声亲了易之虞的嘴。 荆照秋最后评价:“酸酸的,怪好吃的。” “我要出去走走。”荆照秋说,“今天那个买李子的老伯都没看出来我肚子大了,我想出去走走。闷在这里好无聊。” “好,今天出去走走。只是不能用这幅脸出去,我现在可是‘失踪的人’。” 易之虞回房间鼓捣了一下,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络腮胡的壮汉,只有一对眼睛掩饰不了的明亮,和整张脸全然不搭。荆照秋站起来,揪揪易之虞粘上去的胡子。 “还好你不留大胡子,丑死了。”一点胡茬叫性l感,满脸络腮胡叫莽汉!什么美髯公,以他现代人的审美实在接受不了! 易之虞便将脸贴了上去,络腮胡扎得荆照秋脸颊疼。 “喂,你怎么这样啊?”荆照秋推开他,摸着自己被扎得麻麻的脸,歪着头瞅着易之虞。 易之虞眼睛带着笑问他:“哪样” 哪样?荆照秋冷哼一声,你以前哪像现在这么讨厌,还会开人玩笑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81 荆照秋倒是没换衣服,穿着一身特别肥大的衣服,远远看过去,比那些发福的中年男子还要再胖些。但他现在脸皮又厚了点,挺着个肚子只当自己挂了一圈猪肉,脸不红心不跳,别人问起,淡定地就能回一句。 吃得好睡得多。我——长胖了。 第40章荆家老三 天气着实有些热,虽只单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仍旧热得慌。 河上有十数只连在一起的大船,明明不到夜里,船上鼓瑟吹笙丝竹不断,彩袖招展,酒香菜香从船舱中飘出。皇城脚下果然繁华,远不是信阳城能比得上的。 “那是有名的溪上坊。京都世家子弟最常来的欢乐所,早晚不断,花天酒地的销金窝。”易之虞见荆照秋总好奇地盯着看,便道。 荆照秋瞪他一眼,下巴一抬:“我又不是不知道。别忘了,我也是京城本地人!”当然,他确实不知道。荆四少一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京城生活多年,竟从不曾踏进这种地方半步。 连最出名的青楼大门往哪儿开恐怕都不知晓。 左右无事,那溪上坊筑在河上,自然是个消暑胜地,两人便上了船。便有穿着清凉的婢女上前接引。 一身粉裙的婢女见了壮汉打扮一脸络腮胡的易之虞只当这是个跟在少爷身后保护的打手保镖,便只对前面白白净净的荆照秋笑着道: “见公子安。公子请这么请。” 荆照秋心里偷笑,面上装得正经。哎哟,他是少爷,易之虞是跟在他身边的打手!易之虞便趁婢女不注意时偷偷挠荆照秋背在身后的手掌心,荆照秋憋不住,缩回手。 荆照秋问:“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玩的啊?” 婢女答:“那可多了去了,我们溪上坊多的是好玩的,赌钱对弈吃酒听曲看戏啥样没有,雅俗皆有,只要客人您高兴,保准给您找来。” “这么厉害?” 婢女一笑:“客人是外地人,怕是不知道,京都最有名的销金窟一共三个,便有一个就是我们溪上坊。管你王孙贵族富商大户,只要进了我们溪上坊便没有不着迷的。” “果真这么好?”荆照秋不纠正婢女外地人的说法。他这个本地人确实不称职。 “那是自然的。您瞧瞧,咱们这儿的客人哪一个不是眉开眼笑喜笑开怀?” 荆照秋环视一周,婢女一路把他引到了大堂之上。大堂上搭了一个高台,台上有舞姬随乐而起,台上摆着一张张桌子,坐着的大多是衣着华丽的男人。二楼还有一个个开着小窗的隔间,隔着纱帘,隐约可以看到坐着些人。 婢女适时解释:“那是楼上的雅间。客人可是要……”看荆照秋的衣着,显然是个体面的富家子,婢女便以为他要坐在雅间。只是奇怪的是,这家人主仆之间没个规矩,那络腮胡的汉子竟然也穿得是绸缎。 荆照秋打断婢女的话:“不用了,我坐在这里就可以。这里挺热闹,挺好。” 荆照秋抬眼往堂上看,确实热闹,舞姬挥动着衣袖都已经扭进了人群,引来一阵喧闹。 “可有什么新的节目?” “有的有的。”虽然客人有点奇怪,不过婢女立刻反应过来,“溪上坊的第一美人将要正式登台,今儿这些客人里有一半都是冲着她来,剩下的一半儿来了这里也只等着她出来呢。” 荆照秋好奇,睁大了眼睛亮晶晶盯着婢女:“果真如此?”那可有好玩的看了。 被荆照秋的目光专注地盯着,已经炼出一张厚脸皮的婢女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薄红。这个少爷可真是好看,眼神透亮,和她见过的盯着她色l眯眯的那些公子哥一点儿都不一样。只是那散发着煞气的打手忽然瞥了一眼,婢女立刻醒了神,脸色惨白惨白的。这位公子身边的人怎么那么恐怖。 婢女避开易之虞的目光,回答荆照秋的话:“是的,公子。” 荆照秋一拍手:“你帮我找张稍微僻静点的位子。” 婢女带路,将两人带到角落的一张桌子。荆照秋同易之虞坐了下来,婢女又在心里诧异一下,这主仆之间果然没立规矩,作为仆人,这时候该站着伺候主子,怎么能同主子一起坐下呢。真是没规矩! “有什么吃的吗?”荆照秋可不要纯看戏。 “有的有的,这是本店所有菜品的单子,您看看,需要哪些?”婢女连忙单子递给荆照秋,荆照秋却没接,反倒是易之虞主动接过,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婢女心里又惊了下,这个打手也太没规矩,一点儿主子下人的意识都没有,可看这位俊俏公子都只是专注喝茶,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同为做下人的,她其实想奉劝这个壮汉一句,主子现在不生气那是心情好,等他哪里心情不好翻起旧账来,你就该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多么愚蠢了。 易之虞挑挑拣拣点了一些菜,又加了一个甜汤,让婢女快些上菜。婢女应了一声,快速离开去了厨房。 易之虞把菜名报给荆照秋听,荆照秋摇摇头,没什么所谓。 “你定好就行了。”易之虞比他还清楚自己的口味,交给他再没有更不放心的。想到那婢女奇怪的眼神,荆照秋嘴角噙着笑,凑到易之虞耳边:“那姑娘把你当成我的小厮了。” “我的仆人,来,叫我声主人。”荆照秋恶趣味道。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82 易之虞却趁着身侧无人,咬了一口荆照秋的脸颊:“我的猫儿。” 荆照秋老脸一红,把他推得远远的。要点脸,床l上还没听够啊……菜上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上了一整桌,和旁边几桌一对比,就显出差距来了。别人都是吃饭是假,看美人是真,一个个心思全不在吃饭上,点的菜也几乎没动几口。 荆照秋那桌却是满满当当,荆照秋从头到尾都在吃,丝毫没有看台上跳舞的美人。至于易之虞那就更没有在看,身边的人就够他看一辈子的。 忽然,大堂上一阵惊呼,身边的几桌客人,甚至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个个拼命抻着脖子往台上看。荆照秋也抬起头望向台上,只是挨挨挤挤的全是人也看不清楚。只依稀看到从粉l白色的纱帐里款款走出一位身姿曼妙绿腰纤细的女子。 荆照秋敲敲易之虞的胳膊。 “你看到了没,她好不好看?” 易之虞看都不看一眼,冷冷回答:“不好看。” 不等荆照秋有回答,听到这番话的其他人不干了。 “兄弟,你眼神是不是不……”好字还没说出口,猛地看见易之虞不带表情的脸,下一个字再不敢说出口,仿佛一旦说出来,脖子就要被掐断一般。客人尴尬地笑笑,闪身躲到离易之虞远些的地方。 “你太凶了。”荆照秋摇摇头。 易之虞想了想否认:“我不凶。”对荆照秋,他很温柔。至于其他人,与他有何相干。 索性也吃饱了,荆照秋就拉着易之虞走近些凑热闹,美人他是爱看的,在来这里遇上易之虞前,他也是一般男人审美,因此看漂亮美人并不抗拒。 走到台前,荆照秋才真正看清了美人的真颜,肤如凝脂眼若秋波,确实是如画中仙般的美人。可荆照秋却没什么触动,他侧头看易之虞的脸,虽然一把络腮胡几乎遮了整张脸,只一双漂亮的眼睛未曾改变。 荆照秋觉得自己的审美被带偏了,怎么无法将目光从易之虞的脸上移开,哪怕他现在顶着一脸大胡子。荆照秋都觉得不输台上的所谓第一美人。 “小心些,别被挤着了。”易之虞护着荆照秋,以防他被看客挤着,“看够了吗?看够了我们先走远些。” 荆照秋顺从地点点头,看够了,美人也就那么回事,最好看的还是自己家的这位。 两人从蜂拥的人群退出,坐到空位上,便看一个个公子哥们争相送花送金银送美玉珠宝,一时间台上撒了一地的鲜花珠宝。 但美人却一眼未看。 扶着美人的小丫环说话了。 “各位公子请安静一下,请听小女子一言。” 公子们道:“说呀,什么事。” “楚楚姑娘今日第一次出阁,意欲与我们当中的一位公子共邀赏月,只是公子们都十分热情,楚楚姑娘却只有一人,所以只有一位公子能得到这个机会。”丫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怎么得到,你说呀,被吞吞吐吐的!时间宝贵!” 听到这里,楚楚姑娘掩唇一笑,眉底风韵令人心醉,引得众人更加心焦难耐。 “就是呀,到底怎么得到,你们说呀。” “自然是……”丫环正要说话,忽然二楼的厢房一扇窗子的帘幕掀起,一个相貌英俊的风流公子和众人打了个照面,对上了台下楚楚姑娘的眼。那英俊公子莞尔一笑,口中的话却不那么客气。 “自然是价高者得!如何?” “价高者得,这个对这个好。什么对诗对对子,都是虚的,只有金银才是真把式。”这口气明显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对对对,直接给钱不久好了。溪上坊栽培你们出来,不就是为了挣钱,何必弄什么虚名。” 更有说的难听的,直接道:“都是出来卖的,就别立啥牌坊了!” 此言一出,那丫环都红了双脸,倒是楚楚姑娘仍旧镇定自若,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出内心的不安。台上的公子显然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得意地看了楚楚姑娘一眼。 荆照秋看着那公子哥,却只觉得十分眼熟,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 紧接着台下的食客恭维厢房的公子哥:“荆少爷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在下敬荆少一杯。” 好嘛!荆照秋终于想起那家伙是谁来着,不就是他那个便宜老爹生的便宜兄弟,多日未见,他差点想不起谁和谁来了。眼前之人正是荆家三少,荆照秋向帘内看去,只见到约莫还有别的人在,看不真切。也不知荆家二少是否在内,但想来可能性不大。这两人当日在府里,并不算关系融洽。 好家伙,今日算冤家路窄。他可还记得,当日出荆府时遇到的刺客。不是老二就是老三,当日要他的命,他日荆照秋要全讨回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荆照秋不想让这个家伙赢下美人了。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_分节阅读_83 第41章五万两 不过,当日之人是老三还是老二,尚未有定论。他凑到易之虞的耳边,悄悄问了几句话。 易之虞答:“可以。” 台下已经开始叫价时,易之虞和荆照秋悄悄离开人群。 真心叫价的有,起哄的有,价格一次抬高百两。看客的喧闹令台上的楚楚姑娘愈发羞耻,这种情况她是没预料到的。原是预想着有一场才子佳人的邂逅,哪知竟似挂牌出售的猪肉。 难怪教养婆婆说她异想天开,她们这样的女子,哪是有好日子过。出阁之日,就是估价待售之时。现在这种局面,像被重金买了第一夜一般,羞得她无地自容,真想拔腿就跑。 可若她现在走了,使得局面不可收拾,老板一定饶不了她。 厢房里,荆家老三荆照棋露出几分得意,在他面前,还坐着一个男人,约莫二十多岁,神情阴鸷冷漠,眼珠子泛着冷意。 “照棋少爷真是好雅兴。”男人往窗外瞥了一眼,目光从楚楚姑娘身上擦过,没有一丝正常男人该有的见到美女之后的反应。和台下面色发红的男人们反应截然相反,荆照秋见了美人还有欣赏与惊艳呢。 话里话外倒有几分对荆照棋的嘲弄。 荆照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美人看,半天才回头回答男人的话:“阿肆何必冷嘲热讽。我和你可不同,你没丁点情趣,我啊,就喜欢这温香l软玉的美人儿。” “说起来,你百般接近于我,打的什么主意。”荆照棋举了牌子,报了一次价后,又看向被他叫做阿肆的男人,“我身边可没什么你好觊觎的。” 阿肆冷笑了一下,显得更加阴鸷。 “我在找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在找谁,我可不知道。但你也看到了,偌大荆府并无你要找的人。什么人还有美人重要?”厢房的光线不够好,荆照棋拨动几下灯芯,把油灯调亮些,照见阿肆的半边脸,“你若是个女人,想来也是个美人。” 这冷不丁的话,使得厢房之中忽得没一点儿声息。阿肆抬眉看着他,眼神里说不出的冷漠。荆照棋举起双手,又是一副没脸没皮笑嘻嘻的模样。 “开个玩笑,有什么打紧?说起美人,我原也见过一个。”荆照棋想起什么来了,“我原有个死得早的大哥,他曾娶过一个冲喜的媳妇。不瞒你说,那绝对是我见过最标致的美人了,只是不爱笑,端的是位高贵美人儿。” 阿肆便又看他,难得搭话:“你这连老爹的小老婆都不放过的好色鬼,怎么不曾勾搭上?”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这还真是不曾,我自己都怪可惜的。那美人如今……应该死了。” “死了?” 荆照棋眼神有些飘忽:“应该是死了。我那短命的四弟和美人有一腿,被捉奸在床,送去沉塘死了吧。” 阿肆听出荆照棋语气的不确定:“吧?” 荆照棋便瞪阿肆一眼,有些气急败坏:“死都死了,哪管那么多。总是个死人了!” “说起来,你找的人是不是个美人?” 阿肆冷笑一声,回忆了一下,随即道:“算是个美人,可惜是个蛇蝎美人,手段比谁都黑着。” “哦?那你千方百计找她做什么?” “报仇。” 荆照棋盯着阿肆看,揣测这个阴鸷男人的心思。这种手段毒辣的人。能和他有仇,真是有够惨的。荆照棋不再看他,继续举牌子加价,什么要紧的事,有美人重要。 这一个做足了风流放k荡公子的戏,不然哪能平平稳稳直到今日。只要没人动到他头上,荆照棋乐得做一个风流公子花天酒地。 加价到了三千两,这已经是个滔天数字,在场之人已经没几个人承担得起,和荆照棋仍旧在对加的只剩下三两家。或许,论家世他比不得这些人,但论钱财,荆照棋未必输他们。荆府私下的铺面,都是赚钱的营生。荆照棋母家更是如此,原就是有钱的商户女儿攀了高枝,嫁了官人家成了妾,为了体面,不知带了多少娘家的生意。 这些生意主母不动,都攥在姨娘自己的手里把持,每季度再交一定公用,权当是拿了荆家这块门面招牌做背景的租金。 能在京城立足的商户哪个没有一点背景。官商结合自古就是这个理。 “既然无事,我先行离开了。” 荆照棋没所谓地摆摆手,连头都不回,眼睛只盯着台上的美人不放,连什么时候人走了都不知道。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荆照棋又听到身后有响动的声音。 他不放在心上,只因为人又回来:“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话音未落,忽得油灯应声灭掉,荆照棋心一惊,立即回头,帘子又猛然拉上,厢房内便幽暗难辨,只依稀看得到影子。 荆照棋屏住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什么人?” 忽阴风一起,荆照棋背后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攀上荆照棋的肩膀,荆照棋猛回头,看见一个阴森的鬼面,那容貌……与死掉的荆照秋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