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捡回一王爷》 分卷阅读1 ?《天桥下捡回一王爷》作者:舍目斯 文案 上一世的淮北王被历史铭记的枭雄斩杀了——死相凄惨! 这一世的淮北王投生在了戏子身上,演上一世的枭雄斩杀自己。这是何等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余窈窕在天桥下捡了一野男人回来,别的本事没有,颐指气使的本事一流! . 小剧场: 余窈窕对他胡扯八道:“我们这时代女尊男卑,十亿人里头有一亿老光棍。老光棍你懂吧?就是孤身老死都没有女人。人大刚开完会,为了维持社会秩序平衡,我们这将要落实一妻多夫政策,一个女人可以娶三五八个男人。” 淮北王背手而立,黑着脸道:“混账话!真是骇人听闻!” 余窈窕冷哼一声,“这叫风水轮流转。你要表现的好,我许你做大房!” 淮北王气绝,甩袖而去,“本王绝不做大房!” 又名《捕月亮的少年》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窈窕 ┃ 配角:淮北王 ┃ 其它: 第1章 章一 一夜秋雨一夜风。 老街的青石板路面上粘了一层湿答答的杨树叶。余窈窕垂头留意着脚下,担心踩到哪块微翘的青石板会溅上一裤腿的污水。一阵风吹过,路两侧的白杨树摇摆,洒下几滴残存在叶子上的雨水。 几个街坊小孩追逐着跑出来,余窈窕转身避开,果然,几道污水从青石板下泚出来,还好没经过的行人。 三婶拿着鸡毛掸子追出来,看见余窈窕,立马忘了要揍孙子,嘴里招呼着,转身回院里拉出个折叠方桌,搬出几个马扎,朝前门吼了一嗓子,依次出来几位牌友。 正好三缺一,急的团团转呢! “正不巧,你回家也没用,你家老爷子刚蹬着自行车出去了。”三婶急咧咧道:“快坐下坐下,摸两圈你家老爷子就回了!” “你这丫头快坐下呀,你家院里一早上就嚷嚷,你捡回来那爷儿把戏台子都拆了,拆完撂杆子跑了!”街坊李爷码着牌道。 余窈窕眼窝青浅,连着忙了好几宿,上下眼皮都快粘一块了。听到李爷的话,打起精神坐下摸两圈。 今儿好不容易抽空回来趟。大半个月都没回了。 “窈窈,你可别嫌三婶啰嗦,你赚钱也得当心点身体,你脸色比上次可差了。” “可不是,你爹一老爷们也不懂照顾闺女,晚会给你抄个方子你回去炖汤喝,喝几次就补回来了!” “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愣熬得清寡,让人看着心疼。生意好就多招俩人。昨儿手机新闻说哪个公司来着?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熬夜加班猝死了!”李婶唏嘘着出了张九万。 余窈窕闲转着一张牌,笑道:“最近是有点忙,已经开始招人了。” “诶让那条街的老李去,她正要找活干呢。”三婶朝一个方向努努嘴:“她家那掌柜就是一个药罐子,前两天还说要去当环卫工呢。” “行,我回头问问。”余窈窕垂眸看牌,扔出张东风。 李婶撮着眼暗中打量余窈窕,有心要把她说给自家侄子。余窈窕长得好,额头饱满,一双桃花眼,坐在那若不言语端庄的像个大家闺秀。可一笑起来,一双月牙眼就把整个脸盘活了。唯一有缺憾的就是学历一般,读了个普通大专。自家侄子可是个留洋的硕士。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最中意的是余窈窕能干。她十三岁就没了妈,自小跟着不着调的爹长大,持家的本事一流。前几天让人看了余窈窕面相,对方说她是个旺夫相,就是眉毛英气太重,若是修成柳叶眉,将来好驯服一些。 对,李婶抓住了关键词——“好驯服”。 她侄子的爹妈一心要找个有本事,能持家,又好驯服的儿媳妇。一句话就是——听话懂事会赚钱。 李婶心里也透亮儿,女方条件太好娶回家不好拿捏。余窈窕自小在这条街长大,除了学历一般,方方面都合意。偶尔街坊间闲聊,说起余窈窕就惋惜,公主投了个丫鬟命。 李婶心下盘算,扔了张牌道:“咱窈窈哪都好看,就是一双眉毛太英了。要是修成一双柳叶眉就更好看。”又笑道:“姑娘家要柔柔的才招人。” 三婶有不同意见,吃了张牌道:“柳叶眉都是老时候的打扮了,我就觉得窈窈眉毛好看,要是真修成柳叶眉。”努努嘴,摇摇头道:“不好看!桃花眼配柳叶眉不好看,显得妖妖狐狐媚气重,这英眉多端庄大方呀!” “窈窈眉毛好看,桃花眼也好看,搭一块很有风度!”李爷难得参与这种话题。 “你个糟老头子懂啥好看?”李婶把气都使给他。 分卷阅读2 余窈窕眼神有点浑浊,看牌都带重影,光炮都点出去俩,自己牌都顾不上哪有心思听他们唠。 李爷是出了名的杠子头,瞪着眼正要较真儿,三婶转话题道:“老余那戏院里吵啥?大早上就看见那爷儿甩着袖子出去了。” 余窈窕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她也想要问,只是一直没插上话。 李爷来劲了,一张麻将拍的啪响:“我趴墙头听了半晌,原是要排演那《獐子沟》,老余想要窈窈捡回来那爷儿唱淮北王,那爷儿硬气不唱。老余说不唱淮北王就算了,那就唱吕梁,哟呵这爷儿也不唱,总之死活不愿唱《獐子沟》这戏。老九一听气了,呛了那爷儿两句,那爷儿一个字没搭理他,手掸掸衣服,慢条斯理的出了院。那派头那气势…,” “你不是说他拆了戏台子?” “哎呀这是夸张手法,事往大了说人才有兴趣听。”李爷不在意道。 “……” 余窈窕见怪不怪,这几个师兄没一个看得惯他。倒不是他盛气凌人或怎样,而是他不言语,对身边的一切不置一词。若双方发生冲突,他这种德性最恼人,往往能把对方气爆。 半年前把他从天桥下捡回来,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只说自己叫淮北王。领他去派出所备案,他果真就叫淮北王。自小长在孤儿院,七岁被人领养十岁被人弃养,十一岁被一位京剧名家带入门,前年那名家去世,淮北王也就莫名失踪了。 后又说自己是来自一千年前的王爷,余窈窕当他精神状态不对,压根没放在心上。《獐子沟》的剧情从小课本上就读了,一位臭名昭著的王爷被一代枭雄所斩杀。前者被唾弃千年,后者被歌颂千年。 他说,他就是那个被唾弃了千年的王爷,淮北王。 一片脏兮兮的树叶吹贴到她腿上,裤腿上沾了点污渍,她轻掸了下,扭头看了眼戏院子的方向。 李婶揶揄她:“窈窈,怕是你们家那爷儿又伺候不住了。” 余窈窕回过神,也懒得接话。 “嗨一听就是。”三婶看热闹道:“这爷儿整天眼珠子朝天,瞧见人也不搭理。昨个在戏院口跟他走对脸,我问他吃过饭了?他仰着头瞧都不瞧,那架势真拿自己是个角儿。” “我妈说他唱腔好,我妈都六十年老戏迷了,她说要往回搁个几十年,这爷儿准是个挑大梁的角儿。” “现在也挑大梁,这爷儿在戏曲界也算是个人物了。咱都别说,窈窈就是个有福气的主,顺手就能捡一摇钱树回来。” “可不是,现在有本事的都眼睛不朝人。我兄弟家那饭店大厨就差被捧上天了,就这还三五不时的撂撂脸子。”李婶歪歪嘴,瞥着眼道:“知足吧,赶上梅兰芳那时候,老余不得俯身当个骡子似的伺候?这爷儿什么都好,就是这…”指指脑门道:“这有点不精。”话落儿,一众人符合乐呵。 余窈窕没作声,手里拿着一张六条:“自摸。” “不玩了不玩了,得去幼儿园接孙子了。”三婶耍滑道:“先欠着下次给。” 余窈窕伸个懒腰,闲磨指头肚儿。连着下了两场秋雨,今儿天好,风轻,坐在胡同口搓了会儿,人也松散了些。 回了戏院子,大眼一扫,没几个人。脚勾了一个马扎在银杏树下坐着,刚打个盹儿,一片青黄不接的银杏叶擦过她鼻头,落在怀里。 余淮义骑着二八大梁车,唱着《武家坡》从门外回来,看见余窈窕慢慢悠悠的下车道:“诶小九跟你说了?芝麻绿豆大点事儿。” 余窈窕转着银杏叶柄,打个哈欠问:“怎么会接《獐子沟》?他不老早就说不唱淮北王了。” “他要是不愿唱淮北王,就让他唱吕梁呗。”在余淮义看来这都不算事儿。 “艺术家哪会没点臭脾气?以前我祖师爷气不顺就往死里骂我们,我当学徒那会子…,哎不提了遭罪着呢。”余淮义很欣赏淮北王,就是余窈窕捡回来的流浪汉。 人只要有真本事,余淮义都敬着。至于性情差点就差点。人是凭真本事吃饭,又不是比性情。 “师傅,您见着师弟了吗?”小五从屋里出来问。 “他能去哪?饭点自个就回来了。”余淮义不在意道。 余窈窕转给余淮义一笔钱,“您收着,这个月又谈了几家快捷酒店,合同都签好了。厂里人手不够招聘信息也发了。” “多请点人好,姑娘家不要太操劳了。”余淮义心有亏欠道:“你爱喝鸽子汤,晚上我给你炖鸽子汤。” “这钱你自个赚的自个花,去商场里头买瓶好眼霜买点好面膜啥的敷敷,街上新开了一家美容院…,” “犯不着。”余窈窕摸摸脸道:“不熬夜就行了 分卷阅读3 。”这些日子熬夜的厉害,眼窝都深了。 “那我也使不着,咱“满堂春”已经开始盈利了,咱家不比以前了,你妈要是还在…,”转个话音,唱着曲儿回了屋:“晚会我就去买鸽子,爱吃啥爸给你做。” 余窈窕在河沿边找到淮北王,他端坐在石墩上,身上落了几片枯叶,看着对面一座破落的古宅。 淮北王真名不知,只因四年前唱《獐子沟》里淮北王一角而红,票友只识他为淮北王,后索性就叫了淮北王。 余窈窕看了他会儿,他没察觉,走过去脚踢踢他,示意他挪个位,他回头瞅一眼她,纹丝不动。 余窈窕也不急,斜倚着柳树打哈欠道:“这家说是晚清大富豪,朝里犯了事全家被灭门。” 淮北王挪至边沿,余窈窕坐下道:“犯不着坐边沿…,” “男女授受不亲。” “行。”余窈窕剥了粒薄荷糖放嘴里,她能说什么? “本王托你查的事,你可查清?”淮北王望着她。 “资料不全,暂时没查清。”余窈窕随口应付。他托她查历史上淮北王的家眷,她早给忘脑后了。 淮北王看着老宅里的古树,没再言语。余窈窕看他侧脸,他眼皮单,眼尾有一稍疤,看人不显友善。 “这鸟儿可知这树已上百年?”淮北王盯着树上的鸟儿,它嘴里叼着东西在筑巢。 余窈窕反问:“鸟儿栖身不都选择大树?” 淮北王略顿,扭头看她:“你不信本王就是淮北王…,”话未落儿,嘴里被余窈窕塞了一枚薄荷糖。 余窈窕食指放在唇边,压低声道:“我信。” “三年前有一位自称唐朝来的人,他逢人就说自个是屈原,最后被一个组织给抓了。” “该抓。” “为什么?”余窈窕不解。 “屈原是楚国人。” “……” 第2章 章二 “你当真信本王?”淮北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信。”余窈窕直视他,又递给他粒薄荷糖,“我们去图书馆查资料。” 淮北王心下宽慰,把薄荷糖咬的咯崩咯崩脆。当年獐子沟一战吕梁使计害他,再睁眼,就是一千年后的天桥底下。 他当这是一场大梦,直至饿了三天浑身乏力的出来,嗅着香味走到美食街。路人远避他,保安驱赶他,他惶恐不安,转身回了天桥下。又饿了两天,本能驱使着又走到美食街,遇见了来酒店送布草的余窈窕。 “你们罔顾历史歪曲事实,本王是一个铁骨铮铮身中十七箭而不降的将军,不是一介鼠辈。他吕梁,他才是一个地痞无赖出身…,”止话不再说。他堂堂的将军竟被一介地痞无赖斩杀,讽刺也。 “乱世出狗熊。”余窈窕安慰他。她安慰他是出于恻隐之心,她信他就是历史上的淮北王,也是出于恻隐之心。 他不同于其他乞讨者或流浪者,就算衣不蔽体,也没流露出弱者的姿态。当初在美食街见了他两次,第一次保安拿着防暴叉驱赶他,他反手抓住防暴叉,不怒自威。第二次他站在街口朝里看,她买了份饭给他,他看了半晌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日后小姐若需帮忙…,”余窈窕不等他话落,指着酒店门口的脏布草,“吃完帮忙装上车。” 后来看他相貌端正,举止堂堂,像是家道败落的富家子,遂起了怜悯之心把他安置在洗涤厂。哪想去派出所备案,他竟是京剧名师的关门弟子。 “你为何躲着本王?”淮北王看她。 “我没躲你。”余窈窕否认。 淮北王不与小女子争辩,拿了张五十块买地铁卡。余窈窕打开手机扫码:“我来买吧。” “本王付钱。”拿着五十块往入币口塞。半天塞不进去。 “需要帮忙吗?”余窈窕闲搭搭道。 “不必。”淮北王把钱折折往里塞,五十块又吐了出来。拿着钱反复看,确认不是钱出了问题,敛眉道:“它为何不吃本王的钱?” 余窈窕手指敲敲自助售票机:“它只吃五元,十元,二十元的面额。” “你买。”淮北王示意她手机,面不改色的让了位置。 余窈窕看他一眼,拿出手机扫码。淮北王把五十块给她,“本王不花女子的钱。” “我没零钱找你。” “不妨。”淮北王阔气道。真是有俩钱鼻孔就朝天。余窈窕不客气的收起五十块。 淮北王坐着扶梯下去,看了眼要去的方向,自觉站在队尾排队。余窈窕曾带他坐过两次地铁,也教了 分卷阅读4 他些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他领悟力极高。 “你为何频看本王?”淮北王看她。 “我怕你丢。”余窈窕别开眼随口敷衍。 “本王识路。”又补充道:“你姑且大大方方的看,无需躲躲藏藏。”淮北王坦荡荡的看她。 “……” “本王是从这里瞧见的,你一共偷看了本王三次。”淮北王指着地铁屏蔽门上的倒影。 “……” “你可是倾慕本王?”淮北王说的随意,可见对自己非常自信。 “……” 余窈窕骂了句脏话,无语了。 “你大可不必躲着本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淮北王怕她再躲着自己。 余窈窕简直瞠目结舌,没见过这么脸大的。抬头看着路线图,完全不理会他。 淮北王说这些话是诚心的。他见惯了各种爱慕的眼神,哪怕对方藏的再隐晦,他也是能辨得清。他身处的朝代民风开放,男女间私会也是常事。他身着战袍凯旋而归时,总会有小姐的贴身丫鬟朝他身上丢帕巾,若他有情,只需把帕巾系在腰间,小姐自来相会。也有更豪放的小姐,骑马而来,当面向他表爱意。 从余窈窕把他领回戏院,他心里就明了,这小姐倾慕他。但他没想要回应,这种小情爱在他看来微不足道,他身上背负着更大的使命。 他要回去,他要想办法回去。 余窈窕抓着扶手稍显难为,被人当面挑破当然难为。从见他第一面,她就被他身上的气势吸引。他长相一般,算不上出众,但身上有股气势能让人忽视五官。 什么气势?一股龙困浅滩,非等闲之辈的气势。 余窈窕太年轻了,才二十三岁,没有什么情史。而淮北王却是一个情场浪手,据史记,他被吕梁斩杀前才三十一岁,府邸妻妾无数。 余窈窕跟他对视,淮北王眼神坦荡清澈,无一丝得意或轻怠,朝她伸手问:“可还有糖?” 余窈窕递给他一粒,既然他看出来了,索性也不装了。也懒得计较他是否利用了自己。 淮北王像猜透了她心思,不齿道:“本王从不利用女人。” 余窈窕没接话,但脸色缓和了些。 淮北王朝她伸出手,“我们和解了。”余窈窕看看他手,勉强虚搭了一下边,算是和解了。 一个月前俩人闹了不愉快,余窈窕单方面的。淮北王被冷了一个月才琢磨过来。具体因为什么闹了不愉快,淮北王不清楚,但他明白自己要服软。余窈窕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的朋友,意义非凡。 俩人出来地铁,淮北王买了束花送她,好显得自己更有诚意。这招跟电视里学的,他举一反三的本事一等一。 余窈窕接过花哭笑不得,还是给面子的闻了闻,浅着一边酒窝笑了笑。 电视里这招,果然好用。闷了一个月的淮北王也难掩笑意。 余窈窕抱着花问:“先去图书馆还是吃饭?” “不生本王气了?” “我才没生你气。”余窈窕否认。 “你笑起来很好看。”淮北王看她。 余窈窕止了笑,“你对姑娘家都这么说?” “姑娘家长得美不该夸?” “我们这时代随便夸姑娘漂亮代表这男人轻佻浪荡,有调戏良家女之嫌。”余窈窕教他。 “本王从不随便夸人。”淮北王不敢苟同。 “那你夸我是什么意思?”余窈窕杠他。话落又觉得自己无趣,指着家饭店,阔步上台阶道:“我们先吃饭。” 余窈窕自诩拿得起放得下,感情这事最好两厢情愿,若只是单方面,那就没劲了。她不过对淮北王略有好感,他无意就算了。 自母亲病逝,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不强求,强求也没用,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 吃过饭去图书馆,余窈窕直奔历史区,抽了几本关于那个朝代的正史。这些书她早看过,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只字未提淮北王家眷们的下场。 淮北王翻阅的认真,《史记》里不过寥寥留了几笔。写他少年成才封将军,连收几座城池封王爷,因禀性难驯,自负才高,被朝中佞臣设计枉杀恩师。后屠洗整个佞臣府邸,百十余性命无一幸免。史称“原卯事变”。 “正观十二年,淮北王携三千将领被困獐子沟,遭敌方枭雄吕梁突杀,身中十七箭,尸身挂于城墙暴晒三日。后吕梁投身于襄阳王,正观十四年,襄阳王登基称帝,吕梁封为武官之首。” “这段话很耐人寻味。”余窈窕 分卷阅读5 指着最后一段:“野史上说,吕梁与襄阳王早有勾结,你们被困獐子沟就是襄阳王设的套,他通风报信给吕梁,吕梁才带兵突杀了你们。” “我们历史老师说你跟襄阳王一个是豺,一个是狼,没一个好东西。”又补充道:“我们老师说襄阳王更有帝王权术,你只有将才。襄阳王称帝才三年就把吕梁,韦也这些有异心的给端了。”再补充道:“还不动声色的端了你。”说完剥了粒薄荷糖放嘴里,提神醒脑。 淮北王对后人的评价,嗤之以鼻。又翻了老半天道:“为何本王才寥寥两页纸?” “你可能不了解,这是司马迁的《史记》,能两页纸就很了不得了。”余窈窕正色道。 淮北王翻到项羽本纪,项羽他听过,本纪没听过。问道:“何为本纪?” “本纪就是这人很厉害,能力不次于皇帝,单独为他们开的一篇。”余窈窕道:“小人物都一笔带过,项羽得有七八千字。” 淮北王敛了下眉,接着往后翻,余窈窕合上道:“没你的了。”推给他另一本史料。 “本王看看而已。”淮北王继续翻史记。 “没吕梁本纪,也没襄阳王本纪。”余窈窕挑破他心思。 淮北王指尖一顿,面不改色道:“本王只是看可有熟人。” 余窈窕想阻止,后面的朝代你都不认得,想想作罢,拿出水喝了口。 “本王渴了。”淮北王眼睛不离书道。 余窈窕从包里拿出他的水杯,拧开递给他。淮北王喝了口,又还给她,余窈窕拧上盖子装包里。跟他贴身大丫鬟似的,一切都那么流畅自然。 余窈窕不爱同淮北王出门,他会激发自己潜在的奴性。一个月前她生气,是因带他去办暂住证,他跟大爷似的坐在那,她拉着腿忙前忙后,最后还要买饮料小食安抚他。 余窈窕想到什么,噗嗤一笑。淮北王看她,余窈窕问:“你夜里怎么撒尿?” “姑娘家不可言词粗鄙。”淮北王敛着眉不认同。 “血统没你高贵。”余窈窕揶揄道:“就冲你半夜撒尿问我爹要恭壶,我就信你是个王爷儿。” 淮北王没接话,第一次住余淮义家,床太舒服睡得太好,半梦半醒间当成了自己府邸。 淮北王连翻了好几本史书,没找到什么有效信息,心下略烦躁。侧目看了眼余窈窕,她早趴在阅读桌上睡着了。随手脱掉外套替她盖上,自己趴在桌上看她,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余窈窕睡醒,淮北王还没睁开眼,归置好桌上的书,又借了几本装背包里。俩人回程的路上,一路无话。 一个是没话,一个也是没话。 第3章 章三 不觉已是深秋,路两侧的黄栌叶转红,在落日余晖里煞是好看。 余窈窕笑了笑,指着路边零星的黄栌与三角枫道:“过一阵红透了更好看。” 淮北王没作声,心思明显不在赏秋。 余窈窕闲坐在路边长椅上,“秋天好,秋天比春天好。春是因秋是果。万物皆有果。”淮北王在长椅上坐下,对她的感慨不置一词。 余窈窕翘着二郎腿,从包里掏出烟点上道:“查不出来才是好事,要是满门抄斩绝对有记录。” 淮北王扭头看她,余窈窕指着包道:“不信你回家查,各朝代但凡满门获罪的都会提一笔。襄阳王一个小妾满门抄斩都记了,你一个王爷不会漏的,除非…,” “除非什么?”淮北王敛眉。 “除非贬为了庶民。但以你的地位贬为庶民也会提的。古代十大战将里你可是排在第七,项羽第一。”又不解道:“你是为国战死,家眷理应会封赏怎么会获罪?” “本王与各位皇子不和,天子也视本王为眼中钉,本王怕他们趁机斩草除根。” “你与谁和?”余窈窕反问。 这话把淮北王问住了,但他不动声色道:“本王与各位武将和,与太傅和。”行吧,余窈窕不与他争辩,你是武将之首,他们当然与你和。 “你们天子好大喜功,立的是谦逊仁厚爱民如子的形象。你已经为国战死了,他绝不会对你家眷动手。再者,你膝下无子只有七女,无根可除。你正妻不是襄阳王长妹?她挺贤良淑德的,应该会护着王府。”余窈窕替他分析道。 大半晌,淮北王才道:“阿媛是最贤德的。” 余窈窕想问,你真与皎月皇后有染?但忍住了。改口问:“史料说你有三十多位小妾?” “应该有。”淮北王也不确定道:“给她们个惜身之所罢了。本王常年不在府,好些都未曾见过。” “在我 分卷阅读6 们这个时代,你这种男人叫中央大空调。”余窈窕讽刺道。 “何意?”淮北王看她。 “夸你呢。”余窈窕懒洋洋道。 “乱世中的女人需要庇护,无关情爱。”淮北王一本正经道。 余窈窕气笑了,又点着根烟,微倾着头看他:“大圣人,书上说你与你正妻算是青梅竹马,你们夫妻伉俪情深…算了。”勾勾唇闭嘴,干自己屁事。 淮北王也无意解释,时代价值不同多说无益。俩人都静坐着,一个抽烟,一个看着车流。 余窈窕抽到第三根,淮北王接过掐灭道:“额上长痘了。” “嗯,熬夜熬得了。”余窈窕摸摸痘。 “近日可累?” “有一点儿。”余窈窕点头:“下个月《獐子沟》要上大戏院了?” “本王唱不了。”淮北王坦白。 “你要跟老余招呼声。”余窈窕知道他不会唱。 “本王会讲。”淮北王点头。 余窈窕从包里掏出台手机,里面下载了消消乐,超级泡泡龙,斗地主与祖马等游戏。毋庸置疑,这台手机是给淮北王的。 淮北王平日没娱乐消遣,唱戏不过是为生存。闲暇之余,大家找各种乐子放松,他就静坐在院里,一坐三两个钟也是常见。 余窈窕故意问:“知道怎么玩吧?” “本王知道。”淮北王看她一眼。 余窈窕移开眼,起身道:“我们回戏院吧。” “余窈窕。”淮北王喊住她。 余窈窕回头,淮北王双手背立,一股古人的气度,看她道:“谢谢。” “客气。”余窈窕扬英眉。 淮北王与她并肩往回走,突兀的说了句:“本王会想办法回去的。” “我知道。”余窈窕看他。随即反应过来,一笑,指着路边广告牌上的男明星道:“我也喜欢他,我喜欢的男人多了,你不必介怀。” 淮北王没接她话,自顾自道:“本王府邸百十余性命,本王若不回去寝食难安。” “我明白。” 余窈窕张张嘴,想说你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想想算了,回不回得去还另一说。 “本王既然能来就能回!”淮北王会读心术似的,一副倨傲的语气。 余窈窕点点头,手指着天空问:“你可知天有多高?” 淮北王微怔,遂反应过来道:“你在嘲讽本王?” 余窈窕正色道:“科学家们研究过,这天有3000千米高,我猜着,你要是能穿了这3000千米也许就回去了。” 淮北王抬头望天,斟酌她的意图,侧目看她挑起的英眉,鼻腔“哼”了一声,阔步向前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歧视女性。”余窈窕给他扣一个大帽子。 淮北王背着手朝前走,俯身摘了一朵小花,回头别她耳朵上道:“你挑眉不好看,像我府里的孙三。” “孙三是谁?” “替本王端夜壶的。” “……” 淮北王除了吊嗓子,练功,排演吃饭外,剩余时间都在打游戏。早前余窈窕教过他玩手游,别的不会,他就喜欢玩消消乐泡泡龙这种游戏。余窈窕说,这些游戏与他智商正匹配。 余淮义炖了润肺汤给他,与他商议《獐子沟》的事。淮北王直接拒绝,没商量的余地。即不唱淮北王亦不演吕梁。 余淮义有些着急,当时接《獐子沟》就没考虑过淮北王会拒唱。他早前跟着京剧名家的时候,就是唱了《獐子沟》才一炮而红。他唱的淮北王一绝,整个戏曲界再无人敢唱淮北王。 上个月有位大人物寻来,说是要为老母亲做九十大寿,想请淮北王唱一出《獐子沟》。余淮义当下就应承了,早把淮北王不唱《獐子沟》这事给落了脑后。 余淮义嘴上长了燎泡,淮北王这里不通,他只得去问那大人物可不可以换人唱?对方秘书说的情深意切,老太太听说淮北王要出山唱《獐子沟》,老早就告知了一众票友,大家都盼着呢。 戏院里这几天都异常安静,基本没人搭理淮北王。尽管平时他也不招喜。这晚小十一端了泡脚盆过来,蹲下帮他挽裤腿,淮北王把脚伸进热水里,小十一递给他泡好的茶,一脸小心道:“爷儿,您真不再唱《獐子沟》了?” “不唱。”淮北王从踏进戏院门就说了,此后再不唱《獐子沟》。 “爷儿,您就再唱一出呗。”小十一苦巴巴道。 “师傅去跟人回绝,人秘 分卷阅读7 书明打明的说了,这会您要不唱,就是在打老太太的脸。” “本王何时打老太太脸?” “师傅都让瞒着您呢。这老太太有来头得很,他儿子请您给她做寿,她老早就放话到票友圈了,这会大伙都盼着她做寿那天听您的《獐子沟》呢,您说这会不唱了?可不就在打老太太的脸?这些人的脸面比普通人的命都值钱。” “您想想看,慈禧她老人刚与八国宣战,就指望您这义和团呢,您临了说自个是个假把式?” 淮北王嫌吵吵,抬腿擦了脚,趿拉着鞋回里屋歇下。小十一急得跺脚,端着洗脚水出了屋。几个师兄蹲在院里等他,一看他脸色,各个拍屁股回了屋。 余窈窕半跪在地上分拣布草,人手不够,这些日子都加班加点的帮忙。余母过世的早,余父一面带着她生活,一面维持着垂垂老矣入不敷出的戏班子。余窈窕成绩不好,勉强读了个大专混了张证出来,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了一年决定撸袖子自己干。 余家这些年的生计,全靠余母经营了间十来年的干洗店,自余母离世,干洗店也就关了。前年余窈窕又重新开张,曾帮着母亲照看过干洗店,对洗衣的流程轻车熟路。去年又扩展了一下业务,郊外租了间小厂子买了些设备,专接酒店的布草生意。 余窈窕年龄小又长得好看,每回开着一辆破面包车去谈业务,酒店经理都不太好拒绝她。一来二去口碑做了出来,这些快捷酒店相互推荐,洗涤厂生意也逐渐转好。 余窈窕正勾兑着洗涤剂,兜里手机响了,手指夹出来看了眼,搁过一边不提,先忙手里的活。 打电话的人死轴,打一遍不接,接着打第二遍,当打到第三遍,余窈窕停下手里活,擦擦手过去接,看来是天塌了! 余窈窕赶到医院,余淮义站在绿化带前跟肇事者侃的正起劲。看见余窈窕过来,把她扯跟前道:“看看这我闺女,长得像我吧。” “像像,一双眉毛尤其像。”肇事者连声符合。 “那是,我闺女自然长得像我。”余淮义满脸的骄傲。 “爸您撞着哪了?”余窈窕来回打量他。 “没事儿,就手腕脱了点臼,刚大夫已经帮我复位了。”余淮义活动了下手腕。 “这怎么行?得全身检查一遍。”小十一说的严重,说师傅被一辆电瓶车撞伤了。 肇事者一看就是位普通的工薪阶层,他听说要做全套检查,脸色有些紧张。余淮义摆手道:“碍啥事?我压根就没摔着,就手腕撑了下地面脱臼了。 “对对…余哥说的没错,我急着接孙子放学骑的有点着急了。”肇事者解释道。 “没事没事,你赶紧回家吧。”余淮义大气道。 “这真是对不住,回家我就把药费转给您。” “嘛呢芝麻大点事儿,权当交朋友了,百十块钱而已。”余淮义款爷道。 肇事者连声感激着走了,余淮义看看余窈窕脸色,和稀泥道:“都怪不容易的,要是花大钱就让他拿了。” “就咱们家容易。”余窈窕撂过一边不想提,拉他道:“我带你做套检查…,” “真用不着,爸的身体你还不清楚?” 余窈窕也不再说,指着他嘴角的泡问:“上火了?” “换季呢天儿干。”余淮义不在意道。 余窈窕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也不作声,领着他回车上。余淮义看她表情八成是知道了,干笑道:“这事怨我,你师哥一早就说不唱《獐子沟》了,我压根就没往心上放。哪会想他说不唱就真不唱。” 余窈窕接话道:“他不会唱的。” 余淮义讪讪道:“前个我去找他商议,就明白这事没余地了。” “你打算怎么办?”余窈窕回头看他。 “凉拌,角儿说不唱我有啥法?”余淮义乐观道:“我以为咱院子要起死回生了,哪想是回光返照。”大半晌又道:“可惜喽,你师哥唱的哪出都不如《獐子沟》,他黄脸唱的最入心。前两年我听了回他唱的《獐子沟》,回来彻夜没合上眼,他唱的淮北王后劲大。”又反复道:“不唱可惜了。他这名字就是为淮北王而生,怎么死活不唱了呢?” 第4章 章四 余淮义八岁学戏,至今五十年有余,熟人都叫他“戏痴”,家里再困顿都没想过要改行,唱了一辈子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啥。 他能夸赞的同行寥寥,淮北王就是其中一个,天生被祖师爷赏饭吃的人。 反观余淮义自个,在界内除了辈分高,唱功平平。 余窈窕双手抱着台旧洗衣机,膝盖骨顶着借力,一步一步的退下楼道台阶,一只 分卷阅读8 脚没踩稳身子往后斜,人被扶住,淮北王接过洗衣机问:“往哪搬?” “楼下垃圾桶。”余窈窕叉着腰喘气。自个从五楼一点点挪到三楼,他扛起来就搬了下去。男人—就是力量! 余窈窕弯腰拎起台阶上的保温桶,直接上了楼。她在这老居民楼租了间一居室,距离洗涤厂才三分钟。保温桶里的鸡汤倒出来,等不及拿筷子,手捏了个翅尖放嘴里。 房间不大,胜在布置的温馨,除去厨房卫生间,可活动的空间也才二十几平。客厅与卧室中间拉了道若隐似现的布帘。 余窈窕喜欢小房子,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全感。也许这只是穷的另一种说法。 淮北王看了一圈,实在没落屁股的地。余窈窕啃着鸡爪,指着凌乱的沙发道:“衣服扔里头床上就行。” 淮北王敛眉,没见过这么凌乱的闺房。望着堆满沙发的衣服竟不知如何下手。摇头道:“本王不累。” 余窈窕麻利的过去沙发,两个胳膊肘一拢,夹着堆衣服扔床上。吹吹沙发道:“坐吧,大爷。” “……” “女儿家闺房怎能如此凌乱?”淮北王坐下道。 余窈窕懒得接话,晾好的衣服扔到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整理,他就招呼不打的来了。鸡骨头顺手扔垃圾桶道:“你要是提前招呼声,我就给你铺红毯了。” “师傅委托小十一给你送鸡汤,小十一临时有事,本王闲着也是闲着。” “你怎么来的?”余窈窕问。这条路坐了地铁还得转两站公交。 “坐公交车来的。”淮北王拿出手机玩斗地主。 “一路很顺利?” “嗯”淮北王含糊的应了声。他其实坐反了公交,路上折腾了老久才过来。 余窈窕端着碗鸡汤坐在沙发上,喝了口道:“放田七了。 淮北王不懂什么是田七,也就没接话。手里点着一张牌,准备出出去。 “你傻?对方对5你对1?”余窈窕指点道:“出对12,你出对12就逼出地主好牌了!” 淮北王出了对12,地主出了对1,没人要。地主又连出九张顺子,从6—12封底,赢了。游戏界面显示出一段话,“傻逼,你留着对1下蛋?”这话显然是骂给淮北王的。 “……” “没主见,你应该坚持出对1的。”余窈窕喝着鸡汤道。淮北王侧过身子不理她。 余窈窕喝了两碗鸡汤,打了个饱嗝儿,惬意的枕在沙发背上,朝玩泡泡龙的人道:“诶,后天你师傅的三周年纪念日去不去?” “不去。” “说真的我很迷,你师傅去世后,你为什么会沦落成流浪汉?”余窈窕一直很费解。如日中天的当家小生突然消失,整个戏曲界都很费解。 “本王也不知道。” “你附在他身上你不知道?”余窈窕看他。 “本王醒来就在天桥下了,他之前的种种遭遇本王不知。” “圈里说他命不好,被京剧名家收留以前吃了很多苦。你能附到他身上说明他已经死了。”余窈窕惆怅,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是因为什么而死。 淮北王手指一顿,合上手机道:“本王时常会做梦,梦里有一个人在捕月亮。” “捕月亮?”余窈窕诧异。 “对,在一个水塘里捕月亮。”淮北王记得很深,这梦做了不下五次,梦里一个少年蹲在水塘边,拿着渔网在捕月亮。 “他长什么样?” “他背对着本王。” “这个少年也许就是淮北王?这是他身体里潜在的记忆,就好像你开口就能唱戏一样?”余窈窕分析道。 淮北王对她的言论,不置一词。 余窈窕忽的坐直了身子道:“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知道又能改变什么?”淮北王对这种一时的同情嗤之以鼻。 余窈窕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淮北王不与小女子见识,起身就要离开,余窈窕道:“我有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 “捕月亮的这个少年就是死去的淮北王,你占了他的身体,他这是在梦里…??对吧?” “什么对吧?”淮北王敛眉。 “你占了他的身体,他也许像一只孤魂野鬼的在游荡…,”话未落儿,淮北王推门离开。岂有此理,虎落平阳被犬欺! 余窈窕趿拉着拖鞋追出来道:“你在车边等着我,我也要去内环。”说完回屋换衣服。司机今有事请假了,她要去内环给酒店送布草。 淮北王找到 分卷阅读9 一辆贴着“吉吉布草洗涤”的面包车,车身被广告纸贴满,车顶锈迹斑斑,还落了几坨鸟屎。透过车窗往里看,车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白色布草。 淮北王正捻着手指盘算,余窈窕穿着件皮衣,脖子里勒了条围巾下来。打开车门道:“我顺路送你回去。” 淮北王上了副驾驶,手拉门,拉了三次没合严。余窈窕侧过来手抓着门,狠劲的把门彭上。打着油门,面包车“啈啈啈…哧哧哧”了老半天,噗的往前一冲—忽的又止住。淮北王本能的抓住车顶吊环。余窈窕扭头往后看,车倒了几米,挂上挡,面不改色的出了居民楼。 “车老了摸不着脾气。”老半晌余窈窕才道。 “多老了?”淮北王问。 “十年了。” 淮北王不知道十年是什么概念,只知道车很破了,比街上的大部分车都破。车座里的姜黄色海绵都露出来了。 “这是一匹名驹。”淮北王指着路上一辆宝蓝色轿跑。兴许男人对座驾本能的感兴趣,千年前他喜欢宝驹,千年后喜欢宝车,且一眼能识别出对方车的档次。 “本王小妾们骑的。”淮北王指着一辆乳白色甲壳虫。 余窈窕不搭理他。 “本王家仆们骑的。”淮北王指着一辆国产车。 捻捻手指,又环视了一圈,又指着辆大奔道:“此乃宝驹。” “……” 第5章 章五 淮北王闭目养神了会儿,突然道:“本王把这些史书都阅了,也细细斟酌了番,也许你说的对,本王的家眷们并无大祸。” “我说呢。”怪不得他状态轻松了,不像前几个月,忧心忡忡草木皆兵。 “什么?”淮北王看她。 “我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余窈窕重复了一遍。随后又问:“鱼婆什么时候回来?” “下月中旬。” 鱼婆是一个传呼其神的人物,通神鬼晓风水,一生精于研究命理。门内人称她为“鬼煞婆”。她一般不与人看,除非有缘人。就在一个月前,淮北王在机缘巧合下见过鱼婆,对方让他过了“立冬”去找她。 “还有多久立冬?”淮北王问。 “大半个月吧。”余窈窕手指轻击着方向盘。 淮北王目光停在她手指上,她手指削长骨节分明,但算不上好看。手上有茧子有疤痕,明显是一双常劳作的手。 “姑娘家不要搬重物。”淮北王道。 “谁搬?”余窈窕看他。 “本王帮你搬。” 余窈窕饶有兴味的问:“你能搬多久?” “能搬多久就搬多久。”淮北王看她。 “一辈子?”余窈窕扬英眉。 “本王要回去的。”淮北王别开脸。 “同人不同命,你是富贵命我是丫鬟命。搬重物算得了什么?”余窈窕停稳车道:“你等我会儿,我把布草送上去。”说着进了酒店后门,从里头推出个板车,拉开车门把布草卸下来。 淮北王从倒车镜里看她,她脱掉皮衣,双手抱着一捆捆布草放车上,不时低头跟工作人员交谈。他没见过能俯得下身,能吃苦耐劳,不娇气的姑娘家。 余窈窕正要拉板车,淮北王拉着往前走,动作不娴熟,一走一绊脚。余窈窕接过道:“心领了心领了,我来吧。” 淮北王听出了一丝嫌弃,转身回车上,抱起三大捆布草跟在她身后。余窈窕看他:“你是不是傻?” “本王还有一个称号,叫睿王。睿智的睿。” “……” “本王嫌睿王不霸气,才叫淮北王。” “……” 淮北王把车上的布草都搬回了布草间,余窈窕要帮忙,他不允。搬完拍拍手出来,余窈窕上车道:“走吧,先送你回去。” “不急。”淮北王背着手,闲步上了美食街。 余窈窕锁着车门跟上道:“这有啥逛的?”她生平最不爱吃零嘴。 “喜茶是什么茶?”淮北王问。 余窈窕拢紧了皮衣,看着门前排队的人道:“顾名思义,就是让人欢喜的茶。” “哦,还有此等茶?” “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余窈窕催他道:“走吧走吧,老余在家卤了牛肉。” “本王渴了。”淮北王道。 “渴了还不回家?家里有润喉茶。”余窈窕道。 淮北王看她一眼,此等没眼色的货,绝入不了他府邸的门。清了声嗓子 分卷阅读10 问:“这茶可好喝?” “我怎么知道?”余窈窕只顾看价位,卧槽—什么茶呀二三十一杯。她的消费观还停留在十块一杯的珍珠奶茶。 “本王替你买一杯。”淮北王阔步进去。 “等等—等等。”余窈窕扯住他道:“我不喜欢喝饮料。” “这是让人欢喜的茶,不是饮料。”淮北王道。 余窈窕打算明人不说暗话,压低声道:“三十块一杯呢。”又补充道:“倒不是价位贵,主要我真不喜欢喝这些。” “那你喜欢喝什么?” “水,白开水就好。”余窈窕确实不喜欢喝饮品。 “那真是太遗憾了,这是让人欢喜的茶。”淮北王表情一言难尽。 余窈窕也终于开窍了,原来是这位大爷自己想喝,想着他不容易来一遭,遂指着另一家珍珠奶茶道:“那有忘忧茶,我们买一杯吧。” “哦,就是能忘掉忧愁的茶?”淮北王现学现卖。 “正解。”余窈窕精打细算道:“这茶才十二块一杯。”说着跑过去,买了一杯珍珠奶茶。 淮北王沉着的站在原地,看看红柳烤肉串,看看铁板豆腐,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当看见余窈窕举着一杯奶茶过来,敛眉道:“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你在说啥?别跟我拽古文。”余窈窕把奶茶递给他道:“你喝,我不爱喝。” “……” “这黑色球球为何物?”淮北王问。 “这是珠珠,忘忧珠。”余窈窕敷衍道。 淮北王吸了一口,爽爽滑滑好润嗓,夸赞道:“果真是忘忧茶,本王忧愁都随之散了。”说着朝里走,停在红柳烤肉的摊前。摊主热情道:“帅哥来几串?” 淮北王扭头看余窈窕,余窈窕问:“多钱一串?” “一串十块,四串三十。” “一串。” “四串。” “四串划算。”淮北王吸口奶茶看她。 “……” 俩人出来回车上,淮北王已经吃了四串烤肉,一碗杏仁豆腐,一盒章鱼烧,一枚蟹黄包。余窈窕示意手里的半杯奶茶,淮北王大言不惭道:“本王回戏院喝。” 余窈窕懒得理他,直接撕开薄盖就着杯子喝。她生平最讨厌浪费,尤其花钱买来的浪费。 余淮义卤好了牛肉,看见俩人回来,回厨房夹着烧饼道:“趁着热乎吃。”又盛了碗煲好的雪梨汤,端给淮北王。 余窈窕勾了个马扎坐下吃牛肉,余淮义问了几句生意上的事,余窈窕含糊带过,说了他也不明白。小十一围过来问:“师姐,听师傅说洗涤厂招人手?我有个外家姑父闲着没事,她儿子在念大学…,” “行,你让他来吧。”余窈窕道。其实人手今天已经招够了。 “诶好嘞。“小十一笑眯眯道。说完转身去给淮北王烧热水。 “巴结他干啥?反正戏班子也快散了。”老九瞥一眼淮北王,直步出了院。 “诶老九去干啥?这都饭口了。”余淮义出来喊道。 小十一烧上水,蹲在余窈窕身侧道:“师姐,今个林师兄武师兄都去“梨园春”了。” “怎么了?”余窈窕不足为怪。这些个小戏班为了能糊口饭,相互之间都会借人串戏。 “他们好像不回来了。”小十一吞吞吐吐道。 “另谋出路也好,你师傅也养不起这么些人。”余窈窕道。光景不好接不着戏,总不能让大家跟着挨饿。 “师姐你怎么跟师傅一样呢?”小十一丧气道:“师哥们不讲道义,跟着师傅学了这么些年,练成了都一个个跑了。” 第6章 章六 余窈窕没言语,林师兄跟武师兄也曾说过这话,但道义抵不过现实。大家学手艺都是为了混口饭,这几年戏曲越发不乐观,大剧院里能坐满六成,都已经是顶光彩的了。 余淮义混的不如他师兄,他师兄的剧团接的都是外宾,戏剧界里的国际招牌儿。余淮义还领着个小戏班,半死不活的熬着。 提起他师兄,余淮义不屑道:“他领的都啥?没一个成大气候,一个个才学了点皮毛就敢上台,他就是欺负洋人听不懂。” “人比你混的好。”余窈窕道。 “混的好咋了?”余淮义炸毛,一巴掌招呼到她后脑勺:“我咋教你的?做人要扎实要实打实。他底下的小生一辈子只能唱小生,我底下的小生可不止唱小生…,” “人戏路没你宽呗。” 分卷阅读11 “你懂个啥,一个人不能被一个角儿桎梏住…,” “梅兰芳不就唱青衣?一辈子一个角儿…,” “你别说了别说了,你懂啥是青衣啥是花旦?你出门别说我是你爹。”余淮义扭头就回屋。不想再跟这白痴说一句。他最烦有人拿他跟师兄比,比一辈子了烦不烦? “……” 余窈窕嚼着牛肉不知自个哪错了。读书时就羞于提父亲是唱戏的,她嫌丢人。家长会也从不让余淮义参加。刚读小学一年级,余淮义教她练嗓子,她察觉苗条不对,干使劲的把嗓子嚎哑,哑到不能发声去医院开药。反复几次,余淮义就绝了让她唱戏的心。本指望后继有人能培养个大青衣出来。 小十一围着淮北王打转儿,一会沏茶,一会布菜。淮北王坐在太师椅上,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余窈窕深深唾弃,奴性,骨子里的奴性。 余淮义讨了顿气,踩着自行车直接出了门。余窈窕喊道:“饭口去哪呀?” “饱了。”余淮义头也不回道。 余窈窕有点讪讪,这是真生气了。拍拍屁股进了厨房,挨个掀锅盖看了眼,除了卤牛肉就是小米粥,连个菜毛儿都没。盛了碗小米粥回堂屋,淮北王端坐在案几前,案上摆了三菜一汤。白灼九节虾,西芹百合,西湖牛肉羹。 余窈窕盯着比手掌大的九节虾,老余真舍得下本!小十一替他剥着虾,八卦着圈里的各种事。淮北王四平八稳的夹着菜,连嗯都不嗯一声。 余窈窕坐过去,看着专属他碟子里的菜,默不作声的干喝粥。淮北王看她一眼,手指推着一碟剥好的虾给她,腔调过于倨傲,余窈窕没鸟他。 “你,就是个跑龙套的。”余窈窕朝小十一道。 “师姐看出来了?我就是个跑龙套的呀。”小十一笑嘻嘻道。 “……” “你吃,本王不喜虾。”淮北王又推给她。 “谢主隆恩,哀家也不吃。” “怎么不烧菜?”余窈窕扭头问小十一。 “师傅说烧饼夹牛肉比菜管事儿。大家也都爱吃。” “人都去哪了?”余窈窕问。 “今晚唱《空城计》呢,大家早早就去大戏院了。”小十一笑道:“师兄们都夹了俩牛肉烧饼!” “本王也能唱!”淮北王放下筷子,清了声嗓子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他一心想唱《空城计》想唱《定军山》想唱诸葛亮。 “怎么样,本王唱老生腔可好?”淮北王自信满满。 “……” 小十一心直口快道:“您还是唱《獐子沟》好,像《空城计》这种正派的老生腔还得专业的人…,” “本王不专业?”淮北王敛眉。 “对呀!”小十一道:“咱们毕竟是民间野路子,人正派老腔都是戏剧学院毕业的呢。” “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活成你这样也算透彻了。”余窈窕道。小十一当夸他呢,咧着嘴直乐道:“我也没啥出息,就想学点《獐子沟》里的皮毛。” “这点就好,就怕你想唱《空城计》”余窈窕筷子尖戳了只虾吃。 淮北王琢磨了会问:“他怎么活透彻了?” “自知,人—贵在自知。”余窈窕一字一句道。 “你在嘲讽本王?” 余窈窕端着西湖牛肉羹倒自己碗里,品了口道:“你唱小生已经很出彩了,唱老生情感不够。” “师姐说的没错。”小十一点头符合。 淮北王不作声,直接到院里,吊了吊嗓子,开口就唱《空城计》。 余窈窕都打算回去了,余淮义才拎着壶黄酒回来。余窈窕看他闷屈的脸色,进厨房炒了两样下酒菜,烫了黄酒,坐在院里陪他喝两杯。 余淮义一喝酒就话多,那些久远的陈芝麻事都被他翻了出来。说着笑着,笑着感慨着。淮北王捧着本书坐在屋里,耳朵留意着院里父女俩的聊天。 外头好一会没了动静,淮北王搁下书出去,余窈窕坐在台阶上赏月,手里端着一杯黄酒。淮北王接过酒陪她坐下,余窈窕看着他笑笑,头顺势枕在他肩上道:“小时候都说地球人口太多了,年轻人跟小孩要往月亮上迁,我当时偷偷的哭,嫦娥要怎么办?““而且回来看父母一趟还得坐飞船,那得多贵呀!我当时很焦虑,一方面开始偷偷攒钱坐飞船,一方面在发愁月亮一会扁一会弯有时候还看不见,住月亮上能安全么?” “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攒钱,三年攒了八十七块。当时的八十七块可是巨款,一根冰棍才两毛钱,一包辣条也才两毛钱。直到有一天我妈说,你这钱月 分卷阅读12 亮上不能花,月亮上流通的是月芽币,然后这笔巨款就被我妈借走了。我妈特意写了封信感谢我,说用这笔钱维持了两个月的家用。我当时特别有成就感,吃的每一粒米都理直气壮,这可是花我的钱!” “后来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从不乱花钱,也从不吃零食。我把每一毛钱都攒着,我期待着哪天攒成巨款,可以像一个超级英雄似的拿出来救急!” “可用上?”淮北王看她。 “嗯。”余窈窕笑道:“十二岁那年用上了。一共攒了二千六百四,全给我妈治病了。” “老余总觉得亏欠我,身边人看我命苦,其实我觉得自己挺好的。我比很多人命都好。”余窈窕看着月亮道:“我妈是乳腺癌,她整个治疗过程都是痛苦的,所以我妈说她会在月亮上等我,我并没有很伤心,至少月亮上没有痛苦。”又指着月亮道:“你看,月亮上有广寒宫,有桂树有嫦娥有我妈。” “你说你要回去我理解,你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余窈窕道。 淮北王没作声,大半晌看着她道:“本王若是孑然一身,不回也就罢了。” “不回干嘛?留在这干什么?”余窈窕直视他。 淮北王别开眼,捻着手指道:“留这唱戏儿。” “唱淮北王?唱吕梁?”余窈窕弯着桃花眼看他。 “唱诸葛亮。” “哈哈哈哈。”余窈窕大笑,遂捂住嘴止了声,怕吵醒睡下的余淮义。 淮北王看她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堂堂一王爷儿,一护国大将军,竟然没一个女人有胆。”余窈窕看他道。 第7章 章七 “我笑你堂堂一王爷儿,一护国大将军,竟然没一个女人有胆。”余窈窕看他道。 “本王要回去的。”淮北王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野史上你跟霍去病齐名,卫青李广都在你之下…,” “不还是一抹野魂。”遂自嘲道:“还是死于一介无赖…,” “这不重要,项羽不也被刘邦逼到了乌江?你与项羽年龄一般吧?” “本王不知。” “别本王本王的,咱俩都这么熟了,还自称本王就见外了。”余窈窕托着腮看他道:“作为朋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不管当不当讲,她都会讲。 余窈窕故作沉思道:“你可有位叫蔓娘,晚娘,月娘的小妾?” 淮北王看她。余窈窕又问:“你可有一位叫李钊的侍卫?” “嗯。”淮北王点头。 余窈窕调整了表情,一言难尽道:“没事儿,我不过问问。”又心痒痒道:“天子就是天子,人后宫就不许有男人。”留给他无限瞎想空间。 淮北王懒得理她,起身道:“太晚了,该歇息了。” 余窈窕看他道:“你去歇吧,我腿麻了。” 淮北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下了台阶,又回头看她。 俩人无声对视,淮北王俯身抱起她,把她送回了西屋。一个一夜无眠,一个一夜酣甜。 · 隔天一早,余窈窕就被拍门声吵醒,说她车挡道了。余窈窕扒扒鸡窝头,随便套了件家居服出去。刚出门,就跟晨练回来的淮北王打个照脸。 余窈窕倒也坦荡,大方方道:“跑步呢?” “嗯。”淮北王应了声。 “师姐,我们去公园吊嗓子了。”小十一精神焕发道:“师哥嗓子哑了。” 余窈窕愣了一下道:“他嗓子哑了你高兴什么?” “我没高兴呀。”小十一冤枉道:“我每天都这样。” 余窈窕要挪车,车前是墙,车后被一辆老年三轮车挡着,路中央停了一辆环卫车,她堵着人垃圾中转站了。 她心烦,手拽着一辆200公斤的三轮车往后拖,生生拖了几米。倒了车出来,又把三轮车拖回去。经过的三婶瞠目结舌道:“好孩子,老余真有福气。” 余窈窕回了院,找出指甲钳剪指甲,余淮义拎着早餐回来道:“你昨带你师哥吃啥了?” “能吃啥?”余窈窕咬死不认。 “没吃啥他嗓子咋哑了?” “他二十几岁的人了,他吃啥我能管得着?” “师哥说师姐给他买肉串,买铁板鱿鱼了!”小十一不知从哪窜出来道。 “……” 余淮义让她领着淮北王去医院看,余窈窕嫌医院挂号费事,私自去了一家诊 分卷阅读13 所。大夫诊断为咽喉发炎,忌生冷忌麻辣,多喝水少说话。 余窈窕拎着药道:“就你娇贵,几串肉就给撂翻了?” “本王渴了。”淮北王哑着嗓子道。 余窈窕从包里拿出水,拧开递给他。淮北王喝了几口,转手还给她。余窈窕装包里问:“昨晚没睡好?” “嗯,本王一夜未眠。” 余窈窕心脏“荡漾”了一下,故作不经意道:“怎么不睡~?“拖着余韵悠长的尾音。 淮北王看她一眼,捻着手指道:“小十一打鼾,如雷贯耳,吵得本王实在不安宁。”又指着腮帮子道:“牙也上火。” 余窈窕辨他脸色,冷哼了一声道:“大夫说你急火攻心,受着吧。小十一房间离你八丈远,这也能往他身上赖。” “他昨晚在老九屋里睡,墙不隔音…,”话未落儿,余窈窕越过他,撇下一句:“就吵着你了。” 淮北王看她气急败坏的背影,一笑,喊道:“余窈窕…” “干啥?”余窈窕回头,语气不耐道:“干啥,你说你干啥?” “本王嗓子干。”淮北王摸摸脖子道。 “喝喝喝,就干着你了。”余窈窕掏出水给他。 淮北王没接,示意杯盖道:“帮本王打开。” 余窈窕看见他这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就来气,赶紧拧开了递给他。淮北王喝了口道:“淡,没味儿,本王要喝罗汉果泡的茶。” 余窈窕掏出几粒润喉糖丢进去,摆手打发他道:“喝吧喝吧,甜的。”一跟他说话,控制不住就上火。每回领他出门,回回不欢而散。拢拢外套,双手环胸的往回走,要变天了,该穿薄羽绒服了。正想着要添衣服了,淮北王又喊住她,余窈窕恶狠狠的道:“又干啥!” 淮北王哑着嗓子道:“本王要吃薄荷糖,喉咙涩。” 余窈窕掏出薄荷糖给他,淮北王别开脸,余窈窕剥着糖纸道:“我再跟你出一次门,我不是人。”说着把薄荷糖塞他嘴里,扭头回了院。 余淮义在院里晾戏服,看见她问:“医生怎么说?” 余窈窕没好气道:“你惯出来的祖宗你伺候,我回了。” “等会等会儿。”余淮义喊住她:“刚你李婶来了趟,说安排你跟她侄子晚上见一面。” 余窈窕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应了李婶安排的相亲。余淮义有些不满道:“我觉得这亲有点冒失,连个买新衣裳的空都没。” “你李婶说不碍事儿,就是年轻人吃一顿便饭而已。这事你自个斟酌,你主意比我大。” “见见呗,我就待见有知识的文人,这块刚好跟我互补。”余窈窕感兴趣道。 “我见过她侄子,就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仙,感觉脾气应该挺好的。”余淮义两年前见过。 “我就待见斯文仙,不喜欢武夫。”余窈窕瞥一眼门口的人。 “文人好,文人性情好。”余淮义点头符合。 “我现在就去买新衣裳。”余窈窕转着车钥匙道:“买新衣裳—买新衣裳—买新衣裳相亲喽。”说着撞开淮北王出了院。 “咋呼啥,姑娘家不懂一点矜持。”余淮义喊道。 余窈窕发动着车,淮北王背着手走过来,看着她道:“你在生本王的气。” 余窈窕吃着粒薄荷糖,挂上挡倒车。 “你在生本王的气。”淮北王又重复了一遍。 “对,我在生你的气。”余窈窕大方承认。“啈哧”一声踩着油门离开。后视镜看了眼站在原地的人,狠劲嚼着薄荷糖,拐个弯回了洗涤厂。 淮北王无心练功,在院里干转。余淮义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好几趟了。那人秘书打电话了,说是让淮北王唱吕梁,他家老太太一亲外孙唱淮北王。余淮义正想着法的托关系,他想给对方摆一桌赔罪,老太太过寿唱的《獐子沟》就算了,可以替他找别的戏班唱。 余淮义把关系都托到他师哥那了,他师哥一听对方来头,摇头说自个管不了。眼见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余淮义抱着一丝希望试探淮北王,看他能不能唱吕梁,结果显而易见。 再有十天人老太太就要过寿了。这事要办不好,不是戏班子垮,就是老太太的寿宴垮,哪个都担不起。 第8章 章八 余窈窕安排好洗涤厂里的事,换了身大方的衣服,往约好的西餐厅赶去。见见也好,万一看对眼了呢。 她不是会一棵树上吊死的人。他不想谈就算了,他想回去就算了。想到这里点了根烟,强扭的瓜不甜。 “姑娘,烟灰朝这弹。”司机指着车载烟灰缸道 分卷阅读14 。 “哦,对不住。” “没事儿,姑娘穿这么好看是去约会?”司机自来熟道。 “相亲。”余窈窕弹弹烟灰。 “我就说嘛,你穿的像约会脸色可不像。被你家里逼的呗?” “不是。” “姑娘我跟你说,我太理解你们年轻人了,人生苦短活给谁看呐?不情愿的事咱就不干。大哥年轻时候可是玩摇滚的,牛逼坏了的那种!”司机话唠道。 “那现在怎么开出租了?” “开出租咋了?哥年轻时候四下浪荡玩摇滚,临老了才开出租,这两不耽搁不正好?总比年纪轻轻就开出租强吧!你看我开的多好还有姑娘陪我唠这多棒啊!” “……” 余窈窕点着支烟递给他道:“您多大来着?” 司机接过烟,打个转向道:“咱走没电子眼的小道,可把我给憋坏了,开车不能抽烟这点就不痛快!”补充道:“我呀,我离一百岁还差四十三个年头,早着呢。” 余窈窕在心里换算,五十七岁了。 “姑娘家就要开开心心的,愁眉苦脸的不吉利,会给自己带来霉运。”司机一本正经道:“我有一年去尼泊尔玩,那村里最有威望的长者说的!他都活到108了!不知道现在死了没。” “我觉得这话极有理,年轻人就是要狂呀躁呀浪呀,老木楞着一张脸有啥意思?”说着打开DJ音乐,甩开膀子晃。 “……” “对对对,你就是要这么笑才好看!敞开怀的笑!有句歌怎么唱来着,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余窈窕乐不可支道:“大哥,您孩子多大了?” “小小小,小着呢!”司机摆手道:“刚上小学。”俩人唠了大半个钟才到目的地,司机豪气道:“人生最高境界就是瞎几把活,简称瞎活。” 余窈窕给司机钱,司机又爽气道:“谈钱伤感情,这段路算哥送你了。”指着一个小区道:“刚好也到家门口了。” “豪宅呀。”余窈窕笑道。 “豪啥呀,是这小区后头那片破落楼。回见了姑娘。”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余窈窕对着广告牌整理了下头发,手指戳了下脸蛋笑笑,朝着西餐厅走去。对方落座有一会了,看见余窈窕进来朝她挥挥手,余窈窕拉开椅子入座,对方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余窈窕暗嗅了嗅身上,一股子烟味。 俩人不痛不痒的聊了会,余窈窕有感应似的扭头看落地窗,窗外站着淮北王,一手背立一手举着珍珠奶茶。余窈窕“噗嗤”笑出了声,这画面太违和了。 淮北王看见她笑,脸上闪过一丝别扭,踩着倨傲的步伐,直接进了餐厅,直步到余窈窕隔壁餐位,指着她那一桌,朝侍者道:“都来一份。”余窈窕垂头吃菜,装作不认识他。 淮北王拿着刀叉切肉,划的盘底“吱吱”作响,周边人都扭头看他。他索性放下餐刀,用叉子扎着一整块牛扒,一口口咬着吃。 余窈窕跟相亲对象吃完离席,俩人在门口分手,她折回来坐在淮北王对面,拉开他的牛扒,朝侍者点了两例清素的汤。 “本王府里有一个倒夜壶的,就长得像他这般。”淮北王道。 “像谁?”余窈窕明知故问。 “像你相亲对象。” “我听到了一股子酸味。”余窈窕切着他牛扒,扎着一块吃道:“看见我跟他吃饭你心里不爽吧?是不是抓心挠肺的冒酸水?所以才巴巴的跑来。” “本王是顺路。”淮北王喝着一口奶茶道。 “顺哪门子路?”余窈窕接过他奶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本王要买忘忧茶,顺路来看看你。”淮北王面不改色道。 余窈窕扎了块牛肉到他嘴边,他张嘴吃掉。余窈窕笑的曼丽:“我很开心。” “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淮北王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心口泥泞不堪,还是没说一句话。有些话太重了,不知从何说起。 余窈窕打开天窗道:“我这人不愿意强求,没劲。喜欢就是喜欢,我不会躲猫猫,也不会粉饰太平。” “你那天说的没错,我倾慕你。”余窈窕看他道:“我知道你要回去,我不会阻止你。你也不要太过挣扎,一段感情考虑太多负担就重了,重了就会觉得累,累了就没意思了。” “你要是想试试,就留下。要是没意思就出门离开。”余窈窕道:“我会当什么也没发生。”遂闭眼道:“我数123。” “1…2…”对面响起椅子的挪动声,余窈窕没 分卷阅读15 再数了。好一会才睁开眼。 淮北王站在她面前,双手背立,一脸倨傲道:“本王饿了,本王不过就想吃一顿饭。” “……” 又指着汤道:“你帮本王盛汤。”说着在她身侧坐下。 余窈窕好气—好想打他。 俩人出来餐厅,外头刮起一阵风,余窈窕看他单薄的衣服,取下自己的围巾替他系上道:“护着喉咙。” “本王不屑红色,红色像女人…,” “不戴算了,我还冷呢。”余窈窕说着又解了下来。 “算了,本王戴戴也无妨。”一脸傲娇的又把围巾系好。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余窈窕道。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好像突然间不自在了起来,各自也都无话,只顾闷头走路。走了大半晌,淮北王看着街头牵手的小情侣,又看看余窈窕插进兜的双手,伸手道:“本王手冷。” 余窈窕怔了一下,拿姿态道:“呼呼呀,嘴呼呼就暖和了。” “本王不呼呼。”从兜里掏出她手,握住道:“你手真暖和。”心里暗得意,睿王就是睿智。 “你可知在本王的朝代,冬天都怎么暖手?”淮北王问。余窈窕脸微辣,摇头不知。 “皇子们都把手放进宫女的…,”止住话,觉得有失王爷风范儿。 “放哪?”余窈窕倾着头问。 淮北王轻捏她脸:“本王就不告诉你。” “切。”气氛好像轻佻了些,余窈窕像一个女友般,抱着他胳膊聊天。淮北王也有样学样,学着街头的小青年一般,胳膊揽住女友的腰。 去他妈的—先谈恋爱再说吧! 第9章 章九 余窈窕翻到了一本史书,里面写了一行字,她激动的拍下来,发给了淮北王。 不管正史还是野史,只字未提淮北王死后家眷们的下场。这本史料侧面记了一笔:“太子泓大婚,正妃为太子太傅小女,侧妃为已故的淮北王长女,书末一行小字备注“淮北王二女赐婚与车骑将军次子。” 淮北王战死的时候,长女不过十二,她嫁与太子已是十六。可见淮北王死后,家眷们并未遭横祸。余窈窕打开笔记本又查证了一遍,淮北王长女的确嫁给了太子做侧妃。 淮北王得到这个消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若真是这般,心里罪恶感就减了几分。在家人生死未卜的状况下,与人谈情说爱是有罪恶感的。 院里众人都在练功,淮北王静坐了好一会,消化了消息后,拿着外套出了门。老九早就积压了不忿,他一离开就踢翻了个物件。余淮义出面安抚道:“怎么了怎么了?” 小十一追出来道:“师哥师哥你去哪呀?” “本王去你师姐那一趟。” “哦。”小十一犹犹豫豫道:“师哥你真不唱吕梁?后天就要给人老太太过寿了,包场呀可是包场呀!师哥你知道包场多少钱么?” “本王不唱。”淮北王语气果决,没一丝商量的余地。淮北王他都不唱,吕梁更不会唱,士可杀不可辱。 “那我们戏班就死了!”小十一急红眼道。他才十五岁,他的路还很长远,他做梦都想着会有谁包自己的场。他打算豁出去了,死皮赖脸的跟着淮北王,他去哪他就跟哪。 “你跟着本王作何?”淮北王看他。 “我就跟着你,大师傅让我跟着你学戏,你就是我小师傅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淮北王嫌吵吵,阔步向前。小十一紧跟道:“师傅要让九师兄唱吕梁,我就觉得师傅老糊涂了!人老太太花钱钦点的你唱,后天一看是九师兄,就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她还不得把我们戏班给平了。” “你凭什么既不唱淮北王又不唱吕梁!你唱诸葛亮不咋地,你唱诸葛亮没人余派唱的气魄!” 淮北王回头看他,小十一吓得往后一缩,淮北王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小十一壮着胆道:“师傅说你唱《獐子沟》最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一出来就是淮北王!大家就认你!你现在偏偏不唱非要唱老生,你看你唱的…,” 淮北王穿过人流抬脚跑,小十一异常灵敏紧随其后,大着胆子揪他衣服道:“师傅你唱吧唱吧!你一闭眼一唱吕梁就过了!白花花的钱就到手了!我家等着我买米下锅,我娘身体又不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嘴哒哒哒的就没歇过。 这些都是余淮义教他的,余淮义说,让他这两天紧缠着淮北王,要是他能唱吕梁,到时候给他包两倍的红包。 · 余窈窕卸着车上的洗涤剂,一桶一 分卷阅读16 桶的往下搬。淮北王扯开她,拎着洗涤剂问:“厂里没男丁?” “实不相瞒,主要都是中老年大妈,这活没年轻人愿意干。”余窈窕不在意道。 “那跟我们唱戏不一样一样?师傅说我们受众群都是老年人,基本没年轻人…,” “你怎么带了个尾巴来?”余窈窕问。 “我不是尾巴,我是劳动力!”小十一拎着洗涤剂往厂里搬。 “为何不请人搬?” “这点活犯得着请人?人工死贵。”余窈窕道:“我们家买大彩电,都是我跟我妈从超市里抬回来的。”伸手比划道:“32寸的,超级大,屁股死沉死沉的!” “下次本王帮你搬,不许你自己搬。”淮北王卸着洗涤剂道。 “好霸道耶。”余窈窕扬眉道。 “让你搬我还不如请人,你比钱娇贵多了。”说着拿出手机道:“我查过了,正史也是这么说的。你女儿能嫁给太子,说明你家人应该都还不错。” “可有提到本王的父兄?” “没。”余窈窕摇头。小十一忙前忙后的可卖力了,余窈窕问:“他跟着你干啥?” “他们想让本王唱吕梁。”淮北王说的委婉。 余窈窕看他脸色,没再作声。 前天老九跟她打电话抱怨了,整个戏班子都人心惶惶,师傅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临时抱佛脚的让他唱吕梁。 余窈窕把小十一打发走,他说不唱是绝不肯唱的,跟着也没用。拿出手机想打给余淮义,摇头算了。 俩人随便垫补了一些午饭,一个躺在沙发上小憩,一个满脸心事的收拾屋子。淮北王闭着眼道:“有话就说。” “没话。” “没话何故这般大动静?”斟酌了言词道:“与老九个小怨妇一般,好像摔摔打打就能解决问题。” “你才怨妇。”余窈窕收拾着瓶瓶罐罐,已经克制着发出动静了。又道:“别跟我拽古文。” 淮北王睁开眼,捻着手指气定神闲的看她。 余窈窕收拾好啤酒罐,拿着一抹拖巾半跪着擦地板,露出大半个小蛮腰。 “本王年少时有一个大丫鬟,长得就与你这般。”淮北王神情懒倦道。 “什么丫鬟?” “通房丫鬟。” “狗嘴吐不出象牙。”余窈窕懒得理他,回厨房倒了碗中药端给他:“把药喝了,晚上领你去吃涮羊肉。” 淮北王闭眼假寐,余窈窕舀了一勺药斟酌道:“人的强大就是敢于面对过去,唱唱就唱唱呗…”话未落儿,淮北王睁开眼看她。 余窈窕明白说错话了,把药喂他嘴边道:“不管他们了。” 淮北王没作声,起身拂袖而去。 余窈窕愣怔了会,把药倒掉,拿着抹布继续擦地。 淮北王在街上转了好一会儿,从气恼到委屈,别人逼他,她也逼她。买好了地铁票要回去,撕扯了大半天又回来。直接回去有损颜面,折去对街超市买了兜东西,拎着上楼敲门。 “趴地上成何体统?本王刻意买了拖把。”淮北王给自己架了个台阶。余窈窕不理他,扭头回屋继续收拾。 他能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还从未对女人服低做小过。干巴巴的站了会儿,看了眼垃圾桶里的药碗,俯身捡起来拿回厨房洗。 第10章 章十 余窈窕一脸嫌弃的洗着拖把,一看就是城乡结合超市里才有的那种品味,土low土low的。拎着拖把拖卫生间,淮北王背着手,语气甚是得意道:“若非本王下去买,你岂不还要趴在地上擦?出恭的地方趴下去该有多脏。” “……” “家父从小就教导本王,越是在小肚鸡肠的人面前才要越大气,好让对方无地自容!”淮北王瞥了眼倒掉的药汁,说的铿锵有力。 “……” 余窈窕拖完卫生间拖厨房,拖完厨房拖阳台,一句话不接。 淮北王看着光洁的地板,人瞬间倨傲了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气势好像买了一套房子,而非一条屎绿色的拖把。 余窈窕拖完地,拖把毛也秃了一半。洗了手回到餐桌,端着杯茶垂眸喝。淮北王伸手道:“过来。” “你不是甩脸子走了。”余窈窕别过脸。 淮北王心头一颤,走过去道:“本王不是又回来了?” “谁稀罕。”余窈窕侧过身。 淮北王捏她下巴,余窈窕拍掉他手。淮北王倾着身子问:“恼了?”余窈窕眼圈微热, 分卷阅读17 她不是矫情的人,长这么大极少掉泪。 “好了,本王错了。”淮北王看她眼圈发红,自己心口也发胀。 “我什么白眼没见过?那些都算个屁。”余窈窕看他道:“唯独你不能给我脸子看。” “本…我真知错了。”淮北王面有悔意。 “你一个大老爷们甩袖子算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沟通?”余窈窕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我恼你不懂我—”淮北王不再说。 余窈窕冷哼一声:“我不懂你?这些日子我有提一个字?老余要不是我爹…,算了。” 俩人都没再说话,大半晌,余窈窕看他道:“我讨厌冷暴力,我不喜欢吵架。” “我们这时代跟你们不同,我们这里跟女人耍脾气的男人很没品。而且这种男人会烂心肝。”余窈窕道:“我们这时代女尊男卑,十亿人里有一亿老光棍。老光棍你懂么?就是孤身老死都没有女人。” “你们一夫多妻是女人太多了,人大刚开完会,我们这明年落实一妻多夫,一个女人可以娶三五八个男人。” “一派胡言!”淮北王敛眉。 余窈窕冷哼一声:“你就等着吧。社会制度是会因当时社会情况变化的。当下男女比率千分之一,也就是说一千个男人才有一个女人,为了维持社会秩序平衡,国家马上就要实施一妻多夫政策。” 淮北王面色黑青。余窈窕回厨房给他倒药:“你要表现的好,我许你做大房。” 淮北王想扭头离开,迈了下步伐,又折回来道:“混账话,真人骇人听闻…,” “楢山节考听过么?老人活到七十岁就会被儿子背到山上饿死,因为太穷了没粮食。我们这前些年才发生过。儿子饿死父母都能合理化,更何况多娶俩男人了。”余窈窕递给他药道:“你呀,就是见识少了。” “本王不喝。” “你有什么不忿的?风水轮流转而已。” “噢—对了,反正你也要回去了,大房就不许你了。” “你这女人欺人太甚!”淮北王生气了。 余窈窕躺在床上滚,刚晒好的床,真是舒服呀!淮北王沉着脸道:“本王不许你娶…,” “凭什么?你会为了我废妻妾?”余窈窕单手撑头。 “放肆,你这女人…你这女人口出妄语…,” “好,我独宠你,暂且不娶别的男人。”余窈窕扬眉狡黠一笑:“我可大方?”说完看着他脸色,大笑。 淮北王脸色一松,语气无奈道:“你这女人…你这女人太张狂。” “谁让你给我看脸色。”余窈窕半玩笑半正经。 “我不是回来了么?你何必不依不饶?”淮北王拿她无法。 “过来。”余窈窕学着他的语气。 “本王忍你多时了,你这女人真是欠打。”淮北王被手而立,一副受辱样儿。 “哈哈—哈哈”余窈窕大笑。 · 俩人都没再提《獐子沟》的事。余窈窕也没问余淮义怎么安排,船到桥头自然直,戏班子散了就散了,早该散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安,一直熬到当天中午,余窈窕才给余淮义打电话。半天不通,又打给九师兄,也不通。 余窈窕一路快车赶过去,刚进胡同口就被三婶拦下,她举着手机问:“这人说的不就是那爷儿?”手机乍眼的一排字:“人间惨剧!海派唱腔传人曾沦为流浪汉,凌晨街头被醉汉肆虐!” 点开一个小视频,三个青年醉汉街头轮番狂踹地上的流浪汉,录制视频的人发出狂笑:“点他头发点他头发。”那三个醉汉拿出打火机点了流浪汉的一头脏发,流浪汉全程没吭一声没露脸。 视频的最后几秒,两个醉汉拖着流浪汉,把他脑袋摁进旁边酒店的喷泉花池里,在恶意的嬉笑声中流浪汉露出了脸,是一张呆滞木纳的脸,然后视频结束。 “可不就是可不就是,天呐这几个畜生也太造孽了…,”街坊们七嘴八舌着。余窈窕愣怔了会儿,怪不得当初他头发有被烧的痕迹,她当时问他,他说不知道。 视频是半年前拍的,文章出自于一个公众号。当时发出来并没有太大反应,这两天被一个票友认出来是淮北王,同时又被两个戏剧大佬转发,这事就发酵开了。现在全网都在找这三个醉汉,义愤填膺的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还有一些人跑到事发酒店门口抗议,说他们漠视生命说他们喝人血。酒店方觉得冤枉,刻意发文澄清,说当晚凌晨没看到这一幕。 “哎哟你看这地上一滩血,这几个人应该被活剐了!” 分卷阅读18 “怪不得那爷儿脑袋不好使,搁我我不得捅死这几个人…,” “李爷,他脑子没有不好使。”余窈窕打断他们,往自己家门口去。 “别去了,你家院子没人,昨一晚上叮叮咣咣鬼哭狼嚎的排练,我就没见过临时抱佛脚能唱好的。” “今一清早来了辆大车,连人带物件的都给拉大戏院了。不是说给人过寿?怎么都一个个拉着脸像是去上坟?人寿星见了不闹心?” 自家门户紧闭,还上了把大铜锁。余窈窕透过门缝朝里喊:“淮北王…淮北王…,” “你这孩子咋缺心眼呢?都说了没人没人,都锁门了还一个劲喊。” “淮北王也去了?”余窈窕问。 “可不,要不然大白天能锁门?他唱角儿他不去能行?傻的不透气了?” 第11章 章十一 余窈窕赶去大戏院,戏已经散了,稀稀拉拉的票友走出来评价,这才是高水准!谁想淮北王唱吕梁也能这么过瘾!那出打戏可真饱眼福! 余窈窕拦下他们:“谁唱的吕梁?” “还能有谁,淮北王呗!” “不是冯烀九?” “冯烀九是谁?” 余窈窕直奔后台,门口被大片票友堵了,人老太太在里头跟角儿合影。余窈窕透过人群朝里看,化妆间里喜气洋洋,每个人手里都捏了一个红包,人东家高兴,红包见者有份的发。 小十一看见她,咧着嘴挥挥红包,跑过来道:“师姐师姐我发财了,好几百…,” “谁唱的吕梁?”余窈窕问的急切。 “嘿嘿嘿,当然是我小师傅呀!师姐你没见那掌声…,” “淮北王呢?” “好像去卫生间了。”话没落儿,余窈窕直奔卫生间,门口等了会儿,等不及找进去,男厕一个人都没。看了眼半合的消防门,心思一转,拉开门找出去。 淮北王一身黑戏袍,面上红脸谱未卸,不合宜的闲步在街头。街上的汽车洋房,像他的灵魂一样,也来错了时空。 淮北王有感应的回头,余窈窕跟在他身后,也不知跟了多少。屈辱,愤恨,不甘从看见余窈窕那一刻,都涌上了心头。 余窈窕看他道:“你这幅鬼样子要干嘛?” “你可满意,本王已经唱了。” “满意。” “都是你逼本王的。” “对不住,谢谢。”余窈窕笑。 “既然满意了,以后就不许哭了。” “我没哭。” “红眼圈也不行。” “好。”余窈窕踮脚吻了他一下。 “你这姑娘脸皮好生厚。”淮北王小扭捏了一下,高仰头颅问:“何故亲本王啊?” “因为小女子爱慕你呀—。”余窈窕说的柔软。 “哦。”淮北王沉默了一会儿,心里那点屈辱荡然无存。 余窈窕牵住他手:“我回去给你卸妆。”俩人走了一截,淮北王道:“本王再不唱《獐子沟》了,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唱了。” “本王觉得屈辱。”淮北王掷地有声道:“特别特别的屈辱…,”正说着儿,话被一尾柔软的舌堵住。 “成…何体统—有伤大雅!”淮北王望了眼看过来的人群,得了便宜还卖乖。 · 余窈窕带他回了自个住处,找出卸妆油替他卸妆。淮北王闭着眼道:“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什么?”余窈窕顿了动作。 “我就回去看一眼,若都安好我就回来找你。”淮北王许诺。 “要不安好呢?”余窈窕擦着他额头。 淮北王没接话,双手抚到她腰上。余窈窕撇开他道:“起开,痒死了。” “我们问鱼婆,她若能让我回去就能让我回来。”淮北王答非所问道。 余窈窕冷哼一声:“谁知道呢,有那么一群貌美妖娆的妻妾…,” “嗯,看来是吃醋了。”淮北王掐她腰。 “痒啊痒啊—你怎么这么烦人?”余窈窕扭动着腰。 “你若是进了本王府邸,定会兴风作浪,把后院搅的天翻地覆。” “当然,我的偶像可是苏妲己。”余窈窕扬眉。 “由不得你,本王可不是商纣王。” “怪有自知,你一看就像唐玄宗。” “唐玄宗是谁?”淮北王敛眉。 分卷阅读19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听听—夜夜专宠不早朝。” “然后呢?”淮北王很感兴趣。 “然后死了,唐玄宗为自保杀了她。” “……” “对了,这妃子还是他亲儿媳妇。” “……” “我不会,我绝不会为自保而杀家人。我藏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杀你?”淮北王捏着她下巴:“若你当真是我儿媳妇,我兴许会掳了你。” “掳我干嘛?”余窈窕心脏不听使唤。 “夜夜专宠。” “……” “讨厌—”余窈窕难得脸红:“你不怕我恃宠而骄,兴风作浪?” “不怕。”淮北王看她。 俩人对视—霹雳吧啦泚着花儿。 “去去,洗脸去。”余窈窕别开眼催他:“洗面奶多洗两遍。” “我今看了一段视频,他好像是被人打死的。”余窈窕倚在卫生间门上,语气低落。 “谁?” “你这身体原来的主人。”余窈窕吁了一口气道:“视频是五月份的,我刚好那时候遇见你。” 淮北王脑仁疼了一下,手揉着太阳穴道:“对于他的处境,这也许就是一种解脱。” “怎么了?” “这会好了。”淮北王摇了下头:“刚刚脑袋里揪了一下。” “条件反射吧?毕竟这身体是他的。”余窈窕道。 “怪不得票友冲本王喊坚强,喊挺住。”淮北王挤着洗面奶道。 “我心里很不好受。老余说他才二十五岁。”余窈窕惋惜道:“他怎么会沦为流浪汉…最后被一群畜生给打…,”说不下去了。 淮北王道:“若要让本王在流浪汉与死人间选择,本王不会苟活。” “就你有尊严。”余窈窕转话题道:“明天我带你去派出所备案,我想找到那几个畜生。” “有何用。”淮北王搓着脸问:“只有我们俩知道他死了。” “那也要去备案。” “哦。”淮北王搓着满脸白泡沫,蠢萌蠢萌的。 “诶,你要不要洗澡?”余窈窕踢他道。 “我没换洗衣服。” “我有睡觉穿的男式大T恤。” “本王回去洗吧。”淮北王脸微热。孤男寡女的,总是不妥。 余窈窕拿了条浴巾丢给他,给小十一打电话,让他送来一套衣服。指着他身上戏袍,“穿这身出不了门。”说完坐里间床上玩手机。 卫生间传来流水声,余窈窕克制着心跳,一件件褪掉衣服,拧开门进去。 作话:其中一段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第12章 章十二 “我昨晚又梦见他了。” “谁?”余窈窕摸着他身上的疤。 “那个捞月亮的少年。” “后来呢?” “我问他名字,他说他也忘记了。” 俩人静默了会儿,淮北王道:“本王问你一个问题。” “嗯,问吧。”余窈窕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淮北王坐起来问:“你倾慕的可是本王?” “嗯,没错,我倾慕的是一千年前的淮北王。”余窈窕想笑,怪不得他全程别别扭扭的不痛快。 “怎么,你介怀这具身体?”余窈窕扬眉。 “不曾。”淮北王否认。 “口是心非的王爷!” “你这女子欠打。” “你打呀。”余窈窕语调懒倦。 “你真当本王不敢打?” “哈哈哈—不敢了。”俩人嬉闹了好一会儿,余窈窕手指摩挲着他眉:“我们去赏红叶吧。” “何时?”话刚落儿,门口小十一拍门:“师姐师姐,开门呀!” 余窈窕开门,小十一急喇喇的要进来:“憋死了憋死了!” “衣服搁这就行了。”说着就要关上门。 “不行不行我闹肚子,我要上厕所!”小十一推着门。 “大门口有公厕。” “我憋不住了,我还没见小师傅呢。”挤进门直奔厕所。余窈窕把衣服丢给淮北王,他坐起来正要穿,“小师傅你为什 分卷阅读20 么光着身子?你你你…为什么在师姐家!你们在搞对象!”小十一直咋呼。 “你不上厕所?” “纸纸纸。”小十一拿了纸回卫生间。 “师姐你们是在搞对象对吧?对吧对吧?你们背着师傅偷…,” “你拉个屎都不安生?” “放心放心我绝不跟师傅说!”小十一识时务道。 “小师傅,今天有个人过来捎话,说让你明儿去什么槐什么路一趟。”小十一在卫生间道。 俩人相视了一眼,余窈窕问:“鱼婆? 淮北王走到卫生间门口问:“可是槐荫路?” “对对对,就是槐荫路!”小十一道。 · 俩人出来散步,街上有一排红透了的元宝枫,跟一株金灿灿的银杏树。余窈窕无心赏景,淮北王也一脸心事。余窈窕双手揣兜,踢了脚落叶道:“都说鱼婆不与人来往,常年住在槐荫路,但这两次都是她找你。” “你怀疑她有企图?”淮北王回头看她。 “我就是有点费解。”余窈窕摇头。 “她与本王的师傅有交情。” “你就这么确定她能让你回去?” “本王与她攀谈了一次,她了解本王的情况,她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余窈窕看他。 “两个月前你莫名生气的那段日子。本王去槐荫路找过她,去了一个礼拜她才让本王进门。” “咱俩说的是一个鱼婆?有些大人物去一个月都不见得…,算了,也许是缘分。鱼婆很注重眼缘。”余窈窕补充道:“我没有莫名生气,我是在故意避开你。” “本王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因何避本王。”淮北王看她道:“因为本王也在避你。”轻笑道:“避你这妖女。” “你才妖女。”余窈窕掩不住的笑意撒了一地。 “不要怕,本王要回来的。” “嗯,我才没有怕。”余窈窕指着一大株银杏树,转移话题道:“如果有发财树,肯定就长这模样!” “看着很是喜庆。”淮北王符合。 “我等你多久?“余窈窕没忍住问道:“就是你让我等你多久嘛?一年?五年?十年?” “万一你五六十年后才回来,我可能已经老死了。我也许在中年就会生病死掉,我妈就是这样。你说多久嘛?太长我可能等不了。” 淮北王心口一钝,看她道:“你能等多久…,” “你这话就不负责任,你怎么能问我呢?我一天都不想等。”余窈窕情绪有些躁。她忘记了这个问题始终都存在,她也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如果他能回去,自己要体面的挥手目送。 “五年吧。”余窈窕调整了情绪,看他道:“反正最多十年。十年后我就被社会遗弃…,” “长则一年,短则月余。若家眷都安好,我随时都要回来。”淮北王允诺。 “那要不安好呢?“余窈窕看他。 “生老病死我无能为力,只要他们没因我遭祸事就好。女眷我不担心,父兄都在朝中为官…,”改口道:“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明天见了鱼婆也不晚。” “嗯。”余窈窕亲了他一下。 “你这妖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伤大雅。”淮北王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受用的很。 “装什么?你不也喜欢。” 淮北王伸手道:“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余窈窕学着他的腔调,把双手揣进了口袋。 · 当晚淮北王假借身体不适,就没有回戏班里。隔天上午,俩人磨磨蹭蹭的起床,一块去了槐荫路。鱼婆之所以叫鱼婆,是因她有一双鱼眼,眼部外凸,眼白大眼珠小。 屋里不显亮堂,鱼婆盘腿坐在老式的榻上,她半眯了眯眼,看着淮北王身后的余窈窕道:“婆子老了,见不得外人。” “这是本王家眷。” 鱼婆好似有些惊讶,指着椅子道:“坐吧。婆子眼睛见不得光,也就不吓你们了。”说完就闭了眼。 余窈窕四下打量,窗户被一层厚窗帘遮住,屋里基本见不来光。榻前摆了一双巴掌大的绣花鞋,余窈窕暗道,原是裹脚老太婆。 “姑娘对婆子这里可满意?” “门口的绿箩死了。”花架上的绿萝叶枯黄。 “季节不对。”鱼婆道。 分卷阅读21 一位小姑娘端了茶进来,鱼婆道:“这我小孙女。”小姑娘放下茶离开。 “鱼婆,你可找到法子让本王回去?”淮北王直奔主题。 “两个月后会有月全食,今年会出现血月。血月时间将持续一个小时。血月乃凶兆。血月现,星球气断,气尽,入坠狱。”鱼婆如念经般:“月若变色将有灾殃。世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万物皆混沌。” 淮北王敛眉,不懂何意。 小姑娘托了一包荷花叶过来,拆开荷花叶,里面裹着一袋袋纱布包好的药草。鱼婆道:“这是离魂药,喝上七七四十九天,血月出现的那一个小时里魂魄自会离体,去往他执念最深的地方。” 第13章 章十三 “这是离魂药,喝上七七四十九天,血月出现的那一个小时里魂魄自会离体,去往他执念最深的地方。” “倘若错过这一个小时呢?”淮北王问。 “下次血月将是二十八年后。” 淮北王把草药包好,鱼婆又道:“1月16日,凌晨1:14—2:19分。” “好,本王牢记。”淮北王问:“这煎药可有讲究?” “要用至纯至净的水,砂锅煎两个钟方可服用。” “哪有至纯至净的水?”余窈窕问。 “商场货架。” “……” “本王可用此法回来?” “回哪?”鱼婆眯着眼看他。 “回来这里。”淮北王道。 “可以,但魂魄负荷过大会缩减十年阳寿。” “不妨。只要本王能回来。”淮北王毫不犹豫道。 “sorry,婆子只是瞎说。”鱼婆改口道。 “……” 好国际化的婆子。 “血月出现的这一个小时,将是你那里的七天,这七天你可由着执念随意来回。一旦血月或执念消失,你就只能留在一个地方,永世不能来回。”鱼婆道:“你能附到这孩子身上,是因为你们身体磁场契合,他尸身若坏了,你就无身可依附。” 淮北王没作声,余窈窕也沉默,鱼婆打量了他们一眼,合上眼道:“我们缘尽于此,你们回吧。” 余窈窕收拾好草药,看她道:“谢谢鱼婆。”补充道:“日后你若需要帮忙…,” “婆子都已经这么惨了,姑娘就盼婆子点好吧。”鱼婆道。 “……” “婆子不是小看姑娘,婆子都解决不了的事,姑娘能解决?” “……” 余窈窕无话可说,抬脚要出去,鱼婆喊住她:“姑娘可想观前世?““您能观前世?”余窈窕扬英眉。 “你且上前来。” 余窈窕上前,鱼婆看了她会儿,拉起她手看掌纹。余窈窕问道:“鱼婆,您有多大岁数?” “坊间传的婆子有多大岁数?”鱼婆摸她手骨。 “说您已过百。” “你上辈子是位权倾朝野的皇太后。”鱼婆道。 权倾朝野—皇太后!余窈窕就知道自己命不凡! “就是命不好。十八岁守寡二十六岁自缢。” “……” “她为何自缢?”淮北王敛眉。 “她被一朝臣占为己有,后来那朝臣战死,皇位被佞臣某篡,那佞臣坏了她身子,她就自缢了。” “……” “……” “那朝臣可是一位将军?”淮北王追问。 “天机不可泄漏。缘分皆注定,万事皆有因。”鱼婆意味深长的看他。余窈窕扭头看他,淮北王捻捻手指,拎着药草不作声。 “你腰窝可有一朵梅心…,” “有—她有。”淮北王回答的如此迫切。 “……” 俩人离开后,鱼婆回内屋点了柱香,翻出一个陈旧的本子,拿出夹在里头的老照片,拂了拂道:“也算消点婆子的罪孽。” · 自从猫吃了鱼,狗吃了肉,淮北王就让小十一送来了自己的衣服,理直气壮的在余窈窕家住下。余淮义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压根不晓得他就住在自个闺女家。 淮北王白天在洗涤厂帮忙,尽管指手划脚的居多。晚上回去帮着余窈窕干点家务,尽管干的不尽如意。 余窈窕煎好了药,倒出来冷却,满屋子找不见人。大片刻,淮北王才从外回来,手里拎了 分卷阅读22 一摞的碗碟。常规的大海碗,碗面是红艳艳的大牡丹,很村很土很low。 “可好看?”淮北王得意道:“牡丹象征着富贵,大户人家才能用。” “你从哪买的?”余窈窕费解。这种碗能买来也不容易。 “路边有人摆了摊,本王一眼就看中了这碗。”淮北王道:“俩个碗才十块,本王觉得甚是便宜,索性买了二十个。”前几天俩人去超市,买了两个碗都七十。 “……” “今天这么一对比,是否感到自己蠢?” “……” “不妨,本王不怕你蠢。”淮北王说的轻狂。 “……” 余窈窕懒得搭理他,一个月来家里碎了二十个碗。不让他洗,他非要洗,碎了就说是故意摔的,因为声音很悦耳。就是不承认自个笨蛋,洗个碗都洗不好。 自从在鱼婆那回来后,俩人各怀心事,只谈闹开心的事,也都各自粉饰着太平。淮北王每晚都喝药,喝完紧紧的搂住她睡。半夜醒来,就见余窈窕站在阳台抽烟。 余窈窕知道他失眠,也知道他装睡,但并不想挑破,挑破干嘛呢?求他留下来不要回去?求他七天内必须回来?她干不出这事。 余窈窕掐灭了烟头,回床上抱着他睡。平心而论,要是换成自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如果鱼婆给她副药,让她可以随着他回去,自己愿意去么?敢么? · 小寒这天下了大雪,俩人冒着雪去看戏,名家唱的《四郎探母》。余窈窕从不觉得这出戏感人,今天倒品出了点意思。 她不喜欢杨延辉,他负了苦守十五年的孟氏。在后人都歌颂佘太君,歌颂铁扇公主的时候,她尤其同情孟氏。余淮义说她格局小,说等她经历事了才能看懂这出戏,就能明白杨延辉的煎熬与两难。 “我像不像铁扇公主?老余像不像萧太后,你像不像杨六郎?”余窈窕打趣道。 “认真看戏。这出戏叫《四郎探母》人物是铁镜公主与杨四郎。” “铁扇公主好耳熟?” “……” “是不是吃了孙悟空的那个妖女?”淮北王看她。 “呃…我记岔了。”余窈窕问:“诶你怎么知道的?” “本王博学。”淮北王很欠揍。 “……” “本王前身英勇神武,玉树临风,卧房从不放镜子。” “本王束发那年看见镜中男子,大骇,往后再不照镜子。” “襄阳王好男色,想要与本王交好,本王将其辱之,遂因爱生恨设杀了本王。”淮北王说的自然,一副稀松平常的语气。 “……” 余窈窕挠他痒痒,“让你瞎几把扯。” 淮北王大笑道:“你这妖女为何…,” “诶前头的,就是说你们俩呢,打情骂俏的出去行不行?我买票是来听你们在这扯皮?有点公德心行不行?”后头一大爷踢着他们椅背道。 第14章 尾声 外面雪纷飞,已经落了一下午,余窈窕道:“你要是杨四郎你怎么选?” “本王要是杨四郎就好了。”淮北王自嘲道:“至少名留青史。” “我昨夜做了场大梦。”淮北王饶有兴致道:“我回到了獐子沟,我识破了吕梁的奸计,我将计就计的反杀了他,我拎着他的首级丢到襄阳王面前,我拿出矛要刺穿他个老贼,他立刻吓得趴在地上求饶。” “本王心大悦,本王把他的家眷都绑起来,本王要当着老贼的面一个个斩杀了他们。本王正准备下杀手,忽然就想到了你。” “然后呢?”余窈窕很感兴趣。 “本王觉得乏味,后来就罢了。” “你放过那老贼了?”余窈窕扬眉。 “没有。”淮北王摇头道:“本王杀了他,但没动他家眷分毫。” “本王想到了你,本王想着如果善待了他们家眷,日后我惹出祸事,他们也能善待你。” 余窈窕亲他一下,笑道:“你做的很好。” 淮北王紧攥住她手道:“无论在朝堂还是战场上,本王从来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别人敬我一分,我敬他一分,但倘若他敢算计我,我灭他门。” “经过这一劫,本王怕了,本王从不怕死!本王怕的是你们。本王要给你们留条路。” “我听懂了。你因为我变得慈悲了。”余窈窕看他。 淮北王略感羞赧,指着她身上雪花道:“这雪可真大。” 分卷阅读23 “哈哈—哈哈”余窈窕大笑。 淮北王高仰头颅,四下观望,再不与她说话。 “喝喜茶么?让人欢喜的茶?”余窈窕碰碰他。 “太贵。我不配。”淮北王耿耿于怀。 “……” “本王七天内准回来。” “嗯?”余窈窕没听清。 “本王要喝喜茶。” “咦~我听清了。”余窈窕笑的曼丽:“我听清了。你说七天内准回来~。” “妖女—”淮北王别开了脸。 只见路上一女子拖着一态度倨傲的男子,朝小吃街走去。男子显傲娇,不忍女子雪天帮他排队买吃食,过去拖着女子回了暖室,自己站外面排队。又见女子跑了出去,俩人一面排队一面唧唧歪歪,男子不自觉的挪动了身子,替女子挡着风口。 余窈窕憋尿,找了家肯德基上厕所,淮北王排队买章鱼小丸子。回来老远就看见队伍散了,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好像有人晕倒了。 余窈窕生平不爱凑热闹,绕开了那边去找淮北王,大半晌,找不见人。直到救护车赶来,余窈窕才拨开人群朝里看,淮北王晕倒在地。 医生给他做了全套检查,死活查不出病因。只问最近有吃什么?余窈窕想起鱼婆给的药草,慌乱的跑回家拿来。医生打开看了看道:“这是安神定志的药草,患者睡眠不好?” “他晕倒跟这个药有关系?”余窈窕问。 “没有。”医生拿着药草道:“这只是一些安神的功效。”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淮北王才醒。他对自己晕倒的事一无所知。医生也很费解,完全诊断不出什么。 当天下午余窈窕去找鱼婆,鱼婆好像并不惊讶。余窈窕问草药的事,问血月的事,鱼婆看看她脸色,答非所问道:“你月经还没来吧?” 余窈窕一愣,忘了自己要说啥。 鱼婆摆摆手道:“你来。” 余窈窕过去,鱼婆帮她把了脉,让孙女倒了杯白开水给她,缓缓道:“婆子不过混口饭吃,算命看风水还能蒙对几个,观神测鬼这种事婆子可没本事。” “血月是骗他的?”余窈窕昨天就在怀疑。 鱼婆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拄着拐杖到榻前坐下道:“你信他么?” “信什么?” 鱼婆问的稀里糊涂。 “信什么…,”鱼婆停顿了片刻,“信他是一缕千年前的魂。“余窈窕心狂跳。 “丫头,你信么?”鱼婆又问。她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露出一丝悲悯。 “那他是谁?”余窈窕问的无力。 “傻丫头,他就是他呀,他就是淮北王。你不知道他是谁么?”鱼婆反问。 “他在孤儿院叫小清明,兴许是清明节那天送去的。”鱼婆回忆道:“他养父觉得这名字不好,改成了陈清和。再后来因为《獐子沟》出名,又改了成了淮北王。” 十五年前,有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收养了小清明,后来这对夫妇怀了双胞胎,就把小清明又送了回去。这对夫妇就是鱼婆的小儿子。鱼婆心中有愧,就托了京剧名家收了小清明。 “血月那天婆子会过去帮他催眠,他会看到他想去的地方,他也会安心的回来。”顿了大半天,鱼婆又道:“世人皆有病,都是戏中人。” 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半晌余窈窕才道:“他晕倒了。” “兴许是累了。”鱼婆道。 “这孩子只是入戏太深了,不愿意出来。他在戏班里的处境并不好,性情自闭又木纳,师兄弟们无形中就孤立了他。” · 余窈窕也不知道要去哪,沿着路边漫无目的走,走到一处公园里坐下,旁边是一个儿童乐园。余窈窕摸了摸肚子,消化着鱼婆的话。 “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不去工作呢?”小女孩指着蜷缩在角落的流浪汉道:“奶奶说这些人有手有脚不值得同情。” “他可能失去劳动能力了。”妈妈解释道。 “可他有手有脚呀?”小女孩语气天真。 “他也许生病了呀?可能是他心口痛痛。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妈妈柔声道。 “肯定是他不听话吃糖太多,心里被虫子咬了。就像我的蛀牙一样?”小女孩张着嘴让妈妈看。 “所以你要好好刷牙,少吃糖果呀。”妈妈捏她鼻子笑道。 “妈妈我觉得他好可怜,他也一定很饿很冷。”小女孩又轻声道。 “哎哟他脑壳坏掉了,他都在这流浪好几年了。” 分卷阅读24 另一个妈妈插话道:“我听我婆婆说,好几年前他儿子就在这被拐了,然后他就疯掉了。救助站把他拉走,他就偷偷的跑回来,哪也不去就赖这。我虽然也同情他,但时间久了也后怕。咱们这都是小孩子,万一他犯了病把孩子…,反正我觉得不安全。”说完拿出手机打投诉电话。 “那他这几年伤害过别人么?”小女孩妈妈问。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咱们得防范于未然!”那妈妈掷地有声道。 小女孩妈妈不置一词。小女孩突然扯扯她,压低声道:“妈妈,那位漂亮姐姐在哭,她哭的好伤心呀。” 她妈妈看了眼泪眼滂沱的余窈窕,“嘘”了声道:“我们不可以打扰姐姐哟。”拉着小女孩离开了。 今日小寒。 小寒有三候:一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鸲。三候过后再三候,春将始。 春,新岁开启,万物更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