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世子是断袖》 分卷阅读1 书名:听说世子是断袖 作者:欢多 文案一: 莫其姝因奸人陷害,得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头。 从此众人对她避之不及。 心灰意冷的她原本打算还了楚世子的救命之恩后便远走他乡,谁料舅舅出事,她不得不与楚世子联姻。 想着偶然得知楚世子是个断袖的秘密,莫其姝认为清白可保,日后再嫁也不成问题。 谁曾想她嫁后,每日腰肢酸软…… 心中默念无数次:当日的流言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莫要让我抓住他! 文案二: 那场大婚过后多年,大晋坊间偶尔还会提及镇南王当年风靡京都的韵事。 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风流浪荡的纨绔,最后竟会被镇南王妃收服的如此服帖。 楚以渐听到这个传言,颇为委屈。 他把头埋进莫其姝的颈窝,声音闷闷:“明明这么多年我就只有夫人一人,怎么就浪荡了?” 莫其姝一把推开他,红着脸道:“呸!分明浪荡极了!” 一句话简介:芳菲万千,我只为你低头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其姝,楚以渐 ┃ 配角: ┃ 其它: ================== ☆、避火图? 早春之际,初雪渐融,寒气在树梢缭绕,悄悄蔓延到过路人身上。 前些日子,平远侯立了大功,官位连升两阶,已是从一品大员。顺带着的,这侯府都水涨船高起来。就连这府上出去买菜的婆子,被人认出是平远侯府的,都能得好一番恭维。 那婆子此时正和她人吹嘘:“乖乖,你是不知道喔。那昌恩伯府的婆子这次见了我,都不敢和我抢菜。这不,最后一窝春笋,在这呢!” 她抖抖自己的菜篮,颇为得意。听她吹嘘的婆子也乐得给她面子,奉承起来。 采买婆子继续说着:“我这么个婆子都能有这般待遇。你再想想几位姑娘,这中间肯定能出一位贵人。我回来的时候可都看见了,那大门口,一车一车的,全是贺礼。我的个乖乖,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般多好东西!你看大姑娘人好又温柔,二姑娘活泼会来事儿,我都能想见,这侯府未来的富贵!”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得找个法子把女儿送到大姑娘院子里才是。 旁边听她说话的人就奇了怪了,这大姑娘二姑娘都说了,怎么就没有三姑娘呢?要说这三姑娘,那才是侯夫人的亲女,也是大房的嫡女。二姑娘虽是二房嫡出,但也是比不得三姑娘的。 这问话的是个新来的,不知晓这其中厉害。采买婆子当即瞪她一眼,回了大厨房。有那好心些的便凑近她,提点一二:“幽兰院那位可不是个受宠的,当初一出生便被抱离正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惊动了舅老爷,被带去边关养大的。你也别想太多,远着点就是。” 没有养在身边的孩子,和父母自是不亲的。那新来的点点头,若有所思。几人又絮叨一会儿,才回到自己岗位。 葱葱掩映的竹林中,草木似乎动了动。一个灰色的身影慢慢走出来,大大的帷帽遮着她的脸,看不清形容。 紧跟在她身后还有个小丫环,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姑娘。” 莫其姝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回去晚了,知冬要担心的。 知夏见她没有异状,将提着的心放了大半。 莫其姝挑着人少的路走,但仍免不了遇见他人。那些形色匆匆的仆人们见了她如见牛鬼蛇神,避如蛇蝎,走得更快了。 她的脚步微顿,拉着幕帘的手一紧,遮得更严了些。 两人行走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幽兰院。却不想此时侧里跑出一小孩,“砰”地撞向知夏。亏得知夏站得稳,这一撞只是让她微微踉跄,可她手中的包裹却一下落地,里面的书顿时洒落出来,寒风吹过,雪花花翻着页。 小孩扎着小辫,跌在书页上,满身狼狈。 莫其姝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帷帽,蹲下身去扶人,“你没事吧?” 风吹开脸上的帷帽,露出那张清雅温和的容颜。美人容颜如玉,眉色黛黛,黑眸清亮,唇边勾起一抹笑,露出浅浅的梨涡,醉人不已。 原本还安静的孩子看到莫其姝的脸,顿时惊叫起来:“煞星!” 他手上猛地使劲儿,将莫其姝推出去,一溜烟儿跑了。莫其姝跌在地上,掌心擦过满是沙石的地,刺刺地疼。 “哪儿来的臭小子,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知夏看到那小孩居然这般欺负自家姑娘,顿时愤愤不平起来。 若不是那小孩跑得快,她定要逮住他好好揍一顿! 待得她回转过身,才发现自家姑娘已经站起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纤长的睫毛微颤,像落在花蕊上 分卷阅读2 的蝶翼,一抖一抖的。 知夏看她如此,那一腔怒意一下就消散殆尽,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姑娘——” 接下来的话却被莫其姝打断,“我们把书捡了,快些回去吧。”她嘴上说着,手上已经动作起来。 两人一起,将这些书都收集起来。 莫其姝的手在书本上摩挲片刻,心中满是心疼,但也没有嫌弃,虽然书页上有些脏污,可还是能看的。她将这本书抱入怀中,又去够离她不远处的另一本。 知夏收书可不像莫其姝,还要将折了的书页捋直,她刷刷刷的,弯腰起身,就是两本。待到怀里装不下时,再一骨碌倒入包裹。 这一起身,她却发现自家姑娘不动了。莫不是收着收着就看书去了? 莫其姝此刻抓着手上这本书,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当真是进退两难。 谁能想到,这样一本《列女传》中,竟是那般腌臜之物。她虽未见过,但也是听说过的,这明明就是一本避火图。 怎么会有人看这样的书啊?而且还平白无故出现在她的书中,真是奇怪。 她瘪瘪嘴,脸连同脖子粉粉的,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颇为诱人。 知夏收完剩下的书后,发现姑娘仍站在原地,不由扛着包裹过去,“姑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近在耳边的声音,莫其姝猛地将手中的书合上,眼神飘忽,“没什么。” 万不可让他人发现这书。 她将怀中的书拿出来,都放进包裹中,只除了手上那本《列女传》。 “姑娘,这本不放进来吗?” 莫其姝将《列女传》合得紧紧的,朝知夏摇头,面上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这本书她可是要另作处理。 知夏点点头,两人一起回了幽兰院。 一进院子,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幽兰院中绿意融融,桃花盛开,美不胜收。若说院外是一片新绿初绽,那这院内便是繁茂生生的世外桃源。 莫其姝看到这一片芳菲,眸光黯淡。 知夏将那一包裹书放进书房,莫其姝却是坐到了火盆前,将手中的《列女传》丢了进去。像这样的东西,还是毁了的好。 知夏回来时便看见这一幕,忙上来阻止,莫其姝却拉着她的手,冲她摇头。此时知夏也反应过来,姑娘向来爱书,此番作态,想是那书有何不妥。她正准备问个清楚,却被姑娘岔开了话题。 “知冬呢?” 知夏一愣,忙回道:“在外面修剪花叶呢!” 莫其姝眼睛微垂,声音温软,“你喊她进来吧,这么冷的天,还是在屋里好,别着了风寒。那些花,怎么都冻不死的。” 知夏照着她的吩咐做了,两人回来时却发现姑娘正盯着枝桠上的荷包出神。 早先移栽这桃树进来时,便特意留了这一枝桃花,让它伸进屋内,带来一点生气。后来姑娘说她在女红课上绣了个荷包,就在这枝头挂着了。 “姑娘是在看那荷包吗?” 莫其姝嫣红的唇紧抿着,点了点头。 树枝上的荷包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黄黄黑黑的,满是脏污,一眼便叫人知道,那必是挂了很久了。 知冬走过来将荷包取下,轻声问询:“不如奴婢将这荷包洗洗,再挂上去?” 莫其姝下意识摇头的动作一顿,她蹙眉想了想,同意了知冬的提议。 那个荷包是她在女红课上绣的,当时三姐妹一同上课,她绣得最快,虽然图案不如大姐精致,针脚不如二姐细密,可那是她第一个成品,她想将它送给母亲。 可惜后来...... 她鼻头一酸,不愿再继续回忆。 知冬拿着荷包走了,莫其姝却总觉得那桃枝上缺了什么,十分不习惯。她从针线箩中翻出知夏打的络子,将它挂了上去,这么一看,果然顺眼许多。 知夏看着她这一动作,心中颇为担心。知冬不知道,她可是知道那荷包的故事的,也不知道姑娘这些年都放下没有。 莫其姝看到她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甜甜地一笑,轻声道:“没事的,我毕竟不是长在母亲身边,她对姐姐好些是应当的。” 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那个根源,就像知冬修剪枝叶那般骗着自己,粉饰太平。 知夏实在是忍不住,姑娘不该再这般下去了,该是一竿子打醒才好,“奴婢听说,今日圣上给侯爷的赏赐下来,夫人又送了好多东西到大姑娘那。” 莫其姝理顺络子的手一顿,很快又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手上的活计,“大姐姐到了相看的年纪,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平远侯府三位姑娘,俱已及笄。其中大姑娘和二姑娘已十六,三姑娘则是要小一岁。晋朝女子都是在及笄之年定亲,碧玉年华出嫁。这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处在碧玉年华,却是一门婚事未定,不过是因为大姑娘莫静女丧母长女的身份。 当年平远侯的发妻宋氏怀的双胎,产后大出血而亡,只留下一对嗷 分卷阅读3 嗷待哺的龙凤胎。平远侯念着孩子无人照料,便娶了痴恋他数年的宁氏,也就是现在的侯夫人。 宁氏出生武将世家,由于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性格骄矜,长相明艳动人。 可平远侯喜爱清雅的美人,能够吟诗作画,和他共谈风月,而宁氏样样不沾边,唯独突出的,或许便是那一腔爱意。 为了平远侯,宁氏着装素淡,学习诗礼,可画虎不成反类犬,倒是不伦不类的。为了博得贤名,她待继女如亲女,事事躬亲。 莫其姝轻咬下唇,眼前渐渐模糊,如今父亲高升,大姐姐的婚事应当是有了着落。或许等她嫁出去,母亲便能看见她。 知夏见姑娘那般模样,到底不忍心撕开伤疤。恰巧此时幽兰院有人敲门,她便出了门去。待得回来时,就见她手上捧着一个匣子。 “父亲送来的吗?” 知夏叹口气,点点头。 听得此言,莫其姝唇边扬起一抹笑容,恰似春雪初融,映着背后那枝枝桃花,满堂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前方大型碰瓷现场》打滚卖萌求收藏啦,点进专栏可见。 被系统强迫走剧情的莫静敏终于解脱了,走过剧情的她得到了系统奖励的随机金手指——附身。 若是有人害她,她便能短暂地附身那人片刻,为自己报仇雪恨。 有了金手指的莫静敏舒坦了,舒舒服服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怕别人害她。 然而有一天,这个金手指失效了,在一个可怕的少年面前。 少年凶狠暴戾,杀人如麻。 她想起之前放出豪言壮语,说要做他爸爸,不由瑟瑟发抖。 莫静敏:狗...狗命要紧 为保自身性命,莫静敏不由开启了大型碰瓷模式,去碰瓷少年的身边人,以破坏他想杀她的计划。 结果碰瓷着碰瓷着,就碰瓷到了少年的床上。 少年掐着她的脖子,笑得阴沉,“你为什么找别人呢?直接碰瓷孤不行吗?” 莫静敏闭着眼瑟瑟发抖:“因......因为你不行啊!”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脑回路清奇噎人铁憨憨×杀人如麻阴晴不定暴君 ☆、再伤心 知夏几乎要看呆眼去,姑娘这般容色,也不知未来会便宜了谁。想到这,她又有些不平,若是别的人家,怕是在姑娘豆蔻年华便开始打探起亲事来,而夫人那边却一点动作都没有。她叹口气,将那匣子放在桌上,默默退出去。 莫其姝看着那匣子,却是有些愁。她从不喜这些珠宝首饰,倒是更喜典籍古玩,不过能有这些东西,便表明父亲还记得她,这已经很好了。 莫其姝的父亲莫新安是个极其聪慧的男人,在年轻时便有“玉郎”之称,风采满京华。直到现在入仕,在朝堂上的人缘也极好,不然也混不到如今的位置。 莫新安很早就发现妻子忽略小女儿的事实,但他身为男子,不好沾手内宅之事。在劝过宁氏一次,而宁氏毫无改变后,他就不再多说。 只不过每当宁氏给莫静女送了东西,当天晚上,也会有东西送来幽兰院,甚至比莫静女得到的更好。 莫其姝将匣子收好,放在一个小柜中,那柜中满是亲人送她的礼物。最上面满满一层是舅舅和表兄们送的,中间的十几个匣子则是父亲送的,而最下面也是最宽大的一层,只有一根银簪,看起来孤零零的。 她盯着那根簪子,秀眉微皱,未来,应该会越来越好吧。 第二日,莫其姝起了个大早,她生活极为规律,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匆匆来到正院时,宁氏还在梳妆。 莫其姝走到宁氏身边,浅笑道:“我来帮娘亲梳头吧。” 她小时候在舅家长大,边关条件艰苦,没什么丫环,一直都是舅母给她梳头,后来她大了些,也懂事了,便不想再麻烦舅母,自己学会梳头,如今给母亲梳,倒也正好。 “不用了。”宁氏声音冷硬,不容拒绝,“你去外面等着吧。” 莫其姝抬起的手一顿,讪讪地放下,“那女儿出去了。” 她走得慢,还偷偷偏头偷看宁氏。 “慢着。” 几乎是立刻,莫其姝的脚步便停下来,她满怀希望地转过头去,又听宁氏道:“换身打扮,一会要出去,你这头饰太素净了。” 莫其姝并不喜欢繁复的首饰,如今头上也只有一根银簪,那根被她放在柜子最底下,宁氏送她的银簪。 如今看来,母亲怕是没有认出这根簪子来。话说回来,自从她回来,母亲还从未送过她东西,就连这银簪,都不算是送给她的。 刚回来的时候,莫其姝又黑又小,就像是侯府仆妇的孩子。那日她不小心撞了宁氏,她便赏了她这根簪子,还亲切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当时她既欢喜又害怕。 喜的是,回来这般久,终于看见了娘亲;怕的是 分卷阅读4 ,娘亲知道是她,便会收了这笑脸。 于是她便说了在舅舅家的小名,舅舅家八位表兄,她排在第九,人称九娘。当时宁氏摸摸她的头,还笑着和仆妇夸她。 不过现在的她怕是再也想不起九娘了。 莫其姝回了院子换衣,她没有问去哪里,能和母亲一起出门,就好。 待得她回来时,连莫胜平都已到了正院。莫胜平是莫其姝一母同胞的弟弟,年仅七岁,侯府的五少爷。 大房总共有两个男丁,大姑娘莫静女的龙凤胎哥哥莫胜宁,如今在太学求学,只休沐日回来。其次便是莫胜平,他可是宁氏的心肝儿,最是疼宠不过。 “三姐姐。”小男孩有些微胖,跑过来时,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莫其姝将他接住,轻声叮嘱:“你可仔细着点儿,万万别摔了。” 小姑娘自己还极为娇小,叉着腰叮嘱弟弟的模样严肃又好笑。 “我皮糙肉厚,不怕摔。”莫胜平叉着腰,颇为神气。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原因,莫胜平和莫其姝最为亲近。哪怕宁氏让他少往幽兰院跑,他也依旧阳奉阴违,没事便去寻莫其姝,两人情谊倒是极好。 莫其姝揪揪他鼻子,低头问莫胜平:“娘呢?” “还在梳妆呢!” 莫其姝红唇微抿,可能是她想着要和娘一起出去,动作太快了。 少顷,宁氏出来了。 她已梳妆完毕,着一袭青绿素衣,眉眼中的艳色被这衣服压了不少,显得寡淡起来。 此时宁氏环顾一周,倒没有见到她真正想见的人。 “静儿呢?” 莫家的规矩,人齐了才能开饭。 这两日平远侯莫新安不在,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两天都待在衙门交接事务,倒是没有回来。 二房另起炉灶,也不和大房一处。 此时大房几个人都已来齐,只缺了莫静女。 旁边的嬷嬷忙上前回话道:“听说是身子不爽利,来不成了。” 她刚刚去请大姑娘,人门都没让她进,只让丫环出来传话。 “那——”宁氏有些犹豫,静儿可不能不去,她都和傅夫人说好了,这次相看,主要相得便是静儿。 宁氏事先已经打听过傅家的公子。 傅家这一辈中,只有大公子傅庭在适婚的年龄,想来便是他了。 这位傅家大公子倒是极为优秀,还未及冠便已是秀才,只等着明年下场,进士及第。而且傅家百年诗书传礼之家,家风清正,男子三十无子才可纳妾,确实是女子的好归宿。 如今都已说好,她若是只带其姝,而不带静儿,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苛待继女的。 那嬷嬷想到之前在大姑娘院外的遭遇,心中有些不快,她凑近宁氏耳边:“不过奴婢听说,大姑娘月初时便来过月信了,如今又一次——” 她没有说完,不过听到的人都知道她的未尽之言。 ——怕不是得了怪症,就是装的。 宁氏依旧面露犹豫,若是她强逼着莫静女去,传出去后,丈夫厌弃苛责,那又该怎么办? 等宁氏做出决定,院外忽然有嬷嬷来报,说是大姑娘来了。 众人一起朝门口看去,只见丫环扶着莫静女的手,两人正往室内走。 她穿着鹅黄色的春衫,衬得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 “静儿,是有何处不适吗?” 莫静女摇摇头,不发一言。 她耽搁了一会儿,才算是将事情布置下去,自然是不可能和宁氏说的。这次之后,再无烦恼。 她看着此时宁氏的担忧,想到前世继母高傲的神色,嘴角微勾。那些都是梦,这一世,她早在莫其姝出生时便将局面扭转了。 原本应生长于侯府的明珠,成了边关的一颗野草,这一世的命运,再不相同。 她的目光在宁氏和莫其姝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对着宁氏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 宁氏见她脸色如此不好,也不再追究,这个继女,在她这里是极为特殊的。她让人将莫静女扶到位置上,又亲手为她盛了一碗五福圆子汤,看着她慢慢喝下。 莫其姝在旁边看着,心中酸涩,感觉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她默默将原本为宁氏盛的粥放下,低下头去,不让他人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手边的衣袖被人扯了扯,她转头看去,小鬼头捧了一碗五福圆子汤递过来,正眨巴着双眼看着她。 “谢谢阿平。”莫其姝将那碗汤接过来,眼眶中有热泪涌出。 低头喝下一口汤,滑腻的感觉溢满口腔,很甜也很暖。 莫其姝揉揉莫胜平的头,如果不是在吃饭的场合,她怕是都把小胖子抱在怀里了。 哪怕母亲和姐姐们不喜欢她,她也依旧有其他的亲人。 这边角落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几人吃完饭,收拾行装后便打算出发。 分卷阅读5 莫其姝看着宁氏和莫静女说话,心中难受,她还以为母亲这次只单独和她出去,没曾想还有大姐。往常母亲常带大姐出去,都不带她,不过今日能够一起,想来母亲是终于想起了自己。 为了让莫静女坐得舒服,宁氏挑了最为宽敞的马车,三个人坐在里面,还有许多空余地方,便让几个大丫环也坐了上来。 几人上车后,宁氏关心莫静女的身体,嘘寒问暖。她还让人准备了汤婆子,隔着衣物放在莫静女肚上。 莫静女却是笑容淡淡,只一个劲儿感谢。 莫其姝坐在旁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她不想去看她们之间的母女情深,上车后便闭目养神,把头脑放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个轻柔的声音唤醒的。 是莫静女。 “三妹妹,不知可否?” 莫其姝睁开迷蒙的睡眼,有些懵,可否?可否什么? 还没等她问出问题,宁氏便替她做了决定。 “其姝,你坐过去点,你姐姐身体不适,躺下来才能好些。” 再怎么宽敞的马车,在坐了四五个人的情况下,都不足一个人的身量。 莫静女想要躺下来,那她们这另外几个人就得叠罗汉挤成一团。 莫其姝往另一边挪了挪,和丫环们挤在一起。然而仍是躺不下一个人。 宁氏道:“再过去点。” 再过去的话,最边上的丫环就会被挤下车。莫其姝低垂下眉眼,没有动作。 宁氏看到女儿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莫其姝,你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我往常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现在这是什么做派!” 响在耳边的怒吼让她想到小时候的事。 那时小弟刚满两岁,几个姐姐都争着想抱他。 大姐当时没抱稳,不小心将小弟摔在了地上,莫胜平哇哇大哭,她伸出手去扶弟弟,却被母亲的怒吼声惊到。 还年轻的宁氏冲上来,一把将莫其姝的手拍掉,猛地抱起莫胜平,警惕地盯着她,活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莫其姝,以后不要再碰你弟弟!” 她那时这样吼她,可把弟弟摔了的人不是她啊,她只是去扶了一下。 小小的莫其姝被关了禁闭,她还听到二姐在房外嘲笑她是“天煞孤星”的声音。 她知道天煞孤星的意思,原来她是个不祥之人。 可她从未害过他人,有这样传言的原因,不过是她院中的异状。她的院子从来没有花草鸟兽,他人送她的花草,她从未养活过。 后来父亲嫌她院中荒芜,花了大价钱做了一批假花,一年四季,她的院中都是芳菲茂茂,倒是极美。 宁氏见莫其姝还在出神,怒火中烧:“你若是不愿让,便直接从车上下去!” 莫其姝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她抬起眉眼看向莫静女,只见她露出一个不好 意思的笑容,娇娇柔柔地说:“娘,还是别这样,妹妹都没位置坐了。” 宁氏拍拍莫静女后背以示安慰,看向莫其姝的目光更是锐利:“莫其姝!” 这个女儿从小就和她不对头。她出生那日,整个产房外的花草全部枯死,花池中的锦鲤都翻了白肚,道士批命说是天煞孤星。 当初若不是侯爷拦着,她就将她溺了尿盆,今日便不会有这般多事了。 宁氏越想,眉目越是扭曲,胸中满溢着悔意。 “早知今日就不带你出来,若不是静儿求情,我也不会答应这桩事。现在静儿身体不适,你便是让一下又怎么了!若不是她,你还出不来。” 听到这样的话,莫其姝嫣红的唇瓣抿得极紧。她最后看两人一眼,正准备下车时,马车却是一阵晃悠,几人纷纷撞到左边的车壁上。 只听得外面一阵兵荒马乱,马的嘶鸣声、车夫的吼叫声交织,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知夏坐在莫其姝身边,她一个飞扑,牢牢护住自家主子,而莫静女本来就在宁氏怀中,此时两人也紧紧抱在一起。 宁氏的嬷嬷嗓门大,当下捞开帘子爬出去,怒斥外面的车夫。 两人在外间拉扯一阵,最终才说到缘由,原来是车的左轮子滚走了,没法前进。 卡住轮子的小关卡找不着,一时也没法修。 众人一时犯了难,宁氏的眉越蹙越紧,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们可不能迟到。 宁氏做下决定,她和莫静女坐仆人的马车先行,莫其姝在这里等人来修。 反正她是个天煞的命格,怎么都不会出事。 两人一起朝仆人的马车走去。 因为好几个丫环都坐在大马车中的缘故,侯府派给仆人的马车极小。 莫静女捂着嘴皱着眉,慢慢坐进去,临到离开时,还冲莫其姝笑。 莫其姝站在原地,慢慢看着马车远去。她微微垂头,嫣红的唇抿得极紧,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一下流了下来。 知 分卷阅读6 夏在她身边扶着她:“姑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莫其姝用手帕擦擦眼泪,把几个小厮并丫环留在原地,带着侍卫们和知夏,慢慢朝寒山寺走。 留在原地,只会让过路的人笑话。她也不可能一路走回去,丢得是爹爹的面子。 莫其姝此刻却不知道,正有一辆装饰奇特的马车在后面的路上,急急地追赶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要出来啦! 咳,再次打滚卖萌求收藏啊,嘿嘿嘿。 ☆、错过 马车上垂挂着丝绦,各色都有,不过最多的是红色和绿色,这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奇特而又嚣张,马车四周还挂着金色的铃铛,随着车的前行叮铃铃响个不停。 这样一辆马车,全身上下都写满“嚣张”两个字。 京中有头脸的人都知道,这是镇国公府世子专属的马车。镇国公府的楚世子,在京中可是名声响亮,全因那张极为俊美的容颜。 长相俊美,武功高强,再加之高贵的家世,又有哪个女子不爱呢?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句话几乎可概括楚世子在京中的受欢迎程度,女子竞相追逐,一度让楚世子成了京中公子们嫉妒的对象。可自从经历那次在宴会上的围追堵截后,这位世子爷便不怎么出门了,如今能在这郊外看见他的马车,倒是极为奇怪。 马车内,楚以渐正拉开暗箱,抚着里面的书脊。他唇角紧抿着,神色严肃地像是在思考人生大事。 “陆三,就差那一本。” 原本清朗的声音透出丝丝不悦,楚以渐斜看向陆三。 陆三此刻头都快低到地上,他怎么知道那收拣的伙计那般毛躁,将世子的话本子装错了包裹,到了莫三姑娘的手上。而且给世子爷准备的话本子里,他还夹了私货,夫人吩咐的避火图,他不得不放,可这么一来—— 他陆氏书肆的名声啊! 楚以渐见陆三久不说话,抬脚踢了踢他的膝盖。少年神情高傲,但这般失礼的动作也未损其一丝俊美。 眸如点星,色若春晓,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说的便是这样的少年郎。 陆三从神思中回神,知道话本子这事触了霉头,忙转了话题,指着车窗外行走的一群人说道:“世子爷,您看那姑娘衣着不凡,行走在这路边,想是马车坏了,不如咱们帮帮忙,结个善缘。” “谁跟你是咱们?” 楚以渐看他一眼,嗤一声,像是在笑话他如此生硬的转折,但他并未直接揭破陆三的心思,反而顺着他的手望了过去。 一群人在田埂上行走着,打头的姑娘身着一袭浅紫色春衫,袅袅婷婷,身姿婀娜。 楚以渐眼神定了定,颇为不屑地看向陆三:“你莫不是忘了《去禅》中的和尚?” 《去禅》是楚以渐正在追的话本子,已经更到第三卷,如今第四卷结局已出,却是到了莫家姑娘手里。 陆三一听这话,回想起《去禅》中的故事。这是一本有关和尚还俗的故事,那和尚心软救了一位女子,却被勾引得犯了戒思,最终被逐出寺去,而那女施主却在这时抛弃了他,逍遥快活去了。 第三卷最后写到和尚还俗后做了大官,而那女子却成了青楼花魁,两人马上就要见面,也怨不得世子爷这般急,他也急啊! 偏偏这本书犯了某些人的忌讳,只出一百卷,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来追那莫三姑娘。 陆三想到这里,连声应是:“没忘没忘,确实不该帮。” 他其实也没想帮,就世子那招蜂引蝶的能力,躲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帮呢?他不过是想转移注意力罢了。 楚以渐不屑地看远处的女子一眼,“这等庸脂俗粉,还上不了爷的马车。陆三,你让车夫快些,等拿回话本,咱们就赶紧回去。” 陆三连连点头,确实应该早日找到莫三姑娘,世子今日毒发,筋脉无力,还是早回府中为好。他将头凑到前面,嘱咐车夫加速。 马车很快驶过那一群人,不过却有惊呼声传来,这条路上的人不多,道又窄,那惊呼声十分显眼。陆三转头看去,原来是那紫衣姑娘摔了。 他看向楚以渐,“世子?” 楚以渐此时也正看着那个方向,闻言,他微微皱眉,轻声嘱咐:“你让楚和去看看,赔些钱打发了吧,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莫三。” 他说完就闭目养神起来,脑海中却回想起《去禅》中的场景来,若是他楚以渐,必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一切。那和尚还是见识太少,容易上钩。 马车驶得极快,很快便到了寒山寺。楚以渐跳下马车,便见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鹅黄衣裳的女子,他没在意,直接朝山上走。 可他不在意,别人却在意他。 那女子见到楚以渐,眼睛一亮,忙上来行礼:“楚世子。” 万万没曾想能在这遇见他,那般俊美的容颜,便是多说两句话都是好的,只可惜后 分卷阅读7 来—— 她的眼睫垂下,遮住眸中的幽深,将心头的那一抹荡漾遮住。 楚以渐眼风都未给旁人,直接向山上走去,快些找到莫三,他便能快些看到结局。 身后女子却是穷追不舍,“楚世子,请问——” 楚以渐给陆三使了个眼色,快速往上走去。 陆三挡在女子面前,微笑道:“这位姑娘,请回吧。” 女子有些尴尬,却也不恼,把行礼的姿势收了去。旁边传来一个女声唤她:“静儿,快些吧,莫让傅公子等急了。” “就来。”女子回了这句,又转头看楚以渐的背影,目中满是求而不得的痴迷和不知从哪来的惋惜。 楚以渐一路上了山,看着那庄严肃穆的大殿,有些发神,“莫三,在哪来着?” 他竟是忘了让人去打听莫三的去处。 被世子爷惦记的莫三此刻正在一辆驴车上。 昨晚刚下过雨,泥地湿且滑,她刚刚为了躲一辆飞驰的马车,把脚给崴了。 那马车红绿丝绦装饰,颇为嚣张,车尾的家徽繁复复杂,一看便知不是平凡人家。而那般独特的马车,想是在京中也颇为有名。 怕是她莫其姝,还没有那马车出名。她不期然想到昨日在仆妇那听到的话。 ——那三姑娘就是个不受宠的。 是啊,不受宠的孩子,只能默默看着,将自己埋进尘埃里。 知夏此刻还在愤愤不平,“都怪刚刚那辆马车,怎么那般急,赶着去投胎——” 后面的话被莫其姝捂在喉咙口,没说出来。 “知夏,慎言!”她轻轻劝她:“你若是要怪,怕不是连这地,包括这下雨的天都一起怪一遍?” 她捏捏知夏的脸蛋,柔声道:“没有这般道理的。” 知夏眼睛一下就红了,她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乖乖地闭了嘴。 又听自家姑娘继续说着:“我们以后乘车,万不可让车夫行这般快,伤了谁可就不好了。” 知夏眼中的泪水一下便满溢出来,这般好的姑娘,夫人为何就是看不见呢?她背过身去,不想让姑娘看见自己此时的状态。 莫其姝到寒山寺时已是午后,她找了个沙弥去寻母亲,却被告知平远侯府的人已经走了。 听说是莫静女被山上落下的山石砸到了头,火急火燎地回去了。这山上的和尚也会些医术,但宁氏不信,硬是将人带下了山。 莫其姝知道,她又被母亲拉下了,以前也是,她第一次出去参加宴会的时候,母亲把她忘在了别人家中,最后还是主人家把她送回去的,从那以后,她就不常去宴会了。 此时天色已晚,又没有马车,莫其姝只能在寺里住一晚。索性寒山寺香火鼎盛,留宿的香客也极多,莫其姝这个未婚小姑娘参杂在其中,倒是不显突兀。 莫其姝入了厢房,身上的泥泞让她难受,便打发知夏去打些水来。 知夏担心她,久久不肯离去。 莫其姝看她那模样,心中愧疚,这些年来,知夏和知冬为了她,耗费了不少心力。 知冬修剪那些假花的枝叶,装作她的不详并不存在。 知夏处处在意,一直护着她。 看着知夏的神情,她忽然就不想再追逐那虚无缥缈的亲情,没得让身边人为她担心。 脑中冒出这个念头,倒是让她心底一松,像是多年陈旧的枷锁开了条缝,露出了些许光来。她当即笑道:“你放心,我都不在乎了。”又不是第一次,以后再不奢望便是。这么多年的忽视,她早该放弃的。 知夏听她此言,才算是放心离开。她知晓自家姑娘,若是能说出来,就代表她真的在这样做。 知夏走后,莫其姝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会儿,却有一个小沙弥从远处跑来。 “女施主。”小沙弥穿着灰色的短褐,看起来只七八岁模样,他小跑到莫其姝面前,气喘吁吁。 待到平复好呼吸,他才呼了声佛号,看向莫其姝,“请问是平远侯莫府的莫施主吗?” 小沙弥头光光的,微有些胖。白皙的面颊因剧烈的运动染上薄红,可爱的紧。 莫其姝想到自家弟弟,目光不由柔和下来,“是啊,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沙弥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憨憨地笑了,“住持找您。” 这话倒是叫莫其姝一愣,她不知晓住持找她何事。 是她自身的古怪,还是—— 莫其姝目光扫过往外走的香客,或许是香火钱的事吧,她心想。 因为莫其姝脚受了伤,小沙弥扶着她,两人走得很慢,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莫其姝被带到一处厢房前,小沙弥已经离开,只剩她在这摸不着头脑,厢房的位置极为偏僻,周围来往的僧人都极少,倒是极为符合大师修行的环境。 院中种着“五树六花”,一股佛道独有的庄严肃穆从中传来。 莫 分卷阅读8 其姝踏入院门便觉得古怪,她脚步慢下来,转身正欲出去,不想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她一下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莫其姝:呵,庸脂俗粉。 楚世子(乖乖低头):老婆我错了。 蠢作者嘲讽脸: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你现在脑子里进的水,都是以后要流的泪。 楚世子:你咋戏这么多呢? 蠢作者:【给你个白眼自己体会.gif】 楚世子团吧团吧,把作者团成一个球,刷地丢到外太空。 蠢作者卒,享年一亿岁,明天的更新,咳,没了。 当然,我开玩笑呢!看在我这么卖力演出的份上,小天使点个收藏啊! ☆、初遇 莫其姝再次醒来时,只感觉脚踝锥心刺骨地疼,毫无疑问,她是被疼醒的。 微撑起身子,她环绕四周,枯黄的稻草,杂乱的木柴,粗糙的石砌墙面上斑驳的污迹。室内昏暗,只有高高的窗子透出点点光亮。 这是一间柴房改成的牢室,她得出这个结论。 也只有牢室才会将窗户修得那般高,叫她一点都望不见外面的景色。 莫其姝借着稻草,一点一点将自己挪到墙边,她抠着石砖上的污迹,慢慢爬起来。 脚腕上的痛楚实在不能忽略,像有一把刀直直砍向她的脚,又由于砍得太深,抽不出来。 她的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忍不住微微喘息起来。由于只有一个通风口的原因,这室内很闷,让人心生不适。 墙边有一个黑色的物体,不算高,但已经是室内比较高的物事,莫其姝打算踩到上面,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情况。 左脚因为扭伤的原因,承不得太大的力。 她紧紧咬着牙,将膝盖放在那黑色的物体上,轻轻往下坐。 挺稳当的。 莫其姝慢慢将另一只腿也放上去,她整个人跪坐着,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上面。 黑暗的内室里,只有她微微的喘息和浅浅的闷哼声,还有一阵阵奇怪的咕噜声。 除去早上那顿饭,莫其姝今天算是水米未进,再加上这一路的折腾,她体力早已不剩多少,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到了极限。 她正想着慢慢站起来,却不想身下猛地一动。 “啊——” 莫其姝从那黑色物体上跳下来,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崴着的那只脚重重地落在地上,她整个人失去重心,“啪”倒在地上。 耳朵似乎磕到了什么东西,有温热而湿腻的东西慢慢流出来,她伸着手去探,黏黏的,是血。 莫其姝没了爬起来的力气,她躺在干稻草上,心中惊惶。 那个黑色的物体,莫不是个怪物。 《山海经·海外西经》有言:“并封在巫咸东,其状如彘,前后皆有首,黑。”有一种凶兽叫并封,类猪,前后都有头,通体黑色。 墙角黑色的影子慢慢扩大,朝着莫其姝的方向而来。 莫其姝想往后退,却退不动。她此时只想回家,她想她的家人们。 黑色的影子越来越近,莫其姝将自己缩成一团,头埋在怀里,抖个不停。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是这般死法。她还想去书院里读书,学习更多的知识。她还想去游历大晋,领略各地风光。她还想再去看看舅舅表兄们,和他们话话家常。 她还有那么多想去做的事情,可都没机会了。 莫其姝慢慢闭上眼睛,心中满满的绝望,只盼着这怪物杀人痛快些,不要让她承受折磨。 “唔。”低沉而沙哑的闷哼声传来。 原来是人。 莫其姝全身放松下来,她略微掀开眼皮看去,便见那怪物站在阳光下,拿手轻敲自己额角,他略歪着头,眼神没有焦距,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 少年生得极好,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片片黑影,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高而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白得透明的皮肤,比女子都生得好。这般无害的模样,倒让莫其姝消减了不少戒心。 她在二姐那见过镇国公世子的画像,自然是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是......镇国公世子。”她说出了被抓来的第一句话,才发现声音极为艰涩。而这话就像是泄了她的最后一口气,使得她再也支撑不住,刷地倒在一旁。 楚以渐揉揉眼睛,慢慢清醒过来。他朝窗外眺望而去,阳光洋洋洒洒撒在远处的山岭上,树林茂密生长,再一看四周,干枯的杂草,脏污的墙壁。 他这是——被抓了。 昳丽的眉眼带出丝丝厌倦,他烦躁地转身,一下瞥见墙角的人。刚刚还出声的人此刻已没了声息,少女衣衫凌乱,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心头一跳,快步走向少女,将手探向对方鼻尖。 温热的气息,还活着。 事到如今,救人要紧。 他一只手将少女扶起,另一只手去掐她人中。修长的手指微 分卷阅读9 微用力,便对上少女张大的瞳孔。 莫其姝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顿时惊住,不由喊道:“你在干什么——” 她这一张嘴,便使得原本落在人中的手指,刷地一下落在她嫣红的唇上。 手上娇嫩的触感让楚世子一愣,竟是忘了动作。 莫其姝瞪圆眼,使出最后的劲来,将楚以渐的手猛地打开,怒道:“登徒子!” 清脆的“啪”声在寂静的室内想起,倒让楚以渐回过神来,迎头而来的便是“登徒子”二字。 楚世子哪受过这般待遇,当即松手站起,怒道:“小爷那是为了救你。” 这话倒让莫其姝一愣,她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少年确实是打算救自己,她好像错怪了他。小姑娘抿紧自己嫣红的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牢室内陷入寂静,两人各自占据一角,都不开口说话。劣质石墙的隔音效果不好,这也就衬得外面的声音越发显眼起来。 “听说里面还有个小姑娘。” “好像是啊,长得还不错...不对,张三,你问这个干啥?” “还能干啥,你说呢?” “张三,这可不行,这里面关着的人老重要了,你别乱来,坏了大当家的事就不好了......” “能坏什么!老子晚上偷偷的,把那姑娘拖小树林去...” 剩下的莫其姝不想再听下去,她不傻,知道那人说的是自己。 若是当真到了那一步,她一定先把那张三弄死,然后自尽。 莫其姝心中有些害怕,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起对策。那少年先前既然是要救她,说明他心底不错,两人同在牢室,是天然的同盟。若是能够合作,逃出去的机会肯定更大。而且这位世子爷在京中那般受人追捧,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她咬咬牙,慢慢挪到离少年最近的地方。这一次挪动几乎花光她所有力气,使得她累到靠在墙上,重重喘息。休息片刻后,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开口道:“先前的事,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 听到这话,楚以渐眉头皱起,轻哼一声。他这副情态,衬得眉目间的倦怠越发明显。 莫其姝被这样对待,心中不好受,但她也知道先前是自己不对,只好继续说道:“但如今我们两人皆被困于此,若是合作,才好逃脱。家父乃当朝平远侯,你若是帮了我,必有重谢。” 这话一出,楚以渐漫不经心的表情收起,变得严肃起来。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问道:“你在家行几?” 莫其姝一愣,这是不信她吗?她是个脾气好的,此刻还是回道:“三。” 楚以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就是莫三。少年张扬的声音响起:“我也不要你父亲的报答,唔——,你只要记得,你欠我一样东西,他日我寻你要,你可得给。” 等这次回去,他便将话本子要回来。 听到这话,莫其姝倒是一愣,她又有什么东西,是眼前少年想要的呢? “怎么?不答应?”楚世子看出她的犹豫,加了把火道:“放心,我不会要你没有的东西,也不会要你无法舍弃的东西。” 少年注视着她,眼神十分真诚,看不出作假的痕迹。 这话倒让莫其姝松了口气,她点点头,算作答应。 得到她的回答,楚以渐抬高头,嘴角微翘。正打算商量逃出去的事宜,一边的墙上却传来一点异动。 两人抬眼看去,发现他们对面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个拳头大小的洞,两个黑色的东西被丢进来。 很快,洞又被掩住。楚以渐走过去拿起两个东西,是两个黑色的窝窝头,他颇为嫌弃地看一眼,想将东西扔回原地。 莫其姝将头探过去,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她轻声道:“那...是什么?” 听到这话,楚世子动作微顿,他举起手中的窝窝头,问道:“你说这个?一种粗粮做的食物,好像叫窝窝头。” 他说着就要把窝窝头扔掉,忽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了一下。 “你吃吗?” “什么?”莫其姝懵懂地眨眨眼,“这东西能吃吗?” “当然,不然他怎么会给咱丢进来。”楚以渐走到莫其姝身边,将窝窝头递给她。 莫其姝看着手中的窝窝头,有些迟疑,这黑漆漆的东西真能吃吗? 饥饿感战胜了心中的疑惑,她最终还是将东西递到嘴边,小口小口啃起来。 口感虽然有些粗糙,还有些干,但却有股香味,让莫其姝加快了速度。 楚以渐看他吃得这般香,将头凑上来,“好吃吗?” 莫其姝点点头,手上并不停歇,很快就吃完一个。她刚准备下口吃另一个,忽然顿住了。 “你,你要吃吗?” 莫其姝想起面前还有一个人,而这顿牢饭,本来是他们两个人的。 楚以渐目光在窝窝头上转了 分卷阅读10 一圈,他拿手轻垫着自己的肚子,撇过头去,“本世子才不吃这种贱民吃的东西。” 莫其姝本来递向他的手一顿,默默收了回来,她胸中忽然升腾起一股怒气,把窝窝头塞向嘴边,狠狠啃下去。巴掌大的窝窝头,她两三下就解决了。 楚以渐透过微微掀起的眼缝看到这一幕,心下一惊,当真是风卷残云的速度。 莫其姝吃完食物,有了力气,便开始考虑出逃的事情,她转头问旁边闭目养神的楚世子,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吗?” 楚世子睁开眼,便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神,他心口一滞,最终说道:“等到天黑,拆了门就能出去。”那时候他身上毒的束缚没了,逃出去是很容易的事。 “拆门?”莫其姝一惊,这并不是那般容易的事,为何不用更省力的法子呢? 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会开锁,我们可以趁他们不注意,逃出去。” 楚以渐觉得这法子麻烦,但他看着莫其姝晶亮的双眼,竟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两人一合计,定下如何出逃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并封就是双头猪啊,哈哈哈哈 楚并封你好啊! 楚以渐:我缺我的话本子。 蠢作者:你缺的哪里是话本子,你缺的是老婆啊!!! 嘴贱一时爽,一直嘴贱一直爽,最后追妻火葬场 小可爱,点个收藏呗! ☆、夜黑风高 夜色渐黑,因为完成了一项大任务,山寨的大当家从地窖里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打算和兄弟们分分。 一片火热中,张三走出了人群。 “欸,三儿,怎么走啦?” “去解个手,酒喝多了!” “哦哦哦,那你快去,早点回来喔。”白天值守的人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张三挑挑眉,转身走了。 此时的牢室中,莫其姝正艰难地挪向门口。 “你能快点吗?”楚以渐抱胸站在一旁,嘴角微撇,“这种生死关头都要保持大家礼仪,不愧是世家贵女。” “不是的。”莫其姝扶着墙,慢慢摸索着,她微喘着气,话都说不顺溜,“我,脚崴了。” 楚以渐讽刺的话一下就说不出来,哽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能吐出一句:“怎么崴的?” 莫其姝低着头,轻声说:“去寒山寺的路上,为躲一辆马车,崴着了。” 这下楚以渐彻底说不出话来,偶有难处,人之常情。 楚世子抿抿唇,他环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有些犹豫。过了半晌,他才轻声嘀咕一句:“便宜你了,小瘸子。” 莫其姝耳朵灵,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奇怪:“便宜什么——”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世界都在她面前调了个方向,竟是被扛了起来。 莫其姝惊叫:“你干什么!” 楚以渐撇撇嘴,走到门前,将莫其姝放下,嘴皮微掀:“本登徒子唐突姑娘了。” “你——”这话倒让莫其姝一堵,这位世子爷明显还记恨着先前的事呢。 楚以渐眼皮微抬,嗤笑一声:“你什么?” 这时莫其姝倒回过神来,这位爷原是想把她送到门前来,不过被人扛的滋味是真心不好。她抿抿唇,从头上取下簪子来。 头上的大多珠翠都掉了,只剩下两根簪子,要掉不掉地插在发髻上。其中一根,便是母亲当初送她的。她凝视那根簪子许久,最后叹口气,把簪子插回头上,埋头捣鼓起来,隐隐听见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真重。” 原本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只余下些许恼怒,她转过头,一双猫眼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少年张扬的声音中带着慵懒,只道:“没甚,莫三姑娘应是幻听了。” 楚以渐看那双圆圆的猫瞳,心头微痒,他想到家里那只鸳鸯眼的猫,心情居然好了不少。 莫其姝拿他没法,只能转身继续作弄起来,现在手上这根簪子似乎比锁孔大了些,弄不开这锁。她头上冒出汗来,心脏怦怦地跳,内心满溢绝望。 楚以渐将头凑过来,仔细看她开锁,专注地就像在研习文史典籍。看她久久未有动作,不由问道:“好了吗?” 他这一出声,莫其姝才发现,这位世子竟已到了近前。他手撑着下巴,看过来的眼神十分无辜。 她只好回答他:“还没好,这簪子大了。”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楚以渐微微挑眉,往后退了一步,从她头上取下那根银簪来。他的动作迅速有力,莫其姝竟没躲开,一头青丝随着倾泻而下,配上小姑娘看过来的恼怒眼神,竟别有一股娇憨味道。 楚以渐舌尖抵了抵上颚,微垂下眼,举起那根簪子,道:“这不是还有一根,我观察了一下,倒是可行。” “那根不 分卷阅读11 行。” 楚以渐微嗤一声,“为何不行,不会是情郎送的吧?” 莫其姝心头的怒气一茬一茬往外冒,怒道:“你才是情郎送的,没得败坏她人声誉。” 不是情郎送的?楚以渐挑眉,将簪子还了回去。 莫其姝接过簪子,咬咬牙,将它送入锁孔内,不大不小,刚好。 张三是个身高体大的壮汉,皮肤黝黑,鼻子上还有个指甲盖大小的胎记。因着这胎记,他没法走读书一途,乡亲们也不愿意嫁女儿给他。折腾到现在三十几的年纪,都没讨到个媳妇。 平常也只有在那些秦楼楚馆,或者掳来的小娘子身上,才能尝到点女人滋味。他现在已经在这山寨混到小头目的地位了,既然已经立业,便该成家了,若这小娘子伺候的他舒服了,他就娶了她,让她做正头娘子。 张三想着掳人时一瞥的风光,忍不住笑起来。 牢室距离他们聚会的地方有些远,小树林更远,正是办事的好时候。 他走过去,给刚换上班的小弟打招呼。 小弟很上道,忙上前来,谄媚道:“三哥,这是——” 不需他多言,这未尽之意两人都懂。 张三拍拍小弟的肩,豪气道:“你也辛苦了,今晚我来守,趁着现在还在庆贺,你去喝几杯好酒。” “好嘞。” 小弟将钥匙解下来交给张三,离开了。 张三接住钥匙,一边抛掷,一边朝牢室走。 他美丽的小娘子啊,可就在里面呢! 张三的脚步越发轻快,转瞬便到了门口。他正打算开门,便感觉脖子上多了几分凉意,顿时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大侠饶命,小人的家财都可以交给您,只求您留小人一条小命!” 他全身抖如筛糠,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这般倒霉。 “谁指使你的?” 略有些张扬的少年声在张三耳畔响起。 “这...小人也不知道啊。” 张三十分为难,他那雇主只给了他定金和要求,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啊。 “那你们是如何联系的?”那声音继续问道。 张三转了转眼珠子,忙说道:“这我知道,我们书信联络,那些信件都被我放在房里了。大侠放小人一命,小人带您去拿,如——” 话未说完,张三脖上的东西狠狠向内一刺,直接刺破他的喉管。他眼睛忽地瞪大,死不瞑目。 楚以渐将手上的簪子从张三脖子上抽出,慢慢走向不远处的小树林,莫其姝正藏在里面。 “给。”他将那根长长的簪子递给莫其姝,就看到她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啧。”楚以渐摇摇头:“你这胆子也太小了,不就是死了个人吗?” 他六岁那年就被他爹扔进牢狱,去看刑吏们如何行刑,后来每一次的处斩,他都没有错过。 他爹总说,他将来是要领兵打仗的,他却不放在心上,如今太子监国,京城一片繁荣,哪会有战争呢? 莫其姝缓过神来,看到眼前的簪子,她沉吟半晌,抿唇道:“这簪子我不要了,你丢了吧。” “那我丢了?” 他对着树上的一只鸽子,像扔暗器似的,刷地扔了出去。鸽子被簪子击中,掉下来落在莫其姝脚边。 “咦?”莫其姝蹲下身,仔细查看那鸽子,神色一凛。 楚以渐也凑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 楚以渐目光在鸽子的脚上一转,什么都没问,转而说道:“你快些,我还有事要做。” “我也有事要做。”莫其姝站起来,声音浅浅,“你只管去做你的事便成,倒不用管我,我不可能跟你一起去,我不便于行,很容易暴露。” 楚以渐点头,他接下来做的事有些麻烦,一个人更便于行动,于是道:“那这样,你留在这里,我去弄,到时在这集合如何?” 从这片小树林出去,绕过山冈,就差不多出了山寨的范围,利于他们逃脱。 莫其姝点点头,她留在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干,她想找到干树茸,搭配在牢室中找到的火石,烧了这山寨。 楚以渐将张三的尸体踢开,拎着他的衣领将衣服扒下来。 莫其姝看到他的动作,猜到他要干什么,不过,“你假装不了张三的,体型问题。” 楚以渐看她,轻嗤一声,“谁说本世子要假装张三的,只是要这一身皮。” 他还穿着白天的蓝色锦衣,在一群粗布衣衫的山匪中,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楚以渐换好衣服后便去了聚会地,只留下莫其姝在原地找寻。 时间过得很快,莫其姝刚找到能起火的东西,远处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忙将自己藏入林中,偷偷观察着。 “莫三!” 焦急但又刻意压低声音的呼喊声。 莫其姝眼神一动,是楚以渐。 楚 分卷阅读12 世子脸上抹着泥巴,两三步冲过来,一把抓起莫其姝,将她扔在自己背上,马不停蹄朝后山跑。 莫其姝在一阵颠簸中回过神来,忙压低声音问他:“你被发现了?” “没有。”楚以渐急急喘气。 “我打算送他们一把火。” 莫其姝在他背上说道,一想到她找了那么久的东西没派上用场,她就一阵心痛。 听到这话,楚以渐脚步微停,他沉吟半晌,道:“你抱紧本世子。” “什么?”莫其姝脸一点一点绿起来。 抱紧?这位世子爷在说什么瞎话,莫不是癔着了。 楚以渐不停催促:“快点。” 莫其姝认命,她将手放上楚以渐的脖子,虚虚环着。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腿弯的手不见了,身体一个下坠,害得她下意识将身前人搂得紧紧的。 楚以渐感觉脖子上有点痒,不过他没在意,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打开,一吹,再丢。 火折子砸向牢室,里面的稻草和干柴都成了它发展壮大的媒介。 楚以渐将背上的莫其姝往上颠了颠,朝外跑去。 夜色漆黑,山路并不好走,楚以渐深一脚浅一脚,不小心踩到一个尖锐的石子,两人一起跌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楚以渐:我和我媳妇第一次一起做的事,是杀人放火! 蠢作者:你好像还很骄傲?! ☆、逃亡 莫其姝在落下去的那一刻抓住了旁边的枝桠,倒是摔得不重,可楚世子就不一样了,他直接晕了过去。 她估摸着自己和楚以渐的距离,拖着伤腿,慢慢挪过去。 楚以渐跌在一个山坑中,还算幸运的是,这个坑离他们原来的位置不远,莫其姝一会就移了过去。 原本生龙活虎的人此刻闭着眼,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他嘴唇微抿,眉眼间满是疲惫。 “楚世子,楚世子。”她推推身旁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看来是走不成了,莫其姝在心中暗道。她也想掐人中救人,但这么多年的深闺生活,她着实不确定人中在哪,万一一不小心,掐坏了怎么办? 莫其姝叹口气,坐在旁边不在说话。 树林里窸窸窣窣,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滑下,莫其姝将手抬起,摸上脸颊,心头顿时一凉,竟是下雨了。如今这个境地,下雨简直能要了她和楚世子的命。 雨渐渐下大,他们身在林中,靠着茂密的林荫遮挡,落在脸上的雨水并不多。然而积少成多,雨水很快打湿两人的面颊。 楚以渐还晕着,四周幽深无人,只有雨滴的“嗒嗒”声格外刺耳。 莫其姝的裙角早已破得不成样子,初春的风灌入,她忍不住往后瑟缩起来。 “好冷啊。”她心中忍不住涌起悲哀来。她本是极喜欢雨的,这一刻却极为怨怪它的到来。 每当独处又没有书在身边的时候,莫其姝就忍不住乱想,想从前,想现在,想未来。 她记起小时候第一次绣成一个荷包时,她想将它送给母亲,结果却在母亲院外听到她和大姐的对话。 “好,娘只戴静儿送的,一直戴着,等静儿送了新的给娘,娘再换。” 其实她比大姐还要先做好荷包,只是那时大姐让她等一等,她们一同去。 后来因为她腿短的缘故,大姐先到了正院。 但她还是将荷包给了母亲,不过最后却是在一个花农的手中看到。 她问他这荷包从哪来,他说是在夫人的院子里挖到的。 想来母亲是不稀罕她这荷包吧,她在乎的,从来就没有她,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若是亲生,又怎么会那样对她呢? 她刚出生没几天,便被抱出正院,丢到幽兰院自生自灭。还是舅舅那次到侯府来,才发现差点被冻死的她。 那日之后,舅舅和母亲决裂,将她带回边关。母亲是外公的老来女,和舅舅的年龄差了几十岁。在外公去世后,几乎是舅舅一手把母亲带大,和舅舅决裂,母亲必定痛苦,想来这一点,也是母亲讨厌她的其中一个原因。 想到舅舅,她又想到那日离开边关之时。舅舅承诺说,若是在京中过得不好,就回到边关来,哪怕脱了这身份。 那时的她渴望着父母的爱,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想着不会到那一步。然而现在看来,果真还是舅舅更为老练,几乎猜到她的结局。 不可否认的是,如今的她对舅舅的承诺,动心了。她不仅想脱了这身份,还想扮作男子,游历天下去。 如今这般境地,在舅舅眼中,应当算是过得差了。 莫其姝想着这些年的执拗,一遍又一遍去讨母亲欢心,最后却是这般的结局,忍不住哭起来。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在边关呆个地老天荒。 楚以渐迷迷糊糊醒来时,便看见一黑影一抖一抖的,他一愣,坐 分卷阅读13 起身来。 后脑勺钝钝地疼,眼前人还在哭。楚世子心中不由漫起一股烦躁,“哭什么!有用吗?” 莫其姝的哭声一顿,吼道:“没用,但我愿意。”这话倒转移她不少注意力,心头的伤感没了,委屈之感却又再次升起。 楚以渐被这一吼,下意识想还击。但眼前人的泪眼让他一愣,一向嚣张的世子爷居然闭了嘴,没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哭。 他的视线太过热烈,竟让莫其姝渐渐停下,转而看过来。 小姑娘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鸦羽般的睫毛微垂,挺翘的琼鼻,微张的红唇,五官精致,模样清雅。小巧精致的耳珠近在眼前,让人想去捏一捏。 她的眼睛红红的,让楚以渐想到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 鬼使神差的,他的手便伸了出去,在那软嫩的耳珠上一戳。 莫其姝惊吓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像是炸了毛,猛地拍掉眼前人的手,怒目而视。 楚以渐也很惊讶,他没想这样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眼前人炸毛的样子,就像家里的那只猫,这个时候,似乎该顺毛。 他的食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放下了,他无视莫其姝的眼神,认命地将人背到背上,朝先前的路走去。 楚以渐之前在黑风寨大当家的房里找到了地图,从这个方向一直走,他们就能回到京城。 走了一会儿,背上的人终于停下抽噎,安静下来。 “楚世子。” 楚以渐轻哼一声,算作回应。 “楚世子。” “你想干什么?” 莫其姝声音委屈:“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害怕。这树林,太黑了些。” 树林不是黑的,难不成还能是白的?楚以渐心道,但他没有说出来,反而点了点头,认可了莫其姝。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背后的人小小声地说,话语里透着一股洒脱。 寂静的山林里,有人一同说话总是好的。无人知晓,外人面前高傲的楚世子其实极为怕鬼,怕安静的环境,他人的话语声,能缓解他的害怕。 于是楚以渐问道:“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莫其姝嫣红的唇抿得极紧,轻声道:“就是,你说我这样回去,会遭遇什么?会——死吗?” 若是被祖母逼得自缢,那她定是等不到舅舅来接她。 楚以渐脚下一个踩空,差点摔一跤。 她可不能死,她死了,他的话本子岂不是成了她的陪葬。 他走神的空当,莫其姝还继续说着话:“我还想见那晚霞呢,看那种‘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景色,肯定很好看。” “你不可能死的。” “怎么不可能?我名声都毁了。” 莫其姝将头放在楚以渐肩上,祖母是个重视家族声誉的,她这次被劫,毁了莫氏姑娘的名声,若是爹爹被派出去,她估计就能得个烈女的名声了。 “不会的。”楚以渐还从未考虑这个问题,大晋虽风气开放,未婚女子皆可出门,但像是出了被劫这种事,声名定会受损。 他抿抿唇,权衡一下,最终在心中做下一个决定,淡淡道:“我会帮你。”就当是给他话本子一个护身符。再说女子的名声好,是嫁人的筹码,大不了到时他给莫三找个夫婿好了。 得了他的肯定,莫其姝竟有些安心。她浅浅地笑,嘴角的梨涡溢满甜意,“谢谢你,楚世子。” 少女声音温软,像一勺黄澄澄的蜜糖,能甜进人心里去。 楚以渐被这颇为正经的话一震,耳根有些烧,小声回道:“也算是患难之交。” 患难之交吗?莫其姝笑得更甜。交者,与人相好,她也是有朋友的人了。 树林一片漆黑,寒气四处渗透,她却觉得心头温暖。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都十分安静,楚以渐走着走着,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莫三,你怎么会开锁?这——”这不是你该掌握的能力。 莫其姝睡意早已漫上来,迷迷糊糊地回答:“是知夏教我的,她爹是个——”锁匠。 话未说完,楚以渐肩上忽然一重,身后人没了声响,他一阵心慌,想将莫其姝放下来查看,直到感觉到脖上温热的气息,他才松懈下来。 原来是睡着了。 楚以渐背着莫其姝,继续朝前路走去。远方突然出现一条岔道,他沉默一瞬,脑中忽然掠过方才莫其姝的话,脚一转朝另一条道而去。 那一条道的尽头是悬崖,倒是个假死的好去处。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这一夜都已经过去,天快亮了。 裙角破烂的紫衣少女靠在一棵树木上,少年坐在她旁边,举目眺望远方。 看见远处天边那一抹灰白色慢慢出现,他伸出手将少女摇醒。 “怎么了?”莫其姝慢慢睁开眼,疑惑地望向身边的少年,“我们是,逃出来了吗?” 楚以渐 分卷阅读14 没说话,反而指了指远处的天边。 红霞越来越浓郁,斑驳灿烂,像神用朱红色笔挑起的艳色,风情无限。 “好漂亮啊。”莫其姝被这美景惊艳,撑着身子站起来,她一瘸一拐地,硬是挪到了山边。 楚以渐看她摇摇欲坠的身影,心头没来由一抽,忙跟上去,“毛毛躁躁的,这样跌下去,就真死了。” 莫其姝此刻胸中忽然升起无限壮志来,她一定要走遍祖国山河,去看那些美丽风光。 “真的好美啊。” 霞光照在莫其姝的脸上,那双眼中的亮光越发明显,楚以渐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耳根悄悄红了,“真丑。” “你说什么?” “没什么,快看吧,看完就下山了。”楚以渐催促,他从小就不觉得这日出有什么好看,不过是母亲在他耳边嘟囔多了,他才记住了。 楚以渐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个异类,他的世界和他人并不一样,比如这温暖的霞光,在他眼中却是冷色的。他人认为艳丽的那些颜色,在他眼中格外寡淡。 他们认为美丽的奇观,他从来感受不到其中的魅力。所以还是话本子好,黑白相间的纸,再没有其他的烦恼。 两人到底是被追上了,被镇国公派出来的人找到了。 莫其姝看着那一群人,没有找到一个自己熟悉的,仿若一盆冷水泼下,她整个人都凉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并封:真丑。 ☆、回府 她一夜未归,侯府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悲哀吗?其实都习惯了啊。 莫其姝垂下头,敛去眸中的神色,山上的晨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能透到人心里去。 “姑娘!” 少女特意拔高的声音引得她抬头,莫其姝一眼便看见人群后踮着脚尖的知夏。她努力往上探着头,手往前拨开人群,整个人挤到前面来。 看到这样的侍女,她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来。 还好,她还有知冬和知夏。 知夏挤过人群扶住莫其姝,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她眼睛肿泡泡的,像两颗大核桃。 “奴婢就不该把姑娘一个人丢在那里,都怪奴婢!”知夏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双红肿的眼里满是血丝。 莫其姝看见她哭,心一抽一抽地疼,她拿手帕擦掉她脸上的泪,温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就别哭了,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再哭就不漂亮了。” 知夏点点头,束手站在她身侧。 莫其姝安抚好知夏,将帕子塞到她手里,转身看向了镇国公府府卫的头领,微微躬身道:“多谢。”带着知夏到这个地方来,定是多了不少麻烦。 领头的侍卫避开她这一礼,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自家世子。 楚以渐分了一部分侍卫送莫其姝归家,带着另一群人回了国公府。 莫其姝回到府中时,府里一片风平浪静,她这个大活人的消失,没引起一点波澜。 然而她这次回来却惊动了府中所有人,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三姑娘不见了。也可能她们早就发现了,只不过谁都不想触霉头去上报而已。 等到镇国公府的人都离开后,老夫人方才坐上主位,并着坐在左下首位置上的宁氏,看起来像是要三堂会审。 目睹这般架势,莫其姝手不禁捏成拳头,她全身都像没了力气,只能斜斜倚靠在知夏身上。 老夫人看见下方的孙女,眉毛一竖,心中满是不满,站也不好好站,一点都没有世家贵女的风范,再加上她这次失踪,败坏了侯府的名声。若是稍微有些眼色,就不该回来! 这样想着,脸上的不耐也越发明显,她清清喉咙,严肃道:“你可知错?” 莫其姝一怔,眼神一下失了焦距,她抬头看向祖母,轻声问道:“不知姝儿何错之有?” 小姑娘背挺得笔直,只抓着知夏的手握得更紧,像是握着自己的支柱,不愿放开。 看她这副倔强的样子,老夫人眉毛一皱,心头更加不耐,抓起一旁的茶盏便丢了过去,茶盏摔在莫其姝身侧,滚烫的茶水溅出,些许星沫落在她腿上,伴着之前的脚伤,刺刺地疼。 老夫人声音越发大起来,“你个孽障,事到如今还不认错!莫不是当这般多人都是瞎子不成!” 她说完这句话,止不住咳嗽起来。 莫其姝咬紧牙关,她深呼吸一口气,方才笑道:“可不都瞎了吗?”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像是没想到一贯透明的三姑娘会顶嘴,仆妇们都低眉顺眼,尽量不去触老夫人霉头。 宁氏看到婆婆发那般大怒火,忙上前拍拍老夫人的背,也向莫其姝发难,“你快些认错,没得把你祖母气坏了!” 莫其姝却是笑容更大,“那你们说说我有何错?” 老夫人被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着, 分卷阅读15 一下子呼吸不上,转眼就要撅过去。 宁氏见此,手忙脚乱,连声喊道:“娘,娘,您没事吧?”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老夫人背上一下一下顺着气。 老夫人使劲眨了几下眼,大吸一口气,“快把这孽障关到柴房去,她这是要克着老身!” 得到吩咐的仆妇领了命,朝莫其姝走去,却不想此时外间却传来一道男声,“且慢!” 男声清朗中带着高傲,有些许熟悉,莫其姝眸子微动,没有说话。 花厅门外进来四个人,三大一小,她抬眼看去,便见楚世子领着他的侍卫进来,跟在他们后面的是阿平和知冬。 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还没等莫其姝思考清楚,老夫人的晕厥便好了,她笑着上前,问候道:“原来是楚世子。” 近来,镇国公府的楚世子风头尤甚,不仅是因为他的家世,更因为如今太子府的两位皇孙身子骨弱,一位常年在外养病,还有一位则深居太子府中。而太子对这个外甥宠爱有加,让不少人明里暗里动了心思。 晋朝天子昏庸,已经是三十年未上早朝,太子自十五岁监国,如今已十六载。在不少人心中,这都是太子的天下了。朝廷如今分为两派,一派以太子为首,还有一派则是丞相领头的保皇党,不过近来岭南异动频频,像是有第三派崛起,皇帝最宠爱的秦王打击岭南匪盗,似乎已连克几寨。 老夫人脑中几个念头过去,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朝自己的心腹使了个手势,转身继续招呼道:“世子请坐。” 她指的左下首位置,也是原本宁氏所坐的位置。宁氏此刻可不敢反驳,只站在老夫人旁边做个乖巧的媳妇。 楚以渐站在原地,他环视四周,却是轻哼一声,说道:“不用了,伤者都未坐,本世子还是站着吧。” 莫其姝听他此言,耳朵微动,她知道楚世子口中的伤者是自己,外人都这般关心,可惜她的家人们却丝毫不在意。 “伤者?”老夫人一愣,她环视四周,似乎有些疑惑,最终才将目光落在莫其姝身上。 少女褴褛的裙角下,脚踝肿大,似乎是扭伤。 她脸上的笑一下便僵了,敛了眉目看向莫其姝,露出一个笑来,“三丫头,坐吧。” 她话语中有些许僵硬,但又有刻意伪装的柔软,听在人耳中十分怪异。 莫其姝站在原地,像没听到似的,只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发一言。 “这——”老夫人一下为了难,宁氏接过她的话头,对楚以渐说道:“姝儿不想坐,我们也是没办法。” 楚以渐勾唇一笑,他手中扇子在莫胜平脑袋敲了两下,神情颇为漫不经心,“那本世子也不坐。” 这下让两人都犯了难,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恰巧此时院外传来一柔软女声,解了两人的围。 “祖母,静儿求见。” 来人面带笑容,举止有度,一看便是精心教养的世家贵女,和那敢放火的小姑娘一点都不一样,楚以渐思及此,没说什么,手上折扇敲击莫胜平的动作倒是加快了些。 莫其姝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院外晨光洒下,照在花儿般明媚的莫静女身上,像一幅美景。她新剪了刘海,衬得面目越发秀气。 大姐惯是这样,一直是京中受人追捧的才女美人。 莫其姝转头看向楚以渐,发现他专注的目光,眸色微黯,看来连楚世子都要被她收入囊中了。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打算远走高飞的人啊。 莫静女发现厅内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嘴角微勾,眉眼弯弯中都是生气。 老夫人就像见到了救星,忙道:“静儿快进来。”若此遭能让楚世子看上静儿,那才当真是圆满呢。 莫静女收了行礼的姿势,慢慢走进来,她像是才发现楚以渐的存在,惊呼一声:“原来楚世子在,静儿失礼了。” 她又向楚以渐行了个礼,少女微微弯腰,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优雅美丽。因着楚以渐站在门口的缘故,两人挨得极近,从莫其姝的角度看去,就像是贴在一起。 楚以渐不着痕迹地朝后挪了一步,拍拍莫胜平的头,“快把你姐姐扶起来。” 莫胜平捂着自己的脑袋,眼泪花花的,站到两人中央,奶声奶气道:“大姐姐起来吧。” 他手背在后面,头微抬,若忽略他眼中的泪花,模样还颇为神气。 莫静女柔了眉眼,温声道:“好。”她将手伸到莫胜平头上,想帮他揉一下,却没想到被躲开了。 莫静女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转瞬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收回来,笑着道:“怕还是记恨着我上次和他抢肉吃的事呢!” 她言笑晏晏,话语中透露出和莫胜平的亲密。 莫胜平撇撇嘴,到底没有揭穿她。 莫静女这时回转过身时才发现莫其姝,她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又遮掩下去,反而带了笑意,“妹妹也在这啊。” 分卷阅读16 莫其姝低着头,没应声,她眼尖地发现,莫静女的手上有一个伤口,像是被鸟啄伤。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动,想到山寨里死去的信鸽。 不过现在不是发难的时候,按照她的猜测,这位大姐来后,二姐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她这个念头还未落下,外间便传来一声更娇柔的请安,这一声的威力不小,直接让莫其姝抖了一下,她摸摸自己手臂,抬眼看去,便见她二姐着一袭红衣,正站在外面。 二姐乃二叔长女,模样替了二婶,最是楚楚可怜。可惜当初二叔与二婶大吵一架,自此外放,而二婶也紧闭院门,说是要修佛。二姐没了长辈管束,性子越发肆意,也不知听了谁的劝,自及笄礼后便只着艳色衣裳,衬得她眉目越发寡淡。 如今这般打扮,有种尼姑穿错衣一夜成嫁娘的荒唐之感。 听到她的声音,老夫人眉一皱,斜眼看向刚刚回来的心腹,像是在问,她怎么来了,心腹也是有苦难言,只好向她摇摇头。 老夫人叹口气,如今静儿进来了,拦着敏儿也不是个事儿,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莫静敏得了准信儿,颇为高兴。她轻捻裙摆,慢慢走进来。一眼便看到倚靠在知夏身上的莫其姝,顿时奇怪,“你怎么在这儿?”她还以为她死了,没想到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莫其姝抬眼看向这位姐姐,声音淡淡,“我一直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猪妹终于打算正面刚了。 这章脑残女配莫静敏正式登场,这人就是男主的追星迷妹。 ☆、撕逼进行时一 莫静敏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将目光挪到楚以渐的方向。 楚以渐也注意到莫静敏的反应,他眼睛微眯,心中有些疑惑,然而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容不得他细想。 楚世子唇轻启,淡淡道:“依我看,还是先给莫三姑娘看腿才是关键。” 莫其姝一愣,没想到他会提到自己,她摇摇头,声音温和,“不用了,先前那位侍卫已带我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转头看向堂上的众人,缓缓道:“不如还是聊聊我犯的错吧,索性现在人都齐了。” 话音落地,堂上几人都未回过神来。最后还是莫静女接了话,柔柔笑道:“妹妹这是又犯了错?你还是早些认错为好,不然罚的就更重了。” 她眉眼弯弯,十分温柔,像当真在为莫其姝着想一样。 “自是不比大姐。”莫其姝眼神微定,她想起小时候的经历,缓缓说道:“从小到大,每次大姐犯错,都是我和二姐受罚,你自然认错认得快。” 她这话一出,堂上几人面色都是一僵。 老夫人咳嗽一声,她瞄了一眼楚世子,见他脸色没有变化,心下微松,苦口婆心道:“你大姐先天不足,身子骨弱,加之她母亲早逝,受不得苦。再说你们受罚之时,她不也抄了佛经吗?” “祖母确定是大姐抄的吗?”莫其姝抬头看向宁氏,声音淡淡,她嫣红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毫不留情。 三姐妹一起上课,莫其姝自然知道莫静女的字何等模样。每次上交佛经时,祖母都会拿出莫静女的佛经,说是作为榜样让两个妹妹瞻仰,她自然是知道,这么多年来,莫静女都是让她人代笔。 因着父亲的面子,莫其姝一直未曾将这事揭开。可现在说出来,心中却有一丝快意。果然啊,仇就该当场报才是。 莫静女脸色难看,没想到她会撕破脸皮,她缓和面色,柔柔笑道:“我虽自小没了母亲,身子也不好,但佛经也是自己认真抄写的。” 莫其姝却是看向她,“是否一致,将那些过往的佛经拿出来对比,姐姐再写一幅,不就知道了吗?” 莫静女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此刻只恨自己面子工夫未曾做全,前世的坏毛病没有改掉。上一世家中重点培养的姑娘是莫其姝,对她则不尽心,而她不喜抄佛经这等枯燥事物,便一直让自己的侍女代笔,到了这辈子都没变。 莫其姝看她变了脸色,心头却依旧堵着一口气。她让了她那般多年,最后差点连命都让出去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大姐那般恨她。 她既然不放过她,她此刻也不想手下留情。 莫其姝步步紧逼,继续说道:“再说这般多年,母亲对你是极好的吧,待你比亲生女儿都好,你怎么还说着生母早逝呢?大姐这话一出,别人以为侯府是多么苛刻你,母亲又是多么苛待继女呢!” 莫其姝轻轻放开知夏的手,眸光转向宁氏的方向,她知道她很在乎这个,此刻也是使劲往痛处戳,“还是说这么多年来,大姐都不将母亲当作您的母亲呢!” 这话简直是将莫静女架在火上烤,她心头恼火,眼睛微湿,求助似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顿时心疼了,大孙女自幼丧母,从小便被她抱到长平院亲自教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见她一哭,老夫人心头顿时不是滋味儿。这三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知尊卑了。 分卷阅读17 她拐杖在地上一锤,狠狠道:“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犯的错,别歪到你姐姐身上去。” 莫其姝却是笑了,人心是偏的啊,很多时候,哪怕你没有犯错,她也能给你安个错上去,只要她们疼宠的心肝没事,那事情是否公平压根无关。她唇角上挑,笑容更大,“好,我今天倒想看看,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楚以渐看到莫其姝的笑容,微微摇头,这平远侯府做的简直不是人事,明明是受害者,却被逼到这个份上。他脚步微移,站到了莫其姝前面。 老夫人的怒火被他的动作堵住,一下又收不回去,只好大口喘息,询问道:“楚世子这是?” 楚以渐将折扇转了几圈,再次打在莫胜平脑袋上,轻笑:“老夫人还是秉公处理为好。劫掠莫三姑娘的山寨和反贼有所勾结,朝廷审了黑风寨余孽,怀疑害她的真凶是那群贼子埋在京城的暗桩,打算深入查案。若是最终查出来的结果和老夫人结论的不同,可就不好了。” 少年郎的声音中还带着笑意,颇为漫不经心,可却安了莫其姝的心。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竟是湿了眼眶。 莫静女听他此言,神色一滞,此次劫掠莫其姝,她专门寻的无恶不作的黑风寨。前世黑风寨被镇国公带兵灭了个干净,没曾想居然是与反贼有关。 她背后的冷汗一茬一茬冒,竟是有些站不住,只能靠在自己侍女身上。她这般模样,和莫其姝先前进来时几乎相同。 她之前还在猜测楚世子来侯府的原因,没想到居然是来调查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也是震惊,她想得更深,秦王有反意,举世皆知,岭南那般多匪盗一一被他攻克,如今竟将手伸到了京城周围的匪盗身上,让人细思极恐。 她用手拍拍胸口,连声道:“老身知晓,这公平啊,老身最在行了。”她太过惊骇,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 看到她们这般反应,楚以渐唇角微翘,弯起的弧度和莫其姝基本一致,淡声道:“那你们继续吧,早些弄完本世子也好报给舅舅。” 听到这句“报给舅舅”,莫静女又是一抖,脸色越发苍白。 莫静敏刚把视线从楚以渐身上移开,转眼就看到莫静女难看的表情,她快步走到她身旁,嘲讽道:“大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风寒。”说着便撩开莫静女的刘海,作势要摸她温度。 刘海被捞开,莫静女头上的疤痕一下便露了出来,红红的,血肉外翻,十分狰狞。她惊叫一声,一把推开莫静敏,捂着自己额头,愤怒地看向她。 “这么有力气啊。”莫静敏笑了,“看来不是风寒,而是有些人做了亏心事哪。” 她越嘲讽,莫静女便越慌,好歹前世的经历给她做了铺垫,让她此刻得以维持自己的体面。她强撑着站直,露出一个笑来,“昨日在寒山寺上,我运气不好,被一个山石砸了头,此刻头还有些晕。刚才那伤疤,也是被砸后留下的。” 她这话给了众人一个解释,却让楚以渐看她的目光奇怪起来。昨日他派小厮陆三去寻莫三的踪迹,结果他在山路上踩滑,直接把脚给摔伤了。听说便是不小心踩到一块生了苔的石头,还将那石头踩落下山,最终砸中一个贵女。眼前这人,不会就是那倒霉鬼吧! 他的眼神一下便玩味起来,如今看来,这人倒不是个好的,或许这便是恶人有恶报。但这恶报,可能不够啊。 莫静敏却是不信她的解释,继续说道:“谁不知道,你扒着大伯母,硬是将三妹妹的嫁妆都要了过去,依我看,这次必定就是你害的老三。” 莫静女感觉周围人看她的视线都不对了,像再次回到前世人人喊打的时候,她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强自解释道:“我那是在学管家!” “呵。”莫静敏笑嘻嘻的,“那怎么就你在学管家呢?我都没学,这不也是厚此薄彼吗?” 莫静女咬紧牙关,她和她能一样吗!她是侯府嫡长女,而她不过是二房的孩子罢了,怎么能和她比,可真是没脑子。 在莫静女眼中没脑子的人却偏能气着她,莫静敏不只自己说,她还要拉着旁人却“楚世子,你说是吧?” 楚以渐一愣,虽说这人蠢,但此刻他也乐得赏她一个面子,于是点点头道:“是。” 听到楚以渐也这样说,莫静女更恨,感觉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 “好了!”老夫人喘口气,大吼道:“一个一个理,你们都坐下,先从三丫头开始!” 众人这回都听了她的话,依次坐下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莫其姝抬起头看向祖母,她的瞳仁墨色浓重,深得不见底。 看到众人听话,老夫人才算是缓了口气,说道:“三丫头,我问你,你为何要去抢静儿的婚事?” 她这话一出,楚以渐的耳朵就竖了起来。而莫静女的脸色却是更差,这步棋她又走错了。 在她原本的打算中,受了这般多磋磨的莫其姝心性脆弱,在祖母怪罪时,也一定是如往常一般吃下亏去。为了防止祖母心软,她才走了这 分卷阅读18 一步,加深祖母的厌恶。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被孤立的三妹妹竟学会了反抗。 那她现在这步棋,就错漏百出了。 “祖母从何处知道的这事,孙女怎么不知道呢?”莫其姝十分冷静,面无表情。 老夫人眉一皱,这事是她从安在莫静女身边的几个心腹那知道的,此刻自然不能说出来,“你只需解释清楚,别扯些有的没的。” 莫其姝低垂眉眼,手指在衣裳上的蝴蝶图案上划来划去,轻声道:“这衙门查案都还得找到原告和被告,祖母竟就这般将原告给放过去了,岂不是不公平?” 提到这公平二字,老夫人便想到楚以渐,她心头一哽,只说道:“这事老身是从几个丫环闲聊中得到的。静儿可没有来告状,她这个姐姐,还是做的极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猪妹加油!!! ☆、撕逼进行时二 听了这话,莫其姝只想到一句俗语——“此地无银三百两”。莫静女确实没有亲自告状,但谁知道那三个侍女是否是由她授意的呢? 莫其姝如此想,也将这话说了出来。 老夫人倒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她对自己的掌控力太过自信,却忽略了人心的变化,一时竟没考虑到自己被孙女挖了墙脚。她吩咐心腹去找那几个丫环,却被楚以渐阻止了,“这侯夫人都在这呢,老夫人不如直接问问。” 老夫人将目光转向宁氏,目光微定,这个媳妇出生武将世家,从小备受娇宠,是个藏不住事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必定会说真话。 宁氏也不负她所望,确实说出来那日的真实情况,原来是莫静女觉得妹妹在家待得久了,带妹妹出去透透气。 老夫人顺着杆下,忙说道:“看来是几个刁奴弄嘴,真是该罚!不过听你这样一说,静儿还真是关心她妹妹呢。”她还没忘了在楚以渐面前凸显莫静女的好。 宁氏点点头,微笑附和。 厅中除了她二人如此,其余人都不出声,气氛像是被冻住了,尴尬至极。 楚以渐眉眼间闪过一丝厌倦,实在不想看这群人做戏,他抿抿唇,直接说到此行关键,“如今该说说莫三被抓一事了吧。”他被抓过去是因为秦王打算用他逼镇国公府反戈,而莫三被抓过去,估计就是平远侯府的家事了。他眸光转向厅中柱子上的侯府家徽,不期然想到了黑风寨中被打下来的信鸽。 老夫人其实并不想处理这事,她此刻也意识到大孙女不如自己想像那般纯良,但培养了这般多年的联姻人选,总不能让她废了。而且有些心机也是好的,不然成了软柿子,任人拿捏,那可不好。 现在看来,若有必要时刻,只能将敏儿推出去。 有了个备用方案,她心中微定,目光在盯着楚以渐的莫静敏身上一转,向莫其姝发问道:“姝儿有线索吗?” 莫其姝可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她心头恨得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边关宁家的家训是“为国为民,大仁大义”。她自小受到熏陶,也将之奉为圭臬。可宁家只教了她如何将一颗仁义之心捧上人前,却未教她遇到刀刃时要如何抵挡! 不过如今也不怕了,因为她在莫家学会了,学会给那颗心装上铠甲。 喉咙哽塞,她闭眼将泪水忍回,再睁开时眸色一片清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周身的气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老夫人和宁氏看到这样的她,一时竟是有些心慌。 莫其姝抿抿唇,她已是能够肯定这次的事是莫静女干的。莫静敏向来直来直往,藏不住心事,若是她害的她,此刻必定惊叫出声。而莫静女不管身处何地,那一派温柔都始终存在。会咬人的狗不叫,说得就是这样的情形。如今指认莫静女的线索实在太少,她若是说出心中的怀疑,仅凭着这么点东西,不可能将她绳之以法。 反倒可能会增长她的气焰。 这般看来,这次事件她似乎只有忍气吞声的份了,可实在是憋屈啊。 权衡一二后,她垂下眼,还是说出自己在山寨中的发现,“我在牢室外发现了一只信鸽,它脚上信筒上的徽记正是平远侯府。” 老夫人一愣,却是立刻冷静下来。先前楚世子的说法还可以说是那山寨的人撒谎,可莫其姝这一说,几乎将她平远侯府联络黑风寨的事坐实了。这可是一不小心就牵连九族的事。 她背上冒出冷汗,很快又将才干些的衣裳打湿,她咬牙切齿,字眼一个一个蹦出来,言语中充满警告之意,“三丫头,你可不能瞎说。这稍有不慎,就是杀头的大罪!” 莫其姝眉毛微挑,这会儿想起来该谨慎行事了,先前给她定罪时可是十分果断。她手指轻轻敲在桌上,嫣红的唇轻启,字字珠玑,“怎么会到那种地步,若是把那幕后之人找出,待查到真相,不就没了杀头罪责。” 她从衣裳的袖口中掏出一个信筒来,上下晃了晃,缓缓道:“这就是证据啊。”昨日在黑风寨,楚以渐离开后,她第一时间 分卷阅读19 取下了信鸽脚上的信筒,也幸得那时多此一举,此刻正好做了证据。 信筒上沾了些泥土,但桶底圆形的平远侯府徽记却依旧清晰。很明显,这确实是侯府的东西。 老夫人将信筒拿上来查看,又找来管理信鸽的仆人细细询问,得知今日侯府中恰好少了一只信鸽,同时也问清楚,自开年来,幽兰苑三人都未去过鸽子们居住的地方。 黑风寨余孽并未说谎,这还真就是侯府的内祸。事到如今,只能失小保大。 老夫人咬咬牙,心头做下决定,开口道:“还是一一询问为好,也能互相做个见证,敏儿前些日子禁足,想来也不知道什么。” 前些日子莫静敏和郑国公府大小姐起了争执,两人一起跌下湖中。回来后老夫人便罚了她,直接禁三个月足,直到前日,方才被放出来。 老夫人将目光投向莫静敏,见她一直盯着楚世子不动,心中微微满意。原本她是极为讨厌莫静敏那没规矩的,此刻竟没了反感,甚至有些期待她能一直傻下去。 莫静敏不作声,老夫人也乐意,她轻咳一声,“看来敏儿没有意见。那么,静儿,你有什么发现吗?” 她此时已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事放到莫静敏的头上。 莫静女听了这话,也理解到其中的深意。她嘴上的笑容扩大,缓缓说道:“那日我们乘坐的马车突然坏了,这才导致三妹妹被落下。” 说到这里时,她还颇为不好意思,满带歉意地看向莫其姝,样子与那日在车中的做派一模一样。不愧是被老夫人重点培养的孙女,才短短几分钟,她的贵女风范又寻了回来,当真对得起这么多年所受的教养。 老夫人当机立断找了那日值班的人,一一询问后,竟得出幕后之人是莫静敏的推断。那管马车的小厮说那日晚间二姑娘来过一次,只待了一盏茶功夫便离开,除此之外再没有旁人来过。老夫人存着诱惑莫静敏认罪的心思,乘她愣神,便直接发问道:“敏儿,是你买通黑风寨中人去劫你妹妹吗” 此时的莫静敏还盯着楚以渐的方向一动不动,听到老夫人的话,她也是漫不经心地点头。 可这随便的动作却如同捅了马蜂窝,老夫人立刻抬高声音,吼道:“莫静敏,你为何要害你三妹,叮嘱了这么多年的尊长爱幼,你竟是一点都没学会!”她话中满是痛心,失望快要满溢出来。 莫静敏一时有些懵,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吼了回去:“是我干的又如何,你那么大声干嘛!耳朵都吼聋了知道吗?” 得到她这句话,莫静女和老夫人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剩下的,便是将她送交衙门了。 老夫人立刻转向楚以渐,面色恭敬,声音温和,“楚世子,这便是真正的凶手了,今日我平远侯府大义灭亲,还望世子成全。” 她明里暗里暗示,就是想让这位爷放她们一马。 楚以渐微微挑眉,只说道:“哪有这般快便认罪的,还是再问问为好。” 他抬手朝楚和示意。 老夫人看到他的动作,心头一紧,不知道局面如何收场。 楚和立刻领会,一步上前挡住莫静敏的视线,方慢慢开口询问:“不知莫二姑娘是否曾写信给黑风盗?” 莫静敏视线被挡,顿时不乐意,但看在是楚以渐的侍卫,还是软了嘴,“怎么可能写信给那些下九流,我就算是写,也是写给楚哥哥。” 这一声楚哥哥将人震得粉碎,楚以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楚和强忍住将她扔出去的冲动,继续问道:“现在老夫人说你勾结寨中人,你还有什么可申辩的。” 这话如同点燃了炮火筒,莫静敏一下就炸了,她冲上前去想推老夫人,却被一干仆人拦住。反冲力一起,她自个儿反倒坐在地上。此刻她也终于回过神来,又惊又怒道:“我明明只动了马车,那什么黑风盗,我听都没听说过——” 她的话被打断了,老夫人不会允许她将话说完。她此刻声音严肃,不容置疑,“可你谋害姊妹却是真的,那马车若翻到山下,整个大房可都少了一半!你如今犯了这般严重的错误,可不能再留在候府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莫静敏送到家庙去。 莫静敏脸色一下就白了,她听说过家庙,里面住的都是又老又丑嫁不出去的婆子,每天还要做那般多活计,做不够还不让吃饭。那里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她眼中血丝蔓延,扫视周围一圈,像看猎物般将每个人都盯一次,最终眼神定在一个方向,身形一跃,猛地朝莫其姝扑过去。 莫静女、老虏婆有人围着,她碰不到,但莫其姝可没有。 她不好过,别人也不行!她要拉着她们一起下地狱! 莫其姝看到莫静敏凶恶的眼神,微微发愣。下一秒那张狰狞的脸便到了近前,她闪躲不及时,被掐住了脖子。脖子上的手一下下收紧,她听到知夏的惊呼声响起,莫静敏的脸一下子放大,莫其姝只感觉喉咙口一阵干涩,竟是呼吸不上来。 意识 分卷阅读20 的最后,她只感觉天旋地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股清冷的松香缭绕在她周围,让人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楚世子英雄救美get! 小天使们点个收藏吧! ☆、还世子的承诺 平远侯莫新安这段日子很忙,年前宫中贵人遇刺,再加上岭南秦王异动频频,为了完成太子交予的任务,他已是一连半月未回侯府。 今日刚完成一项任务,不想却得到太子召见。莫新安只得将手上的事务暂时放下,前往太子府。 太子此时正为秦王之事烦忧,看到莫新安进来,直接将桌上的信封扔了过去,“宁易,看看。” 莫新安字宁易,六岁时被皇后选入宫中,充作太子伴读。 莫新安接过信封,向太子行礼后,方才站直,肃立在一旁。 太子看到他的动作,好笑地道:“行甚礼仪,以你和孤二人的关系,何必如此多礼?” 莫新安背一挺,身体前倾,行了个躬礼,“礼不可废。” 太子笑笑,但眼中明显多了满意,“快看看那信,渐儿写的。” “是。”莫新安鞠躬,等到太子再次示意他起来时,方将信拆开,一目十行。 待看完那信,莫新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惶恐,臣实在不知镇国公世子何意。” 太子神色更满意了些,他抬手示意莫新安起来,说道:“这一看就是渐儿那小子年少慕艾,与宁易又有何干?快起来吧,地上凉,再跪一会儿你膝盖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莫新安依旧跪在地上,低声道:“臣治家不严,还请殿下责罚。” 太子挑眉,心中的怀疑渐去。晋朝兵权四分,分别被皇帝、镇国公、宁元帅和风大将军握在手中。其中镇国公和宁元帅均为太子阵营,镇国公是太子的妹夫,而宁元帅则是莫新安的大舅子,当初让莫新安续弦宁氏,其中也有太子的意见。 两分兵权在太子手中,可谓是一家独大,然而若这两家结为姻亲,那对他可就不是好消息了,若是如父皇般被架空成了傀儡,那可就功亏一篑。 太子微眯起眼,摇摇头:“世事难料,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不怪你的,还不快起来。” 虽说事不过三,然而真让太子喊三次,那就是不识抬举了。莫新安利索地从地上爬起,站起来时依旧说道:“请殿下罚。” 太子叹口气,似是无奈,“你啊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那这样吧,罚俸三月,意思一下。” “臣领罚。” “宁易啊,这次可还真多亏令千金,不然还拿不到皇叔和黑风匪盗的信件。有了这证据,皇叔再没有正经的名头了。”太子叹道,常年忧愁的眉眼因这事多了丝喜意,“孤可要好好奖赏你那女儿。对了,她是你这续弦所出的孩子吧。” 太子口中的皇叔便是秦王,至于秦王要正经的名头作甚,两人都是心照不宣,这是为了征民心定民意。 莫新安点点头,他知晓自己女儿没有那般本事,楚世子如此做,多半是不想将镇国公府推到风口浪尖。而太子对姝儿进行奖赏,也能将她那名声拉回一点。 至于奖赏的多少,哪怕是看在宁元帅的面子上,也绝不会轻。 果不其然,太子说道:“那便封个乡君吧!听说你这女儿在这次事件中瘸了一条腿,那孤再赐她一架木制轮椅,前些天送上来的新鲜玩意儿,当然,姑娘家喜欢的首饰衣裳,孤也不会少。” 听着这些赏赐,莫新安又把宁元帅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向上提了提。想到妻子和宁元帅断绝关系的事情,他心头有些不安,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 莫新安垂首,恭敬道:“谢殿下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行且看吧。 太子经皇后的手对莫其姝进行册封,旨意到的时候她还在昏睡,便由莫静女和宁氏代其接旨。莫静女看着那般多赏赐,又是咬碎一口银牙,不过这次她倒是不敢吞了这些赏赐,只能眼睁睁看着珍宝被运往幽兰院。 莫其姝是第二日上午醒来的,此时一切已成定局。莫静敏被送走了,而真正的凶手,此刻却依旧待在侯府,安逸享乐。 莫其姝接过知夏递来的茶盏,她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啄饮。 她喝水的空当,知夏便交代了昨日最后的事情,“当时情况混乱,是楚世子救的您。二姑娘也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心可是太毒了。还好她被送走了,不然还不知要如何祸害侯府呢!” 听着这话,莫其姝却是沉默了,祸害侯府的可不是莫静敏啊,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要她承担呢。她抬起头,让知夏凑耳过来,轻声道:“你......去......二夫人院子,把消息......说给她。” 她喉咙疼,一说话就是极为沙哑难听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刺啦刺啦的。 知夏点点头,领命出去。 莫 分卷阅读21 其姝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帘后,眸光微闪。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一步,最后如何,就看天命了。 知冬刚从大厨房领了吃食,见知夏出来,便知自家姑娘已是醒来。她捞开帘子进去,看见莫其姝苍白的脸色,眼泪一下又要掉下来。 莫其姝朝她摆摆手,口上做出嘴型,“别哭。” 知冬看她如此,哭得更凶了。 莫其姝朝她摇摇头,想起昨日的事情,指指窗边的笔墨纸咽,示意她拿来。知冬猜到姑娘要做什么,手脚麻利地过去了。 莫其姝拿过毛笔,就着床边的矮凳,在上面写下一段话,“你为何会和阿平,还有楚世子一同出现在那里。” 知冬擦擦眼泪,抽噎着说:“那日姑娘没有回来,奴婢去问了夫人身边的丫环,有她们都不肯说。侯爷又不在府中,奴婢只要有去找五少爷。结果五少爷带着奴婢钻了狗洞,去了衙门寻侯爷。” 她略微停下,稍微缓和,方才继续说下去,“可那衙门不让我们进去,还把我们赶了出来。五少爷眼尖,瞅见一下了马车的老爷头上的官帽,他冲过去拉住那人,却是侯爷的好友宋先生。当时宋先生知晓姑娘是在寒山寺失踪后,便将奴婢和五少爷安置在了镇国公府。” 莫其姝听了她的话,心头一痛。幽兰院在府中的处境她再清楚不过。知夏是外面买来的丫环,她爹是个锁匠,那年发大水闹饥荒,全家就只剩下她一人,被卖到侯府,再被婢子们排挤过来。 而知冬则是府中的家生子,父母牵涉到莫家二房事件中,死于非命。没有长辈庇护,知冬也就被安排了过来。 可以想见,昨日知冬没有等回她和知夏,她该是多么绝望。 莫其姝笔尖微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苦了你了”。 知冬哑着嗓子,连声道:“不苦不苦,有姑娘在,知冬怎么会苦呢?” 莫其姝摸摸她的头,心头却又思量起知冬和阿平被安排在镇国公府的事。 依着楚世子昨日所说,黑风寨和反贼有关。所以那位宋大人将两人安置在国公府,明为照顾,实际是为了监视她们。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当然得谨慎对待。 莫其姝想通这一遭后,打算躺下休息片刻,却见自己的婢女支支吾吾,像是想说什么。 “怎么了?”莫其姝在纸上写道。 知冬踌躇片刻,方说道:“楚世子问,您是否还记得欠他的那个承诺。” 莫其姝一怔,回想起牢室中的那个交易,点了点头。 知冬此时也放了心,只要没有被那位世子诓骗便好,她继续说道:“楚世子说,他要姑娘前些日子在陆氏书肆买的所有书。” “要书?”莫其姝一怔,楚世子并不缺钱,怎么会来要她的书,自己去买不就行了吗? 她虽然不解,但已经答应了人家,此刻自然是要履行承诺。那些书没了,她再去买便是。 那日买来的书已全部被放到书房书架上,索性莫其姝记性好,当下提笔,将书名一个个写上去。 “尚书,诗经,论语,罗织经,中庸......” 知冬领了书单,到书房拣书去。 这下连楚以渐的救命之恩都一并还完,莫其姝顿时感觉心情舒畅不少。 楚以渐近些日子却是很忙,那日晚上,黑风寨还有不少人逃走,太子将追击黑风寨余孽的任务交给了他,一连六七日,楚世子都未回国公府。 等到事情处理完毕,他才打开莫其姝送的包裹,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发光,历经种种劫难,最终,他的话本子还是回来了。 楚世子一本一本翻看,动作迅速,却发现那些书中都是极为正经的大道理。他一连翻了几本,不由有些暴躁,等到楚世子将所有的书都翻一遍后。他才确定,他的话本子不在这。 他将包袱扔在地上,淡声道:“你将莫三姑娘那送书的丫环绑来。” 莫三不至于在送书这事上做手脚,那么有问题的,只有可能是她那丫环。 楚和领命,很快将知冬绑了来,待得细细问询完关于这包袱书的事情后,楚以渐才终于确定,他的话本子被莫其姝烧了。 楚世子眉间不耐,烧了他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总得赔一个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猪妹的跟班生涯正式开始 ☆、消息发酵 知冬带着楚世子抛过来的一包书回了侯府。 莫其姝听了她说的原因,十分疑惑。她眸光微定,细细询问知冬,原来是楚世子说那些书中没有他需要的。 她将包袱打开来看,手轻轻抚过书脊,果然,全部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小姑娘微皱秀眉,细细思索起来。她一瞬间想的很多,莫不是有一些线索之类的东西被夹在这书中,而楚世子得到线索后,便不需要这些书了,可那样的话,也不需要将书退回来啊。 她看向知冬,又询问她在国公府的遭遇。知冬如实回答,莫其姝一下就从她话中找到了重点 分卷阅读22 。 “你说,楚世子还问了你关于这包袱书相关的其他问题?” 知冬点点头。 莫其姝嘴一瘪,这下麻烦了,若那重要线索还在,她这救命之恩也就算还了。然而如今楚世子没有寻到他想要的东西,此刻必定认为白救了她,也怨不得他气愤地将书还了回来。 知冬看着莫其姝,欲言又止。 莫其姝发现她的表情,直接问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楚世子说,这包袱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知冬表情憋屈,“他说姑娘得用别的方式还他的救命之恩。” 莫其姝一愣,转瞬又点点头,“这是自然。”她也不想欠别人的。 再说她前些日子已经和舅舅取得联系,想来不日便能得到回应。 她好奇地问道:“他有什么要求?” 知冬十分犹豫,嘟嘟囔囔的,最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才说道:“楚世子说都写在信里了。不过奴婢看他的表情,怕对姑娘不是好事。” 莫其姝将信接过,展开一览,一目十行,楚以渐写下这封信时考虑了自己的假期,务必保证在这段时间之中,莫其姝都被他所奴役。看完这些,她不由将目光投向知冬带回的另一个包裹。 知冬将包裹打开,里面是几套男装,并上一张肉色的人|皮|面|具。 莫其姝心头有些气,腮帮子鼓鼓的,“他这是拿准了我不会拒绝。” 知冬微张嘴,有些震惊,“姑娘您不会答应了吧。” 莫其姝点点头,她这次崴脚并不严重。如今已过一周,下地走路却是可以的,不过是慢些罢了。 “出去放风也未尝不可。” 说实话,她还有些期待呢。 这些日子以来,平远侯府的谣言甚嚣尘上,哪怕平远侯全力封锁消息也毫无办法,就像是有人在后面推动,直叫莫其姝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侯府几位主子都收到了消息,对此却都没有表示。对于宁氏和老夫人而言,莫其姝的八字天生带煞,日后订婚必是须测八字,那是纸包不住火的事,在她们眼中,莫其姝早已是嫁不出去的人,不过为了不让平远侯府背上一个杀女的罪名,老夫人才将她留到了现在。 莫静女对莫其姝下手,在老夫人眼中,甚至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就是那手段在她看来,拿不出手罢了。 莫静女也收到了消息,那时她正在练习茶艺。 这次事情确实是她失策,不过长平院那老虏婆昨天已明里暗里告诉她,这次她做的不错,不过手段不算太好,若是没有她兜着,她恐怕都栽了。 老虏婆的话让莫静女放下心来,恢复了一派优雅,又开始为自己今后嫁人而做努力。 她努力的方向便是茶艺。 前世莫其姝靠着那一手茶艺,得了傅庭的青睐,嫁入诗书传礼的傅家,后来傅庭中了状元,她一跃成了家中姊妹中嫁的最好的,最后竟到了首辅夫人的地步。 那时候的她呢?嫁入忠勇伯府李家,五年未有一子,李勤待她很好,哪怕到了那般地步也未曾纳妾,但后来李家被牵扯入秦王造反一事,举族外放,还是莫其姝救了她。 可那又怎样呢?当年若不是莫其姝挑拨,她压根不会放弃傅庭,嫁给李勤!她现在还记得莫其姝劝她的话。 “姐姐遵从自身心愿便好,不必在意旁人的。” 她又懂些什么呢?莫其姝自小便被父亲和宁氏捧在手中,掌上明珠,不像她丧母长女,婚事艰难。她莫其姝能随心所欲,她可没那个资格。 莫静女低下头,看着茶盏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未来一切都会好的,三妹既然那般良善,那便将夫君让于我,可好? 莫静女将茶汤分别倒入闻香杯,每杯斟七分满,轻启朱唇:“这茶之一道,也是有学问的,廉、美、和、敬,皆缺不得。这好的茶,养性和气,器净水甘。可惜大兄不在,倒寻不着这品茶之人。流连,将这茶倒了吧。” 她话语淡淡,眉目冷清。 流连有些不舍,这可不是一般的茶叶,可贵了。 莫静女斜瞥一眼,她立刻收起脸上的表情,将小几上的东西收了,这茶她们这种低等人是不能品的,姑娘说了,这是给雅士们喝的茶,自然也只有雅士能品。 流连匆匆出去,流年又掀开门帘进来。 “姑娘,三姑娘在京城的名声都臭了。” 莫静女起身的动作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她提醒自己的侍女,“可千万别去落井下石。” 虽说那日在花厅中,两人撕破了脸面。然而那日花厅中的人终归只是少数,她如今只剩莫其姝这一个妹妹,自然得放在心尖上小心对待。 莫静女唇角微翘,名声臭成那般模样,想来不久后,莫其姝就会被送往家庙了吧。 她理理裙边的褶皱,将花瓶上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一把掐下来,神色淡淡,“老夫人有何反应?” “没有,也没见 分卷阅读23 封锁消息。不过自二姑娘被送走后,老夫人将二夫人的院子封得更严了些。” 莫静女点点头,前世李家之事一出,家族便和她断了关系,最后怕背上一个唯利是图的名声,将她送往了家庙。这些年待在那老虏婆身边,她早摸清了她的脾性,家族声名在她眼中是极为重要的。 她也不怕莫其姝最后会有个好下场。 隔着平远侯府几条巷子的傅家夫人也收到了消息,因着这事,她更拿不准长子的婚事。 傅夫人拉着自家心腹的手,拿不定主意,“我觉着那莫家大姑娘不错,模样端方,举止有度。可惜是个丧母长女,她妹妹又出了那样的事。我们现在上赶着去提亲,没得被其他人家笑话。这般的话,我傅家百年诗书传礼之名可就毁了。” 那心腹也是知道自家夫人的心事,便劝道:“待过些时日,风声过了便好。那莫三姑娘虽失了名声,好歹有个乡君的爵位,有皇家压着,平远侯府这事也翻不起太大波浪。” “那我若是晚些去,那媳妇被人抢了可怎么办?” 心腹听到这话便笑了:“哪有那般容易,那大姑娘如今已十六,都还未定婚事,可以想见,这位姑娘还没到人人争抢的地步。” 傅夫人眉头一皱,叹道:“可她的父亲,是如今的督察院督御史,再加上与太子的关系。这门姻亲可是极好。” “那夫人既是为了姻亲,那那姑娘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莫侯爷的女儿便行。” 傅夫人摇摇头:“莲话,你不懂,这当母亲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最好的。” 她的话一顿,转念一想,她可以问问她儿子的意见!他那日也是见过莫大姑娘的,若是儿子喜欢,娶了又如何? 当下她便让人去请傅庭。 傅庭很快便来了,他以为母亲如此焦急,是有什么大事。却没曾想是有关他的婚事。 “这般小事?母亲决定便是。儿子还得读书。” 傅夫人忙喊住他,问道:“这不是我无法决定,便来寻你的意见吗?” 傅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生得极好,君子端方,面如玉,身似竹。背着光看来一眼,叫堂中的丫环都屏住呼吸。 真真的霁月光风,绝世出尘。 闻言,他微微一笑,“母亲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傅夫人不傻,她了解自家儿子,一听此言,便知儿子已是从那莫大姑娘身上看出不对来。也就是说,他不中意这门婚事。 她颇为复杂地看傅庭一眼,最后说道:“行吧,待过些时日,娘去回绝了那做媒的夫人。你好好读书,争取三元及第。”当初乡试之时,儿子便是解元,他等了这么多年下场,便是为了三元及第,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只不过不好的便是,她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抱孙子了。 傅庭朝她点点头,出去了。 傅夫人看着儿子出去,满是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想要收藏,呜呜呜 ☆、跟班走马上任 第二日,莫其姝扮成男子的模样,入了国公府。 楚和一点都不避讳,直接将她带到楚以渐的小院。 莫其姝看着小院上“风雨轩”的门匾,略微踌躇,还是进去了。在牢室时他并未乘人之危,那如今也不会。更何况如楚世子那般“盛世美人”,应该瞧不上她这小家碧玉。 彼时楚以渐正在喂猫。 少年一身绛紫色衣裳,眉目缱倦,琥珀色的眼眸波光潋滟。他专注地盯着自己怀中的猫,就像看着自己的情人。 很温柔。 莫其姝莫名想到这三个字,心头微动。她明显发现,一周未曾相见的楚世子,好像有些不同了,可哪点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见到有人进来,一人一猫纷纷转过头来,脸上慵懒的神情如出一辙。 “来了?” 少年嗓音淡淡,漫不经心。 他一下从躺椅上坐起,将怀中的猫扔向她,“以后你就叫猫奴了。” 莫其姝微微抿唇,没有反抗,下意识接住了怀里的猫。那猫却是烦恼陌生人的触碰,爪子一利便要往莫其姝脸上划。 她下意识闭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那只猫从她怀中捉走,末了还留下一句,“小傻子。” 她,哪里傻了? 莫其姝心头这样想,嘴上却不小心说了出来。 楚以渐瞅她一眼,低低地笑出声来,“站在那不躲,可不是傻?” 一语双关,莫其姝想到侯府的事,红唇微抿。 她纤长的睫毛微垂,轻声道:“多谢楚世子最后出手相救。” “哦?”楚以渐嘴角勾出一抹恶劣的笑意,“猫奴,你可不该这样称呼呢。” “那——”莫其姝皱眉,“我应该如何称呼,世子爷?” “首先,你得自称奴。”楚以渐再次躺倒在椅上 分卷阅读24 ,将猫放走,方才微掀眼皮:“其次——” 他嘴角恶劣的笑意越来越大,“你问问楚和,他称我什么?” 莫其姝看向楚和,便听高大的侍卫恭敬地回答:“奴称您爷。” 听到这个称呼,莫其姝脸上不由染上一层薄红。人|皮|面|具微微遮住一些,但那略有些红的耳尖却是遮不住。 眼前的人,分明是想捉弄她。她此时也发现有何不同了,少年比起上一次见面,多了恶劣,却少了热血。 所以这一周来,他,经历了什么? 楚以渐见小姑娘发神,略微伸长手,将折扇敲在她头上,表情漫不经心,“怎么?不肯?”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压向莫其姝,薄唇轻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奴。” “快喊。” 眼前人带来的压迫感极强,莫其姝低着头退后一步,轻声道:“世子爷。” “嗯?” 小姑娘咬咬唇,声音更坚定了些:“世子爷!” 她不等楚以渐说话,便接着说下去:“侯府奴仆称大哥也是用世子爷,我,奴如此称呼,不过分。” 她背挺得笔直,眼中满是倔强。 他莫名觉得可爱,就像家里那只炸毛的猫一样,逗着好玩。 莫其姝以为他还要步步紧逼,没曾想楚世子骤然远离她,“也行。” 初遇他时,他声音张扬,提得极高。如今不曾提声,竟是有些喑哑。 楚世子又躺回了椅子上,莫其姝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一瞬间想起楚以渐给她取的名——猫奴,这是,让她管喂猫的活计吗? 莫其姝抿抿唇,看向一旁的楚和,“你知道那猫的名字吗?” 还没等楚和出声,躺椅上的人就淡淡回了她:“叫大黑。” 大黑? 那只雪白娇小的猫叫大黑? 莫其姝一愣,半天没吭声。 “怎么?你想对我的大黑做些什么?” “没有。”莫其姝轻声道,“只是我,奴以为世子爷是想让......奴管那只猫的活计。” 楚以渐斜斜瞟她一眼,语气轻蔑,“她,你还管不起。” 莫其姝不打算再说话了。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变着法子刺她,那她不如不说。 楚以渐手上拿着一本书在读,然而旁边人一直站着,碍他心神。 他不耐地揉揉眉心,“你,往左站点。” 莫其姝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不行,过了,再往右点。” 莫其姝弄不懂他这是不是又是捉弄,只能照做。 “好了。”楚以渐唇角微翘,“挡住光了。” 莫其姝,“......” 原来是让她这个人来挡光。 眼前人有了舒适的环境,莫其姝却是百无聊赖。可她此时没有反抗的权力,只有盯着楚世子来发泄自己心头的怒火。 莫其姝的视线很焦灼,她抱着美人不赏白不赏的念头,把楚世子上下扫视了好几遍。 那目光□□裸的,像是要把他扒光。 楚以渐猛地合上书本,满脸不耐,“你就不能找点事做?” 他眼神又凶又猛,让莫其姝心神一滞。恢复过来后,她不躲不避楚以渐的眼神,直直回看过去。 两人对视良久。 楚以渐似是无奈,终于软了嘴,“你眼睛比我大,行了吧。” 莫其姝心口一堵,敢情这人以为她在和他比眼睛大小!她秀眉微皱,方道:“您总得给奴安排事做。” 楚以渐挑眉,他指指院外来去匆匆的仆人们,“你看他们都有事干,不一定是主子吩咐下去的。你就不能自己找点事?” 莫其姝微微瞪圆双眼,说道:“他们都是府中统一安排了值班或采购的活计,可我不是统一安排的。” 小姑娘又忘了奴字,楚以渐却不计较,只微讽道:“哦,你是我一个人的,确实该我安排。” 莫其姝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她点点头,等着楚世子给她找事做。 楚以渐指着院墙角那一排排花盆,吩咐道:“把那些花浇了吧。” 看到那些花盆,莫其姝却是有些犹豫,她还记得自己草木不生的体质,还是不要祸害楚世子的花了。 而且那花,一看就很名贵,估计更是娇贵,她的钱还得留着游历天下,赔不起的。 楚以渐见她不动,微嗤道:“怎么?央着我布置任务,现在却又不肯做。” “不是。”莫其姝微垂眸,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又怎么了?大小姐脾气犯了?” 莫其姝沉默了,良久她才开口,“若是我不小心弄坏了花——” 楚以渐眼神微定,淡淡道:“弄坏一盆,你给我做奴隶的时间增加一倍,弄坏两盆,翻两番。” 竟是直接翻倍?b 分卷阅读25 r   莫其姝更加迈不动腿。 楚以渐却是不管她,“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奴隶,该听我的吩咐。” 莫其姝深呼吸一口气,从院角拿了个盆,又在水缸里打了水,才慢慢走向那些花。 楚以渐看她慢吞吞的动作,也慢吞吞地说话,说出来的字眼却是刺人,“啧,小——瘸——子——” 她倒水的动作一顿,干脆不计较浇多浇少,只凭着心头的感觉,往那花上浇水。 楚和在旁边看着,心头满是心疼。这两人闹矛盾,不要祸祸花儿啊,这可都是钱呢! 不过莫其姝也算是有些分寸,她只打了一盆水,楚以渐的花花草草又多,这么一平分下来,每盆花能得到的水也极少。除了一些喜旱的花草,想来死得不多。 浇完花,莫其姝将铜盆放回原地,又站回原来的地方。 楚以渐挑挑眉,将手上的书给她,“念。” 她一愣,但还是捧着书读了起来,“春风楼新进一扬州瘦马,琴艺双绝,色容妖媚,直勾得各位看官直瞪双眼,恨不得直扑上去。” 她念着念着就小声嘀咕起来,“这马,还有会琴的吗?那还真是,奇啊。” 旁边却是有低低的笑声传来,莫其姝转头去看,却见楚以渐笑弯了眉眼,面上一派自在。 她莫名感觉自己出了糗,却又不知是出在哪儿。半晌只微皱秀眉,嫌弃道:“这书不合常理,也不知为何会印发出来,简直是误人子弟。” 楚以渐笑得更大声了些,他折扇“啪”一下打在莫其姝头上,薄唇轻捻:“真是小傻子。” 又说她傻。 莫其姝捂着头,眉皱得更紧,她将书递给楚以渐,“那你说是什么?我只听说过古道西风瘦马,却没听过这个。” 她指着书上的字眼,眸光中有浅浅的好奇。 楚以渐微微挑眉,只道:“男人们愿意为之而死的东西,不是个好的。” 这显然不算准确回答,书中都描绘出来的场面,他不过是改了个说法。 她不傻,略微思索,再看那“妖媚”二字,猛地反应过来,“你居然看这种书!” 楚以渐嘴角勾起笑弧,“这种书又怎么了?还有更劲爆的。别磨磨唧唧的,继续念。” 莫其姝眼睛红了一圈,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她看看手中的书,再看看楚世子似笑非笑的眼神,继续念下去。 不过这一次她语气平静无波,让人听着无趣。 “那新来的瘦马一见大官,眼泪瞬间流下,没曾想昔日小和尚,如今已还俗做了大官。她心头绞痛,只呐呐喊——” 莫其姝一时念不下去,只感觉耳朵烧得慌。 躺椅上的楚以渐睁开眼,斜睨着她,“怎么不念了?” 手上的折扇一摇,楚世子补充道:“猫奴,你得听话。主子让你念,你就念。” 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眼一闭,狠下心来。 “只呐呐喊:郎君,一别经年,相思无尽。” 少女清脆温柔的嗓音如流水般,不知在谁的心房划出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能从侯府出来的问题: 侯府对猪妹一直是放养式,再加上猪妹坏了名声,以及奴仆以为的天煞体质,所以都是远着她。 以前她出门也是有仆人去报告给宁氏和老夫人,但她们俩不管,后来仆人也就不管女主出不出门的问题。 ☆、退婚 莫其姝下午回到平远侯府时,府中的奴仆匆匆忙忙,一副焦急的模样。她刚到幽兰院,便撞见慌慌张张要出门的知夏。 侍女直接越过她,往院外走去。 她这时才意识到,她换回了女子的打扮,却忘了换脸。人|皮|面|具让她眉眼更加英气,脸庞多了些硬朗,虽和原来的容貌有些像,但能看出是两个人。 易容后的她和未易容的她站在一起,就是一对亲兄妹。 “知夏!” 听到熟悉的声音,知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她快步走上前,一手扶着莫其姝,一手察看她身体是否有伤。 莫其姝没有阻止她,反而指指不远处忙碌的人群,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刚刚便是要去寻您。”她低下头给莫其姝整理衣裳,声音压得极低,“二夫人没了。” 没了? 莫其姝瞳孔一阵收缩,心脏有一瞬停止了跳动。 她纤长的睫毛微颤,不由轻声喃喃:“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二姐姐的事? 她一时说不清心头什么感受,有些堵得慌。 知夏扶着她回到院子,轻声安慰:“姑娘别想太多。” 她点点头,看着桌台上摇曳的烛火,心头不是滋味。半晌,她才从案桌上拿过一张纸,写了封信打算寄给舅舅。 二姐姐那日还当真没有杀她的意 分卷阅读26 思,毕竟往常能扳下石桌一角的人,若真想杀她,她早该死了才是。她那日的动作,总感觉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闭上眼,不再瞎想,莫其姝翻身上床,脑中却一遍遍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二姐姐虽然欺负她,但别人欺负她时,她也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可现在,她却不在了。 平远侯府,长平院。 老夫人正因二夫人李氏上吊自缢一事而焦头烂额,原是她最后还留下一封血书,字字泣血。 老夫人拿着那封信,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侯府欺我孤儿寡母,硬以敏儿相替,怜我敏儿二八年华,入那孤庵,岁岁何为’,你看你看,她这写的都是些什么!莫静敏就没做错吗?她还让人在马车上做手脚,那一遭要是下去,这半个大房可都没了!” 李嬷嬷站在她旁边,懦懦地点头,自家主子此刻在气头上,当然要顺着她的话说。 老夫人一拍桌子,叹道:“我有错吗?我也是为了这侯府啊!二丫头的名声自打那次和郑国公府姑娘闹事落水时便没了个干净,三丫头是肯定嫁不出去的,只剩下静儿一个,我当然得保住她。我这是为了侯府,当然没错!” 李嬷嬷只有点头,“小姐当然没错,小姐做得对极了。” 她家小姐这脾气,只能顺着来,等顺好了,再来好好谈这个问题才行。 老夫人瞅她一眼,眉目严肃,“你也不必一个劲儿顺着我,我还是知道自个儿的。就是这思楠,她怎么就想不开,怎么就——” 她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那可是她的亲侄女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你说我这些年也没有苛待她,我也没有让二丫头去死,要换作我年轻时那烈脾气,二丫头现在在哪还不知道呢?我都没有将她送到家庙,专门选了个条件好些的庵堂,思楠怎么就看不懂我的苦心呢?定是老二那个混账的,这些年来伤了她的心,不然何至于此。” 李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二爷那脾气还不是您宠出来的,没了您早些年的纵容,大爷和二爷会相差成那样? 一个如今已是从一品大员,还是世袭侯爵,另一个却才正七品,虽是巡盐御史这个肥缺,却还是大爷为他谋得,兄弟二人未闹翻时,大爷对二爷是真的好。两人闹翻后,这么多年也未见二爷往上升一步。这可都是孽啊! 李嬷嬷不好多说,只能站在老夫人身旁,拍着她背,给她顺气。 老夫人看着陪自己这般多年的老伙计,最终叹道:“碧华,还是你好啊!” 李嬷嬷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哪是觉得她好,小姐需要的,不过一个应声葫芦而已。 平远侯府的二夫人自缢可是件大事,仿若一夜之间便传遍京城,甚至影响到了莫新安。然不管外人如何探查,侯府的回应只有三个字——“魇着了”。 这样一看是借口的答案可满足不了人们的好奇心,不过后来更让京城众人为之称道的是,二夫人已去世三日,平远侯府二老爷,正七品巡盐御史莫新齐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派了个下属回来,人却不见踪影。这其中蹊跷,更是引人注目。 莫二夫人自缢的消息传来,傅府也得了消息。恰巧此时说媒的高夫人在傅府做客,傅夫人当即委婉地表达了拒绝之意。 高夫人是个善解人意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说道:“傅夫人的担心我也是知道的,这莫府的事情,我也没曾想到,看来是没有缘分了。” 这言下之意便是,她也不知道这平远侯府这般麻烦,要是知道,她就不推荐给傅家了。 傅夫人笑意盈盈地送走高夫人,最后才缓缓松口气。丈夫最近收到些许风声,那平远侯府二老爷竟和秦王勾搭在了一起,她傅家可千万不能淌这趟浑水。 高夫人离开傅府后便收了脸上笑意,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去平远侯府。 这宁氏也真是不地道,家里那几个姑娘那般样子,她还敢肖想傅家。 宁氏知道上门的是高夫人,极为高兴,上次的闹剧并没有改变两人的关系。这许久来的相处,依然是亲若母女。 宁氏以为莫静女的婚事有了着落,忙把人迎进来。 高夫人这时脸上又带起笑容,问道:“老夫人可安好?家母许久未曾见着,颇为惦念。” 这次这婚事也是她母亲嘱咐她办,她母亲和莫府老夫人是几十年的手帕交。 宁氏点点头,“安好安好,婆婆身体越发康健。” 高夫人笑笑,没说话,府中出了那般大的事,怎么还可能安好呢?不过面上之词罢了。 她想起来这莫府的正事,轻声道:“不知府上大姑娘——” 宁氏一喜,果然是为了静儿的婚事,那日后没得到傅家回应,她还以为这门婚事告吹,没曾想还有结果,可真是静儿的福气。她忙吩咐一旁的丫环,“把大姑娘请来。” 高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没有阻止,但却颇为看不上宁氏的做法,哪有在人姑娘面前谈论婚事的? 莫静女很快就来了,面上是掩不住的 分卷阅读27 喜色。奋斗多年就为这一刻,她怎么能不喜呢? 嫁给了傅庭,她未来可就是首屈一指的宰相夫人! 看到坐在花厅的高夫人,她略略收敛脸上的喜色,躬身行礼道:“高姨。” 高夫人手一抖,些许茶水顺着她的下颌流下,她忙用手帕擦擦嘴角,掩饰刚刚的失礼。 这小姑娘怎么这般不见外?竟是直接叫了姨。 莫静女也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她前世嫁到李家,而李家的婆婆便是高夫人的亲姐姐,她叫了二十年的高姨,叫习惯了,竟是一下没改过来。 高夫人此刻却是笑了,“来来来,大姑娘过来点,叫我好生看看。” 莫静女身姿一顿,乖巧应是,缓步走到高夫人面前,那仪态倒是极好。 高夫人细细打量她的眉眼,鹅蛋脸,柳叶眉,温婉端庄,大妇的长相。 “可惜了。”她说道。 莫静女的微笑一下僵住,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可惜,可惜什么? 高夫人褪下手上的镯子,戴到莫静女手上,“我们两家是世交,这也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傅家的婚事虽然没了,但未来说不得有更好的。” 她这话一落,场上一片寂静。 有些脑子的都知道,莫家如今这般情状,怎会有那等真正的好人家上门求亲呢?要么是想攀附的,要么便是有阴谋的,要再找个傅家那般好的人家,又哪有那般容易? 高夫人走了,留下一片安寂。 莫静女低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宁氏回过神来,忙上前安慰她,“傅家没了便没了,未来定还有更好的。” 听到这话,莫静女猛地抬头,一把将宁氏推开,“你又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我错过了什么吗!你知道我为这个谋划了多久吗!你一个连亲生女儿都保不住的,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她自这一世出生便开始谋划那事,十六年了,她付出那般多心力,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谁又有她苦? 莫静女一把将高夫人送她的镯子摔在地上,猛地跑出去。 玉落在地上的声音极响,就如同宁氏的心一般。成色上好的镯子碎成一块一块,砸在人的心上,久久不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氏才从地上站起,望着窗外淡淡的阳光,竟是有些迷惘。 “我这些年,都做错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这个疑问也像是没有答案,永远拷问着宁氏的内心。 作者有话要说:  马车手脚的事,是莫静敏想搞莫静女 求收藏⊙_⊙ ☆、应天书院 莫其姝不知道府中的情况。这日她依旧去了国公府,此刻在楚以渐身旁摇着扇,神思却飞到了天外。 喊了三声都无人应,楚以渐俊眉微皱,一把将扇子夺了回来,“走,出去遛弯。” 回过神后,她还有些懵,闻言,也只有乖巧地跟在楚世子身后。然而楚以渐走得太快,她脚受了伤,实在是跟不上。 楚以渐也没有目的地,纯粹是在京城乱逛,然而逛着逛着,小跟班不见了。 “楚和,那傻子人呢?” “在应天书院门口站住了。” 楚以渐心头有些烦躁,回到应天书院,果不其然就见莫其姝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瞅。 “猫奴——” 莫其姝闻声看去,便见她的临时主子斜倚在小巷的石板墙上,如同雪霁初晴后的第一道光,神色慵懒,气质矜贵而卓然。 有点.....风|骚。 忽然旁侧里传来一声粗犷的吼声,“干什么的?一边去——” 守门的人注意到她,上前驱赶。 莫其姝退得慢,冷不防被推了一手,后面是陡峭的楼梯,身体一阵失重。 完蛋,要二次崴伤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清冷的松香扑鼻,能将人心头涨得满满的。 她耳尖泛起红色,轻轻从楚世子怀中退出,声如蚊呐,“多谢世子爷。” 门房此刻也看见楚以渐,忙恭敬行礼道:“原来是楚世子。” 他偷瞧一眼莫其姝,又低头告罪道:“原来是楚世子的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世子饶恕。” 楚以渐鼻尖轻哼一声,没搭理门房,反倒看向莫其姝,“怎么?想进?” 少女眼中的希冀他自然是看见了,但他为何要满足一个跟班的想法呢? 莫其姝眸光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那——”楚以渐拉长声音,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求我啊!” 她眼中的光彩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莫其姝看看书院的大门,又看看楚以渐,纤长的睫毛微垂,咬牙道:“求你。” 声音虽然很小,但楚以渐还是听清了,原以为她还要犟,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屈服了。 分卷阅读28 他嘴角的笑一下便收起来,领着莫其姝进去。 书院很大,不时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俱是形色匆匆。有少许慢悠悠走着的,也都是在吟诗作对。 莫其姝左看右看,新奇的紧。 “原来是楚大世子啊——” 远处忽然有男声传来,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到楚以渐身后去。 迎面走来的少年一身墨绿锦袍,模样端方,眉目间满是嘲讽之意。看到莫其姝的动作,脸上嘲讽的表情越发明显。 “楚世子,您这小厮可不行啊,哪有拿主子挡着的。你们说,是不是?” 他直接哈哈大笑起来,跟在他身旁的跟班也连声附和,衬得他气焰越发嚣张。 莫其姝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慢慢从楚以渐身后出来。 小跟班低着头,像霜打后的茄子,竟是让姬穆觉得有些可爱。 “姬世子的跟班不都在后面吗?” 楚以渐唇角微挑,目光在姬穆身后的人周围转了一圈。 那些人感受到他的视线,纷纷低下头去,不敢掺和两尊大神的较量。 京中都知,郑国公世子姬穆与镇国公世子楚以渐不和。按理说,如此相似的封号压根不会同时出现,可惜当朝皇帝是个傻的,偏还就这样干了。 曾经只要有人按封号称呼,两人都会转过头去,后来人们便按着姓氏喊,总算是不出错了。可两人的梁子,也就此结下。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看对方都不顺眼,直到现在也依旧如此。 姬穆被他堵得没话说,转眼看向莫其姝,好奇道:“小跟班,你叫啥名啊?” 猫奴二字实在是不好出口,她憋了半天,只得给自己编出一假名来,“其......诸。” 话音落地,便见楚世子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莫其姝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见贤思齐之‘齐’,‘之乎’合音为‘诸’。” 可算是编了个能见人的名。 “哦?取自论语吗?是你主子取的?”姬穆大笑起来,“不可能吧,你家主子,可不是个读书的料啊。这满书院谁人不知,楚世子是个吊车尾的呢?” 难怪他会看那种书! 莫其姝眼神古怪起来,心头竟有一丝恍然,之前她把他神化的太过严重,却忘了这也是个普通人。 她大脑转得飞快,想着应对之策。此刻在外人眼中,楚以渐是她的主子,两人一体。虽说她不在意名声,可救命恩人的名声,能维护一点还是一点。 小姑娘看向姬穆的眼神认真,“可他心地好啊,只是这一点,就胜过无数人了。你想想,书读得再好,可心地不好,那也是个不好的官,会给百姓带来灾难。反之,如果一个人心地好,不论为官为民,对这天下都是好的。” 姬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之所以忽略楚以渐,反而和这个小跟班说话,就是为了折辱楚世子。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跟班有些说服他了。 不对,楚以渐那黑心肝的,怎么可能心地好! 莫其姝感觉对面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奇异,让她背后毛毛的。 姬穆却是想通了,既然要折辱,那就折辱个够本。 “齐诸小兄弟,你想读书吗?就是在书院听课那种。” 读书? 她心头微动,点点头。 姬穆笑容更大,手伸过来要攀莫其姝的肩,却被挡住了。他偏过头,正对上楚以渐略带寒凉的眼。 他的手收了回来,有些遗憾地道:“看来你家主子不允许啊。” 莫其姝转头去看楚以渐,果不其然发现他警告地瞥来一眼。 可,她真的很想去。这还是第一次,她离梦中的书院如此之近。 姬穆看着两人的眉来眼去,唇角微弯。 “奴,唔,就去看上一眼。”商量的语气,身子却在慢慢往外移。 楚以渐危险地眯起眼,“有本事你就去,去了就——”别回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莫其姝高兴地道:“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的。” 她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略有些不好意思。看了那般多的书,一点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那我们就快些去吧。” 姬穆颇为挑衅地看向楚以渐,趁他反悔前将莫其姝带走了,徒留下楚以渐站在原地,面色黑沉。 楚和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轻声道:“爷,咱们接下来?” “去看看。” 这,去哪看啊? 楚和正踌躇着,便见自家主子朝着先前姬穆离开的方向而去。 楚和:“……” 莫其姝站在课室门口,不敢进去。 “走啊。” 姬穆拿手戳戳她胳膊。 扒着门的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捂住自己胳膊,一脸惊恐地看向他。 “喂,小跟班,你不会害怕了吧。”姬穆嬉皮 分卷阅读29 笑脸地凑过来,手一伸攀上她的肩,“到时候进去,我就说你是我远房亲戚,来旁听,没人会小瞧你的。” 莫其姝斜瞥向右肩上的手,抿抿唇,轻轻抖了抖肩膀。 没掉。 她唇抿得更紧,将左手袖子拉长,手隔着衣服把少年的手扒拉了下来。 “我懂我懂,你不喜欢人动手动脚嘛。” 他语气轻松,手却再次往她肩上拿。 莫其姝提防着他的动作,成功躲开了,“不是,我耳朵受伤了。” 姬穆一看,小跟班左耳上一个小小的口子,泛着红,晕染了一片耳叶,耳垂娇小玲珑,十分......可爱? 一个小子,不仅生得唇红齿白,耳朵还长得挺乖,真是浪费。他不无遗憾地叹口气:“那好吧,暂时放过你。” 书院的夫子看到这出闹剧,拿教条敲了敲讲桌,眼皮一掀,傲慢地道:“要旁听就进来,别堵门。” 听到这话,莫其姝忙急急地进去。 等到莫其姝人影淹没在人群中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小跟班受伤的是左耳,而他刚刚攀的明明是他的右肩啊! 应天书院有一个规矩,凡旁听生,俱得回答主讲夫子一个问题,答上了才许听课,以证明有此资格。莫其姝虽是郑国公府姬世子的“远房亲戚”,依旧不能免俗。 得知今日有旁听生,不少学子都十分惊讶。众所周知,这位姬夫子是姬世子的二叔,自幼在大儒林至裕处学习,所问皆是高深刁难的问题。这旁听生挑了他的课,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心里这样想的学子看着旁听生清秀的面庞,默默把牛犊改成了羔羊。 真是勇气可嘉。 莫其姝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她听说过应天书院的这个习俗,在一本游记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面对。 姬夫子忽略朝他挤眉弄眼的姬世子,开口问道:“你认为,若要和契丹开战,吾国所需为何?” 这个问题,正是去年科举策论的最后一题,拿来考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娃,委实难为人。堂下的其他学子也纷纷思考起来,若是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缘起 莫其姝站在角落,众多人的注视让她微感不适,她深呼吸一口气,朱唇微启: “私以为,战争需要钱、人和马三物。一者,鲁褒 《钱神论》有言:‘亲之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二者,人乃根本,战争之操控者,战术之实用者,自是重中之重。”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三者,契丹人骁勇善战,其族善培良马,契丹帐中汗血宝马更是极多,与之相比,大晋势弱于此,自是应当补齐。” 堂下的学子们纷纷点头,没错,他们也是这么想得。 楚和扒在窗外,笑呵呵地看向楚以渐,“爷,莫姑娘真厉害。” 楚以渐却是摇摇头,“不只,你看看那夫子脸色就知道了。” 楚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看到姬夫子面色凝重地问道:“只是这些吗?那可不够。” 莫其姝略微沉吟,方才说道:“这些都是短期准备,当然还有长期,即是无天灾人祸。国无天灾,内无党争,制度合理,方可行。此非一朝一夕,故而先前未曾列出。” “行吧。”姬夫子不置可否地点头,“那我问你,这钱,从哪里来?” “自是从天下最富者处。” “哦?皇商吗?” 莫其姝眸子微睁,她说的是皇上啊!怎么会是皇商? 莫其姝久在深闺,自是不知朝中事。按理说,军饷由户部发放,然而户部的钱早在前年皇帝修建江南行宫时,便彻底告罄。如今若契丹攻打过来,大晋毫无抵抗之力。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不对之处,隐约猜出一点朝廷现状,便说道:“如今天下最富的百姓,分别是富商和僧尼。” 她这话一出,堂内哗然一片。富商可以理解,可僧尼又是何种说法? 楚和也是满脸不解,众所周知,只有养不起孩子的家庭才会送孩子去寺庙,这僧尼又怎么可能是天下最富的人? 楚以渐瞥他一眼,淡淡道:“她说得没错。你想想《去禅》里的全真和尚。” 得益于楚世子喜欢让人念书的习惯,楚和这个侍卫也知道《去禅》的内容。他一想,顿时懂了。《去禅》中所言,和尚全真为此孤女一掷千金,买下锦绣阁镇阁之宝——一副镶玉的红宝石头面。要知道锦绣阁的珠宝极贵,哪怕他这个国公府的一等侍卫,当初也攒了三年月钱,才在锦绣阁买了个簪子作为生辰礼送给他娘。就那一次,可肉疼死他了。 想通之后,楚和看向莫其姝的眼神顿时不同,没想到莫三姑娘竟如此有见识。 姬夫子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他自是看出在场学子的疑惑,有心给这旁听生递一个筏子。 “你说说 分卷阅读30 ,为何这僧尼也是天下最富者?” 莫其姝思绪回到那日去寒山寺时,在驴车上听到的对话。 那母亲样的妇人劝她的儿子,若是实在过不下去,便去做那和尚,这样才能攒下钱来,将来也好找个媳妇。 当下她便为此感到奇怪,既是已经出了家,又哪来结婚生子一说? 她手在衣角边轻轻摩挲,斟酌着开口道:“其一,依大晋律例,为表对佛门尊重,入佛门之人免徭役税赋,且受朝廷补贴。其二,寺庙供应香火,多有求神拜佛之人前往,为之增添香火钱。其三,修建一所寺庙所需极少,仅需三人以上,便可成形。” 这话说完,在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没想到这旁听生还是个不简单的。 莫其姝抿抿唇,她其实还想到一个原因,但不敢说出口,怕伤了一些人的利益。 姬夫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赞许,命人寻来蒲团,算是给她加了个位置。 姬穆跪坐在远处,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让她坐下。 她却是踌躇了,“鄙人腿有疾,不便久坐。” 敢拒绝姬夫子的好意,这小子可真有种!姬夫子的脸色没甚变化,下面的学子却感觉背脊发凉。 完了,今日怕是要被臭骂一顿,不仅如此,课业恐怕也要翻倍。 众学子屏气噤声,不发一言。 姬夫子却是大笑,叫了声好,“你愿意站,那便站。” 他拿手上的书本敲了敲桌,看向学生们,“不仅是齐诸说的这些,现状远远比这残酷。一些百姓,从寺庙免去赋税一途入手,将自己的庄田投入和尚的名下,以逃避朝廷的税收。更有甚者,连自己的商铺都投了进去。” 他叹口气,又继续说:“自古以来,和尚以及尼姑便是天下最为闲散之人,而这群人也极为有钱。” 姬夫子忽然停顿,来了另外一句话:“你们知道当铺吗?” 这句话与他先前所讲内容相比,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课室中的人俱是迷茫,朝他摇摇头。 夫子眼中闪过失望,只好自问自答:“当铺最开始便是由寺庙经营,这种乘人之危剥削民脂的行当,就是和尚们首创的。有能力做这样的生意,这些出家人当真没钱吗?应当是很有钱才对。” 此时课室中的学子们也纷纷回过神来,仔细一想,顿时把前后联系起来。 莫其姝也没想到此处,顿时觉得自己所学甚浅,应当更加努力才是。 姬夫子的一节课是大课,上了两个时辰。 莫其姝和姬穆一同出了书院,等快回到莫府时,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可她也没有遗漏东西在书院啊,究竟忘了些啥呢? 楚和看着莫其姝背影消失在莫府后院的小巷里,忙回去向主子汇报。 楚以渐揉着大黑的脖子,漫不经心接过新到的密报。随着眼神下移,他神色越发凝重,到了最后,竟是直接将信捏成了一团。 方才凝重的神情仿佛只是一个假象,他又回到最初闲散的状态。 “人抓到了吗?” 跪在下面的属下低头禀报道:“等抓到时,刘教头已死去多时。” 听了这话,他眼眸微闭,唇角溢出一声轻哂,“藏了十二年,他可真厉害。” 楚和刚回院子便听到这句话,心头也是一疼。刘教头不仅是主子的师傅,也是训练他们这批侍卫的人。如今得知他是秦王埋在国公府的奸细,还是上次皇宫刺杀的主导者,他们都是难以置信。可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不信。 楚以渐把腿上的大黑放下去,招招手让楚和过来,“那傻子呢?” “回莫府了。” 听到这话,他眉微皱,“你讲讲她下课后的事。” “莫三姑娘下课后,和姬世子一同出了应天书院,之后径直回了莫府。” 楚以渐眉梢微挑,“径直?” “是。” 他眸色一下变得幽深,琥珀色的眸子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邪意。 “可真是个叛徒啊。” 平远侯府,长平院, 莫静女自摔了茶盏后,便将自己关在屋里,一直未曾出去。 老夫人听说这事,到了东厢房看她。 “祖母——”莫静女见到老夫人,眼泪止不住流下,“静儿的婚事没了。” 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叹气道:“不就是傅家的婚事吗?静儿能嫁更好的。” 更好的?怎么可能?那可是未来的宰相啊!这天底下,还会有比这更好的婚事吗?莫静女心头忽然有些警惕,她倒是想到了更好的,但那可是吃人的地方啊! 果不其然,老夫人面容慈祥,温和道:“帝君三月底大选,老身打算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莫静女瞳孔微缩,心头一抖。皇帝马上就要死了,她可不想嫁。 老夫人摸摸她的脸,面容越发和蔼,“这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吗?静儿啊,你得信老 分卷阅读31 身,这次大选,你一定可以被选上。” 莫静女表情中透出淡淡苦涩,几乎要厥过去,这简直就是送她去活埋啊! 她一瞬间感觉呼吸不上来,却听到老夫人继续说道:“你可得和宁氏搞好关系,像昨日的事情,万万不可再次出现。咱们莫家,可不能出一个不孝的皇妃。” 对,还有宁氏,只要她先拍板她的婚事,她就不用进宫。 耳边的女声将她的计划娓娓道来,“到时候进了宫,你努力争宠,争取早日生下皇嗣。剩下的,你二叔会帮你。” “宫中也有我们的人,到时候,你只要稍稍使点手段,协调好手下的人手,便是荣华富贵一生了。” 莫静女唇微张,便被老夫人用一根手指点住。 她的手指上满是褶皱,指甲微微泛黄,“别说话,老身知道你心头期待,但咱们现在还得隐藏。放心,到时候给你的人,还有一些宫中的秘药,可都是齐全的。” 她浑浊的眼珠微张,嘴角绽起一个笑容,完全是和蔼老太太的模样。 可就是这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让莫静女心尖一颤,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老夫人将她搂入怀中,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背脊,“怕什么?有祖母在你后面呢。” 莫静女微睁着眼,感觉眼前迷蒙,远处有些东西,她尝试着抓,可惜却抓不住。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心头只有两个字: 宁氏。 ☆、苦肉计 莫其姝回院子后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宁氏,她受伤时人都不见的宁氏。 那时知夏正给宁氏斟茶,看到她,忙投来求救的目光。 她朝知夏使了个眼色,打算退出去换张脸,却听一声高亢的女声喊道:“莫其姝,你就这般不想见我吗!” 不想见?不一直都是她不想见她吗? 莫其姝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宁氏这才发现,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竟是长变样了,眉目间明显多了英气,有她年轻时的风采。 “你这是,刚刚回来。” 莫其姝微侧身避开宁氏的视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而问道:“你来干甚?” 宁氏心头一抽,语气却强硬起来,“我来看看我的女儿,不行吗?” “您的女儿不是在老夫人的长平院吗?”她唇角满是嘲讽,“来我这又是作甚?” 宁氏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目光在莫其姝身上转了一圈,越发不满,“你竟是女扮男装出去的,你还有没有廉耻!” 莫其姝上前将知夏拉到自己身后,冷声道:“我在母亲面前,不向来如此吗?再说您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又有什么资格来训斥我?” 宁氏心头怒火腾起,猛地站起来,“我可是你的母亲!” “母亲吗?”莫其姝放开知夏的手,一步步走到宁氏面前,“从小到大,教我说话走路的是舅母,教我处事待人的是舅舅,您这个母亲,那时候在哪里呢?” 她猛地止住脚步,站在原地不动,眸微闭,平息下心头的汹涌。 门帘突然被掀起,知夏看见知冬站在门口,上前轻扯自家姑娘的衣袖。 莫其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知冬在门口行了个礼。 “怎么了?” “姑娘,大姑娘身边的流连来了。说是——”知冬垂下头去,“说是请夫人过去。” 莫其姝转头看向宁氏,淡淡笑道:“您女儿来寻您了,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氏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她总觉得,她这一走,可能会永远失去什么。 外间的流连久不见人出来,不由推开知冬进来,“夫人,姑娘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啊!您总不想府上再出个二夫人。” 她“砰”地跪下来,爬到宁氏脚边扯住她的衣裳,声音嘶哑,“求求您了。” 宁氏眼微闭,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又是一副平静模样。 “如此做派成何体统!我随你去便是,别做此姿态。” “是是是——”流连从地上爬起来,随着宁氏出去。 临走前,宁氏再次扫了她的女儿一眼,见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头不是滋味儿。 待得宁氏离开,知夏方才担心地看向莫其姝,“姑娘,夫人不会将您女扮男装的事情说出去吧?” 不是她们多疑,实在是夫人太让人寒心。 “不会。”莫其姝将脸上的那层皮揭开,眉眼淡淡,“她就是说出去也没什么,还有比现在更坏的局面吗?” 知夏想想也是,便将提着的心放下,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来,“姑娘,过些日子五少爷生辰,您依旧要去国公府吗?” 莫其姝解外衫的动作一顿,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终于想起她忘了什么了。 “姑娘?” 她看向知夏,神色恍惚,迷 分卷阅读32 迷蒙蒙地点头。 自然是......要去的,也不知那位魔王,这次会怎么折腾她。 宁氏带着流连回了正院,一眼便看见莫静女亭亭玉立的身影。 她在门口焦急地徘徊着,旁边的丫环一个劲儿地劝解,她却充耳不闻,只顾朝远方眺望。 自那日高夫人来后,宁氏对莫静女的感官变得十分复杂。当初莫胜平还未出生,莫其姝远送边关的那七年,她是真心将她当亲女疼。什么东西都是先紧着她,哪怕是莫其姝回来后,她也还是在姝儿之前的。 可她昨日的行为,太伤她心了。 宁氏在拐角处站住脚,以手轻抚胸口,想舒舒心头的那口郁气。 旁边的流连却是不管,忙冲上前,朝莫静女喊道:“姑娘,奴婢将夫人请回来了。” 她这话一出,将宁氏调整心情的片刻夺了去,只好从拐角慢慢出来。 “静儿。”宁氏勉力做出一个笑来。 莫静女眼泪漫过脸颊,她知道自己哭的样子不好看,便特意拿了帕子擦拭,遮住那一刻的丑态。 “母亲。” 这一声却是含义深重,微微压低,里面是浅浅的悲伤和浓浓的凄凉。 自小养大的孩子到了如今的地步,宁氏也是心疼的。但莫静女的处境让她想到了莫其姝,那孩子被审讯时可是一滴泪都没流,这越发衬得眼前人的眼泪不值钱。 可不值钱归不值钱,她偏偏吃这一套。 她叹口气,带头往里走,“你随我进去吧。” 莫静女抹眼泪的动作一顿,理了理衣角跟着进去。她此时也不在乎在下人面前的形象,若是她苦心经营那般多年,最后得到的却是陪葬的下场,那还重生作甚? 她看见宁氏的丫环奉茶上来,便走向侍女,端了茶盏奉到宁氏面前,“母亲,您品。” 宁氏看她一眼,眼神复杂,还是将茶盏接过,不料那茶盏竟是烫得惊人,她一时没抓住,茶水洒了莫静女一身。 “嘶——”莫静女不由轻叫出声,却在下一刻紧咬住唇。她的眉目紧紧皱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痛苦之色。 宁氏被吓得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忙踢开地上的瓷器碎片,扶住莫静女,“静儿没事吧!” 莫静女微抬眼,怯生生看宁氏一眼,泪眼婆娑。 宁氏软了口气,将莫静女扶到内里的榻上,掀了她裙子给她上药。 莫静女咬咬唇,看着眼前认真的宁氏,眸光微滞。若她是她亲母,那该多好,就能有个好些的未来了。可惜她不是啊,她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怕再亲近,又如何呢? 哪怕早就知道这个事实,此时的莫静女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温暖,她是真的贪恋! 她张张嘴,最后只浅浅道:“母亲真好。” 少女尾音微翘,温软可人。 宁氏抬眸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莫静女也不恼,自说自话,“昨日是我偏激了些,母亲恼我也是应当的。可我那时伤心过了头,做出那般丑态,还请母亲见谅。” 眼前人擦药的动作一顿,依旧一声不吭。 她又淡淡笑道:“我从小便是母亲看着长大的,母亲该是最了解我的性子。我被规矩约束这般多年,也是憋得久了,所以昨日才会那般爆发。” “我自小便知道生母已逝,祖母告诉我,我是丧母长女,日后婚事艰难。若想有个幸福的生活,那便得学规矩学女德,做世家贵女的典范。可我不想啊,我也想像二妹那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像三妹那样,有个疼她的舅舅。可我舅舅家早已没落,都不再联系我了。” 感觉到宁氏的动作越发轻柔,莫静女唇角微弯,“我也想母亲是我的亲生母亲啊,所以那年我第一个做好荷包后,首先想到的便是母亲,我将它送给了您。” 宁氏也想起那时候,脸上不由露出温柔的笑容,“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十分天真,觉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便将我这一个荷包埋进土里,结果后来呢?啥都没有得到。” 莫静女也笑起来,“我还十分喜欢那个荷包呢,结果脏了,真是可惜。” 她脸上露出遗憾之色,惹得宁氏失笑,“一个普通的荷包,你还惦念着。” “在我眼里,母亲的荷包,可一点都不普通。” “真会说巧话儿。”宁氏捏捏她鼻子,轻拍莫静女的手,“我年轻那会儿,也是个火爆的性子,要是出了什么不顺我心意的事儿,那可得闹到天翻地覆。你这一点,也算是替了我。” 莫静女矜持地点点头,然而想到宁氏年轻时的德行,心头不屑。 “这次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没了傅家大公子,还有别的好人家公子。如今你父亲官途正胜,多的是人来抢你。” 莫静女脸一下红了,“母亲尽会调笑我。” “这是事实,哪里就是调笑了。” 莫静女反手将宁氏的手抓住,真诚地看向她,“可静儿听说,静儿如今 分卷阅读33 ,只有被送进宫里一条路了。” 宁氏一下严肃了眉眼,“你在哪听说的,这等瞎传谣言的刁奴,可不能留着。” 当今皇帝花甲之年,把女儿送进去就是卖女求荣,哪个人家会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就——”莫静女神情艰涩,“祖母身边的丫头。” 她声音渐低,任谁都能感觉出她情绪的低沉。 宁氏这下也警惕起来,“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被送进宫,我这就托人打听去。” 若当真出了这种“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她平远侯府也无法在这京城立足了。 莫静女低低地“嗯”了一声,看着宁氏急匆匆的背影,嘴角笑容张得更大。 也不枉她这番苦肉计了。 ☆、春风楼 莫其姝前往国公府扑了个空,楚世子早早地出了门,什么都没交代。 她盯着“风雨轩”的牌匾看了一会儿,脚步一转,打算回平远侯府。 既然楚世子没有交代,今日便当作休沐好了。 小姑娘颇为无所谓地想,等到了莫府后院小巷,她却又被楚和堵个正着。 “莫三姑娘,主子在春风楼,特意请您过去。” 春风楼?这名字有些熟悉。 莫其姝凝眉思索,还是想不起来。不过依据“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来看,这应当是一家修得极高的酒楼。 对于美景,她向来是喜爱的。 莫其姝点点头,朝楚和温柔笑道:“楚侍卫,还请带路。” 楚和摸摸头上的汗,刚刚他还真怕莫姑娘不愿意去,那他可就交不了差了。 等到了春风楼,莫其姝才知道,这春风楼为何熟悉了,便是她那日读的话本里的青楼。而那“春风”,原来是“春风一度”的春风。 她站在门口,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转身就走。 “诶诶——”楚和忙拦住她的去路,“姑娘若是离开,属下还不知要如何交差。” 听到这话,莫其姝顿住脚,“你便对他说,我今日着了风寒,来不了。” “可世子说,便是您病了,也要将您扛过来。” 听到这话,莫其姝脸都要青了。 她知晓今日要受些折腾,却没想到是这般的折辱。 “世子也不想来这处,是受到了一位大人的邀请,偏又推脱不得,才来的。” 这话倒让莫其姝面色好了许多,她和缓了语气,说道:“我去便是,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得如实回答。” 楚和面色为难,“姑娘问便是,若是涉及一些不可言说之事,还请姑娘见谅。” 莫其姝将自己的衣袖微微卷起,问道:“那日你家主子要我买的书,究竟是在寻找什么?若是不能说,你便别说了。” 她想过,若是些重要的线索,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书里,想来该是不重要的。等她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她就不用做这劳什子跟班了。 这倒是好说。 楚和言语恭谨,“世子是在寻一本书,后来知道那书被您给烧了。” 烧了?她从小到大只烧过一本书,便是那本避火图! 莫其姝的脸青青白白起来,看那种书的人,会出入这种地方,那还当真不奇怪。 她以前,真的是高看他了。 “莫三姑娘,随属下进去吧。” 莫其姝看看门口来来往往的姑娘,微一咬牙,“你带路。” 两人一起进去。 春风楼的姑娘便看到奇怪的一幕,高大的侍卫走在前,昂首挺胸,眉清目秀的小公子走在后面,头都快低到地上去。 该是个好骗的雏儿! 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有姑娘带了笑脸,上前去招呼人。 春风楼三楼与楼下两层的装潢完全不同,楼下是一片富丽堂皇,金光灿灿,楼上却是极为典雅的装饰。 淡淡的熏香烟气蜿蜒着盘旋而上,沉香木制的桌椅带起沉重的质感,棕黄色的布饰却又添了丝丝雅致。处于热闹地带的春风楼三层,格外安静。 楚以渐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不由赞道:“还是表哥这的酒好,馥郁醇厚,香气浓郁。” 旁边一身白衣的公子感慨地摇摇头,“这么甜的酒,也只有你喝得下去。” 楚以渐朝他笑笑,没再多说。他招招手让下属过来,将一个匣子接过,放在了桌上。 太孙江喻成看见这匣子,眉毛微皱,“表弟,你确定那刘绝真死了,不会是个替身吧。” 楚以渐倒酒的动作一顿,盯着酒杯的目光微凝,叹道:“真死了。” “是吗?” “当然。”楚以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楚一到的时候他就死了,咬破牙齿里的毒囊死的。不过他的家人,倒是都被转移走了。” 听了他的话,江喻成点点头,将匣子打开。 分卷阅读34 里面的人头大张着眼,死不瞑目,正是刘绝。 “我会如实向皇爷爷报告你的功绩。”江喻成将匣子盖上,笑道:“不过这刘绝的家人,还请表弟多多费心。你也知道皇爷爷的脾气,敢行刺的人,那必定是要株连九族的。” 这番话,是嘉奖也是警告。 楚以渐很清楚这帮皇室中人的做派,此刻也只是笑道:“我必定拼尽全力,到时表哥这里的酒,可得给我留一份儿。” “那是自然,表弟也知晓,我生来体弱,这酒之一物,可不能多碰。” 江喻成举起手上的酒杯,和楚以渐相碰。 门口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两人一同转头看去,便见一位侍卫进来,“殿下,门口楚世子的侍卫带了个小公子过来。属下不知该不该将他放进来。” “哦?”江喻成看向楚以渐,眉梢微挑,“表弟,我可不知你有何玩得好的小公子,哪家的啊?” “不是什么小公子。”楚以渐眉目淡淡,“就是一个跟班,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因为皇家对镇国公府的猜忌,他自幼便没有玩伴,母亲也无法再给他生个兄弟姊妹,便都这样过来了。 听他这样说,江喻成越发感兴趣了,他淡笑一声:“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口中的玩意儿,究竟是哪番模样。放他进来吧。” 后面的一句,显然是对跪着的侍卫说的。 莫其姝好容易脱离那些女人的纠缠,上了三楼。这一路来,她都低垂着眉眼,深怕看见什么辣眼睛的画面。如今得了进去的允许,更是直接拿手挡在了眼前。 男子的大袖衫十分好用,眼前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小兄弟,你遮住作甚?莫不是不能见人。” 莫其姝的手举得更高了点,“非礼勿视。” 江喻成顿时了然,笑道:“这可没什么不能看的,你放下吧。一直举着手,多累啊!” 莫其姝原本还不觉得,他这一说,也有了这种感觉,便缓缓将手放下。 房间里只有两个男子,对桌而坐。左边的公子嘴角挂着浅笑,让人如沐春风,而右边的,正是楚以渐。 两个男人,在青楼,独处一室,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敛了眉目间的疑惑,分别朝两人行了礼。 江喻成看见她的容颜,大笑不止,“表弟,你还说人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这不是那一位吗?” 哪一位? 莫其姝心头警惕起来,总觉得这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将她看穿了。 楚以渐眉毛皱起,“表哥说不定认错人了,不过一个小跟班。” “哪里。”江喻成摇摇头,“我在父王的书房见过一张画像,上面一个人和这位小公子几乎一模一样。” “当真?” “当然。那张画像是宫廷画师所画,画的父王、莫叔、齐叔三人。” 原来是父亲的画像,莫其姝松了口气,但总觉得心神不宁。 江喻成更仔细地观察莫其姝的眉眼,最终下了定论,“确实如此。” 看到太孙的眼神,楚以渐眉毛皱得更紧,吩咐莫其姝道:“猫奴,我要吃南城区的百花甜糕,你去买来。” “是。” 莫其姝也待不下去,领命后匆匆离去。 江喻成一直盯着莫其姝的脚,看到随着走动露出的小脚皂靴,唇角缓缓勾起。 果然如此。 “没曾想表弟也学会了藏娇。” 楚以渐倒酒的动作极稳,江喻成的话并没有动摇他的心神,待得晶莹的琥珀色酒液倒满小盅,他才抬起头,“藏娇?表哥太看得起我了,我对女人可没有兴趣。” 熟读史书兵法的人都知道,那是做间谍的利器。 不过秦王塞女人进国公府的计划没有达成,竟从另一方面下了手,也真是厉害。 “对女人没兴趣?”江喻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表弟啊,你还是太天真,等你沾了那滋味儿,你就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了!” 楚以渐嘴角微抽,没有说话,只端了酒盅慢饮。 江喻成笑够了,方才说道:“哥哥送你两个通房如何?” “这还是别了。”楚以渐摇摇头,“表哥若开了这先例,底下那些人都送女人来,我可养不起。” “养不起?你还养不起吗?” “当然。”楚以渐深以为然,“殿下您想想我娘,嫁进来两年就把国公府积蓄花光了,现在还欠着舅舅钱呢。” 江喻成一想,确实如此,他那个姑母,沐浴要用牛奶,梳妆要用露水,真不是一般人养得起的。 “姑母确实不一般。可她是公主,这些通房可没那么娇贵。” “但这不妨碍我将那两通房卖了,去还我娘欠下的债。” 江喻成听他此言,再次笑起来,“表弟可真是妙人。不过今日,我还偏就送定了,你拿去卖也行,就当是表哥支援你的。 分卷阅读35 ” 他还就不信了,千娇百媚的人儿,他这个表弟当真舍得。 楚以渐举杯,“表哥愿意援助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江喻成眉梢微挑,眼里俱是玩味。 楚以渐将酒盅里的酒饮进,无视江喻成的眼神。 他敢送,他还真就敢卖! ☆、百花甜糕 南城区的百花甜糕极为有名,据说是御厨后人开的铺子,糕点的滋味儿极好。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便打发身边的丫环婆子来买。 莫其姝望着前面的长队,秀眉微皱。 她不嗜甜,当真没料到这般情状。事到如今能如何呢,只有等了。 望着面前排队而过的蚂蚁,莫其姝悠闲地开始数路过蚂蚁的个数。 一、二、三......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啊——你别推啊。”前面的姑娘忽然叫起来,引得她抬头看去。 两个妙龄的女子,衣裳朴素,头上简单地戴了几个簪子,极为淡雅素净。观其打扮,应当是京城小户之家的姑娘。 两人一手挎着一个篮子,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耳力不错,将两人的话语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别推我,刚才差点将我推倒了。你要是对那男子有意,自己去打听呗,揪着我干嘛!” 另一个女子狠狠拉扯她的衣裳,恶狠狠扔去一眼,“你小声点。不是,我看那男子周身气度不凡,应当不是一般人家的。” “你还想着攀高枝不成?怎么可能是那些达官贵人,达官贵人会亲自到这来排队吗?不过就是脸长得好了些,你就是被那张脸骗了!” 莫其姝听着她们的话,脸色一滞。当真有达官贵人来这排队,还是个皇家册封的不入流乡君。 她自嘲地笑笑,浑不在意地看向两人偷觑的方向。 脸长得好?有楚并封长得好吗? 这一看之下,她却愣住了。 男子一袭青衣,眉目清雅,身姿如青竹般挺拔,周身泛着冷然矜贵之气。他此时正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她这一偏头,目光撞个正着。 这人,有些奇怪。 莫其姝眨眨眼,见来人向她点头,她只好也回了一礼。 是认识她吗? 她也不好多问,便干脆重拾自己的数蚂蚁大计,不管周围喧嚷。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轮到了莫其姝,她买到百花甜糕,脚步轻快地回去交差。 临走时看到男子似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也不甚在意。 傅庭看到那一抹倩影消失在转角,方才回转过头,看向一直催促自己的老板娘。 男子身材高大,微皱眉带起的冷凝之气,让老板娘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她朝女儿使了个眼色,自己到里面去忙活了。 老板娘的女儿看到他,有些愣神,不过她很快重拾起笑容,问道:“这位客官打算来些什么?” 傅庭眉毛皱得更紧,略微沉吟:“和刚刚那个人一样吧。” 老板娘的女儿“诶”一声,动作麻利地包了一份百花甜糕。 傅庭接过甜糕,热腾腾的,软软的,捧在手里还会抖,这一发现让他僵了动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早已候着的小厮见他过来,忙为他撩开门帘,“爷,您请。” 他轻轻点头,上了马车。 装饰雅致的马车内部透着浓浓的书香,衬得糕点的热气越发格格不入。 傅庭将甜糕放在一边,从旁边抽出一本书看。 甜甜的香气在马车内弥漫,勾得人食欲大发。 矜贵的公子哥到底没忍住,将那油纸包打开。 金黄色的甜糕冒着热气,随着手的动作一抖一抖,十分柔软。 傅庭扳下一块甜糕,动作迟缓地放进嘴里。 这一下,他整个眉眼都皱起来,嫌弃道:“甜的。” 他明明记得,她不喜甜才对。 七年前的雨夜里,他递给她糖时,她便是这样说的。 现在可能是......改了口味吧。 傅庭皱着的眉舒展开来,身子前倾吩咐前面的车夫,“改道应天书院。” 车夫利落地应了声“好”,拉扯起缰绳来。 京城最高的建筑名为衡阳楼,是一家酒楼,据传背后有宗室做背景,向来是名流来往之所。 此刻的望江楼二楼,姬穆正靠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往街上看。 一名男子捧着个托盘,谄媚道:“姬世子,要不再来一盘?” 托盘上盖着艳红的绸布,姬穆拿手轻捻起一角,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勾唇一笑。 男子见有戏,笑容越发猥|琐,“姬世子,这是在衡阳楼,令尊不会发现的。” 姬穆眉梢微挑,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动,他将手轻轻放在托盘下面,出其不意,猛地掀翻 分卷阅读36 。 “让小爷输了那般多钱,这是还想把我底裤也赢去?” 他话音未落,逮着那人就是一顿揍,众小厮不敢劝阻,只得看他将人揍了个半死不活。 打过瘾了,他方从那人身上站起来,发狠道:“小爷跟你说,下次要还敢骗小爷钱,就不是挨一顿揍这么简单了。” 朝一旁的小厮们招招手,姬穆吩咐道:“走。” 他一脸不耐地下了楼。 小厮看他脸色颇臭,欲言又止。 “怎么了?”姬穆斜眼睨他。 “您让小的注意的人,今日出现在南城区了。” 听他这样一说,姬穆顿时了然,他知晓楚世子最爱食那百花甜糕,便让人守在那盯着,如今,果然见着了。 “是那个小跟班,还是那个壮大汉?” 小厮抬头觑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是那小跟班。” “小跟班啊——”姬穆拉长声音,“就他那小身板,恐怕挨不了几顿揍。” 他轻“啧”一声,话中都是惋惜。 虽然打不了仇人,但逮着了仇人的跟班,他还是极为高兴的。 于是莫其姝回春风楼的路,便被堵上了。 她看见前方形成一堵人墙的壮汉们,抓着甜糕的手微颤。 相比起刚被抓到黑风山牢室的慌张,她此刻镇定许多。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拼的便是气势。 她对面的壮汉们却傻了眼,这小跟班不按常理出牌,他们该怎么开头? 这,主子没教啊。 莫其姝见面前的人不说话,脚步一转便回过身去。到春风楼又不止一条路,她才不会死磕。 反正回去晚了,吃凉糕的人又不是她。 眼见着小跟班快消失在转角,壮汉们纷纷看向他们的主子。 姬穆一巴掌扇在最近的跟班脸上,暗道一声“没出息”,转头却向莫其姝的方向喊道:“齐诸小兄弟。” 壮汉:“......” 您喊了兄弟,一会儿还怎么揍人家。 莫其姝顿住脚,眉眼淡漠地转过身来。 “不知姬世子有何要事?” “我——”姬穆一下卡了壳,总不能明说,他就是来揍他的吧! 他一时没了法子,皱眉思索许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其姝秀眉微皱,只道:“姬世子若无事,那小人便先走了。” “等等,等等。”姬穆忙喊道。 硬的不行他还可以来软的,挑拨离间多好用啊,动动嘴皮子而已。 莫其姝眸光在人墙上流转,微抿起唇,“那这些人?” “我的侍卫,对,侍卫。” 不知为何,姬穆此刻居然有面对夫子的紧张感,真是奇了怪哉。 他朝身后的侍卫摆摆手,“都散了!” 转过身又朝莫其姝抱拳行礼,“方才是我失礼了。” 莫其姝回了一礼,联想到楚、姬两位世子的矛盾,她隐隐猜到了他的目的。 不过如今倒像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唔,她不该乱用诗句,这简直是侮辱孔明先生。 看到姬世子大步走过来,她眼角斜瞥向左边巷子里的衙门,心头微安。 “齐诸小兄弟,我知道你和楚世子的真实关系。” 真实关系? 莫其姝猛地转过头来,瞳孔微张,“你说什么?” 姬穆得意地翘翘嘴角,他果然猜中了。 “要不说‘敌人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呢,我和楚世子斗了那般多年,自然最是了解他。” 姬穆的话说完,莫其姝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想想这事对她也无甚影响,便又放下心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见人上钩了,姬穆嘴角笑容扩大,眼睛都眯起来,“作为这么个存在,你一定想牢牢抓住楚世子的心吧。” 难怪国公府除了荣英公主的丫环外,都没几个女的,原来楚以渐竟是个断袖,他一定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小跟班。 抓住他的心? 莫其姝嘴角微抽,看向姬穆的眼神越发奇怪,这位姬世子,究竟在说什么? 眼前人无辜的眼神在姬穆看来就是装蒜,他打算直接将那遮羞布扯了,“京中早有传言,这楚家世子有断袖之癖,我也一直都知道,楚世子好男色,作为他的新欢,你当然得学会讨好他。” 他凑近莫其姝,“而讨好他的技巧,你可以向我请教啊。” 原来楚以渐是断袖! 莫其姝回想起春风楼三层所见一幕,深以为然。 但请教技巧,那还是罢了,她又不是那些小倌。 “姬世子,小人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莫其姝拱手行礼,往左边小巷走去,她脚步极快,像是背后有人撵着。 姬穆这次倒没阻止,反倒指指她背影,对那一排人墙说道:“看吧,恼羞成怒了。” 分卷阅读37 壮汉们都点点头,不过还是有带了半个脑子的问道:“世子,万一那小跟班不是断袖咋办?” 姬穆颇为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小爷这可是两全其美之计。若那小跟班是断袖,那便是恼羞成怒,把柄就被小爷捏在手上了。若是他不听我的话,小爷可以把这事抖落给镇国公,他就惨啦。” “那若不是呢?”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更好。你想想,你个喜欢女子的男人被人污蔑成喜欢男子,还是和自己的主子,什么感受?” 壮汉看看姬穆方正的脸,下意识回道:“难受。” “这就对啰。”姬穆接过另一个小厮递来的折扇,刷地打开,“他从此看自己主子的感受,肯定不舒服,这不就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了?” 壮汉恍然大悟,恭维道:“世子爷英明早逝。” 另一个小厮骂道:“是英年早逝,你个没脑子的。” 壮汉马上改口:“哦哦,世子爷英年早逝!” 姬穆原本的好心情被两个属下败得精光,反倒生了一肚子气,不由骂道:“两个蠢货!” ☆、绫罗阁 莫其姝抓着百花甜糕到了春风楼三层,一时不知该不该进。 姬世子的话虽不可尽信,但到底在心头留了痕迹,怕进去扰了楚以渐的好事。 他那般记仇一个人,她若是坏了他的好事,可能会被折腾得不行。 这样一想,她眉头皱得更紧,甚至动了还楚以渐一本避火图的念头。 不过两个男子的避火图,应当不好找。 正恍神间,面前的门忽地开了。 楚世子脸颊绯红,带着两个娇娥从中出来。 他们,玩得真大。 莫其姝往里探头,一身白衣的公子心情颇好,还朝她温和地微笑。这个笑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装作一副正经的模样。 一道目光如有实质,落在她身上。 看到来人,莫其姝只好低头道:“世子爷。” “东西呢?” 她将手中温热的甜糕举起,递给楚以渐。 楚以渐微微挑眉,赞道:“做得好。这百花甜糕就赏给你了。” 听了这话,莫其姝脸色一滞,她不喜甜,这样的赏赐还真承受不起。况且这般做派,不是在消遣她吗? 心头哪怕有千般不爽,她也未曾表现出来,反倒脆声道:“多谢世子。” 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莫其姝做奴才的功夫实在差了许多,狗腿子第一准则都未把握。 哪怕主子赏的是狗粪,那也该欢喜地吃下去,最后还该来声好。 楚以渐便一下皱了眉,这小瘸子,莫不是对他不满? 他一下站住不动,引得身后低头的小跟班撞了上去。 “嘶——,疼死我了!” 呼痛的却不是小跟班,反而是被撞上的楚世子。 他将背后的小跟班揪到身前,反手去摸自己后背。背上的衣裳有些拉丝,竟是被弄破了。 这人的头是铁做的吗? 他恼怒地看向莫其姝,成功在她头顶发现一支簪子。或许是对男子的发髻不甚熟悉,知冬成功将这簪子插得歪斜。先前楚世子停下脚步,那簪子尖利的一端插向他的背脊,成功挑破他的衣裳。 “你这一路在干甚!继着腿瘸人傻之后,你还要来个眼瞎不成?” 莫其姝一路都低着头,闻言,眉毛浅浅皱起,“是你忽然停下的。” 这话的潜台词便是,不关我事! 楚世子眼神倏地严厉起来,伸手掐住莫其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小姑娘被他惹毛了,猛地将他手打下来,“你干什么!” 手被打开他也不恼,淡定地拿出帕子擦擦手,他凑近莫其姝,轻声道:“我说莫三,你长得又不丑,为何总是低着头?低着头多没精气神啊。” 莫其姝耳朵动了动,眼角余光瞥见大厅中男人左拥右抱的情况,头低得更狠。 于是楚以渐再次瞧见她头顶的单笄,心头的怒火一茬一茬往上冒。 “我叫你抬头!” “抬头做甚,看这些伤风败俗的画面吗?” 她未曾对这些行为表露不喜,但这也不意味着她欣然接受。 楚世子看着小姑娘气得通红的脸,舌头上挑,抵住上颌。少顷,他才收了脸上倨傲的神色,边走边吩咐道,“跟上。” 京城绫罗阁, 莫其姝看着眼前的衣裳铺子微微发愣。 绫罗阁,京城有名的衣饰铺子,一楼卖衣,二楼卖饰物。其精巧系列的每一套衣裳,都是独一无二。虽然她未来过,但也知道这是夫人姑娘们外出逛街的不二之选。 换句话说,这是个女装铺子!楚世子个男儿,到这里来干嘛? 莫其姝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分卷阅读38 两个娇娥柔柔地道:“世子是打算给妾身挑选衣裳吗?” 楚以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折扇遥遥朝铺子一指,朗声道:“是。你们先选,我看看行不行。” 身后传来两声千娇百媚的应答声,温柔酥骨,“多谢爷。” 原来他是来给两个娇娥置办衣裳的,可真是大手笔。 绫罗阁外停着各式各样的马车,莫其姝眼尖地看见了平远侯府的徽记,故而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楚以渐带着人进了绫罗阁,她便在铺子不远处寻了一家豆花店,点了一碗咸豆花,却也因此错过一场好戏。 太孙送给楚以渐的两个通房,一静一动。静的温柔娴雅,是那解语花;动的活泼剔透,是那开心果。此刻都是卯足了劲想争得宠爱,挑那种能显出自身特质的衣裳。 便有一位选中了一件月白色玉兔暗绣长衫,和另一位看中的姑娘争执起来。 掌柜的不知如何解决,只能到二楼寻楚以渐。 楚世子正看中一支单笄,沉香木制墨兰花雕的笄身,透着点点淡雅。 晋朝男子不论加冠是否,均应以单笄束发,不束发的,都是罪犯或流浪者之类的不入流之人。 用簪子束发,也亏得莫三想得出来。 他将那支单笄取出,转头便看见身后浑身抖如筛糠的掌柜的。 “何事?” “主子,您带来的那两位姑娘和平远侯府大姑娘因为一件衣服吵起来了?” 掌柜的十分焦急,一边是自己东家,一边是侯府贵女,他还当真不知该如何做。 “哦?” 楚以渐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看着单笄的神色却越发专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单笄,像是把玩着稀世珍宝。 “主子。” “我不是你主子,孟掌柜该是认错人了。”楚以渐利眸微斜,警告地看掌柜的一眼,直把人看的冷汗直冒后,他才收回眼神,淡淡道:“把这支单笄包起来。” “是是是。” 孟掌柜忙点头哈腰,又商量着问道:“那——,那两位姑娘?” “我去看看。” 楚以渐还未走下楼梯,便见那太孙送的娇娥小碎步朝他走来,步子虽迈的小,但那速度却不可小觑。 她一上来便开始掉眼泪,微微下垂的眼角衬得她越发楚楚可怜,店里帮忙的伙计看了,心都一抽一抽地疼。 楚以渐却忍不住皱了眉,就不能去他看不见的地方哭吗?烦不烦啊。 他脚步微撤,对楚和吩咐道:“你去安慰一下......哭的那姑娘。” 楚和:“......” 这是您的通房,又不是我的。而且看您这样子,连人名字都没记住。 一向听话的楚和少有地违反了主子的命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根柱子。 太孙找人调|教出来,还是拿来送人的通房当然是有过人之处的,起码这看人眼色的工夫数一数二。 那通房看两人无动于衷,自动自发地收了眼泪,顺带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妾身让世子见笑了,这般小的事情,还哭一场。” 瞧瞧,多会说话,不仅避免了尴尬的场面,还能给人留下一个识大体的印象。莫三就该好好学一下,她那臭脾气,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这样下去,不被人弄死才怪。 莫静女也见到了楚以渐的出现,遂上来行礼。 自被傅庭拒婚以后,她便萌生了嫁给楚世子的想法。虽然未来的他会战死沙场,但镇国公府有荣英公主撑着,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自是有保障。 上次在他面前丢了脸又如何,世家联姻,看的主要是家族,只要姑娘家没有失了清白,稍微有点脑子,那都是可以的。 以父亲在太子面前那般炙手可热的程度,她还是有三成机会的。 而她,便是最能把握机会的人。重生仪式这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都被她抢到了手,现在这种情况比起当初,那是小巫见大巫。 正所谓女人最懂女人,两个通房见了莫静女,眼神都警惕起来。 一个不着痕迹地挡住楚以渐的视线,另一个则是直接开骂。 “在侯夫人不在的情况下,莫大姑娘还主动上前给外男行礼,可真是大家千金的礼仪啊。” 她小手捂着唇,呵呵地笑起来。 “莫大姑娘如今这行为,和那春风楼看见男子的姑娘们相比,又有何区别呢?” 将一位世家贵女和青楼女子作比,可谓是最大的侮辱。 莫静女微张张嘴,实在是说不出话。眼前两人,委实欺人太甚。偏她又不能如她们般张口就来,只能将这个暗亏吃下。 那通房却不放过她,“要妾身是您,此刻就呆不下去了。不像莫大姑娘,还伫在此处。怎么?渴望世子爷的怜惜吗?” 莫静女脸被气得通红,却又无计可施。 恰巧宁氏从二楼下来,她便一下扑进母亲怀里。 分卷阅读39 宁氏接住她,问道:“怎么了?” 听莫静女絮絮叨叨将事情讲完,她才淡淡道:“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莫要计较。和一个不入流的东西争,吃亏的肯定是你。” 莫静女瞪大眸,她本来打算让的,谁知道对面逮着她就骂,这又不是她的错。 宁氏将莫静女拉到身后,又看向楚以渐,淡声道:“这件衣服让给楚世子了,还望世子学会约束自己的奴仆。” 楚以渐唇角微弯,“这是自然。” 待得宁氏两人都走后,他才看向那两个通房,“挑好了吗?” 男人斜倚在扶手上,阳光透过斜侧的窗户,在他脸上打出斑驳的阴影,抬眸不经意看来的一眼,叫两个通房都不由自主红了脸。 “挑...挑好了。” 声如蚊呐,全没有先前的气焰。 楚以渐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孟掌柜,吩咐道:“她们挑的,都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楚以渐:又不是爷的女人,凭什么爷花钱。 ☆、豆花 绫罗阁斜侧里的豆花店不算有名, 但得益于绫罗阁的人来人往,店里的生意也极好。 豆花店十分简陋,几根竹竿一立,一个小棚轻遮,便成形了。 开店的是一对老夫妻,看得出两人感情很好,店里客人少时,妻子便会给丈夫擦擦额角的汗,夫妻俩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容。 虽然辛苦,但很幸福。 看到这样温馨的场面, 莫其姝嘴角也不由带起笑意。 平淡而没有算计的生活,如同冬日早晨的稠粥, 滋味虽淡却是家的味道。 “这位小哥, 你的豆花。”老板娘将热腾腾的豆花端来,放下的动作迅速而熟练, 她一边将手在围裙上擦擦,一边道:“小哥若是觉得味道不够,那边可以自己添的。” 她指指另一侧的小桌, 示意莫其姝自取。 “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擦擦自己头上的汗, 脸上笑意融融, “哪里哪里,您吃得开心就好,我就先去忙活了哈。” 莫其姝欣然点头,看着老板娘回到小棚里, 看到老板抓住她的手轻轻哈气,埋怨她不小心。 这种生活可真是令人羡慕。 她微微低头,取来汤匙轻舀豆花。 豆花极嫩,一碰就碎,白花花的表面撒着些许绿色的葱花,随着风吹,它一抖一抖的,引得葱花从它身上滚下,刷地落入艳艳的红油里。 嗅着扑鼻而来的香气,莫其姝没忍住,舀了一勺入口。 “哈——哈——”她抬起头猛地哈气,却不想豆花太过滑嫩,直接顺着喉口滑下。 这一下,她可是实打实体会到,什么叫火烧火燎,偏周围又没有冷水,只急得她在原处跳脚。 老板娘看见她的窘状,忙从缸里取出水给她送来。 待得凉水入口,她才总算是缓和了一点,不过喉咙口依旧是一片火辣辣,引得她不停咳嗽。 “我说猫奴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看你这样子,没见过世面的。” 熟悉的高傲声音,莫其姝转过头,便见楚以渐带着楚和,并两个一身白衣的姑娘过来。 她咳了两声,忍不住呛嘴道:“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楚以渐在莫其姝对面坐下,朝小棚喊道:“老板,来碗素豆花。” 北方只有咸豆花,不像江南,那里的甜豆花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如今楚以渐只有退而求其次,来一份不加料的豆花。 “好嘞。” 得到老板的回应,楚以渐又转过头看向莫其姝,笑道:“小瘸子,你可是我的仆从,怎么就不关我事了。” 莫其姝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专心看着自己碗中的豆花。 楚以渐得了个没趣也不生气,招呼另外三个人到隔壁坐下,想想他又觉得不对,便把那两个通房招呼过来。 莫其姝明显感觉两个通房的精神面貌和之前不同,都严肃着脸色,循规蹈矩。 楚以渐敲敲桌板,看向两个通房,神色严肃,“还记得你们的身价吗?” 两个通房的脸有些苦,她们互相看了一眼,瘪着嘴道:“奴婢记得。” “那段话呢?” “也......也记得。” “那你们复述一遍。”楚以渐将手撑在头下面,脸色悠然自在,他又偏头看向莫其姝,“你听听,听完告诉我感受。” 莫其姝像没听到似的,满心满眼只有她的豆花。 楚以渐皱了眉,额角微抽,“你若给出一个好的意见,从明日起,就不用来我这当差了。” “当真?” “当真。” 莫其姝一下就高兴起来,小手一挥,看向两个通房,“你们快些复述。” 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莫名让楚以渐心头不爽。 分卷阅读40 两个通房看看两人脸色,听命地复述起来。 喜动的那个先来。 只见她眉毛微皱,脸上带出丝丝悲伤,“小女子名金妞,年岁十七。原为一农户家幼|女,上头有三个姐姐,都已嫁人。家父春耕时被那不长眼的野牛冲撞,死于非命。可怜叔伯欺我孤女寡母,竟将家宅田地霸占,到了如今,我父连一副薄棺都无,简直欺人太甚。” “迫于无法,只得卖身葬父,若有恩人愿买下,必当做牛做马也会回报。” 她似演上了瘾,手一抬,嗪首微倾,掩面而泣。 楚以渐见她演出结束,颇为满意。 莫其姝看得一愣一愣的,还未回过神来,听到楚以渐问询,方才喃喃道:“还,还行。” 她转过头看向楚以渐,眼神一言难尽,“你这是打算......把人送去唱戏?” 这也太没君子风度了,好歹是一度春风的人,怎么能如此对待。光看他对这通房的态度她就可以猜到,将来嫁给他的人会有多悲惨。 她这话一出,楚以渐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同了,这样的真把式,还能当成唱戏。 莫三脑子是真的有坑。 他也懒得解释,便道:“你要是这样猜的,便这样认为吧。好了,该另一个开唱了。” 静的那个手段更为高超,她有一项绝技——哭。 眼角微微下垂,杏眸微睁,豆大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莫其姝看着她的泪,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连勺内的豆花快掉了都未曾注意。 “小女子名姜云,年方十六,家住京城外柳上县。前些日子,父亲欠了当地富商十万贯铜钱,故而卖身还债。因着已故外祖父是秀才的缘故,故而识得几个大字,可做磨墨添香之举。” “若有恩人愿助家父度过难关,小女子做牛做马还报君恩。” 她收得也快,立刻期待地看向莫其姝,等着她的评价。 莫其姝看到她热忱的眼神,心头竟生出一丝不忍,这等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啊,竟是要被送去做戏子,真是。 “挺好的,你哭得很美。” 姜云听了这话,嘴角抿起浅浅弧度,搭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的姿势,惯是一副大家闺秀之姿。 然而莫其姝不知为何,从她看向金妞的眼神中,体悟出丝丝挑衅,这可能是她的错觉。 莫其姝抿抿唇,正打算开口给两个大美人求情,便听楚以渐又问道:“你觉得,她们俩这番表演,能不能打动男人的心?” 打动男人的心?楚世子究竟想做什么? 她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只好说道:“我又不是男人,怎么知道?” 她现在不怕暴露身份,反正明天就解脱了。 “不是,我想的是能打动你的话,那么大部分男人自然也是能打动的。” 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怎么不问问能不能打动你自己呢?” “因为我和很多男人不一样。” 人在他眼里没有分别,硬要分出一个类别的话,那便是国公府的敌人和伙伴两类而已。 得到了本人的承认,莫其姝不得不认可姬穆的话。这楚世子,怕真是个断袖。 她收回看向楚以渐的奇怪眼神,右手握着汤匙在碗里打转,慢悠悠道:“他人我不知,反正我倒是挺心疼的。” 摊上楚世子这么个大猪蹄子,这两个大美人也真是倒霉。 她不期然又想起舅母对几个表哥的训诫。 ——“娶妻不能光看姑娘家长相,还得看人家的心肠。你们要知道,这娶妻不贤,祸害的可不止三代。” 在莫其姝看来,嫁人也是同理,就是可惜了楚世子这张绝世的脸了。 察觉到对面人一直盯着自己,楚以渐不由摸摸脸,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收回自己的眼神,“看你好看。”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楚世子一愣,耳朵泛起淡淡的薄红,心头也泛起丝丝痒意,说不清又道不明。 恰好此时老板娘将楚世子的素豆花端了上来,解了尴尬的气氛。 老板娘将碗放下,又对莫其姝笑道:“小哥,你若是觉得味儿不够咸,可以去那里添点味道。早先就有客人说过这个问题,但每个客人口味不一样,我拿不准,便只得你们自己动手啰。” 莫其姝确实觉得差了点味儿,遂点点头,趁老板娘未转身之际,又接着道:“再来三碗豆花吧。” 她看向金妞、姜云二女,又喊喊楚和,问道:“你们能吃咸吧?” 二女没受过这种待遇,一时愣住了,楚和倒是十分熟悉,忙道:“属下能吃咸的。” 莫其姝点点头,又看向发愣的两人,“你们呢?” 两女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莫其姝的眼神颇为复杂,轻声回道:“奴婢也能吃咸的。” 老板娘恰时接话道:“那就是再来三碗咸豆花。” “对。” 分卷阅读41 看着老板娘回去忙碌,莫其姝又去了那小桌,用小碟装了些许红油,最后回到位置上,专心吃起自己的。 过了一会儿,两女的豆花也都被端上来。 楚以渐看着周围的三碗咸豆花,心情十分复杂。 他的素豆花在其中十分突出,像是被孤立了一样。 “你不觉得你做的有点过分?” “过分?”莫其姝抬起头来,她黑色的瞳仁中溢满不解,“你做的才算过分吧。” 她从位置上站起,将那一碟红油全部倒入楚以渐的碗里,撂下一句,“这才是真正的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豆花:呜呜呜,我不干净了。 楚以渐:心头酸溜溜的,怎么回事呢? 求收藏(gt﹏lt) ☆、小弟生辰 距那日与楚世子闹翻已有三日, 这日是莫胜平的生辰,莫其姝带着礼物,到了小弟的院子。 因着不是整十年岁,小胖子的生辰也不大办,不过家人在一起聚聚而已。 见到莫其姝,小胖子立刻小步跑来,圆滚滚的身子一抖一抖,煞是可爱,“姐姐来了。” 莫其姝看向他身后,不大的院中只有几个奴仆来回忙碌, 她眼中不由泛起疑惑,为免让小胖子担心, 她没有说出口, 只弯唇笑道:“看来我还是第一个到的。” 嘴上是这么说,心头却忍不住琢磨起来:往年莫胜平的生辰, 宁氏都是第一个到的,今年也不知为何,人都不见。 莫胜平脸红得像苹果, 大眼睛扑闪扑闪, 他扯着莫其姝的袖子, 将她拽进院子,按在石桌上坐下。 “姐姐,我做了两个红鸡蛋,咱们一人一个。”小胖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带着一丝丝窃喜,“在她们来之前吃掉,不要叫她们知道,这样就没人会和姐姐抢了。” 这话让莫其姝哭笑不得,她揉揉小弟的脑袋,摇头道:“你的生辰,该你吃才是,我看这两个红鸡蛋啊,你都解决才好。” “不行。”他拽着莫其姝的手,耍赖起来,“我做了给姐姐的,姐姐就得吃。” 不等莫其姝反对,他便小跑去将两个鸡蛋拿来,一个递给莫其姝,另一个捧在自己手里。 “姐姐,你比我大,你先吃,吃了就能转运了。” 莫其姝真没打算吃,依着她的想法,是要把这鸡蛋剥了给小胖子的。 有个这样的弟弟,着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她当姐姐的,也不该落于人后。 拿起那个鸡蛋,鲜红的色泽衬得莫其姝的手越发白皙。 她食指和拇指微曲,将鸡蛋在碟子上轻磕,清脆的“啪”声响起,浓稠的蛋清和着黄色的蛋黄刷地流出,很快溢满整个碟子。 这个红鸡蛋竟是生的! “阿平!你这鸡蛋怎么做的!”哪有用生鸡蛋做红鸡蛋的啊? 想到莫胜平从小到大都未进过厨房,她也算是明了,他这是以为鸡蛋一下下来就是熟的。 莫其姝脸都变了色,她抬起自己的手,上面沾着黏黏的液体,要掉不掉的,让人难受。 莫胜平也惊地站起来,他还从未见过姐姐脸色变成这般模样,忙让丫环去装水来。 待得一切收拾妥当后,莫其姝不由看着自己指尖的鲜红色发神,少顷,才问道:“你这鸡蛋,不会是在红颜料里滚过?” 罪魁祸首大张着眼眸,一脸无辜,“在锦绣阁的口脂里滚过。”那口脂,可贵了。 莫其姝也不忍心责备自家小弟,最终只是叹口气道:“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想吃红鸡蛋的话,姐姐给你做。” 莫胜平此时也知道自己犯了傻,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朝莫其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莫其姝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来,是一枚护心镜,随着她乡君的头衔下来的,如今送给莫胜平,也算是物尽其用。 “姐姐是知道了我的打算吗?”莫胜平看见这面镜子,纠结着不肯收。 这话倒让莫其姝疑惑了,“你的打算?” 小胖子犹豫一瞬,方才交代道:“我想去边关历练,我想当大将军。” “不行!你还太小,去边关太危险了。” “为何不可?”莫胜平哽着脖子,“我都长大了,而且我如果去舅舅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确实没什么危险,舅舅不会让他上战场,莫其姝略微沉吟,最后说道:“还是看父亲怎么说吧。”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风越刮越大,将莫胜平院中的树都刮得摇摆起来。冰凉的雨滴一滴一滴打下,两人不得不到室内避雨。 室内早已摆好了一桌菜肴,十分丰盛,然而客人却没有来全。 小胖子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除了莫其姝,这侯府的主子,还一个都没有出现。老夫人自二夫人自缢后便着了风寒,不见外客,自是来不了。父亲公务繁忙,也可以理解。 另两个却是不知何踪。b 分卷阅读42 r   莫其姝只好安慰小胖子道:“肯定马上就到了。”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有人来了。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便见平远侯莫新安从院外走了进来。 “父亲。” 莫新安点点头,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莫胜平,是一方端砚,价值不菲。 莫胜平高兴地接过,“谢谢父亲。”虽然他不喜欢读书,但这毕竟是父亲的一番心意。 莫新安递过礼物后,又淡淡说出自己的叮嘱:“愈之父言‘不见公与相,起身自犁鉏。不见三公后,寒饥出无驴。’” 什——什么意思啊? 莫胜平傻了眼,他读书不行,听不得如此高深的语句,便忙朝姐姐求助。 莫其姝也知道,读书这件事,一直是莫胜平的老大难,父亲为了这件事,不知训了他多少次。 她叹口气,解释道:“父亲是说,人的功绩要靠自己努力,许多出身寒门的人最终成了公和相,而许多出身高贵的人,因为不努力,最后饥寒交迫连驴车都坐不起。意思就是叫你好好读书,别放弃。” 莫胜平睁大眼,愣在原地,读书对他而言,当真是一件难事,他就没有那个脑子。 “你姐姐解释得没错。”莫新安点点头,走到桌旁坐下,夹起一筷子菜,却是忍不住皱眉,“冷的。” 他吩咐丫环将菜重新热一份,却看到小儿子缩在小女儿身后,探头探脑。 “畏畏缩缩哪有大丈夫模样?” 莫其姝听了这话,心头一紧,这分明是父亲的激将法,小弟怕是会被激出来。 果不其然,莫胜平从莫其姝身后出来,脸涨得通红,“父——,父亲,我——” 说实话,他是有些害怕父亲的,戒尺敲手的过去历历在目,让他心生退意。 “若是说不出来,那便不要说了。” 又是激将法,偏偏莫胜平就吃这一套,一下将话吐露了个完全。 “我不想读书,我想去习武,做大将军!” “是吗?”莫新安将筷子上的花生米放下,严肃道:“以你这被人激两下就要跳脚的脾性,若是带兵,怕不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莫胜平急得快哭了,忙道:“可我喜欢武枪弄棒,不喜欢读书啊。” “阿平,你得知道,很多时候,喜好不能代表一切。有些人讨厌读书,依旧做了状元,有些人厌恶战争,最后却做了元帅。你说说你,读书这般简单的事你都不行,那其他的你又有什么信心说你能做好。” 眼见着阿平眸中溢出点点泪花,莫其姝忙站到他身前,转移话题道:“父亲——” “读书明明一点都不简单。” 却是莫胜平从她身后出来了,他壮着胆子,手却揪住莫其姝不放。 “对你们简单的事,对我却不简单!我一看到那些长篇大论,就脑壳疼,我不想读书,我想练武!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强加在我身上呢!” 这话倒让莫新安一愣,他回味了儿子的话,仰头大笑,黑色的美髯随着他的胡子一抖一抖,直叫莫胜平苦了脸,再次缩回莫其姝背后。 莫其姝也为父亲的笑而震惊,记忆中,父亲一直是严肃端方的模样,很少如此。为免父亲因少有的大笑而呛住,她拿茶壶倒了杯茶,放到他手边。 “怎么了?”莫新安笑够了,疑惑地看向她。 莫其姝没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摇头作无事状。 丫环热的菜很快就来了,几人纷纷入座,两个小的却都不动筷,只看着莫新安吃。 莫新安只稍微一想,便猜到他们如此的原因,他摇摇头,说道:“你母亲和你大姐不会来了,昨日我回府后,便罚了她们禁闭。”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前些天收到的那封信,不由看向莫其姝,语气复杂,“你真打算那样做?” 莫其姝正拿起筷子,闻言一愣,缓缓说道:“确实。” “那你可知道,宁元帅府前些日子遭窃,却分文未失。” “什么?”莫其姝美眸瞪大,秀眉忍不住皱起,“舅舅他们没有受伤吧。” 莫新安复杂地看她一眼,方缓缓道:“没有。” “那就好。”她长舒一口气,连看桌上的饭菜都顺眼许多。 莫新安看她这样的表现,心头复杂的感觉渐浓,像墨色染了一汪池水,越荡越多。 他直接撂了自己的筷子,抱着自己的胡子一下一下抚摸起来,也不出声,就端坐在那。 两个小的明显感觉到父亲的心情不妙,都低头吃自己的。 莫胜平吃得口渴,不由去端一侧的茶壶,不想倒水时没拿稳,“哐当”一声砸了自己另一只手。 “唔,疼死了。”他也不敢大声呼痛,只忍了痛楚在那小口吹气。 然而这一下却是惊动了侯爷大人,他斜瞄莫胜平一眼,嫌弃道:“这都觉得痛,还想当大将军。” 分卷阅读43 可怜莫胜平只能张着泪汪汪的眼,闭紧嘴巴。 ☆、暗流涌动 太子府书房, 太子拿着岭南加急而来的密信,眉头深锁,他看向下属,再次确认道:“你确定宁宏涛打算将莫乡君接走?” 这话问了也等于白问,他知道属下不敢骗他,可也就是太过震惊,让他不厌其烦地多次确认。 下属跪在地上,头低得更狠,额上豆大的汗水顺着轮廓流入眼睛,他也不敢去擦, “属下多方打探,已是确定。” 如同捅了马蜂窝, 太子的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宁宏涛那个老匹夫,真是给他点颜色就开染坊, 想将外甥女接回去,也不看他允不允许。他这是翅膀硬了,打算投靠秦王吗! “你现在就去传令, 令镇国公世子接任岭南大元帅之职!” “殿下不可啊——”幕僚们都知道太子说的是气话, 这一命令下去, 岭南军心不稳,秦王趁机而入,那可是天下大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诿着, 眼神的多方对战下,最后推举出来的是个年迈的老者。 这老者在太子微末时投靠他,在太子心中分量极重。 他一下在太子身旁跪下,头一磕到底,老人身形佝偻,颤颤巍巍。 “殿下息怒,息怒啊——,私以为,宁大元帅没有反意,不过是心疼莫乡君罢了。莫乡君遭此大难,元帅心里疼惜,想见见自己外甥女,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老者头发花白,诉说着这些年的艰辛,也让太子想起年幼时在冷宫的生活。 早些年皇帝专宠戚贵妃,以致宠妾灭妻,太子很是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后来戚贵妃无子,便私下扶植秦王,还是这位老者在皇帝面前以死相胁,才使得他有学习帝王心术的资格。 太子叹口气,将老者扶起,“褚老切莫如此,孤刚刚只是气话,您快起吧。” 老者得了这话,方从地上缓缓站起,却又听太子道:“可这也不是办法,宁大元帅已经与其妹决断,不安稳,还是得找个办法绑住他才行。” 绑住人的方法很多,最可靠的,便是捏住对方的软肋。 而既是宁元帅的软肋,又在京城的,可只有莫乡君。 平远侯府五少爷他们也考虑过,但鉴于这位少爷不是在元帅身边长大,同时还是宁家最不缺的男儿,他们都一致排除了他。 太子也想到这一点,他在书房中转了几圈,直转得众位幕僚都抬不起头后,方才开口道:“去将太孙请来。” 江喻成很快就过来了,他不知父王何事寻他,只站在原地不语。 “阿成,上次孤提的提议,你如今考虑的如何?” 上次的提议? 江喻成眉一拧,是纳莫乡君为侧室的提议吗? 上次父王专门拿了幅画像过来,问他是否有意纳为侧室。可他已有两个侧室,再纳怕是不和礼制。 “父王,我听说莫乡君的命格——”他拉长声音,做为难状。 太子斜斜瞥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她的命格怎么了?” 江喻成吞吞吐吐,犹豫半晌,才轻声说道:“听说天生带煞。” “哦?”太子重重将茶盏放在桌上,“你什么时候也信那些谣言了?” “可——” “罢了。”太子摇摇头,脸上满是失望,他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语重心长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你要用心去看,用脑子去想。” 他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莫乡君的命格孤早已让钦天监测过,不然怎敢许配给你。钦天监给出的命格只有四个字——大吉大利,小时候给她测命的游方道士,应该只是个骗子。”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唏嘘,莫乡君的遭遇十分凄惨,当真是时也命也。 江喻成的借口被打了回来,只得找别的方法,搜刮起其他可堪良配的人选。 “父王,儿子认为,可将莫乡君许给二弟。” 二弟江霖年已十八,仍是孤身一人,若他给他求了情,兴许能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来。 太子却是立刻皱了眉,“不行。” 他的二子命格奇特,钦天监说他就是个杀星,若不放在佛门压压他的凶气,怕是会为祸苍生。 江喻成苦了脸,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莫乡君,将自己原本的侧室贬了,要知道这两个侧室背后家族的用处都不小,是他对付父王外室子的利器。 虽说莫乡君背后的兵权极为给力,然而宁大元帅的人脉都在边关,与如今在太子派系举足轻重的家族相比,分量还不够。 他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人,“父王,那表弟如何呢?表弟的正妻之位,可比我的侧室值钱多了。” 听了这话,太子倒沉思起来,若是以前,他还会担心镇国公一系与宁元帅一系联合起来,架空他,可自从那件事成功后,他就再没有这个担心了 分卷阅读44 。 他神色一下温和起来,笑得眼角起了浅浅褶皱,“你表弟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呢?” “当然是愿意的,他可是为了他未来的妻子守身如玉呢。”江喻成笑道:“父王可还记得,那两个通房?” 太子明显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这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心行事,方为正道。 他招招手让幕僚们退下,只留下他和太孙两人。 “听说他将那两个通房送人了?” 江喻成脸上却是无奈,“他那哪叫送,他那叫卖,一个卖了一百两,还有一个卖了一万两。” “一万?”太子明显惊住了,“怕是劫了钱庄都没有这般多钱吧。” 江喻成摇摇头,淡淡道:“那也是他的本事,一个被丞相府的小公子买了回去,还有一个则是进了承恩侯府。” 太子心情一下就好起来,这两家都是他的敌人,丞相拥立皇帝,立志做保皇党,承恩公府是戚贵妃的娘家,靠着戚贵妃的受宠贪墨不少银钱。 “他知道只有这样做,孤才不会罚他,这也算是借你的花献孤的佛了。”太子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孤独一人这么多年,孤也确实该给他找个可心人,暖玉添香,多美好啊。” 太子大手一挥,做下决定,“那就赐给他,这样孤不论是对荣英,还是对宁元帅,都算是有交待了。” 书房外的花丛随着风一抖一抖,上下晃悠的样子如同迷人的娇娥,嗪首一点一点,煞是可爱。 * 镇国公府最先得到这个消息,楚以渐惊得直接将茶盏打了。 他一边去内室换衣,一边询问道:“飞风,你确定你没听错?” “没听错,属下听得一清二楚,太子殿下说要将莫三姑娘许配给您。”这声音十分尖细,听起来就像是女人的声音。 若是有太子府的人在场,便会赫然发现,跪在地上的是太子书房的洒扫太监——小飞子。 他易了容到国公府,一路上不曾被人发现。 楚以渐换完衣衫,坐在桌前,却是沉默了。 飞风看他如此,不由问道:“世子是不想娶莫三姑娘吗?” 依旧无人回应。 飞风回想着自己从太子府总管处学到的功夫,开始揣摩主子的心意。 “属下得到消息,不多时宁元帅便会来接莫三姑娘,世子若不想娶,可在莫三姑娘被接走前杀掉她。” 听到这话,楚以渐抬眸看了飞风一眼,眼底的寒意让飞风不由战栗起来,怀疑自己猜错了主子的心思。 楚以渐再次倒了一杯茶,放在嘴边慢慢地饮,少顷,方才说道:“死了一个莫三,还可以出现千千万万个莫三,只要太子说她是莫三,那她就是。而外面的人只会知道,我楚以渐娶了宁元帅的外甥女,宁元帅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哪怕宁元帅朝别人解释他非太子阵营,也会被别人当作拉拢人心的假话,暗地里怀疑他是太子派出的奸细。而且莫其姝若死了,秦王可能就真的起来了。要知道,他可是毒害母亲的真凶。” 当初秦王给太子下毒,却被身怀有孕的荣英公主误饮,五个月的孩子没了,同时也坏了身体,再不能生育。 那时候的楚以渐不过五岁,看着周围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从房间里一盆盆端出的血水,小小的他便记住了,秦王是他的一生之敌。 不过这件事在现在的他看来,秦王或许是罪魁祸首,但他的太子舅舅,也不是完全无辜。毕竟这次事件的最大受益人是他,估计是早就知道了秦王的计划,最后顺水推舟了。 不过收拾人,总得一个一个来,将莫三娶回来,总比娶个不认识的女人好。再说将宁大元帅拉入他的阵营,也对后期的报复有利。 飞风一听,也明白了,他之所以效忠世子,便是因为荣英公主救他一命,此时知道和公主相关,也不再说反对的话语,不过,“世子您不能委屈自己啊,而且您身上的毒也——” 他没有说下去,不过楚以渐听懂了,他微微挑起眉毛,薄唇微翘,“我当然不会委屈自己,婚前,我会和那个女人定下协议,她不能碰我一根毫毛。” ☆、太子设宴 太子府三日后将召开宴会, 特邀各府千金公子参加,作为平远侯府独一份的莫乡君,自然也是收到了请帖。 莫其姝看着那份大红色镶金边的请帖,心头略微有些犹豫,舅舅说来接她的日子,恰巧是宴会的第二天。 依着她的想法,宴会那日是打算收拾行囊的,然而太子府的这次宴会,打断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将右手撑在颈下,左手细指微微拨弄桃花的枝桠, 叹了口气,“知冬, 等到那日我带知夏去参加宴会, 你便将我们的行李收拾了。” 知冬微微愣神,点点头, 她一向听话,从不违抗主子的命令。 知夏却在这时掀起门帘进来,她脚步匆匆, 风风 分卷阅读45 火火。 “姑娘, 您猜奴婢在外面打听到了什么?” 知夏是个消息灵通的, 她耳力极好,每次去厨房端菜时,那些婆子虽然避着她小声说话,但话语的内容都被她纳入耳里。 屋内两人都知道她这个技能, 但也知道她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故而也并无多大反应。 知夏也不气馁,而是继续说道:“听说太子府这次宴会可是不一般。” 这话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莫其姝不由微掀眼皮看向知夏,促狭道:“你这次又是从谁那得到的消息?大厨房的王三娘,还是洒扫的李婆子?” “都不是。”知夏快速地摇了两下头,面上做出为难状,她略微踌躇,方才说道:“是夫人院子里的碧儿。” 她知晓这话会让两人都陷入尴尬的境地,便接着说道:“听说太子这次宴会,是为了给其二子择妻。” “二子?”莫其姝慢慢坐起身子,她将那桃花推到一边,靠近知夏,“也就是那个自出生起便被传为凶星,被皇家送到寺庙镇压的二子?” 这位太子府二子和她的遭遇有些相像,是以她多打听了一些有关他的消息。 “不是寺庙啊。”知夏摇头道:“这位听说是火主命宫,年柱七杀,是大凶之命。不止要镇压其邪气,还得减损其阳气。” 莫其姝对周易也有一些了解,不过从未钻研过,这些命理之学她有印象,却是记忆不深。 她看向知夏,好笑道:“所以呢?” 知夏眼珠子转了转,做贼似地打量周围,确保没有外人后,方才将头凑过来。 她拿一只手遮在左脸侧,一只手撑在桌上,在莫其姝耳边轻声道:“听说是被镇压在某个临近水边的庵堂。” 庵堂?莫其姝倒是惊了,怎么也不可能将一位宗室子镇在全是女子的庵堂啊!这可是大不敬啊。 她拿食指轻点知夏的眉心,摇头道:“你尽会道听途说,传的都是些谣言。这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到外面去说,稍有不慎,便是被问罪的下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这不是想给姑娘斗个乐吗?” * 与此同时,宁氏也将莫静女叫来了正院,因着太子府宴会的事,她和莫静女被提前解禁了。 此时此刻,宁氏也从她在京城经营多年的人脉处得知这次宴会的真实目的,太子是打算为镇国公世子择一位世子妃。 她想起在寒山寺和绫罗阁时,静儿看见楚世子的情态,心中已是有些明了她的想法。 莫静女这段时间做足了孝女姿态,一来到正院便凑到宁氏身旁,捏捏肩捶捶背,说说巧话儿。 这些事她这十多年也没有少做,不过宁氏觉得,这段时间的莫静女做人做事,格外合她心意。 待得一套功夫做全后,莫静女方才坐到旁边的位置,为宁氏专心沏起茶来,要放到年前的莫静女身上,这茶怕是倒了,都不会给宁氏喝。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任她当初如何风光,如今也不得不去讨好他人。 宁氏接过莫静女沏好的茶,檀口微抿:“是——普洱吗?” 莫静女眉眼间闪过一丝轻蔑,当真是牛嚼牡丹,不知所谓。不过她侧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想法,只能听到少女柔顺而稚嫩的声音轻轻道:“母亲,是大红袍。” 宁氏有些尴尬,不过她也不是拘泥于这些的人,当即笑道:“你看看我,就是和你们这种有天分的人不一样,这茶喝了十多年,都还喝不出品种,真是比不过你们年轻人。” 她其实也不是自揭其短的人,若是在外面,她对于这种尝不出品种的茶,那都是闭口不言的。不过如今在家人面前,稍稍放松也未尝不可,计较太多往往伤了和气。 莫静女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过只是微微润唇,不曾喝下去,她沏茶练得太多了,练到如今都腻了。 心头虽为自己骄傲,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母亲可真是折煞我了,静儿比旁人多了一份不菲的家世,还有母亲对我不遗余力的培养,能到如今的地步,全赖父亲和母亲。” 这么多年,她早已摸透宁氏的喜好,她最喜别人将她和父亲放在一起,还真以为自己是原配不成。 父亲的原配是她的亲娘,哪怕宁氏家族再怎么权势滔天,她在娘的牌位前也依旧要执妾礼。 宁氏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伸手摸摸莫静女的长发,轻声说出叫她来的原因,“听说这次宴会,太子是打算给他的侄儿——镇国公世子择妻。” “择妻?”莫静女不由失声叫出来,前世压根没有这回事,楚世子致死都还是独身一人,怎么到这一世,忽然要择妻了? 她脸色迅速变化着,心头的恐慌一阵一阵,她怕世界的发展和她记忆中的不同,那她将面对的会是未知的未来。 她重生后的一系列动作必定改变了一部分人的命运,但楚世子和她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会影响到 分卷阅读46 他呢? 莫不是—— 她心头蓦地涌现出狂喜,难道这一世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上天怜惜她前世所受苦难,便将她的红线迁到了楚世子身上? 如此说来,那这一番变化就是合理的。 比起相信有另一个重生之人,她更愿意信是因为自己感动上天。 宁氏自然看见了莫静女的脸色变化,这件事侯爷也和她交代过,让她务必留心,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太子殿下嘱意的范围里,便有他们平远侯府。 “静儿,你这次可要好好表现,务必展现出大家闺秀的礼仪。我听你爹说,这次太子殿下内定的候选人里,便有你。” “当真?”莫静女脸颊上飞起一抹薄红,纵然她想嫁楚世子是别有用心,可她也是真心为他那容颜而着迷的,“母亲的叮嘱静儿懂得,静儿一定会好好准备。” 哪怕嫁过去备受冷落又如何,反正楚世子不久后便死了,就是可惜了那张脸。 宁氏面上也不由带起淡淡的笑来,“这下你不用再担心被送进宫了。” 莫静女微低嗪首,轻轻应声,那抹娇羞的神态,端的是风韵无限。 * 二月廿十,太子府设席,延请各大世家,大宴宾客。 知晓这日是为太子府二子选妃,为免自己被看上,莫其姝专门还带了太子赠送的木制轮椅。 虽然她也知道不可能,但以防万一,还是做些准备的好。 临行前,她都还在收拾明日的行装,“知冬,那个柜子里的东西记得给我装着,特别是最上面一层,那可都是舅舅和表兄赠给我的。” 知冬懦懦地应着,手上动作准确而快速。 “对了,还有那些书,也得全部带走。”她念着自己的宝贝书,又细细地吩咐着,想想这么多的事情交给知冬一个人,她心头又有些内疚,“你收拾不完就算了,等我们俩回来再收拾也行,可千万别累着自己。” “好的,姑娘。” 莫其姝心头依旧不对味儿,她好好的计划,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宴会打断了,关键是这宴会还没有她的事,不过是让她走个过场。 她叹口气,上了去往太子府的马车。 有头衔的世家贵女出行俱是宗室仪仗,莫其姝也不例外。 虽然是最低的一等,但也比平远侯府的马车精致的多。 这次参加宴会,莫其姝便是坐的自己的马车,不与宁氏和莫静女一道。 知夏先从车上取下轮椅,再将莫其姝扶了下来。 她坐在轮椅上,感觉身上凝聚了一道热烈的视线,不由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 ——是那个脑子缺根筋、啥事都往外吐的姬世子。 她看见他微微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说,心头不由一凉。 他不会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吧,虽说齐诸戴了人|皮|面|具,但也和她现在的容貌有八成像,若是被他认出,他必定会像宣扬楚世子的怪癖一样宣传她的事迹。 莫其姝不敢想像那个画面,维今之计,只有远远地避开他。 可惜一切却都晚了。 姬穆仔细辨认后,终于确定前方人和齐诸十分相像,不由朝她招手道:“这位姑娘,小爷观你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他的声音极大,将太子府大门前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宴会 还没等莫其姝做出反应, 便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哥——,你老|毛病怎么又犯了,娘都说你多少次了,这嘴上还是没个把门。” 说话的是郑国公府三少爷,此刻他朝众人做了个揖,笑道:“我哥哥刚刚瞎说的,都没什么事儿。” 待得众人将视线都收回后,他才拉着姬穆,从另一侧进了太子府。 莫其姝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也和知夏一同进去。 一个面容严肃的太子府女史迎上来,给莫其姝引路。 缓缓进入太子府的长廊, 廊道上雕梁画栋, 廊道边绿植葱映,精致而秀美。 她本以为这一路会平静走过, 没曾想女史将她引到了太子妃处。 太子妃生得端庄,身材略显富态,她拉着莫其姝的手, 颇为感叹:“本来十余日前就该见着你的, 不过考虑到你的伤势, 母后特意免了你进宫谢恩。” 莫其姝眉目沉静,不卑不亢道:“多谢皇后娘娘及太子妃娘娘的厚爱。” 她心头颇有些不详的预感,又不知原因为何,此刻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走一步看一步。 太子妃见她反应不大,也不气馁,而是缓缓诉说道:“你这腿,好些了吧。” 说了这话,她也不在意是否有失自己身份,弯下腰去捏莫其姝的腿。 “太子妃娘娘——”莫其姝眉毛刷地皱起,她操纵轮椅往后退开,避过她的触碰。 “娘娘这是作甚?”她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直 分卷阅读47 视着太子妃。 太子妃面上带起一个浅浅的笑来,“我这些年腿脚有毛病,便学了一套推拿之术,活血化瘀的,颇有用处。” “原来如此。”莫其姝心头的怀疑依旧没有褪下,她怀疑她是想试探她的脚是否恢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若不愿,便算了吧。”太子妃摇摇头,又转而说道:“你今日这身打扮,不符合乡君的规制啊。” 听到这话,莫其姝一愣,她今日着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衣裳,既不艳丽也不素净,只求在人群中不起眼。 她的容颜适合着青蓝,今日却是特意穿了一件杏色衣裙,不显气色。 她摸不准太子妃何意,便敛了眉目,轻声道:“我以为不是祭祀那般肃穆场合,不便着乡君那套仪制。” “可也该穿的好看点,你这个年纪,正是打扮的时候。像我那个女儿,就最是喜新厌旧,一件衣服穿个两三次就不穿了,可真是浪费。”太子妃看向莫其姝,眼中满是怜爱,“若你是我女儿,那该多好。” 莫其姝心头的警惕刷地就提了起来,她难道是想让她嫁给他的二子?两个煞星凑在一起,真的不会弄得天下大乱吗? 可是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思考,脸上自发绽出一个笑来,“娘娘可真是折煞我了,这可不敢当。” 太子妃拍拍莫其姝的手,“哪有什么不敢当的,我说你行,你就行!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套衣服,还不快去换上?”她说着推起了莫其姝的轮椅,将她带到了一处厢房。 这种情况,莫其姝推辞不得,只得跟着去了,她以羞涩为由驱走了所有侍女,仅留下知夏守门,自己在内室思考起对策来。 * 宁氏和莫静女对这种宴会流程早已熟知,一进去便寻到自己的位置,和旁边的夫人姑娘们寒暄起来。 “平远侯夫人,距离上次见你,好像都有快三个月了吧,这么久没见你,我还怪惦记的,对了,上次封家的花宴你怎么没来呢?” 封家在前些日子举办了花宴,不过那时二夫人刚过世,封家也日渐没落不如平远侯府,宁氏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被人一提,可不就成了把柄,虽说平远侯府不怕得罪封家,但多一个敌人总归不好。 她脸色难看,“琐事缠身,来不了,你们也知道,唉——” 她叹口气,眉目之间有着丝丝落寞。 稍有些眼色的,此时就不会继续追问,可偏偏有那想看她出糗的,穷追不舍,“平远侯夫人,不知莫乡君的伤势如何?可好些了?这次宴会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问话人向来和平远侯府不对头,此刻也是巴不得宁氏出丑。 宁氏脸色青青白白,然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她也不得不回答道:“她伤势快好了,不过还不能走路,这次宴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过来。” 她想着夫君交代自己的话,心中微安,都说一家不定二女,既然邀请了静儿,那必是内定了她,小姝自然是没有请帖的。 再说这个宴会上,各家夫人都只带了一个姑娘,还没见带两个的。 “哦?”这位夫人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她可是在府外看到了那位莫乡君呢,可当真是个大美人。 她不再询问宁氏问题,反而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让曾经遭受过她刨根问底的宁氏十分诧异,也只能猜测是这人忽然良心发现了。 客人陆陆续续来齐,只等主人家宣礼,宴席便正式开始。男席那边早已开席,女席这边太子妃却是迟迟不出现,不知因何事绊住了脚,许久未到。 席上的女客正待窃窃私语时,门外却传来丫环的通报声,“恭迎太子妃娘娘、莫乡君。” 丫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了宁氏的耳内,让她不由瞪大眼,难以置信。 主人到来,客需站立而迎,以示尊重。 众人便见太子妃衣着庄重,并着身后浅蓝衣衫的少女,款步而来。少女面容陌生,但生得极美,眉色黛黛,眼波浅浅,其容颜如玉,光华流转间,皆是风雅。 原来这就是平远侯府三姑娘——那位大难不死的莫乡君。 宁氏心头是又惊又怒,她觉得众多目光如芒刺般扎入她的后背,逃无可逃,连个躲羞的地洞都找不到。 莫静女心头也不平静,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耀眼的明珠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曾经的记忆如同流水般划过脑海,让她眼睛里血丝满布。 “静儿,快坐下!” 是宁氏的声音,她回过神来,发现在场人都坐了下来,只剩她还站在位置上,十分显眼。 太子妃也注意到她,不由皱眉道:“平远侯大姑娘可是有何问题?看来还是须得本宫解答的?” “没,没有。”莫静女下意识道,她脸上红晕遍布,臊得慌,“方才是臣女失礼,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是吗?”太子妃笑起来,促狭道:“莫不是被姝儿的美貌迷着了,看她看得愣 分卷阅读48 了神?” 莫静女的脸更红了,她咬牙切齿地道:“娘娘说得没错。” 她平生就未遭过如此大的耻辱,想来莫其姝一定极为得意吧!她看向莫其姝,却见她眼睛盯着大殿内的柱子,眼神飘忽。 只觉一口老血灌喉,心头更恨。 太子妃倒是更高兴,不由笑着看向莫其姝,“早就叫你打扮打扮了,还不听本宫的话,可真是傻孩子。” 她话里话外都透着亲昵,引得在场的千金都羡慕起莫其姝来,却见这人眉眼淡淡,像是浑不在意。 莫其姝心头一阵乱麻,换完衣裳后,太子妃便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了,说要将她许配给楚世子。 天知道她得知这个消息时的震惊,直到现在都还未缓过来,将她许配给断袖的楚世子,难道不是在害他吗? 怎么听太子妃娘娘的话,他还是十分愿意的,莫不是打算拿她做挡箭牌? 也是,他是必定要娶妻的。 她心思不在这场宴席上,听得太子妃的话,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边,温声道:“这不是听了您的话吗?” 两人的交谈,就如同一对母女,宁氏看到这画面,心头大恸。 太子妃点点头,右手轻捏莫其姝的鼻子,笑道:“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打趣的话说够了,她看向站着的莫静女,脸色微肃,“你先入座吧,大家都到了的话,那便开席吧。刘女史,起宴!” 面容庄重的女史退下,丫环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佳肴送上。 宴席间又传出小声交谈的声音,宁氏和莫静女却不再和她人交代。 两人一人面色凝重,心事重重,还有一人血灌瞳仁,死盯着面前的长桌。 可惜常言道:山不来就我,我偏来就山。 那起先针对宁氏的夫人偏不放过她,略略歪斜身子凑到宁氏跟前来。 “不是说不能走路吗?不是说来不了吗?那此时太子妃娘娘身边坐着的那位如神妃仙子的人物又是谁呢?”她特意拉长声音,七拐八拐的,末了再又添上一句,“对了,某人还说自己小女儿容貌不佳,性情内向,所以不常出来参宴。本夫人现在看啊,说人家貌丑,也不知到底是谁眼瞎心盲!” 她突突突说了一堆,身心舒畅。 宁氏呼吸越来越急促,偏偏又没有任何可加辩驳之处,只能吃下这闷亏。 太子妃一直注意着宁氏这边的动静,便对着这边道:“你们在说什么啊?逗趣的话儿吗?不如说给大家听听,让大伙都乐呵乐呵。。” 那夫人被点名时微愣,站起来却也不慌,只巧笑着回答道:“这不是平远侯夫人眼睛里进了沙子,我帮她吹吹吗?” 听到这话,宁氏猛地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随着她的动作露出,果不其然,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前方大型碰瓷现场》求收,点进专栏可见。 被系统强迫走剧情的莫静敏终于解脱了,走过剧情的她得到了系统奖励的随机金手指——附身。 若是有人欠她因果,她便能短暂地附身那人片刻,纵享各式人生。 有了金手指的莫静敏舒坦了,从此日天日地再也不怕,甚至还隐隐期待别人来害她。 实在不行,她碰瓷也可以。 可惜有一天,金手指却在一个病秧子面前失效,不服输的莫静敏开启了大型碰瓷模式,踩着病秧子的底线使劲蹦哒,却忽然发现,这个病秧子原来是未来的暴君。 她想起为了碰瓷而干的事,脸色慢慢白了。 当......当初说要当他爸爸的人一定不是她! 莫静敏:狗命要紧。 注:女主三观正,不碰瓷好人。 ☆、定个契约 太子妃细长的眉微微上挑, 对宁氏的眼睛颇为关切,“蓉儿,你将太医请到偏厅,给平远侯夫人看看眼睛。”先前她也是这样,成功将莫其姝逼下了轮椅。 宁氏只觉骑虎难下,丢了大丑,可她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再说这时去往偏厅,总比坐在这丢丑的好。 平远侯府的席位上,只剩下莫静女跪坐在原地, 孤零零的,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 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 厅堂内歌舞升平, 坐着的客人却心思各异。 太子府的宴会持续到晚上,下午的时间便是各家夫人叙旧的时间, 此时姑娘们便会寻了自己的手帕交,逛园子去。 太子府的花园东南高西北低,夫人们地处南边的亭子, 公子哥们则是在北边的高地闲谈, 剩下的西北方向便是姑娘们逛的院子。 这样的设计, 自然有利于夫人们观察姑娘,同时也为公子们的相看提供了方便。 莫静女自是也有好几个朋友的,此时便去寻她的好友,想要一起去, 没曾想好友却是极为讶异,“静儿,你不和你妹妹一块吗?” 又是莫其姝。 莫静女脸色有一瞬间狰狞,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露 分卷阅读49 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妹妹她喜欢一个人逛,我若去寻她,会惹得她不高兴。” “是吗?”问话的姑娘不置可否地点头,转瞬又极为庆幸地道:“你那妹妹生得可真好,我还没见过这般天仙样儿的人。若是她早些出席宴会,估计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还落不到风家那疯婆子头上。” 前世她就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啊!莫静女感觉自己口中铁锈蔓延,她眼微闭,重重地吸了口气。 同伴看出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静儿,你怎么了?” 莫静女唇张了又合,半晌才道:“心口有些闷。” “那赶紧去看大夫啊,我陪你去。” 莫静女却是摇摇头,浅浅笑道:“没甚大碍,还是不耽误你们的大事了。” 这话让众人都红了脸,大事是什么她们当然知道,这说的是人生大事啊。 莫其姝却是没有去逛园子。 太子妃告诉她,去园子北边的假山处,有人在那里等她,于是她到了园子的南边。 至于那个等在假山处的人,让他见鬼去吧! 眼前是一片竹林,幽深而宁静,葱茂的竹叶星星点点地遮蔽着天空,抽出的竹竿一节一节窜上天际,小小的尖角在林间冒出一点头,惹人怜爱。 “太可爱了。” 知夏向着惊呼的方向看去,便见莫其姝不顾身上华美的衣裙,在一丛尖角旁蹲下来。 “知夏,我们以后也养一片竹林吧。”她眉眼弯弯,脸上都是发现了宝藏的惊喜,“这样春天的时候就可以吃竹笋了。” 听了这话,知夏哭笑不得,正待回答“好”时,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束缚住。 知夏不由用力挣扎起来,奈何捂住她口鼻的人手劲极大,让她挣脱不得,只能“唔唔”地叫。 “怎么了?”莫其姝听到动静后转身,便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时眉眼都是震惊,“楚和?” 楚和礼貌地点头,露出憨厚的笑来,“莫三姑娘好。”他是个知恩的人,所以此刻未将这丫环打晕。 “你想干什么!快将知夏放了!” 楚和摸摸头,表情无辜,“不干什么,这是主子吩咐的。” 原来是楚以渐,莫其姝秀眉微皱,想起太子妃的那些话,心头恼怒,“他人呢?” 楚和指指莫其姝的头顶,撅撅嘴,“在那呢。” 头顶一阵风声划过,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刷地倒在地上,溅起的灰尘撒了莫其姝一身,让她止不住咳嗽起来。 “我在你上面呢。”熟悉的独属于楚世子的声线。 莫其姝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眼睛也因烟尘而微微泛红,“这么大的人了,都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这话一语双关,楚以渐不知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遂照单全收,“本世子分量确实极重。” “你——”莫其姝胸口上下起伏,连气都有些喘不上,说话断断续续,“简直——不知羞耻。” 楚以渐略微挑眉,他朝楚和使了个眼色,又看向莫其姝,“确实如此。” 楚和听令下去了。 莫其姝想追,一只手却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竹亭里。 亭子里积满了灰,压根无法坐人。 莫其姝上齿轻咬住下唇,没好气地道:“你想干嘛?” 楚以渐却是没有说话,他在亭边寻了一粗壮的竹子,飞身坐了上去,“你刚刚说什么?”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楚世子,眸光微动,抬腿就朝外走。 楚以渐见她如此,手上快速地动作。 几颗竹子应声而倒,彻底阻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着那人得意的笑脸,心头更气。 楚以渐唇角微弯,眉目都是惬意,“现在总可以和我谈谈了吧。” 不。 她看他一眼,将长长的裙摆抱起,抬腿去跨那堆竹子,虽然走得艰难,但也还能坚持。 “你若不留在这,你舅舅家可能会有灭门之灾。” 这话让莫其姝停住脚步,她回转过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原来楚世子也有算命的能力。”她可真的不信。 转头,继续抬脚,她要去救知夏。 “我说的是真的。”楚以渐眉间满是无奈,只好从竹上下来,在莫其姝逃走前捉住了她。 “前些日子你舅舅家遭窃却分文未失,你知道吗?”察觉到怀中人停止挣扎,他继续道:“那便是太子殿下寻人试探,看你舅舅是否投靠了秦王。” 莫其姝双眼猛地睁大,她回忆起这段时间舅舅信中的只言片语,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你慌开——吾跟你谈。” 虽然支吾不清,楚以渐还是听懂了,他将捂着她嘴的手放下,却没松开对她双手的钳制。 “取得太子殿下信任的办法,便是宁元帅彻底入了太子麾下,而他想采用的方法,便是让你嫁给我。” 难怪太子 分卷阅读50 妃对她这般热情,原来还有舅舅的因素。 莫其姝眨眨眼,疑惑地问:“所以呢?” 楚以渐心头一口气憋住,有些无奈,“所以我来寻你立一份契约。” “契约?”莫其姝秀眉微皱,“你想干什么?” “你得保证,嫁给我后不会随意行事,免得误了我的事情。” 原来楚以渐心头打着别样的算盘,她点点头,“可我不打算嫁给你。” “皇家赐婚,你逃不过。” “我可以诈死。” 楚以渐冷笑,“你逃得过吗?自从你舅舅打算将你接回边关,皇家便增大了对你的监视。你若是诈死,说不准下一刻太子便一纸调令,将你舅舅调回来,再安个别的罪名,他就可以见阎罗了。你觉得以你舅舅的性格,会抗旨不遵吗?” “你也不想害了你舅舅吧。” 莫其姝红唇微张,一下说不出话来,楚世子这一番分析下来,她竟真觉得嫁给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是断袖,她的清白可保,可这么被人胁迫,总归不舒服这已经不是楚世子第一次趁人之危了。 莫其姝幼时也是个任性的脾气,不过到了平远侯府后才变得忍气吞声起来,如今再没了往日的束缚,曾经的性格也慢慢显现出来。 这个契约,她不能吃亏。 她咬咬唇,“那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一个?” 鱼儿上钩了。 楚以渐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好。” “在嫁给你之前,你先给我一份有你署名的放妻书。” 楚以渐一怔,随后欣然应允。 “嚓嚓”的声音在竹林外响起。——是人走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楚以渐握着莫其姝的腰,一同上了青竹。 姬穆拉着他弟弟,龙行虎步地走进这片竹林。 “哥,你来这干嘛啊?在北边看姑娘不好吗?”姬尚摇着头,满面无奈。 姬穆瞪他一眼,“小爷哪是你那么好色的人,天天就想着看姑娘。” “那你说,姑娘她不好看吗?” 姬穆瞥他,“好看没用,要有意思才行。” “那些姑娘也挺有意思的啊?” 姬穆本打算习惯性反驳,听了这话却愣了一瞬,“确实,有个姑娘也挺有意思。” 姬尚眉眼漫起一点喜色,“哪个?”他一定给他扛回来,只求他别再往犄角疙瘩里钻了。 “门口坐轮椅那个,她和小爷小兄弟长得挺像,模样颇合小爷心意,要是性子再像一点,那就更好了。” 姬尚:“......”你的小兄弟不就是我吗?和我像,不觉得啊? 见弟弟闭口不言,他不由奇怪道:“怎么不说话了?小爷还真就这样想的,他们俩是真的像。” “哦。”姬尚斜眼睨他,可能因为他是被比较的当事人,所以不觉得吧。 两人走得很快,马上就到了莫其姝和楚以渐藏身的地方。 姬穆带着姬尚直接进了凉亭,从袖袋里拿出两个杯子,并一壶酒。 姬尚:“......”哥哥藏酒的能力越发高超了。 待姬穆倒好酒,姬尚正准备端起一杯牛饮之时,一只手却挡在他面前,他顿时疑惑地看向姬穆,“怎么了?” “这不是给你喝的。” 这话说的,吓得姬尚直接撒了手,还好酒杯落桌稳稳当当,只略略洒出一点酒水。 “哥你祭奠死人啊。” 姬穆幽幽瞥他一眼,“纪念江霖。” 姬尚无语,江霖他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活在他们不知道的某个庵堂,快活似神仙哪! 而此时此刻,竹林之外,楚以渐将莫其姝放下。 眼前人明媚如花的笑颜晃花了他的眼,“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楚以渐:一点都不愉快 ☆、婚礼 太子府的动作很快, 赐婚的旨意第二日就出来了。 太监出宫时便有人快马加鞭到侯府汇报,让他们做好准备,以免误了时辰。 莫静女一直多云的心情终于转晴,等到她和楚世子成婚,她便再不用呆在侯府了。想到这里,她急忙前往花厅,等着迎接旨意。 看到出现在花厅的莫其姝,心头满是恨意,“三妹妹终于愿意出院子了,可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莫其姝充耳不闻, 只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无声的蔑视更让人难受,莫静女气得心口疼, 算了, 何必和一个嫁不出去的小贱|人计较,她都要加入镇国公府了, 格局自然该大些。 莫其姝没在意莫静女,她连夜写了一封信给舅舅,信里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只有八表兄看得懂她留在信里的蛛丝马迹, 以防被别人给劫了。 黄门太监很快便到了。 他看看厅 分卷阅读51 中的人, 轻轻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莫氏乡君,平远侯幼|女也, 系嫡妻宁氏所出。今年已豆蔻,适婚嫁之时。朕承圣母皇太后慈旨,于诸臣工中择佳婿与爱女成婚。闻镇国公世子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莫乡君婚配堪称天设地造,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择其七日内成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皇帝诏曰?莫其姝一下就琢磨出不对劲来。“诏曰”意味着臣子代写,可这也依旧是圣旨,圣旨赐婚,非大过不可和离。 本以为如上次一样是皇后的懿旨,没想到被楚世子坑了一把。 莫其姝脸色渐黑,面无表情地接了圣旨。 一旁的莫静女却是直接昏了过去。 黄门太监不由询问道:“莫大姑娘是怎么了?” 宁氏也极为惊讶,她眼神复杂地看了莫其姝一眼,回道:“应当是昨夜未休息好。” 黄门太监了然地点点头,“她应当是为妹妹高兴,洒家听说啊,这高兴过了头,也会出现这般晕厥的症状。” 怎么可能是高兴过了头呢?静儿一直以为她自己才是被赐婚的那个,此时此刻,怕是难受得厥了过去。 她招呼一旁的丫环给小公公红包,将人送了出去,待到回来时,却发现莫其姝已不在院中。 莫其姝拿着旨意回了院子,坐在窗前发起神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圣旨驾临的时候,她内心却慌了起来。 这感觉很奇怪,但却真实存在着。 她离开舅舅家的前一天晚上,舅母和她谈了一夜心。她告诉她,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为男人的皮相所迷,她到时会给她把关。 那些个家族大义都是假的,真正家风清正的家族,是不会以自家女儿的幸福去换取利益的。 她还说,她以后一定能嫁一个爱她的男子,会拥有幸福的生活。 莫其姝微闭眼,心头微凉,可她后来离开了,到了京城,这里没有会给她把关的舅母,只有吃人的豺虎。而她的婚姻,也不过是一场交易,却是她心肝情愿的。 她一个人坐到了深夜,才缓缓吹烛睡去。 这场婚事很赶,赶的原因明眼人都心知肚明,丞相一派也没有插手阻止,他们实在太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 因是赐婚,纳采、问名、纳吉、请期都给省了。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太子在赐婚前便把这事给做全乎了,留给两家的,只有两项内容——纳征和亲迎。 旨意下来的第四日,边关传来消息,秦王造反了。 位高权重的人早有预料,平民百姓却是人心惶惶,只盼着宁元帅能够抵挡住敌人。 当知道宁元帅唯一的外甥女即将成婚时,更是自发到侯府来添妆。一边是英雄的外甥女,一边是战神的独生子,两人的结合,被众人引为天作之合。 这场婚礼在整个京城都有了名气,不管他人是喜是悲,都无法改变。 二月廿八,吉,宜婚嫁。 莫其姝坐在镜前,看着喜娘给自己开面,眼神恍惚。 “姑娘,出门了。” 门口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镇国公府迎亲的花轿到了。因着众多百姓参与的缘故,这场婚礼格外盛大。 红色的锦帕遮在眼前,如同前方的路,未知而难测。 大哥莫胜宁特意从书院赶回参加婚礼,此时便是他背莫其姝上轿。虽说大哥为人古板,待她却是极好的。 “三妹妹,你嫁出去可得多读女戒,严守妇德,切不可像二妹那般,出口成脏。” 大哥少有的幽默拉回了莫其姝的思绪,原本还有些伤感的心情一下子便被驱散,她低低地在他背上应声:“不会出口成脏的。” “那就好。还有,上轿之后,可千万不许动,这可关乎你一身安稳。” 莫其姝哑然失笑,“我省得的。” 楚以渐坐在高头大马上,心头却在思考边关的局势,看着新娘子从侯府的大门出来,他收回自己的思绪,含笑看了过去。 一旁的百姓看到他这眼神,不由肯定,这宁元帅的外甥女未来一定有福。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有人自发吟唱起这首婚嫁诗,莫其姝却想起对这首诗的另一种解释,也确实是应景。 唢呐哒哒地响,迎亲队伍一路绕过千岁坊,最后到了镇国公府的喜堂。 赞礼者喊道: “行庙见礼,奏乐!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升,平身,复位!跪,皆脆!” “升,拜!升,拜!升,拜!” “跪,皆脆,读祝章!” 一个十三四岁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 分卷阅读52 上读祝章,完成后赞礼者接唱: “升,拜!升,拜!升,拜!”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莫其姝踩过一只只麻袋,麻袋共五只,由喜娘交替着送往前方。 等到了新房时,她只有一口气了。 楚以渐挑了喜帕后便去前院招待客人,此时新房中只她一人,故而难得惫懒了些。 待得客人都被送走之后,楚世子才回到新房,却不得不面临一个天大的问题——这个洞房花烛夜该怎么过。 看着斜在喜床上睡得正香的莫其姝,楚以渐犯了难。 他生来便是天皇贵胄,所以身上也有些娇贵的毛病,比如认床。 内心权衡一二后,楚以渐决定乘人之危,既然在哪都睡得那般香,想来换个位置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将手放到莫其姝的颈后和膝弯处,用力一抬。本以为很容易,他却是忽略了莫其姝身上这一身行头以及喝下的酒的威力。 所谓凤冠霞披,新娘需头戴凤冠,脸遮红盖头,上身内穿红绢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戴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一身喜气洋洋。 他这一抬,人没有抬起来,反倒因那厚底的婚靴而摔了一跤。 楚世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瘪,他尝试着再来一次时,却对上一双迷蒙而黑亮的眼。 “你......在干什么?” 莫其姝迷迷糊糊地说,她眨眨眼,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那张昳丽的脸近在咫尺,长长的眼睫在他眼下打出片片阴影,引得她伸手戳了戳。 楚世子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比这喜服还艳,让他整个人显得秀色可餐。 莫其姝胆子更大了,她伸出手捏了捏,又喃喃道:“还挺好玩,软软的,一定很好吃。” 看到眼前人的脸有些黑,她还不怕死地道:“应该是碳烤的。” 她砸吧砸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转瞬又再次睡去,徒留楚世子在原地生闷气。 第二日,莫其姝是在小榻上醒来的,她是被饿醒的,醒来时天还未亮。 昨日一日未进食,她只好就近寻些吃的。 喜房内的红烛早已燃尽,内室一片黑暗,莫其姝摸索着到了桌旁,上面有前一晚准备的凉了的菜。 她静静地坐在桌旁,一点一点填饱肚子,忽然,内室的油灯亮了起来。 莫其姝抬眼看去,便见楚世子站在油灯旁,看向她的眼神一眼难尽。 明明是初春的夜晚,他的头上却一层层冒着汗。 “你这是,发烧了。” 不然怎么解释无端发汗呢?他明明只穿了一件中衣,肯定是发烧了。 “病人的话,还是在床上躺着的好。” 楚以渐额角青筋暴跳,任谁大晚上看着一个黑影坐在桌边,怕是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吧。 他走到桌子边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紫红色的酒液顺着脖颈滑下,流入暗红色的中衣,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 莫其姝感觉脸有点烧,她抓起一块糕点到嘴边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眼眸始终锁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敢朝旁处看去。 这祸害,长得太勾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以渐:实话告诉你,本世子一点都不怕鬼 宣旨内容以及婚礼内容部分取自百度百科 看完后我觉得,古代结个婚太难了 ☆、花草 两人坐在同一桌前, 却无话可说,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要去敬茶了。 莫其姝因着某些原因,不想再和楚以渐待在一起,迫不及待要出门时,却被丫环堵在门口。 “世子夫人,依着规矩,得世子先出门才行。” 她一愣,顿在原处,便见换好衣裳的楚世子斜倚在博古架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楚世子,您请。” 楚以渐眸中带笑, 斜瞥她一眼, 心情愉悦地出去了。 镇国公府的上一辈大多在战场上战死,是以亲戚也没有多少。莫其姝认亲的第二天十分顺利, 不过对于楚世子而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镇国公年近半百,额头总是习惯性地皱起, 整个人严肃而又威严。赏了红包后, 他让莫其姝站起, 独留楚以渐跪在原地。 “小渐,当初太子殿下着人问询你时,我问你的意见,你说心仪莫氏, 我便允了。” 他看看莫其姝忽然变得难看的表情,脸色刷地严肃起来。 “你的心事我都知道,但你们已经成亲了,那该担当的责任也该承担起。既然娶了莫氏,那就好好对她,在你小时候,我就教育你,男子应有担当,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以后发生什么不幸之事。做夫妻,那就该恩爱不两移。” 得到楚以渐的承诺后,镇国公方才放两人离开。 分卷阅读53 于是镇国公府的仆人便有幸看见,世子夫人在前面走得飞快,后面的世子脸色难看地追着。 “这是——”一个仆人偷眼往那边瞧,猫着腰偷偷道:“吵架了?” 另一人回答道:“你哪见过这样的吵架,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吵架。依我看啊,怕是世子惹了夫人,这楚家的男人啊,在婆娘面前都是软骨头,世子必定是去求和——啊——” 他一下被人提了起来,扭头一看,便对上一张愤怒的容颜,“世......世子——小人错了。” 他双手合十,头不停地往下磕。 楚以渐昳丽的脸气得通红,刷地松开他的领口,一脚踢开他,“小爷才不是啥软骨头,求个毛线的和!楚和,绑了他!” 楚和应声听令,便见自家世子朝着先前夫人离开的方向过去。 楚和:“......”这真的不是去求和的吗? 莫其姝进了房间,砰地把门关上,连跟在她身后的知冬知夏都被关在了门外,只能隔着门询问自家姑娘的情况。 “姑娘,究竟怎么了?” 莫其姝的脸通红,从刚才在堂屋时便是这样,回了屋后更红,娇艳的脸庞就像是初春最有风情的海棠,羞涩又勾人。 她抓起桌上的茶壶猛灌自己,待得终于平息下来,才望着空空的桌面发神。 “你们都别进来。”她轻声喃喃,“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 到底是她傻,竟真的信了楚世子的鬼话。 拿到了放妻书,结果却是圣旨赐婚,说好是断袖,结果却和父亲说他喜欢她。 最最罪大恶极的是,他昨晚上居然勾引她! 莫其姝咽不下这口气,气得眼睛都红了。心口的悔意慢慢冒上来,她一遍一遍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更是气恨自己。 “你们让我进去,我去劝劝你们姑娘。” 楚以渐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伴着的还有两个丫环劝阻的声音。 “世子,您真的不能进,姑娘说了,不让——” 只听得“砰砰”两声,知冬和知夏的声音就不见了。 莫其姝一阵心慌,忙去开了门,“你干什么!” 进不来就敲晕两个丫环吗?果真是强盗行径。 趁此机会,楚以渐一步跨入,慢悠悠到桌边坐下,“不干什么!我回我自己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这明明就是我的房间——” 莫其姝吼出来才发现不对劲,脸更红了。这确实是楚世子的房间,不过因着她过来,荣英公主着人改成了她的闺房样式,故而她才下意识把这当成了自己房间。 她看向坐在桌旁的楚以渐,果不其然见这人斜睨着自己,眼神似笑非笑。 “行吧,那您在这房间,我去院子里。” 她转身就走,背影洒脱而迅速。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欢你吗?” 莫其姝已渐渐变白的脸再次红了个彻底,她装作没听见,直接朝外走。 不想那调笑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你觉得,本世子真的喜欢你呢?未免对自己也太有自信了吧!” 听了这话,莫其姝蓦地转过身来,几步上前在楚以渐对面坐下,“你说,我听。” “行。”楚以渐拿扇棱在桌上轻敲。 他很清楚现在莫其姝在想什么,或许是被欺骗的愤怒,可他也不曾有过想要欺骗她的心思。要说欺骗,他也只是欺骗了他的父亲,在一个不甚重要的小细节上。 楚以渐道:“首先,本世子不知道太子殿下会直接去求圣旨,我原本打算改日上门提亲的,关于之前答应你的承诺,依然有效。” 他从袖口掏出一个药瓶来,推到莫其姝面前,“假死药。” 莫其姝咬咬唇,她看看这药瓶,又看看楚以渐,见对方微微挑眉,方才将这药瓶纳入怀中。 楚以渐看见她的动作,勾唇轻笑,攻心之计为上。以他对莫其姝的了解,这瓶药她一定会收下,不仅是因为原本的约定,还因为那个飘渺而可笑的梦想。 他接着道:“其次,也或许是你最关心的问题。本世子不喜欢你,从前不,现在不,未来也不会。我告诉我父亲的,不过是假话罢了。他是个正直且愚忠的人,我却不是。” 此刻莫其姝已经恢复冷静,她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那般反常,不过当前看来,还是先把条件谈平才行。 她道:“那你记着你今日的话,这婚后的日子,你不要插手我的,我也不会插手你的,咱们各过各。” “行!” 楚世子格外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却额外提供了条件,“日后在我父亲面前,你得配合我,做出他想要的恩爱夫妻样。” 在人前她也做不了什么,莫其姝想了想,也答应下来。 一切谈妥之后,两人面临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一张床,怎么分? “首先,这床是本世子的。”他大 分卷阅读54 剌剌坐在床上,看向莫其姝的表情如同看入室盗窃的匪盗。 莫其姝受不得他的眼神,再说她也不想睡他睡过的床,遂应道:“那便加一个屏风在这块。” 她的手在左侧墙角轻划,“屏风后再加一架床,用我陪嫁来的那架。” 不是过分的要求。 在不涉及自己底线的情况下,楚以渐也愿意满足自己的妻子,哪怕她只是名义上的。 莫其姝这下也满意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楚世子——”她从窗边慢慢走过来,到了正中的桌上坐下。 楚世子斜倚着墙柱,神色惫懒,见状也只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漫不经心的神色在看到莫其姝严肃的表情后,慢慢收敛起来,也坐到桌旁,又道:“怎么了?” 莫其姝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命格。” 她抿抿唇,心头有些不舒服。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弱点说出来,还是除了家人外的人,把伤疤挖开不是一个好体验,但这次却不得不做。 “命格?紫微星吗?” “当然不是。”她慢慢低下头来,“我命格不好,虽未刑克六亲,然而所住之地花草鸟兽不活,满地荒芜。我曾经住的院子,那是寸草不生。” “是吗?”楚以渐眉微挑,“也就是说,夫人您以前的院子那是一毛不拔。” 毛,草也。 莫其姝咬咬唇,眼眶红了一圈,“你要这么说,那也没错。” 楚以渐刷地从桌上站起,拎着莫其姝的领子往外走,待走到墙边,放才刷地将她放下。 “你干什么!” 楚以渐指指墙角的一排花,没说话。 莫其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那花生长的茂盛,格外美丽。 他这是,在炫耀吗? 莫其姝从地上爬起,朝着屋里走去。 身后骄傲的声音轻慢地响起。 “这么说我这些名贵的花儿可真是不娇贵,被个花草克星浇了几次的水,还都长得这么好。” 那些花还活着!莫其姝回忆自己曾经经过的地方,都未寸草不生。小时候在边关,院里也是繁荫盛盛,可她后来来了京城,在那些人的话语中,将过去忘了个干净。 如今看来,她的天煞孤星,是被歹人所害! 她慢慢转过身来,便见楚世子站在院中,背后的花草繁盛生长,蔓出一片绿意,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来浅浅的温暖。 他这是,在安慰她?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却又立刻收了回去,耳根像是着了风寒,烧得慌。 “说不得是你的花命大,所以才活着呢?这是沾了世子您人中龙凤的运气,和我又有和关呢?” 楚以渐没有错过她那一抹笑,自然也清楚她是猜到了什么,便道:“能成为我这人中龙凤的妻子,夫人的运气也不错啊。” 眼见着眼前人脸越来越红,他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太狗了 ☆、泥土 三日回门时候。 车夫早早将楚世子的马车赶到门口, 静等两位主子。 莫其姝看见这马车,脸刷地就白了,一旁的知夏也是一阵气愤。 “姑娘,这是那回寒山寺路上撞您的马车!” 她自然也是认出来了,本想着自认倒霉,没曾想那人偏偏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杵在这干嘛?你再不上车会误了时辰的。” 楚以渐刚刚又被镇国公训了一顿,此刻心情烦躁着,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莫其姝转过身看着他,这般红红绿绿、独一无二的马车,怕是见过一次便印象深刻。 她道:“我们俩被抓那日, 你是不是去了寒山寺?” 楚以渐眉微挑,那日他确实坐的这辆马车, 当时他刚得知话本在莫其姝手上, 便带着陆三去追。说起陆三,他好久都没见着他了。 他漫不经心地点头, 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莫其姝气得脸都红了,旁边的知冬一直在劝她别误了吉时,此刻也唯有忍了这口气, 先上车再说。 她狠狠瞪了楚以渐一眼, 撩起裙摆往上走。 楚以渐不知道发生何事, 眼神无辜地摸摸鼻子,上了一旁的高头大马。 平远侯府在东边的杨柳巷,镇国公府却在西面的芙蓉道,两家距离颇远, 两盏茶的时间方才到达。 新女婿上门,岳父岳母自当相迎。 平远侯和宁氏拿出先前准备好的红封,交给楚以渐。 这第一次上门,平远侯府摆了家宴,所有人都得出席。因为家中还有未婚女眷的原因,这场家宴也是男女分席的。 且不说男席那边如何,女席这处,当真是十分沉默。 莫其姝也无甚话想和她们讲,只埋头自己吃,期间她明显感觉到有人看了自 分卷阅读55 己好几眼,那般灼热又带着恶意的眼神,她很容易就猜到是谁了。 索性已吃了个半饱,她便顺势撂下筷子。 莫其姝道:“大姐姐看我作甚?莫不是我这张脸,比您眼底下的饭都还好吃不成?也对,当时太子妃娘娘问你时,你还说看我看痴了呢?怎么,还看不够?可惜我嫁到了镇国公府,您再也看不到了呢?” 她说这话时眉飞色舞,愣是将娇蛮的模样做足了。 莫静女抓筷子的手一紧,差点没抓稳,她脸色刷地白了,却又很快恢复镇定。 她道:“三妹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这张脸大姐姐虽是喜欢,可还没到你口中那种程度。” “那便请姐姐不要再盯着我吃饭了。” 这话让莫静女彻底闭了嘴,在场那么多人看着,她辩解也辩解不过来。 老夫人看不得孙女如此受累,在她心中,莫静女比在座所有人都值钱。前些日子她小儿子来信,说是一切准备妥当,到了花朝节便会有官员献策,请皇帝大选。届时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的未婚适龄女子皆需参加,静儿便是他们家的筹码,老太太自然不愿意让她对侯府有何不满。 她道:“三丫头要是不想让别人见着你,还是乘早回了院子的好。” 莫其姝也不想待在这里,可碍于晚辈身份与那世家礼仪,硬是在原地坐着。如今老夫人这话,于她而言反而是解脱。 她站起身,礼貌地行了个礼,回自己院子去了。 本以为幽兰院中该是一片安静,不想进去便看到了一个人。 偌大的院子里,楚以渐一身玄色衣袍,正站在泥地里,神情专注地看着那一片片桃花。阳光透过疏疏的桃花打在他脸上,勾勒出大片大片的阴影。 莫其姝虽还想着马车的事,脚步却不由自主放轻,怕扰了这美好的一面。然而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自然是知道了她的到来。 楚以渐道:“夫人既是到了,又何必畏畏缩缩,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她刚抬起的脚步不由再次放下,自昨日起,她便怀疑自己的“灾星”名头是被他人所陷害。能让花草鸟兽不生的办法有许多,毒是其一,也是最简单的方法。而若要让这草木长时间不生长,这泥里必定是有毒的。 而下毒最方便的,便是这花园里的花匠,而恰恰不巧,这花匠和她那温柔大姐的关系,可也是不浅。 侯府十五年前的花匠是现在这任花匠的父亲,他是前任侯夫人陪嫁过来的随从之一,妻子正是侯府大姑娘莫静女的乳母申嬷嬷。当初莫静女四岁时,申嬷嬷因克扣姑娘饮食而被赶出府去,可她这些年却一直没有和莫静女断了联系。 知冬询问过门房,连着十几年,都有不知名的信件被送到侯府,指名给大姑娘,偏偏这来历不明的信,莫静女次次还都收了,这不得不引人怀疑。 莫其姝提起裙摆,回到她久违的院子里,轻轻舒出一口气。她从袖口取出银针,撩起衣服打算试试这土。 银针尖端闪着利芒,白茫茫的一片让不远处的楚以渐不由自主地闭了眼。 他道:“夫人这针未免太亮,刺得为夫不得不闭眼。” 莫其姝看他一眼,语调轻巧,“那你闭眼好了,小心别长了针眼。” 楚以渐脸一黑,又继续道:“为夫觉得夫人这院子甚美,除了没有花香之外,一切都合为夫心意。” “你硬是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吗?”莫其姝耳朵尖红红的,恨不得拿针缝了他嘴。 她拇指和食指轻捻住针的尾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针尖,看着针身一点一点没入泥土。 “为夫爱宠夫人,为何要改?而且夫人这眼神可真渗人,盯着那泥地跟盯仇人似的。” 这声音近在咫尺,莫其姝抬头瞪他一眼,也懒得再劝楚世子改口,她猛地将针拔下来,放在面前细细地瞧。 她道:“可不就是我的仇人,让我受了这么多年苦,我扎它一下又如何?” 针尖慢慢变黑,莫其姝的心也一点一点凉了。 她自嘲地轻笑一声,“这偌大的侯府都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啊,我出生时她才快满两岁吧,已经有这种城府了,看来游记里的宿慧之人确有其事。” 宿慧之人,先天而知者,不忘过往,不解旧恨。 楚以渐微微挑眉,他从小到大,看得多是兵书,不像他的夫人,这些年一个人孤独的日子,都是和书一起度过的。从小被扔往边关,和父母分离,确实悲惨。 少女黑亮的眸中泛起点点水光,很快被那微阖的眼睑遮住,但楚以渐还是看见了,他心头泛起复杂的滋味来,说不清道不明。 莫其姝将心头的伤感隐下,从地上撅了些土,打算作为证据。待得起身时,才发现楚世子正望着一个方向发神。 她轻声道:“你在干嘛?” 楚世子斜眼看过来,眉目间依旧带着倦怠之感,却不损他一丝英气,反而增添了一丝高不可攀。 楚世子道: 分卷阅读56 “想着以后好好对你。” 莫其姝的脸刷地红了,不知该如何说话,她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满嘴巧话,登徒子! 楚以渐摇摇头,这年头,说真话说好话都要受人白眼,好人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还是恶人做着舒服。他注意到幽兰院门口的黑影,便心知是陆三到了。 寒山寺那次事故,陆三摔下山伤到腿,暂时养病去了。他身边刚好空出一个小厮的位置,便让莫三来充作跟班。后来陆三病好,又正值他和莫三成婚,他早先觉得这事蹊跷,便让陆三去查了查,顺道将那个申氏弄了回来。 陆三站在门口,对着楚以渐比了个手势。 楚世子知道事情已经办成,心情好了不少,也朝着幽兰院正房而去。一进去便看到窗边的窈窕身影,看样子似乎是在怀念过去,他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她身边。 莫其姝正低着头,待视线内进入一双玄色皂靴,才知道某人进来了,一时如惊弓之鸟,满眼警惕地看他。 她道:“你进来干什么!” 她从木椅上站起,慢慢朝后退着。 仅仅是怀念过去怕还不会是这般反应,楚以渐将莫其姝上下扫视一遍,明显发现她袖子里突出来的一块尖角,他微眯眼,唇角微勾。 楚以渐道:“你想今日就揭穿她吗?” 这个她两人都心知肚明,是莫静女。 莫其姝往后缩了缩,将胸前搂着的东西抱得更紧,她抿抿唇,好半天才道:“证据不足,怕是会打草惊蛇。” “可你打草惊蛇的事做的还少了吗?上次寒山寺的事,你不就直接上去揭穿了吗?怎么,这次学乖了?” 莫其姝一步一步移回原来的位置,她抬头小心翼翼看楚以渐一眼,乖乖地道:“学乖了。” 她此刻只望着楚世子赶紧出去,再不要待在这房间里。 楚以渐心头却是有些奇怪,方才还伸着利爪的小猫忽然乖巧起来,怎么看怎么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唇角微勾,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若本世子这里有足够的证据帮你扳倒莫大姑娘,那你愿意现在去吗?” “当然!”莫其姝猛地抬起头,可想到她手上的东西,动作又是一滞,只好弱弱道:“你先出去,待我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再和你一起去。” 楚以渐爽快地答应下来,转身便走出去。 莫其姝长舒一口气,她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上书两个大字——《去禅》。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听说你想当好人?(好人卡已准备,满满一摞) 楚以渐(连连摆手):不不不。 ☆、悔不悔 楚以渐站在小窗外斜看, 他的新婚妻子从怀中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那书颇为眼熟,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房内的人将书放到厚重的笔架之下,他才算是看清了书的名字。 “原来是《去禅》啊。”他找了一个月的《去禅》第四册。 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把莫其姝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朝侧边看去,便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眼眸深处波光潋滟,她不由有些痴。 趁着佳人愣神的时候,楚以渐身体前倾, 手轻轻一勾,将那本书弄到了手上。 他鬓前的发轻轻荡在她眼前, 有些痒, 莫其姝伸手去拨,却摸到一片温暖柔软的皮肤, 她手猛地收回来,耳根泛起大片的红。 “手可真凉。”楚以渐将书拿到手,轻声嘀咕, 他将书轻轻翻开, 首页便是长篇累赘的环境描写, 确实是那个作者的风格。 “楚世子,这是我的书,还请您还回来。” 楚以渐翻书的动作一顿,他好笑地看莫其姝一眼, 转瞬又继续翻看起来,等到盯着他的眼神明显锐利起来时,他才将书放下。 “夫人可还记得,十余日前,本世子找你要那承诺一事吗?” 他眸光里带着浅浅笑意,看向莫其姝的眼神满满的无奈。 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莫其姝莫名有种自己做错事的感觉,可她确实是将那日买的所有书都给了他,只除了那本被烧掉的避火图。 “我当时确实将那日买的书都给送过去了,只除了一本避火图被我烧掉了。” “避火图?” “什么是避火图?”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一个是楚以渐的声音,后一个却是从门口传来。 两人朝院门处望去,便见门边冒出一颗头,那颗头上梳着小髻,远远望去像一颗蒜头。——是莫胜平。 他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莫胜平道:“姐姐,父亲答应我了!” “答应你?”莫其姝眉微微皱起,几步上前,将莫胜平拉进院,“他答应你什么了?” 小胖子疏浅的眉毛微挑,下巴高高抬起,骄傲劲儿十足,“就——就是去边关历练的事啊!” 在莫其 分卷阅读57 姝越来越严厉的眼神注视下,他声音渐渐低沉,有些中气不足,“父亲已经答应了,他肯定不会反悔!” “你不能去,你若是去——嘶——”她额头挨了一记,是楚以渐的折扇,不由恼怒,“你干什么!” 楚以渐将折扇竖起,指指天空,悠然道:“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得回去了,你确定你还要在这磨叽吗?” “可这又不——” “姐姐还是先解决自己的正事吧。”莫胜平也连连劝道,他朝楚以渐挤眉弄眼,暗中竖起一个大拇指。 “走了。”楚以渐唇角微勾,牵起莫其姝将她往外拉。 莫其姝只觉莫名其妙,而且这人怎么不过问她人意愿,随意牵人手呢?她小幅度挣扎起来,动作不大,但楚以渐感受到了。 他凑向她耳边,轻声道:“夫人说好要配合为夫,你也不希望岳父大人发现,他的女儿在国公府不如意吧。” 可现在也不是配合的时候啊!莫其姝咬咬牙,恨恨瞪他一眼,任他牵着了。 楚以渐看她这模样,眉眼更加温柔。 两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小径的拐角处,正有一女子使劲绞着手帕,恨得咬牙切齿。 一路到了老夫人的长平院,楚以渐方才松手。 莫其姝揉揉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起了一圈红印,楚以渐眼尖地看见,他抿抿唇,没有说话。 老夫人得知楚以渐的到来,忙吩咐人将他迎进来。 她道:“不知楚世子来老身处,所为何事?” 她望望楚以渐,又望望莫其姝,脸上神情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 莫其姝道:“祖母可知我幽兰院寸草不生?” 整个侯府都知道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老夫人警惕地看看两人,方才缓缓点头,三丫头到底是缺乏教养,如今还自揭其短,未来估计也是不行。 看到她点头,莫其姝眸光微闪,眼神在这屋子里扫视。 符合规制的桌椅摆放,透着典雅的雕饰石刻,还有用料讲究的绫缎帷挂,一点一滴无不透着主人的精致和教养。 她道:“祖母也是侯府出生,还有数个姊妹,想必也知道这后宅里的弯弯绕绕。” 老夫人虽不知道莫其姝想干什么,但仍是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她不仅知道,她还会,静儿的那些伎俩,大都是她言传身教的,如今的效果,也算差强人意。 莫其姝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 “那当初我院中发生异事之时,祖母为何不查探一番呢?所谓天煞孤星,只有鸟兽花草遭殃,人却无事,不觉得有失它的盛名吗?” 她朝老夫人逼近,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温婉可人。 “晋朝律法有言,凡鬼神愚人者,处以极刑,瞒而不报者连坐,祖母应该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做了这事?不然最后查起来,遭殃的是整个侯府。” 老夫人手微微颤抖起来,这话中透露出许多,正如三丫头所言,这事经不起查,她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她当初便是因为看中她的早慧,方才尽心教养,若是将人交出去,那这么多年的教养都白费了。 “可——” “祖母先别说话,等姝儿说完才好。”莫其姝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莫静女当初那番动作,肯定有人扫尾,而那时宁氏刚刚生产,父亲又不会管这后宅之事,除了眼前这位老太太还有谁!可恐怕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莫静女背着她所做的事。 莫其姝道:“祖母是否注意到大姐姐近日的行程,她和母亲常出门去,用的理由不一,却都是些小事情。不过前几日我的丫环却在一家酒楼看见她们,正在和大理寺卿的长子相看。” 这话在老夫人心头掀起大浪,她瞳孔一阵收缩,手上的拐杖不停地戳着地面。 楚以渐离得远,但依旧感受到她的震惊。 “我也不会让大姐姐被官府抓去,只希望祖母将真相公之于众,顺便好好约束一下大姐。” 最后几个字,莫其姝咬字极重,一双明眸直视老夫人,不畏不惧。 老夫人微闭眼,震惊到她的不是莫静女的小心思,而是她往常一直忽视的三丫头竟也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她当初真该等等,而不是那么快就将重点培养的人选定下。那时的她只记得宿慧之人难得,可却忘了还有天性聪敏的孩子。 如今已成这种局面,大丫头确实是不如三丫头的,如今她名声已毁,而三丫头地位却水涨船高。为了交个好,这次她也得把大丫头处理了。 她道:“好,老身这就把她们喊来,给你正——名——” 她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发出短暂而急促的声音,就像是公堂开审的前奏。 莫其姝却不想参加这场“公审”,更准确的说,她不是很想见到这里的所有人。 此时却没有理由请辞,她只好微抿唇,暗自忍耐。 楚以渐瞥她一眼,脸色一下就不虞起来,对老夫人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本世子答应母亲申时回府,便不多留 分卷阅读58 了。至于这里的这件事——” 他看一眼知夏,方道:“便由知夏楚和代为看着好了,希望老夫人不要食言才是。”说罢牵起莫其姝的手,往门外走去。 知夏就这么被留在原地,她也不想留在这,忙祈求地看向莫其姝,便见自家姑娘微低着头,乖巧地被楚世子牵出去,最后还留给她一句:“听楚世子的。” 知夏:“......”不是,楚世子是害您崴脚的罪魁祸首啊,怎么能听他的话! 出了侯府,莫其姝立刻挣开了楚世子的手,独自提着裙摆上了车。 手上的温软仿佛只是幻觉,楚以渐摇摇头,他果然是演戏演上瘾了,竟然觉得舍不得,入戏太深可真是可怕。 楚世子花红柳绿的马车在莫府门外颇为显眼,更衬得后面的灰布马车灰不溜秋。 他让陆三将灰布马车里的人押进侯府,算是送他们一件大礼。 晚上知夏回来的时候,细细给莫其姝描绘了当时的场景。 “姑娘您是不知道,侯夫人听了老夫人的话,眼睛都红起来,跟只兔子似的。她盯着大姑娘那眼神,就像是盯着杀父仇人,给把刀就能上去。哪怕那么多丫鬟婆子拉着她,她还是上去给了大姑娘一巴掌!” 她手舞足蹈,绘声绘色。 莫其姝笑着看她演,待得她讲完后,方才问道:“那她后悔了吗?” 知夏立刻道:“当然是悔了。夫人后来直接坐在地上哭起来,都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了。不对,夫人将门出身,算不得大家闺秀。反正奴婢觉得,她肯定是悔了,这种事,换谁谁不悔啊!” 莫其姝盯着窗外深深的草木,好半天没出声,最后才喃喃道:“就算悔了,也没用了啊。” 她轻轻闭上眼,将心头的难受咽下。 作者有话要说:  莫老夫人:老身是个莫得感情的点头机器。 ☆、心潮起伏 每个月的初二, 是楚世子毒发的日子,这个三月也不例外。三更时分,楚以渐被手脚经脉的抽动疼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走到墙边将窗户推开透风,心情渐渐舒缓下来,转过身时不经意一瞥,墙角屏风上赫然映出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瞧着有些渗人。 莫三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走到屏风边,轻敲屏风的边缘, 里面的人影如惊弓之鸟,少女温软的声音尤带震惊, “谁?” “本世子。” 原来是楚世子, 莫其姝心放下来,她匆匆擦擦眼角的泪, 问道:“你怎么这么晚都没睡?三更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他勾唇反问,“你不也没睡?” 莫其姝一滞, 她匆匆把外衫披上, 声音断断续续, “我也......睡不着。” 楚以渐稍微一想,便知道她此时在做什么,该是在暗自神伤,然而, “为了个不值当的人伤心什么,什么因种什么果,你想再多也不过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悲伤渐去,但却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哭一下还不行吗?这人这话说的,像是她拎不清似的。 久久没有得到里面人的回应,他又道:“要不和我一起出去夜游?” “夜游?”莫其姝抬起头,眼前有些迷蒙,她哭得太久了。 又是一阵沉默,楚以渐本以为得不到里面人的回应,却不想传来一声低低的“好” 莫其姝从屏风后的阴影里走出,月光洒在她的脸上,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越发明显。 果然是在哭,楚以渐摇摇头,率先向门外走去,他手腕上已经蔓上一片不正常的颜色,是毒在起作用。 莫其姝走出房门时,便看见楚以渐正拨弄着他的花草,神情专注。 她走到他身旁蹲下,也看向那朵花。 是一朵牡丹,大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堆砌,将中间浅黄的花蕊簇拥起来,整朵花又大又重,随清风缓缓摇摆。 “很漂亮。”莫其姝忽然道。 楚以渐不置可否地点头,忽然道:“你觉得哪里漂亮?”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由有些愕然,手指在花冠上一指,“这个漂亮。” “什么颜色的?” 莫其姝眼神一下就奇怪起来,“当然是红色的。” 楚以渐又指指花下面的茎部,“这个呢?” “绿色的,葱葱翠翠很可爱。” 楚以渐忽然低低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夜色中十分显眼,让莫其姝心头一颤。 “你知道吗?”他说,“你口中的红色和绿色在我眼里,其实是一个颜色,十分黯淡,没你说得那么可爱。” 他看向莫其姝,琥珀色的眼珠仿佛闪着光,“小时候军营里拔军旗比赛,红队和绿队,我因为认错了颜色,把对方的军旗给拔了。我爹说我破坏规矩,请了家法,那段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 他看着莫其姝,眸中不知是感慨还是悲伤。 分卷阅读59 莫其姝愣住了,声音呐呐,“那你还养这些花,又看不到它们的美。” 这次倒换楚以渐愣住了,他怎么就忘了她是个愣头青呢?他挑唇笑笑,手在花叶上拨弄。 莫其姝此刻只恨不得缝了自己的嘴,她一时脑子短路,说出的话也不中听,此时只能补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 楚以渐收回拨弄花的手,看向莫其姝的眸光深邃,“虽然失去了它们的美,但还能得到别的东西。花香,还有被花香吸引来的动物们。而且养花最大的乐趣,是看它们一点点长大,看它们绽放出自己的魅力,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得到别的东西,她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她失去了母亲的爱,可却还有舅舅舅母和表哥们,这世间一饮一啄,何尝不是有自己的定数。 她心情瞬间明朗起来,看向楚以渐,诚挚地道:“谢谢你,楚世子。”谢谢你的这番话,也谢谢你的用心。 小姑娘蹲在一旁,小小一坨,脑袋一点一点。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在月光下如最上等的丝绸。 楚以渐的手又痒了起来,眼底闪过某种不知名的光。 他道:“你的感谢,怎么都得来点实质性的表示吧?” 莫其姝傻眼,他这是......要钱吗? “你过来点,我悄悄给你说。” 莫其姝不明其意,慢慢往楚以渐旁边挪。 “再过来点。” 再过来的话,会撞上的,莫其姝估摸着距离,又挨近了一点点。 楚以渐微低头,小姑娘的头发近在咫尺,他毫不客气,直接上手。 “你干什么!”莫其姝的头被迫低下,听到身边的人发出低低的笑声,脸上红了一片,她奋力挣开,小跑着回了房间。 她就不该那么听话! 楚以渐看着她的背影,笑声越发肆意,他尝试着从地上站起,却发现脚抽筋了。 啧,这该死的毒! 第二日起床后,莫其姝发现自己的头发打结了,她想着昨晚的事,越想越气。 知冬给她梳头,十分奇怪,“姑娘,您的头发以前都是柔顺的,为何这夜过去,居然起了疙瘩?” “昨夜被个大猪蹄子给揉了。” 知冬一愣,姑娘昨晚是做了噩梦吗?居然梦到了活猪。 旁边的知夏却是笑出声来,离了侯府,姑娘都会开玩笑了,昨夜这院中只有姑娘和姑爷,这罪魁祸首是谁,不作他想。 她想到这又有些怅然,也只有在楚世子面前,姑娘才有这一副小女儿姿态,可她还打算离了国公府,到时候,又会是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了。 不行,她得让姑娘留下来。 莫其姝的声音打断了知夏的思绪,“知夏,我吩咐你的事,做了吗?” “啊?”知夏回过神来,忙道:“做了做了,今天去厨房提的菜都是咸味儿的。” “那就好。” 等到日上三竿时,楚以渐才起床,他昨夜不知疼醒了多少次,这毒还真是厉害。 到桌旁坐下,他眼眸一扫,咸蛋羹,咸肉烩芍药,腌笃鲜,三鲜烧麦...... 怎么都是咸的? 他看向莫其姝,便见她面带笑容,用公筷给他夹了个烧卖,“换换口味。” 楚世子看着面前的烧卖,沉默了。 他昨晚就不该招惹这种记仇的生物。 他最后只了了喝了些白粥,便又到内室睡下。 莫其姝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惫,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最后只抿抿唇,拿了书到楚以渐身边坐下,给他念。 “和尚圆真如今已是大官,他一眼便认出那瘦马正是他曾拼命相护的女人,当时她没了记忆,他还给她取了名,叫焚香,却没想到曾经佛前的焚香,竟成了春风楼的香香,可还真是讽刺啊......” 楚以渐听她念完一章,方才微掀眼皮,轻笑道:“我当初让你念,你不念,如今却是自己来了。” 她一滞,赌气道:“还不是看你可怜。” “怜者,爱也。”他笑道,俊美的脸上泛起温柔,“姑且就当是你的夸奖了。” 莫其姝看着手里的书,忽然不想再读下去,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你不能进去。”——是知夏。 莫其姝正待起身,一只修长的手按在她手上,没有多大的力气,却让她站不起来。 他说:“陪我一会儿吧。” 男人眼神中带着恳切,他注视她的时候,就像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莫其姝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咯噔”一声,好像不一样了。 她匆忙撇过头去,耳根尖却如滴了血。 初见的少年如今已成了青年,脸上棱角分明,是风霜血雨打磨的痕迹,他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澄澈,却只为特定的人亮起。 背过身的莫其姝唇角不自主带起笑意 分卷阅读60 ,想压又压不下去。 外间的吵闹更加清晰了些,她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便见楚以渐正奇怪地看着她,他盯着她的耳尖,若有所思。 好吧,可能是她想多了。 知冬和知夏没有成功阻止想闯进来的人,两个风尘仆仆的人进来了。 前面的人穿着国公府仆人的衣裳,后面的却是一身破烂衣衫,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白白的胡子上有黑黑的脏污,十分邋遢。 怪不得知夏不让他们进,莫其姝暗暗想到,却没想到走在前面的那个仆人指着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盯着莫其姝,楚以渐俊眉不由皱起,他把她往后拉了拉,不虞地问:“陆三,你盯着夫人作甚?” 陆三张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来,“爷——,这不是咱们在寒山寺路上撞到的那个紫衣姑娘吗?您还说她是庸脂俗粉呢!” 莫其姝一愣,整张脸都红了,气红的,她狠狠瞪了楚以渐一眼,直接出了院子。 过路的仆人看见脚步飞快的世子夫人,不由又小声议论起来,“世子又气着夫人了。” “等着瞧吧,一会儿就会去哄的。” 莫其姝走后,楚以渐脸色阴晴不定起来,盯着陆三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 恰巧楚和从门外进来,他便朝他吩咐道:“把陆三绑了!” 陆三:“......”他说错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以渐:奇怪,她耳朵怎么红了,为什么? 蠢作者:这是被撩了啊啊啊啊 楚并封同学在猪队友的帮忙下,成功翻车! ☆、刺杀 莫其姝一路到了花园,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明明都知道这是个断袖了,为什么还是会被他吸引呢? 她一瞬间有些泄气,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不动了。 国公府的花园很美,盖因荣英公主对花草的喜爱,这院子是真正的芳菲满天。深红浅红层层叠叠,湖绿柳绿影影绰绰,有人曾说,这是人间天堂、花之仙境,住在里面的都是神妃仙子。 一个灰衣奴仆匆匆跨过二进门, 国公府的亲家平远侯府送来消息,他得赶紧禀报给世子夫人。奴仆一路经过亭子, 毫不停留地过去了。 等他到了三进门, 整个人才有些恍然,刚刚坐在亭子里的, 好像就是世子夫人来着。 半刻钟后,莫其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奴仆,秀眉微皱, “你说什么?” 她抓着茶杯的手渐渐握紧, “再说一遍。” 灰衣奴仆额头冒出冷汗, 颤巍巍道:“平远侯府五少爷派人来说,他今日便去边关了。” 茶杯“哗”地落到地上,莫其姝瞳孔一阵紧缩,“马房在哪里?” “出二进门右转第三个巷子进去, 再往前右转,就能看见了。” 得了话,她直接往二进门跑去,一路去了马房。 过往的仆人看到这一幕,心头都是“咯噔”一声,完了,世子夫人被世子气得要回娘家了。 莫其姝已经八年没有骑马了,小时候她骑术还行,可也是舅家孩子里最差的那个,这么多年过去,更是生疏,可惜现在非常时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从仆人手上夺过马鞭,几步跨上马,风驰电掣地出去了。 等到楚以渐处理好事情,从院中出来时,就得到世子夫人已经回娘家的消息。 楚世子俊眉微皱,打算出门去。 来禀报的仆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世子,平远侯夫人送来的东西怎么办?” “东西?”他脚步一顿,斜瞥一眼,“送回去吧。” 仆人低头应是,正准备离开时,却又听世子吩咐道:“别让夫人知道。” “是。” 楚以渐上了他那辆招摇的马车,驾车往平远侯府去。 莫其姝先是到了平远侯府,便听门房禀告,说五少爷已离开多时。问清楚离开的方向后,她只好到了南城墙上。 南城门外是一片平原,站在城墙上能望很远,莫其姝的目光从商贩农民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天边一辆熟悉的马车上。马车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可真是不懂事,离别的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旁边却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要是让你见了,就走不成了。” 是楚以渐,莫其姝眸光微闪,充耳不闻,直接下了城墙。 原本骑来的马已经被国公府看管住,她也不想再骑,来时太急,现在大腿根处火辣辣地疼,再骑马就是找罪受。 京城的大街上,人人都在忙碌着,他们在摊上挂上各种各样的花朵饰品,面上都带着笑容。 她听着他们的谈话,原来明日是女儿节,男女踏青互诉爱意的日子,可这和她又没有关系,她现在是个没有心仪之人的有夫之妇。 落后她一步的楚以渐耳朵微动,他一步上前挡在她面前,“明天 分卷阅读61 你想出来吗?” 莫其姝瞅他一眼,出来干嘛,看大街上那么多人成双成对吗? 楚以渐好似有了读心术,忙道:“我可以勉为其难陪你出来一趟。” 这话说得多勉强似的,莫其姝瞪她,柔嫩的脸蛋上漫起娇艳的红,“我这种庸脂俗粉,当不得楚世子屈尊降贵。”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一座桥上,京城有名的十谊桥,传说同时走过这座桥的两个人,能有十世的友谊,永不变质,会是对方一辈子的好友。 和楚以渐当十世的好友,她可不干。 莫其姝绕过楚以渐,独自朝桥上走去。 京城一向繁华,连桥上也有叫卖的小贩,莫其姝便被一个小贩拉住了衣角。 小姑娘看起来十余岁,还未及笄,她穿着浆洗得发白的衣裳,脸上灰扑扑的。 “姑娘,买风筝吗?做工很好的风筝,可以飞一整天的风筝。”她大张着眼,眼里都是乞求,“姑娘买一个吧。” 莫其姝一瞬间有些心疼,转瞬又笑开,她指指自己的发髻,“我不是姑娘了,你该叫我夫人。” “那夫人你买一个吧,求求你了。” 买一个也没什么,就当是做善事,莫其姝低头掏钱,背后却猛地传来一股大力。 冲劲使得她翻下桥,“噗通”落入水中,河水一股脑儿漫进她的口鼻,很疼,莫其姝只感觉几个黑影在水面上晃荡,利器入水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尖刀反射出的光芒刺得她闭上眼。 有人要杀她,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事实。 她奋力挣扎起来,想冲出水面,却感觉自己如同被绑了石头,不停往下沉去。一只手忽然勾上她的腰,将她带向另一个方向,此时的她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落入那个怀抱。 意识的最后,她感觉她快死了。 * 女儿节前夕的夜晚,京城柳家村来了一对打尖儿的夫妻,说是来京贸易的商贩,船翻了,一车货物都没了。 好心的柳老汉收留了他们,还把自己和妻子的衣服借给了他们一套。 不过柳老汉也是留了个心眼的,故意向那商贩打听:“这两天风平浪静,最多是下下小雨,怎么船就翻了呢?” 楚以渐将莫其姝从背上转到身前,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方才对老汉说道:“遇到了水匪,听说是人原本是黑风山上的盗匪,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做了水匪。” 这话转移了老汉的注意力,他点点头,“一个月前,朝廷确实剿了黑风山上的匪盗,可能是那时候逃出来的吧。” “多谢老汉解惑。”楚以渐一手搂着莫其姝,一手从怀中掏出锭银子,递给他。 柳老汉看见银子,乐开了花,忙收下。他看看这倒霉商贩怀里的人,女子黑长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但按这种情况看,应是溺着了,便道:“待会儿我陪你挖个土坑。” 楚以渐唇角微勾,搂着莫其姝的手更紧,向柳老汉道谢。 老汉却是连连摆手,收了人家那么多钱,帮点忙是应该的。 两人合力,挖出一个土坑,楚以渐将火把丢入,又拿刚才烧出的树木灰盖上,方才慢慢把莫其姝放到上面。 莫其姝醒来时眼前便是灰棕色的大地,口鼻忽然一灌,刺刺地疼,她咳嗽几声,吐出许多水来。看看周围的景色,她强撑着想站起,手却没有力气,只得又扑在上面,将鼻子撞得生疼。 旁边微眯眼的楚以渐被动静惊醒,忙将她扶起来。 原本白嫩的脸蛋上沾了灰尘,像一只淘气的花猫。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在她脸上细细擦起来,雪白的锦帕经这一遭,彻底脏了,楚世子将它丢入火坑,烧了个干净。 莫其姝还有些懵,她望望初亮的天,疑惑道:“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女儿节了,大概是卯时吧。” 她点点头,很快又惊道:“你之前把我架在火上烤?” 楚以渐哭笑不得,“是伏在火坑上烤,那是为了救你,你喝了太多河水。” “哦。”莫其姝懵懵地点头,可能是脑子进水的缘故,她现在还有些不清楚,只觉得很累,很想睡。 楚世子的脸近在咫尺,他眼底满是红色的血丝,整个眼睛红了一圈,下巴上都冒出星星点点的胡茬。 莫其姝一把捧住他的脸,惊得楚以渐差点跳起来,意识到旁边人的虚弱,他到底还是坐在原地未动。 “楚世子——” “嗯?” “你忽然变得好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丑,楚以渐脸黑下来,他一把将莫其姝的头转向天边,恶狠狠道:“看你的日出吧。” “好。”她迷迷糊糊的,努力睁大眼看天边的日出,但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她尝试着抬起,很快又闭上。 楚以渐也在旁边看着日出,他看不到什么美景,但他却能看见那个看美景的人。就是这样陪着她,他也是乐意的。 分卷阅读62 昨日下午,他第一次尝到心脏骤停的感觉,那一瞬间的呼吸不顺,却像是一辈子。在那个卖风筝的女孩掏出匕首时,他想就不想便朝她扑去,深怕她受到一丝伤害。 等待她醒来的时候,那种焦灼与紧张,如同蚂蚁啃噬着他的心脏,挠人的紧。 楚以渐想,这或许就是母亲所说的喜欢,他之前的那些感觉不是虚幻的,不过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还好人还在,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他长舒一口气,看向旁边的人,便见她忽然毫无预兆倒在他身上。 楚以渐忙扶住她,手探向她鼻尖,还好,还有气。 他发白的脸有了些许血色,小心翼翼将她搂入怀中,下巴在她毛茸茸的头顶微蹭。 看着天边的晨曦,他靠在农家院子的石阶上,满足地笑了。 背后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裂开,在石阶上染出一片又一片的血色,在第一缕日光的照射下,有种别样的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了,然而还有个不开窍的,唉,我太难了。 ☆、女儿节 日光明媚, 打在农家屋檐下的璧人身上,仿佛是世间永恒的美丽。 少女的眼睫轻颤,微阖的眸睁开一条缝,瞬时又被灿烂的阳光吓得闭紧过去。她头微微偏向一旁,寻了处较暗的地方,方才慢慢睁开眼。 眼前是黄色的麻布,很陌生,她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意识慢慢回笼, 莫其姝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她......好像落入了水中, 然后......被楚世子救了? 她拿手敲敲脑袋, 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不大的庭院,一角的栅栏修修补补, 黄色的木头上都是虫蛀的痕迹,不远处的棚中铺满稻草,里面养着几只活蹦乱跳的鸡。 “咯吱”一声门响,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 温和道:“这位夫人, 您醒啦。” 莫其姝还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她点点头,礼貌地道谢:“多谢老嬷良善,救了我们两个。” 那老太太摆摆手, “不敢当不敢当,这多亏了你的夫君。我听他说,你们是在淮水东段上岸的,从那里到这柳家村,可是三里路呢!他一路背着你过来的,可真是辛苦。” 楚以渐吗? 莫其姝咬咬唇,心头不知是何种滋味,纤长的眼睫微眨,她看向角落那个还在沉睡的人,纤细的手指握了又松。 老嬷还在继续说着:“昨晚他受伤那么严重,我让他包扎一下也不肯,硬要守着你醒来,结果衣服又被血给弄脏了,你现在也醒了,还是给他包扎一下吧。不是我说,你这夫君,对你真的是没话说!” 听了这话,她也紧张起来,楚世子眼底明显的青黑她是看见了的,只是不知道他受了伤。莫其姝微微卷起袖子,和老嬷一起将楚世子扛到了房间里。 这柳老太是个聪明的,有眼色地离开屋子,出去时还顺道带上了门。 莫其姝:“......”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将人平放在床上,动手去解他的衣裳,伤口在肩上,胸口上的对扣都得被解开。 莫其姝动作迅速地除了他的外衫,到了中衣时,却又迟疑了。 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妻,这样做有伤风化。 脸红了白白了红,她咬咬牙,手指颤抖地伸向他的衣带,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总不能任由伤口不处理,最后感染发炎吧。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手指碰到衣带时,床上的人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伤口在肩后,莫其姝微微倾身,要将楚世子翻转过来。 她长长的头发垂在楚以渐脸上,引得他小幅度地皱眉,却顺着她的力道,自发翻了个身。 或许是记挂着伤口的缘故,莫其姝并没有发现楚世子变轻的奇怪之处。她将老嬷在医馆买的金创药打开,轻轻洒在伤口上。 那刀伤十分狰狞,血肉外翻,从左肩一直拉到右腰处,一看便知是下了死手,她看得心尖一颤,手都使不利索。药粉洒在了床上,她只好用另一只手掌着,保持稳定。 顺着她的动作,头发在他背上划出不同的线条,像是将这背当成了画布,不停游移。 伏在床上的人呼吸粗重起来,明明是冰凉的发丝,此刻却如同带了火,一股酥麻从那个位置蔓延出来,传到四肢百骸,他不由抿紧薄唇。 心上像是落了羽毛,痒痒的。 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闷哼一声。 莫其姝的动作立刻停下,刷地跳开,声音有些惊慌,“弄疼你了吗?” 他从床上坐起,哑着嗓子,眸色微暗,“弄疼了。”不过不是上面,而是别的地方。 男子衣领松松垮垮地敞开,露出胸口大片皮肤,直线型的锁骨微微凹陷,勾人而又性感。哪怕是农家的粗 分卷阅读63 布衣裳,穿在他身上也有种公子的矜贵,这室内的一切都和他格格不入。 抬眸看过来的一眼仿佛藏了火,能将人心甘情愿踏入火坑。 莫其姝莫名感觉此刻的他十分危险,她脚步微微后撤,却一下撞到后面的桌子,腰处钝钝地疼。 楚以渐双臂一撑便要来扶,忙被她叫停,“别动!” 她垂下眼眸,手撑在桌上站直,不敢直视他,“你伤还没好,就别乱动了。” 耳根慢慢红起来,她明显感觉到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烤熟。 楚以渐一瞬不瞬盯着她,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声音喑哑,“你过来,继续上药。” “你都醒了,就可以自己上了。” 楚以渐唇角微勾,“伤在后面,碰不到。” 听到这话,她红唇微张,想说却说不出口,只得乖乖给他上药。低着头的样子就像是受委屈的小媳妇,引得楚世子低声笑起来。 莫其姝瞪他一眼,他却笑得更欢。 等到伤口包扎完毕,楚世子额头已是冒出汗来。 两人都像是干了一场大仗,一个坐在桌前,一个斜靠在柱上,不住喘着粗气。 这农家条件差,连口喝的水都没有,两人呼吸都平静下来后,莫其姝方才问出自己心头的疑问,“你——” 她开了个口,却又继续不下去。 楚以渐抬眸看过来,左眉微挑,“怎么了?” 莫其姝不停咬磨着自己的下唇,眸光不定,半晌,她才道:“你昨晚为什么一直守着我?” 楚以渐一愣,好笑地看她一眼,道:“怕你死了啊。” 就只有这个原因吗?莫其姝杏眼微张,抿抿唇,“没有别的了吗?” 楚以渐没想到就这个问题,她还想要几个原因,不由凝眉思索起来。 他道:“就是怕你死了啊,你死了,我多亏啊。” 要是你死了,我可就亏了一辈子。 莫其姝心头有些失落,果然还是她想多了,楚世子依旧想着他们的交易。他想的是她若死了,舅舅和太子殿下的联盟破碎,国家便会内乱,民不聊生。他想的是国家,而不是她心头的小女儿情思。 她又忘了他是个断袖,或许他在她面前这般坦荡,是想和她做姐妹,而不是她多想的那些。她对他动心,是她的不对。 想通这些后,她眉毛一下舒展开来,整个人都开阔起来。 却听楚以渐忽然道:“你想去逛女儿节吗?” 再次听到这句话,莫其姝心情复杂,或许楚世子是自己想去逛这节,但他一个男子去,不好意思。他男儿身女儿心,想过节也情有可原。 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莫其姝点点头,打算满足他的心愿。 两人稍作休整,便向老嬷打听这女儿节主办的地点。 老嬷道:“你们想去京城过节可能是不行了,太远,不过离这两里的地方,有个小县城,那里的女儿节也是热闹。” “谢谢老嬷。”莫其姝笑着向她道谢,又看向楚以渐,“你确定要去?你的伤——” 楚以渐目光真诚地看着她,“去!”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上巳节,可不能错过了。 老嬷见他如此坚定,忙又夸道:“这位夫人啊,你看你夫君对你多好,哪怕他受伤了都要陪你去,你可得对他好!”她也是看不过了,这位郎君对他的夫人那般好,这夫人对他却是一副疏离的模样。 要知道,像这样模样俊又尊重妻子的男人,可不多见。 莫其姝:“......”您可能不知道,他只是自己想去。 她勉强地点点头,便听一旁的楚世子笑道:“听到没!以后对我好点!” 莫其姝这回倒没瞪他,想着他也是可怜,半晌只叹了口气,“会对你好的。” 楚以渐总觉得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别有意味,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两人租了辆牛车,一路到了县城。 上巳节的活动主要有五种,一高禖,二祓禊,三为临水浮卵,四为会男女,剩下的便是蟠桃会。 此时街上已有不少成双成对的男女并肩行走。莫其姝看看路角新挂上的指路牌子,秀眉轻皱,没有一个适合她们这对伪姐妹的。 旁边的楚以渐却是笑了,第一个求婚求育,第二个求婚求育......第五个也是求婚求育,都是适合他们的。 说来这上巳节是为追念伏羲氏而创立,以此纪念女娲和伏羲抟土造人、繁衍生息,本来就是为了祭祀婚姻与繁育之神,这么多的活动都是为了求子,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莫其姝却是皱紧眉头,这么多的活动,她们都参加不了。她一时犯了难,目光在周围梭巡起来,等看到不远处的牌子时,她眸光不由亮起来。 “走,我们去弄曲水流觞。”文人雅士的事情,再美不过。 曲水流觞是从临水取卵这个活动延伸出来的,便也勉强能纳入女儿节的活动中。b 分卷阅读64 r   楚以渐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便见不远处的小亭坐了一群文人雅士。茶香缭绕,棋子纷飞,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他眼睛微撇看见莫其姝脸上的兴奋,不忍扰了她的兴致,便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朝那个方向走去,影子在渐盛的阳光照射下重叠在一起,只剩下合二为一的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莫其姝:楚世子想和我做姐妹,想过女儿家过的节日,满足他! 楚以渐:天知道本世子只是想和喜欢的人过个情人节罢了。 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想上我系列 上巳节,又名女儿节,是古代传统的情人节。人们多在这一天求子,男女也常在这一天约在一起,出门踏青。 ☆、逛街 主办这次曲水流觞的是当地的县令, 他家的仆人站在小亭里,将酒杯放置在长叶上,沿着不大不小的溪流而下,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得饮酒,说个好听话。 听起来很有趣,然而莫其姝二人却是没有成功参与。一次溺水,使得她对河流的恐惧倍增,再也不敢靠近。 楚以渐眼尖地注意到她微颤的双手,便主动提议道:“不如我们就去逛逛那边的庙会吧。” 上巳节这般重大的节日, 自然是少不了小商小贩们。不是特别宽敞的小道旁,早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莫其姝一眼望去, 看不到尽头, 卖什么的都有,还有卖风筝的, 风筝!她忽然想到什么,忙看向楚以渐,“当时我被刺杀的时候, 那个卖风筝的小姑娘没事吧?” 她之前不问这事, 是因为她猜到是秦王干的, 然而若是因为她而殃及无辜人,那可就是罪过了。 听到这话,楚以渐微愣,看向莫其姝的眼神复杂起来, 当初他给她取名叫小傻子,还真是没取错。 莫其姝在他的眼神下缩缩脖子,有些中气不足道:“怎么了?” 楚以渐摇摇头,“没什么,那个小姑娘现在应该很安全。” 莫其姝正待松口气时,便又听他说:“她就是那些刺客的领头者,在我们失踪后,该是被关到天牢去了。” 什么?莫其姝眼眸微瞪,圆圆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真的假的?” “真的。” 莫其姝一下泄了气,也不再想逛这庙会了,万一里面也有刺客呢? 楚以渐见她兴致缺缺,一把抓了她手,率先朝庙会走去。 莫其姝被他拉得一个踉跄,不得不随着他走,“楚世子,你别牵手啊?”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多不好。 楚以渐唇角微勾,手指向街上成双成对的佳侣,“你看那些行人,都牵着在,我们为什么不行?” 莫其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都牵着手在,可是,“人家那是夫妻啊。”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顶多算合作伙伴。 楚以渐俊眉微皱,停下脚步来,“我们不是夫妻吗?” 他看向莫其姝的目光极为严厉,就像是在教育自己不懂事的女儿。莫其姝头皮一阵发麻,却迫于他的目光,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是。” 楚以渐满意了,带着莫其姝逛起街来,散漫的样子如同在逛自家后花园。 他看见一间成衣铺子,琥珀色的眼睛微亮,娘亲说过,讨女人欢心的方式,就是给她买各种漂亮的服饰。他推推莫其姝,示意她看向那间铺子。 莫其姝发现有许多人在偷看她和楚世子,所以一直低着头,加上她对街边的那些玩意儿不感兴趣,此时正是百无聊赖。 她看看那成衣铺子,再看看楚以渐,眸光困惑,他这是——萌生了穿女装的想法?她思绪还未收回,整个人便被楚世子推进了成衣铺子。 “随便挑。”他撂下一句,自发到对面的茶馆去喝茶。 茶馆里有个大汉发现他从对面过来,了然道:“你也是等婆娘的吧!你说说这些臭婆娘,整天就喜欢买衣服,要不是看在今天女儿节,老子早就不干了。” 楚以渐点了一杯茶,看向大汉,悠然道:“我夫人不臭,是香的。” 大汉被他这话噎了一嘴,他悻悻地看楚以渐一眼,心底不屑,老子倒要看看你婆娘是有多天仙,还扯这和他吹嘘,呵。 被留在成衣铺子的莫其姝一脸懵,她还未回过神来,便被老板娘拉过去选衣服去了。 “这位夫人,这件衣裳不错。”老板娘拿过一件粉蓝色的长裙,在莫其姝身上比比划划,这么漂亮的姑娘,怕是她家老爷也不是个穷的。 莫其姝从未有过在成衣店选衣服的经历,一是她没有兴趣,二是宁氏也不带她。她的衣服都是由知夏挑选搭配好的,用不着她操心。其实曾经她也自己搭过一次衣服,然而那次之后,知夏再也不肯让她靠近衣橱了。 粉蓝色的衣服?莫其姝觉得挺好看的,她也想自己试着搭配,便道:“搭大红色的绣鞋如何?配红宝石喜鹊头面?”她嫁妆里刚好有一套。 分卷阅读65 老板娘眼神一下变得一言难尽,她放下手里的衣服,又拿起另一套红色的,“这套配红色的绣鞋较好。” “可我觉得这一套应该配宝蓝色的绣鞋。” 老板娘:“......”这是哪里来的神仙? 等莫其姝来到对面的茶馆时,楚以渐便发现她两手空空,不禁疑惑,“怎么不买?” 莫其姝摊摊手,“没有合心意的。” 怎么会?楚以渐俊眉微皱,他想到什么,眉目忽然舒展,“我身上还有不少钱,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带你去买。” 他说着就往前走,莫其姝忙拦住他,急急道:“不是的,是老板娘不愿卖给我,你去也没用的。” “不愿卖?”楚以渐眼神一凝,“莫不是她以衣冠取人,看不起你?这样的话,那我更得去一趟了!” “不是,真的不是,是我和老板娘观念不同的问题,这都是常有的事,你别去,再说我也不缺衣服。” 楚以渐听她这样说,方才放下心来,不是就好,他目光落在莫其姝微抿的唇上,粉嫩嫩的,咬起来一定很好吃,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才掩饰般地咳嗽一声,指着前方的小巷道:“不如我们再去逛逛?” 莫其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不忍拂了他意,便一起去了。 旁边的大汉目睹两人远去,久久没有回神,忽然,他的额头挨了重重一击。 女人尖利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还不快去给钱?”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大汉刷地将女人的手拍下,骂骂咧咧地走向对面,唉,他怎么就没有那样天仙又省钱的婆娘,瞧瞧人家的,多贤惠啊! 莫其姝和楚以渐是在晚上回的国公府,事情一重一重接踵而来。首先是太子的召见,其次是刑部的盘问,还得安慰身边亲近的人。 两人回来的那晚,楚以渐便放出消息,镇国公世子夫人因这场刺杀,身受重伤。 莫其姝起初还奇怪,“我没有受伤,为何要如此做?” 楚以渐把身上的麻布衣裳脱下,换上官服,“你总不想去太子府吧” 确实不想,莫其姝一下便明白了其中关键,抿唇笑起来。 小姑娘两颊露出甜甜的梨涡,可爱又可心。楚以渐从她身边过,顺道在她头上撸了一把,撂下话道:“我娘说大黑今晚会被送回来,你记得和它好好相处。” 极为温和的逗小孩的语气。 莫其姝瞪他一眼,闷声道:“知道了。” 小姑娘有意见但只得乖乖听从的样子让楚以渐会心一笑,他又细细叮嘱了一句,方才出门去处理事情。 他走后没多久,大黑就被送过来了。 送猫来的丫环是荣英公主身边的人,一来便高抬着下巴,生得一副刻薄面相。 “世子夫人,奴婢今后就在这院子里住下了。”她怀里抱着猫,眼神扫视院子的样子,活像是这院子是她的囊中之物。 怎么会有这样的丫环?莫其姝眉毛微皱,吩咐道:“陆三,你把大黑抱过来,楚和,你把她丢出去。” 楚以渐走之前怕莫其姝和大黑闹矛盾,把陆三和楚和留下了。 楚和听令,几步上前将那丫环擒住,直接绑住手脚丢出院子。 那丫环还在不停喊着,“我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一定会惹怒殿下的。” 莫其姝站在廊下看着她,眼神无动于衷,“你若是有本事,便让公主殿下来和我理论好了,不敬皇室乡君,砍头的罪呢!” 她眼神示意楚和,将风雨轩的门一关,彻底风平浪静。 “瞄——” 是那只小白猫的叫声,莫其姝看向它,便见小猫张着水蓝色的大眼睛,满是无辜地看着她,它的皮毛表面有一层淡淡的银色,在油灯光的照耀下像一匹银色的匹练。 莫其姝对这猫的感情有些复杂,第一次见的时候它便要抓她,现在就是再怎么美丽,她也不怎么想靠近了。 她吩咐陆三好好照顾猫,转身进了内室找书看。 身后的喵喵声不绝于耳,一声又一声,满满的委屈。 大黑看着那个人无动于衷地进了房,粉嫩的舌头在鼻上一舔,双腿一蹬跳到地上,在莫其姝关门前进了房。 莫其姝看着还不及自己小腿高的不速之客,不做搭理,她施施然走到桌旁坐下,拿起之前留在这的《去禅》看起来。 大黑没有得到回应,它又“喵喵”两声,跳到桌上,肉肉圆圆的身子挨着书,大大的水蓝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莫其姝。 半晌,它伸出短短的腿,“啪”地将《去禅》按倒在桌。 莫其姝恼怒地看过去,便见它微微低着眸子,两只小短腿并拢在身前,整只猫摊在书上,一副“我最无辜”的可怜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黑:叫你之前不理我,哼! ☆、出事 这猫简直成精了!莫其姝不由想到 分卷阅读66 , 她打算把猫从书上取下,便见这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向她的眼神可怜又无辜。 “喵——”小猫凑过来,圆圆的脑袋在她手上轻轻磨蹭,和曾经凶狠的样子判若两猫。 莫其姝叹口气,将猫搂在怀里,手在它的后脖颈处轻挠,“你乖一点,不要打扰我看书。” 大黑眨眨眼,打了个哈欠, 在她腿上舒服地睡起觉来。 等到楚以渐回来,看到的便是一人一猫依偎在榻上, 睡得十分香甜。 他从另一侧取过一床被子, 便见莫其姝蜷着身子不停摇着头,脸色发红, 嘴里叽叽咕咕说着胡话。 这是发烧了?他俊眉微皱,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很热乎。 他的动作有些大, 将一旁的大黑惊醒, 甜甜的觉就这么被没了, 大黑不由杵着胖脸,不虞地看向他。 “你快下去,我给你姐姐换个地方。” “瞄——”它猫脸皱成一团,毛茸茸的爪爪一伸, 按住莫其姝的头发。 “你——”楚以渐无奈地摇摇头,微俯下身去抬它的爪子。不料莫其姝的手忽然攀上他的脖子,嘴里咕哝道:“舅母——” 他的神情微妙了那么几秒,把那双手从脖子上扒下,身后却忽然一重,使得他整个人朝榻上扑去。有温热却柔软的东西擦过他下巴,等楚以渐意识到是什么时,耳朵刷地变得通红。 他微偏过头喊道:“大黑,快下来。” 白猫斜斜瞥他一眼,优雅地在他背上走了一个来回。 “你......为什么在我身上?”柔柔的女声,带着少许困惑。等到看清近在咫尺的俊脸时,她才惊道:“楚世子!” 楚以渐心情一下不美好了,他抿抿唇,避开她的问题,“你可以叫我名字。” 莫其姝眨眨眼,“那你先从我身上起来。”这样对话,很别扭。 “起不来,你自己看。”楚以渐微微偏头,眼神落在她环着自己脖子的手上。 莫其姝也顺着目光看去,眼神像是有温度似的,她猛地抽了回来。 楚以渐薄唇抿得更紧,他手往背后一伸,把整只猫捞起来,放到地上,方才慢慢坐起身来。 “你发烧了。”楚以渐朝外面喊:“楚和,你去把大夫找来。” 大夫开了药,嘱咐莫其姝一定要按时吃后,便又离开了。知夏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楚以渐看到了,薄唇轻启:“等等。” 莫其姝不知他要作甚,和知夏对视一眼,满脸迷茫。 楚以渐很快回来了,手上端着个小碟子,碟子里的果饯上撒着亮油油的蜜糖,勾人的紧。 “给。” 莫其姝接过蜜饯,柳眉不由皱起,她讨厌甜的。眼神奇怪地看楚以渐一眼,她直接将药接过来,一口气喝下。 “你——”楚以渐本想阻止,动作却慢了一拍,只能无奈道:“我是让你把蜜饯放进药里,中和苦味。” 莫其姝将碗放下,拿手帕擦擦嘴角,奇怪道:“这样不会破坏药性吗?而且这么多的蜜,也太腻了吧!” 楚以渐:“......”他不和能直接干掉药的勇士说话。 身旁人的情绪莫名其妙低沉下来,莫其姝也不知该作何处理,只好给自己找些事做,“知夏,你把我那本《尚书》拿来。” 这话一出,她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眼神更加不对。她说错什么了吗?莫其姝回想刚才的话,恍然大悟,也对,很多男子都像大哥那样,觉得女子不该看男子看的书,只能抱着《女戒》研习。只不过她没想到,楚世子也是这样的人。 莫其姝说不出心头哪里不舒服,接过知夏送来的书看起来。她自幼就喜欢书,不论是何种,只要能让她学习到知识的,她都喜欢。 她在看书,旁边的楚以渐在看她看书。 他沉默许久,方才道:“你很喜欢《尚书》?” “是。”莫其姝连眼皮都没抬。 楚以渐心情有些微妙,“那你和我爹应该很能聊得起来。” 镇国公?怎么可能?莫其姝从书中抬头,就见楚以渐出了门,背影有些萧索。 “知夏,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知夏一直在旁边憋着笑,她来国公府这么久,自然是该摸得都摸清了,此刻也愿意为莫其姝解惑,“姑娘,国公府的终极家法,就是一边罚跪一边背书,因为国公爷喜欢《尚书》,所以世子爷被罚背最多的也是《尚书》。” 莫其姝明白了,童年阴影,难怪他那么惆怅。 这几日皇帝大选,京城戒严,关于刺客的事情,刑部来人问了好多次,昨日才尘埃落尽。莫其姝知道了莫静女进宫的事,却没怎么在意,只待在家中,看看书,撸撸猫,过她的悠闲日子。 她最近睡得不好,右眼皮总跳,也不知怎么回事,将手上的书放下,她正打算出去走走,便见知夏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进来,“姑娘,不好了。”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莫其姝柳 分卷阅读67 眉微蹙,“发生什么了?” “宁——宁——”她显然是跑狠了,气都喘不匀,“宁元帅受了重伤,还有五少爷也失踪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刷地砸在莫其姝头上,“怎么会?” 她抓着桌角,冷汗一茬一茬往外冒,强撑着道:“究竟怎么回事?” 知夏急得要哭出来,“前天的事了,不过世子给府内人下了封口令,所以消息才没传到姑娘这。” “怪不得——”莫其姝喃喃道,难怪这两天见到楚世子时,他都不怎么说话。 知夏担心她,忙上前扶住。还没等莫其姝喘过这口气,楚和又在门外求见。 莫其姝微闭眼,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她面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平复,看向楚和,问道:“什么事?” “夫人,圣旨到前院了。” 圣旨?莫其姝杏眸微睁,跟着去了前院。 前院,太监将旨意缓缓念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国公府世子文武双全,智谋无双,朕心甚慰,特派其三日后率十万雄师,驰援南疆,钦此。” 边疆的战役爆发了,秦王使了个阴招,将宁元帅坑了一把。如今战役吃紧,主帅又旧伤复发,只有向朝廷求援。然而这份求援的折子经由丞相之手,直接递到了皇帝的手上,所以才有这么一份圣旨,要是太子,肯定就将这消息截了。 莫其姝面色沉凝,看着楚以渐接了旨意,一言不发。 楚以渐本以为她会问些问题的,结果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因为最近的事情多,他也顾不得深究,又回去处理自己的事。 莫其姝本想喊住他,最后只微微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站在原地沉吟许久,方才看向楚和,“除了世子,还有其他人接到旨意吗?” 楚和不知她想干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威远将军府、郑国公府、户部尚书傅家......” 郑国公府吗?莫其姝眸光微定,朝楚和轻轻点头。 这三天楚以渐把手上的事物处理完,却没怎么见到莫其姝,问了仆人,说是世子夫人出门买东西去了。他心头有些不虞,自己的丈夫即将出征,她不说多来看两眼,还往外跑。 楚世子被气笑了,也不管她,只回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门帘掀起的声音响起,他往那个方向轻瞥,是他那位失踪三天的夫人,他将手中的剑交给楚和,又埋头寻别的东西。 莫其姝抓着帕子的手微紧,轻声道:“我......明日可能不会去街上送你。” 楚以渐的动作顿住,心头窝火,没良心的女人,他还救了她那么多次,真是白救了。他舌尖微抵上颌,漫不经心看过去,“哦。” 这样的话,是不介意是吗?莫其姝原本心头还有些愧疚,这时消却不少,负罪感也没那么强了,她又听楚世子道:“反正也不缺你一个,京城那么多世家贵女等着送本世子呢。” 楚以渐本来等着她吃味,没曾想这愣头青竟是认真地点头:“确实如此,京城各大酒楼的包厢都被定完了,你也太炙手可热了。”太烫手了,这样的山芋她接不起。 “你没订到?” “嗯?”莫其姝迷茫地看向他,这消息是知夏去订的时候打听到的,那时候包厢都被订完了。这样四舍五入的话,也算是她订了但没订到吧。她点点头,表示认同。 楚以渐不忍心怪她了,毕竟订不到包厢不是她的错。他从地上站起,走过来揉揉莫其姝的头,“别太伤心,订不到就算了,在家里送也是一样的。” 莫其姝:“......”她......其实不伤心的。 楚以渐看她没反应,以为是伤心过度,便也有些心疼,又揉揉她的头,“你在家乖乖的,也别太想我。” 莫其姝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想你的。”她现在只心疼她的头发。 楚以渐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感觉自己被气出了内伤。 作者有话要说:  楚世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莫其姝:有什么可想的,军队里见。 楚世子拦了舅舅和小胖子的消息,明摆着不想让猪妹去边关,于是猪妹自己想办法,偷偷去,嘿嘿嘿嘿嘿。 ☆、起哄 亭台楼阁, 雕梁画柱,华美的宫殿里,壁画上几个美人竞相追逐着蝴蝶。那蝴蝶飞得高,美人们离得远,看上去倒像永远抓不到似的。 殿中坐着个美人,她的剪水双眸略显暗沉,盈盈嘴角微弯,眉眼间的端庄让人惊叹。她此刻略微皱眉,死盯着壁画上的蝴蝶,给人一种誓不罢休之感。 有太监在外面通报:“皇上驾到!” 美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脸上带起甜美的笑容,眸中的暗沉也一瞬间消了个干净, 她迎上去, “妾身参见陛下。” 皇帝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躺在龙撵上, 被一众太监抬着进 分卷阅读68 殿。 “咳。”他咳了一声,暗哑地说道:“爱妃平身。” 那美人站起身来,将皇帝从龙撵扶到榻上, “陛下可有想静儿呢?” 皇帝微微叹息, 他如核桃皮般褶皱的手轻抚上美人的头发, 苍老的声音微颤,“当然想了。静儿,朕已把那楚以渐派到边疆去了,怎么样?高兴了吧。” 莫静女眸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声音却极为温柔,“多谢陛下,静儿再高兴不过了。”前世楚以渐是明年去的边疆,没呆多久就死了,这次既然莫其姝嫁给了他,就让他早点死好了。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静儿,静儿?”皇帝喊了半天,没人应声,不由提高了音量,“爱妃——” 莫静女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娇笑道:“静儿刚才想起以前难过的日子,失礼了。” 皇帝顿时明了,他的爱妃自幼丧母,在娘家受尽欺凌,“那些带给你难堪的人,朕一定会一个个料理干净。” “多谢陛下。” 等到身边的人熟睡后,莫静女的眸子才放空了。秦王的势力确实强大,竟然能一举将她捧上嫔位,现在只希望,她这肚子能争点气。狭长的眸微眯,她也慢慢睡去。 翌日,皇帝亲自为楚以渐践行。十万大军集合在宫门前,浩浩荡荡,气势盛大,京中主道边的各大酒楼都被世家定下,众多女眷前来送行。这盛况不比状元游街差,唯独有一点不同,便是女眷们都不敢往街上扔手绢等物,怕扰乱军纪。 莫其姝坐在马车里偷偷往外瞧,这可当真是“满楼红袖招”的盛况,只可惜楚世子是个断袖,白白辜负了姑娘们的好意。 “怎么样?那姑娘好看吧。”姬穆折扇往外一指,朝莫其姝笑道。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蓝色裙裾的姑娘正探着头,努力往街上望,“挺可爱的。” 姬穆高兴了,“你猜她是谁?” 莫其姝一愣,她还真就不知道那是谁,不过看姬世子这般高兴的样子,难道是,“你未婚妻?” “不是。”姬穆折扇一开,“再猜。” “你妹妹?” 姬穆摇摇头,“你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在镇国公府待那么久,连她都不认识!” 莫其姝懵了,那个女子,她应该认识吗?镇国公府都没有这个人。 “来来来,小爷给你介绍一下,那个女子,就是镇国公世子夫人——莫乡君。”姬穆脸上带着得意,若他是楚以渐,肯定不会让男宠和自己的妻子见面,这也说明,齐诸肯定没见过莫乡君。 那他随便指一个长得好的人说是莫乡君,小齐诸肯定会因此伤心,说不定伤着伤着就背叛楚以渐,投入他的阵营了呢? 姬穆想得很美好,却没注意到对面莫其姝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奇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指着一个陌生女子说,你看,那是你自己,这位姬世子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吗? 姬穆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便见莫其姝脸色难看,他一瞬间有些愧疚,本来就是别人的伤疤,他还这样扒开,好像确实有点不道德,但长痛不如短痛,他这是在帮他! 把莫其姝的脸色归结为伤心后,他又开口了,“你也别太伤心,断袖本就有违世间伦理道德,你改回来也挺好,以后啊,就别喜欢男的,挑个好看的姑娘娶了吧。” 莫其姝:“......”她要是真挑个姑娘娶了,那才是有违世间阴阳和合之道。 姬穆还想再说点什么,外面却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监军,楚世子说暂停行军,在此处休整。” 这次出征,皇帝虽然让楚以渐领军,却没有给他封任何的军衔,不出意外的话,楚世子要从小兵干起,一步步往上爬。所以这个侍卫也只是称他为世子,而不是其他的头衔。姬穆和楚以渐就不一样了,他被封为监军,真论起名义上的权力,是比楚以渐还大的,这也是莫其姝找上他的原因之一。 姬穆吞回自己想说的话,朝莫其姝挤眉弄眼,“齐诸小兄弟,你要下去吗?”他之所以答应带他来,就是想看看楚以渐花容失色的模样。 莫其姝一愣,摇摇头,“我不下去。”她在军营里的身份是郑国公府的谋士,出谋划策的存在。当时她找上姬穆时,他和郑国公府的门客考校了她一些问题,就愉快地同意她的请求。这么容易,可能是因为他们以为她是男子。 莫其姝又叹口气,她这也是没办法,舅舅的伤,小弟的失踪,她必须得去一趟边关。 姬穆下了车,一眼便看见身披盔甲的楚以渐,他几步上前攀上他的肩,哈哈笑道:“楚世子,成亲后生活过得怎么样啊?”他一定得让齐诸彻底死心,这样的话,楚以渐肯定痛苦无比。 楚以渐视线落在姬穆的手上,警告地看他一眼。 姬穆不以为意,楚以渐越不高兴,他就越开心,当下步步紧逼,“你快说,给大伙分享分享不好吗?”依他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肯定不会说什么不愉快之类的话,一定会说他过得很 分卷阅读69 好。 正如姬穆所料,楚以渐看着周围士兵好奇的眼神,将肩上姬穆的手抖掉,冷声道:“都那么好奇啊。” 这些士兵有不少是镇国公麾下的人,和他相处多年,关系极好,有人便起哄道:“世子爷说说呗!让我们看看成亲后的生活啊。”他们因为入伍的原因,大多都未成家。 楚以渐扫视一圈周围,在地上坐下来,唇角微翘,“挺好的。”他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光,眉目间满是惬意。 “呦——”士兵们起哄起来,实在是楚世子的表情太过得意,他们都好奇起来。 “哥,夫人长得怎么样啊?和京城第一美人比如何?” 楚以渐耳根微红,“很漂亮,比京城第一美人漂亮。” 在车内的莫其姝听到这句话,白玉般的脸庞漫上红晕,她微低下头,手指止不住地搅起衣角来。 外面的起哄声更大了些,也是看出了世子爷愿意说,那些士兵们才敢问。 “那嫂子脾气怎么样?应该不像朱二家的那样,母老虎吧!” 朱二是这些士兵中少有的已成家之人,平常他夫人管他,跟管儿子似的。 楚以渐笑起来,“她脾气很好啊,特别乖巧一姑娘,就有时候会和我闹小脾气。上次我不小心把她头发揉乱了,第二天吃饭时尽拣些我不喜欢的逼着我吃。” “那爷您吃了吗?” “当然是吃了。” “那这可就是情趣啊!” 起哄声更大,车里莫其姝的脸色红得像天边的晚霞,衣服的边角都快被她搅烂,这人简直混蛋! 姬穆这个问话的人被他们排斥在外,看着楚以渐被众人羡慕的模样,他一下不爽起来,估摸着打击齐诸的话也差不多够了,他大喊道:“起什么哄,严肃军纪知道吗!你看看你们这样子,还像是我大晋雄师吗?” 他这句话一落,车里的莫其姝微松口气,她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忍不住唾弃一遍楚世子。 一众士兵的眼神看过来,姬穆头皮有些发麻,强忍着害怕道:“散了,都散了,快点休整好,边疆还等着咱们支援呢!” 他说完这句话就溜回了自己的马车,刚好和唾弃人的莫其姝对上。 姬穆看着她整个泛红的脸,俊眉微皱,这也气得太狠了,脸都气红了,他想起刚进马车时听到的浅浅骂声,了然地点头,“你也别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莫其姝狠狠地点头,“对,那种人,不值得!” 得了这话,姬穆满意了,看来他的那些举措,还是有效的。他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和莫其姝所想,那是一点都不沾边。 军队的士兵大都瞧不起文人,谋士们也看不上这帮只会动粗的大老爷们,于是两帮人自然分地而席。谋士那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穿玄色大衣的男子一直注视着马车,视线从未离开过。 旁边他的朋友问他问题,他也未曾注意,直到手肘被人碰了一下。 傅庭回眸看向自己的好友,声音冷沉,“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问问你,怎么会忽然来做谋士,你不是还等着明年的秋闱和后年的春闱吗?” 听了这话,他眼睫微垂,少半晌微勾起唇,“保家卫国。” “真的?”好友有些不信,又追问道。 他点点头,“真的。”为了一个人,保家,卫国。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猪妹,被人夸是什么感受? 莫其姝(微掀眼皮):想揍你的感受! ☆、针对 众人休整片刻, 再次向边关进发。 早春之际,路边的紫色小花随着清风微微摇摆,黄色的小雏菊朝着天边的太阳,朝气蓬勃。 姬穆嫌马车里闷得慌,到外面骑马去了。在这方面,他也是个不屈于人下的,硬是要走在楚以渐前头,等发现这浩浩荡荡一群人中他独领骚头时,自觉脸薄的姬世子又默默退回去,和楚以渐并排走。 嘴巴闲不住的姬穆忍不住想找人说话, “楚世子,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楚以渐瞥他一眼, 没说话。 姬穆不乐意了, 声音微微提高,“难道堂堂楚世子便是这样待人的吗?未免太过失礼。” 楚以渐直视前方, 目不斜视,“离开时夫人交代我,不要和没脑子的人说话。” “你——”姬穆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狠狠瞪一眼楚以渐, 调转马头, 往马车那边行去。 门帘忽然被撩起,莫其姝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姬穆,方才略微放心, “姬世子怎么又回来了?” 姬穆没好气道:“被楚以渐那家伙气回来的。”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莫其姝摸不着头脑,只好静下心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看着齐诸真诚的眼神,他忽然不想说了,一个起身又出了马车。 莫其姝见他不想答,也没有追问,看到他的背影消 分卷阅读70 失在视线中,微微松了、口气。马车颠簸,她混混沌沌之中,竟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一阵吵闹,她眨眨眼,方才彻底清醒过来。从带着的包裹里取出一张白色面具,莫其姝下了车,一眼便看见不远处对峙的两人。 一人身着银白盔甲,另一人身着墨绿长衫,正是楚以渐和姬穆。他们背后还站着许多着长衫的文士,两群人各堵在一个岔口前,互不相让。 莫其姝一瞬间有些头疼,皂靴一转,打算回到马车上,远处却传来了喊声,“齐军师,你来决策如何?” 高傲而熟悉,是楚以渐的声音。 “军师”二字差点把她从车上震下,莫其姝眼疾手快扶住车轼,才算避免了摔倒的下场,她见识浅薄,这军师二字一定不是叫她。微提起下衫,莫其姝往马车里钻。 楚以渐眼眸微眯,敢和他装傻充愣,呵,“齐军师可得小心啊,不然摔了个四脚八插,那可就丢人了。” 大军启程之际,他就清点了人数,这个忽然多出的郑国公府门客自然是吸引了他的注意。怕不是又一个来镀金的家伙,不干实事,只知道躲在后方吃白食,这种人他这些年见得多。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莫其姝此刻也意识到是在喊自己,楚世子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刺人,她脚底仿佛生了根,站在马车边不动了。 “齐军师这么大年纪就别出来了,慢吞吞的,要是贻误军机,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到时候往上上报之时,本世子可不会手下留情。” 莫其姝:“......”不好意思,我的九族可能也包括你。 莫其姝也不想耽误军机,舅舅和小弟的事情还梗在她心头。她越过重重人群走到最前面,才算是看清全貌。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人该是为走哪条路而争执,而他们身后的那批人,就是已经做好选择的谋士。谋士们不说谋略过人,但一定还是有头脑的,他们该是按阵营站队的。而皇帝为了不让军队中一家独大,这两方阵营的谋士数量肯定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现在的抉择权落到了她这个“军师”头上。 莫其姝叹口气,从一旁的士兵手中要来舆图。前面是一座山,正正挡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是个必须通过的阻碍。楚世子选择的路是朝山侧方绕的,虽远但安全,而姬穆选择的路则是上山,直接翻越过去,路程近,但险。 她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楚以渐依旧一脸淡漠,无动于衷,似乎在无声地说着:这么简单的事实,我们都知道。 莫其姝有些羞窘,细白的手指抓紧舆图,抿着唇不说话了。 姬穆在一旁催促她,“快些做决定吧,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看到刚才楚以渐对齐诸小兄弟的做法,他此刻已是肯定,这人绝对会站在他这边。 莫其姝沉默片刻,方才道:“还是走楚世子那条路吧。” 姬穆一下睁大眼,几步上前揪住莫其姝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莫其姝眸微闭,“我说走楚世子那条路。” 趁着姬穆不注意,她把他的手打下,继续道:“你那条路太过险峻,若是那样过去,必定要折损不少人,而且中途一旦下了大雨导致塌方,全军都会被困在山上。每一个士兵的命都很重要。”最后的一句话是舅舅给她说的,她一直记在心里。 旁边的楚以渐听了这话,眸中倒是闪过异彩,难得插了句嘴,“看来你们郑国公府还是有拎得清的人啊。” 莫其姝得到夸奖,嘴角微弯,却又听对面的人说道:“可惜是个见不得人的鼠辈!” 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她紧了紧面具,微低头不卑不亢道:“鄙人属相确实是鼠。” 这句话回得妙,把楚世子堵了个正着,一群人注视下,他却是少有地不依不挠起来,“那可还真是巧,本世子的夫人也是鼠相,这样算来,齐军师莫不是才恰恰十五?”他心头升起一丝狐疑,总觉得这位军师似曾相识。 莫其姝被他的眼神惊住,后背升起一股凉意,这厮不会是发现了吧?她手握成拳,强自镇定道:“不巧,鄙人庚子年生,比尊夫人大一轮。” “是吗?”楚以渐剑眉微挑,“齐军师如今年岁二十七,竟是没有一个毛孩的个头高。” 他的手指向一个士兵,那是他麾下最小的兵,今年十四。 莫其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汉子,确实比她高一个头。她事先也想过个头的差异,奈何在皂靴中垫了六个鞋垫,她也还是没有男子的高度。 正发愁如何回话时,姬穆却帮她解了围,“英雄不问出身,人自幼家贫,楚以渐你竟是连这个也要挖苦吗?” 楚以渐眉微挑,微嗤道:“我挖苦的可不是英雄。”他挖苦英雄了吗?他挖苦的不过是个吃白饭的小子罢了。既然家贫,那就更该脚踏实地,而不是投机取巧。不屑地瞥了这方一眼,楚世子转身上马,“少数服从多数,就走本世子选的那条路,还是快些行军吧,免得误了战机。”b 分卷阅读71 r   莫其姝还是第一次被楚以渐这样针对,心头闷闷的,她咬咬牙,往谋士们的马车行去。 姬穆前来拦她,“齐兄弟,回我的马车啊,欸——,你在往哪走?” 莫其姝头也没抬,“去谋士那边,你既然给我谋了这个缺儿,我当然该做点实事。”第一件要改的事,便是乘坐监军的马车。 姬穆拿他没办法,只好去找楚以渐,“楚世子,你那话未免过分了点——” “是吗?”楚以渐坐在高头大马上,声音不屑,“既然受不住,那还是早些回京城养老的好。”他身后传来阵阵笑声,士兵们一个个都在交好。 “要是怕了,那还是乖乖回家带孩子吧,连个女人都不如。世子,您说是吧,尊夫人一定比这么个没志气的谋士厉害。” 楚以渐瞥向那个说话的士兵,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嘴上却道:“本世子的夫人自然是比他厉害。”这也算是激将法了,刚刚那个矮军师说话有条理,也知进退,若他稍微有些志气,开始干实事,不说对大军有多少助力,但拖的后腿肯定会减少。 这话既然是为了刺激人,楚以渐的音量也不低,莫其姝恰好听了个正着,心头不由冷笑,这唬谁呢?她自己几斤几两她还能不知道?满嘴胡话的楚并封! 京城各大府邸的文人来了不少,马车却是不够用,得三人一辆。莫其姝在众多谋士中扫去,一眼便看见了白色衣衫的公子哥儿——忠勇伯府的李勤,也是祖母李氏的侄孙。和亲戚在一起总归要安全些,莫其姝朝他走去,问道:“敢问李兄所坐马车还有位置否?” 马车七辆,这里的谋士加上莫其姝有二十一人,那么必定有一辆马车是两人乘坐。 李勤看她一眼,笑道:“还有一个位置,但小兄弟你怕是上不去我那马车。” “为何?” 李勤知道她和姬世子关系好,也想着结个善缘,便道:“和我同一马车的公子,不喜人多,若你能说服他,我是没有意见的。” 莫其姝眉毛微皱,“那位公子在何处?” 听到这话,李勤诧异,这还真打算去说服啊。不过那个人可不是容易说服的,他喜静,先前太子府的门客想套近乎上他们的马车,都被那人赶了下去。他本来也打算走,却不知那人因为何故,竟是留下了他。 他指指不远处篝火旁出神的玄衣男子,“喏,就那位,傅大公子。” 傅大公子,这名字有些耳熟,莫其姝不由思索起来,好像,是曾经和莫静女相看的人。她走到男子身旁蹲下,问询道:“敢问傅大公子,可否允许鄙人与你们同乘一驾?” 出神的人半天没有反应,等到莫其姝的耐心都快耗尽,他才抬眼看过来,眸色深深,“你想上车?” 莫其姝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心头微颤,“对。” 本以为会被拒绝,传到耳边的却是一声“好”,低沉的声音,如崖底风的呜咽,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庭其实有点惨,唉。 ☆、被发现了 京城, 镇国公府。 楚以渐出征,把陆三留了下来,以便照顾世子夫人。对于这样一件差事,陆三也是愿意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看夫人身边的一个丫环特别顺眼,便也想多处处。然而这一连几日,他都没看见那个丫环,每次想见夫人,也都是吃了闭门羹。 陆三看着再次阻挡在他面前的知夏, 十分无奈,“好姐姐, 你就让我见见夫人吧。” 知夏手上拿着个扫把, 态度强硬,“不行!”姑娘不在, 他现在去见,那她们这群人妥妥地露馅儿。 陆三无奈,他其实想见的不是夫人, 而是知冬啊, 如今看来, 只能说实话了。他深吸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方道:“那知夏姐姐让我见见知冬吧!” 知夏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这家伙, 莫不是知道知冬在扮姑娘,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要见。她声音更为冷硬,“不行。” 陆三看着知夏,如同看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怨气满满。不过不能正大光明见,他可以找别人递口信,在这府里待了那么多年,他有的是法子。 知夏正等他咄咄逼人之时,对面的人却忽然来了一句,“那好吧。” 她看着那人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心底竟然有丝丝愧疚,唔,一定是她的错觉,还是姑娘的大事更为重要。 * 撇开前面的小插曲,这一路倒是极为顺利。 李勤一直对这个被姬世子带在身边的谋士好奇,如今有了机会,他立刻开启了话匣子,“不知齐兄为何会投入姬世子麾下呢?” 莫其姝一愣,沉吟片刻,方道:“他帮了我的忙,很重要的忙。” 李勤点点头,“原来如此。” 一旁假寐的傅庭却是眼皮轻动,食指轻轻摩挲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一连几日都极为平静,或许是姬世子吃够了亏,也不再找楚以渐麻烦,军中的气氛少有地好 分卷阅读72 起来。楚以渐这几日却是信件不断,士兵们都笑他,说是妻子想念,只有他自己知道,莫其姝那个没良心的连半个字都没给他。 再次收到了陆三的信,楚以渐却是皱了眉,这次的信和上次不同,红色的信封,说明里面是极为重要的事。 不会是那个傻子出事了吧? 楚世子心头少有地有些忐忑,到底还是把信拆开了。 傍晚休整的时候,一众人都下了马车,在野地里吃起晚餐来。军中的伙食自然没有国公府好,一日三餐都是米面粗粮,根本见不到蔬菜。莫其姝和着水将食物咽下,去不远处的河边打水去了。 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剩下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每日都去河边洗漱,跟个女子似的。”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用树枝拨拉篝火,满脸不屑。 另一个人也极为赞成他的话,“就是,大丈夫不拘小节,他这跟个小丈夫一样。” 京中世家都知道这次出征凶多吉少,所以送出的谋士们资质也不是顶尖,除了少数自愿过来的,有才能的几乎寥寥。 “我看哪,咱们可以逗逗那小子。” 有人来了兴趣,“欸,怎么逗?” “把他那包袱藏起来,看他焦头烂额的模样,怎样?” 有人起哄,“好啊,来啊!” 众人都欢欣鼓舞之际,不远处冷不丁来了一句,“不问自取是为偷!说这话的还是读书人,当真败坏我大晋文人风骨。” 这声音极为低沉,十分陌生,众人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才发现,原来是傅大公子。 傅庭在这帮人里的地位极其特殊,礼部尚书的长子,当代大儒的徒弟,这两个身份的任意一个他们都招惹不起。更别说这位还是自愿前来,皇帝亲口赞赏过的。 他这一发话,众人纷纷噤声。 傅庭旁边的李勤十分惊奇,一向不问人间事的傅大少居然管了闲事,可真是不一般。他唇角一勾,脸上勾起坏笑,“傅大少,你说,是不是对齐小兄弟怀着不一样的情感?” 傅庭握着扳指的手一紧,面无表情道:“你觉得呢?” “哈哈哈哈。”李勤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不可能,像你这样冷情冷性的人,怎么可能呢?” 傅庭瞥他一眼,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开了。 莫其姝很快就回来了,她其实也担心自己的包袱,然而军队规定,凡行军者,不许携包袱出走,违者一律视为逃兵。手真正摸到自己的包袱后,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拿着东西回到马车上,迎面便对上傅庭的眼,她笑笑,“傅大公子。” 傅庭朝她点点头,薄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克制住。 莫其姝寻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闭上眼假寐起来。或许是舟车劳顿的原因,这些天她总是很困,稍有一个能倚靠的地方,便能慢慢进入梦乡。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你以后把东西保管好一点吧。” 莫其姝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还有些蒙,“什......什么?” 傅庭抿唇,“没什么。” 莫其姝点点头,闭上眼,想再眯一会儿,结果快要睡着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再次在马车内响起,“你以后还是把包袱放到楚世子那里比较好。” 不是说没什么的吗?每次都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打断,这人成心的吧! 没睡好的世子夫人脾气难有地暴躁起来,她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傅大公子这一手当真扰人清梦。” 傅庭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言。 周遭安静下来,莫其姝松了口气,正打算再睡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刚刚说......说什么来着? 楚世子! 这下莫其姝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刷地站起来,头直接撞上马车顶,痛得她直接缩成一团。 傅庭眉皱起来,半跪在车上去看她的伤势,手即将碰到莫其姝头的时候,却又停住了。他收回手,问道:“没事吧?” 莫其姝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头上。她摇摇脑袋,还记着之前的问题,“你刚刚说什么?” 傅庭:“......”不是不让他说了吗? 他抿抿唇,眸光微黯,“莫三姑娘,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 莫其姝手揉揉自己的头,一边嘶着气一边道:“傅大公子,还望您解惑,是我何处露出破绽了吗?” 傅庭眼皮微动,正准备退回原地,却听车帘处突然传来声响,“个头太矮,声音太软,走路姿势小家子气,到处都是破绽。” 熟悉的声线,高傲的声音,是楚以渐。 莫其姝忍着疼朝门口看去,便见楚世子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那微笑十分温柔,如春风拂面,让她感受到一丝危险。 总觉得要遭。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此刻和傅大公子的距离,好像是有点近。 傅 分卷阅读73 庭看向车帘旁逆着光站立的人,觉得有些刺眼,他朝楚以渐点点头,“楚世子安好。” 楚以渐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面上漫上一丝嘲讽,“傅大公子好本事啊。” 傅庭面色微冷,“楚世子谬赞了,不如楚世子才是。” “就不知道你那本事,能不能制住你的父亲啊。”楚以渐慢慢将这句话道出,意味深长。 傅庭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这事就不劳楚世子费心了。” 成功让傅庭吃了个闷亏,楚以渐看向愣住的莫其姝,轻笑,“夫人是跟我走,还是待在这呢?” 莫其姝心一抖,“跟,跟你走。” “那还不出来,难不成走不动,要本世子抱吗?” 听了这话,莫其姝动作立刻快起来。临走时,楚以渐瞥了眼车中闭目养神的傅庭,拉着她走了。 莫其姝被楚以渐带到了另一辆马车前,眼见着就要进去,她忙扒住马车的门,死拉着不想进去,“在,在外面谈事就好了,一些小事,用不着进马车,我还没那么娇气。” 她心头的不详越来越浓,便见楚世子微勾起唇,“可本世子娇气。” 都用上本世子了,那就更不能进! “就在外面行吗?” 她脸上带着那个纯白色的面具,楚以渐看不到她的脸,心头烦躁,不由拿手去揭。 莫其姝忙伸手把面具遮住,整个人就被一股力拉向前,直直扑进马车内。她还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对外面说:“看好周围,不要让别人靠近。” 完了。 莫其姝生平第一次体会这种欲哭无泪,像是小时候干坏事被长辈捉住,还是人赃俱获开脱不了那种。她深呼吸口气,方才把自己心绪调整完毕,她还就不信了,楚以渐真能把她怎样。这么一安慰,她胆顿时壮起来。 车门处的光被遮住,楚世子进来了,看着那人梗着脖子的样子,他眉一挑,“把面具摘了。” 莫其姝往角落缩了缩,方才摘下脸上的面具,她抿抿唇,无所谓道:“摘了,你现在可以说清楚,你把我弄过来要干什么了吧?” “还有一层。”楚以渐知道她不情愿,便又补充一句,“你不摘我帮你摘。” 莫其姝瞪大眼,她看看楚世子的脸,不情不愿地摘下来。看到递到面前的手,她咬咬唇,还是交了过去,“给。” 楚以渐收好那张人|皮|面|具,昳丽的脸一下变得严肃,“敢自己跑出来,胆子见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姬穆看见楚世子拖了一个男人进马车,顿时高兴,楚以渐断袖实锤了,他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齐诸。 屁颠屁颠跑到谋士区后,姬世子:咦,小齐诸呢? ☆、和好? 莫其姝抿抿唇, 有些委屈,“我是担心舅舅和小弟他们。” 楚以渐脸色更黑了,你要是加上一个担心本世子,哪怕是假的我也信。 莫其姝看一眼他的脸色,意识到不对,于是小声补充道:“还——顺便来看看你。” 楚以渐气笑了,敢情他就是个顺带的,不过得了这话,他面色到底是和缓不少。知道面前这人是个愣头青,他也不打算多说, 有些人不痛在身上是不会长记性的。之前瞎跑出去出了那么多事,结果一点没记住。 楚世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银白色的匕首在昏暗的马车里依旧明亮, 白如雪的刀刃,尖端透着寒气, 莫其姝一颤,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你好残忍。”她的声音抖起来。 楚以渐瞥她一眼,猛地把匕首放进鞘内,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我以为你要杀人灭口。 她看他一眼, 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便又听他道:“把手伸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颤巍巍把手伸出来,掌心立刻挨了一记。 刀鞘打在细嫩的掌心,疼得她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疼——” 楚以渐的动作一顿,还是狠下心去打,足足抽了三下,他才把刀丢在一旁。原本梗着脖子的人此刻缩成一团,像一个球,楚以渐忍不住去扒拉她。 “疼就对了,不疼不长记性。” 原本白嫩的掌心出现一道血痕,楚以渐心一抽,但很快又坚定自己的想法,这总比下次她无缘无故不见的好。 莫其姝被打的是右手,此刻左手还闲着,见人要来拉她,直接打开了他的手。她心头越来越委屈,最后忍不住,直接哭了起来。 小姑娘的哭声不大,像猫的呜咽,在不大的马车里格外显眼。 楚以渐俊眉一皱,把她左手一束,人拉到怀里,轻哄:“乖,别哭,做错事就该罚,不然你下次又要乱跑。” “我为了舅舅和小弟,嗝——”莫其姝把眼泪往楚以渐衣襟上一擦,吼道:“我没做错。” 打人后又来哄,他当她是什么! 她少有这样不顾仪态的时 分卷阅读74 候,楚以渐也随着她,如果实在改不了,他看紧点也行。 “对对对,你没做错。” 她纤长的眼睫上沾着点点泪珠,随着眼皮的颤动,泪珠一抖一抖的,要掉不掉。大吼着的样子多了一丝娇憨,楚以渐心头一动,薄唇轻吻上她的眼睑。 感觉到怀中的人僵住了,他唇边勾起一丝笑,顺着泪水的痕迹下移,吻上她的脸颊。 软软的,嫩嫩的,有淡淡的香气,让人想咬一口。泪水顺着唇缝溢进来,有些微的咸意,楚以渐忽然想使个坏,舌尖微动。 莫其姝一抖,彻底哭不出来,心砰砰跳起来,“你,你在干什么?” “给你洗脸。”略带玩笑的语气,尾音勾人。 哪有这样洗脸的!莫其姝脸连同脖子根都红了,这人简直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她轻咬住唇,脖子往后撤,避开他,嘴上挣扎道:“我们是有契约的,你违反了。” “嗯?”楚世子见她后退,也没有乘胜追击,反倒轻哼一声,无赖道:“就是违反了又如何,你能拿我怎样?” 这话将莫其姝噎住,她还当真不知道怎么办,可,“我可以跑。” 还想跑?楚以渐冷笑一声,心头火起,“莫其姝,到现在,你不会还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关系吧。” “当然不止。”莫其姝不敢看楚世子的眼睛,补充道:“还有,还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楚以渐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被她这句话打了回去,不由轻哼,“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知道吗?” “可你不是个——”她声音忽然小下来,“断袖吗?” 楚以渐没听到她后半句话,不由疑惑,“是个什么?” 莫其姝连连摇头,“没什么。” 见她不愿说,楚以渐也不再多问,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金创药,仔细给她上起药来。 男人目光专注,动作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呵护最珍贵的宝物。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莫其姝心头仿佛有羽毛落下,痒痒的,她忽然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光阴不变。 怀中的人半天没有反应,楚以渐不由疑惑,“怎么了?” 莫其姝回过神来,摇摇头,看着他继续给她包扎,原本狰狞的伤口逐渐被白布覆盖,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以后不要忽然亲我。” 她语气温软,不急不徐,听在楚以渐耳中却是有股撒娇的味儿。 他面上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温和道:“那我以后一定先告诉夫人。”至于答应与否,不碍事。 莫其姝脸又红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在外间忽然传来士兵的通报声,才算是给她解了围。 “楚世子,姬监军有请。” 楚以渐俊眉一皱,又是姬穆。 一旁的莫其姝却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去吧,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楚以渐点点头,出了马车,对一旁的心腹道:“看好夫人,如果她要出去放风,看紧点。” 心腹抱拳领命,又另外寻了几个人一同守护。 车内,莫其姝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混乱。楚世子对她确实很好,可是为一男子困于一院之地,她,有些不愿。若是以前那个莫其姝,或许就肯了,可她当了一段时间的男子,心野了啊。 她叹口气,眼眸微闭,且行且看吧。 * 楚以渐远远就看见不远处翘着个二郎腿的姬穆,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架躺椅,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大树底下。 姬穆看见楚以渐,懒洋洋道:“来啦,你这是吃饱喝足——” 话未说完,他就感觉一股劲风袭来,整个人顿时扑向一旁的树丛。下一秒,他的躺椅就被整个掀翻在地,直直朝他盖来,姬穆只好打了几个滚避开。待得他从树丛里爬起,整个衣服上都是杂乱的草根。 “你干什么!” 他将头上的草拿下,整个人都暴躁了,“楚以渐,本世子是好心才来告知你,你别不识好人心。” “呵——”楚以渐走到姬穆身旁,一把将腰间的剑拔|出来,“姬世子好本事啊。” 姬穆不知道他为何发这般大火气,难不成是知道小齐诸不见了?他此刻也为这事焦头烂额,此刻便是专门来通知楚世子的。 “欸!”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识相地低了头,“我是真有要事!小齐诸他失踪了你知道吗?” 齐诸?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楚以渐略微回想,才记起这是莫其姝的假名。他轻笑一声,“那又如何?” “你这人好没良心,好歹人跟了你那么长的时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虽是夫夫,但十日恩总归是有的,你这样弃他不管,委实忘恩负义!” “夫夫?”楚以渐眸子危险地眯起,“他和你说的?” 姬穆一噎,“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哦?”楚以渐把剑收回,接过属下递来的手帕细细擦拭起来,“那你说说,怎么就人尽皆知了?” 分卷阅读75 他朝周围的心腹们递了个眼神,将姬穆围了起来。 这架势着实吓坏了姬世子,他此刻也意识到不对劲。是啊!楚以渐压根不知道小齐诸到了军队里,自然也不知道他方才不见了。 而且小齐诸出来这么多日,楚以渐在京城的手下一定会早早报给他,然而他这么多天都没异样的反应,分明是不把小齐诸放在心上。他真是傻了才会来告诉他。 见人久久不说话,楚以渐再次将剑架到了姬穆脖子上,“说清楚。” 姬穆知道自己躲不过,索性眼一闭,自暴自弃道:“你看你不近女色,那自然就是近男色了呗。” 楚以渐俊眉微挑,“不够。” 他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锋利的剑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白痕,姬穆整个人一抖,吼道:“小齐诸就是最好的证人!”他的存在就是楚以渐养男宠的证明。 证人?这么说,就是莫其姝给他说的了。楚以渐手腕一转,姬穆的脖子溢出血来,他顿时大吼:“本世子都说了,楚以渐你还要干什么!” 楚以渐轻笑,“抱歉,手抖了。” 他刷地一下把剑收回鞘中,吩咐周围的心腹道:“姬监军想晒晒今日的夕阳,你们把他绑到树梢上,让他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阳光。” 姬穆猝不及防被几个人抓住,他想挣扎,却挣不脱,只能大吼,然而下一刻嘴也被堵了。 楚以渐看着被绑得高高的姬世子,从一旁取过箭来,直直射中姬穆的束发髻上,唇角微挑,“姬监军以后少管闲事的好。” 他又看向自己的心腹,吩咐道:“把楚六喊过来。” 楚六就是监管莫其姝的那个心腹侍卫,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心腹很快就到,楚以渐看着天边的晚霞,手负在背后,冷声吩咐:“看好夫人,就别让她出去了。” 楚六为难,“那夫人要是问起?” 楚以渐冷漠道:“就说本世子让她面壁思过!”他现在也知道他没听清的那句话,原来她以为他是个断袖,这可真是不知者不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以渐:呵。 ☆、离开楚以渐 边关阳城最大的府邸中, 小何氏正指挥着下人,让他们将物件抬进院子,一一放到指定的位置上。若是莫其姝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布置和她的闺房一模一样。 有仆人从另一边过来,“大夫人,老夫人有请。” 小何氏一愣,嘱咐丫环好好看管,快步去了宁老夫人的荣安院。 荣安院里布置极为古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眼角的纹路细密, 眼睛几乎睁不开,听到门帘掀开的声音, 她耳朵微动, 笑道:“老大媳妇来了啊。” 小何氏弓腰行了一礼,垂眸恭敬道:“母亲安好。” 宁老夫人点点头, 脸上的笑容灿烂,让人一瞧便知她是高兴极了,木制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 她问道:“今日初几?” 小何氏见她如此开心, 自己也高兴, 她不算年轻的脸庞上绽出一抹温婉的笑,“三月廿三了。” “老三他预估的日子是哪天?”她语气又快又急,迫不及待。 “三月廿五。”小何氏上前扶住她,给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还差两日,表妹就到阳城了。” 宁老夫人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声音也止不住抖,“两日啊——,还差两日,我的九娘就能回家了。”泪水从她浑浊的眼睛里流出,顺着苍老的脸庞滚下,“啪”地打在暗紫色的锦衣上。 小何氏眼圈也红了,她丈夫早年战死,自己又没有孩子,一直是把莫其姝当女儿来养。八年未见,她也想啊。正暗自神伤之际,宁老夫人忽然抓住她的手,头转向她的方向,断断续续道:“九儿的闺房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按着她习惯的来。” “那她喜欢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她小时候最喜欢花了,花种好了吗?还有她最喜欢的那个拨浪鼓,我一直给她留着,你也给她摆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这样她才能找得到。”宁老夫人越说越激动,音量一下提高起来,“对了,还得在院子里修一个秋千,她当初想要秋千,我怕出事没给她建,现在得修一个。” 小何氏拍拍她背给她顺气,劝道:“母亲,九娘都大了,都不玩这些的。”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嘴一瘪,拐杖狠狠在地上一锤,“不可能!她还是个孩子。” 小何氏哭笑不得,“可九娘都成婚了啊。” 老太太眼一瞪,撑着拐杖从地上站起来,“我不同意的婚事,不作数!”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越发像个小孩,小何氏无奈,只好哄道:“好好好,我一定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秋千也给建,全都听您的。” 宁老夫人这才满意,她撑着拐杖,慢悠悠往外走,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好跟在后面护着。老夫人到了花园里的亭楼外,她年纪大了,爬楼梯颇为吃力 分卷阅读76 ,走几步就会喘。就那么爬了一个时辰,她才到了亭楼的最高层,也不管身旁站的是谁,她拉拉对方,指向北面笑道:“我的九娘会从那个方向回来,带着幸福的笑容来看我。” 旁边的人泪眼朦胧,狠狠点了下头。 三月廿五,朝廷支援的大军抵达阳城,一辆马车悄悄避过军队,从阳城侧门进去。 莫其姝沉默地倚靠着车壁,不发一言。在身份暴露后,国公府就快马加鞭把知夏送了来,大军行进的速度自是比不上单骑,很快就被他们追上了。 她目光微微出神,余光瞥见知夏焦灼的面孔,不由问道:“你这副表情作甚?” 知夏面上的急切更甚,“姑娘是不是惹着楚世子了?不然这么些天——”怎么会被关着? 惹着他?莫其姝冷笑一声,谁知道那人脑子里在想什么,竟是生生把她囚在马车里数余日。她莫其姝这次要是再低头,她就跟猪姓! “姑娘?”知夏摇摇她,“您怎么了,表情为何如此——”狰狞。 莫其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自进了阳城开始,熟悉感便扑面而来,小时候的记忆一下涌入脑海,引得她性子都往曾经偏移。曾几何时,她也是个任性的性子。 她叹口气,“或许是回了阳城的原因。” 莫其姝微微捞开帘子,看着外面人迹寥寥的街道,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在这条街上作弄小贩们。”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了起来。 露齿的笑,知夏以前从未见过,她好奇道:“比如?” 莫其姝接过话头,“比如趁小贩打瞌睡时在他头髻上插个糖葫芦,那时候我是个霸王,阳城没人敢惹,其他人也只能看着那小贩忍笑。” 知夏光是想想那画面都忍俊不禁,也一起笑起来,“姑娘小时候真好玩。” 莫其姝面上也露出怀念,她笑笑,“是挺好玩。” 说话之间,马车已到了阳城一处小巷,楚六在外面恭敬道:“夫人请下车。” 莫其姝从车上下来,眼前便是一间三进的宅子,整个宅子都没有大件摆设,称得上家徒四壁。不过,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皱起的眉毛很快又舒展开来,带着知夏进了院子。看着院门在背后关闭,她面无表情地寻了个椅子坐下。 知夏看着空荡荡的宅院,问询道:“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去购置些物事?” 莫其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摇头,“不用,出不去。”她看着天边的日头,估摸着时间。 日头正高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莫其姝唇角刷地勾起,眉眼弯弯,竟是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孔刀刻斧削,硬朗英气。他身着玄色甲衣,一看便知是军队中人。 知夏便看见她家姑娘跳起来狠狠锤了男子肩膀一拳,两人都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面容有些许相似,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知夏被这个猜测一惊,就算楚世子人不怎么好,可姑娘您也不能......这样啊。 恍惚间,她便被姑娘拉到了门口,只听得那温软的声音道:“知夏,这是我小七哥。” 她愣了愣神,没反应过来。 莫其姝叹口气,又转向宁七,“小七哥,这是知夏,这些年和我最亲的人之一。” 知夏还沉浸在姑娘忽然活泼的震惊中,爱情的力量真是恐怖,姑娘都生生变了个人,这都叫上哥了,情哥哥吗? 她心头忽然有点酸涩,当初姑娘出嫁时都没有这种感觉,现在竟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白菜被猪拱了。不行,她得找个地方好好疗伤。 莫其姝就看见知夏朝她七哥行了一礼,然后默默跑到一旁的墙角画圈圈,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宁七也看见这一幕,不由笑道:“小九,你这丫环有点意思。” 莫其姝也不知她怎么了,这丫头脑子里奇奇怪怪,性子活泼却又可可爱爱。她朝着墙角喊道:“知夏,过来,莫要失礼。” 知夏叹口气,到了要面对现实的时候了,她一定帮姑娘打好掩护。 莫其姝接收到她的眼神,不知为何从中看出了英勇就义的悲愤,不会吧,她小七哥虽然上过战场,但杀气也不至于厉害到这个地步。她不好意思地朝宁七笑笑,“表哥,我这丫环头脑时灵时不灵的。” 换言之,就是脑子有坑。 知夏:“......”姑娘才是不灵的,居然还埋汰她,也不想想,哪有在自家会情郎的,等等,表哥,原来这是宁七爷。 宁七看着她脸色大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大手一挥,“走了,该回元帅府了。” 等到两人都上了马车,知夏方迷迷糊糊道:“姑娘,您这样做,楚世子怎么办?” 莫其姝眉头一皱,“不管他。” 知夏:“那好吧。”你美你说得对。 到了阳城的主干道,莫其姝却是少有地近乡情怯起来,她拉 分卷阅读77 着知夏的手,眉眼间都是担忧,“知夏,你说舅母他们会不会埋怨我,埋怨我这么久都不来看她们。” 知夏:“......”刚刚那个冷漠无情的姑娘呢? 她叹口气,轻拍她的手,给她打气。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莫其姝心头的鼓敲得越来越快。宁七也猜到她此时的心情忐忑,手扬起向后一拉,马住前蹄,逐渐与马车平齐。 “小九你别担心,楚世子被父亲拖住了,现在正在城外的大营里谈事,估计不到傍晚他回不来。” 莫其姝:“......”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宁七还在外面叨叨:“你放心,你和楚世子这门婚事不作数的,我宁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出去?当然得让他入赘。” 马车里的莫其姝哭笑不得,这么多年未见,本以为小七哥稳重了,没曾想还是这么不靠谱。 “而且他不入赘也没关系,父亲已在军中挑选了一批优秀男儿,就等你来选。” 莫其姝一怔,连连摆手拒绝:“小七哥,不用的。” “唉,我知道你是不想父亲背上抗旨不尊的污名,不过你放心,肯定不会!你只管放心挑。” 莫其姝面露苦笑,“我到时候看看吧。”她其实不想带个累赘游历天下,带个侍卫倒还行。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从楚并封升级为楚侍卫的楚以渐:还能怎么办?自家媳妇,宠着呗。 欢多:挺好的,好歹是个人了。 不行了,我憋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计谋 驻扎在阳城外的军营中, 最大的帐篷里,宁家军最精锐的将领都在这里。 宁元帅看看空下来的座位,轻声询问自己三子,“小七过去了?” 宁三点点头,手别在耳旁回道:“早就去了。” 宁元帅满意了,把九娘接到手就好,这样甭管那小子怎么搞,他宁家都不怵他。 眼见着支援的军队入营,宁三赶紧给自己父亲使了个眼色,宁大元帅接收到他的眼神, 重重咳了一声,正襟危坐。 一众来支援的将领进了营帐, 受到了宁大元帅的热情招待。朝廷派来的援军一半属于镇国公府, 另一半却是皇帝手下,姬穆虽是监军, 可皇帝嘱意的大将却不是他,而是心腹邢克邢将军。 邢克与宁元帅早已相熟,此刻两人都颇为激动, 拥抱在一起, 亲热得不得了。待得这两人寒暄后, 其余将领才纷纷入席。这是一次接风宴,也会是他们出征前最后的一顿盛宴。 楚以渐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只默默饮酒,不去招任何人的眼。这场宴会太过奢华, 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随着日头西斜,他已意识到不对,一颗心像坠入山谷,不停往下沉。 那傻子,会跟别人走吗? 怕是会吧,毕竟她不信他。她会不知道跟着宁府的人回去会发生什么吗?她脑子又不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们会逼她和离,逼着她远离他,可她还是回去了啊。 他自嘲一笑,将杯中的酒饮尽。 这次盛宴持续到傍晚,旁人敬的酒他照单全收,浊酒一杯杯下肚,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出现她清雅的容颜。 朝阳斜照下她如花的笑颜,念话本时温柔勾人的语调,逼着他吃咸时的娇蛮......还有马车里那个湿热的吻。 他轻笑起来,当真是,真心喂了狗。 ...... 楚以渐第二日醒来时头很疼,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顿时一怔,“夫人呢?” 楚六肃立在一旁,不敢多话,“昨日被宁七爷接走了。” 楚以渐“哦”一声,换了衣服往外走。 楚六从来没有见过爷如今的样子,双眼通红,血丝遍布,整个人满身疲惫与风尘,看着摇摇欲坠,让人心疼,“爷,不如让大夫来看看吧。” 楚以渐一愣,摇摇头,“不用,昨夜喝多了而已。” 楚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 莫其姝回到宁府的第一夜睡得极安稳。她住得小时候那个院子,这八年来,宁府一直给她保留着,就等她回来。昨夜莫其姝和舅母表嫂们好好哭了一通,这一大早醒来,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 她到了堂屋,便听舅舅大声道:“那臭小子那么白个脸,那模样,跟个女人家似的,配不上咱小九,依我看啊,还是我之前挑的那几个靠谱,咱还是赶紧让他们和离的好,这老皇帝赐的婚,不好不好。” 他们说的,好像是楚世子? 莫其姝的脚步放慢了,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 “父亲,我也觉得那小子不行,昨天那样儿,抬举他的说一声低调,看不起他的那说得就是落寞了。” 落寞,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 她忍不住皱起眉,提起裙摆走进去。 “小九来啦。” 莫其姝一一朝众人行礼, 分卷阅读78 便又听六哥说:“九儿,咱们啥时候去把夫婿挑了?” 莫其姝知道舅家的人不把礼法看在眼里,然而他们不在乎,她却是要顾及宁府的名声。 “六哥,我已成婚了。” “成婚了也还可以和离,小九你等着,我明天就把和离书送到那楚以渐手里。” “六哥!”莫其姝气得脸都红了,自小六哥说话做事就不过大脑,不知给宁府惹了多少事,要不是宁府在阳城权大势大,不然这家渣都不剩了。 宁老夫人看出她的为难,主动解围道:“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们就别为难小九了,看她自己的想法吧。” 她发了话,在场的小辈方才闭嘴,一众人纷纷入席,用起膳来。莫其姝看着桌上的烧卖,握着筷子久久没有动作。 那日她逼他吃咸烧卖的场景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现在他不在身边,竟是有些不习惯起来,她好像,已经习惯楚世子在身边了,哪怕是她扮成齐诸的时候,他们离得也不远。 他会来宁府......找她吗? 小何氏道:“小九,怎么不吃?” 莫其姝笑笑,甜甜道:“在吃呢。” 小何氏细细观她面色,心中隐隐猜到,小九怕是对她那个夫君动了真情,说来也不奇怪,她当初嫁给宁大时,不也是不情不愿,后来还不是...... 她叹口气,又道:“如今阳城大多百姓都已搬走,买卖人也没几个,不然我还想着带你去逛逛呢。” 莫其姝道:“在这府中逛逛也好,我好久没回来,怪想念舅家的风景来着。” 宁元帅听了这话,浓眉一竖,“怎么?就只想念那些花花草草?” 莫其姝一怔,哭笑不得,“当然,也是想舅舅舅母和表哥表嫂们的。” 宁元帅这才满意了,对上几个媳妇侄媳妇诧异的眼神,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看什么看,吃饭!” 众人不敢和他对着干,只埋头吃饭。 宁元帅那一辈有三儿一女,他是最年长的,两个弟弟都战死沙场,只留下几个孩子。他的下一辈八个男儿,如今只剩下四个,宁家的荣誉,是真的用血肉筑起的。 好在这下一代争气,宁家男儿个个武艺高强,骁勇善战,他们都是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积攒功劳,如今在军中的地位都不低。 楚以渐看着薄薄一张纸上写着的东西。 天和三十年,宁家长子于落雁关战死。 天和三十四年,宁家四子被敌军围攻,万箭穿心而死。 ...... 薄薄的一张纸,承载着的却是宁家荣华背后的辛酸。 楚以渐觉得这纸仿佛有千斤重,他摇摇头,把纸放到桌上。 “世子,咱们还去宁府吗?” 说话的是楚和,他就是那个快马加鞭把知夏送过来的人。 楚以渐摇摇头,“让他们团聚一下吧,宁家也不容易。” 楚和不忿,“哪不容易了,哪个将门之家没死那么多人,咱楚家虽然死得比他们少,但如今只剩世子一个独苗苗了,他们家还那么多人,可没咱楚家惨。” 众所周知,宁家出将领,楚家出战神。战神死得当然没有将领多,毕竟基数在那摆着。 楚以渐俊眉一下皱起来,“楚和你给我闭嘴!” 楚和不说话了,他其实就是气愤宁家不打招呼把夫人带走,这也太不把他楚家放在眼里。 楚以渐道:“起码她在宁家是安全的。” 他这话一出,楚和瞳孔猛地一缩,“世子——,你这是......” 楚以渐淡淡瞥他一眼,“没错。” 京城那边的人早已布置好,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下手,说来这还多亏了刘绝那个叛徒,不然他还寻不到皇宫的密道。 楚和道:“那,万一秦王因此起兵怎么办?” “他不是都起了吗?” 楚和一滞,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然而,“老皇帝死了,他就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头进军,这赢的是民心啊。”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这群人都会被扣上叛军的帽子。 楚和头上冒出冷汗,楚以渐轻笑一声,“放心,秦王不会得到这个机会的。” 等到京城传来老皇帝和太子双双身死的消息时,楚和才恍然意识到,太子死了,秦王要清的君侧没了,这才叫釜底抽薪。 彼时楚以渐正在靶场练箭,这么些日子,他就跟忘了莫其姝似的,只一个劲儿训练。楚和找了个没人的空荡把密信交给他。 待看完信后,楚以渐方才眉头一皱,把信烧掉。 “楚和,今天是四月初二吧。” 初二,他毒发的日子。 楚和应声,“是。” “那就糟了。”楚以渐脸上露出笑容,看不出一点伤心的样子,“今晚怕是要打仗,唔,等我去战场的时候,你就把这封信交给夫人。” 他从桌上拿出一封信,黄色的 分卷阅读79 信封上是未干的墨迹,上面写着“爱妻楚莫氏亲启”几个大字。 “对了,还有这个,一并给她。” 楚以渐又从另一方拿来一个小巧的盒子。 楚和把东西都揣到怀里,但他却是怀疑宁府不会把这些交给夫人。 楚以渐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轻笑道:“他们会给的。” 毕竟这封信里装的可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但也是能让那傻子回来的东西,他到底还是对她用了计谋,不过能让她呆在他身边,那也值得。 四月初二晚,秦王举兵进攻阳城,士兵们倾巢而出,奋力抵御,终是在午夜时分,成功打退敌军。 而这时的宁府,坐立难安的莫其姝却是收到了一封信并一个盒子。 这种紧急的时刻,却来了楚以渐的信,她看着信上“楚莫氏”三个字,心中是又欢喜又害怕。 看着几个嫂嫂鼓励自己的眼神,莫其姝手指收紧又放开,犹豫半天,还是拆开了信,上面“和离书”三个字顿时映入眼帘。 脑子轰得一声作响,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并封到底还是用计了,猪妹肯定招架不住。 ☆、以毒攻毒 莫其姝一目十行将和离书看完, 内心的惊慌反而平静下来,她的目光又瞥向一同送来的黑檀木盒,镂空精美的盒身上刻着祥云的纹路,一笔一划,精雕细琢。她抱着这个盒子,一时竟不知到底该不该打开。 “表妹,怎么了?怎么一下愣住了?” 问话的是她三表嫂,一个将门出身的姑娘,性子泼辣,武艺高强, 行事作风与京城女儿截然不同。 莫其姝摇摇头,耳边的白玉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摇摆不定, 她抓着信纸的细长手指逐渐捏紧, 长长的睫毛微垂,遮盖了眼底幽深的神色。 她轻声询问道:“三表嫂, 今夜是所有士兵都得出战吗?” 宁三夫人挑挑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笑道:“当然, 任何一次战事都该全力以赴, 不轻视敌军, 不辜负百姓,是每一个士兵都该做到的。” 那楚以渐应该也参战了。 莫其姝点点头,嫣红的唇微抿,她素手轻抬, 扭开锁扣,把那黑檀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支黑棕色的单笄,沉香木制墨兰花雕的笄身,透着点点淡雅。 宁三夫人没看到之前的和离书,也不清楚两人关系如何,还以为那封信是镇国公世子给表妹的家书,而这一并送过来的,也肯定是有意义的事物,说不得还是两人的定情信物呢! 她看出莫其姝的低落情绪,轻轻拍拍她手,安慰道:“别多想了,镇国公世子武艺高强,肯定能平安归来。至于这单笄,不定是叫你睹物思人呢!” 莫其姝情绪却是更加不好,她把单笄拿出,盒子里还有张字条,上面墨笔勾勒出银钩铁画的几个大字。 “待夫人历揽天下时,切勿以银簪束发;以此单笄,聊表吾心。” 很简单的几个字,上面有莫其姝最大的愿望,她看着字,却笑不出来。她猜到了他的目的,却仍然感动于这份理解。 “文采不好,还不押韵,就这也想让我回去,就不怕我拿着和离书跑了吗?” 说着说着便有了哭音,当真是吓死她了。 宁三夫人看她哭了,顿时心慌,“表妹,你别哭啊,怎么了?”她出身将门,交往的大多是将门千金,还真不知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整天哭些什么。 莫其姝摇摇头,只道:“三嫂可否帮我一个忙,今日初二,对我和楚世子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宁三夫人了然地点头,凑在她耳边道:“我懂,我帮你。” * 阳城二十里外,两军交战,兵刃相接。 主战场的不远处,有一片小森林,大片大片的树木茂盛生长,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楚以渐毒发,手脚筋脉无力,只能使用小巧的袖箭,他和他的小队就猫在这里,朝敌人放冷箭。 眼见着前方战事吃紧,对面两个将领围攻大晋最勇猛的武将,他眼神微冷,朝属下做了个手势,示意射杀那两个敌军将领。在楚以渐的指挥下,一切顺利,众人正松口气时,一道冷风却从背后袭来。 楚以渐琥珀色的眸子微闪,猛地翻了个身,腿一转,抬高,袭击人的刀应声落地,再一抬手,瞄准,“咻”一声,“砰”—— 成功射中敌人眉心。 他趁着夜色在树林里站起,踢了踢脚边敌军的尸体,确认死透后,才慢吞吞往外走,临到要出树林时,朝身后的下属们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莹白月光照耀下,小树林外的一群人格外显眼,当头的人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着一身精金铁甲,他摘了头盔,露在外面的面容与太子有三分相像。 一张讨厌的脸。 楚以渐略微低头,估摸着距离,慢慢靠近,只听对面的人淡淡道:“楚外甥,好久不见,舅舅我今 分卷阅读80 日便是专门来堵你的,还请外甥你解释一下,你太子舅舅的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略微一顿,方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严厉:“你说,他怎么就死了呢?” 楚以渐一直看着地面,听了这话,轻笑一声,“确实是好久不见。不过太子舅舅的事,晚辈还当真不清楚。” 秦王捏紧武器,正待再次出声质问,却见眼前的人猛地抬头,一道黑色的利芒从远处射来,好像马上就要射中他,他下意识抬手,将武器横在面前做抵挡,预料中金石碰撞的“呲”声没有传来,让他有些诧异,“怎么会?” 这话刚说出口的下一刻,他便感觉身下一阵剧烈抖动,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竟是朝一旁倒去。 楚以渐发射袖箭,瞄准的却不是秦王,而是他身下的马,秦王手中拿着武器,若是射面中或胸口,很容易被挡下来,只有“马失前蹄”,才更为出其不意。 袖箭发出的那一刻,秦王包括他周围的将领都下意识去挡他露在外面的脸,却忽略了身下的马。 待得袖箭顺利射中那匹白色的马后,秦王从马上摔下来的混乱时期,楚以渐忙钻进了树林,消失在几人视线中。 山林间只余下他略带高傲的声音,“这么久没见,这就算晚辈孝敬给三舅的见面礼,还望三舅笑纳——” 古往今来都只有长辈送晚辈见面礼,这晚辈孝敬长辈的礼,那可还真是前无古人。 秦王感觉自己的额角一抽一抽,整个人都十分烦躁,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失去了活捉楚以渐的机会,顿时大憾,他想起离开前军师的提醒——“切勿多言”,又不禁连连摇头,悔自己不听劝啊。 莫其姝凌晨到的楚以渐那间小宅,此时楚世子还没回来,宅子里只有楚和一人,连着知夏一起,几人都想着楚世子的毒,一时焦急万分。 知夏情绪是最激动的,这楚世子若没了,她家姑娘就得做寡妇了,寡妇,那多悲惨!她在院中转来转去,惹得原本还算平静的莫其姝也有些慌,“知夏你别转了,转得我眼晕。” 知夏停了下来,在原地跺跺脚,“姑娘,这可是您的夫君。” 莫其姝一滞,她其实也是担心的,不过没有知夏担心得那么明显而已。楚以渐不是个笨人,他若是这场战役回不来,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那封信,而是等他战死之后,如今他会派楚和送信过来,那对这场战役必定是十拿九稳, 不过她也担心,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这样一想,莫其姝也坐不住了,“楚和,你去打听打听,战役结束没有?”像这次这种出其不意的战争,在易守难攻的阳城面前,该是极为短暂的。 楚和领命而去,只留下莫其姝在原地等待,望着早春漆黑的夜色,她心头的焦灼越来越盛,竟有不详之感。 楚和是在丑时末回来的,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昏迷的楚以渐。 楚世子的战甲没有损坏,上面虽有少许血迹,但也能看出是他人的,如此说来,他不该昏迷不醒才对。 莫其姝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十分不解。 军医也跟着楚和一同前来,是给莫其姝交代注意事项的,“戒腥戒辣少动,若是因运转内力而使两种混合的毒素进入心脉,那神仙都救不回来。” 莫其姝听了这话,柳眉皱得极紧,“什么叫两种混合的毒素?你说清楚,到底是哪两种毒素?” 从未见这样看诊的,连病人是何病症、中的何毒都不说清楚。她是知晓楚以渐身上有一种毒的,然而这第二种又是什么,难道是敌军的毒吗! 楚和此刻倒是懂了,他记得那个江湖神医给世子看病之时,就提过一个词——“以毒攻毒”,世子这回,怕是把那个老头给的毒用了。 只不过,他又想到那神医说的话,“服此毒后,症状百变,因人而异,各人有各人缘法,然这症持续时间不长,几日可消。” 也不知道世子的症状是什么,难道是昏睡吗? 军医弓着腰,捋捋他长长的胡须,摇头道:“老身学艺不精,这两种毒都不知晓。”他其实认识其中一种毒,是江湖半神医的独门毒药。 他看看莫其姝的脸色,忙又道:“夫人可请半神医来看,或许有救,老身就先退下了。” 这位半神医非必死之症不治,端的是标新立异、随心所欲。莫其姝也听过这位神医的名声,但是这样说来,楚以渐如今已是必死的境地了吗? 她只觉得心头火烧火燎地疼,还说能活着回来呢,这个没分寸的家伙,竟是竖着出横着进了。 她生平头一次如此愤怒,偏又不知怒气往何处发,只能使劲狠狠锤了下床板。 “哎呦,疼——”是熟悉的带着高傲的声音。 莫其姝惊讶地抬眼,就见床上昏迷的人慢慢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看向她。 她一瞬间松了口气,转瞬又提起心来,抱着自己拳头不知该如何做,她刚刚不会是打着他了吧?可她锤得明明是床板啊。 分卷阅读81 床上的人慢慢爬起来,看向莫其姝,不满道:“你为什么要锤本世子的床,这样它多疼啊——” 男子琥珀色的眼眸中仿佛发着光,眉毛皱起,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微微上翘的尾音透露出他的不满,他的眼睛深处很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带着不喑世事的天真。 莫其姝的心“咯噔”一声沉入海底,楚以渐这模样分明是……一个孩子的神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支单笄你们还记得吗?在绫罗阁买的,楚世子一直留着,想送给猪妹的。 ☆、幼童心性 “你是谁?” 楚以渐俊眉微皱, 抱着被子躲在床脚,莫其姝稍往前行一步,他就往后缩一点,两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寂静非常。 楚和瞄瞄莫其姝,又瞄瞄楚以渐,轻咳一声,才算是打破了寂静。 “世子,这位是夫人。”他也是没想到,世子的后遗症竟然是这样。 “夫人是什么东西?能吃吗?”楚以渐疑惑, 又道:“你又是谁?” “属下是楚和啊,和您一起长大的楚和。” 楚以渐不信, “楚和还是个小孩, 他虽然是个傻大个,但没有你高。” 这话把楚和堵了个正着, 他也不知道该做何解释,在旁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莫其姝看不过眼, 冷声道:“楚和你跟我出来, 知夏你看着他。” 许是她的脸色太过吓人, 引得床上的人扭头,小声嘀咕了几句,他声音有些大,倒让莫其姝听清了。 他嘴里嘀咕的是“母老虎”。 莫其姝额角抽了抽, 这人心智变小后竟是比成人时更混,居然敢骂她,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楚和出去了。 此时还是午夜时分,然而楚以渐的病耽误不得,莫其姝只好道:“楚和,你现在去长白山寻半神医,若是他不愿前来,便将他绑了,记住,速去速回,你家主子的命很重要。” 楚和点点头,走到宅子大门时却愣住了,他家主子这明明是正常的症状啊。 于是高大的侍卫再次折返回来。 莫其姝被这对主仆气得够呛,“你还要不要你主子的命了。” 楚和摸摸头,憨憨地笑:“不是,夫人,世子这病早就给半神医看过了,也是半神医说的,要以毒攻毒,才能尽除,世子如今情况,完全是意料之中。”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楚和一愣,“这样说也没错,不过世子估计也没有料到,他的心智会变成幼儿。” 莫其姝气得心口疼,这么大的事,一个字都不跟她说,他还说他们不仅仅是契约关系,真是巧言令色! 夜色太暗沉,楚和并没有看清莫其姝的神色,还在不停叙说着世子的病情,“半神医说,世子这病,少则七日,多则半月。” 莫其姝点点头,将这个日子记下,又进屋去看楚以渐。原本不愉的人此时已经睡着,手放在胸前抓住被角,睡颜安静而温软,她的心一下就平静下来,心头也开始思考楚以渐这样做的用意。 既然是他选的时机,那么必定想乘此做些事情,她眸微垂,朝跟着进来的楚和道:“你去把世子毒素攻心,命不久矣的消息放出去。好生张罗一下,务必让秦王和京城的人知道。” 他做到这一步,她也不能拖后腿才是,不过,“你家主子的病情,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关键的事,不是该捂得死死的吗?” 楚和回道:“世子说,他的一切夫人都可以知晓。” 算他识相,莫其姝唇角微弯,可想到楚以渐现在的样子,她的笑容又再次僵住。 不会因此落下毛病吧,不行,她得问清楚,“还有个问题,他之前那个毒,就是会让他筋脉无力的毒,还有别的症状吗?” 楚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不是特别严重的事? 莫其姝柳眉微皱,语气严厉:“说!” “就,就是世子他不能行房事。”不然会加速毒素蔓延。 莫其姝彻底愣住,搞了半天,原来楚世子不是断袖,而是不举? 京城此时也是一番风起云涌,太子和皇帝一同共赴黄泉,继承人未定,可真是难住一帮老臣。 这次刺杀事件直接导致两个党派的核心死亡,众人一致认为是秦王动的手,敌视多年的两派终于同仇敌忾一次,决定笔诛秦王。然而目前来看,首要的还是决定继承人。 太子这派拥护的是太孙,虽然体弱了点,但好歹是最为正统的血脉,丞相一方拥护的却是太子府的二殿下——那位天生祸星,他们给出的理由便是钦天监有言“若二殿下能遇到其命中贵人,那凶煞自然化解”。 两方争持不下,一时没个结果。 而他们争论的那位祸星,此时正在天牢之中,探望一个人——前段时间盛宠非常的莫嫔。 江霖脸上带着个金边面具,步履悠闲,仿佛这天牢是他家的后花园,不 分卷阅读82 过以他皇孙的身份来看,这样说也没差。 衙役将牢门打开,衣着精贵的贵公子并几个侍卫进了牢中,看着门再次在背后关上。 他轻笑一声,声音中透着点阴沉,“还记得我吗?” 原本光鲜亮丽的莫嫔此时正缩在墙角,她看到来人,目光微闪,眼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手一把把抓起身下的稻草往头上盖,好像这样别人便看不到她似的。 江霖又笑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满是阴鹜,直把她看得不敢再动。 莫静女见无处逃窜,方低了头,喃喃道:“我记得你,晋愍帝。” 江霖冷笑,“你偷了我的祭天仪式,如今该还了。” 莫静女眼中闪过惊慌,她知道,晋愍帝江霖为了一个女子,举国之力进行祭天仪式,意图回到过去。她那时候在庵堂做尼姑,也算是有一定名望,最后成功出席这场仪式,偷得重生的机会。 晋愍帝是个暴君,手段异常凶狠,她想起他上位时那场宫变,不由瑟瑟发抖,“我,我当时不是故意的,只是正巧站在那个结点,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陛下,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霖轻笑,示意侍卫将她绑住,施剜眼挖鼻之刑,又蠢又毒,还是人道毁灭的好。 “等等。”旁边却是传来一声异议,江霖一眼扫过去,是那个被塞过来的小喽啰。 陆三擦擦额角的汗,顶着前方的压力,断断续续说:“世子的意思是,不要让她死得那么痛快,活着才痛苦。”二殿下气势太盛,他差点就完成不了任务。 江霖阴沉沉道:“死不了。”他再次示意侍卫动手。 眼见着刀伸到自己眼前,莫静女瞳孔猛地收缩,手撑着往后退,“不,不要,江霖你这样做,会不得好死的,你不仅毁了你自己,你还毁了大晋。” 血液溅出的声音,江霖看不见,这也不妨碍他欣赏这场盛宴,“做错事的人,该罚。” 陆三不忍目睹,只好背转过身去。 待得一切结束,两人回到京郊一处宅子时,他才再次开口,“殿下,世子吩咐奴才询问,您的眼睛要多久才能好。” 二殿下江霖一夜之间五感全失,却没有医师能看出是何症,最后还是国师出手,方才定下结论。国师只说了两个字——“代价”。 只有江霖自己知道,他的祭天仪式不仅仅以天下为代价,他自己的身体也包括在内。 “不远了。”他道,又补充:“在你家主子回来之前。” 陆三得了答案,动作麻利地离开了。 边关阳城,楚以渐看着自己长大的身体,在几人的解释下,终于暂时接受他现在是大人的事实。他朝着镜子做鬼脸,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哈哈大笑。 莫其姝被楚以渐闹得心烦,她没有想到,小时候的楚以渐不是“我不要”的类型,而是“我要求你必须要”的性子。 眼前的那盘醋溜白菜,成为她目前最头疼的东西。 楚世子板着脸,用公筷给她夹了几根白菜,“快吃,娘亲说要多吃蔬菜。” 他现在也知道夫人是什么东西了,就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陪一辈子”这个词在他眼里,自动分解成陪他玩、陪他吃、陪他睡,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这样想也没错。 莫其姝讨厌酸甜味的东西,正如楚以渐讨厌咸的一样,她看看那绺白菜,终于体会到楚世子被她逼着吃咸烧卖的感受,一时难以动作。 发现自己的夫人不吃,楚以渐不高兴了,“你不吃是长不高的,你看你现在这么矮,都是你不吃蔬菜造成的,你再不吃,以后一定会比现在更矮。” 扎心了。 莫其姝捏着筷子的手还是不动,只埋头吃饭,她抬头的一瞬间,碗里就多了一勺醋溜白菜的汁液。 这让她莫名想起绫罗阁外豆花摊上,她把红油淋在他的素豆花上那件事,如今再一看,果真是报应。 “吃,你必须吃,不然本世子就把你那堆书给烧了。” 这还真是能威胁到她的东西,莫其姝看着被淋了一勺汤汁的米饭,默默扒拉起来。 楚以渐这才得意地哼哼两声,小模样颇为高兴。 孩童心智的楚以渐爬墙钻洞无所不能,直把几人折腾得够呛,这样荒唐的日子,还不知何时才能到头。索性这个年龄的他已经学会自己洗澡,才避免让莫其姝陷入尴尬境地。 沐浴之后,楚以渐从屏风后出来,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为什么本世子找不到自己院子了?” 此时的莫其姝正在书房给舅舅写信,这问题便由楚和回答,“世子,您和夫人一起睡。” 他懵懂地点点头,“对,我现在也是有夫人的人了,这还是你给我说的,我居然又给忘了。” 楚世子这次记住了,他慢慢爬上床,把头埋在被子里,不到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楚和想到曾经认床的主子,不由感叹,小孩子精力旺盛,果然容易累。 分卷阅读83 等到晚上莫其姝沐浴完,打算好好睡一觉时,脚却冷不丁碰到一个活物,吓得她汗毛直竖。 床上居然有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江霖是我下篇文的男主,一位暴君。 下篇文应该是 阴晴不定暴君*怂怂碰瓷女配 的故事。 ☆、恢复神智 鬼东西嘤咛一声, 鼻音慵懒而性感。 莫其姝只感觉一个重物压在她腿上,抬都抬不起来,个混蛋楚以渐,怎么那么混啊! 她叹了口气,身体前倾去扒拉那条腿,竟是扒不动,莫其姝头微偏,再次使劲儿,脖子上却是一重,身体一下失衡, 整个人都朝被窝扑去。 她只感觉头碰上坚硬的东西,偷眼去看, 是男人的胸膛, 淡淡的松香味萦绕在鼻尖,莫其姝耳根刷地红透。 这还是个孩子, 她怎么能—— “夫人这是在练铁头功吗?”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莫其姝整个人都僵住了。头一点一点转向楚以渐的方向,只见他微掀眼皮, 睫毛轻垂, 在眼睛下方打下一片阴影,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劲。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恢复了神智。 楚以渐眨眼的频率逐渐变慢,终于清醒了过来,“你学铁头功, 为什么要往本世子胸口撞?你知不知道它有多疼!” 还是童言童语,莫其姝松了口气,要真是大的那个,就麻烦了。 然而小的这个也不简单,“你学铁头功要往本世子胸口撞,那本世子如果学的话,是不是该——唔唔唔。” 剩下的话被莫其姝捂在嘴巴里。 两人现在的姿势颇为奇怪,远看是一对佳侣,近看却互相掣肘,大有一战到底的架势。 眼见着面前人表情越来越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莫其姝心头微抽,有些心疼,她看看自己作孽的手,使的劲儿更大,“哭吧,我帮你捂着,保证楚和他们听不到你的哭声。” 在马车里憋了十余天,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是要报仇的。 楚以渐委屈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消失,变得面无表情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带着谴责,如两把利剑刺向莫其姝。 莫其姝眉梢微挑,她往常没有如此不雅的表情,就这,还是和楚世子学的。小姑娘面容清雅,这一挑眉多了一丝宁家人的英气,脸上的神采竟是比从前更耀眼几分。 楚以渐看愣神了,两人僵持片刻,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角微微向左撇,脖子也随之转动,一副偷眼瞄的样子。这样的情态,任谁都看得出是要干坏事了。 莫其姝觉出不对劲,原本挑起的眉皱起,警戒心渐起,“你想干什么?” 被禁言的楚以渐摇摇头。 正当她要放下悬着的心,腰间却传来阵阵痒意,她整个人一抖,在床上打起滚来。 “楚以渐,你干——哈,你干什么?”莫其姝忙拿手去挡,却依旧挡不住,只能躲,“哈哈哈,你快停下,这,哈哈哈,太要命了哈,哈哈哈哈哈。” 正如方才她不肯放过他一样,楚以渐也不打算放过她。 莫其姝躲着躲着,就滚下了床,楚以渐眼疾手快去拉她,两人一起滚到地上。 莫其姝的痒痒症还没好,缩成一团笑个不停,等她平静下来,才注意到另一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动静。 她忙转过身去,便见楚以渐也缩成一团,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和方才她的姿势如出一辙,这是怎么了。 她心头有些慌,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疼,头疼。” 莫其姝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跑到另一侧将灯点上,发现原本活蹦乱跳的人此时正紧闭着眼,唇色渐渐泛黑,竟是昏迷了。 她全身一下没了力气,朝院外大喊:“楚和,快去请那个老军医。”她蹲下身将楚以渐架起,托在肩上朝床榻走去。 成年男子的重量不是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等到两人都到了床边,莫其姝才发现楚以渐已经醒过来,此时正眨巴着他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她,安静又无辜。 真是气死了! 她猛地将人摔倒床上,声音中满是怒气,“你醒了怎么不说话!知不知道别人都担心死了。”话中已是带了哭腔,满满的害怕。 楚以渐将袖子扯长,放到莫其姝脸上一阵糊弄,“别哭。” 莫其姝本来都忍住了,这下泪水如决堤之江,再也控制不住,“以后我哭的时候,别来安慰我。” “哦。”楚以渐很乖巧地应下,末了还添上一句,“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安慰,不过这样的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莫其姝一僵,竟觉得有点委屈,看向楚世子的目光也多了点怨念,“你说?” 楚世子眼睫微垂,“你说的那个别人,是谁啊?” 莫其姝一滞,很快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忙道:“才不是我呢。” 她发现苗头 分卷阅读84 有些不对,又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娘亲说,我要珍惜每一个担心死我的人。”他补充道:“他们为了我都死了,我得记住他们。” 这下莫其姝心中怀疑顿消,赞同道:“你娘说得没错。” 老军医到的时候,已经没他什么事,不过来都来了,顺道就看个诊。 楚以渐的病情已好转不少,他体内两种毒对冲,竟是瓦解大半,这样看来,离痊愈也不远了。 莫其姝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将老军医拉到一旁交代:“这个消息可千万别透露出去,你也知道,最近士气高涨,楚家军斗志昂扬。” 镇国公府麾下的军队以为自家世子是被秦王所伤,纷纷表示要为世子复仇,近几日练兵都是全军最佳。 莫其姝继续道:“军队中有三分之一是镇国公府麾下,你也不想他们这股气卸掉,被敌军打个措手不及。阳城若失守,这城中的人乃至不远处的榆城都会遭殃。医者父母心,想必您知道我的意思。” 这便是要封口了。 老军医点点头,连声道:“知道知道。” 莫其姝看知夏一眼,示意她将荷包递上。 等到一切事毕,莫其姝才算有了喘息的时间,折腾一夜,她的眼皮仿佛在打架,沾枕即合。 待确认她真正睡熟后,另一个早就睡着的人却是忽然睁开眼睛。 他轻轻掀开被子,将莫其姝一点一点搂入怀中,动作小心又谨慎。 看着怀中人疲惫的睡颜,他薄唇微抿,在她额心印下一吻。 “好梦,我的军师大人。” 夜已深,阳城里一片静谧,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距阳城不远的榆城,一户人家却是突然失火。 漫天的大火将紫沉的天空都烧红了一块,火光惊起周围的邻居,众人纷纷帮忙泼水。 “遭小偷啦,我家遭小偷啦,那小偷临走前还放了这把火,大家快帮我抓住他!” “快,他在那边!” 众人纷纷赶去帮忙,轰隆隆跑过街道。 他们离开的地方,一个小萝卜头慢悠悠冒出来,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泥土,看着就像个乞丐,此时正扒着墙壁偷偷往外瞅,呼,还好没被发现。 刚要松口气,背后便出现一股凉意,他怀疑有鬼,头微偏,眼睛向后偷瞄,脖子上却传来凉意。 一只手把他拎了起来。 “你这小偷,还有点重。” 来人嫌弃地捏住鼻子,把他扔到小巷中的稻草垛上。 长剑出鞘,刷地指向小萝卜头,“说,你为何偷别人家的东西。” 小萝卜头看清面前的人,眼眸刷地瞪大,他把头发扒开,又把脸上的泥擦干净,露出白净的小脸来,正是莫胜平。 “风姐姐,我是阿平啊,平远侯府的阿平。” “阿平?”风若菁秀眉微皱,她蹲下身,把莫胜平的脸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遍,“确实很像莫府那个小家伙,瘦了点,好看多了,但你怎么在这里?”她捏捏莫胜平的脸,好像在确定这是不是人|皮|面|具。 前些日子这位平远侯府五少爷失踪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她作为风大将军的长女,自然也是知晓的。 说起这个,莫胜平就有些委屈,“我——,我是被拐卖过来的,刚刚那户被烧的人家,就是那群坏人的据点。” 说到这里,他支支吾吾起来,“他们,他们说要把我送出关,送到岭南去。” “岭南?” “对,说要把我挂到城墙上,这样舅舅就不战而降了。” “怎么可能?”风若菁眉毛皱得死紧,“要挂也是挂你那个乡君姐姐才是,一个男儿,死了就死了。” 莫胜平一滞,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得意洋洋道:“他们本来打算绑我姐姐的,但是被我阻止了。” 风若菁摇摇头,小孩子怎么可能阻止大人的行为,多半是那位世子将人保护得密不透风,他们抓不到。 不过看到小家伙求表扬的眼神,她又不想打击他。 “真厉害。”她拍拍他的头,又接着道:“你跟我去客栈换身衣裳,等阳城那边的封锁结束,我们就过去。” “好!” * 翌日,莫其姝明显发现,楚世子安静了许多,猜想是毒被消解的原因,她也没有多加怀疑,反而兴致勃勃开始授课,教授楚世子他最讨厌的那本——《尚书》。 令她惊奇的是,他竟是不讨厌这本书,果然是没有经历过国公爷摧残的楚以渐。 镇国公世子家的学堂正进行得有声有色时,城外却传来低沉的号角声,伴着战鼓声声,气势雄壮,如翻山蹈海。 上课的两人俱是顿住。 这是,起兵了。 莫其姝还没来得及将手上的《尚书》放下,便见原本乖乖听课的人已经上了树,正朝着远方眺望。 她常常觉得,楚世子前世可能是只 分卷阅读85 猴子。 毕竟众所周知,猪是不会爬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楚并封这个外号吗? 并封是双头猪哦。 ☆、吻 莫其姝就看着楚以渐在高高的枝桠上蹦跶, 尽管知道这货武功高强,她还是担心他从树上掉下来。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她叹了口气,走到树下朝上喊道:“楚以渐,你快下来!” 为了这位世子,她可是什么不雅的行为都做过了。 在树上的楚世子没有搭理她,依旧岿然不动。 “楚和,你去把你家世子捉下来。” 楚和看看世子,再看看世子夫人,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 莫其姝气结,算了, 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捞开袖子, 卷起裤腿, 手指扣住凹凸不平的树干,一蹬。 树灰“簌簌”从树干上落下, 她脚下的绣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姑娘您别爬了,您爬不上去的。”知夏在一旁劝道:“宁七爷说, 您这辈子都学不会爬树。” 她这还是委婉的语句, 莫其姝都能想到, 宁七的原话一定是,“就那个小黑丫头,狗刨的姿势,这辈子都学不会。” 这句话,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见过,没想到那人这么大还拿来说。 心头憋着一股气,莫其姝直接坐在地上,再不肯为难自己,只朝上喊:“楚以渐,你下来。” 她仰着头,白嫩的小脸上泛起薄红,红扑扑的,像艳艳的石榴。 楚以渐居高临下看见这一幕,竟是有些口渴,“你先站起来,地上脏。” 莫其姝倒没有多加怀疑,乖乖站了起来。 “再过来点。” 这是要干什么? 莫其姝小步小步挪过去,眸中困惑渐起。 下一刻,只觉一股劲风袭来,唇上竟多了个温软的东西。 一只大手按在她脑后,迫使她身子前倾,唇上的物事带着松香的清冷,蔓延到唇齿之间,化为一股热流流向四肢百骸。 周围都是他的气息。 莫其姝只觉得血气上涌,蔓延到脸上,整个人如一具木偶,情不自禁往后退。 “别动。”低哑的男声微喘,放在她脑后的大手更加用力,简直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 脸上烧得慌,她只好小声乞求道:“旁边,旁边有人呢。而且你这样,不怕摔下来吗?” 为了一亲芳泽,楚世子只剩下腿挂在树上,这倒立金钩的姿势,让莫其姝颇为担心。 像是不满她的分心,楚以渐攻势渐猛,直接拗开她舌关,长驱直入。 那股松香逐渐变得魅惑,将她整个人都俘获了。莫其姝被吻得迷迷糊糊的,等到楚以渐从树上下来,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走了。”大手在莫其姝头上轻揉,像撸猫一样,楚世子飘飘然不落一点风尘,带着楚和急急地出门去。 不知过了好久,她才从方才那种梦幻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看到知夏一言难尽的目光,她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咳。”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态,莫其姝躲开知夏的眼神,不经意问道:“世子呢?” “走了。” 什么?占了便宜就跑?这个家伙。 等等,他居然恢复了,那—— 莫其姝狠狠擦擦自己的唇,像是要把某人的气息全部擦干净。 * 托楚世子的福,晋军士气大涨,直接将叛军打退三十里,且还攻下了一座城池。三军欢庆,自是乘胜追击。 自那一日莫其姝被偷亲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楚以渐了,牵肠挂肚的感觉不好受,可听着那一个个到来的捷报,她心头到底是宽慰许多。 阳城的危机解除,戒严也消失了。 这日,楚宅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知夏去开门,便见一红衣女子并一个小胖子站在外面。女子身着一身劲装,身姿挺拔,一看就知是从军之人,而那个小胖子—— 这不是五少爷吗? 五少爷找到了! 知夏赶紧朝屋里喊道:“姑娘,五少爷回来了。”离了侯府,她也不怎么讲究规矩了。 彼时莫其姝正在绣花,手一抖,指尖立刻冒出血来,她将绣到一半的平安符放到一旁,疾步走出去。 “阿平!” “姐姐。”莫胜平直接小跑过来,刷地在她面前停下。 她摸摸他的头,除了额角那道伤疤外似乎没什么损伤,害怕莫胜平体内有暗伤,她扬声朝外喊道:“知夏,去请大夫。” “不用的姐姐,我没受伤。”小胖子连连摇头,又指向不远处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姐姐,这就是这次救我回来的恩人,风姑娘。” 小胖子说着说着脸上红了一大片。 分卷阅读86 莫其姝心情有些复杂,她弟弟这才七岁,就—— 她叹了口气,看向风若菁。这位大名鼎鼎的风姑娘她自然是知道的,京城第一美人,性子却不似女儿家,潇洒肆意,让人颇为羡慕。说来,她还是和满京华唯一与楚以渐齐名的人。 心头莫名有些不舒服,她将这感觉忽略掉,招待起风若菁,“多亏风姑娘帮忙,家弟才能顺利归来,若是您不嫌弃,不如就在楚宅落脚?” “不用了。” 风若菁笑起来,她笑时不拘一格,红唇下露出星点牙齿,爽朗又大气,不似京城的女儿家,笑不露齿。 “我还是去军营吧,要是住在你这儿,楚以渐能把我弄死。” 她摆摆手,转身就走,衣角却被拉住,眼睛斜瞥向拉人的小胖子,问道:“怎么了?” 莫胜平的脸红了又白,最后咬牙道:“我也要去军营住,我跟你一起。” 旁边的莫其姝听到这话,额角忍不住抽了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弟大不由姐? “真的?” “真的。”莫胜平神色坚定,显然是没有忘记他的目标,“我要当大将军,比风大将军更厉害的大将军!” “你想超过我爹?” “当然。” 莫其姝听着这对话,心情颇为复杂,这时都未放弃那个梦想,阿平的执念比她想象得更深。 他......应该是想得到父亲的肯定,就像当初的她对宁氏一样。 她叹口气:“风姑娘,若是您方便的话,就将他带走吧。” 风若菁诧异地看向她,“我确实有将他带走的想法,这小子筋骨不错。”她顿了顿,又道:“我还以为,你会是最大的阻碍呢。” 莫其姝哑然失笑,“他的人生,他做决定。” “那我带他走了。” “好。” “姐姐再见。” 莫其姝看着那个远去的胖胖身影,眸色渐深。 阿平,一定不会是下一个她。 京城的混乱已经结束。 被众多大臣看好的大殿下江喻成暴毙而亡,死在了一个女人的肚皮上。这样荒诞的死因,让爱惜羽毛的□□大臣闭嘴不言,也不再提之前的事。 也就是说,丞相党主推的二殿下江霖,那个凶星,即将登上帝位。这不得不说是个大消息,可就在内阁拟定好旨意,还未下发的第二天,朝中有了异议。 有人以江霖失明为由,恳求将他剔除出继承序列。 这一夜,众多大臣纷纷暴毙,死状凄惨。而江霖,再次以同样的手段,登基为帝,定国号为景明。 因着边关战事吃紧的缘故,江霖特赦边关将领不用回朝参加登基大典,只需彻底消灭叛军。 楚以渐得了这消息也不过勾唇一笑,凭着这些日子攒下的军功,他已经从小兵升到了校尉级别,有了自己统帅的军队。宁元帅特批他来攻打岭南西部的山均关,这座架在两座山间、易守难攻的关卡。 山均关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关内粮食又十分充足,守关的将领十分笃定,这由年轻人带领的军队必定会灰溜溜地回去,最多摆个进攻的架势。 果然如他所料,晋军在对面扎起了帐篷,他心头更是笃定,这都是一帮没种的家伙。 然而楚世子却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他兵分两路,挑了年轻体壮的士兵和他一起爬悬崖,只有一夜时间,从山均关后面包抄过去。而关卡前面的人,则在这一夜里不停叫阵敌军的将领,各种侮辱层出不止。 那位敌军将领愣是充耳不闻,藏在关中不出,把这些话都当做耳旁风,反正他姐姐妹妹母亲都死了个干净,至于女儿,哦,他没有女儿。 自以为识破敌军引诱之计的将领没有想到,关卡的后方已经被楚以渐攻破。这出其不意的战斗之法,他生平仅见。 要在几日之内挑出上千个爬悬崖的高手,还得在一夜之间完成翻越,可以想见这位领头人的眼力。 临死之前,这位敌军将领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姓楚?” 楚以渐将手中的匕首丢在一旁,对着属下小声耳语几句,方才看向这位将领,“是。” 果然是楚家,专出战神的楚家。 他忽然笑起来,抓住地上的匕首就要自刎,手上却遭到重击。 匕首被踢了。 呵呵的笑声响起,“怎么,还舍不得我死?” 楚以渐面无表情,只淡淡道:“还没到时间。” 一直等到午夜时分,他的属下前来报告时,他才猛地将匕首踢入这位将领的心脏。 “晋军于四月十九卯时攻入山均关,与守将纠缠良久,直到翌日子时三刻方才攻下,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众人不知何意,但也只能听从。 他手下的将领纷纷抱拳,“多亏校尉运筹帷幄,我军方才能拿下此关。” 还挺上道儿。 楚以渐看向声音最大的那 分卷阅读87 人,示意他继续说。 那人忽然就有点紧张,硬着头皮道:“请校尉下达下一个命令。” 楚以渐的眸色刷地沉下去,像夜光杯里陈酿多年的美酒,他薄唇微掀,淡淡道:“屠城,一个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真的屠城啊姐妹们,是计! 感谢在20200327 23:27:25~20200329 00:5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姓墨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亲芳泽 “屠城!?” 莫其姝直接从木凳上站起来, 杏眸圆瞪,“你听错了吧,楚以渐怎么可能会屠城?” “是真的。”知夏快急哭了,“宁元帅都说要带了军棍去揍他!” 是揍,不是砍。 那就没事了。 莫其姝又施施然坐下来,继续练习自己的书法。 “姑娘,您就不愤怒吗?世子他居然屠了城,那些老百姓可都是无辜的啊。” 她在原地跳脚,莫其姝却是极为淡定。 她将“服”字的那一捺拉下来,轻轻吹干上面的墨, 又略略弹了下纸,方才道:“我信他。” 知夏还想说什么, 却见自家姑娘比了个住嘴的手势, 只好呐呐不言。 莫其姝看出她的不忿,微叹道:“你且看吧, 好消息快来了。” 不出莫其姝所料,第二日捷报便来了。 山均关后面的岭南城池,降了七座, 史无前例的大捷, 惊呆了众人的眼。 知夏十分迷惑, “不是,怎么后面那些城池就降了?他们不是该拼个你死我活吗?那守关的怕不是个傻子。” 莫其姝瞥她一眼,无奈地笑:“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七座城池不是挺好?起码少了许多伤亡。那些将领倒是有心要守, 可百姓们却不愿。” 换言之,百姓们听说了屠城的消息,人心惶惶,楚世子背过手玩的这一套,是真正的上策。就不知道山均关的那些百姓,他是怎么安排的了。 知夏瞪瞪眼,似懂非懂。 楚世子是在翌日子时回来的,带着满身的风凉气。 莫其姝看着他打马来的这一幕,银白的盔甲包裹住修长有力的身躯,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宅院门前,动作利落地摘下头盔,微被晒黑的面庞掩盖了眉间的骄矜之气,整个人如刚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牢室中那个惊艳的少年仿佛还在昨日,没曾想短短三月,他已成长到这个地步。 莫其姝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抱住了。 鼻尖是熟悉的松香,还有一点淡淡的别的味道。 “想我没有?”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其姝梗着脖子回道:“才没有。” 那低沉的声音带出淡淡笑意,“那就是想了。” 莫其姝眼睛刷地瞪大,心里知道就行了,干甚要说出来,这还有知夏呢! 说到这里,她朝院中瞄了一眼,便见知夏背对着他们,像只壁虎一样,扒在墙上一动不动。 莫其姝:......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楚以渐见她还有心思去干别的,俊眉微皱,将她头扳了回来。 “干嘛啊?”莫其姝没好气道。 “你都不关心我,明明打了胜仗,一句好话都没......” 男人说这话时颇为委屈,好似莫其姝是什么负心汉。 莫其姝一滞,“怎么?装小孩装上瘾了?”她可还记着呢。 这回倒换楚以渐一滞,如此记仇,不愧是他的傻媳妇。 莫其姝可不管他心头想什么,拉着他头盔上的那绺红毛,直接往内室走。 把人按坐在桌边的椅上,莫其姝就去解他盔甲的系带。 “欸——,你,你干嘛!” 莫其姝的手被楚世子按住了,对上桌边那人灼灼的目光,她颇为淡定,“你不是打了胜仗想要奖励吗?” 楚以渐琥珀色的眸子微亮,“那你这是——” “给你上药。” “哦。” 这句“哦”怎么听怎么不对,莫其姝竟从中感受到了失落。 打了胜仗,他有什么可失落的。 男人心,海底针。 她叹口气,从柜子里取出各色的药散,放在桌上。 她道:“既然你不愿意我帮你脱,那就自己脱。” 楚以渐:……不想自己脱怎么办。 楚以渐道:“阿姝,我手疼,没力气。” 莫其姝就奇怪了,“你方才抱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力气的吗?”怎么这会儿就—— 楚以渐琥珀色的眸子微闪,心安理得道:“刚才抱你的时候太使劲儿,扯着了。” 刚刚他 分卷阅读88 抱她时力气确实很大,这样看来,他还真有可能用力过度。 行吧。 莫其姝直接上手,盔甲揭开,后背的衣物红红白白,几乎有大半都被染红。血肉和衣物黏连在一起,已经分不开了。 她心头微疼,从一旁寻来剪子,却下不去手。 楚以渐看到她的犹豫,摸摸她的头,笑道:“剪吧。” 莫其姝也知道必须得剪开处理,要不伤口化脓可是要命的事。她狠下心,猛地剪断那层衣物。 受伤的人闷哼一声。 莫其姝心都碎了,泪水如雨点般落下,她憋了气才未把喉间的呜咽声泄出。拿着夹子的手颤抖着从血肉中挑出衣片,用袖子抹抹眼泪,专心上起药来。 有了第一次上药的经验,这第二次轻车熟路多了,莫其姝把那堆药放回原位,给他包扎起来。 这次的伤在肩胛骨上,莫其姝把白布从他左肩绕下去,再由右边腋下拉回,结结实实缠了几圈,她发现前面的人没声了。 莫其姝:“是不是我动作重了?要是疼你就说出来。” 她的声音尤带哭腔,听起来柔柔的。 楚以渐的拳一下握得极紧,他强忍着体内升起的燥热,声音低哑,“没事,你继续。” 等到大功告成,她正待松口气时,手腕却被某人抓住了,他的掌心炙热,烫得她心微缩。 空气中不知何时漫起一股暧昧的氛围,莫其姝莫名感到有些危险。 她的预感没错,下一刻便觉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压在了桌上,一个高大的影子欺身而上。 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没了以往的昳丽,多了男人的冷硬,他琥珀色的眸微暗,眼神如同狩猎的狼,紧紧盯着他的猎物。 松香气袭上她的眼睫,慢慢向下,最后落在唇角,不轻不重地碾磨。 那股松香气略带魅惑,引她沉沦。 纱帘落地,掩尽一室春色。 * 莫其姝窝在被子里不愿起来,这实在是一件羞.人的事情,她想起昨晚楚世子逼着她问他是不是断袖的事,脸更红了。 这人简直得寸进尺,还逼着她喊哥哥,猪哥哥还差不多。 “乖,该起来了。” 慵懒带着笑意的声音,显然心情很不错。 莫其姝把被子压得更紧了些,此刻她只愿做一只鸵鸟,她再也不要见到那个家伙了! “夫人赖在床上,莫不是邀请本世子再来一次?” 莫其姝:!!! 她猛地把被子掀开,气鼓鼓地看向他,“你出去我就起。” 楚以渐一愣,欣然同意。他朝院中走去,只听得身后娇娇的女声喊道:“知夏,关门,守在门口别让他进来。” 他饱读诗书的夫人再次失了仪态,是……他技术不好吗? 楚世子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最后欣然放过自己。 没关系,多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姐姐,我在脖子以上了,放我出去吧QaQ ☆、开学堂 莫其姝在内室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对上楚以渐带笑的眼,她脸刷地又红起来,咬咬牙,索性不躲不避,直接到椅子上坐下。 今日的早膳很丰盛,她一眼扫过去,六个菜里有四个都是汤,粘稠乳白的汤汁,瞧着十分诱人,再定睛一瞧, 发现桌上的菜大多是咸的。 莫其姝奇怪道:“你不是不喜咸吗?怎么——” “现在喜欢了。”楚以渐瞥她一眼,起身盛了碗汤给她, “给你补补。” 莫其姝猝不及防接过汤, 满脸迷茫,“不是, 受伤的人又不是我,要喝也该你喝才是。”她又把汤碗推了回去。 楚以渐看着被推回的汤,心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只摇头道:“都老夫老妻了, 你就别这般客套了。” “谁跟你老夫老妻了!”莫其姝这下脸连同耳根都红起来, 嗫嚅道:“才成婚不足三月,怎么就‘老’了?” 她声音略略提高,带着三分娇七分俏。 “好好好。”楚世子附和她,宠溺道:“不老行了吧, 你还是赶紧喝了这汤,不然都凉了。” 他这还是第一次为他人盛汤,没想到她还不领情。 莫其姝嗔他一眼,乖乖喝起了汤。待得碗中汤汁殆尽,她将汤碗放下,拿出手帕轻擦嘴角,方才发现对面的人一直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莫其姝摸摸嘴角,“是没有擦干净吗?” 她的嘴角一片干净,刚刚沾过汤汁的唇艳艳的,和酸甜的山楂一个色。 楚以渐盯着她的唇角看了许久,一本正经道:“没擦干净。” “那是哪儿?”莫其姝指指自己的脸,“这儿?还是这儿?” “都不是。”楚以渐站起身来,他拿过莫其姝的手帕,微微倾身,在她嘴角细细擦拭起来。 影子笼罩在身上, 分卷阅读89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莫其姝呼吸都清浅了,拢在袖中的手捏得极紧。 “好了。”楚以渐猛地退开,朝莫其姝笑笑,“弄好了。” 莫其姝胸中憋着的那口气这才释放出来,她刚刚.....以为他又要行那不轨之事,还好,只是她想多了。 楚以渐看到她泛红的耳根,微笑道:“夫人以为我要做什么?” 莫其姝一愣,桌下的两手拧在一起,略有些不自然道:“没什么。” 楚以渐俊眉微挑,他原本确实是打算做点什么,不过她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实在可爱,他便临时改了主意。 “既然如此,夫人为何要折腾自己的一双手呢?”楚以渐顿了顿,“本世子心疼了。” 这话委实直白了些,莫其姝竟是想不到该如何作答,最后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得了这一瞪,楚以渐心情倒是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他也不计较其他的,朝莫其姝汇报起行程来。 “虽然我方山均关大捷,然而邢克将军却是战败而归。若是不出意外,我会被派去支援,到时候,可能很久都回不来。” “很久?”莫其姝也顾不上之前的害羞,“比这次还久吗?” 楚以渐点点头,他沉吟片刻,方道:“你一个人被关在家里,无趣的紧,不如找点事来做。养花如何?我让人给你弄一批来。” 养花?莫其姝倒是愣住了,她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养花的经验,“算了吧,没得被我养枯了。” “你那个所谓体质又不是真的,试试又如何?”他俊眉皱起,显是不喜她妄自菲薄的样子。 莫其姝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么多年没养过花,贸然养养,不是得养枯?而且我觉着呆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也甚是无趣。” 楚以渐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手指在桌上重重磕了两下。 她一愣,随即猜到了他的想法,这货,怕是想到了她前两次偷跑的事。 莫其姝摇摇头,解释道:“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前些日子三嫂问过我,想不想和她一起,弄一家学堂,教授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父亲的孩子。我觉着,我愿意去做。” 这确实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楚以渐心头微软,拉过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发顶,“你开心就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令楚以渐没想到的是,莫其姝的执行力实在是强,没几天就弄好了一个不错的班底,还把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 她道:“我想着,轻易得到的东西不值钱,便想了个法子,让他们用劳动来换取学习的机会,这样得到的才珍贵,也不至于挫伤孩子们的自尊心。” 楚以渐来了兴趣,“怎么劳动?” 莫其姝笑笑:“比如推石磨三圈或者踩水车三次,便可选择自己喜欢的课去上,这样磨出的豆腐还可以拿去卖,学堂的运转也能保证。” “对,还可以磨练出一把子力气,以后上阵杀敌。”楚以渐点点头,又道:“你们开了什么课?不知为夫是否有那个荣幸去上个一两节?” “你都什么水平了还和小孩子抢课?”莫其姝啐他一口,“没得丢人。” 楚以渐哭笑不得,“我是说,我可以去给他们上课。我虽然水平差,但基本功还是能教的。” 莫其姝这样一想,也是,免费的老师不要白不要,便道:“你若是有空那便来吧。” 因着山均关大捷,楚以渐的军衔噌噌噌往上涨,如今到了将军级别,事情都是底下人干,倒是比原先闲了许多,然而这可就苦了莫其姝,她现在都想搬去宁府了。 夜夜笙歌,谁受得了! 这样一想,她心头憋屈,不行,得想办法耗耗他的精力。 莫其姝道:“你可以多到学堂来。关于课程,我想的是开君子六艺,三嫂说要开剑刀枪棍四术,最后就都开了,若是你来的话,十门课程都可以上的。” 她颇为真诚地看向他,一双杏眼湿漉漉的。 楚以渐笑起来,“夫人这么看得起我啊,那好,等为夫有空,就去那逛逛。” 答应了。 莫其姝松口气,还没缓过来,便又听他道:“阿姝,天色已晚,不如——”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喜欢叫她阿姝。 莫其姝为难了,“我腰疼。” “揉揉就好了。”楚以渐眨眨眸子,凑过来,脸上笑意融融,“不如我帮你揉?” 莫其姝:......让你揉,揉着揉着就不知道在干什么了。 食髓知味的男人,太不是东西了!不行,她得赶紧把学堂开起来。 楚以渐最终还是没有去成这家学堂,他接到了命令,不得不走。 听到这个消息,莫其姝又担心起来,虽说这些日子的楚世子讨人嫌,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她把那个绣好的平安符取出来,趁着他换盔甲,偷偷塞进了甲衣内。 楚以渐一把抓住在自己脖颈作弄的小手,疑惑道 分卷阅读90 :“怎么了?” “没怎么。”她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闷闷道:“你得平安回来。” 楚以渐反手将她搂到胸前,咬咬她小巧的鼻尖,“放心,肯定会回来的。” “嗯。”莫其姝吸吸鼻子,居然有点想哭,心头那股不安愈来愈浓,她呐呐道:“一定要回来!” “一定。” 楚以渐任她抱着,等到怀中人情绪好些,他方才慢慢放开她,“我走了,不许哭鼻子。” “嗯。”莫其姝强忍眼泪,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口,泪水再也刹不住闸,决堤而下。 知夏在一旁安慰她,“姑娘别哭了,世子那般神勇,不会出事的。” 莫其姝擦擦眼泪,狠狠点头,“对,不会!” 她抬头望天,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待得情绪缓解片刻,她方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走吧,去看看学堂怎么样了。” 这所学堂在阳城的最中心,元帅府的旁边,占地一百余亩。因为是战时,阳城宅子的价钱直降,这么一间宅子,莫其姝和几个嫂嫂平摊下来,没动用几个钱。请的夫子大多是军中卸任的谋士,而教授武艺的教头则是退伍的老兵,这些人的经验最为宝贵。 学堂采取激励制度,凡一周上课最多者,下一周可免去劳动,直接可上课,也算是对孩子们的变相鼓励。 现在学堂里的孩子并不多,许多家庭还在观望,不知该做何为,但莫其姝相信,终有一天,这里能枝繁叶茂、桃李花开。 一个老兵看见莫其姝,行礼道:“九姑娘。” 这老兵年轻时在宁家军征战,曾是她二舅的副官,如今已知天命。 她朝他点点头,“马叔,这些日子怎么样?” 看得出来他很开心,相比起小时候她见到的他,如今的马叔红光满面,整个人都泛着朝气。 他乐呵呵道:“挺好的,这些个小兔崽子个个都不听话,就等着俺揍呢。” 满是嫌弃的语气,却又有着丝丝欢喜。 莫其姝是知道马叔的经历的,他早年跟随二舅征战,一次被敌方俘虏,了无音讯,众人都以为他死了,还打算举办葬礼。结果来年二月,他九死一生逃出来,却发现妻子早已抱着孩子跳水而亡。 没有人知道他的家人都经历了什么,只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可人死不能复生,马叔再也没有家了。 直到现在,他都孜然一身。没事的时候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着谁,他这样爽朗的笑,莫其姝从未见过。 她此刻也欢喜,“叔您开心就好。” 马叔大笑,“当然会开开心心的。对了九姑娘,三夫人她们在东边的靶场,说是要比试比试箭术,您也可以去瞅瞅,不少人围观呢!” 莫其姝谢过他的提醒,带着知夏往那边走去。 烈日照耀下,几人一人占据一个靶子,皮甲勾勒出矫健的身姿,大弓拉到满月,箭咻得一声射出。 几位嫂嫂或多或少都会一点武艺,有的是自小就学,有的则是丈夫教的。 丈夫?莫其姝欣然笑起来,以后她也可以让楚以渐教她。 莫其姝站着看了一会儿,日头正盛,太阳晒得她头晕,她拿手揉揉额角,吩咐道:“知夏,你让人找个椅子,放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她快站不住了。 等到在树下舒舒服服坐着时,她看着远处嫂嫂们的精力充沛,不由叹道:“我这身体可真不好,站了半个时辰就不行了,以后还得多锻炼锻炼。” 知夏却是奇怪,“姑娘,您刚刚站着的时间,连半刻钟都不到。” 不到吗?莫其姝惊讶,可她明明觉得站了好久,特别疲倦。 她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这本书即将进入尾声,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但大纲走到这里了,也没办法。 大概还有几天完结,番外有宝宝还有他们的相处日常。 我的下本书和下下本和这本是系列文,在这里不要脸求个预收哈,点进专栏可见。 下下本书的主角是楚并封和猪妹的孩子。 感谢一路陪我走到这里的读者,也感谢愿意点进来的小天使们,一同见证这段不算轰轰烈烈的爱情。感谢在20200330 08:38:14~20200331 11:1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AMAX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终章 莫其姝身体不适, 早早和几位嫂嫂请辞,回了楚宅。 她睡了一个下午,直到晚上才醒来。 知夏道:“姑娘,不如咱们寻大夫看看吧。” 莫其姝秀眉微皱,道:“我这月小日子是不是迟了?” 知夏瞪大眼,“姑娘,不会吧!”姑娘这月小日子确实是迟了,如 分卷阅读91 今这种情状,难道是有小主子了? “您小日子按理说应在前日,说不得只是暂时迟了些。” 莫其姝点点头, 她想起前段日子某人的不知节制,心头的怀疑越来越重, “再过一个月, 你再去请大夫。” 然而一个月过去,她却不需要请大夫了。 莫其姝看着端上来的那碗鲫鱼豆腐汤, 表面是浓郁的奶白色,豆腐软嫩嫩的浮在表面,鲫鱼的头尾露在外面, 看起来倒像是在摇摆。 喉咙突然溢出一股酸味儿, 她把头凑到一旁的痰盂里, 却又什么都呕不出来。 “姑娘,您多吃点吧。”知夏苦口婆心,“不然身体受不住啊,您就算是为了小主子, 也该多吃点啊。” 莫其姝把喉间的那股不适忍下去,推开了那碗汤,“我吃些别的就是,这些汤汤水水的,还是少些吧。” “可姑娘,这些汤才是最补的啊!” 知夏急得在原地跳脚,却又拿莫其姝没办法。 这时门帘忽然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嬷嬷从外面进来。 莫其姝朝她笑笑,“蔡嬷嬷。” 知晓她怀孕后,舅母原本打算把她接回去住,不过她怕楚以渐回来找不着她又发疯,拒绝了。于是宁老夫人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派了过来照顾。 蔡嬷嬷道:“姑娘说得不错,您如今干呕严重,应当少食多餐,多吃些干的,少喝汤。” 得了蔡嬷嬷的肯定,莫其姝颇为高兴,得意地看了知夏一眼。自从怀上这孩子,她脾气是越来越奇怪,喜怒都形于色,要是楚以渐在,肯定要笑话她孩子气。 楚以渐...... 唉,她又想他了。 莫其姝眼圈红彤彤的,巴巴地看着蔡嬷嬷。 蔡嬷嬷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莫其姝。 她一下就兴奋起来,拆开信。 “致荆妻莫氏, 既出行月余,已至燕南,大军行路三日,于虞山暂歇。 ...... 路遇一高山瀑布,如银丝倾泻而下,弹珠落石,星河匹丽。夫人若见,必心生欢喜,吾思及此,故作此家书,隔邀夫人。待来日团聚之时,共赏佳画。” 莫其姝仔仔细细翻了几遍家书,秀眉微皱,“这么长一封信,都不关心我一下,就知道写美景,真是!” 她气鼓鼓在旁边坐下,把信丢得远远的。 楚以渐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她再也不要理他了,她摸摸自己肚子,一时悲从中来,难怪有那男子会抛弃糟糠妻,楚以渐说不定也是这样的。在他眼里,她居然不如那些山石草木! 她越想越伤心,在一旁抹起眼泪来。 蔡嬷嬷忙大叫:“九姑娘,可千万别哭,对孩子不好!” 莫其姝一滞,又默默把眼泪憋回去。 对,她还有孩子,她和那个大猪蹄子的孩子,她上一封信里明明把这个好消息写上去了,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莫其姝扳着手指数,燕南那么远,信使来去要三四天,这样看来他有可能没收到。 好吧,她原谅他了。 这时她又想把那封信捡回来,可是知夏和蔡嬷嬷都在,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莫其姝一直朝一个方向瞄,这么明显的动作两个仆人自是都看到了,她们十分识趣地出去,还帮她把门关上了。 房内只剩下莫其姝一个人。 她做贼似的看看四周,蹑手蹑脚地捡起信,将它放在一个小匣子里。 原本空落落的匣子已经有了一摞信,都是楚世子寄回来的,等这个匣子装满,估计他也能回来了。 * 芜山中一个不知名的山谷处,正有约几百人驻扎在这里。 他们已经在这呆了月余,每日只能通过和他人切磋来打发时间,虽说有丛林的遮蔽,但动作也不敢太大。 楚以渐的武功和这些兵不在一个级别,没人敢和他打。他也乐得清闲,每日早晨到峡谷的东部,傍晚再回来。 他的部下觉得奇怪,“那东部一片光秃秃的,世子您日日过去,是做什么啊?” 楚以渐勾唇一笑,道:“为我以后找个养老的地儿。” “您又说笑了。”部下摇摇头,“属下可不信,您就说说吧,那东边是不是有什么宝物?” 楚以渐嗤道:“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宝物?你呀,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那属下明日和您一起过去瞅瞅。”这一月世子总往那跑,他们这一批人都好奇的紧。 楚以渐看着围过来的一群人,无奈地解释道:“我是真的打算把那弄成养老的地方,等我和夫人游历天下后,我们就住到这来。” 等他将兵权上交,他就和阿姝周游天下去。 他模样诚恳,看不出一丝作假的成分。 原来是为了世子夫人! 众人一哄而散,只有少数几个年龄大些的 分卷阅读92 还想逗逗楚世子,“世子,您离开这般久,夫人肯定想您得紧。” 楚以渐唇角忍不住露出笑意,“当然,她肯定会想我的,所以我早有准备。” “什么准备?” 他眸中微微泛出亮光,满是温柔,“我准备了三十封写好的信,放到楚七那,每隔几日便让楚六去取信。算算日子,现在夫人应该收了一半的信了。” 前些日子邢克将军战败,宁家四子共同出征支援,以此时两军的军力对比,打败叛军是必然的,怕就怕秦王断尾求生,跑到蜀地隐姓埋名。 于是便有了他这次的特殊任务。 楚以渐需要在这个逃往蜀地的山口驻守,等待战败逃亡的叛军,到时和大军会合,一举取下秦王的狗头。由于不能和外界联系,行动持续时间也不知晓,为免夫人担心,他便做了那个决定。 他知道莫其姝最大的愿望是周游天下,便挑了岭南的几个著名美景写下,想来夫人收到信,定会欢喜得紧。 想到莫其姝,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任谁都能看出他心头的愉悦。 旁边几个士兵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远离了他,他们这种还未成家的,不配和世子站在一起。 * 距离楚世子离开已两月余,莫其姝终于不再孕吐,她吃着知夏准备的腌酸梅,心情颇好。 “今天世子的信该到了吧。” 知夏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莫其姝点点头,她也不再和楚世子计较了。据她三嫂所说,男人啊,都是要脸的,楚世子一定心头欢喜得紧,却不好意思在信中表现出来,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重点。 宁三夫人打了包票,“你别不信,当年你三哥就是如此,他都不信我有了身孕,还以为我在骗他。凯旋后也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天到晚要偷瞄我三四次,有时候盯着我肚子就不动了。” 她喘口气继续道:“这男人啊,有时候脾气就跟小孩子似的,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说来也奇怪,莫其姝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偏偏很是信服宁三夫人,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信。 这番话也是被莫其姝记在心里,自此后,她也不计较楚以渐信里写的什么了,只要收到信,她就开心。 然而这一天莫其姝却是没有等来信,倒等来了她几位表哥。 这还是第一次,表哥们一同登门。 莫其姝心头咯噔一声,面上的笑容极为勉强,“表哥们怎么都来了?” 宁家四子坐在宅院中的石桌上,沉默了。 莫其姝收了笑容,捂着肚子坐在他们对面,“你们直说吧。” 几兄弟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最年长的宁三道:“我们失去楚世子的消息了。” “失了消息?” 宁三点点头,“当时我们追击秦王,楚世子从后面夹击,芜山周围地形复杂,情况混乱,我们跟丢了秦王,也找不到楚世子了。” 莫其姝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胸口闷得慌,她微微靠在知夏身上,方才缓解心头这股郁气。 她脑子混沌了一会儿,还有些迷糊,“也就是说,他只是失去了消息,而不是确确实实死了对吗?” 宁三一愣,点点头。 莫其姝松口气,“你们最后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九妹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莫其姝眸子微垂,“就是问一下,总得让我知道吧,他毕竟是我的丈夫,等我将孩子生下,就去收捡他的尸骨。” 宁家四子犹豫了,“九妹,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他们本以为莫其姝会逼问不休,却没想到眼前人只微微抬眸,答了声“好”。 这样看来,劝妹妹改嫁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莫其姝看着几位表哥离开,转头就对楚和说道:“把楚六找来。” 楚六就是之前楚以渐派来监管她的人,后来就一直留了下来。 “你去打听一下坊市间的传闻,表哥他们大败叛军的地点。” 楚六恭敬道:“属下早就打听过了,在芜湖。” “芜湖?”莫其姝去书房取出舆图,找到了芜湖的位置。 芜湖在芜山南面,而芜山背后便是蜀地。 莫其姝指着舆图,“都说蜀道难啊,蜀地可是个藏身的好地方,秦王单枪匹马,自然比大军更好进入。” 手指在舆图上缓慢移动,最终定在了芜山北面一处地方,“这里怎么没有地形图?” 楚六看了一眼,回道:“那个地方丛林茂密,寻不出路。” 这下麻烦了。 莫其姝拿朱笔在舆图上画了个圈,“楚以渐给我留了多少人?” 楚六愣住了,按理说这个不能告诉夫人,他谨遵楚以渐的命令,于是垂下头不语。 “说!” 这一刻莫其姝气势少有地凌厉起来,连楚六都被她此时的气势所摄。 分卷阅读93 “您还怀有——”眼见着眼前人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子,楚六连忙改口,“世子留了四十余人,各个皆是好手。”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你把人都叫上。” “您还有身孕。” “三个月了。”莫其姝把舆图卷起来,“不碍事。” 阳城距离芜山有三天的路程,因着身孕的原因,莫其姝选了水路,一日后便到了芜湖。 她带着人从芜湖上岸,循着路边的血迹,一步步往那边走。 几个护卫在前面开路,把胡乱生长的草枝砍掉,知夏扶着莫其姝,一路倒是极为稳当。 “夫人不如就到这里吧,属下带人进去找。”楚六实在不想小主子也因此没了,找寻世子的事,还是他们来做的好。 “不用。”莫其姝拒绝道:“蔡嬷嬷,你跟他讲讲。” 蔡嬷嬷硬着头皮站出来,“这位大人,适当的行走有利于孩子的健康,还能减少难产的概率。” 楚六没话说了,只能带着莫其姝往前走。 前方是一片密林,每个方向都长得一样,众人不知该往哪边走。 莫其姝看看周围,有明显血迹的只有两个方向,一左一右。她眼尖地看见左边有一个熟悉的东西,走了过去。 由于身孕的原因,莫其姝弯不下腰来,只能让知夏帮忙捡起来。 熟悉的布料,一面绣着“平”字,一面则是“安”字。 她送他的平安符。 拿手帕将平安符包起,她指着左边道:“往这边走。” 众人没有异议,纷纷往那边行去。 走过密林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小山谷,原本的草叶上沾染着血迹,各个地方散落着尸体,一股血腥味弥漫。 莫其姝拿手帕捂住鼻子,“你们到时候把他们埋了吧。” “是。” 她美目在山谷间梭巡,眼尖地看见一根折掉的旗,旗下还有一角玄色铠甲。 那好像是叛军的旗。 她拉着知夏疾步过去,“楚六,把这处挖开。” 待得彻底挖开,将那人翻转过来,他们赫然发现,那黑色玄甲的人正是秦王。 “再往下挖。”她道。 没道理秦王在这,楚以渐却不在。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银白色的月亮挂在天边,众人纷纷点起火把。 莫其姝的心却越来越凉,怎么会没有呢?他明明答应她,会平安回来的。 她一把夺过铲子,“我来挖。” 她双身子的人,力气弱,每一铲下去都只能撬起一点泥巴,当真是杯水车薪。 有水滴落在她挖出的坑里,很快又消失,渗透下去。 莫其姝仿佛已经没了意识,只知道机械地挖掘,再不肯看周围的事物。 楚六知道劝不住她,便留了五个人守着莫其姝,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在山谷里搜寻起来。 “别找了,找不到的。”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莫其姝背后响起。 莫其姝泪如雨下,字字泣血,“你又懂什么!这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必须找到他!” 身后那人愣了一下,方才疑惑道:“什么......孩子?” 知夏在旁边大吼起来,“姑娘,在您后面的是世子啊!” 世子? 莫其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一点一点转过头来。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不过满脸胡子拉茬,衣服上都是泥土和血污。 他朝她露出一个笑,喃喃道:“阿姝,我把你送的平安符弄丢了。” 莫其姝看着他,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初见那日,他顶着万丈霞光,救她于黑暗之中。 如今此时,她不辞颠簸辛苦,投身于战场之上。 当得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唔,希望看的小天使开心啊。 ☆、番外一 镇国公世子因平叛岭南的不世功勋, 被晋帝授予一品亲王衔,特封为镇南王。然而这位镇南王却是特立独行,在上位的第一天上交了军权,用的理由竟然是——要陪夫人游历天下。 为了个女人放弃权力,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以渐却不在意,江霖被镇压那般多年,性子早已扭曲,在这么个暴君统治下,他要不交军权,那就是被削的份儿。他最初也想阻止江霖上位, 不过江霖的地下势力实在强大,上位之势几乎已成必然, 楚以渐有心无力, 只能选择激流永退。 对,就是如此, 才不是因为莫其姝!她都不怎么理他。 楚以渐最近的日子不好过,自从那臭小子出生后,阿姝就不怎么搭理他了, 不仅如此, 连大黑那家伙都爬到了他头顶。楚以渐在这个家的地位, 实在是岌岌可危。 回到镇南王府的主院,莫其姝抱着猫,正在 分卷阅读94 教长子楚元嘉识字。两人一猫凑在一起,完全没有他的位置。 楚世子在石桌旁坐下, 闷闷地看着那边。 半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有一个人理他。 他重重咳了一声。 两人一猫纷纷望过来。 莫其姝放下猫从位置上站起,朝他走过来。 楚以渐唇角微勾,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发光。 这么迫不及待,看来阿姝还是关心他的。 下一刻,他便听她道:“刚回来吗?你先歇会儿,我再教教元嘉。” 楚以渐的笑僵在脸上,他明明都回来半个时辰了。 不等他申诉自己的委屈,远处小崽子又叫起来,“娘,锅来——” 莫其姝马上转过去,又去教楚元嘉。 说来楚家这两父子,那真是自楚元嘉出生起便不对付。 楚以渐还记得有一年秋天,他路过朱雀大街,看见卖糖葫芦的小贩,有心给家里的小崽子带一串回来。 不过和别的父亲不同,他这一串糖葫芦,不是给儿子吃的,而是逗儿子的。 那时候已经有些冷了,楚元嘉年幼,早早穿上厚重的棉服,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球,还是捏起来软绵绵的那种。 楚以渐便将糖葫芦举在手中,刚好是儿子拿不到的高度。 他将举着糖葫芦的手转向右边,棉球便扑哧扑哧跑到右边,他转到左边,棉球也跟着滚过来。 不说别的,楚以渐还觉得有些好玩。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莫其姝从房间里出来了。 楚以渐眼疾手快,把糖葫芦收到了身后。 发现一大一小相似的两张面庞都看向她,莫其姝不由疑惑,“怎么了?” 楚以渐正待回答没什么,便听小崽子叫道:“娘,爹爹硬要给我吃糖,我说娘不让我吃,他还硬塞给我。” “楚以渐!”莫其姝脾气一下就起来了,自从生了孩子,她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暴躁的时期,“他牙都烂成那样了你还敢给他糖吃!” 楚以渐讪讪地笑,狠狠瞪了小崽子一眼。 楚元嘉倒是不怕他,小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楚以渐道:“一口烂牙,真不好看。” 楚元嘉笑容僵住,忽然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莫其姝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对楚以渐道:“你未来一个月睡书房吧。”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让他消停一下了。 这次对决楚世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实在是记忆深刻,看着此时对面笑得得意的小兔崽子,他很想把他扔军营里去。 说来他六岁时就被父亲扔入楚家军,而楚元嘉马上也要六岁了。 嗯,到了执行楚氏传统的时候了。 楚以渐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正经道:“阿姝,楚氏子弟年幼时都要在军中历练,我六岁去的军营,我父亲五岁,元嘉如今也到了年龄,该去了。” 莫其姝微愣,将门之家,确实许多都有这个传统,“必须去吗?可以推迟到七岁吗?” 楚以渐故作沉思状,“必须六岁以前,阿姝,慈母多败儿,他该学会自己立起来。” 莫其姝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儿子,心头微痛,她思虑一番,还是道:“好。” 这回楚以渐满意了,他背着莫其姝给楚元嘉递了个挑衅的眼神,随后飘然而去。 楚元嘉也想申辩,奈何人小说话不管用,最终还是被送去了军中。楚以渐的军权虽已上交,不过军中的人脉还在,他曾经的部下也在,保护一个楚元嘉,那是绰绰有余。 楚元嘉走后两年,楚家的明珠楚宓出生了。 宓字是莫其姝取的,希望女儿能有个安静的性子,可惜楚宓却是燥得不行。 楚以渐为了这个女儿,专门向皇帝上了奏折,请封为郡主,封号宁安。 要知道楚元嘉出生到现在,楚以渐都未为他请封世子,这算是赤.裸裸的“穷养男富养女”了。 楚宓五岁那年在宴会上落了水,被封家二公子封衫所救,从此两人便成了好友,楚宓甚至对楚以渐说,长大后要嫁给她的救命恩人。 因着这事争执了几次后,父女关系形同水火,到了最后,楚以渐都不想管这个女儿。 等到楚元嘉从军中回来,他就把楚宓甩给了大儿子,自己带着妻子游历天下去了。 莫其姝一直盼着能到大晋各处去看看,然而临到实现时,她却有种不真实感。 楚以渐牵着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鬓角,“走吧,带你看看你想见的天下。” 不得不说,江霖虽然是位暴君,然而在他治理下的大晋却是实实在在的太平盛世,唯一的缺点估计就是——死的大臣多了点。 楚以渐带着莫其姝转了一圈,最后到了一个地方,他们两人都知道的地方——芜山。 “当年若是你不来,我估计就真的死了。”楚以渐语气颇为怀念,“那时我受了重伤,又没有力气, 分卷阅读95 山间只有我一个人,干粮又被秦王烧了个一干二净,只好在藏身的山洞处等死。” 想到那段过往,莫其姝眼圈红了,声音微带哭腔,“后来呢?” 楚以渐笑道:“后来你来了啊,我发现山间出现了诡异的东西,那层白色还在不断跳跃,便想到了是火。” “白色?”莫其姝一愣,恍然想起楚以渐的病症,喃喃道:“对,你的病。” 楚以渐感叹:“还好元嘉没有我这个毛病。” 他叹口气,“我还有点想他。” 莫其姝笑他,“平常在你面前的时候嫌弃得不行,不在你面前你就想他了。” 她顿了顿,又道:“说来我也有点想宓儿了。” 楚以渐恼火道:“别跟我提那个逆女。” “嘴上说着逆女,你最担心的不还是她吗?” 被戳中心事,楚以渐默默转过身,拿背对着莫其姝。 “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了。” 楚以渐闷闷道:“没耍。” “好了。”莫其姝从背后抱住他,“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惊喜吗?在哪呢?” 提到这个,楚以渐心情才算好起来,“走,带你去长长见识。” 他拿手蒙住莫其姝的眼睛,将她朝另一处山谷带。 莫其姝被蒙着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听到他的那声“好了”。 手被拿下,眼前是一片桃园,桃树上结着一颗颗硕大的桃子,看起来极其美味。 她叹道:“好大的桃子,味道一定不错。” “桃子?”楚以渐有些诧异,他想让她看的明明是桃花啊,怎么会成了桃子。 楚以渐定睛一看,还真是桃子。 他有些郁闷,“楚和骗我,他上月初明明说这里桃花繁盛,美不胜收,怎么就变成桃子了。” 莫其姝忍俊不禁,现在已经是这个月份的下旬了,楚和的信是上月初的,距今快两个月,长出桃子也不奇怪。 她道:“桃子也挺好的,能吃不是?” 楚以渐还是闷闷的,这些树是他在这埋伏的三个月里种下的,每一棵都是他亲手种的。说来可笑,楚以渐小时候的愿望不过是做一个花农,他喜欢花草,院里便种了那么多的花。 第一次见到莫其姝幽兰院里的假花时,他便想着,以后一定要送一片真的桃林给她,到时桃花漫漫飘下,美不胜收。 如今桃林有了,砸下来的却是桃子。 “唉。”他叹口气。 莫其姝自然是看出了他的郁闷,她上前抱住他,柔声安慰道:“有你就够了,我还要什么桃林?” 这么多年,她从未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思,哪怕楚以渐知道她对他的爱,有时候还是会怀疑自己。 他眼眶突然泛红,猛地将她搂入怀中。 这么多年,她终于愿意说出口了。 人生一世,惟愿携一人手,白首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前方大型碰瓷现场》求收,男主是暴君江霖。 被系统强迫走剧情的莫静敏终于解脱了,走过剧情的她得到了系统奖励的随机金手指——附身。 若是有人害她,她便能短暂地附身那人片刻,为自己报仇雪恨。 有了金手指的莫静敏舒坦了,舒舒服服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怕别人害她。 然而有一天,这个金手指失效了,在一个可怕的少年面前。 少年凶狠暴戾,杀人如麻。 她想起之前放出豪言壮语,说要做他爸爸,不由瑟瑟发抖。 莫静敏:狗...狗命要紧 为保自身性命,莫静敏不由开启了大型碰瓷模式,去碰瓷少年的身边人,以破坏他想杀她的计划。 结果碰瓷着碰瓷着,就碰瓷到了少年的床上。 少年掐着她的脖子,笑得阴沉,“你为什么找别人呢?直接碰瓷孤不行吗?” 莫静敏闭着眼瑟瑟发抖:“因......因为你不行啊!”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脑回路清奇铁憨憨女主×杀人如麻阴晴不定暴君 ☆、傅庭番外 傅庭原本不叫傅庭, 他刚出生时是没有名字的。 在这个看重出身的社会,他是最卑微的外室子,他那个身份为嫡子的大哥开始学习君子六艺时,他只能呆在窄小的院子里,望着面前不大的井发呆。 后来他知道了一个词——井底之蛙,这用来形容他当时的状态再好不过。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青蛙是在井底朝外望,而他却是在井外望着井。 这样说来,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然而有一日,井底之蛙命运突然变了。 那位他羡慕的嫡子大哥夭折了, 死于天花。父亲的正牌夫人因此而发疯,任谁都劝不住。 他本以为这样父亲便能多看看母亲, 却不知在他那位父亲的眼中, 他们两人都是玩物罢了。 在这个时 分卷阅读96 候,那位父亲终于不把他当作玩物, 他毒死了他的母亲,并把他带到了府上,对那个发了失心疯的女人说, 阿庭被救回来了。 他当时心头嗤笑, 怎么可能有母亲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呢?这招鱼目混珠太假, 瞒不过多少人的。 可谁知那女人竟冲上来抱住他,一个劲儿地喊庭儿。 后来他才知道,他和他那位大哥长得极像,不过那人耳垂上有颗痣, 而他却没有,于是傅大人让人在他耳朵上点了一颗。 从那以后,他便有了名字,叫傅庭。 多么可笑的事实,明明不是他的名字。 作为傅庭的生活很优渥,丰盛的餐食,华丽的衣服,还有大儒的教导。可他这个替代品却不想要这不属于他的东西,然而他太弱,没有能力反抗。 反抗被一次次镇压,他也越来越沉默。 傅夫人对儿子很严厉,在发现他功业不如从前时,拿荆条狠狠抽了他一回。 打那之后,他便认真读书,一跃成为了京中有名的才子。傅夫人也因此温柔下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她打他时那个红彤彤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告诉他,她知道他不是她的孩子。 然而她也在欺骗自己。 这世道不公,所以得学会欺骗自己。 这可真可笑。 傅庭十二岁那年,被傅父命令回乡考试。 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他遇见了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彼时他头发都被淋湿,便取了冠冕散开头发,坐在破庙的篝火旁取暖。 她那时很活泼,一见到他就凑上来:“姐姐也是来躲雨的吗?” 姐姐? 他眸光微闪,没有说话,他不是姐姐。 那个小丫头却是锲而不舍,“姐姐,你跟我说说话呗,你看这里就我们两个小孩子。” 他看她一眼,“不想说话。” “哦。”小丫头有些失落,“那姐姐你吃糖吗?” 她从兜里掏出一袋子糖果,皱着眉道:“七哥送我的,可我不喜欢甜的,都快化完了。” 他不知道她口中的七哥是谁,但那袋子糖的确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没有吃过糖,小时候是因为出不去,长大了却是因为——傅庭不喜欢吃糖。 他又看了那糖一眼,默默收回视线。 那丫头却是将糖塞过来,“姐姐你吃一个吧。” 他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对这袋糖。 傅夫人和傅大人都不在这,他可以吃。 于是他吃了一颗糖。 很甜,甜到人心里。 他竟然因为一颗糖,有些想哭,狠狠将心头的酸涩憋回去,他看向一旁扯着衣角的小丫头,薄唇微勾,“小孩,你觉得姐姐漂亮吗?” 小丫头明显被这话惊住了,她仔仔细细打量他的脸,点头道:“漂亮。” “那你长大娶我可好?”他苍白的唇角扯起一抹笑,看向她的眸光深深。 他觉得她不会答应,毕竟她真身是个女孩,不过这也没关系,等她及笄,他去求娶她便是。 令他没想到的是,小女孩竟然狠狠点了头,脆生生道:“好!等到了那天,姐姐一定要等着我,不许嫁给别人。” 傅庭想到这,不由微哧。 可惜后来,她食言了,不是他不等她,而是她把他落下了。 或许是落在了破庙中,也或许是从来就没有拿起过。 傅庭从回忆中出来,看着面前卖糖葫芦的小贩,笑道:“给我一串吧。” 因着那次经历,他喜欢上了甜。 旁侧却传来极为高傲的声音,“这么大了还喜欢吃小孩子的东西,傅大公子看不出来啊。” 傅庭垂眸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没有计较恶言恶语,反而朝他笑笑:“味道很好,要不要来一串?” 楚以渐一愣,也道:“给我来两串吧。” 两人拿着糖葫芦,一起走在河边。 楚以渐道:“要我说,你就得早点把你那父亲解决了,没得害人。” 他笑笑,没说话。 待两人都吃完了一串,他看他手中还有一串,不由疑惑:“怎么不吃?” 楚以渐得意地笑:“得给那个小兔崽子带回去。” 他忽然就愣住了,或许这才是一位真正的父亲,会念着自己孩子的父亲。 他恍惚间有些释然,这世界上,很多人没有做父母的资格,比如姓傅的那个,又比如她的母亲宁氏。 傅庭颇为真诚地看向楚以渐,拍拍他的肩道:“好好照顾她。” 这个她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楚以渐俊眉微皱,“说了多少次,别人家的闲事,少管。” “我家的闲事你管的还少吗?” 楚以渐一愣,说的也是,那他不管好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傅庭眸光渐深,他也该把那一 分卷阅读97 堆乱麻的东西解决了,去过他自己的人生。 那一年,户部尚书傅家被满门抄斩,负责斩首的是晋帝的心腹,锦衣卫指挥使——傅忘尘。 忘尘忘尘,再不计过去事。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前方大型碰瓷现场》求收,男主是暴君江霖。 被系统强迫走剧情的莫静敏终于解脱了,走过剧情的她得到了系统奖励的随机金手指——附身。 若是有人害她,她便能短暂地附身那人片刻,为自己报仇雪恨。 有了金手指的莫静敏舒坦了,舒舒服服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怕别人害她。 然而有一天,这个金手指失效了,在一个可怕的少年面前。 少年凶狠暴戾,杀人如麻。 她想起之前放出豪言壮语,说要做他爸爸,不由瑟瑟发抖。 莫静敏:狗...狗命要紧 为保自身性命,莫静敏不由开启了大型碰瓷模式,去碰瓷少年的身边人,以破坏他想杀她的计划。 结果碰瓷着碰瓷着,就碰瓷到了少年的床上。 少年掐着她的脖子,笑得阴沉,“你为什么找别人呢?直接碰瓷孤不行吗?” 莫静敏闭着眼瑟瑟发抖:“因......因为你不行啊!”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脑回路清奇铁憨憨女主×杀人如麻阴晴不定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