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窗》 分卷阅读1 《探窗》作者:漫林 1V1 內容簡介 他死亡了一千次,只为了一次 。 “世人都说人间有情,我只看到蛮兽横行。” 她听到他的声音,随着风雨,一同坠落。 一个复仇的故事,本故事纯属虚构。 群像 全文免费,那个是打赏章。 珠珠=动力 可以留下你的珠珠嘛,留言也可以呀! 每周二、四、六晚八点更新。 @微博:人生一假 【墙裂推荐】 阿喃太太超好看的《吻她》《共振》 治愈又甜宠,谁看谁爱! 点击直达——! 《共振》 !《吻她》 1V1現代都會 第一幕 樊篱挽歌 第一幕 樊篱挽歌 【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被告人陆斯回因杀人未遂,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自即日起执行。二〇一七年一月二十六日】 南城东区一监内,三两个狱警围在一起,抱怨着旧年最后一天也不能落个清闲。 “今儿除夕不能回家过不说,还非要让咱们连夜把犯人押送到井和市,这上面可真不把人当人。”晚上气温更低,发牢骚的狱警冷得直跺脚。 他旁边那个年轻的狱警手揣着口袋,瞅了瞅停在监狱门口的囚车大巴,“也是因为年后咱们市的监狱要抓紧时间翻修吧?” “你小子就是太老实,差这么一天半拉的吗?年后再押运这群犯人过去能耽误多大事儿?嘶——” “怎么了?”年轻狱警问。 “从早上开始,我这右眼皮儿就一直跳,真不吉利,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皮,想着待会儿押运犯人前要去找块儿红布装兜里辟邪。 另一个年龄稍大的狱警瞧了眼时间已经不早,开口道:“行了,别站着闲扯了,能出什么事儿?赶紧准备清点犯人,早到井和早交接完,回来还能过个初一。” 天已黑透,零星下着些小雨,地上还未显湿,可空气湿冷,张口就是一片雾气。狱警让服刑人员按照囚号站成几排,等待最后的检查。 陆斯回站在第三排犯人中间,手腕处的冰冷手铐上覆了些许小雨点,他用食指摸去,又与大拇指来回摩擦了几下,似乎在感受着雨的真实湿度与温度。 他抬头仰望没有月光的迷朦夜晚,几滴雨落在脸颊处,有些扎脸。接下来的三年,他都将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度过,想到这里,便用力深吸了几口此时还残留着一丝自由的空气。 “7015。”狱警挨个叫号,速度很快,每个囚号之间几乎没有间隔。 “到!” “7016。” “到!” “7017。” 喊号的间隔忽然被拉长,没人回应,狱警面露不悦,又厉声喊了一遍,“7017!” 尖厉的声音穿过蒙蒙细雨,陆斯回似才回过神,从干涩的嘴缝中挤出一个字音,“到。” “你怎么回事儿?”叫号的狱警神色凌厉,瞪向陆斯回。 “他今天从看守所刚进来,还不懂规矩,快继续叫号吧。”天寒地冻,一旁的狱警不想多做耽搁。 叫号的狱警心里也明了,但还是大声吼了一句,“进来这个地方的人早就丢了名字,囚号才是你们的通行证,都机灵点儿!” “7018!” “到!” “7019。” “到!” ...... 7017...7017...陆斯回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串数字,闭上眼睛,却听到了母亲唤他名字的声音。 年三十儿家家户户亮着灯,团圆守岁,林漫一家照惯例围炉辞旧。林母从下午开始就忙里忙外准备着丰盛的年夜饭,林漫和弟弟林昂帮忙打下手。 “待会儿我去给姑姑和姑父送饺子,让他俩在零点前吃顿热饭。”林漫包着饺子,黑色毛衣的袖口上不小心粘上了些许面粉。 “姐,我也去!”林昂擦干手上的水,弯腰为林漫褊起袖子,又将卡在她左手腕处像藤枝蔓一样的银手环往后拨了拨,坐在了她身旁。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彼此不想待在家里那点小心思。 “你就别去了。”林母擀着饺子皮说:“新年电视台里人多,你去了添乱。” “我去怎么就成添乱了?”林昂往玷板上撒了些面粉,“我这是想我姑姑,新年迫不及待想见她。” “你啊,是想着法儿地躲你爸。”茴香有点出水,林母又拌了拌馅儿,“搞得和不想见仇人似的。” “妈,要是仇人也算,彼此说不定还有交流的欲望,您觉得我爸愿意搭理我俩吗?”林昂说着包了个巨难看的饺子,继续道:“我这辈子见过最严肃的人就是我爸,学校教导主任比起他老人家来,都显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林漫嫌弃地瞥了一眼他包的那个饺子,揶揄道:“林昂你快别包了,你这个丑到连上桌的资格都不能有。” “不丑啊,看起来多个性。”林昂笑着贫,又问,“爸怎么还没回来?饺子都快 分卷阅读2 包完了。” “刚刚我打了个电话,跟爸换班的人去的迟了些,不过现在也该快到家了。”林漫刚说完没一会儿,就听见门铃声。 “怎么老不带门卡。”林昂嘀咕了一句,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起身去接门禁电话。 林渐声一进家门就打破了原本轻松活络的气氛,他在林昂心中就是那种典型的严父形象,不苟言笑、冷峻严厉且独断专行。他们姐弟和他爸单独待在一起时,也是各干各的,根本不知如何沟通,气氛十分压抑,所以林昂完全能理解自己姐姐过年后就要搬去井和市的想法。 可能是春晚太过无聊,吃过饭才九点多林昂躺沙发上就睡着了,林父基本不看什么电视节目在书房待着,林漫和妈妈边聊边去厨房煮饺子。 “年后真的定下来去井和了?”林母热上锅等水沸。 “嗯。”林漫取出保温饭盒,“定下来了,租的诊所那边儿初十就能搬进去。” 林母把饺子下锅,轻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妈,我决定去井和不是因为青维。”林漫靠着厨台说:“我是自己就挺喜欢井和那座城市的。” 大四那年,林漫谈了人生中第一场恋爱,男友梁青维与她同校不同系。一年后毕业,梁青维是井和市人,家从商,他回井和打理家里生意,林漫回南城开宠物诊所,两人又谈了两年异地恋。 但老这么异地也不是回事儿,他俩也不知怎么商量的,最后的决定是,林漫今年过完年后搬去井和,在那边儿重开个宠物诊所工作。 饺子汤有些溢锅,林母往锅里点了些凉水,“妈是怕你在恋爱关系中付出太多,也怕你因为觉得和你爸相处难,就一时冲动想要搬出去。” 到底还是母亲最了解女儿,林漫暗自心惊,心事被一语点破,忙转移话题,“没有呀,那个,饺子快煮好了吧?” “好了好了,都浮上来了。”林母边往外盛饺子边说:“你姑姑和姑父最近小半年好像因为新闻上的事有些矛盾,你和白露年龄没差几岁,见了面她有什么心事和你说起来也方便。” “什么新闻?”林漫年前一直忙着在井和市置办诊所,忙得连上网的时间都没有。 “前几个月的事儿了,具体也不太清楚。”林母盖好饭盒,想了想又说,“白露要是没提,你也别问,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一个晚辈过问也不合适,你去了和她聊聊别的也好。” “嗯,我知道分寸。” 林漫接过饭盒和林母出了厨房,她压着音低声道:“妈你一会儿叫醒林昂让他回卧室睡,别在沙发上感冒了,你和爸也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了。” “没事儿,你爸在书房还得忙活好一会儿呢,我看看电视顺便等你回来。” “也行。”林漫穿好大衣就提着饭盒出了门。 开车快到南城二台电视台时,林漫远远就瞧见林白露站在电视台大厅门口前等她,她姑姑生的那天正逢白露节气,故取名林白露。 林白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温柔婉约的气质,像炎热夏季终于结束,凉风至白露起,给人带来阵阵清凉,果真人如其名。再加上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受南城观众喜爱,今年还获得了年度最受欢迎女主播。 林漫比林白露小五岁,经常有人说俩人站一起哪儿能看出来隔了辈分,和亲姐妹一模一样。林漫每每听到都觉得特亲,姑姑林白露和她自小一起长大,上学时她背着父母叫林白露姐姐,是后来工作了才改过口来。 林白露工作前都生活在林漫家里,原因是父亲林渐声和林白露虽是堂兄妹,但两人年龄相差近30岁。白露幼年时她的父母因事故去世,林渐声的父亲也就是林漫的爷爷将白露接回家中。只是他年事已高也出不上什么力,林渐声和妻子便主动担负起了责任,照顾林白露如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尽心尽力。 因为父母去世的缘故,林白露性格要强又听话,读书时成绩优异,毕业后投身于自己喜欢的工作,还嫁了事业有成的丈夫。她人生的一切,好像都在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轨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漫对她羡慕又佩服。 “你这本命年过的还真是一点儿红都不碰,穿一身黑呀。”林白露上下打量了一番刚下车的林漫。 “这不那次病怕了嘛。”林漫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站在大厅门口闲聊,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还夹杂着点点小雪。 关于林漫生病这事儿说起来也挺玄幻,她过12岁本命年那年,像是触发了什么超级倒霉按钮。生病在医院治了好几个月都不见好,医院当时甚至给她爸妈下了病危通知书。 实在没辙,林母求了好多关系找着一算命先生,传言知道这位算命先生的人,哪家要当官入仕或做什么人生重大选择时都想寻他指点迷津。凡是求过的没有不说一句准的,得到指点后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平步青云、顺遂无忧。 林父一开始坚决不同意搞这种封建迷信的行为,可林漫在重症病房里待着,林母每夜每夜地哭,便死马也当活马医,请先生来算,神奇的是算完没多久病就好了,这让人不信也信了。 算命先生交代了两件事:一是林漫生辰八字是湖中水命,水火不融, 分卷阅读3 告诫她贴身衣物都别穿红色,平时红色的物件也尽量别碰。谁本命年不穿红图个吉利啊,她反而一点都不能挨。于是从那时开始,林漫用的所有东西都避开了红色,她的人生也就这么轻易地比别人少了一种色彩。 二是林漫的命格为三三六,说这种命格的人挺惨,只要和周围人共事,她就是那个无条件付出的人,往往自己花时间受了罪废了力,最后获利的却是别人。算命先生还提醒林漫,若往后遇到那命格为七的人要千万注意,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遇到对的人能将她从这些拘束中拉出来,遇到错的人便万劫不复,难逃劫难。林漫不奢求大喜只想求平安,若这是真的,她倒希望自己永远别遇到那个人,毕竟大悲的概率可是有百分之五十。 算命先生走时,给林漫留下一银色花藤枝蔓模样的镯子护她平安。她从12岁一直戴到马上快要到的24岁,日子过得不咸不淡,除了病治好后留下了偏头痛的毛病外,也没再出过什么大差错。 “饺子还是热的呢,你和姑父趁热吃点吧。”林漫往大厅里瞟了一眼,看见她姑父郑欲森正在和工作人员交谈着什么。 林白露没接这茬,问了她句,“你信那算命先生给你算的命吗?” 林漫收回眼神,思考了几秒说:“我妈信。” “那你自己呢?” “我妈信,我便得跟着信,久了可能也就真的信了。”林漫说完这句话觉得绕嘴,又添了句,“你是不知道我妈紧张的呀,今年连口红都不让我抹了。” 林白露笑出声,又问,“你说真有人能预先得知天命吗?” “怎么说呢…”林漫低头踮了踮脚,“我觉得是有人能察觉到他人忽视的细节,收集到别人不在意的信息,然后再将这些汇总起来,得到所谓的预兆吧。” 就如同林漫所注意到的,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姑父看了三次手表,点亮手机屏幕两次,视线多次与谈话者移开看向大门口处,一定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消息。还有她姑姑刚刚已经问了两个本不会出自她口的那种无意义问题,看来今晚不会过得太容易。 “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新闻要去采集?”林漫猜想。 过了零点就是新年第一天,这一天的新闻当然重要,台里上下都异常忙碌。林白露从进了电视台后每年新年就没着过家,还笑着调侃自己年年初一都得工作,是劳碌命。 “没有,都采完了,待会儿开会最后确认一下就收工。” 林白露话音刚落,郑欲森接了个电话后往门口走,出门和她俩一碰面,林漫就立刻打招呼,“姑父好。” 郑欲森这才看见她俩,有些匆忙地说:“小漫来了啊,白露怎么不带小漫进去?” “我们透口气,你要去哪儿?”林白露眼神带些质疑。 “我去买些东西,开会前会回来,外面冷你们别站太久。”郑欲森边说边急促地往车的方向走,像在赶时间,又觉得不妥,回头脸上带着歉意说:“小漫,你帮我转告你父母,后天我和你姑姑去看望他们。” “好,您先忙。”林漫笑着点点头,看着郑欲森上了车。 郑欲森的车刚走,林白露就拉着林漫说:“上车。” “去哪儿?”林漫一头雾水。 “跟着你姑父,别让他发现了。”林白露上车系好安全带,眉头紧蹙。 “这是怎么了?”她启动了车,心想自己就是过来送个饺子,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要跟踪她姑父的车了,脑海里一下涌出各种可能,难不成她姑父搞外遇了? “你跟着就是了。”林白露闭口不谈原因。 郑欲森开得很快,林漫加了速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车技纯熟,不会让对方意识到有人在跟车。 刷雨器来回摆动着,开了一阵儿,林白露问道:“你和梁青维相处的还可以?” “还行。”林漫的手指轻弹了两下方向盘,她不太主动谈论自己的感情。 “年后你搬去井和,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你和我妈都太紧张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能照顾好自己啦。” 林白露叹了口气望着她的侧脸没说话。 “叹什么气呀,和我妈一样。井和跟南城离得又没多远,开车五六个小时就到了,我会常回来找你的。”林漫故作轻松地说道。 “再近也是另一个城市。” 离开家可不是件小事,林白露准备多嘱咐林漫几句关于感情上的话时,却被她打断,“姑父是要买什么啊?这边是往高速走的路啊。” 前方500米左右是个十字路口,过了十字路口就是上高速的路,林漫开了一路注意到郑欲森好像从某个路口开始,跟上了一辆押送犯人的囚车。 离十字路口越来越近,交通指示灯变为红灯,郑欲森却突然变道到左侧,林漫还没来得及变道车已开过了虚线,左侧也停了别的车。 “姑父要左拐,咱们现在只能直行了。”林漫刹车等红灯,“一路开过来我还以为姑父是跟着前面那辆囚车,看来不是啊,囚车也直行。” 林白露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她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今天的日期,“一会儿过了十字路口就 分卷阅读4 赶紧返回来。” “当然啊。”林漫心想再不往回返都上高速了。 交通灯变为绿灯,左道车少,郑欲森的车很快便左拐过去了。林漫跟着前面的车直行,快过十字路口的边界线时,她的视线向左侧晃了几眼,发现姑父的车拐过十字路口却停在了路边一棵树下。 “小心!”林白露大声疾呼! 就在一瞬间,林漫刚回头看向前方的一刹那,不远处的那辆囚车正要完全开过十字路口时,一辆大型货车却突然从左方冲了出来。 砰—— 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车辆撞击的巨响,震耳欲聋。囚车被那辆货车所带的巨大冲击力直接掀翻,跟在囚车后方的车辆也霎时间被撞的向后翻滚,往回砸向林漫前方追尾的几辆轿车。林漫本能地迅速向右转动方向盘,躲避冲过来的车辆,她的车与地面随即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音。 死里逃生躲过前方车辆的撞击,车速却太快失控地冲向右侧非机动车辆车道,林漫死踩着刹车,车猛地撞到栏杆,安全气囊立刻打开,下一秒林漫和林白露短暂地被气囊扑晕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在短短的一分钟内,整个十字路口瘫痪,数量被撞毁的车冒着白烟,在雨里像是雾气蒸腾。那辆大货车也因为反作用力被撞飞在另一侧,造成许多车辆翻车。 林漫的胸腔与气囊相压,又闷又疼,而这种胸腔的剧痛感也让她很快恢复了意识,可耳鸣声像要震碎脑仁。她拼命摸索着解开安全带,抠开车门,视线却眩晕到下不来车。她伸手按在了覆盖着雨水的地面,支撑着翻滚出了车门。 她抬起头看到周围到处都是被撞翻的车辆,地面上的雨水反射出刺眼的光,耳鸣持续高音到听觉丧失,只能依稀看见有人在张嘴呼喊着什么。她趴在泥水中挣扎着起身,手抓住车把,迫切想要过去车的另一侧将林白露拉出,开口叫林白露的名字,却喊不出任何声音。 好在这时林白露已经从车中爬出,与她一样浑身发软靠着车身瘫坐在地上。林白露用力拍了拍车子发出声音,想要告诉林漫自己没事。 林漫急促地大口呼吸着,脑海里的耳鸣声逐渐消退,听到了周围车辆发出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也听到了林白露拍车子的声音。她天旋地转的视线终于变得稳定,眼神聚焦后勉强能够站起身来,发现被撞翻的囚车就在离自己不远处。 这辆车就是要连夜开往井和市的那辆囚车,在车受到猛烈撞击力失去平衡的那一刻,坐在窗边的陆斯回整个身体刹时间被甩向右侧。他的身躯撞破车窗玻璃,并随着那些破碎而锋利的玻璃片一同从车窗口冲出,重重坠落在囚车前两三米处的地面。 林漫慌乱地掏衣服口袋找手机报警,她往前快速走了几步,看到躺在囚车前那个人的颈部处正涌出大量鲜血,旁边是满地的玻璃碎片。 肉体疼得快要死过去了…微热的混合着雨滴的血液沿着颈部留下,陆斯回觉得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像被摔断碾碎,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半个灵魂都被撞出了身躯,从天空上方俯视着自己。神智虚浮,他竟想问问自己的灵魂,现在死去是不是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这样的诱惑太大,让他觉得死亡并不可怕,让他在混沌间心甘情愿地就此死去。 可浮在半空中的灵魂却忽然对陆斯回说,“她原来是这样疼啊…” 意识昏沉,快要合住眼的陆斯回被惊醒,不,他差点就要放弃,他不能任由自己就这么死去。 灵魂像是又冲回身躯,他竭力偏过头去,望向林漫所在的方向,求救。 现场混乱一片,林漫努力让自己的大脑镇定下来,她是兽医,也有基本的人体医学知识。她控制住还站不稳晃荡着的身体,立即折返向车,拉开后车门找到曾放在车里的一次性毛巾。 此时林白露撑在车前盖上,林漫拿完毛巾边向囚车处跑边对她喊:“快!快打120!” 其实冷静下来就能想到肯定已有人报警和叫救护车了,可林白露当下思维紊乱,跟在林漫身后下意识地拨打120。 林漫冲到陆斯回身旁检查他的受伤情况,他的脸部多处被划伤,还扎着玻璃碎,最严重的是颈静脉被车窗玻璃割破,鲜血急速涌出流在地上,又被雨水稀释。 时间每多走掉一秒,陆斯回的意识就多丧失一分,他渐渐开始感觉不到五脏六腑被猛然摔落在地的剧烈疼痛。他怎么都看不真切眼前的人,快要呼吸不上来。 劲静脉…劲静脉…林漫的膝盖跪在地上,俯身快速清理掉他颈部处的玻璃碎渣,撕裂一次性毛巾的塑料包装,将毛巾叠了两次,用力按在他的颈部处止血。 顿时,氧气能够进入陆斯回极度缺氧的身体,疼痛感又重新袭来。他模糊的眼神终于变得清晰,逐渐看清了正在救自己命的,这个女人的长相。 林漫紧按着他的伤口,同时也注意到有一个狱警被车头压住,她声音有些发颤地说,“你努力保持意识清醒,120马上就会到!” 她扭头对林白露说:“姑姑,你来帮我按一下!前面有警察被车压住了!” 可林白露却愣在原地,她从看清了林漫在救的这个男人的面容后, 分卷阅读5 整个身体就变得僵硬无法动弹,眼神复杂又露出几分恐惧。 “快啊!”林漫准备起身,她的左手腕却被男人带着手铐的双手一把拉住,林漫回头看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嘴型在说着“别走”两个字。 “别走....”他必须得活下去。 握着她手腕的手像在传达着什么,林漫隐约感到这个人和她姑姑是相互认识的,却也没时间细想,她扣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在这,你别怕。” 雨雪霏霏,降临满城,林漫右手仍紧压着他的伤口,又望向车头,焦急地对林白露喊,“姑姑你快去车头,帮一下那个警察!” 远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总算传来,林白露晃过神,跑向车头,帮那位狱警拔出被压着的一条腿。 看到医护人员朝他们赶来,林漫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她抽出被那个男人紧握着的左手,帮着医生将他抬上了担架。 “劲静脉被割破,赶快给他氧气。”林漫和医生说了一下基本情况,就赶去帮助其他受伤的人。 在救护车的后车门被关的最后一秒钟,陆斯回用尽所有意志再望了一眼站在雨中,那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女人。老天爷是否在有意捉弄,不然为何救自己命的这个人怎么偏偏与林白露相识… 车祸现场满目疮痍,林漫在帮忙的过程中倏地想起了什么,她当即转身望向十字路口左侧,发现郑欲森的车早已开走。一种奇怪的直觉扑面而来,她姑父郑欲森将车左拐停在那棵树下,是不是就是为了目击这场车祸。这个念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又很快自我否定,觉得自己一定是在瞎想。 伤亡人员被送往医院,林漫和林白露意识清醒上了警车,协助警方调查这场大型事故。 到了警察局林漫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去姑姑家住下了,让妈妈赶紧休息。她的车被撞坏肯定还是瞒不住,但大晚上要是说出了车祸,她怕爸妈年龄大了血压一下上来出个什么闪失,还是等明天回了家捡几句不轻不重的话,交代一下情况就好。 “打完了?”林白露浑身冰凉。 “嗯,你呢…”林漫坐在她身旁。 “会议已经结束了,我和台里说我身体突然不舒服先回家了。” “那姑父那边呢?” 林白露双手交握低声说:“我和他说我去你家了,不能让他知道我跟着他。” “嗯。”林漫感到精疲力尽,很后怕,不想再多问。 她靠在椅背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仍胆战心惊,还有种强烈的宿命感。墙上的钟表已经划过12点,现在她本命年24岁,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就出了车祸,这一年万一再有什么飞来横祸怎么办? 她不安地摸向自己的左手腕处,却发现空无一物,马上将袖子挽起查看,还是没有,又焦急地站起身来检查地面。 “怎么了?”林白露看她在找什么东西。 “我的手镯不见了。”林漫感到焦虑,“银色的,我带了十几年那个。” “是不是刚刚出车祸的时候丢了?” 林白露知道那只镯子对林漫有很大的意义,便帮她一起找,但无果。 “可能吧…” 仔仔细细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林漫坐下又回想了下,仍没任何印象。那只镯子她一直带着,现在她摸着自己空着的左手腕心里直发慌… 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林漫,也无法预料到,三年后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在意的人,他们的生活,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赶上除夕夜都想往家赶,受伤的人众多。车祸附近那家医院全院加班,伤员和家属哭喊声一片,医生忙碌不堪,还好增派的警察及时到达,监察住了那些服刑人员。 许是命大,服刑人员当场死亡的就有好几个,陆斯回因为林漫的及时处理才没有失血过多,医生为他进行完手术后就赶着去治疗别的伤员。 人群堵搡,没人会注意到陆斯回手里紧握着的,那只断掉的,银手镯。 —————————— 许久未见,很想念你们。8千+就当见面礼啦,也没存稿,趁头脑发热就开文了,忐忑不安。 这个故事人物较多,可能不太适合跳着看。 记得收藏,投珠珠呀,作者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二章 青空白光 第二章 青空白光 三年后,陆斯回出狱前两周。 老陈总说:“监狱的阳光和空气像装在了塑料袋儿里,虽看起来跟监狱外没什么差别,但把头套在袋子里的人,总是怕闷死的。” 就如这三年陆斯回劳改时,明明有无数次烈日当空,他却没一次觉得阳光刺眼过,即使仰头直视。 在里面待着,平日里日子似乎过得也不慢,一周工作五天休两天,工作日白天主要劳动改造,也安排着各种课程。陆斯回进来三年,经历的工种不少,比如去农场耕地,造木厂加工木材,或者帮玩具厂缝毛绒玩偶等量大但不怎么需要技术的工作。休息日活动时间较多,监狱里设有图书馆,也有运动场,服刑人员各自安排活动打发时间。 可是每次收到信的那一天,陆斯回会感到日子变 分卷阅读6 得格外漫长,这一天长到埋头挖六方土量,割300块木材,缝100只毛绒公仔,时间都挪不完,一秒像一年。 久了监狱里的人也都知道了,陆斯回发疯工作的那天,必是收到来信了。 因为信的纸张、上面的墨迹、挚友叶轻鹤写下的字字句句都来自这高墙之外。 这些信是陆斯回与外界唯一的触碰,从中能嗅到围墙外的自由,自然颇感日时难捱。 根据规定只有亲属才能探视,叶轻鹤和陆斯回这三年只能通过写信来交流。虽然服刑人员的信件都需审核,检查信里的内容是否符合主流价值观,寄来寄出会慢些,但并不妨碍陆斯回知道一切他应该知道的事。 陆斯回又看了一遍叶轻鹤最后的来信,除了讲出狱那天必会来井和接他等事,信的最后还写到了一件事。 轻鹤告诉他,他们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三年前救他的女人,最近在办宠物诊所门店退租等事宜。值得注意的是,她报名参加了电视台这次的招聘并通过了笔试,看来要跨入新闻界。她现在人应该还在井和。 陆斯回想起他刚入狱时,在信中告知叶轻鹤出车祸那晚有人为自己做了应急处理,大致描述了那个女人的长相,并提及她称林白露姑姑,暗示轻鹤帮他查这个女人的信息。 于是,他在下一封来信中,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叫林漫。 陆斯回收回思绪,在空白的信纸上写下回信。 “叶主播,有您的电话。”因为来电显示的名称是“非常重要”四个字,工作人员便将手机拿给叶轻鹤。 10分钟后就要录制新的新闻栏目的宣传片。但叶轻鹤看到来电显示后,还是与身旁的工作人员说了句“马上回来”,然后接起电话下楼出了电视台。 来电话的是邮政送信员,叶轻鹤拿到信后进了电梯拆信,出电梯门时差点儿与正要进门的钟客行撞上。 “走路还看字!我这一把老骨头哪天稍不当心,还要叫你们给撞散喽!” 叶轻鹤听声立即抬头,这才看到他的老师钟客行。他振动了下手中的信纸,深吸一口气,说:“师傅,这三年总算熬到了头。” “斯回的来信?” 钟客行闻言登时一脚从电梯间跨出,叶轻鹤将信纸递给他,只见陆斯回写道: 「出狱之日不必前来井和,我受人之托需忠人之事,待事情办完,南城相见。」 陆斯回的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南城相见这四个字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出狱之日近在咫尺。回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因为再也不用担忧纸短,隐痛却长。 钟客行投身新闻事业四十余年,研精覃思,德隆望尊且获奖无数,是新闻届的泰斗。陆斯回与叶轻鹤从大学起师从于他,钟老惜才,对他这两个爱徒甚是疼惜。 将信上的话反复看了两三遍,钟客行把信还给叶轻鹤,仰头大笑,“待斯回归时,必将共醉于天明!” 说完踏入电梯间,直至电梯门关住才转身,只为掩去他因想到陆斯回受的屈与辱,眼底所生的悲痛。只有他们知晓,曾经的陆斯回是那般璀璨,那般光采溢目。 望着关闭的电梯门,叶轻鹤将信折好,提了口气继续回去工作,他要录制的是南城四台推出的【新闻追踪】这一网络栏目的最新宣传片。 时代变更疾如旋踵,当人们还在争论纸媒是否会因为电视媒体而日薄西山的时候,在短短几年间移动互联网就已经渗透入生活中的每个角落。 2013年手机移动端的流量首次超过电脑,意味着人们希望随时随地都能接收到大量的、最新的资讯,同时对于娱乐内容的迫切需求也激发了大批自媒体平台的出现,新媒体时代彻底到来。 电视收视率大幅下降让南城各家电视台岌岌可危,必须变革求新,于是南城四台下的网络部于去年底策划了【新闻追踪】这一项目。项目的灵感来源于制片人金薇接到的一通电话,打电话的那位观众,很想了解他们电视台曾播报过的一则新闻的后续情况。这让金薇意识到,报道事件的发生固然重要,但观众想要知道的“新闻结局”也不容小觑。 于是该项目分为【突发新闻】与报道事件最新进展的【新闻追踪】两大板块,将跟进热点新闻的平台转战至网媒。在经历了项目策划、可行性分析、筹备、招聘新闻调查员等步骤后,项目计划于2月中旬登陆南城用户量最大的社交平台——速说。 创办速说这一软件的企业为盛世科技,是盛世尧打造的商业帝国下的一个小分支。 郑欲森从盛世尧的办公室出来,走在走廊时,与一男人擦肩而过,只是打了个照面儿,那个男人就给人一种很不相容的感觉。气质看起来清清冷冷,可眉目间却又隐隐露出浓烈的狠戾。 办公室门打开,坐在办公桌后的盛世尧便看似亲切地开口道:“雁辞来了啊。” 周雁辞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在离办公桌前一个适当的距离站定。 “进来的时候应该恰巧碰到了一人吧?”盛世尧向后倚靠了下椅背,“那人叫郑欲森,是二台的新闻制片人,以后你们二人有的碰面。” 周雁辞没什么印象 分卷阅读7 ,他走路一向目不斜视,只隐约感到有个人从自己身旁经过了。周雁辞看到盛世尧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他前方说:“叫你来也为的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人叫陆斯回,也是搞新闻的,3年前进去了,明天出狱。”盛世尧手里夹着一根雪茄一下一下磕着桌面。 周雁辞拿起照片,三年前他不在南城,被派往国外,直到去年才回来。 “需要做什么?”周雁辞问。 “今时不同往日了,有了这么个东西。”盛世尧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慢慢说道:“本来一小团面团的事,就能发酵成一大块儿面包。这面包好与坏不得全靠媒体引导吗?” “从监狱里出来的人很难再踏入媒体行业。”周雁辞翻转了两下手里的照片。 “你不了解这个人,他总会找到出路。”盛世尧哼笑一声,“雁辞啊,你知道这世界上哪种人最让人忌惮吗?” “不怕那才华横溢的人,也不怕有手腕工于心计的,最怕的,是那心中有仇恨的人。”盛世尧自问自答,盯着周雁辞的面目表情观察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周雁辞当然明白盛世尧今日叫他来,不是为了这个叫陆斯回的人,这老狐狸绕这么大一圈,其实是为了把话说给他听,来试探他一二。 “听人言心中有恨的人,活得累也活不长。”周雁辞玩笑着道:“在国外碰见一巫师,说我最少也能活到古稀。” “哦?”盛世尧闻言大笑了几声,“国外的巫师准吗?哪天带你去咱们南山上拜拜,可知天命。” “知天命远不如认清自己什么位置重要。”周雁辞把身段放得更低。 看到了他的态度,盛世尧这才将手中的雪茄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说:“你也不需要做什么,拨一部分钱投到二台就好,我们盛世总要支持新闻业发展的嘛。再派人盯着点这个人,改天我送他份大礼。” “好。”周雁辞微微颔首,摩挲着手里的照片。 “光顾着说话了,坐。”盛世尧佯装现在才意识到他一直站着,指了指沙发。 “不必了,您没其他事要交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还有个会。” 隔了约半分钟的静默,盛世尧用力嘬了一口烟,摆了下手道:“去吧。” 周雁辞转身快走到门口时,又听到盛世尧叫住自己,声音干哑,“雁辞,你跟了我几年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隔着烟雾的盛世尧道:“不记得了。” 乍然咳嗽声不断,盛世尧将手里的雪茄掐灭,他近年来身体欠安,又或是年纪大了,愁绪满怀,几乎像是叹息着说:“不记得好啊,记得就显得生分了。下次去看你爸妈的时候,记得替我上柱香。” 周雁辞弯腰示意了下,出了办公室。 强子一看到周雁辞从公司里出来后,立刻为他开车门,见他面色凝重便问,“大哥,出什么事儿了?” 周雁辞上车后,将照片拿给强子,“查一查这个人三年前干了什么,和盛家有什么过节,越详细越好。” “明白。”强子接过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手底下的兄弟。 “大哥,盛老爷不会真听信了那风言风语吧?还没完了一直针对你,都怪那些八婆造谣的嘴!”强子开着车愤愤地骂了句。 南城路旁的松柏苍翠繁茂,周雁辞看向车窗外的目光变得遥远,从他7岁那年被亲人抛弃的那天算起,他跟着盛世尧25年了,他怎么会记不清呢? 去年底,他从国外回来,陆续掌管了盛世许多产业,惹人眼红遭人嫉恨,圈子里便有了这么一种说法,传他母亲是被盛世尧逼死的。 他信吗? 可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笼罩着夜晚的黑一层一层消退,陆斯回枕着自己交叉的双手,躺在硬板床上,盯着牢房上方那扇唯一的窗口,终于等到第一缕光透了进来。 “7017!” “到!” “服刑时间已到,准备出狱!” “呜喔——”监狱牢房里的其他人开始起哄,边喊边从铁栏中伸出手甩着卫生纸或毛巾。 狱警也就用警棍敲了两下铁门意思了意思,陆斯回除了刚进来的时候打过一架,三年都没惹过什么事。不过那一架也让所有人知道他下手狠,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人文化水平高,监狱那帮老油子完成小组作业都有求于他,所以他挺得民心。现在这些人起哄也算是欢送他一表现吧。 “记得帮我看眼老婆孩子。”出牢房前,老陈握住他的胳膊道。 “放心,会给你写信。”陆斯回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他拍了拍老陈的肩膀侧,说,“走了。” 进来里面的人若往后还想出去好好活,基本全靠一口气儿吊着,有的人是为了出去东山再起挽回名声,有的人为了钱财,老陈那样的是为了妻子儿女。 而吊着陆斯回活下去的这口气,是复仇二字。 陆斯回脱下囚服,换上了进来时穿的衣服,上衣是件秋季款的黑色卫衣,现在穿实在不合时节。他在出狱人员信息表上签下姓名后,警察拿给他剩下的东西,不多就四样:钱包、手表、笔、还有那只断了的银手镯。 陆 分卷阅读8 斯回瞧了两眼那只银手镯,边戴手表边问对面的女警察,“井和广场离这儿远吗?” “挺远的,坐车也得一个多小时吧。”女警察因为他相貌出众还多观察了下,又核对了一遍信息后道:“可以了,你能走了。” “好。”陆斯回拿起东西往外走。 “诶,你的笔还没拿呢!”警察叫住他。 陆斯回顿住,语气平淡无痕,“哦,忘了。” 他折返回来,拿起桌子上被遗忘的那支钢笔,没任何怜惜地扔进了垃圾桶。 迈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陆斯回的眉宇间三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带来的刺痛,他扬起头,青空澄澈,白光灼灼,此刻重获了自由。 都讲究出监狱的时候,不能回头看,他却偏偏回头认真看了几眼,这个自己待了三年的地方。监狱厚重的大铁门早被烈日晒得鼓起了铁皮,甚至还能嗅到那股子锈味。 “喂,没听过出来不能回头看?” “你一警察也迷信?”陆斯回刚出来时就看到了邢亮站在不远处,他三年前负责自己的案子。 “警察不警察的,活久了连鬼都信。”邢亮拆开那种廉价的软包装烟,拿出一根叼嘴里,又递给他一根。 “出狱都没人迎?”邢亮点烟点了两三次都点不着,低声咒骂了一句,“妈的。” 陆斯回瞧他费劲,皱着眉一把拿过他的打火机,背着风点着。 邢亮吸了一口,烟便宜,味道冲得他咳了两声:“上车!” “不顺路。”陆斯回说着环视了一圈空荡的周围。 “你去哪儿我送你,这能打着车?阎王都不来这儿做生意!” 上车后,邢亮扒拉开车上乱七八糟的废塑料瓶,又问,“你不回南城去哪儿?” “景怀街323号。”陆斯回报出老陈告诉自己的地址。 邢亮按了半天导航,边按边骂,“那盛老王八蛋三年前又是利用南城监狱翻修把你弄井和,又是安排车祸,今天倒是没派人来露脸。” “他估计是巴不得你忘了他,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 “怎么不抽?戒了?”邢亮指了下他拿在手里的烟。 “没。” 陆斯回点着手里的烟,正要吸却想起他妹曾劝他少抽些烟,让他对自己身体好点。可他的胸口忽然像被扯了一下,扯得生疼,随即直接用手捻灭了烟,指腹传来灼痛感。 一路上邢亮在旁边骂骂咧咧,吵得要命,而陆斯回只是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直到邢亮问他,“你针对盛世尧有什么计划没?” 邢亮问完话车内还是寂静无声,他胡乱地挠了挠后脑勺,“问你话呢!有没有关于证明你清白的计划?你能不能吭个声?” 车窗开着,风和干燥的尘土一股脑儿往里灌,邢亮边开车边不断扭头看向陆斯回,只见陆斯回将手中的烟用力捻捏折,不屑地问道:“邢警官,你们警察是不是过于好当了些?” “清白要靠自证,公民养你们这些警察吃干饭?”他手里漏出的深棕色烟草被风吹散,“你说三年前那场车祸是盛世尧安排的,证据呢?” 听到质问声,邢亮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嘴唇下抿,咽了一口唾沫,“我确实调查过了,当年肇事的货车司机就是盛世集团下的员工。” “有什么用?和盛世尧没直接关系就一点用都没有。”陆斯回声音的温度机械而冰冷,“如果三年前不是有人及时救了我,我就死了。你们一句调查过了,就能交待得了?” “你说得对!不能。”呲呲的刹车声随着话语声响起。 邢亮踩了刹车把车停到路旁,将烟头用力捻灭,声音沙哑,“这三年我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想过几万遍如果你出事儿的时候我能早到一步多好,也一直在想要是当时我哪怕像现在一样是个队长,有点调查的权力,案子是不是也会有转机?” 他深陷的眼眶变得猩红,情绪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这三年我一直在盯着盛世尧一家,可还是没有办法找到他犯罪的证据。我讲这些不是为了卖惨,是想告诉你,我这个警察当的就是他妈的这么窝囊!” “我证明不了他有罪,也证明不了你无罪!”邢亮嘴角处挂着的绝望感让整张脸看起来都有些病态,在几秒间又猝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两手狠力揉了揉自己坍塌的脸,哀声说,“我没有办法…” 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在探寻一个发泄口罢了,陆斯回知道邢亮心里的内疚像一座移不走的大山。在刑亮能力范围内他能做的已经都做过了,不欠自己什么,毫无疑问他是个好警察。 然而,刑亮情感的发泄口能在陆斯回这里,可他的出口,又能在哪里呢? 沉默片刻后,陆斯回憎恶自己的情绪被轻易牵动,冷眼看向道路前方,开口道:“开车。” 又上了路,路上变得安宁多了,到了目的地邢亮还问他有没有钱,要不要直接等他出来一起回南城之类的问题,陆斯回没理他那些废话。 下车后,本想直接走掉,却自我拉扯,陆斯回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胳膊搭在车门上弯下腰对坐在车里的邢亮说:“把你心里对我的自责,惭愧收起来,操心到 分卷阅读9 别的案子上比什么都强。” “关于清白,从郑欲森开始,我自有安排。”陆斯回说完碰上车门往前走。 “有计划就行,有什么我能帮到忙的尽管开口!”邢亮通过开着的车窗,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喊道。 过了马路,陆斯回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个果篮还有俩礼盒,找到了老陈他家,一栋外表看起来已经十分破旧的五层楼房。敲门前他犹豫了几秒,老陈入狱后她妻子前几年每月都来探视,后来却再没来过,只写信。 同牢房的人都说老陈他老婆肯定是和别人搭伙过日子跑了,还说他不值当,因为老陈当年进局子的原因是,他把强奸他老婆的那个畜生杀了。 敲了四五下后,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才开门,半掩着站在门后问,“你找谁?” “请问你是陈国华的妻子吗?陆斯回问。 “我是,你是...?”那女人面露疑惑。 “我和陈哥在监狱里认识的,他托我来看看你和孩子。” 陆斯回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含糊不清喊叫的男声,紧接着女人瞧了一眼声音的方向后赶忙说:“你快进来。” 房子老旧,陆斯回进门的时候还需要弯下腰,刚进来手上的东西就被一青年抢了过去,可那青年的行为举止完全像个六七岁大的孩子。 “不好意思啊...陈义前几年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摔着脑袋了。”陈妻说着眼睛就红了,想要拽回孩子手里的东西还给他。 “让他吃吧,就是给你们买的。”陆斯回看着大喊大叫的陈义说。 陈妻松手,陈义马上抱紧果篮钻到了房间角落。 “你快坐,我给你倒杯水。”陈妻擦了把眼泪去了厨房。 陆斯回坐在沙发上,环顾着这个没任何值钱东西的、狭小又残败的家。他又望向蹲在角落里,眼神警觉的陈义,自然明白陈妻后来为何没去探视老陈,只写信了。 陈妻将水递给他,局促不安地坐在了他对面的凳子,磕绊地问,“老陈...他还好吗?” “身体挺好,一直都很牵挂你和孩子。”陆斯回道。 陈妻的眼泪倏地往下掉,“他肯定觉得我不等他了,跟人跑了吧?” “没有。”陆斯回握着水杯说:“他只是放心不下你。” 陈妻一张口,情绪便更控制不住了,“我不是不去看他,是孩子摔傻了一刻都离不开人...我不敢告诉他,他为了我杀了人,把孩子交给我,我也没能照顾好。”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啊!”陈妻止不住地啜泣。 长久而压抑的悲伤迸发,能做的似乎只剩流泪了。 “一个人带孩子生活艰难,陈哥爱你,知道了也不会想要责怪你。”陆斯回没想说安慰的话,只是说了实话,“他在里面跟我讲过你们怎么相识的,怎么相爱的,什么时候有陈义的。” “他说这辈子浪费了太多时间,你受了太多苦,下辈子要早早找到你,保护好你。”陆斯回平静地转述,水杯里的水逐渐变得温吞。 陈妻听到这里,哭着却又笑了出来,笑着却又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的陈义看到母亲流泪,却吃着手里的香蕉乐呵呵地大笑,那时陆斯回才感到踩在脚下的地真正的实了,也真正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因为他正亲眼目睹着尘世疾苦。 那天下午他没有一丝觉得陈妻的哭声惹人烦,他只是安静地坐那里,只有一缕阳光的逼仄房间里,看着她流泪,听着她诉说。 天知道,他有无数次都想像她一样,没日没夜地流泪,整晚整晚地痛哭,撕心裂肺地号泣。 可是,他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 我小时候误打误撞去过一个劳改农场,扒在栏杆边儿往里看了没一会儿,就被看守农场的一个叔叔滴溜走了……好好教育了我一顿,打电话给我家长让他们看好我别再来。我就留下了严重的逆反心理,后来大了,有一阵子见天儿去那个劳改农场,专门找那叔叔(已经变成了爷爷)聊天,他估计要烦死我了,然后他退休了,我就没再去过了。 记得收藏+投珠珠,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三章 风起雨碎 第三章 风起雨碎 乌云密布,才下午四点整个井和市的天空就昏暗的不透光,阵阵大风刮过还夹杂着尘土。雨要下不下,不流通的空气让人感觉实在闷得慌,这天气真是糟糕透了。 诊所里一个客人都没,光线暗暗的,林漫瞟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梁青维的消息,心里更加沉闷。起身去开灯,顺便把诊所的玻璃门拉出一条缝来,望了望门店对面的井和广场也空无一人。 本打算要不索性关了店回家,可又转念一想,到家也是一个人,而且自己也马上要从这门店搬走,于是生出留恋,坐下继续翻起了手上那本新闻书,却一行都看不进去。 说起来,情侣之间置气发生争吵是常有的事,可林漫和梁青维在一起快六年却从未吵过架。这让梁青维的一众好友,用理性或者成熟这样的词汇来评价他们 分卷阅读10 之间的感情,还纷纷表示羡慕不已。林漫听到后觉得有点儿讽刺,她心里其实清楚,自己跟梁青维不过是用一种类似于冷战的方式去处理矛盾,并每每冷战到最后,都是她选择了退让。 正走着神,林母来了电话,林漫接起,“喂,妈,怎么了?” “你在哪儿呀,小漫。”林母摘下围裙坐在沙发上。 “我在店里呀。” “不是下星期就搬回来了吗?怎么还在店里待着。” “我闲着也是闲着,房租都交到月底了,下星期搬走本来就亏,这两日开着偶尔有人来买点狗粮猫粮啊什么的。” 时间过得说快也慢,林漫在井和怎么也待了三年,林母知道她心里说什么也是有些不舍的,“我是怕你累着,光收拾店铺、打包行李你年前就忙了两三个月,这两天得空你就多休息休息。” “没事儿,我不累的。”林漫问,“林昂呢?” “今天周日和朋友出去打球了。” 林昂现在读高二下半学期,学校课程安排得紧,一周就休息一天,但他爱运动,每周日下午他都会出去。 “这个天气打球啊。”林漫看了眼店外,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都快压在了行人头顶上了。 “咱们这儿今天天气很好啊。”林母笑了笑,“是井和预报要下雨,我早上还提醒你拿伞,你带了没?” “哦,对,带了,脑子里想岔了。”林漫失笑,这样错乱的情况常有,比如林昂有时候和她说起来,家附近又开了哪家小吃店特别好吃,她脱口就让林昂带一份儿给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另一个城市。 “下雨注意别着凉。”林母顿了顿,试探地问了句,“你搬回来,青维他们家那边真没什么意见?” “没呀,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我是怕你们之后因为两地隔得远,生出什么不愉快。” “不会的。” 离家的人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林漫没和家里说梁青维其实并不赞同她搬回南城,连梁母都摆了好几天脸色。两人已经冷战了小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也就在微信上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她本就性子柔,哪怕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愿干撕破脸的事儿,但时间长了,她的心情自然就堵的就和这天气一样,指不定哪天就爆发了,毕竟人也不能老憋着。 打着电话看见诊所外放的牌子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起身出了店门,弯着腰一手收着拒绝停车的黄色提示牌,另一手拿着手机,嘴里嗯嗯啊啊的和妈妈闲聊着。 收到第三个牌子时,自己眼前的地面上猛然吧嗒吧嗒落了几滴血,吧嗒吧嗒。 落在水泥地上的血珠让林漫一惊,随即抬身,诧异地看向忽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对方的手臂正在流血。 可还没看清楚人,霎时间闷了一整天的天空哗地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就迅速往下砸。这感觉像天上有人直接拿着一大盆水往下泼,地面在瞬间就被雨水浸湿,地上的血液也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林漫赶紧和林母说下雨了,挂了电话就往店里跑,跑到店门檐前回头,却看到那个男人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侧身隔着大雨望着她。林漫瞧着他还在涌出鲜血的手臂,着急地冲他招手,“进来啊!” 医者仁心,没什么迟疑就把人带进了门,她说了句“稍等”,然后就放下手机跑去拿消毒包扎的用具,回来的时候还递给他一条毛巾。 “坐。”林漫让这人坐在高脚凳上,自己站在他跟前,握住了他那只有些冰凉的手,小心地将他黑色卫衣的袖子又往上挺起了些,避免碰着伤口。 “消毒会有点疼。”她专注地注视着他手臂上的伤痕,夹起医用棉蘸上碘伏在伤口处消毒。 凳子上的人还是不吭不响,让林漫眉头蹙起,抬头瞥了他一眼。这才看清他的样貌,却与对方视线相撞,两人距离又近,她回避了眼神,把注意力放回包扎上。 按压了几次止住了流血,林漫边给他缠着纱布边在脑海里回放这人的长相,寸头、高鼻梁、眉骨分明、容貌硬朗生得好看,可眼神…… 她找不到形容他眼神的词,但觉得他要是换个发型会更帅,虽说现在这个造型让人一眼难忘,但头发实在太短,像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 陆斯回视线下沉,看向林漫包扎的动作,她的手修长干净,皮肤白皙,手腕处空无一物。因为刚刚淋了雨,她的发鬓湿着簇在一起,其余的长发微卷披在身后,额头光洁,眉眼看起来有几分古典美人的韵味,和自己三年前见到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只是,她不曾记得过他。 包扎结束后,林漫有职业习惯,不放心地问道:“还有没别的伤口?” 陆斯回摇摇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没了。” 声音竟也很好听,可说的词太短,低音一划而过像被短暂敲了一下的钢琴键,林漫想再听得清楚些却也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对话,低头收拾着医疗工具。 “我能再待会儿吗?”静悄悄的氛围里骤然传来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种莫名的辽阔感,深远而汹涌。林漫的听觉得到满足,可心里却有些不 分卷阅读11 满,感觉对方没有道谢的打算,虽说为他包扎伤口是顺手的事,自己也没想求回报,但还是觉得不舒服。 她望了望店外的大雨,就算现在下班,一路走回家也一定会被淋个透透的,便点了点头说:“随意。” 因为屋外雨声的缘故,店内显得更加清静,林漫坐下接着翻起刚刚读的那本书来,心里暗自打量着这个坐在不远处,安静又落魄的人。 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卫衣能看出来是几年前的老款式,年龄应该比自己稍长两三岁,可发型又那么黑社会的架势,照这样推算,眼前的人像个三十来岁一事无成的混混,但是—— 思绪被对方太过直白的眼神打断,不是林漫自作多情,是他的目光真的始终落在自己身上,两分钟过后,她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是在看我吗?” 问完几乎没有任何间隙,就听到他的回答,“嗯。” 这倒是让林漫一下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承认,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顿了几秒才问,“看我做什么?” “看书。”陆斯回的眼神落在她手里那本书上,他回答得都很快,直来直往。 她想了下他话的意思,是说他在看自己读书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雨没有停的迹象,聊聊天总比干等着强,“你看过这本吗?”林漫放下那本《新闻真相》,书的作者是钟客行。 “嗯。”陆斯回观察着她的面目表情,看她会作何反应。 在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时,林漫也只是点点头,没觉得意外。一个人的外形容易乔装改变,但随身带着的气质却藏不住,从她的观察来看,即使他真的是个混混,也是个会读很多书的混混。 但就算她观察力敏锐,也无法得知陆斯回何止是读过这本书,他甚至能够将整本书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林漫突然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又觉得自己和他一定不会再见面了,问来做什么。但不会再见了不更应该问问名字吗? 心里又冒出一期一会这个词,说一辈子就见那么一次的人,要好好对待。想想自己对他还不错吧,救死扶伤她可是占了一半,便酝酿了几秒开口问正在看店外大雨的他,“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又觉得直接问对方的名字有些不礼貌,补了句,“我叫林漫。” 陆斯回望向她,这次反而没有秒回。 就像两个人故事的终点,是忘记彼此名字的那瞬间,这人啊,在得知对方名字的一刻,故事就开始了,不是吗?陆斯回看着在暗暗柔光下的林漫,心里流出隐秘的挣扎。 屋外的落雨像是碎了一般,砸在地上又溅起,林漫也望着他,终于在闷闷的雨声中,听到了他好听的声音,听到他说:“陆斯回。” 故事,起风了。 听到斯回二字,她就立刻想问问他是哪两个字,“是哪个斯,哪个回?” 门在这时却被推开,雨水的味道随之从门缝中灌了进来,将诊所里原有的气氛扰乱,她侧目看到梁青维进门。 梁青维一进来就看到了门右侧坐着的男人,问林漫,“有客人?” 林漫坐着没动,淡淡地回,“嗯。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梁青维将黑色的雨伞竖在门口的伞架里,雨珠滚在了地板上,他走到林漫身旁,俯身低声在她耳边说:“不生气了,好吗?” 鬼知道为什么林漫脑海里第一反应竟然是,虽然梁青维的声音已经足够动听,但与那个男人的嗓音相比起来,就显得逊色。 两人说话,有外人在不合适,陆斯回的着装打扮和他手臂上的包扎,让梁青维大致判断出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下了逐客令,“这位先生,我们要下班了。” 店内只开了一排的灯,一半明,一半暗,一半隐晦,一半清醒。陆斯回仿若瞧不见梁青维这个人一般,视线依旧只落在林漫身上,站起身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逝者如斯的斯,回家的回。” 说完就朝店门口走,雨下得这么大,林漫叫了他一声,“等一下。” 她拿出早上放在包里的雨伞,走过去递给他,“拿着吧。伤口不能碰水,两天换一次纱布,渗血就一天换一次。” 看着她手里这把折叠整齐的白色雨伞,陆斯回没什么犹豫,接过后推开了门,仿佛在故意让自己对她有所亏欠。林漫看着他的背影,又没等到应得的一句谢谢,正有些后悔把自己的伞给了他时,陆斯回转身对她说了句:“再见。” 这句再见的重音放在了“见”上,不像是道别,像是我们会再次见面般的预言。她根本没指望他还会回来还伞,想着哪里会再见的同时,他消失在了大雨中。 陆斯回撑着这把在黑夜中有些乍眼的白色雨伞,走在陌生的城市里,陌生的街道上。他是故意割伤自己的手臂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像三年前一样没有任何顾忌,选择了帮助他,这竟让他没来由地感到烦闷又混乱。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只断掉的花藤枝蔓手镯,翻转了几下,眸底失了光。 梁青维还是头一回体验到这种被无视了个彻底的滋味,而且刚那男的看林漫的眼神,让他实在不悦,便问,“搁哪儿认识了这么个人?” 门一开一合让林漫觉得 分卷阅读12 有些冷,她摸了摸胳膊说:“不认识。” 说完不认识,却袭来了一种熟悉感,脑海里某个犄角旮旯像被翻了翻,连刚刚在大雨中的场景都有些似曾相识,难道在哪里见过吗?她又细想了下在井和市确实没遇到过这么号人,快想起又想不起来的感觉还挺难受。 不认识就好,梁青维拿起林漫挂在衣架上的大衣说:“去我那儿吃个晚饭吧。” 心里还有芥蒂没解开,林漫没心情,穿好衣服,往包里装着书说,“我想直接回家,累了。” 可能因为天气太差,梁青维也没有再次提议,点点头说好。 关了灯出门锁了店,林漫和梁青维打着一把伞往走向车的方向,伞似乎有些小,她的右肩淋湿不少。 车上的气压格外低,梁青维放了首轻音乐,开口道:“今天妈打来电话,问我们计划什么时候结婚,你有什么想法吗?” 雨滴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像敲着脆鼓点,和那音乐声实在不搭,林漫手肘撑在车窗处,略带苦涩地反问,“我该有什么想法呢?” 话里带着的攻击性让梁青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妈也是为我们找想。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现在要搬回南城,也该考虑结婚的事了。” “所以我们只是时间到了,应该结婚了…是吗?还有,你妈妈是为你找想,她在乎的只是你的想法,你的决定。”她伸手将音乐关掉。 林漫现在几乎一点就着不是没有原因,长期以来想把心中所想的表达出来,却始终没有机会,那些怒意也好,委屈也好,不断挤压累积,快要忍耐到了极限。 “小漫,你今天怎么了?”梁青维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说要搬回南城也好,还是放弃了兽医这个职业要从事新闻业也好,我们最后不是都答应了吗?” “是要我感谢你们吗。”林漫坐直,离开了椅背,声音略微提高了些,“我做关于自己人生的决定,首先需要得到你们不情不愿的答应,其次是不是还需要感谢你们?” 车已进了小区,梁青维将车开到单元门口,低声说:“我们先冷静冷静吧。” 又是如此,每次像这样的谈话都是无疾而终,他可能从未想过真正地去解决问题,林漫解开安全带,自嘲地问,“我们还要怎么冷静呢?” 她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连电梯都没搭,一口气上了十层。回到家刚一开门,就扑面而来一阵风,赶忙跑到阳台关上敞开的窗户,阳台上晾着的衣服被雨水打了个遍,满是一个个小泥点。 十几件衣服全白洗了,林漫有些气急败坏,也不拿取衣杆直接用蛮力往下拽,拽到一半又和自己赌气,把手里的衣服全部扔到了地上,走去厨房。 打开冰箱却空空如也,又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阳台上散落的衣服、填不饱的肚子,让她顿时觉得自己何苦在这儿再熬这几天,便当下决定明天她就要回到南城,于是付出实践,连夜收拾起了行李。 第二天上午,林漫出现在自家门口的时候吓了林母一跳。 “妈,我回来啦!”林漫拖着俩行李箱,还背着一个大包,昨晚收拾了一整夜。 “你这孩子,怎么今天回来昨天打电话也没说一声?”林母赶紧帮她把行李箱拉进来,见到她就满眼含着笑。 “这不给您一惊喜吗?”家里暖和,林漫进门就放下包脱掉大衣。 “怎么这么突然?你一个人回来的?怎么回来的?青维没送你?”林母大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在那边待着也没意思,就提早回来了。青维他做生意忙,我就坐飞机回来的。”林漫心里编排着,一一作答。 “那你和妈妈说呀,妈妈去机场接你。” “诶呀,不用,我都多大人了。”回到了自己家,林漫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我爸呢?”? “你爸出去下棋了。”林母拿来抹布准备擦擦行李箱上的灰。 “妈您别收拾它们了,就先放门口,我一会儿收拾。”林漫拉过林母,从背后拥抱住了她。 “怎么了?”林母握住林漫的胳膊,向后回头。 感受到妈妈身上的温度,她鼻子有些泛酸,轻哼一声,“想家了。” “傻姑娘。”林母拍拍她的手臂,“中午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想吃您做的炖排骨,我在外面饭店吃的没一家做的比您好。”林漫笑着撒娇,和妈妈一起坐去了沙发上,“中午我去接林昂吧。” “好啊,他刚好自行车坏了,今天没骑。你开车去吧,你们姐弟顺便买些喜欢的零食饮料,开车好拿。”林母拿给她一杯水,“你回来了就常开开,你爸现在退休了,也用不上车,我都怕它在车库生锈了。” 三年前,林漫的车被撞坏,拉去保修,她又急着去井和,就没等修好再开车去。等修好后,林漫也不想在井和天天挂着个外地车牌满街晃悠,便把车留在了家中。 林漫笑道:“妈,那车搁车库怎么会生锈,您太可爱了。” 她接着和妈妈扯了会儿闲天,又躺在沙发上稍休息了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门去接林昂。 下到负一层,进了地下车库看见车的一刹那,林漫忽地意识到,昨 分卷阅读13 天遇到的叫陆斯回的人,就是三年前出车祸的那晚,她做了应急处理的那个人。 三年过去,林漫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当年躺在血泊中那个男人的眼神她不会忘记,新旧记忆渐渐重合,陡然有些不寒而栗,昨晚的相遇看来不是巧合,对方见自己做什么呢? 林漫上了车,耳边又回响起了陆斯回说的那句“再见”。 中午12点一到,南城一中的电动门吱呀吱呀缓慢地向左推移,学生们聊着天涌出校门。林漫站在车前,时不时地踮起脚尖眺望着校门口,没一会儿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高高的林昂,他旁边还有个跟他差不多一般高的男生,两人正推着自行车聊着天缓慢地往外挪。 “林昂!”林漫喊了他一声,他没听见,林漫又挥着手喊了一句:“林昂!” 林昂正和顾扬聊着球赛,隐约听见有人喊自己,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林漫,“我靠!我姐!” 林昂脸上随即咧开一个超阳光的笑容,撂下一句“先走了”,就二话不说扒拉开前方的人群朝林漫跑去。 顾扬顺着林昂的方向望去,怪不得林昂老提起他姐长得有多好看,还称他姐为靓女。本来林昂长得帅也能猜到他姐一定漂亮,但他几乎遇到个长得差不多的就夸好看,以至于让顾扬着实怀疑他的审美。 可现在真实地看到他姐的长相后,顾扬感叹林昂的语言表达能力真是太差劲了,因为这货形容美人也只会用好看俩字儿。 “靓女!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林昂走过去,一把揽住林漫的肩膀。 “臭小子,没大没小。”林漫笑着打开他,瞧着远处刚刚和林昂走在一起的男生说,“你和人家打招呼了没?” “没事儿,我们不介意这。”林昂看了一眼顾扬已经骑着自行车走了。 “叫什么?人长得很帅啊,文理分班后你新交的朋友?”上车后,林漫边倒车边问, “顾扬,原来一个班儿的,他去学文科了,分到了隔壁班。” “那之前怎么没见你们一起玩儿过?” “之前不熟。” “原来在一个班不熟,分班了反而熟了?林昂你不会分班以后在你们班交不到新朋友了吧?”林漫又开始瞎操心。 “姐,你瞎想什么呢?你弟我社交小能手好吧。”林昂现在注意力都在他姐提前回来这事儿上,问道:“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当然不走了。”林漫语调轻快,出发去家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 一路上林漫问了一堆关于林昂学习上的事,两人说说笑笑,到了超市后她推了一个手推车说:“咱们速战速决,看着买点儿你喜欢的,顺便再挑个礼盒,明天我去见姑姑。” “好嘞。”林昂接过她手里推着的推车,站在她身旁。 “你现在个子蹿好高啊,腿这么长。”林漫拿了桶酸奶,“我基因也不差啊,为什么比你矮那么多?小时候我比你高的日子简直一去不复返。” “姐你也不低吧?169不是你们女生女神身高吗?” “可你比我高快二十厘米,我现在看你都得仰视,仰得我脖子都疼。” “那您说一句不就得了,我仰视您。”说着林昂就叉开他那双大长腿,和林漫平视。 “快站好,别挡着道儿了。”林漫被逗笑,却又想到了梁青维,脸上的笑意随之敛了回去,发觉一直被要求仰视一个人果然很累啊。 大致挑了些东西就去排队结账了,林昂站在林漫身后纠结片刻要不要开口,他向来不看好他姐那个男朋友,他姐这次回来得仓促也怕是和男友发生了些什么摩擦。但自己过多过问姐姐的感情生活又不合适,思来想去敲了敲林漫的肩膀。 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轻点了两下,林漫回头,听到林昂在喧闹的人声中对她说:“靓女。”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弟我都挺你。” —————————————— 林昂:谁敢欺负我姐我弄死他。 作者:瑟瑟发抖。 一周过得可真快呀,我算是发现了,事儿都是赶着来,不写小说工作不忙,一动笔,工作就和山一样多,哈哈。 记得收藏+投珠珠(点击我要评分,即可送免费珍珠),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四章 甜薯浊酒 第四章 甜薯浊酒 南城2月初的气温渐渐回温,午后的阳光照暖大地却不晃眼。 陆斯回踏入南城,让他感到异样的是,自己明明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三年,却像从未离开过。他站在人头攒动的车站,身边是嘈杂的行人声,目光变得愈发坚决。 三年来,叶轻鹤曾在脑海里模拟想象过无数次,接陆斯回回家的场景。他以为自己能笑着对斯回说一句“南城欢迎你”,然后再如过去一般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好让那些苦楚通通翻篇儿。 可当他见到陆斯回出现在车站时,看着斯回身上穿着不合时节的卫衣,独自站立在人海中,他的眼里就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湿意。光阴不动声色,却如狂风恶浪教人飘零,三年…怎么会这么长,这么长? 他背过身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试图做到内心平和,向陆斯回走 分卷阅读14 去。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陆斯回也望见了他,露出了一个平淡的微笑。 一步、两步、三步,却越走越快,叶轻鹤奔跑向陆斯回,两拳相碰,又一手勾揽住了他,沉声说,“欢迎回家。” 开口的嗓音已经颤抖,陆斯回愣了几秒钟,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讶异又煞风景地问,“你哭了?” “你丫才哭了!”叶轻鹤松开手,眼眶明明发红却嘴硬。 推推搡搡,熙来攘往的车站,日日都要见证数万次的重逢与离别,倾听声声喜悦或悲泣。这些真情包裹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也同样流淌在斯回与轻鹤的心中,老友无需废言,一个眼神,就什么都懂了。 两人肩并着肩,往车站出口走去,轻鹤说:“你好像变结实了,也晒黑了些。” “里面劳改运动量挺大。”陆斯回此时到倒没觉得自己有太大变化。 回家的路上,叶轻鹤指了指后车座上的衣服包装袋,“先去我家,跨个火盆,洗澡换了衣服,再吃顿饭。” 陆斯回点点头,看向车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南城街景,半阖着双眼,倚靠在椅背上,任由阳光洒满在他的身上。 日光下沉,树影斑驳流转,一路无言。叶轻鹤明白自己要开始习惯陆斯回的沉默,习惯他变得寡言少语。这样的沉默并不难耐,只是需要习惯。 回到家陆斯回跨过火盆去了晦气,去浴室冲澡。热水的蒸汽将镜子模糊,他抬手擦去雾气,认真地看向镜中的自己。附着水珠的皮肤确实黑了些,眉毛错落,下巴冒着青色胡茬,此时一切才让他感到目生。 监狱里没什么镜子,他几乎快忘了自己的模样。 冲完澡出来时,叶轻鹤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中间摆着的是一块儿完整的豆腐,轻鹤递给他勺子,“迷舟交代我,让你必须吃口豆腐,清清白白。” 陆斯回挖了一勺,放进嘴里,除了豆香味还有一丝苦味。 “虽然不信,但也图个安慰。”叶轻鹤倒了两杯黑啤,还是他们大学时总喝的那个牌子。 二人碰杯后,陆斯回一口饮下,酒竟有些割嗓子,他看着空杯上还留有的气泡,涩笑着说:“太久没喝,酒都变烈了。” 轻鹤笑笑,“喝酒的人没变就成,浊酒一杯,庆我们喜相逢。” 进来家时,陆斯回就环看了一圈,没有瞧见任何女人的痕迹,便问道:“你和迷舟怎么样?” “去年分手了,然后以朋友的关系在相处吧。”轻鹤又将酒倒满。 “怎么会?”陆斯回眉头皱起。叶轻鹤和顾迷舟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真心实意地相爱多年,物是人非这样的词,不该出现在他们二人身上。 “这个改天再说,住的地儿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还是原来那儿。”轻鹤手肘支在桌子上,“你不过来,要不我搬过去?” 他放下筷子,明白叶轻鹤是怕他再出事,装作嫌吵闹,“监狱一间房六个人,你让我清静点儿吧。” “也对。”叶轻鹤思忖片刻道。 酒一杯一杯饮下,话一递一句聊着,一不留神,就让人混淆,此时此刻究竟是过去还是现在。 “鹤儿。”陆斯回喉结翻滚,“真的谢谢…照顾我的家人,还有,一切。” 叶轻鹤怔住,他听得出陆斯回道谢的声音里,隐约间还流露出了一种难以释怀的自责感。 可他却无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一起言语在斯回的沉痛前,都会显得那么傲慢与虚浮,他故作无感道:“谢屁啊谢,我们讲什么谢。” 两人也没贪酒,简单吃了几口饭便收拾了碗筷杯盏,叶轻鹤拿出一摞文件夹,“这些都是盛世尧这几年搞的项目资料,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盛世尧这个人,小心谨慎,行事缜密,我们能做的,唯有观衅伺机。”陆斯回接过那摞文件,摊开在了茶几上,大致扫过,“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来。” “你的方向是什么?”轻鹤坐在了侧面的沙发上。 “三件事。” 陆斯回一改刚刚脸上的柔和,转眼间就露出了凶狠又肃杀的眼神,他几乎用着最冰冷,最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下了他锁烙在心头的话,“我要郑欲森永不得踏入新闻界。我要整个盛世企业塌败为灰烬。我要盛世尧之子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杀人要诛心,叶轻鹤意识到陆斯回真正要的,不是简单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泄愤,他要的是夺人命门,一场彻彻底底的摧毁。然而,复仇者,以血洗血,最后手上淌着的血,究竟是自己的多,还是那伥鬼的多? 可,经历了那样的事,到了如此境地,若换作是叶轻鹤他自己,恐怕早没了理智,再出格的事也能干出来。如今,他能做的,就是站在陆斯回身旁,予以后盾,加以控制。 一切都需三思而行,叶轻鹤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让陆斯回看,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坐在酒吧里,画质有些模糊。 “这个人叫周雁辞,是盛世尧最得力的手下。”他边说边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三年前他不在南城,那会儿盛世集团对外称派他去国外扩展海外业务,他去年底才回国。” “回来没几个月,就相继接 分卷阅读15 手了盛世集团旗下的电影、酒吧、游戏、会所等大量产业。最近在行业里可是名声大振,都快比盛世尧的名字响亮了。”叶轻鹤将其中一支烟递给他。 陆斯回微晃了下手,犹如真戒了。 在监狱待过的人都想烟想得发狠,往往刚从里面出来,恨不得一口气抽个四五包,叶轻鹤微微感到诧异,但也没太在意,把烟又放回烟盒,继续道:“盛世尧这两年病痛缠身,说不准哪天出个什么闪失。可周雁辞这个人卓尔不群,你说盛世尧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这么大的产业,可能有一天到了头,却落不到他儿子手里吗?” 陆斯回揣测着盛世尧的性格,虽不能轻易下结论,但他明白,“飞鸟尽良弓藏,功高盖主的人,头上都悬着刺。” “你知道更有意思的是什么吗?”叶轻鹤眼里闪现一抹光亮。 “什么?” “周雁辞是盛世尧的养子。” “养子?但姓周?”陆斯回的声调里透出意外,目光又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对!周雁辞7岁的时候进了盛家作为养子,四年后,盛世尧才有了自己的亲儿子。”叶轻鹤手里打了个响指,“但重点是养子又不是义子,他身为养子还能不姓盛,姓本家姓,可想这个人的性格还有能力。也由此看来,他和盛世尧的关系恐怕不是什么养育之恩,能一言概之的。” “你想想看,盛世尧左手是养子周雁辞,右手是自己亲儿子盛天豪,一个32岁能力超群,一个21岁骄奢淫靡,面对着盛世这份金银山,这三个人能不发生些什么吗?” “从这个人身上,或许能挖到点什么。” 陆斯回头向后仰,半眯着眼睛盯向天花板上的吊灯,手捏了捏后颈部又猛然坐直,对他说:“周雁辞这个人,是老虎还是猫,看来得会会才能知道。” 叶轻鹤了然,“我把他最近常去的场所发给你。” “好。”陆斯回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站起身拍了拍轻鹤的肩膀,“我去看趟我妈,晚上不用等我。” 轻鹤也起身,拿给他外套,“都忘了时间,你赶紧的。伯母很想念你,在等你回家。” 回家的路很长,陆斯回行在夜色中,月光照亮了他的路,照亮了他的前方。 林昂下了晚自习,看到顾扬给自己发消息,说他们班还要加练半小时英语,让他先走,他就自个儿去校门口买烤红薯了。 “阿姨,拿五个,大点儿的。”林昂笑着对卖烤红薯的阿姨说。 “诶,好。”阿姨年纪已经挺大了,不爱说话,动作也有些缓慢,林昂每次等的过程中还会主动跟她聊两句。 “今天怎么买这么多啊?”她装好红薯,拿着那种过时的铁秤杆称重。 “给我姐买的,她今儿上午回家了。”林昂从口袋里掏出专门准备的现金。 现在都是扫码支付,但卖烤红薯的阿姨不会用,因此有很多人知道不能电子支付,觉得麻烦就不再买了。 每天上下学,林昂看见不管打雷下雨还是下大雪,阿姨都会出摊,还总会喂路过摊位的那些流浪猫狗,他便常准备好现金来这里买烤红薯。 “回家了好啊,21,给20就行了。来,拿好。” “那怎么成。”林昂双手接过,付给阿姨钱,又挥了下手说:“我走了姨。” “诶,你注意看路!” “您放心!” 放学半个小时后,学生们也大概走完了,阿姨把火炉上剩的红薯放到下面火炉仓,盖上仓盖。收拾妥当摊位附近后,绑好火炉,抓住三轮车车把往坡上走,她家距离这里挺远。 骑车上坡容易往后栽,还是推着上安全些,但她碍于年龄推得费力且慢。可没走两步,却突然轻松,回头一看,她那双因疲惫生活而浑沌的眼睛,在顷刻之间有了光辉。 陆斯回站在车后推着车,眼眶变红注视着母亲。 母亲盯着他盯了十几秒,像在确认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又很快扭头,用粗糙的手背擦掉眼角水渍,扶上车把,母子二人都没说话,继续推着车上坡。 路灯昏黄,陆斯回望着母亲的背影,他的母亲变得小了。是的,就是小这个字,不是瘦弱,不是单薄,也不是羸弱这样的词。在他记忆里,母亲无论做什么都干脆利落,母亲的背影就像别人家的父亲一般,高大挺拔。可岁月摧人,再次见到,母亲已变得苍老许多,他对自己的责怪更重、更深。 上了坡后,母亲停下,转过身去,脚步往右侧挪了几步,两手揉搓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择词,“是我的回哥儿,回来了,对吧…?” 陆斯回如鲠在喉,良久从喉咙中应声,“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就是要听到一句肯定的话,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母亲的语调变得铿锵有力,脸上露出了带有一缕悲苦的笑容。 不知为何,夜晚的风都不冷了,回到家后,进了院子母亲让他先进屋,陆斯回没有进去,而是坐在了门前台阶上,看着家前面的菜地。 陆斯回的母亲名叫安月,为人纯良,一辈子都在与土地打交道,嫁夫生子,勤勤恳恳地活着。只是命运多舛,在她生下第二个孩子,女儿陆光莱后,她的丈夫 分卷阅读16 却害了病,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安月悲痛欲绝,但还是强撑起精神,既当妈又当爸,努力赚钱供两个孩子读书,两兄妹争气又懂事,成绩都是顶好的,孝顺贴心。左邻右舍说她虽然丧夫,但命也没那么差。可后来发生的事,让人明白,一辈子只要没活到头,命好命坏这事儿,谁都说不准。 “给。”安月从火炉里挑出一个大的红薯,拿给陆斯回,也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陆斯回接住,想他和母亲上一次像这样并肩坐着,是什么时候。 “以后还要做新闻那一行?”安月问道,她鬓角的发已变白,几缕银丝被风吹在了嘴边。 “嗯。”陆斯回帮母亲将发挽在耳后,手里的红薯还很烫,他拿着在左右手颠倒了几次后,剥开了红薯皮。 沉默了几秒后,安月开口道:“妈妈我…没念过几天书,也不懂新闻怎么做。” “我晓得的,只有地怎么种。”安月指了指那片土地,语言质朴,“就像那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红薯,表面都是黑土,看着脏,可我知道从春天种下苗开始,我一点都没敢马虎,所以它肯定是甜的。你吃一口尝尝。” 陆斯回咬了一口,甜味迅速蔓延开来,点头道:“很甜。” “回哥儿,把那些淤泥都冲洗干净,堂堂正正的做人。”安月拍拍儿子的背,“我不信老天爷会再闭一次眼,人活着,腰杆儿得直。” 手中金灿灿的红薯还冒着一丝丝的热气,向上飘浮。陆斯回错了,他的母亲,不会因生活苦困就被压弯脊梁。 他的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 “小妹阿莱知道你回家了,会高兴的呀。”安月柔声用着方言低喃道。 “改日我去看她。” 明月当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他和母亲坐在门前,心里都念着同样的人,念着一提就会落泪的人。 林昂回到家后就叫他姐,“姐!出来吃夜宵了。” 林漫合上准备面试的材料,去了客厅,“烤红薯呀,天冷吃最合适了。” “还热着,特甜!”林昂去洗了个手,出来说着就要帮她剥皮。 “不错嘛林昂,看来心里知道疼你姐。”林漫调侃道。 “那可不。” 两人一来一回的闲扯,林母看着家里热闹心里高兴。 “好甜啊。”林漫吃了一口,她虽然不喜甜,但甜份还是让她心情多愉悦了几分,“在哪儿买的?” “我们校门口。” “那下次路过的时候,我也要记得买。”林漫刚说完,手机铃声就响起,是梁青维打来的,她短暂思考了下,接起走向卧室的阳台。 “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去了?” 梁青维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林漫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早一点晚一点回都没关系吧。”林漫听着对方那边传来阵阵杂音,想来他又是在应酬了,自己早上就离开了井和,可他晚上才发觉,有些事大概是不能细想的。 梁青维停顿了几秒,说:“我忙完这一阵,再去南城看你。” “好。”林漫应道。 这通电话结束得很快,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间还不到一分钟,她轻叹了口气,心情倒没受多大影响,放下手机又走回客厅,接着跟妈妈和林昂聊些有的没的去了。 人大概,尽管落魄悲困,尽管失意烦闷,可想到有家能回,就不那么害怕了。 第二日醒来已经不早,林漫平时有早晨慢跑的习惯,今日偷个闲,作罢。她出了卧室看见阳光不错,照到了客厅每个角落,春日已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林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林漫醒了便去厨房重热一下早餐。 “不能睡了,都9点了,中午还约了姑姑见面呢。”她倒了一大杯水解渴。 “那中午就和白露吃顿饭,你工作的事也和能她交流交流。”林母摆上油条和青粥,“这是你爸早上,去你最喜欢的那家早点店买的。” 林漫还半睡半醒,只管傻乎乎笑了下,“我爸又去哪儿溜达了?” “你爸啊,退休了也闲不住,估计还是找张叔下棋去了。”林母坐在林漫面前,分享着好消息,“我早上看新闻啊,南城大桥建总算好了,这么一来去东区方便多了。” 林漫咬了一口油条,“都三年了吧?我记得三年前就开始建。” 南城被一条宽宽的南城河分为东西两区,西区住宅学校偏多,绿化面积占南城70%,生活环境舒适,居民安居乐业,活得悠闲惬意。东区却截然不同,年轻人往往选择在那边奋斗,因为企业、电视台、商场、海洋馆、游乐场大多都建在东区,发展机会多设施也好。东区繁华可谓软红香土,也由此有了个“小南城”的称号。 因为南城河的存在,两区交流很不方便,想要跨区就得绕路,快到南城河的尽头有座小桥,早就不能满足市民们的需求了。 计划的南城大桥也早就说要建,但不是因为资金不到位就是因为设计不过关,还换过数次开发商,工期屡次三番被搁置。现在终于建好,对市民来说方便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建了何止三年呀,现在好了 分卷阅读17 ,我以后去看白露的时候很快就能到了。”林母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哎呦,我要吃醋了。” “才不信你吃醋,你要是吃醋还能往那么远的地方跑?” 林漫耸耸肩,“我这不回来了吗?” 林母轻点了下她的头,又起身去忙活,“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啊,前两天咱们市又建了一所慈善小学,那个金文海真是个办大事的人,解决了多少孩子的上学问题啊......” 林漫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听着关于南城的消息,又低头吃着父亲买的早点,想着自己一会儿要见的姑姑,舒心又安心。 吃完饭简单打扮了一下,林漫便开车到了二台电视台楼下。她坐在车上等林白露时,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点开一个在井和的朋友发的视频,看一半儿又退了出来。 这一片都是各家电视台的办公楼,南城现在收视率最高的就是二台和三台,六台也不差。她姑姑是二台当家主播,她报名工作的是四台,四台算是后起之秀,近三年才做起来,收视率没那么高但公信力还不错。 “这次不走了吧?”林白露刚上车就问。 林漫笑着点点头,“怎么见了我,都是这句话?” “过年前你就说要回来,结果刚过了初一你就又回去了。” “那不是那边还没收拾妥当嘛。”她侧身拥抱了下林白露问,“咱们去哪儿吃顿饭?有没有推荐的?” “前面过了那个路口就有一家,味道不错,离得电视台也近,不少同行都去那儿吃饭。”说着,林白露的手机叮叮地响了两下。 “好,快到了你指一下。” 等红绿灯的时候,林漫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儿过马路,想着姑姑和姑父结婚也有四五年了,便问了句,“你和姑父不计划要小孩儿吗?” 林白露退出消息界面,拿着手机的手握得紧了些,“如果让你形容孕妇的肚子像什么,你会怎么形容?” 林漫想了想,“像母亲搭的小房子吧,宝宝在里面住着,温暖又安全。” “是吗?”林白露扭头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我觉得像个气球。” “啊,对,形状很像。” “快要吹爆的气球。”林白露的声音变得沉郁,“脆弱,一扎就破,一天天变大,撑着身上每一寸的皮肤。” 她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淡淡地道:“怀孕时工作,会被嫌弃碍手碍脚,等生完孩子,上司又会暗示你,既然选择了养育小孩儿就把重心放在家挺。你的工作会有人代替,不,已经被人代替了,你就做些无企鹅35 3 59.596 7 7 Q 裙:78 60~9.98.95*****关紧要的杂事就好。” 女性的职业生涯所面临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儿来。林漫嘴唇有些干燥,侧目看向心事重重的林白露,不知该如何应答,回头轻咳一声,柔声问,“最近工作很辛苦吗?” 林白露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手机上的信息:白露姐,他们下午开会计划把你从主播的位置上换掉,让冯阳那小鲜肉来坐,你得尽快想好对策。 她在心里好似下了某个决定后才回过神来,对林漫说:“还好。” 两人下车进去饭店,上二楼坐在窗边,随意点了几个菜,林白露为林漫倒着茶,“聊聊你和青维吧,有结婚的打算吗?” 看着缓缓流出的茶水,林漫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下,“有时候会想,我和他如果分手了,是不是只会留下一个听起来很久的恋爱时长,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了。” 一听林漫的话,林白露就明白他们二人的感情有了较大的裂缝,却不知缘由,“怎么会呢?” “你不觉得吗?如果让我用一句话去介绍我们的爱情,那恐怕就是:林漫和梁青维在一起六年了。没了,后面我不知道该加什么,放什么句子都不合适。” “什么意思?” “比如,林漫和梁青维在一起六年了,他们很相爱。林漫和梁青维在一起六年了,他们很契合。林漫和梁青维在一起六年了,他们还未疲倦。你看,无论加哪一句都显得那么不合适。”林漫语速较快,像是回忆到了什么。 “你们的问题出在哪儿?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林白露挑挑眉,调整了一下桌子上菜盘摆放的位置。 林漫摇了摇头,“说来话长,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为我们之间从不争吵。” “但这是因为他很爱我吗?还是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她吃了一口菠萝虾,人口酸酸的。 争吵这个词出现后,林白露有些敏感,边给她夹菜边说:“一个女生之所以会和男友争吵,是因为她在潜意识里觉得他不会伤害她,可事实上呢?” “事实上,会受伤的吧。我表达有误,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沟通,对,是没有沟通。” 作为姑姑又从小一起长大,林白露当然希望林漫能一次就拥有幸福的恋爱关系,可如今看来,似乎还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又关心地问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南城,你们之后就异地吗?” “他说忙完这一阵来,我们之后的事情…就再说吧。”林漫语气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可奈何。 分卷阅读18 “来了两人先坐下来好好谈谈,有问题就要解决。还有,不要委屈自己,你总是付出太多。”林白露认真叮嘱道。 “我明白。”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气氛低迷,林白露转换了话题,语调微扬,“你后天面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成,就是一想到会紧张。”说完这句话,她都感到自己紧张得心口一紧,可眼里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放松点儿,没问题的。”林白露很欣赏她这次转行的果敢,便问道:“我一直想问你,这次怎么这么坚决要换职业?毕竟隔行如隔山。” 林漫眉头舒展,“你也知道啊,因为你,我高中就倾心于新闻这个行业,只是我爸让我学兽医,当时我只能顺从。读大学时又偶然订购了《大学刊》,很喜欢上面的一位撰稿人并深受其影响。” “但最重要的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林漫放下筷子,“你才25岁,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我今年27岁,不想成为任何别的人,只想成为我自己。如果再不做真正想做的事,那这辈子我都不会做到了。” 阳光从窗外照入,明晃晃的,杯盏的短影映在桌子上,林漫说完这句话,感到了一种短促的、抛下了沉重的自由感,但很快,那种长久的沉重又重新扑面而来。 “真好。”林白露微笑着点点头,“虽说四台招人没什么专业限制,但要不要我帮你写封引荐信?” “可千万别啊。”林漫赶忙摆摆手拒绝,她最怕不清不楚了。 没过多久,林漫和林白露就离开了。坐在她们身后隔着一面屏风的叶轻鹤,略带忧虑地对面前的人说:“那个叫林漫的女生笔试第三,台里这次招人多,面试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应该没问题。” 刚刚她俩的谈话,正巧被他们听了去。陆斯回喝了口水,也准备离开了,吃完饭他们要去见师父,“吃好了吗?” “好了。”叶轻鹤感觉这事儿宿命感特强,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却无意间一点点有了联系,“她进来四台以后就得和咱们一起工作,但她又和林白露有关系。你说林白露和郑欲森夫妻俩肯定是一条心吧?” “这命运…像张网似的。”他微微烦躁地扭了下手腕处的手表。 陆斯回摩擦了几下手中水杯的杯棱,透过窗户盯着林白露上了车,似没过多注意林漫。叶轻鹤望着他,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一切都不着痕迹。 —————————————— *你才25岁,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步履不停》 因为这个故事人物多,文案我不太会写,所以说一下故事的走向,让大家心里有个谱儿。 复仇的原因是什么,会在合适的时间写出,整个故事由主线(本章提到的复仇三件事)+副线(不同新闻事件)推进。男女主角的情感线会随之增加,还有他们周围的朋友与家人,各自心里的故事也会写到,咱们慢慢来哈。 记得收藏+投珠珠,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二幕 命中命中 第二幕 命中命中 与林漫道别后,林白露一进办公楼层,正在窃窃私语的员工们纷纷闭上了嘴巴,正襟危坐,助理Marry马上过来,跟在她身后小声问,“白露姐,我们该怎么做?” 扫了一眼那些佯装工作的人,林白露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后问Marry,“下午他们几点开会?” “20分钟后,整两点。”Marry关紧门,“会还没开,风声就透了个遍,八成是那冯阳仗着背后有人,自己放的消息,吃相太过难看了。” “要不要我把这份冯阳的黑料爆给娱媒?我有大学同学干那行,不会泄露消息来源。”Marry将手上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 也不知道是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太低,还是林白露自己心生凉意,她坐在旋转椅上,面朝落地窗,十指交叉,瞥了眼照片说:“不用。” “难道我们就这么任人宰割?他代替您坐黄金时间段主播的位置,让您去主持他原来那烂外景节目?”Marry满脸都写着不甘心。 “当然不可能。”林白露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说:“Marry,现如今哪怕是黄金时间段的收视率都低得可怜,电视台就像是一艘在垂死挣扎缓慢下沉的船罢了。明知船要沉,你会怎么做?” “早晚会沉,不如早早跳船?”Marry来回踱了两步,她身上的檀木香水味也随之飘散,“您的意思是放弃这个主播的位置去——?”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玻璃门外站着冯阳,林白露将办公桌上的照片夹进一本杂志中,给了Marry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开门。 “冯主播,您有什么事吗?”Marry问道。 “一杯咖啡。”冯阳语气轻佻,目中无人的越过了她。 冯阳24岁,长相优越和当红男明星都有的一拼,入行才两年没什么资历却一路高升。他进办公室假惺惺打量了一圈后,坐在沙发上摆起了主人的谱,阴阳怪气地对林 分卷阅读19 白露道:“前辈,咱们电视台什么都好,就是这主播办公室的装修品味太差了。” “白色系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不讨喜,等搬进来得找人换掉。”冯阳面露挑衅。 他早就瞧不惯林白露那副好像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被他踩在脚下,自然要抖抖威风,“刚听说前辈您要被换掉时,我也很痛心。可后来想想观众都希望主播上镜,女人可跟男人不一样,女人三十岁之后皱纹想藏都藏不住,台里总得照顾观众的心情不是?” Marry把咖啡端进来后,林白露泰然自若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过Marry手上的咖啡,优雅地走到冯阳面前,却毫无预兆地将咖啡杯倾斜。与此同时,Marry噌地一下将办公室的百叶窗拉了下来。 “你干什么?”冯阳当即怒目圆睁,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焦急地找纸巾,想要擦拭那猝不及防浇满他一裤子的咖啡。 林白露却在他面前站定,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手慌脚忙。 褐色的咖啡渍还发着烫,冯阳气急败坏骂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冯主播这么惊讶做什么?”林白露不退反进,又逼近了他几步,语气却从容温柔,“进别人家院子撒野,还指望主人能好声好气待你吗?” “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我就免费教你一条做人的道理。礼貌,是给有教养的人准备的。”林白露眼神变得凌厉,逼视着他,“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年过三十的女人,就会怕你这样乱吠又蠢的男人吧?” 冯阳手里捏着粘在腿上的西装裤,退无可退,被震慑地又跌坐回沙发上。 就是可惜了那白丝绒面儿的沙发,林白露压低上半身,用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轻启红唇冷冷道:“靠着这张年轻帅气的脸镜头后哄金主,镜头前玩儿偶像圈粉那一套走到今天,就敢来我面前摇尾巴瞪眼了。” 听到金主二字,冯阳的脸顿时面色发青,虽说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但还没人敢摆在桌面上来说。 “是不是觉得学了几年普通话,不用带脑子照着提词器把新闻念下来,就能坐稳主播这个位置?”林白露甩开他的下巴,直起身来,嗤笑一声道:“真是可笑至极。” 身前的压迫感一消散,冯阳便迅速站起身来还想反驳些什么,但又听到林白露接着不慌不忙地说:“吃着碗里还总看着锅里的,劝你带别的姑娘开房时,别不小心刷成金主的卡。” 没成想,连背着金主乱搞这件事也被她知道了去,冯阳登时惊得哑口无言,慌不择路,把自己都给绊了下。 “冯主播,您慢走。”Marry帮他开门,还弯着腰特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Marry笑着讥讽道:“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来您这儿找存在感。” 这不是什么好得意的事儿,林白露并没有任何快感,她从文件夹中拿出照片说:“把这个放大印20份。” “OK。”看林白露有所行动,Marry也放下心来,她可不想又跟着林白露回去当年累死累活采外景的时候了。 时间已过两点,林白露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想起刚刚说的话,觉得甚是讽刺,尤对她自身。她整理了一下妆容,拿起照片出了办公室,走进电梯间上了高层。 “林主播,这间会议室在开会。”门外秘书提醒道。 “我知道,有急事。”林白露敲了两下门后扭开了门把手,面带微笑地对秘书说,“你接着忙吧。” 林白露推开门的同时,会议室里一众高层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她身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神情坚定地走向一片黑压压的西装革履面前,不让自己露出一分惧色。 “白露怎么来了?”对峙片刻,还是台长先开了口。 林白露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幽幽地道:“既然讨论的是我的去留,各位不妨听听我的提议?” 挑明来意,周围的人都拧了拧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有的假模假式地整理了整理那西装下摆,气氛尴尬,市场部部长赵涛看了眼坐在斜对面的郑欲森,打着哈哈,“怎么能说去留呢?你可是咱们二台的台柱子,只是怕你辛苦,想让你换个轻松点的时间段主持,仅此而已。” “这样一来,你和欲森也多点时间相处嘛。” 众人皆看了看郑欲森的脸色,看得出他和她在这事儿上不是一条线后,便紧跟着应和道:“是啊,你们夫妻二人为台里付出了那么多,也该放缓脚步,考虑考虑家庭了。” 林白露闻言轻笑一声,肩膀都随着笑声晃动了下,“咱们二台什么时候这么公私不分了?那不如这样,也让郑欲森从制片人的位置上退下来,我们这个家不是会更好了吗?” “这、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市场部赵涛被堵得语塞。 郑欲森也不张口表态,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林白露,静观事态变化。 林白露脸上最后一抹笑容也被隐去,摊牌道:“想让我从黄金段主播的位置上退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交换的条件是,你们策划跟四台【新闻追踪】对打的那档网络栏目的主播必须是我。” “你是说【独家新闻】?”数据调研部部长问,又 分卷阅读20 接着说,“不太可能,【独家新闻】已经和刘主播签了合同。” “那就毁约重签。”林白露说得理所当然。 “林主播,毁约就要付三倍的赔偿金,我不觉得你有什么筹码,能要求台里这么做。”市场部赵涛毫不掩饰他眼里的轻视。 嘭地一声,会议桌上散落了十几张冯阳带着不同女性出入酒店的照片,林白露收回甩出照片的手,装作难为情的样子说,“现在年轻人血气旺盛,做事又太马虎,要是让冯阳的金主知道冯阳用她的钱在外面摆阔乱来,别说他主播的位置难保,恐怕你们市场部收的钱都得一一吐出来。” “你问我筹码?要不就今晚,我们的头条新闻就播这条怎么样?”林白露反唇相讥。 “冯阳是我们自己台培养的主播,爆出来对整个台都会产生恶劣影响,你以为不会波及到你自身?”赵涛扔下刚拿在手上的照片,警告道。 “一损皆损,一荣皆荣这句话,难道就只说给我听的吗?”卸磨杀驴这样的惯用伎俩让林白露愤怒,她的眼神锋利得像把刀子,“从我坐到黄金段主播这个位置起,二台收视率才开始上升到第一,当你们计划把我一脚踹开,用一个浅薄无知卖脸的人来代替我时,就该想好后果!” “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电视媒体低迷不振,即使收视率第一也赚不到什么钱啊!”赵涛激动地敲了敲桌子。 “停!”台长眉头紧锁,对于他来说,他只在乎利益最大化,于是看向林白露沉声说:“你给我一个,【独家新闻】非用你不可的理由。”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抬起头等一个答案,只见林白露眼眸清亮,开口道:“林白露这三个字,就是理由。” 她补充道:“我能明白出于什么考虑台里签下了刘主播,无非觉得刘主播长久以来做的是娱乐新闻,在网络平台上吃得开。可正是因为网络平台相对自由,【独家新闻】才要选用更严肃又有公信力的主播。” 见台长都松了口,数据调研部部长在整个项目策划过程中本就反对用刘主播,此时张口助力,“林主播说得没错,网络上的新闻本就真假难辨,我们既然做社会新闻,当然要选更专业的主播嘛。” “想必大家也都听过圈子里传的那句话:‘南城观众相信的不是新闻,相信的是,从林白露口中说出的新闻。’” 听到这里,林白露再宠辱不惊也倒抽了一口气。她不会妄自菲薄但也不会狂妄到信这种话,只能回归问题本身,“四台【新闻追踪】的团队有资深制片人金薇、新闻编辑部部长钟客行、主播叶轻鹤。大家都与钟老和叶轻鹤共过事,他们的能力有多强,你我有目共睹。” 话说到一半,林白露停顿了几秒,她握紧手掌,目光抬起,引出那个人,“更何况,还有他?” 台长面露疑惑,问,“他是谁?” 此时,钟表的嘀嗒声在会议室里竟能听见。林白露视线凝重,望向一言未发的郑欲森,声音响亮道:“陆斯回。” 话音刚落,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如波涛汹涌。 “谁?”“陆斯回?”“他出来了?”“不提还没觉得三年都过去了。”“他可是进过监狱,四台怎么会用他?”“有才华有能力,三年前要不是——。”“再有才,也不会让杀人犯来写新闻啊。”“是杀人未遂。” 这议论声叫人心烦气躁,郑欲森猛然站起,眸底黯然无光,极力压制着某种像因挫败而生的怒意,对台长说:“重新签约吧。我还有新闻要做,先走一步。” 听到被用力碰响的关门声,对于自己这种与宣战无异的行为,让林白露清楚,她已不能回头。这场会议结束后,她回到办公室才松开自己攥紧的拳头。在无人角落,她褪去一身强势傲气,没人会看到她打颤的小腿,发软的脚底,还有被扣红的、冒着冷汗的手掌心。 陆斯回跟着叶轻鹤来到师傅办公室时,钟客行正站在窗边看新闻稿。叶轻鹤脸上带了一抹狡黠,陆斯回心领神会,两人就默默站在师傅身后等着,看师傅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 背对着门的钟客行拿着手里的这份新闻稿越看越生气,正要破口大骂谁写的这破稿子时,一回头却看到了陆斯回就站在他不远处,整个人倏地怔住,连手上摔稿的动作都静止了。 叶轻鹤倚着门框,看到他师傅脸上狂喜的表情中,还夹杂着没来得及转换掉的怒色,忍俊不禁。 感叹今夕何夕,钟老摘掉架在鼻梁上的那副旧眼镜,眼里发出慈蔼的光亮,握住了陆斯回的胳膊,肉体的存在才让人感觉到真实,一时竟无语凝噎。 陆斯回向钟客行敬重地道:“老师,我回来了。” 听见了斯回熟悉的声音后,那三年像从没存在过。钟客行热切地拍拍他的脊背,说了与他母亲一模一样的那句“回来就好”,又紧接着问,“见过你母亲了吗?” “昨天见过了。”斯回眼里泛起了一抹安心。 “师傅可说了,今晚咱们得喝到月隐天明。”叶轻鹤说着手上还比划了下畅饮的姿势。 “那是自然,无酒如何话当年?”钟客行大笑。 钟老除了在新闻工作方面对人要求严厉,生活上其实是个很随性豪爽的人。 分卷阅读21 你犯什么错他会直言相告,气上头了还可能骂两句脏话,但骂完又不厌其烦地教你。你若提出与他不同甚至相反的见解,他也不会妄自尊大,而是认真倾听与你探讨,可谓虚怀若谷。 还未来得及畅言,金薇敲了敲玻璃门道:“打扰你们师徒相聚笑谈了。这是后天面试的流程,钟老您和叶主播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 “好,麻烦了。”叶轻鹤接过金薇递的文件。 钟客行侧身向陆斯回介绍道:“这是咱们台资深新闻制片人金薇。” “你好,陆斯回。”陆斯回伸出手去。 “早有耳闻,金薇。”金薇回握,她来就是为了谈关于他入职的事,说道:“正好有事要和你详谈,能否借一步?” “当然。” 叶轻鹤和师傅核对面试问题,金薇引着陆斯回去了一间会议室,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过场免去,我们直奔主题怎么样?”金薇留有齐耳短发,着装干练,始终面带笑容,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请讲。”陆斯回目光坦荡。 “我对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你进监狱、钟老和叶轻鹤因为什么与二台分道扬镳来到四台,并不感兴趣。”金薇边说边把玩着手中的钢笔。 “也不在乎你利用四台重返新闻界,是为了复仇还是有其他目的。”金薇话虽这么说,但目光始终在陆斯回身上游移,试图看穿他的心思,“我只在乎【新闻追踪】的发展,以及你能为它做什么。” “说白了【新闻追踪】就是在速说上注册一个账号,从争收视率变为争点击率,电视直播变成网络直播,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要追踪到‘新闻结局’。”金薇放下手中的钢笔,“你知道四台是靠什么起家的吗?” “电视剧。”陆斯回道。 金薇眉梢微挑,笑着说,“就像所有电视剧都有结局,新闻也要有。观众看过太多某官员涉嫌滥用职权罪被逮捕这样的新闻,但之后他们却再也搜索不到任何审判信息,这怎么可以呢?” “所以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我要把【新闻追踪】做成一档好看的‘电视剧’。”金薇把桌上的钢笔推到桌中央,将笔盖那头旋转至陆斯回的方向,“可光好看不够,你要做的,是让四台发布的新闻永远都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一家。只是不知道,你这把刀还利不利?” “出鞘即可知。”陆斯回伸出手臂,将钢笔转平,笔盖头指向两人中间的方向,“新闻从来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做成的,靠的是团队,制片人、主播、编辑部、评论部缺一不可。” 他将手指移向笔盖头前的桌面,轻点了两下,“更缺的是,能感知事件脉搏的新闻调查员。” “后天的面试,我们会努力找到这样的人。”金薇也赞同,点点头后给了钢笔一道轻力,钢笔随之旋转起来,她略显迟疑地说:“于你个人来说,台里经过各方面考量,不会给予你任何职位也没有报酬,经你手的新闻也不会署你的姓名。” 伴随着旋转的钢笔与桌面发出光滑的摩擦音,金薇想,若之后哪怕因陆斯回的身份东窗事发,生出什么事来,四台还是能尽快摘干净。就算事出会有负面.新闻,但不用几天就会被人很快遗忘,只有陆斯回从无名无份的人再次沦为弃子。比起他能为台里带来的价值,这点险是值得一冒,可单凭他的能力就能让台里下此决定吗,金薇觉得不太可能,怕是他与某个高层达成了什么私人协议,才会来到这一步。 “我知道。”陆斯回说得淡然,让人猜不透他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无可奈何。 他的情绪像被锁在了一间防卫严密的屋子里,屋外的人察觉不出一丁点儿起伏波动,也看不到屋内是否刻满了深深的划痕。 “看来台长已经和你商讨清楚这件事了,我就不必多言。”金薇收回钢笔站起身,不再试探,转顰为笑,正式伸出手对陆斯回道:“欢迎加入南城四台【新闻追踪】。” “合作愉快。”陆斯回离开会议室后,回想着初入监狱时,他就谋划好了自己该何去何从。只是游走在这万丈之上的钢丝,一不小心就会落个粉身碎骨,他要有勇,也要有谋。 望着他的背影,金薇揣度再三。陆斯回整个人都太过冷静,太过克制,让她无法延伸话题,探出他与高层究竟交换了什么利益。他手里到底握着什么棋子,能让高层即使冒着风险,却还是安排他进入电视台呢? 而这个问题也同样不停盘旋在钟客行的脑海中,他追问了几次叶轻鹤,叶轻鹤也一直绕开话题,直到这晚陆斯回将实情亲自告之。钟客行在得知答案后,嘴唇紧闭,手掌覆在膝盖上弯坐着,静默半晌,哀叹三声。 闻此叹息,陆斯回满腹愧怍,别无他法,接下来,他往后的每一步都会如虎尾春冰。他就宛若那光下的影子,怎么照,都照不亮的影子。 —————————————— 该说点什么呢,每次到这个环节的时候,不说点什么觉得我们隔日才会见面,说点什么又怕大家觉得烦,纠结。 看到这里的读者应该都收藏了吧!那就记得投珠珠或留言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六章 不安安生 分卷阅读22 第六章 不安安生 面试当天林漫早早就来到四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面试开始,她本就紧张,又抽中了1号,整个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嗨,我叫夏颜。”一个长相看上去略显稚嫩的女生坐在林漫身旁,指了指身上挂的牌子,“我2号。” 林漫微笑了下,身子向她的方向侧侧,说话时瞧着她的眼睛,“我叫林漫。”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夏颜开朗地问她,“你以前从事过新闻相关的工作吗?” “没有,我之前是兽医。” 听到兽医这个答案,夏颜有些意外,“兽医很酷诶,你这算弃医从文。” “你呢?”林漫手心出汗,准备面试用的纸张都被她捏皱。 “我研究生刚毕业。”夏颜注意到她的紧张,拿出一瓶矿泉水,关心地问:“你要喝点水吗?我没喝过的。” “不用不用,谢谢你。”林漫自惭形秽,自己的心理素质比起刚毕业的学生差远了。 时针指向8点,面试准时开始,工作人员敲敲准备室的门,手里拿着面试名单走进来,做出指引,“请13号到501面试厅面试,其余人员耐心等待。” 走往面试厅的路上,林漫努力做着心里建设,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尽量镇静,等到踏进面试厅见到面试官时,她的紧张感才开始消退。 她属于环境型选手,在没有真正处于某个特定场合前会感到忐忑不安,可一旦进入事情正在发生的场景后,反而会忘记紧张这一回事,迅速进入状态。 总共有四位面试官,坐在中间的是钟客行,他左手边是叶轻鹤,右手边是金薇,金薇再旁边是市场部部长罗拉,他们一面整理着手中的资料,一面低声再次确认评判标准。四个人的背后还有一面单向玻璃。 “面试正式开始。”主持流程的人看面试官示意没问题后,声明道:“本次面试会采用影像、文字记录,保证公平公正。” 叶轻鹤翻看着林漫的简历,渐渐期待她会拿出怎样的表现。 面试过程中,笔试第一的2号夏颜,专业素质强,对答如流,3号是一位男生对所有问题都回答得自信,讲话气沉丹田。相比起来,林漫觉得自己的表现,就只算得上中规中矩。 问完一些基本专业问题后,金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钟老,您来。” 钟客行微微颔首,郑重开口道:“面试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模拟新闻调查。具体规则由叶主播为你们介绍。” 叶轻鹤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他们面前的电视机,开始介绍规则,“这个环节我们会先给出一个具体的事件,你们去模拟调查出事件发生的原因。” 他们三个都面露不解,怎么模拟调查?现在离开面试厅吗?那如何评判? 叶轻鹤看着他们狐疑的表情解释道:“说是模拟调查,是因为给出的考题,都是几年前或十几年前发生的真实事件,台里已经全部调查清楚,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能播出去。” “当年调查记者提出的问题,被采访者的回答,台里都录了下来。你们要做的是,在看完新闻事件后,说出自己想要采访的人和要提的问题,工作人员会调出相应的视频,播放在电视屏幕上。” 此时3号那位男性举了一下手,叶轻鹤看到后说:“请讲。” “如果我想要采访的人或者提出的问题,当时的记者没有问到过呢?”3号站起身。 金薇回答了他的提问,浅笑道:“你放心,你能想到的所有问题,当时的记者也一定都想到了。” 她旁边的市场部部长罗拉,轻敲了下手中的笔,补充道:“给出的每个事件都已调查清楚,如果你真的问了没被问过的问题,也只能说明你这个问题对调查事情真相可有可无。” “我明白了。”3号点点头后坐下。 叶轻鹤继续道:“任意一人提出问题后,三人共享被采访者的回答,并重复这个过程。如果你确定自己已经掌握了事情真相,可喊停,说出你的结论后不可再发言。未喊停的人继续提问,直到三人都阐述完自己的结论,这一环节结束。” 面对一长串的规则,林漫本来褪下去的那股紧张劲儿又卷土重来。 钟客行合上他们三人的简历,说出评判标准,“接下来就看各位的真本事了,看谁能提出最精准的问题,最快地调查清楚事情真相。” 电视屏幕上随即显现出一行字:xx中学初二学生薛刚(化名),男,14岁,于2007年6月13日将老鼠药投入其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李梅(化名)的水杯中,李梅经抢救无效中毒身亡。6月14日早上,薛刚服毒自杀身亡。 林漫才刚浏览完,3号就已提问:“我要采访薛刚的同班同学,问6月13日前,薛刚和李梅是否发生过冲突?” 工作人员立刻调出相应视频,电视屏幕上显现出一间空荡的教室,只有一个男生穿着校服,坐在离摄影镜头较远的地方。屏幕下方打出字幕:薛刚同班好友。 提问的记者没出现在画面中,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果然听到他问了差不多的问题,“6月13日或这之前,薛刚和班主任李梅发 分卷阅读23 生过什么冲突吗?” 画面里,那个男生右手攥着一长条被拧得极细的胶带,并将其缠绕在左手食指上,又松开,反反复复,“嗯…” 这些小幅度又不断重复的无意义动作,往往是因为被采访者心里害怕且感到孤立无援。这个同样14岁的男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接受采访,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林漫判断他应该知道更多内情。 3号:“问发生了什么冲突?” 工作人员又找到对应的问题,画面里传出记者的提问声:“能详细说说吗?” “上周四...学校检查学生纪律,因为薛刚上午逃学了,所以我们班丢了流动红旗…李老师特别生气,下午就批评了薛刚,还用戒尺打了他,薛刚也很生气...最后...” “最后怎么了?” “最后薛刚和李老师都动起手来了,同学们拉开,校长叫了薛刚妈妈来学校后才解决了的。” 2号夏颜在纸上写了李梅的名字并圈了起来:“我要采访李梅的同事,问李梅平时是一个怎样的人?” 视频切换,一位中年女性出现在了画面中,屏幕下方显示:初二年级组组长。 记者问:“您能和我们说说,李梅平时生活里,性格是什么样的吗?” 07年的录影设备录出的画面效果较差,视频有些模糊抖动,年级组组长说:“这个李老师啊,很年轻,来我们学校也没几年,在工作方面认真也负责。可能就是太认真了,特别重视这个班级荣誉,还有班上同学这个学习成绩,要是哪个同学犯了什么错,她批评起来是有些太严厉了。” 夏颜:“李梅之前和别的学生发生过这样的冲突吗?” 记者:“李老师跟其他同学发生过类似的冲突吗?” “这个...倒没有。”那个组长的眼神像是闪躲了一下。 林漫眉头皱起,在纸上画下一个问号后,说:“我要采访薛刚的父母,问他们对薛刚投毒这件事的看法。” 视频切换至薛刚的母亲,她神情呆滞地坐在家中的客厅,从房子的装修能看得出薛刚家境不错。 记者:“您怎么看待您的儿子投毒这件事呢?”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啊...他打小成绩就好,性格也内向,绝不是那种会惹事的孩子啊。”薛母的嗓音嘶哑,眼白充斥着红血丝,语无伦次,“出事那天早上他还特意给我做了早餐才去上的学,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停!”随着3号喊停,工作人员也按下了暂停键。 “我已经得出结论。”最快得出事情真相这项要求,在3号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胸有成竹地站起来。 “请讲。”金薇的目光望向他。 3号拽了拽西服下摆,清了清嗓说道:“根据薛刚的同学,还有李梅的同事这两个人的回答,可以得出李梅是一位严厉的年轻老师,格外重视班级荣誉让学生压力倍增。” “初中生本就处于青春期,事发前李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责骂了薛刚,这严重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从薛刚母亲的回答来看,薛刚内向成绩好,这样的孩子往往自尊心强、抗压力差,因此我判断薛刚属于激情杀人。” 林漫在纸上写下父母二字,心想,父母父母,父在哪里,起冲突时也是薛刚的母亲去的学校。 金薇不置可否,只是问3号:“那你会怎么做这条新闻呢?” “可以做个专题,像这样的弑师事件有很多,起因也都是非常小的冲突。罗列出这些事件后,请专业的心理专家来现场分析学生心理,谈一谈家长老师能够做什么,避免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 3号回答完,四位面试官只是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仍没有做出评论,工作人员把控流程,对夏颜和林漫说,“请二位继续提问。” “我要采访薛刚的父亲,问他平时陪伴薛刚的时间多吗?”夏颜快一步提出了问题,林漫明白夏颜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画面调换至薛刚卧室内,记者问那个坐在床沿处看起来疲惫不堪的男人:“您和您的妻子平时常陪伴薛刚吗?” 薛父双手用力揉搓着他粗糙的脸,像在揉一张破旧的报纸,目光空洞地说,“我和孩子他妈...感情...出现了问题,因为一见面就吵架,后来就分居了。孩子跟着他妈,他母亲和我一样,工作忙,我们两人都没什么时间陪伴他。” 薛父擦掉眼泪,擤擤鼻,懊悔又痛苦地说:“孩子会这样,都是因为我们没有教育好...是吧?” “停。”夏颜喊停,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林漫了。 林漫舔了舔下唇,捏着笔的手开始发抖,她有种整个考场都交卷了,而自己还有一篇作文没来得及写的焦虑感。 夏颜站起身来说道:“根据薛父的回答,我认为薛刚之所以会投毒弑师,除了有李梅的训斥对他造成的压力之外,还因为他长期以来都得不到父母的关爱、陪伴,致使他内心的孤独无法抒解。” “因此,这条新闻可以从原生家庭对个人成长及性格的影响切入,进而探讨学校是否应该重视心理课程、建立社会知识系统,能否帮助学生或老师及时疏导压力。” 夏颜 分卷阅读24 说完后,市场部罗拉垂眸微微点头。工作人员在一旁提醒道:“请1号继续提问。” 林漫现在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快要跳到嗓子眼,这种一屋子人都在等自己结束的情形让她倍感焦灼。她盯着自己写在纸上的几个词语:投毒、自杀、类似事件、父母、逃学、成绩好、早餐...... 不会是激情杀人,激情杀人是在激怒的情况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不顾后果的杀人。薛刚显然不是,他投毒前甚至为母亲做好了早餐,像是道别,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呢?自杀是因为害怕受到惩罚吗?他应该知道未成年不会判死刑的...... “请1号继续提问。”工作人员又提醒了一遍。 林漫抬起头,不再多虑自己最迟这件事,她现在只想知道薛刚事发前究竟在想什么。她又扫了一眼成绩好和逃学这两个词,说道:“我要再次采访薛刚的朋友,问他薛刚那天为什么会逃课。” 这个问题一问,就像是猫快要抓住了耗子,叶轻鹤的眼神中流露出兴致,意味深长地抬眼看了一眼林漫。 记者:“薛刚经常逃课吗?” “没有,那是他唯一一次逃课。”坐在教室的那个男生回答道。 林漫:“他那天为什么会逃课?” 记者:“你知道他逃课那天上午去做了什么吗?” 那个男生拉紧了手里的那根胶带,停顿了许久才说道:“他去参加一个葬礼。” “谁的葬礼?”林漫的话语声与画面中的记者重合,她像是冲入了电视屏幕,回到了2007年,踏入了那间空荡的教室,亲眼看着接受采访的这个男孩子。 “张思思的…” 林漫凭直觉也能察觉这场葬礼在整个事件中至关重要,问道:“你认识张思思吗?” “她是我们同班同学。” “那你知道她因为什么而去世的吗?” 男孩手中的胶带“嘣”地一声被拉断,他眼神无措,彷徨动摇,在听到记者对他的多次鼓励后,他才说道:“学校让订校服,班长几次收校服费,张思思都说忘带了,李老师知道后就当着全班的面批评了她,责怪她没有集体主义精神,拖后腿。” 打开一个口子,那个男生像是如释重负,不安感少了几分,又突然开始啜泣,涨红了整张脸,他藏在心里的话如同漫过坝的洪水,持续冲出,“张思思那天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她家里穷,裙子穿了好几年变得短了,李老师却说她不知检点......她根本没有了解张思思的家庭状况啊!” “后来…就有人在背后叫张思思是荡妇,还当着她的面叫,薛刚因为这个和别人打架,谣言却越来越多,有人还传他们两个上过床...”男生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张思思她爸也知道了,他本就不想供张思思上学,干脆不让她来学校了,没几天张思思就跳河了......” 此时画面中的记者递给那个男生几张纸巾。面试现场的工作人员按了暂停键,想着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可以喊停。 林漫却未喊停,她像是还身处那个教室,她轻声问道:“薛刚很喜欢张思思吧?” 记者的问法与她不同:“薛刚和张思思是什么关系呢?” 那个男生说:“薛刚喜欢她…他跟我说过,他和张思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有什么烦心事都能和她讲,她也会理解他。他说张思思是世界上最好的女生。” “薛刚还给张思思塞过校服的钱,但她不要。”男生说着将目光投到他的侧后方,指了指那两张桌椅,“他们原来就坐那儿…是前后桌。” 镜头也给到那两张旧旧的桌子,上面洒满了阳光,画面却又悲又凉。 林漫费了些劲才从中抽离,喊了停,站起身来看着面试官说:“我想对于薛刚来说,张思思是很重要的存在。他投毒,因为他认为李梅是张思思自杀的导火索,他自杀,是在殉情。” “除了家庭的因素,显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深入调查,张思思没去上学,校方和李梅是否做过家访让张思思重回校园,这涉及到九年义务教育的落实。李梅的行为和学生散布的谣言,是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这涉及到霸凌。所以除了如实报道事件经过外,至少要从家庭、教育、霸凌这三方面做这条新闻。” 林漫说完后坐下,夏颜冲她笑了笑,她也以浅笑相对,但心里不如表情表现得那般轻松,毕竟她结束得太晚了些。 四位面试官皆不动声色,从他们面目表情中什么也看不出来,顷刻,钟客行开口:“好了各位,面试到此结束,面试结果你们今晚就会收到。” 他们三人快要出门时,3号却停了下来,转身面向面试官道:“我可以问四位老师一个问题吗?” 3号自认搞砸了这场面试,但有颗想要进取的心,见四位面试官示意他说下去后,他诚恳地问:“是什么导致我草率地下了结论,我该怎么提问被采访者呢?” 钟老将手中的钢笔盖转回去,声音浑厚,“你的问题不在于提问,而在于你看到新闻事件后,心里已经有了主观臆断。你提问是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不是倾听被采访者的回答。” 分卷阅读25 “所以当你认定自己的想法已被验证时,你就不再对新闻里出现的人感到好奇,也就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记者,是要把话语权交给被采访者,而不是攥紧在自己手里。” 3号道谢后,他们出了面试厅,金薇嘴角勾起,扭身看向身后的那面单向玻璃,好似在对玻璃后面的人说:“你要的人,找到了。” 陆斯回扣上手中的打火机,走出面试厅隔壁的房间,叶轻鹤也出去和他在走廊里短暂碰面。两人胳膊搭在在围层栏杆上,叶轻鹤的视线望着一层大厅面试者出电视台的身影,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陆斯回跟着叶轻鹤的目光望向林漫,看着她说,“且走且看吧。”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识人天赋,再者觉得用两三个词去评价一个人的全部,这事儿本就相当荒唐。他将手里未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对轻鹤道:“进去吧,我去查查那个叫周雁辞的人。” “行,有什么要紧事儿电话联系。” 夏颜和林漫出了电视台后,两人虽然总共也没交流几句,但互相觉得挺投缘,林漫抛出橄榄枝,友好地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 “好呀,电视台左边就有一家饮品店,叫寻找咖啡。”夏颜提议,“我常去喝,咖啡豆味道特香,也有别的果汁啊那些。” “那走着。” 进了咖啡店点单时,林漫要了一杯玫瑰花茶,夏颜要了杯摩卡,一起坐在店里窗户边的位置。 “面试结束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夏颜问道。 林漫喝了一口有些烫,便提醒了下夏颜,才回答道:“我想的可能比较无趣。” “哪有什么无趣不无趣的呀,我们就闲聊。” 平复着刚面试完的余韵,林漫夷犹了下还是说出口,“我在想,不能播的新闻播出会怎样呢?” “哎。”夏颜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比如面试的那则新闻,播出后会有好多人对教师这个职业失望吧。就像有一阵儿医生收红包的新闻报道了好几条,间接导致好多患者手术前不包红包都不敢进手术室。那些负责任的医生或老师,也会被污名化。” “还害怕未成年人看到后会模仿。”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会变得沉重,林漫想初次见面还是聊些闲适的较好,她换了一种疏朗地语调问夏颜,“你呢?面试完在想什么?” “我啊。”夏颜露出俏皮的神情,“我在想,我终于可以大吃一顿了,准备面试的过程真是太艰辛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打算吃烧烤,多点两盘儿五花肉,烤到那种翻着金色油花儿,稍微焦焦的程度。” 听着夏颜的描述,林漫脑海里都有了烧烤的画面,被夏颜神采奕奕的表情感染,她顿感饥肠辘辘,问道:“那你有约嘛?” “没有,我一个人,要一起吗?”夏颜期待地盯着她,“两个人可以点套餐,会划算。” “那当然要一起啦。” 这顿午餐吃得愉悦,她俩告别时还交换了微信,希望彼此都能通过面试成为同事,开始人生的新阶段。 林漫这天下午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春日的暖光打在她的长发上,暖洋洋的。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常青树,街边面包店在吆喝着新鲜出炉的法棍,稍远处刚放学的三两个小学生在追逐奔跑。她的眼睛充当了照相机,捕捉着这些细小的生活碎片。 平日里要是穿着高跟鞋走这么久,小腿早就会感到酸胀。今日她却越走越轻快了起来,口里还低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曲儿。 生活里有许多人曾好为人师,劝她早点安定下来,她却偏偏逆道而行。对于她来说,面试的结果顺其自然就好,但踏出的这一步改变,会让她永远记在心里。 因为在这之前,她从不知道忠于内心原来会让自己这样欢快,以至于让她现在小心翼翼地独自咀嚼着这份欣喜,生怕一不留神就溜走了。 她想起喜欢的那位撰稿人曾写下的一句话: 「在那之前,我不知还有大洋彼岸,在那之后,我知故乡河山。」 林漫此刻似乎理解了前半句话的意思。她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路在向着远处无限延伸,可以无畏江海,一直延伸至大洋彼岸。 ——————————————— 这章可以用“她通过面试”这句话潦潦带过,但那自然就是在糊弄了。明白写工作的章节是不讨喜的,看的人也少,但思考再三,想让故事里的人物能真正拥有自己的人生,好好工作,好好恋爱,好好生活,所以我还是选择认真写下这样的章节,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包容。 记得投/珠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七章 秘隐密封 第七章 秘隐密封 暮色四合,繁华点上了灯。盛世旗下的酒吧内,强子一脚将前面那个狼狈窜逃的男人踹倒在地,那男人脸色惨白,肿胀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嘴里拼命求饶:“强哥我求求你饶我一条命,我再也不敢了,强哥!” “求你千万别告诉周老板,让他知 分卷阅读26 道我就完了!” 强子面色紧绷,粗暴地拽起那男人颈后的衣领,将其拖向走廊拐角处那间隐秘的包厢。他推开包厢门“梆”的一声就把人死按在了大理石桌面上,撞翻了一桌面的酒,酒杯滚在地毯上,没几下便滚到了周雁辞的脚边。 桌面离沙发很近,周雁辞弹了弹手上燃着的烟,似是没听到这一系列的撞响声,依旧垂眸看着手里的现金流量报表。 “出什么事儿了?动这么大肝火?”包厢内都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刚坐下就给见了这么一出,仔细一瞧,认出被压在桌子上那人是阿志。 强子横扫了他们一眼,一把扯起阿志的头发,向周雁辞汇报:“大哥,偷货卖给那些学生的人就是他。” 听到强子说的话后,一种诡异的寂静便弥漫在了包厢里,个个儿心里都明白阿志坏了最不该坏的规矩。周雁辞上个月接管这片儿生意时,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严禁把货卖给未成年。 阿志被死压着的后背阵阵发凉,惊恐地叫喊道,“周老板,求您看在我初次的份儿上,饶我一次!” 这帮地头蛇均默不作声,计划瞧着眼色行事。 周雁辞合上报表,扔在了身旁的沙发上,吸了一口烟后缓缓吐出层层烟雾,目光望向强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松开他。” 强子松了扯着阿志头发手上的劲儿,粗声粗气骂道:“你他妈放屁,老子盯你三天你卖了不下五次!” 阿志听到浑身直哆嗦,没敢起身,两手掌合并拜着求,生硬改口道:“周老板,是我记错了...我记性差...主要是先前盛老爷没定过这条规矩。” 他趴在桌上斜睨着眼,觉得周雁辞脸上看起来并无怒意,大了几分胆子,搬出盛世尧搏一线生机,“周老板,现在的学生都有钱,要货量还大,别家都卖,我们没理由不卖啊,盛老爷也同意——” 正说着他朝沙发处又瞄了一眼后,嘴里的话却硬是堵上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哽在了喉咙里。 只见周雁辞将烟揿灭入一个酒杯中,烟头随即发出短促的呲响,他顺手抄起一棱角尖利的酒瓶,抡向了阿志脑袋上。 酒水血水随着玻璃瓶碎片飞溅,还没等阿志惨叫出声,周雁辞就将那破碎的半个玻璃瓶垂直扎进了他手背里,腥红的血液沿着参差不齐的玻璃棱往上溢了出来。 趴在桌上那人直接疼晕了过去,整个过程残暴、血腥且迅速,而周雁辞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眼里带着狠力与轻蔑,狞笑一声,“想拿盛老爷来压我,先估量估量自己命够不够硬。” 这话是说给一包厢的人听,这事儿也是杀鸡儆猴。强子把阿志拖出去后,对着包厢里的人说:“往后若再有人敢坏规矩,该怎么做,各位心里都明白了吧?” “明白,当然明白。” “谁敢坏周老板定下的规矩,不是活腻味了吗?” “周老板放心,我们一定警告下面的人管好自己的手脚。” 立规矩易,守规矩难,你弱他强,你强他弱,所以对付这帮人先礼后兵可没用,得反着来。周雁辞将手指上的酒水慢慢擦干净,声音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强势,开口道:“替我好生招待各位老板。” 强子点头,走至包厢门口,招呼道:“隔壁包厢准备了上好的酒,请吧,各位。” 从酒吧出来时,周雁辞才意识到,他的脖子处被刚刚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开了个口子,他微微皱眉,只松了松领带。 陆斯回下午联系了警察邢亮,让他帮忙查一下周雁辞的资料,邢亮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约定资料齐全后碰面。他上了出租车后刚到酒吧门口,却看到了周雁辞出来上了车,于是直接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跟着前面那辆跑车。” 夜色阑珊,晚风徐徐,周雁辞漫无目的地开了会儿,没有一处妥当的归处,最终打了方向盘,去了苏麦的心理诊所。 苏麦的心理诊所难寻,门店在条偏僻街道里,招牌也不显眼私密性强,诊所不大,一层用来招待,二层用来心理治疗,两层都窄窄的。 坐在招待台后的小姑娘正开着小差,周雁辞进了诊所直奔二层,那姑娘只感觉一阵风吹过,就看见那么一闪影。他上了二楼,没多想,就扭开了苏麦办公室的门。 苏麦正和一个刚做完心理治疗的女人道别,蓦地就看见周雁辞站在了门口,她在脑海里下意识地确认了一下今天是周三,不是周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雁辞见她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又退出门外,没说话。 “不好意思。”苏麦忙对那女人说。 “没关系,本来就已经结束了,我先走了。”那女人说完就低着头出了苏麦的办公室,和周雁辞擦肩而过。 苏麦又对着那女人的背影道了一次歉,等她下楼后,才转身面向周雁辞,佯装嗔怪,“今天不是周四,你来是要预约的。” “我以为你这儿生意不行。”周雁辞进了办公室后,就坐在了那把松软的皮椅上。 苏麦认识了周雁辞八年,也做了他八年的心理医生,除了他不在国内那几年,他每周一、周四晚上都会来这里。每次来了,他就坐在那把松软的椅子上,要么与她下围棋, 分卷阅读27 要么翻两页书打发时间,就是没任何配合治疗的想法。 要让苏麦说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失败的地方,恐怕就是再给她八年的时间,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在治愈这个男人上,取得一点进展。 “虽然你一个人的咨询费就够我整个诊所运转,但我总不能自甘堕落。”苏麦拿着棋盘过来坐在他面前,却看到他白衬衣的领口处有浸出的血渍。 她的眼里覆上了忧虑的神情,“你是情感缺失,不是痛觉缺失,不要总试图利用受伤来调动自己的情绪。” “是个意外。”他将领带扯下,随意地缠绕在了右手腕处,又将手搭在了扶手上,指骨泛红,缠绕的领带末端下垂着。 他曾有过太多次近乎“自残”的行为,让苏麦在这件事上对他并没有信任感,她放缓语速建议道:“你可以尝试开始一段新的关系,或许对你感知情绪有帮助。” 听到她的建议,周雁辞的脸上本能地显现出一丝厌恶,他骤然没了待在这里的想法,站起身说了句“改日再来”,就出了办公室。 面对他毫不犹豫的离开,苏麦并未感到意外。因为每当苏麦试图将他当成病人治疗时,他都会如此。她看着面前的空椅,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周雁辞下楼后,刚刚遇到的那个女人却仍坐在一层的座椅上。她目光无神地盯着脚前的地板,脸颊处垂下的几缕卷曲的长发,遮盖住了她与生俱来的温柔长相,整个人只剩下冷冷的虚无感。他并不认识她,只是曾在电视上晃过一目,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白露酒,喝过吗?” 林白露听到前两个字,她无神的眼睛就立即重新聚焦,仰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说话的男人个子很高,剑眉星目,站姿随性,只一眼就给她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他看起来好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到麻木,可她又能感受到他身上在隐约闪烁着不安,但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白露酒,喝过吗?”那男人又问了一遍。 “没有。”林白露的声音里竟没有戒备,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要喝一杯吗?” 林白露仍然没有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她讶异在楼上短暂一瞥,这个人竟认出了自己。地方台的主播不像明星,知名度并没多高,平时生活里她的形象也与电视屏幕上差别很大,除了一些年龄较大常看新闻的人,几乎没人能认出她是二台的新闻主播。 “要喝一杯吗?”周雁辞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目光撞入她的眼眸,又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 那招待台后的小姑娘盯着他俩,想周雁辞如此直接,觉得果然人仗着帅还真是随性。 林白露无处可去,或者说无处愿归,她从喉咙中吐出一个“好”字。似乎与谁同行,去哪个地方,喝什么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从那无休的虚无感中脱离片刻。 隔着一道马路的陆斯回,站在一棵大树下,透过诊所的玻璃门看到这一幕,一种猜疑油然而生,他拨通电话,快速问道:“林白露和郑欲森的婚姻状况怎么样?” 叶轻鹤在电话这头放下手中的面试筛选名单,回想了想,“虽然咱们在二台的时候跟林白露不熟,但不是都说她是郑欲森一手栽培起来的吗?” “郑欲森做了制片人后,二台收视率最高的那档新闻栏目也是他为林白露量身打造的,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吧。” 陆斯回看着林白露上了周雁辞的车,又瞟了一眼苏麦心理诊所的招牌,沉思片刻道:“我大概摸到了一张牌。” “什么牌?” “这张牌打不打得出,要看林白露去见心理医生的理由是什么。”陆斯回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在脑海里形成一张残缺不全的网,他表情冷峻,转身朝着反方向走,越走越快,连身后的鸣笛声都听不到了,像是坠入了某种思维的深渊。 “心理医生?”叶轻鹤思索了下,他父亲是南城市医院院长,“交给我,我去查下她的相关医疗记录。” “你现在在哪儿?”叶轻鹤听到陆斯回略显急促的气息声,不放心地问道。 “往家走。” “那你到家发个消息。” “嗯。” 挂断电话后,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林白露,他又想起了那个叫林漫的女生,又想起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无所顾忌地跪在地上救自己这个囚犯的模样。他的眼眸中闪过她站在自己面前包扎伤口的样子,她隔着一面屏风说话的声音,她面试时紧张的表情。 倏然,他的步伐,变得慢了些,他依稀开始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他甚至嗅到了路旁灌木丛中的水汽与土腥味。 奇怪,眼前的路怎么会打着一束光? 直到跟在他身后一直按喇叭的那辆面包车,好不容易绕开了他,经过他身边时,司机摇下车窗大声咒骂了一句,“你他妈会不会走道儿?”陆斯回才猛地从那光怪陆离的世界脱离,他站定一看,远处路灯的灯泡早就破碎,那一束光也不复存在,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失着神说了声,“抱歉。” 那破碎的半盏路灯,清楚地提醒着刚刚的光与声与味,不过都是幻视幻听幻觉。 分卷阅读28 陆斯回仰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失望过后便是清醒,怃然一笑。他直起身,肩膀微沉,步履沉重,又踏进了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 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我去。”林昂差三道物理大题没写完,低头奋笔疾书,他才不乐意因为三道题就多背一本儿厚练习册回家。 咚、咚、咚,林昂左手边的窗户被有节奏地敲响,这是一大家都知道的习惯,他身后的女生看他写题太投入的样子,就喊了句,“林昂,顾扬叫你呢!” “嗯,听见了。”林昂应了一声,又看了眼这物理大题不是三两分钟能写完的,便站起来推开窗户对顾扬说,“你先进来。” “不走?”顾扬一脸疑惑。 “稍等,搞完这几道题。” 原来本班儿的男生出教室门口时,看见顾扬往里走便打招呼,“嘿,帅哥不回呢?” “等林昂。”顾扬笑得好看,经过他身边的女生脸都红了。 顾扬进来后就坐在了林昂前面那张桌子上,校服外套拉链也不拉,随意套在身上,“林昂,你至不至于,这时间抓紧的我以为明儿就高考。” 林昂抬头满眼都是他的腿,掂了掂那本儿厚练习册,“写不完还得背回家,你给我背啊?” “背就背呗。”顾扬撂下他自己一本书都没装的书包,满不在乎。 “就算你晚上帮我背回去,我明早上不还得自己背回来?”林昂转了转手中的笔,觉得自己考虑相当周到。 “嗬,那您赶紧写吧,别明早累着了。”顾扬瞅了眼他那几道物理大题,每题下面最少还有仨小问,便拿出了手机,安静地等他。 没分文理班前,林昂和顾扬都在515班,但一点儿不熟,也就是见了面点点头打个招呼的程度。按林昂的话来说,他打第一眼见顾扬,就觉得这人看起来特高冷,让人没交友欲望。 而林昂呢,又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感觉特别好相处又阳光的男生,再加上成绩优异,班主任大老刘都没让他坐过前三排以外的位置。 顾扬的成绩就有点儿特别了,极度偏科,只算政史地语的分数,成绩排前几,算上理科和英语,又成了倒数。班主任查他理科试卷,发现他除了瞎涂涂选择题,大题一片空白,便找他谈话。他还振振有词,说看见物化生这三门儿就起生理反应,头晕得不行,学习哪儿有身心健康重要。 上理科课时,他不是闷头睡觉就是明目张胆打游戏,太影响理科老师的上课心情。大老刘又和他沟通,顾扬一听,说了句“好说”,就自己搬去了最后一排,俩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根本没啥交集。 要说怎么熟起来的,还是顾扬刚分去隔壁516班学文,有天课间休10分钟的时候,他出教室透口气。可每个班前走廊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顾扬出来时就只能站到515前。有个同学过来和他说话,边说边转手上食指勾着一挺长的项链,每转一圈,那项链坠就磕一下身旁窗户的玻璃。 顾扬挑了挑眉,正准备告那人别再转的时候,窗户被噌地推开,就听到一句,“敲、敲、敲,敲鬼呢你?” 侧目一瞧,就看到了满脸都写着不爽的林昂。林昂昨晚熬夜看球白天快困死了,下课正补着觉,突然听见自己旁边的窗户被一磕一磕又一磕的,起床气噌噌噌往上窜。 转项链这同学叫刘鹏,是非要把学校当社会混的那种人,啥本事没有就爱找事儿,开口就是要打架的语气,“你他妈怎么说话呢?” “我这人就这么个说话方式,你妈来了,我也是这么说。”林昂也完全清醒了,靠着窗台一副你算个什么东西,连老子眼都入不了的表情。 隔着窗户站旁边的顾扬这才发现,原来林昂这人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成绩好、不敢挑事儿、乖学生的性格啊,还挺有种。 刘鹏又要骂,顾扬拦了下来,“行了啊,有点儿个人素质,这事儿你不占理。” 上课铃响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自那以后,林昂和顾扬可能是因为多少关注了些对方,感觉老能遇见,常打照面儿,而且515、516班主任都由大老刘担任,是兄弟班。 体育课俩班一起上,那学期学的是网球,他俩被分为一组,发现彼此无论是性格爱好,还是运动方面都很合得来,就这么越来越熟。 熟了以后,顾扬像是恶搞磕窗户那件事,每次叫林昂出来的时候,都会咚咚咚有节奏地敲三下窗户,林昂听到后会笑一下出去教室,也有时候咚咚咚三下敲回去。有了这么个习惯,选座位的时候,林昂也只会选在窗户边的位置了。 “走走走,回家。”林昂收起笔,合上练习册往桌兜里一扔,开始收拾书包。 “这就写完了?还不到10分钟。”顾扬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这么简单的题不小意思吗?” “用给您颁一奖么,物理小博士。”顾扬贱兮兮地捧他,单肩背起书包,跟他出了教室。 “小博士你大爷的,滚边儿去。”林昂笑骂着推了下他肩膀。 高中男孩子下一段十二节的楼梯,只需要“嗵嗵嗵”跳个两三下,他俩超快地下了五楼就推上自行车出了校门。 分卷阅读29 “明儿开家长会7点就放了,要不要吃个饭去打球?”林昂问。春日的晚上还是有些冷,骑着自行车又有风,他骑得稍慢了些。 “去呗,打篮球网球?”顾扬配合了下他的速度,慢悠悠地骑过每一盏暖黄色的路灯。 林昂笑了下,说,“台球。” 顾扬撇了他一眼,笑着答应道:“行啊,明儿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一杆清台。” “吹吧你就。”林昂说着故意往右别了一下他车,“你昂爷明天用台球实力教你做人。” “到时候你别怂就行。”顾扬说得云淡风轻,车也由着他往右挤。 “要不打个赌,谁输了谁请客吃冰!”激将法对林昂忒管用,他可能骑车惯性,又往右靠了些。 “吃什么,怎么都好说,就是你再往右,就把你扬哥连车带人怼灌木丛里了!”顾扬都感觉校服蹭到路旁的灌木丛叶子上了,扶正车把,“人园林阿姨容易吗?修这么整齐。” 林昂听到便往左骑了骑,瞟了眼灌木丛,嘴角微扬,调侃道:“我发现你这人和我对你第一印象一点儿都不一样啊。” “你什么第一印象?” “觉得你这人特高冷。” “我不高冷吗?” “你拉倒吧,和你熟了发现你就是痞里痞气又带点儿非主流的忧伤气质。”林昂说完就变速骑得飞快,风将额前的碎发吹乱,留给顾扬一欠揍的背影。 “靠!你他妈才忧伤非主流。”顾扬音调陡增,也变速追了上去,两人留下一路灯下说笑打闹的影子。 林昂刚进门儿回到家,就被林漫一把勾住肩膀压了下来。 “诶,姐姐姐,想我也用不着这么欢迎。”林昂配合地弯着腰说。 “你姐我面试通过啦!”林漫别提多兴奋了,收到面试成功的短信后乐了一晚上。 “可以啊,靓女,半路出家都这么厉害,不愧是我林昂的姐姐。”林昂边换鞋边说,心里着实为他姐高兴。 林漫松开他,往客厅里走,“是你不愧是林漫的弟弟才对。” “周日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顿饭吧,庆祝你姐姐成功入职。”林母从厨房出来,后面还跟着林父拿着一盘水果。 “好啊,咱们去东区吃吧?”林昂把书包扔进了卧室。 “怎么样?”林母看向林父。 林父点点头,将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叫上白露和欲森一起吧。” “对,我跟姑姑说一声。”林漫说着就给林白露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面试通过了。 “餐厅就交给你们姐弟选了。”林母年纪上来了,现在这个点儿已经犯困,“我和你爸可就不管了。” 林昂拿出手机,坐在了沙发上,“好嘞,你俩快睡吧。” “别熬夜,都早点休息。”林父略严肃地交代了句,就和林母回了卧房。 林昂靠在沙发上,刷着大众点评里的餐厅,问道:“日本料理怎么样?” “不行,寿司凉,上次爸妈吃完胃就不舒服。”林漫发完消息后,退出聊天界面,看梁青维还没有回复自己微信。 回忆了下上次他们一家吃日料是什么时候,林昂感觉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又问,“那西餐也排除吧,韩餐?” “你不是不太喜欢韩餐吗,一直不肯尝试?”林漫给梁青维打了个电话。 “和顾扬吃过一次,觉得还行吧,我再看看。” 电话忙音没打通,林漫锁了屏和他一起看了起来,“选中餐吧,姑姑一般都选中餐,爸妈也吃得惯。” “姐,你先考虑考虑自己,再考虑别人。” “我什么都可以啊。”林漫不以为意。 林昂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往下刷了刷,“这家怎么样?四海堂,评价挺高。” 照片看起来餐厅环境不错,林漫翻了翻餐厅评价,点点头,“感觉挺好的,就定这家吧。” “那明儿再让妈看看。”林昂想起了家长会的事儿,“诶,姐你明天忙吗?” “不忙吧,明天去电视台报道完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后天正式上班。” “那你去给我开家长会吧?明下午7点。”林昂侧过身说。 “你没考好?”林漫自动压低声音问。林昂初中有次考砸了不敢告诉爸妈,林漫就偷偷去给他开了家长会,两人一通配合,还没被爸妈发现。 “不是,这才开学,还没考试呢,学校就是提醒家长已经高二下半学期了,要看紧孩子学习啥的。” “那你怕什么?” “你还不知道咱妈么,每次开完家长会都要再给我复述一遍,然后再加上她个人感想,没两三个小时下不来。”林昂想想就发愁。 “哈哈,我和姑姑也是这么过来的。”林漫起身拿起水果盘,回想起了小时候开完家长会,就得坐板凳上听她妈滔滔不绝的场景,“看你这么生无所恋,我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喽。” 林昂一听,站起身来跟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抱了下拳,口里说道:“谢靓女救我于水火之中。” “写作业吧,写完早点睡。”林漫进了他的卧室,将水果摆在了他书桌上, “你吃啊,我不吃。” 分卷阅读30 “我晚上吃过了,你补充点维生素。”林漫说着往自己卧室走。 她低头解锁手机,在接到面试成功的邮件后,除了爸妈,梁青维是她第一个分享这则消息的人,刷新了一下聊天界面,仍然没有任何提醒。明天,可就是她和梁青维恋爱的六周年纪念日了。 ————————————— 下章,男女主就要见面了,都不知道该咋形容我的心情,竟没一点儿觉得进度慢,没救了。 记得投珠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三幕 大夜弥天 第三幕 大夜弥天 林漫早晨慢跑时,路旁的柳树早就发芽吐绿,春光烂漫,气温升暖。跑完回去冲了个澡,选穿什么衣服时又确认了一遍入职通知,上面只说带上个人所需物品,对着装并没有要求。 那也还是正式些为好,她选了一条黑色西装面料的直阔腿裤和一件黑色薄针织衫,换上后坐在化妆台前化妆,正准备涂手中那支正红色的口红时,却又放了回去,最后只涂了点润唇膏。 拿起黑色风衣和包站在落地镜前看了看,低喃了一声“又穿成一身黑了”,她摇摇头放下手里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青灰色的风衣外套,套上后出了门。 开车到电视台附近的停车场,林漫下了车,走往电视台正门的路上,经过一家服装店,那面大橱窗后的模特都已换上了春季新款,她在一件红色连衣裙前停了下来。 那件裙子在阳光下红得浓烈,红得炙热又亮眼,橱窗的玻璃上也映照出了她的模样,她不禁想象着自己穿上会是什么样子呢。 “林漫!” 林漫闻声回头,看见夏颜怀里抱着个纸箱子朝自己跑来。夏颜扎着一丸子头,上衣是浅棕色的格子宽松西装,内里搭着淡粉色的单衣,下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整体看起来年轻朝气。 昨天晚上她俩就通过气了,现在见了更是亲切,林漫看着她手里的箱子问,“这都是你要用的呀?” “哈哈,是有点夸张啦,但这还是我筛选过的呢,不然我得再搬一箱来。”夏颜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箱子,又看林漫只背着一墨绿色的包,问道:“你呢?没什么需要拿的吗?” “我就拿了一本儿,一笔,还有本书。”她物欲本就不高,也过了那爱捣腾的年龄,但习惯照顾人,伸手说:“我帮你拿吧。” “不用不用,我肱二头肌可发达了。”夏颜就差给她展示一下了。 四台这次总共招了十来位职员,分派在不同部门下,林漫和夏颜进了电视台没等片刻人就都到齐了。 一个着装一丝不苟,浑身都透露着精明能干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手上握着一把工作牌,站在新入职的同事前说道:“大家好,我是评论部的王弈,今天由我来为各位大致介绍一下咱们四台的情况。” “先给你们发一下各自的工作牌,也是咱们台的门禁卡。” 王弈的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似乎不乐意干这这种小差事,他发着门禁卡,动作算不上趾高气昂,但总归透着股清高劲儿。 发到林漫这里,他抬眸看了一眼。 “四台下的每个栏目都有自己的团队,摄影、录音、编导、制作、评论撰稿等等,要想做好一条新闻可没那么容易,靠的是团队合作。”王弈带着新职员边走边介绍道。 “【新闻追踪】在10层,你们被分派到不同部门下有三个月的考核期。事件发生后,由【突发新闻】的职员迅速写出报道,紧接着由新闻调查员带着摄影录音去追进展。拿回来材料得整合、剪辑、写稿,再到主播播出新闻,播完还要有评论部写内刊外刊,数据调研部统计数据,市场部分析等一系列工作。”王弈按了电梯楼层,一口气儿没断,粗略地走了遍流程。 一路走过来,电视台的工作环境井然有序,次序分明,职员们也都容光焕发,不紧不慢,看起来十分体面斯文,林漫和夏颜还感觉有那么点儿不真实。 王弈回头瞥了眼他们这些新职工脸上天真的表情,暂且没戳破他们的美好畅想。 进了电梯,王弈对着林漫他们几个人说道:“你们肯定好奇为什么在三个月考核期之间,自己被称为新闻调查员而不是记者这个称呼。” 电梯楼层的数字在一个一个叠加,王弈双手环胸,用一种听起来不带任何主观色彩的语调说:“有听过咱们现在深度调查记者的人数,只剩两位数这样的数据吧?没真刀真枪深度调查过百来个事件的,都不敢称自己为记者。” “再一个你们考核期一过,有人觉得自已可能更适合去做另一个栏目,或者想换部门试试,台里也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毕竟培养了你们三月,也不能任由资源流失。” “有这样换部门的先例吗?”电梯最后面有个男生对此挺好奇,抬了下手问。 “有啊。” 叮——电梯门打开。 “就比如叶主播,原来其实是评论部的撰稿人。”王弈指了指正站在办公楼层右前方的叶轻鹤。 果然,电梯门一开,林漫和夏颜觉得的那份儿不真实感瞬间被印证了。眼前办公室的景象和打仗似的,全然没了刚刚在楼下看到的一分优雅 分卷阅读31 。 办公楼层里不断响着电话铃声,同事们摩肩擦踵,焦急地移动着,地上还有不小心散落的纸张,看着像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大家都在想对策,场面混乱。 “要死,简直要死,二台怎么提前登陆了他们的【独家新闻】?他们不是宣传的下个星期吗?”一个穿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拧着眉从他们面前经过。 顺着这个女人的脚步,左侧办公桌前几个职员在不断接电话扣电话,同时一遍遍刷新着手机。 “怎么办?广告商打来N遍责问我们为什么被抢先了。” “二台也太阴了吧?抄我们项目就算了,宣传的是刘主播,结果搞来林白露!” “他们还直接买了速说全天的头条来推广,全首页都是,粉丝关注量涨不停。” 再往里,一个男人在打印机前蹲下,暴躁地拍着打印机的机身,恼怒地责问,“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所有的打印机,都会在你着急要材料的时候罢工?” “起开啦,你当这是你家电视没信号,拍拍就好了?”旁边一个女人推开他,蹲下打开出纸仓,将卡着的纸慢慢滚出,“说多少次了是卡纸,你每次都不认真听。”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仗着有您吗。” “边儿凉快去。”那女人起身将抽出的破损的纸扔进垃圾桶,向右方走去,对一个靠窗的男职员说:“阿武,我两天前就跟你要收视人群转消费力的分析,你到现在还没给我,你是打算等我亲自去做?” “不是不是,是因为数据部那边材料一直没给我,我才没——” “那你还不去催!” “哦、哦。”阿武赶紧离开座位,一溜小跑到了右侧的办公桌,压身与另一个职员说,“跟你要的材料你啥时候给我?我头儿都发飙了!” 视线和一镜到底似的环绕了整个办公楼层一圈,又回到了叶轻鹤所在的右前方,林漫匆匆扫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却又倏然顿住。 等等,他…… 他不是…? 他不是上周在井和碰到的,那个叫陆斯回的人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漫疑惑地望着站在叶轻鹤旁边的陆斯回,阳光打在他的深色西装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整个人成熟阳刚,哪里还有半点落魄之感。他低头快速翻看着手上的纸张,手指修长,眼神集中,周围明明鼓噪纷繁,他却看起来心神安定,仿佛完全置身于事外。 那句雨声中的“再见”,还言犹在耳。 像是要让这帮新职员认清什么才是真实的新闻世界,王奕留了老长一空档让他们感受,三两分钟后才回头,瞧着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用一种略带残酷又老成的语气,慢慢说道:“欢迎来到【新闻追踪】。” 此刻市场部部长罗拉风风火火地进了办公楼层,直走至制片人金薇的办公室前敲了几下玻璃门,钟客行也在,进门后三人交谈没两句又走了出来。 金薇举起双手,用力拍打了两下,脆响声将喧嚣打断,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开口道:“开会。” 王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管他们了,说了句“稍等”,就同同事们纷纷移步到旁边的长型会议桌,金薇瞟到还站在电梯门口的新职员们,左手一抬,冲他们招手,“你们也来。” 同事们的视线也随之而来,林漫和夏颜他们赶忙点点头,往里走,坐到了会议桌椅后面的一排椅子上。 “大气儿我都不敢喘一下。”夏颜坐下后把手里的箱子放在脚前,悄声对林漫说,“一上来就开不知道什么主题的会,咱们这入职体验也太别致了。” “就当是为了我们尽早融入吧,刚瞧着投来齐刷刷的目光,我头皮还发麻。”林漫偏头小声应着,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儿。 等全部落座后,金薇直入主题,“刚刚二台提前在速说登陆了他们本计划于下星期才上的【独家新闻】,并进行了大范围宣传。【独家新闻】和我们【新闻追踪】的板块别无二致,对方还临时把主播换成了林白露,显然要往更严肃的方向走。” “林白露信服度高,我们又被抢先,在粉丝关注量方面,我们处于不利地位,因而需要各位谈谈自己的想法与解决方案。” 在工作场合中听到自己姑姑的名字,林漫有种异样的感觉,她需要让自己尽快适应,同时心里也纳闷姑姑怎么接了这个项目的主播,此前一点消息也没说过。 罗拉翻开了手上的广告商投资报表,表明事态严峻,“盛世企业为二台的【独家新闻】投了全年的广告,但找我们的广告商可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按周投。如果保证不了点击率的话,财力一断,没几个月,这个项目里投入的人力物力也会跟着崩塌。” 出师不利,叶轻鹤也没掉以轻心,“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用户往往都不会想要关注两个功能基本相同的帐号。” “在明天上【新闻追踪】这个关口前被摆了一道,这直接会导致我们损失最少20%的关注量,所以做好第一个新闻就至关重要。” 金薇将手中的钢笔在桌面上转了起来,每当她做这个动作时,一是在思考,二是在期待更好的答案,摩擦音就如那催促的闹铃,却无人应答。 分卷阅读32 “远不够。”终于,斜侧方陆斯回的声音,将这熬人的摩擦音打断。 可是,会议桌上的大部分人却不约而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陆斯回。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对他无声地宣告一件事,那就是,他还没有在这张桌子上开口讲话的资格。 坐在后方的林漫将这些人最真实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推测除了那天面试的四位面试官,其他人应该都对他挺陌生的。 “二台偏正,我们可偏娱,增加娱乐板块,关注量自然会上涨。”陆斯回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神色如常,他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桌子上。 “还真是娱乐至死。”王奕几乎立即就嗤笑了一声,一点面子没给,讥讽道:“要流量,直接开个营销号多方便,明星网红八卦信手拈来,关注量不是更高?做新闻的人,要专业,更重要的是要脸。” 新职员们面面相觑,这话说得难听且火药味极浓,可周围的人似早已司空见惯。王奕写稿的文风刁钻辛辣,也向来毒舌,常让人下不来台面,台里还有人说,宁愿跟鬼逗三圈儿,也不愿和评论部的王奕多聊一句。 陆斯回却游刃有余,视线没有任何回避,锐利且从容地盯着他说:“收视率就是广告费,点击率等于生命线。只有点击率高,粉丝多,广告商才会开高价,开了高价,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观众转化为消费力,我们才能拿到分成。” “养员工、机器、设备,靠的是钱,不是你口中的脸。只有项目得以推进,你才能做你想做的新闻,写你想写的稿子,懂吗?” 陆斯回的身体更靠近了几分会议桌,他的食指稍重地敲击了一些桌面,像是点了一个圆心,“想要野心勃勃地画张饼,前提是,活着。” 突然出现了个能和王奕针锋相对的人,一时竟让人摸不清他这个人,究竟是跟王奕一样恃才放旷,还是率性无畏,只有叶轻鹤微微勾了下唇。说如今的陆斯回现实也好,功利也罢,都无妨,毕竟现在的人个个儿都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满嘴围绕理想的总比谈钱的不俗些,他却不在乎那二两名声。 王奕当然不肯退让,“古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现如今何须五斗?今日为关注量妥协,明日呢?今日妥协,明日也妥协,步步妥协,总有一日,退无可退。” “Show me a plan.”这时金薇打破对立的僵局,微微挑眉,语调柔和却带着一层严肃,对王奕说:“意见是最容易提出的,谁都能讲出一大堆意见,关键是怎么解决。我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慷慨激昂的演讲。” 制片人要调度整个团队,她绝不能让费心费力策划的项目胎死腹中,她扣住了旋转的钢笔,说道:“反驳的最佳方式,就是拿出比对方更好的策略。” 谁身上都有担子,谁也不想让这担子折在自己肩上。资金链若是一断,首个背锅的就是市场部,必得任人埋怨办事不力拉不到赞助,罗拉清了清嗓道:“我们做的是社会新闻,不是政治新闻,利用网络平台稍添一些比如科普的板块也不是不行,只是怎么拿捏这个尺度,恐怕就得由钟老把关了。” 众人目光皆落在钟老身上,只听他问:“什么是娱乐,什么又是专业?读书算不算娱乐?看电影算不算学习?听音乐难道只为消遣?” “专业,就是将看似娱乐的事做到极致。” 钟客行翻开行事规划本,边写边道:“以后每人每天准备两三个专题,早上开选题会,选定后就围绕着主题深挖,分析再汇总。” “唯有一条,我要的是货真价实,观众喝汤喝到吐,只有干货才能填饱肚子。” 彼此心里皆知晓,一条新闻就算做的再好,如果无法被人看到,那这条新闻产生的价值比那些贴在墙上的小广告还要低。权衡一二,金薇决定先试一个月,散会前又安排确认了一下现阶段的工作,这场节奏仓促的会议才结束了,同事们都作鸟兽散,接着去忙各自手头上的工作。 “呼——”夏颜呼了口气,拿起地上的箱子,望着王奕离开的背影说,“这是就打算把咱们晾这儿了吗?” 简直没比他们更惨更懵更不受重视的新职员了,好在叶轻鹤注意到了他们,主动把他们引到了各自部门下的办公区,最后剩下林漫和夏颜等五人,来到了办公楼层最中间。 “以防你们误会,得说一句,刚刚那样夹枪带棒的会议也不是见天儿发生,咱们四台工作环境还是较和谐的。”叶轻鹤身着浅灰色西装,声音亲和有力,礼貌绅士。 “这就是各位办公的地方了,先选一下办公桌把东西放下熟悉熟悉。”他指了指空着的五张办公桌。 要不说人也挺好满足的呢,在终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桌之后,他们就如那颠沛流离的流浪小狗总算找到了安家的窝,说得夸张点儿,一个个都快为这份儿稳定感动容了。 在他们选好办公桌后,钟客行和陆斯回也走了过来,钟老兼顾着好几个栏目,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又根据老人带新人的想法为这些新闻调查员分好了组,就赶着去忙午间新闻的工作了。 总共分为了三组,陆斯回、叶轻鹤、林漫还有夏颜四人被分在一组,在这期间林漫与陆斯回短暂对 分卷阅读33 视了一眼。 陆斯回的办公桌在林漫的右斜方,她看着对方的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似的,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又有些小生气。踟蹰片刻,想着若自己凑上去冒然提起之前的半面之交,对方不买账那岂不是自讨没趣,于是就自顾自地收拾起了办公桌,权当与他毫不相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把本儿笔放在了桌面上,掏出了装包里的那本叫《隐楼》的书。 夏颜坐在她左侧那张办公桌,看见她拿出这本书后,欣喜地说:“咦,跟我同租的室友也有买这本小说诶。” “这本儿是百万畅销书,看来果然名副其实。”林漫手里拿着的这本,显然已被她翻看了许多遍了。 “大概是讲什么?”夏颜有些好奇。 “简单来说,讲的是一个替身的故事吧。” 在听到书名的那一刻,陆斯回敲键盘的手微不可见地停滞了几秒。站在一旁的叶轻鹤认真地看了一眼林漫,他的一只手搭在陆斯回办公桌前的低隔板上,略带调侃地说了一句,“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小说划进自己的入职必须品。” “这本是我的精神支柱。”林漫说得坦然直接,丝毫不掩盖对这本书的喜爱。 “我也读过这本,改天我们可以聊聊。”叶轻鹤的手指在隔板上若有似无地轮流轻落,想提醒陆斯回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融入对话。 显然,陆斯回没一点参与的意思,反倒是夏颜兴趣颇浓,“那能稍等两天吗,我也买一本看看,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好啊。”林漫眼里含笑,有种安利成功的小乐意,又意识到这还涉及到叶轻鹤,紧接着问他,“可以吗?” “当然。”叶轻鹤逆着照进室内的自然光,他的身体线条像一刀不错的剪影,清朗道:“你们挑时间,我奉陪。” 叶轻鹤的独立办公室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收回搭在隔板上的手,准备回去工作,“你们适应下工作环境,有任何问题找我和斯回都可以。” “好。诶,等下。”夏颜笑着侧过身看向他们,“咱们小组取个什么名儿好?” 叶轻鹤边慢走着倒退向办公室,边思考了下,没几步退到门口,颇具点儿讽刺意味地说,“叫404小组怎么样?” 404这名儿…林漫和夏颜微妙地笑了下,无奈地摇摇头,又点了下头。 “那就404。”叶轻鹤说着进了办公室。 他进门儿第一件事,给陆斯回发了一条微信:演哑剧呢?一句话不讲。 看到微信提示,陆斯回抬头瞟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叶轻鹤,滑开消息看了看,回复:说什么? 叶轻鹤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这句话,便索性将手机扔在了一旁。 为了方便交流,办公桌之间的隔板都低低的,林漫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计划想想刚刚钟客行让准备的选题。她无意间又扫到斜对面的陆斯回,迷惑不解,便在心里一点点复盘了起来。 三年前自己首次见到他,当时他戴着手铐躺在囚车旁,他是因为什么而进监狱呢?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上周他为什么会在井和还来到了自己的诊所,难道真是巧合吗?曾经入狱的人还能进入新闻行业,怎么说都有点难以置信。 林漫望着他有些出神,他的头发没几日就长长了些,整个人的感觉与在井和相见的那次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判若两人。 现在的他清隽明朗,专注而投入,任谁都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对现在所做工作的热爱。这样的热爱深深吸引着林漫,因为太自然了,又如此自我,那是她一直在苦苦寻觅的状态。 井和那日所见,陆斯回就如同一条搁浅在沙滩岸上受伤的鱼,而现在,整个办公楼层仿佛幻化成了没有边际的湛蓝海洋,日照直下,波光粼粼,他虽满身伤痕,却在自由地徜徉遨游。 除此之外,他还始终给林漫一种无缘无故的熟悉感,林漫边思索着边渐渐回过神,一个隐隐约约的问题闪现在她的心中:这个叫陆斯回的男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答案无从得知。 忙了一阵儿,下午人事管理部门的人给他们新职员开了几个会,说了些注意事项,还通知晚上八点台里给办了入职欢迎宴,以后他们就都是四台的人了。 大会小会开完,把整个电视台都快跑了个遍,也算是熟悉了些环境。五点半的时候林漫看了眼时间,六点她得去给林昂开家长会,就收拾了下,和夏颜说了一声出了电视台。 运气好,没堵车,林漫到了校门口下了车,看到林昂和上次匆忙见过一面的那个男生站在一起等着,周围都是来开会的家长,还有进进出出的学生,人特别多。 “姐!”林昂挥了下手,等林漫走来,他用胳膊肘撞了下旁边的顾扬介绍道:“我姐,林漫。” 顾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装特乖,“姐姐好,我顾扬。” “我林漫,老听林昂提起你。”林漫看着两个帅气的男孩子站在夕阳下,心情都更美好了起来。 “姐你知道我在哪个班儿吧?东教学楼五层最里边儿那间教室515。”林昂说着指了指教学楼方向。 “我知道。”她高中就读一中,轻车熟路,又对 分卷阅读34 他俩说,“现在不到6点也还早,想玩儿的话就玩儿会儿再回家,下次姐姐请你们吃饭。” “那哪儿成,要请也是我请啊。”顾扬说。 “少用撩妹那套对我姐,不顶用。谁来给你开家长会?”林昂问道。 “说曹操曹操到。”顾扬指了下在校门口刚停下的车,让林昂先扶一下自己手里的单车,然后跑了过去。 林漫扭头竟然看见了叶轻鹤,顾扬正搭着车门对他说:“我都说你不用过来,你还非跑一趟。” “顾扬你是不是想造反?开家长会也不告我一声,还是你们班主任亲自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叶轻鹤下了车看到林漫也有些出乎意料。 “你和我姐都分手多久了,还来操心我学习,您这前男友当的可真称职。”顾扬跟在叶轻鹤身后说道,语气还有点嘲讽。 “少废话。”叶轻鹤走过来,孩子咋骂都行,但跟女生说话得温柔,“林漫你也是来开家长会?” “对,给我弟林昂。” 林漫正判断着叶轻鹤和顾扬的关系,顾扬就来了句“这是我姐的前男友叶轻鹤”,又抬眼问叶轻鹤,“你和漫姐认识啊?” “我们同事。”叶轻鹤回答道。 就这么四人稍聊了几句后,林昂和顾扬决定去台球厅旁吃牛肉面,叶轻鹤和林漫向教学楼走去。 “晚上不是有欢迎宴吗,正好开完会一起过去吧。”叶轻鹤说。 “嗯,我跟着你。”林漫有些拘谨,毕竟刚认识叶轻鹤,也没交谈几句,对方还是工作上的前辈。 上楼时都是家长,楼道有些拥挤,叶轻鹤在林漫身后提醒她小心,因为两人一看就还年轻,长相打扮也很出众,时不时有路过的家长打量两人一番。 上了五楼后,叶轻鹤走在林漫身旁笑道:“林昂是学霸啊,他们没分班前我看成绩单,他都是第一,但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没见过你。” 林漫听到有人夸林昂,内心有种小骄傲感,话也长了些,“他学习是挺用功的,之前我不在南城,这还是他读高中我第一次来开家长会。” “善缘,我看林昂和顾扬他俩关系挺好。” 她点点头,“他俩常一起玩儿。” 林漫这个人,边界感特强,虽然好奇为什么不是顾扬的家人来开会,但对方没透露她也一句都不会多问,反而叶轻鹤没把她当外人,说道:“顾扬他爸在美国,他姐姐顾迷舟是我前女友也在国外,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好啊,乐意至极。”林漫说完两人就走到了教室门口。 “那待会儿见。” 叶轻鹤的声音一直都温柔随和,林漫也放开了些,展眉笑道:“好,开完会我就在这等你。” 当林漫听到顾迷舟这个名字时,她就想到了那句“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明明没有见过面,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了顾迷舟这个女人的大致轮廓,而之后见到的时候,顾迷舟整个人的气质也确实与她想象得十分相近。 顾迷舟和顾扬是同父异母,他们姐弟俩的父母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早些年顾迷舟她爸风流韵事成堆,背着她妈妈在外面乱搞,认识了顾扬的母亲,还生下了顾扬。 晚年她爸又念起了原配的好,给了顾扬的母亲一笔分手费后,找顾迷舟和她妈妈又认错又弥补,想挽回自己的婚姻。顾迷舟她妈当然不肯,搬去美国,但她爸也紧追着去了国外,临走前要带顾扬走,顾扬不肯走。 顾扬的母亲曾是个十八线女明星,戏子无情这句话竟应落在他这当儿子的身上,他妈后来嫁一富商哪儿还愿带着他,硬是把他也送去了美国。可他在美国待没俩月就待不下去了,又回国。 于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顾扬从初中起就自己过,幸好顾迷舟那时还在国内,一有空就去照顾他,两人打认识起就根本不理会上一辈之间的恩恩怨怨,关系融洽。 迷舟去国外后,叶轻鹤自动担当起顾扬家长这个角色,至于叶轻鹤和顾迷舟为何分手,那就又是后话了。 到了台球厅旁的牛肉面馆前,林昂和顾扬把单车停门口走了进去,店里现在人不多,不用着急吃完让位子,林昂和顾扬边吃边聊。 “你姐还是单身吧?”顾扬问。 “不啊,她和她男朋友都谈好几年了。”林昂感觉吃饭的桌子太低,腿弯得不得劲儿,调整了下坐姿。 “到底?”顾扬的腿被他撞到,也没地儿移,就那么挨着,“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在谈恋爱的人。” “谈恋爱的人什么样啊?”林昂拌了拌面。 “等你见着我姐,你可能就知道了,虽然她现在跟鹤儿哥分手了。”顾扬想起她姐瞧叶轻鹤的眼神,没法描述。 “他俩为啥分?” “谁知道,闲的吧。”顾扬掰开一次性筷子,想到他以前可没少做电灯泡,“明明还爱对方,就是瞎折腾。” “总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吧?”林昂想了想。 “有什么鸿沟是不能跨过的?” 林昂顿了顿,“有的吧。” “比如?”顾扬看向林昂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面汤的原因,有些热,林昂放下勺 分卷阅读35 子,没看他,把外套脱掉却没地儿放。 顾扬拿过他的衣服放在自己旁边的空椅子上,说,“凡事儿不都事在人为么。” 班主任大老刘得在515和516两班间轮着来,这个班副班主任看着,他去那个班讲两句,那个班讲两句又得来这个班,所以长话短说,尽量精简,家长会总共也没开多长时间。 家长会结束后,林漫跟着叶轻鹤的车去了他们开欢迎宴的酒楼。这酒楼名叫聚缘楼,开了挺多年的了,叶轻鹤和林漫下车后,两人并肩往跟前走。 人还未到齐,酒楼前的霓虹灯衬着聚在门口闲聊的同事,每个人的身躯都褪去了冬日因寒冷而带着的那份特有的紧缩感,舒展而松弛。虽是春日,却已能尝出一分夏日夜晚的滋味。 “诶?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夏颜瞧着他俩走来问道。 “我们去给各自弟弟开家长会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林漫今儿穿得多,有点热,抬手把长发拢在了肩后。 “真的呀,这么巧,我是独生子女,从小就特别想要有个兄弟姐妹。”夏颜说话时,眼睛亮亮的,“陆斯回应该是独生子吧?咱小组该不会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吧。” 林漫想着要不要开口说一句叶轻鹤是独生子的时候,却听到叶轻鹤说,“斯回有妹妹。” 听到这句话让林漫有些意外,她还侧身睨了一眼站在稍远处的陆斯回,他那人看起来踽踽独行的,难不成对自己妹妹也像这般凛若冰霜吗? “得,我还真是形单影只了。”夏颜耸耸肩。 叶轻鹤脸上带着浅笑,示意了下就朝陆斯回走去。 林漫顺着刚那话题说下去,“有妹妹或弟弟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时不时会想自己这姐姐当得称不称职。” “你这就属于责任感重的人,但我就不是那爱操心的,肯定什么都是交给我爸妈。”夏颜跳上台阶,瞎掰扯着,“估计以后有了我自己的孩子,我都是那种撒手不管的妈。” “姑娘,前提是你得先找到一男朋友。”林漫打趣道,她从包里取出发圈,随意地挽了一下头发。 “哈哈,你别挖苦我嘛。”夏颜轻撞了一下她肩膀。 因为钟客行和金薇他们临时开了个会还没结束,确定要晚些才能过来,大家便不再等了,叶轻鹤带着他们先进饭店。 可刚一进大厅,迎面就碰到了郑欲森和四五位他们二台的同事。两家电视台可谓冤家路窄,一出一进,打个照面儿都觉得周围空气凝滞,双方随之停了下来。再者说,这二台算是叶轻鹤和陆斯回两人的老东家,气氛更是不尴不尬的,还有些紧张。 二台市场部部长赵涛出来打圆场,叶轻鹤家的底他摸过,用富甲一方这个词来形容不为过。他这样的人,跟什么过不去,也万万不会跟富家子弟过不去,便笑脸相迎,先行开口,“聚缘楼还真是聚缘,轻鹤兄,别来无恙啊。” 按京片子话来讲,叶轻鹤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顽主,不务正业,实则心里比谁都门儿清,这样的虚情假意他见多了,面子得给,但只能给三分。 于是他一手随意扶在胯部,口中说着“赵…赵、”,表情装作特别认真想这人的名儿却想不起来的样子,顿使对方那声亲切的“轻鹤兄”异常难堪。 愣就是不把全名儿说出来,周围人看得都着急,“赵”了半天,叶轻鹤又表现出无所谓作罢了的表情,才开口给了那三分面子,“承蒙赵先生记挂。” 站在稍后面的林漫,在他们刚站定时,就看见她姑父郑欲森的眼神蓄有敌意,落在了陆斯回身上,剑拔弩张。她望着陆斯回笔直的背影,觉得自己站在了一个黑洞前,却无法看清这个黑洞里有什么。 郑欲森敛去脸上的敌意,向前走了几步,却笑里藏刀,说道:“聚缘楼的蟹是出了名的好,今日有缘见着四台为新闻业注入了这么多新鲜血液,待会儿我便让老板给各位送去,聊表心意。” 金秋十月才是那蟹肥的季节,众人正暗自腹诽这二月天南城吃什么蟹啊,就听见郑欲森继续道:“这蟹好在哪儿呢?好在烹饪方式,厨子要趁那螃蟹还活着的时候,就把它的钳子折断,再上锅蒸。这没了爪的螃蟹,没了逃的念头,蒸出来竟意外得鲜。” “只是,各位可千万别学这没钳的螃蟹。”郑欲森逐渐露出了鄙薄的神情,意有所指地望向陆斯回,缓缓地道:“就像那撰稿人,手里没了笔,还能有什么价值?” 听到这里,叶轻鹤低声笑了两声,似管它什么螃蟹,通通来者不拒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巧了,今儿订餐前特意打电话告知老板,去掉菜单里一道骨头汤,正好少了道菜。” “前几日和斯回来喝过那道汤,实在失望,便问老板这汤坏在哪儿了?老板却解释说这汤啊,是把牛骨、羊骨、猪骨砸烂炖了十几个小时熬成的,怎么会不鲜呢?” “当下便明白了,你猜明白什么了?”叶轻鹤侧身看向身旁的陆斯回。 一旁的陆斯回微松了下领带,接住话茬往下说下去,语调舒缓不屑,“这汤就像有人做的新闻一样,就算东拼西凑再多骨头,全部砸烂剁碎,炖再长时间,也无法熬出一锅有滋味的汤来。” “所 分卷阅读36 以啊。”叶轻鹤转身,对着今日入职的同事说,“便赶紧撤了这道汤,不能用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招待大家。” 听着这谁也不让谁的讽刺,在场的同事真是心疼这家酒楼的老板,人老板招谁惹谁了,这么埋汰他店里的菜。 陆斯回的神色自若,让郑欲森怒火中烧,该冲动该愤怒的人应该是对方,他却偏偏站不住了。他咬了咬牙,更近了几步,在陆斯回耳畔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挑衅道:“我到要看看你这只没了笔的困兽怎么斗,垂死挣扎也要壮烈些才有看头。” “你若是敢写一个字,第二日我就会送你整版头条。千万别忘了自己是个有案底的人,杀人犯写新闻这个话题,我可不想做的太早。” 若是被这三言两语就能激怒,陆斯回这个人就不足为惧了。即使他此刻满腔愤懑,也会竭力遏止,绝不能在这不足轻重的情况下行差踏错。 于是他依旧面不改色,微微压头,垂眸轻蔑道:“拿着笔就做点事儿吧,怎么我进去三年,你还是一丁点长进都没有?” 说罢,便恢复了站姿。 这时姗姗来迟的钟老进了酒楼大厅,一看这阵势就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二台的人,边往前走边对他们自家人说,“一个个儿仗着年轻,就跟这儿耗着不按点儿吃饭,孩子们都跟紧了,这饭啊,被人抢先过一次就得长记性,不能被抢第二次。” 谁都能听得出来钟老在说对方今日抢先上线栏目的事,大家走得并不快,等着把话说完。 “这年头事事得小心,吃饭摔碗骂娘这样的人到处都是。”有一不能再有二,钟老警告道:“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说完才脚步加快,带着他们的人走向二楼包厢,在这个过程中,林漫和郑欲森擦肩而过,她是不会傻到去打个招呼的,只是眼神相对,微微点了下头。 刚刚他们几句短短的对话,就让林漫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更何况她还想到了三年前那次车祸。想了想,这周末要趁着吃饭的时候向姑姑打听下,陆斯回和郑欲森究竟是什么关系。 上着楼梯,叶轻鹤低声问陆斯回,“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陆斯回跨上台阶,“说他没长进。” 对于郑欲森这种好胜心极强的人,没长进这种评价可就是羞辱大发了,叶轻鹤低笑出声,戏虐道:“你别给他弄得知耻而后勇了,上进的收不住,最后真能与你较量一二。” “遇强则抗,不然得多无趣?”陆斯回拐过楼梯弯,继续跨着台阶。 “你倒是不怕输。” 陆斯回稍微站停了下,声音澄澈,顿挫有力,“我有胆识,我有斗志。” “他怎么赢我?”说着跨上最后两个台阶。 望着陆斯回挺拔的背影,叶轻鹤心下松了口气,因为那个拥有绝对自信的陆斯回,回来了。 进了包间后,大家都落座,刚刚紧张的气氛消失殆尽,只当是个小插曲。 “你知道吗?郑欲森也是钟老的学生,但三年前被逐出了师门,我还以为是有人谣传,可刚刚那刀光剑影的架势,看来没错。”夏颜小声对林漫说。 “是吗?”林漫将风衣脱下,不想交给服务员,就随意搭在了椅背上,细问道:“你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吗?” “不知道。”林漫的黑色针织衫薄且贴身,夏颜看看她背后的蝴蝶骨显而易见,又瞧瞧胸前也很有料,坏笑着说,“你身材真好呀。” “你也很好呀。”林漫没注意到她色眯眯的眼神,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说,“终于能吃饭了,我要饿坏了。” 钟老没讲什么过场话,直接开宴,没一会儿,众人推杯换盏,碰杯的声音,碗筷声,聊天的说笑声就充满了整个房间,整个入职宴热络欢快还有点喧闹。 叶轻鹤开车不喝酒,在一旁吃着草莓杯,想起了刚刚家长会一回事,“我今天去给顾扬开家长会,碰见了林漫,他弟和顾扬是朋友。” 酒杯里的冰块摇摇晃晃,陆斯回看起来兴趣不大,没有接话。 “凭直觉,我觉得她那个人挺好,就是边界感有点强,不过也是好事。”叶轻鹤又问,“你打算怎么和她相处?” 陆斯回望了一眼林漫的方向,她整个人都很安静,在低头吃着饭,偶尔和身边的人聊几句。 “避着吧。”他声音低低的,若有所思地又饮了口酒。 “人怎么着也救你一命。”叶轻鹤掏出手机,“单凭这点,她这个人就份儿正,得交。” 拿着手机发送了加好友的请求,叶轻鹤又碰了碰他胳膊说,“把你手机给我。” 陆斯回递给他,也不甚在意,随口问了句,“干什么?” “加微信啊,干什么。”叶轻鹤从同事的群里又划拉到了林漫,拿着陆斯回的手机也发送了请求。 “等着人同意吧。”叶轻鹤还给他手机,“一码归一码,想想怎么谢人家。” 手机屏幕还未熄灭,陆斯回看到了林漫的微信名叫做Blonde Hair。 夏颜聚餐前吃了个三明治,现在没吃几口就饱了,喝着酒,打开手机看到速说这个软件,便问林漫,“你更新速说最新版本了吗 分卷阅读37 ?” “还没有,有什么新功能吗?”林漫放下手里的水杯,她滴酒不沾。 “这次他们做的这个功能,简直和人肉没什么差别了。”夏颜在搜索框上输上自己的名字,“你看,只要你搜索一个人的名字,速说就会迅速关联所有这个人曾在互联网上留下的信息,或者与他相关的人,留下的关于他的消息,然后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一个人什么时候出生,从幼儿园开始读的哪所学校,遇到了什么人,交到了什么朋友,平时做什么运动,喜欢哪种音乐,以及各种人生经历,都一一展示。也就是说,只要某个人输入你的名字,在按下搜索的一瞬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被完全披露了。” “信息这么全面吗?”林漫拿出手机,按下更新键,想着和自己同名的人挺多的,但要是搜了,挨个看也不难找。 “毫无隐私,现在的人谁还不在网络上留下信息啊,就算自己不留,学校单位也会信息采集。这就是用一行行数据,把人和人那么点儿距离感全破灭了。” 更新完成,林漫点开速说,“换句话来说,人们相知的时间已经缩短到了不到一秒钟?” 夏颜按灭手机屏幕,“是啊,可能只有一点比较好,就是如果暗恋一个人,可以通过这个功能了解到他更多吧。” 倘若林漫细心点,她会注意到夏颜的搜索历史里有叶轻鹤三个字。可她没管什么暗恋不暗恋的,打开软件滑动了两下,点到搜索框那个界面,想输入自己的名字测试一下,将名字打在搜索框内,准备按下搜索键的时候,却又删去。 如果能在不到一秒钟去了解一个人,此时此刻她想要了解的是…… 她握了握微蜷的手指,在搜索框中打下了陆斯回三个字,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才按下了搜索键。 然而,在她看到手机上显示的信息时,她却猛然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坐在对面默不做声、喝着酒的陆斯回。 人声吵闹,呶呶不休,陆斯回低眸微晃着手里的酒杯,感受到了对面传来的直白且不加掩饰的眼神,他眉头微皱,边喝酒边将自己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眸。 林漫感到周围晃动的身影被蓦然虚化,那些都沦为模糊的背景,只剩下她凝望着的、对立相隔的陆斯回清晰分明。然而何其荒诞,模糊的人那般清晰,清晰的人却如此模糊。 就如夏颜所说的,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未在互联网上留下信息,这个时代了解一个人只需要轻点一下搜索键,可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又算什么呢? 她移开目光,又深深地看了一遍手机上的那句话。 对啊,自己怎么忘记了?忘记这个时代,抹去一个人的存在,也只需要一秒钟。 陆斯回,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个在林漫心里时不时闪现的问题占据了她的脑海,她越发渴望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她也明白,得知答案的方式,绝对不是通过一个冰冷的应用软件。 因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句: 404 Not Found 抱歉,根据相关规定,您搜索的信息无法显示。 ———————————— 这种男女主无对话,但又在试探了解的对手戏真难写。嘻嘻,主角团都出场完毕,人物关系已基本连成锁链,准备打怪吧。我们下周见! 珠珠/留言=码字动力(泪眼婆娑)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Q QUN:7`86`0/99`89/5 第九章 南城多雨 第九章 南城多雨 下雪了。 教授望了眼窗外的梅花枝上已落满了白雪,豪放一笑,“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诗人卢梅坡说得好啊,那今日课后,同学们就作诗一首,以雪咏志,如何?” “好~”铃声响起,又大雪纷飞,哪怕他们一个个都是大四的学生了,还是雀跃不已,按耐不住出去赏雪的心情。 “那咱们这节课就上到这里。” 教授给了准令,学生们一哄而散,陆斯回快速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课本钢笔,装书包里就往外教室门口走。 “嘿,斯回。”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抱着书走在了他身旁。 陆斯回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侧目低头看了一眼,外套帽子上的白色毛毛还挡了一下他的视线,有点想不起来这个女生的名字,“怎么了?”他步伐较快,忙着往打工的地儿走。 “教授的讲义我不太能看得懂,想借你的笔记看看,可以吗?”女孩儿说着话,脸却红了些。 “可以啊。”出了教学楼,白茫茫一片,陆斯回站住,拉开书包拉链,拿出笔记本,给了那个女生,又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一步。” “嗯、好,谢谢你。”那个女生拿紧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嘴角上扬,忙说,“你先去忙吧。” 陆斯回点点头,背好书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进了大雪中。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女生的朋友见陆斯回走后,忙不迭地聚拢了过来。 女生笑着指 分卷阅读38 了指黑色笔记本。 “诶呀,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有没有擦出爱情的小火花。” “怎么可能,我们总共还没说三句话。” “你都暗恋他快四年了,应该一鼓作气,直接告白,借啥笔记本啊。” “告白的人还不多啊,你看他对谁有兴趣了?” “也是喔,像这种长得这么帅,才高八斗,又礼貌不张扬的男生,谁不喜欢啊。” “你打住,别跟我抢。” “哈哈,你还没追到人家呢,就管上了。” 片片雪花落在陆斯回的头发与睫毛上,陆斯回整个人清俊有朝气,边走边给叶轻鹤发消息:没点到。 叶轻鹤逃课去和顾迷舟约会,优哉游哉,没一会儿回复:点儿正,走运。 陆斯回笑了一下,唬他:但记了你旷课。 叶轻鹤:?! 陆斯回:教授会不认识叶公子吗?扫一眼,就知道你没来。 叶轻鹤欠揍地回复:饱受名人之苦。 新闻系有两大才子,一是陆斯回,二是叶轻鹤,二人比肩而立,意气相投,可谓管鲍之交。周围的人更是愿意跟他俩结下善缘,毕竟谁不愿与那旷达率性之人深交呢? 刚走出校门,就听见一男生吹了声口哨,打招呼,“回哥,这是走哪儿去?” “轻鹤嘞?”他俩整天形影不离的。 陆斯回昂了下头,爽朗道:“我打工,他风花雪月去了。” 瞧着这漫天的大雪,那男生笑道:“还真应景。” 没走一会儿就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儿后,餐馆人多,陆斯回脱下外套,抖去身上的落雪,去了后厨,众人皆笑着跟他交谈,“回哥儿,来了啊,别看下雪,都想吃口热乎的,有的忙。” 陆斯回带上手套,看着洗碗台上已堆起的盘子,装作苦恼的样子,“看来今儿要破纪录了。” 伴随着热菜翻炒的声音,众人笑笑。陆斯回本只在一家大型图书馆兼职,主要在那儿能一本接着一本地看书,平时还为报刊杂志写稿,兼职费和稿费其实已够用。来这儿是因为有周他舍友回家临时有事儿,他来顶一下,等舍友回来后,又觉得这工作太累不想做了,要撂挑子。 这家餐馆的老板看陆斯回这人非常靠谱,再加上他自来了以后不仅不怕吃苦,店里其他人也特愿意和他相处,整个店的氛围都变得积极,老板就想让他留下来。陆斯回想想做也无妨,多赚一点能多给家里寄一些,便应了下来,周五和周末晚上来这儿帮个忙。 洗碗池里泡沫越来越多,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他旁边一哥儿们帮他从裤兜里取出,是他妈打来的电话。 陆斯回将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处,口型说了句“谢了”,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回哥儿,下雪了你加衣服了没?” “加了。”陆斯回继续刷着手上的盘子,“您和阿莱也注意保暖,她人呢?” “在院子里玩儿雪呢,快期末了吧?阿莱天天嚷着盼你回家。” 斯回笑笑,他的笑声很温润,“回的时候告您,跟阿莱说回去我给她带礼物。” “19号出餐了!”厨师敲了下响铃,吆喝了一嗓。 服务员又拿进来一大摞餐盘放到了洗碗台上,顺便取餐。 “回哥儿,你在哪儿呢?” “我啊。”陆斯回将洗干净的盘子竖在置碗架上,沥水,“我和舍友在饭店吃饭呢。” 厨师颠勺的炒菜声,水龙头的流水声,多多少少也传进声筒里,安月心疼地说:“你太累了呀。” “我不累啊。”需要加快洗盘的速度了,陆斯回弯着腰将餐盘上的剩菜倒进垃圾桶,声音听起来钝钝的,“妈,舍友在叫了,先不说了,有什么再给我打电话。” “好,好,你先去忙吧。”安月又嘱咐了一句,“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陆斯回直起身,摘下手套,声音没有任何疲惫地说,“您放心。” 他直了直腰,向后抻了抻肩膀,又重新戴上手套,最近有件事一直悬挂在他心上,明年他们大学毕业了,班上成绩好的学生都拿到了较好电视台的实习引荐。但到他这里,班导不肯给他签,他边刷着那一摞盘子边思索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都过了凌晨12点,后厨才全部整理干净,陆斯回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出餐馆准备回宿舍,刚出店门口叶轻鹤就从身后勾手搭在了他肩上。 “鹤儿?”陆斯回回头。 “要不要来一瓶?”叶轻鹤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啤酒瓶发出了玻璃瓶相互碰撞的声音。 斯回笑笑,“走着。” 雪已经停了,地面上的雪被昏黄的路灯照得亮闪闪的,说话间伴随着白茫茫的雾气,两人冷得直发抖,但还死倔着去了操场。把黑啤从袋子里拿出来,黑塑料袋一撕两半,垫在了雪地上,就那么随性地坐了下去。 因为他俩老凌晨还在操场上聊天儿,大二的时候,还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发过什么深夜灵异事件的帖子,传学校有两个不肯超度的怨鬼,一到晚上就去操场谈心,别提多逗了。叶轻鹤和陆斯回看到这帖子,笑得前仰后合,说:“这就是典型的假新闻。” 冷得牙打颤 分卷阅读39 ,磕绊着发响,赶紧抖擞着喝了几口酒暖身,轻鹤道:“班导是个保守派,文章写得锋利一针见血他就说人哗众取宠,我看他才是满篇中庸之道。” “怎么还帮我打抱不平起来了?”陆斯回拿着酒瓶的手下垂着,有点累。 上礼拜,陆斯回去找班导签电视台实习引荐,班导看没看一眼就让他回去。大学四年,陆斯回的文章早就小有名气,多家报刊杂志邀他根据现下热点事件写稿。偏偏搁班导那儿,欣赏不来,被批得一无是处,说他满纸荒唐言,还直言说教不了他,这一个人要是看不惯另一个人,那真是哪哪儿都不入眼。 “你明儿把你文章给我一份。”叶轻鹤说。 “干什么?” “我看看啊,学习学习。” “胡扯。” 酒渐渐起了劲儿,往上拱,有些燥热感,陆斯回想起他今天逃课这事儿,“下午诓你的,没记你旷课。” 叶轻鹤眼眸微阖,他今天约会时就喝了不少红酒,现在有些醉醉的,“我知道。” “迷舟还好吧?” 谈起迷舟,叶轻鹤眼里就满是笑意,突然认真地说,“斯回。” “嗯?” 我现在就好想跟迷舟结婚啊,但我怕吓着她。” 陆斯回稍怔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下,他知轻鹤用情至深,打心里为轻鹤高兴,“那我预定你婚礼伴郎的位置了啊。” “那必须啊。”叶轻鹤放下酒瓶,正经八百地畅想着,“我特小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想法,以后遇到我爱的姑娘,就去环游世界,虽然这事儿说起来特俗,好像小时候大家都想环游世界,但能做到的没几个。我想带迷舟看遍这世界上的夕阳余晖,再生几个孩子。” 说完生孩子又反悔,“不行不行,生孩子女生太疼了,还是别生了,就我俩过,挺好。” 叶轻鹤越来越醉了,又叹了口气道:“但热爱的事业和热爱的生活之间太难平衡了,是吧?” 没等回答,他就扭头看向陆斯回,“你呢,你什么时候给阿莱找一姐姐啊?” “不着急吧?”陆斯回放下手中的酒瓶,“她现在才要读初中。” “那跟你找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陆斯回两手撑在了身后,压在了雪地上,发出了咯吱的声音,“这不也没遇到吗?” “照你那么个和女生相处的方式,能遇么,你是心思就不在那儿,不是学习就是工作。” 陆斯回轻声笑了笑,“算是吧。” 叶轻鹤也和他一样,手撑在雪地上,冰冷从掌心传入,清醒了几分,“说真的,如果有天,你喜欢上一个女生,你会怎么做?” 雪地映出白光,陆斯回仰着头,喉结微颤,“会…和她做一件很小的事吧。” “什么事?” 陆斯回收回一直手,甩了甩手上沾着的雪,放在自己耳边,模仿着拿出一只耳机的样子。 “一起听歌?” 陆斯回随即摇了摇头,撑着雪地站了起来,眼眸清曜,“如果我认定了她,那只耳机里会是雨声。” “雨声?”轻鹤显然不明所以,“咱南城多雨,还没听够吗?” 两人收拾了地上的酒瓶和塑料袋出操场,四下沉静寒冷,北风遒劲,风呼呼地吹。 “所以为什么会听雨声?”轻鹤又迎风追问了句,耳朵都冻红了,冷风刺骨赶着人跑。 “改日再告你。”陆斯回猛地带起帽子,也唰地给叶轻鹤把帽子扣在了头上,边往宿舍跑边说,“冷死了!” 翌日,叶轻鹤在陆斯回桌子找到了他的文章,随便拿了几篇就去找老师钟客行了。 叶轻鹤家境殷实,父母开明,自己儿子喜欢新闻行业,便牵线搭桥花了不少精力请来钟客行做他的老师,全力支持儿子的职业理想。轻鹤自身才气不浅,钟老乐于指导,分文不取。 “师傅,今儿先别上课,您先看看这个。”叶轻鹤将陆斯回的文章递过,他每周末都来钟老家中上课。 “这是什么?”钟客行接过文章,本只是大致浏览着内容,看了没几行,目光与思绪却不禁被聚集在其中,手上翻页的动作愈发变得快速,整个上半身随之绷得紧了些,微探向桌面。他的表情逐渐严肃,又混着几分惊喜,直到翻至最后一页才停下,一手摘下眼镜,一手捏着纸张,提声问道:“这是谁写的?” 见师父重视的神态,叶轻鹤眼里闪现着小得意,笑道:“我哥们儿,陆斯回。 傍晚,钟客行和叶轻鹤去了陆斯回打工的那家餐馆儿,客人吃饭的地方跟后厨隔着一扇不大的玻璃窗,能瞧见陆斯回正一刻不停地忙着。 叶轻鹤进饭店门准备往后厨走,“您先坐,我去叫斯回出来。” 钟客行却拦了下来,“不必,我们等。” 就这么耐心等待了将近四个小时,饭店打烊,陆斯回收工从后厨出来,就看到钟客行跟叶轻鹤站在门口。晚上,餐馆内的白织灯照射着暖色光,还能听到电流通过发出的嘶嘶响声,餐馆外堆叠着昨日下着的雪,地面湿漉漉的,际遇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那晚钟客行就问了两个问题。 钟客行问陆斯回的第一个 分卷阅读40 问题是,“你想不想认我为师?” 陆斯回在大学期间曾反复读过钟客行写下的《新闻真相》,忽然看到一直以来敬仰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愣住,轻鹤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个字,“想。” “那就辞掉这份工作,跟着我一心一意写文章。”钟老补充道:“我会亲笔为你写份引荐表,你跟轻鹤也需要帮我处理一些工作,我付你们相应报酬。” 钟老目光下移,望着陆斯回的手,长时间冷水的浸泡冲刷,让他的指腹变得褶皱发红,郑重道:“你的手,不该用来刷盘子,应该拿起笔来,去写真正的新闻稿。” 于是陆斯回自那日起,就跟叶轻鹤一同师从于钟客行。 要离开餐馆时,钟客行推开门的动作停下,他转身凝视着陆斯回的眼睛,问了第二个问题:“陆斯回,你是谁?” 这个问题有些奇异,难以回答,陆斯回低眸斟酌片刻,直率地说出了心中的答案,答:“无名之辈。” 这四个字真诚谦企鹅35 3 59.596 7 7 Q 裙:78 60~9.98.95*****逊,掷地有声,随着四字生音落地,一个闻所未闻的无名之辈带着他满腔的热忱,真正踏入了新闻界。 斯回与轻鹤跟随钟老进入了南城二台下的评论部深入学习,他们二人虽有写文技法,也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可缺乏实践经验。钟老最常对他们说的就是,“新闻稿不是坐在桌子前闷头就能写出来的,你们得去见人,得亲眼去见那些为生活而斗争的人。” “话里有刃,话刃会杀人。新闻中一句未加考证的轻率言语,毁掉的、杀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斯回与轻鹤牢记在心,一面读研,一面奋力奔跑在大大小小新闻事件的第一线,他们用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手,去看、去听、去嗅、去抚摸,去分辨真情与假意,识破谎言与诡计,感受绝望与希望。 后来,很多次回头,那段时光仍是陆斯回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美好记忆。 那时他与轻鹤,在台里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新闻人,其中就有郑欲森与林白露。他和轻鹤唤他俩一声“欲森哥,白露姐”,那时的欲森哥总会默默将咖啡放在熬了大夜的同事的办公桌角处,虽秉性强硬却也夹杂着柔情,那时的白露姐整日素面朝天跑外景,拍摄时才着急添点妆,脚上的水泡磨破又起,却从不喊苦喊累。 他们并肩战斗,不掺任何杂质地追求着心中的新闻理想,陆斯回在这期间严谨而慎重的写下每一篇新闻稿,虽还没有机会将其发表在主流媒体上,却感到无比幸福。 只是,水无常形,人无常态,谁都没想到人心会变得那样快。 研究生毕业后,陆斯回与叶轻鹤正式留在二台,斯回也停笔不再为先前的报刊杂志写稿,真正着手于台里的新闻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证明了陆斯回的能力不单单局限于发掘真相,写出新闻稿。 有一周郑欲森因为急性胆囊炎而不得不请假,陆斯回临时上阵,代替郑欲森安排调动当时整个栏目的工作人员,并剑走偏锋,重新调整了栏目里新闻编排的顺序与结构,创下了连续三日收视率破2的记录,也是自那以后,郑欲森看陆斯回的眼神,变得不同了。 当同行看到一篇又一篇卓异的新闻稿下的署名都是陆斯回这三个字时,他毫不懈怠地磨炼,换来了“横空出世”这个词。短短一年内,整个新闻行业内都对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新人感到好奇,纷纷问着一个同样的问题,“这个叫陆斯回的人,是谁?” 可命运就是如此残暴,当一个人稍觉得日子步入正轨时,却转眼间又被推下悬崖,然后再用安危相易,福祸相生这样毫不负责任的话教人舔舐伤口。 掉下悬崖的那几日让人怎么忘都忘不掉,即使再努力,也无法忘记。陆斯回永远记得: 16年7月5日晚上11点,案发前一天。 夏日热浪滚滚,即使已经入夜,热气依旧蒸人,整个办公楼层只剩斯回与轻鹤二人背对而坐,漆黑一片中,亮着两盏橘黄色的明灯。 “喏,帮我把这个转交给阿莱。”轻鹤后退了下旋转椅,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礼物。 陆斯回停下手中的笔,侧目看到包装精致的礼物,手接了一下,转身问,“这是什么?” “阿莱不是九月份就要念大学了吗,我送她的大学礼物,你这当哥的可没权利拒绝啊,赶紧拿回去。”轻鹤说着站起身,伸展了下身体,还听到了骨头的声响。 斯回的妹妹陆光莱,是个勤奋又开朗的女孩子,今夏六月份高考,月底成绩下来后,和他哥当年一样,稳稳将高考状元这个头衔收入囊中。母亲安月还请来了厨子,摆了几桌酒菜,请街坊邻里来吃酒,来人都说陆家祖上显灵,寒门也能出贵子。 陆斯回也站了起来,把礼物放在了桌子上,浅笑道:“回头叫上迷舟,咱们四个吃顿饭,我让阿莱当面谢谢她轻鹤哥。” “成啊,迷舟前几天还说想阿莱了,要不就后天7号,不正好是你生日吗?”轻鹤觉得快下雨了,又闷又热,提议道:“下去抽根烟?” “走。”陆斯回手里抓 分卷阅读41 了打火机和烟,两人没坐电梯,从楼道里下的楼,刚出大厅,果然一阵疾风过后,便是滂沱大雨,浇灭了地上的灼浪。 南城素来多雨,要么是淅淅沥沥和梅雨季似的下好几天,要么就是突然狂风骤雨,早就见怪不怪。 站在大厅门檐下,点燃一支烟,陆斯回感到凉风习习,听着阵阵雨声,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声音沉沉的,“想恋爱了。” 叶轻鹤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起来,一下就来了劲,“怎么,要26了,感受到年龄危机了?” “对,想起来了。”轻鹤抽了一口烟,“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你说要跟爱的人一起听雨声,原因还没告我。” 烟草的苦涩味飘散萦绕,潮湿的雨气弥漫开来,陆斯回眼神温柔,嘴角微微上扬,语调里多了一分认真,嗓音暗哑,“雨声,就是余生啊。” 就如同今夜一般,雨水将远处浓绿的树叶打湿,苍翠欲滴,雨声变得更大了些。无数次,陆斯回听着这样的雨声埋头读书,在窗边的书桌上伏案写作,或有时狼狈地奔跑在南城街道上躲雨,每每这时,他都会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而静谧。当他独自一人随着雨声穿梭在年又一年的四季时,他时常会想,自己会在何时何地,哪个街角,遇到一个深爱的女人,然后同她一起走完余生。 “会找到的。”轻鹤捻灭烟,这些年斯回身边不乏追求者,可总是没碰到个心动的,“要遇着了,你怎么着?” “废话。”陆斯回又打了下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当然是追啊。” “万一人当时有男朋友呢。”轻鹤使坏。 陆斯回哐当一声扣住打火机盖,没半点犹豫,“那也追!” 轻鹤眼眉含笑,接着闹,“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啊。” 夜里,他们听着雨声到了凌晨,回去工作时,轻鹤没来由地忽地问了他一句,“斯回,你有想过我们为什么要做新闻撰稿人吗?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反复在想这个问题。” 斯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很久,然后在本子上写下了一段话。 16年7月6日下午4点,案发前四个小时。 这日台里上下都有些躁动不安,因为晚上大家要出席南城各家电视台联合举办的颁奖典礼,皆无心工作,台里也早早给了准假,三两结伴商讨着穿什么礼服,有没有可能获奖。 下午阿莱给斯回打了个电话,接起就听见了阿莱愉快的声音,“哥,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咱们怎么过呀?” 斯回和轻鹤正在家挑着西装,他快速安排了下,“明儿中午跟你轻鹤哥和迷舟姐聚一下,晚上咱们再跟妈去逛逛,给你和妈买几件衣服,还有你上大学要用的东西。” “哥,是给你过生日,不是给我过生日。”阿莱在那头吃着冰淇淋,嘴冰得说话含糊,她在树荫下走着,要去找好朋友白橙。 陆斯回一手打着领带,笑道:“你高考完还没给你奖励呢,过两天我请个假,带你和妈妈去迪士尼,你不是一直想去么?” “真的嘛!”阿莱音调欢快地扬起,“可你工作一直很忙诶,有时间吗?” “甭担心,这次一定会请好假带你去。”陆斯回承诺道。 “哇,哥,我太爱你了!”阿莱开心地跑了起来,连烈日都不怕了,白色裙摆随风飘逸着,“我要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白橙!” 斯回听到了她跑步的声音,“你慢点儿,别跑,是要去找白橙玩儿吗?” “哦,对。”阿莱听话,停下脚步,骄阳炙烤着柏油路,隐隐闻到了沥青味,“今天晚上我要陪白橙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办的聚会。” “高中同学啊。”斯回想他们高中毕业,自然是有很多聚餐的,便说道:“那你到了聚会地点,给我发个定位,晚上早点回家,有什么给哥打电话。” “你放心啦。”阿莱穿过了马路,快到达了目的地,“我要到白橙家了,要先挂了啊。” “好,开心玩儿。”斯回打好领带,换西装时,呛了一下嗓,咳嗽了两声。 “哥,你要少抽点烟喔,对身体不好。”阿莱挂电话前,最后说道。 陆斯回跟叶轻鹤收拾妥当,在去出席颁奖典礼前,想先对付吃几口饭,因为今晚的颁奖晚会规模盛大,弄一弄还不知几点才能结束。 两人就那么穿戴整齐又有些隆重地去了家附近的快餐店,画面实在违和,轻鹤吃着草莓圣代,问,“你紧张吗?” 这颁奖典礼是南城新闻界含金量最高的,从事新闻业的工作人员即使那再淡泊名利的人,不在乎其它奖可以,但这个奖想不在乎都难。 “紧张,想喝杯红酒了。”陆斯回一紧张时,就想喝红酒。 “我也紧张。”叶轻鹤什么时候都想吃草莓。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无语,觉得彼此和小学生似的,轻鹤赶忙说,“不行,不行,一会儿咱过去以后得端着,不能叫人瞧出来。” “同意,得装特云淡风轻,特酷的样儿。”陆斯回还表现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表情。 “对对对,就这样,要是没得奖也要用表情告那帮评委,是他们有眼无珠。” 虽然开了几个玩笑,心里没那么发 分卷阅读42 紧了,但到了现场,陆斯回还是先猛灌了自己几杯红酒,才稍微放松了些。手机震动了两下,阿莱给他发了微信定位,聚会地点是盛世高级私人会所。 陆斯回蹙了下眉,给阿莱发了消息:别喝酒。 阿莱:OK 16年7月6日晚上7点,案发前一个小时。 晚会人群熙熙攘攘,同行们相见都问着好,寒暄几句。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众人就座,从第一个奖颁完后,气氛就逐渐紧张,陆斯回和叶轻鹤坐在第四排,前排是郑欲森他们,钟老不喜这种场合,没来。 越到后半段,颁的奖越重要,等到了要颁发最佳新闻撰稿人的时候,陆斯回倒没那么紧张了,大屏幕上显现着入围者的现况表情,颁奖嘉宾和主持人在台上营造氛围,此时斯回还真没一分伪装,是真的气定神闲。 终于,颁奖嘉宾字正腔圆地说道:“他用深邃的洞察力捕捉人性的光辉与良知,用具有穿透力的思维对人类悲情进行探讨,敢于立足于黑色地带,不粉饰,不美化。其新闻稿中所独具的警觉性、悲凉感、恰到好处的幽默,彻底为新闻报道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 “让我们恭喜年度最佳新闻撰稿人:陆斯回!” 大屏幕上立即将陆斯回的影像放大,掌声四起,如潮如雷,目光全部聚焦而来,落在他身上。 陆斯回粲然一笑,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起身,轻鹤心情比他还要激昂,也站起与他相拥,还在他耳畔说了句,“评委好眼光。” 前排的郑欲森也转过身来,脸上并未有过多的笑意,口里说道:“恭喜。” 陆斯回点了点头,准备往颁奖台上走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阿莱的微信消息,迟疑了一下想要滑开。 “快上去啊。”掌声还在持续,轻鹤催促着他,先帮他拿着手机。 在走往颁奖台的路上,陆斯回骤然觉得心跳加速,心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分不清是紧张还是不祥的预感。 主持人让他讲几句获奖感言,他站在台上被一束聚光灯照耀着,接过奖杯,看着台下的人稍缓了缓神,开口道:“轻鹤昨日问我为什么要做新闻撰稿人。” 他将昨晚写在本子上的话说了出来,“我想了很久,却没有确切而肯定的答案。” “但或许是因为: 总要有星光照耀黑空, 总要有路灯点亮长夜。 没有光,我们便点燃自己, 没有声,我们便站出呐喊。” 说到这里,陆斯回望了一眼叶轻鹤,手机似乎又收到一条信息提示,轻鹤低头看了一眼。 陆斯回惴惴不安的心脏跳地更猛烈了些,他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口里继续说着,“总要有人去做,那为什么不是我们?” 麦克风倏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陆斯回觉得自己必须马上看一眼消息,昨晚写的句子只说了一半,他就仓促地说了一声“抱歉,先到这里”,然后在众人疑惑地目光中下了台。 主持人犹豫了几秒后,调节了下节奏,将其他人的关注点又引回台上,继续颁奖。 “怎么了?”轻鹤看他面色沉重。 现场又响起了下一个奖项的掌声,陆斯回拿过手机,轻鹤并未点开查看,他边解锁手机,边往会场外快步走,是两条语音信息。 他点开第一条20秒的消息,前半段是嘈杂的音乐声,他出了会场走至大厅,将音量调到最大声,最后隐约听到阿莱喊了句,“哥!” 消息自动播放至第二条,听到了阿莱尖叫声:“救我们!”之后似乎是手机与地面拖动时产生的响声,还有玻璃杯砸碎在地的声音,语音结束。 刹时,陆斯回脑子里像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的感觉,他立刻夺门而出,冲出了大厅,什么都顾不得了,横冲直撞拦了一辆出租车,拿着手机的手已开始颤抖,往上滑着消息确认定位,“快!盛世会所!” 司机听着他焦急又恐慌的声音,一脚油门加了速,叶轻鹤跑了出来,却只看到了出租车离开的背影,他也上了车追着去。 陆斯回不断回拨阿莱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的牙齿无措地撕咬着嘴唇,又当即打了110报警。 “喂,这里是南城东区派出所。” 陆斯回极力冷静下来,阐述情况,“我的妹妹陆光莱,三分钟前向我求救,她现在应该在盛世私人会所,你们能立即派人过去查看一下情况吗?” “应该?你不确定她在哪里吗?” “她最后发我的定位是盛世会所。” “所以你也不确定她现在是否受到了伤害?” “她给我发了微信消息求救!”陆斯回的语气难以控制地变重。 “你冷静一下,我们这边没有接到有盛世会所附近的报案电话,因为你也不在现场,在不了解确切的情况下,我们无法随意出警,会不会是你妹妹开的玩笑或恶作剧呢?” “不可能!我回拨她的电话已经无人接听!”陆斯回遏制不住自己含有怒意的语调,他的牙齿开始打颤。 司机是个热心肠大叔,见人已经急得不成样,回头道:“200米,还有200米!” 警察那头稍停片刻,说,“那这样 分卷阅读43 吧,我们现在派附近的警员去看一下情况。” 车越开越近,已能看见盛世会所的商号匾,司机师傅一个急刹车,车还没停稳,陆斯回扔下钱就打开车门冲了下来,狂奔至会所门口。 然而,在刹那间,让陆斯回之后每夜在噩梦中被惊醒的一幕,让他每回忆到一次就头痛欲裂,心如刀割的一幕,让他每想到一次浑身的血液在霎时间就被冰冻住的一幕,残忍地发生了。 他眼睁睁地看到,他的妹妹阿莱,从三楼猛地坠楼。在几秒内,阿莱重重摔落在一辆黑色轿车上,她单薄的身体却将车顶撞出一个凹槽,身躯向上震颤了几下,玻璃碎片噼里啪啦砸在周围。 周围响起了尖叫声,行人慌乱躲避,“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 “阿莱!阿莱!”陆斯回本能地嘶吼着阿莱的名字,他冲向那辆黑色轿车,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胸膛像要爆炸破裂。 阿莱的衣服被扯烂,裸露出大片肌肤,脸上还有泪痕,双眼已闭,鲜血喷射而出,沿着车顶流了下来,血柱染红了大地,陆斯回颤抖的双手想要止住她流血处,却处处血肉模糊,大片鲜血粘满了双手。 “阿莱!你睁开眼睛!”陆斯回一把将她抱起,她温和的血液浸满了他全身,染红了他的眸,他的嘴巴用力发声,“哥哥在这,阿莱…你睁开眼…” “医院…医院!”陆斯回紧抱着她的身躯,战栗布满浑身每个角落,他什么都不知道了,连悲恸都来不及涌来,只有最下意识的动作,他朝着医院的方向奔跑。没有人伸出援手,周围有的人拨打了120,可望着止不住的鲜血,谁都不敢上前。 叶轻鹤紧跟其后追了过来,他同斯回一样,大脑短路,全身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身边的拍照声与尖叫声将他唤醒,打120已经来不及,他推开人群,拉住斯回,“上车!快上车!”轻鹤将车开到最快速度,直接开至他父亲的医院,并给他父亲打了电话。 冲向手术室前,陆斯回被护士拦了下来。 “救救阿莱…求你救救她!”此时,情绪似乎才缓缓流淌了来,陆斯回挣脱着,哀吼着,恸哭着,无法冷静,只有崩溃。 叶轻鹤将他按住,泪水也夺眶而出,喊道:“斯回!斯回!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陆斯回从未感到如此害怕过,他无力地下坠跪倒在地,眼泪好像流了下来,泪水太咸,像要刺瞎瞳孔。一瞬间泪如泉涌,泪珠砸落在冰冷的瓷砖上,医院里碘酒与消毒水的气味在每一次抽泣中都用力灌入肺里,肺里却没有一丝氧气,在干瘪地紧缩。 空气一刀一刀割在喉咙上,他的喉咙在灼烧,猩红的血液从喉咙处迸涌,像要流干身体里所有已冰凉的血,他身上阿莱的血渍变得干硬,血腥味缠绕在心头,他满含泪水的眼眸看不清布满血液的双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嘴唇苍白,面如死灰,紧盯着手术时间。怦怦跳着的心脏好像死了,连跳的力气都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像是千斤重,颤抖的身体都停了下来,全身麻木,每一根血管都在发麻,指尖在发麻,甚至连耳膜都在发麻。他的嗓子里像是被塞进一条厚重的湿毛巾,快要被噎死,怎么咽都咽不下去,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他猛然扶墙想要呕吐,却吐不上来任何东西,只有泪,只有血。地面的瓷砖如同泥沼,他陷啊陷,连挣扎都没有了,任由泥浆灌入自己的喉咙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泥浆快要把他淹没封死。 陆斯回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手术六小时后,医生摘下口罩,对他说:“我们已经竭尽全力,病人保留有基本生命特征,但认知能力完全丧失。病人已没有意识、知觉、思维等神经活动,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 陆斯回如亡魂失魄,神志涣散,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而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大夜弥天,南城次日的头条热点新闻是:本市女高考状元深夜醉酒,衣衫不整,失足坠楼。 这条点击率破百万的热点新闻下的署名是:郑欲森。 16年7月7日零点,阿莱还没来得及对哥哥说一声,“生日快乐。” 斯回还承诺光莱去迪士尼,可他的妹妹,却再也无法醒来了。 将时钟拨快,17年1月26日晚上10点,陆斯回倒在囚车旁的血泊中,蒙蒙细雨纷扬下落,他似在望着自己的灵魂。 灵魂对他说:“她原来是这样疼啊…” “阿莱…比我此刻还要疼成千上万倍啊…” 他偏过头去,看到了林漫向他奔跑而来。 ———————————— 写得我自己都遭不住了,难过。 看到有读者询问林昂和顾扬,在这里跟大家说一下,在这个故事中,林昂和顾扬的感情线是我无法避开的设定,比重虽不大,但不喜欢的读者可选择跳过,或者点叉关闭,并感恩之前的支持,若是有缘,我们下本再见,若是缘尽,相伴一程也足矣。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十章 瘗玉埋香 第十章 瘗玉埋香 聚餐结束,林漫把夏颜送回了家后,她独自开车穿过南城大桥时,车上安静的只有 分卷阅读44 风声和她自己的呼吸声,从言来语去热闹的场合中离去,随后便有种浓浓的寂寥感。 她回家前去了趟便利店,站在一排烟架前细细地挑,慢慢地选,看着哪个牌子是她还没买过的,哪个包装看起来新颖。付完钱后,她把买的烟放在了包最底下,上了楼。 如果仔细观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习惯,就像叶轻鹤是草莓的忠实拥护者,斯回紧张时会喝红酒,林昂讨厌书本被折角等,这些小小的习惯有的很容易被留意,有的被刻意隐藏。 林漫便是刻意隐藏的那一种人,或许是从12岁开始,她生活中有太多部分都被限制拘束,父亲又严厉,她便一面扮演着乖孩子的角色,一面又在许多小细节上偷偷叛逆。 比如学驾照时非要去学重型卡车驾照,不沾烟酒却总是买各种牌子的香烟美酒,用这样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小叛逆,来换取一种短促解压的快感。不过就像笼子里的鸟,虽能出去放会儿风,但总归得再飞回来,除非有天她自己砸烂那笼子了,才算结束。 时间已经不早,家中客厅为她亮着盏灯,家人听着动静出来与她低喃了几句,才各自回房休息。林漫踢掉了鞋子,洗澡换衣之后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扔倒在松软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伸手到床头柜摸索着拿手机,看一眼时间都过了12点,这六周年恋爱纪念日过得可真是不声不响,她故意没提,梁青维还配合着忘了,自嘲地抿了下嘴唇,连气都懒着生了。 打开微信,看见了叶轻鹤跟陆斯回的好友请求,她眼眸变亮了几分,半坐起靠在了床屏上,叶轻鹤加自己她没感到意外,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陆斯回。 点了同意,浏览起了他们两人的朋友圈,又让她来了兴味,因为与她预设的截然相反。她本想着叶轻鹤这样随和的人朋友圈应该挺丰富,陆斯回那样疏离的人能有一两条就不错了。 结果叶轻鹤的朋友圈通篇下来,不是拍的草莓蛋糕就是草莓果汁之类的,单调中又透露着趣味,林漫还是第一次认识到这样的男生。 而陆斯回的朋友圈,虽然也没多少条,但却好似能从中窥见他过往的生活。林漫滑到底翻看着,有他拍的藏蓝的天幕下连绵舒卷的浮云,有分享的一首音乐,有跟叶轻鹤的大学生活掠影。 最后一条截止在16年6月底,是他与一个和他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儿,在金色麦田中的合照,配图的文字是:麦田淋了场大雨。 看到叶轻鹤给他的评论,便猜得到这个女孩子是陆斯回的妹妹了。 叶轻鹤评论:伯母拍得真好,阿莱又长高了。 陆斯回回复了他:要读大学喽。 照片中雨后的阳光熠熠烁烁,金色的麦田定格在风中吹得摇曳,那个叫阿莱的女孩子和陆斯回笑得灿烂明媚,幸福漫溢出了屏幕。 林漫内心细密,她看着照片中如此光艳耀目的陆斯回与他的妹妹,潜意识里速即有种深沉的悲伤与惋惜涌上心头。她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他的存在要被抹去,是什么让自己所认识的陆斯回与照片中的那个他千差万别。他的柔和与欢畅是在何时被埋葬,只剩下冰冷与肃穆。 随着翻到尽头,对他的了解也被中断,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让林漫渴盼介入,又盯了那张照片良久,她必须得承认,她想介入他的生活。对于这一点,她坦率且并无杂念。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梁青维的来电界面覆盖了照片,像是又要把她从宁静的夜里拖回芜乱的一团麻中,林漫按了拒绝接听。 电话又打来一遍,林漫清亮的眼神变得暗淡,接起便听到了梁青维连声的道歉与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了。”林漫打断了他的措辞,无心去听。 梁青维觉得她在生气,便说道:“小漫,我是真的忙,公司这边儿接了好几个大单子,连轴转。” “嗯。”林漫关了台灯,语气异常平静,“我没有在质疑你。” “那怎么听起来冷冰冰的?累了吗?”梁青维也刚从公司回家,声音听起来乏乏的,“新工作第一天不适应吗?” 林漫本计划如之前一般说几句就结束这个通话,可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讨厌现在这样不清不楚,拖泥带水的感觉,于是她又坐了起来,重新打开台灯,说道:“青维,我想和你谈谈。” 梁青维换着衣服,开了免提,“你说,我听着呢。” 林漫说出了她最直观的感受。“没劲。” “什么没劲?” “我觉得我们这样,特没劲。”林漫不愿意再粉饰太平。 电话那头的声响停了下来,这份寂静让彼此明白,其实对方同自己一样,早就发现,这段感情陷入了死胡同。 许久,传来了梁青维沉重而低缓的声音:“都是这样的,小漫。” 他说得笃定,让林漫不甘心,不甘心爱情都是这样的,她反问,“是吗?” “是的。”对于梁青维来说,他所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份刻骨铭心的恋爱,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肯为他洗手羹汤的温柔妻子,“随着时间流逝,都会这样的,新鲜感必然会褪尽,留下的就是熟悉感,还有对彼此的依存。” “你熟悉我吗?”她一 分卷阅读45 下一下地拽着台灯的拉坠,灯一灭一亮。 “当然熟悉。” 林漫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台灯灭着,“没怎么。”她蜷缩在黑暗中,“我只是觉得,连我自己都不熟悉自己。” “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们也要这样...”林漫像在说给自己听,“青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林漫有些难过,“我感到厌倦与疲惫。” 还有没说出来的委屈。 这通电话在梁青维的安慰中结束,就在电话刚结束的同时,林漫想清楚了该怎么做,这一次她不想再妥协再让步,她怀着为这场恋爱做最后一次努力的心情,给梁青维发了一条微信:你尽快来南城,有些事当面沟通比较好。梁青维很快回复了一个“好”字。 林漫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浮现出一片金色的麦田。 这天夜里,陆斯回终于去了医院。 母亲安月守在病床前,握着阿莱的手睡着了,阿莱或许会知道妈妈在陪着她。 陆斯回在踏入病房时就忘记了呼吸,直到缺氧,胸口发疼,他才猛地喘了一口气。 出狱时,他就该来的,可他畏怯,无法轻易地面对这一切,面对他的妹妹永远停留在了17岁这一事实。他在监狱时,从记忆的最远处开始寻觅回忆着阿莱的样子,阿莱曾说过的每一句话,一遍又一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反复回放着。 在牢里,陆斯回一开始不吃不喝,只埋头劳改,脑子里还在不断过东西,整个人哀毁骨立,意志都开始错乱。 那日的工作是给玩具厂的玩偶粘眼睛,他想起阿莱小时候很喜欢一个布偶娃娃,可他却怎么也不想起来阿莱为那个布偶娃娃起的名字了。 陆斯回握着胶水的手越收越紧,强力胶全部被挤了出来,洒在手背上,流在了胳膊上,紧贴在皮肤表面。 “我想不起来了...”钉子被钉进太阳穴般的痛感传入陆斯回的神经,他失控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领,捶捣着自己的胸腔,“我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我怎么能想不起来呢?”他满是血丝的双眼灌满了泪水,不断责问咒骂着自己,“我怎么能想不起来!” 手上的胶水与囚服粘在一起,在撕扯间,将手掌的表皮扯下,内里肉红的皮肤开始渗血,狱警赶了过来将他压制住,送去了医务室,那是他唯一一次崩溃。 病房里只有脑电图的起伏波动证明着阿莱还活着,陆斯回走近病床,他细细地望着阿莱的面容,较三年前没什么差别,依旧青涩。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哥哥回来了。” 如今的他,连泪水都不会流了。 他坐在那里,等着浓黑的夜一层层变薄,一层层淡下去。 一大早林漫就到了台里,走电梯口时碰见了陆斯回。在电视台里就算再早,人也多,周围站着做早间新闻的同事,着急忙慌地边等电梯边在手机上处理信息,这点儿对他们来说晚了。 林漫站在陆斯回后方,中间还隔着几个人,他估计没看见自己,而她在想怎么跟他打个招呼才能显得自然,往后还得跟着人偷师学艺呢,想到这儿,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压根儿不在意他曾入狱这件事。 要是细想,在不清楚一个人入狱的原因前,心里总会对那个人多少有些戒备或猜忌,可林漫真实地看着陆斯回时,她一点都不会把他和任何罪恶的事联系在一起。 叮——电梯门打开,早间新闻的同事一拥而入,林漫和陆斯回默契地都没往里进,谁着急就让着谁,以后自己赶时间了,也希望别人能给个道儿。 果真电梯满了,陆斯回转身准备走楼梯,一回头看见了林漫。他脚步顿住,四目相对,一种很特别的情愫瞬间在他们之间产生了。那是种曾在对方面前展现过自己的另一面,而使对方在自己心里变得与众不同的感觉,彼此心领神会又糅杂着稀稀落落的期待。 林漫望着他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短短几秒竟还有空担心他不会又当不认识自己吧,正要胡乱开口,听到了他略带磁性的声音。 “走楼梯?” 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心态有些被动,怎么这么在意,有种被牵着的感觉,故意平淡地应声道:“嗯,走楼梯。” 还好林漫小时候身体差,养成了运动的习惯,要不然这10层楼随便应着跟他走上去,气儿都能顺不过来。 进了楼梯通道,楼梯宽,并肩而上却也隔着较远的距离。太安静了,只能听到两人步伐一致的脚步声,在空阔的楼道里还能听到回响。 陆斯回本步子大,通常都是三四节地跨,现在倒也耐下性子来,一节一节地同身边的人走着。他在徘徊,在摇摆,在迟疑。 一层、两层、三层,像在给他充足的时间考虑,回避还是接纳。 四层、五层、六层,他明知一切都与她无关,可依旧无法完全理智,心里的摆钟开始强烈矛盾着,向左还是向右。 七层、八层、九层,他听到了她的呼吸声渐重,快到十层了,他仍没有答案,希望这弯折的楼梯无止境。 十层。 分卷阅读46 “陆斯回。”林漫稍有些喘,用力呼吸了两口叫了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眸说,“你不用勉强的。” 她不是个迟缓的人,能感到对方的疏远,这或许是他们的先前见面的场景特殊导致的,但她也不想再去猜测。 林漫虽敏感却也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说:“其实很正常的,有很多两个人初见面就觉得不投眼缘儿。” 在办公楼层口停下,有早到的同事路过,她收回目光,压低声音,“我们可以只做同事,只要保证工作能顺利进行就行,不用勉强去做朋友的。”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陆斯回凝视着她,她的眷注体贴将天平倾斜,将陆斯回放置于被理解、被迁就的那一方。 他不愿这样。 林漫抬手握了一下肩膀处包的背带,不抱他能展现出昨晚照片上那种亲和的希望,“那,我先去工作了。”说罢便转身快走一步。 “林漫。” 林漫的肩膀自发地微颤了一下,这是陆斯回第一次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她说初次见面不投缘,恰恰相反,他们初见的那天夜晚,南城下雨了。 并未一见倾心,陆斯回不是那样感性靠直觉做事的人,只是当林漫向他奔跑而来按住他的伤口救自己时,他扣住她的左手腕,她对他说“别怕,我在这”的时候,她坐在柔光下问自己“是哪个斯,哪个回”,她拿出那本《隐楼》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觉得,这个叫林漫的女生,会不会就是他曾翘首以盼等待着出现的那个人。 “我们试着成为朋友吧。”十层,他向前踏了一步。 这道声音像消解了冰封,林漫半侧着身,清晨冷冽的阳光照射在陆斯回身上,清秀俊切。 呼吸微窒,感叹郎艳独绝。 林漫逆着光,温柔地笑了。 “嘿,你们俩到这么早啊。”电梯门打开,夏颜和叶轻鹤看见他们二人。 “热爱工作呗。”林漫心情上扬,和夏颜打了卡走去办公桌前。 叶轻鹤跟陆斯回跟在后面,轻鹤问,“吃早点了没?” “吃了。”陆斯回点了下头。 刚坐下,整个楼层同事的手机都震动或铃响了,皆滑开手机查看。 【突发新闻】著名女影星丁姗自曝片场 遭导演钱爻性骚扰。 新闻下的转发点赞评论转眼间陡增,金薇推开办公室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打了几个响指,“快快快,开工了。”钟老和市场部罗拉也从楼下上来,众人迅速围聚。 “做不做这条?”惯例提问,金薇一目十行跟进事态发展。 “做。”罗拉毫不犹疑,她是团队中那个时刻衡量商业利益的角色,“今天是【新闻追踪】登陆首日,这条新闻自带热度和话题,再合适不过。” “对于这样的新闻事件,从现在开始的两个小时之内,是调查的黄金时间。”钟老拿起黑色马克笔,站在会议桌旁的白板前,“从第三个小时开始,大量公关文或暗箱操作就会控制整个网络平台,彻底污染信息场。” “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这之前将事件调查清楚。”金薇让二组去联系他们二人谁愿意接受采访,他们需要分析事态,安排调查方向,时间迫在眉睫。 钟客行在白板上写下丁姗与钱爻的名字,“依旧从人开始。” 在看了几篇报道后,叶轻鹤理着事件条脉,“盛世影业为影片《她》投资了5个亿,上个月初开拍,由钱爻指导,丁姗饰演女一号。今早有一家探班新电影剧组的栏目采访丁姗,采访过程中丁姗爆出钱爻性骚扰自己。栏目并没有播,应该是被拦了下来,网上最初的消息来源估计是那个栏目下的工作人员流露出的。” “短短几分钟,舆论一边倒。”叶轻鹤皱了皱眉,不解道:“倒向钱爻。” “因为公众形象悬殊。”林漫道。 “对。”夏颜读书时追星,对国内娱乐圈有所了解,“钱爻之前执导了三四部电视剧都是大女主戏,以刻画女性在职场的奋斗为主,很受欢迎,他自诩是导演行业中为女性发声的第一人。” “这次盛世投资的《她》也是一个模式,只是从电视剧变成了电影。”罗拉道,“5个亿拍职场片,可是见所未见,丁姗呢?” “丁姗是拍三级片出道,之后转型,拍了《瘗玉埋香》这部电影,演技优秀,还提名了影后。”林漫对丁姗有所关注,是因为她在大学刊上读到过关于《瘗玉埋香》这部电影深度解析的文章,当时这部电影还没上映时,就被刷恶评,打负分,直到上映后出现了那篇文章,才回暖。 时间已过去十分钟,二组联系当事人的同事道:“坏消息,钱爻接受了二台的【独家新闻】,丁姗接了六台的。” “回拨过去丁姗的电话。”陆斯回快速站起身,走向稍远处。 只采访当事人肯定不行,叶轻鹤道:“《她》这部电影的剧组在盛世酒店入住,我们也得拿到片场其他工作人员的采访。” “嗯,越多越好,不能挂一漏万。”金薇已开始思索这条新闻相关材料的播放顺序该是什么。 林漫只依稀看见陆斯回大概在说着自己的名字,之后就见他背过身去了,不过很快他 分卷阅读47 便返回,说道:“改了,丁姗接了采访,半小时内到她的住所。” 跟施了魔法似的,一通电话竟然就能让人回心转意,林漫诧异。金薇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钟客行立刻安排,“斯回跟夏颜去丁姗住所,轻鹤跟林漫去盛世酒店,摄影收音跟上,画面录音至少有一样,别让我播干稿。二组收集性骚扰数据,类似事件,三组预备材料回来后写稿。” 钟客行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快!” 兵分两路,跑至大厅门口前的面包车前时,陆斯回叫住了叶轻鹤,“一定要拿到男性的采访。” “明白。”轻鹤挥了下手。 上车后,轻鹤看到林漫询问的眼神,明白她不懂陆斯回为何要特意交代那一句,开口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摄影和录像大哥在调整设备,林漫拿着本子放腿上在想自己应该怎么采访,问什么问题,写下又划掉,车还有点颠簸,油墨糊在了手的侧面。 轻鹤想起以前和斯回去跑现场时,斯回也是如此,每次都写满整页的问题作准备。 “紧张?”叶轻鹤看她握笔的手很用力。 林漫难为情地笑笑,“嗯。” “没事儿,第一次都这样。”到了飘柳絮的季节,车窗外白絮漫天。 “主播也出采访吗?”林漫问了句,她想着她姑姑这两年好像很少采访了。 “我例外,习惯了。”轻鹤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播自己没调查过的新闻,不放心。” 不到二十分钟,开到了盛世酒店附近,可一看酒店门口那阵仗,暗叫糟糕。门口乌泱泱一片娱媒,还有大批粉丝,堵了个严严实实。 手机响两声,是他们那404小组的微信群,陆斯回给发了剧组的酒店住房安排表,他跟夏颜那边到得快,跟丁姗拿到的信息。 “摄像录音设备进不去,咱们带手机进去就行。”盛世酒店安保严密,叶轻鹤随机应变,对摄像和录音大哥说,“你们暂且在这儿等我们。” “成,你俩当心点儿啊。” “伪装成要入住的客人?”下了车,林漫想进去也就这一条方法了,“但现在应该不接受入住了。” “那是普通客人。”叶轻鹤跟林漫向酒店走,硬是从挨挨挤挤人群中的缝隙里挪到了酒店门口。 立即就有两位安保人员上来拦,“先生女士,非常抱歉,因为特殊原因,今日我们不开放入住服务。” 入住受阻,周围语声哗然,林漫在挤进来的过程中还不知道被谁拽了一下头发,顿感实际采访比面试难了不知道几万倍。叶轻鹤护了一下林漫,掏出皮夹,拿出了一张盛世酒店的黑金卡,问,“能住了吗?” 这卡是盛世酒店限量办理的,拿着这张卡到任何一家盛世酒店都是vvip客人,两个安保交换了一下颜色,连忙说,“抱歉,实在抱歉,您请进。” 后面有人瞧见他俩能进去后,马上就有娱媒大声喊了句“凭什么他俩能进,我们不能进啊”,便又开始了推搡。 进了盛世酒店,整个大厅富丽堂皇,装修精致典雅,直奔电梯,林漫看着剧组工作人员的入住信息,说道:“12层。” “刚没事儿吧?”叶轻鹤看了眼时间,他们需要加快速度了。 “没事儿。”林漫进了电梯后,就完全进入状态了。 出了电梯,快步走至1201号房,入住表上写着道具组王柳、赵灵,看名字应该是女生,按了门铃无人应答,又敲了敲门,还是如此。 “没有人吗?”林漫又走至下一间房1203,叶轻鹤走向对面1202,看信息表上写着化妆组,名字也应该是女生,两人皆敲门按门铃仍然无人应答,也听不到门后有人走动的响声。 “这间也没人。” “这间也没有。”两人同时说道。 奇怪,房间似乎真的都没有人。叶轻鹤根据信息表上的名字跳过了一间可能住着男性的房间,走至1206敲门,依旧如此。 “还是没有。” 这时,1209的房间门缓缓被打开,一个女生探出头来,门后还挂着锁链,她听到了他俩在走廊按门铃与敲门的声音。 不,准确说是她们。 当林漫踏入1209号房时,整个房间黑如墨漆,窗帘紧拉着,窗户开着一小条缝,偶尔有风吹过,吹起窗帘透进一束细微的光。几朵白絮随风飘浮了进来,在黑暗的房间里像是落雪,与酒店外的汹汹杂声一同掉落在地毯上。 不同年龄的她们围坐在一起,带着不同的神情沉默地望向林漫跟叶轻鹤。 林漫觉得,静默在沸腾。 —————————— 这章写了好久喔。 故事里所有新闻事件都是开文前就已经设定好的,纯属虚构。 记得投珠或评论,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十一章 无情慈悲 第十一章 无情慈悲 静默持续了很久,即使倒计时般的时间在咕嘟咕嘟催促着,静默依旧持续了许久。 不为别的,林 分卷阅读48 漫和叶轻鹤在一眼一眼用力端详着围坐在一起的她们,因为每一个,她,都不应被忽视。 在进入1209房间前,探出头的那个女生并不相信他们是四台的记者,出示了工作证后也拒绝接受采访,是站在她身后一个年龄稍长的女人认出了叶轻鹤,并看过他之前报道的新闻,开口道:“你们稍等,我们商量下。”然后又闭上了门,三两分钟后房门才打开。 在听到“我们”这个词时,林漫和叶轻鹤显然不会预料到这个房间里有将近二十位女性。即使盛世酒店的房间较宽敞,但这也仅是个双人床标间,房间里的女人们挨着坐在靠近窗户的那张床上或床沿处,离门近的这张床空着,应该是在开门前给腾出来的。 床上坐不下,有年轻的姑娘就直接坐在了地毯上,但紧挨着床,头靠着坐在床沿处女人的膝盖侧面。她靠着她的肩头,她拉着她的手,她又握着她的衣角,在黑暗中彼此依偎着,似乎距离稍远些就会感到害怕。 那个年龄稍长的短发女人打开了床头的灯,指了下空着的那张床说,“我叫王柳,你们先坐吧。” “我来。”叶轻鹤不适合坐在床上,林漫低声说后走了上前,坐在了她们对面。叶轻鹤点点了头,他是整间房中唯一的男性,空间狭窄紧凑,为了不打破安全距离,他站在床的后方没有向前,有几个眼神警惕的女生见此才松懈了几分。 “我们可以回答你们的问题,但不能接受拍摄。”王柳坐在中央,她看起来可靠且富有责任感。 “我们可以只录音吗?”林漫拿出手机,放在她们面前,是在告诉她们自己不会私自拍摄。 “我们会对你们的声音进行后期处理。”叶轻鹤补充道。 她们点点头,默许了。 林漫按下录音键,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是从她们,还是丁姗。她看了看自己写在纸张上的问题,觉得一无是处,合上本子,问,“你们现在因为什么而聚在一起呢?” 左斜方有个嘴快的姑娘二十来岁,说起话来脸上有漂亮的小酒窝,回答道:“能因为什么呀,当然是因为姗姐出事了,我们害怕。” “都是因为害怕吗?”林漫一一看过她们。 “嗯,一个人在房间待着的那种感觉,特害怕。”这个说话的单眼皮女生与小酒窝年龄相仿。 “她们年龄不大,遇事儿了不知道该怎么做。”王柳解释道,“我就让她们聚起来了,图个安心。” “为什么会害怕呢?”林漫问出问题的同时,希望答案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因为...”一个坐在地毯上的短发女生回答着,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感同身受。” 听到答案,林漫心里那一点希望被砸的稀巴烂,她深深地提了一口气,问道:“在剧组工作期间,你们有多少人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性骚扰?” “性骚扰的界定究竟是什么?”提问的女生弯坐着,她的眼神恼怒,“我搜索过了,到现在都没有统一的界定。” “只要你们感到被冒犯了,就算。”叶轻鹤之前做过这类新闻,他认为虽然没有统一界定,但至少每一个人心里会有一条边界线。 咕嘟咕嘟——一位女生慢慢地举起了手,随后两位、三位、四位、五位......叶轻鹤和林漫表情愈发凝重,赘着的眼皮一下下眨着。 接近一半的女生举起了手,林漫记录了一下数据,“如果算上以往的生活中呢,你们有多少人觉得自己遭受了性骚扰?” 咕嘟咕嘟——九、十、十一、......倘若林漫现在是被采访者,她也需要举起手来。她在本上写下十三这个数字,但这不单单只是个数字。 “是钱爻吗?还是有更多的人?”林漫问。 “是钱爻。”单眼皮女生说。 “不,我觉得不是。”小酒窝很快反驳道:“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呢?” “始作俑者是钱爻,可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呢?当钱爻在片场口无遮拦地讲黄段子的时候,他们不是都笑了吗?” 小酒窝继续悻悻地说,“钱爻对丁姗姐动手动脚的时候,他们不是都看到了吗?摸小灵屁股的时候,他们不是也在场吗?” 那个短发说话颤抖的女生就是小灵,林漫看到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你们有采取过什么措施吗?” “哎。”王柳长叹了一口气,“能采取什么措施呢,报警吗?对警察说自己被摸了一下,听了两句性骚扰的话,钱爻就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不,他不会的。他会把我们辞掉,并且让我们再也没法踏入这个行业。还会反过来把我们描述成想上位的婊子,你看丁姗的名气这么大都是这样,更何况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呢?” “在这个剧组我们能做的,就是每天绷着根神经,买一些防身用的,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 听完她说的话后,林漫回想起她高中时有一次坐地铁回家,整节车厢的人并不算多,她那天原本心情很好,手里还提着三杯不同口味的奶昔,准备到家后跟林昂还有林白露一起喝。可是突然有个人把手放在了她的屁股上,她吓坏了,迅速回头看到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盯着她,就是因为普通才让人更加 分卷阅读49 害怕。 对视之后那个男人非但没有躲闪,还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她浑身汗毛竖起,嘴巴都张不开,只知道赶紧躲开走到下车口,还没有到家的那一站,她就仓皇地逃出了车厢。 回到家比平时晚了很多,一进家门直奔卧室,换下那件衣服就去冲澡,觉得全身都特别脏。出来后林昂叫她喝饮料,她推说累了,心情沉郁泛着恶心,难以启齿,甚至责怪自己没有多加小心,最后将一切都归结于自己运气差。 这件事,她对谁都没有讲过。 “我真的希望,通过你们的报道能够有所改变。”那个短发的女生鼓起勇气说,“钱爻确确实实几次三番性骚扰丁姗姐和剧组里其他女生,如果需要作证,我会站出来。” 林漫觉得她特别勇敢,投以了敬佩的目光,但听到她继续说,“我不是勇敢。” “我只是希望,以后我自己的女儿不用再每天胆战心惊,口袋里永远揣着一个防狼喷雾剂。”她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罐。 “我希望,这一天尽快到来。” “我也是。”单眼皮女生从包里拿出一个电击手电筒。 “我也是。”弯坐着的那个女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报警器。 “我也希望。” “我也希望。” ...... 林漫站起身,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了床上。 直到小酒窝拿出一个哨子,说,“我这个特管用,还便宜,吹一下百米外都有人能听见,比那报警器管用多了。” 大家闻声都笑了,可笑过之后就是无尽的酸楚留在了眼里。林漫看着每一个女孩子,觉得她们都那么美,那么漂亮,她感到恐怯,她怕他们做出来的报道无济于事,无法给这份厚重的祈望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们可以拍一下这些护身用品吗?”叶轻鹤提议,必须要有人知道,每一个女孩子为保护自己所做出的努力。 她们点点头,林漫和叶轻鹤拍完后留下了联系方式出了1209号房。 距离两个小时结束还有不到半小时,两人没有感慨万千的时间,看着入住信息表去了13层,这一层基本都是男性。 敲敲1301,对方一开门看是记者二话不说就碰上了门。 1302,“不行不行,接受了你采访我就别在这行混了,我还上有老下有小呢。” 1303,“不是我不接受你采访,主要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啊,你们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1304,“这关我什么事儿啊,我不清楚!性骚扰的又不是我?” 咕嘟咕嘟——愤怒的火焰终于将静默沸腾。 1305号房住着的是副导演,在对方采用了几乎完全相同的措辞后,林漫忍无可忍,怒火万丈,一手重重拍在了房门上撑住了门,用着接近于咬牙切齿的口吻说道:“我就问你一句,你觉得这事儿怎么着就算跟你有关系了?是不是得等有一天你女朋友或者你妻子,甚至你女儿在经历了这样的事后,你才会觉得和你有关系?” “不是,我说你怎么说话呢?”那副导演还刷着牙,把口里的牙膏泡沫一口啐掉,“你以为你说两句扎着人的话,我就会接受你采访啊,你当这是拍电影儿呢?你有主角光环?” “跟我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不是我说,你们这调查不是白费力气吗,手机没通网?你看看网上有几个人相信丁姗说的一句话啊,这个时候站出来,当靶子使?我有病?” 叶轻鹤将林漫卡着门的手撤了下来,站在了她面前,“先生,不接受采访是您的权利,很抱歉打扰您了。” “知道就好,一天天的!”副导演说完就用力闭上了门。 叶轻鹤也随之按掉了偷用手机拍摄的画面,抬眸问林漫,“现在知道斯回为什么要特意说那一句了吧?” “明白了。”林漫此刻觉得让人接受采访这种能力比提问重要多了,她沮丧不堪,“可怎么办?我们没有拿到他们的采访。” “这个,就够用了。”叶轻鹤举起手机,他把刚刚敲所有房间被拒绝的情况都录了下来。 轻鹤从面试时就发现了,林漫的共情能力太强,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他对林漫说,“做记者,斯回曾送给我四个字,我现在把它送给你。” “哪四个字?” “无情慈悲。” 无情慈悲...林漫在口中复述了一遍,她有点懂,又有些不懂。她应该再往深问一句的,可她没有,直到不久,当她犯下这个致命的错误后,她才明白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陆斯回跟夏颜那边到了丁姗住所时,还没进门,就听到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与质问声参杂着,“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小题大作?” 丁姗未着一点妆容,面容憔悴,她头发披散着,左手夹着一支烟,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骨相很美。夏颜看着她整个人陷坐在沙发上,美得凄凉。 她的经纪人也是他的男友俯视着她说,“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拍完这部《她》你就能彻底转型,现在好了!全网都在说你炒作,再委屈你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丁姗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转型?怎么 分卷阅读50 转?靠卖我自己么?” “我拍三级片还债养家,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要通过让那帮王八蛋欺辱才能够转型?你是男人吗?”丁姗又拿起一个水杯砸了过去,“滚!都给我滚!” “滚就滚,谁稀罕管你啊!”经济人口沸目赤走向门外,每一步都踏得极重,“我看谁来给你收拾这烂摊子!” 陆斯回不为所动,安排摄影录像搭好,单刀直入,对丁姗说,“我们开始吧。” 丁姗擦掉眼泪,绑了绑头发,对陆斯回说,“你还跟以前一样啊,直截了当。” 她说完又自讽地笑了一声,“我也还跟以前一样啊,上次你采访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惨。看来这次,我又得借你的东风了。” 夏颜一听这两句对话,便知道为什么陆斯回一个电话就能让丁姗改变主意了。 确认摄影录像到位后,只拍丁姗,他和夏颜并不会出镜,陆斯回一针见血,问,“钱爻对你是性骚扰,还是强奸未遂?” 丁姗血冲头顶,望着陆斯回,回答道:“之前是性骚扰,昨晚是强奸未遂。” 听到答案,夏颜还没缓过神来,陆斯回就问了第二个问题,“昨晚的具体经过?” “昨晚剧组聚餐,结束后他执意要送我回酒店房间,我一路都在挣扎,他把我横拖到拽进房间后,就开始扯我的衣服,还撕扯着我的头发,我用所有力气踢了一脚他的下体后跑了出来。”丁姗冷静而平缓地说道,她在娱乐圈里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酒店房间号是多少?” “1505。” “为什么没报警?” “我跑去了我助理的房间,打电话给了我的经济人,要报警被拦了下来。” “有没有去找酒店监控记录?” “去了,但管监控那个人说他昨晚不小心将硬盘格式化了,没了。”丁姗湿润了一下嘴角,“我一开始也不信,但在我去监控室之前,没人去过。” “你怎么能确定?” “钱爻昨晚喝了不少酒,被我那一脚踢得够呛,他直到今天早上才清醒过来,这件事也没别人知道了。” 两人一递一声,问答的节奏非常快,夏颜在一旁记录着,采访不到半小时后就结束了,陆斯回操控着整个流程,没有一句废话。 “你带着采访的资料往台里赶。”从丁姗住所出来后,陆斯回对夏颜说,“台里需要时间处理材料。” “那你呢?” “我去趟盛世酒店。”陆斯回伸手打了辆车,目光如炬,“缺少了那样最关键的东西。” 上车后陆斯回在群里发了微信,叶轻鹤看到后跟林漫说,“斯回和夏颜拿到了丁姗的采访,不出半小时就要直播,我先回台里准备。他在过来的路上,你在这等着他,应该还有什么重要的材料没有拿到。” “好。”林漫和轻鹤告别,在盛世酒店大厅等陆斯回,踱来踱去。 叶轻鹤跟夏颜赶回了台里,一进办公楼层,钟老立即带领团队进行下一步,“快,二组三组剪辑字幕写稿!” “赶快给叶轻鹤化妆、换西装、带耳麦还有麦克风。”金薇指挥着化妆组,又问夏颜,“斯回跟林漫呢?” 夏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促地喝了两口水说,“在盛世酒店,说要找什么关键信息。” 金薇俯身盯着电脑,听着陆斯回对丁姗的采访,知道了那件关键的东西是什么,是监控视频。 南城二台独家新闻办公楼层,助理Marry将钱爻引入了林白露办公室。 钱爻瘦脸削肩,留有一头到肩卷发,身材并不像很多中年男子般走样,四肢倒也匀称,只有手掌看起来异常厚重。 一进办公室就坐在林白露面前侃侃而谈,目空一切,丝毫不受风波一丁点儿影响。林白露看着他的视线过长时间停留在Marry弯腰时的臀部处,又将目光落在自己的高跟鞋尖,然后一直沿着腿部曲线来到自己的胯部地带,她在心里几乎认定,他就是个劣迹斑斑的无耻之徒。 她微笑着对钱爻说了句“请您稍等”后,便出了办公室对Marry讲,“你去告诉郑欲森,待会儿必须陪我演场戏。” “什么戏?” 林白露在她耳边说了具体操作。 “二台发博预告了,三分钟后开始直播林白露对钱爻的采访。”罗拉确认着开播后的插播广告,“郑欲森要抢第一拨收视人群,我们是等还是播?” 金薇握着钢笔,忖量几秒,她和郑欲森都是制片人,两人之间有着无形的较量,下了决定,“播,哪有怕战的道理?” 她提高音量,转身对直播间的同事道:“各部门准备,最后倒计时三分钟,三分钟后和二台同时进行,我们要跟他们正面斗一斗!” “好嘞!同事们积极回应,各就各位,化妆师为叶轻鹤最后整理着仪表,轻鹤问,“从哪一个点开始进?” “先营造氛围,播采访被拒的画面。”金薇明白郑欲森在用现场采访来刺激收拾率,她需要时时根据对方采访内容的进程来调整报道顺序。 三分钟后。 “摄影角度,收音最后再确认一遍。”金薇举起手来做着手势,“准备, 分卷阅读51 三、二、一,进!” 【NCTV4】欢迎收看《新闻追踪》节目,我是主持人叶轻鹤。 【NCTV2】欢迎收看《独家新闻》节目,我是主持人林白露。 “这次节目的主要内容是:今早八点,著名影星丁姗向媒体爆料出自己曾在片场遭导演钱爻多次性骚扰,钱爻对此全盘否认,其律师计划以诽谤罪起诉丁姗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事实,破坏他人名誉,并要求丁姗停止侵害,赔偿精神损失费。” 【 NCTV4】“为调查清楚事情真相,我台记者前往采访了电影剧组的工作人员。” 【NCTV2】“为调查清楚事情真相,我台邀请了当事人钱爻来到节目现场。” 二台的收视人数比四台要翻一番,四台在播放叶轻鹤和林漫采访剧组男性工作人员被拒画面的同时,林白露在对钱爻进行采访,金薇两手插在胳膊肘弯处,盯着二台的直播,说道:“不急,沉住气。” 【NCTV2】“钱爻导演,您好。”林白露此时直播的腔调要比往常柔和一些,像在故意拉劲距离。 “您好,主持人。”钱爻厚重的手掌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熟练地将目光对准摄影机,表现出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状态。 “根据您在速说上发表博文的时间来看,丁姗指控遭到您性骚扰的消息一经散布,在不到十分钟内,您就做出了回应,彻底否认自己有过性骚扰她的行为,对吗?” “对。”钱爻一改刚刚在办公室高谈论阔的作风,在镜头面前格外谨慎。 “在看到丁姗的爆料时,您当时的想法是什么呢?”林白露脸部微侧,全神贯注地看着钱爻,弱化着镜头的存在感。 “我很惊诧,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熟悉我的观众朋友都知道,我一直在为女性发声这件事上首当其冲,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嘛。”钱爻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又可靠,还夹杂着恰到好处的一丝怒意。 “您感到愤怒吗?” 不得不说,钱爻太懂得如何营销自己了,他这时嘴角下抿摆出无奈却又理解对方的样子,摇了摇头。 但这一切在林白露的眼里不过都只是拙劣的表演,她以退为进,自然地将自己放在和他同一战线,引导道:“能看得出来钱爻导演您的心胸要比常人宽阔,如果异地处之,是我被无端指责,我恐怕早就暴跳如雷。” “诶,不可这么讲。”钱爻的眼眸散出受用的亮光,他骨子里有根深蒂固的狂妄自大。 林白露需要确认最后一次,“所以您完全否认自己有过任何性骚扰的丁姗的行为,对吗?” “对。”面对钱爻的再次肯定,林白露挽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发出信号,Marry瞥到郑欲森眉头紧皱点了下头后,她就从后台工作处跑向前,用着焦灼的语气对林白露说,“白露姐,收音设备出了点问题,现在收不到音,得先暂停一下。” 林白露故作惊讶,眉头挑起,“那刚刚所有对话都没录到吗?” “对,网友弹幕反应听不到声音,我们后台先用文字发了暂停直播。需要等收音组处理一下技术问题,再重新开始,很快。” 面对这一突发状况,钱爻望向前方工作人员,皆忧心忡忡交头接耳,摄影师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聚拢在收音工作人员处找原因,他拧了拧自己的身子,不满地大声道:“你们这是直播事故,重录还要浪费彼此时间!” “钱导,实在是抱歉。”林白露边说边摘下了夹在衣服处的麦克风,“这是【独家新闻】的第一期,有很多做不到位的地方请您海涵。现在直播画面和收音都关闭了,在重新录制之前,您可以稍作休息。” 看林白露都将麦克风摘下放在桌子上,钱爻确信直播被中断,左右掰了掰脖子,砸了两下嘴,又恢复了镜头后不可一世的状态,连声道,“你们这不行,跟小作坊没什么区别,不像我,执导的那都是上几个亿的大制作。” “您说的是。”林白露附和着。 “二台在搞什么?”罗拉瞪大眼睛,“直播好好的故意说自己直播事故?” 二台直播并未关闭,满屏弹幕都是:声音和画面都可以听到啊,哪里出错了? 画面中林白露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抹讨好的笑容,像是好学的学生提问一般,对钱爻说,“我早就久仰钱导的大名,趁现在正好有个小间隙,能向您讨教几个问题吗?” 林白露表现出的崇拜让钱爻嘴角露出一丝玩味,他也将衣领处的麦克风摘下,手指在桌上敲着节拍,去姓只呼名地笑道:“不知白露对什么感到好奇?” “我一直很好奇,您是怎么做到让您剧中的女性角色都那么受欢迎的,还有您之前执导的每部剧,部部都是大爆。”林白露握着手中的笔,语气是聊天儿似的随性。 【NCTV4】四台播报的采访被拒画面中“关我什么事?”、“跟我没关系”等话语引起了网友的讨论。 看到林白露的提问后,金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口里道:“姜还是老的辣,林白露在网络平台上还真是玩儿疯了。” “她要放线钓鱼,我们就配合着她一起 分卷阅读52 。”金薇通过耳麦对叶轻鹤说,“进斯回和夏颜对丁姗的采访。” “先进采访的后半段。” 叶轻鹤:“虽然采访剧组片场人员的工作受到重重阻碍,但我台记者并未放弃,在事发半小时内抵达至当事人丁姗的住所,对其进行了采访。” 【NCTV4】画面首先播放着对丁姗采访的后半段,丁姗情绪激动,脖子处都被憋红,“我不能明白,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就因为我的过往,我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完美女性?” 【NCTV2】林白露嘴唇勾起,笑容可掬,彻底让对方放松警备,“不知道您在塑造这些女性角色方面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钱爻好为人师,他翘起二郎腿支棱着说,“我今儿就勉强当你一回老师,给你指条明道儿,就一条,把角色推到极致。” “什么意思?” “就是电视剧里那女的,必须特完美,只要完美,大家就爱看。” 【NCTV4】丁姗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哪一个人是完美的?电影《她》里面那个她真的会存在?” 【NCTV2】林白露觉得眼前的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浓重的恶臭味,可她依旧放低身段,佯装不耻下问,“什么样的女性才是完美的呢?” “有了思路,这还不简单吗,从服化道具开始入手,我的戏里这女的要身材紧致,样貌出众,大红唇是标配。要有事业,还得顾家,她老公一定得是吃软饭的,全靠养家。” “为什么要把夫妻二人设置成这种模式呢?” “因为我们要着重刻画女性的奉献与强大啊。再给这男的配一小三,女主面对小三的挑衅一定得从容冷静,口齿清晰,不能有丝毫挣扎犹豫脆弱的戏份,观众才会看的爽,这叫迎合市场趋势。” “你看那市面而上爆的戏,谁还去拍那女的挣扎啊,痛苦啊,哪一个不是杀伐决断,运筹帷幄?” 林白露一步一步撕破他的嘴脸,“那这样会不会对男性朋友造成压力?” 钱爻得意忘形,以为林白露天真,被她的提问逗乐了,捧腹大笑,“你说错了,正好相反,我们把女性塑造的越完美,男性的压力就会越小,我们这是在造福男性啊。” 【NCTV4】丁姗看到网友一天天的谩骂,感到空前的绝望,“没有人指责加害者,却在处处要求受害者必须是完美的。” 【NCTV2】林白露将话题引回在性骚扰事件上,“那按照您的说法来看,丁姗显然不是一个完美的女性,可我看到有消息说她是您钦点的女主角,为什么呢?” 说回丁姗,钱爻又慎重了些,他横扫一眼工作人员还在刚刚那种状态,才又放心下来,“这叫反讽,一个三级片出身的女明星,来演我笔下的女强人,你不觉得有意思吗?” 鱼快上钩,郑欲森看着两家电视台的收视人数还差很大一截,他拿出手机给盛世影业负责人送了一条消息:准备公关文,严厉谴责钱爻。 四台这边金薇控制播放顺序,“现在进丁姗的前半段采访。” 【NCTV4】“钱爻对你是性骚扰,还是强奸未遂?” “之前是性骚扰,昨晚上强奸未遂。” 郑欲森在听到陆斯回熟悉的声音后,猛地回头。 【NCTV2】林白露装作为钱爻遗憾的表情说,“可是这次的事件,怕是会对您的名声造成影响。” 钱爻满不在乎,觉得林白露的样子可人柔美,“怕?我有什么可怕的?就凭我在圈子里的地位,等这事儿完了,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丁姗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头?” “我信。” 钱爻享受于展露其自身的权利与威严中,“我退一步来讲,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一个污迹斑斑的女人,有谁在乎她身上是多个泥点儿,还是少个泥点儿?” “白露你在这方面比我清楚。”钱爻身体压进林白露,他的气息打在林白露颈部,“舆论站在哪边,哪边就是真相。” “而舆论,永远只会站在我这边。” 林白露坐定,握紧手中的笔,极力遏制住想反胃的感受,“可是我还是好奇,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钱爻伸出他那双肥厚的手,无所顾虑地抽出林白露手上的笔,还蹭摸了她几下手,露出一种诡秘的笑容,“你要是真想知道。” 他在她耳边吹着气,说道:”今儿晚上,到这儿来找我,我就悄悄告诉你一个人。” 他说着在白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在转瞬间,林白露敛去脸上所有的笑容,她的眼神坚定,满脸都写着盛怒,她的耳麦中能听到Marry为她转述的四台的报道情况,她拿起那张白纸对准镜头,读出那串数字,“1505。” 【NCTV4】“酒店房间号是多少?” “1505。” 看到林白露对着镜头说话,钱爻在霎时间明白自己掉入了圈套,勃然大怒站来就掀桌子,“你们他妈的陷害老子!” 冲出去砸摄像机,又怒返了回来,要打林白露出气,却被郑欲森一脚踹倒在地,照着他的脸一拳拳砸下,台里工作人员立即关闭直播。 分卷阅读53 “你他妈竟然敢动她!”刚刚在看着钱爻挑逗林白露时,郑欲森就怒目切齿,他现在拳拳到肉,钱爻的鼻腔牙齿都在喷血。 同事们赶紧上前拉开,林白露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钱爻说:“你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说罢便径直离开,一步都没有回头。 二台的直播被中断,四台涌入大量观众,舆论发酵,抵制钱爻、抵制电影《她》的话题被刷爆。可这根本不够,就算钱爻写下1505,他依然能够通过巧言令色躲过一劫,就算现在舆论一边倒向丁姗,钱爻还是能够轻易逃脱惩罚。“现在播采访女性剧组工作人员的画面。”金薇道,她现在寄希望于能陆斯回和林漫拿到关键证据。 【NCTV4】叶轻鹤,“我台记者还采访到了电影《她》剧组中的女性工作人员,进一步揭示钱爻的真实面目。” 陆斯回来到盛世酒店后,与林漫直奔21层监控室,在电梯里对林漫整理道:“我们必须拿到昨晚15层的监控录像,性骚扰举证不易立案难,且只用承担民事责任。可强奸未遂不一样,整个事件的性质会发生变化,如果有确凿的证据,钱爻会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林漫在等陆斯回的过程中看了直播,现在明白他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问清是性骚扰还是强奸未遂了,“警方没有介入,监控视频也没有被钱爻拿走的话,那只可能是管监控的工作人员在捣鬼。” 陆斯回也这么认为,两人出了电梯门就跑了起来,到达监控室,里面那个工作人员正吃着外卖就瞅到他们俩冲了进来。 林漫和陆斯回迅速观察着整个房间,那个男工作人员长时间坐着,膝盖处的裤子都被手掌磨得发油发亮,他放下手里的外卖,不悦地责问,“你们俩干什么的?” 陆斯回直接走上前,转过他的椅子让他面对自己,一手按在椅背上,整个身体向前压,造成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表情强硬问道:“昨晚是不是你当班?” “是...是啊。” “15层的监控视频呢?” “我昨晚太困,一不小心...格式化了。”那男人说着挠了挠后脑勺。 “这一不小心会不会太巧了?”陆斯回指了指桌子上的外卖,“你点的外卖是聚缘楼的最豪华午餐,点这一份你一整天的工资可就没了。” “我改善伙食不行吗?”那男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做贼心虚。 林漫走上去翻了翻他办公桌右上角的一枚长竖钉上穿透着的一摞彩票,彩票上有出票时间,“你每天早上八点上班前都会买一张彩票,怎么今天没买?” 那男人直咽唾沫,“我今天忘了。” 陆斯回嘭的一声拍了一下椅背,吓得他直哆嗦了一下,“是忘记了,还是因为手里已经攥了一张以后可以随时兑换的彩票了?” “私自藏匿证据的后果你知道是什么吗?”陆斯回直起身,用着类似于宣判的语气说,“报警吧,警察强制搜索要比我们问你快得多。” 那人胆量没多大,几句话就扛不住了,他昨晚看到15层发生的事后,顿起贪念,想着都是明星导演家财万贯,便把监控视频拷贝了下来,又删除了原份,等着风头过了,能以此要挟这两人任意一个,发一笔横财。 金薇看着采访视频已快播完,再淡定也开始坐不住,手里紧握着手机等消息。终于,收到了陆斯回和林漫发来的酒店视频。 “独家!准备杀鱼了,进钱爻在15层强迫丁姗的监控视频 。” 【NCTV4】叶轻鹤:“南城四台《新闻追踪》为您播报独家视频,该视频是钱爻在昨晚以暴力的非法手段,强制丁姗与其发生性关系的直接证据。” 视频中钱爻在15层楼拖拽丁姗至1505房间,丁姗有明显反抗行为,进房间5分钟后,丁姗又逃出了1505。 播完视频后,这期新闻追踪的最后一个画面是,1209号房里摆放整齐的防身用品,金薇将其作为了结尾。 叶轻鹤道:“每一个她,都不应被忽视,每一个她,都无需完美。我们永远无法忍受以任何形式存在的性骚扰,我们永不可接受以完美的名义去裹挟遍绑架每一位女性。我们永不让步。” 收看直播的人数破三十万,整期节目结束后,办公楼层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 ,从紧绷的状态中抽离,便都瘫坐着不想动了。 林漫和陆斯回也看完了直播,走出了盛世酒店,室外的白絮在阳光下浮啊浮,整个南城像下雪了。 速说上热度不断上升的话题就像这白絮一般多: 抵制钱爻抵制《她》 丁姗我们支持你 我也曾被性骚扰 我们永不让步 不完美也没关系 不是你的错 ...... 两人都有些精疲力竭,不想现在就回台里也不想再走了,坐在了路边的座椅上,林漫看着攀升的话题,问身边的陆斯回,“会变好吗?” “或者说,怎么样才能真的变好?” 陆斯回将周围的白絮挥散开,可还是有一些落在了他的黑色西装上,他看着马路 分卷阅读54 对面的公交车站处,几个可爱充满活力的小女孩正在等公车,开口道:“每一个女生,每一天,都在用各种形式保护着自己,即使这样,大部分的女性仍有被性骚扰过的经历。” “问题出现在了哪里?”陆斯回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问题出在,她们孤立无援。” “加害者毫无悔意的一句道歉就能平息语浪,受害者却要承受‘强奸之耻’、‘荡妇羞辱’。加害者每一次的恶行,周围有多少人置若罔闻?推波助澜?成为帮凶?” “他们的事不关己一次次姑息纵容,让每一个受害者都深处孤立无援的恐惧之中。”陆斯回字字清晰,咬字用力,一字字叩击着林漫的心脏。 “既然每一个女性在看到性骚扰事件时都会觉得与自己密切相关,感同身受,那凭什么纵容男性的熟视无睹?” 陆斯回说着拿出手机,“是不是只有当这些人意识到自己需要为此付出代价时,才会觉得这一切都与自己息息相关?” 他说完点击了发送,将拒绝采访的男性工作人员的信息表,和那个看到监控却未伸出援手的职工信息,发给了娱媒。 沸腾的怒火即将烧遍每一个人。 现在的陆斯回做了三年前的他绝不会做的事,现在的他阴暗、悲观却又坦坦荡荡。 那天下午,她问他如此悲观的原因是什么。 他凝视着喧嚣蜩沸的人群,对林漫一字一句地说道:“世人都说人间有情,我只看到蛮兽横行。” ——————————— 写到凌晨快五点,我终于写完了,眼都快花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有空就回复大家留言。 谢谢大家包容。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十二章 狂想矜持 第十二章 狂想矜持 本着四台人勤俭节约,经费不够体力来凑的精神,林漫提议坐公交车回台里,两人站在车站处等着7路公车,相处的时间被自然而然地拉长。 等公车时,陆斯回的手机响了,是丁姗打来的,林漫站在他身旁,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对话内容。 “斯回,谢谢你找到了监控视频,警方立案了。”舆论的支持给丁姗度了口气,她在今早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我有好几个瞬间,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应了《瘗玉埋香》里的命运了。” 《瘗玉埋香》那部电影讲的是一个美丽女子逐步迈向死亡的故事,丁姗彻底将影片中女主人公内心的挣扎与抗争演绎了出来,林漫看的时候都不觉得她是在表演,认为她真的是在用生命感知那个女主人公。 “不过你放心,现在不会了。”丁姗又再次拥有了战斗的力量,“真的谢谢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新闻人存在。” “只是做了该做的罢了。”午后日光曝晒,陆斯回瞥到林漫伸着手遮在额前,便往前站了一些,他的肩膀为她投出一块阴影。 后面的对话林漫就听不清了,刺眼的阳光一消失,她蹙起的眼眉就舒展了开来。她放下手,看着离自己很近的背影,又似在被他牵引着神游。 “车要到了。”挂断电话,7路公车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陆斯回转身看她在愣神便提醒道。 “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林漫心里的话忽然不假思索地冲出了口。 她想成为那样的人,给人带来希望的人。 许多朋友都说与林漫相处是件很愉悦的事,因为她向来毫不吝啬对所欣赏的人或事表达赞赏,她的表达也会让被夸奖的人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可在新闻这个行业内,大家都手握才气,谁都不甘逊色,讲话往往用意深刻,致使直言夸赞也有可能被曲解为讨好奉承。 陆斯回望着林漫的眼眸,她清澈的眼睛会说话也不会说谎,他以直白还她直白,“你想要成为的,是你自己。” 像是咕咚一声,有什么翻上了水面。 林漫确信,自己被一眼看穿了。 这不公平,她看不透他。于是她慌慌张张加以隐藏,试图来掩盖这场对比悬殊的识人游戏。她的暗自较劲,就如小孩子总想在大人面前装得深沉一样,这份带点不服气的可爱落入陆斯回的眼里,让他不自觉地慢慢柔情。 上公车刷手机卡页时,林漫手机屏幕突然灭了,这站就他俩上车,司机师傅见两人都站了上来,便关了车门继续开。 车一开就晃悠,她又在心急地重新解锁手机,更是不稳当,不小心向后倒了一步,得亏陆斯回反应快拉了她胳膊一下。 “别着急,先站稳了。”陆斯回站在她身后,刷了两遍卡,等她站稳后才松开了握着的手。 “谢谢。”车上人多话杂,他耐心的声音,有礼又有分寸的短暂触碰,却让林漫屏蔽了周遭的一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放大。 走向车中后方,她握住扶杆,陆斯回依旧站在她的身后,帮她挡住了难免推搡的乘客,他握着栏杆的手就在她的上方,与身体一样,都隔着适当的距离。这份绅士的距离让她有安全感,又让她想要靠近,想靠近的不是距离,是他这个人。 两站过后,旁边座位有人下车空了出来。 “坐吧,还要好几站 分卷阅读55 。”陆斯回声音轻轻的。 林漫坐下后,陆斯回移动到她座位侧,手抓在了公车的手柄上。 有种被围绕的感觉,她微仰了下头,目光沿着他的下颚线,又到了喉结,停,林漫及时叫了停,望向了窗外。 随着一站一站的人下车,空座位越来越多,陆斯回还是站在她身旁没离开,便蔓延出了一种细腻的陪伴感。这种陪伴感似曾相识,在哪里有过呢?她想不起来。 陆斯回低眸,看着光影交错,从林漫的脸庞浮游而过,人都是感官动物这句话真真是不假,心思纯正却也移不开了神。 一朵柳絮飘在了她的头发上,陆斯回没多想就伸手帮她拿去,可要收回手时,双方都意识到了这个动作无意间流露出的亲近,他的手停滞了下,林漫觉得有丝烫热,便明知故问仓促地转移关注点,“是不是快到了?” “嗯,要到了。” 玄妙的是,一个唐突的举动要么让隔阂顿增,要么就像他俩现在一样,从下了车以后,彼此之间的界限就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分明。由试探而产生的僵持被撞翻,萦绕在周围的空气活泛了起来。 进了台里,走电梯口时,陆斯回又问了句,“走楼梯?” “不成不成。”林漫连连摆手,满面愁容,到现在午饭连个影儿都没呢,再走十层,她真能走半道儿累趴下。 她说完这句话看陆斯回似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明白了他是故意那么一问,这已经是种朋友之间的相互打趣,真神奇,早上他们明明还生疏得要命。 “记者是个体力活儿。”进了电梯间陆斯回对她说。 “等我再练练,一定陪你爬十层不带喘气儿的。”林漫不服输。 陆斯回轻笑了一声,这是林漫第一次在生活中见他露出笑容,让她捕捉到后就想迅速替他抓住,可是笑容跑得太快,转瞬即逝。 “轻鹤和夏颜在食堂等我们。”陆斯回刚按的是16层。 “好。”林漫喜欢这种团队所带来的归属感,“你跟轻鹤认识很久了吧?” “嗯,从大学起相识。” 那就是超十年的老友了,林漫自己没有这样的友谊,由衷地感叹,“真好。” “能遇到你们,真是幸运。”林漫想着他们这404小团队,是她回南城后的新社交圈,这让她踏实。 说着电梯门就开了,夏颜跟叶轻鹤就站在门外。 “什么幸运?”夏颜见着林漫就跳到她身旁。 林漫笑着和她往里走,“你是我的幸运啊。” “诶诶诶?这么突然的真情表白?”夏颜喜上眉梢,两人拿了餐盘,见着午饭早把后面俩人忘了。 “嗯哼。”林漫和夏颜去选饭菜,中菜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有种读大学的感觉。” “像也不像,台里伙食比大学好多了。”夏颜拿了盘沙拉,“但我得控制住我自己。” 现在早过了饭点儿,来吃饭的也就是他们新闻追踪和午间新闻的同事了,整一层人不多。林漫爱美食还是那种怎么吃都长不胖的人,一溜烟儿的功夫就拿了四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我有饿怒症,吃不饱就生气。什么都能控制,在吃这方面我就不控制自己了。” “你说得有道理!”看着林漫又拿了一碟炒牛柳,夏颜立场极不坚定,紧跟她的脚步,还吃什么沙拉啊。 叶轻鹤跟陆斯回吃清汤面,得等着现煮,站窗口附近看见林漫和夏颜已经找座位坐下了。 “你俩回来的怎么这么慢?”轻鹤问。 “坐公车。”陆斯回见昨天开会时和他有所争执的那男的,走向了林漫和夏颜,挑眉问了句,“他叫什么来着?” “王奕,评论部的。”轻鹤瞧见王奕不知在对林漫说着什么,“这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他那人也有主动友好的时候。” 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啊,面煮好后,叶轻鹤跟陆斯回端着去坐在了她俩对面,王奕也刚前脚离开。 “在聊什么?”轻鹤坐在林漫对面问道。 “刚王奕说要做下期内刊,想让我俩写稿。”说实话王奕说话的时候林漫也没咋认真听,她光想着吃饭了。 “这内刊不是评论部的也能写吗?”夏颜对王奕的印象不好,入职的时候把她们晾着这事儿她还记着呢。 “可以,内刊就主要台里自己看,评论部一般隔几期就会邀其他部门的同事参与,写一段话或者一篇文都行。”叶轻鹤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了台里的工作网,登了进去给她俩看。 浏览着往期的期刊,发现署名有些奇怪,夏颜问道:“这都用的是笔名吗?” “有的是,也有用本名儿的。”轻鹤点点头。 看笔名都特有意思,林漫扫了一遍,笑着说,“大部分我都能理解,胸炒蛋是哪位有趣的灵魂?” “那是罗拉姐,她最爱的一道菜就是西红柿炒鸡蛋。”轻鹤的视线移到远处罗拉和金薇坐着的地方,果然有道西红柿炒蛋。 他们笑笑,夏颜问叶轻鹤,“那你呢,你的笔名叫什么?” “轻舟。” 因为知道他的前女友叫顾迷舟,林漫秒懂,感觉自己在无形中被喂了一把糖。 分卷阅读56 “你呢?”林漫问坐在斜面的陆斯回。 “斯回。” 斯回两字就像叫轻鹤一般,亲切了许多,还让林漫又产生了些许的错觉。 “取名字后两字啊。”夏颜将手机还给叶轻鹤,“那我可以拆字,叫彦页怎么样?” “那看起来有点像胖了的颜。”林漫想了下两字打出来的感觉。 “哈哈,真的像。”夏颜果断放弃了这个名字,“你呢?” “我可以叫木木,胖了的林,陪你。” “这主意好!” 就这么吃着饭又来回胡扯了几句,细碎的点点滴滴也由此流入彼此的生活。 吃完饭回去继续工作,林漫和夏颜整理采访稿,陆斯回去了叶轻鹤的办公室。 “盛世影业发了公关文,影片《她》被抵制,这部片子是烂在盛世尧手里了。”叶轻鹤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六七份影片项目,“不单如此,盛世影业这次打造的是个新影计划,接连要投六七部电影,但现在整个计划都被停摆。” “不觉得盛世有些用力过猛了吗?突然这么注重自己旗下电影板块的发展。” 陆斯回对盛世现下策划的项目了如指掌,他眼神露出精锐的光,“这个新影计划除了这部《她》投了出名的演员导演来宣传,其它几部都是眼看着就要扑街的阵容。” “并且中午丁姗给我打了通电话,说了一件她觉得我们需要注意的事。” “什么事?”叶轻鹤问完又猜测到,“投资5个亿只是噱头?” “嗯。”陆斯回和叶轻鹤中间放着一个低矮桌,上面是一盘国际象棋,分为黑白两色。 “大费周章策划一个计划,专门投资烂片为了什么?”陆斯回拿出一个白子的兵,“说明盛世根本不在乎这些电影实际上能不能赚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叶轻鹤拿出黑子的王,慈善古董、拍电影、进赌场是某种惯用套路,“盛世的真正目的是把手里的黑钱洗干净,而不是赚干净的钱。” 陆斯回将白子的兵落下,“用少量的白钱投资几部影片,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拍电影了。” “可只投烂电影一定会起疑。”陆斯回又拿出白子的马,“于是稍下血本,投一部真的电影,也就是用《她》打头阵,以一真来掩百假。” “这些电影上映后,一定会不断刷新票房纪录,要想能够达成这一步,需要两个条件。”陆斯回将黑子的马落下,“一、媒体造势,大加宣传票房破几个亿,实则是假票房。” “二、盛世影业旗下的电影院会出现大量的幽灵场,防查账。”陆斯回将黑子的象放下与黑马配合。 棋盘上的白兵与白马被黑马黑象黑王包围,叶轻鹤道:“这样一来,电影根本无需多少人去看,烂片也能拿到一个适中的票房。” 陆斯回将黑王拿起,啪的一声碰掉白王,“黑钱摇身一变,有了名头,就被洗干净变成了白钱。” 叶轻鹤看着黑王占领了白王的位置,道:“所以整个新影计划是为了投资少量白钱,将手里的黑钱转化为票房利润,洗白才能够流入市场。” “但人算不如天算,盛世的如意算盘坏在了这颗白马上。”叶轻鹤指了指棋盘上的白马,“性骚扰事件一出,盛世只能叫停,手上的黑钱暂时洗不干净了。” “黑钱的来源无非就是黑色生意带来的收入。”陆斯回盯着棋盘上散乱的棋子,“棋子连不成线,就构不成势,要查的是整个黑色产业链由谁操控,由谁配合。” “有王,就有后。”他将黑后拿起,低问一声,“盛世尧会不会仅仅只是个后?” 商谈许久,陆斯回出了叶轻鹤的办公室,想抽支烟,但忍着,一个人去了办公楼层外沿处的露台吹风。 整理完采访稿,林漫拿着去找金薇签字,准备进办公室时,梁母给打来了电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林漫知道这电话一定短不了,她暂且拒绝接听想着待会儿回拨。 敲敲门进了办公室,“金制片,这是整理的采访稿,您过目一下。” “跟他们一样叫我金薇姐就好。”金薇微笑着接过,查看。 林漫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地震动,“不好意思。” “不用,去接吧,我看完自己送媒体部就行。”金薇道。 林漫还是挂断了电话,应声后才出了办公室。 看着她离开,金薇转开钢笔盖,在采访记者署名那一栏中,将陆斯回的名字上划上一条斜线。 林漫往外走的功夫,梁母又打来电话,催得她觉得出什么事了,接起就听梁母问,“小漫,你怎么不接阿姨电话呀?” “我刚刚在忙工作。”林漫推开露台的门,“怎么了,阿姨?” “小漫,你自己工作忙,也要体谅青维啊。”梁母抓住话头就开始表达她的不满,“家里公司最近接了几单大生意,青维忙得不可开交,你人不在井和,不能帮着他分担不说,在这个档口还要让他抽时间去南城,生意搁那儿不做了吗?”梁母今日一听梁青维要去南城,火气便上来了,她向来强势,家族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夕阳已经下沉,林漫站在露台边,觉着自己下午刚有 分卷阅读57 点儿起色的心情被一盆冷水扑了个尽,但语气还是尽量柔和,“阿姨,我回南城一周了,让青维来一趟不过分吧?我也只是让他尽快来南城,没有让他第二天就必须得来。” “那不一个意思吗?”梁母在那边喝着下午茶,一下就把茶杯放在了茶几上,“青维在乎你,你要让他去,他肯定去的呀。” “这不管不顾的,像个什么样子。”梁母继续道:“小漫,说实话阿姨一直以来挺喜欢你的,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姑娘。可你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是换职业又是去南城,东一出西一出的,阿姨实在是搞不懂。” 林漫听着她尖锐的声音有些头疼,手扶在了露台栏杆上,不知如何应答。 “阿姨不是说你,青维待你多好呀,人不能不知足的。”梁母整理了下肩上的披肩,“我们梁家在井和家大业大,光我朋友的女儿就有多少想要和青维相处的,他都拒绝了,一心一意待你。” “哪一家不讲究门当户对的说头。”梁母慢悠悠地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你们家是普通家庭,这我们不在乎,你就安安生生的在井和开个店就好了嘛。结婚了以后不想做都行,在家相夫教子不挺好吗?” “你去做新闻那一行,顶头了像你姑姑一样做个主播,能赚几个钱?再说你还有个弟弟,你说呢?” “阿姨,您想表达什么呢?”林漫的声音冷了下来,憋着的那口气像要爆了。 “我的意思是,入人门,顺人意。”梁母把话挑明,“你以后要嫁到我们家来,就得合着我们家的规矩,你明白吗?” “不明白。”林漫望着远处的夕阳一点点下坠,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哪儿不明白?” “哪儿都不明白。”林漫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抓在耳后,“但有一点我现在很清楚,那就是我一定不会嫁给梁青维。” 电话那边稍安静了几十秒,听到梁母带有怒意的声音,“林漫,你说这话,阿姨可就听不懂了。” “和您一样。”林漫边说边低着头左右来回踱步,“我也不懂您为何会说出这样话来。” “你是准备指责阿姨吗?”梁母诘问。 “不,您放心,我是不会对您出言不逊的,我的教养不允许我这么做。”林漫咬了咬下唇,拳头攥紧,指甲扣着手掌心,“对于您来说,你的儿子在爱情上保证最基本的忠贞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您觉得以我的家庭条件能和您儿子在一起,我就是走大运了,我不仅得感恩戴德还要觉得对您有所亏欠。” “您不能理解我的决定没关系,但您还要否定我的家人。我的父母一生纯正善良,勤勉工作养育教导我们,我的姑姑有自己的职业理想并为此奋斗,我的弟弟为人正直,学习优异,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努力着,您没有随意评价他们的资格。”林漫一口气把话重重地说完。 “资格?你跟我谈资格?”梁母在那头气急败坏地冷笑道:“你多大阿姨多大了?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这么咄咄逼人地说话吗?” 林漫气得身体发颤,吐了几口气后在心里做了决定,又平静了下来,用着极为镇定的语调说道:“阿姨,说真的。” “我特别感谢您给我打这一通电话。”林漫靠在了露台上栏杆上,“不然我不会确认了,真的不配。” “什么不配?” “您的儿子,配不上我和我的家庭。”林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不再听梁母说一句废话。 她紧接着拨通了梁青维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开口:“梁青维,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梁青维没反应过来。 “我说——”林漫加重了声音,“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好好的怎么了?”梁青维随即又问,“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吗?” “这些都不重要了。”林漫内心滑过六年的时间,眼眸微微湿润,“我不想再等你了。” 她趁自己嗓音哽咽前,说完了最后一句挂断了电话,“我也不会再爱你了。” 通话结束后,她将梁母和梁青维都拉入了黑名单,忍回了眼泪。 在难过什么呢,她问自己。她会难过,不是因为她还爱着,是因为刚才在回想这场爱情的那一瞬间,她发觉这场爱情竟如此空洞,空洞到她为自己而难过。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左手腕处,即使那只银手镯早就无影无踪,她依然会想要寻求寄托与平和。 落日余晖倾泻至整个露台,云霞的波澜美丽与此刻分手的情绪一点不搭。回归宁静后,林漫侧身望向露台右方,先是被吓了一跳,又立刻觉得太丢脸了,丢脸到想哭,刚刚所有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 不远处,陆斯回背对着橙红的暮色,坐在露台栏杆上,凉风将他的白衬衫涌起,如海上白色的风帆,他平淡地望着她湿润的眼眸。 陆斯回从栏杆上轻跳下,走至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要抽烟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辽阔,深远又汹涌,像是浪潮拍打着石礁,浪沫横溢。 “我不会...”林漫看着未拆封的烟和黑色的打火机,更委屈了。 “我也不会。”陆斯回两臂搭载栏杆上,身体微微后仰。 分卷阅读58 “不会什么?”林漫知他说的不是烟,风将她的发丝吹乱,眼眶吹红,她扶着栏杆,身体向外宕出去些。 “不会安慰女生。”他的声音如潮起潮落中气泡破碎一般,两人搭着栏杆的方向交错,一人面朝里,一人面朝外。 “所以,你不要哭。” 至少,不要为他而哭。 ————————— 陆斯回:当然也别为我哭。 林漫:你先把镯子还我吧。 作者:还有伞也没还呢! 陆斯回、林漫:就你记得清。 前男友这事儿还没完,得让林漫好好说说他的失职。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四幕 白河夜船 第四幕 白河夜船 她远眺着这座城市耸入天际的摩天高楼,没有哭也没有再说话,与他站在露台上虚度黄昏,放空自己。 人们终日在冰冷的钢铁与粘稠的混凝土组成的丛林里徘徊,结识同类往往拼命找寻话题避免冷场,在共识上浪费口舌,遇分歧则避重就轻,于虚捧中苦求认同,口水里麻痹孤独。 可跟陆斯回待在一起时,常识都被推翻,细想为数不多的相处,他总是任由时间被安静填满,这让林漫感到舒适且没有负担。 与林漫不同的是,陆斯回不知自己怎么了,风将她的发香吹来时,他在游思妄想个不停,原来思绪如平稳的湖面,现在却被扰乱,泛起阵阵涟漪。 他侧目看向林漫,天晓得他为何会产生出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受,试图遣词造句说几句安慰人失恋的话,嘴却笨拙地无法开口,难以置信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 以至于从露台回去下班时,问叶轻鹤,“分手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受?” 叶轻鹤正准备开车门,停下回头不解道:“分手?谁分手了?” 陆斯回插在口袋里的一只手拿了出来,哐当哐当地一开一合着打火机的金属盖,在车库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闪烁其词,“你,你不是分手了么?” “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轻鹤手肘搭在车门上,他太了解斯回了,笑道:“我想想啊,你最近接触的人里面,罗拉和金薇姐人都结婚了,夏颜还没男友。” 他故意拖长着尾音,无情地拆穿陆斯回,“那不就林漫么?怎么着,人分手你操什么心啊。” “打住吧你。”陆斯回横了他一眼,问他也白问,没个正经,便转身出车库。 “诶,你走哪儿去,不问我分手的经验呢吗?”叶轻鹤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紧着戏弄他:“想不到陆大才子也有犯愁的时候。” “要不要去喝一杯,你叶老师帮着分析分析。”轻鹤冲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喊道。 “自己喝去吧,有事儿。”陆斯回由着他贫,往前走背着他挥了下手道别,准备去趟御金店。 在露台上林漫下意识地摸向空着的左手腕处的动作,被他注意到了,那只断掉的银手镯他还拿着。先去了几家大的首饰店都说没法儿修,不死心,陆斯回便顺着南城的胡同一家一家的寻。 终于到了一家有些老旧的御金店,推门而入勉强有个落脚的地儿,老板坐在柜台后哼着曲扇着风,见有客人进来便放下扇子招呼,“您是买啊还是卖?” 这御金店物件总总林林,繁多却有序,能买首饰也能当,玻璃架上摆着的每件首饰下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相关的故事或前一个主人留下的几句话。有的还像是跟首饰本身说的,说等钱宽裕了一定再把它赎回来,瞧着落款时间是1975年,四十几年都过去了,也不知道这首饰还能不能有天再跟回它主人去了。 “能修吗?”陆斯回从那张卡片上回过神,拿出手镯。 他把两截手镯包在一深蓝色格纹的手绢里,保存得很好,老板带上了眼镜,眼镜链来回摇摆了几下。 老板举起手镯搁光下翻转打量了片刻道:“能是能,就是修起来是个顶大的麻烦。” “你这手镯是千足银,还被打成了跟花藤蔓似的,形状不规整。”老板把手镯放回手绢上,“修也不能保证完全复原先前的形状。” “修复是个精细活儿,耗时还费钱,犯不着,有修的这钱,您能重买个新的拿回去。”老板摘下眼镜,“不过我就是给个建议,您要是修也成,但价格高,我把这话得说前头。” 老板转过身去,都准备给他推荐些别的首饰了,想着没人愿在旧物上多花钱,“您看您是打算修啊,还是瞅几眼有没其它入您眼的?” “修。”陆斯回却没丝毫犹豫就下了决定。 拉开首饰柜的手停下,看来这镯子对客人有特殊含义,老板立马应声道:“行,您说修就修!” 填单子联系方式时,老板交代道:“要先打模具,前前后后至少得小半个月的时间,要是提前做好了我给您去个电话,您瞅着空来拿就成。” “好。”陆斯回填完信息,先付了六成的定金。 镯子一看就是女士款,付钱时老板跟他侃,“这镯子肯定是 分卷阅读59 送给您女朋友的吧?” “不是。”陆斯回将收据放回钱夹,摇了下头。 “那您得加把劲儿了。”老板以为他处于追求的过程,指点江山,“男人得主动,我老婆当年也看不上我,但架不住我进攻的火力啊,人错过可就难寻喽。” 陆斯回听着浅笑了笑,没有多言。 从店里出来往胡同外拐,胡同里道路上的砖块有很多早就松了劲儿,走起来还上下轻微地震,陆斯回走着走着不禁开始想镯子修好后还给林漫时,他该说什么,她又会作何反应,至少她会开心些吧,他想。 又冒出了一个空落落的念头,把镯子还给她后,他们之间的一条联系是不是也会随之断掉。跟做数学题一般分析着,下午听到她打电话时,他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紧张的情绪,急于得知她会如何抉择,还隐隐有些担忧她是否会因为电话那头说的什么话而改变主意,直到她挂断电话,他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之后望着她湿润的眼眶,他—— 陆斯回脚步微停,再深思好似就会触碰到什么曲折而隐秘的情愫。他继续艰难地在心里分析着,看到林漫因为别的男人而难过时,他感到胸腔闷闷的,在灼烫。如果一定要为这种感受找到一个形容词,那就只能是嫉妒。 想到这里,他立刻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入睡,大脑在抗议,导致感官紊乱。若这世间的问题真如数学题一般就好了,现在列取完所有已知条件后,他却得不出一条结论。 或者说,他得出了一条,他自己不敢承认的结论。 这种不可控的情形,让他抑塞烦闷,想不通便干脆不想了,用酒精消愁是再合适不过的方法,正要叫轻鹤出来时,邢亮联系了他。 “你在哪儿呢?”邢亮拿着两份周雁辞的资料给他打电话。 “南枫路。”陆斯回看了眼路旁的指示牌。 “赶巧,我在这片儿巡逻,你等着三两分钟我就过去了。”邢亮开往南枫路。 在车上瞧见陆斯回站在马路牙子边等着他,衡量少许,最终还是把那份不全的资料放起来,给他那份全的。 陆斯回上车后,邢亮把车停到了路边儿,“给,你要的。” 拆开牛皮纸袋上绕着的线,陆斯回快速浏览了起来。 “周雁辞这人怎么说呢。”邢亮摸着下巴的胡茬道:“他这人挺奇怪。” “照理说,混迹于他们那场子的人,总得有所求有所欲吧?可他这人不为钱权也不为色,感觉什么都不在乎。”邢亮侧了侧身,“有个人这么跟我介绍他的。” “三分残暴七分儒雅,亦狂亦侠,悔天命。” “这话跟我这儿不是扯呢吗?我哪儿听得懂?”邢亮人糙,这句话还是记在了本儿上照着念出来的,“反正就有点儿被逼上梁山那意思。” “他三年前去国外扩展什么生意?”陆斯回看着资料里没详细说明。 “说是扩展生意,其实是被放逐。”邢亮点了支烟,“应该是周雁辞和盛世尧在生意上起了什么冲突,盛世尧就把他搞到国外去了,盛那人多狠,估计周也过了不少苦日子。” “这是这两年盛世越做越大,盛天豪那不成气候的能干得了啥,不得已才把周雁辞叫了回来。” 陆斯回组织信息的能力很快,翻看着他的简历一条条下来,发觉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能用自己的谋略力挽狂澜,将手里一把烂牌打好。 “总之,这人就是有种......”邢亮描述不上来。 “摧毁感。”陆斯回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邢亮连连点头,又问,“那你计划着下步怎么走?” 车内昏暗,光线软绵,陆斯回的目光却坚决有力。他清楚自己又摸到一张牌,这张牌是一张X因素,能不能用,怎么用,全靠他揆情审视,“三年前我进去没几天,盛世中标了南城大桥的项目,可临开工,当时的设计师却执意退出,闹出了些小波动,继续从这儿查起。” 望着陆斯回冷酷而严峻的侧脸,邢亮知晓他是要把盛世的每个项目都翻个底朝天,不断寻找破绽,一步一步,直到将整个盛世瓦解到分崩离析。 盛世酒吧内,周雁辞放下手中陆斯回的资料,手肘支在酒吧台上,抽着烟。 “大哥,游戏媒体地产那边儿盛老爷一直攥着不肯放手给你,要不要用一用这个陆斯回?”强子手里拿着几张被褶皱的纸,上面都是歌词,“这人有两下,搞这么一出,盛老爷估计肠子都悔青了没把电影那边儿交给你管。” 周雁辞吐着烟雾思量着,他跟陆斯回就如一狼一虎,立场不同,要是盯上了彼此终归要角逐较量,可敌友就在一线之间,若有共同的目的,陆斯回无疑是把最快、最狠、最利的刀。 只是掏空盛世这一步究竟要不要走,周雁辞还未想清。 强子把手上他团乱的纸铺平铺展在酒吧台上,还从兜里掏出一圆珠笔,写写画画的,写的字也歪歪斜斜实在难看。 说起来这爱情的力量还真是邪了门儿了,强子最近爱上了来酒吧驻唱的一姑娘,那姑娘打扮得挺朋克,性格却又文艺,爱写歌词儿。 强子喜 分卷阅读60 欢她就想约她出去吃个饭,那姑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问了句,“你懂我吗,你就喜欢我?你认字儿吗?” 周围兄弟哄笑一片,笑强子被人姑娘拒绝了个不留情面,强子那破脾气还用说,挑眉道:“老子不懂你,就不能稀罕你了?” “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还带有色眼镜儿呢?不认字儿还不能喜欢个人了?你倒是给老子个了解你的机会啊。” 这姑娘被说得脸红得快烧了起来,跑走前骂了一句,“流氓!低俗!” 别人都以为强子是一时兴起,玩儿玩儿就算了,结果这人还真上心了,于是酒吧里天天上演着一道魔幻景象。 毕竟搁谁谁也想不到,这成天张口闭口问候别人祖宗的人,现在逮着空就拿着那姑娘写的歌词伫那儿研究,逢人就问什么押韵脚和词义。 “你过来,这空忽是什么意思?”强子招招手问一兄弟。 那哥们儿瞅了瞅,不懂。 强子一掌就拍上那人脑门儿上,“和你们说什么来着,平时多读点儿书!啥也不懂!” 那人揉着脑门儿相当委屈,这阵子可苦了他们这帮就念到初高中的兄弟了,整天酒吧的氛围就跟上语文课老师随即问答一样,“强哥,那你自个儿怎么不读?老研究那歌词干啥,直接上不就得了!” “你他妈懂个锤子!”强子又打了两下他后脑勺,“你得把自己的思想同步到跟人一个层面,才有的交流,懂不?” “有啥可交流的,床上有的做不就完了!”那哥们儿被打得头还懵。 “滚滚滚!低俗!”强子一脚把他踹开,人还是要对比的,这么比较起来,他的进取心就强多了。 周雁辞在一旁笑了笑,这是他少有觉得生活有意思的瞬间,想到有意思,就想到了她。 强子一回头看周雁辞在笑,便不好意思又别扭地道:“大哥,你甭笑话我,我不像你,我文化水平低。” 周雁辞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拿过了他手里的那张纸,“哪个空忽?” “这儿,这儿。”强子马上把高脚凳往前移了移,勤奋好学,手上指着那俩字儿的地方。 周雁辞一看,啼笑皆非,语重心长地道:“强子,先买本儿汉语字典吧。” 这哪是空忽俩字儿,他抽出强子手里的笔,在纸上标了注音,“这念倥偬,kǒng zǒng。” 识字只是半边,强子还有一半儿识错了,他默念了一遍问,“这词儿什么意思?” “匆忙、紧张。”周雁辞扔下手中的笔。 “妈的,那直接就写匆忙紧张呗。”强子骂道:“还非得倥什么偬,矫情。” 说完矫情没多久,又开始去一边儿嘚瑟,见着与他文化水平相仿的兄弟就拉着给科普这两字儿的含义。 从酒吧里出来,周雁辞准备上车时却看到了林白露。林白露已在门口踌躇了许久要不要进去,突然看见周雁辞出现在眼前有些慌乱,开口的话还有些打结,“我,那个,我刚好顺路过来——” 话还未说完,就被周雁辞打断,“你这人说话一直这样吗?” “嗯?”林白露不明白。 “顾左右而言他。”周雁辞戳穿她的掩饰与搪塞,上一次他请她喝那杯白露酒时,在他们之间的谈话中,她就一直如此。 林白露原本在心里打的草稿,编造出现在这里的借口全被噎了下去,与她相反,他讲话始终不留余地,太过直接。 周雁辞走进她几步,投以灼热的目光,“你来这里,是因为你想见我。” 他毫不加以包装的话让林白露感到羞愤,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臂,把她拉的更进自己几步,“而我,也想见你。” 力量悬殊,林白露在挣脱后退却无用,又看到他眸色一沉,不带一丝玩味地低声道:“很想见你。” 说罢松开了她,是留是走任她选择。 从那杯白露酒开始后,林白露对周雁辞这个人除了有好奇外,还有着在男女之间很难产生的一种忌妒的感受。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同自己一样,将生活的某一部分刻意隐藏了起来,那既然同样如此,他凭什么就能毫不顾忌恣意地表达出他的所思所想? 她忌妒他毫不伪装,满不在乎,以及混杂在其中的那几分危险。 因为愈危险,就越想要让人靠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带来的是令人汗毛竖立的快感与激情,刺激着早已浑噩钝缓的神经。 “不走了?”周雁辞声音里透露出游刃有余的笑音。 夜幕低垂,让情欲暗流涌动,让人迷失也让人铤而走险。 林白露凝望着他,缓缓开口,“再请我喝杯白露酒吧。” 在近夏夜晚的热浪中,周雁辞笑得肆意,“今晚不喝酒。” “带你去喝茶。” “白露茶。” ———————— 本想着写完雁辞和白露这段儿,但晚上家人朋友聚餐,就到5000字吧。 还有白露茶真挺好喝的,尤其白露节气的时候。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十四章 茫茫天命 第十四章 茫茫天命 分卷阅读61 以为要去什么茶馆子喝这杯茶,没成想开车到南城河对面停了下来,那儿搭着一家卖炒菜卤肉饭的铺子。 “不是喝茶吗?”林白露看店前支着几张方桌,旁边还有张大圆桌,围一圈人吃菜喝酒。 “捎带吃口饭。” 刚从车上下来,店家里一穿着花裙子八九岁的小姑娘就朝周雁辞跑了过来,凉鞋和大地发出了啪塌啪塌的声响,口里还喊着,“周叔叔!” 女孩儿要抱,周雁辞没抱,只是拉着她的小手往店前走,“文文今天有好好念书吗?” “有!” 林白露站在他身后,听着他柔和的嗓音,来到这与他错位的地方,想这个人还有多少面是自己没见过的。 两人在店前一张方桌前停了下来,店主是一对老夫妻,文文是他们的孙女,她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店家阿姨一见周雁辞,脸上就泛起了慈爱的笑,拿起抹布说着话擦拭他们面前的桌子,“雁辞好久没来了啊。” “这位是?”阿姨边擦边小心地看向林白露。 林白露未开口,等着听他会如何介绍自己,是朋友?还是同事? “白露。”周雁辞拿起了文文摆在隔壁桌子上的作业翻看了两眼,“带她来喝茶。” “诶诶,好。”阿姨脸上露出了一种像自己儿子终于带女友来家里的微笑,拉着文文说,“今天就别打扰你周叔叔啦。”又往店里走,对着正在炒菜的大叔喊,“看茶,看茶,雁辞来了。” 相对着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大叔就掂着一银色铝茶壶走了出来,脖子上还搭着毛巾,旁边圆桌点菜多,忙活得汗流浃背。 “我们自己来就好。”周雁辞接过了茶壶,对大叔说。大叔做了两个手势,脸上是憨厚的笑容,又进店里接着忙去了。 “他不会说话。”周雁辞将热滚滚的茶水倒入茶盏里,茶壶凹凹陷险,银色的壶底被火烧成了黑色。 桌子表面有一圈一圈被茶盏烫出的圆痕,林白露闻到了淡淡的茶香,“水煮过了要发苦。” 水温太高,茶叶会发涩,周雁辞怎会不知,却只在这里喝茶,道:“苦些,就觉得没那么苦了。” 什么意思呢...... 文文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盯着林白露,小声说,“姐姐你好漂亮呀。” 见着文文乖巧,林白露觉得她的性格有几分像林漫,微笑着道:“你也好漂亮。” 文文害羞地低下头,又跑回了店里面。 茶水稍凉了些,林白露喝了一口,先入口确实是道苦涩的味,往后了才是清甜。“白露茶...”她低声在嘴里念了一遍这三个字,觉得自己的生活比起这茶来也只有短暂的一丝甜。 点了两份卤肉饭,夜晚吹着风,将蒸米饭的大锅上的白烟吹散,隔壁圆桌该是什么小公司聚餐,酒瓶子一地,吹嘘吵嚷。 “怎么不吃?”周雁辞见她不动筷。 “要上镜。”被他连带着说话开始直接。 “你很瘦。” “不够。”林白露越答越快。 “多瘦才算瘦?” “体重容颜这种问题,男人从来不需要考虑担忧。”林白露呛他,“却以最苛刻的态度来要求女人,对吧?” 她语气不善,他也不让着她,放下筷子,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见过多少男人?” “什么意思?” “你见过多少男人,就觉得男人都是那样儿的?” “难道不是吗?”林白露目光并不躲避,像拿起了手术刀,一刀刀剖开这段露水般的结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脸,你会请我喝酒?” “如果只是因为脸,我不会请你来喝茶。”周雁辞却不像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任她切割,他一句话就按住了她握着的手术刀。 他并不否认“见色起意”,也不由她自我贬低,让人进退两难。 圆桌上的人开始划拳,扯着嗓子吼数,声震地酒杯都发抖,一个个脖子粗脸憋得涨红,不断劝着酒桌上一生涩稚嫩初入职场的姑娘喝酒。 “来来来,小赵儿,再陪咱张总喝一杯。” “对不起,我实在喝不下了。”小赵眼神都有些失焦。 “诶,哪有喝不下的道理,你这是不打算给张总面子?” 小赵只得再喝,那劝酒的人见此大笑道:“这就对了嘛。酒越喝越暖,你身子暖了张总心里才能暖!” 一桌猥琐不堪的男人随即哄笑起来,继续说着卑劣下流的言语灌酒。 “为什么请我来这里喝茶?”林白露瞟了几眼那个被劝酒的女生,视线又撇开,加重了“这里”两字,继续拿着刀往下割,“总裁与夜市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老套。” 周雁辞被隔壁桌嚷得面色不悦,扫了兴致,扯松了领带,看着她故意刻薄,“老套吗?我头一回带人来。” 茶已凉透,林白露又小抿了一口,茶水湿润了唇角,紧接着划破最不能触及的那一层厚纱,冷声道:“我结婚了。” 在欲望横流的世界里,装傻充愣最易,许多事未点破前,人仗着胆子倒也敢做,可话一点破,若明知故犯,就要敢于承担后果,光责任二字恐怕就能吓退八成的人。 “那又怎 分卷阅读62 样?”周雁辞不以为意,将冷茶倒去,为她重新填茶,什么伦常道德在他这里皆如那杯冷茶,弃之不惜。 她以为的厚纱,在他的人生法则里不过是些虚浮飘渺的三纲五常,刻板破旧。 “我真的不能再喝了。”隔壁桌那个叫小赵的女生扶着桌子往起站,身体晃荡,带有哭腔。 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被旁边腆个啤酒肚,满脸油腻反光的男人一把又按了下去,手中拿着酒杯就往小赵的脸前硬怼,“喝!再喝一杯。” 文文这时拿着班上老师给发的小红花出来给周雁辞看,目光却不禁被那桌推扯的举动顿住,呆呆地望着。 “我都说了我不能再喝了!”小赵一把推开酒杯,酒水却洒在了她的前襟上,裤子上,她的声音焦急不安。 “小赵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得体?张总叫你喝你就喝!”桌上另外一个男人噌噌地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张总。 那男人左手用着像掐准备被放血的鸡一样的力道死拽着小赵,嘴角斜抽着笑,就要将拿着纸的右手伸向小赵胸前。 周雁辞的眼里闪现出凶狠的目光又隐去,侧身叫文文,“文文过来。” 文文边偏着头边走过来,她显然不明白圆桌上的人在做什么。周雁辞掏出钱夹,拿出零钱对文文说,“帮叔叔去给你买包糖好不好?” “什么糖?” “就你常买的那种,别跑远了。” “好。”这一片儿做小买卖的店家都互相认识,文文常帮婆婆去买袋醋啊或盐,路她熟也没多远,说完就跑着去了。 “你别动我!”小赵害怕地反抗。 “你给老子老实待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拽着他的男人手上的劲儿又撕拉一下把她身上的雪纺袖扯裂。 周围的客人也都只是瞥几眼低声侧耳指点几句,林白露脸色一沉,怒火上升,就要起身前周雁辞却快她一步,一手拎起把四角凳朝那什么狗屁张总的脑袋狠砸了下去。 哗的一声,整桌人都猛地站起来,脚边酒瓶子倒得乱七八糟,咕噜着滚动,那男人疼得眼冒金星,一头栽向饭桌,盘子酒菜翻了一地,嘴里鬼哭狼嚎地嗷叫,“我操你大爷!” 林白露立即将小赵拉了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又站在她身前挡着她,她的身体还在打颤。 酒桌上的人见有人找事儿,当下便抄起顺手的东西,那姓张的男的扶着被磕破的脑门儿费劲地转过身来,油渍酱汁糊满他全身,见周雁辞就一人,也不怕了,身形虽狼狈,气焰却嚣张,“老子今天砍了你这狗日的命,剁碎了喂狗!” 正破口大骂往前冲,却被身边一眼精的人拉了下来,怕是认出了周雁辞,紧张地嘀咕了几句,眼神满是忌惮与恐惧。 周雁辞将手里的凳子扔下,都断了条椅子腿,可想力度之大,拍了两下手里的灰,用下最后通牒的语气说道:“把帐结清,就给我赶紧滚。” 犹如落水狗般西下惊慌窜逃,柿子捡软的捏能行,要碰上那金刚石,还一头往上撞,那就是不要命。 这帮人走后,林白露问那个女生,“酒醒了?” 小赵点点头,低忍着抽泣,“一群王八蛋。”又满眼感激,“谢谢你们。” 对此林白露不置一词,为她打了个车也让她不用还外套了,“酒醒了就回吧,保护好自己。” 地上一片狼藉,林白露似闪回了什么记忆,脑袋里嗡嗡地响,她开口连讽带刺地说:“你们男人是不是觉得暴力可以解决一切?” 周雁辞本就觉得兴致败坏,她又始终将男女对立,彼此对峙。他也不是那脾气好的人,再无心与她好声说话,“你是干新闻主播的,对吧。” 店主拿来扫帚要来收拾被他拦了回去,他边收拾着烂摊子,边道:“像这样的性骚扰事件你今儿上午不才报道了一则吗?” “效果呢?”周雁辞扫着瓷盘的碎片,像是常做这样的粗活,扫完倒垃圾桶里发着轰隆隆的声响,“除了上涨的收视率。” 他站直,眼神望着从远处跑来的文文,问林白露,“你们能保证她以后不用遭受这样类似的侵害吗?” 她无话可答。 “如果不能,那你们以何底气大肆宣扬这世界无比美好,美好到当人们使用暴力来对抗不公时都会感到罪恶滔天?” 文文手里揣着一把糖,一走近就拿出一颗五颜六色的大水果糖给林白露,“姐姐,给你。” 手心里是那颗亮晶晶的硬糖,借着光一闪一闪的,无力感自始自终都扎根在林白露的心底里,她做新闻快要十年了,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改变了什么呢? 文文懂事地拿过周雁辞手里的扫帚送回店里,周雁辞望着她手里的那颗糖道:“暴力,是一无所有的人,仅剩的武器。” 饭是吃不成了,茶也不想再喝,两人沿着南城河走了一阵子,在车前停下,靠着车前盖,听着河流潺潺流淌。 周雁辞点了一支烟,火星在夜晚中燃得格外的亮,林白露从他手中的烟盒中抽出一支来, 他将打火机点燃,她却抬手一把扣住,直勾勾地凝视着他,问,“周雁辞,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周雁辞将烟雾吸入肺里, 分卷阅读63 嘴里是比白露茶苦十倍的涩,不答反问,“月亮是圆还是弯?” 林白露抬眸望着那一弯冷月,“有时圆,有时弯。” “没什么差别,时好,时坏。”周雁辞似从未与人说过接下来的这番话,颓靡却又清醒。 “这世界从不像下盘棋那般简单,执黑执白,清清楚楚。人生在世,不过都是白里掺点儿黑,黑里染了些白。棋盘上你我皆执灰子,正亦邪,邪亦正,早就混为一谈。” 听到这话时,林白露手里反复揉着那支烟的烟蒂,他的话与自己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所找的借口相差无几。她做新闻十年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她质疑着她原本引以为傲的一切。 于是,长吸一口气道:“过活一生,手执白子,竟能叫那黑染了去,那是假高尚,手执黑子就算掺了白,也是假仁义。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正邪岂能混淆?” 其实与他无关,她的字字句句,是在拷问、讨伐、鞭挞自己的灵魂。 而这同样也如狂风暴雨冲刷、吞噬、侵蚀着周雁辞的神魂意志,他的血性来源于他的不甘,而明知这份不甘无力回天,所呈现的便是他身上无处不在的麻木感。 他就如同陆斯回一般,甚至比他还要阴暗。 那把横在两人之间,明晃晃又锋利的手术刀被他夺过,刀刀见血地问下哽在他心头的话。 “若生来就有选择,谁不愿手执白子? 若命真由自己主宰,谁不愿执白子到死? 若我此生从未见过艳阳白光, 该如何辨别? 又如何向阳而生?” “高低贵贱,仁义道德,究竟由谁说了算!” 这番话如同申辩一般猛烈又急促,可说完的同时,周雁辞就幡然醒悟,眼前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太多。 看似他坚不可摧,她被动无言,然而最后真正拿起那把手术刀的人是她。 林白露耐心地像在采访,一步一步让他先袒露出他内心暗藏的挣扎与沉痛。 烟快要燃尽,周雁辞重新点燃一支,在想究竟是她技法略胜一筹,还是自己在她面前忘却防备,可无论哪个,都足以吸引他。 他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准备离开靠着的车却被林白露一手拽住,像他在酒吧门口对她做的一样。 她将那支烟含在了嘴里,忽然凑了过来,与他的烟头相撞,火苗在瞬间就呲呲地蔓延燃烧而来。 林白露侧着的颈部修长白皙,媚眼如丝,烟蒂处她的红唇诱人,燃着的烟草橙亮暗灭。气息在交织,缠逗,他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她,就要意乱神迷的时候,她却又倏然抽身而退。 林白露将点燃的烟夹在手中,吐出烟雾,意味深长地说,“我要回家了。” 夜凉如水,周雁辞却觉燥热难当,好似一场大梦将醒。 再坚不可摧,似水的柔情也在湍流,在逐渐寻着因碰撞而生的缝隙,填满残缺而虚无的你我。 许久以前,林白露曾问过林漫“是否有人能预先得知天命”这个问题,后来林漫也问过她一个差不多的问题。 “什么是天命?” 林白露望着那盈缺交替的月亮,淡淡地说,“在兵荒马乱,茫茫人海中,仍想要多看一眼的那个人,就是天命。” —————————— 男女主这章只出现了个名字,我真是个不怕死的。 我看了看,这本书一个月了,就不在新书榜上了,这样好像就沦为了“冷文”,被看到的几率越来越小,伤心难过,悲痛不堪。 大家投不投珠随意吧,我最擅长破罐破摔,意志消沉TT(不!我改主意了,我不能放弃自己,大家还是拿珍贵的珠珠砸向我吧!留言晚些回复) 留言还是要留的,不然我会在小角落哭死。 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Q裙:7.8.6~09.98.9.5 ]第十五章 无尽夏天 第十五章 无尽夏天 晚上林漫回家的时候赶上塞车,一个多小时就给耗路上了,南城东西区本就离得远,上下班通勤的时间要花很多精力,便有了租房的想法。 她也本不是个愿意待在家里的人,她父亲虽然这几年岁数大了性格柔和了些,但年轻时当过兵,作风硬派且不善沟通,对孩子们几个的要求相当严格,而母亲又是特别温柔的人,所以他们几个从小有什么都只跟妈妈表达。这其实并没有缓和了家庭里存在的压抑,反而造成了种分裂感。 于是林漫在上大学时,即使南城有很好的学校,她也选择去别的城市读,三年前搬去井和也是同样的想法,说逃离有点儿夸张,但总归觉得会自由些。只是爱情事业都过得不顺当,就没了待在井和的理由,想到这里心情坠坠的。 回到家后,也没吃饭的心情,洗漱完坐在卧室地板的毯子上,从书桌下抽出一个纸箱子,这箱子是她读大学时收集的小宝藏,里面全是她很喜欢的那位撰稿人的文章。 读大学时,林漫没交到什么朋友,她学的那兽医专业实验特多,考试实操还一箩筐,曾经算命先生就说过她是 分卷阅读64 那出力却吃亏的人,这一点在完成小组实验时得到了充分体现。一开始每逢做实验,同学都爱找她,因为能撒手不管,统统交给她一个人,又是记录数据又是写报告。 林漫当然不乐意了,发觉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你退一步,他就敢进两步,彼此稍微熟点儿,对方就会各种使唤你。所以大学四年,她都和同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过分亲密也没那么疏远。这么一来麻烦是少了,但没个交心的朋友,寂寞也会跟着前来。 大一有次下了课她去学校报刊买冰棍儿,阿姨找不开零钱,她就顺手拿了份《大学刊》,冰棍儿两块钱,那报纸三块。 回去宿舍趴在床上,两腿交叠在空中晃荡着,边舔着冰,边随意地翻看起那份报纸,头上的电风扇在呼啦啦地吹风转动。 宿舍闷热,她穿着贴身的吊带裙倒也凉爽,翻到报纸的第四版,扫到了一个作者的专栏,这期上面作者写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叫《新闻与爱情》。 林漫本就想学新闻,自然被标题所吸引,就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可越往下读,身体就越觉得发烫,晃着的腿也停了下来,心跳开始加速。电风扇似乎一点用都不顶了,她不知自己是因为对文章中字里行间所展现出新闻人的热血而打动,还是对作者描写到的爱情充满向往,她整个身体仿佛突然掉入了一种热恋的状态。 炽热袭满全身,发鬓处垂着的卷发被汗水打湿,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一行行的文字,身体微微发僵又流露出些羞涩。 等她看完文章的最后一个字时,如同恋人也在刹那间消失离去,这场绚烂而璀璨的“热恋”,犹如白日烟火,突如其来般轰的一声绽放,星火在炎热的夏季四溅。 她拥有了一场只属于自己的白昼烟花,在短短几分钟内,她深陷热恋又失恋。 林漫想都没想立刻爬下床,踏上鞋就在明晃晃的烈日下,奔跑向报刊,像是要追寻那个刚刚消失的恋人。 墨绿色的吊带裙是光面的,未及膝处的裙摆随着奔跑的动作摇曳,反着波光粼粼的阳光。 她跑得太快了,脸颊处的潮红与嫩白的肌肤,引人侧目,还有人拍下了她这一幕,在后来一段时间内为她带来不少追求者。 林漫跑到了报刊,大口喘着气两手撑在膝盖处,急着问报刊阿姨,“《大学刊》还有没有往期没卖出去的?” 读报的人已经很少了,累存的摞摞报纸被压在报刊角落,那天下午林漫蹲在那里一张一张的翻找过去,在四百来份各式各样的报纸中,找到了三份往期的《大学刊》,又花了九块钱,读到那位撰稿人的文章,让自己重新陷入这场单人热恋中。 《大学刊》是半月报,后来的每个月中和月底就是林漫最焦急最幸福的时刻,像是等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恋人到来。 林漫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年龄、性别、长相或爱好,只是单纯地凭借着署名和被写下的文章,在内心里细细描摹想象着这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也不会知晓,自己的文字会陪伴着一个身处别城的女生,度过一个个四季,将她冗长乏味的日子点燃,为她素淡苍白的生活带来一抹炙热的红。 只是,与大学生涯一同落幕的还有这场绮丽的单相思,她买的最后一张《大学刊》上,那位撰稿人做了告别,告知读者们往后不会再在此刊上更稿,并于文末写道: 「若有朝一日,再次重逢,仍以赤诚相待。」 林漫当时读到这句话时,大颗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就掉了下来,滴落在黑白的报纸上,浸出一颗颗水渍。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忽然抛弃了,树上蝉鸣声听着都有些悲凉,拿着那张报纸边哭边走,口里赌气地说道:“什么嘛...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是要去哪里重逢?” “骗子...说走就走,说告别就告别,要让我怎么找到你?” “怎么可以这样啊...不负责任...”林漫自言自语哭着胡搅蛮缠。 这比失恋还要难过,她甚至联系过报刊,但写稿人的私人信息是无法被透露的。大学毕业后,她回到南城,生活中的那抹红好像又消亡了,直到她读到了那本畅销小说《隐楼》。 家里的门铃声传来,中断了林漫的思绪,将手上拿着的一张张被她从报纸上剪下的文章放回了箱子里。 听见林母讶异地说了句,“青维怎么突然来了?都这么晚了。”林漫赶忙起身跑到门口,看见监控里梁青维站在单元门前。 她不想让梁青维上来,被家人围观分手现场可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于是边套衣服边说,“妈,我下去一趟。” “怎么不让青维上来?”林母开门禁按钮的手顿住。 “您就别管了。”她套上一件薄衫就出了门。 出了单元门梁青维立马就要拉住她,林漫后退了几步,伸手做了个止于此的动作。 梁青维在下午接到她电话后,终于赶来了南城,开了一路车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见面被她生疏的举动也心里惹出了火,语气略重地问,“小漫,我不懂你是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我们不能解决沟通吗?” 林漫收紧了外套开衫的两侧,听到他说“沟通”两字, 分卷阅读65 感到尤为好笑,开口道:“现在,你终于想要沟通了是吗?” 小区的照明灯并不明亮,只能借着点儿光看到对方模糊不清的表情。梁青维自知心里有愧,嘴里的话又软了几分,“小漫,你要理解我。” 理解理解理解,林漫要烦透这两个字了,这两个字附加给她太多委屈,似走到了非要把话说破的那一步。 她咬了咬下嘴唇,把心一横说道:“我们读大学刚恋爱时,你忘了我的生日,你说‘林漫,我很爱你,但生意太忙,你要理解我’,我理解了,然后我们除了恋爱纪念日就没有再过别的节日了,但现在连纪念日你也忘了。” “毕业没两年,你说‘林漫,一个人好累,你离开南城跟我来井和吧’,我去了,我努力融入你的圈子,交你的朋友。” “到了井和,逢年过节去看你妈,你妈挑剔这儿挑剔那儿,你不是不知道吧?我还是让步了。” “但我现在,不想再理解、不想再离开南城、不想再听你妈指指点点的了,你明白吗?” 梁青维不是那种能感受到细腻情感的人,他深叹了口气,提声道:“林漫,我妈她那人说话就那样,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我想要和你结婚,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在爱着你。” “你爱我?”林漫立即就反问了一句。 她将额前的头发抬手按在了后脑勺,身体有些发麻,满眼失望地望着梁青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的方式就是,你对我说‘林漫,我忙完这一阵去南城看你’,但隔天我就在别人朋友圈里看到你在酒吧聚玩的视频。” 林漫回南城后,在车上等林白露时,刷到了那条朋友圈,是个比她小一两岁的女生,家里跟梁青维是世交,配的文字是:青维哥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后来再看的时候又没了,应该是故意没屏蔽她,让她看到后又删去。 梁青维也很快想起,解释道:“那是为了走场面。” “我才不要管你是为了社交还是别的什么。”林漫不想通情达理,“我们的感情至少要做到坦诚吧。” “你对朋友讲你和我之间的感情就像杯茶,越喝越淡,越喝越没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却在说着你爱我?” “梁青维。”林漫最后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这么多年来。” “不是你聪明绝顶,是我在刻意迟钝。” 梁青维连连皱眉,他清楚自己是爱林漫的,和她待在一起时,他会得到一种异样的平静,她好像很少表达自己,温顺又体贴都能让他放松紧绷着的神经。 可此时的她,让他觉得像变了个人似的,“林漫,现在的你让我感到很陌生。” 风从背后吹来,吹散了她的长发,她陡然有种痛快的感受,“因为你从来就没认识过我。” “说来可笑。”那种感受又痛又快,“连我自己,也才刚刚开始认识自己。” 五分钟前,林昂下了晚自习就骑车到家了,老远看见他姐和梁青维便停了下来。听到她姐在井和过得不开心还被指指点点,便越听越火大,现在过来就打算口吐芬芳,骂一顿梁青维。 林漫及时拦了他下来,不让他跟着掺和,让他先上楼,却又被一把拉住。林昂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他姐往里走,“还跟他废什么话啊,说够清楚了,他那智商这都听不懂?” 梁青维追在后面却被单元门直接闭在了门外,林昂按了下语音键对门外的人说,“你,回你的井和去,别再来打扰我姐,跟你妈俩人自个儿玩儿去吧!” 说完就拉着林漫进了电梯。 “先松开松开。”林漫打了一下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拽得我疼。” 林昂这才放开她,按了电梯键,脸上的表情超级无敌极度不爽。 “知道你心疼我,但也别生气啊。”林漫看着林昂的侧脸笑道,被人疼心里有些泛酸,眼眶变红了些。 林昂转身低头准备在思想上“教育教育”他姐,可看到她眼睛湿润,马上就慌了神,“靓女,你不是要哭吧?” “你千万别哭啊。”她眼泪还没掉,他就手忙脚乱地掏纸巾,“我可是不会安慰女生。” 林漫一听这话相当耳熟,想起了陆斯回才跟她说过类似的话,笑着不满道:“不会安慰女生,就不让人哭,你说你们这样的,怎么可能追到女孩子?” 她都替他俩发愁,电梯门一开,林昂把单车推出来,弯腰上锁,“你们?我跟谁啊?” 林母早就开了门,她跟林父猜也猜婆婆文;二三、零二、零六、九四、三零得到林漫分手了,她进来就摸了摸林漫的头发,林父也给林漫热了杯牛奶让她安神,虽未言语,但一切都足够了。 “明儿周末,咱们中午跟姑姑不是约了去四海堂吗?”林昂跟着林漫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使出浑身力气用他浅薄的感情知识建议道:“姐你正好先吃吃吃一顿,然后跟姑姑去买买买,再吃吃吃,解压。” “行了,林昂,你别跟着我了。”林漫走哪儿他跟哪儿,“你当你姐是猪啊,我没事儿,你快写作业去,明下午你不跟顾扬去打球吗?可没时间写。” “姐你真没事儿吧?”林昂又问了句。 分卷阅读66 林漫看他关心的样,无奈地笑着说,“真没事儿。” 这才各回各房,她准备看眼手机就睡了,谁知点开屏幕竟看到了陆斯回的微信消息,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解锁查看。 陆斯回:明天来台里吗? 五分钟后,又发了一条。 陆斯回:可以准备选题。 林漫刚下去时没拿手机,收到的第一条消已经是十几分钟前了,她看着聊天界面一时思绪万千,手指有些酥酥麻麻的,该回复什么? 明天中午去吃饭,上午是可以去台里的,她耗过一个靠垫抱在怀里,宛若看见了一象征着友谊的橄榄枝在向她挥舞,特慎重地择词,怎么样才能显得友好又不轻浮。 纠结片刻后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样,最终还是回复:好。 消息一发过去,林漫就扯着靠垫的四个角,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回复太冷淡? 提示音很快就响起,再次点开。 陆斯回:嗯,再见。 这句“再见”依旧不是道别,是给明天见面以期待,林漫看到时脸忽地就泛红了,她内心的悸动像极了那个大一的自己,想要奔跑向那个报刊的自己。 她定了定神,回复:再见。 陆斯回收到林漫的消息后,才起身去打开了一扇窗户。他今晚到家后先看了几页书,做了一堆运动,从楼上跑到楼下,又跑上去,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想着南城今年雨水怎么变少了,闷热难捱。 去冲了个冷水澡还是这样,拿起手机找叶轻鹤,却停到了林漫的消息框,聊天界面还停留在那句“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便鬼使神差地发了一句。 他擦着身上的水珠,发完五分钟后林漫还没有回复,想是否是自己周末加班的邀约太过莽撞,就又发了一条。 等她回复消息的过程,就像现在等着明天到来的感受,觉得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是身体还是心情在不安地叫嚣着,迫切地想要贴近。 昏昏沉沉地夜晚,陆斯回闭上了眼睛,风从那扇打开的窗户外吹进,却愈发感到闷热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漫就起来,瞧着衣柜里的衣服,没一件看起来顺眼的,下午真得去买几件了,最后穿了件法式的碎花淡蓝色裙子。 化了个淡妆出门时,被林昂叫住,“周末咋还上班?” “化悲痛为工作的力量。”林漫说得还挺认真。 林昂一听也不敢说啥,说了好几遍注意安全,中午见,有事儿打电话才放她出门。 往台里走,连风都在柔和,步伐轻盈又在不断变快,做周末新闻的同事看见她都感觉眼前一亮,她只要穿得颜色稍微明亮些,就非常出挑。 “走楼梯?”林漫刚从旋转门进了台里大厅,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陆斯回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绸缎面的衬衫,比起白色衬衫的干净,这样的暗蓝色显得贵气又成熟。他站在门口侧面,在等她。 瞟了一眼电梯口处人并不多,可彼此心照不宣,走楼梯会使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变长,便笑着点了点头。 上楼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像上次那般隔得远,除了有步伐声还在聊着天。 “家在西区吗?”陆斯回问,看她眼下有些青影,像是没睡好。 “对,南城一中那边儿。”林漫两手捏着斜挎着的包带,“你呢?” “家也在西区。”陆斯回低头看着她两手无措地举动,“但住电视台附近。” “你紧张?” 林漫愣了一下,“没有啊。” “快断了。”陆斯回指了下被她手捏得不成形的袋子。 哪儿那么容易断啊,但林漫还是一下松开了手,反应过来他在逗她,“你才在紧张呢。” 已经上了一半的楼层,陆斯回放慢了脚步,点头道:“嗯,紧张。” 他慵懒又有些沉沉的嗓音,让林漫觉得周围的空气有着把黄油融化掉的温度。 她也不回避这个话题,更近了一步,“那你在紧张什么?” “不会是,你不会跟女生相处吧。” “不是。”已经走到了办公楼层口,陆斯回站停。 “我在紧张跟你相处。” 林漫眨了眨眼睛,这话怎么接...他在说自己于他较为特别吗?又想自己不能过分解读,于是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我很容易相处的,熟了你就知道了。” “一起出差吧。”陆斯回望着她躲闪的眼眸。 “出差?”林漫不解地微微歪头询问,话题怎么跳转的这么突然。 “嗯,出差。”两人往里走,陆斯回道:“市里面要做人物专题,主题是《南城事,南城人》,台里接下了。” “我们要去采访谁?” “周一你就知道了。”陆斯回在饮水区为她倒了杯水。 应该是还没敲定,林漫接过那杯水,与他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下。 “出差完我们就会熟吧。”陆斯回手指处的触感似乎直通向心脏处。 林漫差点儿被一口水呛着,“会,会...吧。” “那我或许,就不会紧张了。”陆斯回在为自己的情思起伏寻找一份理 分卷阅读67 由。 真不成,林漫满脑子都觉得再跟他这么对话下去,自己的心脏跳动真受不住,看他那淡定自如的样,到底是谁紧张啊,于是赶忙说,“我工作去了。” 这工作吧,他就坐在自己斜对面,想不在意都难,一上午都感觉注意力无法集中,心不在焉不如干点儿别的,就开始找起了房。 “你在看房?”叶轻鹤跟陆斯回差不多,全年几乎每天都在工作,过来拿份文稿,正好瞥到林漫浏览着租房网站。 “对,我家离这边有点远,来回通勤有些麻烦,就想着附近租个房子。”林漫又滑动了几下鼠标滚轮,低叹道:“但太难找了。” “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叶轻鹤倚在办公桌旁的隔板上问。 林漫转过椅子,说:“其实也没什么要求,面积不需要多大,阳光好点儿便宜些就行。”又指了指网页,“这上面的都太贵了。” 叶轻鹤瞟了眼陆斯回,思索少许,微微欠身说:“我那儿倒是有套房,离咱们电视台步行20分钟左右,就是面积确实不大,楼也旧但带个院儿,阳光也算充足,不知道合不合你意。” 林漫一听完全符合自己的需求,眼睛亮了亮,抬头问道:“真的假的?” “童叟无欺。”叶轻鹤笑笑,“一会儿就能带你去看房,去不去?” “去,要去的。”林漫笑着点点头。 虽然还没看到房子具体是什么样,但林漫心中还是感到松了一口气,回来家住的这半个月是什么都挺好,但她现在迫切需要些个人空间。 快中午时,陆斯回也不在办公桌,林漫就不打招呼了,按约好的在楼层的电梯处等待叶轻鹤。等一会儿看见他俩一起过来了,想可能看完房他们待会儿要一同去什么地方,也没有过多在意。 就这么出了电视台,林漫站在陆斯回和叶轻鹤中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闲聊着,没走多久轻鹤就指着前面一处二层小房说:“喏,到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林漫再次见识到叶轻鹤的家境有多优渥,以及什么叫家大业大。这栋二层楼东西两侧都是商务写字高楼,整个街道附近坐落着的建筑物要么是什么公司企业,要么就是商场奢侈品店,这栋外表看起来有些陈旧的住宅夹杂在其中显得分外格格不入,地皮价值简直难以想象。 林漫不由得握了握手里的钱包,自己怎么可能租这里的房子,可又不想表现出没见过市面的样子,都到门口了总不能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绝,那样着实失礼。 开门的是陆斯回,让林漫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一进门,便是早就蒙上了夏意的院子,翠绿的草坪中间是铺着石块儿的一条小径,通往那栋不大的住处,房子左侧是上二层的室外楼梯。 叶轻鹤面朝门的方向,指着院子左侧的那棵树说,“咱北方不好种树,都说男杨女柳,人过世了,男人墓前要种杨树,女人墓前种柳树,因此这两种树便不能种了。” “那这棵是什么树?”林漫看着这树不大,应该没种下几年,旁边还有引水的池子。 “这是棵樱桃树,人说家里最好种能结果子的树,寓意好。”叶轻鹤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扭头笑着问站在身后的陆斯回,“你还记得咱们当时为什么种樱桃树吗?” 陆斯回用着只有和轻鹤说话时才会出现的,那种略带松弛的语气说:“我妈当时和你说桃三杏四,李五年,枣树当年能卖钱,咱们就去买了樱桃树苗。” 轻鹤笑出声,“对,但也算歪打正着吧,樱桃虽和桃子差得离谱,可也是三年就会结果啊。” 望着那颗樱桃树,林漫神情疑惑,她没太听懂刚刚陆斯回说的那一句什么一二三四五的。 叶轻鹤见状便解释道:“不同树苗种下去结果子的年份不同,一般桃子需要三年,杏儿要四年,李子五年,枣树种下那年就能结果。当年我和斯回去了园林市场,看到樱桃树苗也没细想这不是桃,一拍脑门儿就买回来了,不过还好樱桃树结果也是三年。” 林漫明白了缘由,也笑了笑,问,“那这棵是你们一起种的?” “对。”叶轻鹤满意地看了眼这棵充满生机的樱桃树,又望向斯回,说,“今年夏天会是个好收成,对吧?” “嗯。”陆斯回应声。 叶轻鹤走到林漫身旁,“院子墙上还攀着无尽夏,等夏天开花的时候,会很浪漫。” “光想想就觉得浪漫。”林漫将微风吹乱的头发挽在耳后。 “走,带你看看住的地儿。”轻鹤和林漫往门口走,陆斯回开了一层房间的门。 整个家不大一眼到底,只有两间房,一间卫生间,剩余的空间放着基本的家具,靠窗摆着简单的厨具,正对着院子,做饭时还能赏几眼春光,里面便放着的是床、书架和书桌。 “这个家其实本来是个复式公寓,楼下是客厅餐厅什么的,楼上是卧室,但两层空间还算大,就把上下都改成了单人能住的开放空间。”叶轻鹤边走边介绍着,木地板与皮鞋底磕出轻响。 “这么一改,家就显小了,但一个人住挺合适的。”叶轻鹤走到室内楼梯旁,补充道:“楼上已经租出去了,安全问题你放心,走上楼梯那 分卷阅读68 扇门是外锁,钥匙只会在你手上,楼上的租户不可能打开。” 林漫顺着楼梯看上去那扇门。 叶轻鹤似乎很想让林漫住进来,又补了句:“你如果搬进来,我会再重给你换把锁,电子的还是保险的随你挑。” “不是不是。”林漫收回了眼神,忙说,“我没有担心房子安全的问题。” “只是,我能冒昧问一句楼上的租户年龄大概多少岁吗?”林漫问。 如果楼上的租户年龄大了,她怕她有时候放音乐什么的吵着人家,如果是年轻人,万一对方在家蹦个迪什么的自己也遭不住。 叶轻鹤倏然笑了笑,笑得很阳光,冲着站在门口附近的陆斯回喊了句:“喂!林小姐问你多大呢!” 时间像是静止了很长一个瞬间,陆斯回侧目,逆着光,扬声说:“三十。” 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林漫看看他又扭头望望他,停滞了几秒钟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说了句,“什么呀!” “多好,你们正好生活上能有个照应,你下班晚了回家也安全,彼此知根知底,互相都放心。”叶轻鹤坐在楼梯扶手上,“我能像你保证,斯回在楼上一点噪音都不会产生。” 陆斯回就住在楼上这个消息林漫还没完全消化掉,还得忧虑租金的事,她组织了下语言道:“这间房真的特完美,但我每个月用来租房的钱,是绝对不可能租到这样好的房子的。” 林漫认为自己拒绝得挺委婉,不能租的意思也应该表达清楚了,不过还是感到有些抱歉,麻烦人家白带自己来看了趟房。 “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刚刚从外面进来已经看到了,这房子破破旧旧的,根本没人租,所以租金不高。”叶轻鹤继续胡扯,“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进来我还能有笔收入,互利嘛。” 当然明白叶轻鹤是把自己当朋友才这样说的,一时间拒绝也不是,答应下来也不是。 “你要觉得过意不去,我有个办法。”叶轻鹤从楼梯扶手上跳下来,说:“你们俩就帮忙打理打理这个院子,除除草啊,浇浇树,再收收果子,能帮我省不少人工费。” 这些工作能花多少钱,林漫从租金方面拒绝不了,便从条件上找出口,可刚说了“阳光”两字,叶轻鹤便紧接着说:“房子坐北朝南,阳光能洒到家里每一个角落。” 林漫环视着整个房间,挑不出一处毛病,这下没辙了。 “所以,林小姐租吗?”叶轻鹤等待着她的答复。 就在林漫还在犹豫的时候,一直未说话的陆斯回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漫。” “嗯?”她侧身望向他。 “夏天,无尽夏会覆满整个院子围墙。”陆斯回说完看向院子的石墙。 林漫的视线随之往远处移,没有人会不期待樱桃熟时,花满院的夏天。 心驰神往,难以自持。 陆斯回站在正午的阳光下回望着她,像在邀请她共度每一个夏天,无尽的夏天。 他想红色樱桃成熟时,团簇的无尽夏花开时,蝉鸣声响起时,她在身旁。 心旌摇摇,黄油融化了,林漫回头微笑着对轻鹤说:“租。” ———————— 作者:又是出差又是住一起的,啧啧啧 要是闹不清小院子里是咋布局,我微博有示意图,虽然可能看完会打破想象吧。 小作文开始:我真的太感动啦!!看到有读者从《滚烫》过来,给予我支持,这种简直就像运动会比赛跑步时摔倒,身边有朋友过来扶我的感受!真的超爱大家。 此外,我在此必须爆一句粗口了。阿喃太太,真他妈的太好了!救我于水火之中,帮我推文TT,这是什么神仙无敌美丽太太,我永远爱阿喃太太! 并且阿喃太太的文那么好看,墙裂推荐大家去看《吻她》(已完结),还有在编推的《共振》!我表白无数遍!!无数遍!! 我永远感恩每一个读者,真的,永远以赤诚相待。 冷静一下,我准备去加班了,留言晚些回复。 最后依旧,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十六章 孤寂森林 第十六章 孤寂森林 租房的事儿就这么确定了,林漫计划着回去想想怎么告诉她爸妈这个决定,然后下周就陆续搬进来。 与林漫道别后,叶轻鹤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条胳膊搭在陆斯回肩膀上,“我觉得她有一点跟你很像。” “哪儿?” 两人往院子里走,轻鹤顿了顿,道:“执着。” 到了四海堂时,林白露在饭店门口等着林漫,爸妈跟林昂已经先去包厢了。 “姑父先进去了?”林漫一见到林白露就笑嘻嘻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他周末加班就不来了,我已经告诉你爸妈了。”林白露微笑着帮她弄直不小心翻转着的包带。 两人往包厢走,林漫私心觉得她姑父不来挺好的,只有“自家人”在场,说起话来不用那么周到,“说真的,进了台里才切实体会到你跟姑父每年有多忙。” “以后你也有的黑白颠倒了。”白露疼她,“一会儿我给你个包 分卷阅读69 ,里面儿都是出采访时可能用到的,创可贴啊藿香正气水之类的。” “我就知道你最偏爱我,林昂要是知道肯定觉得自己失宠。” 上了饭店三楼,服务员往包厢引。林漫瞧着白露今日带着一条色泽温柔的丝巾,低盘着长发,裙子简洁大气,不由感叹道:“真养眼啊,我从小看你都看不够。” “这就说明夫妻可能相看两厌,但家人永远不会。” 服务员侧身睨了一眼,她们俩都是那皮囊出众的,只是林漫眉眼较林白露更媚几分。到包厢门口敲了两下门,推开后对她俩说,“二位请进。” 白露一进门,林昂就站起迎,“姑,你跟我姐坐里边儿,我坐外边,这儿是上菜口。” “几天没见,林昂是不是又长高了?”白露拍了拍他肩膀侧,边和林漫往里进,边跟林父林母打招呼,“哥,嫂子。” “男生这会儿正是蹿个子的时候。”林母拉过白露的手。 这样的家庭聚餐常有,林漫离开家的时候,家里要是有个什么要紧的事儿,白露都会在最快的时间赶到。他们三晚辈的观念都是任何事靠边站,家人第一。 吃着饭聊聊工作,说说林昂的学习,舒心又闲散的时间过得快,林漫问了问爸妈下午的安排。 “得去趟医院探望你们张叔。”林母脸上露出了愁容。 “张叔叔?”林漫想前两天她爸还跟张叔叔去下棋,怎么就突然进了医院。 “人老了,这病也就找上门了。”林父叹了口气,手里握着茶杯。 “改日我们几个就去看望一下张叔。”白露道,他们小时候还总去张叔叔家玩。 “要去的,你们大了,来回走动难免变少,但这重要关口上不能免,得让人家知道咱们心里是念着的。”林母交代道。 “那你们挑时间,通知我带着我去就成。”林昂说完手机震动了下。 点开看是顾扬发来的消息。 顾扬:今儿下午不能打球去了。 林昂皱了下眉,回复:? 顾扬:上午大提琴课给改下午了。 顾扬每周末上午都要去上大提琴课,林昂是知道的,听着他姐和姑姑约了下午去买衣服,爸妈又去看张叔,这不就剩他一个人落单了吗,便又给顾扬发了条微信。 林昂:你那上课的地儿在哪儿啊? 顾扬:我家附近。 林昂:有旁听这服务吗? 虽没去过对方的家里,但天天上下学知道俩家离得不远,林昂回家也是一个人无聊,不如去找他。 过了一小会儿,顾扬回复:你要来? 林昂:跟着扬哥接受音乐熏陶。 顾扬在那边儿笑笑,给他发了个琴行的位置,回复道:三点见。 从四海堂出来后,爸妈先走一步,林昂自己打车回西区,林漫跟林白露则是去了就近一家商场,边逛边闲聊。 “咱们南城可不像井和一样四季分明,春秋太短,冬夏又太长,你得多买两件夏衣。”林白露为她挑着裙子。 “是,才觉得这春天过了没几天,太阳就晒得不行了。”林漫的视线被一件红色连衣裙吸引,“不过雨水多,空气倒不干燥。” 说到井和,白露便问她感情状况,“青维还没过来找你?” 林漫在一排衣服前站停,语调尽量不加以感情,“昨晚来了,但我跟他分手了。” 白露往外拉着一件衣服的动作顿住,倒没多出乎她的意料,她也从不是那劝和不劝分的人,只是免不了为林漫担忧,于是宽心道:“你就尽管挑你喜欢的,我买单。” “我要心动了。”林漫扭身看向她,“你这句话特像那种霸道总裁,一挥手散千金。” “还不是为了博你这个美人一笑。” 白露说完,店里的导购员就拿着刚刚林漫多看了两眼的那件红裙子走了过来,对林漫道:“小姐,你皮肤白,衬色,这件穿上一定好看,走街上几十米开外那目光肯定都落您身上。” 导购员接着介绍着这什么料子的,一通天花乱坠地夸着林漫,白露瞧着这件也不错,于是问她,“不试试?” 林漫迟疑了几秒还是摇摇头,问导购小姐,“有其他颜色吗?” “没有,这个款式的就只有红色,其他颜色的穿起来会少了股劲儿。” “那我们再看看吧。”林漫知她说的那股劲儿是什么,但还是拒绝了。 林白露为她挑了件裸粉色的,拿出来在她身前比划了两下,“这件儿一定差不了。” 看了看镜子果然满意,白露眼光向来好,林漫拿着那件衣服道:“我的性格要是能多像你一点就好了。” “我什么性格?”白露继续为她挑着,女人买起东西来,可是收不住。 “就是很明确自己要什么,喜欢什么,一点都不优柔寡断,也不受外界影响。” 空了一个较长的间隙,林白露才抬眸低声说了一句,“是吗...” 又很快转移话题,“你也并不优柔寡断啊,只是太容易为别人着想。” “不知道。”林漫坐在了店里的沙发上,“我老感觉自己是不是在找补什么,就跟青春期没敢叛逆,现在想补回来 分卷阅读70 一样。” “不是什么坏事儿。”白露又递给她一件深蓝色的短裙。 林漫瞥了一眼,接过后跟在了林白露身后,问道:“姑姑,你跟一个叫陆斯回的人熟吗?” “他跟姑父肯定认识,我听同事说他们都是钟老的学生。” 听到了陆斯回的名字,林白露眉梢微挑,有种该来的总会来的感受,也未多言,“认识的。” “那你知道他是出什么事儿了吗?感觉和姑父之间的关系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吗?他是个怎样的人?好像跟人的距离很遥远。”林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出口。 商场空调的温度似乎调得过于低了,皮肤都冷得起了一个个小颗粒,林白露回想起了几年前的陆斯回,阳光又叫人惊艳。她缓缓开口,笼统地回答道:“你眼中的他不是他。” 这句话像在说陆斯回,又像在说她自己,或者是在讲述着所有的人。她脖颈处那条色泽温柔的丝巾被冷风吹拂,林漫似看到了隐隐的青痕。 林昂下了车到了那学琴的门口,已经有很多人背着乐器往里走了,稍等片刻,望远处瞟了眼,就看见顾扬拐过了街角。 顾扬穿着干净的白T,身后背着装大提琴的黑色琴箱,头发像是刚洗完还没来得及完全吹干,蓬松中又有些湿漉漉的闪烁着阳光。 林昂望着人群中向自己走来的顾扬,脑子里冒出“不一样”的念头,不一样...怎么看都觉得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太显眼了。 “怪不得我妈让我小时候学琴,是不是一学就会有种艺术家的气质?”林昂闻到了他头发上传来的淡淡的洗发水味。 “也得看人。”顾扬瞥一眼他,揶揄道。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两人拉开门,往音乐班走,玻璃门荡来荡去。 向上跨台阶,顾扬单手握着琴箱带,问道:“你学的什么琴?” “钢琴,学没俩礼拜我就撂那儿了。”楼道阴凉,林昂感到暑气渐远。 “别人都半途而废,你这刚开始就夭折。” “你大提琴学多久了,是打算艺考?” “没,很久了吧,是为了养家糊口。”跨完台阶,走两步就到了目的地,顾扬推开琴室后门。 林昂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只见两人刚进门,就有个姑娘冲着顾扬问好,“顾老师好。” “顾老师?”林昂疑惑盯着那姑娘,指了指站身边的顾扬问了句,“你叫他?” “对啊,顾老师啊。”学生们都望向顾扬。 顾扬眼里闪过笑意,将琴箱打开把琴拿出,对林昂说,“你就坐这儿等着吧。” 然后林昂就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扬拿着大提琴从琴室最后方走向前,开始了上课。 顾扬性格倔,不用他爸妈给的钱,自己一个人住的花销都是在琴行赚的,他从小就学大提琴,拉的好又受欢迎,课时费挺高。 林昂坐最后面,还在转换他从学生模式一眨眼就变成老师这事儿,琴室就响起了顾扬讲乐谱的声音。这跟忽然得知成天和自己插科打诨去网吧的同学,转眼间却考上了名校一个感觉。 琴室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扬身上,他温润的声音弥散在整个空间,说着林昂根本听不懂的乐理知识,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学生练琴的声音时不时在琴房响起,一个多小时的课,林昂虽然听不懂,却也听得认真。他靠着椅背,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下颚,望着不远处他没见过的,不一样的顾扬。 下了课,学生都在向顾扬道别说着下周见,顾扬一一点头示意,走到后排准备装琴。 “扬哥,你可以啊。”林昂拍了下他肩膀,由衷赞叹道。 顾扬忍不住笑出声,刚他上课时看见林昂的状态就像自己上物理课的时候一样,“是不是特煎熬?” “没啊。”林昂拿过他的琴弓看了看,上面还有着松香味,“要我拉这琴,肯定就跟弹棉花一个声。” “你要想学,改天我教你。”把琴装好,顾扬背上琴两人往琴行外走。 一出来就是被太阳熏烫过后的大地,热气往上冒,林昂问,“咱们现在走哪儿去?” “请你吃冰,走不走?” “那肯定去啊。”说着往两人都喜欢的那家刨冰店的方向走。 上回去打台球前,他俩一个比一个唬得厉害,结果去了也就是半斤对八两的程度,都不擅长。玩儿几局后,林昂凭借着自己计算数学角度的能力,勉强赢下了两人之间毫无看点的比赛,并一致决定以后还是去打网球或篮球什么的运动。 在烈日下,费老半天劲去了那家刨冰店,盯着紧闭的铁卷门,傻站着无语了半天。 “我靠,点儿也太背了吧?”林昂揪起自己衬衫的领口扇了扇,跟顾扬站在街边的树荫下。 “周末都不开门,这阿姨可真够任性。”顾扬看了眼手机天气里写着日落时间还在7点,“要不去另一家?” “不行,那大叔那家的红豆像用盐煮出来的,我就没吃过比那还苦的。” 顾扬也赞同,想想都感觉嘴发涩,扫到旁边一家便利店,突然有了主意,“要不自制吧。” “你会?” “很 分卷阅读71 难吗?”顾扬搜了一下,“不就弄碗冰,往里添点儿红豆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去哪儿做?” “我家啊。”顾扬说着往便利店走,“没人。” 进便利店两人都是那下决定很快的人,迅速买了袋装的红豆沙、牛奶、布丁还有两袋冰块儿,抱着好坏试一试的态度往顾扬家走。 感觉这一下午都在南城的街道上晒着太阳走来走去,消磨时间也不是这么个方法,现在只想赶快稳定下来休息休息。 进了小区,往三号楼走,冰袋子里的冰微微融化了些,表面的小水珠还往下滴,林昂抱在手里,“你爸妈确定不在家吧,要在我组织组织语言问个好。” “要在才见鬼了。”顾扬自嘲地笑了下,指了一户,“就这儿,一层。” 林昂也不了解他家庭状况,看了眼那户的落地窗,里面是层白的薄纱窗帘,等着他扫了卡跟了进去。 开门进家,顾扬放下琴拿过林昂手里的冰袋往厨台水池子走,“柜子里有新的拖鞋。” “哦。”林昂瞧着他家里的沙发茶几书柜都是白色系的,一尘不染,第一反应除了有“顾扬他家也太干净了吧”的想法,还觉得没什么人气儿。 “就你一个人住?”林昂换完鞋,站客厅问顾扬。 厨房是开放式的,顾扬点了点头,转身从冰箱拿出两罐冰镇可乐,扔给他一罐,“偶尔小黑也会来。” 林昂接过启开拉环,可乐气泡有些往外溢,“小黑是谁?” 可乐冰的嗓音都发哑,顾扬喉结翻滚,笑道:“隔壁家猫。” “你坐啊,搁这儿罚站呢?”顾扬看他站的还笔直。 “滚边儿去。”林昂坐在了面对落地窗方向的侧沙发上,“我不得等您这主人放话吗?” 林昂坐下后,手中冰可乐气泡的破裂声打着罐壁,他看着放在墙壁角落的大提琴想到,自己每天回家后就有做好的饭菜,切好的水果,热好的牛奶。顾扬呢? 落地窗附近有一个凳子,那里的木地板上有两三个细小的圆洞,是大提琴的尾杆在日复一日中凿出来的。大概有数不清的时光,夜晚或黎明,顾扬都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和琴声一同度过。 “我能听你拉首完整的曲子吗?”林昂抬眸问他,语气透露着少见的认真。刚刚在琴行只听到他断断续续的琴声,有些想知道他一个人时是怎样与时间共处。 顾扬将可乐放在厨台上,“不做冰了?” “听完再做。” “想听什么?”他无所谓怎么都成,走了过来,又拉开了琴箱。 “都行。” 从薄纱外照耀着的日光没那么锐利了,顾扬拿着琴坐下,尾杆插入了地板上的一个小洞,还有些许棕黄色的木屑落在孔旁,他拿着琴弓试了两下音,低声说,“那就《天鹅》。” “好。”吹进的风将窗帘拱起,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林昂看着他的左手按下了琴弦。 这首叫《天鹅》的曲子在寂静无声的家里响起,深沉而悲伤的的音律从槭木的琴身中漫出。 琴声长长久久,低徊往复,林昂不知怎么了,开始看不清清楚眼前的顾扬,他好似从这间房中走出,随着琴音踏入一条空旷的街道。 说空旷却也错误,身旁不远处的街区犹如一个诺大纷繁的游乐场,他望着狂欢的人群却怎么也无法融入。 一条宽阔的裂缝在战战兢兢中涌现,道路崩溃,分割了他与自由纵情的人潮。裂缝的这端只有他一个人,他站在了被遗弃的废墟之上,他试图,他想,他竭力跨过那条裂缝,努力迈出一步去追逐那群欢乐的人。可那条裂缝太宽了,太深了,他坠入了一片黑暗的森林里。 泥土将他的白衬衫染成了茶褐色,像是凋零残败的花朵,他艰难的吐气着站了起来,回头、匆忙、寻找。又是这片森林,又是他一个人。 深绿色的树木密密麻麻,直耸入云,将整个天空层层遮蔽,一点光都透不进来,迷雾重重,他谁都找寻不到。天地如此广大,他却被囚困于此。 “在找什么?”一条暗青色的长蛇嘶嘶地问着他。 “你在找什么?”长蛇攀上了他的胳膊又问了一句,长蛇冰凉的身躯让他打了个寒噤,对他继续说道:“这里谁都没有,我找了很久了,都没找到同类。” “可是这一次怎么会有琴声?”林昂听到了琴声。 他听到了琴声,琴声在唤醒着他,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脉搏与心跳,他努力辨别着琴声的方向。 “跟着走是不是就能出去这片森林?对不对?”他呐喊着,却无人回应,可他多想要一个回应。 好似不管走多久,又会回到原地,他刻在树干上的划痕都快要愈合。就在精疲力竭,就在最后要放弃的时候,那道琴音却声振林木,将整片森林土崩瓦解。 他站在森林的最中央,风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遮蔽天日的树林在疯狂地轰塌着,倾坠着,崩裂着。 琴声戛然而止,林昂眼前的幻境也猛然随之蒸发不见,他隔着眼眶中的泪水,看见了顾扬。 7点了,落日还在留恋,洒入客厅与尘埃中。 他们凝望了许久,顾扬轻声说,“琴弦断 分卷阅读72 了。” 林昂的泪水并未掉落,他合了几次眼隐藏,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语气,半开着玩笑道:“顾扬,虽然你整天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但你一定很悲伤。” 顾扬本低头握着那根断掉的弦,此时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林昂,用了和他一样的句式,只是不同的语气,“林昂,虽然你整天都是一副开朗的模样,但你一定也很悲伤。” 林昂怔住,顾扬依旧凝视着他,认真地问道: “不然你怎么会听得懂?” 于无声无息之间,那条暗青色的长蛇,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 太久没拉过琴了,写文的时候为了找感觉,拉了几下,手生心锈,按林昂的话来说真和弹棉花似的。 《天鹅》马友友Kathryn Stott那一版很好听,我微博有分享,听着看或许会有感觉。 我还是在加班,留言晚些回复(因为正经时间都用来写文了TT)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Q QUN:7`86`0`99`89·5 第十七章 她入他梦 第十七章 她入他梦 晚上林漫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和爸妈说了搬出去住的决定。其实不光是她在找补什么,打她说要换工作起,林父也像是在故意弥补她以前缺失的自由,应了搬家的事,只是嘱咐她一定注意安全。林昂就不用说了,任何时候都挺他姐。 吃完饭后,林漫回房准备先工作会儿再收拾要搬过去的衣物,还没看几页新闻稿,就听到林母敲门的声音。 “门就开着,妈。”林漫也离开了座椅。 林母进门递给她水果盘,两人坐在小沙发上。 “怎么刚回来就又要搬出去呀。”林母微皱着眉,说,“小漫,你爸他性格其实已经变好很多了。” 林漫赶紧摆摆手,咽下口里吃的苹果,“妈,你别多想。” “我这次真的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要搬出去的,咱们家离电视台远,台里一旦有个什么突发新闻,很难及时赶过去,再加上有时候加班下班晚,回来太打扰你们休息了。” “那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林母还是不愿意她出去住,担心她吃不好饭,又工作又做家务总是辛苦的。 “哎呀,妈,现在南城大桥都通了,去东区比以前方便那么多,而且我也会常回家的,我还得回来吃您做的炖排骨呢。” 只要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想待在家里就好,个人空间对于成年人是必须品,林母心里明白,便说:“不是下周就要搬过去吗,妈妈和你一起收拾行李吧?” “好呀。”林漫乖顺地点点头,心里既感到轻快,也有些不舍。 早晨初醒,拉开窗帘卧室还是幽幽暗暗的,阴云重重地悬挂在天空上,风雨就要前来作客。 这样的天气在南城,逢人见面儿就要道句“雨赏光”来驱逐雨天糟糕的想法。林漫进了台里,雨虽还未下,“雨赏光”的问候已不绝于耳。 金薇一到办公楼层,就笑着对他们三个小组的同事道:“雨要赏光,好天气,就是各位得受苦跑个专题,出趟小差了。” 围坐在会议桌前,金薇给发了资料,“市里要做《南城事,南城人》,咱们台接了下来,大致内容就是采访几位咱们生在南城卓越优秀的南城人,讲述他们的事迹和成就,播出后达到鼓舞市民的效果。” 或许是光线昏沉,陆斯回今日看起来倦倦的,就坐在林漫左手边,将材料递给她,她又给了夏颜轮流发了下去。 林漫看陆斯回并未翻看,大概早就了解清楚,她浏览着第一页是一位桥梁设计建筑师,叫董启山,井和大桥就是他设计的,但已故,主要是去采访他的妻子。 第二页是几张构图极为精巧的照片,往后翻是要采访一位摄影师,名字那一栏里写着顾迷舟让林漫感到惊喜,抬头瞟了一眼叶轻鹤不在办公室。 “第二位摄影师今早回国,轻鹤已经去接了,对方只接受轻鹤的采访,所以接下来两天顾迷舟摄影师由他和二组跟。”金薇安排着人手,“关于作家杨修迹和建筑师董启山两人,我们要把主要人力放在作家身上,台里要为他单独打造一个纪录片。” 林漫一听“杨修迹”三字,唰地就翻到后两页,夏颜还握着她的胳膊晃了两下,说道:“杨修迹诶,你最喜欢的《隐楼》的作者。” 心跳简直是自发地砰砰作响,那种钦慕随着血液在体内迅速流窜,林漫两年前是见过杨修迹的,在他的签书会上。 “跟斯回去采访董启山的夫人要到乡下,摄影录音都得自己来,因为杨修迹那边儿台长专门要求多机位拍摄,全天记录,光三组有点吃紧,你俩谁去搭把手?”金薇看向林漫和夏颜。 “林漫去呀。”虽去乡下要辛苦些,但夏颜还是想成人之美。 一方面林漫确实按捺不住想要采访杨修迹的念头,但转思一想不能捡了那容易的,把麻烦的丢给别人,事儿不能这么办。 正要开口,陆斯回的手指轻点了两下他们俩椅子中间的扶手 分卷阅读73 ,手腕处的袖扣磕出轻响,林漫侧身看向他,他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你答应了要和我一起出差。” 这话一说,林漫觉着没什么,她也想起昨天应下的事,便点头对金薇道:“我跟斯回去采访董先生的夫人吧,夏颜和三组相互配合。” 可四下里的人看他俩的目光开始变得不同,带点儿发觉什么不可说的笑意,连夏颜都冲她别有意味地笑笑。 这才觉得陆斯回刚刚那句话无意间传递出两人私人时间里有来往的信息,而她自然的回应更是验证了这一点,顿感羞赧。 人情氛围上金薇当然老练,善意地帮着解了场,故作小气精明,“斯回的驾照过期了是吧?林漫你会开车和他一起去,正好为台里省了租车的钱,不过油钱还是会给报销的。” “你们罗拉姐要是知道我这么精打细算,肯定感叹平时没白教我。” 众人笑笑,金薇最后看着手表,统筹了下,“那就分三路,从现在算起将近两日两晚取材,各位受点累,我在家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时间有些不够用,董先生的家在城市最边缘南山附近的村落,开车寻过去就要到了晚上,得抓点儿紧,两人手上的动作变快。 “我去拿设备,你去开车,门口见。”陆斯回对林漫道。 “好,楼下见。”林漫边说边跟夏颜往电梯口走。 “谢啦,我一定帮你多要两张杨修迹作家的寄语和签名。”他们这边人手多,夏颜也觉轻松,“你有没有什么想问他的问题,采访的时候我帮你问。” “谢什么呀。”林漫笑道,又思考了下夏颜的问题,“那你帮我问问《隐楼2》什么时候才会出呀,迫不及待想看后续。” “好啊,《隐楼》我看一多半了,好吸引人,一会儿我就快马加鞭把它补完,做做功课,但还是想提前问你一句,故事的结局是好是坏?” 出了电梯间两人方向不同,林漫稍慢了脚步道:“现阶段的结局是开放式的,对,正好你可以问问作家大结局是悲是喜?虽然他百分之九十九不会透露,但还是好想知道。” “我肯定会问,说不定就踩中那1%了呢。”夏颜与她分别,“你跟斯回哥两人开车小心,注意安全呀。” “放心吧,你也注意安全。”林漫挥了挥手,往外走。 她刚把车在电视台前停稳,陆斯回也拿着设备出来了,放后备箱里安置好 。做董启山的专题是他提议的,他知今天要出差,所以其他需要的用品已准备好,放在了后车座上。 上车后两人单独共处一个较狭窄的空间,还是有些不自在,林漫按了导航,“一会儿路过我家的时候,你稍等一下,我上去拿些东西。” “嗯。”陆斯回扣上安全带,他今日的状态不太好,太久没睡头很疼。但她车里淡淡的甘甜味,也缓解了他几分神经的刺痛感。 沿经南城大桥时河面暗涌,乌云越压越低,树叶沙沙的响,林漫看出陆斯回的倦累,便未再开口说话,安静地开着车。 开到家后停了下来,上楼边跟林母说要出个小差边随意拽了两件衣服,拿上洗漱用品后就很快回来了。 正式上路,车窗上出现了斜打来的雨滴。 “下雨了。”两人同时说。 她清甜的声音被包裹在他沉静的嗓音里,车内都好似被雨水淋湿,起了层湿淋淋的水雾,白濛濛地缭绕着彼此。 陆斯回浅淡地笑了下,支在车窗处的手揉捏了两下眉心。 “你是不是头疼?”林漫看他捏了三四次了,自己偏头痛的时候也那样。 “有点。”昨晚开始,他脑后方就有根神经在突突的跳,又涨又痛。 “我有止痛药你吃吗?”林漫说着打开车前的储物箱,翻找了一下,拿出几包阿咖酚散,还有的已经开了口,“这个挺管用,就是会上瘾。” “你常吃么?”陆斯回接过,看了看。 “嗯,治标不治本。” “为什么会头痛?” 林漫就告诉了他自己以前生病那回事,还讲了两句算命的奇遇,“不过最近好很多了,不太经常痛了。” “我停一下给你去买瓶水吧。”她知道头疼的时候有多难受。 “不用。”陆斯回也有些疼得受不住了,他撕开一代包装,白色粉末就沿着裂痕冒了出来,直接干咽了下去。 “不苦吗?”雨声更大了些,雨刷器有节奏地来回摆动,咔嗒咔嗒。 “没什么味道。”他分得清的,那药物还未起效,头依旧在痛,但她断断续续的声音早已为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身体松弛了下来。 “要睡会儿吗?”林漫的话语继续轻轻地传来。 “还有很长的路呢。”声音越来越模糊... “睡吧,快到了我叫你。”越来越远。 陆斯回的眼眸变得沉重,渐渐阖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准确来说他害怕睡着,因为噩梦会在每一个夜晚如约前来啃噬着他。 药物起了劲儿,雨落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躺在一艘小船上,浮游于一望无际的河面,他枕着自己的双臂,朝天看着雨水打在芭蕉叶上,滴滴漏漏。 是梦吗... 分卷阅读74 ... 梦怎么会如此平静,想着这艘船会要到哪里去,河面上的风又吹来,雨水的气味中带着那丝甘甜的味道。 是她啊...... 与她第一次走在楼梯上时,他就记住那种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侧目,看到她温柔地望着自己,安谧沁满了这个空气,他伸出手臂揽住了她,让她躺了下来,躺在自己的臂弯处。一瞬间,被埋葬的幸福从身体里醒来。 船要到哪里去呢......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不想再去思考,去哪里都好,就这样漂荡着吧,无忧无虑,和她一起安静地听着雨声。 突然有些难过,因为一切都太美好了,反而让他确认了这只是一场梦,可不可以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滴——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将他惊醒,陆斯回深喘了一口气。 “啊,吵醒你了?”林漫黛眉轻蹙,“乱鸣笛的人好讨厌。” “我睡多久了?”陆斯回眼眸澄净,嗓音里是刚睡醒的沙哑,头不再痛。 “才不到15分钟,你刚睡着没一会儿。” 可在她身旁的这一刻钟对他来说,好像睡了三天三夜,身体重新拥有活力,灵魂轻盈,思路清晰。 “林漫”,他望着她的侧脸,目光多了一分妄念,“尽快搬来吧。” “搬家吗?”林漫右手握着方向盘,“这周就打算搬过去了,但要先打扫一下。” “我昨晚已经清理过了。” “柜架水池都擦干净了,布料的也全部清洗过烘干了。” “地板也重打了蜡。” “院子里的杂草也除过了。”像在告诉她万事俱备,只差她搬进来了。 林漫微微诧异,不解风情地问道:“你的爱好是做家务吗?” 雨小了些,陆斯回轻笑出声,“你就当是吧。” “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吗?”他边问边想着要记得去更换一下驾照了。 昨天去看房里面家具挺齐全的,她只需要搬些用的小件儿就好,“再买个冰箱吧。” “家里有。” “我知道。”林漫点点头,“我放的东西多。” 说完她放车前面的手机就响了,瞥一眼来电号码,脸色就沉了些许,伸手挂断。 肯定又是梁青维,昨天开始就换着号打,雨天开车要当心,她也不能顺手给拉黑了,刚挂了没多久,电话又打了过来。 “不想接?”陆斯回扫了一眼她神情不悦,也猜到了十之八九。 “甭管他了,或者麻烦你帮我拉黑一下。” “不麻烦。”陆斯回拿过她的手机没有挂断反而接起。 “喂。” 林漫和电话那头的梁青维都愣了一下,梁青维一听是个男声,便问,“林昂?” “陆斯回。” 名字后两字听起来很有些耳熟,“你是他同事?林漫呢?” 陆斯回未答第一个问题,用着一种颇为暧昧的语气道:“跟我在一起。” 雨声也传进听筒里,听着很像淋浴间的花洒声,梁青维恼怒道:“什么叫跟你在一起?” 陆斯回并未受他语调的影响,不紧不慢地道:“就明面儿上的意思,听不懂吗?” “打骚扰电话这种掉价的事儿,别再做了。”陆斯回的声音冷肃了几分,“愚蠢至极。” “她脾气好可以忍让,我不行。” 听着对方近乎宣誓主权的语气,梁青维闷了声,他是个自私的人,认为爱情来来去去,但他的“自尊心”不能被践踏,天涯何处无芳草,上赶着道歉本就心不甘情不愿,要传出去他低声下气挽回还被拒,颜面可会尽失,于是恶狠狠地说了句“你们好自为之”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通话时间短暂,但林漫全程都在焦灼,也听不清内容,看陆斯回在结束了通话后才帮她拉黑,问道:“没说什么吧?” “没,他不会再打了。”陆斯回又往她手机里存了自己的号码。 “哦...”林漫也不好再问什么,毕竟让对方间接插入了自己感情这事挺尴尬的。 车越往乡下开,越僻静,天色也渐暗,车灯前照着的斜雨丝丝掉落,他们还是第一次相处这么久,林漫觉得缘分有时候很神奇,便问他,“你还记得我们在井和见过一面吗?” “记得。” “你当时跟我说再见的时候,我还在想哪里会再见,结果现在我们不光见面了,还成为了同事,你有想到过吗?” “有。”过了一会儿,陆斯回又说,“也没有。” “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们会再见面。” “那没有想到什么呢?” 梦里与她同舟的画面再次浮现,陆斯回那时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会有一天这样渴盼与她相见,甚至在梦里,也想拥她入怀。 车已抵达南山—— 导航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 出差还得万把字吧,这种单独的时光太难得了! 大家周末愉快呀,今日没有分享的了,也不加班,讲个小故事吧。 「曾经有个人短见薄识,却虚荣骄 分卷阅读75 矜,常常狼烟大话,吹嘘自己脚步已走遍千山万水。 于是有人问他去过白河吗,可否描述白河景观? 那人以为白河是河,便道自己夜晚乘着船经过了白河,只是未来得及细看就已熟睡。 后来白河夜船就可描述睡得非常香甜,睡到连身边发生什么事了都不知道了。」 最后,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Q裙:7.86~09.98.9.5 ]第五幕 天可怜见 第五幕 天可怜见 车在往南山上走的台阶前停了下来,上了台阶一片平地,坐落着三十几户乡舍与杂铺,董先生的家就位于此。 要下车时,林漫才意识到自己草草收拾的物品里没有伞,“我好像没拿伞。” “我带了,你的。”那把白色的雨伞还在陆斯回手里,他看着林漫只穿了一件中袖的浅色短衣,天暗雨凉,她会冷,便问,“有带外套吗?” 林漫回头瞧了一眼她放后车座上的包,惭愧自己心急马虎,拽的那几件衣服也都是薄衣服,“没有,不过也不会太冷吧?” “稍等。”陆斯回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微遮了下还在落的雨,去后面翻找什么了。 车门一开,阴湿的风往里钻,冷得林漫打了个寒颤,很快陆斯回就返回来了,一手拿着那把雨伞,一手递给她一件灰色的卫衣,“穿一下。” 林漫看着他手里的那件衣服眨了眨眼睛,想着不太好吧,又听他说,“干净的。” “没有,我不是——” “会着凉。”陆斯回将衣服放展,又抻空贴合的卫衣尾端,“我帮你穿?” “不不不,我自己来。”林漫耳朵忽地感到发烫,赶忙将他手里的衣服拉过,从头上套了下去。 卫衣无帽本就是宽松款的,放两个她都绰绰有余,但伸出头来的时候还是弄乱了头发。她的肩膀较他窄多了,撑不起来衣服,袖子又太长,她正往外伸手的时候,陆斯回抬手帮她整理一下额前的长发。 随着他的动作,她感觉到一缕被卫衣领口压着的卷发,从她肩膀肌肤的表面被轻轻抽走,滋生了些许痒意,像他的指尖直接滑过了她的皮肤。 “穿好了。”林漫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温暖和残留于他衣服上那种淡淡的气息同时将她相裹。 她的回答有些乖,又看着她柔软的身体陷在自己的衣服里,陆斯回心底萌生出了一种异样感,这份异样让他湍急又让他卡顿。 错开目光,他们分别看向窗外掩饰亲昵,可视线却不禁落回彼此在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轮廓,打破朋友关系的预兆不请自来,叫人手足无措又暗暗期待。 他和她,在克制,也在放任。 那把白色的雨伞在傍晚中绽开,陆斯回左手撑着伞,右手拿着设备,还给设备遮了一层透明塑料布,林漫锁了车抱着两人装衣服的包与他一同并肩站在伞下。 “近点儿。”陆斯回将伞倾斜向她。 “嗯。”林漫靠近了几分他的方向。 两人拾阶而上,雨水顺着台阶往下流,有些打滑便走得慢,走完时,林漫想起过去和梁青维打伞时,肩膀一侧总是会被打湿,而现在她的左肩还是干干的。 “你的肩膀被淋湿了。” 陆斯回却下意识地确认了眼她有没被淋到,“雨赏光。” “瞎讲。”林漫笑着不认。 寻到董启山先生的家,摁了门铃没片刻,就听见了院内“来了,来了”的喊声和踩水声。 “董夫人您好,我们是四台之前跟您联系过的记者。”陆斯回将工作证拿出,林漫也问了好。 “别董夫人了,我这把年龄你们唤我声阿婆就好喽。”董夫人年岁已将古稀,银发低盘,慈眉善目,伸着手揽他们进院,到了屋檐下,“雨天上路难,一面担心你们路上安全,一面又盼着你们来。” “是不是还未吃过饭?我早起就炖了鸡汤,给你们下碗面暖胃。”董夫人推开房门,“你们先收拾着,东西随便放哪儿都行,就当是在自己家。” 董夫人的热情让林漫站不住脚,忙跟着她道,“麻烦您了阿婆,真的太不好意思。” 急着赶路,她跟陆斯回也没吃午饭,想着到了再随便泡个泡面凑合一顿。董夫人将她拦下,“有什么麻烦的,一年到头家里都不来人,你们能来我高兴得不得了。”说罢就去厨房忙活。 董启山夫妇无儿无女,董先生走后,董夫人的日子过得漫长,陆斯回联系她时,她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在乎的并不是上电视的名,而是想有人能同她聊聊天,回忆回忆她与先生的一生,留下点什么痕迹。 陆斯回望着董夫人的身影与他母亲很像,小时候家里来人时,母亲总是早早准备,倾箱倒箧,一再多留客人,那时他和阿莱都不懂,只觉得母亲是孤独,后来才明白,母亲不是孤独,是思念着父亲。 那些存留在客人脑海里与父亲有关的记忆,母亲听多少遍都听不腻,那是慰藉,是生活这碗苦药里的几粒砂糖。 朝屋里看去,房角在漏着雨水,嘀嘀嗒嗒坠入地上接着的水盆里。陆斯回从包里拿出雨衣套 分卷阅读76 上,“我处理一下。” “上去屋顶吗?”雨滑瓦碎,林漫有些担心,“我帮你吧。” “你就在这儿待着,别淋雨。”陆斯回将院里的梯子搬过架起,拿起石块、手电筒和包在设备表面的塑料布从梯而上,林漫撑着伞扶着梯子,仰头看屋顶上的他,感受着他身上那种纯粹而沉稳的男性力量。 观察下来,觉得他是个只做不说,接受善意也还以善意的人,率真直接。 陆斯回嘴里咬着手电筒照明,将碎瓦片揭开铺上透明的塑料布,再把石块压在其上后,迅速又从容地从房顶上下来,雨夜再狼狈也与他无关。 “得等明早晴了天补裂缝。”陆斯回脱下雨衣,一上一下有些热,解开黑色衬衫领口处的两颗扣子。 “你那背包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林漫觉着里面什么都有,这得亏是跟着他出差,不然光设备会被淋湿这一条就让她犯愁,而他早给打理好了一切。 陆斯回笑笑,“你多跟我出几趟差就知道要带什么了。” “好了好了,面煮好了。”董夫人冲他俩招手,“你们先吃着,不够还有。” 他们道谢又舍不得这叫人宁静的细雨,董夫人为他们开了屋檐前的灯,铺了俩厚垫子。两人捧着冒热气的鸡汤面,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与董夫人闲谈。 冷雨一场,却觉温澜潮生。 “有两间屋,被褥我都洗过晒过了,你们今晚就住这里,村子里哪有旅舍。”董夫人又瞧瞧他们俩之间隐约的丝绕,林漫身上不合身的衣服,“或者一间屋?你们是爱人吗?” “不是、我们、两间。”林漫倒也没大惊小怪,只是语序堵搡,陆斯回未说话,淡淡地侧望着她。 “那就两间,两间。”董夫人是过来人,眼里噙着笑,心中感叹芳华岁月里的爱恋都好似这般,一个在着急否认,一个又在心里默认。 吃完面后,董夫人将他们引到她丈夫的书房,“启山参与的项目,画的设计稿都在这儿,你们可以自行查看。” “但有些被翻乱了,前两天有几个人突然找上门来,也说要写篇报道,可进来后就开始寻找什么,我看着不对劲便叫了邻里过来,要核对他们身份信息,那几个人也支支吾吾的,隔壁家的孩子帮忙报了警,他们却趁着乱跑了。”董夫人扶着椅子道。 “他们有拿走什么东西吗?”陆斯回立刻询问。 “没有,还好我警觉得早,他们也不像小偷,真是古怪。”人老了,体力就不够了,董夫人眸眼已有些耷拉,“我该去休息了,你们别见怪呀。” “是我们打扰到您,您早休。”陆斯回颔首致意。 送阿婆回房后林漫又返了回来,陆斯回从书架上取下董启山留下的项目册,对她说,“你也早点睡吧,明上午还要采访。” 林漫摆手拒绝,走在他身旁,“我要和你一起。” 今晚得多看些资料,整理从哪些角度做这条专访,“由我来采访吗?” “嗯。”陆斯回和她抱着两摞材料相对着书桌而坐,一页一页浏览。 “为什么会有人要假借写报道的名义来找东西呢?想找到什么?”林漫在本上列着采访大纲问道。 “要留意有关南城大桥的材料。”陆斯回一目十行,手上翻页的动作唰唰作响,意外得知的消息,反而让他更加确定南城大桥这个项目里一定有鬼。只是,由于董先生在去年离世,现在只能靠他留下的手稿寻些蛛丝马迹。 “南城大桥?”林漫的节奏也变快,“我有听过三年前董先生是承接了这个项目的,由盛世投资,但后来却不欢而散。盛世也换了设计师,当时还有新闻指责董先生是为了想要养老而不顾大局。” 想想现在南城大桥的外形确实没什么美感,冰冷生硬,而董先生设计的井和大桥不同,为井和那座城市融合了浪漫。 “董先生为人儒雅,工作上兢兢业业,怎么会为一己私欲而意气用事,任凭辛苦考察后设计的成果付之东流。”陆斯回翻遍这一摞还是没有找到。 “所以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林漫这摞也没有与之相关的。 两人又站在书架前检查,看着整面墙的书,林漫道:“不会有密室什么吧?” 她是电视剧看多了,陆斯回还认真给她解释了一下,“不会,这儿是最边一间屋,墙后是空地,地板下是实的,房梁上也不可能。” 林漫和他又抽开一本本书看后面有什么没,想着会不会早就被董先生自己处理掉了。 “找到了。”陆斯回有力的声音响起,手握着一个细长的卷筒。 “哪里找到的?”林漫跑了过来。 “那本书后。”陆斯回眼神示意了下,打开卷筒盖,往外抽出纸张,应该是设计图纸。 有两张,他和林漫一人拿一张同时卷开,只匆匆扫过一眼,诡异之感就破纸而出,劈面而来,他们骤然抬眸,在电闪雷鸣中对视凝望。 “为什么会差别这么大?”林漫拿着的那张设计图上不仅有桥梁结构,还画着碧水蓝天,南城河边柳树垂枝,草长莺飞,花香鸟语,给人以美好想象。 而陆斯回拿着的那张却与之迥然相异,整张图纸的画风黯 分卷阅读77 黑无光,澄澈的南城河却用黑墨泼洒,暗流涌动下仿佛有鬼蜮在其中潜藏,而凌驾其上的南城大桥,犹如一个浑身褶皱散发着恶臭的庞然怪物。整张页面最上方用红毛笔画着一个大大的错号,页脚处还留有笔摔而下溅落的红墨。 两张图纸中央都写着“南城大桥桥梁建设图”。 画图时间相差三个月,陆斯回眉目紧缩,嘴唇紧闭,无人可知董启山在这三个月内究竟发现了什么,导致心境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雷声隆隆,雨要下一夜了。 陆斯回将两张图纸拍下照片,卷起收好,他不是那种板板六十四不知变通的人,眼下要紧的事是筛选做专题要用的材料,“暂且画下问号,先挑选出明天需要的。” 林漫点点头,她也不懂建筑学,就算盯着图纸看仨小时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工作时,两人皆精深贯注,又配合默契,只是试图在一夜了解完一个人丰富的一生是件难事。时针到了凌晨三点,陆斯回看林漫右手捏着颈部,已很疲惫,便低声对她说,“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弄就好。” “没事。”林漫轻柔地对他笑笑,敛取困倦,“我大学学的兽医,你知道我们学医考试是不划重点的,考前每晚都熬夜,那时就练出来了。” 明白她是那种责任感重的人,他只要不睡,她就不会先去睡,白天开了一天的车又忙到现在却不叫苦,陆斯回有些心疼,眼眸狭长微阖地望着她道:“我累了,一起睡吧。” 这句有歧义的话搞得林漫一下都清醒了,陆斯回却浑然不觉,抽出她手里的笔盖上,站起身。 两人从书房里出来各自回房时,林漫走到前面的房门口,忽然转身,“陆斯回。” 他推门的手停下,侧身看向她,“怎么了?”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陆斯回站正,面对着她,未加迟疑,“三年前你救过我。” “不是那次。”林漫一只胳膊弯折,握着另一侧下垂的手臂,“我说的是更以前。” 粗略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陆斯回答道:“没有。” 他之所以回答得如此肯定,是因为他本就记忆力过人,并且觉得自己如果曾经真的见过林漫,一定过目难忘。 “可你总是给我一种无缘无故的熟悉感。”林漫从在井和再次见到他开始,到刚刚一起工作,这种熟悉存在的毫无理由且难以忽视。 “我总觉得...”林漫的尾音被拖长,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却又目光潋滟凝视着他,勇敢地道出心中所思所想,“我总觉得,在那些夜夜失眠或日日清晨醒来迷惘时,你都在陪伴着我。” “可我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份陪伴与熟悉感应该归属于何处,与哪里画上等号。”林漫低下头,“不好意思,我知道我说这些有些奇怪。” 林漫的失落与叙述让陆斯回感到了一种无法与之纠缠的悔憾,从她的描述中,他似乎知道了一部分答案,却又只能佯装毫不知情,不仅如此,他甚至想对渴望一窥究竟的她做出阻拦。 可真相步步紧逼,迟早要到被扼住喉咙的那一天,到那时,他不知自己该以何面对可以预见到的,她失望的双眼。 “或许有平行时空吧。”他言不及义,回避端倪。 “或许吧...”林漫和他说着彼此都不相信的答案。 早晨林漫是被布谷鸟叫醒的,睡眼惺忪地看手机时间才六点,小鸟们怕是昨天憋闷坏了,叫得异常欢快,叽叽喳喳个不停,今日一定是晴天。 洗漱了下林漫出了房门,阳光普照着大地,雨后的树木苍翠欲滴,雨露滋润着花草,她贪婪地深呼吸了几口湿润清新的空气后,坐在屋檐下呆呆地醒神。 “醒了?”陆斯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依靠着木梁,递给她一杯温水。 “你醒好早啊。”林漫喝了一口润润喉,抬头问,“阿婆呢?” “去拔萝卜了,说一定要配早饭吃。”陆斯回昨晚睡了一个钟头就起来了,整理完了他们要用的材料。 “什么早餐?”林漫也站了起来靠着那根木梁,两人一左一右晒太阳,瞧着落院子的小鸟捡食吃。 “和它们一样,小米饭。”陆斯回思忖了下,“采访完修好屋顶,我们出去为董夫人买些东西吧。” “好啊好啊,我也正想说,白吃白喝也太过意不去了。” 林漫嘴角上扬,听着鸟声清亮,小狗偶尔叫几声和早出的人到招呼,便道:“乡下的声音真好听啊。” “你喜欢听什么声音?”陆斯回看着她白净的侧脸。 “我啊,我对声音挺敏感的,比如。”林漫将手中的杯子与他轻碰,叮当一响,“玻璃杯相碰的声音。” “冰块在可乐里撞击的声音,雨伞“嘭”一下打开的声音,踩雪声,熟透的西瓜被破开的声音,还有——” 林漫停了下来,望向陆斯回,朝日的光挥霍着它的温和倾照在他身上,为他硬朗的轮廓增添了柔和。这样略带懒散的他不再拒人于千里,让林漫想要触碰。 “还有什么?”他微微张口,喉结震颤。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婆手里拿着两颗水淋淋新鲜的红心萝 分卷阅读78 卜进了门,“林小姐也起这么早呀,我给你们熬了小米饭配上这个萝卜,咱们再窝个蛋马上就能吃早点啦。” “阿婆早呀。”林漫下了台阶往门口快步走。 又回头看向陆斯回,知道自己话说半截儿有些坏,可依旧对他笑道:“还有,就不告诉你啦。” 她笑得好看靓丽,让陆斯回喝着水仍感到口干舌燥,握着水杯的手紧了些。他看着她接过阿婆手里的萝卜跟着进了厨房的身影,感到庆幸,庆幸这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庆幸他们在真实地相伴清晨与日落。 与此同时,林漫在心里默默地道出那后半句话: 还有——还有陆斯回对林漫说话时的声音。 —————— “陆斯回对林漫说话时的声音”是林漫喜欢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回哥跟她说话时和跟别人说话时是不同的! 最近我家楼上和隔壁集体装修,我脑仁都要被电钻声搅碎了......写文的时候太痛苦了,准备连夜收拾行李逃往我妈家保命。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十九章 疯狂滋长 第十九章 疯狂滋长 吃过饭采访前,林漫帮董夫人挑了件上镜的外套,在院里陆斯回选了个光好的地儿支起了录影设备,搬了两把椅子对着放。 陆斯回查阅了一遍林漫写的采访大纲,“问完董先生工作方面的问题,再加些他和董夫人生活方面的。” “不然太干,是吧?”林漫戴好了收音声筒,坐在了董夫人面前,看她手里紧揉着手绢,便笑道:“阿婆,您别紧张,中间您要是想休息一下,随时可以提出来。” 董夫人松开帕子,“诶,好好好。以前接受采访时,我在启山旁边还笑他紧张,现在好了,他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该笑我了。” 稍作缓和,陆斯回坐在石板凳上,盯着摄影机给了开始的信号。因为昨晚功课做得足,所以今日采访进行得很顺利,林漫引导着董夫人回忆讲述了董启山生前工作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董先生的形象也在这些事件中越来越立体。 采访要结束时,林漫问了董夫人最后一个问题,“在您和董先生的这场爱恋婚姻中,您会有什么遗憾吗?” “没有。”董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多人总觉得我和启山两人膝下无子,生命是不完整的,可不是这样的呀。” 日头晴朗,光下董夫人眼角皮肤上的皱纹不显苍老,而是呈现出一种经过时间洗礼后柔韧的力量。 “如今到了桑榆暮景,半截身子骨已踏入了棺材的年纪,恐怕有资格说‘回首一生’这四个字了。”董夫人的目光里有着尘世烟雨,“不敢说此生无憾,可与启山相伴的这四十几年里,没有可遗憾的事。” “回忆起来,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很难的日子,他无人赏识,我工作的纺织厂也在裁人,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可我跟他都好面子,再难也不想张口求我们的父母。”董夫人笑笑,“就那么省吃俭用的熬着,依靠着彼此。” “后来也在想,那时是什么在支撑着我和启山,可想来想去除了爱,还能有什么呀?”董夫人看了看她和斯回,摸着绣在手帕上的两条鱼,“你们知道吗,如果泉水干涸枯竭,原本水里的鱼儿就会相互吐沫湿润,以此来求生。” “濡沫涸辙,相濡以沫,夫妻之间在困境中仍愿意拉着对方的手不放开,一直走到生命尽头,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董夫人在说这段话时,陆斯回和林漫没有任何想要控制谈话节奏的想法,已不像是在采访,他们的心绪随着话语声回到了小时候炎热的午后,那时总和别的小孩在树荫下捧着西瓜,一起偷听身旁的爷爷奶奶讲故事话家常,平和从心底油然而生。 结束采访时,林漫想自己在行将就木的那一天之前,会是与谁朝夕相伴了余生呢?她偏过身,陆斯回正在有条理地收拾着东西,而他的背影也始终镶嵌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不知是命运的指引,还是自己的倾心所强加的注目,但无论哪一种都令她怦然心动。 董夫人离开了椅子,独自一人坐在了远处的屋檐下,回忆结束后她整个人有种被掏空的感受,心伤劳神。林漫想去抚慰几句,却被陆斯回一把拉住。 “董先生是脑溢血突然离世的,在这件事上董夫人还是很难走出来吧。”林漫低声说道。 “嗯。”陆斯回缠着黑色皮胶的电线。 “虽然很难,但还是想让董夫人走出来,哀伤之情对身体影响很大。” 陆斯回将东西都装好,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放眼望去,声音微弱又落寞,“可你有没有想过。” “走出来,就什么都不剩了。” “为什么呢?”话题已不再围绕董夫人,林漫希望他能表露心迹。 “麻木一些,看得开一些,将痛切湮没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与生活中,别去想,放下苦楚,总会过去的。”陆斯回吐着气说出宽慰人的话,“这样轻松而美好的引诱在无止无尽无时无刻地渗入脑海深处。” 他掏在口袋 分卷阅读79 里的手慢慢握成了拳,脚下细碎的沙粒与地面的摩擦音在提醒着他的颓然。他看着林漫,那些安慰人的话从他人之口说出,固然不会干扰到他复仇的决心,可若是他自己逐渐沦落于温情,又该如何是好呢...... 陆斯回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而林漫太过聪颖,即使他无法坦白心地,却也了然于心。 他是一只拖拽着伤口的猛兽。 残忍的是,他在任由血迹浸入沿路泥土,甚至每当血口快要结痂,也会伸出利爪再次撕裂疤痕,以锥心的苦痛换取一丝安心与警醒。 他宁愿血干流尽,也不愿安眠苟活。 没一会儿,隔壁邻居来叫董夫人打牌,林漫让董夫人放心去,转换转换心情,午饭什么的不用挂心,他们一会儿出去取景的时候自己解决就成了。 他们计划先修屋顶,早起的时候,陆斯回出去买了要用的材料,趁着现在有空便兑了些水泥,准备修缮。 “我要和你一起上去修。”林漫说着褊起了袖子。 “你不怕高?”陆斯回继续搅和着水泥,“会弄脏你衣服。” “不怕啊,衣服嘛,反正是你的。”林漫略带顽皮地笑道。早上天凉,采访时她也不用出镜,外面就还套着他的灰色卫衣。 也想和她一起做些什么,陆斯回将梯子搬了过来,扶着下面道:“那你先上去,小心点儿。” “好。”林漫谨慎地往上爬。 两人站在屋顶上,整个村落一览无余,好像伸手就能触到酣睡在蔚蓝天空中舒卷的云朵。 蹲下将石块塑料布移开,还再揭开了裂缝周围的几片瓦,林漫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陆斯回看她纤白的手指被瓦片弄脏。 “没什么,只是一下想到上房揭瓦这个词有些搞笑。”林漫拿起了小铲子,“我有个弟弟,叫林昂,以前他一干什么坏事儿,我妈就骂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跟顾扬是同学,对吧?”陆斯回铲了水泥填在缝里。 “对。”林漫瞧着他娴熟的动作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我小时候也常上房揭瓦。”陆斯回一本正经地说着。 “才不信呢。”微风吹拂着被漏掉的,没抓起来的长发,她伸手挽了下,连带着手上的水泥给弄头发和脸上了。 陆斯回又铺了一层平整的,抬眼一看她便嘴角勾起,朝着远处昂了下头笑道:“你看见那儿有只小花猫了吗?” 林漫顺着方向往下看,“哪儿呢?” “跑了,上屋顶了。”陆斯回声音里杂着掩不住的笑意。 环顾了一圈都没瞅到,林漫皱着眉还有些担忧地问他,“你是不是昨天睡太少了,有些眼花?” 看她认真的样子,陆斯回竭力忍着笑,面带严肃地说,“怎么可能,你没看到么?” “我给你拍一张。”他放下铲子,用毛巾擦干净手,拿出了手机。 林漫看他镜头对着自己,以为小猫就在身后,准备转身却听到他说,“别动,你别把她吓跑了。” “咔嚓”一声拍完,林漫回头看还是没有,不懂他在搞什么,凑了过去,“我看看。” “什么嘛!”一看照片自己脸上的泥痕,林漫就反应了过来,要抢过他的手机删掉,他笑着不给。 “太丑了。”林漫产生了报复心理,开始用他的衣服乱蹭这儿乱蹭那儿。 “好看的。”是真的好看,照片里屋顶闪着金光,她两臂置于膝头上,眼里有光,生动地望着镜头,美丽得毫不吝啬。 “真的?” “真的。”陆斯回说得笃定,两人相视一笑。 合上瓦片后,两人又把屋顶上的漏水口清理干净后才结束,陆斯回先下了去扶着梯子,林漫往下走的时候没上去时那么慎重了,由于鞋底上有湿土,有一节没踩稳,哗一下就往下滑。好在陆斯回反应灵敏,眼疾手快,她往下掉的时候,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腰肢,直接将她单手紧抱了下来。 “磕哪儿了?”陆斯回听见了咚的一声,立刻低头问她。 林漫在地面上站稳,视线有些眩晕,还以为自己会哐当摔地上,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忍着痛吐出几个字,“我的腰...” “腰扭了?” “你掐得我疼。”陆斯回结实有力的手臂还紧握在她的腰部没放开。 事出突然,陆斯回来不及控制手劲儿,现在才松开她,恢复了正常距离,“刚磕哪儿了?” “这儿。”林漫抬了下右手腕,往下滑的时候给撞在梯子台阶上了,手腕处泛红。 然后林漫就看到陆斯回又从他那哆啦A梦的口袋里,翻出了治跌打损伤的喷雾,摇晃了两下瓶罐,轻握着她的手腕喷了上去,“会有些凉。” 她有种做错了事添了麻烦的愧疚感,便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陆斯回挑眉看她,“不要把意外发生的事归咎在自己身上。” 林漫想自己好像总会这样,常有负罪感,被他这么一说松了口气,“哦...” 喷完药后,两人都去换了衣服,林漫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下午要去采景还要去买东西,她不想灰头土脸 分卷阅读80 地出门,虽然手腕在肿胀着,但依然决定身残志坚地用单手洗一下头发。 “我帮你洗吧。”陆斯回看她忙手忙脚地走来走去,“你手越动会越肿。” 想着明天自己还得开车回呢,她也不想扭捏,“那麻烦你帮我一下。” 一进卫生间狭小的空间,两人就恍惚地走到了一条亲密的临界线,陆斯回挽起了白衬衫的袖口,打开花洒湿了下水温又关上。 “你弯一下腰。”陆斯回碰了碰她前面的水池,拉过了花洒头。 “哦,好。”林漫现在无法直视他,弯下腰反而是种从烧灼中的“解脱”。 可弯下后这个姿势,让站在她身后的陆斯回觉得自己揽了个难差事,他强打精神,重打开花洒。 他的指尖插入了她丰软的墨发,温热的水顺着发隙下流,林漫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几乎在屏着呼吸感受着他的触摸。 越来越湿,水流沿着她的耳后流向她的脸庞,滑至她的唇部又滴落在池子里,她扶在水池边的左手抓得更用力了几分。 “冷么。”陆斯回问她水温的嗓音变沉。 “有些烫。”她开口的话音里就带着几分颤动。 热气氤氲,陆斯回喉头发紧,调了下温度,水流继续淅沥地喷洒着,“现在呢?” “好、好了。”其实,她早已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望着她被水打湿的,柔润的脖颈,白皙中透着粉嫩,他控制着花洒的方向,“湿透了么?” 要死,说完这句话他感到身体饱胀又发渴,他紧着补了句,“头发。” 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林漫原本口中的“湿透了”被及时咽了下去,她羞涩地说不出话来,只轻点头。 陆斯回关闭了花洒,挤出了洗发液,在手心打出了丰富的泡沫,双手覆上了她的长发。绵密的、白色的泡沫润滑在他的手和她的发之间。 他的手掌要比水温烫很多,泡沫在他手指进出揉搓之间发出声响,随着他指腹来来回回温柔地抚摸,林漫的腿有些发软。 陆斯回的呼吸声渐渐变重,在喘息声中爱欲来得混乱且不知轻重,情令智昏,他手掌所到之处都被蒙上了情色,指缝与发丝缠绕,白沫在包裹。 “舒服么?”他是故意的,他想听到她的声音,馥郁的香气在漫溢,已分不清是她身上的还是洗发液的。 林漫的脸颊绯红,听着他不再清澈的嗓音又觉公平,不是只有她情难自控。 “嗯...”像是小猫的轻哼声。 水流淌下,将泡沫冲走,更湿了。 从手掌处起,一种叫做占有欲的情感粗暴且迅猛地涌现,在陆斯回的心里腾跃而起,染透了每个骨缝。 他的眸光黯淡了下来,拉长着这场湿滑的纠缠,放纵着他的手指兴风作浪。 “我觉得...洗好了。” “是么?” “嗯。”林漫咬着下唇回答。 “那就吹头发。”陆斯回关了花洒,整个房间都好安静。 对话变得像呢喃。 他拿过毛巾包住她的头发,林漫站直了身体,个子只到他的肩膀处,“我可以自己擦的。” “你不可以。”他声音轻轻的却让人着魔,手上擦拭的动作未停下来。 依旧有发梢上的水珠滴落了下来,从她的领口沿着肌肤滑下,留下光亮的水痕。 吹风机的热风吹来,林漫撇开面向镜子的目光。 陆斯回在她身后,望着镜子里她脸上的红晕,有种得逞的快感,却又不满足,“怎么不看自己?” “没有啊。”林漫马上反驳。 她的发慢慢柔软蓬松,被风吹着在他的指尖起舞。 “也不看我。”像怕她听不见似的,陆斯回低了下头,在她耳边说道。 林漫耳根发烫,便赌气地看向镜子,他在垂着眸为自己吹发。 他停了下来,也望向镜子里的她,好整以暇,继续低声蛊惑着,“你害羞了,林漫。” 白色的衬衫与长裙辉映相随,他消歇下的火又燃烧了起来,“为什么会害羞?” 她不回答,他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会害羞?” 有些缺氧,林漫感觉自己在这儿再也待不下去了,听着他存心使坏,气得她手肘往后撞在他的肋骨上,留下一句“我是热成这样的”,就跑出了卫生间。 她那下还不轻,肋骨处传来短暂地疼痛,陆斯回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裙摆,笑了笑想收拾下情绪。 可下一秒,望向镜中他的动作却停滞了下来。他观察审视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眼睛里的欲色已深不可测,爱溺的念头在疯狂滋长,他比谁都清楚,这不是玩笑一场。 原本平稳的爱意却于体内蒸腾翻滚,她的气息像一针催情剂精准地注入了他难耐的身躯中,让他无法再用那些雅致的陈词滥调来一再敷衍自己的心动,冒出的词汇通通变得粘稠而粗莽。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 他的心,跳得又脏,又乱。 ———————— 林漫:我可以自己吹头发。 斯回:你不可以。 斯回:我可以开车。 作者:不,你不行。^ 分卷阅读81 o^祝大家521快乐!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二十章 等着光来 第二十章 等着光来 正经八百工作时,林漫是不会穿裙子的,因为出采访跑起来不方便,而现在采景这最后一项任务与以往不同,对她跟陆斯回而言,与其说这是工作,不如说是一次对惬意生活探索的难得机会。 两人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路边小黄花生散的遍地是,土壤里雨后的蒲公英皱巴巴的,羽毛似的白绒球被雨水打湿得聚拢粘连在了一起,阳光一照又在抓紧舒张,像极了小狗淋雨后,全力抖甩着身体抛水珠的样子。 取景时,林漫对各种植物都感到好奇,她不辨菽麦,一会儿问问陆斯回这是什么,一会儿又问问那是什么,陆斯回一一耐心为她作答。 这让林漫打心底里觉得奇妙,她喜欢所有真正深入生活的人。 拍完景后,都半下午了,两人却没太饿,便决定在南山寺附近搭的摊子前吃碗绿豆凉粉就好。绿豆凉粉方方正正,色如翡翠,吃起来相当简单,店家拿上刨子咻咻地划拉上一碗,再浇上调配的芥末汁儿就算好了。 “这个吃起来特别下火。”林漫又加了些醋,凉粉亮晶晶的。 “会呛。”陆斯回拧开一瓶矿泉水又拧住,放在了她面前。 刚入口,辛辣的芥末味就直窜鼻子,林漫一下被冲得眼里都起泪,快速忽扇着眼睛,拿起了他准备好的水往下灌,“不行不行。” “老板太实诚了,芥末放好多。”林漫眼角红红地看着他,和被谁欺负了似的。 人老板凉粉卖多少年了,哪儿能没个准头,是她自己没拌匀而已。 “你吃这碗。”陆斯回将他充分拌好的那碗换了过去。 “可那碗我吃过了。”她刚吃了一口,便说着要拦,怕他嫌弃。 “没事儿。”陆斯回还是拿了过来。 拌好后吃起来清清凉凉,芥末又提神醒脑,聊着没有边际的天,贪心地想让时间过得再慢一些。 “咱们明天早点儿走,回去将近中午。”林漫计划着时间。 “好,今晚早些睡。”陆斯回的语调里有些不舍得。 “嗯,夏颜他们那边儿还得个两三天呢。”林漫看微信里夏颜给自己发的几条消息,后面还有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她询问了下怎么了。 陆斯回点点头,“轻鹤昨天就结束了。” “好快呀。”微信里夏颜发来了几句简短的吐槽,又说等回去见了面儿详聊。 “太熟悉了。”远眺着南山寺旁的那棵祈福树,陆斯回慢慢地道:“他和迷舟相爱了很多年。” 林漫其实想问句“他们为什么会分手呢”,却也作罢,有些逾矩。 付了钱往祈福树下走,刚吃饭时林漫右手在一直扭动,现在手腕处肿得老高,疼倒是没多疼,她举起手碗让陆斯回瞧,笑道:“看,像不像哆啦A梦的小胖手?” 见她没心没肺的那样子,陆斯回语气略凶了些,未加思考开口就道:“还笑,跟阿莱一样。” “阿莱?”林漫想起了他的朋友圈,“是不是你的妹妹呀。” 陆斯回脚步微顿,喉咙被倏地封住。 想到朋友圈的时间是16年,现在应该快要大学毕业了,“你妹妹全名叫什么呀?” “陆光莱。”他说妹妹名字的声音好像空空荡荡的。 “真好听。”林漫口吻轻快地询问,“哪天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话语落下却许久没有回音,林漫侧身望向陆斯回,审慎沉思的神情浮现在了他的脸上,这样的神情中还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怆。 “...嗯。”他最终还是不忍否定那还能相识的、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开了口。 两人站在了祈福树下,仰面望着它苍翠挺拔,枝繁叶茂。树枝上面系着一条条红布缎,还垂挂着小铃铛,风一吹来,铃铛摇摆敲击,发出的清音如同愿望的述说声。 每年前来南山寺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只是当下已快黄昏,进出寺庙的人渐少,那些人手腕处都带着一条编成双联结的红绳,要等到愿望实现了,来还愿时才能摘掉。 “要许愿吗?”天空云蒸霞蔚,霞光灿烂,将陆斯回的白色衬衫上晕了一层粲然闪烁的薄光。 火烧云在天边纵火焚烧,飘游上燃,林漫的长发被染成温和栗色,“我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你呢?” 后退了几步,陆斯回站在离这棵祈福树更远的地方,似要看清树的全貌,背后是危峰兀立的南山山脉,他摇摇头道:“我不信神明。” 林漫转身凝视着陆斯回,这不是错觉,金光流彩溢辉,却不带一丝温度,冷漠薄情地照耀着他。陆斯回望向苍绿树枝上红绳的眼眸,吞没蕴藏着她从未见过的凄恻。 她听到他寂然的声音,穿透了纷纷扬扬的铃铛声响,“可我还是想乞求。” “乞求光会来。” 他说完凄然一笑,眼眶中装满了掉落不下的碎泪,目光虔诚。 在瑰丽似火的云幕下,这一刻的陆斯回凄美而脆弱。 若神明真能听到,怎会不去可怜可悯? 分卷阅读82 林漫不忍再看,她回头望了那棵祈福树许久后,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虔敬地道: 「神明啊,如果您真的存在,如果您真的能听得到,请您原谅我的仓促决定,原谅我的莽撞无知。我不知他为何会满眼泪水...满眼泪水却伪装坚强。我知他曾经一定很耀眼,可我渐渐开始不敢探寻。 我想,爱会让人变得胆怯吧。 可是,爱也会让人变得勇敢。 我本无愿可许,此刻却想向您祈求,祈求光照射进他的生命里......」 林漫睁开眼睛后,陆斯回神色已恢复常态,趁着日色还在,两人买完东西原路返还,路途中交谈的言语无几,思绪却围绕着彼此振动不停,那条阻拦亲密的临界线早已被他们迈过。 陆斯回的脆弱被不经意间流露而出,是因为在她面前再没防备,他不知南城的下场雨会何时到来,但爱意不再悬而未果。 他认定了她。 如果,神明知晓。 他想踏碎怅惘,抖落满身旧雪,乘着夏夜的风,牵起她的手,与她肆意奔跑。 他想毫无顾忌,拥着她漫游山峦丛林,掠过大海浪潮,在每一次日落前与她热吻,与她沉醉至天涯。 如果,神明知晓...... 而仇恨未报之前,他却必须冷静也必须抑遏情念。 提前收拾好了明天上路要拿的衣物,与董夫人互道了晚安,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林漫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回放一天发生的事,拿起手机打开了速说这个软件。 她翻了翻自己之前发的动态: 记者是个体力活儿。 爬楼梯爬楼梯。 无情慈悲? 他说:“别着急,先站稳了。” ...... 刷了刷怎么觉着都和他有关呢,林漫看着喃喃自语,又打下了三个字:等光来。 或许神明真的知晓,在这个世界上他的过往被恶意抹去,被无端切割,于是让她出现在了他身旁。她在一点一点留下关于他的痕迹,她证明着他的存在。 天未明,林漫跟陆斯回就启了程。临走前,董夫人还给他们带了些小点心,他们认真说了再见,怕这一生就只会见这一面,没了道别的机会。 感觉不管去哪儿都一样,去的时候慢,返程的时候却特快,开着车窗,放着音乐,街景逐渐热闹,在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中没多久就回到了台里。 提交了材料后,轻鹤过来办公桌前跟他俩打招呼,“乡下之旅还顺利吗?” “挺好的。”林漫面朝向轻鹤,“两天不见,你好像瘦了。” “最近在健身,颇有成效。”轻鹤笑着递给他俩两杯咖啡,“迷舟回国了,你还记得顾迷舟吧?” “记得的。” “今儿周三,这周你搬过去后,周六得给你办个乔迁宴。”轻鹤攒着聚会的时间和人,“正好介绍你和迷舟认识一下,再叫上顾扬和林昂,去暖房。” “时间是不是有点紧?”林漫看了眼日历。 “这两天下班后,我帮你搬。”陆斯回靠着办公桌,又揽了下来一档差事。 林漫有点儿懵,怎么她搬个家,他们两人比自己还要上心,又不能总劳人催请,便应了下来,“那我告诉林昂一声,周六晚上让他把晚自习请掉。” “成。”轻鹤微笑了下,又看向陆斯回,给了个眼神,说道:“那林漫你先忙着,聚会的事儿咱们就这么定了。” 两人走向办公室,轻鹤边走边道:“想在乡下买套屋舍,每天耕云种月,再种点儿草莓,你我二人把臂入林,如何?” “你不是想环游世界么?”陆斯回推开办公室的门,坐在了沙发上。 “计划赶不上变化。”轻鹤坐他对面,略带戏虐地道:“怎么感觉你跟林漫去了趟乡下,整个人就平和了很多?” “你看起来特别兴奋。”两人跟大学时候一样,戳穿互损着,“因为迷舟回来了。” “我认啊。”叶轻鹤喝了口咖啡,承认得坦荡,挑着问了句,“你认吗?” 以为陆斯回会打岔,也没想听到他的回答,却看见他手指在沙发上轻敲两下,目光灼灼落向林漫的背影。 “我认。” 他人困马乏,行色怱怱,在这片荒芜沙漠上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他唯一认定的绿洲。 他认。 他无比确信。 闻言,叶轻鹤缓缓地放下咖啡杯,抿着嘴笑了笑。不要深陷执着于过去,是他对斯回的盼愿,他想再次见到那个清俊明朗的陆斯回。 敛去笑意,轻鹤的表情已预告了接下来他所讲之事的沉重,他拿出几张医疗记录单放在了桌子上,开口道:“我让我父亲查了林白露的医疗记录。” “没有关于她就心理问题就诊的记录,你那天提到的心理诊所是私立的,拿不到详细信息。”轻鹤说着低叹了一声,搓开桌子上的纸张,“但,意料之外的是,拿到了她挂外科的诊断单。” 陆斯回接过浏览,腿部淤青、外伤、青紫、软组织损伤这样的关键词纷纷撞入眼眸,他的眉头渐渐紧锁,表情肃穆,愕然抬头,提声询问二字。 分卷阅读83 “家暴?” “林小姐、林小姐!” “你放松。”苏麦说着抬手在胸前上下起伏,引导坐在她对面的林白露做深呼吸,“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用强求自己。” 林白露靠着椅背一下一下短促地呼吸,脖子上的青筋随着她抽吸的动作凸起落下,她闭上眼睛,口内牙齿上下相抵,下颚线条紧绷,极力克制回忆所带来的恐惧与悲伤。 她性格中的要强一丝不落地被苏麦捕捉到,即使在心理咨询室这样一个最易让人苦诉的环境,林白露也依旧不愿显露出软弱。 “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林白露平稳了呼吸,松开十指紧扣的双手,红印渐白,“一个看起来所谓的‘女强人’,却在受困于家庭暴力。” 在苏麦的眼里,每一个来到她咨询室的人,身上都套着一个壳子,有包装精美、牢不可破的,也有粗糙破烂、伤痕累累的,这些呈现于表面的状态,是病人自发的防御手段。 她用着最客观也最可靠的声音回答道:“不会,不为病人贴标签是我们的基本职业素养。” “林小姐,请您放心,我不会对您的生活有任何自以为是的评判。”苏麦将手里的木板本放在腿上,按下了圆珠笔头。 “我可以喝些酒吗?”林白露将脸边凌乱的发丝抓在了一侧,她迫切需要酒精。 有些怕酒精影响到她的心绪,苏麦犹豫片刻,但还是站起身去为她倒了一杯白葡萄酒。 林白露仰头咽下几口,眼睛被酒水的辛辣咪成了一条线,她抽出几张纸巾将唇上的口红扯抹掉。 “开始吧。”她的语气如同读书时进考场前般的认真,她连让自己感到可耻的事,都会想要做到最好。 “这样的情况发生的频率高吗?”苏麦先从最直观的问题问起。 “不多,四次。”林白露像在答题,快速又准确。 “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起因是什么?”苏麦于本子上记录起来。 “三年前。”林白露的下唇在刚刚被扯裂,有些渗血,“因为一件新闻事件的报道,我们出现了分歧。” 涉及到职业的私人信息,苏麦不能继续深问,因为林白露在同意就诊前,就与她签署了保密协议。 “这样的情况首次发生后,你有采取什么措施吗?”家庭暴力一旦发生,首次的处理方式至关重要。 “我打了报警的电话。”林白露不想连贯地讲述整个过程,只是说着几个词汇,“他跪下来认错、道歉、求我。” “我在哭,他也在流泪,流着泪捶打自己,反复说着他错了...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林白露目光涣散,刻意回避着细节会带来的痛苦,“我突然想到了自己是主播,我不能报警,不能毁掉我的工作,回拨过去了电话,对警察说夫妻吵架一时冲动。” “这件事你当时有告诉你的父母吗?” “我没有父母。”林白露将酒杯放在了扶手椅上,“父母很早就因为车祸离世了,是我的哥哥和他的妻子将我养大成人。” “你和他们的关系怎么样?”苏麦问着想到了周雁辞。 “我就像他们的亲女儿一样,他们待我很好。” “那你有和他们在这件事上沟通过吗?” “没有。”林白露摇了摇头,提到了家人,她的嗓音开始难过,“不能再麻烦他们了,不忍心看他们为我操心...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哥不会老的,可这周末我看见了他头上的白发,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林父林母从未觉得林白露是“麻烦”,可林白露倔强重情,始终对还不完的养育之恩感到亏欠,一直以来她都只想成为他们的骄傲,而不是负担。 苏麦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做评价,希望她能逐渐打开心房,“你爱你的丈夫吗?” 常年采访,林白露精晓话术,苏麦所有的反应她都可以预料到,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向我求婚时,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白露,我会给你一个家。” “我相信了,他也做到了,我们的家豪华、奢侈、富丽,家里摆放着有好多好多古董。”林白露的手指沿着杯口一圈一圈绕着,嘲讽地说道。 “可笑的事情总是很可悲。”林白露突兀又苦涩地笑着问,“什么是爱呀,我早就分不清了。” 苏麦微微张口,却又合上,欲言又止衡量着对话进度。 “我知道你下个问题想问什么。”林白露将酒饮尽,上半身下压,弯腰把空酒杯放回桌子上,她保持着这个折叠的姿势,视线落在地面上说,“想问我为什么不离婚,对吧?” 苏麦手中的笔停下,她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对话中没有主宰权,不是她能问出些什么,而是林白露在自我剖析与审视,她能察觉出,这个女人的自我问答一定早已有过无数次。 “有个前辈和她的丈夫离婚了,消息放出一周后,前辈就被迫调到了幕后。”林白露望着地毯上上花纹的走向,“那天之后,前辈的名字忽然变成了‘离婚主播’。” 林白露的声音越来越紧,越来越哑,像是肺部被压扁到完全贴合,没了空气,“我的工作就是我的所有。” 分卷阅读84 她说到这里,咬字坚定,“我可以一生不幸福,但绝不能允许自己失去热爱的事业。” “被家暴的女人?”林白露的手脚都凉透了,酒没有起丝毫作用,“我比谁都清楚,当人们知道了这件事的后果。” “我事业上的努力与付出,都统统会被活埋、抹杀、忽视。我只要每出现一次,人们提起的不是主播林白露,不是新闻人林白露。” “而是用着恍然大悟想起来什么的口吻,轻浮地说,‘林白露啊,就是那个人,被家暴的女人啊。’” “我的名字会被永远剥夺掉。” 苏麦盯着林白露重新支起了上半身,本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她却觉得林白露用尽了全力。 她在用尽全力直起脊梁。 苏麦看着她抬眸直视自己,她溢出泪水的眼眸中,有着女性身上少见的狠态,一种对自己命运冷酷的凶狠。 “这龌龊的一切,是我的尊严与秘密。” 嘴上渗出的血,在无助的话语声中染红了整个唇,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在地毯上溅出一朵残败的泪花。 她美得让人心碎。 —————— 赶在12点前终于写完了,越写越悲伤。 从昨天开始到五月结束,我估计忙得团团转,留言会瞅空回复喔,大家不要放弃我TT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二一章 渐渐渐渐 第二一章 渐渐渐渐 这两天下了班陆斯回便帮着林漫搬家,往往都是林漫把东西拉过来还在拾掇些小物件儿的时候,陆斯回就把重活儿都干了。来送林漫新买的那冰箱的大叔,都误以为他俩是新婚夫妇,满口早生贵子的祝福让林漫不知所措,而陆斯回也不解释,看起来还挺受用的。 周六上午的时候已经完全布置妥当了,两人在院子里搭摆着晚上聚餐用的桌椅,椅子不够,林漫跟着陆斯回去他房间搬,她光忙活着收拾她自己的小窝了,还没参观过他的家。 “哇。”林漫一进门就发出感叹。 风格和她的家完全不同,他的房间很像是一个宽敞整洁的树屋,地板、书桌、家具都是木制的,色调暗深,到处都摞着书,犹如一个个小丘陵,并不显乱,丘陵之中又有好几盆高高的绿植点缀着。 床很低,金色的日光从正上方的天窗流下至白色的床单上。每个四季的晚上都能躺在这里隔一层玻璃看满天星光或纷飞的落雪。 “你这儿都能开个小型图书馆了。”林漫环视着这些书,他家里还有着淡淡的木香味。 “你来看吗?”陆斯回拿了两把木椅。 “可以吗?”林漫跟在他身后出了门,玩笑道:“不需要办个借阅卡什么的?” 陆斯回浅笑了下,“你人来就好。” 林漫搭在楼梯扶手的手收缩了下,一定是因为铁扶手被太阳晒得太烫。 下楼支好后,两人进了屋里避暑气等轻鹤跟迷舟,林漫递给他一杯冰咖啡,和他靠着中岛台望着院子里的樱桃树闲谈。 “樱桃果酱配烤面包特别好吃。”咖啡沁凉,杯壁上的小水珠顺着林漫的手心下滑。 “等熟了可以熬酱。”陆斯回帮她去拿纸巾,经过了她的书桌。 “但去核会很麻烦。”林漫扭头看他在自己的书桌前站停,“怎么了?” “你怎么...”陆斯回的指尖指向她书桌前贴着的一张卡片。 曾想不通的事却如洪炉点雪,他难以置信又幡然醒悟。 林漫走了过来,那张卡片上写着: 「在那之前,我不知还有大洋彼岸,在那之后,我知故乡河山。」 “这句话呀,因为我特别喜欢所以就打印下来了。”林漫右手举着的咖啡杯位于肩膀处,她努了努唇,“不过我还不太明白后半句话的意思。” “并且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说,写这句话的作者的笔——” 手机铃声打断了林漫的话,也打断了陆斯回沉浸的思路,他像是潜在水底很久,忽然浮出了水面的样子,掏口袋的动作有些错乱。 是轻鹤打来的,陆斯回摁接听键的手都一下没摁对,“斯回,你跟林漫俩人先去超市买些菜什么的,我和迷舟过去还得一会儿。” 接着电话的陆斯回,表情和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似的,又见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应了几句那边的话后挂断。 “出什么急事儿了吗?”她以为台里有突发新闻要做。 是错觉吗......林漫觉得他转身过后,看自己的目光里有着浓烈的爱意,撩拨她的心弦,“你,怎么了?” 她听到他用着类似于追悔莫及的语气低声说:“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她追问。 无言可答。陆斯回心感无言可答,收回了眼神,没什么说服力潦倒地道:“没什么。” 烟瘾无征兆得崩落,他急切又在忍耐,匆忙地走出门口,“轻鹤跟迷舟一会儿才能到,咱们先去买食材。” “哦。”他的情绪有些跳跃,林漫微微皱 分卷阅读85 眉,“我拿一下钥匙。” 出了院子,林漫边锁门边问:“咱们去哪家超市?要开车吗?” “不用,跨一条街就有一家。”压下去了对尼古丁的瘾,陆斯回的嗓音没那么烈了 。 现在是午后三点左右,阳光倒不毒辣,但也炎热,在街上走着的人总归挺少的。 而他们两人却并肩在树荫下慢慢散步,从乡下后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抵达到了一种很微妙的距离,比远要近一些,比近要远一些的距离。 陆斯回今天穿着一件没那么正式的浅蓝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松散着,衬衫下摆随着热风起伏飘扬,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有些散漫,走着他低眸看了一眼林漫。 叶隙流辉,枝叶投下的斑驳树影打在林漫白白的颈部、胳膊上,她身上那件淡粉色裙子覆着一层薄纱,衬得她的肤色更白了,在绿葱葱的树木下,她像一朵盛放的、娇嫩的粉色玫瑰。 陆斯回下意识地向林漫的方向更靠近了一些,道路长长,不经意间她的肩膀和他的上臂偶然摩擦,又相互交错。 林漫低着头双手相握,身边的人和自己步伐一致,肩膀处小小的摩擦让她浑身轻颤,交错时又有些不舍,她可以向右移开一点点距离,却篡紧了手指也没有那样做。 “过了马路就是了。”陆斯回对她说。 “嗯。”她摇了摇头清醒了下,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等红绿灯期间,林漫看到陆斯回双手放在口袋里,抬起头像猫咪一样晒着太阳,“感觉你挺喜欢晒太阳的。” 红灯变绿,陆斯回过马路时,一只手伸在她背后,空着一定的距离护着她,“我不是在晒太阳。” 来到马路这边,他放下手臂,“我是在晒回忆。” 这个回答让林漫觉得有意思,“怕回忆淋湿吗?” “可你很喜欢听雨声的呀。”她的观察不会错。 “嗯。”走到超市门口,陆斯回拿了推车,别有意味地问道:“你喜欢吗?” “我还好。”林漫想了想,“我可能会喜欢阳光下的雨声。” “晴天雨吗?”两人进了超市。 “对。但南城挺少见的,一般都暴雨过后才是晴天。” 两人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采购食材,因为说好了他和叶轻鹤掌勺,自己和顾迷舟洗点水果,摆摆餐具什么的就行,所以她对要买哪些菜也没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你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陆斯回问,听着她的笑语声,他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 “我都行,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林昂呢?” “他也是,我们姐弟基本给什么吃什么,比较好养活。”林漫说的是实话,他们姐弟俩打小就不怎么挑食。 买完蔬菜肉类这些,又去挑了酒水饮料,还买了一堆零食,最后林漫想起来家里餐巾纸不太够用了,就去了生活区。 “这位小姐和先生,可以看一下这款最新款哦。” 走一半,林漫突然被她这一旁的导购员拦住,她随着导购员的手势看到对方正在向自己推荐一款避孕套。 导购员一看他俩就是情侣,男帅女靓,相信自己绝不会看走眼,继续介绍道:“这款是超薄喔,使用起来无隔阂感,完全零距离,并且香味也很好闻,还有纹路会对快感——” “不是、我们不是。”林漫红着脸赶紧否认,再往细节说,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怎么老有人认为他俩是情侣呀。 可就在这时,却看到陆斯回伸手拿了一排放进了购物车里。 “谢谢您的惠顾,祝二位生活幸福。”随着他的动作,导购员顿时喜笑颜开,她就说自己不会看走眼吧。 陆斯回揽了一下还在目瞪口呆中的林漫,等她不愣神了,跟上了自己的脚步,才又松开。 “那个,刚刚...”林漫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刚刚怎么了?”陆斯回有意逗弄,装不明白。 林漫没辙,指了一下他放购物车里的东西,“这个。” “哦,这个啊,越解释会越麻烦。”陆斯回神色自若,没当回事的样子。 可能是这人说话的语气认真又正经,让林漫听起来还觉得挺有道理。 结账时,收银员扫到那码时还瞟了两人一眼,让林漫眼神慌乱地把它藏在了袋子最底下,一旁的陆斯回瞧着她的小心思不禁扬起嘴角。 塞了四个大购物袋都挺重的,陆斯回不让她拿,林漫又不肯。 “那你拿着这酒。”陆斯回从其中一袋子里拿出了一瓶香槟放到她手里,然后就拎着袋子径直往前走。 再多说什么就显得矫情,林漫只好跟上前,还补了句,“你要是拿不动和我说喔。” 听到这话陆斯回有种自己体力被质疑的感觉,低头瞥了她一眼,眼神有点严肃复杂。 林漫识相地闭住了嘴,就这么抱着瓶香槟跟着他走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叶轻鹤和一个女人正好从车上下来,这个女人一定就是顾迷舟了。 “这时间点简直了。”叶轻鹤走了过来,右手拿着相机,“一步不差。” 林漫开着院门,陆斯回向顾迷舟点点头,两 分卷阅读86 人都笑了笑,相识多年从没客套。 “嚯,这么重。”叶轻鹤拿过斯回手中的两个袋子,又开口介绍,“林漫,顾迷舟。” “我是迷舟。”顾迷舟伸出手去。 “我是林漫。”林漫腾出右手,微笑着和她相握,有的人只需看一眼就敢确定会成为朋友。 顾迷舟打扮简洁随性,但难掩贵气,个子也高,和叶轻鹤站在一起简直天造地设。林漫也很喜欢她的长相,温柔又带一丝攻击性,美人使林漫心旷神怡。 “先进去吧,进去再聊。”叶轻鹤边进门边说。 进来院子后,顾迷舟环望一圈后感慨道:“好美,没什么变化。” “是吧,人变物不变。”叶轻鹤应道。 打开家门,林漫往里走放酒,“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好。” 四人都进了房间,把东西放在了导台上,聊了几句热了热场子,陆斯回跟叶轻鹤就特别快地进入了厨师这个角色,开始操刀准备食材。 林漫望了眼两台冰箱说,“如果有需要放冰箱冷藏的,或者要用黄油之类的食物都在那个白色的冰箱里。” “了解。”轻鹤已经开始洗一些蔬菜,在水流声中应道。 “那台绿色的我装的都是化妆品,就不用打开了。”林漫小心地解释着。 察觉她神情谨慎,陆斯回用着让她放心的语调回答,“好。” “林昂和顾扬什么时候来,他俩认得路吗?”叶轻鹤擦了下手上的水。 “把晚自习请了,最后一节课应该是六点下,到了估计六点半吧。”林漫和顾迷舟帮着整理买回来的东西,“林昂他方向感挺强,应该不会走错。” 陆斯回接过林漫手上的东西,“你和迷舟去聊聊天吧。” “对啊,你俩相互了解下,这地儿小,我俩弄就行。”叶轻鹤递给她俩两杯苏打水。 是有些拥挤,林漫便拿上了餐布,和迷舟往院子里走,“那有什么找不到的叫我。” “不好意思,我有点慢热。”林漫在不熟的人面前都有些腼腆,她将杯子放在一张凳子上,准备把餐布铺好。 “慢热也是热呀。”顾迷舟笑着说,“我来帮你。” 两人展开餐布,餐布的底色是浅黄色,上面缀着淡雅的碎花,一人拿着一边,往上空抻了一下,鼓出一道很漂亮的弧度,又徐徐落下。 透过窗户,叶轻鹤将这一幕拿着相机录了下来。 “你怎么最近总拍视频啊,照片这些。”陆斯回切着菜,刀和砧板发出又节奏的响声。 叶轻鹤回看了下刚拍的照片,“受迷舟摄影师影响呗,记录生活。” “把你拍的特帅。”叶轻鹤翻到之前拍的让他看,炫耀着自己的掌镜能力。 “我是本来就帅。”陆斯回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回哥,咱那谦虚丢哪儿了?”叶轻鹤笑着整理食材,他能感到陆斯回今天的心情挺放松。 可整理着整理着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是什么?”叶轻鹤先是吃惊一问,又立刻和审问似的看向他,“这去趟乡下,你们都进展到这一步了?” 瞧了眼那盒避孕套,陆斯回不慌不忙,淡淡地说道:“是个意外。” “你觉得我会信?” “你不信也得信。”陆斯回走了过来,拿起了那东西,放到了书桌那边。 “你自己看看,你在人家里也太自如了吧,谁看了谁会信?”叶轻鹤一脸欠揍的表情。 “那不然放哪儿?”陆斯回扫了他一眼,“不然你拿走?” 叶轻鹤严重怀疑他在暗示自己什么,笑骂道:“滚蛋。” 铺好餐布后,林漫和顾迷舟坐了下来。 “听轻鹤说,你们都是大学同学。”林漫找着话题。 “对,他们两个在新闻系,我在摄影系。”太阳渐渐落山,光线变得柔和,从顾迷舟的视角里看林漫像幅油画。 橙红的夕阳下,在这片绿色草坪上,她略松懒地侧身倚在椅背上,皮肤白里透着粉,一只手搭在浅黄色的餐布上,眼眸澄澈又含着笑意,美丽又让人着迷。 微风吹过,将她的一缕黑发与薄纱的裙摆吹起。 “我觉得你如果染金发会很好看。”顾迷舟情不自禁地提议道。 林漫有些意外有人说出她想做的事,“真的吗?我其实一直都想染。” “你自己也喜欢金发啊。” “喜欢,我的微信名都叫Blonde Hair。”林漫眼里满是欣喜。 “那怎么不染呢?一定会好看的。”顾迷舟看着她的长发说道。 “该怎么说呢。”林漫思考了一下,“就是染发只是一件小事,可我会赋予它很多意义。” 心有灵犀一点通,顾迷舟接下了话,“但要获得这些意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先过了心里的某道坎儿才行,对吧?” “是,就是这个意思。”林漫很开心她能听懂自己在表达什么。 话匣子打开了,两人便越聊越熟悉,迷舟还为她讲了几件他们仨上大学时趣事儿。 学校那边儿一打下课铃,顾扬就到515窗户前敲了敲叫林昂,大老刘正在讲台上布置英语作业 分卷阅读87 ,听见咚咚咚三下扰乱了他的头绪,便对林昂道:“林昂你一会儿见了顾扬,告诉他明天写三份高考真题,周一给我交上来。” “好嘞,三份儿是不是有点少?”林昂做了个OK的手势,典型加柴烧火坑顾扬的想法。 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大老刘便谁也不放过,“你,负责把他那三份做错的题给他讲透,三份还少不少?” 林昂迅速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忙说道:“不少不少。” “不少就行。”大老刘今天批了他俩的假,知道俩人有事儿,“你先走吧,着急的。” 林昂快速收拾了书包,身后的女生还小声问了,“你俩干啥去啊?” “吃大餐。”林昂说着出了座位。 这是高二生该有的样子吗?那个女生无语地眨了眨眼睛。 “走着。”林昂出了教室笑道:“老刘让你写三套卷儿。” “听见了。”顾扬一手向后勾着搭在肩膀处的校服,两人往车棚走。 “不,我说扬哥,你好歹在美国待过俩月,就没受点儿文化感染?”分文科后,顾扬成绩除了英语都拔尖儿,林昂觉得他要想好好学肯定能考好。 “有啊,就是得去外国餐馆点餐时,你才能瞧见我的实力。”到了车棚他走到一电动车前。 “你没骑自行车?” “大哥,东区。”顾扬扔给他一头盔,“骑过去凌晨三点半了。” 虽说得夸张了,但要是从他们学校骑单车到东区,腿要废。 “还是扬哥考虑周到。”林昂有些佩服,带上了头盔,坐在后面,“我这车就搁这儿吧。” “那你还想扛着走?”顾扬也上了车,俩人生生把电动车开出了摩托车的架势。 晚霞烂漫时,林昂和顾扬到了,因为院子门没关,他俩直接进来的,一进院儿林昂就挺着急地往前走,顾扬也把电动也撂在了一旁。 林漫跑过去,正准备说话,林昂却一副要死了的表情边走边说,“姐,我不行了,要渴死了。” “累得我,我先进去喝口水,一会儿出来再问好。”林昂快速说完,朝着在外面的轻鹤和迷舟弯了两下腰,示意了下就向里跑去。 顾扬也走到了林漫身旁,爽朗道:“漫姐好。” 林漫一脸嫌弃地吐槽了句,“你骑车载他来的,他累什么啊,林昂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顾扬笑了两声,他是不会谈起,来的路上两人因为要走哪条路起了争执,他就把林昂扔在了马路旁,书包手机都在他车上,害得林昂跑了个三四千米这件事儿的。 “姐,鹤儿哥。”走近后,顾扬打了声招呼,手里拎着书包,昨儿他们已经见过了。 “你这书包里有书吗?”顾迷舟看见他轻飘飘的书包,笑着嘲弄道。 果然姐姐见到弟弟第一反应都是吐槽,林漫和顾迷舟又多了一能共同讨论的话题。 “你不知道吧,人顾扬说知识都在人脑子里。”叶轻鹤接着煽风点火。 “你们俩至不至于这么同仇敌忾,沆瀣一气?”顾扬看着他俩说道。 “用词浮夸造作。” “也还行吧。”轻鹤跟迷舟一来一句调侃着。 ...... 那边儿贫着,这边儿林昂一进房间就看到了陆斯回,他稍怔了下,虽还没见过面,但他姐和顾扬早告诉过自己对方的名字。他愣是因为对方烧菜的样子有点儿过于帅气从容了,想自己炒个蛋炒饭都能大呼小叫的。 “回哥,我林昂,林漫他弟。”林昂自来熟,靠着门框问好,坏笑着想怪不得他姐着急搬过来呢。 “你好。”陆斯回温雅地应了声,见林昂站着不动便问他,“找什么吗?” “哦,我拿瓶儿水。”说着林昂走向冰箱,直接打开了那台绿色的。 “我靠。”一打开林昂就吓了一跳,“我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因为他的声音陆斯回看了过来,那台绿色的冰箱里摆放着一层不同牌子的香烟,一层各式各样的酒,还有一层红色的玫瑰花。 “这么多种牌子,为什么还要冷藏鲜花啊?”林昂翻动了下,“我妈不是不让她碰红色吗?” 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烟和酒没有任何开封的迹象,红艳的玫瑰花瓣上淌着小水滴。陆斯回飘了一眼窗外林漫正朝这边走来,他马上合住了冰箱门。 “诶,怎么——” “嘘。”陆斯回将食指放在唇上,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你姐应该不想让别人看到她买了这些,你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说完打开了另一台,拿出一瓶水递给林昂,这时林漫也走了进来。 “想什么呢。”林漫见林昂好像在思考什么。 林昂和陆斯回交换了个眼神,打开了瓶盖说:“刚问回哥咱几点开饭。” “饿了呀。”林漫从橱柜里拿晚上要用的餐具,“哦,对了,还没有介绍你们。” “不用,我们已经熟了。哥,改天叫上鹤儿哥还有顾扬,咱们四个打场篮球呗。”林昂灌了半瓶冰水后道。 “好啊。”陆斯回爽块地应下了。 林漫瞧林昂刚认识陆斯回没一分钟都 分卷阅读88 能约下次打球了,羡慕他弟还真是社交小能手。 “帮我拿六个杯子。”林漫端着盘子对林昂说。 “好嘞。”林昂拿上杯子跟在他姐身后边往外走边说,“靓女,我还没参观你房间呢。” “你不刚看了嘛,一眼就望到底了呀。” “那哪儿能啊,不还有细节吗?” ...... 两人说话声渐远,火上煮着的汤在冒着热气,陆斯回转身望着那台青绿色的冰箱,斟酌思索。 他早知林漫骨子里渴望“叛逆”,却始终在自我挣扎。 被悄悄打开的那台冰箱就如同潘多拉魔盒,再无人能够豁免,无人可以逃避。 在周而复始的年年日日里,每一个人都在愚蠢而善良地演绎着另一个自己,企望以此来换取一抹温情色彩。 然而厚重的粉尘就快要将有血有肉的他们层层砌封,是否要拿起心头那把钝挫生锈的刀,举刀对峙,大破大立,才能寻找到真实的自己。 陆斯回双手撑在水池台上,心境矛盾又清晰。 菜单里剩几道菜在蒸箱和烤箱里,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才能够变得美味,距离开宴还有一阵子,陆斯回从家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林漫身旁。 “你俩来搭把手。”叶轻鹤叫林昂和顾扬,“帮我把下午跟你们迷舟姐买的那乔迁礼物取进来。” “还有礼物,是什么呀?”林漫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顾迷舟卖着关子,瞧他们仨出了院门。 过会儿他们三人进来时,手里都拿着好几根粗的方木棍还有木板之类的东西。 “就先搁这儿。”叶轻鹤把材料放在了离餐桌的不远处。 “要建什么?”陆斯回看着地上那些木板铁链问道。 “这院子里得有个秋千,夏天坐这儿吹吹风聊聊天正好,买的这个也容易组装。”叶轻鹤拍了拍手上的土。 “你和我姐这想法也是新奇,你往自家院子里装一秋千庆祝人漫姐搬家过来?人再搬走的时候还能带走不成?”顾扬说笑道。 “才搬进来你说什么搬走。”顾迷舟瞪了一眼顾扬,她下午可是在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秋千样式里精挑细选,最终选了这款白色的,无论是色泽还是款式都是一顶一的好,满满诚意。 “考虑不周。”叶轻鹤转身对林漫道:“我免你一年房租。” “您可千万别啊。”林漫速即拒绝,“秋千正中我的心坎儿。” “但要怎么安装,得打地基吧。”林昂看了看这些组件,感觉应该挺复杂的。 “这个嘛,就交给你们回哥和你俩了。”叶轻鹤扔给陆斯回一说明书,“你知道我向来看不懂说明书这玩意儿,工具我给买好了,你直接上手就行。” 本来卖秋千的老板说要派工人来安,轻鹤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了,有斯回在,这点小事算什么, 陆斯回接过浏览了下,完全不犯愁,对轻鹤道:“你去烧菜吧。” 就这么跟换了班似的,轻鹤跟迷舟还有林漫去厨房做开宴的最后准备,斯回他们在院子里安秋千。 还真得先用工具打地基,好在晚上吃饭本就需要灯照明,所以已经拉出来了电线。陆斯回插上凿地机后开始动手,说明书都没怎么看,整个过程顾扬和林昂就是给递个工具,膜拜地观望着陆斯回的动手能力。 两边配合默契,晚上8点开席前20分钟,菜上桌,秋千也收工。 “好漂亮呀。”一出来就看到白色秋千上洒满月光银辉,林漫递给陆斯回一杯水,赞叹道。 “都回哥一人装的。”一通有条不紊的操作下来,林昂觉得陆斯回这哥相当靠谱,各种畅想他和他姐的可能。 “我跟林昂就干站着喘气儿了。”顾扬早领略过陆斯回的实操性,以前家里有啥灯坏了,他姐不是给叶轻鹤打电话,而是直接询问斯回哥。 白色的秋千上有着海浪般的螺旋花纹,风格整体简约,坐的地方是一整块未切割过的梨花木,能坐两个人。 “要不要荡一下?”陆斯回侧目对林漫说。 可刚说完林昂和顾扬俩没眼力见儿的人就应道:“要啊。” 林昂坐上面晃荡着夸道:“真稳。简直梦回幼儿园,我那以后就没玩儿过这项趣味器材了。” “你现在瞧着也没比幼儿园大多少。” “我踹你啊顾扬。” “腿够长么?” “你昂爷腿长一米八。” “你当俩筷子吗?” ...... 望着俩这么大高个儿的男生拌嘴荡秋千,陆斯回跟林漫无奈地对视一笑。他衬衫上粘了些土,便对林漫说,“我上去换下衣服。” “哦,好。”林漫点点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却装作嫌弃地瞧着俩男生叫他们,“你们两个超幼稚欸,赶快过来吃饭了。” 斯回换了一件纯白半袖就下了楼,饭菜已经摆好,大家也都落座,林漫和林昂顾扬坐在一侧,他们仨坐在另一侧。 或许是衣着简洁休闲又放下了成熟的戒备,林漫看了看坐在自己正前方的陆斯回和他旁边的叶轻鹤,感觉他们二人有着跟林昂和顾扬身上那种同样的少 分卷阅读89 年气质。 嘭的一声,叶轻鹤开了一瓶香槟,泡沫溢出飞溅,问林昂:“喝酒还是饮料?” “当然酒啊。“林昂举起了杯子,他不喜自己被看成那种死板沉闷的性格,不服气地问了句:“鹤儿哥,你咋不问顾扬?” “顾扬早被我教坏了。”迷舟小时候常带着顾扬报复他爸,不是拿小刀划拉他爸的车就是祸害他爸私藏的好酒。 叶轻鹤笑着倒酒到林漫这里,林昂自动说了句“我姐不喝,她滴酒不沾”,说完又想起来冰箱的事,迟疑地问了下林漫,“是吧?” 陆斯回见林漫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喝气泡水就好。” 举杯前,轻鹤摆好了相机并设置成了录像模式,顾扬问:“要拍那种什么Vlog吗?” “差不多,也指不定拍成电影呢。”轻鹤应声。 夜幕低垂,柔光渲染,忙碌了一整天就为了这一刻,大家都起身,举起金色香槟,轻鹤作为房东说着祝辞,“没想煽情啊,只是该说到的话得说到。” “人生苦短,友人难觅。”轻鹤拿起一个空杯子,“大学刚认识斯回时,我们班儿去了一瀑布的景点团建,观赏完大家站在瀑布下的洞隙处。我那时不知道犯什么傻,望着奔腾而下的瀑布,拿着个杯子企图尝试接满一杯水。” “水势直冲而下,冲到杯中又漫出,那种感觉特别无力,周围同学也觉我在犯傻。”轻鹤看向陆斯回,“然而斯回那时候走了过来,也跟我一样去接瀑布。” “我当时心想,还有跟我一样这么无聊的人呢啊。”说到这里轻鹤和大家都笑了笑,“但朋友对我来说,就是能跟我一起站在瀑布下的人。” “无力迷茫时,做做傻事儿的人。” “无家可归时,也能一起流浪的人。” 轻鹤看向林漫,“有缘与你和林昂相逢相识,是幸运,又何止是幸运。这不,夏夜已来,望能一同赏冬雪,也诚挚祝福各位平安健康。” 轻鹤讲到大学时,林漫顺着便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那时候的她没什么朋友,学着不喜欢的专业,孤独又煎熬。还好现在遇到了他们,那些孤独感已烟消云散,面试前曾感到短暂的自由感也扎根在了她的心底,她也想尽快真正拥抱这种自由。 这乔迁宴是给她办的她得讲两句,可想说的话有许多却无从讲起,似乎说什么都不如,“祝友谊,地久——” 还未说完,大家的声音便纷纷与她叠加,“地久天长。” 夏日热夜,彼此相视而笑,脸上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种幸福是长久的,是足以让他们回味一生的,是简单却又复杂的。 杯影交错,举杯相碰,叮叮当当的敲响声伴奏着再次一同真挚地祝福:“祝友谊,地久天长!” “干杯——” “cheers!” “wooo!” 仰头畅饮,笑语蒸扬,林漫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醉了,她眼神清亮,心却像醉酒一般乱撞。 入座后,轻鹤说,“这道红酒烩牛尾,是斯回做的,味道醇厚丰富。” “也很有层次感。”迷舟贪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我们都吃过回哥做的,你们先尝尝。”顾扬让他俩感受一下。 林昂尝了一口,立马捶胸顿足,一顿猛夸,“这也太好吃了吧?回哥,你当过厨师?能和米其林餐厅媲美了。” 林漫眉头微皱,她知道这道菜一定味道不错,但林昂反应太夸张了,这甜嘴蜜舌的,心想美食台如果找她弟做节目,效果肯定不错。 可当林漫自己也尝了一口时,她的反应也没比林昂小哪儿去,好吃到她有些怀疑,“这不是用我家的厨具能做出来的吧?” 陆斯回看她喜欢,心满意足,他今晚的话很少,只是安静地望着她的一颦一笑,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餐桌上银制的餐具发出声响,接下来的时间,大家享用着美食配美酒,在暖黄的光下细声谈笑。 林昂和顾扬吃饱后,便离开餐桌躺樱桃树下的草坪上打游戏去了,留下他们几个“大人”说话。轻鹤和迷舟也吃得差不多,在谈论着迷舟摄影展的事。 而林漫吃吃这道菜好吃,那道菜更好吃,忍不住问对面的陆斯回:“你这些都是自学的吗?” “大学的时候在餐厅打过工,算是偷师学艺。”陆斯回喝了口香槟道。 “我发现了。”林漫正经地看着他说。 “发现什么?” “你不是有哆啦A梦的口袋,你就是哆啦A梦本梦。”林漫脑海里想着那可爱的卡通形象。 放下了酒杯,陆斯回上半身前倾,像要跟她说悄悄话,林漫也自然地往前凑近了些。 他微侧着头,气息打在她的红唇上,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她:“那你想不想拥有?” 气息温热,酒香淡淡。 “想啊。”她小时候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拥有一个哆啦A梦。 点头应完,林漫突然醒悟他或许问的是“她想不想拥有一个他?”,她脸部一侧差点与他的唇部撞上,上身立刻往后撤,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快速睨了一眼轻鹤跟 分卷阅读90 迷舟的视野不在他们身上,才舒了口气,握成拳的手却泄露了她情思上浮的秘密。 “叉子要被握折了。”陆斯回也退了回来,眼里漾着暧昧的笑。 林漫这次拿着叉子的手倒没松,想他老逗自己,红着脸不满地道:“你又打趣我。” “你可爱。”陆斯回说着笑了,又低声问了她一句,“饱了吗?” 大家都不怎么吃了,林漫意犹未尽但又不好意思,现在面对他反而没什么顾忌,对他小声道:“我觉得,还能再吃点儿。” 陆斯回站起身来,坐在了她的身旁。这样一来她这一侧就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便没有了尴尬,轻鹤和迷舟看了一眼继续聊着刚刚的话题。 “吃吧。”陆斯回还将餐桌较远处的甜点放到她前方。 “谢谢。”两人挨着坐,距离更近了,林漫口里甜点的甜味蔓延到了全身。 “摄影展的主题是什么?”斯回问迷舟,加入了他俩的话题。 “讨论了好多了,但她一直定不下来主题。”轻鹤道。 “我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做人文关怀还是大自然啊,或者围绕某个社会议题之类的。”顾迷舟手托着下巴。 “方向都太大了,得往细节想。”叶轻鹤晃着酒杯继续说:“你打算用掉三年多的时间去投入那个最后定下来的主题,就必须得考虑清楚自己真正想做什么,才能三年间都保有持续的热情。” 陆斯回也赞同轻鹤所讲,“过多思考主题够不够深刻,那拍出来的作品一般不会深刻,直觉往往会带来更多。” “我能够确定的是自己非常喜欢摄影,但在选择拍摄主题上,总感觉对各方面都挺感兴趣的,但又没那么大的兴趣。”顾迷舟耸耸肩。 “林漫你觉得呢?你有什么建议吗?”顾迷舟问。 大家的眼神都聚了过来,林漫想自己幸好没光顾着吃,也仔细听谈话内容了,不然现在得多尴尬。 她放下了手里的餐具,认真说道:“我有听过一个说法,叫一字见心。闭上眼睛,你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字就是你心里一直所想的,可能也是你真正想做的,可以试试。” “是嘛,我试一下。”顾迷舟说完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眼后,林漫问她:“怎么样?是哪个字?” 顾迷舟表情复杂地看向叶轻鹤,开口道:“一个鹤字。” “什么字?”叶轻鹤差点没一口酒呛嗓,“你会不会太爱我了?我都怀疑当初说分手的人不是你。” “我有什么办法,脑海里浮出的就是这个字啊。”顾迷舟笑着应道:“那我是不是要拍一组鹤的照片了。” “也不是不可以呀,不过这只是一说法。”林漫瞧他俩亲密的眼神互动,什么分手不分手的,完全就是秀恩爱的新境界嘛。 没再过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他俩就又去聊别的了。陆斯回问林漫,“你会想到哪个字?” “我啊,我想一下。”林漫说着闭上了眼睛,又很快睁开眼,“不行,我一闭眼脑海里出现百八十来个字。” “这方法不适合我,你呢?” “一片空白。”陆斯回在她闭上眼睛时,自己也想过了。 林漫歪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可能是适合的,我心乱,你心静。” 与她想法错落,陆斯回心觉是她丰富,他苍白。 夜深深,院外的车声稀少,但谁都不想顾虑时间的问题,商量了下,一来除了林漫大家都喝了酒,二来明天是周日没打紧的事,便决定都凑活着在这儿住一晚,男生住楼上,女生住楼下,正好暖房。 林漫跟林昂他俩说了一声,林昂和顾扬躺在树下一人枕着个书包,一听今晚能恣意地不管时间点的造,心乐,开口积极地揽了收拾洗碗的活儿,然后接着边打游戏边闲扯。 秋千在热风中摇晃,陆斯回聊着天望向了林漫,她慢悠悠地荡着秋千,在梨花木上褶皱下垂的裙摆一下一下亲吻着绿草,星光熠熠覆满她的全身,他失了神。 林漫偶然回眸与他相望,而深陷对方的目光在刹那间一发不可收拾。 目光在炙热。 目光在紧拥。 目光在亲吻。 他和她在晦暗的夜晚中,为彼此点燃了一把熊熊火焰。 隐秘花香随之笼罩而来,是无尽夏呀。 墙院旁的它们,在夜晚悄悄盛放,即使夏日终会结束,甚至转瞬即逝,他们却依旧期望能拥有一个永恒的夏天,于是...... 无尽夏,花开了。 ————— 花开了,真好呀,想停在这里结束了。蝉鸣樱桃熟时我就得造了。 谢谢筝筝捉虫。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爱你们,这本书渐渐渐渐成了像为你们专属而写的,奇妙、安静、还有些浪漫。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二二章 念念不忘 第二二章 念念不忘 玩儿到快凌晨一点时大家才稍收了收心,顾扬刷盘子,林昂冲洗干净后放置碗架上,两人分工明确洗起来快。 林昂接过顾扬递给他的盘子,他洗冲着盘子上的泡沫,透过正 分卷阅读91 对面那扇宽大的窗户,看向院子在里收拾桌椅的他们仨,问顾扬,“你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儿没?” “没。”顾扬没怎么想就给出了答案。 “你不喜欢拉大提琴么?” “喜欢过。”顾扬摁了两泵洗碗液,额前的头发有些扎眼睛,“现在也就那样儿吧。” “哎。”林昂在水流声中叹了口气。 “你也没想做的?”顾扬这边水池里的泡沫越来越多,快要越界到那边。 “没。”林昂关了水龙头,滴着水的手往窗户外示意了下,“想成为他们这样的大人。” “你姐爱摄影,回哥和鹤儿哥一直在新闻业。我姐吧,也很勇敢,虽说走了点儿弯路但现在做成了她喜欢的记者。”林昂的手扶在池台边,压破了上面的泡沫。 “很羡慕——”顾扬放下了刷碗海绵,“知道人生方向,拥有热情并为之努力的人。” “是啊。”林昂提了口气点点头,“明年高考完念大学,但连要学什么专业都没想法儿。” “不知道在学什么。”林昂不仅对未知的前路感到迷茫,还有那难以言明的情感也压在他的心头。 “嗯。”与他一样,顾扬的手也撑在了池台边,“想想游戏里总在打怪。” “有一关关明确的任务与对手。”顾扬仰了仰了脖子看着吊灯,“可生活呢。” “有时候会想,这一关真的能过去吗?”他问着自己,也在问着林昂。 重新响起的瓷盘清洗声,掩盖了他们无法开诚布公的对话所致使的痛恨与沉默。 可内心的冲突一点就着。 如果过不去,那这辈子就要这样隐藏自己吗? 他们思虑着这个问题,冲刷盘子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有些恼火,这样的恼火包含着厌恶与怜悯。 他们怜悯那个想方设法否定自身的自己,他们厌恶那个胆怯虚伪、撒谎隐瞒的自己。 瓷盘在不断磕响,水流持续打压泡沫。 就这样装傻充愣,就这样模糊不清,就这样埋藏在心底,就这样做一辈子的朋友。这样对彼此都好,对所有人都好。 置碗架吧嗒吧嗒滴着大颗连成线的水滴。 不要自作聪明找寻什么自我,不要坦承自己立足于“禁区”,不要奢求被接纳,不要妄念被爱。 不要连朋友都没得做...... 哐嚓一下,两人交接的手打滑,一个盘子摔在了地上,碎烂了。 “什么东西碎了?”院子里林漫听到声响,看向家里。 “我去看看。”陆斯回透过窗户见两个男生一动不动的瞧着地面,“你们聊。” 他们两个还怔在那里,分不清是盘子碎了,还是思绪崩断了。 “岁岁平安。”陆斯回进来后,瞟了一眼他们的神情,用着安慰的语调说道。 两人这才慌张的想要捡瓷盘碎片,陆斯回却已经拿过来了扫把簸箕收拾,让他俩站一旁。 “有些东西本来就是要打碎的。”陆斯回微弯着腰,扫着破碎的盘子,声音沉着有力。 斯回他,太明锐了。 面对睿智成熟的陆斯回,顾扬和林昂心如鼓擂,这一句简单的话让稚嫩又无阅历的他们确信,他已洞悉了一切。 他们彷徨紧绷,却又有种死死密封的盖子终于透了气的舒松。至少除他们自己之外,这世界上有了一个人,察觉了他们的真实,这让他们在惶恐中看到一丝希望。 斯回他,太温柔了。 陆斯回并不看向他们,他不想做出指点江山的模样,只是想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处拉他们一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课题。” “我也有。”他扫完碎片,又将地上滴落的水渍擦干净。 陆斯回忖度体会着那份心情与处境,他借着自己说道:“道路本就崎岖不平、吉凶未卜,若因畏惧而激进草率地判决,判决终生情谊死亡,会让那条道路更加泥泞。” “遇到了,却推开。”陆斯回直起身,清舒地道:“我想,我会在缺憾中永远懊悔,在踽踽凉凉里衰竭。” 他拍了拍顾扬和林昂的肩膀,向门口走,又停下,低声说了句,“你们斯回哥在这儿呢。” “他们都在。”陆斯回朝院子里昂了下头,“天塌不下来。” 人大概是不能被安慰的,好像再难再苦一个人都能咬牙扛过去,可那句“他们都在”却让林昂跟顾扬,在继续刷洗盘子的过程中红了眼眶。一蹴而就的事情少之又少,正如斯回所说,那道人生课题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完成。 互道了晚安回房休息,楼上斯回跟轻鹤打了地铺,楼下林慢和迷舟洗漱完靠在床屏上。 “这件睡衣好漂亮。”顾迷舟在敷面膜,穿着林漫给她的新睡衣。 “你喜欢就好。”林漫关了大灯,点了一支香薰蜡烛,“你会不会不习惯两个人睡?” “不会啊。”迷舟侧靠躺着,看向她,“你呢?” “我也不会,我小时候总和我姑姑睡在一起。”林漫也侧了过来,有种大学熄灯后还在和朋友偷偷打电话的感觉,“我们有各自的卧室,但我还是一到晚上就去找她。” “一眨眼姑姑 分卷阅读92 结婚了,我也这么大了。”林漫感慨道。 “是啊,一眨眼。”迷舟轻扯了下下巴处的面膜,“如果时间能过倒流,就好了。” “你想回到哪一天呢?”林漫没有回到过去的想法,因为过去里没有他。 “回到...”迷舟的手臂垂搭在腰侧,“回到初中那年,第一次见到轻鹤的那个午后。” “那时候真美好啊。”迷舟嗓音里有着怀恋的伤感,“傻傻的消耗着大把的时光,直到现在,我很多个昏睡的午梦里还是那幅画面。” “什么画面?” “那个时候下午放学总是不想回家,他带我去吃饭,我坐在他的单车后,在阳光普照的南城街道上闲晃。”迷舟将面膜揭掉,去了趟卫生间,“等下。” 等她回来后,林漫接着听她讲,“寻家小店,或直接被他载到他家,吃他妈妈做的饭菜,叶妈妈对我特别好。” 迷舟早就醉了,她轻轻地道:“好爱好爱他...” “为什么会分手呢?”林漫还是问出了口。 “犯轴吧。”她搭在腰侧的手滑在床单上,“异国恋比我想象的要难熬多了。” “异地恋不像是两个人的恋爱,是四个人的恋爱。” “四个人?”林漫撑在头部处的手放了下来,她躺在枕头上。 “见面的我们,和不见面的我们。”迷舟细说道:“那种割裂感极强,生活在被一次次见面的时间节点分割。” “约会前的日子每天都像在倒计时,盼啊盼,什么都做不到心里,好不容易等到的那一天,却飞逝而过,然后依靠着一遍遍的回想,又开始等下一个时间节点的到来,就这样反反复复。” 黑暗中蜡烛的火苗亮着微弱的光,迷舟兀自笑了笑,“我们都有喜欢的事业,这件事无解,要去体谅对方的。可那时的我太任性了,总把气撒在他身上。” “每一次都是他飞往芝加哥来找我,每一次他要回国的时候,我都在机场无理取闹地哭着说他不爱我。”回忆起数不清的分离,迷舟有些难过,“他脾气好也不生气,抱着我哄我。” “我讨厌那样失控的自己,他离开后空虚的自己,我口不择言说过很多次分手,他都在迁就我。”她哽噎地说着,“可迁就也是有限度的吧。” 林漫靠近了她几分,轻拍着她的背,知道她今晚喝了太多酒,“轻鹤很爱你的,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像今晚一样这么开心。” 迷舟往被子里蜷缩了下,“嗯...他瘦了。” “从芝加哥飞往南城要15个小时,我回国的时候在飞机上想,他为了见我来回飞了多少个15小时。”她在半睡半醒间责备自己,“而我却总在抱怨飞机晚点。” 迷舟喝醉的时候才会讲这么多话,林漫一下下的轻拍也让她睡意愈沉。 “现在换我来找他...”她低声无序地呓语着,“怎么追男生啊...我要把他追回来。” “睡吧,明天早上就能见到他。”看着迷舟小女生的样子让林漫笑笑,她吹灭了蜡烛,在浮游的一缕白烟中也慢慢入睡。 楼上男生精力旺盛,洗漱完瞎吹了吹头发还围一起玩儿了会儿游戏,等着头发自然晾干。 林昂和顾扬连败了三把后,倍感挫败,耍赖卖浑,“你俩是不是成天不工作,尽打游戏了。” “技不如人就闭嘴。”轻鹤接住顾扬扔给的一枕头,“要想赶上我跟你斯回哥,你俩再练个四五年还差不多。” 林昂双手压在头后,瞧着天窗事不关己地贫,“主要是顾扬太拖后腿。” “你大爷。”顾扬一手抽走他手后的枕头。 “嘶。”脑袋后腾空,一下坠在了床上,林昂震得头还晕,“回哥,你这床也太硬了,和铁板儿似的,这不行。” “有床睡就不错了。”斯回关了灯,摸着黑躺在了轻鹤旁边儿,隔着一薄垫,他俩跟直接躺地上没什么差别。 “我们家的床都特软,尤其我姐,她喜欢那种一躺上去能陷进去的床。”说到他姐,林昂一下起了心思,叫陆斯回,“回哥。” “嗯?”斯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想换个床垫的事。 “拜托你个事儿呗,但你千万别告我姐是我说的啊。”林昂先揭短后求人,“我姐做饭特难吃。” 顾扬一听就笑出了声,“我姐也是。” “这都什么弟弟,有这么损你们姐姐的吗?”轻鹤维护着。 “我真没开玩笑。”林昂坐了起来,“我姐是那种把老抽能当成酱油,去菜市场分不清蒜苗和小葱的人。” “所以,回哥,平时你有空做饭的时候,就怜惜怜惜楼下那小可怜呗。”林昂是好心考虑到他姐的伙食问题,“改天你来我家,请你吃我妈包的饺子,保证一绝。” 陆斯回想起下午逛超市时,林漫就错认了卷心菜和圆生菜,笑道:“你放心吧。” “谢回哥。”林昂躺了回去,盘算着斥巨资给陆斯回买个礼物答谢。 轻鹤碰了碰陆斯回的胳膊,又指了下通往一层的门,“这门儿真是越看越碍眼。” “少起哄。”陆斯回制止了他没边际的想法。 “哥,你什么时候 分卷阅读93 把我姐追回来?”林昂刚躺下,顾扬又坐了起来,两个男生在自己姐姐的事儿上相当用心,“你俩是为了体验分手的感觉?也该到头了吧。” “快睡吧你。”轻鹤看了眼手机,岔开话题,“都三点多了,困死了。” 顾扬还要说什么被斯回拦下,他能听得出轻鹤不想深言的语气。 上了一天学下来也确实困乏了,于是没多久,林昂和顾扬就睡着了。 在黑暗中,斯回轻念了一声他的名字,“鹤儿。” “嗯。”轻鹤闭着眼应道。 “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没有。”轻鹤否认,“你想多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斯回也闭上了眼睛。 “累了。”这两个字里透露着他长久的疲倦,“没什么力气。” “我明白。”斯回和轻鹤的默契就在于,他们懂得尊重对方的情绪,“要不要休个假?” 轻鹤摇摇头,“跟你们待一块儿,心安。” “分手以来,发觉一件事情。”轻鹤缓缓地道:“真心相爱的人。” “即使渐行渐远,也会念念不忘。” “我是念着她的。”轻鹤困了,“没有一刻不在思念。” “这就够了,不能让这种念想成为绊脚石。”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初中时就梦想在全世界开摄影展。” “她一定要做到...” “一定要做到...” 这么多年来,轻鹤从未变过。陆斯回,一夜忧枕无眠。 ——————— 虽然在写别人,但越写越觉得斯回和林漫好般配... “陆漫漫CP”这个名字也太可爱了吧 今日的我听着暴雨工作,有些爽。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到,爱你们。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企鹅:3,5,3,5`9,5,9`677 裙:7`8`60`99`8,9,5 第二三章 卑劣枪手(上) 第二三章 卑劣枪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 “陆斯回。” 听到斯回二字,林漫就立刻想问问他是哪两个字,“是哪个斯,哪个回?” “逝者如斯的斯,回家的回。”】 【“你的笔名叫什么?” “轻舟。” “你呢?”林漫问坐在斜面的陆斯回。 “斯回。”】 周一去台里的路上,林漫在她每次经过都会留神的那扇橱窗前站停了几秒钟,看见店家在更换模特身上的那件红裙,而陆斯回也留意到了林漫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今日要播《南城事,南城人》,首播董启山先生的专栏,陆斯回去确认,林漫一个人刚到办公楼层就觉气氛不同寻常,连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金薇姐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早上好呀。”夏颜顶着两黑眼圈跟林漫打招呼,她昨天才结束了对作家杨修迹的访问,回来还熬了个通宵整理了材料。 “吃早饭吗?”林漫为她冲着咖啡,偏过头小声问了句,“今儿台里怎么死沉沉的?” “刚吃,谢谢你。”夏颜喝了口咖啡续命,“你知道咱们台上周新开播的那个电视剧吧。” “知道,收视率不是很高吗?”电视剧是他们四台老本行,收视成绩都挺好,还时不时爆几部。 “要坏事。”夏颜把座椅滑到林漫办公桌这边来,“我昨晚加班时听见的,这部电视剧的编剧是挂名,不是自己写的剧本儿,背后找的枪手,但价格没谈拢,现在那枪手联系了二台,要把这个事儿爆出去。” “枪手啊......”林漫想二台会怎么做这条新闻。 “这电视剧这么火,网上流量正在风头,郑欲森的【独家新闻】一定会做这条,他是个吃素的人吗?”夏颜压低了些身体,“肯定抓着机会追着打咱们台,而我们呢,自家人总不能灭自家威风,估计只有发声明道歉的份儿。” 林漫刷了一下速说,还没消息,“道歉影响也不可逆吧。 “是啊。”夏颜放下了咖啡杯,“像这种编剧私下和枪手达成协议,和抄袭不一样,其实是个‘你情我愿’的事,可见不得光,一旦搬到台面上,这编剧的名声就别想保住了。” “那编剧也挺倒霉,他已经给够枪手钱了,但这枪手一看电视剧这么火,不满足,要加钱,不加就爆料。”夏颜回头瞟了一眼金薇的办公室,“金薇姐跟罗拉姐打赌,郑欲森铁定要模糊他们之间的私下协议,从压榨创作者这个角度做这条新闻。” “借着声援创作者的名头,抵制整部电视剧,写两条咱们台助纣为虐的新闻,顺着就把火烧到咱们整个台了。”夏颜的视线说着落在了进办公楼层的叶轻鹤身上,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听着姑父的名字,林漫心情复杂,“开播前,咱们台就没先摸个底吗?” “摸过了,听他们开会的同事说,金薇姐专门提了个醒,要注意这个编剧,可台长一点没在意,说了句‘用枪手无妨,各有生道’,把金薇姐气的。”说到台长,夏颜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椅子往后滑。 拉开她 分卷阅读94 办公桌的抽屉,“这个,帮你要的杨修迹作家的签名。” “谢谢你呀。”林漫嘴角露出笑容,翻转了两下手里的卡片,“对了,你采访的时候是怎么了?” “阵仗太大了。”夏颜想到就一脸愁苦,“有十几家媒体围着杨修迹,他行程安排特别紧,我们除了最后一天正经访问到他,其他时间都在路途中颠簸拍摄。” “最后采访到了就好。”林漫宽慰道。 “采访肯定能采访到,就是行程安排太不合理。”夏颜降低了音量,“你知道为什么肯定能采访到吗?” “为什么?” “去了我才知道,杨修迹是台长的儿子。” “啊?”林漫有些讶异,身体还前倾了一下,台长姓杨她知道,那也联想不到这儿啊。 “我和你一个反应,不过也就都说通了。”夏颜掩口而笑,“你想啊,《南城人》别的人物才15分钟,杨修迹能拿到40分钟,再加上那多家媒体宣传铺路,都是台长用人脉资源请来的,要助自己儿子直上青云。” 林漫放在桌子上的手轻抬,指甲点了桌面几下,她本能的有些排斥这样的宣传,“可《隐楼》知名度已经很高了呀。” “在聊《隐楼》?”轻鹤走了过来。 “对,在聊杨修迹作家。”夏颜抬起头,她接着林漫的话继续道:“《隐楼》知名度确实高,但杨修迹作家手上的作品文章太少,他下一步想进国外的作家协会就比较难,需要媒体大量宣传造势。” “感觉不太一样...”林漫低声自喃了一句。 “哪里不一样?”轻鹤的语气不像是在提问,更像是在诱导她深入思考。 “嗯——”林漫的尾音拖长,又一下直起了本斜靠着桌棱的上半身,“实际上,杨修迹作家写的文章挺多的。” “有吗?”夏颜不解,她搜的资料里,杨修迹除了幼年时出过一本诗歌集,就是《隐楼》了。 思忖少顷,林漫扫了一眼他们两个人,觉得说出也无妨,“《隐楼》三年前开始在网络上连载,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 是个燥热难当的午后,宠物诊所里没人,林漫初来井和两三个月,人生地不熟也不太愿出去溜达,空闲时间就看看书,逗逗小猫小狗。那天她在店里玩儿着手机打发时间,偶然就翻到了小说作品榜上的首书《隐楼》。 浏览了下简介大概是讲古代贵族之间的权谋,她没什么兴趣退了出来,可翻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对胃口的小说,就又返回去点开了那本。 夏日午后本就昏昏欲睡,连店里的猫咪都不再哼哼打着盹儿,诊所里静到能听见饮水机往上咕咚一下的翻水声。 她本懒懒靠在躺椅上,闲适地摇摇晃晃,看了一行两行、一段两段,椅子变得静止不动,读了一页两页、一章两章,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如有弱小电流经过一般让她发麻。 在大学时读《大学刊》所感受到的那份浓烈的悸动,在她的体内重新迸发、奔涌、流窜。 林漫无法用言语去表达她的欣喜若狂,她的震颤或她的欢愉,只读了三章她就断定写《隐楼》的作者就是自己一直钦慕的那位撰稿人,一切都太熟悉了。 即使是完全不同的内容,但那一行行文字中的骨血与传达出来的温度都让她确信,他就是他。 “原来,他叫杨修迹啊...”从那天起,林漫想象中的这个人不再只有笔名,而是有了确切的名字。 小说一次次的更新让她枯燥无味的生活有了活力,那一抹消失的红也再次注入了她的生命里。 《隐楼》大获成功,一年后的签书会要在南城举办,林漫立马飞回南城,想方设法拿到了入场券。当那个曾在她脑海里描摹遐想过数万遍的人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只有不真实的感受。 她排着长长的队伍,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就跳得更快一些,甚至紧张到口腔无法生津,手心出汗将她手里捏着的一份大学刊和《隐楼》沁得湿皱。 终于轮到她时,杨修迹在《隐楼》上为她签下了名字,礼貌地对她道谢,还问她要写什么祝福语吗? 林漫凝神看着他,一时僵硬地说不出话来,就在时间快要不够时,她才回过神来哗一下展开那份大学刊,指着她第一次读到的《新闻与爱情》那篇文章下的署名,恳切又匆促地问道:“是你吗?” “是你,对不对?” “一定是你,对吗?” 杨修迹看着那个署名愣了一下,旁边的工作人员见状要来驱赶,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他扶了一下自己黑色的眼镜框,笑得亲和自然,对林漫承认道:“是我。” 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瞬间,林漫眼眶中的一颗泪就砸了下来,晕染在了报纸的署名上,心中的感动让她无法抑制地落泪。 她对他说,“人海茫茫,我终于又找到了你。” “这样啊。”夏颜听着林漫讲述的来龙去脉,收回了她原本想说的话。本来她还想对林漫说,她觉得杨修迹的谈吐与他所写的作品风格相差挺大。 没等她说出口,林漫倒是自己先开口了,她摇了摇头,“但果然想象的和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距离,在我心中 分卷阅读95 的他...不是个会做那么多营销的人。” 叶轻鹤望了一眼陆斯回空着的办公桌,语调近乎于哀愁,却转移了话题,“关于电视剧枪手这个事儿,你们怎么看?” “我们刚还在聊这个。”夏颜站起身,伸了下懒腰,她得去交关于杨修迹的相关材料了,手里拿着文件道:“我先过去一下啊。” “去吧。”林漫和轻鹤点点头。 林漫将桌子上杨修迹的签名收了起来,回答着轻鹤的问题,“对我来讲,枪手这种事情还蛮难以接受的。” “比如很喜欢一个歌星的声音,结果发现他都是假唱,那我真的会觉得自己被骗得好惨。”林漫靠在了椅背上,“那种欺骗感会很不舒服吧。” “嗯。”轻鹤眸光踌躇片刻,手掌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揉搓,最终对林漫道:“今天下班我给你一箱东西,你回家看看吧。” “什么东西?” 有种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的想法,轻鹤打了个响指道:“斯回写过的文章,你了解了解他。” “好啊。”林漫正愁没地儿能探询到他呢。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果然不出金薇姐所料,二台那边关于电视剧的新闻一条接着一条,穷追不舍的追着打,他们台除了道歉外相关部门还得时刻关注事情发酵程度,考虑停播问题。 金薇姐恨铁不成钢但也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照着原计划播《南城事,南城人》,就是节目被压的水花太小,基本没了热度。 没人看自己贡献贡献点击率,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林漫和陆斯回走楼梯下去回办公楼层,但午休时间还多,林漫就往台阶上铺了两张A4纸。 “看一看我们的劳动成果呀。”林漫拉着他坐了下来,声音里不自觉地撒娇。 “不冰么?”陆斯回皱着眉看她说坐就坐。 “不。”林漫打开手机,“大夏天的。”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他比她略高的、不同于她的体温随即传导至她身上,让她的腿部有着细微地异动。 陆斯回双腿敞开弯折在台阶上,他拿着手机的左手放在他右腿膝盖上,可以更偏向她的方向却故意没有,这样一来,林漫探着的身子离他更近了。 视频播放着,在阴阴凉凉的楼道里回响着声音,他基本没看,光低着头看她了。 “真好。”视频快播到最后,准备滚动工作人员姓名字幕,林漫直起身,却撞到了她背后他的肩膀。 要往右移开一些,却被他空着的右手一把按在了她的腰侧,他手掌的灼热隔着她一层薄薄的衬衫,迅速渗透弥漫至她的全身。 “哪儿好了?”陆斯回眼神里的爱欲比声音里还要赤裸。 林漫慌着神扭动了下,可她的扭动适得其反,他握在她腰侧的手反而更紧了几分,肿胀的欲望让他抑塞难耐,又怕吓到她。 低下头在她的颈窝处,柔声说了句,“就这么待会儿,好么。” 有什么一触即发,他的嗓音在恳求又有些强势,“在我犯浑之前,别动。” 林漫整个人濒临于绽放前的收缩,他在她腰侧处若有若无的摩挲让她燥热,团握了握手指,想凶他一句可声音却太亲昵,“你也别动呀。” 闻言,陆斯回就疏朗地笑了一声,答应她,“好,我不动。” 不动却正中他下怀,他依旧揽着她,平复着情欲。 他在等什么呢... 林漫思考着他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想着便渐渐有些无聊,觉得这跟玩儿123木头人好像,盯着手机屏幕上视频最后的字幕滚动完。 “嗯?”林漫拿过了手机,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点,又看了一遍,“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没有吗?”陆斯回心不在焉地敷衍着问了句。 “对呀,没有。”林漫举起手机让他看,“不应该啊,交材料前我检查核对了三四遍呢。” “可能中间哪个环节疏忽了吧。”陆斯回淡淡地道。 “这也太疏忽了。”林漫站起身,“我要去找一下他们。” 陆斯回一把将她拉住,也站了起来,“今儿台里事儿多,一个名字不影响的,下次再说吧。” 台里今日确实都火急火燎的,但林漫还是有些不情愿,纠结了半晌道:“那下次我一定要检查好几遍,然后全程盯着他们制作。” 陆斯回轻淡柔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上着台阶回。 他在等......等他名字可以重新出现的那一天。 晚上下班前,御金店给打来了电话,镯子修好了,让他随时来拿,陆斯回告林漫今晚他家里有事儿,就不回小院儿了。他计划着取完镯子,然后去医院陪母亲和阿莱一晚。 林漫和轻鹤跟他在电视台门口告别后,轻鹤从车后拿出了一箱子,抱着跟她走回了家。 “迷舟这次准备待多久?”林漫接过箱子放在了书桌上,他非帮她送回来。 “这次长,两个月左右。”轻鹤也不打算久留,准备去跟迷舟看电影,瞟了眼那个箱子交代道:“今晚要是有什么事找我,随时联系我。” “好。”林漫觉得他这话怪怪的,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分卷阅读96 似的。 轻鹤走后,林漫先对付着吃了口饭,又接着做家务打扫卫生,里里外外收拾干净的时候都晚上九点多了,累得她腰酸背痛。 院儿里黑漆漆的,才听着刮起了大风,就收到了陆斯回的微信。 陆斯回:关好窗户,夜里预告暴雨。 窗户前的洗碗布都快被吹下来了,林漫赶紧跑过去锁好了窗户,回来窝在黄色小沙发上,只开了盏落地灯,想幸亏自己没洗衣服,不然雨给再浇一遍。 林漫:关好啦。 陆斯回:害怕婆婆文;二三、零二、零六、九四、三零吗? 林漫喜欢他每次回复都很快:不啊。 打完又发了一句:你明早回来吗?还是直接去台里? 陆斯回:回家见你。 林漫在沙发上躺着,看到这条消息,侧着脸把头埋在了一堆靠垫里好久,差点没把自己闷得气儿不顺了,才回复:那我等你。 她半天没发消息,陆斯回不在她身旁却跟看着她一样:这么容易害羞,往后怎么办? 林漫口里倔地嚷着“谁要跟你以后啊”,觉得他坏透了,打算不理这人了,回复:再见! 陆斯回在那边浅笑了下,回复:嗯,再见。 觉着这手机特别烫,林漫看完消息就把它扔在了茶几上,拍了拍她发热的脸颊,起来把轻鹤给她的箱子抱了过来。 一打开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一张张手稿,林漫随意地抽出来一份。她突然发觉自己认识陆斯回这么久以来,从来没见他拿过笔写过字,甚至去他家里参观那天,他的书桌上也没有一支笔。 她手里这份手稿的封面上写着“瘗玉埋香”四个字,在她翻看封面的同时,刺目豁亮的闪电划破夜空,明光映入家中,宛若要将她手中的纸张燃烧而起。 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来,林漫嘴里念着“瘗玉埋香”望了眼窗外,又将目光放回文章上,只沿着他坚劲酣畅的字迹读了两行,她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模一样,怎么会一模一样? 暴雨将至,雷声跌宕。 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翻向最后一页,手掌胳膊自发性地颤抖,纸张贴连锋利,割破了她的指尖,她慌急不稳地搓开最后一页,视线直奔署名。 毫无二致、毫无二致,怎么可能? 雨水瓢泼,如石子般撞击在窗户上。 她跑向床底,膝盖蹭磕在了柜角处,擦伤变红,她直接跪在地上,一手拖拽出她视若珍宝的纸箱。 这些文章她皆看过数百遍,几秒间就找到了写《瘗玉埋香》的那期报刊,她举起两份纸张,视线左右交移。 一字不差,为什么一字不差? 骤雨狂风,雨声似枪声。 反身奔向沙发处,她的胸腔被沉石哽住,她一概不顾地将轻鹤给她的整箱文章倾倒而出,纸张流泼,散满整个客厅地面,她仓皇地翻找到写有《隐楼》第一章、《隐楼》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等等等等的手稿。 每字每句、每字每句,都在锉磨着她的意志。 狼藉凌乱,疾雨啜泣,她的眼泪同疾雨一同啜泣。 整晚,她瘫软地蹲在那一张张心血中,抚摸过一页又一页,有些页被火烧掉一半,焦灰色的边缘破旧发脆,有些页字迹漫漶模糊,分不清是水滴还是他的泪。 她无法接受,她抽泣着撑着地板抓过手机,拨打通叶轻鹤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时,时间要比叶轻鹤揣测的晚,他接起了电话,“喂。” 林漫按压着散乱的头发,痛苦的眼神望着每一张摊展开手稿的署名处,“你告诉我。” 喉咙颤抖不已,她差点就不想再问下去。 “陆斯回,是不是斯恛?” 叶轻鹤“如意”地点燃了那根导火索,静默几秒后,他沉重地肯定道:“他是。” “他是《大学刊》专栏的撰稿人斯恛。” “他是《隐楼》的作者斯恛。” “他是不能开口的枪手。” 闻声,林漫心痛地闭上了双眼。 【“你的笔名叫什么?” “轻舟。” “你呢?”林漫问坐在斜面的陆斯回。 “斯回。” “取名字后两字啊。” 那时陆斯回被夏颜打断的后半句话是: “生于斯、长于斯的斯,恛慌的恛。”】 —————— 可算是写到这个情节了,先前和大家在评论区交流时,我每次都想点头如捣蒜地回复:“对对对!就是你这样想的!”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和新看这本的读者,这本上编推了,感动到想要哭泣TT,我也好怀恋和大家在留言区开心聊天的时候,可现在我成天从早7点工作到凌晨3点左右,我再爱工作也有点扛不住了,希望能快点结束! 再次感谢筝筝捉虫,我还检查了好几遍....惭愧TT 上编推就不能浪费,再次墙裂推荐,大家快去看阿喃太太的超好看的《共振》和《吻她》呀!我文案可以直达!并且阿喃好像也快开新文啦,大家持续关注呀!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到,爱你们。 最后依旧, 分卷阅读97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 第二四章 卑劣枪手(下) 第二四章 卑劣枪手(下) 昨夜风吹雨打一整晚,将原本就不怎么强壮的樱桃树糟蹋得够呛,树旁边的水池子里漂着零七八碎的残叶。 天还没亮,不到凌晨五点,陆斯回就回到了家中。一进院儿看见此番此景,就搬来了梯子支在了樱桃树下,他还记挂着要为林漫熬樱桃酱。 他站在梯子上,一手拿着竹编筐,看着一串串滴着水的红樱桃,听见了林漫走来的声响,回头问道:“怎么起这么早,要晨跑吗?” 空气潮湿,天雾蒙蒙的,林漫抱紧自己的胳膊,站在离樱桃树一定的距离,仰头望着他。 一夜未眠,她问着陆斯回问题的声音有些干裂,“你知道《隐楼》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吗?” 陆斯回背着身摘樱桃的手稍停顿了一下,他的喉结翻滚吞咽,手上的动作又很快恢复流畅,没有回话。 “讲了一个替身的故事。”林漫向前走了几步,绿草掠过她的脚踝,上面遗留的雨滴沾湿她的脚腕,“自古贵族便有豢养替身的习气,为的是当权谋斗争危急到自身性命时,这些替身能使其脱于困境。” 少许树枝已被打折,内里浅棕色的枝芯裸露在外,垂挂着的幽绿树叶覆着水光。陆斯回的手在枝叶之间往来穿梭,手腕处翻卷而起的衬衫上出现了道道湿痕。 “凡替身者一生都在为他人而活,皆无姓名,替苦、替离、替爱、替死,就算死去时已血流肉绽也要被再次毁尸灭迹。” 林漫盯着他的背影,他将摘下的樱桃扔于竹编筐内,樱桃落在竹编上发出噗通的闷响,又贴着竹编弧度来回滚转。 她继续缓缓地道:“可《隐楼》不同。《隐楼》里的主人公对日复一日的机谋权术、明枪暗箭深感厌倦腻烦。他听闻有隐楼于世,藏于深山幽谷,其内有穷困疾苦之人,也有达官显宦,皆在贩卖交换自己的人生。” “所有人在隐楼里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他人的替身,好像这样才是真正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树根处的黑润泥土舔着遭遇了利雨袭击的熟樱桃,部分已经发褐糜烂,露核的半颗果肉在流着鲜红的汁水,她更向前踏了几步。 “只是在成功交换人生之前,要经历关关考验,付出巨大代价,认清自己是否敢于割舍,毁容再易容,这一切都让许多人半途而废。” “但主人公还是坚持那么做下去。”林漫走至水池旁,凝视着他的侧脸,“故事的最后停留在他真的完全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停留在他成为了替身的第一天。” 竹编筐快要被装满,陆斯回仍然面无表情地、机械地重复着掰折樱桃枝的动作。 “我不知道他成为所谓的替身后,是从此潇洒畅意而活,还是发觉自己依旧身处洪流之中。”林漫初看这个故事时,被主人公执着挣脱命运束缚的念想所触动,可如今她不懂该怎么理解了。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斯恛。” 比起她刚才发出的每个字音,她所说出的最后两字虽微不可闻,但其中多含有了一种确认的音调。陆斯回听得出来,她所问的,是过去那个握着笔的斯恛。 他拽着最后一串樱桃的力度增大,枝叶动摇,雨水乱坠,薅扯下来的樱桃损伤,糖浆迸出溅在他的手上,手掌温度又将其变得黏腻。 陆斯回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后,才从梯子上下来,与她视线相撞,她的眼眸中是他曾预见到过的失望。 “你知道结局吗,斯恛。”她又问了他一遍。 陆斯回将盛满樱桃的竹编筐放在了水池折角处,他拧开水龙头,弯下腰将手上的糖分洗去。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掺在流水声中,并未有意欺瞒她,而是与她相同,他不知结局该何去何从。 林漫从没觉得过夏天的早晨会这么冰凉,从脚心凉到头颅,寒意不留分寸地布满她手指的每一个末梢。 “连你也不知道...”她青白的嘴唇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我却相信了这么久。” 她相信他笔下的那个人物真的冲破了桎梏,这给予了她精神动力,她舍弃掉她原本安稳的生活,她勇敢了一些追寻自己心中所想,而此刻好像一切又被推翻。 不仅如此,更甚的是,林漫心里因斯恛这个人而建立的青山高楼,灯塔明月在昨晚瓦解、崩塌、粉碎。身处新闻行业,没人比他们更在乎手中的笔。 陆斯回的瞳孔颤动,微握的手指还在滴着冰水珠,目光不愿落在她直视他灵魂的眼睛里。他看见了她的膝盖处的擦伤,低声说了句,“我去拿药。” “为什么要那么做啊?”她执拗地问着他。 为什么要回避,为什么要抹去自己的名字,为什么要做枪手,为什么要以枪手这样残忍的方式摧毁那个笔直心正的你? 陆斯回的神情变得淡漠阴郁,他越过了林漫朝家的方向走。 她不要再一带而过,她要他撕裂假面。 “轻鹤今日问我为什么要做新闻撰稿人。”她骤然说道。 陆斯回一时不解,脚步停 分卷阅读98 了下来。 “我想了很久,却没有确切而肯定的答案。” 林漫站在陆斯回身后,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像在背诵课文。 “但或许是因为: 总要有星光照耀黑空。” 她的声音夹杂着凉风传了过去,陆斯回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脊背霎时间变得僵硬,向前走的脚步像是卡了壳。 “总要有路灯点亮长夜。”林漫的声音提高了些,跟在他背后,踩在他留下的看不见的脚印上。 她字字不差地背着他曾在2016年7月6日凌晨写下的语句。 “没有光,我们便点燃自己, 没有声,我们便站出呐喊。” 林漫的音量变得更大、更亮,犹如要让全世界听到。 凌晨五点的城市被黑与白交织的柔光笼遮。她倏然认为,陆斯回的背影是在绝望地宣告,就算全世界都听见了,他也不会听到。 “总要有人去做, 总要有人去做。 那为什么不是我们?” 话音刚落,陆斯回却猛地停下来脚步,在林漫差点要撞在他脊背上时,他转身迅速伸手握住了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陆斯回冰冷地道。他的眼神、表情、声音以及相隔她的那十几厘米的距离都冷漠到让人打颤。 他没再看林漫一眼,说完就回身继续往前走。 林漫不在乎他们前几日温暖亲近的关系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钟内跌到了冰点,她快步走上前,并肩走在他的右侧。 “轻鹤今日问我为什么要做新闻撰稿人。”林漫左倾着身体望着他的漠然,语调急促地接着背下去。 背下去他获得最佳新闻撰稿人时,未来得及说的后半段话。 “我们的笔要为不能说话的人发声。” 她的焦灼让脱口的话有些打绕不清,而那些背出的一个个词语,他曾写下过的一行行文字像是无形的钩索,抛向他,企图拉住他。 “我们的笔要给不敢说话的人勇气。” 陆斯回不想再听下去,目不斜视,加快了步伐,躲闪向他抛来的一条条钩索。 “我们的笔要去揭开层层丑陋面具。” 林漫努力跟着他的脚步,眼眶泛红,开始喘息。陆斯回拳头握紧,走的速度更快,身旁风声呼啸,可钩索的铁链还是随着林漫的一句句话,狠狠鞭打在了他皮肤上。 就在他要甩开距离的那一刻,林漫却伸出手去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死死地拉住了他。 乍然停速,两人砰地撞击在一起,隔着一层薄汗的皮肤冰凉,被包裹着的骨骼相撞,发出沉闷响声。 林漫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走到他面前想要与他对视,大口呼吸着,心脏咚咚咚地快要跳了出来。 “我们的笔要把不透明的黑箱砸破。 我们的笔是为了有更多的笔存在!” 她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握着他,甚至在他胳膊上留下了红痕也不肯松手。 “因为我们相信,野火总能燎原。” 终于,她的声音难以掩盖地开始颤抖。 天际转瞬间发白,启明星逐渐隐落,静谧的世界马上就要喧嚣。可在这之前,陆斯回,拜托你听到那个过去的自己好不好? “你说完了吗?”陆斯回挣开林漫的手,眼神锋锐无情。 林漫哽咽却强撑着,她心如刀割,口无遮拦,“人言为信,你怎么能背弃你的新闻理想?” “你怎么能丢弃你的所言所思?” “你为什么要隐藏才能,为什么不做真正的自己?” 太阳升起,暴雨后的烈日烘烤着大地,陆斯回面色浮现愠怒,口吻绝情冷淡地对她道:“要我回答你这个问题,是吗?” 她点点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 “好。”陆斯回突然拉起林漫的手腕,冒然走近她的房间,让她慌乱失措。 既然无可避免,就让我们针锋相对,举刀对峙,就让我们戳穿彼此,陷入难堪境地。 陆斯回走至冰箱前,松开她的手。他上半身下压,双手撑在她腰部两侧的厨台棱边。林漫面对着他,身体后倾,背部抵在台面上,强烈的压迫感将她环绕。她不知道陆斯回下一步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 他挑眉盯着她,不容她视线游离,“你一再停留于那扇橱窗前,看着那件红裙却从不走进那家商店。” “即使你手腕处已经空无一物了三年,你不安时却依然会去找寻寄托。” “你交友小心谨慎,边界重重。” 陆斯回渐渐下压,越来越贴近她,他们的腿部隔着衣物相抵,气氛白热化,他反问道:“难道你真的相信一个算命先生给你框住的这些条条框框?” “别扯了,林漫。”陆斯回薄情地嗤笑了一声,“你根本不相信。” 轮到她坐立难安,心惊胆战,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扣住了手腕,“一切都是因为你胆怯。” 陆斯回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可憎可恶,但他还是不留情面地揭着她内心伤疤,“你害怕未知,你顺从。你扮演着别人口中的“乖女生”,不是信命,而是在不断迎合他人对你的期待。” “你长久的 分卷阅读99 伪装让你自己都无法确定,什么才是真实。”陆斯回说完松开扣着她的手,直起身来。 他转身打开了那台绿色的冰箱门,加以验证,“所以,你买了这么多包烟,这么多瓶酒,却从未点燃或饮下,你让鲜红的玫瑰在冷藏中凋零。” 冷气的寒烟飘散了出来,那一层满满的酒水,一包包香烟,崭新整齐地被林漫摆放在冰箱里。她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衣服被他一件件剥落,一丝不挂,内心的隐秘被剖开,那种羞耻感弥散至全身,她离开台面,只想要立刻关住那个冰箱门。 “我讨厌你。”林漫咬着下唇,找不到任何适合的词去表达她的暗怨。 门口处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听到了叶轻鹤的声音,“这樱桃怎么放水池那儿不管了?” 一进门叶轻鹤就瞧见了两人对峙的眼神,他抱着樱桃站停。 陆斯回依旧与她目光相对,倘若她有任何掩饰都会在即刻间暴露无遗,他用着破败地嗓音最后问下:“现在,我想问你。” “你为什么不做真实的你?” 谁都无法用三言两语来回答这个问题,林漫抬起手臂,重重地关上冰箱门,一刻不想再待,跑出了家门。 “林漫!”叶轻鹤随即喊了一声,又皱着眉看向站在原地的陆斯回,放下了樱桃,责怪地叹着气说了句“你啊”,就追了出去。 透过窗户,陆斯回望着林漫远走的背影,单薄的背影,他的耳畔不断回响起她的声音。 或许吧,或许。 或许如今的陆斯回真的再也听不到过去的自己,可他无声又寥寂的世界里从此有了她的声音。 “林漫!”叶轻鹤没跑几步就追上了快步走在前面的林漫,拦住了她,立即道:“我代斯回先向你道歉,他也会马上就向你道歉。” 聒噪的蝉鸣声响起,从树枝上倾洒而下,喋喋不休,晃眼的阳光铺在了她的长发上,染成了她喜欢的金色,她轻声开口道:“我讨厌他。” 叶轻鹤侧了侧身,“我知道,他性格强硬,刚他说话可能没轻重。” “可是,他说的都对啊......”林漫一直未平静下来的情绪波澜起伏,“我讨厌他轻易看透我的一切,看透我逃避生活的小伎俩。我明明自己都做不到,还在大言不惭地质问他,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林漫失神地道:“他说的一点没错,我不敢推翻曾构建的所有,我习惯粉饰,维持表面平和。其实我内心明明知道该怎么做的,可我一直不去踏出那一步。” 凭心而问,当林漫第一次搜索他姓名却一无所获时,当她在口中一遍遍念出他的名字时,当她望着他凄凉地站在祈福树下时,她早已疑窦丛生,她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直接问他为何入狱,问他知不知道斯恛这个名字,她都没有。 她绕道而行,生怕直面冲突,一向如此。 “我讨厌他。 却又对他如此着迷。” 叶轻鹤明白林漫说的每一句话,他听到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高气温让她的脸热红,“轻鹤,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林漫顿了顿,“我的心里有一扇窗户。” 汗水沿着她的颈部流了下去,“但我却不敢打开它。” “我害怕打开它以后,窗外不是我期待的风景,我害怕窗外或许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 “只要不打开这扇窗户,就还有退路,就算现在过得糟糕我也可以安慰自己。”林漫将心中的话终于倒出,压在心里的沉石被抽走,她肩膀下沉,潸然而笑,“我很懦弱,对吧?” 她隔着泪水抬起头,看到叶轻鹤吐出一口气,环看了一圈周边后,真诚地望着她说,“可谁又不是呢?” 他一字一句地道:“林漫,谁又不是呢?” 谁又不是呢...... 林漫向台里走去,叶轻鹤和她分开后,回去上二楼找陆斯回,一进门便看到他呆坐在沙发上,麻木地拿着刀去樱桃核。 “你心里有火,你也不能跟人家那么说话。”叶轻鹤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骂,“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想让你好,得亏人脾气好,不然换个随便谁,你看人跟你急不急。” 他半天不吭声,让轻鹤着急,“嗯?跟你说话呢!” “我会找个机会向她道歉。”陆斯回放下刀,双手交叉支在腿上,“你为什么要给她我以前写过的手稿?” 叶轻鹤没好气地回,“不能给?那些稿子我当年费老半天劲从垃圾桶捡回来,我想给谁给谁。” 三年前,陆斯回入狱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他曾写下的手稿全部投入了一个铁桶中,准备一把火烧了,被叶轻鹤拦了下来。 “你给她这些做什么?”陆斯回站了起来,“还有,你急什么?” 叶轻鹤烦躁地点了根烟,单手搭在胯部处,“你以为我闲的?我不想你一个人生扛。找到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多难,你知不知道你在监狱那三年,我一个人有多难熬?” “我不会一个人啊,你会一直在。”陆斯回走至酒架前。 “少跟这儿绑架我啊,那我要是有一天不在了呢?”叶轻鹤吐出烟雾,“指不定哪天我就 分卷阅读100 和迷舟去环游世界了,谁还管你。” 叶轻鹤看他拿出杯子,开了一瓶红酒,“你在怕什么?” “嗯?” ?“你每次心里紧张或恐惧时,才会喝红酒。”叶轻鹤示意了下他手里的酒杯。 陆斯回拿着酒杯走过去,喝了一口,没有香醇的味道只有涩,“轻鹤。” “我...”他的声音嘶哑,“在监狱里我每写《隐楼》一个字,都会听到一种声音。” “每写一个字,我的脊梁就在一寸寸地断裂。”陆斯回张口艰难地说道:“那是我脊梁溃碎的声音。” 痛心如焚,泪水一下就充溢在了叶轻鹤的眼眶中。三年前四台台长看中了陆斯回的文采,为了满足其儿子从小的文学“梦想”,与陆斯回达成了协议。只要他所写文章能有所成绩,就给他一个重新无名进入新闻行业工作的机会。 “我的手上染了血。”陆斯回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掌,“我要如何洗干净?” “我如釜底游鱼,我曾经的一切都已荡然无存。”陆斯回胸腔震荡烧灼,眼眸忍泪,“我还怎么拿起笔来,写新闻稿。” “我本铁骨铮铮,一身傲骨,却只能依靠行卑污苟贱之事,才能重返我倾注所有热情的新闻业内。”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让我以何去面对她?”陆斯回含泪的眼神,望向窗外不知为何折返而归的林漫。 他是在惧怯。 他心中那扇封锁已久被遗忘的窗户,藏在黑暗中的窗户,落满灰尘的窗户有天被蓦然叩响了。 他知道叩响这扇窗户的那个人就是她,可他畏怯她会失望,也不愿她被卷入漩涡之中。 陆斯回伫立在窗户旁,支撑着身体,他力竭残破...... 是否要用一千次的死亡, 才能够换来一次机会。 我会不顾一切打开, 打开这扇窗户。 探出身去, 去吻你。 —————— 是我最近工作多太敏感了吗?怎么还写哭了。 不知道有没有读者记得斯回出狱时就把钢笔扔了,好像在第二章。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到,爱你们。 记得投珠或留言,感激不尽,下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