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里糖》 分卷阅读1 《药里糖》作者:银烛鸢尾 文案 认识黎岸那年,南霁正值好年华。 破烂学校里的不羁少女,偏偏有张天真纯净的脸,美得惊心动魄。 她想要寻个靠山,他图她有趣有才,所以她变成了他的调酒师。 但她猜不透,也捂不暖他。 “小黎总,等我长大了,你会……” “不会。” 她本就不该认真。 * 黎岸一直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可偏偏有双温柔含情的眼,令无数女人神魂颠倒。 他只当那女孩是战利品,只要他点头,她会永远跟着他。 直到他终于越陷越深,南霁却放了手。 暴雨倾盆的夜里,她拎着裙摆,转身登上豪车,骄傲优雅,潇洒决绝。 她接手滔天财富,建立自己的品牌,在事业中呼风唤雨,追求者不计其数。 也终于让他在感情里,溃不成军。 “黎岸,你输了。” 是,他输了,他失去了曾经那么喜欢自己的小姑娘。 但这辈子输给她,他也认了。 因为值得。 ——你是我残酷无章的生命里,仅存的一丝甜意,我情愿为你,一败涂地。 孤舟离岸,情深难寄。 【聪明桀骜小美人清冷阴狠大少爷】 PS:男主不渣,女主不作,但确实有点虐男主,介意者建议绕道。 一句话简介:她是他的药,也是他的糖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霁 ┃ 配角:黎岸 ┃ 其它: ==================== 001 九月,照城。 气候已至初秋,但盛夏的余温尚未完全褪去,阳光灼灼照在庆华中学的教学楼,连破旧的楼顶也泛起金光。 南霁站在走廊窗前,强烈的光线令她微微眯起眼睛,她转过头去,看向面前的班主任。 班主任刘萍是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梳大背头,黑框眼镜,讲话阴阳怪气。 “南霁,听说你上午又收到外班的情书了,前两天还有高三男生送花送礼物给你?” 什么“听说”,无非是又有人打小报告了而已。 就该把她们舌头割下来。 南霁懒洋洋地点头:“没错。” 回答得很简洁干脆。 刘萍质问:“看着挺乖的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自尊自爱,你打算把全校都搞得乌烟瘴气吗?” “您确定,咱们学校是因为我才乌烟瘴气的?” “……什么?” 南霁抬手遮住窗外的阳光,面无表情:“刘老师,咱们学校是个什么德性,您比我更清楚——说起来,我还算拉高平均分了。” 她这话也不是夸张,庆华中学的平均成绩,在整座照城都是垫底的,这里盛产差生学渣和无赖地痞,早就破烂得不能再破烂了。 那些吹着口哨追求她的男生,平时玩闹惯了,看见个漂亮的就想上,没一个好东西。 情书撕了,花她扔了,礼物退回去了,但最后这些烂摊子,还得她来收拾。 谁让这位自诩对学生负责的班主任,硬的不敢欺负,只爱挑软柿子捏。 她可不是软柿子。 “你知道你的行为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吗?”刘萍讽刺,“你是把学校当成了社交场所,准备给自己钓个金龟婿?” “您言重了,咱们学校哪里有金龟,都是草龟。” “你什么态度!是不是非得请你家长来管教管教你?” 南霁漫不经心,轻笑一声:“行啊,要是您能请得来的话。” 她插着口袋转身,也没理会刘萍如何在后面气恼斥责,自顾自走回了教室。 无理取闹的老女人,她懒得计较。 闺蜜狄瑟瑟正低头玩手机,见她回来,赶紧一把扯住她衣角。 “阿霁,你姐李晨曦参加学校的设计赛了,你知道吗?” “她不是我姐,我没兴趣。” 狄瑟瑟认真补充:“你没兴趣也要有兴趣一下,我刚看了庆华中学入围的前三名设计图,李晨曦是全校第一。” “所以呢?” “可她那张设计图,好像是你的,我见过。” “……” 南霁收拾书桌的动作一顿,她沉默半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嗯,那的确是上次她来了灵感,随手画的一张礼服设计图。 这张图完全照搬,连腰带蝴蝶结上的小细节,都Copy得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个颜色。 她瞬间冷脸,磨了一回牙,用力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狄瑟瑟:“劳驾,那好像是我的手机……” * 一般来说,南霁白天上学 分卷阅读2 ,每逢周六日的晚上,就去城西的风暴酒吧打工,兼职调酒师赚点零花钱。 今天是周五,鉴于不想回自己那个令人厌恶的家,她直接去了酒吧,打算随便找点活儿干。 风暴酒吧是城西的娱乐一条街上,人气最高的Bar,这里常年邀请知名乐队驻场,号称以乐会友,给予顾客最极致的享受。 当然,这里盈利的主要项目,除了点歌,还有价值不菲的酒水。 而酒水的销售,就要靠那些漂亮多情的卖酒女郎。 南霁不负责卖酒,她的工作是在吧台调酒,拜已故母亲所赐,她的调酒水平很好,什么花样儿都能调出来。 正好今晚客人多,老板见她来挺高兴,催促她赶紧上岗,说7号包厢的客人,点名要一杯“雁南飞”。 雁南飞,是酒单上新加的一种酒,除了南霁,没人会调。 “南霁!” 岂料一杯酒刚刚调好,老板就又匆匆出现,他敲着吧台,示意她跟自己走。 南霁疑惑:“什么事这么急?” “刚你路过4号包厢时,被里面的客人看见了。”老板低声道,“他想见见你。” “……不去,我不卖酒,也不会喝酒。” 老板有点着急:“那可是咱们酒吧的钻石VIP,餐饮公司的老总,谁得罪得起?” 南霁看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不去。” “我也没让你陪他玩,就进去说两句话,大不了我给你涨工资,以后你一个小时100行不行?” 毕竟她调酒的手艺确实比其他人优秀,很受顾客欢迎,这个价钱也不贵。 她每晚在这调三个小时的酒,能挣300块,对别人来说不多,可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南霁稍稍有些动摇,她问:“能先预支两千块吗?我最近想买点急用的东西。” 老板爽快答应:“没问题!你先去趟4号包厢,之后什么事都好商量!” “……行。” * 不过4号包厢的那位VIP老总,可不是说两句话就能打发的。 对方借酒装疯,抓住南霁的手就不肯放,一个劲儿地摸来摸去,油腻的脸笑出沟壑分明的鱼尾纹,还惦记着掀起她工作服的裙子。 “我就说么,这小丫头比那些卖酒的都好看,我就喜欢这种长相清纯的学生妹,特干净。” 周围一群拍马屁的下属,纷纷点头,夸他有眼光。 南霁强行耐着性子,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刘总,您别这样,我是调酒师,不卖酒也不陪酒的。” “你来酒吧打工,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刘总笑嘻嘻的,“别怕,我给你钱,保准比你调酒多多了。” “对不起刘总,不是钱的问题,我还未成年。” “没关系,十六七岁和十八岁差不多,我也不介意。” 眼看着刘总满嘴喷着酒气,手上发力,要把她往自己怀里扯,南霁急中生智。 她说:“您稍等,我先把酒给您满上。” 刘总很满意她的乖巧,力道松了一点,任由她拿起酒瓶,给自己杯中斟满。 南霁手腕一歪,装作不小心的,把酒全都洒在了他的裤子上。 刘总猛地低头,周围那几个男人也是一愣,有人当场斥责:“会不会倒酒啊!” “抱歉抱歉!”她一迭声道歉,脚步却在往外挪,“我这就去拿东西给您擦干净!” 说完,她飞快转身逃出了包厢。 听得刘总在后面喊:“艹!把那小丫头片子抓回来!” 南霁跑过走廊,听后面吵吵嚷嚷的,估计是要找她算账。 今晚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跟李家闹掰,工作也要丢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张环顾四周,见无路可走,索性剑走偏锋,果断拐进了距离最近的…… 男洗手间。 先藏几分钟,等人去别处了,她就可以从后门离开。 至于工资,不要就先不要了,人身安全比较重要。 谁知她刚刚准备以最快速度冲进男洗手间,冷不防眼前一黑,竟迎面撞在了一人身上。 对方少说也得一米八五,她的额头撞在他胸前,被他的衬衫扣子磕得生疼。 绿茶与白檀木的混合香气,沉稳含蓄,与这座纸醉金迷的酒吧格格不入。 南霁本能地吸了一口气,她喜欢这味道。 然后她抬起头,正迎上一双温存含情的眼睛。 “……” 那年轻男人的衬衫领口有金梅刺绣,很眼熟,似乎是奢侈品牌Cerline的限定款;他的身材颀长挺拔,用的香水淡而好闻,一看就是讲究人。 他迅速抬手,抵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与自己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的手白皙修长,生得极好看。 南霁顺着这只手往上看,目光掠过对方性感的喉结与精致的下颌,最后看清 分卷阅读3 了他的正脸。 她从未见过这么俊秀的男人,皮肤冷白,薄唇血色很浅,却又不显病态,只显得清冷矜贵。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眼底墨色含光,莫名就有种温存多情的错觉。 就算放在古代,八成也是个世家公子。 她出了几秒钟的神,挡着路一直没让开,那男人朝她脸上一瞥,没说半句话,只放下手,平静准备绕过她离开。 偏偏这时,刘总已经带人追了过来,气势汹汹的。 “找着那丫头了!” “……” 南霁没办法,跑是跑不了了,只能病急乱投医,索性一把拽住了面前男人的衣角。 男人脚步一顿,冷冷地转头看她。 那么温柔的一双眼睛,盯起人来,居然令她背脊都生出了凉意。 他用一根手指,轻而易举推开了她的手,并掸了掸衣服。 南霁看出来了,这位爷有洁癖,嫌她脏呢。 但她一向能屈能伸,当即放软声音,急切求助。 “先生,能帮帮我吗?那个人他……他想侵.犯我。” 男人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他冷淡移开了视线。 “找你的老板,或者报警。” 他的声线低沉悦耳,可说出的话却毫无怜悯,南霁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刘总已经大步流星靠近,直接越过年轻男人,醉醺醺就要来扯她的衣领。 “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跟老子耍花招了?” 刘总肥厚的手掌上,还沾着未干的酒渍,因此在伸出手去抓南霁的时候,也在年轻男人的衬衫上,蹭了痕迹。 男人蹙眉,猛然钳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推。 南霁审时度势,迅速往男人的身后躲了躲。 刘总被推了个趔趄,当场火冒三丈。 “你他妈哪来的啊?老子看上的女人你也敢……” 骂声戛然而止,他终于认出了面前站的这人是谁,顿时酒醒,脑门开始渗冷汗。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方才的气焰熄灭,语气有点打颤。 “小……小黎总,您怎么来了?” 这位是黎岸,照城商业巨头黎清光之子,雳光集团少东家,今年24岁,业内尊称“小黎总”。 雳光靠煤矿发家,后主攻地产行业,二十余年间逐步发展成为集多产业于一体的综合性集团,势力越发强大。 黎清光在商场雷厉风行,黎岸也是不遑多让,父子俩均手段精而狠,在照城几乎无人敢惹。 “怎么。”黎岸唇角一勾,笑意未到眼底,声音却依旧柔和,“难道这风暴酒吧,就只有刘总能光顾,我不配来?” 刘总忙不迭摆手,脸上挂着讨好的讪笑:“哪能呢?能在这偶遇小黎总,是我的荣幸。” 黎岸慢条斯理地颔首,话尾略微拖长:“这样啊。” “当然当然。” “所以你挡了我的路,也是表达荣幸的一种方式?” “……” 刘总一抬头,发现南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趁机跑没影儿了。 他心中气恼,但毕竟还有理智,万一那丫头跟黎岸有点关系呢?自己就更不好收场了。 思及至此,他硬着头皮,客客气气朝黎岸一点头。 “那……小黎总,我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先告辞。” 说完示意身后那群人赶紧走,免得得罪这煞星,将来怎么倒霉的都不知道。 黎岸一向懒得理会这些牛头马面,也没多说,由着对方离开。 他立于原地,半晌垂眸,见地上躺着个小巧方正的钱包。 好像是刚才那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留下的。 碰巧这时助理魏森走过来,将一杯酒恭敬递给他,低声道:“小黎总,吧台那边送来的‘雁南飞’。” 黎岸淡然收回视线,接过了那只高脚酒杯。 酒杯里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蓝色、白色与紫色完美晕染分层,犹如梦幻星河。 他抬手,浅抿一口。 就是这一口,酒的味道流连唇齿之间,熟悉至极。 他沉默片刻,眼底有光一瞬锐利,随即墨色愈发深沉。 “魏森,把老板叫来。” 魏森正在研究刚捡起的钱包,闻言一愣:“好的。” 两分钟后,老板一路小跑着赶来了,神色略显惶恐。 “小黎总,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黎岸握紧酒杯,言简意赅地回答,“我想见见调这杯酒的人。” 老板脸色微变,显然是有些为难:“这……不瞒您说,调酒的人,可能是见不了了。” “为什么?” “那小姑娘刚招惹了4号包厢的刘总。”老板叹了口气,“现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黎岸倏而眼神一冷。 分卷阅读4 他转身,瞥向魏森手里拿着的女式钱包。 “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书啦~温柔阴狠大少爷聪明桀骜小美人,男主不渣,女主不作,绝世甜文送给你~ ※※本书有存稿,不会断更,每晚21点更新,请放心入坑,不要养肥※※ 【前三天文下留言,说说看文感想,有红包掉落哈!小可爱们记得收藏,祝平安健康,多福多财~】 002 南霁趁着刘总认怂,总算顺利从酒吧逃了出来,她本来想用剩下的二百块钱,去附近买点东西吃。 结果一摸口袋,空空如也,钱包丢了。 “……” 不用说,绝对是刚才急中生乱,落在了风暴酒吧。 酒吧人来人往,很难说钱包还在不在那里,就算运气好被人捡到了,她也不敢再回去拿。 万一那个肥头大耳的刘总还没走怎么办?她就相当于撞枪口上。 无奈之下,她只能步行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养父李勇正站在门口抽烟,烟雾缭绕。 李勇那双色眯眯的三角眼,一盯住南霁就不舍得挪开。 他笑:“放学了?” “嗯。” 南霁绕过他进了门。 客厅里,养母赵红芳和姐姐李晨曦,正坐在桌前喝着刚煮好的银耳雪梨水。 说是养父母,其实她跟这夫妻俩,也只相处了三年。 唯一的交集,就是有张沙发可以给她住,偶尔有顿饭可以给她吃罢了。 “呦,南霁回来了?”赵红芳眼皮子一抬,很不走心地招呼,“你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下次记得早一些,否则我煮汤也不敢煮你那份。” 她随手斟了碗白开水,放在了南霁面前。 说什么胡话,反正从来也没煮过她那份。 南霁在桌前坐定,把碗往前一推。 “谢谢阿姨。” 赵红芳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明显的炫耀:“知道吗?你姐的设计图得了全校第一,就要送往全市参赛了,这可是件喜事!” 察觉到南霁投来的视线,李晨曦舀了一块雪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抬头。 南霁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噢,那还真是件大喜事。” 赵红芳连连点头:“可不是嘛!” “不过巧了,晨曦的那张礼服设计图,我电脑硬盘里,也有张一模一样的。” “……”李晨曦终于斜眼瞥过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抄袭你作品?” “我什么也没说,你也别急。”南霁慢条斯理回答,“但你的真实水平怎么样,心里总该有点数。” “我的水平比你好多了!” 李晨曦最沉不住气,当场拍了桌子。 “曦曦,跟妹妹客气点。”李勇掐了烟走过来,很自然把手搭在南霁肩膀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南霁,曦曦不懂事,别往心里去。不就是一幅破画吗?她拿去用就用了,回头叔叔补偿你。” 他身上烟味浓重,手指被烟油染得焦黄,总喜欢有意无意在她衣服上摩挲着。 南霁不动声色,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什么用就用了?那本来就是曦曦自己的作品,得奖也是曦曦的本事。”赵红芳显然不高兴,浓妆都盖不住锅底黑的表情,“南霁,你姐姐怎么招惹你了?你往她身上泼脏水,心里过得去吗?” 南霁纳闷反问:“实话实说,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了解曦曦,曦曦不会做这种事。” “对,谁能证明那张图是你原创?”李晨曦仗着有亲妈撑腰,格外的理直气壮,“我看你是嫉妒我得了全校第一,故意找茬吧?” 南霁淡淡地看着她,唇角微弯:“我可没有像你一样,把我的照片藏在课本里,用记号笔画个乱七八糟。” “……” “看来那不算嫉妒,顶多算是涂鸦爱好,对吧?” 李晨曦咬牙,反唇相讥:“我有什么可嫉妒你的?嫉妒你勾三搭四,把高三男生们搞了个遍?” 南霁恍然。 “噢,我知道了,高三那个叫霍晔的,你厚着脸皮追了他很久?”她冷笑着,“可霍晔前天刚给我送了花,他正眼不肯看你,你面子上挂不住,就来咬我了?” 李晨曦恼羞成怒,下意识提高音量:“霍晔他就不可能看得上你!玩玩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傻子都知道,你和你那狐狸精的妈一样,不是什么好货色!” 南霁脾气从来都不好,平时这家人明里暗里挤兑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得过且过也就算了。 但攻击到她已经去世的母亲身上,她是绝对不会忍的。 她手腕一倾,于是整碗白开水一滴没浪费,全都泼在了李晨曦的头上。 李晨曦尖叫一声,“腾”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分卷阅读5 赵红芳那副假惺惺的面具也撑不住了,登时气急败坏:“南霁!你干什么?!” 南霁把碗放下,表情很冷淡:“教她做人。” “我是她妈,用得着你来教?” “但看起来,阿姨您教得毫无效果,否则她的嘴也不至于这么脏。” 眼看着赵红芳不依不饶就要开骂,李晨曦甚至还打算与南霁撕扯,李勇赶紧过来拦住母女俩。 他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笑眯眯拉住南霁的手臂。 “乖,别生气,刚才是曦曦说错话,我替她给你道个歉。” 李晨曦难以置信:“爸!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是她先泼我水的!” “李勇!”赵红芳怒火上头,恶狠狠推了李勇一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当初你就打南倩主意,现在又开始琢磨她闺女了是吧?” 李勇脸色一沉:“臭婆娘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有本事你别动歪心思!曦曦说得没错,这姓南的娘俩没一个省油的灯,大的未婚先孕被抛弃,小的继承了狐媚基因,继续祸害别人家庭!” 南霁忽然甩开李勇的手,嫌弃地掸了掸衣袖。 她瞥向赵红芳:“你自己没本事看住老公,就拿条狗链把他拴起来,赖得着别人吗?” 赵红芳气得骂:“白眼狼,果然没爹的小野种就是不长良心!亏得我这三年供你吃穿供你学费,我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南霁端起桌上的水杯,作势要泼。 赵红芳警惕后退,顺便把李晨曦护住。 “……我妈当初给了你十万,一大半你都拿去添置首饰了,庆华的学费一年才三千,我也吃不了你几口饭,况且我还兼职——剩下的那些钱,足够你们全家添口棺材。” 说完这番话,南霁撂下水杯,拎了书包转身就走,没再理会赵红芳和李晨曦在身后骂骂咧咧。 这里她真是呆够了。 * 南霁的母亲叫南倩,曾经是个眉清目秀的美人,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但她没有名分,至死都背负着风言风语,说她是想傍上富贵人家未遂,最后还带了个拖油瓶。 所以南霁也有个标签,叫“来路不明的私生女”。 在南霁的记忆里,六岁以前,偶尔会有个男人来看望自己和母亲,但对方的样子,她记不得了。 六岁之后,她就随母亲搬离了阳城,定居照城。 南倩打零工,独自抚养南霁八年,直到在南霁十四岁那年去世,不得已将其托付给李勇和赵红芳夫妇,并把自己的十万积蓄,全给了赵红芳。 赵红芳算是南倩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南倩性子单纯和善,总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她觉得赵红芳会善待南霁。 但其实,南霁寄人篱下的这三年,受尽了钝刀子和软钉子,没有一天顺心过。 就连上高中这件事,依她的中考成绩,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但因为学费便宜,赵红芳硬是把她和自己的学渣女儿,一起塞进了庆华,美其名曰“姐妹作伴”。 她不认为自己欠了李氏夫妇什么人情,今晚彻底撕破脸,她反倒松了口气。 就算露宿街头,也比回去看那一家子垃圾要好得多。 ……可钱包丢了这件事,身无分文,终究是有些棘手。 好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她联系了闺蜜狄瑟瑟。 狄瑟瑟是单亲家庭,哥哥在外地上大学不回家,父亲又恰好出差了,所以暂时能收留她一晚上。 听完她的遭遇,狄瑟瑟愤怒一拍书桌,表情奶凶。 “我早就知道,你那个姓李的便宜姐姐不是好东西!” “她不是我姐,垃圾罢了。”南霁坐在旁边吸溜着牛奶,尖尖小牙用力咬着吸管,“但我没在考虑她,我考虑的是钱包的问题——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都在里面。” “身份证可以补办,学生证你去学工办,带张一寸照片,再填个表格就行了。” “唉。”南霁叹气,“钱包里还有二百块钱,我最后的生活费。” 酒吧的工作一丢,她连兼职来源都没了。 狄瑟瑟家境一般,手头也不宽裕,但姐妹有难,她肯定是义不容辞的。 “别担心,阿霁。”她一本正经道,“以后我的午饭分你一半。” “……谢谢啊。” “可过了今晚,你准备住哪?” “我打算搭个帐篷,睡桥洞底下。” “?” 两人正随便扯些没营养的话题,忽听手机铃声响起,把南霁吓一跳。 她回头望去,见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这都快午夜十二点了,恐怖来电吗?鬼故事吗? 狄瑟瑟抱着靠枕,往后一缩:“午夜凶铃?阿霁你别接了还是。” 然而直觉告诉南霁,她应该接。 所以她果断按下了接听键。 分卷阅读6 “你好,哪位?” 电话那边的男声很清朗,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好,请问是南小姐吗?你的钱包被我们老板捡到了。” 南霁警惕:“你们老板姓什么?” “……姓黎。”那男人很有耐心地解释,“他说,你们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 南霁的第一反应是:还好,不是姓刘的; 第二反应是:姓黎?今晚还有一面之缘? 脑海中,有双温柔含情的眼睛,一闪而过。 原来是那个被称为“小黎总”的年轻男人。 她迟疑道:“感谢小……小黎总,那他什么时候有空还我钱包呢?” 给她打来电话的是助理魏森,魏森半晌安静,似乎去询问黎岸的意见了,过会儿才重新开口。 “明天下午18点,蓝海购物中心。” “噢……” “请南小姐不要迟到。” * 转天傍晚,南霁离开了狄瑟瑟的家,按照约定,前往蓝海购物中心。 她当然是不敢迟到的,昨晚她就看出来了,这些有钱人大多脾气古怪,万一她迟到了,黎岸反悔不肯还钱包怎么办? 虽然那钱包里也就二百块钱,还有俩硬币。 可再怎么说,也还有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以及一张饭卡呢。 她用狄瑟瑟给的十块零钱,坐公交车到达目的地,又买了个巧克力面包当晚饭。 她站在蓝海的广场上,迎着夕阳啃着面包,仰头望向这座气势恢宏的八层购物中心。 这里客流繁华、交通便利,占据着最优越的地理位置,汇集高档百货、餐饮、美容美发、超市等多种业态,引进300多个国内国际知名品牌和30余个国际一线品牌,号称“照城第一中庭”。 也是黎家的产业,之一。 她沉默很久,突然生出了一丝微妙的疑惑。 像黎岸这号人物,平时肯定日理万机的,犯得着特意浪费巡视商场的时间,就为了还她个钱包吗?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咬牙切齿喊自己的名字。 “南霁!” 她转过头去,见李晨曦正迈着内八的步伐,丧着一张脸朝这边走来。 “你还挺有闲情逸致。”李晨曦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地昂起下巴,出声嘲讽,“怎么着,是看上里面哪位柜台小哥了,正思.春呢?” 南霁瞥她一眼,眼神像在看一袋垃圾:“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想查你的行踪还不容易?”李晨曦嗤笑,“你以为就你有追求者?” “花吸引蝴蝶,屎吸引疯狗,咱俩没可比性。”南霁把手里的面包袋子揉成一团,很不耐烦,“有事就说。” “你骂我是狗?” “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李晨曦猛地一甩手,把拎着的背包扔在她面前。 “这是你的脏衣服和破烂东西,都拿走!我妈说了,以后家里不欢迎你这个野种!” 南霁俯身捡起背包,掸了掸上面的土,而后上前一步,目光紧盯李晨曦。 她很轻微地,咬了一下后槽牙。 “你刚才叫我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平心而论,李晨曦在家里时,仗着有赵红芳撑腰,所以无所顾忌。 但现在她单独面对南霁,尤其是听南霁以这种冷漠语气讲话,难免还是有些忌惮。 然而她最好面子,怎么也不想输了气势,于是瞪起眼睛又重复了一次。 “我说你是个野种,你爸不要你,你妈死了,没人管教你,你和你妈一样,都是不要脸的公交车……” 啪! 南霁干脆利落一巴掌甩在李晨曦脸上,力度够狠,直扇得李晨曦踉跄了一下,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五道通红指印。 她伸手掐住了李晨曦的脖子。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嘴里不干不净,就不是扇耳光这么简单了,我会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你。” “……” “东西也送来了,滚吧。” 李晨曦捂着脸,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可她知道,南霁不好惹,以前连体校的男生都敢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来日方长,她迟早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她怨毒地剜了南霁一眼,骂了声“贱人”,转身跑掉了。 南霁提着背包,面无表情在原地站了半晌,正打算掏出手机看一眼,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清朗男声。 “南小姐?” 她猛一回头,看到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 见她望过来,魏森微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如果南小姐私事处理完了,就请跟我来,毕竟小黎总很反感不守时的客人。” “……” 分卷阅读7 003 南霁经魏森引领,前往蓝海七楼的一家高档咖啡厅。 魏森把她送到靠近落地窗的座位旁,恭敬说了一句“小黎总,人已经带来了”,然后转身离开,训练有素,丝毫不拖泥带水。 南霁拎着背包站在桌前,悄悄朝对面的男人投去一瞥。 没错,的确是昨晚见过的那位。 黎岸今天换了一件灰蓝色衬衫,系的那条银格纹领带,她好像在某时尚杂志上看过,是品牌Diva的春季新款。 换作是别人这样搭配,很容易显得平平无奇,但穿在他身上,偏偏就低调而贵气,教人移不开视线。 果然,长得帅才是王道。 半晌,听得黎岸不疾不徐地开口:“看够了么?” “……” “坐。” “……” “你迟到了十分钟。” 南霁愣了愣,她把背包放在一边,略显尴尬地坐在了他对面。 她琢磨着,应该怎么解释,才能稍微缓和一下这沉闷的气氛。 “小黎总,抱歉,其实我很早就到了。”她谨慎斟酌着言辞,“但因为一点私事,我刚才在蓝海门口……” “什么?” 她叹了口气:“就……揍了一个人,揍完才上来的——关于这件事,你的助理能帮我证明。” 黎岸沉默片刻,终于似笑非笑一抬眸,将目光从面前的咖啡转向她。 他睫毛很长,半掩住眼底深沉的墨色,有一点星光浮动,晕开了她的倒影。 “看着挺乖,原来还会揍人?” 南霁无奈道:“以前也有人对我产生过类似误解,但事实上,揍人跟长相无关。” “嗯。”他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有意思。” 南霁不太明白,这所谓的“有意思”究竟是怎么定义的,但应该算是褒义,所以……他的心情大概还不错? 既然不错,就赶紧把钱包还给她啊。 她试探性地问:“小黎总,为避免我这点小事儿继续耽误您宝贵的时间,要不您先把钱包给我,我马上就走?” 黎岸从怀里取出那只小巧的粉色钱包,用食指与中指夹着,停在桌面中央。 “这个?” “对!” 南霁连忙伸手要接,谁知还没碰到钱包,就又被他慢条斯理收了回去。 黎岸淡声道:“你用什么来换?” “……”南霁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难以置信地反问,“我钱包里就两百块,要不……您拿走一百?” 搞什么,她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一家大业大的的富二代,有必要为难她吗? 还有没有人性了! 黎岸手指微松,钱包就掉在了桌上:“我要你的钱干什么?” “那您的意思是……”南霁心生警惕,她下意识把自己衣领的扣子系好,“对不起小黎总,我不会为了这二百块钱献身。” “……” 黎岸挑眉,将她细细端详一回,神色微哂:“你还挺有自信。” 哦,看这架势,不是让她以身相许。 南霁稍稍放心,自动忽略他语气里的嘲讽,努力挤出天真纯洁的笑容。 “那么小黎总,您到底有什么指示,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肯定照办。” 黎岸看着她,片刻若有所思问道:“你会调酒?” “会啊。” “好。”他直截了当地吩咐,“把雁南飞的调制配方写给我。” 南霁想起来了,敢情自己昨晚调的那杯“雁南飞”是他点的,他就是7号包厢的客人。 她蹙眉,神情为难。 “对不起小黎总,别的配方都行,但雁南飞不行。” 说完,她犹豫再三,又像下了极大决心似的,补充了一句。 “要不,把身份证给我就行,钱包和二百块钱,您都留着算了。” 看黎岸的眼神,应该是觉得,自己压根和她的思维搭不上线。 “你能先忘掉这二百块钱么?” 南霁瞄着自己的钱包,难得显出一丝委屈之情,暗自感叹阶级间的隔阂太深了。 “您是有钱人,可能不理解我们穷学生的难处,这二百块是我两周生活费。” 碰巧这时服务生端了新的咖啡过来,黎岸直接跳过了二百块钱的话题,他说:“要加糖吗?” “……加。” 他拿起金边小匙,舀了块方糖加在她杯里,又将咖啡杯推向她面前。 他的手精致白皙,骨节修长分明,简直是艺术品,一般来讲,男生的手好看,在南霁这里是特别加分的。 譬如说李晨曦喜欢的那个学长霍晔,手就挺好看,为此她连拒绝霍晔的时候都很客气,等他离开之后才扔掉了他的花。 当然,霍晔的手跟黎岸比起来,还 分卷阅读8 是有差距的。 她左手端着咖啡杯,右手托腮,兀自出神,忽听黎岸又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看来在南小姐眼里,我好像比这二百块钱更加迷人。” “……” 南霁干咳一声,试图挽尊:“您别误会,我也只是在思考和您谈拢的可能性,毕竟调酒的配方我不能给,您又不愿意把钱包还我。” “我也并非一定要配方。” “啊?” 黎岸薄唇微弯,笑意很浅:“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我们也可以选个折衷的方案。” “什么方案?” “你每晚来我住处调一杯‘雁南飞’,以天数付款,价格你定。” 酒吧的工作刚丢,新的邀请就来了,南霁深感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眼神一亮。 “一杯二百块。” “……”黎岸平静从容的表情,有了一瞬间微妙的裂痕,他无语半晌,话尾似在叹息,“嗯,南小姐果然对二百块的钱数情有独钟。” 南霁严肃反问:“你觉得这个价格高了?” 是低了,没想到她的追求比他想象中还要低一些。 黎岸道:“加个零吧,一杯两千。” “?” 南霁差点以为自己又听错了,她原本以为这工作轻轻松松,二百块够多了,这怎么还带买家主动涨价的? 她正迷惑,听得黎岸又道:“从明天开始,每晚21点到达城北祥云花园,不要迟到。” 城北是富人聚集地,祥云花园更是那里的豪华别墅区,一般人是住不起的。 南霁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之处:“小黎总,我学校在城西,离您的住处很远,而且我也租不起城北的房子。” 她要租房子,只能在城西租,每晚就算打车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到城北,然后调完一杯酒再折腾回来。 大半夜的,万一再碰上个黑车司机,这不给自己找麻烦吗? 黎岸点点头,表示她的顾虑有些道理:“我会指派专车司机接送你。” “……” 待遇还挺周到。 南霁思忖良久,终是慢慢伸出手去,把桌面上的钱包划拉了过来。 “那就……成交?” “好。” 交易谈成,黎岸只回了简洁的一个字,他优雅起身,买单后就准备离开。 结果刚走没两步,衣角就被拽住了。 他蹙眉回头,眼神冷冷地落在南霁手上。 哦,忘了,这位爷有点洁癖。 南霁赶紧松开手,转而双手合十,露出天真而无辜的表情。 鉴于脸的优越性,她做这样的虚伪表情,轻而易举。 “小黎总,作为长期合作的调酒伙伴,我可以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黎岸掸了下衣角,面容波澜不惊。 “说吧。” 南霁鼓起勇气,笑容可亲,以免自己看上去过分心虚。 “我需要立刻租房,否则今晚就会露宿街头,所以……能不能先预支我一杯酒的价钱?” * 简而言之,黎岸同意了南霁的要求,她最终顺利拿到了预支的两千块钱。 不过她事后回忆起黎岸的反应,怎么想怎么别扭。 当时他看向她的眼神,像极了在马路上碰到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出于洁癖没有上前,但又被猫缠住,无奈之下大发慈悲,给猫买了根火腿肠……的感觉。 这可真令人不爽。 然而不爽归不爽,反正钱包回来了,租房的钱也有了,细节倒也不必纠结。 南霁行动迅速,在庆华中学附近找了家20多平米,环境还算干净的单人民宿,当晚就交了一个月的租金入住。 她坐在屋里,先给狄瑟瑟发了条信息报平安,又从背包里拿出母亲南倩的相框,小心翼翼摆在书桌上。 “妈,我现在搬出来住了,总算不用再看李家人脸色了。”她朝相框鞠了一躬,神色虔诚,“多亏您教给我调酒的本事,我才能赚钱养活自己。” “我也不知道那位小黎总,为什么会喜欢您调的雁南飞,但他既然喜欢,这酒又只有我能调,那我以后的生活来源就有保证了。”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她煮开热水,给自己沏了一碗泡面,边吃边刷朋友圈。 目光忽而一滞,她看到了三分钟前,李晨曦刚刚发布的状态。 【晨曦小仙女:好运只属于努力的人,全市比赛我也会继续加油的!(照片.jpg)】 配图是那张抄袭她的设计图和全校设计第一的奖状,以及李晨曦的做作自拍。 很好,果然人不要脸是至贱无敌的。 逆来顺受不是南霁的风格,横竖李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都被挑衅到这份上,她当然要予以反击。 她吸溜了一口泡面,半晌低声一笑,直接点开了和李晨曦 分卷阅读9 的聊天界面。 【南女侠】:瑟瑟,我还有两张挺重要的设计图在家,你回头帮我去拿一下,就在我卧室抽屉的最底下。 【南女侠】:尽快,别让李晨曦发现了,她这人抄袭成瘾。 发完这两条,她故意等了十秒,才点击撤回。 就好像是不小心发错了人,慌忙撤回的样子。 李晨曦是个网瘾少女,手机从来不离手,十秒足够了。 但其实,抽屉里那两张设计图,是她临摹的名家作品。 以她对李晨曦的了解,李晨曦不会见过原版,而且必定会拿这两张图去市内参赛。 到时候,就是一出好戏。 计划完成,她正准备去厨房刷碗,谁知刚走没两步,手机铃声就响了。 屏幕上来电显示:穆之霖。 穆之霖是她和狄瑟瑟的死党,开朗沙雕小少爷,父亲搞餐饮,母亲是挺有名一图书公司的主编,他目前在第七中学读书,虽然不在一起,但三人联系一直没断过。 “喂?我亲爱的阿霁,最近一切还好吗?” “你又惹祸了?” “这怎么说话呢?大家好兄弟,我打电话问候问候不应该吗?” 南霁很冷静,她太了解穆之霖了:“不可能,你无事献殷勤,肯定是要给我添乱。” “……”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穆之霖支支吾吾半晌,这才硬着头皮承认:“确实,我有事儿找你。” “你说。” 穆之霖压低嗓音道:“明天晚上陪我去吃顿饭怎么样?” “为什么?” “唉,七中有个学姐,我拒绝三次,说自己有女朋友了,她偏不信,还是疯了一样要追我。” “所以你想让我冒充你女朋友?” “对!” 南霁端着碗,保持着同一姿势站在原地,语气冷漠。 “不去,你问瑟瑟吧。” 穆之霖坦白从宽:“其实……我已经问过瑟瑟了,但瑟瑟说她有正事,去不了。” “我也有正事。” “阿霁!你这么侠肝义胆,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是不知道那个学姐有多凶悍,除了你没人镇得住场子啊!” 南霁无语,毕竟是自家兄弟,她也不好狠心不管。 可明晚九点,她还要准时去黎岸的别墅调酒。 她斟酌再三,无奈叹息:“吃顿饭是可以,但我八点之前就要走。” 穆之霖爽快答应:“没问题!” 他生怕她反悔,匆匆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于是南霁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项行程。 她刚想把手机放下,岂料提示音再度响起,这次是微信好友验证。 【[黑森林]请求添加你为好友,验证信息:你好,我是小黎总的助理,魏森。】 “……” 哦,是那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 她点了接受。 不多时,魏森的对话框就弹了出来。 【黑森林】:南小姐,请把你的居住地址发给我,明晚八点,我会安排司机接你前往祥云花园。 004 南霁、狄瑟瑟和穆之霖三人,从初中时就认识了,关系特铁。 现在穆之霖有麻烦,江湖救急,狄瑟瑟没空,南霁当然得帮忙挡一下烂桃花。 转天傍晚,她准时赴约,来到了城西小吃街上的某家烧烤店。 地点是那位叫吕蝶的学姐定的,据穆之霖说,吕蝶老爸有点势力,是这一带的地头蛇,手底下有不少小混混,女仗父威,导致她平时也很肆意妄为。 譬如相中了谁,就一定要逼对方做自己男朋友。 南霁走进烧烤店时,见穆之霖和吕蝶正面对面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上,周围有好几桌染发纹身的小青年,看似在撸串,实则在暗中观察,神色不善。 ……原来还有盯梢的。 她径直来到桌旁,在穆之霖身边坐下,顺便扫了一眼对面的吕蝶。 看长相,确实算个美女,只是这一头麦穗卷发搭配电光蓝的染色,再辅以烟熏妆和紫色唇膏,怎么看都比较非主流。 第七中学的校规貌似还挺严格的,这位姐姐大概是例外。 穆之霖热络地搂住她肩膀,挂着过分洋溢的笑容,对吕蝶介绍。 “学姐,这就是我女朋友,南霁。” 她眨眨眼,也温婉乖巧地问候:“学姐好。” 吕蝶高傲地投来一瞥,随即便不再看她,转而盯住穆之霖,语气不屑。 “合着你喜欢白莲婊这款货色,果然跟大多数直男审美一致。” 南霁面不改色,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汁,决定不跟这非主流一般计较。 但穆之霖不爱听了:“什么白莲婊?拜托学姐你放尊重点。” “我说的是实话, 分卷阅读10 你们这些傻小子,总是被这种柔弱的类型蒙蔽双眼。”吕蝶嗤笑,“然后没准被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 穆之霖瞄了南霁一眼,这丫头柔弱?他怎么不知道? 他清了清嗓子,正经严肃地开口:“我戴不戴绿帽子的,就不劳学姐操心了,总之我是真的有女朋友,我们两个非常相爱,所以呢,希望学姐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祝愿学姐早日找到两情相悦的对象。” 他搭在南霁肩膀上的手略一用力,南霁当即会意,纵使不太情愿,却也还是配合地把脑袋靠了过去。 两人看起来,男帅女美,也的确是恩爱的一对。 可越是这样,吕蝶就越是火大。 对她而言,这无异于当场挑衅,她有些绷不住面子了。 她坏心顿起,故意用手里羊肉串的签子,伸过去拍了拍南霁的脸,蹭得南霁满脸油渍。 “长这么大,还从没谁敢和我抢东西,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南霁推开她的手,淡定用穆之霖的袖子擦脸:“学姐言重了,我没想和你抢,但感情这回事,喜欢就是喜欢,我也没办法。” 吕蝶的眼神透着股狠劲儿:“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资本跟我叫板,你真以为穆之霖罩得住你?” 穆之霖有点急:“我为什么罩不住她?你这是威胁人呢?” “我就是在威胁,你能把我怎样?” “……你!” 南霁按住了穆之霖的手,她又喝了口酸梅汁,深呼吸使自己保持冷静。 她说:“学姐,你真喜欢之霖的话,就该考虑他的感受,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 “用钱用武力能解决的事情,我懒得拖泥带水。”吕蝶探过身子,轻蔑地用手指戳着她胸口,“所以我劝你识相,趁早滚远点儿,免得把我惹急了,后果不好收拾。” “……” “穷鬼,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你配跟我争?” 穆之霖猛地拍案而起:“姓吕的,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啊!” 此言一出,周围撸串吃砂锅的那群社会小青年,一下子全站了起来,纷纷摆出要干架的气势。 其余顾客们担心殃及池鱼,连忙结账走人。 柜台后面的老板见势不妙,偷偷溜到后厨去,拿手机报了警。 情势一触即发。 吕蝶的指甲染着夸张的紫红色,又被修得很尖,戳得南霁皮肤生疼。 南霁的火气直冲脑门,她“啪”的一声,用力拍开了吕蝶的手,拍得吕蝶手背一片通红。 吕蝶怒道:“你敢打我?!” 穆之霖赶紧把南霁护在身后,他有点后悔今晚把南霁叫来了,这小太妹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有事儿冲老子来!老子就是不喜欢你,有辙你弄死老子?” 吕蝶恶狠狠咬了回牙,她一挥手示意那些小青年:“拖走!” 看这架势,明摆着就是要找个小巷子,套麻袋开揍。 一群人汹汹地围过来,已经开始和穆之霖动手冲突,混乱中有人还扯着南霁的头发往外拖。 说时迟那时快,南霁劈手抄起没喝完的那瓶酸梅汁,果断将玻璃瓶在桌角敲了个粉碎。 她攥着瓶口挥了一圈,最终将锋利的一端对准自己脖子,挑眉娇喝。 “我看谁敢过来?” 这一嗓子穿透力挺强,小混混们见状一愣,反倒下意识后退两步,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看着挺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非但没被吓哭,甚至还有股子亡.命徒的气势。 只有吕蝶不信邪,仍旧放狠话。 “小贱人吓唬谁呢?有本事你割个喉我瞧瞧?” 南霁把玻璃瓶往前一送,碎玻璃碴当即把她颈侧划了道口子,细细的血线顺着雪白肌肤淌落,在她领口晕开了鲜红痕迹。 穆之霖大惊失色,着急地拦住她:“阿霁!干嘛啊你?!” 吕蝶见了血,脸色微变,显然也有点犹豫了。 “学姐,你听说过一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南霁冷笑,“实话告诉你,我没钱没背景,连爹妈都没有,我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你要逼我,大不了我跟你死磕。” “……” “你家里再厉害,闹出人命也总得掂量掂量,还有你这群小弟,你准备挑谁替你背坐牢的锅?” 吕蝶一转头,那群小混混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这时也不禁犯怂了,没人敢出声。 这些欺软怕硬的无赖们,谁也不乐意担风险。 玻璃瓶仍抵在脖子上,南霁一推穆之霖,示意他往门外走。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她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魏助理。 她迎着满屋子人的注视,按下接听键。 “喂?” “南小姐,你在哪呢?”魏森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奈,“司机在你小区外面等了十五分钟,还没见到你。” 分卷阅读11 “……” 南霁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昨晚给他的是租房地址,不是烧烤店的地址。 她由衷道歉:“对不起啊,麻烦您转告司机,来一趟城西美食街的福祥烧烤店可以吗?辛苦了。”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塞进口袋,诚恳的表情一变,淡定转向吕蝶那群人,用沾血的玻璃瓶一指穆之霖。 “这小子干什么都没谱,吃什么都没够,你这么牛逼,换个人喜欢不行?” 穆之霖:“?” * 吕蝶原本不想这么容易就把穆之霖放走的,结果托烧烤店老板的福,警车来了,于是这群小混混迅速作鸟兽散,头也没回。 “……你们俩给我等着!” 她无计可施,索性撂下一句狠话,也气冲冲地离开了。 趁警察去追逃跑的小混混,南霁扔掉玻璃瓶,拉着穆之霖贴墙根溜走,直奔马路对面。 “刚才差点吓死我。” “你才差点吓死我好吗?”穆之霖慌慌张张要察看她的脖子,“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还有急事。” “啊?” 南霁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白色布加迪,她果断甩开他的手,快步就走。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姓吕的要是还缠着你,你就找你爸妈去摆平吧。” 毕竟她能力有限,也不能次次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她也没管穆之霖在后面又嚷了些什么,以最快速度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的魏森扫了眼腕表,深深叹息。 “南小姐,这次你又要迟到了。” 南霁深切反省:“真对不住,我的错,让小黎总扣我钱吧。” 但愿黎岸不会太铁面无情,直接把她调酒的费用都扣光。 怀着这样忐忑的想法,四十分钟后,在司机风驰电掣的驾驶技术中,她到达了祥云花园。 魏森领着她穿过庭院,进了别墅大门。 “小黎总,人带到了。” 黎岸正在客厅中等待,他闻言起身,端着刚煮好的咖啡,缓步走来。 他在南霁面前停下了脚步,眉眼淡漠,声线平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很明显,这是生气的征兆。 “你迟到得越来越久。” 南霁披头散发站在那,形容狼狈,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抱歉。” 可惜黎岸毫无怜悯之心。 “给我个合理解释。” 南霁沉默半晌,迟疑着将自己竖起的外套衣领放下,露出颈侧那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天知道这一路她有多疼,却还是出于赚钱的动力,硬生生忍住了。 应该不至于破伤风吧? “在来之前,我很巧地和一群街头混混,起了点冲突。”她指了指脖子,言辞委婉恳切,“小黎总,您觉得这个解释……还合理吗?” 005 南霁揭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那道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很诚恳地指给黎岸看。 “小黎总。”她说,“真不是我想迟到,实在是事出突然,看在我连医院都没去,坚持上班的份上,您能不能网开一面?” 她的衣领上血迹斑驳,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凝成了红黑颜色,与她的雪白脖颈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丑陋狰狞。 这场景,似曾相识。 那血迹由清晰到模糊,仿佛氤氲开的陈年旧墨,刺得黎岸眼底生疼,一阵眩晕。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额头青筋隐现,他瞳孔骤缩,猛地后退一步。 他转过头,沉声喝道:“魏森,带她出去!” 他这一嗓子音量拔高,戾气满盈,听上去竟有了几分恶狠狠的气息。 南霁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站到魏森身后,一头雾水。 拜托,没同情心也就罢了,这么凶干什么? 她又不是故意受伤的。 “好的小黎总。” 魏森赶紧低头,没敢再看黎岸的表情,只拉过南霁的袖子,不由分说把她一路扯出了大门。 庭院里的夜风很凉,吹得南霁伤口一阵一阵的疼。 魏森的脚步很快,她踉踉跄跄跟不上,有些不爽。 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怎么着,开工第一天就要解雇我?不带你们这么耍人玩的,有钱人了不起?” 魏森显然也很头疼,他指了指她的脖子,满脸懊恼。 “上车时怎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 南霁义正辞严:“工作重要,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可我们小黎总见不得血,你这不存心给他添堵吗?” 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不仅洁癖,还晕血?” 到底是豪门少爷,娇生惯养,毛病也多。 分卷阅读12 “小黎总不完全是晕血,他是……”魏森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过多透露的事情,“总之你要小心一点,别再犯小黎总的忌讳了。” 南霁蹙眉:“那我现在怎么办?” “要不我送你去趟医院?” “不用了,你有医药箱吗?我自己处理。” 她吓唬吕蝶那群人的时候,收了力道,虽然看起来血流得挺多,其实顶多算是皮外伤,很浅。 涂点药水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去医院。 去医院来回折腾太久,更耽误她赚钱了。 “……那你先回车里,我给你拿药箱。” 魏森也没见过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儿的女孩子,但他跟着黎岸久了,同样心性冷淡,深谙不多管闲事的道理,所以并不多劝。 五分钟后,他把药箱送到了南霁手里,然后坐在副驾驶,看她蘸酒精棉球撕纱布,往自己脖子上一通折腾。 他忍不住开口:“南小姐,疼吗?” “不疼,嘶——” “看来是很疼。” 借着车里灯光,南霁没好气横他一眼:“那你还问什么?” “……” OK,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值叛逆期,最好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魏森转过身去。 南霁总算处理好了伤口,她重新将衣领竖起来,系好扣子挡住纱布,这样就看不出原本的血迹了。 她左右小幅度晃动一下脖子,在确信没问题之后,准备下车。 “我应该可以回去道歉了。” 魏森叹了口气:“小黎总可能并不需要你的道歉,他更需要你别在他面前出现。” “那怎么行?”南霁压根也没打算听取建议,“我来都来了,当然得调完酒再走。” 她径直朝别墅走去。 魏森本来想拦住她,叫司机直接把她送回家的,但转念一想,刚才黎岸貌似并没有下达这条指示。 黎岸一直很想找到会调“雁南飞”的人,这几年闲暇之余,他哪里的酒吧都去过,也喝过无数名为“雁南飞”的酒。 只有这一次,遇对了调酒师。 他知道,黎岸绝不会轻易辞退这个小姑娘。 * 南霁再度推开了别墅的门。 她换了门口的拖鞋,踩上法兰绒的地毯,将脚步放轻,走向客厅中央。 她手扶墙壁,谨慎张望,斟酌半晌才试探着开口询问。 “小黎总,您没事儿吧?那个……我伤口处理完了。” 黎岸正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沉默注视着面前已经凉掉的咖啡。 他闻言抬眸,那双温润好看的眼睛里,莫名泛着寒意。 他冷声道:“谁允许你进来了?” 他的眼神阴沉沉的,令南霁没来由背脊一凉,但她也没法转身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解释。 “您预支了我两千块钱,就算要解雇我,怎么也得等我调完这杯酒——因为我不会退款。” “……” “我不知道您见不了血,是我的错,我给您道歉。不过现在血已经看不见了,您能不能开个绿灯?” 拿钱办事,这是准则。 就算对方不在乎那两千块钱,不把谈好的内容完成,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黎岸目光微微下移,见她果然竖起衣领,把脖子挡得严严实实,连扣子也系得一丝不苟。 她乱糟糟的头发也梳好了,露出光洁额头,表情正经得像要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似的。 他眉梢一挑,面色稍缓,但仍有揶揄的成分在里面。 “我们见过三次面,每一次你都在和别人打架。” 南霁一时语塞,好像的确如此。 她可真是给金主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 好在她心理素质过硬,也不怕丢脸,当即镇定摆手,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理直气壮。 “嗨,这不就是凑巧么,有时候讲理无用,就只能采取武力。” 黎岸像是勉强认可了她的说法,没再多说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懒得跟她废话。 他向后靠上沙发,半阖着眼,抬手很随意一指尽头方向的房间。 “进去吧。” 南霁心里纳闷,但也不敢多问,只能答应一声,规规矩矩地走过去。 她起初还以为那是书房或者卧室,谁知推开门才发现,竟然是一间专门的调酒室。 室内灯光柔和,金属酒架上摆满了各式名酒,旁边还有座小型冰柜,用于制冰和存放相关材料。 除此之外,诸如调酒壶、果汁机、隔冰器、计量杯、刀具…… 这些调酒所需的工具,也一应俱全。 “小黎总。”她按捺不住好奇心,犹豫半天还是问,“您家里这摆设,比酒吧还齐全,您还去酒吧干什么?” 黎岸连眼皮也不 分卷阅读13 抬:“找人。” 毕竟家里再齐全,也没法自动调出一杯他满意的雁南飞。 “噢,那现在找到了吗?” “……”黎岸顿了顿,“难道我雇你来,是图你会打架吗?” 听他的语气,显然觉得她像个智障,并且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同一时刻,南霁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她干咳一声,顿时放弃了和他尬聊的念头,快步走进调酒室,并关上了门。 她环视四周,在确信并没有监控之后,这才拿起了调酒壶。 她得确保“雁南飞”的调制过程,不会被黎岸知道,否则她的财路不就断了? 这些有钱人都很精明,必须防着点。 二十分钟后。 她离开调酒室,将两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星空酒,放在了黎岸面前。 她对着他笑了一下:“小黎总,您能分清哪杯才是雁南飞吗?” 她很疑惑,黎岸究竟有多喜欢雁南飞,又为什么对这杯酒情有独钟? 黎岸不着痕迹瞥她一眼,他将两杯酒都浅抿一口,最终平静举起右边那杯。 “调得不错,谁教你的?” 他猜对了。 明明这两杯酒的差异很微小,但他依然尝得出来,可见印象之深刻。 南霁的神色略显讶异,她如实回答:“是我母亲教的,她是技师调酒师。” “那你母亲呢?” “……三年前就病死了。” 小姑娘刚才还神采奕奕的,此刻提到已故母亲,虽然没表露出太多悲伤的情绪,但眼底的光明显黯了下去。 难怪。 黎岸注视着她,若有所思。 他问她:“这杯酒的调制方法,也是你母亲教的?” “对,雁南飞是我母亲原创的,对她有特别的意义。”南霁低声道,“她只教给了我,所以我不能告诉其他人。” 黎岸点点头,不再多言。 客厅的气氛,一时静默。 南霁蹲在茶桌前面,微微仰头,看黎岸慢条斯理喝完了那杯雁南飞。 他白皙指节衬着水晶杯,煞是好看。 客厅的光线明亮,比上次在风暴酒吧好得多,从这个角度,她将他隽秀的五官看得更加清晰。 她的目光掠过他温润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精致的下颌,停在他喝酒时轻轻滚动的喉结处,半晌又下移,端详起他被睡衣半遮半掩的锁骨。 有种清冷冷的性感。 说实话,她觉得黎岸这人脾气古怪,对他很难提起多少好感,但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这种程度的英俊,绝不是庆华中学那些耍酷的毛头小子们能比的。 她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托腮出神。 察觉到她的视线,黎岸垂眸,看她保持这个姿势发呆半晌,跟静止了一样。 他等了几秒钟,见她毫无反应,便将空杯放下,顺势敲了下桌面。 “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006 其实南霁以前,对帅哥是有很强免疫的。 毕竟学校里的追求者从不在少数,哪怕是死党穆之霖,都长得阳光俊朗,否则也不可能让吕蝶这么上心。 按理说她早该习惯了,但黎岸算个例外。 黎岸从长相到气质,都像块磁石,不言不语就能吸引她的视线。 怪事。 这样不好,很容易丢人,比如现在。 黎岸敲桌的那一下,如同敲在南霁心坎上。 她瞬间清醒过来,尴尬半晌,后知后觉地解释。 “我没看,我在思考,您……您为什么这么喜欢雁南飞呢?” 黎岸冷淡地瞥她一眼:“这和你有关系?” “呃……” “不该问的事,就别多问。” OK,这碰的钉子可是够硬的。 南霁无语:“那等您喝完酒,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黎岸反问:“我有拦你?你刚才就可以走了。” “……” 眼看着他从容起身,举步就要往楼上走,南霁确信他说得是真的。 她余光瞥见桌上还有一杯山寨的雁南飞,鬼使神差的,端起来想递给他。 “小黎总,这杯酒您要不也带走吧?我调了半天,怪浪费的……哎!” 由于蹲的时间太久,乍一起身脚底像过了电流般发酸发麻,她站立不稳,登时向前栽去。 碰巧黎岸听到动静转身,正看见她手中那杯酒,随着她摔倒的动作洒出杯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雅弧线。 而下一秒,她也即将整个人都扑进他怀里。 他脸色沉了沉,果断伸手,用力抵住了她的额头。 南霁的身形定格在中途,距离他还有数寸之遥,保持 分卷阅读14 着一个很怪异的姿势,发麻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 不幸的是,那杯酒一滴都没浪费,全泼在了黎岸的睡衣上。 真丝睡衣晕染开大片水渍,紧贴肌肤,隐约现出了他胸肌的轮廓。 噢,果然,这位爷是练过的,身材真好。 南霁差点又走了神,还好她理智尚存,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额头被抵着,想要抬头也很难,她努力将目光上移,看起来像是在对他翻白眼。 “小……小黎总。”她叹息着问,“您怎么突然就转身了呢?” 黎岸手上加了一分力,迅速把她推离了自己身边,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语气骤冷:“你的意思是,我倒要向你道歉了?” 不,当然不是,金主怎么可能有错? 南霁一向能屈能伸,她唇角上扬,露出个诚恳又充满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小黎总,不然……您扣我钱吧?” 扣钱?她以为自己有多少钱可以给他扣? 黎岸无言挑眉,又恢复了先前打量智障儿童的眼神。 他扯了扯自己湿透的睡衣,没再搭理她,转而沉默地朝一楼某间卧室走去。 南霁站在原地,揉着腿,一头雾水。 所以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她到底该不该一走了之? 万一她走了,回头黎岸再追究怎么办? 到时候她给他留下的印象,除了不守时、爱打架、贪财、脱线之外,可能还要加一条逃避责任。 完了,那她就相当于劣迹斑斑,不知道唯一“会调雁南飞”的优点,能不能盖过这些缺点?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明早还要上课。 ……罢了,虽然黎岸没明确表示她能离开,至少也没强制她必须留下来赔偿睡衣啊。 她终于打定主意,决定先回家睡觉。 谁知刚走两步,左脚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就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黎岸凉飕飕的声音。 “我允许你走了?” “……”她无奈回头,“您刚才不是说我可以走了吗?” 黎岸缓步朝她走来,就这会儿工夫,他已经换了一身新的睡衣。 他拎着那件泼了酒的睡衣,动作平淡又自然地扔进她怀里。 “洗干净再还给我。” 南霁:“?” 她抱着他的睡衣,懵了一会儿,直到确信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这…… 也算是个解决办法吧,至少没让她赔钱,也没解雇她。 她如蒙大赦,赶紧深鞠一躬,乖乖回答。 “好的,谢谢小黎总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 “还有。” “还有?” 黎岸不紧不慢系着睡衣的扣子,他乜着她,语调似笑非笑。 “明晚如果再迟到,以后也都不必再来了。” “……我记住了!” 南霁决心将“不能迟到”这四个字,当作自己的座右铭来严格执行,尤其是在这种亟需跟金主搞好关系的情况下。 就算以后穆之霖被吕蝶霸王硬上弓(?),她也要酌情考虑,不能再耽误赚钱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司机经黎岸授意,驾车送她回城西的时候,一辆蓝色改装版的哈雷机车,已经在祥云花园外的小路上,无声无息停了很久, 机车车主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他目送那辆跑车驶离别墅区,神色寡淡。 然后他掏出手机,熟练拨通了一串号码。 铃声响了三下被接起。 “董事长。”他低声道,“人找到了,确实在照城读高二,而且……似乎和当地的富家子弟,有较为密切的联系。” 也不知那边到底指示了些什么,他凝神倾听半晌,郑重其事地答应。 “我明白,会一直保持关注,请您放心。” 机车像一道蓝色闪电,马达轰鸣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深沉的夜幕里。 * 南霁周一去学校,特意在校服里面穿了一件连帽衫,又将领口的绳子收紧,借以挡住脖子上的纱布。 结果中午的时候,还是被狄瑟瑟发现了。 “阿霁,怎么搞的啊?”狄瑟瑟小心翼翼往她伤口上吹气,心疼过后又开始愤怒,“是不是有人想搞你?你跟我说实话。” 南霁叹了口气:“不是搞我,是有人想搞之霖。” “啊?” “而且这个‘搞’,是字面意思,搞对象的搞。” 听完南霁的解释,狄瑟瑟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捋清楚这层关系。 七中大姐头觊觎穆之霖美色,妄图强迫他做自己男朋友,穆之霖不得已与南霁假扮情侣,谁知惹怒了大姐头,南霁为保护沙雕兄弟,毅然选择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震慑住了大姐头以及大姐头带来的小无赖们。 分卷阅读15 她难以置信:“合着那天之霖找我,是为了这事儿?” “对,幸好你没去。”南霁道,“你要是去了,八成就要被按在那打一顿。” “……”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以前很少拒绝之霖邀约的,怎么偏偏这次有事?”南霁笑问,“瑟瑟,我看你这段时间都心神不宁,是不是有情况?” 狄瑟瑟一惊,下意识反驳:“哪有?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闲的,拒绝他很正常啊!” “真的?” “当然!” 认识这么多年,南霁对狄瑟瑟实在太了解了,狄瑟瑟是不是在撒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既然狄瑟瑟不想提,她也就不多追问。 “我倒是挺好奇,什么类型的男生能入你法眼。”她吸溜着果汁,懒洋洋地嘱咐,“总之保护好自己,别让那混蛋占了便宜。” 狄瑟瑟轻推了一下她肩膀,弯起眉眼,笑出了一对甜美梨涡。 “知道啦。”…… 傍晚,夕阳光晕被遮掩在云层之后,天空阴霾密布,远方雷声隆隆,是大雨的前兆。 南霁横穿操场走向校门口,心里盘算着到家还有多久吃饭的时间。 哦对,她还要把黎岸的睡衣洗了,抓紧还给他。 想到这里,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谁知中途突然有人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扯住了她的书包带子。 她猝不及防,险些向后仰倒。 她不耐烦地转过头去,见霍晔正站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学妹,这么着急回家?”他问她,“快下雨了,需要送你吗?我顺路。” 说起霍晔,在庆华中学也算个风云人物了,他长着一张漫画里三好学生的脸,家里有点小钱,又会哄人开心,所以很受女生们欢迎。 不过南霁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真正的三好学生会在这破烂地方读书吗? 狄瑟瑟当初得知霍晔在追求南霁,曾暗中调查过对方的八卦,后发现这花里胡哨的伪君子,不晓得换过多少女朋友,都快集齐十二星座了。 大概也只有李晨曦那样的草包,才会对他神魂颠倒。 上次霍晔来给她送花,被班主任知晓,估计也是某些柠檬精蓄意举报的。 “我家挺近的,不用送。” 霍晔跟着她,心有不甘地追问:“真的不用吗?” 南霁心中烦躁,原本是想损他两句的,但目光所及之处,忽见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女生队伍里,李晨曦也在其中。 李晨曦是霍晔追踪器,一眼就锁定了这里,她猛地停住脚步。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南霁也能清晰感受到李晨曦怨恨的视线,像是蛇信子般阴冷带毒。 她心念一转,当即迎着霍晔又走了两步,倾身朝他耳边贴近过去。 霍晔受宠若惊,下意识低头倾听。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仿佛是关系亲密的情侣在讲悄悄话,毫无疑问能让李晨曦气到发疯。 然而事实上,南霁只是微笑着,以温柔的语气低声说。 “真的不用,别他妈烦我了好吗?” 霍晔:“……” 南霁转身,头也不回走出了学校大门。 * 这场雨从下午就在蓄力,到了晚上七点半左右的时候,终于雷电交加,倾盆而下。 暴雨疯狂拍击着玻璃,如同野兽咆哮,天地间雨幕广布,黑暗笼罩了全部视野。 南霁将洗好的睡衣晾在阳台,走过去将窗户锁紧。 她看了一眼挂钟,发现已经快八点钟了。 这种恶劣天气,想要一个小时之内开到祥云花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司机还没联系她,再这么下去,她就又要迟到了。 她拨通了魏森的号码,想问问他今晚怎么安排,黎岸怎么吩咐的,是不是可以稍微延长一下规定时间。 但铃声响了十几下,魏森也没接听。 她在屋里转来转去,直到八点一刻,魏森的电话依旧没打通。 有没有谱啊?特殊情况,怎么也得给她个准信吧? 不过她向来是个迎难而上的人,眼看着时钟指向八点二十,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对待工作要有风雨无阻的精神,别人靠不住,她就靠自己。 她从行李包里翻出了一件老式雨衣,又撑了一把伞,双重保险出了家门。 这种天气,打车是没什么希望了,好在距离住处不远是地铁站,她查了地图,下了地铁走个1.5公里,就能到达祥云花园。 这雨可真大啊,比道明寺和杉菜分手那天,比二月红求药那天,比祺贵人被打死那天……都要大多了。 从窗户往外看,没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可当南霁站在外面,才真正有了危机感。 她觉得世界末日来了,自己分分钟就要被炸雷劈死,连尸体都会被洪水冲走。 分卷阅读16 顶着这样的压力,她在乘客稀少的地铁里坐了二十多站,又逆风冒雨前行了快半小时,才总算看见祥云花园别墅区的轮廓。 在此过程中,她的伞骨折了,雨衣被撕了个口子,自己还不幸摔了一跤。 而当她来到黎岸的庭院外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又创了新纪录。 这次魏森没跟着,她没钥匙,只能按响了大门的门铃。 一连按了五六次,毫无反应。 在她急得跳脚,正准备按第七次的时候…… 只听“叮”的一声,面前的铁栅栏门,缓缓朝两侧打开了。 黎岸的身影,隐约出现在不远处的别墅门后。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狄瑟瑟的故事,请点击作者专栏收藏《我情瑟瑟》,下本开。 007 黎岸喜欢独居,别墅里没有雇佣管家,家政人员两天来做一次卫生,厨师和甜点师也都准时下班。 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又赶上这样的恶劣天气,别墅自然只剩他自己。 他根本也没想到,那个调酒的小姑娘,今晚居然还能来。 庭外门铃连续响了五六声,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段不可能有人再来打扰他。 他打开了监控,见庭院外站着个披着雨衣的娇小身影,正低头试图收起坏掉的伞。 他略一蹙眉,难得涌起几分意外和惊讶的情绪,当即抬手按下了大门开关。 门一开,南霁松了口气,她小碎步飞奔过去,有种马拉松终于撞线的喜悦感。 “小黎总!”她说,“对不起啊我迟到了,但今晚真的不能怪我,司机没来接,我是坐地铁来的。” 外面冷风夹杂着雨水,把屋里的暖意驱散不少。 借着灯光,黎岸微眯双眼,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她的伞骨折了两三根,像一朵枯萎的喇叭花,那件老式雨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牛仔裤和帆布鞋还沾满了泥,估计是摔了跤。 她的头发湿透了,小脸被冻得煞白,睫毛上挂着水珠,怎么看都很可怜兮兮。 他沉默半晌,转开视线,平静地朝客厅走去:“每逢特殊天气,调酒可以中止,魏森没告诉你?” 南霁大惊:“魏助理没接我电话啊!” “他今天去邻城办事,大概率被堵在高速路上了。” “……” 说白了,其实就是该她倒霉。 南霁捋了一把贴在额前的刘海,懊恼叹了口气。 “那小黎总,今晚还需要调酒服务吗?” 横竖不能白来,雨也淋了,这两千块钱她必须赚到。 黎岸脚步微顿,他站在茶桌前,俯身端起余下的半杯红酒,没有回头。 “伞和雨衣扔掉,自己去浴室洗干净,再调。” “噢。” 金主说的话不能违背,于是南霁乖乖脱掉雨衣,连同那把坏伞一起,全都塞进了门外的垃圾桶。 她换上拖鞋,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却又意识到了更严峻的问题。 “小黎总,您刚才是让我……去浴室洗个澡?”她搓着冰凉的双手,期期艾艾地问,“但问题是,我好像……没有可换的衣服啊……” 黎岸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的意味很明显,就是嫌她麻烦。 他转身上了楼,不一会儿又回到客厅,把一件衣服随手扔给她。 不偏不倚,正罩在她头顶。 那是件蓝色格纹的男士衬衫,质感柔软,被熨烫得非常平整,有很淡的绿茶混合白檀木的香气,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用的香水。 喜欢同一种酒,喜欢同一种香水,看来这个男人,性格中有长情恋旧的一面。 南霁偷偷朝黎岸投去一瞥,她谨慎地问:“这是给我穿的?” “嗯。” “多谢小黎总,我会把它洗好,和睡衣一起给您送回来。” “不必。” “……啊?” 黎岸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他的侧脸在水晶吊灯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精致而柔和。 只可惜说出的话并不怎么柔和。 “直接扔了吧。” “……” 怎么,被她穿过之后就变成垃圾了吗? 南霁刚刚升起的对他的一点好印象,再度被摧毁得连渣都不剩,她暗自翻了个白眼,趿拉着拖鞋走向一楼浴室。 万恶的有钱人,除了脸毫无可取之处。 * 黎岸的那件衬衫,下摆刚好遮住南霁的大腿,像一条长度合适的裙子。 南霁站在镜前,将吹得半干的长发盘起来,又将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到顶端,遮住脖子上的伤口。 虽说那道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为避免黎岸看着碍眼,她还是小心为妙。 她离开浴室,径直去了调酒室, 分卷阅读17 动作娴熟,很快就调好了一杯雁南飞。 然而等她出来时,却发现黎岸并不在客厅。 她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方向,见走廊的灯还亮着,犹豫半晌,端着酒上了楼梯。 二楼的房间也不少,她搞不清哪间才是黎岸的卧室,溜达了一圈,索性提高音量喊了一嗓子。 “小黎总?您的酒调好了!” 话音未落,右侧的那扇门突然打开,黎岸伸出手来,沉着脸色把酒接了过去。 “……那个,小黎总。”见他又要关门,南霁赶紧拦住,“我能不能麻烦您件事儿?” 外面的雷雨毫无衰减迹象,这会儿地铁也停运了,她回不了家,估计得借宿一夜。 就凭他这怪脾气,说不准会让她在客厅打地铺——无所谓,有个地方睡就行。 结果她还没开口,黎岸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他端着酒杯,连眼皮也没抬,直接朝走廊尽头一指。 “那间。” 说完,房门在她面前被重重关上。 不晓得他在里面按了什么开关,整座别墅的灯光瞬间熄灭,走廊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南霁被吓了一跳,她无语,强行忍住朝门踹一脚的冲动。 这人到底有没有点礼貌啊? 她不得已摸着墙壁,走向黎岸指示的那间客房。 那间房大约许久没人住过,虽然干净,但莫名透着一股凉意。 她从衣柜里找到一床被子,躺在床上,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陌生男人家留宿。 ……尽管也不能算完全陌生,但性质也差不多了。 要不是生计所迫,又想给自己以后攒点嫁妆钱,谁愿意受这委屈? 她深深叹息一声,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她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哪怕窗外仍旧雷声滚滚,没十分钟的工夫,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一声碎裂的脆响,将她从梦中惊醒。 南霁掀开被子,“腾”地从床上坐起身。 她睡意朦胧,盯着黑暗中虚无的某处,愣了好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并不是在自己家。 所以刚才是什么动静? 黎岸的别墅进贼了? 考虑到黎岸有钱,家里进贼的几率很大,她决定出去看一眼。 她将门推开一道缝,小心翼翼向外张望,见走廊依旧漆黑,只是黎岸的卧室门似乎没关严,隐约透出一丝光线。 手机屏幕显示,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他居然还没睡? 南霁踮着脚,悄悄走到黎岸的卧室门前,大着胆子将虚掩的门推开一道缝,暗中观察。 屋里的灯光朦朦胧胧,黎岸背对着她坐在地板上,倚靠床边,单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深更半夜的,在这思考人生呢? 她不太懂这些有钱人奇怪的脑回路,看了半天没什么特别的,便决定回去接着睡觉。 谁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了黎岸低沉的声线,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渗人。 “看够了吗?进来。” “……” 好吧,果然她搞什么小动作,都逃不开他敏锐的五感。 南霁叹了口气,磨磨蹭蹭走了进去。 “小黎总,您失眠了?刚才我好像听见这边有动静……呃。” 话语戛然而止,她低头,看见了黎岸面前的一地碎瓷片。 原来之前她听到的,是花瓶碎裂的声响。 这花瓶,看上去应该挺贵的。 两人半晌沉默,黎岸终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大约是错觉吧,也有可能是光线的原因,这一刻的他,眼神沉暗,脸色显出几分反常的苍白。 他一开口,嗓音愈发沙哑。 “既然醒了,那就把这收拾一下。” 南霁难以置信地反问:“我来收拾?” “你觉得别墅里还有其他人?” “……” 他面无表情:“我允许你睡在这,也不是白睡的。” “……” 她被他噎得哑口无言,琢磨半天无力反驳,只能认命。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要赚他的钱,受这点委屈算什么? 扫个碎瓷片而已嘛! “好您嘞。”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脸侧,笑起来牙齿阴森洁白,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怎么看都有一丝诡异。 黎岸瞥她一眼:“把头发梳好了。” 操。 怎么他妈的连她的发型也要管? 南霁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趁黎岸转过身去,她恶狠狠举起拳头,咬牙切齿,作势虚挥了一下。 岂料灯光折射,把她的影子完完整整投映在了墙壁上。 分卷阅读18 黎岸默然片刻,冷淡回眸。 “动作幅度小一点,晃到我眼了。” “……” 南霁迅速转身,小碎步朝屋外跑去。 “对不起小黎总,我这就开始打扫卫生!” 她跑得很快,有风带起衬衫的衣摆,少女纤长白皙的双腿,完全展露在黎岸的视线内。 黎岸一滞,他眉眼微敛,无声无息转开了视线。 不多时,忽听楼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摸黑摔倒了。 紧接着传来惊呼:“啊!” ……真是蠢。 他忍耐地阖了双目,反手按下墙上开关。 于是整座别墅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 南霁去别墅的储物间,好容易翻出一套清洁工具,回卧室慢吞吞把碎瓷片扫干净。 借着微弱灯光,她发现地板上除了瓷片,还有水迹。 她蹲下身去,见那些瓷片中间,还夹杂着透明的碎玻璃。 貌似除了花瓶,水杯也摔碎了。 她用扫帚柄随便扒拉了两下,半晌从床头柜底下,摸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药瓶。 她仔仔细细辨认着药瓶的字迹,好像是某种镇静药物。 ……黎岸还需要吃镇静药物?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将地面清理完毕,又去把瓷片倒掉,手里一直攥着那只药瓶。 然而全别墅都找遍了,她也没找到黎岸。 有钱人在自己家里也这么神出鬼没的吗?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突然记起,二楼走廊的尽头,有通往三楼天台的楼梯。 她也没多想,直接上楼前往天台。 结果在推开玻璃门的一刹那,深夜的寒风迎面袭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黎岸的衬衫。 她登时打了个喷嚏,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开口。 “那个……小黎总?” 此刻雷雨已经停了,阴云散去,天际隐隐泛着深蓝。 黎岸站在栏杆旁,挺拔瘦削的背影,被月光镀上一层冷色,安静萧瑟。 他闻声转身,将指间快要燃尽的香烟掐灭。 他看着她,缓缓呼出一口烟雾,语调冷淡。 “收拾好了?” “……啊,收拾好了。” 他朝她走过来,很自然地在她肩上一推,示意她往三楼楼梯的方向去。 他反手把天台的门锁上了。 “我不报销医药费。” 南霁半天才琢磨过来,这位爷的意思是她穿得太少,容易冻病了。 明明是出于好心,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的? 她耐着性子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小黎总。” “所以,你不回去睡觉,是为了对我表示感谢?” “……”南霁无语,她从怀里掏出那只小药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我刚才扫地时捡到的,是您的药?” 黎岸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眼神略沉。 “扔掉。” “我马上就扔掉。”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诚恳劝说,“小黎总,镇静药物吃多了,总会对身体产生损害,最好慎重。” 黎岸沉默良久,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接过药瓶,随手扔进了楼梯旁的垃圾箱。 “回去睡觉。” 擦肩而过的瞬间,南霁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竟下意识想要拉住他。 她本打算扯他的睡衣,结果往下移了几寸,碰到了他的手。 他手的温度出奇冰冷,冷得她一颤。 ……拜托,这位爷有洁癖啊! 察觉到黎岸投来的警告视线,她触电一样,赶紧收手。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非要吃药也行,那就尽量别在睡前喝酒了。” 酒加药,无异于慢性毒,这是她对金主的善意忠告。 她的指尖极暖,那或许是少女独有的温暖,残留在掌心久久未褪。 她一双鹿似的无辜大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眼神坦然,并无刻意谄媚的痕迹。 黎岸一向识人极准,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不可思议。 他合拢手指,复又垂眸,目光凝神落在她脸上。 “你希望我戒了睡前喝酒的习惯?” 南霁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生怕有什么陷阱,一时迟疑。 她回答得很模棱两可。 “呃……我也左右不了您的决定,我就是随便提个建议,选择权在您。” 黎岸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像是戏谑,偏偏又带着几分温柔的错觉。 他俯下身,故意贴近她耳边,然后见她谨慎后退,直到背部抵上墙壁,退无可退。 他的呼吸清浅,似秋日微风,撩拨得南霁心头一阵战栗。 她听到他的话尾,慢悠悠的拖长。 “如果我睡前不喝酒,那还要你干 分卷阅读19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你等着,老娘回家就拿你的衬衫擦地。 008 南霁原本只是出于善意,想给黎岸提个醒,结果被他问得发懵,差点把工作也丢了。 对啊,如果他睡前不再喝酒,那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这钱还赚不赚了? 她就不该多那句嘴。 怀着尴尬而懊恼的心情,当晚她随便敷衍两句,匆忙回屋睡觉,没再跟黎岸多待。 而这一睡,再度醒来,就已经是早上六点钟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斑驳洒满室内,雷雨过后,又是晴朗一天。 南霁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发了半分钟的呆,终于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性。 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迅速整理床铺,又跑去阳台拿昨晚烘干的衣服。 换衣服时,她正欲把黎岸借自己的那件衬衫还回去,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他昨晚的话。 他好像说……直接扔掉。 这该死的洁癖症患者。 她小嘴一撇,将衬衫草草叠好,顺手塞进了自己带来的帆布包。 黎岸就坐在楼下,听得楼上传来急促脚步声,紧接着见她一面梳着头发,一面风风火火朝外面跑去。 他慢条斯理起身,走过去挡住了别墅大门。 “……小黎总,麻烦您让一下!”南霁急道,“我要去赶第一班地铁,回家拿书包呢!” “拿书包?” “是啊!我今天还要上课,总不能旷课吧?”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 南霁等了一会儿,见他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伸手想推开他。 “小黎总,现在不是我上班的时间,是我上课的时间。” 她如果早自习迟到了,免不了又要被班主任阴阳怪气一通,那个女人跟她八字不合,三天两头找她的茬。 好端端的,她不想触霉头。 黎岸沉吟片刻,终于放开了手,但却也并没有要放她走。 “等着。” “?” 南霁不太明白他让自己等什么,可既然他让等了,她也不得不等。 他这人脾气乖张,万一把他惹生气了,拖欠她的调酒工资怎么办? 她站在原地,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乖巧听话的虚伪样子,只是眼神时不时往楼上瞟一下。 黎岸干什么去了?睡回笼觉去了? 他能不能有点谱啊?难道他没上过学,不知道上学不能迟到吗? 正当她按捺不住,想喊一嗓子催他快点的时候,忽听脚步声临近,黎岸一身休闲西装,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不得不承认,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不言不语站在那,就会发光似的。 南霁眼神直了一瞬,好在理智及时占领了高地,她试探性地开口。 “小黎总,您这是……” “去城西办事。”他淡然道,“顺路,可以送你。” ……自己还能有这待遇呢? 南霁赶紧答应一声:“谢谢小黎总!” 她怀着不用去挤地铁的喜悦之情,颠颠跟在他身后,走向他停在庭院里的那辆银色帕加尼。 她最开始没多想,习惯性拉开车门,想坐在后排。 谁知还没坐稳,就听见黎岸沉声问道:“为什么坐那里?” 她有点纳闷:“我就随便一坐,平时司机接我来别墅,都是魏助理坐在副驾驶。” “你觉得我是你司机?” “……” 好吧,或许这位爷认为被冒犯到了,自己需要坐在副驾驶,才算对他足够尊重。 什么破毛病。 南霁腹诽了两句,但表面上依然客客气气的,老实离开后排,在副驾驶坐定。 黎岸瞥她一眼:“系安全带。” “……噢。” 帕加尼化作一道银色的光,迎着清晨的朝阳呼啸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就仿佛她用app叫了辆顺风车,大家萍水相逢,根本无需废话一样。 好吧,虽说她和黎岸,也的确只比陌生人稍微熟悉这么一点点。 黎岸大概是懒得搭理她的,今早能顺路送她一段,已经算天大的恩惠了。 南霁装作目视前方,其实余光在悄悄打量黎岸。 她见他毫无反应,以为他没发现,于是又略微偏过头去,好看得更清楚点。 他手扶方向盘,神色很平静专注,侧脸在窗外阳光的浸染下,愈发显得轮廓精致而柔和。 从这个角度,她甚至连他睫毛有几根,都数得非常真切。 谁说“美”这个字,只能形容女人?她看形容黎岸也不过分。 美,但又不阴柔,是万里挑一的好皮相。 黎岸终于开了口,语调很悠闲,可说的话还是一贯 分卷阅读20 的不近人情。 “再看,就自己从快速路上走下去。” “……” 南霁立刻转头:“您误会了,我没看您,我看窗外风景来着,您那边风景独好。” 黎岸没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他经过绿灯畅通的十字路口,驶入了繁华市区。 南霁单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透过自己这边的车窗,望向外面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 然后她突然眼神一亮,下意识脱口而出。 “小黎总,能不能停个车?” 黎岸面上波澜不惊:“停什么车。” 话虽这样讲,但车速却慢了一些。 “您看那家早点铺,里面的牛肉饼超级好吃。”南霁朝马路对面指了指,“还有豆沙炸糕和甜豆浆,都是一绝。” 她说这话时笑吟吟的,眼底有光,很明显就是个贪吃的小姑娘。 黎岸眉梢一挑,看不出多少兴致,但也给面子多问了一句。 “想吃?” “想吃!” 他找了处空地,停了车,转而拿过自己的手机,处理事务。 “十分钟,自己买回来。” 南霁惊喜之余,又忍不住做进一步邀请:“小黎总,他们店可以堂食的,您不一起去尝尝?” 黎岸丝毫不为所动:“开始计时。” “……” 南霁当即拉开车门,身形如离弦之箭,冲向心仪的早点铺子。 好在时间还算早,店内还没有排起很长的队,她好容易买齐了东西,一溜小跑回到帕加尼。 黎岸的目光从手机屏幕转向她的脸,神色很淡。 “迟到了五分钟,你从未准时过。”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她双手递过袋子,乖乖认错,“小黎总,我给您也买了一份,要不……您赏脸尝一口?” 黎岸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他问:“你想在我车里吃东西?还是牛肉饼?” “……” 南霁默默收回了手,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出了个极错误的决定。 在这么贵的跑车上吃牛肉饼,她疯了吧?她赔得起吗? 和金主搞好关系的前路,总是漫长艰辛。 二十分钟后。 帕加尼停在南霁家门口,南霁下车,本想隔着玻璃跟黎岸说句再见。 结果黎岸一脚油门绝尘而去,轮胎飞旋溅起的水花,把她新洗的牛仔裤溅湿了一大片。 “……喂!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南霁也就只敢在车后面喊一喊,她瞪着黎岸远去的方向,愤怒咬了一口手里的牛肉饼。 她真是瞎了心才会想给他买早点,她待会儿就把两份都吃了!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枯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南霁每晚放学后回家吃饭,做点自己的事,等到八点由司机接送,去别墅给黎岸调一杯酒。 她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而因为调酒的工资,也并不缺钱了。 平心而论,黎岸虽然是个性格不怎么样的雇主,但她的确很感谢他。 至少遇见他以后,她就拥有了自立门户的底气,也有了在这座城市站稳的本钱。 然而糟心的事情,也还是会偶尔发生。 十月某天,她照常去学校上课,午间休息时,不过是在小卖部买两罐可乐的工夫,就被好几个高三女生,堵在了后操场的墙角。 牵头的是李晨曦。 “呦,挺悠闲自在啊。”李晨曦环着双臂,不屑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离了我爸妈之后得活活饿死,没想到还买得起可乐,可喜可贺。” 南霁靠在墙边,垂眸把玩着手里的两罐可乐,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你爸公司快裁员了,你妈是个只会花钱的无业游民,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轮不到你个贱人来教训我!” 李晨曦打了个手势,于是周围那群女生纷纷上前一步,把南霁的去路,堵了个密不透风。 她们身上劣质的香水味,熏得南霁一阵阵头疼。 她严肃思考着,李晨曦究竟用了什么利益手段,能搜罗来这一群凶神恶煞还虎背熊腰的家伙。 “劳驾,等一下。”她举起可乐隔在中间,以免其中一名胖女生的肚腩贴近自己,“要找茬打架可以,反正咱们学校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但我总得知道原因吧?” 胖女生冷哼:“看你这张装纯的婊.子脸就想教训你,还需要原因?” “噢,看来学姐你是照镜子太久而导致的心理变态,建议尽快去看医生。” 胖女生很显然脾气爆,一点就着,当时就要破口大骂,但被李晨曦拦住了。 “跟她废什么话啊?她嘴很厉害的。” “那你说怎么着?” 李晨曦阴森一笑:“简单 分卷阅读21 ,把她头发剪了,衣服扒了,丢到教学楼走廊的男厕所去。” 在校园霸凌这方面,这位姐姐可以算是资深行家。 南霁眼神一凛,语调便冷了下来。 “你还挺有想法的。” “当然,对付你,我有一百种一千种想法。”李晨曦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这句话,“你用假设计图害得我失去市里参赛资格,这笔账我怎么能不跟你算清楚?”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切都符合南霁的设想,李晨曦之前看了她假意撤回的微信消息,果然用她抽屉里那两张临摹的设计图去参赛了。 后来在报送全市参赛的时候,被评委发现是名家作品,盖章抄袭,取消资格。 这件事前几天,还在学校的官网上被通报批评了。 毋庸置疑,李晨曦这次炫耀不成,还丢了大脸。 “参加比赛是你自己的事,设计图也是你自己选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南霁缓声道,“你说我害你,那就去找评委和老师讲讲道理,或者去校论坛上挂我吧。” “……” “就说你的设计图其实是抄我的,只不过这次抄错了,怎么样?” “……” 李晨曦气得俏脸扭曲,额头上甚至都冒了青筋。 她声音尖利,拼命地煽动其他人。 “都愣着干嘛?高三那些帅学长们,她差不多都勾搭一个遍了,你们不是最讨厌这种骚.货吗?教训她啊!” 嫉妒是带刺的藤蔓,一旦在心底潜滋暗长,说不准何时就要破土而出。 那些女生像是终于逮着了泄愤的机会,趁着人多势众,扑过来就要去撕扯南霁的衣服。 更有甚者,伸出刚被修过的指甲,恶毒抓向南霁的脸。 009 南霁以前随母亲生活的时候,因为外表柔弱,又没父亲撑腰,总被那些街头巷尾的熊孩子们欺负。 人善被人欺。 久而久之,她对打架一事,便有了些心得和经验。 但经验归经验,被这么多泼妇围攻,硬拼是毫无胜算的。 事实证明,制敌必须以智取胜,抢占先机。 南霁深谙此理,眼看着那些女生尖利的指甲,就要挠上自己的脸,她弯腰避过,突然飞起一脚,正中李晨曦小腿。 与此同时,她手里的两罐可乐一左一右,用力砸向最前面两名女生的脑袋,其中也包括那个面目可憎的胖学姐。 趁着胖学姐捂脸惨叫的工夫,她猛地撞开对方,拔腿朝高二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李晨曦在原地,抱着小腿疼得破口大骂,余下的女生们本来想追,奈何南霁百米冲刺的成绩一向优秀,早就遁入操场的人群,消失不见了。 走为上计,也是兵法的一式。 ……当然,由此带来的后续问题,也是比较棘手的。 傍晚放学,南霁正要收拾书包离开教室,狄瑟瑟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紧张提醒。 “阿霁,刚才我听他们议论,高三有俩学姐去办公室找母大虫了,还提到了你的名字——你跟谁结仇了?” 母大虫,是班主任刘萍的外号。 南霁眼皮也不抬:“李晨曦收买的走狗。” “我靠,姓李的也太垃圾了吧?她有完没完啊?” 当然没完,依李晨曦那刁钻狭隘的性格,这个仇,绝对能记到天荒地老。 不过无所谓,反正她也跟李家结梁子了,见招拆招,没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像是为了验证狄瑟瑟的说法,不出半分钟,教室门口就传来了班主任刘萍的声音。 “南霁,到办公室来一趟。” 狄瑟瑟不悦,轻扯了一下南霁的衣角。 南霁倒没什么大反应,只从容答应。 “好的,刘老师。” 办公室内,中午找茬的胖学姐,还有另一名雀斑学姐,都站在刘萍的办公桌前。 看起来,两人被南霁的可乐罐子砸得不轻,均是额头红肿,胖学姐甚至还破了一块皮。 她们都很会拿腔作势,在老师面前装得委屈巴巴,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老师,就是她。” “就是她吗?”刘萍给自己的保温杯里斟满水,坐在座位上,摆足了人民教师公事公办的架子,“那你俩再把事情经过说一遍,让南霁自己听听。” 胖学姐看了雀斑学姐一眼,雀斑学姐流利开口,台词之熟练,显然是背过了。 “南霁今天中午去高三3班,纠缠我们班班长霍晔,非要邀请人家晚上一起吃饭。霍晔不同意,她就赖着不走,我俩本来想拉开她,让她别影响班级秩序的,结果她动了手,还用罐装可乐砸我们的脸。” 刘萍斜眼瞥向南霁,意味深长地问:“是吗?看不出来,你下手还挺狠的,都是女孩子,何必这么恶毒?” “……”南霁面无表情,“我要是说, 分卷阅读22 我根本没去高三3班,是她们一群人在操场上堵我,刘老师您信吗?” “她们为什么要堵你?” “公报私仇,还扬言要剪了我的头发,扒了我的衣服。” 刘萍笑了笑,很明显一个字都不相信,连语气也愈发刻薄了。 “可事实上,她们既没剪你的头发,也没扒你的衣服,反倒是你把人家的脸砸伤了,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南霁早料到了是这结果,她“哦”了一声,漫不经心。 “那刘老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刘萍皱起眉头:“你这算什么态度?是认错的态度吗?” “我为什么要认错?” “……你砸了人家的脸,属于校园恶□□件,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认错?你应该给这两位同学道歉。” 胖学姐和雀斑学姐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微妙的得意之色。 胖学姐道:“老师,不仅要道歉,我们还要她赔偿医药费,而且这么恶劣的行为,得在档案上记过吧?” 刘萍早看南霁不顺眼,现在机会来了,她终于逮着了南霁确切的把柄。 她看向南霁,虽然表情严肃正经,可内心却洋溢着解气的快感。 她说:“南霁,你自己不学好,老师也帮不了你——叫你家长来吧,先协商一下赔偿事宜。” 南霁低头盯着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枸杞水,很有种端起来泼对方一脸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 “我爸妈早死了,哪有家长?” 刘萍狐疑道:“你现在没有任何名义上的监护人?原先不是有人给你开过家长会吗?” 原先给她开家长会的,是李晨曦的父亲李勇,也只来过几次,走形式而已。 南霁摇头:“那只是个熟人,不是监护人。” “撒谎。” 胖学姐煽风点火:“老师,她肯定是为了逃避赔偿才这么说,您可得替我们做主。” 刘萍点点头,她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南霁。 “总之待会儿,两位同学的家长就要来了,就算你的家长不肯来,这问题也是要解决的——到时候人家准备怎么处置你,我也拦不住,万一闹到校方那里,你还可能被强制退学。” 南霁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这是她克制情绪时,惯常的小细节。 她曾答应过母亲南倩,一定会好好读书。 如果因为这件事被退学,母亲泉下得知,一定会失望的。 谁能帮得了她? 她沉默半晌,突然开口。 “我打个电话。” 刘萍奇道:“给谁打电话?你不是没家长?” 南霁没理会,自顾自掏出手机,走到办公室门外,拨通了魏森的号码。 铃声响了三下被接起,魏森似乎是正在外面,那边环境听上去有些乱。 “南小姐,有事?” “魏助理,你有空吗?能不能来趟庆华中学?” “去庆华中学干什么?” “当一下我的家长。” 魏森纳闷,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当你家长?为什么?” 南霁的回答言简意赅:“因为我打人了。” “……你又打人了?” 这个“又”字,非常有灵性。 南霁耐着性子解释:“一会儿对方的家长也要来了,如果这事儿没法解决,我今晚肯定去不了别墅调酒。” “……” “所以魏助理,能麻烦您冒充我表哥,来撑个场子吗?” * 刘萍难得这么有耐心,从傍晚六点一直等到七点,直到胖学姐的老爸和雀斑学姐的老妈赶来。 她坚信没人会给南霁撑腰,南霁这个跟头栽定了,她必须现场观看。 胖学姐的老爸是个光头壮汉,雀斑学姐的老妈是个细眉吊梢眼的白领,看起来都不是善茬。 胖学姐一跟家长见面就哭了,雀斑学姐也跟着哭,两人装得跟真事儿似的。 “爸(妈),就是她打的我!” 一群人站在楼道里,互相僵持。 光头老爸是个男人,碍着面子没直接对小姑娘动手,只粗声粗气骂了一句。 “一看就是个有娘养没娘教的小杂种,这么下三滥!” 白领老妈护女心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先甩了南霁一个耳光。 “敢砸我闺女的脸?!” 这一耳光极大力,南霁白皙的脸上,登时就现出了五道通红的指印,火辣辣的疼。 不过南霁从来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她才不在乎对方算不算长辈,当场毫不犹豫,同样反手一记耳光还了回去。 “啪”的清脆一声,比自己挨得还要响。 “你敢打我妈?” 雀斑学姐见状也气个半死,母女俩双双冲过来揪住南霁的领子,就要把南霁往墙上 分卷阅读23 撞。 场面乱成一团。 胖学姐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凑过去帮忙撕扯,她的光头老爸没插手,但嘴里一直阴阳怪气的。 “这种小丫头,长大了肯定也走歪路,没准还要去当小三,还读什么书?趁早开除去混社会,实在不行就去夜总会坐台算了。” 刘萍身为班主任,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看热闹,顺便象征性的,不冷不热劝两句。 “别这样,这是在学校,被其他师生看到影响不好的。” 然而此时,庆华中学除了高三还在上晚自习,高二教学楼这边早就空荡荡了,哪里还有人? 南霁被按在楼道的窗台上,雀斑学姐和胖学姐合力掐着她的脖子,扭住她的胳膊。 而雀斑学姐的白领老妈,正高高抡起手臂,带着一巴掌要把她扇出脑震荡的凶狠气势。 “没教养的狗东西,我今天就教教你规矩!” 近在咫尺,南霁挣脱不开,更何况光头壮汉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躲是肯定躲不过去了。 服软是不可能的,她低下头,咬紧牙关等着挨这一下。 ……这短短的几秒钟,显得格外漫长。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她疑惑地睁开眼。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停在半空,稳稳挡住了对方即将落下的巴掌。 腕间那块价值不菲的机械表银光闪耀,非常熟悉,她顺着黑色衬衫的袖口往上看,然后就迎上了黎岸那双温柔含情的桃花眼。 她大惊失色,一声“小黎总”差点叫出口,但又及时咽了回去。 黎岸神色淡淡的,手上却力度未减,登时轻松将雀斑学姐的白领老妈,甩向一边。 他伸出另一只手,果断将南霁扯离窗台边缘,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对她讲的第一句话是:“带纸巾了么?” “?” 南霁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从书包翻出纸巾递给了他。 黎岸目光掠过她脸上明显的通红指印,略一蹙眉,很快就转开了视线。 他接过纸巾,仔细擦拭了一下刚才碰过白领女人的那只手。 噢,他是嫌脏。 这个认知,莫名的令南霁想笑。 尽管目前不是该笑的时候。 毋庸置疑,黎岸的突然出现,让众人都有些惊讶意外,其中最不满的要数白领女人。 刚刚那巴掌没能打到,对方还当场无声羞辱,她深感自己丢了脸,话里带刺。 “你哪位啊?多管闲事。” 黎岸缓声道:“要协商解决问题,也得等双方家长到齐,成年人先动手算什么本事。” 刘萍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她意识到面前这位貌似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便将态度放得客气了些。 “请问先生,您是南霁的……” 黎岸平静回答:“表哥。” “……” 南霁也很纳闷,自己原定的表哥本来是魏森,怎么就忽然升级,变成黎岸了呢? 刘萍不禁质疑:“恕我直言,您是南霁的表哥,应该不能负起监护人的责任吧?” “可以。” “这……” “我时间有限,有话直说。” 光头壮汉以为他只是个小白脸,没放在眼里,当即不耐烦开口。 “行了少废话,说正事,你表妹拿可乐罐子砸了我女儿的脸,这笔账怎么算?准备赔多少医药费?” 黎岸瞥向南霁,不紧不慢地问:“为什么又打人?” 无论是他,还是魏森,主仆俩好像都很喜欢用“又”字。 南霁无语:“她们把我堵在后操场,想剪我头发扒我衣服,还要把我扔到男厕所去,我不砸她们砸谁?” “你胡扯!”胖学姐反驳,“明明是你去我们教室纠缠班长,赖着不走还故意伤人!” 南霁冷哼:“我对霍晔没兴趣,只有你们才会惦记着那个草包,少编故事了。” 刘萍叹了口气:“先生,你也看到了,南霁她可能因为家庭教育不当的缘故,性格偏激暴力,还撒谎成性——长此以往,将来步入社会,是要吃大亏的。” 白领女人嗤笑:“说白了,还是爹不教娘不养,否则也不至于叫个表哥来充数吧?” 雀斑学姐小小声附和:“她刚才说了,爹妈都死了呢。” “噢……那倒是可以理解哈。” 母女俩看上去,异常的幸灾乐祸。 南霁眼眶隐隐发红,她迅速转过头望向窗外,压抑着怒意,只当作没有听到。 黎岸将这番话听得真真切切,他神情一冷,本就不怎么友善的语气,此刻听起来,更如寒冬飘雪,多了几分凛冽气息。 他说:“拿别人失去至亲的痛处开玩笑,能教出这种孩子的父母,还不如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金主变表哥。 分卷阅读24 010 记忆里,自从跟黎岸认识以来,南霁就很少听他讲长句,大部分时候都是“嗯”、“可以”、“不行”、“别迟到”、“收拾干净”……诸如此类的简练交流。 他惜字如金,能像现在这样怼人,真的是罕见了。 南霁心中讶异,忍不住朝他望去一眼。 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有他在,自己莫名的连底气也足了不少。 他是来帮她的,这个念头令人振奋。 她正出神间,那边雀斑学姐和她的白领老妈,已经被成功激怒了。 “你凭什么咒我爸妈!” “哪来的毛头小子,在这满嘴喷粪?”白领女人气得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尖利刺耳,“我看你不是这小贱人的表哥,是她的男姘头吧?我就说,肯定男盗女娼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霁脸色一沉:“你给我放尊重点!” “放尊重?跟你这种人谈什么尊重?”雀斑学姐振振有词,“你以为随便找个表哥来,这事儿就能完了?医药费呢?让他给你赔啊?!” “做梦,我一分钱也不会给。” “那他妈是你说了算的?”光头男人大步流星上前,恶狠狠就要拽她的胳膊,“没钱是吧?耍无赖是吧?信不信老子把你和你姘头一块揍进医院?” 胖学姐有恃无恐,指指点点:“爸,还要让学校记她大过,最好开除她!” 南霁的力气远比不上光头男人,她被对方拖着踉跄了两步,下意识扯住了黎岸的衣角。 不过她瞬间想起他有洁癖,迟疑片刻,又松开了手。 下一秒,黎岸五指收拢,果断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住。 黎岸反手一记掌刀,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又准又狠击打在了对方的肘关节。 光头男人万没想到他来这招,登时手臂发麻,不得已松开了南霁。 “……操.你妈,是不是活腻了?!” 白领女人在旁煽风点火:“第一次见打了人的还这么嚣张,真不是个东西。” 南霁见光头男人怒火未消,似乎想要对黎岸动手,连忙挺身拦在中间。 “少废话了,要报警就报警,要告校方就告校方,随你们便吧。” 白领女人一指她鼻子:“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从庆华中学都能被开除,以后还有哪所学校敢接收你?” 南霁突然后悔给魏森打电话了,否则也不至于让黎岸旁观这出泼妇骂街。 她没回答,沉默半晌转过身去,朝着黎岸浅鞠一躬。 “真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黎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够麻烦的。” “……” “但至少你没撒谎。” “我当然没撒谎。” 黎岸点点头:“行。” 他的措辞太过简练,以致凭借南霁灵活的脑袋瓜子,也没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没理解,其他人自然更不理解。 刘萍这会儿见双方剑拔弩张的,生怕惹祸上身,想着赶紧解决,便试探着切入正题。 “先生,关于医药费的事情,我建议您跟受害学生的家长好好协调。哪怕是为了减轻南霁的处分呢,您说是吧?” 黎岸道:“医药费应该由寻衅方自行承担。” “很明显,南霁才是寻衅方,这两位同学都受伤了啊。” 他似笑非笑着反问:“弱者就一定无辜,这是什么逻辑?” “……” “你身为教师,下结论前不需要证据?” 刘萍一时语塞。 光头男人气势汹汹:“少跟老子在这强词夺理,警告你,不赔钱这事儿没完!当心老子让你俩以后在照城混不下去!” 白领女人也附和:“没错,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样,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南霁双手背后,将指关节按得脆响,她磨了两回牙,感觉自己的忍耐度已经临近了边界。 然而她还没发火,就听见黎岸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他唇角轻勾,说不清是微笑还是嘲讽。 “二位似乎都很有来头的样子。” 白领女人哂笑:“谈不上,但对付你们这种小兔崽子,还是有点办法的。” 南霁闻言,神情复杂地别过头去。 敢叫黎岸是“小兔崽子”的人,这位大婶估计是第一个。 勇气可嘉。 果然,黎岸笑意更深。 他长相温润俊美,所以笑起来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温柔和善的错觉。 但他眼底依旧是冷淡的,漠然的,如同无形锋刃,剐得人生疼。 他说:“这位女士,如果我没猜错,你是蓝海营销部的管理层?” 对方衬衫的纽扣旁边,别着一枚镶嵌碎钻的特制胸针,那是蓝海购物中心十周年庆 分卷阅读25 的时候,发给管理层的纪念礼物,每个部门都不一样,很好区分。 白领女人狐疑地看他一眼:“眼力挺不错啊,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黎岸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片,从容递过,“有机会的话,我很愿意和你的上级聊一聊工作。” “……” 那张名片用最常见的铜版纸印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属于在大街上容易被人扔到垃圾桶的普通程度。 但上面的名字,才是重点。 雳光集团执行总裁,黎岸。 情势骤然逆转。 难怪……刚才觉得有点眼熟…… 那一刻,白领女人的表情,很难用某种言辞来具体形容,或许……像是下过雨后布满污水的泥坑,又像是肮脏油腻的灶台上,擦不干净的锅底灰。 总之,难看至极。 光头男人见她不对劲,皱着眉头凑过来,扫了一眼名片。 就这一眼,他的脸色也迅速变得灰白,看上去仿佛刚刚拿到绝症通知单。 至于刘萍,她早在黎岸递名片的时候就看到了,此时正紧贴墙壁佯装镇定。 但她略显发颤的双手,和望向南霁那难以置信的惊惧目光,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这丫头为什么会和黎家的继承人扯上关系?! “我很好奇,你准备以什么办法来对付我。” 说这句时,黎岸的眼神就落在白领女人的脸上,直盯得对方冷汗涔涔而下。 他复又转向光头男人,语气平淡。 “我也同样好奇,在照城混下去的法则是什么。” “……” “失陪。” 见黎岸转身离开,南霁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胖学姐急道:“爸,就这么让这对狗男女走了?” “……” “爸!” 光头男人的气焰完全熄灭,他原本还想追过去解释点什么,却如鲠在喉,压根没敢上前。 听到女儿叫自己,他转头瞪视半晌,突然抡圆胳膊,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他气急败坏:“小王八蛋!回家再收拾你!” 雀斑学姐见胖学姐挨打,也是又惊又疑,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问,耳朵已经被自家老妈揪住了。 白领女人妆容精致的一张脸,气得近乎扭曲,又恶狠狠在手上加了一把力。 “你惹谁不好,非惹黎家那个太岁爷?我要被你害死了知不知道?!” 蓝海是黎家的产业,黎岸如果想开除她,只是分分钟的事。 只要黎岸一句话,甚至可以让她以后在照城,都再也找不到工作。 雀斑学姐战战兢兢,和胖学姐对视一眼,两人含着眼泪,均百思不得其解。 李晨曦可从没说过,她这个便宜妹妹,原来有个这么厉害的靠山啊! * 在重新坐上黎岸那辆帕加尼的时候,南霁仍觉得刚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她数次悄悄侧眸,瞥向旁边开车的黎岸,最后终于把黎岸看得不耐烦了。 “颈椎有问题,就去矫正。” “……” 南霁惹不起他,她乖乖转过头,目视前方。 她迟疑着开口:“那个……小黎总,其实我今天是给魏助理打的电话,怎么您反倒来了呢?” “魏森回公司办事了。”黎岸顿了顿,复又反问,“他到底是我的助理,还是你的助理?” “……” 南霁小声嘟囔:“我也是怕晚上调酒迟到,不得已才……” “你还会怕迟到?” “……” 这话说得好,令她无言以对。 南霁无语:“总之谢谢小黎总,您这次帮了我大忙,我会牢牢记住的。” “倒也不必。” 她疑惑:“为什么?” 黎岸慢悠悠回答:“记住了也还不起,不如不记。” “?” 这位爷,总有把天聊死的特殊技能。 然后两人一路无话,等回到黎岸的别墅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 厨师按照指示,延后做好了晚餐,问候黎岸一声就下班了。 于是别墅里,又只剩下了南霁和黎岸独处。 南霁瞥了一眼餐桌上的烤鳗鱼和牛肉饭,腹中饥饿感愈发明显,她迅速移开了视线。 可不能又让黎岸看不起了。 “小黎总。”她一本正经地问,“我要是点份外卖,能让他们送进您别墅来吗?” 黎岸挽着自己的衬衫衣袖,闻言蹙眉看向她。 “不能。” “……” “但可以匀给你一碗饭。” 这叫什么话? 南霁被他吓了一跳,一时竟没想好怎么接茬。 直到黎岸在餐桌旁正式落座,他见她没反应,眉宇间不悦之色更重,索性屈起 分卷阅读26 手指,轻敲桌面。 “怎么,需要我请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小黎总,我想在你别墅里吃碗螺蛳粉,可以吗? 011 既然黎岸发话,南霁当然不能推三阻四,更何况她也的确饿了。 尽管跟黎岸同桌吃饭……这个议题她从来想也不敢想。 她去洗了手,磨磨蹭蹭来到餐桌前,小心翼翼坐在了黎岸对面。 她试探性地问:“小黎总,哪一碗是您匀给我的饭呢?” 黎岸将手边一碗牛肉饭推过去。 南霁大着胆子,指了指那一碟烤鳗鱼。 “我能夹一块吗?从我工资里扣也行。” “……” 黎岸无语于她的脑回路,懒得跟她废话,只点一点头。 南霁登时喜气洋洋:“谢谢小黎总。” 牛肉饭鲜香四溢,烤鳗鱼外焦里嫩,软滑而富有油脂,可见黎家的厨师,手艺真的不错。 她一勺接一勺,吃得美滋滋,到最后几乎忘记了黎岸的存在。 大约是她吃得太欢了,莫名地让人感觉很有食欲,黎岸沉默半晌,忍不住抬眸朝她投去一瞥。 她的头顶恰好有一小撮呆毛翘起,随着她舀饭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微微眯起眼睛。 南霁本想趁黎岸不注意,偷偷再夹一块鳗鱼,结果当她抬眼看黎岸的时候,好巧不巧,竟与他视线相接了。 他注视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以致令她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 她干笑着问,“小黎总,我吃饭出声音了吗?” “没有。” “那您……” 黎岸随手把盛着烤鳗鱼的碟子,往她的方向一推。 “都吃了,别浪费。” “……” 怎么她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黎岸放下筷子,从容起身,缓步走向二楼。 “吃完把餐具放进洗碗机,调好酒送来。” 南霁咬了一口烤鳗鱼,含糊不清地答应着。 “知道了,您放心。”…… 等她收拾好碗筷,又去调酒室调好了雁南飞,再送到楼上之后,挂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 她在庭院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司机开车来接,不由得疑惑。 寒风瑟瑟,她一回头,见黎岸正站在别墅门口。 他还端着那杯雁南飞,也不知在那站多久了。 黎岸平静问她:“看什么呢?” “看看司机什么时候来。” “司机女儿生病,请假回家了。” 南霁大惊失色:“那您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时间地铁都停运了!” 拜托,他是怎么做到不紧不慢说这种事的?敢情他不用从城北折腾到城西? 黎岸将手中那杯酒喝完最后一口,他看了她一眼,平静转身。 “睡原来那间。” “?” 南霁琢磨半天才明白过来,合着他是让她留宿,还睡之前那间客房。 她越想越不对劲,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碎碎念。 “小黎总,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啊?您说我一未成年少女,动不动就在您家里住,麻烦您下次提前通知我,就算司机送不了,我也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 黎岸突然停住脚步,害得她没来得及刹车,险些撞在他身上。 她赶紧立正站好,与他保持距离。 黎岸回头,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一瞬,温柔的眼睛里,莫名含了几分戏谑。 他说:“别多想,我还不至于对你感兴趣。” “……” 南霁望着他上楼的背影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登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意思?他在影射她毫无魅力吗? 就算像他这种人,身边从来不缺美女,也不必这么讽刺人吧? 她一时头脑发热,不假思索就喊出了声,且中气十足。 “别瞧不起人,我明明长得也挺好看的!” 话音未落,二楼忽然传来了水晶杯摔在地板上的动静,声音清脆,估计是摔碎了。 片刻,听得黎岸沉声开了口。 “收拾干净。” “?” * 尽管南霁无法理解,黎岸自己摔的杯子,凭什么要让她来收拾。 但鉴于她现在拿着他的工资,被他使唤使唤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就没多计较。 任劳任怨,也是与金主搞好关系的其中一项美德。 她扫完杯子碎片,自行回客房休息。 因为没睡意,书包又恰好一起带过来了,她索性拿出练习册,做了几道数学题。 她和庆华中学那些学渣还是有区别的,毕竟她高考也想考一 分卷阅读27 个好成绩,最好能考到不错的大学,去学设计。 谁知练习题还没做半页,屋里光线一瞬熄灭,四周陷入漆黑。 毋庸置疑,是黎岸又控制了全别墅的灯。 “……小黎总!” 南霁出于愤怒喊了这一嗓子,又猛然意识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要熄灯,自己并没资格提什么要求。 她赶紧捂住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然而事实证明,黎岸听到了。 半分钟后,他出现在了她的门外。 月光透过没拉好的窗帘照进来,南霁只能隐约看出他颀长的身材轮廓,有点阴森森的。 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她坐在桌边,紧张地往后挪了挪。 “对不起小黎总,我刚做数学题呢,灯突然黑了,我吓一跳才……” 黎岸抬手伸向门后的墙壁,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桌边的台灯就亮了。 ……原来房间里也有独立的开关啊,自己根本没看见。 南霁连忙道谢:“谢谢小黎总。” 他环着双臂倚在墙边,半眯着眼睛,显得格外随意而慵懒。 他瞥了一眼她的习题册:“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学生。” “……我本来就是好学生。” “好学生不会打架,也不会进庆华。” 南霁顿时被噎了一下,她虽然不高兴,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表面上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这样。 她略显烦躁地叹了口气。 “打架是因为,被欺负当然要还手,至于进庆华……庆华的学费便宜,那时我妈的积蓄都给了那女人,我也没办法。” 当时她才十四五岁,尚未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知足了。 又因母亲南倩临终嘱托,她本以为能和李家人处好关系,这才步步忍让妥协。 但这三年来,她从未获得过片刻清静和安宁,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对那虚伪的三口人怀有善意。 台灯柔和的光影里,托腮回忆的小姑娘,眼神忽然一瞬锐利。 正是这极难察觉的一瞬间,让她看似天真纯净的外表,出现微妙裂痕,露出了几分桀骜的影子。 黎岸注视着她,神色若有所思。 “被欺负了,确实应该还手。” 他难得对她的观点表示肯定,一时倒教南霁有些受宠若惊。 她犹豫着问:“您真这么觉得?” “嗯。” “所以……您今天是出于维护正义的原则,才愿意帮我解围的?” 黎岸缓声道:“你现在是我的调酒师,如果太狼狈,丢得是我的脸。” 喔,黎家继承人的调酒师,这个称号听上去也挺酷的。 金主都发话了,南霁赶紧表忠心。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职尽责为您调好每一杯酒,我跟定您了!” 黎岸觉得这番话太蠢,懒得回答,他转身,正打算回自己卧室,谁知忽听南霁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小黎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停住脚步,语气淡定:“说。” 南霁用尖尖小牙咬着钢笔,认真开口:“今天我看那个女人戴的胸针,您说是蓝海给管理层的十周年礼物?” “对,怎么?” 她笑了笑:“太普通,有点俗,不符合蓝海的格调。” 其实她这话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指望黎岸能认同,甚至还做好了被他diss两句的准备。 岂料黎岸沉默半晌,居然回过头来,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眼。 她被他盯得发毛:“……个人拙见,您也可以当我没说。” 黎岸道:“我也觉得,那个胸针不怎么好看。” 但这种小事,一般都由下面的人来负责,根本过问不到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此刻略微感兴趣的,是她的想法。 “你还懂珠宝设计?” “懂一点,爱好而已。” 他点点头:“那就画张图出来,我看看你不俗的创意。” 让她画设计图? 南霁讶然,但也没来得及深问,黎岸就已经走远了。 不多时,走廊里就传来了房门关闭的声音。 钢笔转了两圈,在细长指间稳稳停住。 她单手托腮,沉吟片刻,最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空白的纸,落笔勾勒。 怎么,合着她现在除了当他的调酒师和清洁工,还要兼职设计枪手了? * 深夜,同样的年轻男人,同样的蓝色机车,停在同样的祥云花园外的小路上。 黑衣帅哥摘下头盔,扫了一眼腕表,而后拨通了某个号码。 “董事长。”他恭敬开口,声线沉稳,“今天她留校很晚,是被超跑送回别墅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离开。” 分卷阅读28 “或许,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万恶的有钱人,真是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啪!) 小黎总:别多想,我还不至于对你感兴趣(啪!) 012 转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上课,自然也不用和那个令人作呕的班主任面对面。 南霁一觉醒来,望着窗外明朗的阳光,顿觉身心舒畅。 时钟指向清晨六点,还很早,但她也没了睡意。 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去做点事情。 她迅速披衣起床,洗漱完毕,趿拉着拖鞋前往一楼客厅。 还好,今天的黎岸,并没有在客厅阴森森地坐着,他大概是还没起床。 她趁机溜进了旁边的调酒室。 半个小时后,她拿了书包,迈着轻快步伐,哼小曲儿离开了别墅区。 等黎岸醒来,已经是七点钟的事了。 这大约算是他近期睡得最久的一觉,尽管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小时。 他缓步下楼,发现南霁早已不知去向,而客厅的茶桌上,摆着一杯鸡尾酒和一张纸条。 说是酒,其实那是由覆盆子、西瓜、青柠檬和椰子的混合果汁调制而成,在清吧里比较常见。 他俯身拿起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笔迹秀气飘逸,原来她还写了一手好字。 【小黎总,这杯果汁不含酒精,适宜搭配早餐饮用,祝您一整天都顺心如意——另外,今晚我不会迟到的:)】 黎岸将纸条翻转过来,见后面用铅笔画着一幅珠宝设计图,并特别标注“蓝海胸针”。 他随意一说,她还真给画出来了。 不过……确实造型精致又不失大气,比原版设计要上了好几个档次,可见她是有相当天赋的。 这小丫头,好像总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一些。 他弯唇,几不可觉地笑了一笑,随即端起那杯果汁,悠然走向餐桌。 庭院外,日光明媚,天色正好。 …… 南霁乘地铁回到家,趁着难得清闲,准备给自己的小出租屋,做个大扫除。 然后中午点份烧烤外卖,追一追最近的热播剧。 真是美滋滋的周末计划。 然而事实上,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扫地扫到一半,手机铃声响起,上面显示了个陌生号码。 她疑惑接起:“您好,哪位?” 那边久久沉默,直到她失去耐心,差点直接挂断的时候,忽有熟悉女声响起,清朗里带了三分嚣张。 “我是吕蝶,还认识吧?” “……” 这种仇家和债主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南霁也没客气,当即反唇相讥:“啊,当然认识,是那个倒追之霖的太妹学姐是吧?” 吕蝶顿时一噎:“你自己还不是个太妹,乖学生会拿酒瓶子自残吗?” “如果你特意打电话来,只是为了和我争论这么没营养的问题,那恕我不能奉陪了。” “……等等!” 南霁没说话,却也没挂电话,等着听对方的下一句。 果然,吕蝶终于切入了正题。 “泓口路这边有家砂锅粥还不错,来吃顿午饭吧,我请客。” “?” 南霁严肃而直白地回答:“我不吃你的鸿门宴。” “……”吕蝶像是也被她搞得挺无语,压着火气强调,“这儿就我一个人!听明白了吗?我是要跟你正经聊天,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们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南霁猜不透非主流的脑回路,不过听上去,吕蝶似乎说得是真心话。 不管聊什么都无所谓,反正蹭顿饭总是不亏,毕竟那家砂锅粥还挺贵。 当然,要是能顺便替穆之霖解决一桩心病,那就更好了。 主意打定,她应了一声:“行,几点。” “十二点!” “OK,你最好是自己去,万一被我发现你又偷偷带了帮手,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 吓唬完吕蝶,南霁顿觉神清气爽,她去换了身衣服,拎起自己常用的小帆布包,打算出门。 小帆布包鼓鼓囊囊的,她也忘记之前装了什么东西,纳闷一摸。 结果扯出来了一件蓝色格纹的男士衬衫,衬衫衣领上仍留有淡淡的绿茶和白檀木的混合香。 噢,是下暴雨的那晚,黎岸借给她的,当时他说不用洗,直接扔掉就好。 但她把这事儿忘了,最后也没扔。 她盯着衬衫看了一会儿,莫名回忆起黎岸将衬衫扔给自己时,冷淡又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是个怪人没错,不过……倒也没传言当中那么可 分卷阅读29 怕。 毕竟谁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每当了解得更多一些,便觉得他更容易接近一些,人情味也更浓一些。 她沉默半晌,终是抿唇微笑,而后把衬衫抚平叠好,放进了衣柜。 * 泓口路,潮仙砂锅粥店。 南霁准时赴约,岂料一进门手机突然响起。 她见屏幕上显示的又是陌生来电,而且尾号几位数,像极了前两天的一个信贷诈骗电话。 于是没理会,直接挂断,拉进了黑名单。 她抬起头,一眼就锁定了吕蝶的座位位置,同时环顾四周,在确定周围都是正常顾客,并没人盯梢后,这才慢悠悠走过去落座。 “你怎么会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吕蝶一撩额前刘海,表情颇有几分傲气。 “只要我想查,没有查不到的东西。” 她最近又新染了发色,橙黄橙黄的,像一颗长了毛的橘子。 南霁盯着她脑袋看了半天,嫌弃地转过头去。 “随你便吧,给我菜单,饿了。” 吕蝶:“……喂,你会不会太嚣张了点?” “是你说要请客,我才来的,有什么事可以边吃边聊,除非你想赖账。” 吕蝶好面子,当然不可能赖账,只得气冲冲把菜单扔给她。 “也不怕吃成只猪!穆之霖能看上你才怪了!” 南霁勾选了菜单上最贵的粥和小菜,笑吟吟把演戏进行到底:“他早就看上我了,上次不都见过了吗?” “别骗人了。”吕蝶不悦瞥她一眼,“你不是穆之霖的女朋友,我都查清楚了。” “学姐,你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 “我每次逼问穆之霖关于你的事情,他都眼神躲闪,言辞含糊,那是心虚的表现。”吕蝶振振有词,“而且你姐也说……” 南霁锐利抬眸:“我姐?”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好在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所以吕蝶只犹豫一下,就爽快承认。 “对,我打听到你在庆华还有个姐姐,就找她聊了聊,顺便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原来是李晨曦,服了,这个瘟神还真是处处阴魂不散。 南霁淡定道:“她不是我姐,垃圾罢了——你们聊了什么?” “我才问了一句,问她知不知道你和穆之霖的关系,她就打了鸡血似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开始讲,把你塑造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形象。” 南霁冷笑:“意料之中。” “看来你故事挺多。”吕蝶轻哼一声,“但越是这样,她的话我反倒不信了。” “哦?为什么?” “虽说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但相比之下,她那副嘴脸更让我恶心,落井下石的蠢货。” 诚然,吕蝶不喜欢南霁,但她也自诩为“道上混的姐姐”,经历了上次烧烤店南霁手持酒瓶震慑众人的一幕,她倒也有了几分欣赏之情,认可南霁是个够格的对手。 她又不傻,李晨曦明显的诋毁,并不能讨好到她,只会令她感到不爽。 这时两人点的粥已经端上来了,南霁把膏蟹粥留给自己,又将生鱼粥推向吕蝶。 “看不出,原来学姐比我想象中睿智多了。” 吕蝶翻了个白眼:“损我?信不信我这一锅热粥都泼你脸上?” 南霁一笑,眉眼弯起:“学姐,咱也别绕弯子,其实你不就是想当面确认,我和之霖谈恋爱的事,是不是真的吗?” 吕蝶也没否认,只把勺子用力往砂锅里一戳。 “所以呢?是不是真的?” 南霁慢条斯理喝粥,喝完粥又去夹虾饺和核桃包,神色一派的漫不经心。 “学姐你直觉不是很准吗?你心里应该早有答案了。” 吕蝶看着她,犹豫。 “你跟穆之霖不像情侣,倒像……” “像什么?” 吕蝶从鼻腔里发出轻蔑的气声:“像蹩脚演员,虽然你俩很努力,但我事后回想起来,那既视感,就跟我和我铁哥们儿强行组CP一样尴尬。” “……” “别挣扎了,我要是没把握,今天也不至于把你叫过来。” 南霁垂眸,继续懒洋洋地喝粥。 “学姐说得是,我跟之霖,是很多年的兄弟了。” “呵。” 吕蝶满意点头,一副“果真逃不过我法眼”的得意表情。 南霁又道:“但学姐你也得明白,之霖既然特意找我演这出戏,就说明他确实对你没那意思,只想甩开你。” “……” 吕蝶脸色微变,表情是透过烟熏妆也掩饰不住的失落,于是刚夹的那只虾饺,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她顿了好久,终于勉强收敛起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语气也放软了一点。 她叹息道:“我明白 分卷阅读30 ,这不就得靠你么。” “靠我什么?” “靠你传道授业解惑,教教我怎么才能打消穆之霖的偏见,让他别再讨厌我。” 吕蝶不愿承认,自己感觉最难过的一刻,是三天前她想去给穆之霖送杯咖啡,结果他拒绝了。 ——学姐,有意思吗?非把我逼疯是吗? 记忆里,她从没见过穆之霖露出那样恶狠狠的,又嫌恶至极的目光。 他真是烦透她了。 若非如此,她断不愿意放下架子向南霁示好。 南霁叼着勺子,托腮沉思。 “学姐,恕我直言哈,你这成天围追堵截、强取豪夺,还隔三差五找一群无赖混混吓唬人家优等生,搁谁谁不讨厌你?” 话糙理不糙,吕蝶不爱听,此刻却也不得不听。 她硬着头皮,虚心求教:“这样,你告诉我怎么做比较好,我接下来每周请你吃顿饭行不行?” “饭就不必了,你……” 南霁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这次的屏幕显示是魏森。 她示意吕蝶噤声,赶紧接听。 “魏助理,有事吗?” 魏森语速很快。 “南小姐,你在忙吗?在忙天大的事吗?” 她被他问得一头雾水,迟疑着回答:“也不算很忙吧?就……在外吃了顿饭而已。” 魏森用力清了声嗓子,尽管情绪克制,却仍旧透出几分想要爆锤她一通的怒意。 “是吗?那你为什么挂掉小黎总的来电,还把小黎总拉进了黑名单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不愧是我。 【话说真的没人看吗?作者码字真的很寂寞,希望大家别潜水也别养肥哈,等V后我会先更一万,再日更6000的,保证让大家追得过瘾,只要你们能陪陪我,流泪。】 013 南霁接了魏森的电话,如遭晴空霹雳,手一抖,险些把面前没喝完的半锅粥都掀翻了。 怎么会! 这是黎岸第一次亲自致电,她居然挂断,还把他拉黑了?! 她捂着手机听筒,压低嗓音道歉。 “对不起啊魏助理,我以为那是个诈骗号码……” 魏森叹气:“你跟我道歉没用,给小黎总道吧。” 然后通话就结束了,里面传来机械滴滴声。 吕蝶瞥着南霁,疑惑里还隐约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呦,脸都绿了,是哪位大人物来的电话啊,你兼职地方的老板?”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算是猜对了。 南霁瞥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吧,我有点急事,失陪。” 见她起身要走,吕蝶赶紧拦住。 “别啊,饭也没吃完,正题都还没聊到呢!” “你不就是想让之霖对你的看法得到改观吗?”南霁指了指她的头发和脸,言简意赅,“先把颜色染回去,保持素颜,规矩穿校服,言行举止斯文一点——三好学生怎么做,你怎么做,懂?” 吕蝶半信半疑:“这就管用了?” “不一定百分百管用,但至少能减轻之霖对你的防备心。” 吕蝶非常懊恼:“当三好学生多他妈累啊。” “是你自己要追人家,还想轻轻松松的?你见古代强抢民女的地头蛇,哪个有好下场?迟早变成炮灰。” 南霁撂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只留吕蝶一人坐在原地发呆。 吕蝶纳闷,自己怎么就强抢民女了,怎么就变成炮灰了? 这死丫头说话,未免也太欠扁了! 而另一方面,南霁出了砂锅粥店的大门,迅速掏出手机,怀着诚恳歉疚之心,把刚才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铃声响了三声,终于被接通。 双方均沉默,直到她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试探性开口。 “……小黎总,是您吗?” 半晌,黎岸极具标志性的低沉嗓音,从那一边传来。 “忙完了?” “……”南霁扶额,欲哭无泪,“没忙没忙,是我有眼不识您号码,我……我怠慢了您,请您原谅!” 黎岸似是轻笑了一声:“要认错,也得当面认错。” “啊?” 她一时没太听懂。 黎岸道:“魏森有事外出,你帮我去别墅拿份文件,车费报销。” “问题是我怎么进得去别墅?还有您的公司在哪?” “公司地址和别墅密码,都会发你。” “哦……” “九十分钟之内,不准迟到。” * 南霁觉得自己兼职的内容越来越多了,本来只是黎岸的调酒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他雇的打杂和跑腿。 然而牢骚归 分卷阅读31 牢骚,毕竟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她也不能拒绝。 ……其实拒绝应该也没用。 黎岸给她发来了信息,很简洁,是雳光集团总部的地址,以及别墅大门的密码:1224。 在到达别墅,按下密码的时候,她还在疑惑。 网上关于黎岸的搜索词条,写着他的星座是天蝎座,肯定不是12月24日。 难道他比较喜欢平安夜,才要把这个日子当成密码? 算了,关她什么事。 南霁没多想,直接进屋上楼,从他卧室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那份文件。 谁知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中瞥过桌面,发现那里有一本精装版的推理名著,而书的下面,露出了纸条的一角。 是她从笔记本撕下的那一页。 是她早晨写给他的留言,背面还有她画的蓝海胸针设计图。 她以为他看完会扔了的,结果他竟然留着。 她盯着那页纸愣了好久,忽然唇角上扬,笑出了一对并不明显的小虎牙。 她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愉悦感来源何处,总之…… 靠,没有总之,再不走她又要迟到了! …… 半小时后。 南霁下了出租车,风尘仆仆走进了雳光集团那栋恢弘的写字楼。 刚进大厅,前台小姐就面带微笑拦住了她。 “这位女士,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南霁很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给你们小黎总送外卖的。” “……” 前台小姐微微震惊,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令她冷静,她思忖了一下,很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是来给小黎总送文件的吧?小黎总已经交代过了,请跟我来。” 两人搭乘直通顶层的电梯,一出电梯门,走廊尽头就是总裁办公室。 前台小姐临走前,叮嘱南霁:“进去放下文件尽快回避,小黎总今天有客人。” “什么客人?” “那当然是你我都不能问的客人。” 前台小姐的语气很公事公办,但眼角那一丝笑意没能瞒过南霁。 所谓“不能问的客人”,大约是超出普通关系的客人。 南霁朝办公室方向瞥了一眼,趁走廊无人,她轻手轻脚来到门前,悄悄把耳朵贴在门边听动静。 半晌,听得里面有女人讲话,声线婉转。 “我父亲前些日子还说,咱们两家很久没见了,要找机会聚一聚,免得感情淡了。” 良久,黎岸才低声回答。 “好。” “那你忙,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 听到脚步声,南霁赶紧直起身,装作刚到的样子。 与此同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年轻美人款款走了出来。 说是美人,那的确是不过分的,对方一袭杏色套裙,长发披肩,身材玲珑有致,眉目温婉清丽,一看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美人在门口驻足,见她站在那,神色浅淡投来一瞥,柔声开口。 “你是?” “我是来给小黎总送文件的。” “噢,那快进去吧。” 美人点点头,高跟鞋优雅踏上走廊地板,径直离开进了电梯。 南霁的视线追随着对方,愣了半天的神,直到听见黎岸在里面叫自己。 “还有一分钟,你就要迟到了。” “……” 她登时一个箭步,果断冲进了办公室。 “小黎总,您的文件!” 黎岸正坐在办公桌前,闻言头也不抬,慢悠悠地接过文件。 南霁站在一边,目光掠过他沉静的眉眼,还有搭在桌边那只好看的手,良久,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 “小黎总,刚才我是不是来得不巧,耽误您……” “耽误我什么?” “耽误您正事了。” 黎岸翻阅文件的动作一顿,复而冷笑。 “你很闲?在这八卦。” “……” 黎岸一面持笔在文件上签字,一面把手边空了的瓷杯推过去,冷淡吩咐。 “去茶水间煮杯咖啡过来。” “?” 怎么,现在使唤她这么自然而然了? 南霁小声嘀咕:“您不是说送完文件就可以走了吗?” 黎岸不答,只是反问:“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吗?” “我……我忘了什么了?” “你承诺的当面道歉。” OK,合着在这等她呢。 说来说去怪她自己,好端端的何必手欠,拉金主进黑名单? 南霁理亏在先,也没话可说,她偷偷瞥了黎岸一眼,只能不情不愿地拿过杯子,出门去找茶水间。 岂料在顶层茶水 分卷阅读32 间的附近,她碰巧听到两位女秘书,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喂,你刚看没看到,从小黎总办公室出来的那个女人?” “看到了,据说是艺林传媒老总的千金,叫什么舒若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名媛圈也是排得上号的。” “诶?那她会不会和小黎总……哈哈!” “我看差不多,谁不知道小黎总眼光奇高?要是找女朋友,肯定得是这种门当户对的富家才女啊。”…… 南霁低下头,收敛存在感进入茶水间,和她们擦肩而过。 也对,就凭黎岸的条件,他能相中的女人,必定是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 更何况刚才听起来,黎家和舒家的长辈,应该还是故交,说不准老早都订了娃娃亲了。 她按下咖啡机的按钮,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最终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叹气。 更不明白,这一刻自心底油然而起的、微妙的酸意,究竟从何而来。 人家豪门的少爷小姐谈恋爱,她只有看热闹的份,有什么可胡思乱想的? 莫名其妙。 她慢吞吞回到办公室,把咖啡放在了黎岸面前。 由于力道没收住,杯子发出了很清脆的一声响。 黎岸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下,他抬起头来。 “出去十分钟而已,有人惹你了?” “哪有人惹我?”南霁不爽地瞥开视线,“别说得我点火就着似的,我脾气很好的。” “脾气好的会隔三差五去打架?” “……”南霁一时语塞,很不服气地辩解,“至少大部分时候我都与人为善,我现在只是饿了。” “饿了?” “可不,为了给您送文件,我午饭都没吃完——好好的一锅膏蟹粥,浪费了。” 她站在他对面,委屈不平,状若撒娇,时不时还要偷瞄他一下。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麻烦。 黎岸把手边的瓷碟推过去,措辞简洁。 “先吃着。” 那碟子里是雳光集团的下午茶点心,刚送来的巧克力曲奇和蓝莓奶油小蛋糕。 估计他是不爱吃甜的,故意都塞给她。 但无所谓,反正她爱吃。 “……谢谢小黎总。” 南霁才不跟他客气,直接端碟子坐到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去,慢慢吃,吃噎了还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在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她放下手机,悄悄朝他那边投去一瞥。 下午晴好的日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不吝啬地洒落他身上,他柔软的发梢浮动着金影,专注的侧脸轮廓俊俏,如在画中。 在照城,一提起黎家这位少爷,人们大多说他冷面冷心,薄情寡义,行事作风极狠,避之唯恐不及。 可奇怪的是,如今她每次见他,并没有顷刻逃离的冲动,反而总想跟他再多呆一会儿。 于是等黎岸处理完公务,无意中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某位少女叼着半块巧克力曲奇,托腮望着自己发呆的……智障模样。 他合上电脑,神色未变,似已经习惯了。 “南霁。”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称呼她的名字。 没想到他唤她的名字,倒有一丝特别的味道。 南霁登时一个激灵:“有事吗小黎总?” “今晚有安排么?” “……暂时没有,除了给您调酒。” 他点点头:“待会儿跟我走一趟。” 这语气,俨然她是要被刑拘的犯人一样。 她惊疑不定:“我做错什么了?” 黎岸偶尔也会意外于她的脑回路,他刚刚起身便停住脚步,眼尾轻挑,余光含笑着瞥向她。 “没做错,给你安排个兼职罢了。” “什么兼职?” “陪我参加个酒局。” 南霁一惊,赶紧摆手:“不不,我调酒还行,喝酒可不太在行,而且我也没参加过酒局。” 黎岸从容伸出三根手指。 “工资另算。” 她一用力,那半块曲奇顿时被咬得粉碎。 “三千?” “三万。” “……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黎总真的还挺好的,并不是个狗男人。 014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使南霁勇赴酒局。 三万块钱,顶多是黎岸一顿饭钱,但对于她来讲,是一年房租。 要抱紧金主大腿,有时候不做出些牺牲是不行的。 当然,还有一点点稍微不那么重要的原因。 比如,能多跟黎岸待会儿也挺好的,可以熏陶一下她的见识和品位。 再不 分卷阅读33 济也能多看两眼,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小黎总,我真的不会喝酒。”在前往饭店的路上,她一直试图与黎岸沟通这个问题,“我觉得您是正人君子,应该不会眼睁睁看我被灌酒,或者故意灌我酒,对吧?” 黎岸气定神闲:“我从来也不是正人君子。” “……” “但我对你毫无兴趣,放心,你醉了丢的是我的脸。” “……” 南霁一时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愤怒。 虽然他相当于承诺了不会让她被灌酒,可是他有必要三番五次强调对她没兴趣吗? 她小声嘟囔:“那为什么非得带我去酒局?” 黎岸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方向盘,他悠闲又理所当然地回答。 “至少你还算比较干净。” “啊?” 他似笑非笑:“带上你,就省去了那些脏女人贴过来的麻烦。” 这下南霁隐约明白了,尽管她从没参与过有钱人的酒局,却也多少听穆之霖提过一些。 穆之霖的老爸是餐饮大亨,平时少不了各方应酬,除了饭局,还难免被强拉着去参与一些旖旎的娱乐活动。 至于怎么旖旎,就不细说了,总之还好穆之霖老爸的定力优秀,对妻子感情忠贞,从来没同流合污过。 她想,或许黎岸也有类似的困扰,这才要用她做挡箭牌。 思及至此,她倒是油然生出一股使命感,登时拍着胸脯保证。 “小黎总放心,我肯定尽职尽责当好您的女伴,为您增光添彩。” 黎岸感觉这话有点怪,但又琢磨不出哪里怪,他皱了下眉,勉强点头。 “行,你最好别掉链子。” …… 酒局的地点,定在照城有名的宴春楼。 懂行的人都知道,若要环境幽雅,又想空间隐秘,还要吃得舒心,宴春楼绝对是不二之选。 今天这一桌除了黎岸,还有同程携旅的张总,金典风投的钱总,以及龙博地产的吴总。 南霁跟着黎岸,一进包间就愣住了。 果然,每位老总身边都坐着位美女,莫非这真是有钱人之间古怪的默契? “小黎总来了?” 另外三人一见黎岸,纷纷起身,挺客气地打招呼,钱总迅速扫了一眼黎岸身后的南霁,眼神微亮,不禁笑道。 “看不出,原来小黎总喜欢学生类型的。” 张总道:“普通学生能长得这么漂亮?还得说是小黎总有眼光,就凭这小姑娘的脸,进娱乐圈也绰绰有余。” 吴总看了一眼南霁,又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女人,摇了摇头。 “比不上啊。” 他们这番话,倒也并非全是为了讨好黎岸,毕竟他们的女伴,是一水的妖艳网红脸,风情有了,但整容痕迹也明显极了。 而南霁哪怕就穿了身简简单单的休闲装和牛仔裤,素颜往那一站,也是天然去雕饰的娇花一朵,鸦羽似的睫毛覆盖下,那双杏子眼清灵纯净,唇红齿白,美得惊心动魄。 谁看了不心痒? 黎岸略一颔首,平静落座,南霁经他示意,就乖乖坐在他身边。 她能感受到,那三个穿着暴露的妖艳女人,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其中两人还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听不清说的什么,反正不像是好话就对了。 她懒得理会。 觥筹交错间,她也将几位老总的谈话听了个大概,原来这次他们准备合作开发一个海岛景区项目。 但那与她无关。 她百无聊赖,唯一的兴趣就是盯着上菜的服务生,一旦有新菜端上来,就趁大家不注意,抓紧尝鲜。 那道茶香三黄鸡,色泽金黄油亮,好像很嫩很美味的样子。 可惜黎岸刚夹了一块,玻璃桌板就被钱总迅速转走了,根本没给她伸筷子的机会。 她偷偷瞪了钱总一眼,手指生气地在桌面敲了两下。 黎岸看似在与张总闲聊,余光却敏锐瞥见了她的小动作。 他视线并未偏移半分,只是从容自然地伸出手去,将被钱总转走的桌板,又转回到了她面前。 南霁微微一怔。 他这是……特意为了她才转的? 她终于夹到了心仪的鸡腿,低头慢吞吞地咬着,没敢看他。 就这样,酒过三巡,桌上的菜去了大半,关于项目合作的设想,也聊了个七七八八。 南霁正在喝那碗山菌煲汤,忽听钱总带着三分醉意,笑呵呵地开了口。 “莹莹,来,敬杯酒,给大家助助兴。” 钱总身边那位红衣妖娆的美女,当即站起身来,娇滴滴一捧酒杯。 “祝各位老总项目顺风,旗开得胜,我先干为敬。” 说着,她当真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张总和吴总哈哈大笑,示意各自的女人也起来敬酒。 分卷阅读34 结果敬到最后,南霁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尴尬。 在这个场合里,她是黎岸的人。 如果她不敬酒,驳的可能是黎岸的面子。 她小心翼翼看了黎岸一眼。 黎岸把玩着手中酒杯,没回应她的目光,语气平淡。 “你就以水代酒吧。” 南霁松了口气,忙去拿自己盛水的杯子。 谁知手刚伸到杯子边缘,就被旁边的吴总按住了。 吴总借着酒劲,在她手上多摸了两把,甚至还试图顺着衣袖往上,抚摸她的手臂。 他的眼神在她胸前瞟来瞟去,笑得油腻。 “别啊小姑娘,来都来了,这最基本的礼貌,总得遵守一下,你说是吧?” 南霁费了好大劲才把手抽回来,嫌弃地蹙起眉头。 她将椅子,往黎岸的方向挪了挪。 “对不起啊吴总,我真的不会喝酒,我……我酒精过敏。” 她倒是不过敏,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借口。 岂料吴总压根不吃这一套,非得把酒给她灌下去。 “小姑娘,一杯酒不至于的,你这么耸人听闻,是不是不想给我面子啊?” 吴总的女人也在旁不阴不阳地煽风点火:“就是啊小妹妹,你看姐姐们都喝了,就你没喝,不合规矩吧?” 南霁搭在桌边的那只手略一用力,骨节略显发白。 她差点把一整杯水,都泼在那女人浓妆艳抹的脸上。 她正沉默间,见钱总带来的莹莹,已经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了她面前。 莹莹抿唇一笑:“妹妹可能没陪小黎总参加过几次这种场合,不太懂规矩,没关系,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今天吃的是中餐,配的酒是五万多一瓶的茅台,酒精含量55度。 这一杯下去,非把她胃烧坏了。 南霁正考虑着自己那三万块钱的劳务费不要了,干脆转身就跑的可能性。 结果她刚欠了欠身,还没离开椅子,肩膀就蓦然被黎岸伸手按住了。 “?” 她侧头看他。 黎岸起初盯着那杯酒,半晌,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停在了莹莹脸上。 他缓声道:“规矩?谁定的规矩?” 他这么一开口,把莹莹也给问懵了,莹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无语好久,才犹犹豫豫地回答。 “就是……一直以来不成文的规矩,这位妹妹既然跟了小黎总您,总该顾及您的颜面,不要让大家为难才是。” 黎岸又淡淡地问:“让谁为难了?” “……” “让你为难了?不如我替她道个歉?” “……” 他的行事风格如何,在座各位都清楚得很,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代表着,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了。 莹莹心头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能可怜兮兮看向钱总。 钱总以前在酒桌上见过太多女人,都只是谈资和调剂品罢了,大家互相玩一玩对方的女伴,也不会有谁介意。 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一时酒醒了大半,半天才干笑着,假意责备莹莹。 “人家小姑娘说不喝,你就不要倒了,有没有点眼力界?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莹莹赶紧点头:“是是是,我的错,对不起小黎总。” 钱总又看向黎岸:“对不住啊小黎总,其实莹莹也没坏心,就是想让小姑娘见见世面,毕竟以后总要经历的——但既然你宠着她,咱们就不喝了,好吧?” 张总和吴总也忙打圆场。 “对,咱们喝酒,给小姑娘倒点果汁。” “你还愣着干嘛?把酒倒了换果汁啊!” 另外两个女人,这下知道南霁不能惹了,于是左边的倒果汁,右边的盛汤,十分殷勤,并庆幸着撞枪口上的不是自己。 黎岸仍是神色寡淡,持杯浅抿一口,不再多言。 南霁也给足了面子,她接过果汁,客客气气起身鞠了一躬。 “谢谢三位老总关照,也辛苦三位姐姐。” 至此,这桩小插曲算是过去了,大家该吃饭吃饭,该谈正事谈正事,只当做没发生过。 只有莹莹,莫名其妙背了这个锅,成了杀鸡儆猴的出气筒,越想越一肚子委屈。 偏偏在场的每一位她都惹不起,只能自认倒霉。 碰巧这时,有女服务生端着现烤的甜点上桌,弯腰时,碟子边缘不慎蹭到了莹莹的衣袖。 莹莹满腹火气,在那一刻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她登时一甩手:“长没长眼?怎么上菜的!” 女服务生猝不及防,碟子脱手,在地面摔了个粉碎。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收拾,让后厨重换一盘!” 莹莹趾高气扬:“用手捡!否则我就去投诉你!” 女服务生怕丢 分卷阅读35 了工作,没办法,只能红着眼眶,蹲下身去捡碎瓷片。 南霁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有正义感的人,但此情此景也不禁令她恶心。 她看了黎岸一眼,与此同时,黎岸也看了钱总一眼。 不管怎样,当着大家的面做这种事,也与撒泼无异。 钱总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得出声呵斥。 “莹莹,胡闹什么呢!” 莹莹滞住,不敢再变本加厉,却仍余怒未消,在桌底用高跟鞋恶狠狠踹了那女服务生一脚。 女服务生重心不稳,低呼一声向前栽倒,双手本能地撑在地面,未收拾干净的碎瓷片顿时划破了她的掌心,鲜血一瞬淌了下来。 彼时黎岸的座位,正对着女服务生的位置,那滩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泊,殷红艳烈的颜色,刹那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突突跳动,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像是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一阵眩晕,抬手撑住了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阿霁拿了三万块钱来酒局,真的就只是吃了顿饭而已。 015 在看到女服务生手上血的那一刻,黎岸的状态就开始不对劲。 自然,这一幕恰好被南霁看到,而她也清楚原因。 魏森说过,黎岸有晕血的毛病。 她登时起身,迅速脱下外套扔过去,不偏不倚盖住了那滩沾了血迹的碎瓷片。 她绕过黎岸的椅子,在挡住他视线的同时,也扶起了那位女服务生。 “我送你去包扎一下吧。” 女服务生看上去很疼,但心里明显更害怕。 “不行,我还没有收拾完……” “会有别人来收拾。”南霁想了想,在她耳边低声安慰,“放心,这几位老总人都不错,不会投诉你的。” 女服务生含着眼泪,这才稍稍安心。 在出门后,南霁要求女服务生拿出手机,给对方账号上转了四千块钱。 “这是医药费。”她说,“给你添麻烦了。” 她深知打工挣钱的不易,她和母亲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 大家都是普通人,相比之下,她如今遇上黎岸,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正因如此,她才想要尽己所能,能帮的就帮一下。 女服务生千恩万谢地走了。 南霁目送对方走远,正欲转身返回,回头见众人居然都站在包间外,这才不到十分钟的工夫,酒局就草草结束了。 她猜,八成是黎岸提的。 她跟随黎岸离开宴春楼,一路听钱总和吴总跟黎岸客套,张总也时不时地帮腔,而黎岸话很少,多以单音节词回答。 只有最后一句话,字数最多。 “海岛项目计划书一式四份,我的助理会在48小时内,发至三位工作邮箱。” “好说好说,辛苦小黎总!” 黎岸略一颔首:“告辞。” 他的脚步很快,南霁一溜小跑才能跟得上。 夜风袭来,她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没穿外套,外套刚才情急之下,用来遮盖带血的碎瓷片了。 黎岸身形一顿,他回眸看了她一眼。 南霁连忙刹住,以免撞在他身上。 她纳闷,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难道是怕她的喷嚏飞沫溅到他衣服上? “小黎总,您怎么了?” 黎岸没说话,他突然脱下西装外套,迎面随手一扔,罩在了她头上。 “披着吧。” 他要把自己的外套借给她? 南霁拽着外套的衣袖,感激之余又有些过意不去。 她试探性地问:“这么贵的西装,扔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之前因为穿了一次他的衬衫,他就叫她直接扔了,那件事儿她还记着。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停车场,找到了那辆帕加尼。 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她听到黎岸说了一句。 “不用。” 跑车绝尘而去。 不知是车内给了暖风的原因,还是西装上残留着他的体温,南霁坐在副驾驶,感觉方才那股凉意,正被慢慢驱散。 绿茶和白檀木的香气萦绕鼻尖,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想起在包间内那一幕,黎岸隐忍苍白的脸色,她侧过头去,瞥向专注开车的他。 她谨慎斟酌着言辞,担心惹他不高兴。 “那个……小黎总,您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黎岸淡声道:“我应该有什么事?” “呃,没有,您英明神武,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开口。 “你刚刚反应很快。” 正因为她及时做出反应,才不致让他在众人面前失态。 毕竟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对外暴露弱点。 分卷阅读36 乍一被夸奖,南霁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她笑了笑。 “应该的,再怎么说,您那三万块钱我也不能白拿。” 可想而知,她直白的讲话方式,令黎岸无话可接。 不过他也习惯了。 所以他只点点头,一踩油门,加速朝城北方向驶去。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 帕加尼驶进祥云花园别墅区的时候,透过车窗,南霁隐约看见小路上,停着一辆蓝色的哈雷机车。 机车上的年轻男人戴着头盔,黑衣长腿,很酷。 都这个时间点了,还有人准备骑机车去兜风吗? 有钱人的爱好真是多种多样。 她没多想,转开了视线。 谁知帕加尼拐了个弯,即将到达黎岸所住别墅时,她发现庭院门口,竟然还停着一辆粉红色的玛莎拉蒂,大约是白富美的座驾。 她不认识那辆车的主人,但黎岸显然是认识的。 庭院大门打开,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半晌黎岸下车,南霁就跟在他旁边。 同一时刻,有穿白衣的曼妙女郎,拎着价值不菲的挎包,优雅离开驾驶座。 她站在玛莎拉蒂的车门前,娉婷立于月色里,一笑温婉大方。 南霁心底,微微一惊。 是今天中午才在雳光大厦见过的那位名媛才女,艺林传媒老总的千金,舒若瑶。 舒若瑶朝着黎岸走来,亮晶晶的高跟鞋面闪过一道银光,比月光耀眼。 她在黎岸面前停住脚步,而后目光微移,看到了南霁。 她略显讶异。 “嗯?这位小姑娘,我今天好像是见过的。” 南霁看着她,没说话。 黎岸道:“是我的调酒师,今天替魏森送了趟文件。” 这话听起来,很像在和心上人解释来路不明的女人。 舒若瑶笑了,唇边的梨涡温柔:“我以前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体贴,Berry的西装也能随便送出去。” 正仰头假装看星空的南霁,听了这话无语至极,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电影里让男女主角产生误会的心机女配。 她用力咬了下后槽牙,把披在肩头的西装脱下来,单手递给了黎岸。 谁知黎岸没理会,更没来接,他只很随意地打了个手势,把舒若瑶让进别墅,并岔开了话题。 “怎么想起过来了?” “《青龙志》杀青了,本想来给你送庆功酒会的请帖,结果你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只好在门口等一等。” 《青龙志》是艺林传媒出品的玄幻仙侠大剧,黎岸也参与了投资。 黎岸点点头:“晚上有事,静音了。” 舒若瑶柔声回答:“没关系,反正也没有等太久。” 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倒真是赏心悦目,金童玉女。 但南霁跟在后面就很不爽,她说不出哪里不爽,总之火气蹭蹭上冒就对了。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暗自谴责。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路人甲来反对? 三人进了别墅,舒若瑶随黎岸在沙发上落座。 南霁换了拖鞋,正准备去调酒室,忽听舒若瑶含笑开口。 “小姑娘,麻烦给我也调一杯,和岸哥那杯一样就好。” 南霁猛地顿住脚步。 她半天才转过身来,客客气气朝舒若瑶一颔首。 “对不起舒小姐,小黎总每晚喝的雁南飞,是我家传独创的调酒,不供外人。” 舒若瑶转向黎岸,不禁失笑:“不愧是你请来的调酒师,还有这么特别的规矩呢?” “她确实规矩多。”黎岸也没否认,平静对南霁道,“另调一杯无酒精的给客人。” 不知怎的,这一瞬间南霁竟然就理解了他的深意。 舒若瑶是开车来的,如果喝了含酒精的鸡尾酒,就意味着酒驾,对方很可能以此借口,留宿他的别墅。 她登时爽快答应:“好嘞!” 舒若瑶秀眉微蹙,表面上仍似笑着,但神情间,却没来由显出了几分微妙的尴尬。 南霁走进调酒室,习惯性关上了门。 她先给黎岸调好了雁南飞,又随便给舒若瑶调了一杯果汁。 在此期间,她时不时就能听到客厅里两人的谈话声。 起初也只是闲聊近况,多是舒若瑶在娓娓道来,黎岸给予简洁回应。 后来舒若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起。 “岸哥,我看你这小调酒师模样好,也挺灵气的,还在上学吗?” 黎岸淡声应着:“还是高中生。” “原来如此。”舒若瑶笑道,“她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吗?先天条件这么不错,不如考虑一下签进艺林传媒,艺林资源多,以后没准能大红大紫呢。” “不了,她喜欢设计。” 分卷阅读37 舒若瑶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你很了解她。” 十分钟后。 南霁端着两杯酒,推开调酒室的门。 她将雁南飞和果汁,分别放在了黎岸和舒若瑶的面前。 舒若瑶注视着黎岸端起那杯雁南飞,樱唇轻弯,语气婉转。 “这杯酒,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南霁说:“不同之处就是,除了我,没有谁能调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真的?” “真的,否则照城的调酒师这么多,小黎总为什么要选择我?” “所以我才喜欢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自信,可可爱爱的。”舒若瑶起身,微笑抚摸了一下南霁的脑袋,随即转向黎岸,“岸哥,请帖收好,庆功酒会记得要来。” 说完,她拎了挎包,身姿摇曳,优雅离开别墅。 而南霁调的那杯果汁,她一口没动。 南霁瞥了一眼舒若瑶的背影,回头见黎岸仍旧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没喝完的雁南飞,垂眸沉思。 他没送舒若瑶,看起来却也没想搭理她。 此情此景,她也不好打扰他,于是鞠了个躬,很恭敬道。 “小黎总,酒也调完了,您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半晌,见他没反应,她又补充了一句。 “那……小黎总再见。” 岂料她刚刚靠近别墅大门,左脚尚未迈出门槛,就听到黎岸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商量了,17章入v哈朋友们,爆更的日子要来了,如果到时候还有人看的话。 016(入V公告+新文) 南霁不太明白,黎岸那句“等等”,是要让自己等什么。 她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小黎总,还有别的事吗?” 黎岸手指轻敲桌面,眼神平静示意。 “这果汁,要么喝了,要么倒了。” 他指的是刚才那杯她调的草莓汁。 南霁严肃思考了一下,她跟他讲:“当然是喝了,毕竟不能浪费,不过……” “什么?” “我喝归喝,这杯果汁的价钱您还得照付,因为它名义上是给舒小姐调的。” 她当初和他的约定,是每晚给他调一杯雁南飞,一杯两千。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给别人调酒的费用。 黎岸挑眉,看向她的眼神,十分的耐人寻味。 他说:“你想要多少?” 喔,他现在这么好商量了吗?还主动问她价钱? 南霁感觉有诈,她站在原地偷瞄着他,一时间迟疑着没有开口。 结果她不开口,黎岸倒先开了口。 “这杯五千,喝吧。” “……” 在那一刻,南霁深觉自己变成了他养的小宠物,只要他心情好,随时给奖励。 不同的是,宠物给吃的,她给钱。 然而无所谓,这是愿打愿挨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心大,乐意接受,不仅心安理得,而且还美滋滋。 “好嘞,谢谢小黎总!” 她走过去端杯,仰头将果汁喝得一滴不剩,又迅速将杯子刷干净,这才颠颠回到客厅。 “那就辛苦小黎总,回头通知魏助理,把钱打我账号上。” 说完,她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半杯雁南飞,只片刻犹豫,又真挚地补充了一句。 “您今晚没吃什么东西,以后空腹最好少喝酒,哪怕是煮碗面呢。” 她本以为黎岸听了这话,肯定要嘲讽她多管闲事,所以已经准备脚下抹油,尽快开溜。 谁知黎岸顿了顿,竟由衷反问:“哦,是吗?” “……是啊。” 他点点头:“那再加五千。” “啊?” “再给你加五千。”他放下酒杯,难得有耐心地重复着,“厨房你可以用,去给我煮碗面。” “……” 南霁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难以置信道:“不太合适吧小黎总?我这都该回家了。” “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黎岸道,“因为不确定酒局什么时候散,我今晚给司机放了假。” “……可是现在地铁停运了!” 他指了指二楼方向,似乎觉得她的反驳苍白无力。 “你不认识客房在哪?” “?” 怎么,难道他现在已经将她留宿在这,视为理所当然了? 南霁叹了口气,她试图跟他讲道理。 “小黎总,您这样真不太好,如果传出去被别人知道,会有拐骗无知少女的嫌疑,对您名誉有影响。” 黎岸蹙眉反 分卷阅读38 问:“你无知?” “……” “除了你我,谁会传出去?” “……” 南霁被他噎得无言以对,她发现自己平时伶牙俐齿的,一碰上他就总吃瘪。 她努力措辞。 “虽然我不无知,但我的确是少女,未成年少女和成年男人,这……” 黎岸向后一靠,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笑意轻浅而戏谑。 他说:“知道的是我留了间客房给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跟你做什么肮脏交易。” ……这他妈也太过直白了吧?堂堂黎家继承人,怎么能这么讲话! 南霁自认脸皮并不算薄,但耳根却依旧不争气地泛了红。 她心底狂喊,表面上却仍故作镇定:“您误会了,我当然不是这意思。” 偌大的客厅内,两人一时相对沉默。 直到黎岸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他挺拔身形挡住了水晶吊灯的光线,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低下头,看着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的语调故意拖长,听上去颇有一丝悠然自得的意味,“究竟是不会煮面,还是担心我对你有想法?” 对他而言,说这么多话,已经算是长篇大论了。 对南霁而言,这短短几秒钟的工夫,比一个世纪还难熬。 黎岸那双温柔惑人的眼睛,仿佛有着难以言说的魔力,他的眼神细致将她从头勾勒到脚,无论落在她身上的哪个地方,都似羽毛划过心房,足以令她战栗。 浑身犹如过电,这几乎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清晰听见自己猛如擂鼓的心跳声。 她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白檀木的香气,双腿甚至有些发软,根本不敢抬头正视他。 她干笑着,小心翼翼后退,连声音也有点发颤。 “呃,瞧您这话说的,我哪敢自作多情怀疑您啊?我确实不太会煮面,怕煮得不好吃,惹您生气……” 黎岸端详她片刻,淡定直起身。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煮得多不好吃。” “?” “零点前,煮好送来。” 南霁看出来了,横竖今晚自己躲不过去,兼职内容非得再加一项:夜宵厨子。 算了,反正明天还是周末,她也没急事,煮碗面又能怎样呢? 更何况这碗面价值五千块钱。 “好,那请您稍等,我这就去煮。” 看似笑容满面,内心不情不愿。 * 黎岸别墅的厨房非常大,估计要比很多中产阶级家的客厅还要大,宽敞明亮,里面的厨具设施一应俱全。 三开门的智能冰箱里,各路食材应有尽有,简直让南霁看花了眼。 她也不知道黎岸喜欢吃什么类型的面,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非要吃面。 难道真是因为她刚才多了一句嘴,劝他说空腹喝酒不好? 应该不至于,他才不是那种虚心听取建议的人,尤其还是她的建议。 鬼使神差的,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一眼。 现在是晚上11点,屏幕时钟的下方,显示着公历日期十一月一日。 ……等等,十一月一日? 她记得,网上词条介绍黎岸是天蝎座。 过生日的人,一般都想要在当天吃碗长寿面吧? 所以黎岸刚才告诉她,面要在零点之前煮好。 长寿面过了零点吃,就失去意义了。 这个猜想一经萌生,就被南霁在心里默默地盖了章。 她对自己灵活的分析能力,非常满意。 如果真是黎岸的生日,那这碗面,可就得认真煮了。 她挽起衣袖,扎好头发,系上围裙,态度无比端正。 开工! 其实说认真,也只能算是尽力,毕竟她的厨艺算不上多精湛,顶多是能吃罢了。 这碗面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一种,是以前从微博上学会的,后来做了效果不错,做得次数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番茄剥皮切碎,倒橄榄油下锅煸炒出汁; 加水,加半块高汤宝,再放入半勺生抽、半勺蒜汁、半勺海鲜汁、半勺提鲜酱,下一捆瑶柱面; 时间不宜太久,以免面条失去劲道口感,这时连汤出锅,洒香葱末提味; 最后用煮熟的鲜虾,以及焯熟的香菇片、胡萝卜片和笋片做点缀,完成。 她端着面走回客厅,见黎岸当真还坐在那里等着。 他仰头注视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出神了很久,直到听见脚步声,这才平静将目光转向她。 “做好了?” “嗯,做好了。” 南霁把面放在餐桌上,见他走过来坐下,自己站在旁边犹豫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 “小黎总,您……” 黎岸刚拿起 分卷阅读39 筷子,闻言抬眸看她。 “我怎么?” “您……您是今天生日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3月7日当天0点更新,四更合一,绝对爆更。 入V前三天文下留言评论,有红包掉落。 以后的更新,我尽量日更六千,不让大家追得着急,希望大家别养肥,也别潜水,码字真的挺孤单。 感谢支持正版,祝订阅的小可爱都多福多财。 —————————— 新文预收分割线 —————————— 姐妹篇《我情瑟瑟》: 很多年前,狄瑟瑟曾在狂风骤雨的深夜里,救过一位少年。 她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没钱、沉默寡言、瘸了一条腿。 ……但其实人家的亲爹是集团老总,青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得知真相的她,毕业志愿填报了一所遥远城市,不辞而别。 再见面已是七年之后。 她加入那个臭名昭著的摇滚乐队,成为了新任主唱。 她并不知道,他即将成为她的老板。 * 沐凌川幼时命途多舛,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尝遍了所有的歧视与折磨。 直到他遇上狄瑟瑟,寒冰消融,那些有关阴冷、凶狠、桀骜的棱角,全都变成了无奈与温柔。 后来他重新拥有了一切,却唯独丢失了那个爱笑的小姑娘。 不管再过多少年,他也要把她找回来。 但找回来的时候,她还爱他吗? “喜欢的话,我这条命也可以给你。” “瑟瑟,别再逃了。” 山川予我,我情瑟瑟。 【娇憨奶凶摇滚女主唱阴郁寡言痴情大魔王】 017 “您……您是今天生日吗?” 南霁说完, 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唐突了,怕他生气, 赶紧补充。 “当然, 我也是瞎猜的,如果没猜对, 您就当我没提。” 黎岸神色微滞。 他挑了一筷子面条, 慢悠悠地吹着,氤氲的热气里,他眼底光影朦胧, 平静而未起波澜。 “对。” 他从容地承认了。 今天是他25岁的生日,关于生日这回事,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 只有他和父亲黎清光知道。 但很显然, 黎清光也忘了。 无所谓,横竖他也并不认为, 又长一岁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谁能想到呢?他的小调酒师, 居然阴差阳错的猜中了。 她成为了知晓秘密的第三个人。 南霁看了一眼墙上挂钟, 距离零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她松了口气,还好面煮得及时。 她笑着说:“小黎总,生日快乐。” 她在刻意放轻语气的时候,声音总比平时显得都要乖巧,像加了蜂蜜的温水,有种甜丝丝的错觉。 她煮的面不软不硬, 番茄味浓郁,每一根面条都浸透汤汁的清甜。 这只是一碗普通的面,和他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相比,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但偏偏就在这萧瑟的深秋里,让人觉得暖意融融。 其实过生日并不快乐,可有人陪着,或多或少,终究也将孤独的棱角磨平了几分。 黎岸低声道:“多谢。”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向她表达谢意,南霁甚至还不太习惯。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拿钱办事,这是应该的,您别客气。” 黎岸看着她,感到有些好笑。 “这么说,你还挺有职业道德的?” “呃……还可以吧,您过奖了。” 他点点头,淡声吩咐。 “今天辛苦了,去洗澡回客房吧。” 南霁心想,他可能是不太习惯自己吃面,有人在旁边盯着。 所以她从善如流,爽快答应。 “好的,那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自行去了二楼浴室洗澡,洗到半截,忽觉外面灯光都暗了下来,八成是黎岸又控制了别墅总开关。 半晌,等她洗完,正用吹风机吹干头发的时候,莫名听到浴室的门被敲了两声,紧接着脚步声远去,没了动静。 她被吓了一跳,好久才敢偷偷把门打开一道缝,向外窥探。 浴室门外的小型衣架上,挂着一件材质柔软的白色浴袍,看起来是崭新的,没穿过的,但是男式的。 毋庸置疑,这是黎岸自己的浴袍。 他……刚才亲自来给她送浴袍? 在触摸到那件浴袍的瞬间,南霁只觉心跳骤然加速,连呼吸都有了几分不畅。 她迅速把浴袍从衣架扯进了怀里,而后倒退一步,背靠墙壁,用力闭了闭眼睛。 冷静 分卷阅读40 ,要冷静。 她这样告诫自己。 小黎总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怕你没换洗衣服不习惯,又或者是嫌弃你穿着外面的衣服睡客房,会把床弄脏罢了,拜托别胡乱联想好吗? 他明明说过不会对你感兴趣! 她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换上那件浴袍,裹紧领口,慢吞吞朝客房走去。 她摸到门后,抬手开了客房的台灯。 灯光下,她坐在床边,托着腮左思右想,最终掏出手机,给狄瑟瑟发了条信息。 【南女侠】:一个男人,要是主动把自己的浴袍给你穿,那说明什么? 不多时,狄瑟瑟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狄sir】:说明他浴袍很富余。 【南女侠】:? 【狄sir】:哈哈开玩笑啦,当然是代表他对你有点想法,这是在暗示呢。 【南女侠】:暗示什么? 【狄sir】:具体暗示什么,我也说不太好,总之想法不简单是肯定的…… 【狄sir】:不对,阿霁,谁给你穿浴袍了?你为什么要穿男人的浴袍? 这个问题南霁无法回答,当然,也不想回答。 她打字飞快,草草回复了一句。 【南女侠】:哪有?我要睡觉了,晚安。 然后她懊恼叹息着,把手机扔到一边,熄掉了灯光。 * 这一夜,南霁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也毫无困意。 中邪了,怎么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黎岸那张脸? 莫非她现在已经对他这么忠心耿耿了? 她实在没了办法,最后索性起身,趿拉着拖鞋出了门。 她原本想去三楼的天台透口气,结果一开那扇玻璃门,冷风扑面而来,生生把她又逼了回去。 OK,秋天了,确实不适合深更半夜上天台吹风。 稳住,别作。 她果断放弃了这一念头,打算去客厅斟杯水喝,再继续回屋催觉。 谁知她刚下一楼楼梯,就看见沙发附近,有盏灯幽幽地亮着,灯光在墙壁上,拖出了长长的人影。 这情景很像恐怖电影。 她倒吸一口凉气,脚下发软,差点摔倒。 “小……小黎总?” “嗯。” 黎岸只应了这一声。 确定是他之后,南霁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见茶桌上有没喝完的半杯清水,还有一只外观熟悉的白色药瓶。 哦,她想起来了,这是某次她留宿时,见他吃过的镇静药物。 她犹豫着开口:“小黎总,您没事吧?” “没事。” “可好好的……为什么总吃这种药?” 很意外的,这一次黎岸的语气,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也算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睡不着。” 南霁略显恍然。 有钱人也并非全无压力,尤其是黎岸这种身份,他协助父亲经营着雳光集团,每天有多少事务要处理,有多少项目要签署,又有多少合作要商谈,长此以往,身心自然都难免疲惫。 既然到了要靠药物维持睡眠的地步,想必是挺严重了。 很莫名的,她那一刻竟然有些担忧。 虽说这也不是她担忧一下,就能解决的事。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小黎总,您雇我每晚来调雁南飞,也是为了……缓解失眠吗?” 母亲南倩告诉过她,雁南飞的确有一些助眠安神的效果,只是很轻微,且因人而异。 不过雁南飞从来都只有南倩会调,南倩也只教给了她,黎岸到底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算了,不重要,横竖问他他也不会说。 半晌,听得黎岸沉声道:“你的酒,确实是管点用的。” “但您还是会失眠。” “偶尔,比以前的频率低了。” 南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安慰他:“会越来越好的,或许您该学着放松和休息,工作太累也容易导致神经衰弱。” 黎岸垂眸,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忽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他说:“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你也失眠?” “……算是吧。” “为什么睡不着?” 南霁偷偷瞥了他一眼。 是因为他才睡不着,但实话绝对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可能会死。 她信口胡诌:“睡不着的原因有很多种,没准是我精力太过旺盛呢。” 她裹在他宽大的浴袍里,像是裹着睡袋,愈发显得小小一只,唯独露出个长发披散的小脑袋瓜在外面。 她的脸在灯光里,清透纯净,一双鹿似的眼睛又美又灵,眼神总有意无意 分卷阅读41 落在他脸上,只一瞬间,再略显慌张地挪开,装作环顾四周。 像她这样的年纪,天真青涩,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黎岸顿时明白了几分。 他轻挑眉梢,悠然反问:“是我让你精力旺盛了?” “……怎么会呢!”南霁下意识否认,拼命摆手,“您误会了,是我这个人本来就精力旺盛,一到周末就兴奋,哈哈。” “哦,这样啊。” 黎岸慢条斯理拖长的尾音,令南霁更加心虚不安,她一步一步退回楼梯,一边退一边讪笑。 “对,就是这样,那小黎总您也早睡,我这就回屋了。” “等等。” 南霁最怕他说“等等”,究竟有什么好等的? 然而她依旧要乖乖停下。 “还有什么指示吗,小黎总?” 黎岸道:“既然你精力这么旺盛,顺便把明天的早餐也做了吧。” “……” * 南霁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了黎岸的家政服务人员。 她想不通,如果自己给他做早餐,那还要厨师干什么?、 但没办法,即使怀着这样的疑问,她也依旧兢兢业业做好了早餐。 尽管只是最普通的烤吐司、荷包蛋、煎培根和热牛奶。 “吐司烤糊了,荷包蛋也不是流心的。” 听着黎岸轻描淡写的吐槽,南霁内心无语到了极点,她大胆向他展示自己的那一份。 “小黎总,我厨艺真的就到这了——您看我这片吐司,更糊,都黑了。” 黎岸的神色意味深长:“我应该感谢你把不太糊的留给了我?” “……不,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求您宽恕我。” “那我宽恕你。” “谢谢小黎总。” 南霁说着昧良心的话,龇起尖尖小牙,用力朝着面包咬了下去。 万恶的有钱人,压榨底层劳动人民,居然还理直气壮。 自己昨晚怎么会因为他失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内,两人谁都没再开口,不声不响吃完了这顿早餐。 直到别墅大门打开,魏森站在门口,进行每天清晨例行的工作汇报。 “小黎总,今天上午九点召开董事会线上会议,此外还有两份行政文件需要您亲自签署,中午十一点和茯苓科技的郑总在宝麟轩见面,下午三点是蓝星□□的开业仪式,请您到场剪彩……” 魏森说完,余光不由得瞄了一下旁边的南霁。 是他看花眼了吗?今天这顿早饭异常简陋不提,怎么小黎总还允许闲杂人等上桌陪吃了? 这根本也不是小黎总一贯风格,莫非被这小丫头下了什么迷魂药? 南霁察觉到了魏森诡异的视线,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登时飞快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起身就走。 “那二位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她脚步匆匆,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结果尚未迈出门槛,就听见黎岸在身后,不疾不徐嘱咐了一句。 “今晚不要迟到。” “……好嘞,小黎总!” 她可真是没骨气。 * 南霁坐地铁回了城西,鉴于刚才听到了黎岸一整天的安排,她认为今天的时间,自己应该可以自由支配,不必再担心被他中途拎走了。 谁知她路过所住小区的大门口时,忽见不远处道旁,停着一辆极其拉风的蓝色哈雷机车。 怎么……这么眼熟呢? 她走两步一回头,疑惑地朝自己租住的那栋楼走去。 出乎意料的,在同一单元内,她对面那间原本空着的302,好像来了新租客。 她站在楼道里,见地上放着一只崭新的名牌行李箱,正纳闷间,抬头发现302的防盗门已经开了。 穿黑色牛仔装的年轻男人,正插着口袋倚在门边,笑吟吟看着她。 “你好,小同学。”他朗声打招呼,“你就是我的新邻居吗?” 他生得眉清目秀,个高腿长,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是夏日里的青柠汽水,清清爽爽充满少年气。 对于友善的人,南霁总是怀有更高的好感度,她也客客气气回应。 “是的,我是301的租户。” 他笑着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齐泽,照城传媒大学应届毕业生,你怎么称呼?” “南霁,庆华中学高二。” “好名字。”他点点头,“我初来乍到的,对城西不太熟悉,以后可能还要麻烦小同学你多多关照。” “力所能及的事,我很愿意帮忙。” “你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找我——我有代步工具,去哪都很方便的。” 听到“代步工具”这个词,南霁微微一怔,似有所悟。 她试探性地问:“齐先生,咱小区门口停 分卷阅读42 着的那辆哈雷,是你的?” 齐泽爽快承认:“对啊,好看吧?” “……” 南霁总算想起来了,难怪刚才觉得眼熟,合着眼前这位哥哥,就是她昨晚在祥云花园外面看见的黑衣男人,当时那个男人,也骑着一辆同样的蓝色机车。 “原谅我多问一句。”她说,“你之前住在城北吧?昨天连夜离开的祥云花园?” 齐泽显然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愣了一瞬,而后笑问:“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去过祥云花园,谁让你的机车太显眼了。” “祥云花园的确是我原住处。”齐泽坦然道,“不过我近期和家里闹翻了,就自己搬出来了,图个清净。” 好,明白了,是个渴望自由的富二代。 南霁有些难以理解:“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租个更好的地段,何必来这么个老式小区?” 齐泽忙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表情还有那么几分难为情。 “别提,和家里一闹翻,可用资金就少了。” 好,又明白了,还是个落魄的富二代。 南霁自觉摸清了新邻居的状况,她随口安慰了两句。 “没关系,这附近物价不算高,正常情况下,活着应该没问题。” ……听起来还不如不安慰。 齐泽倒是挺受用,他笑意更深。 “谢谢小同学,既然大家都是邻居了,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顿饭?我请客。” 南霁连忙摇头:“不了,咱俩第一次见,哪能你请客?吃顿饭可以,AA就好。” “一顿饭钱,我还是付得起的。”齐泽朝她眨了下眼,阳光爽朗,“别推辞,就这么定了,待会儿中午我来叫你。” 说完,他拉着行李箱进屋,朝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重新关上了门。 只留下南霁站在原地,有点发懵。 这人,还真是挺自来熟。 * 中午,齐泽果然遵守约定,准时来敲南霁的门。 于是南霁一开门,就迎上了一张帅气俊脸。 好在她平时看黎岸看多了,已经有了免疫,除了经常对着黎岸发呆之外,在其他人面前仍能保持淡定。 “齐先生真守时,我们去哪?” “当然是你来定。”齐泽笑道,“我对城西的风土人情,并不是很了解。” “你是富家子弟,吃得惯普通馆子吗?” “什么话?我最喜欢的就是普通馆子。”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越是口味绝佳的美食,越藏在街头小馆里,那些高档餐厅可比不了。” 南霁欣然点头:“好啊,那我带你去一家烤肉店,他家腌制的牛舌和猪颈肉,特别好吃。” “没问题!”…… 齐泽骑着那辆哈雷机车,载着南霁一路风驰电掣,成了街道上最炫酷的风景线。 南霁认路本领一流,很快就从那些挤挤挨挨的店铺中,辨认出了烤肉店的招牌。 “停,就这里。” 岂料她刚刚摘了头盔跳下机车,忽见从烤肉店里走出来一男一女,男的不认识,女的正是李晨曦。 毋庸置疑,两人当场打了个照面。 李晨曦堪比行走的远红外探测仪,只要一看到南霁就自动死死锁定,眼底立刻流出歹毒的光。 她阴阳怪气地笑:“呦,你可以啊,刚赔了人家医药费,还有心情来吃烤肉呢?” 可想而知,胖学姐和雀斑学姐会去找班主任闹事,显然是她背后撺掇的。 但她似乎还不知道,那天傍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对,两位学姐这一整个周末,大概都在被各自的父母教训打骂,哪还有工夫搭理她? 想到这里,南霁也笑了。 “这烤肉又有多贵了,你都能吃得起,我为什么吃不起?” 她说完,还特意瞥向李晨曦身边的男生,轻轻挑眉示意。 “这位同学,你说对吧?” 那男生估计也是李晨曦那些廉价的追求者之一,目前正充当李晨曦的饭票角色。 他这会儿一直盯着南霁愣神,乍一被南霁搭讪,一不小心还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啊……对。” 其实他也没听清南霁到底说了什么。 “对什么对?”李晨曦登时气急,“疯了你?” 那男生脾气比较木讷,倒也没生气,只低头不语,却还用余光悄悄瞄着南霁。 这也不怪他,毕竟南霁是真的灵而美,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站在那,笑一笑,就如晴空悬月,无声无息吸引视线。 这也正是李晨曦许久以来拼命针对她的原因,李晨曦也是从小到大被人夸漂亮的典型,可跟她一比,李晨曦所谓的漂亮,就显得庸俗,黯然失色。 所以李晨曦才看她一次,就恨得牙痒一次。 凭什么她样样都比 分卷阅读43 自己强?凭什么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而且还不屑一顾? 这不公平。 “我刚还没注意呢,你这又勾.搭上新目标了?”李晨曦拿眼扫着齐泽,见齐泽又高又帅,心中暗暗嫉妒,可嘴上却讽刺着,“长得挺好,可惜眼瞎,帅哥你怕是不知道吧,姓南的在我们学校都出了名了,又浪又荡,每星期换一个男朋友——希望你这次能多坚持几天。” 南霁微笑:“姓李的,我只是不想在新邻居的面前动粗,但不代表我不敢打你。” “邻居?骗谁呢?”李晨曦嗤笑,“有种你就打,免得人家被你的外表骗了,也好看看你实际上是什么货色。” 南霁作势抬手,李晨曦下意识一怂,条件反射似地要躲,后又觉得太丢脸,强行挺直了腰板。 “打啊,怎么不打了?装纯装柔弱呢在这?” 旁观许久的齐泽,此刻突然握住南霁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身侧。 他微微俯身,看起来像是要同她耳语,其实音量刚好能让李晨曦听见。 他弯起眉眼笑道:“算了,何必跟一个丑八怪计较?走啦小同学,我们去吃烤肉。” 南霁原本也没太生气,李晨曦并不是值得她动怒的段位。 正好他这么一提,她就顺理成章收了手。 “行。” 临走前,齐泽很遗憾又诚恳的,对那个男生说。 “你们学校没女孩子了吗?要追也追个像样点的。” “……” 然后他就跟南霁一前一后,高高兴兴进了烤肉店,只留下了脸色铁青的李晨曦,在原地几欲发狂。 * 南霁说得没错,这家店的牛舌和猪颈肉,都别有一番风味,秘制的调料更是画龙点睛,也难怪每天都门庭若市,有时甚至还要排队取号。 齐泽熟练用烤肉的夹子,翻动着烤盘上的牛舌,再逐一夹给南霁。 他好奇问她:“刚才那丑八怪是谁啊,干嘛对你这么有意见?” “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南霁咬着一片肉,漫不经心回答,“我妈去世后,我在她家寄住过三年,关系一直不好,最近才搬出来。” 齐泽低低“哦”了一声,神色稍显黯然:“抱歉,是不是提到你伤心事了?” “也不至于。”南霁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太在意,人总得往前看。” 他含笑点头:“我喜欢你的人生观。” “谢谢。” 两人举杯,轻碰了一下。 南霁托腮打量齐泽半晌,忽然开口问道:“那你呢,是为什么跟家里闹翻的?” 这个问题仿佛难住了齐泽,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告诉她。 “我爸介绍的相亲对象,我不喜欢。” “……” “有钱也未必就是好事,有时候连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都没法自己决定,多可笑。” 南霁叹了口气。 “也未必,只要足够坚持,还是会有希望的——除非你自己想放弃。” 齐泽像是回应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如果能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那就祝齐先生好运了。” 两人举杯又碰了一下。 烤肉店的草莓汁,并不算太好喝,比起南霁昨晚调的那杯,可是差远了。 但那是给舒若瑶调的,当时她喝起来,有些不是滋味。 莫名其妙的,她又想起了黎岸。 之前舒若瑶看黎岸的眼神,明显是仰慕的、脉脉含情的、温柔似水的,傻子也该懂得。 只是黎岸始终没什么表示,他总是那副淡漠的样子,看不出内心真实感情。 她想,要是黎岸和舒若瑶真的互相喜欢,门当户对,两情相悦,双方长辈关系又近,可以算是神仙运气了。 但为什么这一刻的她,丝毫没有为黎岸感到开心的想法,甚至还有点暗暗咬牙? 黎岸喜欢谁,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究竟在这胡思乱想些什么? 南霁一时心烦意乱,忍不住拍桌警告自己:“冷静点!” 对面的齐泽被吓了一跳:“……我很冷静啊。” “……” 她无语扶额,尴尬地扭过头去。 完了,这下想给新邻居留下个好印象,可能就更难了。 *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无波。 周四午休的时候,南霁端着一杯刚买的奶茶,正坐在教室的窗边晒太阳。 狄瑟瑟从外面走进来,神神秘秘一拍她肩膀。 “喂,阿霁,有俩学姐找你,是不是上次和母夜叉告状的那俩?” 南霁闻言,懒洋洋朝门口瞥了一眼。 “对。” 狄瑟瑟立刻警惕:“需要帮忙吗?我最近打架的技术又增进了一些!” 分卷阅读44 “不必,你那花拳绣腿,没什么用的。” “……” 她嘬着奶茶,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走廊,见胖学姐和雀斑学姐就站在那里。 两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股趾高气昂的模样,一看见她均自觉立正,表情甚至还有几分瑟缩。 “那个……南霁同学啊。”胖学姐小心翼翼地先开了口,“我们俩这次来,是特意要向你道歉的,上周五的事情,的确是个误会……” 南霁微笑:“误会?我明明打人了,你们也确实是受害者,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没有没有!”胖学姐吓得直摆手,“你没打人,是我们俩挑衅在先,我们俩不是东西!” 雀斑学姐也赶紧附和:“对对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俩的错,我俩不该听信小人谗言,你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放我俩一马?” 南霁无辜歪头:“放你俩一马?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吧?反倒是你俩的医药费,我现在还没凑齐……” “不要医药费!”胖学姐吓个半死,“是我俩应该给你精神损失费!” 雀斑学姐朝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差点要哭了。 “求求你,跟你的表哥说几句好话,不要让我妈丢了工作,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放过我们!” 南霁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哦,上次黎岸来校的身份,貌似就是自己的表哥。 她挑眉反问:“我表哥怎么了?我可没那个让你妈丢工作的本事。” 雀斑学姐双手合十,连连作揖:“我妈的领导说了,只有让我取得你的原谅,她才能保住工作。” 胖学姐猛点头:“我爸也是这么说的!要是你不原谅,他的店就要没了!” 南霁不知道黎岸究竟找蓝海的高层负责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整了胖学姐的光头老爸,总之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吃亏,如果斤斤计较,反而像是仗势欺人了。 她将喝完的奶茶,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而在对面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一圈,意味深长。 “要解决问题,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们足够明事理。” 两人忙不迭答应:“明事理!我们一定明事理!” “好啊,你们刚才也提到了,说是听信小人谗言,对吧?” 一提到所谓小人,胖学姐恨得咬牙切齿:“对!就是那个该死的李晨曦……” “我不管,我只要结果。”南霁打断了她的话,慢条斯理道,“反正谁故意挑拨你们和我闹矛盾,你们就去找谁——我不希望始作俑者今后在庆华,还有一天好日子过。” 胖学姐和雀斑学姐对视一眼,两人仿佛得了圣旨般如释重负,立刻指天指地保证。 “你放心,毕业之前,姓李的绝对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哦,对了。”南霁上前一步,贴近她们的耳边,谆谆善诱,“李晨曦喜欢你们班长霍晔,记得帮帮她。” “……明白!” 胖学姐和雀斑学姐连声朝南霁道谢,惴惴不安地走了,临走时两人恰好撞见迎面而来的班主任刘萍。 她们根本没敢跟刘萍打招呼,只装作没看见,匆匆离开。 刘萍狐疑望着她俩的背影远去,又不禁神情复杂地看了南霁一眼。 “你们在聊什么?” “她们向我道歉,说自己是非不分,不该纵容校园霸.凌行为,要给我精神赔偿。”南霁笑道,“我宽宏大量,事情已经解决了,刘老师您也就不必再操心了。” “……” 她说完,也不管刘萍是什么反应,径直绕过对方,悠闲地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的狄瑟瑟,也同样瞥见了刘萍刹那间变得尴尬铁青的脸色,深感爽快,从桌底下朝她悄悄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南霁痞气挑眉。 正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声,有人发来了信息。 她低头点开屏幕,见弹出来的信息框上,显示着三个大字:小黎总。 【今晚六点,庆华中学门口,等我来接。】 * 南霁一头雾水,怎么现在黎岸已经学会跳过魏森那一步,直接给她下达指令了? 而且今天居然六点就见面,还是他亲自接。 究竟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但想归想,黎岸没给她答案,她也没多问,当时就乖乖回了个“好”字。 碰巧今天晚自习早下了十分钟,她提前拎书包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寻找黎岸那辆帕加尼。 谁知黎岸没找着,她倒先看见了自己的新邻居。 哈雷机车犹如一道蓝色闪电,破风而来,稳稳停在她面前。 齐泽摘下头盔,利落柔软的短发随风飞扬,他朝她眨了下眼。 “嗨,小同学,放学了啊?” 周围路过的女生们,纷纷朝他投去热切爱慕的视线,可见 分卷阅读45 帅脸、长腿、黑衣、机车,这属于永不过时的芳心纵火犯标配。 南霁站在原地,略显尴尬。 “是啊,放学了,你怎么会在这?” 齐泽笑道:“我回家,正好经过你们学校,就想着可以顺便接上你,一起回去。” “可我今晚有点事,先不回去。”南霁婉拒,“谢谢齐先生,麻烦你了。” 齐泽疑惑:“有事?你在等人?” 南霁刚要点头,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熟悉的男声响起。 “南小姐,时间到了,别让小黎总久等。” 魏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南霁看见魏森,第一反应就是四面环顾,直到魏森伸手一指,她才望见停在马路对过那辆帕加尼。 “……天哪魏助理你怎么不早叫我!” 魏森无语:“这怪我了?” 齐泽纳闷看了魏森一眼:“小同学,这位是你男朋友?” 南霁深感受了惊吓,赶紧否认:“不不,这是我……我同事。” 她给出了非常贴切的定义。 “同事”魏森点点头,着重强调了一句:“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南小姐,工作时间到了。” “OK!”南霁拍了拍齐泽的肩膀,很遗憾地说,“我晚上兼职,周末一起吃火锅吧。” 齐泽的目光掠过马路对面的帕加尼,又不着痕迹转回她脸上,他爽朗一笑,欣然应允。 “好啊,一言为定。” 就这样,南霁被魏森扯着衣袖,穿过车水马龙,一溜小跑径直去往帕加尼停靠的方向。 魏森打开车门,原本习惯性要坐到副驾驶,不料被黎岸侧过头来,淡淡地瞥了一眼。 他一愣,顿时了解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果断后退,并示意南霁。 “南小姐,来,你坐这,我去后排。” “?” 坐前面坐后面有什么不一样的? 纵使如此,南霁也还是没推辞,依言坐在了副驾驶。 她弯腰,恭敬道歉:“对不住啊小黎总,又让您久等了。” 黎岸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他没说话,只指了一下旁边。 南霁疑惑:“什么?” 他略一倾身,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单手替她扣好。 他今天穿了黑色礼服,蓝宝石的袖扣精致,衬着他白皙好看的手。 南霁低头愣了半晌,耳根发热,小小声说:“谢谢。” “嗯。” 跑车启动,驶离了这片熙攘街道,不晓得要往何处去。 “小黎总。”她迟疑半晌,终是忍不住问,“咱们这是去哪?” 黎岸平静道:“《青龙志》的庆功酒会。” 南霁想起来了,上次舒若瑶特意来黎岸家一趟,就是为了送这个庆功酒会的请帖。 她万分迷惑:“可酒会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缺人手,要我去调酒?” “他们不缺调酒师。” “啊?那您……” “但我缺个舞伴。” 要不是因为被安全带锁着,南霁险些当场从座位上出溜下去。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您的舞伴应该是舒小姐啊!” 黎岸蹙眉,沉吟片刻:“她舞跳得不好。” “……” 开玩笑,富家千金,名媛才女,舞能跳得不好?这是以什么标准判定的? 他莫非想找个国际冠军? 南霁正无语间,听黎岸慢悠悠地又问。 “你会跳舞么?” “呃,会一点,可……我也跳得不好。” 母亲南倩是个多才多艺的女人,除了调酒和画画,也教过她跳舞。 可惜她只学了个皮毛。 黎岸点头:“那就凑合用。”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南霁深表怀疑:“舒小姐跳得不好,您不找她;我跳得不好,您凑合用?” 黎岸淡定目视前方,只当她问了句蠢话。 “若瑶跳得不好,我不能直说;你跳得不好,我可以扣工资。” “……” OK,她跳,她跳就是了! 南霁气恼地咬了下嘴唇,觉得这事儿很是匪夷所思,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然而…… 有那么一瞬间,理智告诉她,不要临阵退缩,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他主动开口,就算是让她踩着刀尖跳舞,她也会考虑考虑。 如果一定得有个人当他的舞伴,那凭什么不可以是她? 她也未必就比舒若瑶差。 * 跑车停在艾琳斯顿大酒店的门口,黎岸示意魏森打开后备箱,露出一堆琳琅满目的提袋。 “带她去换衣服。” 魏森应了一声,一手拎提袋 分卷阅读46 ,一手拎南霁,迅速经过酒店后门,坐电梯去了7楼。 他取房卡开门,把南霁推进房间,又把所有的提袋都码到沙发上,言简意赅地告诉她。 “南小姐,酒会七点半开始,你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换好礼服,还要化妆。” “……” “记住,你今晚代表着小黎总的品位和颜面,别掉链子。” 说完,他关上门,只留下了南霁一个人。 南霁惊呆,刚才在车上建立起的心理防线,瞬间有了崩塌迹象。 这他妈是什么高难度的美妆考验?在拍改造素人的综艺节目吗? 她俯下身去,翻了翻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提袋,发现里面有当季新款的高档礼服,名牌高跟鞋,全套首饰,还有不少明显是刚从专柜采购回来的大牌化妆品。 ……都是为了她才准备的? 《青龙志》据说是大制作,强班底,单是后期特效就花了五千万。 可想而知,参加今晚这场酒会的,有导演和制作人、有当红小生和小花、有实力派演员、有出品方的公司代表、还有参与投资的富贵名流…… 而黎家作为照城首屈一指的豪门,众目睽睽之下,她站在黎岸身边,如果露了怯,丢的就是黎岸的脸。 说实话,她到此刻也没想通,黎岸何必要冒险带她这么个黄毛丫头,来参加这样盛大的庆功酒会。 但这是他的决定,他从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决定,所以她的顾虑是毫无意义的。 她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收拾自己,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 ……不过化妆这回事,对她而言还是有几分难度的,尽管她平时也看了挺多美妆视频,可理论学会了,并不代表手法也熟练。 更何况她习惯素颜,又是学生,基本上也不化妆。 南霁纠结半天,最终没忍住,蹲在沙发旁边,拨出了黎岸的号码。 电话迟了一会儿才接通,那边传来了黎岸低沉好听的声音。 虽然言辞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你最好有值得我接电话的正事。” 她顿时被噎了一下:“对不起小黎总,打扰您了,我只是想问问,这些化妆品……我都必须涂在脸上吗?我看有高光修容,还有腮红,这腮红的颜色也太……” 黎岸淡声制止了她的碎碎念。 “魏森买的,你愿意涂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迟到。” 言外之意,就是魏森这个直男,也未必懂化妆,估计是专柜有什么热销货,就全扫荡过来了。 “噢……” “七点半,酒店21楼。” 通话随即被挂断。 南霁头疼地叹了口气,她沉默半晌,终是打开提袋,拎出了那件礼服。 靠,不就是生死时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今晚就当一次变身的辛德瑞拉。 * 临近七点半的时候,参与酒会的人员尽数到场,正三五结伴,相互寒暄。 舒若瑶一袭典雅的白色长裙,发髻高绾,犹如高贵的天鹅公主。 她手持一杯香槟,款款来到黎岸面前,巧笑嫣然。 “你倒比我想象中来得早了些。” 黎岸缓声道:“守时是我的准则之一。” “也是我欣赏你的其中一点。”舒若瑶很自然挽上他的手臂,向他引见,“岸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青龙志》的陈东导演,陈导演一直很想当面对你表示感谢。” 陈东导演今年不过三十四五岁,样貌平平,但气质沉稳,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他微笑着朝黎岸伸出手去,语调谦逊,不卑不亢。 “小黎总对《青龙志》投入了相当的资金支持,并无任何额外要求,尊重作品的原创完整度,这份恩情陈某谨记于心。” 黎岸客气握住了他的手,略一颔首。 “言重了,我是个生意人,从不关注没有前景的作品,《青龙志》是大IP,选角合理,制作班底优秀,又有陈导这样的实力导演把关,相信我的投资,会得到预期的回报。” 他难得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可见对对方的评价,确实算是很高了。 陈东颇为动容:“感谢小黎总信任,请您放心,无论是后期制作还是定档宣传,我们都将全力以赴,《青龙志》一定会给您交上满意的答卷。” “我当然相信陈导的能力。” 舒若瑶也笑道:“既然公事谈完了,这么高兴的日子,二位,我们是不是该喝一杯?” 三人举杯相碰,气氛一时轻松,陈东的目光在黎岸和舒若瑶身上,来回打量一圈,若有所思。 他说:“今天酒会请了知名的小提琴手和钢琴师助兴,看来待会儿小黎总的舞伴,就是舒小姐了?” 他会这么认为也不奇怪,毕竟换作是谁,都难免觉得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动往暧.昧的方向联想。 舒若 分卷阅读47 瑶抿唇轻笑,矜持摆手:“陈导别取笑我了,这种事我可不敢自作多情,要知道,想当岸哥舞伴的女孩子,可多得很呢。” 黎岸转过头去看她,他似也不易察觉地笑了一笑,语气和缓,像在讲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哪里的话?你是舒家千金,想做你舞伴的人才数不胜数——正因如此,我不敢毛遂自荐。” 舒若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意微敛,不禁怔然。 陈东闻言也有些诧异:“这么说来,莫非小黎总已经另有舞伴了?” 正在此时,魏森从远处径直走来,靠近黎岸低声汇报。 “小黎总,南小姐来了。” 黎岸从容抬眸,见南霁的身影,果然已经出现在了酒会大厅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三章V章都是0点更新哈,别忘了来。 记得文下评论,发红包哦~ 018 从出电梯, 到走向酒会大厅的这一路,南霁收获了无数复杂惊艳的视线。 她整理了一下过于沉重的耳坠, 正左右顾盼着, 寻找黎岸的身影。 结果无意中,她听到了不远处两个年轻女孩的议论声。 “那是谁, 长得太漂亮了吧?你之前见过吗?” “没见过, 但估计有点来头。” “怎么看出来的?” “笨,她身上那件是Jill·Brown的秋季高定,据说好多一线小花借都借不来, 她现在穿了,你说能是普通人吗?” “切, 没准是哪位老总养的小情人, 或者干脆就是山寨的赝品。” “嘘——担心惹祸上身啊你!”…… 南霁无语, 她低头看了看这件裙子。 既然是黎岸给的,那应该不可能是赝品吧? 殊不知,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 黎岸经魏森提醒, 已经望见了她。 他的眸光, 微微一敛。 她站在华彩流光的灯影里,踩着亮如星辰的高跟鞋,银线刺绣的公主裙层层叠叠,像粉紫色的烟霞,勾勒出白皙修长的双腿。 她所佩戴的全套粉钻首饰,出自Eva最新的蔷薇主题, 是他亲自选的,衬得她肌肤胜雪,少女气息十足。 “南霁。” 他在唤她的名字。 南霁闻声抬眸,这才发现他,她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喜色,登时拎着裙摆向他跑来。 她步履轻盈,有微风拂起鬓边长发,唯美如电影里的慢镜头。 她最终在他面前停下,眨着清亮的眼睛,一本正经看向他。 “小黎总,这样还及格吗?” 她的确不太会化妆,就只敷了薄薄一层粉底,描了两笔眉毛,涂了珊瑚色的唇膏,再顺便把手上残留的唇膏,往眼皮一抹…… 但纵使如此,也依然美得纯净灵动,皎皎生辉,毫不逊于在场那些明星和名媛。 黎岸端详了她很久,久到南霁还以为他被谁点了穴。 她试探性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黎总?” 黎岸眼底有微光燃起,他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略一颔首。 “不错。” 虽然简短,却已算是极高的评价了。 陈东导演打量着南霁,很是惊讶:“小黎总,这位就是您的舞伴吗?似乎有点面生。” 黎岸平静回答:“她确实不常抛头露面。” 陈东笑了:“不过……小黎总的眼光毕竟优秀。” 言外之意,相当于肯定了南霁是真的美。 旁边的舒若瑶旁观这一幕,唇角紧抿,似在强行克制着情绪。 她的视线在南霁脸上停留一瞬,又转向黎岸,最后迅速移开。 她稳了稳神,挺直脊背,片刻,浅浅笑意便又回到了眼底。 她柔声开口:“那诸位慢聊,那边有我相熟的朋友,我去打个招呼。” 黎岸点了点头,没做挽留。 “舒小姐慢走。”陈东说完,很客气地对黎岸道,“小黎总,那我也先失陪了。” “好。” 南霁无论怎么琢磨,都觉得刚才舒若瑶临走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黎岸一眼,大着胆子想扯一下他的衣角,见他垂眸,又赶紧缩了回去。 黎岸挑眉。 “有事?” “……小黎总,您是不是跟舒小姐吵架了?” 他顿时不悦,一脸“你在说什么疯话”的冷淡表情。 “理由呢?” “您这次特意把我叫来,还给我这么贵的礼服,其实是……故意做给舒小姐看,想让舒小姐产生危机感吧?” 南霁认为自己的猜测很正确,毕竟从任何角度来看,黎岸都没道理不去和舒若瑶跳舞,非得拉上她这么个工具人。 谁知下一秒,她就听见黎岸反问。 分卷阅读48 “你很闲?脑子里不能装点正事?” “……”南霁莫名被怼,很是委屈,“那我还能想什么?我饿了算正事吗?我从放学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黎岸若有所思:“饿了?” 她用力点头:“当然饿了!” “想吃什么?” “呃……想吃猪排饭,但我知道,在这吃不太合适……” 这是庆功酒会,大家都觥筹相错,优雅谈笑,最多吃两块新烤的小点心,只有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端着一盘硬核的猪排饭大快朵颐…… 这画面,想想就丢人。 岂料她刚把自己的提案否决,就见黎岸很自然地抬手示意服务生,见对方走过来,淡声吩咐。 “一份猪排饭,谢谢,” 她大惊失色:“小黎总,我随便说说的,真的不合适!” 黎岸看着她,感觉有点好笑。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只要我说合适,就合适。” “……” 这话说的,好像也没错。 反正今晚在场的人,也没有谁惹得起他。 但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替她谋福利,这事儿还是值得感恩的。 哪怕他只是举手之劳。 南霁心底微暖,当即乖巧一躬身:“谢谢小黎总。” “不用谢。”黎岸道,“工资另算。” “诶?什么工资?” “你在九点之前加班的工资。” “噢……”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在钱的方面从不苛待她,除了调酒之外的一切工作,全都自觉给她支付酬金。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她会同意做他的调酒师,不正是图他有钱吗? 那么,现在呢? 在她眼里,他对于她的意义,依旧只有“有钱”这两个字吗? 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地令南霁感觉不安。 因为她发现,自己貌似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她正发愣间,忽觉一阵香风迎面而来,不禁抬头,见一长相美艳的红衣女人,正袅袅婷婷来到了黎岸面前。 “小黎总?”那女人一开口嗓音甜腻,笑容殷切,看黎岸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早就听说您是《青龙志》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今晚总算有幸见到您了。” 黎岸原本还凝神端详着南霁颈间那条钻石项链,此时闻言抬眸,懒洋洋扫了对方一眼。 “《青龙志》的女二号?” 这位正是在《青龙志》里,饰演女二号的蒋贝贝。 蒋贝贝一听他认识自己,顿时大喜。 “对,是我!真没想到,小黎总居然记得我的角色。” 黎岸似笑非笑:“当然,毕竟我认为《青龙志》的选角,只有女二号有失妥当。” “……” 碰巧这时服务生端来了猪排饭,黎岸接过,随手递给南霁,两人一起去寻找座位吃饭,只留下蒋贝贝尴尬站在原地。 南霁跟在黎岸身后,暗自感慨。 某些人啊,果然是擅长以最温柔的声音,讲最扎人心的话。 魔鬼。 “坐。” 黎岸一个字的命令,打断了她内心的碎碎念,她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乖乖在桌前落座。 不愧是照城知名的豪华酒店,这里竟然连猪排饭也做得外酥里嫩、酱汁诱人,绝顶美味。 南霁叉起一大块猪排,因为担心蹭到口红,影响妆面效果,她不得已张大了嘴。 “啊——” 然后她就发现,坐在对面的黎岸,正在盯着自己看。 “……” 她迅速把猪排往嘴里一塞,正襟危坐,严肃咀嚼。 黎岸意味深长地叹息。 “你比较适合做吃播。” 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吃得无比香甜,拥有着令人产生食欲的神秘力量。 “……小黎总。”南霁直着脖子把猪排咽下去,满脸的难以置信,“您怎么还学会调侃人了?这不是您风格啊。” “我什么风格?” “您是……”她谨慎措辞,费心赞美,“您是山间雪,天上月,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贵风格,怎么会对做吃播感兴趣呢?” 黎岸无视掉她的彩虹屁,缓声反问:“我说过我对做吃播感兴趣了?” “啊?” 此刻听得大厅里,悠扬乐声响起。 南霁并未来得及对于吃播这一话题,和黎岸做深入探讨,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转过头去看那些结伴走向舞池的男男女女。 在这样的场合里,跳舞果然是促进人际交往的利器之一。 但是与她无关。 她又叉了一块猪排,正兴致勃勃准备咬下去,结果下一秒,叉子就猝不及防被人从旁夺走了。 黎岸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他站在她身边,把叉子一放,语气淡淡的。 分卷阅读49 “待会儿再吃。” “待会儿?那现在做什么?” 黎岸看向大厅中央:“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在……跳舞啊。” “那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南霁登时被噎住:“您难道准备和我……一起去跳舞?” “不然?” “……” 也对,他当时把她从学校拎来,原本就是要她做自己的舞伴,又不是为了请她吃顿饭。 她几乎快忘了这事儿,以为他也同样忘了。 事实证明,骑虎难下,躲是躲不过去的。 她不情不愿起身,两手绞着裙角。 “那小黎总,一会儿我要是跳得不好,请您……” “我会扣钱。” “?” 没必要吧?何必对她这个二把刀的跳舞新手如此高标准? 她委屈地跟着他,看起来低眉垂眼,仿佛一只惨遭抛弃的流浪猫。 四面众人没有不认识黎岸的,见他走来均自觉让路问候,同一时刻,各色视线也纷纷落在了南霁的身上。 那些视线有诧异的、质疑的、嫉妒的、不屑的……总之都不怎么友好。 他们窃窃私语,显然正在议论着她的来历。 南霁一阵反感,她不禁加快了脚步,想要走到黎岸前面去。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将这念头完全付诸实践,忽觉腕间一紧,黎岸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黎岸头也不回,稍一用力,瞬间反手将她扯向了自己。 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撞进他怀里。 她连忙急刹车,惶然抬眸,见他低下头来,悠然问道。 “怎么,想跑?” 019 “怎么, 想跑?” 近在咫尺,黎岸低沉的声音就响在南霁耳畔, 他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睛, 墨色氤氲,里面清晰倒映着她的模样。 被他这样注视着, 即使心理素质强如南霁, 也不禁耳根泛红,一时间连心跳也急了半拍。 她慌慌张张,本能抓住了他的衬衫, 又突然想起他有洁癖,迅速松手。 于是她这双无处安放的小手, 只能乖乖垂在身侧, 而后僵直着身子, 紧张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不敢不敢。”她小小声嘟囔,“答应您的事儿, 我哪能跑?我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误会?” “啊?” 黎岸慢条斯理地问她:“我今天把你带过来, 不正是为了制造误会么?” “……” 南霁认为, 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 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 她盯着他看,有点茫然。 每当她发呆出神的时候,少了几分惯有的狡黠,看上去总显得懵懵懂懂,像只还没睡醒的猫。 黎岸不是个多有爱心的人,他从不在家养宠物, 猫与狗都不喜欢。 但这一刻,很莫名的,他有点想摸一摸她的头。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难得的开始困惑。 这样超出理性的、微妙的冲动感,本不该出现在他严谨冷漠的生活轨迹中。 两人长久对视,直到南霁的脸越来越热,她在他的眼神里彻底败下阵来,不安地转开了头。 “那个……小黎总,咱们是不是该……嗯?” 话音未落,黎岸攥着她的那只手更紧了一些,另一只手已经环上了她的腰。 她的腰肢纤细柔软,在他的臂弯间,愈发显得不盈一握。 他淡然从容地开口。 “是该跳舞了。” “……” 钢琴与小提琴融合的悠扬旋律,在酒会大厅中缓缓流淌,水晶吊灯的光影旖旎,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渲染出一片璀璨溢彩的画卷。 南霁跟随黎岸的引导,舞步逐渐由生疏到流畅,自如旋转。 他身姿挺拔,她裙袂翩跹,两人的身影无需浓墨重彩,便已成了一幅画。 他身上绿茶与白檀的香气,似有似无萦绕在她的鼻尖,沉静清浅,令她心底涌起一丝恍惚的甜意。 她之前从未敢有此设想,能在这样的场合里,与他牵手、相拥、共舞。 她暗暗地想,若时光回溯,当初自己的母亲,是否也有过如此欢愉的一刻。 因为她见过,母亲曾经保留过一件非常漂亮的礼服,但后来生活拮据,就低价卖了出去。 卖出去的那一天,母亲还哭了。 母亲那么美,那么好,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在制造了温柔的回忆后,又狠心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呢? 所谓深情,通常是镜中花,水中月,梦境泡影。 南霁自问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然而这一瞬间,她在开心之余,却又难免心底酸涩。 不过片刻的走神,她一个 分卷阅读50 舞步跳错,待清醒过来时,险些踩到黎岸的脚。 她下意识后退,结果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后仰倒。 关键时刻,黎岸揽在她腰间的手略一用力,将她又稳稳托回了原处。 她的长发在半空荡起轻盈弧线,下一秒,脸已无限贴近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声那么近,清晰可闻。 舞步又重回正轨。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即使隔着衬衫衣料,那温度也暖而真实。 黎岸沉默半晌,垂眸看向她,正迎上她一双雾气迷蒙的眼睛。 “你哭了?” “……没有。” 他缓声道:“不用怕,就算跳错,大不了不扣钱。” 南霁心中原本正五味杂陈,乍一听这话,居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在小黎总心里,我是个跳错舞步就会掉眼泪的柔弱姑娘呢?” “倒也不能算是。”他慢悠悠地回答,“毕竟柔弱的姑娘……” “不会打架。” 这一次,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南霁看着他,忽而展颜一笑,像是沾了晨露的蔷薇花,含娇带怯,明媚生动,直教人心底轻颤。 一曲终了。 她在原地轻盈旋转一圈,裙摆的刺绣织成一道银色光华,最后又转回到他的怀里。 两人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定格在乐声的余韵里。 南霁抿唇,她拎着裙角,往后退了一小步。 “小黎总。” 她唤他,欲言又止,却没了下文。 灯影映在黎岸温润的眉眼间,寂寂生辉,他的神色未起波澜,只是平静朝她伸出手去。 “走吧。” 南霁一怔:“这不太好吧?我……我手也不太干净……” 她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 果然,黎岸闻言,从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 “就算真不干净,也早在我衬衫上擦干净了。” “……” 南霁无言以对。 但她转念一想,这是他主动向她提出邀请的,他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要在乎? 瞻前顾后,从来也不是她的风格。 思及至此,她不再犹豫,果断把手伸出去,搭上了他的掌心。 “小黎总,我的舞跳得还可以吗?” 黎岸给出了简洁而中肯的评价:“不怎么样。” “……哦。” 他这个人,扫兴果真是一流的。 两人彼此沉默很久,直到穿越了来往的宾客,临近原先的座位。 在南霁重新坐下的一瞬间,黎岸稍稍放慢了脚步。 他单手撑在桌边,俯身贴近她耳畔,语调低缓地开了口。 “永远也别活在回忆里。”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又莫名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南霁动作一顿,她垂眸愣了好一会儿,直至那股酸涩的暖意,再度蔓延了整座心房。 她知道,黎岸看透了方才跳舞时,她突如其来的悲伤。 但他没有点破,也没有追问。 每个人深藏的往事,都应当被尊重。 他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刻,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她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的,是星辰的颜色。 “谢谢小黎总,我记住了。”…… 而此时的舒若瑶,正手持酒杯,默默坐在大厅的角落里。 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远处的黎岸,以及坐在黎岸对面的南霁。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迷惑,且不甘。 黎岸不近女色,对任何庸脂俗粉都毫无兴趣,这在名媛圈中不算什么秘密。 她以为这与他的性格有关,也以为自己对于他来讲,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但其实有什么不同呢?他甚至都不肯同她跳一支舞,偏要找来这么个小姑娘,当众给她难堪。 纤长手指在酒杯的边缘,慢慢攥紧。 “若瑶,别生气了。”蒋贝贝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她的旁边,抚着她的手安慰,“刚那小丫头我看见了,很普通啊,哪比得上你跟小黎总郎才女貌?草根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麻雀怎么可能变成凤凰?” 蒋贝贝和舒若瑶认识快两年了,一直贯彻着不惜代价抱舒若瑶大腿的原则,平时嘘寒问暖有求必应,时间一长,倒也勉强做成了舒若瑶的塑料姐妹,还得了点好处。 譬如这次《青龙志》的女二号,就是舒若瑶赏给她的。 舒若瑶幽幽叹了口气:“但刚才陪岸哥跳舞的,是那只麻雀,可不是我。” “嗨,你知道,小黎总也是男人,也有男人的小爱好——他会喜欢年纪小的姑娘,想尝一尝新鲜,完全可以理解。”蒋贝贝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穷人家出来的女孩,没什么背景,比较好拿捏,玩完了给点钱就行,还不用负责任,当然是最佳选择啊 分卷阅读51 。” “但岸哥并不是那样的人……” “总之若瑶,你信我,你才是小黎总将来要捧在掌心的夜明珠,其他女人都不过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迟早要被丢掉的。” 说完,蒋贝贝还用力握了一下舒若瑶的手,露出了自认为非常真诚的眼神。 舒若瑶勉强从这样的眼神里,得到了一丝安慰,她忍不住又朝黎岸望去一眼。 黎岸正把一杯刚端上来的蔓越莓汁,推往南霁的方向。 他看上去,仍是一贯温温冷冷的模样,可她偏偏就意识到,那个动作很不寻常。 那是下意识亲近的反应。 但愿吧。 但愿他只是一时兴起,最终会明白,只有她才是能与他相配的女人。 她无言起身,黯然离开了酒会大厅。 * 庆功酒会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半钟。 南霁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又把礼服和首饰装进提袋里,一起还给黎岸。 黎岸刚刚应付完前来寒暄逢迎的各路人员,此刻终于有空回头看她一眼。 “留着吧。” “这是您的东西,我留着干嘛啊?”南霁道,“我是个学生,平时根本不会穿,而且……” 而且,她应该也不会有第二次陪他跳舞的机会了。 辛德瑞拉的公主梦,只能停留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前。 童话毕竟是童话,而她能拥有这样的时刻,已经理应感谢他了。 黎岸微微低头,一双黑玉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他淡然道:“如果不想留着,就扔掉。” “……” 南霁不晓得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好像又惹他生气了? 想到今晚调酒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她拎着一堆提袋,不得已快步跟上去。 “小黎总,等等我……诶?” 哈雷机车如一道蓝色闪电,风驰电掣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她面前。 齐泽摘下头盔,露出了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他朝她挑眉一笑。 “小同学,真巧啊。” “……有什么巧的?”南霁无语,她又不是傻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齐泽一脸无辜,他指了指黎岸:“我查了你老板的车牌号,知道今晚艾琳斯顿大酒店,有某杀青剧组的庆功酒会。” “那你还挺神通广大的?” 南霁越想越感觉这事儿匪夷所思,她有点懒得搭理他,依旧想去跟上黎岸的脚步。 结果没走两步,就又被齐泽拦住了去路。 “别闹啊小同学,我是真的有正事跟你说。” 她不耐烦:“那你就快说啊。” 齐泽道:“楼下着火了,波及到了你家。” “……什么?!” “不过你别慌,火势扑灭了,我就是为了接你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财物损失。” 虽然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有不少行李放在屋里,烧坏了哪样都很棘手。 南霁有点着急,她忙不迭朝黎岸飞奔过去。 “小黎总——” 听到她的大嗓门,黎岸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见她收势不及,立刻就要撞上自己,当即伸出手去,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 “我家着火了!我得回去清点清点损失!” 黎岸蹙眉:“着火?” “是!刚我邻居特意来告诉我的,小黎总,我今晚能不能请个假?” 他抬头,不着痕迹朝那边的齐泽投去一瞥,若有所思。 “我送你。” “诶?那会不会太麻烦您……” “不必了!” 南霁话还没说完,齐泽的机车直接漂移过来,他随手一扯,就把她扯离了黎岸面前。 南霁被他扯了个趔趄,不禁有些恼。 “喂!” “我接你回家就行了啊,反正也顺路。”齐泽单手抱着头盔,客客气气朝黎岸笑道,“多谢您对小同学的照顾,鉴于情况紧急,我们就先告辞了。” 黎岸微微眯起眼睛。 两人对视,不过一瞬,倒像是于不经意间天雷勾动地火,气场迥异,谁也没落下风。 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南霁左右环顾,赶紧挡在了他俩中间。 她好声好气对黎岸道:“我们是真的顺路,所以就不麻烦小黎总了——您放心,明晚我会准时到的!” 黎岸终于将视线从齐泽脸上挪开,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漠然。 “明晚我有事,你也不用来了。” “?” 都调酒这么久了,怎么他偏偏明晚就有事? 然而南霁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齐泽果断拽上了后座,并强制戴上了头盔。 机车绝尘而去,很快就化作一道虚影,没 分卷阅读52 入了深沉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恢复晚21点更新,更6000+ 020 这一路上, 无论南霁问什么,都被齐泽以风太大为借口, 完美岔开话题。 直到四十分钟之后, 两人回到家中。 ……一切都好端端的,根本没有丝毫着了火的迹象。 为保险起见, 南霁回屋认真检查了一遍, 最终得出结论: 齐泽果然在骗她。 她顶着一脑门子火气走出来,怒视站在门口的齐泽。 “齐泽,你什么意思啊?!” 他大她四岁, 她之前都叫他齐先生的,现在直呼其名, 可见是被气得不轻。 齐泽倒也爽快, 他朝她浅鞠一躬, 很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不该对你撒谎, 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非得把我骗回来?”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 这才回答。 “这深更半夜的, 我怕你跟你老板回去,不□□全。” “那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你老板可能会对你产生不轨想法。” 她摇头,斩钉截铁地反驳:“小黎总不是那种人。” “有钱人的圈子很乱,跟你说了你也不一定懂。” 南霁想了想,面前这位,好像的确是个有钱人, 有资格说这话。 纵使如此,她仍然忍不住白他一眼。 “所以这就是你跟踪我去艾琳斯顿的理由?” “我说过了,那不算跟踪,是基于对你人身安全的关心,小小的调查罢了。” “拜托啊大哥,咱俩只是邻居而已,你会不会管太宽了?你是圣父吗?” 齐泽很有耐心地劝:“你的老板我认识,雳光集团的继承人,并非善类,你年纪小又单纯,哪里斗得过大灰狼?你得学会对自己负责任。” ……这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南霁不悦,她直截了当地告知:“我自己的问题,自己心里有数,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你下次如果再多管闲事,我就跟你绝交听没听见?” “哎,你也太狠心了吧?” “没错,我心可狠了。”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甩门进了房间,半晌听齐泽在外敲门,他没生气,声音里依旧含着笑。 “小同学,说好的火锅还吃不吃?你是不是想趁机赖账?” “……吃!你快别啰嗦了!” 小姑娘的语调听上去气呼呼的,莫名有种娇蛮的可爱。 得到肯定答案,齐泽满意点头,随即离开楼道,回到了自己家。 房门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干扰,他坐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笑意逐渐隐去,他清秀的眉眼间,神色寡淡,就像是阳光晴朗的天空,笼上了一层薄雾。 他沉默许久,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董事长。”他低声道,“我已经把她接回家了,没出什么状况。” “您放心,有我在照城,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 转天,南霁刚一进教室落座,狄瑟瑟就凑了过来。 “阿霁,给你看个厉害的。” 南霁了解,一旦自家闺蜜这个样子,就说明又搜罗到新八卦了。 “Let me see.” 果然,狄瑟瑟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庆华中学的论坛界面。 论坛最新的一条匿名热帖,标题是《我所见过最肉麻的情书》。 帖子里附了一张清晰的情书照片,情书是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实在算不上好看。 帖子的文案也很简单: 【在高三3班教室垃圾桶里找到的,李晨曦同学,我是该说你“浪漫”呢,还是该说你“浪”呢?】 毫无疑问,是李晨曦写给霍晔的情书,被人曝光出来了。 “班长,当我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写下这封信,决定以最传统的方式向你坦诚以待,我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如江水滔滔,难以收回……我时常在梦里也能描绘出你的模样,你不回复我信息的时候,我甚至会寝食难安……我能感受到,你对我也存有一样的情愫,只是你的性格不允许你明说,没关系,我愿意主动向你走出99步,换来你的最后一步……” 南霁读完那封情书,不禁嗤笑。 “以前没看出来,她还挺有文采的?” “可惜没用在正道上。”狄瑟瑟轻哼一声,“对了阿霁,为什么会有人突然整李晨曦啊,和你有关吗?” 南霁知道,八成是胖学姐和雀斑学姐,听了自己上次的话,现在开始千方百计地琢磨李晨曦。 也不错,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事儿一出, 分卷阅读53 李晨曦丢尽脸面不说,那些傻瓜追求者大概率也不会再理她,霍晔更是会避她唯恐不及,她将彻底成为高三学生的笑柄。 她端着半听可乐,悠闲地往后一靠,语调漫不经心。 “估计是李晨曦那群塑料姐妹们,有谁良心发现,倒戈反击了吧。” 狄瑟瑟热烈鼓掌:“窝里斗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能没意思吗?两位学姐都保证了,要让李晨曦在毕业之前,再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这是某些人应得的。 放学后。 南霁途径操场,快要走到校门口时,忽听不远处传来熟悉女声,正在急切地喊。 “班长!班长你等等我好不好?你听我解释!” 她转过头去,见霍晔正一脸不耐烦地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紧追不舍的李晨曦。 听得李晨曦道:“今天下午班主任找我谈话了,你知不知道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我把情书给了你,你却把情书扔进垃圾桶,还让别人偷走陷害我,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烦你。”霍晔回答得很直白,“我烦透你这副德性了,情书是你给我的,我想扔就扔,至于别人什么时候偷的,我管不着。” 李晨曦脸色涨红,简直难以置信:“班长,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说这种伤人的话呢?!” 霍晔神色不屑:“喜欢我的人多了,我需要个个都负责吗?” “……” “你已经让我很丢脸了,以后能不能滚远点儿?” 然后霍晔一侧头,就瞧见了站在前方看热闹的南霁。 四目相对,他眼神微亮,连忙丢下李晨曦,快步迎了过去。 “真巧啊,在这也能碰见。” “巧吗?”南霁可没给他面子,“大家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正常。” 霍晔一时尴尬,但他仍坚强地没话找话:“难得偶遇,今晚有约吗?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不了。”她似笑非笑一指那边的李晨曦,“又不是没人愿意陪你,我没空。” 她拎着书包,朝着校门口走去。 霍晔很有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见状也没放弃,继续跟上去。 “等等啊学妹,怎么每次一见我就躲着走,我又不是什么坏人,还能害你吗?” “倒也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南霁脚步未停,她学着他方才的口吻,冷笑着回答。 “因为我烦你,我烦透你这副德性了。” “……” “喜欢我的人多了,我需要个个都负责吗?” “……” 恰好这时两人出校,南霁似有所感一抬头,见那辆拉风的蓝色机车,果然又停在了校门口。 齐泽这个人,自从当了她的邻居之后,似乎就没有别的事可做,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晃悠。 “你怎么又来了?” “怕你赖账,接你回去吃火锅。” “……有没有点出息啊你?” 齐泽笑了笑,随即瞥向她旁边脸色铁青的霍晔,故作诧异。 “嗯?这位是?” 霍晔被拒绝,正心情糟糕,忍不住瞪他一眼。 “我是她学长。” “那还真巧,我是她兄长。” “……” “我家小妹不喜欢被人死缠烂打的追求,所以这位同学,建议你收敛一些哦。” 说完,齐泽接过南霁的书包,示意她上车。 霍晔不服气,正打算再说点什么,结果猝不及防,书包带被人从后面大力扯了一下。 李晨曦跑到他身边,又恼又怒地喊了一嗓子。 “班长,你能不能清醒点?她在我家住了三年,我还不清楚她?这不是她哥,是她勾的野男人!” 霍晔一愣,他又惊又疑地看向南霁,又看向齐泽:“野男人?” 南霁没反驳,也没否认,只当这是一句疯话。 她迎着李晨曦怨毒的眼神,唇角轻勾,笑得懒洋洋。 她说:“关你屁事。” 然后她直接跨上齐泽的机车后座,扬长而去。 * 夜色渐深。 桌前的各式食材已经切好装盘,南霁摆好碗筷,抬头招呼齐泽。 “开饭啦。” 齐泽垂眸,正将编辑好的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他收起手机,待转过身时,原本清冷寡淡的神色间,便重新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以轻快的语气回答她:“来了。” 两人面对而坐,不断将蔬菜和肉类下锅涮煮,牛油锅底热气腾腾,浓香弥漫。 最平凡的烟火滋味,总是代表着尘世间最简单的幸福。 齐泽将一筷子肥牛片夹给南霁 分卷阅读54 ,他隔着氤氲的雾气看向她。 “小同学,谢谢你肯陪我吃火锅。”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南霁咬着筷子,笑意盈盈与他对视,“自己吃饭怪寂寞的,有人做个伴,我也很高兴。” “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约饭?” “好啊,只要你别再莫名其妙跟踪我。” 齐泽试探性地问:“接你上下学算吗?” 南霁正经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你都不工作的吗?哪能天天接我上下学?” 他笑了:“我正在找工作,没出结果之前,是可以的。” 南霁略显迟疑,她正欲告诉他不必这么麻烦,谁知还没开口,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她把剩下的半片土豆塞进嘴里,顺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那边的女声一嚷嚷,险些把她耳膜震破。 “南霁!你现在有空吗?!” 她揉了揉耳朵,面无表情。 “吕蝶?我最近没惹你吧?” 打电话的确实是吕蝶,这位非主流学姐近期都销声匿迹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又来找她了。 吕蝶听上去气喘吁吁,像是在做什么体力活动。 “谁说你惹我了?我是找你帮忙!帮忙懂吗?” “……大概也只有你,求人帮忙是这种态度。” “怎么,难道你连兄弟也不要了?” 南霁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兄弟?你不会是指之霖吧?” “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又对之霖做什么了?” 那一瞬间,南霁考虑了好几种霸王硬.上弓的可能性,她还以为穆之霖这朵娇花,已经被吕蝶糟蹋了。 岂料吕蝶气得吼:“他喝多了,正撒酒疯,死活不肯走!你赶紧来今宵酒吧,我一个人搞不定他!” “……行,知道了。” 南霁挂掉电话,迅速把碗里的肉扫荡干净,这才略显遗憾地对齐泽说。 “对不起啊,朋友临时有事,我得过去看一眼。” 齐泽起身:“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离这挺近的,你负责收拾桌子吧。”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给他继续坚持的机会,拎了外套匆匆出门去,很快就下了楼。 齐泽走向窗前,一直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好像比他想象中,更加不让人省心。 * 南霁打车,直奔今宵酒吧。 今宵酒吧也在酒吧一条街上,这里和之前她兼职的风暴酒吧还不太一样,风暴酒吧主要面向那些有钱人,但今宵酒吧的受众则更加混乱多元,不算什么好地方。 她不太理解,穆之霖再怎么说也是个好学生,怎么想起到这来了? ……但如果他目前是跟吕蝶凑在一起,那倒也可以解释。 毕竟只要吕蝶想去,绑也会把他绑过去。 她决定找吕蝶算账。 “喂?我在酒吧门口,你给我个准确位置。” “我也在酒吧门口……哎!这呢!我看见你了!” 南霁四面环顾一圈,没发现目标,冷漠地又转回了原地。 “没看见。” 话音未落,她后脑勺就被大力拍了一下。 她这个人,一直以来的自我防卫意识都很强,谁要是敢从后面偷袭她就死定了。 所以她当场就要反手给对方一巴掌,幸好被对方挡下了。 “喂!是我!” “……” 听这声音是吕蝶没错,但站在面前这个女孩,怎么看怎么诡异。 非主流的发色染回纯黑,乖乖梳成了马尾,妆也不化了素面朝天,还穿着规规矩矩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像个热爱读书的学霸。 搁谁谁认得出来? 南霁盯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被什么玩意儿附体了?” “……说什么屁话呢?”吕蝶气道,“不是你让老娘以三好学生为榜样吗?我观察了几个三好学生,她们平时都这打扮,怎么了不像吗?” 嗯,不说话还挺文静,一张嘴就露馅,这姐姐半点没变。 “行,那你外貌的确算过关了,希望日后在言行举止和学习成绩上,也能有明显的改进。” 吕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由简入繁,那个回头再研究,你先把穆之霖给我搞定了。” “之霖在哪呢?” “那呢,怎么劝也不肯走,我感觉他应该还算听你话吧,只能把你搬来了。” 吕蝶朝不远处一指,南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穆之霖小少爷,正坐在酒吧台阶的角落里,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像只待宰的金毛犬(?) 她走上前去,试探性地推了他一 分卷阅读55 把。 “之霖?地上多凉啊,起来。” 穆之霖勉强一抬头,盯着她愣了半晌,忽然开始傻笑。 “瑟瑟?瑟瑟你来啦!” “……” 他的脸因酒精的缘故,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一双眼睛亮得出奇,他委屈地把脑袋拱进她怀里,左蹭右蹭。 “瑟瑟,最近怎么都不理我了,我哪点比不上那个瘸子啊……” “……” 南霁一直以来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 穆之霖果然喜欢狄瑟瑟,难怪他什么事都优先去找狄瑟瑟帮忙,狄瑟瑟没空才找她。 这突如其来的、死党之间的八卦,令她不禁情绪复杂。 吕蝶在旁,听着听着就怀疑起来。 “不对啊,他叫谁呢?谁是瑟瑟?” 南霁干咳一声,表情严肃。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瑟瑟发抖的那个瑟瑟吧,他可能冷了。” “?” 南霁迅速岔开了话题:“据我所知之霖不喝酒的,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我就想叫他来聊聊天,毕竟今宵酒吧里好吃的也挺多。” 吕蝶说,“然后他点了杯果汁……” “果汁?” “当然,他以为那是果汁,其实是某种像果汁的高度酒调出来的——他喝了半杯,就这样儿了。” 南霁无语:“我看你俩智商都不太高。” “……这他妈是个意外!” “是你一手造成的意外。” “亡羊补牢也不晚,我这不叫你了吗!” 吵归吵,穆之霖的问题还是要解决,南霁试图架着手臂把他拖起来,谁知穆之霖根本不听,迷迷糊糊赖在地上撒娇。 “别拦我!我还能再喝三百轮!” 她跟他纠缠了将近五分钟,毫无进展,不禁抚着下巴沉思:“要不直接打晕了吧?” 吕蝶气得磨了两回牙:“要打晕他还叫你干嘛?我自己不能打吗?” ……也有道理。 那就只剩下唯一有效的办法了。 南霁悄悄贴近穆之霖耳边,将声线放甜,夸张模仿狄瑟瑟的语气。 “之霖呀,我是瑟瑟,你又不听话了哦?” 穆之霖猛一激灵:“瑟瑟?” 她飞快捂住他的嘴,继续谆谆善诱:“嘘……别说话哦,你乖乖的,听我的,马上回家。” “那我乖乖的,过两天能请你吃饭吗?”穆之霖可怜兮兮,“咱们都好久没约饭了,连阿霁也很少出来,我怀疑她和你一样,也被野男人骗了……” “……” 南霁有点想揍人,但碍于兄弟情谊,还是忍住了。 她耐着性子哄:“好,我答应你,下周就约,条件是你必须立刻回家,我数三声,否则约定作废,1——2——” 结果3还没数到,穆之霖蓦然间挺起腰板,如离弦箭一般,跌跌撞撞朝着马路就冲了过去。 吕蝶吓个半死,赶紧去追。 “卧槽你跟他说了什么啊!” “我下了剂猛药。”南霁慢悠悠跟在后面,“你认识他家吧?打个车送他回去。” “那你呢?” “我不跟你俩挤,但你送他到家要拍照认证。” “怎么着,你怀疑我对他图谋不轨啊?” “不是怀疑,我肯定你会对他图谋不轨。” “……” 吕蝶顿时懒得再跟南霁多说一句话,果断扯过穆之霖,从路中央拦了辆出租车,一甩门绝尘而去。 事情搞定。 南霁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街道的灯影里,她吹着深秋的冷风,开始怀念自己没吃完的那顿火锅。 她扫了一眼手机,现在是九点过几分钟。 哦,她想起来了,今晚不用去黎岸的别墅调酒。 不知为什么,莫名就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正要把手机塞进口袋,下一秒却忽听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黎岸来电。 怎么会? 手抖了一下,她几乎是瞬时按下接听键。 “小黎总?” 黎岸的声音清晰自听筒里传来,低沉而略显疑惑。 “你不在家?” 他听出了她这边环境嘈杂。 “呃……您不是说今晚不需要调酒么,我就出来了……” “去哪了?” “……今宵酒吧。” 南霁也没发现,自己说这话时,居然有点心虚。 但其实有什么好心虚的? 大约是错觉吧,黎岸的语调,似乎阴了几分。 “你这么喜欢酒吧?” “啊?” “今晚恢复调酒。” “……”南霁一头雾水,“我能问问 分卷阅读56 为什么吗?” “因为开完会了。” 很简洁明了的答案。 好在她早适应了他阴晴不定的脾气,正巧这会儿也在外面,打车去祥云花园也不算麻烦。 于是她恭恭敬敬答应:“好的小黎总,我半个小时后就到。” 谁知话音刚落,有个刚从酒吧里走出来的男人,一眼看见她,晃悠着径直贴过来,醉醺醺揽住了她的脖子。 南霁毫无防备,下意识“哎”了一声,有些恼怒。 “干什么你!” 黎岸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闻言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这边有个神经病喝多了,对我动手动脚的,您等我……我靠你干嘛?你放我下来!” 醉鬼笑嘻嘻的,直接把南霁扛上肩膀,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大步流星返回了今宵酒吧。 通话骤然中断。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三人行,我总是无姓名,出事儿了还得负责善后,shit 021 南霁万没想到, 自己站在酒吧门口规规矩矩打个电话,居然也能被醉鬼盯上。 狄瑟瑟的话果真没错, 今宵酒吧里三教九流, 什么王八蛋都有。 她和黎岸的通话中断了,醉鬼把她扛上肩的时候, 顺便把她的手机也抢走塞进了口袋。 于是她就连致电求救也没机会了。 凭她的力气, 自然无法与一个身高体壮的成年男人抗衡,酒吧里的摇滚乐震耳欲聋,这一路上没有谁发现她需要帮助。 诚然, 就算有人发现,也未必会多管闲事。 今宵酒吧的楼上, 就是与之联动的今宵旅店, 这种营业模式, 毫无疑问助长了恶劣风气。 很多别有居心的流氓无赖,晚上都会借着酒劲, 在酒吧里物色一些喝醉的年轻女孩, 带她们去楼上的房间。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无需多言了。 不过直接在门口抢人, 抢的还是完全清醒的人,这可真是罕见。 都说酒壮怂人胆,果真不错。 醉鬼扛着南霁上楼,找到自己订的那间房,用力把她往床上一扔。 床板很硬,南霁被这一下摔得骨头都快散架, 她揉着后腰迅速起身,警惕地退到床角。 屋中潮湿发霉的气味,混合着那男人身上的酒臭味,熏得她几欲呕吐。 她此刻力量悬殊,又求助无门,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她必须保持冷静。 眼看着醉鬼笑得满脸油腻,一面向她靠近,一面开始脱上衣,又要去解皮带…… 她猛地跳下床,绕过他想往外跑。 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他揪住衣领又扔回了床上。 “小丫头片子还挺不老实。”他嘴里咕哝着,扑过来就要解她的纽扣。 南霁情急之际,身体后仰,照准他腰部以下踹了一脚。 “操!” 那男人恼羞成怒,大力揪起她的头发,恶狠狠把她脑袋磕在了床沿上。 南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疼得眼泪也流下来,她拼了命地想爬下床,可惜徒劳无功,依旧被他粗鲁拖回了床中央。 她挣扎着抬手,在四周胡乱摸索着。 直到触觉冰凉,她好像在床头的小桌上,摸到了一只四四方方的玻璃烟灰缸。 那一刻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当即使出吃奶的劲儿,抡圆胳膊将烟灰缸砸在了醉鬼的脑袋上。 硬物与头骨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那醉鬼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从他额头流出大量血迹,将白床单洇成了殷红颜色,触目惊心。 南霁没料到自己爆发力这么强,登时也吓着了,她愣了半天,这才战战兢兢去探对方的鼻息。言言 ……哦,没死。 她松了口气,身子一歪滚下床,把脸埋进膝盖里平复了好久。 半晌,她总算回过神来,哆嗦着去拿醉鬼口袋里的手机。 她还算理智,第一件事就是报了警。 至于第二件事…… 她觉得,貌似应该给黎岸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又要请假了。 谁知铃声响了十几下,黎岸都没接。 小黎总可真是日理万机。 她放下手机,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没来由的有点委屈。 然而她并没有委屈太久,就被走廊里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强行扯回了现实。 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她刚要起身察看,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强行踹开了。 酒吧老板和魏森,一起出现在门口。 酒吧老板匆匆进屋,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大滩鲜血,宛如凶案现场,吓得“嗷”一嗓子。 魏森紧随其后,他大惊失色,迅速意识 分卷阅读57 到这一幕的严重性,立刻转身制止。 “小黎总,您先稍等,屋里的情况不太好……”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人已被推到一边。 黎岸面容阴冷地走进了房间。 事实证明,在某个场合同时存在多重要素时,人们通常最先锁定的,是自己最在意的那一种。 墙角瑟缩的小姑娘,虽然披头散发,比较狼狈,但衣服还算整整齐齐,应该是没出大乱子。 在确认这一点后,黎岸目光微移,才迟了半拍,看到床上如尸体一般的醉鬼,以及在床单上晕染开的那滩血迹。 鲜红刺目。 他瞳孔骤缩,倒退半步。 他这才明白,刚才魏森所说“屋里的情况不太好”,是怎么不太好。 脑海中嗡嗡作响,视线一瞬模糊,那根始终紧绷的弦,仿佛又接近了断裂的边缘。 太阳穴针扎般刺痛,晕眩感袭来,他身体几不可觉地晃了一下,冷汗涔涔,瞬间洇透衬衫。 魏森上前一步,不安道:“小黎总,您……” 他抬手,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 “没事。” 仍坐在地板上的南霁,此时终于后知后觉,搞清楚场上形势。 难怪刚才黎岸没接电话。 他居然亲自来酒吧找她了。 那他现在…… 他晕血。 她心底一惊,慌忙起身,掀起床单盖住了醉鬼脑袋,又飞快在上面压了个枕头,挡住血迹。 做完这一切,她走向黎岸,想去扯他的衣角,突然又想起自己的手刚也沾了血,又小心翼翼收了回去。 她轻声道:“小黎总,这不干净,您别……” 下一秒,黎岸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紧,没给她挣脱的机会。 模糊的视线慢慢重归清晰,他垂眸,注视着她泛红含泪的眼睛。 他哑声问她:“除了打人,还学会杀人了?” “……我没有!”南霁忙摇头,“还活着呢,就是砸晕了而已。” “然后?” “然后……我就报警了。” 黎岸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沉默盯住了旁边的酒吧老板。 说也奇怪,他那么温柔的一双眼睛,偏偏在毫无笑意的时候,便如同寒冰冷夜、寂暗古井,令人从心底生出畏惧之情。 酒吧老板满头大汗,深感自己的灭顶之灾要到了。 “小黎总。”老板鞠了一躬,惶恐道歉,“我外甥今晚就是喝多了神志不清,其实他没恶意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您的人……您看,他现在也挨打了,受到惩罚了,求您高抬贵手,就饶他这一回……” “你的意思是。”黎岸道,“如果不是我的人,就可以随便下手了?” 老板一惊:“不不,您误会了,我当然不敢……” 黎岸没再理会他,转而淡淡地看向魏森。 “待会儿警.察来了,你负责处理。” 魏森恭敬颔首:“是。” “包括这家酒吧的后续事宜,你一起办了。” “是。” 至于后续事宜究竟指什么,那就无需赘述了。 藏污纳垢的地方,清理也是应当的。 …… 黎岸拉着南霁的手,一路把她带出了今宵酒吧。 他的掌心有一层薄汗,温度冰凉,南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半晌,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她到此刻仍有种不真实感,他竟然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刻推门而入,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 算一算时间,他应当是在通话中断之后,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他很在意她的安危吗? 她心底一暖,不禁轻翘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担心黎岸发觉,又低下头去。 “小黎总。”她问,“您没事吧?” 她可还没忘记,刚才在房间里,他见血后脸色苍白的样子。 他晕血的毛病,真的很严重。 黎岸仍旧大步流星向前走,没理睬她。 他松开了她的手。 南霁一头雾水,连忙快步追过去:“小黎总,您生气了?” 他顿了很久,这才漠然开口。 “既然你这么喜欢酒吧,不如以后就留在这调酒好了。” “……” 敢情他是误会了。 南霁急于解释:“不是啊,我压根也没进酒吧,是我朋友喝多了,我来接他一下——这不就在门口打个电话的工夫,就被那混蛋盯上了,我冤枉啊!” 她等了半天,见他毫无反应,想扯他衣角又不敢,只能委屈巴巴地继续讲。 “我说得都是真的,小黎总,我已经是您的调酒师了,怎么可能还去给别人调酒?我本来也不喜欢给别人调酒,更不喜欢酒吧啊!” 以前调酒对她而言,只是一种 分卷阅读58 谋生手段,跟金钱挂钩,没什么乐趣。 但现在她变成了他的调酒师,尽管看似是一样的性质,但终究是有些许不同。 哪里不同呢? 可能是心境不同吧。 她不喜欢给别人调酒,可给他调酒,她却越来越乐在其中。 黎岸终于在自己那辆帕加尼前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随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 他这么说,就意味着开恩放行,这事儿不予追究了。 南霁顿时高兴起来。 “好!” * 在前往祥云花园的路上,南霁接到了齐泽发来的信息,问她怎么还没有回家。 她担心解释也解释不清,索性撒了个谎,说自己今晚在闺蜜家留宿。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泽对自己的关心,有些太过紧张而殷切。 他一落魄的富二代,既不考虑跟家里人缓和关系,也不考虑如何找工作独立,成天就围着她转悠,这算怎么回事? 唉,罢了,想也没用,她捉摸不透有钱人的思维。 跑车驶入庭院,她随黎岸下车,回到了别墅。 黎岸朝二楼走了两步,顿了顿,又转头看她。 “先去洗澡,再去调酒。” “好的小黎总。” 对于借用黎岸浴室洗澡这回事,南霁现在也逐渐习惯了。 但唯一不习惯的是,她这次穿的,依然是黎岸的那件男式浴袍。 大概看出了之前她穿浴袍的不合身,黎岸给她另外准备了一条腰带,就挂在衣架上。 这下就可以把浴袍裹紧,勒住纤细的腰身了。 那条腰带上,隐约有绿茶和白檀的香气。 南霁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黎岸用过的腰带。 所以她在给自己系蝴蝶结的时候,手甚至还有点抖。 那种心情太微妙了,她难以形容。 于是她怀着难以形容的心情,进去了调酒室。 十五分钟后,雁南飞调制完成。 客厅里放着悠扬的轻音乐,黎岸倚在沙发上,正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他听到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她身上。 南霁把那杯酒放在他面前,见他还在看自己,不禁困惑。 “小黎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他将桌边的冰袋拿在手里,递给她。 “敷一敷。” 他还记得她额头磕伤了。 她接过冰袋,敷在额头红肿的地方,灼热的疼痛感轻了一些,但脸却不自觉烧了起来。 她低声道:“对不起小黎总,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黎岸说,“如果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或许你也不会遇到这件事。” “怎么会呢?这跟您没关系的。” 他浅抿了一口酒,将酒杯握在掌心摩挲着,看向她的眼神,沉静里蕴着微光。 “但你做得不错。” 他并未多言,南霁却听明白了。 他夸的是她把那个醉鬼,砸了个头破血流的事。 她难得被他夸一次,一时间还有点不好意思。 “以恶制恶,这法子虽不值得提倡,可终归是有效的。” 对待任何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伤害,在对方变本加厉之前,就应该以更果断的方式,乘以倍数还回去。 在她的字典里,不存在认命二字。 黎岸垂眸注视着杯中澄清的酒液,半晌,薄唇轻扬,露出极浅的微笑。 “说得很对。” 然后他许久未再开口,久到南霁以为他没别的事了,正准备不声不响上楼去睡觉。 谁知刚上楼梯,就被他从后叫住了。 “南霁。” “……诶?在呢小黎总。” 黎岸道:“明天七点起床,陪我去公司。” 她略感诧异:“去公司干嘛?” “魏森有事,你代替他工作一天。” “?” 作者有话要说:  1、阿霁能当上女主角,就因为她并不是一味等待男人解救的小可怜。 能自己搞定的就自己搞定,比如说抄酒瓶子干个架,拿烟灰缸开个瓢…… 2、魏森:我是小黎总最称职的助理,小黎总让我什么时候有事,我就什么时候有事。 PS:友情提示,明日更新高甜,谁要是不来看可别后悔(奶凶) 022 南霁不明白, 魏森怎么总是有事,他身为黎岸的特别助理, 这位置难道是谁都能随便代替的? 让她做, 她也得会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没忍住, 谨慎地给魏森发了条信息, 打探情况。 【南女侠】:魏助理,您明天是有事吗? 不多时,魏森回复。 分卷阅读59 【黑森林】:什么事?不就正常上班。 【南女侠】:是小黎总说的, 您明天有事,让我去代您上一天班。 【黑森林】:哦, 我确实是有事, 辛苦你了。 【南女侠】:……您这变得是不是有点快? 过了好久, 魏森才又回了一句。 【黑森林】:小黎总最近心情不太好,哄小黎总高兴也是你的责任。 【黑森林】:否则小黎总今晚一路超速去救你, 是为了什么? 南霁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 最终讷讷打了四个字。 【南女侠】:我知道了。 她抬手关掉床头灯, 而后把脸埋进被子里, 深深叹了口气。 尽管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叹气。 屋里陷入黑暗。 这一觉就睡到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闹钟随之响起。 在此之前,南霁正梦见自己调酒的过程中,遭到了满头是血的丧尸追杀。 她拼命逃跑,中途遇见黎岸, 本以为救星来了,谁知…… 黎岸晕血,他毅然决然地把她推向丧尸,自己转身离开了。 “啊——!!” 她尖叫一声,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脑子还不清醒,光着脚迷迷糊糊就往门外冲。 结果刚一开门,就撞在了某人身上。 她收势不及,本能抬手抓住对方的领口,借以稳住身形。 只听“嘶”的轻响,她不幸把对方的睡衣纽扣给扯掉了。 “……” 她盯着脚下的地面,出神了好一会儿,这才茫然抬头,正迎上黎岸那双温润好看的眼睛。 目光下移,她的手仍停在他被扯开的衣领处,由于两颗纽扣报废,导致他露出了性感的锁骨和大片肌肤,连胸肌也隐约可见。 喔,秀色可餐。 她瞬间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小……小黎总?这大早上的,您来这干嘛?” 黎岸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整理好自己的睡衣,缓声开口。 “我也想问,这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 南霁把手揣进浴袍的袖口里,站姿乖巧。 她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对不起,做了个噩梦而已,刚还没醒过来。” “什么噩梦?” “呃……调酒时遇着丧尸了。” “然后?” “……然后您嫌弃我,把我推开自己走了。” 沉默。 沉默是今早的康桥。 黎岸低头,眼底倒映出她委屈又不甘的小模样,他微微挑眉,着重反问。 “所以,你是把梦里的事,归罪到了我头上?” 南霁立刻端正站好,一本正经摇头否认。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梦都是反的,现实中的小黎总智勇双全,义薄云天,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那倒也未必。” “啊?” “该丢的时候,也可以丢一丢。” “……” 黎岸轻笑,他将手里拎着的提袋递给她,淡然吩咐。 “换好下楼,待会儿去公司。” 说完转身走了。 南霁站在原地,后之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不是又被他耍了一道? 她无语地打开提袋,发现里面装的是崭新的女式衬衫和西装,还有一双黑色高跟鞋。 果然,是把她当正式员工对待了。 这套衣服估计是魏森早晨买完给送过来的,魏森可真忙。 她揉了揉额头,认命地关上了房门。 * 在去往雳光总部的路上,南霁获得黎岸准许,下车给自己买了早饭。 虽然不是她最爱的那家牛肉饼,但也买了小豆沙包、麻团和豆浆,香气扑鼻,闻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在黎岸的车上不能吃东西,这是一直以来不成文的规定。 但诱惑就摆在面前,南霁实在没忍住,她趁黎岸专心开车时,迅速从袋子里捏了个麻团,一口塞进嘴里。 气氛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半晌,黎岸目视前方,平静开口。 “我看见了。” “……对不起小黎总。”南霁吓得拼命咀嚼,含糊不清地道歉,“我真饿了,我昨晚火锅就吃了一半,根本没吃饱就出来了。” “跟谁吃了火锅?” 黎岸关注的,似乎是另外的重点。 她不假思索回答:“我邻居齐泽。” 上次齐泽谎称家里失火来接她时,已经在黎岸这露了面,所以黎岸能对得上号。 蓝色机车,二十出头的年纪,笑眯眯的眼睛,暗藏锋芒的气质。 以及,明显与她亲近的关系。 他没再说话,但 分卷阅读60 车内的气压,仿佛一瞬间又低了些。 南霁偷着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莫名阴沉,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她试探性地问:“要不……我以后不吃火锅了?” “随你。” “……” 黎岸冷冷道:“如果弄脏了,你就负责洗车。” 南霁下意识抓紧了早餐袋子,再不敢偷吃了。 这位爷的脾气,还真是瞬息百变,天王老子也捉摸不透! 就这样,两人后半段基本上零交流,直至来到雳光集团的写字楼。 南霁盘了头发,穿职业装踩高跟鞋,跟在黎岸后面挺直腰板走路,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前提是忽略她手里拎着的豆包和麻团。 这一路上碰到的所有雳光员工,均颔首躬身向黎岸问候,看他的眼神恭敬又畏惧,可以想见,黎岸平时都给人家留下了什么印象。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那些员工怎么忌惮黎岸,在脱离黎岸视线的一刻,都默契地朝南霁投来玩味的视线。 十七岁的小姑娘,再怎么故作成熟,终究也还是青涩稚气,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么小黎总为什么会把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贴身带到公司总部来呢? 令人八卦,令人遐思。 不过别人怎么遐思,南霁是没空琢磨的,她一上专用电梯,就忙着往嘴里塞东西,免得待会儿黎岸支使自己,她又吃不成了。 结果吃到半截,她隐约察觉黎岸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不禁心虚抬头。 自己吃,让领导看着,似乎是不怎么合适哈。 “那个……”她谨慎询问,“小黎总,您要尝尝吗?” 袋子里的麻团,只剩下一个了。 黎岸蹙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有这么好吃?” 油炸食品不健康,外观也不好看,黄腻腻油乎乎的,到底哪里好吃? 他发现自己在认识她之后,总是免不了要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南霁将他的问句自动转化为陈述句,认定了他的确想尝尝。 她当即喜滋滋捏起最后一个麻团,踮脚尖送到他嘴边。 “别弄脏您手,您张嘴就行。” 她的手近在咫尺,指尖透着微微的粉色,像是涂了指甲油一样晶莹润泽。 她的表情极其期待,好像喂他吃个麻团,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黎岸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张口,含住了她递来的麻团。 他微凉的唇,若有若无蹭到了她的手指,似电流一阵,蔓延到她全身。 南霁迅速收回手,倒退一步,后背贴上了电梯墙壁。 她紧张地瞥了他一眼:“好吃吗?” 她的耳朵,好像又红了些。 黎岸似笑非笑着垂眸,目光掠过她指尖,又回到她脸上。 “还可以。” 南霁霎时心跳如擂鼓,幸好此刻电梯到了顶层,“叮”的一声,唤醒了她飘忽的神智。 她如梦方醒,忙不迭转身跑了出去。 “您喜欢就好!” 中邪了,自己这真是中邪了! * 说是代替魏森工作,其实魏森能做的事,南霁根本一件也做不了。 半天的时间,她所负责的,无非是替黎岸斟杯咖啡、送份文件、整理一下表格、打扫一下卫生……诸如此类,都是最基本的活,花二百块钱雇个家政也能做。 她很想问问他,今天兼职的工资是不是也另算。 但考虑到他一向待自己不薄,她就没好意思开口。 然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眼看着墙上的电子钟,下午两点钟都过了,黎岸仍在伏案处理事务,完全没有开饭的意思,自然也没准备放她出去吃。 有钱人的饮食作息都非常不规律啊,这样不好。 她坐在沙发上,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足勇气,稍稍提高音量问他。 “小黎总,您公司可以点外卖吗?” 黎岸明显也没料到她突然有此一问,他疑惑抬起头来,这才瞥见时间。 他的神色意味深长:“又饿了?” 什么叫又饿了?是个正常人,现在就该饿了吧? 但南霁不敢同他争辩,她乖巧点头:“嗯。” “那你去对面的圣光百货,给我买支River的钢笔回来。” “?” 这和吃饭有什么关系吗? 黎岸迎着她可怜兮兮的控诉眼神,淡定补充。 “买回来就可以开饭。” 话音未落,南霁已经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径直奔出了办公室。 半小时后。 她拎着刚买的名贵钢笔,一路给狄瑟瑟打着电话回了公司。 “你知道之霖昨晚在今宵酒吧喝多了,还是我 分卷阅读61 过去善的后吗?” 狄瑟瑟诧异:“他还喝酒呢?我也没见他喝过啊,是不是那个吕蝶给他带坏了?” “重点不在这,在于酒后吐真言。” “噢,那他吐了什么真言,他家的银行卡密码?” “……吐了他暗恋你的真言,还把我当成你,一通撒娇。” 狄瑟瑟那边沉默良久,直到南霁还以为信号不好,忽听对方一声尖叫。 “开什么玩笑啊!他喜欢的不是你吗?!” 南霁简直要被气死:“他怎么就喜欢我了?他哪次有事不是先找你?” “我以为那是他喜欢你,不好意思找你呢。” “他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 确实,穆之霖的性格坦荡直白,很少不好意思。 结果还没等狄瑟瑟消化这一信息,给出个靠谱的反应,就听那边传来了很陌生的男声,声线微哑,是极性感的低音炮。 “谁?” 然后又听狄瑟瑟软声安抚:“没事,我姐妹,你睡你的。” 南霁悚然一惊:“你跟谁睡呢?” “?”狄瑟瑟无语,“这光天化日的,你正经点好吗?” “首先你得做点正经的事,比如之霖这件事……” “之霖的事,我回头会想办法解决,我暂时忙着,先挂了哦。” 随着这句甜美的“先挂了哦”,狄瑟瑟就真的挂了电话。 心虚,这丫头绝对心虚了。 南霁没好气把手机塞回口袋,一把推开了门。 黎岸正站在办公桌旁,不晓得在做什么,他听到动静回眸,与她对视片刻,淡然开了口。 “谁喜欢你?” “……” “你又要跟谁睡?” “……” 完蛋,这位爷全听见了,但又全听错了。 南霁深觉尴尬:“小黎总,您怎么还……” “你的嗓门太大,除了我,可能楼下的员工也听得到。” 她干咳一声,赶紧把手里的提袋递过去,借以岔开话题。 “您误会了,我只是在替姐妹解决感情问题——另外,您的钢笔买回来了。” 黎岸点点头,随手接过放到一边。 “那可以开饭了。” 南霁正纳闷,自己外卖也没点,哪来的饭。 然后她就发现,沙发旁的小茶桌上,那两只包装精美的保温袋,好像有些眼熟。 “……宴春楼?”她又惊又喜,“您点了宴春楼的菜?” 难怪他刚才不紧不慢的,还故意支她出去跑腿,原来是点了宴春楼,不久前才送来。 黎岸看她一眼,从容道:“知道是宴春楼,还不快去?” “遵命!” 南霁欢天喜地跑去茶桌,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解开之后发现他一共点了四道菜,除了那晚酒局上自己很喜欢的茶香三黄鸡,另外三道也是她夹了好几筷子的。 当时他明明整场都在跟那几位老总谈正事,连正眼都没看她一次,怎么会记得所有她喜欢的菜? “小黎总,您记性可真好。” 黎岸夹了一片青笋,闻言抬眸:“过奖。” “您吃这个。”她把鸡腿夹给他,末了又补充一句,“这筷子干净的,我还没用。” 他似乎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两人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则,安安静静各自吃饭,但即使是这样,气氛也仍有一丝丝的不寻常。 南霁先前也不是没跟黎岸同桌用过餐,但一次是在别墅里,那张餐桌很宽,对面而坐离得很远;一次是在当初的酒局上,他谈他的,她吃她的,全程无交流。 像此刻这样围着一张小茶桌,距离咫尺,一伸手就能够到对方的碗,她还是第一次。 她含着筷子,时不时偷瞟他一眼。 不愧是贵公子,人好看,吃饭也优雅,做什么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她想起了自己一贯狼吞虎咽的豪迈风格,以及那天在《青龙志》庆功酒会上,他说她可以去做吃播…… OK,看来以后需要收敛一点。 那块粉蒸排骨,她原本可以一整块塞进嘴里,现在改为一点一点咬着吃。 于是黎岸目光一转,就瞧见了她这副莫名做作的样子。 他不禁蹙眉:“不爱吃?” “爱吃啊,特别爱吃。” “爱吃为什么搞得像试毒一样?” “……” 南霁把余下的两块排骨,一并塞进了嘴里。 看来这位爷,喜欢让她做吃播。 * 从下午到傍晚这几个小时,也是没什么特别的几个小时。 南霁照旧给黎岸沏咖啡,拿下午茶的小点心,或者是一面整理文件,一面听他给部门经理训话。 说来也怪,他即使是语气温和 分卷阅读62 地讲话,神情也没什么大的波动,却依然令人有种如坠冰窟的震慑力。 她严肃地思考着,自己平时应该还算认真谨慎,没什么招惹到黎岸的地方。 他生起气来可是太吓人了。 于是思考到最后,她吃完了他的整盘小点心。 黎岸坐在桌前翻看项目书,看了半截,突然抬眼瞥向她。 “还吃吗?” “……啊?” “还吃自己去拿。” 雳光集团的下午茶,都有专门的甜点师特供,她如果以黎岸的名义再去拿一次,就显得很奇怪。 “不了不了。”南霁摆手,“免得那些人以为您爱吃甜的,以后借此溜须拍马,给您添麻烦。” 黎岸低笑:“你想得还挺周全。” “那是,跟在您身边久了,当然什么事都想得周全一点。” 他略一颔首,很自然问道:“会捏肩吗?” “捏肩?”南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犹豫着回答,“很早以前给我妈捏过,手法可能不太规范……” “那你来试试。” “……”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难以置信地反问,“我给您捏肩吗?” “不然呢?” 这位爷今天真的很反常。 南霁当然不能拒绝,她扯过一张消毒湿巾,用力擦了擦手,这才慢吞吞挪到黎岸身后,将手指搭上他的肩膀。 男人的肩膀骨骼坚硬,宽阔厚实,摸起来异常有安全感。 起初她只是试探性地捏了两下,见他没反应,胆子便大了不少,开始用力。 黎岸翻阅项目书的动作一顿,他缓声道。 “很想把我捏死?” “……”南霁正捏得兴致勃勃,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放轻力道,“对不起小黎总,我也没想到原来我这么大手劲儿。” 他颔首表示理解:“是多年来打架的经验吧。” 否则也不至于回回都能把人砸出血,无论是上次的两位学姐,还是昨晚的猥琐醉鬼。 这孩子天赋异禀,异于常人。 南霁也想不明白,自己原先脸皮那么厚,怎么到他这就变薄了?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也不全是,毕竟我也不是总打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 “那你很有原则。” “您过奖了。” 两人正在这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毫无营养的闲话,不多时,忽听高跟鞋踏上地板的轻响,紧接着办公室虚掩的门,就被推开了。 舒若瑶曼妙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不请自来。 舒若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黎岸身后的南霁,还有南霁搭在黎岸肩上的手,这姿势落在有心人眼里,确实显得很暧昧了。 她神色微怔,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温婉优雅的笑,柔声开口。 “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了?” 南霁下意识一松手,打算找个借口先告辞,免得留在这看人家金童玉女相会,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手就被黎岸攥住了。 黎岸头也没回,将她的手又重新放回到自己肩上,语气悠闲随意。 “去哪?还没捏完。” “……哦。” 南霁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给他捏肩,一面悄悄瞥着舒若瑶。 舒小姐的脸色看上去挺差的,明显是心里不太高兴。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天天哄黎岸高兴就已经很难了,有什么义务管别的女人高不高兴? 更何况这也不是她自己要留下的,是黎岸主动要求的。 南霁成功说服了自己,于是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捏得愈发心安理得。 黎岸不动声色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收敛。 他转向舒若瑶,平静而客气。 “坐吧,你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一定是有急事的。” 舒若瑶琢磨着他的言外之意,秀眉微蹙。 “岸哥,你这是怪我没提前通知你?” “倒也没有,但如果以后你进我办公室前能敲一下门,就更好了。”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聊闲话,但听在舒若瑶耳中,偏偏就格外刺耳。 手指在身侧攥紧了一瞬,复又松开,她平复半晌,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角上挑,笑得温柔。 “我不知道你在忙,是我唐突了,抱歉。” “没关系,有事尽管说。” 舒若瑶美目一瞥,淡淡地看着南霁。 她说:“小姑娘,可以暂时回避吗?关于我与岸哥的家事,若有外人旁听,怕是不太合适。” 家事?怎么就家事了? 说得好像她和黎岸已经成一家人了一样。 南霁内心极度不爽,这种不爽驱使着她在黎岸肩颈处那根筋上,恶狠狠掐了一把。 分卷阅读63 这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黎岸薄唇紧抿,猛地把项目书扔在了桌面上。 舒若瑶吓了一跳:“岸哥,你怎么了?” 理智重新占领高地,南霁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先逃。 “那个……小黎总,舒小姐你们先聊哈,我去给你们斟杯咖啡。” 说完当即就要溜之大吉。 “等等。” 在黎岸所有的惯用字眼中,南霁觉得,“等等”这两个字最渗人,因为她永远也预料不到,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 结果她还没回头,舒若瑶倒说话了。 “岸哥,就让她去吧,十分钟就好。” 黎岸看了南霁一眼,神色沉沉的,辨不清情绪。 他没有再坚持。 南霁稍微松了口气,忙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不愧是我。 接下来的几天更新3000还是6000,又或者来个10000,就看诸位姐妹们评不评论了,抱拳! ** 另外,有追更新等不及的姐妹,可以先看看我的其他完结文,都还挺有意思的: 《你如烈酒配奶糖》:外冷内热魔术天才温柔甜美学霸班花 《甜蜜灾祸》:暴躁傲娇、重情重义中二小少爷又甜又媚路子野警二代小公主(强推!极其沙雕搞笑风!) 《她被偶像暗恋了》:街舞圈天才少女清冷腹黑年轻影帝,双向暗恋甜文。 023 南霁在茶水间里磨蹭了很久, 这才端着两杯新煮的咖啡,走回办公室。 倒不是怕耽误舒若瑶和黎岸的谈话, 她巴不得给两人添添乱, 让他们别聊太久。 她只是因为刚才一时没收力,把黎岸掐疼了, 担心那位爷会秋后算账。 黎岸自己都说过,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指不定要怎么整她呢。 冲动误事,冲动误事啊。 思及至此,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看起来,里面两人的谈话, 已经告一段落了。 而且从舒若瑶的表情分析, 谈得应该还不太顺利, 也不太愉快。 不知怎的,在得出这个结论时, 南霁居然有点小开心。 她隐约觉得自己这样的念头不太道德, 但不道德就不道德吧, 人生在世, 谁还没点阴暗的小心思呢? 她又不是什么圣贤之辈。 “小黎总,您的咖啡。”她先把其中一杯咖啡端到黎岸面前,又转过身去,将另一杯咖啡递给舒若瑶,“舒小姐,请喝咖啡。” 大约是错觉吧, 那一刻她感觉,舒若瑶好像抬头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下一秒,舒若瑶手腕一倾,将本该已经接稳的咖啡,尽数洒在了她的手上。 咖啡杯随即落地,摔成了两半。 南霁猝不及防,烫得后退两步,低头见手背通红一片,灼烧般疼痛。 她有点生气,但碍于黎岸在场,硬是忍了忍,没出声。 反倒是舒若瑶先开了口,语气温柔宽容。 “没关系,别怕,一条裙子而已,只是下次要小心一点——你跟在岸哥身边,可不能毛毛糙糙的,他不喜欢做事草率的员工。” 果然,刚才那杯咖啡也弄脏了舒若瑶的裙子,乍一听上去,倒像是她故意泼的了。 偏偏这盆脏水,她还解释不清。 南霁正视着舒若瑶,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没辩解,却也没道歉,就这么沉默着。 舒若瑶等了半晌,没见南霁有反应,脸上的笑便淡了些。 “怎么,小姑娘,咖啡是你洒在我身上的,莫非你还在怪我?” 南霁道:“舒小姐,我是等您接稳杯子之后才松手的。”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的责任在我?” “我没什么意思。” “你这小姑娘,脾气真的很怪。”即使这样讲,舒若瑶表面上也依旧足够优雅,她款款起身,很轻地叹息一声,“岸哥,或许你该教教员工规矩了。” “她是我直属的调酒师,除了我,她不需要遵守别的规矩。” “……也包括最基本的礼貌吗?” 黎岸从座位上起身,缓步朝这边走来,他在舒若瑶面前停住脚步,伸手很自然的,把南霁拉到了后面。 他没有回答问题,只语调极其平淡地说:“这条裙子,我负责赔给你。” 舒若瑶的脸色苍白了一瞬,似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终于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不必了,一条裙子而已,不值钱的。” 而后她转身离开办公室,步履匆匆,连头也没再回。 办公室重归安静。 南霁一言不发站立良久,终是俯下身去,准备收拾摔破的咖啡杯,顺便擦个地。 分卷阅读64 谁知忽觉腕间一紧,手已经被攥住了。 她惊讶转头,见黎岸垂眸,正蹙眉端详着她手背被烫红的地方。 他低声道:“烫成这样了,都不吭一声?” “……也没怎么样啊。”她毫不在乎的样子,“小事而已。” 她还很年少,可经历的比同龄人要多得多,普普通通的误会与伤害,在她这里都被轻描淡写归类为“小事”。 黎岸忆起刚认识那会儿,她不晓得和谁打了一架,脖子上的血口子触目惊心,但她愣是忍了一路,甚至还笑得出来。 他偶尔也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柔软与脆弱,在她身上竟然不见半分。 他顿了顿,最终只是淡然应了一声:“行,这么不怕烫,回头去烧锅炉吧。” “?”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小黎总的心比海底针还难捞,他就是个海底捞。 南霁腹诽了两句,她怀疑他在故意讽刺自己,借机给舒若瑶出气。 她迟疑又迟疑,结果依然没忍住开了口:“小黎总。” “嗯。” “咖啡真不是我弄洒的。” 她解释了。 她能主动解释这一句,勉强算是示弱。 至少说明在她心里,关于能否获取他的信任,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黎岸挑眉,语调莫名显出一丝愉悦。 “我知道。” “……您知道?” “你是笨,但也不至于笨到连咖啡也端不稳,还搞这种自损八百的把戏。” 南霁无语:“除了您,可从没谁说过我笨。” 黎岸笑了笑,他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了一盒药膏出来,转身递给她。 “拿去涂。” “诶?可我还得收拾……” “先涂了再收拾。”他说完,见她还在原地没动,不禁加重了几分语气,“怎么,还得等我亲自给你涂?” 南霁一惊,赶紧快步迎过去:“不敢不敢,我自己涂。” 岂料地上的咖啡还没擦,水渍犹在,她那双高跟鞋的鞋底又有点滑,踩上去的瞬间就失了重心。 她猛然向后仰倒,身后就是茶桌坚硬的桌角,眼看着就要磕到。 千钧一发之际,黎岸快步上前,单手揽在她腰间,用力把她托了起来。 为防止她站不稳,他又加了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这动作有些微妙,乍一看上去,倒像是两个人在拥抱了。 南霁一米65的个子,其实并不算矮,但被黎岸这样圈在怀里时,终究是显得娇小一只,有些弱势。 她的手搭在他胸前,指尖清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他身上绿茶白檀的香气,浅浅包裹着她,令她如坠梦境,充满了不真实的错觉。 她惶惶然抬眸,发现他正巧也在注视着自己,他眼眸里浮动的光影汇聚成星河,温柔魅惑,摄人心魄。 这男的上辈子没准是个妖精,专门用美色偷人心的那种。 难怪格外招女人喜欢。 察觉到怀中女孩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黎岸手上力道放松了几分,平静问她。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南霁脸一红,连忙转开视线,“谢谢小黎总。” 她不说,黎岸也不问,他低头从盒子里取出一支药膏,拧了盖子,转而要来拉她的手。 南霁愣住,下意识把手一缩:“不必了吧小黎总,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 “伸出来。” “……” 她没办法,只好乖乖把手伸出去,任由他将药膏涂抹到伤处,再用指腹打着圈,按摩吸收。 傍晚降临了,夕阳光影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了整座办公室,也给相对而立的两人,笼上了淡淡的暖色。 近在咫尺,南霁几乎连黎岸的睫毛也数得清,他专注的神情落在她眼底,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惊雷骤雨,难以平息。 她到底在慌张什么呢? 黎岸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他缓声问道:“这么怕我?” “……没有,我为什么要怕您?” 他似笑非笑:“那你抖什么?” “……” “还是说,我涂药的手法你不满意?” 南霁吓得赶紧表忠心:“满意满意!您能给我涂药,那是我天大的荣幸,我怎么可能不满意呢?” 说完,她见他没反应,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试探性地问。 “那……小黎总,要不我先把地擦干净了?” 黎岸端详她半晌,终是一点头,从容应允。 “好。” 南霁松了口气,忙不迭捡了碎成两半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又一路小跑出门去取拖把了。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嗒嗒嗒,她的脚步声总是比别人更加轻快, 分卷阅读65 很好辨认。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黎岸自己。 天色正逐渐暗下去。 他没开灯,径直走向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沉入夜幕的繁华城市。 街灯渐次亮起,车水马龙,照旧繁华而热闹。 很奇怪的,今夜他并不觉得这一切,距离自己很遥远。 仿佛这万家灯火里,终也有了属于他的一束光。 * 随着冬日的来临,高二上半学期,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十二月中旬,黎岸飞去了国外谈生意,说是要半个月才回来,所以给南霁放了假。 不需要调酒的日子,南霁也并非无事可做,除了准备期末考试之外,她闲暇时偶尔会跟齐泽吃顿火锅,或者跟狄瑟瑟和穆之霖出去聚个会,倒也轻松自在。 只是偶尔心里会觉得空落落,说不出少了什么。 她想,所谓习惯,大概是最无解的一回事了。 平安夜前夕,恰好是周五。 放学后,南霁和狄瑟瑟一起走出学校,原本正商量着,要不要去找穆之霖一起吃烧烤。 结果致电过去,穆之霖没说两句,电话就被吕蝶给抢了。 “从今天到圣诞节穆之霖都归我了,你找别人去!” “……那你别再让他喝酒,干点正经事。” “记住了,啰嗦死了你!” 然后通话中断。 侧耳旁听的狄瑟瑟,大惊失色:“难道之霖和那个学姐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么亲密的程度了?” “谁知道?他最近神出鬼没的,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清楚。” “诶诶,你不要乱扣帽子啊。”狄瑟瑟忙摆手,“他很少跟我说学姐的事,我知道的你都知道。” “那那晚酒后吐真言的事呢?” “……他从没跟我提过。”狄瑟瑟愣了半晌,不禁头疼叹气,“就算提了也不行,我俩只是兄弟,而且他是个好学生,不应该为这种事耽误自己。” 南霁点点头,认真补充:“主要是你心里也有别人了。” 狄瑟瑟一时语塞,俏生生瞪了她半天,禁不住在她肩头捶了一下。 “别乱说话!” 两人嬉闹着往校门口走,这时狄瑟瑟突然接了个电话,只听她轻言细语同对方讲了几句,而后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过头来笑道。 “阿霁,我晚上有点事。” “OK,那你先去,咱们改天聚。” 南霁插着口袋,目送狄瑟瑟远去,正打算坐公交车回家,岂料刚穿越马路,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抬头,略微一怔。 嗬,真热闹,姓李的一家三口居然都来了。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这次的来意,但为了避免势单力孤,双拳难敌六手,她还是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有事吗三位?” “你说有什么事?”赵红芳恶狠狠道,“你在学校怂恿高三那群小贱人欺负曦曦,私底下还搞得你叔叔丢了工作,你还问我有什么事?!” 她那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发起狠来总有几分狰狞的气息,格外的面目可憎。 南霁蹙眉,不禁看了旁边的李勇一眼,未免也有点纳闷。 “丢了工作?” “南霁啊,叔叔被公司裁员了。”李勇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脸上仍挂着以往那种殷切的笑意,“原本这次裁员,是不太可能轮到我的,但不知为什么,上个月我莫名其妙就被辞退了,遣散费也给的很少——听曦曦说,你好像认识挺厉害的有钱人?” “……” “但我觉得你一直善良懂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对吧?” “爸,你说什么呢?”李晨曦生气,“这明明就是她搞的鬼,她傍了大款,就是想报复咱们家,你还帮她!” “你给我滚一边去。”赵红芳不耐烦地推开李勇,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很用力地戳在南霁额头上,“死丫头片子,背地里玩阴招,真以为离了那个家老娘就治不了你了?我告诉你,你永远是我家养的一条狗,我看你能吠多久!” “阿姨,身在狗圈,有时候的确会人畜不分,我理解的。”南霁一把拍开她的手,语气很淡,“但话又说回来,管不了女儿,又帮不上丈夫,那是你自己废物,迁怒别人算什么本事?” 李晨曦旁观这一幕,仗着有亲妈撑腰,胆气又开始足了,于是新仇旧恨一起上头,忍不住上前狠狠推搡了南霁一把。 “怎么跟我妈说话呢你?” 话音未落,南霁突然扬手一巴掌,“啪”的一声甩在她脸上,声音清脆响亮,速度之快,甚至都没给李晨曦反应的机会。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赵红芳见女儿挨打,顿时疯了似地扑过来撕扯南霁,李晨曦也是一副要把南霁生吞活剥的气势。 这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南霁打架,讲究的 分卷阅读66 是稳准狠一击得中,对付母女俩那悍妇撒泼的套路,毕竟是吃点亏的。 她以守为攻,冷不防胳膊上被捶了两下,怒意渐生,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李晨曦的脑袋按在树干上,谁知却有人先她一步。 那人身形如电,迅速挡在了她和李晨曦之间,转而反手一推,轻轻巧巧把赵红芳推了个趔趄。 “一家子合伙欺负小姑娘,也真有雅兴。” 南霁抬头,发现居然是齐泽。 那辆蓝色机车就停在道旁,他单手抱着头盔,另一只手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他表面上是笑着的,但看向对方的眼神却很冷,像是阴云遮蔽阳光,与她平时了解的富二代邻居,气场似乎不太一样。 她奇道:“你怎么来了?” 齐泽回眸瞥她一眼,神色略缓。 “刚去面了个试,顺便来接你。” “噢。” 怎么他每次都跟神兵天降似的,仿佛天底下的巧合,都让他赶上了。 听得李晨曦气急败坏道:“爸,妈,就是他!三番五次帮这个贱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齐泽轻笑了一声:“我有长相有身材,有能力还有钱,我想帮谁就帮谁,反正跟你这个丑八怪无关。” 赵红芳气到表情扭曲,撸袖子骂骂咧咧。 “小狗崽子,说谁丑八怪呢?你全家都是丑八怪!你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是个狗杂种,你妈生你时喝了硫酸,养出你这么一张不干不净的嘴!” 结果还没等齐泽开口,南霁突然从路边捡了一块板砖,抄在手里迎上前去。 “你再说一句,今天大家见点血,集体去警察局,到时候大不了我跟李晨曦一起退学——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怕,你最好别把我惹急了。” 她在真正满腔怒火的时候,反而显得极度平静冷漠,这番话一出口,寒气森森,哪怕泼辣如赵红芳,也不禁犹豫了一下。 但赵红芳嘴上是不肯服输的。 “你这丫头忘恩负义又不识好歹,半点也不随你妈。” 南霁冷笑:“你也配提起我妈?” 这时半天没插上话的李勇,终于有机会站出来打圆场。 “那个……南霁啊,别怪你阿姨,你阿姨也是冲动了,我们其实没恶意的,也是关心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比起妻子和女儿,他相对来讲是比较好面子的,觉得在马路上拉拉扯扯,很丢人现眼。 更何况他也摸不透南霁如今的情况,万一南霁真找到了有钱人做靠山,他被裁员又真跟她有关…… 她能做出来第一次,就能做出来第二次。 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工作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管好这娘俩,别再惹祸。 南霁很嫌弃他这副假惺惺又油腻的嘴脸,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挺好的,如果见不着你们就更好了。” 李晨曦心有不甘,还想反唇相讥,但被李勇及时拉住了。 接收到李勇警告性质的眼神,又瞥见南霁手里那块仍旧没放下的板砖,以及站在南霁身边的齐泽,她咬紧牙关,拼命忍下了这口气。 但赵红芳依旧骂了一句。 “年纪轻轻,你也不怕遭报应!” 南霁随手把板砖往前一扔,只差半寸就砸到赵红芳的脚,果然,赵红芳被惊得倒退一步,险些摔倒。 “你的报应已经来了,还担心别人呢?” “……” 她从容转身,连背影也透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之情。 “走吧。” 齐泽弯起眉眼:“好啊。” 他把头盔递给她,载着她加速驶离,只给站在原地的一家三口,留下了弥漫的沙土和尾气。 * 晚上,南霁受齐泽邀请,来他家蹭顿饭。 厨房里水流声不断,透过门缝望去,见他正系着围裙切菜,身姿挺拔,动作娴熟。 陶瓷刀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寒芒,衬着他白皙的手指,煞是好看。 他这人很怪,有时像是潮酷少年,有时像是居家暖男,有时又像是道上混的哥哥…… 总之就是不太像养尊处优的富二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以后嫁给他的姑娘,运气不会太差,而且还有口福。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南霁摇摇头,离开了厨房门口,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 她拿起手机,却又百无聊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莫名想起了今天李勇说的话。 为什么公司裁员原本轮不到他,他最后依然被辞退了? 这件事她毫不知情。 不可能是黎岸,黎岸压根也不认识李家人,没理由突然针对他们家。 那还有谁这么好心,又有背景,愿意在幕后操纵,替天行道? ……算了,不想了,甭管是谁,横竖这也是 分卷阅读67 李家应得的。 说不定是人家公司领导乍一想通,决定放弃李勇这个空有资历的酒囊饭袋了呢。 与她无关。 鬼使神差的,她从通讯录里,点开了备注为“小黎总”的号码。 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沉默。 两人的对话界面,还停留在十天前。 【我出差半个月,调酒暂缓,等安排。】 【收到,祝您一路顺风。】 黎岸现在有什么事,基本上都亲自通知她,不再经由魏森了。 南霁想,既然他能联系她,那她主动联系他一次,也不算是特别过分的事吧? 她就暗戳戳发一条信息,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主意打定,她在对话框里,认认真真编辑了一行字。 【小黎总,您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告诉我,我去给您调酒。】 发完这句话,她感觉黎岸根本也不会回,又没来由的有些沮丧。 他在那边谈生意,日理万机的,哪有空? 碰巧这时,听到齐泽在厨房里招呼。 “南霁,过来端菜了。” “……好嘞小齐哥。” 现在的她与他,关系愈近,称呼彼此都很随意了。 齐泽煮了一大锅海鲜粥,除此之外,还有粉蒸排骨、盐焗虾和白灼芥蓝。 南霁深深吸了一口气,由衷称赞。 “你这手艺,绝了!” 齐泽笑道:“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天天来,反正我也不在乎多添一双筷子。” “哈哈那多不好意思啊,显得我又懒又馋的。” “没关系,在我这你有权利懒一点。” 两人面对而坐,正摆了碗筷准备开饭,忽听“叮铃”一声,是南霁的信息提示音。 她又惊又喜回头,几乎是瞬间抄起了手机。 果然,屏幕上,黎岸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 【缺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黎总,可以这么问,但没必要。 解点风情好吗? 【今天先更6000+,明儿更10000+,身体被掏空了,要你们亲亲抱抱陪我聊天,不然不更了,哼 】 024 南霁最后并没有回复黎岸的信息, 果然距离一远,胆子就会变得大起来。 直到第二天, 她仍在翻来覆去琢磨着这件事。 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就因为他问了一句“缺钱了”? 的确, 令人无语,好像她成天就只惦记着他的钱似的。 ……但这不正是她一开始的目的吗?否则她好端端的, 为什么要给他调酒? 然而直觉告诉她, 现在不一样了。 她之所以乖乖留在他身边,每天风雨无阻给他调酒,还随时受着他心血来潮的使唤, 并不只是为了他的钱。 而是为了他这个人。 很糟糕,理智提醒她, 这个念头很糟糕, 属于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而且…… 黎岸哪好了?也没好到令她日思夜想的程度啊。 归根究底, 还是那该死的习惯在作祟。 她终于说服了自己。 她对黎岸的那一丝丝感情,顶多是员工对老板的崇敬和爱戴, 或者是青涩少女对成功人士的憧憬与仰望。 非常单纯, 非常单纯。 结果好容易到了下午, 她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转移注意力去看书画设计图了。 偏偏在画得最入神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键,语气有点不耐烦。 “大周六的,谁啊?” “南小姐。” 是魏森的声音。 “……哦哦,魏助理啊, 有事吗?”她顿时客气。 魏森叹了口气:“南小姐,你今天很忙?” 南霁敏锐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她迟疑着否认。 “不忙,魏助理需要帮忙吗?” 印象里,魏森是个极其精明又独立的人,除非黎岸有吩咐,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请她帮忙的。 魏森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是我要帮忙,是……” “什么?” “是小黎总回来了,今天下午四点落地。” 南霁深感意外,合着昨天她给黎岸发信息的时候,黎岸就已经要回国了。 她顿了顿,疑惑地问:“可小黎总没通知我今晚要去调酒啊。” “小黎总病了。” “……病了?”她心里一紧,“严重吗?” “重感冒,可能是那边气候多变,又没好好休息的缘故。”魏森的措辞很谨慎简练,“小黎总不喜欢去医院,如果你今晚有时间,能不能去别墅照顾他 分卷阅读68 ?” 南霁微微一愣:“为什么是我?” “实不相瞒,我觉得比起别人,小黎总对于南小姐你,应该接受度更高一些,毕竟他先前为了你,已经破了很多次例。” 已经破了很多次例。 南霁手指猛然收紧,死死攥住了掌心的钢笔。 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无言良久,终是低声回答。 “可以,那我现在就去别墅等着吗?” “不,半小时之后我开车去接你,记得带伞。” 魏森说完就挂了电话。 南霁正纳闷为什么要带伞,等到转过头朝窗外一看,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居然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将地面铺上一层银白,天地间倏而安静。 这是平安夜的雪。 也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 魏森接上南霁的时候,正临近傍晚。 雪还在下,云翳沉沉地遮住天空,夕阳微弱的光线,隐约透过云层的缝隙,远方的地平线,显出不清晰的轮廓。 南霁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良久,发觉这并不是前往别墅的路,也不是前往公司的路,而且越走越偏僻。 她心生疑惑:“魏助理,咱这是要去哪?” 魏森专注开车,闻言平静回答:“元梨山公墓。” “……您要干什么,在那把我埋了?” 南霁有点紧张,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平时好像也没得罪过魏森,他应该没有谋杀自己的必要。 魏森叹息一声:“南小姐,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对不起,我就是有点奇怪,好好的去什么公墓?” “因为小黎总在那里。” “他刚下飞机就去公墓?” “今天是小黎总母亲的忌日。” “……” 是了。 南霁忽然想起,黎岸别墅的大门密码是1224,当时她还好奇,1224好像也不是黎岸的生日。 原来是他母亲的忌日。 这些年,在照城关于黎家的传说中,主角永远只有黎清光和黎岸父子俩,并不曾出现过关于黎家女主人的只言片语。 诚然,黎岸也没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母亲早逝,那大约也是他生命里的缺憾。 车停在元梨山公墓外的小路尽头,魏森给南霁开了车门,将伞递给她。 “8排7号,辛苦南小姐。” 南霁意外道:“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这样的时刻,恐怕小黎总并不喜欢我去打扰他。” “那我去就不会打扰他吗?” 魏森笑了笑,他难得地抬起手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我觉得不会。” 然后他驾车离开,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天色愈暗,方圆数里空空荡荡,天地间只余风声。 以往南霁去祭拜母亲,都是选风和日丽的日子,像这样恶劣的天气和环境,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还好她胆子比较大,不信鬼神,也不至于胡思乱想。 她沿着蜿蜒的小路朝公墓里面走,走走停停,一直找到魏森所说的8排7号。 她站在两侧冰冷的墓碑中间,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 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黎岸果真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正装,外罩黑色风衣,登机箱还放在一旁,显然是从机场直接赶来的。 他半蹲在墓碑旁,碑前放着一束如雪的白玫瑰。 他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侧脸隐在渐沉的天光里,半明半暗,有种格外沉寂的悲凉感。 记忆中,南霁从未见过黎岸这样的一面。 他也会悲伤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缓步走上前去,安静将伞撑在他头顶。 “小黎总。” 雪落下的声音,轻了一些,又似乎是停了。 黎岸神色微滞,登时回眸。 少女穿了件毛绒绒的小外套,围着浅蓝色的围巾,如同宁静晴空,给这片被雪覆盖的茫茫土地,也增添了一丝暖意。 她将伞尽数倾斜给他,明净清透的眼神,只落在他身上。 这是他未曾料到的画面。 “你怎么来了?”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南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她迟疑地斟酌着。 “嗯……魏助理说您今天下午的飞机,我不确定今晚还要不要调酒,就……” 黎岸忽而低头咳嗽了两声,他静默良久,转头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今晚不调酒了。” 说完,他起身朝来时路走去。 南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墓碑,照片上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笑容开朗明媚。 墓碑上书:妻周白玫之墓 分卷阅读69 黎岸的母亲,叫作周白玫。 她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追上黎岸,努力踮脚想给他撑一撑伞。 “小黎总,那不调酒,您还有别的吩咐吗?熬个汤什么的,我最近也在学。” 当然,是蹭饭之余,顺便跟齐泽学的。 “不用了。” “可我来都来了,实在不行,给您煮碗面再走也成,我看您这感冒……” “你真的很烦。” 由于她不够高,又想给他举着伞,那把伞在面前晃来晃去,黎岸冷淡抬手,在伞柄上用力一推。 路面湿滑,南霁被这股力道带歪,脚下一滑不慎摔倒,膝盖跪地,磕得生疼,伞也被风吹到了一边。 浅色的外套沾了泥水,她双手撑着地面,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又气恼又委屈。 自己也真是中邪了,原本在家里暖暖和和画设计图,干嘛非得听魏森的话,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公墓来,还要被某些人嫌弃? 这又不是她必须尽的义务! 病了又怎么样?谁爱管谁管,反正她是不管了! …… 黎岸今天状态极差,心情正沉郁烦乱间,也没注意自己推那一下发生了什么,直到往前走了一段路,才意识到小姑娘没有继续跟上来。 他转过身去,正看见南霁一身狼狈,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她捡回了伞,也没再理他,独自绕了另一条路,朝着公墓的出口走去。 他略一蹙眉,便也转了方向,随她走了那条路。 他脚步比她快得多,没多久就追上了,并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伞。 南霁忽觉掌心一空,抬头见他稳稳地撑着伞,正垂眸注视着自己。 她磨了两回牙,半晌移开视线,面无表情背过身去。 “小黎总要是喜欢这把伞,我送您就好了。” 她走出伞外,快步要离开,岂料还没走两步,就被黎岸拽着衣袖又扯回了原地。 黎岸缓声道:“我没想到,你会一推就倒。” “……”她怒极反笑,“那可真是怪我身娇体弱,对不住小黎总您了。” 说完她又要走,但黎岸的手始终没放松,所以自然也没走成。 黎岸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摔哪了?” “没摔哪。”南霁仍旧不甘心,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就是新买的外套报废了。” 黎岸手上的力道更紧:“赔你件新的。” “……” “或者赔两件。” “……” 她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她明白,刚才黎岸应该也是随手一推,无心之失。 而且像他这么傲的人,能说出这番话,已经相当于道歉了。 这样一来,她如果再坚持生气,反而显得矫情。 她劝自己:南霁,人家可是金主,原先关照你这么多次,你难道都忘了吗? 摔一跤怎么了?对待病人,就不能宽容大度一点吗? 嗯,是该宽容大度一点。 于是她别别扭扭地开口:“赔就不必了,我哪敢让您赔?不过得麻烦您载我一段,等会儿出了公墓,把我放在地铁站就行,我好回家。” “没那必要。” “……什么叫‘没那必要’啊?” 黎岸撑着伞,随她一起往前走,他的语气很淡。 “回别墅。” 南霁莫名其妙:“您刚才不是说不用调酒了?” “今晚确实不用。” “啊?” “但我觉得,你刚才的提议也并无不可。” “哪个提议?” “煮碗面。” “……” 这位爷的心思,果真很难猜。 一阵冷风袭来,南霁听到黎岸再度咳嗽,她触碰到他风衣的衣摆,意识到他穿得实在太少了。 她停住了脚步。 黎岸也随之停下,他没说话,但望向她的疑惑眼神,显然是在等她给个解释。 南霁略一犹豫,终是鼓起勇气摘下自己的围巾,双手递向他。 “小黎总,感冒了就该多穿点。” 想了想,她又着重补充了一句:“您放心,刚才我摔倒时没弄脏围巾,这我新洗的。” 夜色将至,天边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她身上,她的睫毛落了雪,那双眼睛仿佛荡涤尘埃的星辰,充盈着不会陨落的光。 黎岸凝视她良久,只觉胸腔里有一点火星,正在随风缓慢地燃起。 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人,此刻竟然破天荒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生病,又或许是因为…… 他的冷漠与理性,并不该用在这样的时刻。 他将伞倾向她,而后略微弯下腰去,视线与她平齐。 南霁怔然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让她帮他系上。 分卷阅读70 心跳骤然加速,她一时竟也说不清自己是惊还是喜,毕竟她刚刚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压根也没指望他能答应。 她小心翼翼展开围巾,替他绕了一圈,围在颈间。 蓝色围巾衬着他的黑色风衣,倒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她又顺便给他把风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一并系上了。 黎岸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弯起唇角,似是笑了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走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并肩而行,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在雪花飘落的小路尽头。 夜来了。 * 调酒和煮面这两件事,对南霁而言,也说不准哪件更麻烦一些。 但为了煮这碗面,她确实花了点心思。 重感冒的病人,应该吃点清淡的,所以她没放虾,调料也放得很少,就煮了一碗普普通通的番茄青菜面。 她还上网查资料,另给黎岸炖了一份川贝雪梨,据说对止咳润肺有奇效。 客厅里,黎岸在慢条斯理地吃面,她搬了把凳子坐在对面,托腮盯着他发呆。 黎岸没抬头,半晌问她:“好看吗?” ……这算什么破问题? 南霁无语,只能回答:“好看好看,我就没见过比您更好看的男人。” “嗯。” 她正纳闷,这个“嗯”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得黎岸又道。 “昨天为什么不回复消息?” “……” 果然,这位爷记仇得很,昨晚她主动发信息给他,后来又故意晾着他,他记到现在,要找她算账。 南霁明明很心虚,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因为您问我是不是缺钱了,这问题我没法回答。” “哦,所以并不是缺钱了?” “当然不是!” “那你十天都不找我,偏偏昨晚找了我。”他顿了一顿,忽而语调含笑,“不缺钱,总该不是突然想念我?” 南霁的脸顿时一红,她下意识起身,快步往厨房的方向走。 “川贝雪梨好像炖好了,我去看看!” 黎岸目送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半晌,垂眸看向面前的瓷碗, 番茄面的汤汁,兀自微微冒着热气,散发着酸甜的香味。 这大概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在母亲忌日的当晚,还有人陪伴着。 说来也怪,人越是在温暖的时刻,就越容易忆起那些悲观的事情。 视线微移,他瞥见了茶桌旁摆着的白色药瓶,眉眼间的笑意,忽而淡了些。 一阵眩晕袭来,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抬手扶住了额头。 “小黎总!”脚步声轻响,南霁捧着小瓷盅走来,喜气洋洋地开口,“我以前从没炖过这玩意儿,没想到还很成功。” 黎岸放下手,侧眸看她。 “那真是恭喜。” “待会儿您尝尝,据说这个能止咳,然后隔一个小时吃感冒药,您就早点休息。” 他唇角轻弯:“你倒是很会安排。” 南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太会照顾人,您多担待。” “已经不错了。” “只要您觉得不错就行。” 两人对视,下一秒,偏又同时转开了视线。 南霁细长的手指,在炖梨瓷盅的边缘来回摩挲,她终于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小黎总,平安夜……” 可“快乐”二字尚未出口,又生生被她给咽了回去。 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这么讲不太合适。 所以她改了口。 “平安夜,祝您健康平安。” 黎岸点点头,他伸出手去,接过了那盅炖梨。 指尖划过她白皙柔嫩的手背,复又被他拢回掌心,那温度真实得令人心安。 他低声应着:“也祝你平安。” * 黎岸吃完药后,不到十点钟就回卧室休息了,南霁自行去浴室洗澡,而后依旧住在那间客房里。 她画了两张设计图的手稿,琢磨着回家之后要把它们导到电脑里存个档。 托黎岸的福,她现在存的钱慢慢多了起来,前段时间换了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台数位画图板。 其实凭她现在的收入,即使要再租个更高级舒适的大房子,也并非难事。 但她已经习惯了目前的住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更何况齐泽就住在对面,两人认识久了,她也不太舍得跟这个邻居分开。 乍一想到齐泽,南霁看了一眼手机,果然,齐泽在两个小时之前就给她发微信了,但当时她忙着给黎岸煮面炖梨,又没注意。 【Seven】:下那么大的雪,你不在家, 分卷阅读71 去哪了? 齐泽这个人,脑回路很清奇,做事又雷厉风行,她要是说实话,保不准他又要深夜骑着机车过来找她。 于是南霁撒了一个炉火纯青的谎。 【南女侠】:陪我姐妹出来逛街,顺便在她家睡了,小齐哥,平安夜快乐。 隔了两分钟,齐泽回复。 【Seven】:平安夜快乐。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见墙上挂钟显示已经十二点了,便打算关灯去睡觉。 谁知她刚躺下,连被子还没盖好,就隐约听见一阵极其压抑的咳嗽声,是从黎岸卧室传来的。 她有些不安,凝神听了一会儿,结果咳嗽声稍歇又起,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停息。 这么咳,不得把人都咳坏了。 她终于没忍住,又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斟了一杯温水。 她轻手轻脚来到黎岸门口,正欲试试门反锁了没有,能不能推动,岂料刚一抬手,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屋里的床头灯亮着,黎岸穿了一身纯黑睡衣,衬得本就偏冷的肤色略显苍白。 他微微低头看她,眼底墨意纯粹,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亮,仿佛蕴着水光,温柔惑人。 他哑声问她:“干什么呢?” 南霁有些诧异,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片刻,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他。 “那个……我听您咳得挺厉害的,就给您斟了杯水,顺便看看……有需要帮忙的吗?” 黎岸接过水杯,暖意透过杯沿,丝丝缕缕渗入他掌心。 他的目光仍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你想帮我什么?” 这还真是个挺复杂的问题,毕竟南霁也不知道能帮上他什么。 她挠挠头:“呃……” “我睡不着,你帮得了吗?” “……睡觉这种事,我肯定是帮不了的,您得自己努努力。”她不禁讪笑,脚步已经开始往后退,“那您要是没其他吩咐,我就不打扰您休息,先回房间了。” “等等。” 又是等等。 每次他一说“等等”,就准没好事。 她无奈顿住。 黎岸转身进屋,语气随意坦然。 “我看你也不怎么困,进来坐会儿吧。” “……” 他怎么知道她不困?深更半夜,这邀请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黎岸走了两步,回头见南霁仍站在原地没动,多少也能猜到她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他略一挑眉:“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臆想,我会对你图谋不轨?” “……” 南霁登时被噎了一下,她紧张地小幅度摆手。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小黎总您一向给予未成年人阳光般的关爱,正直善良心思坦荡,我哪能把您想歪了?” 黎岸点头:“嗯,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正面?” “当然啦!”南霁说完,还嫌不够表达自己的态度,于是又着重强调了一句,“我明白的,您绝对不会对我有任何想法,您对我根本就没兴趣,我可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人哈哈哈……” 她笑了一会儿,见黎岸依旧盯着自己,越笑越尴尬,笑声便戛然而止。 这场面,想缓和都不知该怎么缓和。 最终还是黎岸先开口,语调是一贯的从容。 “既然道理你都懂,那还傻站着干什么,进来。” “……” 南霁没躲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进屋,进了屋又不敢坐他床上,环视一圈,最后坐在了他的窗台上,与他隔了八丈远。 黎岸抬头,见窗台放了张软垫,她就盘腿坐在那。 雪停了,月色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都笼了一层光。 他沉默半晌,蹙眉问她:“你是在修仙,要羽化飞升了?” “……” 这位爷怼起人来,也挺有一套。 南霁无语,她回手把窗帘拉好:“这位置不错,能与您面对面的交流,又不会显得过分亲近,让您嫌弃。” “那我还得感谢你了?” “不必不必,应该的。”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南霁低着头,时不时地偷瞥一眼黎岸,见他果真喝了自己斟的水,心中莫名一喜。 她迟疑再三,终是按捺不住自己不合时宜的好奇心,试探性地唤道。 “小黎总?” “嗯。” “我就是想问……您的睡眠质量是一直不太好,还是因为今天生病了才……” “从没好过。” 这答案比想象中更简练直白。 她微微一怔:“为什么?” 黎岸垂眸注视着手中的玻璃杯,眉眼间波澜不惊,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不相干的事。 “没有为什么,心不静而已。” 分卷阅读72 南霁忽然想起了他桌上的白色药瓶,他似乎不止一次吃过那种镇静药物。 “所以您……一直都靠镇静类的药物维持睡眠?” “什么药都吃过。” “管用吗?” “有时候管用,有时候还不如你的酒。” 他说这句话时,抬眼一瞬不瞬正视着她。 南霁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 她一时间竟有些难为情,不禁笑了笑,低声念叨:“这么看来,我这项工作还挺有必要的?” “确实。” “那行,只要小黎总喜欢,我保证以后永远都给您调酒。” 她还小,不懂“永远”二字的意义,因此许起诺来轻而易举。 修长手指回拢,握杯的力道便紧了些,黎岸神色未变,嗓音却不经意间沉下几分。 “世上哪有永远的事。” “怎么没有?” “你不是要学设计?” 她答得理所当然:“学设计也不耽误我给您调杯酒啊。” 她会这样讲,至少证明在此刻,是真挚的、坦诚的。 这就够了,已经很难得了。 或许,越是寒冷的冬夜,越容易模糊自诩坚不可摧的理智,令人对哪怕一丝微弱的善意,都感到安慰。 黎岸几不可觉地轻叹一声,他缓缓收回了看向她的眼神。 他说:“你上次给蓝海画的胸针设计图,我准备用在永新百货的周年庆赠礼上,回头把合同给你,这两天财务部也会打版权费,记得查收。” 南霁奇道:“您还真用了?” “创意很好,为什么不用?” 她怔然许久,忽而一笑:“谢小黎总赏识。” “嗯。” 见他应了这一声便没了下文,她禁不住又劝。 “小黎总,要不您再躺会儿?毕竟生病了需要静养,总熬着也不是办法。” 黎岸淡然反问:“那你呢?” 她想了想,严肃表态:“我不走,我就在这守着您,万一您还睡不着呢,可以再跟我聊两句。” “这不算什么好办法。” “那……要不我给您下载几首催眠的音乐听听?” 他并不接话,只问她:“会唱歌么?” “……啊?” “唱一首慢歌,助眠。” “?” 夭寿,他现在提出的要求,真是越来越无理,甚至还充斥着难以解释的奇怪趣味。 南霁无计可施,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只能妥协。 慢歌,助眠。 一般亲近大自然的歌曲,应该会比较助眠。 她努力搜索着自己脑海中过于贫乏的歌单,最终选定了一首看上去还比较符合条件的。 她开口就唱。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游遍了四季荷花依然香,想你宛在水中央。” 黎岸原本都躺下了,听完她唱歌,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气的,突然侧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南霁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轻拍他后背,满脸担忧。 “没事儿吧小黎总?要不……我换一首?” 黎岸抬手,及时制止了她。 “不了,闭嘴吧。” “?” 是他主动让她唱的,还挑三拣四。 南霁担忧变生气,拍他背的力道瞬间就重了不少,砰砰作响。 咳嗽声停止,黎岸终于缓过来一口气,他平息良久,蓦然反手攥在她腕间,用力往怀里一带。 南霁登时失去重心,往前一扑,不受控制地栽向他胸口。 大约由于咳了太久的缘故,他的心跳略微有些快,响在她耳畔分外清晰。 他低声问她:“我得罪你了?至于拿出你打架的气势来捶我?” 他因病沙哑的嗓音,此刻听起来竟别样性感,他的呼吸很浅,撩得南霁思维迷乱,耳根滚烫。 她慌忙直起身来,下意识扯过被子,严严实实盖在他身上,末了还替他掖了掖被角。 “瞧您说的,我哪能啊?”她红着脸,为掩饰心虚,还特意又在他背上抚了两下,跟哄小孩似的,“我不太擅长照顾人,以后会多积累经验的,您别见怪。” “你还想和谁去积累经验?” 她一愣:“这……我也不知道。” 黎岸注视着她,默然半晌,终于阖上了眼睛。 “算了,别唱歌了,读书吧。” “……读什么?” “随你。” 南霁忽然回忆起,以前母亲南倩在纸上誊写过的一页文字,南倩说过,那是某位文人曾写给妻子的情书,很经典,自己很喜欢。 正因母亲喜欢,她便也记得一些。 “那小黎总,我就给您念一段文人的情书吧?” “好。” 分卷阅读73 …… “我并不是一个生的讴歌者,但世上如尚有可恋的人或事物存在,那么这生无论怎样痛苦,也是可恋的; 因为即使山海隔在我们中间,即使我们将绝无聚首的可能,但使我们一天活着,则希望总未断绝,我肯用地老天荒的忍耐,期待着和你一秒钟的见面……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但我厌弃的是平凡的梦; 我只愿意凭着这一点灵感的相通,时时带给彼此以慰藉,像流星的光辉,照耀我疲惫的梦寐,永远存一个安慰,纵然在别离的时候……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沉寂的夜,窗外的风,柔和的灯光,都仿佛为少女温软的声音所谱曲。 南霁的手,依旧在黎岸背上,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地轻拍着。 直到她发现,黎岸这会儿好像没了反应。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见他呼吸均匀,神色宁和,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他,收敛了平日里锋锐冷漠的棱角,只余平静与温柔。 她倾身靠近,托腮凝视着他的脸,目光细致勾勒出他的眉眼,竟有些舍不得挪开。 她伸出手去,指尖停留在他的睫毛上方,但不敢摸,怕吵醒他。 一个大男人,睫毛生得比女孩子还长,是不是过于精致了? 她唇角上扬,莫名笑得有点傻,尽管她也不太清楚,自己这份微妙的心情,究竟源于何处。 仿佛盯着他睡觉,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样。 按理来讲,她现在就可以回房间了,然而她犹豫半天,最终决定再等一等。 她说服自己,万一他中途再咳嗽,至少能帮他斟杯水,或者拿一下药。 她这次来就是照顾病人的,少睡会儿无关紧要。 思及至此,南霁坦然了许多。 她又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回手关掉了床头灯。 屋里一时陷入黑暗。 * 南霁原本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黎岸床边,准备等他彻底睡熟了再回房间。 谁知屋里光线太暗,温度又暖,她等着等着,不知不觉,自己反倒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而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更重要的是,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正躺在黎岸的床上,枕着黎岸的枕头,盖着黎岸的被子,而身边的黎岸已经不知去向。 明明昨晚还坐在椅子上的啊! 见鬼了,这不是见鬼了吗? 南霁慌了,登时就要翻身起床,结果迷迷糊糊间没注意,直接从床边翻了下去,“啪”的一声扑在了地板上。 “哎呦!” 然后下一秒,门开了,黎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眼就看见了她趴在地面,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四目相对,说不上谁更尴尬些。 南霁一惊,赶紧直起身来,正襟危坐。 半晌,她压低嗓音,很谨慎地问:“小黎总,您这……我这……” “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睡在您的床上啊?” “我醒了见你一头栽在我床边。”黎岸淡定回答,“正好我打算起床,就顺便把你搬上去了。” ……哦,难怪她醒来时觉得腰酸背痛的,胳膊还麻了,那种姿势确实高难度。 不过怎么非得用“搬”这个字,难道她很重吗? 南霁无语:“您也可以当场叫醒我啊。” “你像只家养猪,推也推不醒。” ……这位爷的修辞水平,可真是越来越优秀了。 她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给他把床单抚平,被子叠整齐,一丝不苟,堪比军训整理内务。 他有洁癖,难得开恩允许她睡自己的床,可不能给他留下坏印象。 但愿她的睡相没有太糟糕,不至于在他面前丢人。 她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长发,一边扎着马尾,一边匆匆往外走。 “小黎总,您吃早饭了吗?要不等我洗漱完去给您做?” 黎岸缓声反问:“做什么?烤焦的面包片?” 她当初下厨的那顿早餐,色香味可是都不怎么样。 “……”南霁劝说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她耐着性子,“这次不烤面包片,熬点粥,感冒了得吃清淡的。” “厨师已经煮好送来了。”黎岸道,“你现在去喝,还是热的。” “诶?已经熬好了?” “嗯。” 南霁正感觉饿了,闻言高兴,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然而她中途又猛然顿住,转头看他。 她试探着问:“小黎总您昨晚……睡得还好吗?” 黎岸的回答,很是轻描淡写。 “还可以。” “没喝酒没吃药,也睡得不错吗?” 他侧眸朝她投来一瞥,眉梢微扬。 “你大概偶尔也能 分卷阅读74 代替酒和药的作用。” “……” 有时候南霁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如今黎岸普普通通一句话,都能让她情绪跌宕,翻来覆去的琢磨? 她耳根一红,也没说话,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快步下了楼梯。 …… 厨师今早分煮了两种粥,黎岸的是玉米南瓜粥,南霁的是生滚牛肉粥。 想想也知道,自然是黎岸授意的。 南霁喝着粥,心里莫名有些美滋滋。 她问:“小黎总,今天是圣诞节,您也要去工作吗?” 黎岸正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翻着一本书,闻言头也没抬,只淡然道:“不去。” “那您有什么安排?” “养病,过节。” “跟……跟谁过节呢?” “这里还有别人?” 她一怔,而后就笑了起来:“那我未免也太幸运了。” 黎岸仍旧看着手里的书,片刻,唇角也同样勾起了极浅的弧度。 结果没过两分钟,他的手机就响了。 他垂眸扫了一眼屏幕,笑意敛去,脸色忽而转阴。 他沉默许久,这才终于接听。 “有事?” 那边似乎说了两句什么,听得他沉声道:“没那必要。” 半晌,他似是极压抑地叹息一声,用力闭上眼睛,重重往后一靠。 “怎么,你连她的忌日都忘了,这种事倒是记得挺清楚。”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谈话的最后,他咬紧牙关,眼底沉暗,带着怒意回了一句。 “行,算你狠。” 南霁握着汤匙,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她能感觉到,黎岸这一瞬间的情绪非常糟糕,是那种极其灰暗的、整座客厅都弥漫开来的低气压。 生气的他,真的挺吓人的。 她斟酌了好久,想问原因又不太敢问,一时无言。 不过黎岸很快就开了口。 “中午我出去一趟。” “……您要去哪啊?” “赴约。” 他答得简练,南霁明白他不愿意讲,便也没再追问。 她低头,舀了一勺粥。 “那您今天还回来吗?” 黎岸从沙发上起身,他转过头来,单手整理着腕表,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回来怎样,不回来怎样?” “您要是回来得早,我就等等您,您要是不回来……”南霁顿了顿,“我就找别人去过圣诞节了。” “找你的邻居?” 她不太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齐泽今天应该是在家的,只要她邀请,估计很好约。 于是她点点头:“也可以啊。” 黎岸手指攥紧,修长骨节忽然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他眉眼间的阴云更重了几分,语调渐冷。 “不回来了,随你。” “?” 南霁坐在桌前,见他取了外套,头也不回离开别墅,背影甭提有多孤傲了。 她一头雾水,自己究竟又犯什么错了?哪里惹着他了? 这位爷可真难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10000+,赶个六日,让姐妹们追得爽一点,然后我可能缓几天,更个三千六千,回头再多写。 记得评论爱抚我,码字要有数量又有质量,真的很累的…… 025 南霁今天确实收到了齐泽的邀请, 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圣诞节,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她犹豫了一下, 拒绝了, 说自己和朋友有约。 ……但其实狄瑟瑟有事,穆之霖也被吕蝶掳走了, 她别无可约。 撒这个谎的理由, 她自己也没琢磨清楚,可当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了口。 她坐在别墅客厅里看电视,追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剧, 中途翻冰箱煮了碗馄饨,又继续刷了两场综艺。 她倚在沙发上, 百无聊赖盯着屏幕, 越看越烦躁, 忍不住把遥控器扔在了桌上。 她有些想不通了,自己为什么要放弃百分百快乐的计划, 选择待在这虚度光阴呢? 黎岸说不回来, 那就一定不会回来了, 他今天中午去赴谁的约?说不定是舒家人的约呢! 她等不到他的。 退一万步讲, 就算能等到他,她等他的意义又是什么? 何必啊,图什么啊她! 她觉得自己最近就是鬼迷心窍了,自己错就错在昨天压根不该答应魏森的提议,以致一错再错,没有退路了现在。 她关掉电视, 拿了外套,起身去庭院里转了一圈。 庭院积雪未融,乍一望去满目银白,有种冷清的美。 分卷阅读75 远处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被母亲牵着走过小路,手里拿着的八音盒,正叮叮咚咚播放着圣诞轻音乐。 每当目睹这种场景,总是令人想念从前。 进而感觉孤单。 南霁站在台阶上,被穿庭而过的寒风一吹,原本上涌的火气,反倒冷静了不少。 她开始反省自己生气的原因。 她想起了黎岸接到那个电话时,很不对劲的情绪。 平心而论,她从未见过他像这样,情绪几乎控制不住的时刻。 很明显,他并不愿意去赴约。 或许是……有她不知道的内情,亦或是不得已的苦衷。 正出神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 她低头,发现是一条企业转账的信息,上面显示着汇款二十万。 ……二十万? 她仔细数了数,的确是五个零没错。 她想起来了,黎岸昨晚刚告诉自己,她画的设计图被他买断了,准备用作永新百货周年庆的赠礼,还说财务部会给她打一笔版权费。 结果今天就打来了,效率真高。 不过,她随手画的一张图罢了,哪里值二十万?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可能这二十万对于黎岸来讲,根本算不了什么,但至少说明他尊重她的作品,这人情,她不想承也终究是承下了。 那个男人啊…… 南霁叹了口气,她站在原地静默良久,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拨通了魏森的号码。 铃声响了两下,很快就被接起,魏森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官方语气。 “南小姐?” 她低声道:“魏助理,我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可以,你说。” …… 她转身锁了大门,举步朝别墅外面走去。 今天是圣诞节。 她想,不管黎岸几点回来,自己都必须等到他。 迟早会等到的。 * 夜色渐深,帕加尼缓缓驶入庭院。 黎岸从驾驶位下车,仰头望向整座别墅的轮廓。 别墅里没有开灯,每个窗口都暗着,在月光的照映下,像一座失落的城。 其实他也不太懂,这一刻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无非是又一个孤独的节日罢了。 年年如此,周而复始。 他将车钥匙放入口袋,缓步走过去按下密码,进了家门。 他打开了客厅的灯。 然后…… 出乎意料的,眼前的一幕令他怔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客厅中央摆放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彩灯、铃铛、玩偶、平安果和小礼盒,热热闹闹,琳琅满目。 除此之外,客厅的天花板上,也坠着五颜六色的氢气球,气球的彩带很长,一直垂向地板。 餐桌上有一盒定制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歪歪扭扭画着雪花和驯鹿,还写了一句“MerryChristmas”. 他沉默良久,似有所感,径直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果然,推开厨房那扇紧闭的门,他就看见了某位小姑娘,正戴着圣诞帽,系着红围裙,手拿锅铲像模像样在炒菜。 她没走,依然留在这。 不知怎的,那一瞬间,他竟轻轻舒了一口气。 “……小黎总?”南霁一回头,又惊又喜,“您回来得还挺早啊!” “我再不回来,你该把家拆了。” 她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就是借用一下您的厨房,毕竟厨师放假回家了,圣诞节嘛,晚餐也不能随随便便,只好自己做。” 黎岸目光微转,看向滋滋冒油的锅。 “你做了什么?” “就随便炒了俩家常菜,还用烤箱烤了只鸡——我这手艺一般,也是跟人学的,如果不好吃您别见怪哈。” “跟谁学的?” “……啊?” 黎岸缓声重复了一遍:“跟谁学的,你的邻居?” 南霁认真琢磨半晌,怎么琢磨都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充满弦外之音。 她有点纳闷:“小黎总,您好像对我的邻居意见很大?” 明明他跟齐泽,之前只见过一面而已。 “我对他没有意见。”黎岸淡然回答,“我只是认为他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 南霁暗暗地想,面前这位爷说别人不简单,殊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不简单。 她翻炒着锅里的莲藕片,半晌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哦,也对,小齐哥是个跟家里吵翻的富二代。” 黎岸原本都打算转身离开厨房了,闻言又停住脚步,侧眸投来一瞥。 “一个富二代,不想着跟家里和缓关系,也不想着独立工作,反倒对你关照有加,他在做慈 分卷阅读76 善?” “……” 其实这个问题,南霁也问过自己。 只不过后来她跟齐泽走得越来越近,两人相处愉快,她慢慢的也就淡忘了自己的疑惑。 的确,自从相识以来,齐泽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生活重心。 为什么?一般人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可要说齐泽是别有居心才对她好,那他图什么? 他别无可图。 然而在考虑清楚这件事之前,她没忍住,倒是先反问了黎岸一句。 “您对我也挺关照的,莫非也是在做慈善吗?” 黎岸薄唇微抿,似笑非笑:“你有一手调酒的好本事,对我来说算各取所需,是交易,不是慈善。” 说来说去,也还是那杯雁南飞罢了。 她对他的价值,就只在于那杯雁南飞。 南霁略一怔忡,眼见着锅中炒菜差点要糊,迅速关了火。 结果稍不留神,火苗烫了一下她的手指。 “嘶——” 黎岸身形微倾,下意识要上前察看,但没走两步便停住了。 他蹙眉,不由得转开视线。 “没事吧?” “啊……没大事儿。” “笨手笨脚的,确实不适合下厨。” 南霁看他一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说什么呢小黎总?您每次吃我煮的面时,不也从没剩下过吗?” 他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回身离开了厨房。 ……这位爷真的不可理喻,每当她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他总能搞出一些幺蛾子,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南霁磨了两回牙,气得直接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扔。 她绝对是脑子有病了,才会为了他费这些心思! * 黎岸换了衣服下楼,他站在客厅里,面对着那棵巨大的圣诞树,端详了好久。 他抬起手来,越过各式各样的彩灯和玩偶,从树顶摘下了一张花里胡哨的心愿卡。 打开心愿卡,里面一行清秀飘逸的小字,他见过,是南霁的笔迹。 ——希望小黎总以后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他沉默半晌,忽而勾唇浅笑,将心愿卡重新折好,放进了口袋。 碰巧这时,南霁端着菜走进了客厅。 “小黎总。”她疑惑问他,“您干什么呢?” 黎岸顿了顿,神色恢复如常,他转过身去,平静开口。 “你在哪家店里买了这么丑的蛋糕?” 南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很不高兴。 “这是我自己做的,第一次做没经验,难免裱花裱得不太好,画得也一般。” 天知道,她用笔在纸上画雪花和驯鹿,那是分分钟的简单事,结果一换成蛋糕居然难成这样。 “那圣诞树呢?” “是我特意拜托魏助理订了送来的,上面的小玩意儿都是我采购完亲手装饰的。”南霁说完,又试探性地看他,“怎么,您不喜欢?” 如果不喜欢,她未免也太冤了。 黎岸的一只手仍放在口袋里,缓缓摩挲着那张心愿卡的边缘。 他说:“不喜欢你也做了,还擅自主张,把我别墅布置成这副样子。” “您放心,我会负责收拾干净的。”南霁严肃保证,“我都没往墙上贴东西,就怕留下胶带痕迹,但气球和圣诞树终归要买一些的,否则没有节日气氛。”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圣诞帽,又移向她围裙上的小熊图案,若有所思。 “为什么?” “是您说的,今天要和我一起过节啊。” “但我也已经说过,今天不回来了。” “可您还是回来了。” 黎岸无言许久,终是接过她手中盛烤鸡的盘子,走向餐桌。 “如果我没回来,这些东西你都要一个人吃?” 南霁道:“我觉得您会回来,所以决定一直等,实在不行就多热几遍。” 在某些事情上,她总是很固执。 他忽而转身驻足,她没刹住车,险些撞在他身上。 她好奇抬眸:“怎么了小黎总?” 他低声问:“你经常会做这种无意义的傻事吗?” “……也不能算吧。”她愣了一会儿,看他的眼神略显古怪,像是欲言又止,“在遇见您之前,我可没做过什么傻事。” 大概只有他会觉得她傻。 因为她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总是不经意间犯傻。 黎岸无言,没再回应。 两人在餐桌前落座。 南霁胃口一向很好,一整只烤鸡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吃到后来,她忍不住偷看对面的黎岸,却意外发现,他没怎么动筷,反倒在安静注视着她。 说也奇怪,无论什么时间,在做什么,她永远都能准确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 分卷阅读77 刚才她忙于下厨,只跟他讲话,也没怎么注意到他的状态。 现在看来,他的脸色依然憔悴,眉眼间尽是遮不住的疲惫。 或许,他中午并不想赴的那场约,真的不怎么轻松。 心里微微一疼,方才在厨房是如何生气别扭的,她便也忘了个七七八八。 她起身,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香菇鸡茸粥。 “小黎总,这粥我没怎么放盐,比较清淡。”她指了指其余的两盘菜,“您要是不吃肉,就尝尝这道糖醋莲藕和油焖青笋,我还熬了马蹄水,晚上给您喝,清肺止咳的。” 她始终惦记着他是个病人。 黎岸用小勺,缓慢搅动着碗里的热粥,半晌,垂眸轻笑。 “你最近研究的东西还真不少。” “我平时也不太做饭的,都点外卖,所以……味道不好的话,您也多担待。” “这么说,我成了你的试验品?” 南霁也笑了:“您可别这么说,毕竟我只给您一个人做过,也没打算给外人做——即使您真不喜欢,至少我心意到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弯弯的,好似皎月生辉,任凭谁看了,心里都难免柔软一瞬。 黎岸就在这样的笑容里,默然垂眸,良久才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的语调依旧清冷温柔,如同星夜下穿庭的微风。 “好,我会记住你的心意。” 也会记得这一年的平安夜,还有圣诞节。 * 时间一晃即逝。 期末考试结束,公布成绩之后,寒假就要到来了。 南霁没有监护人,这次索性拉上很闲的齐泽,让他来给自己开家长会。 诚然,班主任刘萍认识班上所有人的家长,唯独见齐泽陌生,一直很疑惑。 直到家长会散会,她看到齐泽走出门去,而南霁正在走廊里等着。 “出来啦?”南霁从窗台上轻轻巧巧跳下来,顺便把刚剥好的棒棒糖,塞到了齐泽嘴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什么太重要的。”齐泽想了想,将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她,“就帮你把寒假作业又记了一遍,还有返校时间,以及……你这次班级第一,年级前五,考得不错。” 她笑着瞥他一眼:“我每次考得都不错。” 如果在这种学校里,面对着这些学渣,她的成绩都没法做到出类拔萃,那未免也太失败了。 两人原本都准备离开了,南霁无意间一回头,见刘萍正站在教室门口,皱眉盯着自己看,便停下了脚步。 她提高音量问:“有事吗刘老师?” 刘萍乍一被点名,嫌弃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一时尴尬。 “啊,就是想问一句,这次来开家长会的,是你的什么人?我以前从没见过。” “我哥哥。” “……那你上次的表哥呢?” 所谓的表哥,自然是指黎岸。 “表哥有事,堂哥来代替参加。” 刘萍“啧”了一声,语调下意识拖长:“你哥哥还真多。” 这话里的讽刺之意,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几分。 南霁哂笑:“怎么,刘老师你这么有空,连我的家事也要管?” “……” “您不必太感谢我,期末考试又帮咱班拉高了平均分。” “……” 刘萍心里气不过她这副态度,却又忌惮她和黎岸的关系,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但班主任的威严,总还是要挣回来一些的。 于是她装出公事公办的样子,露出最官方的微笑,转向齐泽。 “您是南霁的堂哥?有些情况,我想我有必要和您讲一下。” “南霁虽然成绩看上去还可以,但性格确实不太规矩,在校时不守纪律,时常发生暴力事件,交友方面也存在问题——如果您能代为履行监护人的责任,建议多管教一下,免得她将来毕业步入社会,容易吃亏。” 南霁转过头去,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这女人真没救了。 齐泽若有所思:“刘老师是吧?您对我家南霁,还真是关照上心了。” “我是她的班主任,自然应该关注她的身心健康。”刘萍矜持点头,“这是我身为老师应尽的职责。” “原来如此,不过我认为南霁她无论是性格方面,还是交友方面,都不存在什么问题。而且她天生善良正义,要是有谁被她教训了,那一定是对方该打。” “……”刘萍满脸的不可思议,“先生,恕我直言,您这是袒护,并不是教育孩子的正确方法。” 齐泽纳闷反问:“我不袒护她袒护谁?袒护你吗?” “……” “将来等南霁步入社会,我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离你这种人远点。” 说完,他也不管刘萍的脸色有多难堪, 分卷阅读78 直接揽着南霁一走了之,连正眼都没再看对方。 南霁听他怼刘萍,觉得有些好笑,但为了自己的形象着想,她还是多解释了一句。 “小齐哥,你可别误会啊,我这人脾气是不太好,但在学校里也很少惹是生非的,除非他们主动招我。” “我知道。”齐泽弯起唇角,笑得悠然明朗,“像你这么个义薄云天的女侠客,不可能寻衅滋事的,肯定是他们有错在先。” “喔,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是我堂妹,我不信你信谁?” 南霁伸出手指,在他胸前戳了一下:“我刚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一日为兄,终身为兄,我为什么不当真?”他重新将棒棒糖叼进嘴里,朝她略一挑眉,“说吧,替你开了家长会,你要怎么感谢我?”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南霁闻言笑了笑,正欲回答,谁知在抬起头来的瞬间,却忽而一怔。 南霁一抬头,就瞧见校门口的不远处,有两名中年妇女在推推搡搡,其中骂得尤为大声的那人特别眼熟,仔细一看,果然是赵红芳。 要说赵红芳这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不怕丢人现眼,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敢扯着嗓门撒泼。 比如此刻。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你儿子凭什么说我闺女骚.扰他?有证据吗?我还说你儿子打我闺女主意,求爱不成就跟老师告状报复呢!我看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晨曦和霍晔就站在旁边,很显然,对面那位是霍晔的母亲。 看来李晨曦纠缠霍晔的这件事,终究还是闹大了。 霍母还算是有点素质教养的,没有泼妇骂街,但看表情也已经气得不轻了。 “我儿子品学兼优,你女儿没成绩没家境的,他能看上她什么?明明是你女儿死缠烂打,害得我儿子不胜其烦,这才要求老师干涉,你不好好管教女儿,还有脸倒打一耙?” 赵红芳恶狠狠指着对方鼻子:“我管不管教女儿,还用得着你来教?你先管好你儿子的下半.身吧!” 霍晔看不下去了,厉声喝止:“怎么说话呢?你把手放下,少指着我妈!” “小兔崽子挺横啊?说你没家教就是没家教,连怎么跟长辈讲话都不知道!” “你算什么长辈!” 霍母拉过霍晔,鄙夷之色溢于言表,像在看一滩垃圾。 “晔晔,我们走,犯不着跟这种俗人吵架。” “我是俗人,你高雅?这年头有钱就是高雅了?我看有钱的婊.子满大街都是!” 李晨曦赶紧扯住赵红芳的衣袖,带着哭腔劝:“妈你别说了,还嫌我不够丢脸吗?” “……谁给你丢脸?我给你丢脸了?” 李晨曦左右为难,眼见霍晔要走,又忍不住追上去,小小声开口。 “霍晔,阿姨,真对不住了……但是霍晔,你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想什么了?”霍晔冷笑着回过头来,“我什么都没想,我盼着你快点死呢。” 霍母也嫌弃万分:“女孩子怎么都不懂得自尊自爱呢?真是狗皮膏药,又脏又甩不掉。” 母子二人扬长而去。 “……” 李晨曦呆立在原地,脸色尴尬而难堪,直到赵红芳一把将她拖回身边。 赵红芳咬牙切齿戳着她的额头,瞬间又提升了两个调门。 “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窝囊废?被人欺负了连屁也不会放一个,还上赶着去道歉?!” “我哪有?” “还说你没有?” 李晨曦原本都要哭了,可从她的角度,目光稍转,就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南霁和齐泽。 这一幕,被最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 那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仇恨值,她登时收回眼泪,死死盯住南霁,眼神怨毒无比。 仿佛这一切都是南霁的错。 南霁笑了笑,压根没把她当一回事,直接示意齐泽从侧门离开,头也没回。 自己做的孽,就该自己收拾。 …… 等坐上齐泽的机车,南霁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才还有话题没聊完。 “小齐哥,你说什么来着?” 齐泽稳稳驾驶着机车,很有耐心地回答:“我问你,我替你开了家长会,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呃……你想要什么感谢啊?正好我最近攒了不少钱,买礼物吃大餐,都没太大问题。” 他低笑一声:“我不缺你那点礼物,也不缺吃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他思忖半晌,慢悠悠地问,“我有什么想法,你都答应吗?” “基本上是这样的,只要你别太过分。” “不过分,我想让你陪我过个年。” “过年?” 齐泽点头,顺便又补充一句:“就乖乖 分卷阅读79 陪我吃顿年夜饭,看个春节晚会,听零点钟声——不管谁找你,都不许中途离开。” 南霁不禁失笑:“春节晚会有什么好看?你爱好还挺特别。” “不为了看,为了气氛。” “哦……”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 她伸出手去,恶作剧似地敲了一下他的头盔。 “当然,反正我过年也没人陪。” 他手艺那么好,做的年夜饭一定丰盛美味。 而且他如今和她处得像家人一样,能跟他一起过年,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 炽炭炉中百药香,屠苏煎酒代椒觞。 除夕自古以来,就是寓意团圆的传统节日。 南霁以往几年,对这些节日看得都很淡,毕竟跟李家人住在一起,也实在没什么过节的兴致。 但今年不同,今年她还是很快乐的。 她买了吊钱和春联,贴满了自己和齐泽家的窗户和门口;除此之外,还买了两对灯笼,红红火火,为图个好兆头。 今年市区担心环境污染,禁了鞭炮,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居民家中挂了电子鞭炮,依旧噼里啪啦响得很热闹。 齐泽正在厨房做饭,菜香不时顺着门缝溜出,这是专属大年三十的烟火气。 南霁则坐在客厅里,兴致勃勃跟狄瑟瑟和穆之霖,三方视频通话。 “阿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怎么样啊,你俩最近都好不好?” “好啊,挺好的。”狄瑟瑟笑道,“我哥回来了,还给我带了新年礼物——你俩的那份也有,下次见面给你们。” “呦,帮我谢谢咱哥。”南霁说完又问,“之霖你呢?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干什么去了?” 一提这事儿,穆之霖把薯片嚼得咔咔作响,看上去满怀不忿。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躲人了!” “躲谁?” “吕蝶呗!” 狄瑟瑟闻言奇道:“吕蝶又怎么你了?” “这不上个月打赌,说只要她期末成绩进了年级前一百,我寒假就陪够她五次。”穆之霖语气一滞,禁不住扶额哀叹,“可我当时也是敷衍她,随便同意的,谁料到她真能考这么好!她之前一直都是年级倒数!” 南霁和狄瑟瑟通过镜头对视一眼,彼此深沉颔首。 “嗯,爱情的力量。” “……这他妈算什么爱情的力量?是失心疯的力量!你们是没看见,她现在装三好学生上了瘾,不仅穿衣打扮的风格全变了,甚至还要定期去图书馆,鬼才相信她是去好好读书的!” 南霁听着自家兄弟的牢骚,有些同情,又有些好笑。 “吕蝶这人很固执的,你一时半会怕是甩不掉她。” “……” “要不你看开点,可能她去图书馆也不全是为了和你偶遇,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好好学习呢,否则她是怎么考入年级前一百的?” 穆之霖提出了合理的猜想:“我怀疑她是用了不正当手段,逼迫前后座帮她作弊。” “嗯……” 虽然根据吕蝶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判断,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那位姐姐确实干得出来。 但莫名的,南霁这次倒选择了相信吕蝶。 她想起吕蝶之前信誓旦旦的,估计是下了决心。 喜欢这件事,能让人 “我觉得这次八成是真的,毕竟她对你执念太深,做出什么都很正常,包括用功读书,换取寒假跟你约会的机会。” 狄瑟瑟一面围观南霁充当情感专家,一面还附和着:“喔……这么一看还挺感人的,吕蝶为了你,简直完成了从太妹到学霸的转变呢。” 穆之霖一头磕在桌面上,痛心疾首:“瑟瑟,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就算你已经拒绝了我,也不用强行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拒绝你?”南霁敏锐捕捉到了一丝八卦气息,她蹙眉反问,“之霖,莫非你跟瑟瑟坦白了?” “……” 穆之霖无语地撕开了一袋巧克力,装傻。 “瑟瑟?” “……” 狄瑟瑟叹了口气,低头去揪怀里兔子公仔的耳朵,装没听见。 南霁算看出来了,这俩人之间藏着数不清的猫腻,而自己完全是个工具人,一段时间不参与,就游离在友情的八卦之外了。 “罢了,我才懒得管你俩的破事儿。” 这时忽听桌上铃声响起,她无意中一转头,发现是齐泽放在那的手机,屏幕刚好亮起。 出于好奇,她侧身瞥了一眼。 那上面刚好弹出一条信息的对话框,只显示了前半句。 【齐总,华南项目的策划书已经……】 齐总? 她愣了一会儿,直到被狄瑟瑟的声音拉回现实。 “阿霁,你干嘛呢? 分卷阅读80 卡了?” “……哦,我该去吃饭了,回聊。” 南霁跟两位死党打了个招呼,匆匆关掉了视频。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电光石火,转了很多的念头。 包括那些,曾经被她忽略或遗忘的片段。 与此同时,厨房的门开了。 “南霁,来端菜。” “好。” 她应了一声,去帮齐泽把炖好的一锅鸡汤都端上了桌,除此之外,还有四道热菜两道凉菜,以及一碟子甜点。 两人在桌前就座,碰巧春节晚会也开始了,正在播放喜庆的开场歌舞。 齐泽给南霁斟了一杯果汁,他举杯,与她杯沿轻碰。 “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你可以心想事成。” 南霁抿了一口,她略作迟疑,这才道:“谢谢小齐哥,新的一年希望你也能找到适合的工作,或者……与家里人和解。” 齐泽笑了:“找工作要慢慢来,与家里人和不和解,也不很重要。” “怎么会呢?矛盾严重到都不能回家过年,莫非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毕竟我跟他们也不亲。” “一直没有工作,当个无业游民,也不心急?” “暂时还有钱可花,急什么?”齐泽把盛好的鸡汤推向她,他抬眸与她对视,似在沉吟,“……南霁,你平时也并没有很关心我这方面的事,今天是怎么了?” 南霁低头夹菜,一言不发。 齐泽等了半天,见她迟迟不给反应,疑惑蹙眉。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讲?” “……” “没关系,你尽管讲,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能帮你搞定。” 殊不知,这最后的一句话,于无形中更加证实了南霁的猜测。 她缓缓放下了筷子。 “我不是有意要看你的手机。”她低声说,“只是刚才有人给你发信息,我碰巧瞥见了——对方称呼你为,齐总。” 齐泽神色微怔,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我在我家公司实习过一段时间,那里的员工偶尔还会找我帮忙,这算是尊称。” “找你帮忙?你是实习生,华南项目的策划书都要特别给你过目吗?” “……” “你家的公司究竟是哪家公司,能告诉我吗?我去查查。” “……” “小齐哥,和你比我确实年纪小了点,但这不代表我是个傻瓜。” 齐泽沉默了很久,久到南霁面前的鸡汤慢慢变凉,她以为时间突然定格在此刻了。 然后他终于开了口。 “你想问什么?” “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我会。” 南霁看着他:“李勇被公司裁员,是你背后授意的?” “对。” “你根本也不是什么落魄的富二代?” “不是。” “你是故意搬到我隔壁的,为了每天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保护。” “保护?平白无故的,你我之前又不认识,为什么要来保护我?” 齐泽忽而叹息一声,他阖目半晌,眼底笑意尽敛,像是阴雨将至的天空,覆上了朦胧的雾与云。 他沉声道:“受人之托。” 明明此刻的他,从头到脚都是南霁所熟识的他,但南霁依然感觉,他有哪里跟平时不一样了。 他就在这一瞬间,不再像那个阳光的邻家男孩,倏而变得沉稳、冷静、寡言,带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又或许,先前开朗健谈的他,本就是一张面具,现在被揭下了,她才会觉得陌生。 搭在桌边的手指,缓缓收紧,她蹙眉问他:“受谁之托?” “阳城任家,你应该听说过。” 阳城。 她曾经和母亲共同生活六年的城市,被称为实现梦想的繁华之城。 任家。 阳城豪门,五代经商,据传祖上黑白通吃,累积财富滔天,百年形成了如今的龙仁集团,生意遍布各行各业,其中最为大众熟知的,是旗下的华耀传媒公司。 南霁神色骤冷:“我记得任家的家主叫任沛?” “前任家主已经过世了。”齐泽淡声道,“现任家主,叫作任晏飞。” 话音未落,南霁忽然将面前的汤碗,双手用力一推,汤汁溢出,有大半都溅上了桌面。 她果断起身,结果没走两步,就被齐泽从后攥住手腕。 “南霁,我还没有说完。” “可我不想再听了。”她头也不回甩开了他的手,语气阴沉,“另外,回去告诉你的委托人,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保护,让他别再多管闲事。” 而后她拿了外套,头也不回摔门离去。 * 任家的前任家主叫任沛,现任家 分卷阅读81 主任晏飞,是任沛的儿子。 纵然六岁之前的记忆,模糊而遥远,南霁却也依然记得,当初经常来看望自己和母亲的男人,母亲总唤他“晏飞”。 那杯母亲自创的调酒,雁南飞,用的也是两人姓名的合称。 ……后来母亲就带她搬离了阳城,她再也没有见过任晏飞。 她明白,是他不要她们了。 多可笑,时隔十二年,她消失已久的生身父亲,居然以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她才了解,原来他的真实身份,是阳城豪门。 既然早就抛弃妻女,恩断义绝,如今何必还要搞久别重逢那一套,脆弱的亲情早就随风而逝,不值得再回头拾起。 而且,齐泽是任晏飞的人。 她相处了这么久的好邻居,其实只是任晏飞派来,以保护名义监视她的眼线。 身份是假的,经历是假的,性格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她想交个朋友,但事实上,当断则断,永远是不成文的真理。 对她而言,这就是背叛。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道旁枯叶,也将沉思中的她拉回现实。 她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万家灯火,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广场上坐了很长时间。 除夕之夜,仿佛只有她一人,无处可去。 这份所谓的圆满,远比她想象得更要短暂。 她裹紧外套,取出手机,目光依次掠过通讯录的名字,最终停留在黎岸的号码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最孤独的时刻,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他。 算一算,他年前又飞了一趟国外,两人也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 他没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今天也还没回来。 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她以前也不在意,拿钱就够了。 然而,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她越来越在意了呢? 她抿紧唇角,斟酌再三,给他发送了一句话。 【祝小黎总新年快乐。】 很简洁,很平淡,很容易就会淹没在大批的祝福信息之间。 可能黎岸连注意都不会注意到。 他大概也懒得看。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笑。 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求他回复,她祝他快乐,是真的希望他快乐。 毕竟他从来也不是个快乐的人。 她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起身往来时路走去。 今晚就上网看一看各处房源吧,原来她因为齐泽,不愿轻易搬走,现在也该到搬走的时候了。 会勾起不良回忆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了。 …… 谁知刚走没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再度振动起来。 南霁心情不佳,没仔细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语气也比较生硬。 “喂,哪位?” 那边隐约传来风声,环境安静,许久无人开口。 她有些不耐烦:“不说话挂了啊。” 片刻,有熟悉男声响起,仍是一贯低沉温柔的嗓音,拥有牢牢攫住她心脏的力量。 他说:“几天不见,你脾气又长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谁的电话呢? 026 南霁没有想到, 黎岸会在这种时刻打电话给她,而距离她刚刚给他发信息, 才不到十分钟。 她捧着手机, 一时间还有点不敢相信。 “小黎总……是您啊?” “不然你希望是谁?” 她赶紧否认:“没,我谁也不希望, 就希望是您。” 黎岸那边似是轻笑一声, 没多说什么。 南霁听他沉默太久,等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询问。 “小黎总, 您还在意大利呢?” “回国了。” “噢……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十分钟前。” “啊?”她感觉自己幻听了。 黎岸难得有心情,多给她解释了一句。 “你给我拜年的时候, 我刚下飞机。” 她总是这么会挑时机。 南霁忍不住一拍额头:“那……小黎总您路上注意安全。” 黎岸缓声道:“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脾气这么大, 谁又惹你了?” 果然, 这位爷记仇的本领一绝,他还没忘记她刚才接电话时, 态度不好的事情。 南霁无奈, 模棱两可地想要带过话题:“没有, 您误会了, 这大年三十的,谁会惹我啊?” “你没在家。” 这句话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分卷阅读82 南霁犹豫了一下,这才应着:“嗯,在家待着无聊,出来透透风。” “在哪?” “……嗯?” 黎岸稍稍加重了语气:“我问你, 在哪。” 她茫然环视四周:“城西的时代广场。” “十五分钟,别走开。”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叫“别走开”,通话就已经挂断了。 她一头雾水地将手机塞回口袋,在街道上来回溜达了两圈,最终还是决定听他安排,举步朝马路对面的时代广场走去。 时代广场是城西的一处标志性建筑物,最有名的要数那座历史悠久的世纪钟,以往每年除夕的夜晚,这里都熙熙攘攘,聚满了等待零点跨年的年轻人,一起观看烟火表演。 可惜今年禁放烟花,表演取消,所以广场上也冷冷清清,鲜有人烟了。 她站在世纪钟下,插着口袋,仰头望向天边那一轮冷月,忽然忆起了很多年以前,自己那个以家族为重的父亲,好像是来陪她和母亲放过烟花的。 他每次来探望母女俩,顶多只能陪她们两三个小时,而后便匆匆离去,仿佛出来见一次面,是多么鬼鬼祟祟的事情一般。 她似乎一生下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就是某些人的生命里,必须被抹去的污点。 但她做错了什么?母亲南倩又做错了什么?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但这次不是黎岸,而是齐泽。 她盯着那个名字,咬了一回牙,终于还是选择了接听。 “有事吗?” “你去哪了?”齐泽沉声道,“一个人在外不安全,回家。” 很奇怪,现在他无论说些什么,南霁都只会觉得陌生。 “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一个人也过得不错,没遇上过危险。” 齐泽沉默半晌,似是叹了一口气:“这不一样,现在我来了,就应该……”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南霁反问,“齐泽,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就因为我曾经把你当过朋友?” “……” “如果是任晏飞派你来的,你就回去告诉他,这些年没人管我也没饿死,不需要他来锦上添花。” 齐泽将语气放缓,耐着性子劝她:“南霁,你先冷静,董事长当年是有苦衷的,他不会害你,你总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给他机会,谁来给我妈机会?” “可他是你的父亲,你当真准备一辈子都不见他?” “当初他离开我妈的时候,有想过一走就是一辈子吗?” “要是你母亲还活着,一定也希望……” “问题是我妈已经死了!”南霁蓦然间吼了一嗓子,她怒不可遏,“哪里有什么还活着的假设?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原谅任晏飞?你问问任晏飞,他觉得自己配吗?!” 齐泽无言以对。 南霁攥着手机的那只手,因过分用力而骨节发白,她恶狠狠道:“齐泽,继续效忠任家,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通话蓦然中断。 今夜很冷,夜风吹得她眼眶通红,她在原地平复了很久的情绪,这才转过身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于不远处驻足的黎岸。 她当场愣住。 两人对视许久,直到黎岸终于朝这边走来。 他的步伐坚定稳重,黑色大衣在风里墨卷如云,颀长身形在月光下,被雕刻出长长的影子。 他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南霁下意识后退一步,她低声道:“小黎总,您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有一会儿了。”黎岸微微蹙眉,将她从头到脚端详一遍,“刚在跟谁发火?” “没什么,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能把你搞成这副样子?” 他那双天生温柔的眼睛,仿佛拥有着这世间最清澈锐利的视线,无论何时,总能将她深藏的心思,洞察得清清楚楚。 她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南霁在他的注视里,慢慢抿起唇角,方才强忍住的失望与悲伤,此刻竟轰然决堤,委屈得一塌糊涂。 一滴眼泪才落下,就被她抬手用衣袖抹去。 她哽咽了一声:“算了小黎总,是我的私事,这大过年的,何必扫兴呢?” 记忆里,黎岸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居然也会流着眼泪示弱。 她仍旧没有明说,难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但那一瞬间,他却突然不想追问了。 他抬起手来,修长手指拂过她脸侧,替她将一绺乱发抿至耳后。 他像安慰一只小猫一样,轻拍了她的头。 “那就忽略你的私事,来谈我的私事。” 南霁一怔,困惑抬眸:“什么私事啊?” “除夕你照常上班,工资三倍结算。”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应半天才明白 分卷阅读83 过来他的意思:“……您让我去调酒?” “除了调酒。”黎岸慢条斯理地补充,“我也还没吃晚饭。” “……” 合着这位爷,大晚上风尘仆仆从机场赶来时代广场,只是为了抓她回去当厨子。 她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今夜的月色,也倒映着她的模样。 她发呆半晌,终是点了头。 “好啊。” 反正她也没处可去,还不如跟他回家。 此时世纪钟的钟声响起,浑厚悠远,余音不绝,一共响了十一声。 很幸运,她还来得及与他一起跨年。 …… 而同一时刻的齐泽,正站在窗边,望着这座城市里同样的夜景。 阳台上那对会旋转的灯笼,是南霁亲手挂上去的,光影映在他眉眼间,令他的侧脸看起来沉静而落寞。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的人很快接起。 “董事长,南霁发现了我的身份。” “她什么都不肯听,要与我绝交。” 不晓得任晏飞究竟说了些什么,齐泽阖目,安静听了良久,最终自嘲一笑。 “她什么都看得透,我骗不过她。” “而且……我也不想再骗她了。” * 南霁又一次回到了黎岸的别墅,这里一个星期没住人,连道福字也没贴,乍一进门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年味。 但没关系,其实所谓的年味,不在于装饰些什么,而在于身边的人是谁。 她换了拖鞋,系上围裙去厨房,照例煮了两碗最拿手的鲜虾面。 面香浓郁,热气弥漫,她将其中一碗,俯身放在了黎岸面前。 她就坐在他对面,乖乖吃着自己的那一碗,时不时地抬眼瞥他。 大约是错觉吧,她感觉他又瘦了些。 “小黎总。”她试探着问,“意大利的面食不是很有名吗?您在那边吃得不好?” “还可以。” “那您……” “不如这一碗。” 不如这一碗。 南霁猝不及防,闻言手一抖,险些把面碗碰翻。 她心脏狂跳,半天才回过神来。 “啊……感谢小黎总对我厨艺的肯定。” 黎岸看她一眼:“你打算怎么感谢?” “……您想让我怎么感谢?” 他重新低下头去,嗓音淡淡的。 “新的一年少给我添点麻烦,就算感谢了。” “新的一年我还会是您的调酒师吗?” “为什么不是。”他从容道,“你承诺过,要永远为我调酒。” 南霁咬着筷子,小小声嘟囔:“可您也说了,世上没有永远的事情。” 黎岸难得沉默了一瞬,他微微眯起眼睛。 “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始终是我的调酒师。” 南霁笑了,这一笑展颜明媚,胜过除夕夜里最璀璨的灯火。 她说:“您放心,那一天不会来的。” 墙上的电子钟,传来整点报时的音乐,零点到临了。 她认真而诚恳地对他讲:“小黎总,新年快乐。” 黎岸抬眸,他凝视她半晌,略一颔首。 “嗯。” “……” 这就完了? 他多少也该回一句同样的“新年快乐”吧? 南霁正无语间,却见黎岸放下筷子淡定起身,走向二楼。 不多时,楼上隐约传来翻行李箱的声音。 她好奇地跟上去,想悄悄看一眼他在做什么,谁知中途就迎面遇见了返回的他。 她有点心虚,连忙慌张地转身下楼,结果脚底不慎踩空,险些摔下楼梯。 千钧一发之际,黎岸果断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一带。 南霁想要去扶栏杆的手还没收回,人已经扑在了他胸前,她保持这个姿势,足足愣了好几秒钟,直到黎岸淡声开口。 “干什么呢?” “……”她赶紧站直身体,掉头想跑,“没什么,就是问问您需要帮忙吗!” 黎岸没松手,反而又加了一分力,重新把她扯回了身边。 南霁原地转了个圈,再度来到他面前。 近在咫尺,她连思想准备也没做好,就撞进了他的眼神里。 不知为何,明明他的眼神依然是清冷的、平静的,静如寒潭深水,墨色幽沉。 可偏偏就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她耳根通红。 听得黎岸低声问:“不是说要帮忙,跑什么?” “呃……那您需要我帮什么忙?” 他摊开掌心,将一样东西递给她:“拿着。” 南霁怔然。 那是一只古法琉璃烧成的小猫,猫眼嵌黄金,造型惟妙惟肖,晶莹剔透,在灯 分卷阅读84 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她了解过,这来自威尼斯穆拉诺岛的精良工艺,手工烧制,价值不菲,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您怎么……” 黎岸道:“路过随手买的,当作圣诞节的回礼。” 南霁接过小猫,翻来覆去地摩挲着,小心翼翼。 “您去威尼斯谈生意,特意上了趟岛,也算路过?” “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他愿意,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重点是他这一次的愿意,是为了她。 他的轻描淡写,落在她心头,便成了重达千钧。 心底暖意融融,烘得南霁眼眶发热,喉咙酸涩,思绪千回百转,却莫名地品出一丝甜来。 那一瞬,原本不曾提起的勇气,竟也增了几分。 “小黎总。”她轻声说,“我能……抱您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想到,明天还是6000+呢,佩服我自己。 027 “小黎总, 我能……抱您一下吗?” 南霁说完这句话,顿时就后悔了, 她感觉自己在以虎谋皮, 除非是疯了才会提出这样反常的要求。 她担心黎岸生气,反应过来之后, 忙不迭后退, 试图挽回。 “那个……我也就随口一说,为了向您表示感谢,您要是不同意也……” “我同意。” “?” 南霁一头雾水, 她定定地看着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您说什么?” 黎岸站在原地没动, 他迎视着她的目光, 不紧不慢地重复着。 “我说, 你不是要表示感谢么?可以,我同意。” 他居然同意了。 掌心渗出细微的汗意, 南霁愣了会儿, 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琉璃小猫。 她终于倾身向前, 张开双臂, 小心翼翼环在他腰间。 她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这一刻是只属于她与他的时光。 她知道,那股自心头萦绕的、暖洋洋的甜意,其实叫作归属感。 是母亲告诉她的。 母亲南倩说过,所谓归属感, 就是满心只装着一个人,信任他、依赖他、亲近他,不愿远行,无论做任何事都想同他一起。 并且,无比期望着他能幸福。 自母亲去世后,她的这颗心总是悬而不定,无所归依,没个降落之处。 直到遇见黎岸,她的归属感,才慢慢变得强烈起来。 外人都传黎岸多么薄情寡义,果决阴狠,她以前也这么认为。 但越是陪他陪得久了,她就越能发现他心软的一面。 她明明身处他的庇护下,偶尔的,却也想要保护他。 “小黎总,您是个好人。”她低声说,“您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黎岸沉默良久,终是反手抱住了她,他低下头,指尖只触及她的衣料,克制而有分寸。 他阖目,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似有些无奈的温柔。 “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种傻话。” 他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他生在黎家,从小经受弱肉强食的教育,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做过,唯独从未有人教给过他,关于幸福的定义。 那不是该在他字典里出现的词汇。 南霁委屈地叹了口气:“这怎么会是傻话呢?” 可能因为真心话听上去,大抵都很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两人在楼梯处,究竟相拥而立了多久。 黎岸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平静。 “南霁。” 南霁抬眸看他。 他唤她的名字,总是格外的好听。 “嗯?” “今晚的酒还没有调。” 她如梦方醒:“噢!我马上就去!” 她匆匆抽身离开,原本笼罩在他周身的暖意,很快便消失了。 黎岸目送她身影进入调酒室,半晌,于身侧握紧了手指。 他走向餐桌,继续吃那剩下的半碗鲜虾面。 时间一久,面已经变得温凉,但他没有在意。 直至桌上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舒若瑶来电。 他瞥了一眼那个名字,薄唇微抿,神色漠然。 他并未接听,也没有挂断,就那么任由铃声一直响,到结束为止。 南霁端着调好的雁南飞,推开调酒室的门,闻声疑惑。 “小黎总,谁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黎岸挑了最后一口面,学着她之前的语气,平静回答:“不相干的人。” “……哦。” 她没多问,收拾了面碗,正要去厨房,忽听他在身后 分卷阅读85 再度开口。 “衣服给你放在客房了。” 她脚步一顿,纳闷回头:“什么衣服?” “新的睡衣。” 说完,黎岸转开视线,端起了桌上的那杯雁南飞。 先前那件男式浴袍,尽管系了腰带,也还是不很合身。 原来他都记着。 南霁乖巧应了一声,她背过身去,唇角扬起,无声地笑了。 * 除夕之夜,在正式入睡前,南霁也不忘和狄瑟瑟说两句姐妹间的悄悄话。 诚然,话题很深刻并富有哲理。 【南女侠】:瑟瑟,你说什么才算幸福? 【狄Sir】:啊?你犯什么病了? 【南女侠】:要么认真答题,要么认真挨打。 【狄Sir】:……短期的幸福比较简单,譬如在清水台放个烟花。 明白了,市内禁放烟花,那丫头不晓得跟谁去城郊的清水台,一起跨年了。 南霁挑眉,正欲回复,忽见狄瑟瑟又发来一句。 【狄Sir】:你呢阿霁,你短期的幸福是什么? 她思忖了很久,目光瞥向书桌,最终又转回到自己身上。 【南女侠】:譬如,新年礼物收到一只琉璃猫,或者睡衣。 黎岸从威尼斯给她挑的那身睡衣,颜色粉蓝,非常少女,最重要的是,从脖子到裤脚,遮得严严实实,该露的不该露的,半点也露不出来。 这位爷,内心好像比外表保守啊。 她抚摸着睡衣柔软的面料,良久,垂眸浅笑。 屋内灯光熄灭,窗外,万籁俱静。 一夜无梦。 …… 一般来说,南霁每次留宿在黎岸别墅的时候,睡眠都比较浅,转天也不会醒得太晚。 也不知是她适应了客房的床,还是怎么样,这次居然睡到临近中午,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她摸过手机扫了一眼,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 她趿拉着拖鞋,匆忙洗漱完毕,连忙下楼朝客厅跑去。 “小黎总!对不起我没定闹钟,今天中午您需不需要……” 话声戛然而止,她在楼梯上顿住脚步,神色古怪地看向不远处。 舒若瑶正坐在沙发上,和黎岸一人一杯茶,很明显是聊了有一会儿了。 同一时刻,舒若瑶抬头也看见了南霁,她微微一怔,笑意不禁凝固在了脸上。 “岸哥,她这是……” 黎岸垂眸喝茶,语气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 “除夕调酒,时间太晚就留宿了。” 其实这就是真相,但在有心之人听来,当然是不相信的。 舒若瑶就不相信。 她又看了南霁一眼,语调含蓄温柔:“看样子,小姑娘经常留宿在你这里?传出去怕是会影响不好。” 黎岸缓声反问:“谁的手伸这么长,敢管到我头上来?” “……” “你多虑了。” 舒若瑶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有些尴尬,但她表面不显,只微笑着,颔首附和。 “也对,是我关心则乱了,小姑娘是你的员工,你身为老板体恤下属,也很正常。” 她又转向南霁,客客气气问了一句:“小姑娘,厨师歇年假了,今天中午能麻烦你下个厨吗?我有点正事要和你老板商量。” 她讲话总是这么和风细雨,端庄大方,十足的闺秀风范。 如果南霁上次没有见识过她泼咖啡的阴暗一面,或许也会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对人家千金小姐怀有偏见。 但现在没必要了。 “抱歉啊舒小姐,我已经下班了,而且我是调酒师,也不兼职厨师。” 舒若瑶一愣,面子上便有些过不去了:“岸哥,你的直属员工,工作时间确实比较自由宽松。” 黎岸又往杯里斟满了茶,闻言连头也没抬。 “是,除了调酒,其余时间她可以自行支配。” “有客人的时候,调整一下时间也不行?” “那要看她的个人意愿。” 至于所谓的个人意愿,当然是不同意。 南霁见黎岸不强制自己下厨,心里暗爽,她没再搭理舒若瑶,转身上楼换衣服,半晌,当着对方的面离开了别墅。 “小黎总,我下班了。” “嗯。” 黎岸从容应着,茶杯遮住他的半张脸,他不动声色抬眸,与她对视了一眼。 只有南霁明白那一眼的含义。 * 南霁下班了吗?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因为她在离开别墅不久,就收到了黎岸发来的信息,内容非常简洁。 【晚饭时回来。】 毕竟晚饭的时候,舒若瑶就不在了 分卷阅读86 。 她心情甚好地回了趟城西,根据前一晚睡前搜索的租房信息,路上联系了另一处较高档的公寓,准备立刻就搬走。 谁知当她收拾好行李,快步出门时,发现齐泽就站在隔壁门口,正靠在墙边,安静注视着自己。 齐泽看了她一眼,低声询问:“要去哪?” “与你无关。” 她面无表情绕过他打算下楼,结果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他用力攥住了。 她甩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不禁沉下脸色。 “齐泽,至少我们曾经是朋友,即使以后不来往了,也不必彻底撕破脸吧?” 她话说到这份上,就意味着半点转圜余地也不想给他了。 齐泽眼神黯然:“南霁,真的这么恨我吗?” “我不恨你,你是任家的人,在你的立场上也没做错什么。”南霁道,“但我是要与任家划清界限的,你在线的那一边,我只能跟你一刀两断。” 他仍旧没有放手:“任家的一切都该由你来继承,你难道就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是个私生女,谈什么继承一切?你找他们正统的继承人去。” “任家没有正统继承人,你是唯一的继承人。” 南霁身形一顿,她神色古怪地转过头来:“怎么,任晏飞这些年都没个孩子?他和他媳妇到底谁不孕不育?” “……”齐泽无语片刻,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董事长至今未娶,哪里还会有别的孩子?” 原来这么多年,任晏飞始终都没再找第二个女人。 那他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还害得南倩远走他乡,至死也没能见上一面? 南霁想不通,她也不愿意去想。 她将手从齐泽掌心抽回来,不耐烦地想要推开他。 “钱这东西,够花就行了,我现在也挺好的,对任家的财产没兴趣——让开,别挡我路。” 她下了两节楼梯,感觉齐泽似乎还想追上来,怒而转身。 “有完没完?我警告你,惹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别欺人太甚了!” “南霁。”齐泽无奈唤她,“听我说,安于现状只是暂时的,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你总不能给黎家的继承人调一辈子酒吧?” 乍一提到黎岸,南霁瞬间警惕,看向他的目光更冷了。 “我早说过,别他妈再调查我的私事。” “那好,我们换一种说法。”齐泽放软语气妥协,“没有人干涉你的私事,你可以喜欢黎岸,没问题,但你至少要考虑清楚,自己将来想以什么身份站在他身边。” “……谁说我喜欢小黎总了?” “你不喜欢他?” 面对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南霁,突然间变得不安起来。 “我当然……不喜欢。”她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仿佛是在说服自己,“我是小黎总的调酒师,一份兼职工作罢了,他图我的手艺,我图他的工资,仅此而已。” 齐泽不由得苦笑:“你还真是很擅长骗自己。” “……” “南霁,眼睛擦亮一点,即使你喜欢黎岸,他也永远不会承认你,他只会接受实力相当的联姻,而你终将变成他的所有物————你明白‘所有物’的含义吗?” 所有物,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战利品,是不能给予名分的地下情人。 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只能存在于童话里,而在现实世界,真正的王子,都要娶背景最强大的公主。 南霁心中无名火起,她再也不想跟他讲半句话,当即头也不回下了楼。 订好的网约车就停在小区门口,她将全部行李往后备箱一扔,迅速甩上车门。 “师傅,中嘉公寓。” 汽车绝尘而去,透过车窗,她看到齐泽似是追了两步,而后便停在了那里。 他一直目送她远去,迟迟没有转身。 行至半路,听手机振动,她低下头,见他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Seven】:我不再去打扰你了,但你有事,随时找我。 她没回复,锁上了屏幕。 扪心自问,她怨齐泽吗? 未必。 她怨的是方才那一刻的自己,居然会轻而易举被他戳穿心事,并看清了最不愿直面的现实。 或许在黎岸心里,她只是个相对讨喜的调酒师,是个很好用的小跟班。 但在她的心里,他早就不仅仅是老板了。 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 搬家原本是件高兴的事,但烦躁的情绪始终环绕着南霁,持续到下午仍没有任何缓解。 扫地扫到一半,她接了个陌生电话,本以为是推销或者诈骗号码,结果从那边传来的温婉女声,竟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是舒若瑶。 “小姑娘,在忙?” “……你怎么 分卷阅读87 知道我联系方式的?” “无关紧要的小事,查起来并不难。” 南霁冷笑:“行,有事吗?” 舒若瑶道:“方便的话,我想跟你见一面。” “我们上午明明刚见过面。” “上午是上午,现在是现在。”舒若瑶不紧不慢重复着,“况且,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想与你商量。” 南霁很厌恶对方这副讲话的语气,但她沉默半晌,还是同意了。 既然对方敢下战书,她为什么不敢接? 逃避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她简洁明了地回答:“地址。” “五点钟,丽港茶餐厅。” …… 丽港茶餐厅在城南,算是一家挺有名的茶餐厅,各种甜点小食都做得很精致。 光顾此地的客人,大多也不是为了吃顿饭,而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天谈事。 但南霁不同,她就是来吃饭的。 她旁若无人大快朵颐,自顾自吃了半小时,完全没搭理对面还坐着一位舒若瑶。 舒若瑶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便有些挂不住了。 “南小姐。” 这次的称呼倒是官方了不少。 南霁舀了一勺海鲜蒸蛋,闻言抬头。 “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好奇,难道岸哥平时给你的待遇很苛刻,让你连饭也吃不饱吗?” “那倒也不至于。”南霁道,“是舒小姐您说要请客,如果我吃得不够多,岂非不给您面子?” “……” “还是说您觉得我点得太多太贵,心疼钱了?” 她本就生了一张纯净又无辜的脸,此刻说这番话,愈发显得天真疑惑,跟真事儿似的。 不过越是如此,舒若瑶心里就越窝火。 “除了吃饭,我们也应该谈谈正事。” “您说呗。”南霁继续低头喝粥,“吃饭不影响我谈正事。” 舒若瑶面前的一杯咖啡尚未喝完,耐心就已经快被耗尽了。 这个小姑娘,看似乖巧,实则一身的顽劣之气,远比想象中更难搞定。 她索性开门见山,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五指纤纤,优雅推向南霁。 “南小姐,据我所知你快成年了,也是时候规划一下未来,考虑考虑毕业后的出路了。” 南霁放下筷子,拿起文件,随便翻了两页。 很有趣,那竟然是一份签约合同,估计是今天刚拟出来的。 是要签她进艺林传媒的合同。 哦,她想起来了,黎岸生日当晚,舒若瑶也去过一趟别墅,那时候就隐约表现出了想签下她的意愿,但被黎岸挡了回去。 没想到今天旧事重提了。 她笑了笑:“我何德何能,能让舒小姐亲自来谈签约的事,还一签就要签十年。” “因为你的先天条件非常好,长相适合荧幕,年轻又有灵气,不吃演员这碗饭,可惜了。” 南霁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舒若瑶并非真心夸赞自己,而舒若瑶要签她,也绝对不是看中她的先天条件。 合同上有一条,签约的前五年不能恋爱,否则要支付巨额赔偿金。 舒若瑶就是为了捆住她,避免她将来继续留在黎岸身边。 但这种办法,未免也太侮辱她的智商了。 “舒小姐,实不相瞒,我从未打算走演员的路。”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哦……岸哥提起过,你喜欢设计?” 南霁挑眉:“舒小姐很关心我的爱好?” 舒若瑶微笑:“我只是怕你多走弯路,想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句,学设计是很烧钱的,而且竞争激烈,也未必有前途——你总不能依靠岸哥一辈子,对吧?” “我和小黎总是正常的雇佣关系,谈不上谁依靠谁,舒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黎舒两家是世交,我认识岸哥快二十年了,虽说平时有各自的工作,见面机会很少,却也算比较了解他。”舒若瑶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南霁脸上,意味深长,“在我印象里,岸哥不喜欢任何女性介入他的生活,那么多爱慕者,他从未回应过——唯独对你,他一再破例,我不太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舒小姐要是有疑问,就该直接去问小黎总,我怎么会知道?”南霁觉得这样的谈话毫无意义,她懒洋洋转开了视线,“与其在这跟我浪费时间,倒不如去跟小黎总交交心,您说呢?” 舒若瑶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温婉的大家闺秀,终于显出了几分锐利的模样。 “南小姐,或许你太年轻不懂事,有些冲动的心思,也可以理解。但是你一定要记住,黎家三代豪门,家教极严,那道门槛不是谁都能迈进去的。” 南霁手中的小匙,“咔”的一声轻响,敲碎了布丁上面的焦糖外壳。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我才17岁,舒小姐 分卷阅读88 ,您现在跟我讨论这种事,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早,17岁,如花似玉的年纪,刚刚好不是吗?” “您说是,那就是吧,我尊重您的想法。”南霁将盛布丁的小瓷杯往前一推,从容起身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舒若瑶坐在座位上没动,只是冷漠而平静地开口。 “南小姐,这份合同,真的不准备再考虑一下了?” “不了,谢谢您。” “我建议你再想想清楚,岸哥这个人的性格有多深不可测,你根本无法想象——你寄希望于他身上,还不如选择相信我,我也同样能给你想要的。” 南霁脚步微顿,而后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 “舒小姐,你自己想要的还没得到,谈什么给我想要的?” “……” “感谢您的款待。” 南霁说完,与舒若瑶擦身而过,淡定离开了茶餐厅。 * 南霁出门看了手机,这才发现不久前,黎岸刚给自己发了信息。 【来公司。】 她赶紧回了个“收到”,立刻打车前往雳光总部。 大年初一还去处理公务,这位爷是真的不知道累。 等她到达公司门口的时候,晚霞正浓,夕阳余晖晕染了整座大楼。 她踮脚朝里面张望着,正欲打个电话问黎岸,自己需不需要进去,谁知却忽听身后有人按了两声车笛。 她转过头去,见那辆帕加尼,正停在路边。 “小黎总!” 心情骤然转晴,她脚步轻快地跑过去,熟料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您今天下班挺早啊?” 黎岸习惯性扯过安全带,单手给她扣上。 他淡声道:“谁管我几点下班?” “……” 很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跑车缓缓启动,载着两人驶向落日沉没的远方。 南霁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角,感觉车内气氛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黎总,这好像也不是回别墅的路啊,咱们去哪?” “吃饭。” “啊?可我刚吃过……” 黎岸仍旧目视前方,然而修长的手指,却在方向盘上几不可觉地敲了一下。 “和谁?” “和舒小姐。” 这个答案显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侧眸看向她。 “若瑶单独约你?” “是。” “什么事?” 南霁实话实说:“她带来一份合同,想签我进艺林传媒,还说我以后学设计不会有出路。” 黎岸沉默片刻,平静又问:“还有呢?” “还有……”南霁略一迟疑,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她认为,我对您产生了非分之想。” 黎岸神色微沉。 岂料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视线微转,忽见后视镜中,有一辆白色轿车正以惊人的速度,如同发疯一样,径直朝着他的车后方撞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即使他的驾驶技术再精湛,也没有办法躲过这一下。 一股强烈的冲击力袭来,帕加尼失控,当场撞向道旁的梧桐树。 028 在车后方传来严重追尾事故的同时, 强烈的惯性下,南霁猝不及防, 瞬间一头撞在了车窗边缘。 剧痛袭来, 那一刻她只觉天旋地转,几乎失去了意识。 她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一阵冷风灌入车内,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南霁!” ……是黎岸。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记忆里, 她还从没听他以这么焦灼的语气讲过话。 额头湿漉温热,半晌, 有水迹淌落, 视线模糊, 氤染眼前一片红色。 流血了? 她迷迷糊糊间,猛然惊觉, 下意识想要抬手去遮。 “小黎总, 您……您转过去。” 在这种时刻, 她还没忘记他晕血的毛病。 其实方才那一撞, 黎岸的胸前肋骨也被撞得不轻,且为了稳住方向盘,当时他几乎听到了手腕“咔”的一声轻响。 他咳嗽着,喘息半晌,在短暂的晕眩感消失后,掏手机以最快速度报了警。 他忽略了自己, 也无心去管跑车的损坏情况,直接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去察看南霁。 事故发生时,南霁来不及稳住身形,撞伤了头,她歪向一边,鲜血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淌,看上去触目惊心。 的确,看见这一幕,黎岸只觉那股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感再度涌上脑海,他双膝一软,险些摔倒。 “南霁!” 他撑着车门,咬紧牙关叫了她一声。 分卷阅读89 南霁略微睁开了眼睛。 谁知她清醒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自己的受伤状况,而是试图让他远离自己。 她捂着额头,小心翼翼侧过身去,有些惶恐。 她知道他晕血,也担心他会嫌弃她。 “小黎总。”她低声又道,“您……您后退一点,行吗?” 可能是因为受伤虚弱,她的声音听上去委屈而柔软,格外惹人怜惜。 她吃力地抬起手来,想把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解开。 下一秒,修长冰凉的手,已经覆上了她的手背。 她微微一怔。 黎岸单手替她松开了安全带,而后迅速拨通了魏森的号码。 “我出车祸了,朝云路与真理道交口这里,你来一趟。” 魏森一向精明干练,即使乍一听这消息吓得半死,回答得也依旧冷静专业。 “好,我十分钟内赶到,小黎总,您受伤了吗?” “你和警察交涉完,去第三中心医院找我。” “……收到。” 黎岸脱下自己的风衣,迎面罩在南霁身上,也盖住了她的脸。 他拉她出副驾驶,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南霁一瞬慌张,本能地想要推开他。 “小黎总,您别……” “听话。”腕间痛感明显,黎岸蹙眉,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用手臂的力量稳稳托住她,沉声道,“你知道我见不了血,对吧?” 潜台词是让她不要乱动,也不要把风衣取下来。 果然,南霁登时乖巧,不敢再有异议。 她躺在他的臂弯间,视线被风衣遮挡,一片黑暗。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沉稳有力,令人心安。 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问:“小黎总,这是去哪啊?” “医院。” 第三中心医院距离这里,只隔着两个路口,步行去反而更快些。 “那,撞咱们的那辆车,司机……还活着吗?” 黎岸顿了一顿,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刚才他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辆轿车的车头怼上了帕加尼,将帕加尼的车尾都撞得深凹进去——可想而知,司机肯定也凶多吉少。 “不太清楚。”他漠然道,“无视交规,危险驾驶,死也是应得的。” 这还真是完全符合他风格的回答。 南霁有点想笑,可一笑就牵动了头上伤口,她没忍住轻哼一声。 黎岸垂眸:“很疼?” “呃……还可以,还可以。”她不愿意显得自己过分娇气,赶紧否认,“我顶天立地,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他点点头:“即使到时候缝了针会留疤,也是小事?” “……” 留疤当然不是小事,毕竟她这张脸遗传了母亲南倩,还是挺好看的。 她还没到十八岁呢,要是毁容了,可就太倒霉了。 南霁沉默半晌,一开口不自觉就带了哭腔。 “应……应该不会吧?” 看似再坚强无畏,内心也终究是个小姑娘,藏是藏不住的。 黎岸忽而叹息,语调很莫名的,带了几分连他自己也难说清的温柔。 他说:“嗯,不会。” * 南霁的额头缝了17针,是用美容线缝的,针脚很小。 据医生说,只要后续按时涂药,将来大概率不会留疤,即使留了,也是很浅的痕迹,拿粉一遮就看不出来了。 缝完针的她感觉头晕,不知不觉就躺在病床上睡了过去,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直到隐约听见有人在拉动椅子,这才茫然睁开眼睛。 魏森正坐在旁边,用刀在削着一只苹果,他甚至还很细致地把苹果切成了小块,全都装进小碗里。 “南小姐,醒了?”他看她一眼,“吃苹果吗?给,这样吃比较方便。” “……魏助理,您怎么来了?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我刚从事故现场过来,也和警方交涉完毕了。” “那……事故现场怎么判定的?” “对方司机酒驾超速,肯定是全责,伤得挺严重,正在医院抢救。” 既然是抢救,至少说明捡回一条命,没死。 南霁叹了口气:“那他还算幸运了。” 她丝毫不同情对方,这种自己犯错还殃及无辜路人的王八蛋,死活谁在乎。 她接过魏森递来的苹果,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魏助理,小黎总去哪了?” 魏森略一迟疑,最终还是讲了实话。 “小黎总在另一间病房。” “……什么?” 她一着急,下意识就要去拔输液针,幸好魏森眼疾手快,把她按住。 “你冷静点,我本就是被叫 分卷阅读90 来照顾你的,你万一扯着脑袋上那伤口,让小黎总知道,我还活不活了?” “……” 南霁不得已,只能重新靠回床上,但目光仍一瞬不瞬盯着他,“魏助理,小黎总到底怎么了?明明刚才还……是晕血吗?” “不是。” “啊?” 魏森抬手揉了揉眉心,颇为苦恼,很明显,这是一件他也难以理解的事情。 “刚拍了CT,小黎总左胸第三根肋骨出现骨裂,腕骨轻微骨折,虽然算不上严重,但也需要包扎。” 南霁蓦然愣住。 魏森又道:“听护士说,小黎总是抱着你来医院的,我简直不敢信,他在受伤的情况下,怎么还能抱着你一路走过来?” 南霁沉默。 黎岸确实是一路抱着她来的,而且抱得很稳,还有闲心安慰她,她当时根本没想到,原来他也受伤了。 那个男人啊…… 她半晌没说话,鼻尖发酸,眼眶慢慢地泛了红。 她把盛苹果的小碗放在一边,抬头看魏森。 “我能去看一眼小黎总吗?” “可以是可以。”魏森说,“但要等这袋液输完。” “……行。” “还有,把苹果吃了。”他略显无奈,“要不我白削了,我都没给小黎总削过苹果。” “……” * 就这样,在魏森的监督下,南霁心不在焉吃完了那碗苹果。 刚好她吃完之后,液也输完了。 她也没等魏森叫护士,自己干脆利落拔掉输液针,迅速穿鞋朝外面跑去。 魏森急得在后面喊:“你慢点儿啊!你头不晕吗?” 可惜南霁早跑远了,压根没听见。 他将手撑在病床上,无语扶额。 很难想象,小黎总天天对着这丫头片子,究竟操了多少心。 …… 南霁将病房的门推开一道缝,小心翼翼朝内张望。 黎岸倚靠着病床,腿上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单手敲键盘,处理事务。 他的右手手腕,缠了厚厚的纱布,透过敞开的衬衫衣领,隐约可以看见,胸前也缠着几道纱布。 当时他一定很疼,可他那么高冷骄傲的人,即使是疼,也不会说出来。 喉咙发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南霁,此刻突然萌生了几分怯意,并不敢去打扰他。 她放下撑在门边的手,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欲走。 谁知还没走多远,就听见病房里的黎岸,不疾不徐开了口。 “来都来了,进吧。” “……” 被发现了,南霁进退两难,她犹豫片刻,只能乖乖走了进去。 “小黎总。” “嗯,坐。” 她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黎岸继续办公,眼神专注,仿佛病房里依旧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南霁托腮,眼巴巴地瞧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却也不好意思贸然开口影响他工作。 直到他终于合上电脑,转过头来。 “还没走呢?” “……” 这位爷真有意思,让她进来的也是他,轰她走的还是他。 她“哦”了一声,闷闷地起身欲走:“那您忙,我先回病房了。” “等等。” 拜托,怎么又是等等? 南霁无奈回头:“您还有吩咐?” 黎岸低声问她:“吃饭了么?” “呃……刚魏助理给我削了个苹果。” 他一挑眉:“你晚饭也没吃,脑袋流了这么多血,他就给你削了个苹果?” 南霁寻思着人家魏助理也不知道她晚上没吃饭啊,而且她下午五点也跟舒若瑶吃了一顿,其实不太饿的。 她生怕魏森被迁怒,心里过意不去,赶紧解释。 “跟魏助理没关系,是我不饿,吃苹果补充维生素,挺好的。” “可我饿了。” “……那我给您点份外卖?” “也行。” 南霁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压根没想到他会答应,毕竟他平时是绝对不会吃外卖的。 今晚居然这么好脾气。 她很谨慎地挑了半天,最终在订餐app上,选择了一家口碑五颗星的粥店,点了两份鸡肉粥。 大约是盯屏幕盯太久了,头有点晕,她无精打采把脑袋搁在了病床上。 黎岸垂眸:“头还疼?” “嗯……” “那上来躺会儿。” 南霁登时一激灵,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病床,又看了一眼他,神色古怪。 “这是单人病床,不合适的小黎总。” 黎岸似笑非笑:“只要我说合适,就合适。” ……这话挺耳熟,他以前貌似也 分卷阅读91 说过。 南霁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拒绝应该也没多大用处,她要是转头就走,保准会惹黎岸生气。 好在这张病床,比普通的单人病床要稍微宽一些,就算躺两个人,也不至于太拥挤。 她慢吞吞地爬了上去,侧身缩在床的一角,十分局促。 黎岸若有所思:“之前也没见你这么怕我。” “……” “是怪我开车不稳当,害你受伤了?” “不不不,那怎么会呢?是对方酒驾超速,殃及无辜,要不是因为小黎总您驾驶技术精湛,我现在没准连命都没了!” 他点点头:“还行,没磕傻。” “……” 南霁无语,她侧躺在他身边,手指抓着枕头边缘,一下一下揪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反正她和他之间的气氛经常如此,没话说就安安静静,倒也不会太尴尬。 片刻,她感觉黎岸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上,他顺手一掀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南霁。”他在唤她的名字。 “……诶,小黎总您说。” “我们车上的话题还没有结束。” 南霁一头雾水,大概是受伤的缘故,她脑子也不是太好使了。 “车上什么话题?” 黎岸不紧不慢道:“舒若瑶对你说了什么?” “呃……” “当时你告诉我,她认为你怎样?” 南霁怔住。 ——唯独对你,他一再破例,我不太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舒若瑶的声音,仿佛又在耳畔响起,她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这话题难以启齿。 “舒小姐想签我进艺林传媒,签十年,前五年不得有任何恋情。” “嗯,后一句呢?” “后一句……”南霁始终背对着他,没敢与他对视,她小声回答,“舒小姐怀疑,我对您产生了非分之想。” 尽管在舒若瑶面前不肯承认,但其实她一直觉得,“非分之想”这三个字,用来形容自己挺合适的。 她只是黎岸的调酒师,是他的编外员工,他对她的好,或许只出于一时的怜悯之心,又或许出于想让她永远给自己调酒的想法,要拉拢她。 总之,不应该出自真心和感情。 他是豪门贵子,什么都见过,何必在她一个小丫头身上浪费时间?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黎岸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是真的吗?” “……什么?” “我问你。”他不疾不徐地重复着,“若瑶的怀疑,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看过,记得留下你们的评论,评一句你吃不了亏上不了当,没准还能让作者加更。 029 在黎岸开口之后, 南霁就愣住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迟疑良久, 听得他又道。 “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 很莫名的, 他允许她沉默,她反倒有些失望了。 “小黎总。” “嗯。” 她皱了一下眉, 依旧没敢正视他, 只小小声地问:“如果……我就做个假设,舒小姐的怀疑是真的,您会介意吗?” 如果舒若瑶的怀疑是真的, 她真的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介意吗?他要怎么办? 在南霁看不见的角度, 黎岸微微仰起头来, 望向头顶的灯光。 那束光刺得他眼底生疼, 他薄唇微启,像是要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被咽回。 他的眼神迅速暗了下去:“最好不要有那种假设。” “……为什么?” “你还小, 考虑太多对你有弊无利。” 南霁反复琢磨他这句话, 她试探性地反问:“那小黎总, 等我长大了,您会……” “不会。” 这个答案,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干脆利落。 一切不可能的假设,最好都及时扼杀在摇篮里,避免似荆棘藤蔓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心口酸涩, 失落感如潮水般袭来,她无言以对,终是苦笑。 倒也在情理之中,黎岸就是黎岸,怎么会偏偏为了她破例呢? 她辗转反侧想的那些事,对他来讲无足轻重,也无非是轻描淡写一句否认罢了。 的确是她自作多情。 这时听得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魏森拎着外卖袋子走了进来——刚才南霁给店家留的是他的手机号码。 “小黎总,您的粥。” 他看见南霁侧躺在黎岸的病床上,只是顿了一顿,随即就跟完全没注意似的,放下袋子恭敬一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对于这种事,魏助理早已习以为常,并本着自己是空气的 分卷阅读92 原则,绝不多问。 病房里又只剩下了黎岸和南霁两个人,两人谁都没有先讲话。 良久,南霁从床上爬起来,从外卖袋子里,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杯粥。 她捧着粥,朝黎岸浅鞠一躬,客客气气道:“小黎总,今晚多谢您带我来医院,我又欠您个人情。” 虽说她平时对待他也很客气,但此刻听上去,明显是疏远了不少。 黎岸注视她半晌,眸底仿佛无边雨夜,有暗浪汹涌,却又一瞬归于平静。 “好,那你可要记住了。” “我会记住的。”她说,“我以后也会尽职尽责做您的调酒师。” 而且,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他忽而一笑,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清楚了。 “那你很懂事。” 这大约是从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夸她懂事。 但个中深意,也就不必细究了。 南霁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病房。 她的脚步很快,就像急着逃离什么一样,连头也没再回。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弯。 黎岸侧头,盯着桌上那杯粥,没有去拿,直到它慢慢变凉。 胸口受伤的地方,突然传来难以遏制的痛感,他低低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住。 他叹息,用力闭上了眼睛。 * 南霁当夜就离开了医院,谁也没告诉,拿了外套,拿了刚开的药,叫了辆网约车,独自回去了新租的公寓。 回到家她只觉头晕目眩,倒头就睡,谁知这一睡,竟然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转天大中午的才醒。 窗帘没拉好,阳光满室,她迷糊间翻了个身,不慎压到了额头伤口,不禁“哎呦”一声,瞬间清醒。 她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拿起了桌上手机。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屏幕上显示了十多个黎岸的未接来电。 ……艹,她是不是死定了? 她手一抖,赶紧回拨过去。 铃声响了两下就接通,只是那边许久沉默,无人开口。 她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 “小黎总,您……您找我有事?” 黎岸没回答她,他沉声道:“为什么私自出院?” “……” “深更半夜离开医院,自己想过后果吗?” “……” “还搬家了?” “……” 哦对,搬家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今早找不着她,大概率又让魏森去她原先租的住处了——可惜人去屋空。 黎岸的语气惯常冷静淡定,情绪克制一流,但他即使这样平平淡淡地问她,南霁也能听出来,他在生气。 她叹了口气,无奈解释:“是搬家了,昨天下午才搬,这不还没跟您说,咱俩就车祸了。” “在哪?” “……啊?” “在哪。” 黎岸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可以听得出,他这会儿耐心并不太好。 南霁原本不太想说,但她回答问题的速度,明显比她的思维快了半拍。 “中……中嘉公寓,7栋1304。” “嗯。” 黎岸应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她坐在床边,拿着手机,一头雾水。 嗯?嗯什么嗯?问个地址就完事儿了? 不过也是,她还指望他能说点什么?原本因为昨晚的对话,两人间的关系就够尴尬了。 现在她在他眼里的形象,说不定跟那些想借机上位的年轻女人们,没什么差别。 他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要说。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下床趿拉着拖鞋,慢吞吞走去客厅。 她给额头上的伤口换了药,然后又打开订餐app,给自己点了一份鸡汤。 受伤了就要补一补,她没人疼没人爱的,还不许自己宠一下自己吗? …… 半个小时后鸡汤送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南霁坐在沙发上,随便打开了一个近期新更的综艺,正舀了一勺准备喝。 谁知还没喝到嘴,门铃就又响了。 她好像也没点第二份外卖啊? 她疑惑走去开门,谁知道门一开,在看清门外站着谁时,她脚下一软,险些一个踉跄。 黎岸和齐泽一左一右,正分站在门边两侧,两人的神情都很冷淡,压根也没朝对方看去一眼。 她又惊又疑:“你们……你们俩怎么来了?” “偶遇。”齐泽看到她,面色稍缓,回答得很简洁,“楼下碰见的。” “……”这情况有点棘手,南霁也没处理经验,只能迟疑着往旁边一让,“要进来坐吗?” 这话她是朝着黎岸说的。 黎岸 分卷阅读93 沉默半晌,把手里的提袋递给她,并未向门里迈出一步。 他缓声道:“给你放一月的假,好好休养。” 南霁惊了:“一……一个月吗?” 他点头,当即转身离去,那股子冷漠的气息,哪怕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也令她全身一凉。 她盯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久,想起刚才他手腕上还打着石膏,可自己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候他一句。 他怎么也匆匆出院了呢? 直到齐泽唤她:“南霁。” “……什么?”她如梦方醒,这才转开视线。 齐泽担忧蹙眉:“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一脸的无所谓:“嗨,磕了一下,不是大事儿。” 齐泽刚也注意到了黎岸手上的伤,他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语气渐沉。 “真的只是磕了一下?你要跟我讲实话。” 他自从暴露身份后,便不再刻意伪装阳光大男孩了,由于真实性格偏冷,所以即使是在关心对方,语气听起来也有几分强硬。 诚然,这是南霁最反感的沟通方式,更何况她现在还对他有意见。 “你管太宽了吧?”南霁不悦,“我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新家来的?说好的互不打扰呢?” “……我没想打扰你。”齐泽叹息,“是今天有人来隔壁找你,我觉得不对劲,才来确认一下。” 那正印证了她的猜测,魏森果然去旧地址找她了,可想而知是黎岸授意的。 南霁不由得攥紧了手中提袋。 她的态度依旧算不上友好:“嗯,看也看了,知道我活得好好的,能不能麻烦你先回去了?” 齐泽单手撑门,略一用力,不准她关门:“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午饭还没吃,受伤了也不想招待客人,请回吧。” “那我留下,至少可以给你做顿饭。” “我不需要,听不明白吗?我不需要。”南霁不耐烦了,她直接拍开了他的手,“齐泽,回阳城去吧,你留在这有什么意义?我一辈子不回任家,你还能盯着我一辈子?” “就算你不回去。”齐泽低声说,“我至少也要等你上了大学,再放心离开。” “你成天在我身边神出鬼没的,我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一回事呢!” 话音未落,南霁已经重重关上大门,毫不留情把齐泽关在了门外。 她等了一会儿,从猫眼里朝外看,见齐泽默然静立半晌,终于没再敲门,转身离开了。 如果不处理得果断一点,他就一直不会回到阳城去。 他本来就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手中的提袋。 打开提袋,发现里面是各种进口零食,还有国外的营养品,塞得满满当当。 黎岸从不吃零食,估计又是让魏森去跑腿买来的。 ……魏森真的很可怜。 然而。 黎岸这是干什么,把她当小孩子哄吗? ——你还小,考虑太多对你有弊无利。 ——不会。 他说得很明白了,哪怕以后她长大了,成年了,他也依然不会考虑她。 那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好,就因为她会调那一杯雁南飞吗? 也对,她对他的价值,只在于此罢了。 没有那杯酒,她什么都不是。 南霁抱着提袋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碗早已放凉的鸡汤,上面的油脂正慢慢凝住。 电视里的综艺热热闹闹,不时有笑声传来。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她重新拿起手机,注视屏幕良久,最终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小黎总,我想好好学习,在毕业之前,不再调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加更,特此告知。 030 南霁发送了那条信息之后, 黎岸始终没回复。 他没有同意,也没有驳回,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被默认了。 这个年,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无滋无味。 由于坚持涂药, 南霁头上的伤口慢慢愈合了, 到最后隐约可见一道白色的痕迹,比肤色稍浅一点,但并不明显, 用额前碎发也可以盖住。 不给黎岸调酒的日子,她适应了很久, 偶尔也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想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没有立场问候, 更担心他会因此看不起自己。 她不调酒了,对他而言没有价值了, 他或许根本不会理她了。 像他那样的人…… 能纵容她到现在, 本就是个奇迹了。 …… 过了正月十六, 各校陆续开学, 庆华中学也不例外。 于是南霁,又 分卷阅读94 回到了读书学习的正常轨道。 很平淡,就跟以前没见过黎岸的时候一样。 他与她,相遇时毫无征兆,分别时也悄无声息。 他或许并不在意,但她的心里空了一块。 摆在桌上的那只琉璃猫, 没了主人。 四月初,她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在生日的前一天,她刷微博,见首页有人转发了艺林传媒官博的一条状态。 【@艺林传媒:十五周年庆,感谢各方贵客,陪伴艺林见证这难忘时刻!】 配图是九宫格,最中间的那张,是舒若瑶与黎岸的合照。 舒若瑶一袭水蓝长裙,巧笑嫣然挽着黎岸的手臂,黎岸则抬眸,淡淡地看着镜头方向。 评论区一片溢美之声,夸两人男帅女美,天造地设。 换作以前,南霁也会这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她不愿意承认了。 就算她自我欺骗再多次,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早就没有把黎岸当成是老板了。 他不是冰冷的金钱机器,是活生生的人,哪怕喜怒哀乐惯常不形于色,她也依然能看得出,他什么时候生气,什么时候悲伤。 她想陪着他,想让他快乐,这些都与利益和身份无关。 只与发自内心的喜欢有关。 她喜欢他,就像吕蝶喜欢穆之霖一样。 但她不是吕蝶,适用于穆之霖的方法,也不适用于黎岸。 她与黎岸隔着天和海,根本就不可能。 …… 生日当天清晨,快递员敲门,给南霁送来了国际邮政的包裹。 好端端的,谁会从国外给她寄东西? 南霁好奇拆开,发现里面是一整套Rachel的四色水晶杯,每只水晶杯都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光华熠熠,美不胜收。 她识货,知道这杯子价格不菲,是好东西。 所以这就更奇怪了。 清楚她生日、了解她调酒,还能大手笔送这种礼物,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真的几乎没有。 她把水晶杯逐一拿出来,仔细翻找箱子,最终在箱子的最底部,抽出来一张系着丝带的卡片。 卡片上的字是手写,笔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阿霁吾儿,见字如面,生日快乐。原谅父亲海外奔忙,未能及时赶回照城,亲自送上祝福。但父亲承诺,距离我们重逢的时日,不会太远了。愿你一切安好。】 落款是,任晏飞。 南霁盯着那张卡片,面无表情读了很久,她的眼神一分一分暗下去,最后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这是什么搞笑的温情戏码? 她好好过个十八岁生日,结果大早晨的,有人上赶着添堵。 她随手撕了卡片,撕得粉碎,然后又将水晶杯重新装回了箱子。 她洗脸梳头换衣服,等到收拾完毕,这才拎了包,抱着箱子下楼。 她一松手,将箱子扔进了公寓门口的垃圾桶,转身扬长而去。 事实上,此刻在7栋楼的转角处,齐泽坐在机车上,已经望着她出神良久。 她今天穿得很好看,复古风格的碎花衬衫,牛仔裤小皮鞋,别有一番美感。 十八岁了,是大姑娘了。 他目送她背影远去,而后,低头拨通了任晏飞的号码。 “董事长。”他说,“礼物她没收,扔了。” “我觉得,除非您亲自来一趟,否则……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收。” * 南霁的生日,说好要与狄瑟瑟和穆之霖一起过,谁知到了集合地点,她发现吕蝶也跟来了。 “南霁,祝你丫生日快乐!”吕蝶今天穿着一身改良的小制服裙,还编了两条麻花辫,看似乖巧可人,实则手上的力气奇大,猛地把礼盒往南霁怀里一塞,“没来得及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买了盒口红套装,你凑合用!” 南霁差点被推一踉跄,她看着吕蝶像在看智障。 “你怎么每次出现,都能给我新的惊吓?” 从太妹到学霸的这一条转变之路,果然不太顺利。 吕蝶振振有词:“那你想怎样?你没有参与我脱胎换骨的过程,自然也无法理解一个焕然新生的我。” “你顶多就是脱个胎,根本也没换过骨。”南霁瞥她一眼,“我可没记得我生日邀请你了,你这算不请自来。” “之霖都来了,我能不来吗?”吕蝶挽住穆之霖的手臂,脑袋顺势往他肩上一搁,“我可不放心他总跟俩如花似玉的姑娘在一起聚会。” 狄瑟瑟:“噢,感谢学姐夸我们如花似玉。” “这是重点吗瑟瑟?”穆之霖无语,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吕蝶额头,把她的脑袋推了回去,“……对不起阿霁,我压根没想到她会跟来,我的锅,我背。” “算了,她乐意跟着就跟着,伸手不打送礼人。”南 分卷阅读95 霁转身,懒洋洋一摆手,“咱们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多一个不多。” “好吧。” 吕蝶捏住穆之霖的脸:“你好像很不情愿。” “我情愿才有鬼了。” 狄瑟瑟的目光,在穆之霖和吕蝶身上来回打量一圈,不禁抿唇,笑得暧昧又八卦。 她迅速追随南霁的脚步而去。 “阿霁,等等我呀,我可不想当电灯泡,之霖这没良心的。” 穆之霖:“?” …… 今天生日的安排很简单粗暴,吃烧烤、游乐场、吃日料、去酒吧。 当然,最后一条是吕蝶硬加的,理由是南霁成年了,得喝一杯,这样比较有仪式感。 烧烤吃得很进行,游乐场也玩得很过瘾——这个过瘾,主要是指三位女孩子。 就连狄瑟瑟这种讲话娇娇软软的萌妹,坐起云霄飞车和大摆锤,眼也都不带眨的,就更别提南霁和吕蝶这俩女中豪杰了。 但穆之霖不可以,穆小少爷怕得要死。 他非但坚决不上云霄飞车,进鬼屋的时候,甚至还怕得险些扑进狄瑟瑟怀里。 最后被吕蝶一把薅住头发,扯回了自己身边。 “要不说呢,我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吕蝶单手搂着穆之霖,一面帮他挡着那些扮鬼的工作人员,一面淡定对南霁说,“不来这,我怎么保护他?他怎么明白我的重要性?” 南霁很冷静:“重要性不太高,是可以替代的,比如你不在,我也能胜任。” “闭嘴!我警告你啊,不许趁我不在的时候碰他!” “怕什么,抱一下又不会怀孕。” “你这他妈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四人在外面疯了一天,南霁和吕蝶也拌了一天的嘴,其中穿插着狄瑟瑟的打圆场,以及穆之霖的吐槽。 吃完一顿日料,在吕蝶的推荐下,他们来到了城南的一家清吧。 这家清吧环境不错,干净幽雅,不像其他酒吧那么闹哄哄的,像餐厅更多一点。 “这家老板是我爸的发小,原来是个大厨,后来转行了,人很正直——我爸怕我在外面吃亏,告诉我以后去酒吧,只准来这。”吕蝶大咧咧道,“诶对了,南霁,上次咱俩见面的那家今宵酒吧,好像被停业整顿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黎岸发了话,不许那个黑心老板继续干下去了。 这算为民除害。 乍一想起黎岸,南霁心情极度不佳,她翻着酒单,头也不抬闷闷回答。 “不知道,遭报应了呗。” 狄瑟瑟向来擅长察言观色,此时瞥见她的脸色,不禁疑惑。 “阿霁,你怎么了?” “没事。”南霁把酒单往桌上一摔,细长手指点着其中一页,“就这两杯,一样一杯。” “你还要喝两杯啊?” “怎么,不可以吗?我都满十八了——但你和之霖不准喝,你俩还没满。” “……” 点的酒和果汁陆续端上,喝到一半,吕蝶兴致顿起,跑到乐队那沟通,付了点歌的钱,要求自己上台唱一首。 乐队同意了。 她拿了话筒,笑着开口:“这首歌,送给姓穆的小学弟。” 台下的顾客们纷纷起哄,议论着年轻人真是有热情。 乐声缓缓流淌。 吕蝶唱的是一首老歌,叫作《想把我唱给你听》。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的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 谁能够代替你呢 趁年轻尽情地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她的嗓音并不算得天独厚,也没什么演唱的技巧,但贵在感情充沛,很能打动人。 穆之霖单手托腮,原本是满脸无奈,可听到后来,他望着舞台,便有些出了神。 狄瑟瑟吹了声口哨,随即笑眯眯对南霁道:“我看之霖栽在吕蝶手上啊,迟早的事儿。” 南霁一挑眉:“你唱歌这么好,不上去来一首?” “我凑什么热闹啊,那吕蝶是给心上人唱的,我又没有心上人。” “你真没有?” “……真的!”狄瑟瑟嗔怪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倒是你,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南霁盯着杯中橙色的酒,若有所思。 “嗯。” “嗯什么嗯?你跟我说清楚。”狄瑟瑟不依不饶,“到底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谁?该不会是霍晔吧!” “……你开什么玩笑,霍晔?”南霁道,“我一拳打得他连妈都不认识。” 一听不是霍晔,狄瑟瑟这才放了心,但疑惑之情更深。 “不是霍晔,那会是谁?哎……难道你对之霖… 分卷阅读96 …” “得,求你快别瞎猜了。”南霁一抬手制止了她,“我承认,是有喜欢的人,但我跟他不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狄瑟瑟大惊:“什么?还有人敢拒绝你?你有颜有才还有武力值,能被你喜欢是天大的福气,他居然不领情?!” 南霁叹气:“瑟瑟,你对我是不是姐妹滤镜太严重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狄瑟瑟对于自家姐妹,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拥护,并不认为哪里不对。 “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会喜欢他,完全就是个错误。” “不会啊,没有谁的喜欢是错误,喜欢这件事本身是没有对错的。” 狄瑟瑟的语气越是斩钉截铁,就越像一根软刺,并不致命,却扎得南霁心底生疼。 南霁低下头,平时受伤都不哼一声的倔强姑娘,眼眶慢慢地红了。 她有些哽咽。 “喜欢没有错,但痴心妄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的喜欢,对黎岸来讲是负担,是累赘。 她那时候本该假装若无其事,不该向他提起的。 如果不提,至少还能坦然留在他身边。 但世上并无假设。 她将杯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 事实证明,会调酒的人,酒量也未必好。 南霁前后一共点了四杯酒,全部喝光,等另外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这也推不醒啊她。”吕蝶无计可施,“你俩认识她家吗?知道该把她送哪去吗?” 穆之霖为难:“我就知道她在中嘉公寓,可具体哪一栋,我和瑟瑟还没来得及去认门呢。” “……要不把她先抬回我家?我爸妈出去旅游了,正好没在家。” “不必了。”狄瑟瑟抬手摸了摸南霁的头发,沉吟半晌,拿起了南霁的手机,“我试试。” 穆之霖一头雾水:“试什么?” 狄瑟瑟没说话,她知道南霁的锁屏密码,轻松解锁,然后点开联系人那一栏,找到了唯一一个被特殊标记的号码。 那个号码的主人,备注是“小黎总”。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拨了过去。 意外的是,那边接听得很快,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 “怎么了?” “您好,您是小黎总吧?”她说,“我是南霁的朋友,她在城南这边的朝阳酒吧喝醉了,您能来接她一下吗?” 对方许久沉默,久到狄瑟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然后她便听见对方开了口。 “半小时,等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两人分开,就……不算太远了,呵呵。 PS:明儿加更,两章,18点一章,21点一章。 031 穆之霖和吕蝶, 原本还在疑惑,狄瑟瑟到底搬了哪位救兵。 结果半小时后, 当他们看清从酒吧外缓步走近的那个男人时, 均是一愣。 吕蝶仔仔细细辨认着黎岸的长相,半晌诧异万分:“卧槽, 是雳光集团的小黎总?他跟南霁什么关系?!” 穆之霖以前从电视上见过黎岸, 稍微有点印象,他纳闷道:“你也认识小黎总?” “当然,我爸还跟他拉过投资呢, 虽然最后失败了吧。” “哦,那你爸还挺菜的。” “?” 吕蝶当场给穆之霖头上来了个暴扣。 这时黎岸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 他的目光准确锁定了趴在桌上睡着的南霁, 停留片刻, 这才冷静抬眸。 “刚才是谁打的电话?” “是我。”狄瑟瑟站出来,上下打量他一回, 试探性地问, “请问您是阿霁的……” “我是她老板。” “啊?” “她是我的调酒师。” “哦……” 黎岸没再多言, 上前拿了南霁的包, 直接把南霁打横抱了起来。 见他要离开,狄瑟瑟下意识想拦:“等等!小黎总,您这是要把阿霁带去哪?” 黎岸顿住脚步,从容侧眸:“送她回家。” “您确定?”狄瑟瑟还是不太放心,“您认识地址吗?” “中嘉公寓7栋1304.” 狄瑟瑟有些意外。 连她和穆之霖都不知道南霁的新住址,这位爷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黎岸的神色很淡, 他不疾不徐开口:“还有别的问题吗?” “呃……没有了。” 他略一颔首,稳稳抱着南霁走出了酒吧大门,只留挺拔而神秘的背影,引人遐思。 穆之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瑟 分卷阅读97 瑟,就这么放他走了?还没问清楚呢!” “就算你问,人家也未必肯回答啊。”狄瑟瑟叹气,“他好像是阿霁喜欢的人。” “什么玩意儿?!” “你小点声。”吕蝶嫌弃地揉了揉耳朵,“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霸道总裁和女学生强取豪夺的禁忌恋情,你没读过狗血小说吗?没看过八点档泡沫剧吗?” “啊!”穆之霖蓦然发出了一声土拨鼠的尖叫,“那他万一对阿霁图谋不轨,想趁着阿霁喝醉了做点什么……” “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像啊。”吕蝶煞有介事地抚着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记得我爸说过,这位小黎总是圈内出了名的狠人,平时根本不近女色,想讨好他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他不近女色,怎么可能跟南霁有关系?”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阿霁也算是个男人啊!” “……你说得有道理,我同意。” 狄瑟瑟无奈,及时制止了这俩人继续胡说八道。 “行了,我估计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嗯?那你觉得是哪样?” “很难解释。”狄瑟瑟仍旧盯着酒吧门口的方向,眉眼间光影灼灼,意味深长,“总之,我希望阿霁能理智处理这种事,别受伤才好。” 她想起了之前,南霁多次和自己探讨的奇怪话题。 现在都有了答案。 南霁私下里给黎岸调酒,住过黎岸的家,穿过黎岸的浴袍,接受过黎岸的礼物,甚至连新年都是跟黎岸一起过的。 南霁喜欢那个男人。 可能无疾而终。 谁不会在感情中犯一次傻呢? 无非是栽在谁的手里罢了。 * 暮春的夜风,仍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一弯新月高悬,月色融进路灯的光,照亮了黎岸脚下的路。 黎岸抱着南霁,脚步放缓,走向自己的车。 怀中少女的体重很轻,她身上有浅浅的花香,萦绕在他鼻尖,如微风过境,在平静湖面上划过一道涟漪。 他低下头,注视着她安静的睡颜,她鸦羽般柔软的睫毛轻颤,白皙脸颊泛起红晕,像是月光下绽放的蔷薇花。 时间被拉成漫长的刻度,仿佛就定格在这一刻。 他拉开车门,轻轻将她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又给她扣好了安全带。 南霁动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顺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瑟瑟。”她嘟囔着,“怎么没人唱歌了?你再去给我点一杯……” 黎岸站着没动。 大约是没听到回应,南霁有些不高兴,她手上用力,试图把他往自己怀里扯。 两人力气悬殊,如果黎岸想要挣脱,是完全可以的。 但他沉默半晌,依然弯下腰去,任由她把自己的衬衫,揪得皱皱巴巴。 “瑟瑟,你干嘛不理我?”南霁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眨啊眨地盯着他看,“吕蝶骗人,这个酒吧的酒也不是很好喝,还不如我调的……嗯?” 目光逐渐聚焦,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不是狄瑟瑟。 近在咫尺,黎岸双手撑在膝盖上,也无言地凝视着她。 换作以前,南霁碰到这场面,保准当场弹出三米远,一通解释自己没打算占他便宜。 但此刻不同,南霁喝多了,喝多了的人没有智商,胆子还贼大。 她怔怔盯了他很久,然后突然开心地笑了,笑出了一对并不明显的小虎牙。 “小黎总,原来是你呀?” 由于酒精的作用,她的口齿不太伶俐,声音却格外软,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下一秒,她解开安全带,笑吟吟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黎总,你怎么来了,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黎岸神情微滞:“今天是你生日?” “对呀。”她轻轻地说,“我十八岁了,成年了哦。” 她的指尖柔软,毫无顾忌抚摸着他的颈后肌肤。 她贴近他,呼吸轻盈拂在他耳畔,触觉温热,如星火燎原,几乎要将他这片寂冷的荒漠引燃。 黎岸眼神骤沉,他的喉结,几不可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阖目克制良久,终是略一用力,将她重新推回了副驾驶。 南霁跌坐在座位上,她发了一会儿呆,忽而抬眸,很委屈地看着他。 “小黎总。”她说,“怎么,我十八岁了,你不高兴吗?” 黎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也是,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南霁向后靠上椅背,自言自语,声音了带了一丝哭腔,“你根本也没盼着我长大,反正无论我多少岁你都不在乎,你又不喜欢我。” 她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情绪起伏极其强烈,到后来就想起什么说什么,开始胡言乱语,语无伦次,甚至还呜呜哽咽了起来。 “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分卷阅读98 ?我这么喜欢你,只要能让你高兴的事我都愿意做……为什么不喜欢我?你知道学校里有多少人排着队喜欢我吗?” “你仔细看看,我长得多好看,我身材以后还会继续发育的,肯定也不比舒小姐差,我会调酒会做饭会画画,我是居家必备的田螺姑娘……” “为什么?就因为我没钱,我的喜欢就不值钱吗?我要是想有钱,我明明也能有钱的!” “我说不调酒了,你就不理我了,你就是为了那杯酒才对我好,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我看错人了……” 深夜的风,越来越冷。 黎岸立于原地,看着蜷着身子背对自己,一个劲抹眼泪的小姑娘,只觉嗓音发涩。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狠角色,生平第一次,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他本就不擅长安慰。 “没有。” 这短短的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含义,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他叹息一声,替她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绕去驾驶座启动了跑车。 他没有选择导航的最优路线,而是选了一条相对绕远的路线,这条路线唯一的优点,就是偏僻安静。 好像沿着这条路,无人打扰,可以一直开到黎明。 身旁许久未再传来动静,他朝副驾驶投去一瞥,见南霁哭累了,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的头歪向他的一侧,眼角犹有泪痕未干,是最脆弱的样子。 在清醒的时刻,她绝不会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何必呢。 “生日快乐。” 可惜这一句,睡梦中的南霁没有听见。 * 南霁一觉醒来,勉强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色已微微发亮。 她揉着发疼的脑袋,茫然坐起身来,愣了一会儿,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昨晚是穿着衣服睡的? 她又看了看被子。 这图案,明显不是她新家的那一套,但又很熟悉…… 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床、柜子、书桌,以及墙上挂着的壁画。 不对,这…… 这他妈不是黎岸的别墅吗?是她那时候经常住的客房啊! 她瞬间清醒,只觉浑身寒毛直竖,连头皮都要炸开。 她哆嗦着,迅速拨通了狄瑟瑟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久,那边的狄瑟瑟才慢半拍接听。 “喂……阿霁,这才几点,你起得未免也太早了……” “别废话!我问你,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诶?没发生什么,就是你喝多了,趴那睡着了啊。” “……然后呢?” 狄瑟瑟回答得很坦然:“然后我拿你手机,给那个小黎总打了电话,他就来把你接走了。” “?” 南霁险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还好她理智尚存,及时捂住了嘴。 她压低嗓音,恶狠狠咬牙切齿:“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你疯了!” 狄瑟瑟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对八卦的敏锐嗅觉,成功判定了她的暗恋对象。 为减缓自家姐妹的怒气值,瑟瑟小姐只好机智甩锅。 “因为你一直在叫小黎总的名字。” “……” 南霁信了,毕竟这也的确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 “我他妈完蛋了。” 狄瑟瑟越琢磨这话越不对劲,不禁有点紧张:“怎么了阿霁,难道小黎总昨晚没送你回家,他对你……天啊!我需不需要报警?!” “……报什么警?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南霁沉声呵斥,“什么也没发生,我就是觉得丢人,丢人你懂吗?” 确定她没出问题,狄瑟瑟这才松了口气,于是助攻的热情又熊熊燃起。 “嗨,你既然喜欢他,丢点人算什么?而且我看他也未必就对你毫不上心,否则为什么我打个电话,他立刻就赶过来了?” “……” 南霁不想再深入讨论了,她现在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 她嗯嗯敷衍了两句,迅速结束通话,而后用枕头蒙住脸,痛心疾首。 她以前从没喝多过,也不知道自己喝多后是什么状态,万一她撒酒疯,那在黎岸心目中的形象就全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在黎岸心目中有形象吗? 她深感崩溃,一秒钟也不愿在别墅再多呆,为今之计最好是尽快溜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打定主意之后,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叠被子穿外套一气呵成,然后拎了自己的挎包,飞快朝楼下跑去。 回家回家,趁着天色刚亮,在黎岸睡醒前赶紧回家! 谁知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差距。 就在她迈下最后一节楼梯的时候,忽听客厅里,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男声。 “醒 分卷阅读99 了?” “……” 032 “醒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 南霁就僵在了原地。 她心脏狂跳,小心翼翼转过头去, 见黎岸正坐在沙发上, 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 四目相对,她赶紧转开了视线。 “小、小黎总, 您起得这么早啊?” 但转念一想, 或许他不是起得早,而是又失眠了一夜也说不定。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好。 黎岸“嗯”了一声, 淡淡地说:“你不也起得挺早?看来酒精果然会令人精神兴奋。” “……”南霁顿时无地自容,“小黎总, 我错了, 昨晚又给您添麻烦了, 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瑟瑟给您打了电话……” “昨晚是你生日?” 她愣了一下:“对。” 黎岸点点头:“满十八岁了, 所以能胡来了?” “……” “以为自己会调酒, 就可以千杯不醉?” “……没千杯, 才四杯, 可能那个酒精度数有点高。” 黎岸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撂在了桌上。 南霁也跟着他的动作一个激灵。 她以为他至少还要再数落自己两句,结果乖乖等了半天,听他完全没反应。 她左思右想,终于鼓足勇气,试探性地问:“小黎总, 昨晚……我没吐您车上吧?” 如果吐了,那这几乎就是死罪,难怪他这么生气了。 谁知黎岸沉默半晌,冷淡摇头:“没有。” 竟然没有? 南霁松了口气:“哦哦,那……那我没对您做什么吧?” 她很担心酒壮怂人胆,万一自己趁着酒劲对他动手动脚,意图不轨…… 嗯,应该不会,就算她喝多了脑子不清楚,黎岸还能不清楚吗?他能纵容她胡作非为吗? 于是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然而…… 黎岸面无表情看向她:“你想对我做什么?” “……” 这个问题问得好。 南霁干笑两声:“没什么,我哪敢啊?您别误会,我以前没喝多过,也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个什么状态,这不害怕冒犯您么。” 黎岸沉默。 他越沉默,南霁就越忐忑。 她不安道:“我……我该不是真对您撒酒疯了吧?” “也不算太疯。” “……不算太疯是怎么个疯法?” 黎岸没理会她愚蠢的问题,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声线低沉。 “两个月没见,雁南飞怎么调还记得吗?” 果然,无论到什么时候,他也忘不了这杯酒。 南霁失落,不情不愿地回答:“记得啊,自己的手艺,怎么能忘?” “去调一杯,酬金照旧。” “……” 南霁本来想要斩钉截铁地拒绝,表示自己已经辞职了,不再是他的调酒师了,不能再被他这样呼来喝去的。 但她一想到昨晚是他送自己回来的,自己还不知道在他面前丢了多大的脸,又不禁有点心虚。 ……算了,给他调了这杯酒,就当是还他个人情。 她打定主意,一言不发转身进了调酒室。 十五分钟后,蓝紫星空一般澄清的雁南飞,端到了黎岸面前。 南霁低着头,没再与黎岸对视,她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别墅。 她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面对他了。 心情变了,一切就都变了。 “小黎总,您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 “你快高三了吧?” 黎岸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对。” 他垂眸,端起酒杯浅抿一口,像是思忖了很久,这才平静提议。 “高三学业繁重,我能理解,不如以后每星期只来一次,定在周六?” 南霁无语:“小黎总,我已经辞职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可以重新建立雇佣关系。” “……” 他似乎是在跟她商量,但又并不是在跟她商量。 他摸准了她的软肋,确信她一定会同意。 面前的小姑娘,总是嘴硬心软。 南霁低着头,盯着脚下的木质地板,许久才开口。 “小黎总,我就是个业余的,比我优秀的调酒师比比皆是,其实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已经浪费这么多时间了,再去找别人,岂不是更加浪费?” “……” “更何况。”他慢条斯理道,“是你曾经许诺过,要永远给我调酒。” 南霁怔然。 分卷阅读100 那的确是她说过的话,而当初许诺的时候,她也百分百是真心实意的。 她是真的想一直留在他身边。 可后来她也明白了,他需要的只是那一杯酒罢了,有朝一日他不需要了,她也就该离开了。 迟早是要离开的。 “南霁。” 黎岸在唤她的名字。 她不禁一惊:“什么?” 黎岸缓声道:“你不能自己承诺,又自己毁约,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人要对讲过的话负责任。” “……” 这怎么还搞上道德绑架了呢?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南霁最终还是答应了黎岸的条件。 无非是每周去给他调一杯酒而已,调完就走,能费得了多少事儿? 她劝说自己,没关系,就当作以前那样,完全为了他给的钱多,也挺好的。 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活了十八年,只在他的事情上犯过糊涂。 唯独在他面前,她一再妥协,还特没出息。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对她笑一笑,压低嗓音跟她讲话,她的心理防线就全盘瓦解。 世上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大抵如此。 她揉着宿醉发疼的脑袋,终于逃离黎岸的别墅,回到了自己所租的中嘉公寓。 电梯门缓缓开启,她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1304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男人注视着门牌号,正在出神。 “……您好。”她蹙眉,疑惑问道,“这里是我家,您找错门了吧?” 男人猛地回过身来。 他生得浓眉朗目,气度不凡,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依旧称得上英俊二字。 但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他锐利的气场明显弱了几分,眼神迟疑,甚至还紧张地搓了一下手。 他谨慎地问:“是……阿霁吗?” 南霁当场后退了一步。 难怪她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熟悉。 此刻越仔细看,这股子熟悉感就越强烈。 她沉默良久,冷冷蹙眉,念出了那个自己最不想念的名字。 “任晏飞?” “对!”见她认出自己,任晏飞大喜过望,他着重补充了一句,“阿霁,我是爸爸啊!” “……”南霁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什么爸爸?我没爸,我爸早死了,你认错人了。” 她走上前去,随手推开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见她当自己是空气,进屋就要关门,任晏飞眼疾手快,连忙把门撑住。 他放软声音,带了几分讨好的味道:“阿霁,昨天是你生日,爸爸送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扔了。” “为什么啊?Rachel的水晶杯,你不喜欢吗?” “我这人爱干净,不在家里留垃圾。”南霁用力扒开他的手,仍旧打算关门,“麻烦让一下,你再这样就算私闯民宅,我要报警了。” 任晏飞不屈不挠,眼看着南霁的指甲,都要在他手背挠出几道血印子了,他仍旧不肯放手。 他苦苦恳求:“阿霁,阿霁你等一等,我知道你心里恨透了我,也恨透了任家,但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对吗?” “……” “你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行吗?” 南霁动作一顿,她思考了大约十几秒,而后也没正眼看他,冷漠转身朝客厅走去。 “就五分钟,说完快点滚蛋。” 任晏飞如蒙大赦,当即快步进屋。 “我需要换拖鞋吗?” “你就站门口。” “……哦。” 然后任晏飞就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跟站军姿似的,不敢再随便动弹。 他并不介意南霁的态度,相反,他还挺庆幸的,至少南霁同意他进屋了,也不枉他匆匆结束国外行程,连夜飞到照城来,就为了看她一眼。 按照齐泽之前的叙述,他还以为在跟南霁见面之后,自己这位据说非常暴躁且刚的宝贝女儿,会先飞起一脚正中他要害,再从腰间抽出凶器捅他两刀,最后再扑上来恶狠狠扭断他的脖子…… 还好,这些都没发生,情况比他想象中平和多了。 他悄悄端详着坐在沙发上的南霁,看她正慢悠悠吹着刚沏好的咖啡。 嗯,眉眼纯净清秀,又灵又美,简直跟南倩年轻时一模一样。 只是性格跟南倩全然不同。 这样也好,像南倩那么温柔的性子,多年来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他实在是错过太多了。 他兀自出神,忽听南霁开口:“还有四分钟。” 他如梦方醒,迅速斟酌几秒,决定先问最重要的事。 “阿霁,我听说你跟雳光集团的少东家关系很近,你们……” “ 分卷阅读101 是调酒的关系。”南霁道,“他喜欢我调的一杯酒。” “……什么酒?” 南霁抬眸,神情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什么酒?就是我妈当年给你调的那杯定情酒,雁南飞。” “……” 心脏没来由的一阵抽疼,任晏飞的脸色迅速灰暗下去,他低头,不敢与南霁对视。 他讷讷地说:“你妈……你妈把这杯酒的配方,也教给你了?” 南霁冷笑:“是教给我了,但这辈子你也喝不到了,死心吧。” 她一针见血点透了他的心思,任晏飞叹了口气,眼眶发红。 “你妈她……她临走前,有留下什么话吗?” 他带着一点点的期待,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南霁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她的语速很慢,但话中的恨意是非常明显的,这种恨意若能伤人,恐怕任晏飞站在那,都已经被凌迟一个来回了。 她说:“你配听吗?”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都来了,距离阿霁想开了还会远吗? 033 “你配听吗?” 在听南霁说完这一句后, 悲伤与失望就充满了任晏飞的眼底,他站在那, 堂堂任家家主, 居然破天荒显出了几分无助之情。 这时南霁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声,她懒洋洋地拿起来看, 结果目光扫过屏幕, 不由得一怔。 是黎岸的信息。 【一张设计图,不计成本,画出你心目中最美的手镯款式。】 ? 这是什么操作?甲方向乙方约稿呢? 但鉴于她之前也偶尔会帮黎岸画几张图, 并不算什么稀奇事,顶多是这次显得突兀了一点。 可能是要送合作伙伴的纪念礼物? 送手镯也是够怪的。 她当即回复。 【收到, 图我三天之内给您。】 然后她放下手机, 重新看向门口的任晏飞。 “你还有两分钟。” “……”任晏飞脸色灰暗, 他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赶自己出去,所以语气分外急切, “阿霁, 你恨我是应该的, 但你一定要相信, 我当年真的不是故意要抛下你们母女,我……我并不知道他会逼你妈妈离开阳城……” 南霁冷冷反问:“‘他’是谁?” “你的爷爷。”任晏飞说完发觉她脸色不悦,连忙改口,“任家前任家主,任沛。” 这个名字,南霁是有印象的。 当年就是这位叫作任沛的长者, 亲自找上门来,与她的母亲谈了很久。 谈的内容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他离开之后,南倩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再后来,南倩就带她搬离了阳城。 看任晏飞的表情,并不像是在撒谎,他没必要撒谎。 或许当初任沛逼走南倩的决定,他真的不知情。 “这能代表什么?代表你连自己的爱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 “是我没用。”任晏飞黯然,“当年我还年轻,在任家是没有实权的,任沛可以轻易操控我的一切,我……” 他怎么可能斗得过任沛?他甚至连想找到南倩母女的下落,都受到多方阻挠,查不到半点线索。 况且,南倩也从没准备让他找到自己。 他不知道任沛到底威胁了南倩什么,毕竟任沛什么都做得出来。 只要任沛还活着,封锁信息,他就永远都见不到南倩。 他唯一能够与之抗争的,就是这些年绝不再娶。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南倩终究是不在了。 南霁盯着那半杯没喝完的咖啡,眉眼间毫无波澜。 “那任沛现在呢?” “人没了,去年年初没的,急症,没抢救过来。” 任晏飞没说的是,当时他也在场,如果早一点叫救护车,任沛是可以救过来的。 但他故意迟了十分钟。 那是决定命运的十分钟, ——爸,南倩死了,对吧? 很巧的,三天前,他无意间听到了有人在向任沛汇报这一消息。 彼时的任沛,甚至还笑了一声。 ——很好笑吗?她本该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是你的儿媳。 任沛死后,他成为了任家的新任家主,拥有了任沛曾经所掌控的一切。 他迟到了太久,可至少还有希望挽回自己的亲生女儿。 “哦,死了就好。” 南倩点点头,细长的手指,将咖啡杯往前一推。 她起身走向门口。 “时间到了,请回吧。” 她作势要关门,然而任晏飞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迅速抵住门,近乎恳求:“阿霁,跟爸爸 分卷阅读102 回家吧,好不好?别再一个人吃苦受罪了。” “我没吃苦,也没受罪。”南霁蹙眉,“你在说什么疯话?这就是我的家。” “你跟我回阳城,那里有你的另外一个家。” 她连眼皮也不抬:“回去干什么?” “做一切你喜欢的事,只要你想要的,爸爸都给你。”任晏飞信誓旦旦,“那些本来就应该属于你,你是任家的唯一继承人啊!” “那齐泽呢?” “……什么?”任晏飞一愣。 南霁似笑非笑地重复着:“那齐泽呢?” 任晏飞微怔。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低低回答。 “齐泽是我十年前收养的孤儿,我供他上学读书,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是以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的。” “但我培养他的目的,是要他有朝一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他有足够的天赋和能力,也绝不会背叛。” 南霁沉默。 她的沉默,让两人之间本就尴尬的气氛,越来越冷。 终于,她关门的手上又加了一把劲。 “那对齐泽公平吗?” “……” “他效忠你就好了,凭什么要效忠我。”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任晏飞的视线。 任晏飞倒退两步,他盯着门愣了半天,既没有再敲门,也没有离开。 心口的酸楚感,几乎难以遏制。 他承认,自己的性情里总是有优柔寡断的一面,这些年始终一错再错。 错到想弥补的时候,可能也来不及了。 要怎么做才能不失去更多呢? 他茫然转身,却忽而顿住。 齐泽就站在走廊的转弯处,黑衣沉稳,似已经安静地站了很久。 * 南霁遵守约定,每星期去一次别墅,又给黎岸调了两个月的酒。 自然,期间她也把画好的那张手镯设计图,交给了他。 她画得很认真,事实上,不管他委托她做什么事,她都做得很认真。 那时候,她只想换来他一个欣赏带笑的眼神。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黎岸瘦了。 她每次偷偷瞥向他的时候,总这么觉得。 清瘦的他略显憔悴,但丝毫不影响那股子冷淡矜贵的气场,他永远是他,不会被任何事所动摇的样子。 “小黎总,最近睡得好吗?” “还可以。” “……骗人的吧。” 她能猜得出,他睡得并不好。 虽然可能他真正睡得好的时刻,少之又少。 黎岸薄唇轻勾,修长手指握住酒杯,缓缓摩挲。 蓝紫色的液体,衬着他冷白的指尖,煞是好看。 他说:“有了你的酒,就还可以。” 归根究底,他还是喜欢这杯雁南飞啊。 南霁原本已经准备往外走了,但走到半途,脚步又硬生生地顿住。 她沉默着,斟酌着。 她轻声问:“这句话的重点,究竟是在于‘我’,还是在于‘酒’呢?” “是你调的酒,这很重要?” “……很重要。”她语调极缓,却是一字一句,咬得极为清晰,“如果将来,你真能找到和我一样会调雁南飞的人,也会把对方视为例外吗?” 会吗? 黎岸望向她的视线,稍稍停滞了半晌,而后转开。 他眼底的光暗了下去,像是即将落雨的深夜,裹着浓重化不开的雾。 “会吧。” 他这样回答她。 会吧。 调酒师并非一个特设的位置,谁都可以替代,只要条件合适。 现在她还在,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找到可以替代的其他人罢了。 她该感谢,他总是如此坦白直率吗? 至少他没骗她。 南霁皱了一下眉,就像是对轻微痛感的反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甚至还笑了一声,轻松点头。 “我知道了,那……小黎总再见。” 她挥挥手,转身走出大门,身影消失在了庭院的夜色里。 一杯酒还没有喝完,黎岸靠在沙发上,微阖着眼睛,太阳穴的青筋一阵一阵跳动着,久违的疼痛又袭上脑海。 他的思维有些混乱,是那种理智与冲动交相抗衡的混乱,就好像有无数台生锈的机器在嗡嗡作响,难以平息。 心脏紧绷,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前些年也是如此,只是在……她出现以后,这种情况从某种程度上,竟然慢慢得到了缓解。 直到最近,仿佛反弹一般,他发作得更频繁了。 她说得对,他睡得并不好,整夜噩梦,严寒彻骨。 但他找 分卷阅读103 不到一条两全的路。 …… 别墅的大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近。 黎岸猛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很遗憾,不是某位小姑娘回来了,而是他的父亲,黎清光。 “你看起来似乎很失望。”黎清光径直走到沙发的另一处坐下,习惯性与黎岸隔着一段距离,“怎么,是在等刚才的那个小丫头?” “……” “省省吧,早走远了。” 他的眉眼跟黎岸很像,只是笑容似乎更多些,隐隐透着一丝漫不经心、俯瞰众生的优越感。 他见黎岸半晌无话,便又开口问道:“难得见一次,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黎岸垂眸:“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好,本来我也很忙,那就只谈正事。”黎清光的情绪控制向来很好,永远看不出是否生气,连语气都没半分变化,“听说你前几天,又去见Daniel了?” Daniel是黎岸的心理医生。 黎岸冷淡地回:“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稍微提醒你一下,多注意注意自己的精神状态,你妈当初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段……” 黎清光话末微微一顿,故意没有再讲下去。 脑海中那根神经,像是被拉扯得更痛了,黎岸用力闭了闭眼睛。 他沉声道:“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提醒。” “那我们聊点其他的。”黎清光说,“比如那个小丫头。” “……” “你以前从不带女人回家,连若瑶也不愿意亲近,这段时间倒是破例了。” 黎岸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微微一紧,手背上隐有青色血管显现。 他似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你别打她主意。” “打她主意的是你。”黎清光微笑,“若瑶说她是你的调酒师,我很好奇,什么调酒师手段通天,能把你哄得五迷三道?” “……” 黎清光很惋惜地叹了口气,可这声叹息,听上去格外的教人心底生寒。 “才刚满十八岁呢,据说小小年纪就很有个性,还有才华,这种女孩子,应该有挺好的前程才对。” 下一秒,黎岸手中的酒杯,已经重重撂在了桌面上。 “怎么了,对我的话有异议?”黎清光从容挑眉,慢条斯理地讲下去,“黎岸,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这世上谁能保护谁一辈子?我尚且办不到,你更加不行。” “……” “多想想你的母亲。”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黎岸心口蓦然间传来剧痛,紧接着有细密的冷汗,从他额角淌落。 他咬紧牙关,看向黎清光的眼神风雪肆虐,冷得骇人。 父子俩不知彼此对峙了多久,直到他下意识重新将手伸向那杯酒,伸到中途,却颓然落了下去。 他麻木地勾起唇角,一瞬间笑得嘲讽无比。 “你是不是多虑了?” “哦?”黎清光饶有兴致。 熟悉的凉意,再度渗透了四肢百骸,黎岸听见自己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在说。 “无聊而已,想找点调剂——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有趣,也最好拿捏。” “她没钱没背景,只要我点头,就会一直跟着我。” “同样的,什么时候我厌烦了,丢掉也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家都等得挺急的,所以希望明天晚上的更新,大家都不要缺席。 因为,阿霁要跟小黎总说拜拜了。 拜拜。 034 六月底, 暑假开始,南霁的高二生涯就彻底结束了。 她买了不少复习资料, 打算开始正式备战高三。 当然, 这期间也有让她心烦的事。 比如任晏飞在中嘉公寓直接买了一套房,和她同楼层, 时不时的就要过来住两天。 哪怕临时有事处理, 他处理完的当天也会迅速飞回来,继续住在这。 俨然一副她不回去就长期驻扎的无赖样儿。 而且他还经常往她门口摆小礼物,往她门缝里塞信, 上面手写一堆乱七八糟的内心独白,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玩意儿。 南霁靠直觉猜测, 这馊主意八成是齐泽出的。 她想把齐泽的脑袋给拧下来。 七月初的某一天, 她早晨起床, 发现又有一封信从门外塞进来了。 她原本打算直接撕掉,但想了想, 还是蹙眉拆开了信纸。 这次的内容, 相对而言比较简短, 前面是几句问候的话, 中间提到自己要回一趟阳城,很快就回来,让她别着急。 ……急个屁。 南霁翻了个白眼。 信的最后,可能是突然有感而发,任晏飞写了两句与本次主题 分卷阅读104 无关的话。 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阿霁, 爸爸犯下的错误,这辈子大概也无法挽回了,但我会尽全力弥补。】 【任家的一切都属于你,你不必觉得接受就是原谅我,你可以永远都不原谅我,但你应该拥有最好的未来,这样你妈妈才能安心。】 【你可以把感情和利益区分开来,哪怕你今后都对我毫无感情,也没关系,我依然认为你会是个优秀的继承人,记住,那是任家欠你的。】 南霁沉默良久,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信纸。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她拿出来一看,是黎岸的信息。 【下午来调杯酒。】 本来从放暑假开始,她就没再去黎岸那里调酒了,其实两人谁都没明确提,但就是默契选择了回避。 没想到这时他突然又让她去。 她迟疑半晌,正欲回复,谁知屏幕一闪,又有一条信息弹了出来,还是黎岸。 【不用来了。】 “……” 神经病。 她没好气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 晚上,南霁的计划是去街口转角那家新开的面馆,点一碗招牌牛肉面。 结果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没存在联系人里,但有点眼熟。 她疑惑接听:“您好,哪位?” 那边的女声温婉如昔:“南小姐,方便下楼一趟吗?我有点东西,想要当面交给你。” 是舒若瑶。 南霁想不到对方能有什么东西需要当面交给自己,但她还没问,舒若瑶就已经挂了电话。 ……那女人的脑子也不太正常。 不过反正她也要出门吃牛肉面,无所谓,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她离开家,径直前往公寓门外。 果然,道旁停着的那辆粉红色玛莎拉蒂,就是舒若瑶的车。 很意外的,舒若瑶的副驾驶上,还坐着她那位娱乐圈的姐妹,女明星蒋贝贝。 车窗摇下,蒋贝贝从里面露出脸来,她化了时下最流行的桃花妆,一双妩媚的眼睛轻勾着,似笑非笑瞥向南霁,轻蔑之情显而易见。 她明显是替舒若瑶来找场子的,自然讲话也阴阳怪气,难听得很。 “呦,若瑶,不辞辛苦开到这破地方来,我还以为你要找谁呢,合着是小黎总养的那个小乞丐。” 南霁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一紧。 她想,要是把自己这只镶满铆钉的小包,拍在这女明星的脸上,对方明天可能就赶不了通告了。 但她没说话,也没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 她想知道舒若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贝贝,对南小姐客气一点,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舒若瑶语气温柔地制止了蒋贝贝,尽管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演戏。 蒋贝贝轻哼一声:“也就你心软善良,居然还能给她好脸色。” 舒若瑶笑了笑,转而看向南霁。 “南小姐,虽然我们之前并未就签约一事达成共识,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给我设计出了这么好看的生日礼物。”她说,“岸哥夸你有才华,现在一看的确如此。” 南霁目光微移,刚好看清舒若瑶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 她眼神一沉,心脏刹那间像被谁恶狠狠揪住一般,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只白皙秀气的手腕上,戴着一枚镶嵌宝石的手镯,白金颜色,锁扣设计,在晚霞的余晖里闪闪发光。 很美,美不胜收。 那是她曾按照黎岸的委托,认认真真熬了一个通宵,设计出来的手镯款式。 是独一无二的。 她当时还疑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设计手镯,是要送给哪位尊贵的合作伙伴? 现在真相大白了,不是合作伙伴,而是心爱的人啊。 他用她的设计图,去讨舒若瑶的欢心。 手镯的寓意最好,意味着圆满。 还有,锁住你,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眼眶一瞬通红,但被南霁忍住了,她沉默着,听得舒若瑶又柔声道。 “岸哥忙着,要我把设计图的钱付给你,正好,今天我就带来了,顺便当面表示谢意。” 蒋贝贝从舒若瑶手中接过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厚厚一沓现金,她不屑微笑,顺手把信封往南霁脚下一扔。 “拿着吧,现在小黎总没空搭理你了,这点钱应该也够你过段好日子,不至于饿死。” 南霁垂眸盯着那个信封,信封的口没有封好,风一吹,露出了里面的红色钞票,格外刺眼。 她忽然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原来嘴唇里面的那块软肉,已经被她用力咬出了血。 半晌,她缓缓弯下腰去,捡起了信封。 舒若瑶浅笑,蒋贝贝也得意挑 分卷阅读105 眉。 “这才对嘛,哪有人不爱钱呢?”蒋贝贝说,“可惜你当初拒绝了若瑶的邀约,否则进了艺林传媒,本该前途无限的——嗨,这也怨不了别人,谁让你一门心思做白日梦,反倒把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浪费了呢?” 南霁的手指,摩挲着掌心的信封。 她终于开了口,嗓音有些发哑。 “其实舒小姐犯不上特意来一趟,就为了对我表示感谢。”她平静道,“这种设计图,我一天能画个十来张,开始还以为是哪家商场又要发纪念品了呢。” “……” 舒若瑶秀眉微蹙。 “不过看舒小姐这么如获至宝的,说明我是长在您的审美上了,您高兴,我也高兴——但钱就不必了,在我心里,无论是设计图还是戴手镯的人,都不值这个钱。” 话音未落,南霁抬起手来,将那个信封,重重甩在了副驾驶蒋贝贝的脸上。 “告辞。” 她转身离开,只留莫名其妙被砸了脸的蒋贝贝,在身后气急败坏地骂。 “小贱人,拽什么拽?你无非是小黎总无聊养的一条狗而已,他想喂就喂,想丢就丢!乌鸦能变凤凰吗?我倒要看看你能厉害多久!” 风卷起道旁沙尘,南霁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微弱的晚霞光影,彻底沉没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夜要来了。 * 是夜,南霁独自躺在床上,定定注视着书桌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猫。 她此刻仍清晰记得,在除夕的夜里,当从黎岸手里接过这只猫时,自己欢喜又雀跃的心情。 她那时以为,他是特意去了一趟穆拉诺岛,只为给自己买份礼物。 她还主动抱了他。 但其实现在想想,他或许真的只是碰巧路过,顺便罢了。 在他心里,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头,哪里值得费这种心思? “小黎总,我喜欢你,你喜欢过我吗?” 她喃喃地说:“你那么高高在上,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掌心渗出细汗,她终于把攥了很久的手机凑近耳边,拨通了黎岸的号码。 片刻,那边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他,就算他接听了,她可能也说不出什么。 她只是怀着一丝侥幸和期望,想要他一个解释。 可她又是以什么立场,来向他要解释呢?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声,好像是有信息顶进来了。 她眼神微亮,低头看去。 ……是一条陌生的好友验证,验证那一栏写着“雳光集团”。 雳光集团?雳光集团的员工要加她为好友? 南霁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点了接受。 她发现这个微信号是新申请的,连朋友圈也是空白的。 双方成为好友后,那边很久没有动静。 然后连招呼也没打,直接给她发来一段录音音频。 她迟疑半晌,点开了音频。 …… 灯光昏暗,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仿佛定格了时间。 手机的屏幕亮着。 里面传来黎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 只是像刀子,残忍锋利,一刀又一刀,刺中少女心底最脆弱又柔软的地方。 鲜血淋漓。 ——你以前从不带女人回家,连若瑶也不愿意亲近,这段时间倒是破例了。 ——若瑶说她是你的调酒师,我很好奇,什么调酒师手段通天,能把你哄得五迷三道? ——你是不是多虑了? ——哦? ——无聊而已,想找点调剂。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有趣,也最好拿捏。 ——她没钱没背景,只要我点头,就会一直跟着我。 ——同样的,什么时候我厌烦了,丢掉也很容易。 …… * 齐泽接到南霁信息的时候,黎明刚至,天色尚未完全亮起。 他这次跟任晏飞回了一趟阳城,视频会议开到深夜,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手机就响了。 许久没联系的小姑娘,信息界面只有一句话。 【我有事找你。】 他预感到了什么,迅速与任晏飞打过招呼,随即订了最近的航班,十万火急飞回照城。 午后,他敲响了南霁家的房门,身上兀自带着盛夏阳光的热气。 门开了,他一低头,就看见了南霁苍白憔悴的一张脸。 她站在他面前,眼眶通红,却没有泪,反而平静得令他深感不安。 他犹豫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语气放轻。 “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 分卷阅读106 起和你挺久没见了。”南霁说完,垂眸看见他身后的登机箱,“……你这几天没在照城?” “啊,回了趟阳城。”齐泽揉了揉眉心,回答得轻描淡写,“好在来回也不算麻烦,难得你想见我,我肯定不能失约。” 南霁沉默片刻,侧身让开。 “进来坐。” 刚冰好的百香果柠檬水放了蜂蜜,玻璃杯外结了一层水珠。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一人一杯。 “你是有话对我说吧?”齐泽低声询问,“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 南霁眨了下眼睛,一夜没睡令她眼底酸疼,但她觉得自己的头脑,却在此刻分外清醒。 本已坠入冰窖的一颗心,度过了孤单失措的深夜,又在阳光里活过来。 软肋没有了,牵挂没有了,人还能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一句也不想再提。 “齐泽,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他看了她一眼,静默良久,终是摇头。 “没有。” 南霁笑了笑:“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变得既不好拿捏,又让人畏惧呢?” 乍一听起来,这句话问得很没头没脑。 然而齐泽听懂了,他蹙眉,神色晦暗难辨。 “你希望变得让人畏惧吗?” “也不是全部,但至少该畏惧我的人,必须畏惧。” “那非常容易。”他说,“只要你点个头,任家能为你做到一切。” 南霁喝了一口百香果茶,凉意从喉咙滚入,渗透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侧眸,长久地注视着齐泽。 “为什么对任家这么忠诚?” “是董事长培养我,我才能有今天,我没有理由不忠诚。” “你不仅要效忠任晏飞,以后还要效忠下一代任家继承人,你甘心吗?” “如果下一代继承人是你的话,我没什么不甘心的。” “……” 齐泽弯起眉眼,这一刻他的笑发自内心,倒让南霁有点恍惚,像是回到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 “南霁。”他说,“你那天跟董事长的谈话,我也听到了。” 在那场并不愉快的谈话最后,她提到了他。 ——那对齐泽公平吗? ——他效忠你就好了,凭什么要效忠我? 这么多年,他领受了任晏飞太多的关照与恩惠,他能感觉到,任晏飞是把自己当作亲近的孩子来对待的。 他知道任晏飞希望自己将来能辅佐和保护南霁,成为南霁最坚实的后盾。 他认为这理所应当,没什么不公平的。 但南霁这样讲,却令他心底一软。 “自从踏进任家那一天起,我就在为这一刻做准备,任家的继承人是你,对我而言再好不过了。” 他抬手,在她的杯沿上轻轻一碰,声音清冽。 “南霁,你不是恨任家吗?越恨,就越不能让任家落在别人手里——你要让任沛那个老头子在九泉之下看一看,他当初费尽心思赶走你们母女俩,可最后任家的一切,依然是属于你的。” 她是任晏飞唯一的女儿,她是任家名正言顺的下任家主,没有谁可以动摇她的位置。 只要她愿意。 只要她能做个决断。 细长手指猛然收拢,南霁攥紧了杯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也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沉声问他:“你会一直帮我?” “是。”齐泽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会一直帮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然后他伸出手去,很温和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如同在给她传达某种信心。 “南霁,没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你要相信自己,永远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阿霁一走了之的分割线,燥起来—————————— 明天的更新也比较长,勉强算是双更合一。 035 南霁用了七天, 带着狄瑟瑟和穆之霖,又顺便捎上吕蝶, 一起出海度了个假。 在那座岛屿上, 她跟朋友们做了暂时的道别。 七月中旬,齐泽替她处理好了照城的一切遗留问题, 并订了前往阳城的机票, 由兴高采烈的任董事长亲自接机。 整个过程安静隐秘,没有任何人得知她的真实去向。 她从此犹如人间蒸发。 在起飞前,她给黎岸发了一条信息。 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番话。 【小黎总, 我设计的手镯,舒小姐戴得非常好看, 您很有眼光。 能为您做好这件事, 我深感荣幸。 我想了想, 决定不必等您厌烦,自己先行离开。 雁南飞 分卷阅读107 的配方我也一起带走了, 之前那只是个假设, 其实您一辈子也再找不到会调这杯酒的人。 不必太在意, 一杯酒而已。 愿您珍重。】 愿您珍重。 飞机冲上云霄, 少女将她十八岁的青春留在了这座城市。 连同第一次萌生的温柔爱恋,还有那些没来得及讲完的秘密一起,埋在了城市的最深处。 就此别离。 …… 盛夏酷暑,蝉鸣不休,天气愈发的闷热压抑。 而后在入夜的一场雷雨里,尽数得到宣泄。 去年秋季, 也是这样一场雷雨,有个不守时的小姑娘,偏偏在那晚格外遵守约定,顶风冒雨还摔了一跤,就为了来调一杯酒。 黎岸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电闪雷鸣,眼神沉郁。 又一道闪电撕裂浓重夜幕,视野内出现刺眼的空白,他似有一瞬恍惚,习惯性想去拿桌边的酒杯,却摸了个空。 “南霁。” 他唤了一声,下一秒却陡然怔住。 他忘记了,他的小调酒师,已经不会再来了。 他沉默许久,转身望向客厅角落里,那只四四方方的邮政快递箱。 是一个星期前送来的。 也正是在当天下午,他收到了南霁发来的信息,后来她的号码就被注销了,再也无法联系。 她甚至更换了微信号,现在连魏森也找不到她了。 那只快递箱子里装了什么呢? 最上面堆放的,是他送给她的礼服、高跟鞋与化妆品,她曾经穿着那件礼服,与他在华彩灯光下相拥共舞。 彼时他没有再继续翻下去。 而现在…… 黎岸走向快递箱,重新撕去了上面的胶带。 他将礼服与高跟鞋拿出来,又将胡乱塞进去的各式化妆品,一一取走。 有一个纸袋被压在箱子最底下,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俯身拾起纸袋,拆开,而后看到了蓝色格纹的一角,有点熟悉。 ……那是一件衬衫。 是当初在雨夜里,他借给她穿的衬衫。 那时候他让她不必洗,直接扔掉。 谁知她却熨得平平整整,一直留着,留到如今。 衬衫里包裹着一只琉璃猫,猫眼嵌黄金,晶莹剔透,在灯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是他送给她的新年礼物,特地去穆拉诺岛上买的,那里手工烧制的古法琉璃,每一件都独一无二。 他仍记得,她接过礼物时眼底有光,他能看得出来,她是喜欢的。 那时喜欢,现在却成了累赘。 那个丫头,性子里究竟有多么果断狠绝的一面,说走就走,所有的记忆都丢弃,没有一丝犹豫。 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完全被动的滋味,甚至来不及询问理由。 也来不及做任何解释。 沙发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屏幕显示魏森来电。 黎岸攥紧那只琉璃猫,按下接听键。 “人找到了?” “没有。”魏森的语气很低沉,“我把照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南小姐,她租的公寓退房了,而且……还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 黎岸脸色骤冷:“退学?” “……是。” “她那个姓齐的邻居查了吗?” “查了,两个人是同一天退的房。”魏森似是迟疑了一下,复又道,“对方像是有点背景,我目前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资料和来历。” 是齐泽带走了她,然而齐泽把她带去哪了呢? 她在照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说走就走,谁给她的勇气? 黎岸听到自己的声音,近乎冷酷地在讲。 “给我继续找,挖地三尺也必须找到她。” “是,我知道了。”魏森叹了口气,“小黎总,还有,您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出了眉目。” “说。” “您给我设计图的当天,舒小姐确实也去过DN公司总部,与James见过面,与我前后只相差两个小时——理论上讲,她完全有条件趁James不备,私自盗拍设计图。” 黎岸的目光,始终落在掌心那只琉璃猫上。 他眼底寂暗深沉,比窗外的暴雨夜色更骇人。 他很缓慢地一颔首:“嗯,继续。” “另外……请您原谅,我不得已动用了一些特殊手段,请专业人士调查了南小姐废弃的微信号。” “然后呢?” 魏森沉声道:“然后我发现,在您飞洛杉矶的那一晚,有陌生人通过微信,给南小姐传送了一段音频。” “那是一段……关于您和董事长谈话的音频,我认为,谈话很有可能被恶意剪辑过了。” “因为在音频里,您将南小姐,贬得一文不值。” * 分卷阅读108 暴雨一夜未停。 今夜的镇静药物,黎岸私自加了药量。 但他依然难以入睡。 他躺在床上,望着台灯在天花板上映出的影子,视线一阵阵的混乱模糊。 头又疼起来。 窗外惊雷乍起,恍惚之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轻声地说。 “小黎总,我给您念一段文人的情书吧?” “……我只愿意凭着这一点灵感的相通,时时带给彼此以慰藉,像流星的光辉,照耀我疲惫的梦寐,永远存一个安慰,纵然在别离的时候……”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他猛然起身,视线望向窗台。 ……可那里空荡荡的,再没有某位弯着眉眼笑吟吟的小姑娘。 她不会回来了。 她骄傲、勇敢、要强,受伤了也不会喊一声疼,还会轻描淡写说句没关系。 但她被践踏了尊严,对她而言,这是致命的、不可原谅的错误。 她恨他,理所应当。 可能以后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黎岸沉默良久,忽而伸出手去,拿起了床头的一本精装书。 他翻到中间,那里有一张心愿卡,被他当作书签很久了。 心愿卡上写着一句话,字迹清秀飘逸。 ——希望小黎总,以后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那是她给他的圣诞祝福,悄悄的,并没打算让他知道。 她的愿望总是平平淡淡,却又真实温暖,有很多都是关于他的。 希望他能睡个好觉,希望他少喝点酒、少吃点药,希望平安快乐,希望他幸福。 ——小黎总,您是个好人,您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他攥紧那张卡片,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起来。 不会的,他从来不是个好人,也不会得到幸福。 他根本没有做过那种假设。 又或者说,曾经在某个瞬间,也有过一点点的奢望。 可梦终究是梦,梦醒了,心就冷了。 他将心愿卡重新夹进书里,坐在床边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脑海深处那根紧绷的弦,痛感稍缓。 他叹息一声,眼神也随着这声叹息,恢复了一贯的锐利与冷漠。 他拿过手机,平静给黎清光发送了一条信息。 信息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我同意与若瑶的婚事。】 * 舒若瑶近段时间,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换作以前,她压根不敢想,黎岸居然还有对自己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一天。 ……当然,“百依百顺”或者“温柔体贴”的形容,似乎还是夸张了一些。 但对于黎岸而言,这大概算是最高限度的退让,她很知足。 她想,大约是最近自己父亲和黎清光的合作项目启动,令黎岸愈发意识到了维护两家关系的重要性。 他是有野心的,以后迟早要脱离黎清光的把控,到时候如果能得到未来岳父舒睿的支持,做任何事都会更容易一些。 而她是舒睿的女儿,他要拉拢舒睿,就要哄好她。 豪门联姻大多如此,大家心中总是要有几分算计权衡的,但她并没有很在乎,她认可这样的形式。 利益之下的绑定,年深日久,总会产生爱情,更何况她有才有貌,黎岸迟早要动心。 她有得是耐心。 然而她心里仍有疑虑未解,所以必须确定的事情,她依然找到机会,委婉地多问了两句。 “岸哥,最近怎么没见到你那个小调酒师?是高三学业忙,没时间了?” 黎岸的回答风轻云淡:“我把她辞退了。” “……辞退了?”舒若瑶有些意外,也是一愣,“为什么?” “越来越不听话,上次还自以为是跟我闹了一场,很烦。”黎岸道,“我当初雇佣她,是图她乖巧好使唤,可不是图她有个性,耍小聪明。” 舒若瑶若有所思。 在她看来,这个理由是成立的。 她记起了曾经蒋贝贝说过的话。 ——小黎总也是男人,他会喜欢年纪小的姑娘,想尝一尝新鲜,完全可以理解。而且穷人家出来的女孩,没什么背景,比较好拿捏,玩完了还不用负责任,当然是最佳选择。 ——若瑶,你才是小黎总将来要捧在掌心的夜明珠,其他女人都不过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迟早要被丢掉的。 没错,她是舒家的千金,是真正的公主,更是令黎清光满意的准儿媳。 只有她才够格站在黎岸身边,这个道理,黎岸应该也很清楚。 那些昙花一现的小角色,跳梁小丑罢了,并不足以构成威胁,是她之前多虑了。 黎岸垂眸看了她一眼,缓声开口:“你放心,我既然决定和你订婚,今后就不会再碰其他女人。” 分卷阅读109 舒若瑶心头一热,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笑意盈盈与他对视,带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怯和欣喜。 她柔声道:“我明白,我当然是信你的。” “好。”黎岸转过身去环视一圈,修长手指随意一点,“那件礼服优雅大方,很适合你。” 舒若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心情很好地问:“你喜欢我穿那一件?” 黎岸沉静点头:“在订婚典礼上穿,再合适不过了。” 她笑意更深,忍不住挽住了他的手臂。 “好啊,那我就穿给你看。” …… 十天后的订婚典礼上,宾客云集,舒家千金盛装出席,光彩照人。 但是她却并未等来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 她给黎岸打了无数遍电话,得到的却只是关机的提示音。 她联系不到他了。 她的情绪逐渐变得焦躁不安,蒋贝贝在旁边一直安慰她。 “若瑶你先冷静,也许小黎总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能缺席呢?这可是他的订婚典礼。” ……是啊,这是他的订婚典礼。 可如果,他自始至终就没在乎过这场订婚典礼呢?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来呢? 凉意袭遍舒若瑶全身,一时间连握着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觉出不对劲。 黎岸为什么一反常态,要陪她演那出郎情妾意的戏? 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仿佛一颗石子在湖心溅起波纹,四面窃窃私语的宾客们,忽然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蒋贝贝疑惑抬头,脸色倏地变了。 “若……若瑶……” 舒若瑶失魂落魄转过身去,谁知在看清身后的景象时,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刹那间苍白惨淡。 礼堂之内,原本作为背景板的大型LED屏幕上,竟毫无征兆播放起了视频相册。 那些滚动显示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一对年轻男女的亲密合影。 贴脸、抚摸、拥抱、接吻……任凭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关系。 女主人公是学生时代的舒若瑶,而男主人公…… 不是黎岸。 是鹏城集团老总的儿子,杨朔。 鹏城集团三年前破产清算,杨朔一夕之间,从富家公子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他早年间和舒若瑶那段所谓“金童玉女”的恋情,其实在圈里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后来他离开了大众视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所以两人的感情也就被慢慢淡忘了。 结果在今天这种场合,这段往事,又被彻底揭开,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有些智商的人都能猜到,舒若瑶当初与杨朔分手,是因为什么。 在她的订婚典礼上,播放她与前男友的亲密照,这无疑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这些照片她早删了,只有杨朔才可能留着。 谁能找得到杨朔?谁又能从杨朔手里拿到照片? 除了黎岸,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舒若瑶又气又恨,浑身颤抖,幸好有蒋贝贝搀着,她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她眼眶通红,难以置信地看向远处的黎清光。 黎清光跟她说过,她是黎家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他向她保证,黎岸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黎岸做了吗?黎岸没有。 黎岸非但没做,还要毁了她,要让她成为圈中笑柄。 这种屈辱,简直比杀了她更过分。 黎清光没看她,他显然正与她的父亲舒睿争执着什么,可见双方都很是恼怒。 场面一度失控。 她哽咽了一声,最终用力推开蒋贝贝的手,拖着裙摆宽大的礼服,头也不回跑出了礼堂。 黎岸,你真的够狠。 * 是夜,无边月色里,时代广场的世纪钟敲了十声,钟声悠远,余韵不绝。 黎岸独自站在广场上,月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他的眸底有寂寂清辉,似沉眠的星河,温度静冷。 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除夕的夜里。 那时候他刚从威尼斯飞回来,刚落地就给南霁打了电话,不为别的,只是想看她一眼。 结果到了这里,就看见了某位委委屈屈还要强忍着的小姑娘。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见她流眼泪,自己是会心疼的。 很奇怪,她离开他的时日好像并不久,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然而他仍记得关于她的许多细节,譬如她偷看他的眼神、她笑起来并不明显的小虎牙、她指尖暖融融的温度,还有她轻声讲话时温软的声线。 她知道他晕血,哪怕在自己也狼狈不堪的时候,第一反应依然是去遮他的眼睛; 她总是 分卷阅读110 一面偷偷抱怨,一面又认认真真去给他煮面; 她曾在下雪的平安夜,陪他走过元梨山公墓最冷的一段路,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围巾环在他颈间…… 她与他跳过最美的舞,也与他度过了最难熬的夜。 喜欢他这件事,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虽不强求,却盼着他能有回应。 ——你根本也没盼着我长大,反正无论我多少岁你都不在乎,你又不喜欢我。 ——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 他渴求永远,偏又惧怕永远。 世间美好大多转瞬即逝,无论是人或事,都留不住。 不会再有那么一个天真又潇洒的小姑娘,对他的心意坦坦荡荡,只为了一句喜欢。 她如今在何处,过得好不好,有谁陪在身边。 都已与他无关了。 这样也好,只要她能意气风发地长大,怎样都好。 而他要做的事,还远没有做完。 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周洛二字。 周洛是周白玫的侄子,也是他的表弟,小他一岁。 他按下接听,那边的男声听上去玩世不恭,充满调侃之情。 “怎么着啊小黎总,听说今天是你订婚的大喜日子,可你居然没到场?” 这种惊天八卦,在圈中通常传得很快。 黎岸淡声道:“我没到场你应该高兴才对,你不是最喜欢看这种热闹么?” “嗨,也不能这么说。”周洛笑了,“我只是对黎清光那只老狗,究竟要怎么给舒家人交代,比较感兴趣。” “那我不妨说点让你更感兴趣的。” “哦?那我听听。” “你不是最恨黎清光,多年来都在找机会报复他吗?”黎岸的语气平静而冷漠,“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周洛显然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沉默许久,若有所思地反问。 “你说的机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机会?” “对。” “……你同意跟我合作了?” “我同意。” “我要怎么相信你?” 夜风渐冷,黎岸抬头看了一眼世纪钟,终于转身,缓步朝来时路走去。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没入夜色里。 “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更新,就直接是六年后。 大家做好准备。 036 所谓时间, 从不停留,对每个人来讲都无情, 却也都公平。 六年后的初秋, 阳城城北,任家别墅。 任晏飞坐在沙发上, 端着杯咖啡一直没喝, 隔一会儿就要瞟一次客厅的落地钟。 已经傍晚六点了,他的心肝宝贝女儿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阿霁今晚真的不回来吃饭了吗?”他忍不住, 问话里还隐约带了一丝哀怨,“再怎么说也是我四十八岁本命年的生日, 她连个礼物都没送我。” 齐泽就坐在对面, 淡定垂眸, 拿着手机正在跟谁联系。 他今年二十八岁了,比起六年前显得更加成熟沉稳, 不言不语的时候, 甚至有种令人敬而远之的冷峻气场。 他盯着屏幕, 半晌才缓声开口:“董事长, 南霁今晚和陆澄约了吃饭,她让您别等了。” “……” “她还说,给您设计了一对白钻袖扣,就放您书房桌子上了,建议您有空去看一眼。” “……” 话音未落,本来还无精打采的任晏飞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 一溜小跑奔向二楼。 女儿送生日礼物啦! 这是近几年来,南霁第一次送他生日礼物。 南霁三年前,拿下了GAR珠宝设计最佳新人奖,这是目前国外最具含金量的设计奖项之一。 有才华,又有任家的背后支持,她在设计方面的道路走得顺风顺水,不久后还创立了个人品牌N·J,对接的基本都是大秀合作,偶尔也接圈内富豪名媛的私单。 前年她从国外进修回来,原本只想好好搞设计,结果任晏飞硬把雁南传媒也塞给了她,让她和齐泽一起,学习学习怎么经营运作。 于是她莫名其妙,又成了雁南的CEO。 雁南传媒是任家旗下的影视公司,才成立没两年,只签了几个实力派演员,还有几个没什么流量的年轻新人,出品了三部网剧,在业内可以说非常低调了。 可想而知,任晏飞成立这家公司,也就是玩票性质,目的是给南霁练手,他其实并不在乎南霁能给他带来多少收益。 谁知南霁接管了公司,就真的在干实事。 她先是投资了两部小成本剧情向电影,口碑良好,回报都不错;然后又出 分卷阅读111 品了一部以山海经为背景的动画电影,以大气磅礴的故事和鲜活的角色形象,引来不少年轻人自发安利,成功出圈爆了一把,掀起了一轮东方玄幻的热潮。 而现在,她又把目标锁定了科幻题材。 今晚约了吃饭的陆澄,是雁南传媒的签约艺人,也是这部科幻电影她心目中的男主角。 “阿霁对于电影的选择,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任晏飞从二楼下来,抚摸着装袖扣的盒子,一脸满足,“她好像格外喜欢小众的、冷门的题材,神奇的是,居然从没出过错。” 齐泽平静道:“这是天赋。” “是南倩的基因好,我记得那时候跟南倩一起看电影,她总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回忆起往事,任晏飞笑容渐敛,他恍惚盯着墙壁的某一处,有些出神,“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 南霁与南倩,性格上完全不像,但才华上极其相像。 正因如此,他才总能在南霁身上,找到曾经南倩的影子。 疼痛吗?怀念吗? 无比疼痛,无比怀念。 但他挽回不了逝去的时光,只能尽全力把遗憾弥补给南霁。 只要是南霁想要的,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齐泽啊。” 齐泽抬眸:“是,董事长。” 任晏飞道:“你说……阿霁最近跟那个陆澄关系不错,她会不会看上陆澄了?” 无关身份地位,天底下所有父亲对于女儿感情问题的担忧,都是一样的草木皆兵。 齐泽无语半晌,终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您放心,不会的,只是纯谈公事。” “哦。”任晏飞点点头,“那阿霁喜欢你吗?” “……” “我就随便一问,你俩认识了六七年,几乎是朝夕相处,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走向,早就该互相有点意思了吧?” “没有。” “真的没有?” 任晏飞甚至还有点失望,毕竟在他看来,要是真给南霁物色个未婚夫,齐泽无疑是第一人选,有颜值有能力、知根知底,各方面都能达到90分。 然而很明显,齐泽不打算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他起身略一颔首,客气而恭敬。 “真的没有,董事长,我去后厨催一下菜。” 他果断转身走了,只留任晏飞在客厅发呆。 唉。 任晏飞头疼地叹息一声。 儿子女儿大了都不由爹。 * 环境幽雅的西餐厅内,陆澄双手交叠放在桌前,小心翼翼打量着对面切牛排的年轻女人。 这位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伯乐。 说来也怪,明明她比他大不了两岁,接手雁南传媒也没多久,却并无半点青涩之气,反而雷厉风行,到哪都有种摄人的凌厉气场。 他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事,有事业上的,也有情感上的。 据说她随母姓,其实是任家的千金,真正的公主,圈内无数富家子弟争相爱慕她,可她一个也没相中。 也对,一般人的确配不上她。 “看什么呢?”南霁放下刀叉,一双黑亮的眼眸,似笑非笑瞥向他,“汤都凉了,你也不喝。” 她今天没化妆,素颜的模样敛了几分锋芒,柔和不少,显得容易亲近了些。 陆澄如梦方醒:“……哦!抱歉啊南总,我走神了。” “我约你出来,你还能走神。”南霁的语气意味深长,“看来我并不足以让你专心致志。” “不不,怎么会呢?”陆澄有点慌,“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在回忆有关她的八卦。 但实话不能说,说了可能会死。 南霁抿唇一笑,她没有生气,倒觉得陆澄这人挺有趣的。 他才二十刚出头,率真开朗,没什么城府,一看就是被宠爱长大的孩子。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太适合娱乐圈,但幸好他签的是雁南传媒,可以一心演戏,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他的演技很不错,之前哪怕是演剧情平平的网剧,也依然能看出他的用心。 有天赋的人,给个机会,总能发光的。 “行了,逗你的。”她说,“现在不算工作时间,偶尔开小差也可以原谅。” 陆澄这才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脸。 “南总,谢谢你。” 他没有说为什么感谢她,但两人都明白。 南霁秀气的眉梢一挑:“陆澄,其实我很好奇,当初我给了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大IP的言情剧,一个是《机械狩猎》,你为什么选了后者?” 《机械狩猎》,就是她即将开机的科幻项目。 “我知道,这部电影的导演找过您,那时他刚刚被艺林传媒撤了投资。”陆澄认真道,“可您伸出了援手,决定支持他完成这部作品——我觉得,您这么做一定有您的理由,我相信您的眼光,也想尝 分卷阅读112 试着突破自己。” 这番话说得算比较中肯了,不过…… 南霁托腮,很悠闲地叹了口气。 “也不全是,万一我投资这部电影,除了看好他的作品之外,也存在别的私心呢?” 陆澄奇道:“那能有什么私心?难道您还能故意投资这部电影,为了跟艺林传媒叫板不成?” “也说不定呢。” 他愣了一瞬。 南霁复又笑起来,染成银色的指甲,从容敲了两下桌面。 “开玩笑的,谁会拿钱去做无聊的事。” 陆澄被她的笑容晃了眼,有些怔然地跟着点头。 “是啊……” “下个月就开机了,在那之前记得好好钻研剧本,为了雁南,也为了你自己。” 他立刻正襟危坐,严肃答应着:“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还有,月底的Timer慈善晚宴,你跟我去一趟,多结识一点人脉,对你以后有好处。” “……您带我去?”陆澄明显震惊,“会不会引来对您不利的传闻?” 南霁疑惑反问:“我乐意带谁去就带谁去,谁敢说三道四的?” “……” 陆澄想想也是,人家有钱有势,又坦坦荡荡,还在乎那点风言风语? 是他多虑了。 他由衷道:“多谢南总提携。” “不谢,待会儿吃完给个地址,我送你回去。” 陆澄又被吓了一跳,准确而言,每次跟她面对面谈话的时候,他总很容易就被吓一跳。 “不用了南总,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南霁唇角一勾:“知道了,怕我潜规则?” “……” “那也行,你自己打车,我不强人所难。” “……” 陆澄发现,自己这位上司,真的从来都不爱按照常理出牌。 …… 饭后,两人在西餐厅外分道扬镳,南霁跟陆澄打了个招呼,转身踏进自己那辆迈巴赫,一甩车门绝尘而去。 跑车化作一道银色闪电,转瞬就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她并不知道,此时在街道的另一边,魏森正面对着她离去的方向,惊异出神。 魏森来阳城出差,只是巧合,他万没想到一转身的工夫,就能望见神似故人的背影。 是她吗? 黎岸整整找了那丫头六年,可她的一切消息都像被严密封锁了一般,滴水不漏,至今一无所获。 他也时常会想,如果连黎家的信息网都能屏蔽,那得是什么背景? 究竟是谁藏起了她? 而如今,她竟奇迹般出现在了阳城的街头,甚至还…… 他识货的,那辆跑车至少1200万。 或许真的是认错了吧? 过了那么久,他连她的样子都有些记不清了,认错也很正常。 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找回失落的理智。 他点开与黎岸的联系界面,例行汇报工作。 “黎总,Timer的请柬发来了,邀请您去参加月底的慈善晚宴。” 作者有话要说:  六年过去,小黎总也不再是小黎总了,他是黎总了。 PS:明天加个更,也不算太多,但至少也会有个五千多字。 最近在给我的新书存稿,点击作者专栏可见《别笑!这是恐怖片》,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没兴趣的可以给我个友情收吗?西西 037 Timer的慈善晚宴, 最初由知名时尚杂志主编俞荷发起,每年都要邀请当红明星和富豪名流参加, 所筹款项全部用于山区的希望小学建设, 至今已坚持十年。 今年是南霁第一次参加,好在她去年回国, 就陪任晏飞和俞荷吃了顿饭, 俞荷很喜欢她,两人还互加了微信,所以也不至于陌生。 晚宴的礼服是齐泽亲自给她选的, 正红色一字肩长裙,鱼尾设计, 裙摆有凤凰刺绣, 华美大气, 从锁骨到脚踝,完美勾勒每一寸身材。 她佩戴的全套红宝石首饰, 均选自她的个人品牌N·J, 在聚光灯下闪闪生辉, 高调又美丽。 陆澄一袭白色正装随她入场, 每当无意间瞥向她时,总有点恍惚。 她实在太过耀眼了,是万花丛中最骄傲的红玫瑰,令人不敢直视。 “你看我有什么用?”南霁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就这么好看?” 陆澄愣住,一张白皙的娃娃脸登时红到耳根, 他紧张地移开视线。 “没有没有。”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 “……南总当然好看!今晚到场的女明星和名媛们,就没有比您更好看的。” 南霁知道,陆澄这人不擅长撒谎,他会这么说,就代表 分卷阅读113 真是这么想的。 她笑了笑:“嘴挺甜,行了,别光顾着看我,我带你去见见人。” “见谁?” “见见俞荷主编,再见见《机械狩猎》的联合出品方,还有……”南霁轻巧地抬起下巴示意,“银龙影帝赵嘉迩也来了,他不是你偶像吗?待会儿认识一下,合张影什么的。” 陆澄喜形于色:“真的?这合适吗?” “合适倒是没有什么不合适,但你不要表现得太没出息,会丢我的脸。” “……好的南总。” 陆澄脚步稍微有点飘,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姐姐带着追星的弟弟,这幸福感不太真实。 南霁径直走向俞荷,她抬起手来,与俞荷的酒杯优雅相碰,两人低声闲聊了几句,彼此都显得很愉快。 半晌,听得俞荷道:“N·J最近的势头很猛,Timer十二月份的圣诞特刊,我给你留了专栏。” “感谢俞老师。”南霁颔首微笑,“您费心了。” 俞荷欣慰点头,随即目光微转,看向她身边的陆澄。 “这位是……” “雁南的签约艺人,公司最新筹备的科幻电影,他是男主角。”南霁说完,又笑吟吟转向陆澄,“到时候好好演,运气和实力都够的话,没准将来有一天,你也有幸能上Timer的封面。” 陆澄恭敬谦逊地答应着,转而朝俞荷鞠了一躬。 俞荷也笑了:“你们公司的孩子还真乖,是你教得好?” “这您可就抬举我了,我自己尚在摸索经验,还要靠您这样的前辈领路,哪谈得上教他?”南霁道,“我只是尽力给他创造机会,以后的发展如何,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有你这样的老板,他以后也不会差的。” “借您吉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有旁人来找俞荷,南霁便跟那些人也客套周旋一番,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容抽身。 陆澄始终跟在她旁边,偶尔会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 “独立设计师Neria,貌似跟俞荷关系挺好的。” “诶,去年那部票房黑马《惊雷》你们还记得吗?我在发布会上见过她,当时她去晃了一圈,听说是雁南传媒的女总裁。” “……女总裁?” 以上是一知半解的,当然,在八卦的队伍里,也有全面精通的。 “傻了吧你们,知道雁南传媒真正的背景是谁吗?” “谁啊?” “是阳城任家!雁南传媒是任家旗下的公司!” “那她不就是……啊!难怪去年就听人说,任家的千金回国了。” 南霁自回国后就很忙,平时很少参加这种宴会,圈内大部分人都只听过她天之骄女的身份,却没机会跟真人对上号。 这次终于对上号了,于是方才还疑惑观望的一群人,纷纷围上来打招呼。 “南总,久闻其名,真是年轻有为,不让须眉啊。” “之前还想着,今年Timer的晚宴南总会不会也来,果然今晚运气好就遇见了。”…… 南霁停住脚步,含笑举杯示意,将那些或真诚或虚伪的赞美和问候,照单全收。 她没什么受不起的,她都受得起。 上天赐予的一切都有其缘故,只要拥有了,就是属于自己的,坦然接受就好。 这是任晏飞教给她的道理。 * Timer的慈善晚宴举办了十年,黎岸参加了十年。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他会来这种场合,是碍于俞荷的情面,顺便做一做慈善,因为俞荷的人品他信得过,他确定每一分钱都会被用在该用的地方。 但他不喜欢客套,也懒得寒暄。 早年间还会应付两句,这几年他的性子越来越冷,话也越来越少。 像是经年幽寂的古井结了冰,久历寒冬。 他的脾气在圈里是出了名的,那些富豪名媛们都清楚,有的甚至还因此吃过亏,所以碰见他只客客气气点个头,叫声“黎总”,算礼数到了,不再多聊。 有些女明星不知内情,看见他这么个大财神爷也在场,便想去碰碰运气,结果大多被及时劝住了。 而没能被劝住的,无一例外,连自我介绍都没来得及说完,就碰了硬钉子。 黎岸那似乎与生俱来的低气压,方圆百米寸草不生,几乎能冻掉整座礼堂。 他单手整理着衬衫袖扣,缓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岂料在路过某处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有年轻女人的笑声,语调清越婉转。 “赵老师,差点忘了说,我们公司这位小朋友是您的粉丝,待会儿散了场,不知您能否赏光跟他合张影?” “当然可以,南总客气了。” “多谢赵老师。” ——多谢小黎总。 多年 分卷阅读114 前尘封在记忆里的声音,在这一刻重合得猝不及防,正击中黎岸的心脏。 呼吸瞬间急促,他猛然抬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并非幻觉。 背对着他的女人,留了青棕色的波浪长发,一袭红裙娇妍明媚,身姿曼妙无双。 明明不是曾经熟悉的样子,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他不可能认错,再过多少年也不会认错。 那个名字哽在喉咙里,他平复了很久,才终于哑着嗓音唤了一声。 “南霁。” 音量不大,可南霁听见了。 她似是顿了一下,这才端着酒杯回过身来。 她优雅抬手,习惯性将一侧的长发抿至耳后,红宝石耳坠衬着她雪白修长的脖颈,煞是好看。 她的目光落在黎岸身上,停了一瞬。言言 ……嗯,是他。 六年不见了。 六年,他应该已经三十一岁了。 不过岁月对他很宽容,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沧桑的痕迹,他站在那里,一袭暗纹西装俊朗挺拔,眉眼如昔,依旧是她年少时念念不忘的模样。 会感慨吗?会心酸吗? 其实也还好。 毕竟大多数的重逢都没有轰轰烈烈,无非是再多看一眼罢了。 片刻的沉默,南霁红唇轻勾,笑得风情万种。 “真巧啊,黎总。” 她不再叫他小黎总了,因为他早已不是小黎总了,他三年前正式接手雳光集团,坐到了黎家家主的位置。 这在圈中不是什么秘密。 黎岸看着她,没有说话。 旁边的影帝赵嘉迩颇为惊讶,低声问南霁:“南总,你和黎总认识啊?” “以前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黎总还记得我的名字。”南霁说,“我挺荣幸的。” “噢,原来如此。” “晚宴快开始了,我们先去座位吧。” “我好像跟南总是邻座。” “是吗?那我和赵老师可太有缘分了。”…… 她带着陆澄,和赵嘉迩一路说笑着朝座位走去,自始至终没再回头。 就仿佛真的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匆匆见面,又匆匆离去。 不值得留恋。 * 黎岸的座位与南霁隔得很远,从这边望去,隔着许多人,只能隐约看到她的侧脸。 她像是在与赵嘉迩愉快交谈,偶尔也会和附近其他的宾客聊两句,巧笑嫣然。 记忆里,他从未见过这样八面玲珑的她。 方才大家上台合影时,主持人介绍了每一位来宾。 她的头衔是雁南传媒总裁,独立设计师Neria。 Neria这个名字,他前两年听起过,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她。 雁南传媒是任家旗下的公司,他知道。 她是任晏飞的女儿,难怪这些年消息封锁得这么好,他想查也查不到。 她整整离开了他六年,这一生能有几个六年? 足够物是人非。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只觉心口的滞闷感越来越重,几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度秒如年。 ……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但下午依旧晴空万里,让人差点忘了这回事。 谁知晚宴结束时,外面却忽而电闪雷鸣,久违的暴雨倾盆而下。 秋天快要过去了,这大约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 南霁站在檐下,给齐泽打了个电话,她将手机放入包内,从容抬眸。 天地间雨幕织成一片,万千景象仿佛隔着云端,一瞬变得非常遥远。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浓重的夜色亮起,时间恍如被定格在了此刻。 她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南霁。” 很神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隔着喧嚣的雨声,只要黎岸叫她的名字,她依旧能轻而易举听出是他。 或许她的记忆太固执,总不肯淡忘他的影子。 但也没什么关系了,就像被束之高阁的旧物,尽管不曾扔掉,却也早已落了灰。 她含笑回眸:“黎总,您还没回去呢?” 黎岸站在不远处,与她隔着寥寥数米,分明近在咫尺,偏偏再难向前半步。 他沉默半晌,低声开口:“需要送你么?” “不必了。”南霁婉言谢绝,“我在等人。” “在等谁?” “自然是等该等的人。”她笑意更深,“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黎总您的好奇心这么重?” 他没在意她戏谑的态度,只是问:“你带来的那个男孩子,是雁南传媒的艺人?” “对。” “连参加Timer的晚宴,也要公司的艺人陪同?” “因为他不是普通的艺人 分卷阅读115 。”南霁说,“是我很喜欢的艺人,我想多提携提携他,有什么问题吗?” 她单手把玩着颈间项链,片刻,又悠然自得地重复了一句。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很天真、很听话、又很有趣——所以有的时候,我也能理解黎总您当初的心情。” 当初她陪在他身边时,比陆澄的年纪还要小。 垂于身侧的手指握紧一瞬,黎岸默然注视着她,原本温柔含情的一双桃花眼,此时如同倒映出茫茫雨夜,寂暗而苍凉。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晓得是想要否认些什么,又或是逃避些什么。 他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是任家的女儿。” “这不算什么值得骄傲的事,犯不着满世界去讲。”南霁笑了一笑,“况且,一开始我也没打算跟任晏飞走,那时我觉得有您罩着挺好,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 “但后来我知道了,没钱没背景,就意味着好拿捏、不必负责任,还可能被随时丢掉——这道理是您教我的,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在别人轻视我之前,先把他们踩在脚下。” 于是她花了六年的时间,走到了与他势均力敌的位置。 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热忱的小姑娘,同样的,她也不再爱他。 “黎总,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她客客气气一颔首,转身欲走。 心口痛感强烈,黎岸猛地攥住她手腕,一时间指尖冰凉,有些发颤。 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晕眩感,几乎再次席卷了他,他咬紧牙关,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当年很多事,我没来得及给你个解释……” “您并不需要解释。”南霁微笑打断了他的话,“黎总,像您这种天之骄子,做任何事都不必解释,我相信,您总有您的道理。” 她把手从他掌心抽离,拎起裙摆,优雅走下了台阶。 不远处,一袭黑衣的齐泽正拾级而上,撑伞迎向她。 齐泽单手将伞倾向南霁一侧,另一只手替她将披肩整理好。 在给她打开车门的同时,他忽而回身,朝着黎岸投去遥遥一瞥。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声势浩大的雨幕中交汇,冷漠而充满敌意。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该找来的,终究还是找来了。 跑车飞溅起一道水浪,破开漫天大雨疾驰而去。 黎岸仍旧站在原地,久久望着那个方向,脸色苍白。 魏森从方才就在远处等着了,此时终于靠近前来,很担忧地开口。 “黎总,您……” 话音未落,就见黎岸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黎总!” 雨声忽远又近,脑海中一瞬恍惚,又缓缓恢复清明。 黎岸站稳,脊背重新挺得笔直,他垂眸,果断推开了魏森意欲搀扶的手。 “走。” 他转身,朝着反方向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 深夜,城北的私人别墅。 南霁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烟雾逸散,勾勒出她平静而秀致的眉眼。 她是在十八岁那年学会的抽烟,彼时任晏飞管也不敢管,只好由她去。 后来她得了GAR的新人奖,变得越来越忙,慢慢抽烟的次数也就少了。 只是现在,她又把这习惯拾起来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半晌,听得齐泽道:“给你煮份甜汤吗?美容养颜。” “不了。”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外面雨还在下,你今晚住这吧,客房上次给你收拾出来了。” “行。”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齐泽走到南霁面前,手搭在她椅背上弯下腰去,顺便拿掉了她手里的烟。 “离开照城这么久了,今晚又见到他,有什么感觉?” 这个所谓的“他”,自然是指黎岸。 南霁环着手臂往后一靠,眉眼弯出浅淡的弧度,语气无波无澜。 “没什么感觉,毕竟已经过了太久了。” “是吗?这么说你早都忘了?” “差不多吧。” 齐泽缓声反问:“既然忘了,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没喜欢上别人?” “因为我忙啊。”南霁回答得理所当然,“N·J接的大单子越来越多,任晏飞又成天给我找事做,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你倒是振振有词。” “我说的都是实话。” 南霁似乎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谈论下去,她拢了拢睡衣,起身朝卧室方向走去。 灯光下她身影纤瘦婀娜,修长白皙的双腿在睡衣里若隐若现,盈着万种风情。 当年的小姑娘,如今早就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大美人。 齐泽看了她一 分卷阅读116 眼,眼神微暗,终是转开了视线。 他说:“南霁,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是可以承认的。” 南霁脚步微顿,她回眸瞥向他。 “我从来就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她坦然道,“但年少时的蠢事,我不会再重蹈覆辙——感情终究是身外之物,相比之下,我更爱自己。” 六年前,她曾因为黎岸的一段语音,在无边的夜里,哭得声嘶力竭。 她一遍又一遍打他的电话,可始终没有打通。 然后当黎明重新到来的时候,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她擦干眼泪,突然就想到了黎岸说过的那句。 世上哪有永远的事。 他不会永远迁就她,她也不能永远陪着他。 可能她和他,注定就只能同行那一段路,路有尽头,梦也有尽头。 缘分阴差阳错,从来可念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黎总去了一趟慈善晚宴,发现新情敌年轻乖巧,老情敌成熟稳重,似乎都不怎么好对付的样子,淦 【明晚的字数也不少,预告一下,记得来。】 038 蒋贝贝订了一大早的航班, 不到七点钟,就风尘仆仆等在了中阮写字楼的门口。 她今天要来见雁南传媒的老总。 她的合约原本签在艺林传媒, 但这几年艺林传媒江河日下, 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去年舒若瑶在宣传营销上砸了大价钱,本想靠那部历史战争片打个翻身仗, 岂料电影刚上映不久, 男女主角就分别被曝出丑闻,紧接着电影情节被舆论指责恶意篡改历史、挂羊头卖狗肉,后来片方又被扒出偷同期票房…… 总之这部电影的风评一路降到谷底, 还被大V们跟风狂踩,最后惨淡收场, 赔了个血本无归。 而同期另一部以山海经为背景的动画电影, 则以黑马之势杀出重围, 突破了30亿的票房,口碑爆棚。 出品方雁南传媒, 由此一战成名。 蒋贝贝心里明白, 舒若瑶现在自顾不暇, 根本不可能再有好的资源给她了, 换句话讲,她跟着舒若瑶,已经没有前途了。 女演员的黄金期就这么几年,她如果再接不到好剧本,很快就要淡出大众视野,彻底糊掉。 她必须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谁知就在这样的时刻, 雁南传媒向她抛来了橄榄枝,邮件里明确写着,这次是总裁亲自和她商谈。 她这是什么运气! 初冬的风寒意侵袭,冻得蒋贝贝一阵发抖,她裹紧外套,咬紧牙关徘徊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写字楼开门。 前台小秘书听了她的来意,微笑着领她上了电梯。 整座中阮写字楼都是任家的产业,而雁南传媒,占了其中的17到19层。 电梯在19层开门,小秘书指了指大厅的沙发,客气开口。 “蒋小姐,南总正在处理事务,请您在此稍等,等南总能见您了,我会电话告知您。” “……好的。” 于是蒋贝贝就又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小时,甭说吃早饭,甚至连杯水也没有。 她不敢抱怨,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即使雁南的总裁脾气再怪,人家毕竟是叫她来了,说明还是看重她的。 她需要耐心。 终于,在十点半的时候,小秘书给她打来了电话,通知她可以进总裁办公室了。 昏昏欲睡的精神立刻清醒,她连忙整理了一下发型衣服,郑重其事往办公室走去。 她站在办公室外,深吸一口气,有礼貌地敲了两声门。 “请进。” 里面的人应了一句。 蒋贝贝走进办公室,又顺手把门关上,这才恭恭敬敬转过身来。 “南总您好。” 上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室内,给年轻总裁的职业装笼上一层淡金颜色。 南霁抬手,将一侧长发拢至耳后,妆容精致的眉眼间,显出几分慵懒笑意。 她悠闲地答应着:“好啊,蒋小姐。” 在与南霁四目相对的瞬间,蒋贝贝愣了几秒钟,猛然变了脸色。 “你……你是……” 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认错了吗? 她多希望是自己认错了,但理智告诉她没有,对方那张脸美得一直很有辨识度,即使过了六年,想认错也依旧很难。 面前这位,分明就是当年她和舒若瑶联手羞辱过的小姑娘。 是当年舒若瑶视为最大劲敌的、黎岸喜欢过的小姑娘。 她为什么会成为雁南的总裁?! “怎么了蒋小姐?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南霁微笑,“坐吧,你我也算故人,不必拘束——瞧,咖啡我都给你沏好了。” 那是一杯 分卷阅读117 不加糖的浓缩黑咖啡,如果没吃早饭空腹喝,很容易引起肠胃不适,甚至呕吐。 蒋贝贝犹豫良久,战战兢兢在对面坐下,结果刚喝一口就皱了眉。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放下杯,就听南霁又说:“看来蒋小姐并不喜欢我的咖啡,连个面子也不打算给。” “……” 她咬咬牙,一口气喝了半杯。 南霁托腮打量着她,神色满意。 “据我所知,蒋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演过女主角了?” “……是,没错。” “真可惜,凭你和舒总的关系,居然还拿不到好资源,要么是她根本不重视你,要么就是她已经力不从心了。” “……” “很显然,无论是哪种可能,都对你不利。” 蒋贝贝沉默。 此时的她,不安得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盛气凌人的样子? 新做的镜面指甲光晕柔和,南霁轻敲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蒋贝贝心上。 “需要我给你指条明路吗?” 蒋贝贝下意识往椅子后面挪了挪,声音有点发颤:“真的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的,否则我找你来干什么,就为了看你这张艳俗的配角脸吗?” “……” 南霁说:“虽然你长相不优越,演技浮夸,路人缘也比较差,但演个网剧女主还是有余地的。” “……” “我手头有两部小制作网剧,一部女主一部女二,算给你的见面礼——你签来雁南,艺林那边的违约金我给你付,如何?” 当初由于蒋贝贝和舒若瑶混成了姐妹,舒若瑶签她时合同很宽松,违约金并不高。 这点违约金对南霁而言,不过零星小雨罢了。 蒋贝贝的脸色很难看,似哭非笑,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小小声地问:“既然我在你眼里这么差劲,你为什么还非得签我呢?” “因为你是舒总的好姐妹啊。”南霁慢条斯理品了一口咖啡,语气从容含笑,“要是舒总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另谋高就了,她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杀人诛心,这是兵不血刃的一招。 蒋贝贝深感自己上了贼船,并且马上就要变成对方的工具人。 她之于南霁的价值,只是背叛舒若瑶而已,等到南霁目的达成,将来会不会直接雪藏她,都很难说。 她推开咖啡杯,慌忙起身。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能做对不起若瑶的事!我……” 南霁笑了一声,笑里的轻蔑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你在开玩笑吗蒋小姐?你不做对不起舒总的事,那今天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 蒋贝贝一时无言以对。 南霁又道:“你以为自己还有反悔的机会?猜猜看,如果舒总知道你今天来了雁南传媒,她会怎么对待你?” “……” “实不相瞒,我想在业内封杀一个三线小演员,并不算什么难事——是答应我的条件,还是拒绝我,你自己选。” 一锤定音。 蒋贝贝知道,自己完全没有退路了。 她今天来了这里,就意味着背叛了舒若瑶,只要南霁把消息放出去,舒若瑶一定不会放过她。 而她就算改签雁南传媒,恐怕刚才南霁说的那两部网剧,也是她所能拿到的、最后的主要角色了。 她的演员路,基本上算是毁了一半了。 南霁许久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侧眸投来一瞥。 “很难选吗蒋小姐?咖啡都凉了。” 蒋贝贝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何,这个女人的气场令她害怕。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南总,我都听您的,求您……我是真的很喜欢表演。” “喜欢表演是好事啊。”南霁道,“放心,雁南现在走你这路线的女演员路线不多,只要你好好努力,绝对比在艺林的机会多。” “……”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晚之前给我答复。” 她优雅抬手,示意蒋贝贝可以离开了。 蒋贝贝失魂落魄,出门的时候甚至还踉跄了一下,然后扶着门框,忍不住小心翼翼回头。 “……南总。” 南霁“嗯”了一声。 蒋贝贝犹豫了好久,终是鼓足勇气开口。 “其实……当年黎总骗了若瑶,他说要和她订婚,可典礼当晚却没有出现,还设计让若瑶在亲朋好友面前丢尽了脸,至今仍是圈内笑柄。” 南霁正摆弄着手里的咖啡杯,闻言动作稍稍一顿。 她勾起唇角,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说的这件事,跟我们今天聊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觉得,您大概因为黎总的关系,到现在还在记 分卷阅读118 恨若瑶。”蒋贝贝见南霁似乎没生气的意思,胆子大了些,试探着继续讲,“但若瑶该受的惩罚都受了,也根本没有和您争的资本了,希望您……高抬贵手。” 之前艺林明里暗里被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 她明白,只有南霁放过舒若瑶,才可能不再迁怒自己。 否则她就算留在雁南,往事也如定时炸.弹,随时会毁掉她。 蒋贝贝这样想着,忽然听得南霁轻笑一声, 南霁悠然反问:“你们舒总和黎总究竟怎样,受了多少惩罚,和我有什么关系?” “……”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舒总清算一下,当年那只手镯的价钱。”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的恩怨都明码标价,从无宽容以待的道理。 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有为之承担代价的觉悟。 * 南霁最近一段时间在忙N·J的冬季新品,十二款珠宝主打中国风,均以节气命名。 恰好十二月下旬,她要上Timer的圣诞特刊,还可以顺便宣传一波。 清晨,总裁办公室内,齐泽放下手机。 “骏鸿建设的千金看上了霜降那款,张总家的夫人看上了冬至那款,托我问问你,到时能不能预留一下?” 正在煮咖啡的南霁,闻言回眸一瞥。 “张夫人暂且不提,我怀疑骏鸿建设那位小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想泡你罢了。” “……”齐泽眯了下眼睛,缓声应道,“感谢你肯定我的魅力。” “你的魅力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不需要我肯定。” “好吧,珠宝的事先放在一边,我们来说说别的。” “行。” “我听说,蒋贝贝的签约已经搞定了?恭喜你又往舒若瑶脑袋上砸了块板砖。” 南霁端来两杯咖啡,其中一杯递给他,语调漫不经心。 “是她自己没用,怨不得别人。” 蒋贝贝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忌惮于南霁的手段,选择解约投靠雁南传媒。 舒若瑶被人明目张胆地挖墙脚,挖的还是自己多年的好姐妹,可想而知,她会有多么愤怒崩溃。 据说现在艺林内部动荡不安,就连不少高层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跳槽了。 齐泽放杯中放了一块方糖,慢慢搅动,他垂眸盯着方糖逐渐融化,似在沉吟。 “还有一件事。” “嗯?” “雳光集团那边,昨天派人和我交涉,说他们黎总对《机械狩猎》这部电影很感兴趣,想要参与投资。” “……” “你说,黎岸到底是真的对科幻电影感兴趣,还是对你感兴趣?” 咖啡本来已经举到唇边,又被南霁放下了。 细长手指在杯沿摩挲一圈,她沉默半晌,懒洋洋地抬眸。 “我只关心他要投资多少。” “五千万,视后续情况追加。” 科幻电影除了情节和人物,还需要以强大的特效做支撑,而后期特效是个烧钱的项目,尤其要请国际知名的团队来制作,经费就更不可估量了。 五千万不多不少,算是个相对保守的数字,黎岸是生意人,这完全符合他的风格。 “五千万。”她笑了笑,“倒也不是不可以,权当给我们分担风险。” 齐泽不疾不徐地补充:“但那边还有个条件。” “什么?” “黎岸要你亲自去跟他谈。” 南霁蹙眉,当即摆手:“没空,我最近没有飞照城的打算。” “不是照城,黎岸现在就在阳城。” 雳光集团前年在阳城开设了分部,而凭借黎岸的财力,他想在阳城购置一套房产暂住,也不是什么大事。 很明显,黎岸确实打算在阳城暂住了。 齐泽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她面前,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一行地址。 “去不去随你,话我可是带到了。” “……” “时间是明天晚上,九点。” * 六年前,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是南霁给黎岸固定调酒的时间。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亮。 陌生的别墅,相对陌生的人。 电铃响了三声,大门打开,他站在了她面前。 南霁在夜色里缓缓呼出一口白雾,她抬眸看向他,眉梢眼角妩媚含笑,美得不可方物。 “抱歉啊黎总,迟到了五分钟。” 冬夜寒风从庭前吹过,拂起了黎岸的额前碎发,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许久,终是侧身让开。 “没关系,我也没有等很久。” 擦肩而过的瞬间,南霁隐约闻到了他身上绿茶混合白檀的气息,清淡悠远。 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喜欢这种香,变都没变过。 分卷阅读119 她进屋脱了风衣,习惯性一伸手,外套就被人接走了。 她平时和齐泽相处惯了,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这次是黎岸替自己拿的外套。 “……多谢黎总。” “客气了。”黎岸抬手示意,“茶已经沏好,请。” 她意味难明地笑了一声:“茶就免了吧,我不怎么爱喝茶。” 黎岸斟茶的动作微顿,他低声问:“那喝什么?咖啡还是酒?” “黎总这有什么酒?” 他往走廊尽头一指,她转头看去,见这里的布局和他照城那栋别墅相差无几,同样的位置也设了一间调酒室。 她盯着那扇门,突然就有了片刻的沉默。 然后她低下头去,从容挽起了自己的衬衫衣袖。 “行,挺多年不调酒了,今晚就借您的地方试试手。” 黎岸没料到,她竟会主动提起去调酒,以致她进了调酒室,他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而等了半个小时,待她再度从调酒室出来的时候,他这才如梦方醒。 是他想多了,她并没有要给他调那杯雁南飞。 南霁调了四杯酒,其中包括给自己调的一杯普通果汁,加了一点点白兰地。 至于给黎岸的三杯,则完全是用几种烈性酒调成的,度数极高。 她将三只水晶杯推向他,排成一排,丁香色的指甲衬着杯沿,煞是好看。 “黎总,吃过晚饭了吗?要是没吃,这酒可能有点伤身子。” 黎岸注视着那三杯酒,薄唇紧抿。 他沉声问:“这是我们合作的条件?” 南霁笑了:“也不全是,但您要是喝了,至少能表示投资的诚意。” “……” “喝与不喝都在您,不过我挺忙的,只能等您两分钟。” 潜台词是,两分钟后如果他还没喝酒,她立刻起身离开。 或许她不该拿五千万的投资来做这种无聊游戏,但她也的确玩得起。 黎岸的神色依然清冷沉静,就像深夜里的粼粼海面,覆盖了一切波涛暗涌,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而他却在听她说完的那一刻伸出手去,拿起了第一杯酒,果断仰头一饮而尽。 他迎着她的视线,将那三杯烈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039 南霁清楚, 自己调的那三杯酒,酒性都很烈。 她没想到黎岸真的会连喝三杯, 喝得还这么急。 她秀眉微挑, 颇感意外。 “多年不见,黎总的酒量是越来越好了。” “过奖。”黎岸放下酒杯, 沉声道, “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可以。”她说,“黎总想谈什么?” “据我所知,你这两年对艺林传媒很感兴趣。” 她顿了一顿, 忽而冷笑:“怎么,黎总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约我来是为了给舒总说情?” 黎岸平静道:“商场如战场, 胜者为王, 她守不住公司,只能怨自己无能。” “哦?” “但她也有点用, 至少让我知道了这部电影。” 近几年舒家和黎家的关系紧张, 若非走投无路, 舒若瑶也不会放下面子, 主动登门去求他帮忙。 但他拒绝了。 他唯一感兴趣的信息,就是舒若瑶撤了投资的科幻电影,被南霁接手了。 南霁纤纤手指敲着椅背,神色半是慵懒,半是戏谑。 她说:“毕竟是曾经相爱过的人,黎总对舒总会不会太冷漠了点?” “你为什么会觉得, 我和她相爱过?” “难道没有吗?” 黎岸交叉两手放在膝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他终是摇头:“没有。” “黎总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南霁微笑,“横竖与我无关。” “真的与你无关?” 她倒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一问,不过片刻怔忡,随即笑意更深,答得坦然。 “要说很多年前,确实是有点在意,谁年轻时还没冲动过呢?” 黎岸低声重复:“很多年前?那现在呢?” “现在?黎总您是不是误会了?” 他沉默着,像在等她继续讲下去。 南霁端起酒杯,另一只手优雅撩起长发,秀媚的杏子眼弯起,满是风情。 她婉声道:“黎总,如今围在我身边的男人数不胜数,您想让我在意,我也得有时间呢。” 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一刻黎岸抬手撑住额头,很隐忍地闭了一下眼睛。 他许久才开口:“你以前从不会说这种话。” “也许黎总始终活在以前,但我活在当下。”南霁说,“人心易变,世间无永远,这道理还是曾经您教 分卷阅读120 给我的。” 是,的确是他教给她的。 那时候的小姑娘也曾满心热忱,认认真真许诺给他,要做他一辈子的调酒师。 她也曾那么的喜欢他、心疼他,甚至还天真地想要保护他。 她将最热烈的感情摆在他面前,不图任何,只图他一个答案。 可后来呢? 他亲手推开了她。 头越来越疼,黎岸的手上加了一分力,试图令自己保持清醒。 南霁坐在对面,慢慢喝完了那杯酒, 她见他许久没反应,便放下酒杯,起身欲走。 “黎总,今晚您状态不好,可能不太适合谈正事,不如我们改天。” “南霁。” 黎岸突然叫住了她。 她脚步微顿,淡淡地回眸一瞥。 “还有事吗?” 他没有抬头,声音有些沙哑:“那部电影,我追加五千万。” 很明显,投资能勾起南霁的兴趣,她果然重新转过身来,挑眉问道:“黎总恐怕也有追加条件吧?” “不难。”他说,“我只要你调一杯雁南飞。” 当年她给他调雁南飞,一杯两千,现在一杯五千万。 “看来我调的酒,真的很值钱。”南霁笑了笑,“但是黎总,我不会再调雁南飞了。” “您可能不知道,雁南飞最初是我母亲给任晏飞调的定情酒,有特殊意义。” “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当年自己无数次调这杯酒,也是怀着和母亲同样的心情。” “可如今在我心里,您已经配不上这杯酒了。” 时光难以重来,爱也难以缝合。 这是命运。 “黎总,我有拒绝的自由,您也有选择的自由,就算这次无法合作,我依然感谢您的美意。” 她取了外套,从容朝门外走去,眼看就要跨过那道台阶。 这一次放走她,下一次再见面不知还要等多久。 况且下一次,她也未免会同意再来了。 烈性酒的后劲冲撞脑海,也灼烧着黎岸仅存的理智,他那一瞬间的反应,几乎完全出自本能。 他猛然起身追上前去,一把将南霁从门外扯回了原地。 冷风灌入客厅,大门被重重关上。 南霁的鞋跟有点高,她猝不及防,差点崴了脚。 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人已经被黎岸按在了墙壁上。 近在咫尺,他的呼吸炙热,一双原本温柔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漆黑幽沉,泯灭了所有光亮,却偏偏还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牙关咬紧,箍住她肩膀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情绪已到了失控的临界点。 “非得这样吗?” 他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南霁蹙眉,她觉得面前的男人有点陌生,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记忆里,他应该是冷静的、克制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只有他影响别人,没有谁可以影响他。 “……黎总,您醉了,早点休息吧。” 她试图挣开他的手,但黎岸非但没放手,反而更加用力了。 他靠近她耳边,声线低沉喑哑。 “那喝醉的人会做什么,你知道吗?” 南霁微微一怔。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语气也变得更漫不经心。 “黎总想怎么样,总该不是和我上.床吧?”她说,“您如果真这么想了,我倒也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得起——更何况您是多少名媛淑女的梦里人,算起来的话,我也不算吃亏。” 她的语调不疾不徐,如同一根针刺中心脏,血流得很少,疼痛的过程却很漫长。 漫长到令人绝望。 黎岸愣住。 他久久地看着她,渗入四肢百骸的寒意,令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跳那场舞,她被他圈在怀里,仰起头朝他一笑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眼底蕴满星光,明净澄澈,也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 年少赤诚。 往事之所以是往事,就在于留不住,也唤不回。 否则为什么重温一次,就心疼一次。 “南霁。”他叫她的名字,“你真的是长大了。” “这很重要吗?”南霁反问,“要知道,您也从来没期待过我长大。” 她还记得,当年在医院的病床上,自己躺在他身边,小心翼翼问他的问题。 ——小黎总,等我长大了,您会…… ——不会。 他说不会。 既然不会,那就不必再会了。 “黎总,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陪您浪费,您好自为之。” 这次她轻而易举就推开他的手,转身走出了别墅。 她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无边的月光下,冬夜的冷风里。 分卷阅读121 也消失在了黎岸沉寂的视线里。 * 即使是冬季,也总有阳光静好的时候。 某天午后,南霁正窝在新添置的那张秋千软椅里,一荡一荡地晒太阳。 困意袭来,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结果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按密码开门的声音。 她没睁眼,知道是齐泽,两人不久前才刚联系过。 半晌,齐泽进入客厅,习惯性环视四周,最终锁定了她的位置。 他脱了外套,又去卧室拿了一床毯子,将脚步放轻,俯身给她盖上。 南霁淡定开口:“哥,我没睡着。” “……”齐泽无语,“那你装什么睡?” “我在闭目养神。” “也不去公司,在家里偷懒。” “如果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应该劳逸结合,免得青春流逝太快。” 齐泽拿她毫无办法,也不跟她斗嘴,只站在她身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推着她的秋千椅,像给小孩子推摇篮似的。 他说:“狄瑟瑟的演唱会门票,我给你放在桌上了,两张。” 狄瑟瑟现在是暴风乐队的主唱,摇滚界的当红炸子鸡,这次演唱会的地点定在家乡照城,她给南霁和穆之霖都发来了邀请。 许久没见的三个人,正好趁此机会聚一聚。 南霁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你对摇滚感兴趣吗?要一起去吗?” “我倒是想陪你去。”齐泽说,“但月底我就要跟董事长飞日本了,至少半个月才能回来。” “真可惜。”她叹了口气,“那算了,把另一张票给陆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机械狩猎》剧组月底正好在照城丰荷山取景。” 陆澄喜欢暴风乐队的歌,每张专辑都买,还开小号偷偷给他们刷数据,她无意中看见过。 既然喜欢,随手做个人情也很容易,权当公司艺人福利。 “好。”齐泽知道她有心栽培陆澄,经常会给点好处来稳固人心,于是平静颔首,“还有件事,我认为得告诉你一声。” “什么事?” “你那晚去黎岸家,把黎岸喝得胃出血,半夜送医院了。” “……你怎么知道?” “黎岸的助理魏森打电话来了,说黎岸这几年忙于工作,本来就落了胃病,昨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还空腹喝酒,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南霁拥着毯子,下意识往秋千里又靠了靠。 她沉默了好久,久到齐泽还以为她又要睡着了。 然后忽然听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哦,对,我是给他调了三杯烈性酒,最烈的那种。” 齐泽眉峰微蹙,顿了半天,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这是想整死黎岸。” “我也没料到,他居然全都喝了。”南霁缓声道,“我又没逼他。” “那他真的喝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要我承担他的医药费吗?” “……” “也行,你可以让魏森拿着报销单据来找我。” 齐泽无可奈何:“魏森托我问你,今晚或者明天,有没有空去趟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 “探视病人,顺便敲定那一个亿的投资。” 南霁闻言闭上眼睛,侧过身去用毯子蒙住脑袋,语气十二分的不耐烦。 “再说吧。” 齐泽站在原地,长久地凝视着她,眉眼沉静黯然。 他终是俯下身去,力道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 “南霁,如果你真放下了,也就不必故意折腾黎岸了,不是么?” 她这么做,是因为还有旧日执念。 还能怨,还能恨,便代表着爱也没有完全散去。 南霁没有动,她重新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穿透云层的阳光。 她眼底盛着两泓清泉,有风吹过也未起波澜。 “是他主动送上门的,这种愿打愿挨的事,谈不上折腾。”她说,“我就是好奇,像他那么骄傲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知难而退。” 毕竟她也从来不了解,黎岸的底线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阿霁就算去了医院,能给黎总好脸子吗? 不能。 040 是夜, 月悬高空。 在魏森锲而不舍,第七次播出那个号码的时候, 他突然听到从医院走廊另一端, 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望去。 南霁一袭大红风衣,过膝黑靴勾勒出修长双腿, 步履生风, 气场全开地走向他。 她拿着手机,秀眉微挑,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气势。 “魏助理, 跟在黎总身边这么 分卷阅读122 多年,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 “……对不起, 南总。”魏森低声道, “您迟迟不接电话, 我还以为您不来了。” “因为我在开车,我需要24小时为你待机吗魏助理?” 她的语调极冷, 哪怕是见多大场面的魏森, 内心也不由得紧了一瞬。 她的确不是曾经那个小姑娘了, 她现在是雁南传媒的总裁, 是任家的下任家主。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能体会出几分黎岸的心情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态度谨慎而恭敬。 “南总,真的很抱歉,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算了。”南霁把手机塞回口袋, 略一蹙眉,“你们黎总呢?” “在里面,刚睡着不一会儿。” 她“嗯”了一声,绕过他,举步要往病房里走。 魏森迟疑半晌,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叫住了她。 “南总。” 南霁停住脚步,冷淡回头。 “还有事吗魏助理?” “没什么,就是拜托您,待会儿见了黎总,能……”魏森叹了口气,“能对黎总稍微好一点吗?” 南霁闻言,似笑非笑:“魏助理嫌我对黎总不够客气?那你今晚何必叫我过来?” “……” “或许你认为是我害得黎总进了医院,但路都是自己走的,他不愿意做的事,莫非我还能强迫他不成?” 魏森低声回答:“您明知道,只要您开口,黎总都会去做的。” “我不知道。”南霁摇摇头,“你这番话也很不负责任,建议以后说之前过过脑子,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南总!”见她要走,魏森心中焦急,忍不住提高了几分音量,“可能您还在因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一直不肯原谅黎总,但黎总也是真的不得已,请您……” “好了魏助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反复再提有什么意义?”南霁将手搭在魏森肩膀上,果断制止了他的后话,“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而我也对你要说的内容毫无兴趣,就这样吧。” “……” 然后她转身走进病房,关上门,完全隔绝了魏森的视线。 夜更深了。 * 病房里的灯还亮着,光线很柔和,黎岸安静地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像是睡熟了。 南霁走了两步,将买的营养品放在桌上,她站在床前,无声注视他良久,终是淡然转身,准备离开。 魏森请她来,她人也来了,东西也买了,仁至义尽,没有什么逗留的必要。 谁知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低沉沙哑的男声。 “这么急着回去?” “……”她蹙眉转头,“你没睡着?” “我睡不着。” 应该说,这些年也难有好好睡一觉的时候。 她若有所思:“都这么多年了,黎总的睡眠质量还是没有改善吗?” “没有。” “还在吃药吗?” “是。” “哦,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建议您看看医生。” 语气完全冷漠,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黎岸沉默良久,他终是双手支撑坐起身来,倚在床边看向她。 “那部电影的投资,我们找个双方都合适的时间,敲定一下合同细节吧。” 这话题转得有点快又有点生硬,以至于南霁也生出了一丝意外。 她说:“我还以为黎总已经失去了对这部电影的兴趣。” “我一直都有兴趣。” “万一将来电影票房不理想,让您赔个血本无归呢?” “我相信你的眼光。”黎岸低声道,“更何况,就像你承担得起电影失利的结果一样,我也输得起这一个亿。” 南霁唇角轻勾,意味难明地笑。 “还有追加条件吗?” “没有了。” “这可不像黎总的风格。” 黎岸并不在乎她的冷嘲热讽,他将手搭在床沿,语气沉静。 “急着走吗?不急的话就坐一会儿。” “我挺忙的,没空。” “那今晚为什么还要来?” “那就得问您的魏助理了,从早晨到现在,十几通电话催着我,要我来探视病人。”南霁冷笑一声,“任家与黎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如果因为这事儿结了梁子,倒也没必要,您说呢?” 她总有一句话就终止聊天的好本事,连掩饰也懒得掩饰。 黎岸身体和精神的状态都不太好,说不过她,当然,他也并没打算跟她争个输赢。 他向后靠去,抬手揉着眉心,深深叹息。 “就算很忙,十分钟总能空出来吧?” “……” “麻烦南总,让给我十分钟。” 分卷阅读123 不同于她每次叫他“黎总”时的骄傲与挑衅,他叫她这一声“南总”,充满了压抑的无奈,还有退让和妥协。 换作很多年前,妥协二字,原本不该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就连南霁也很难想象。 她看着他,灯光映在他苍白清隽的侧脸,他的睫毛如鸦羽般落下阴影,遮挡了所有藏于眼底的情绪。 他似乎又瘦了。 ……与她无关。 但这样想着,她倒也没再急着离开,转而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他床前。 “行,那就十分钟。”她说,“请黎总抓紧时间。” 不过黎岸好像也没有要抓紧时间的样子。 他只是安静地靠在那,偶尔看一眼她,偶尔看一眼窗外的月亮,无言沉默。 南霁托着腮,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忍受这种尴尬而荒唐的气氛。 她没好气地开口:“黎总,既然没话说,您何必特意留我?” “我说多错多,你也未必爱听。”黎岸缓声回答,“我留你十分钟,没别的意思,就是六年不见,有点怀念罢了。” 怀念什么呢?他与她都很清楚。 当年黎家别墅,他总是坐在沙发上,喝着她调的酒,看着手里的书。 而她不急着回家的时候,就会坐在他对面玩手机,陪着他,时不时地抬起眼睛偷看他。 ——看够了吗?看够了去煮个夜宵来。 ——噢……那小黎总,您今晚想吃点什么? 彼时她爱他,调的每一杯酒,煮的每一碗面,都有温度。 平淡美好的时光看似很长,其实一眨眼,也就走到了尽头。 南霁静默良久,神色缓和了些,终于破天荒的,没再言辞锋锐,和他呛声。 她淡然道:“这些年我学会最重要的道理,就是一直往前走,别回头看——黎总是聪明人,不该不懂。” 黎岸平静垂眸:“我和你不同。” “哪里不同?” “你还年轻,会经历更好的事,遇见更好的人。”他话末一顿,似是笑了一笑,“可我已经不会了。” 对他而言,最好的人早已遇见了。 那个天真肆意、敢爱敢恨的小姑娘,会在最冷的雪地中为他撑伞,会在难熬的深夜里给他读诗,也会在万家灯火的除夕,眼眶通红,紧紧地拥抱住他。 他三十余年的人生,从来都残酷无章,就只有这一丝丝的甜意,来自她热烈的赠予。 只可惜相逢太早,匆匆失去。 南霁从桌上拿了个蜜橘,十指纤纤剥皮,她听了他的话唇角微抿,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您是天之骄子,年轻有为的黎家家主,只要您点头,多少女人乐意跟着您,怎么会没有更好的?”她神色从容,仿佛听得是旁人的故事,连评价一句也是顺便,“您之所以对过去念念不忘,无非是源于那杯雁南飞,当初会调那杯酒的如果不是我,是别人,对您来说也是一样的——其实,您只是缺一位优秀的调酒师,而我恰好填补了空位。” 她本不喜欢调酒,只是喜欢给他调酒。 后来她离开了他,当初调酒的心境,便也慢慢淡忘了。 人生苦短,别在不值得的错付里,无端消磨岁月。 她将剥好的蜜橘,轻轻放在他旁边。 “黎总,十分钟到了。”她笑着,“这橘子挺甜的,您尝尝。” 然后起身离去,脚步轻盈,没有丝毫留恋。 她注定是留不住的风,一次又一次消失在他的面前。 * 暴风乐队的照城演唱会,定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意在陪粉丝们一起跨年。 诚然,在演唱会开始之前,南霁、狄瑟瑟和穆之霖三位死党,先约了顿饭。 齐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在照城买了套小户型,地点还在南霁当初租过的中嘉公寓。 他在动身去日本的前一天,才把钥匙交给她,说是以后她万一去照城出差办事,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在这些方面,他永远都考虑得很周全。 于是聚会地点就定在南霁的新家,三人买了大批食材,一起涮火锅。 红油锅底热雾腾腾,浓香四溢,氤氲出诱惑人间的烟火气。 穆之霖把手切羊肉一股脑倒进锅里,转头笑着看向两位姑娘。 “怎么样啊我的公主们,最近诸事顺利吗?” “顺利,太顺利了。”南霁痞气挑眉,“据我所知,瑟瑟这一年和贝斯手闹绯闻,和鼓手闹绯闻,甚至还和公司老总闹了绯闻,网友们给她组了不少CP,目前人气最高的鼓手暂时领先。” 穆之霖疯狂点头:“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哈,我前段时间也刷了暴风乐队的超话——说实话我比较支持贝斯手,贝斯手性格好,适合瑟瑟。” 狄瑟瑟:“……合着你们俩根本不关注我的事业,只热衷我的八卦是吧? 分卷阅读124 ” “没有没有。”穆之霖赶紧摆手否认,“你的事业我也关注,你专辑里的每首歌我都听了。” “哦?”狄瑟瑟白他一眼,“那你告诉我,最喜欢我专辑里的哪一首?” “……” 南霁无声用口型示意:《千里森林》。 穆之霖努力辨认:“欠你……欠你呻.吟?” “……” 南霁差点把手里那杯酸奶,全泼在他的脸上。 这家伙自从跟吕蝶正式恋爱之后,智商一路狂跌,原本就不太聪明,现在更傻了。 “快别废话了你。”狄瑟瑟顺手捏起一块酥肉,塞进了穆之霖嘴里,随即又笑吟吟转向南霁,“阿霁,怎么样啊最近?同时经营着两家公司,又搞设计又拍电影的,是不是特别忙,都没空谈个恋爱?” “要说谈恋爱,也不是完全没时间。”南霁说,“只是没什么合适的对象,提不起兴趣。” 穆之霖好容易才把酥肉咽下去,闻言诧异:“你们圈内那么多富家公子哥,难道就没一个能入你眼的?” “他们就算喜欢我,也无非是喜欢我的脸,或者是喜欢任家的背景,哪会真喜欢我这个人——同样的,我也不认为他们除了家境,还有什么值得我多看一眼的魅力。” 豪门圈内,家族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大家都靠利益绑定在一起,感情才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然而任晏飞并不觉得联姻有什么意义,反正他也不需要靠联姻来巩固实力,相比之下,他更看重宝贝女儿的幸福。 他不急,南霁就更加不急。 狄瑟瑟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锅里涮着毛肚,突然就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我能理解,都说年少时如果遇见过太惊艳的人,以后就再也看不上别的凡夫俗子了。” 穆之霖纳闷:“谁是太惊艳的人?阿霁遇见过吗?哦……莫非你是说我?” “……笨蛋,我是说雳光的黎总,阿霁当年被那样的男人喜欢过,眼光能不刁吗?以后还能看得上谁?” “哦哦,对!当年确实有这么一段哈!” 这俩人跟南霁关系好,有一说一,什么都不避讳。 南霁把筷子一放,面无表情:“黑历史罢了,而且我也没被他喜欢过。” “那怎么可能呢?”狄瑟瑟反驳,“黎总要是不喜欢你,当年你离开照城,他满世界找你是为了什么?” “……” “他找过瑟瑟,也找过我,还找过小蝶。”穆之霖道,“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自己去了哪,你是不是早料到黎总会查,怕我们泄露你行踪呢?” “以前的事暂且不论,反正现在是又见面了。”狄瑟瑟一面说,一面仔细观察着南霁的神色,“我先前看到了Timer慈善晚宴的合照,你和黎总都参加了?” “……” 南霁沉默不语。 “阿霁,我并不了解黎总,但我总有种预感,既然他已经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狄瑟瑟如今仍记得,六年前在朝阳酒吧,南霁十八岁生日的那一晚,黎岸接了电话就匆匆赶来的样子。 彼时他抱起南霁,垂眸注视着怀里的小姑娘,眉眼间满是温柔。 她想,自己的姐妹,其实从来也不是一厢情愿。 爱一个人,怎么能藏得住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损友偶尔也会助攻一下,但阿霁会因此就心软吗? 阿霁不会,阿霁一直都是个狠人。 041 暴风乐队的演唱会, 十二月底在照城体育馆举行,门票全数售空, 座无虚席, 足见其当红程度。 演唱会八点钟开始,当晚七点半, 陆澄从剧组取景的丰荷山赶来, 顺利与南霁会合。 南霁将门票递给他:“拿好了。” 陆澄将那张内场vip的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激动万分。 “暴风乐队的票一直很难抢, 南总您居然能搞到内场票,太厉害了吧!” “小事而已, 倒也不必吹捧。”南霁平静在他肩膀推了一下, “准备入场了。” 陆澄非常听话, 当即乖乖跟在她身后,经过检票通道, 一路前往会场。 南霁走到中途,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突然驻足转身。 “哦, 对了。” 陆澄来不及刹车,险些撞在她身上,他赶紧立正站好,盯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耳根泛红。 “有……有事吗南总?” 真是天真单纯的男孩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南霁笑了笑, 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口罩递给他:“虽然你现在还不算太出名,但也是公众人物,谨慎点为妙。” 陆澄恍然,赶紧接过口罩戴上,小心翼翼道谢。 “谢谢南 分卷阅读125 总。” “好了,走吧。” 演唱会尚未正式开始,现场热热闹闹的,年轻观众们摆弄着举办方统一发的荧光棒,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着暴风乐队的内部八卦。 南霁坐在座位上,即便没太大兴趣,因为耳力好,多少也听了两句。 嗯,瑟瑟果然是瑟瑟,百搭cp体质,除了业务能力强,还以一人之力撑起了全队的话题度。 然后她又听到陆澄坐在旁边,小小声地嘟囔。 “明明Samantha和纪寺更配,没人支持吗?” Samantha是狄瑟瑟的英文名,纪寺是暴风乐队的吉他手,这俩人算冷门cp,因为平时互动甚少,大部分粉丝都不嗑的。 南霁瞥他一眼,无奈叹气。 她正欲说点什么,下一秒却忽觉眼前的光线暗了一瞬,有人从身前走了过去。 熟悉的香气,是绿茶和白檀混合的味道。 她蹙眉,猛然抬头。 …… 黎岸在她身侧的座位处,从容落座。 他垂眸,习惯性整理着腕表,银色机械腕表衬着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格外赏心悦目。 他今晚穿了白衬衫和牛仔裤,松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干净利落间,又多了几分沉稳的性感。 这样的他,有点像两人初遇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他也穿了这么一件白衬衫,衬衫领口有金梅刺绣,清冷矜贵,无声无息晃了她的眼。 已经很多年过去了,他半点没变。 南霁没料到在这也能见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她瞥他一眼,又冷淡地收回了视线。 “黎总也喜欢暴风乐队?” 黎岸略一颔首,声音在周围的喧闹声里低沉而清晰:“喜欢。” “喜欢哪首歌?” “《千里森林》,《一支烟》,《药》。” 他居然还真做了功课,歌名全都能说出来。 南霁颇感无语:“看来您的确喜欢,巧了。” “是啊,巧了。” ……巧就有鬼了。 要说他不是事先早有准备,特意搞来了她邻座的票,那这世上就没巧合了。 南霁转头,没好气推了右边的陆澄一下。 陆澄连忙正襟危坐:“南总,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跟我换个座。” “……噢。” 陆澄不明就里,乖乖换座,结果等他换完座,看清身边坐着的人是何方神圣之后,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不是黎总吗?!” 黎岸靠在座位上,眯着眼睛直视前方,没有看他,只淡淡回应。 “幸会。” “……” 陆澄被夹在两位老总中间,心跳频率猛增,一会儿左顾一会儿右盼,紧张得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不太明白目前这算个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黎总也来看演唱会了,座位还紧挨着南总? 而且…… 黎总为什么看上去很不待见他的样子?他做错什么了吗? 于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陆弟弟,忍不住往自家南总的方向挪了挪,想寻求安全感。 南霁疑惑看他:“你怎么了,冷啊?” “……没有。”陆澄不安咽了下口水,压低嗓音解释,“就是觉得黎总有点……有点低气压,我怕惹着他。” 毕竟黎岸的脾气不好,圈内人尽皆知,他隐约也有听闻。 南霁“哦”了一声,漫不经心一揽他肩膀,轻拍安慰:“不用害怕,你是雁南的艺人,我罩着的,谁也迁怒不着你。” 大约是错觉吧,在同一时刻,陆澄感觉黎岸又无声无息,侧眸朝自己投来一瞥。 如有实质的寒意迎面袭来,令他不禁一个激灵。 他根本什么也没做啊! 好在这会儿演唱会终于开始了,舞台灯光亮起,观众席灯光全暗,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黎岸气场的杀伤力。 四面此起彼伏的欢呼呐喊声,逐渐调动起了陆澄的热情,他暂时性忘记了被某位大佬眼神锁定的恐惧感,高高兴兴挥舞起了荧光棒。 暴风乐队开场的第一首歌,就是曾经首张专辑的主打歌,《药》。 狄瑟瑟一身黑金色夹克配短裙,梳高马尾卷发,烟熏妆容又甜又酷。 她日常讲话总是很娇很软,但唱起歌来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含着点水汽的烟嗓穿透力极强,一开口就惊艳全场。 她迎着满场闪耀的金色灯海,自在又动情地唱。 “夏末秋初的雨,转身离去的你; 道别尚来不及,我还停在原地。 回忆一片狼藉,岁月掩埋归期; 缘分一场恶疾,深情藏在药里; 爱与恨都别在意, 赌谁最先说放弃……” 南霁 分卷阅读126 听过这首歌,也很喜欢这首歌。 在副歌的部分,她甚至还轻轻跟唱了几句。 “若你走得慢一些,或许我也会回头,只是这人间啊,错与愁,从来执著都难留。” 她不知道,就在此刻,黎岸的目光越过陆澄,已经凝视了她很久。 她看着台上的狄瑟瑟,他看着她。 她的眼神依然清澈,依然会露出年少时欢悦明亮的笑。 只是很遗憾,那样的笑不再属于他了。 这世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错过。 是他自食其果。 * 四个小时,对于热情的粉丝们来讲,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随着最后一首曲终,会场里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暴风乐队的全体成员祝大家新年快乐。 演唱会就此圆满落下帷幕。 南霁等演唱会结束后,特意去后台给狄瑟瑟送了束花,闺蜜俩闲聊两句,她顺便要了一张有暴风乐队全体签名的专辑。 自然,是送给陆澄的。 可以想象,陆澄站在体育馆门口翘首期盼半天,最后收到了这份礼物,究竟有多么兴奋。 要不是因为身份有别,他几乎要蹦起来给南霁一个拥抱。 “南总!您就是我生命里的大贵人!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全部青春年华来效忠您!”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南霁经常觉得这孩子的脑回路有点奇怪,她淡定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时候不早了,快回酒店吧,明儿还要继续拍戏。” 陆澄连连点头,又问:“那您呢?” “我订的酒店不远,叫个车就行。” 陆澄原本想说深更半夜的,女孩子独自回去不安全,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也没这个立场开口,犹豫半晌,只好作罢。 “那……南总,您注意安全,到了酒店能不能信息告我一声?” 南霁笑了笑:“行。” 她站在道旁,目送陆澄一步三回头地远去,然后掏出手机,准备约车。 结果软件还没点开,熟悉的银色跑车,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这辆帕加尼,她以前经常坐,一眼就能认出来。 黎岸名下不止这一辆车,但每次接她,他总喜欢开这一辆。 就好像保留过去的习惯,彼此共有的记忆就不会远去一样。 车窗摇下,黎岸单手撑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一双眼眸在夜色里寂然生辉。 他沉声问:“南总,要顺路搭个便车吗?” 南霁插着口袋,似笑非笑:“黎总知道我要去哪?也许不顺路呢。” “只要你说个地址,怎样都顺路。” 他现在讲话,倒是比以前直率多了。 南霁从来不是扭捏的性格,既然对方自愿提出来了,她便也没打算拒绝。 一个亿的投资都谈了,还在乎搭个车吗? “那就麻烦黎总了。” 她大大方方道谢,开门坐上了他的副驾驶。 跑车行驶在午夜空旷的道路上,车内放着悠扬的轻音乐,两个人近在咫尺,只是气氛沉默,各怀心思。 南霁始终望向窗外,看上去并不想主动挑起话题,直到黎岸问她。 “去哪里?” “中嘉公寓。” “还住在那?” “齐泽把原先租的地方,给我买下来了。” 黎岸顿了顿,半天才道:“齐泽对你不错。” 南霁坦然回答:“他是我哥,当然对我不错。” “他与你有血缘关系?” “没有。” 她这么一否认,黎岸便明白了。 “让齐泽跟着你,是任家家主的意思?” “如果可能的话,任晏飞确实希望齐泽能一辈子跟着我。”南霁微笑,“前提是我与齐泽都愿意。” 黎岸蹙眉:“你愿意吗?” “我跟齐泽认识了快七年,互相之间太了解了,在一起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南霁说完,痞气挑眉看向黎岸,“但话又说回来,黎总贸然问起别人私事,会不会有些失礼?” 黎岸操纵方向盘的那只手,因蓦然握紧而愈发显得骨节分明。 他仍旧目视前方,下颌线随着微微仰头的动作,绷出清晰的轮廓,明显是在平复情绪。 他低声开口:“抱歉。” “我接受您的歉意。” 然后两人谁都没有再讲话,就仿佛南霁真的订了一辆网约车,和陌生的司机同行。 除了在路过时代广场的时候,她下意识移转视线,看向那座高大的世纪钟。 世纪钟被笼罩在清冷的月色里,古朴沉稳,一如当年。 她知道,同一时刻,黎岸也在望着钟的方向。 当初迟迟相逢的除夕夜,谁能忘呢? 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 逝去的感情亦然 分卷阅读127 。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南霁扫了一眼屏幕,随手点开了语音播放。 是影帝赵嘉迩发来的。 “南总,刚拍完夜戏回酒店,看您微博替暴风乐队的演唱会宣传,想着您应该还没休息——不知我周末是否有幸,可以邀您共进晚餐?” 她点开语音输入,客气优雅地回复。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时间和地点就由赵老师来安排吧。” 她没调音量,刚才赵嘉迩的声音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全都传到了黎岸耳中。 恰好此时,车也停在了中嘉公寓的门口。 “多谢黎总。” 南霁并未多作停留,她解开安全带,侧身准备下车,岂料车门刚开了一半,忽觉腕间一紧,手已经被黎岸用力攥住了。 “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药》这首歌,唱得就是南霁和黎岸。 网上查不到哈,词儿我自己编的。 话说,今天也会有小可爱给我评论吗? 042 南霁保持先前的姿势坐了一会儿, 半天没听到黎岸的后话,却也没见他把手松开, 耐心慢慢便有些耗尽了。 她不悦转过头去:“还有事吗?黎总想让我等什么?” 黎岸静默许久, 终是伸出手去,把她一侧的车门关上了。 他缓声答道:“没什么, 难得有个不谈公事的机会, 又是跨年夜,想跟你多聊两句。” “恕我直言,你我之间除了公事, 似乎也没别的好聊。” “你对待其他的合作伙伴,也是这么冷淡?” “差不多吧, 看心情。” 黎岸点点头:“但刚才你回复赵嘉迩, 并不是这种语气。” “……” “南总, 你至少应该一视同仁。” 南霁向后靠上副驾驶的椅背,她的神情很淡, 没有生气, 但显然也没有很想理会他。 “赵嘉迩人气和演技并重, 又有主流奖项傍身, 眼看着与天龙传媒的合约快到期了,我当然要争取一下。” 黎岸喉结微动,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可作为你的联合投资人,你也并没有争取过我。” 南霁的态度,慵懒而漫不经心:“您可以选择撤资,我尊重您的一切意见。” 她转身欲走, 谁知黎岸攥在她腕间的力道并未放松,她又一次被他扯回了原地。 她一回头,两人近在咫尺,只差半寸就要吻上。 眼神交汇处,时间仿佛定格这一瞬。 南霁猛然抬手撑住了座位,好与他隔开一段安全距离,她盯着他沉默半晌,不禁冷笑。 “这深更半夜的,您不聊正事,又不放我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她见黎岸不说话,想了想,又故意拿话激他。 “黎总,您要是真觉得长夜寂寞,不如跟我回家算了,那么多名媛小姐觊觎您的美色,其实我也想试试,您在床上,是不是跟在生意场上一样强势。” “……” “作为报酬,将来《机械狩猎》的票房红利,我多让给您一个点。” 话音未落,黎岸蓦然间倾身向前,将她按倒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专属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对其他男人也是这样?”他咬紧牙关问她,“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死死钳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了下去,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的吻如攻城略地,带着被激怒的决绝与凶狠,像是压抑了六年的情绪轰然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他甚至没有收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他从来冷静克制,不曾有如此疯狂的时刻。 ……直到他尝出了一丝血腥味。 是南霁咬破了他的嘴唇。 心脏如遭重击,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愣了愣,终于直起身来。 南霁斜倚在车窗边,喘息片刻,抬手将凌乱的长发朝后捋去。 被吻过的她,唇瓣显得愈发鲜艳欲滴,透着惑人的万种风情。 手腕上指痕明显,但她没喊疼,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 她轻声反问:“黎总觉得自己和其他男人有什么不同,值得我区别对待?” 黎岸不答,只是看着她。 他的眼眶通红,眼底却没有泪,只有一片光影湮逝的沉黑,像阴霾覆盖的夜。 “其实我之于你,也曾经不同过。” 南霁垂眸,低声地笑:“对,是曾经不同过,只是来不及了。” “哪怕是囚犯,只要不判死刑,都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但我们面对的不是法律,而是感情。”她一字一句,语速很慢,却掷地有声,“对我而言,如果付出感情的时候没有得到珍惜,那我 分卷阅读128 就再也不要了。” 她从来也不是个宽容善良的人。 她只需疼过那一次就够了,永远都不会再重蹈覆辙。 黎岸低头拭去唇边血迹,指间那一抹鲜红映入视线,他用力闭上了眼睛。 他语气悲哀:“南霁,当年……我在黎家,并没有足够的话语权。” 没有话语权,无法掌控大局,就意味着不能在黎清光的阴影下保护她。 若保护不了她,谁知道黎清光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她做些什么? 她的离开,是他彻底下定决心的导火线。 所以后来他才会联合周家的势力,用了三年时间,收购雳光股份、拉拢中立股东、整肃雳光管理层、搜集黎清光把柄……直至万事俱备,水到渠成。 他破釜沉舟,将生平所学最狠的手段,都用在了黎清光的身上。 最后也的确成功了。 ——黎岸,因为白玫,你从小到大都恨透了我,是吧? ——你是黎家继承人,这一切留给你也无所谓,但你以为自己这么做了,那姑娘就能回来? ——咱们父子俩一个样,都注定是孤家寡人,别妄想了。 黎清光临走之前说的话,如今仍在他耳边回响,冷漠带笑,宛如诅咒。 似乎已预示了他的未来。 南霁注视着他手上的血迹,良久,从旁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接了纸巾,指尖停留在她的腕间,那里仍有被他捏红的痕迹,映在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他的声线微微发颤。 “疼吗?” “不疼。” 南霁终是叹息一声,语调柔和地唤了他的名字。 “黎岸。”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正式称呼他的名字。 黎岸呼吸微滞,他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她。 “……什么?”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事都能重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她说,“当年我没有钱,没有背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心始终爱你,可惜毫无意义。” “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却唯独不想再爱你了。” “黎岸,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有软肋,也别太认真——感情这回事,谁认真,谁就输了。” 她将风衣的衣领整理好,朝他略一颔首,就像方才的事并未发生一般自然,转身下了车。 她的脚步很快,身影在月光里渐行渐远,最终完全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冷风吹进没关好的车窗,驱散了车内仅存的一点暖意。 黎岸伏在方向盘上,许久未再起身。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天地间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嗓音沙哑,忽而自嘲地笑了一笑。 “可是南霁,我早就输了。” 往昔的岁月,藏着她每一次望向他的眼神里,藏在她每一杯为他调制的酒里。 少女张扬明媚的笑容,曾温暖了他无数个深寒的日与夜,即使在并不安稳的梦里,他也会看到她拎着裙摆飞奔而至,不顾一切奔向他。 思念远比回忆更漫长。 而他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回忆里,输得一败涂地。 * 在回去阳城之前,南霁心血来潮,顺便去了趟N·J在照城的分部,微服视察。 接待她的是分部的王姓总经理,王经理带她把全公司都参观了一遍,严肃谨慎,生怕出半点纰漏。 不过中途王经理接了个私人电话,暂时离开了几分钟。 南霁慢悠悠地溜达,一路溜达到三楼,在转过走廊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人事部的办公室外面,齐刷刷坐着一排应征者,正在等待叫号。 刚才王经理也提到了,最近分部缺人才,正准备陆续招进一批有想法有创意的设计师。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那排应征者的中间,有个穿黑色正装的年轻女人,正在对着小镜子补妆。 熟悉的浓妆风格,隔着老远都盖不住的脂粉气,是她曾经借住在李家时的便宜姐姐,李晨曦没错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毫无天赋的李晨曦,居然还在坚持走这条路。 南霁莫名觉得很有意思,她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李晨曦补着半截口红,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她疑惑抬头,瞬间诧异。 “南霁?”她顿了顿,眼神进而变得轻蔑无比,不禁嗤笑,“你也是来应聘的?” 也难怪她会这么认为,毕竟今天南霁图方便舒适,扎了个马尾,素面朝天,穿着一身休闲装运动鞋就来了,怎么看都像个应届大学生,还是没找着工作的那种。 南霁双手插着口袋,轻描淡写地应:“啊,是又怎么样?” “来应聘,简历也不带,连身正装也不穿,准备靠色 分卷阅读129 相面试吗?” 南霁瞥了一眼李晨曦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恕我直言,你这才是要靠色相面试的样子。” 李晨曦从年少时就厌恶极了南霁,不仅因为南霁比她漂亮、比她有才华,还因为南霁那副永远都漫不经心的态度。 在她眼中,那就意味着竞争与挑衅。 殊不知,南霁也从未把她当成过对手。 “你拽什么?你要是真混得好,还用得着来这跟我一起面试?”她抱紧自己的简历,极尽阴阳怪气之能事,“你的金主呢?你的男人们呢?把你的十八般武艺和七十二般变化都使出来,让我看看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要怎么跟我争?” “……”南霁不由得笑了一下,“几年不见,你口才见长。” 李晨曦冷哼:“对付你这种贱人,我长进的可不只是口才。” 趁着面试还没到自己,她正欲抓紧时间,再狠狠打击南霁两句。 结果尚未开口,就见刚才去打电话的王经理,脚步匆匆过来了。 “南总,您在这呢?”王经理站在南霁身边,微微躬身客气笑道,“这些都是之前跟您提到过的,来应聘的年轻设计师。” 南霁点头:“嗯。” 于是刚刚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其余面试者,在这一瞬间,全都齐刷刷瞥向李晨曦。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李晨曦直接惊了,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你……你说她是谁?她不是来面试的吗?!” 王经理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智障:“你在应征我们公司前,难道都不做功课的?这位是N·J品牌的创始人,Neria你总听说过吧?不然还学什么设计。” “……” 关于Neria,李晨曦当然是听说过的,她甚至还暗暗地酸过,为什么人家年纪轻轻就能斩获国际奖项,自己却还是寂寂无名的设计民工。 只是在听说的时候,她压根不曾把那位新锐设计师,和曾经的南霁联想到一起。 她做梦也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假设。 片刻,听得南霁淡声道:“王经理。” “南总您说。” “这位小姐我早年间认识,了解她有抄袭前科,N·J不能聘用抄袭过的设计师,以免将来自损口碑。” 王经理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李晨曦,恭敬答应着:“是,我明白。” “另外,有空和其他同行也知会一声,有设计天赋的年轻人很多,不该让抄袭者也在业内占据名额,扰乱风气。” 此言一出,便相当于要完全断了李晨曦从事设计的路。 举手之劳罢了。 南霁从容转身,脚步轻捷,头也不回离开了三楼走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黎总也真没做什么大错事,只是在阿霁最想要个回应的时候,他没能给她,三番两次推开她,还阴差阳错伤了她。 所以在阿霁眼里,黎总曾经就是不够爱的,她甚至合理怀疑因为自己现在有钱了,和黎总门当户对了,黎总才重新爱她。 ……误会总能慢慢澄清的。 之后会写一写黎总的故事。 043 四月初, 是南霁二十五岁的生日。 别人家的千金,过生日都要大张旗鼓办一场生日宴, 或是生日舞会, 但她不太喜欢,嫌乱。 按照以往惯例, 今年她也只让齐泽下厨做顿饭, 陪她喝一杯。 自然,任晏飞也要厚着脸皮,以慈爱父亲的名义, 强行陪她喝一杯。 不过,尽管她不办生日宴, 圈内该知道消息的也都知道消息, 那几天, 各路名贵礼物雪片似的寄来别墅,包裹几乎占了一半客厅。 其中肯定也包括狄瑟瑟和穆之霖的。 就连陆澄都特意给她挑了一套高档护肤品, 虽然对她来说不贵, 但多少算孩子的一番心意。 傍晚, 南霁坐在桌边, 百无聊赖听着任晏飞在旁絮絮叨叨。 至于具体絮叨了些什么,大致是让她别总顾着工作,也要注意身体之类的,她左耳进右耳出。 这男人真的很烦,平时在外谈生意没觉得他这么烦,一回家就原形毕露。 她单手托腮, 盯着桌上那只黄澄澄油亮亮,仿佛展翅欲飞的火鸡,一脸纳闷。 “又不是感恩节,吃什么火鸡?” “是我让齐泽烤的,齐泽烤火鸡可有一手了。”任晏飞得意道,“只要想吃,还用得着等感恩节?我猜你一定也喜欢。” “……哦。” “来,阿霁,待会儿看看爸爸亲手给你做的蛋糕,爸爸在烘焙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 “……哦。” 她无语起身,去厨房给齐泽帮忙,只留下渴望被翻牌子的老父亲。 好在任晏飞早就习惯了,哪怕她这几年连声爸也不叫,只要她能接受他的好意,还愿意陪在他身边,他就 分卷阅读130 心满意足了。 他曾偷偷向去世的南倩发过誓,这一辈子都要善待女儿,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女儿。 以此弥补,两人未能携手共度一生的遗憾。 厨房内,齐泽系着蓝灰色的围裙,挽着袖子正在煲汤。 灯光下,他眉眼微敛,侧脸沉稳俊朗,是能让无数女孩生出安全感的好模样。 南霁环着手臂靠在门边,无言注视他许久,直到他悠然开口。 “你都看了七年了,还没看够呢?” “每看一次,都觉得你长得不错。”南霁笑道,“而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属于居家旅行必备的那一款。” “那你想把我备在家里吗?” “……嗯?”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齐泽垂眸,视线并未离开煲汤的砂锅,“开玩笑罢了。” 气氛一时沉默,向来有一说一的两个人,此时反倒突然没了话题。 正当南霁也挽起衣袖,准备帮他切个菜时,忽听别墅大门的电铃响了。 都这个时间了,还有谁会来? 她疑惑离开厨房,拿了外套走去庭院,结果发现竟然是魏森。 “魏助理?” 魏森站在晚霞渐暗的余晖里,隔着那扇铁栅栏门,恭敬客气地朝她一点头。 “南总,生日快乐。” “谢谢。”她开了大门,目光微移,落在他手里那只蓝丝绒的礼盒上,“你这是……” “受黎总之托,来给南总送一份生日贺礼。” “既然是送贺礼,黎总为什么没有亲自来?” 魏森低声道:“黎总说了,您未必想见他,这么好的日子,没必要给您添堵,只要把东西送到了就行。” 他等了半晌,见南霁始终没接,便又补充了一句。 “南总,毕竟这是黎总迟了快七年的心意,您就算不愿意收,至少也看一眼。” 南霁闻言,神色微怔:“迟了快七年?为什么?” “因为……”魏森叹了口气,笑得很无奈,“这件礼物,早在您十八岁那年,就应该给您了。” “……” “只是后来因为我的疏忽,让艺林传媒的舒总盗摄了设计图,抢先赶制了一件山寨品。” 他将礼盒交到她手里,又后退半步,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对于这件事,我一直想对您道个歉。” “但请您不要再为此事误会黎总,黎总绝不会用您的设计图,去讨其他女人的欢心。” 他说完,并未等待南霁回答,就转身离开了别墅。 只留下南霁自己,蹙眉盯着手中的礼盒出神。 南霁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手指用力,瞬间掀开了盒盖。 里面安静躺着一只手镯,白金颜色,锁扣设计,嵌了成色极好的蓝宝石和金绿猫眼,在夕阳里光彩流动。 和她当年画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手镯沉甸甸的,温度微凉,她将其托在掌心,见内侧刻着自己名字的缩写:NJ 这才是正品,而舒若瑶戴的那一只,是仿造的赝品。 当初的黎岸,在知道她的生日是哪一天之后,原本想等镯子订制出来,为她补上十八岁的礼物。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她就离开了。 这一离开,就是将近七年。 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对黎岸而言,就算有缘无分,注定错过,可执念还在。 他依然想还她一个圆满。 * 从四月到九月,南霁一直很忙。 忙着搞设计、忙着上杂志、忙着谈版权合作,还忙着把赵嘉迩的合约签来雁南传媒…… 在此期间,她还在齐泽的协助下,筹备了自己的第一场品牌大秀。 大秀定于九月初,地点在阳城的文化中心。 南霁给相熟的各路名流都递出了邀请,其中自然也包括黎岸。 其实近段时间她和黎岸极少见面,两人一般谈公事,若非必要亲自到场,基本上都通过齐泽和魏森做交涉。 但他毕竟是她的合作伙伴,看秀这种事不请他,情面上说不过去。 然而大秀当天,嘉宾云集,黎岸却并没有到场。 不仅如此,有人还拿了他的请柬。 大秀顺利进展到一半,南霁正在后台监督模特们换装,半晌见齐泽推门而入。 “怎么了?” 齐泽看着她,神色略显古怪:“你知道君豪地产家的少爷吗?叫周洛。” “听着耳熟,没打过交道。”她不假思索地反问,“这人有什么问题?” 齐泽说:“周洛要见你,而且……” “而且?” “而且他拿的,还是你给黎岸的请柬。” “……” 南霁之前不认识周洛,也根本没给周洛递过请柬。 分卷阅读131 至于黎岸的请柬,到底是怎么跑到周洛手里去的,那就得亲自询问当事人了。 众人都在礼堂看秀,通往二楼的楼梯分外安静。 周洛一身墨绿色西装站在那,单手插着口袋,倚在墙边,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极其惹眼。 这颜色的西装要是换别人来穿,难免显得土气或者骚气,总之不会太好看。 但他肤色白,模样又俊,穿这身再合适不过,更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 “南总。”他笑吟吟地打招呼,“久闻南总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南霁熟练地给他来了通商业互夸。 “周总言重了,您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经商奇才。” “南总可真会赞美人,即使是假话,也说得让人心里舒坦。”周洛弯起眼睛,“我敢肯定,南总您顶多只听过我的名字,连我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对我根本毫无了解,对吧?” 南霁倒也不恼,她似笑非笑:“听周总这意思,是对我了解很多了?” “不能算很多,但的确也不少。”周洛道,“毕竟圈内想深入了解南总的公子哥们,数不胜数,我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周总想了解我,大概不是为了这么肤浅的理由。” “哦?” 南霁漫不经心一指他的口袋,那里正露出了紫色请柬的一角,烫金的花纹泛着光。 “周总如果有意交个朋友,平时有无数机会可以接近我,没必要借了别人的请柬来N·J大秀,意义何在?” 周洛看着她,笑而不语。 南霁秀眉微挑,这次迎视着对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她懒得跟他绕弯子,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周总和黎总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 “我听闻先前黎家父子夺权,周家也出了力,想必周总与黎总是不错的交情。” “岂止是不错的交情啊。”周洛上前一步,煞有介事地同她耳语,“我和黎岸还是亲属关系,我是他表弟。” “……” 南霁后知后觉回忆起来了,黎岸的母亲,好像叫周白玫。 这样看来,周白玫应该是周洛的姑姑,难怪他会帮助黎岸。 不过…… 这兄弟俩对于黎清光的仇恨值,还真是深啊。 究竟是出于私人恩怨,还是出于绑定利益,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她平静点头。 “原来如此。” 周洛笑道:“南总莫非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你希望我问些什么?我没有八卦别人家事的习惯。” “比如……今晚黎岸为什么不来,又或者我为什么要代他来这一趟?” “那也是你们兄弟间的私事。”南霁说,“我不能强求所有嘉宾收到请柬都能到场,黎总不来自然有黎总的道理,而周总来了,我也只会欢迎,不会多问。” 周洛注视着她,默然半晌,似在沉吟。 他终是意味难明地摇摇头:“南总是个通透人,可惜也是个心冷的人。” “我姑且把这当成是夸奖。”南霁觉得与他多说无益,略一颔首,转身朝来时路走去,“大秀尚未结束,我先回后台了,周总请自便。” “南总。”周洛又在后面叫住了她,“改天有时间,能否赏光一起吃顿饭?” 南霁的脚步,稍稍放缓了一些。 她问:“吃饭的主题是什么?” 很明显,周洛在回答这句话之前,垂眸迟疑了一下。 然后他唇角轻勾,再度笑起来。 “我想,你应该会对黎岸过去的故事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了本新书,《别笑!这是恐怖片》,点击作者专栏即可阅读,评论拿红包哈,可以给我说两句好话(不是) 044 N·J的品牌大秀圆满落下帷幕, 毋庸置疑,这场大秀算是南霁事业上的里程碑。 先前尽管有GAR的奖项做加持, 又有任家的实力做后盾, 但N·J毕竟还是小众品牌。而这场大秀则彻底打开了N·J的知名度,为其开拓了更广阔的市场。 大秀之后, N·J独特的品牌风格, 受到了时尚圈的青睐,尤其是今夏主推的仙境主题与东方神话主题的礼服,有不少一二线女星主动借去看秀或者走红毯, 艳惊四座。 后来不久,南霁还与当红小花覃月签下了代言合约。 “覃月的长相端庄清丽, 美又有辨识度, 做N·J的代言人正合适。” 午后阳光晴好, 南霁躺在客厅的秋千椅上,悠然自得翻着手里的杂志。 她对自己近一段的工作进展, 非常满意。 齐泽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闻言淡淡地朝她投来一瞥。 分卷阅读132 “其实我觉得你亲自给品牌代言也不错, 可能比覃月效果更好。” “……我看你是瞎了心了。” “你照照镜子, 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行,我决定了,今秋N·J的服饰和珠宝主推男款,请你去当模特。” “那设计图可得给我先过目。” 两人沉默片刻,不由得相视一笑。 “好了,聊点正事吧。”齐泽道, “我听说周洛去公司拜访过你好几次,你都让秘书回绝了,连见也不见,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应该是什么风格?”南霁反问,“周洛看上去就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我又没有非得与他打交道的必要,自然是敬而远之。” 齐泽看着她,若有所思:“周洛是不是和黎岸关系挺近的?” “……他是黎岸的表弟。”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要躲着他。”齐泽微微一笑,“事实上,你真正要躲的不是周洛,是黎岸。” 南霁无语,她将杂志随手往他身上一扔。 “你有这八卦的工夫,不如去当娱乐记者。” “看你这反应,差不多算是默认了?” “如果刻意保持距离也算躲的话,那你这偷换概念的本事还挺强的。” “为什么要刻意保持距离?先不提你和黎岸现在是合作伙伴,就算不是,你愿意和谁关系亲近都可以,谁敢对你说三道四?” “没有谁敢对我说三道四,是我自己认为,除了这层合作关系,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齐泽无言良久,他终是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去。 他问她:“如果是其他的合作对象,你还会这么在意吗?” “……” “南霁,要是你真的不甘心,再试一次也没关系——你的背后是整个任家,有什么可顾虑的?就算这选择是错的,你也错得起。” 南霁窝在秋千椅里,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平静地抬眸看他。 她笑了笑:“哥,你怎么好像很希望我嫁出去似的?” 齐泽沉声反问:“我倒是想一辈子留着你,有那种可能吗?” “……” 大约是他的语气过分严肃,南霁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在这长久静默的气氛里,齐泽手上忽而用力,将她的秋千椅推了出去。 秋千椅荡起的幅度比每一次都要高,以致于南霁猝不及防,重心不稳,险些扑倒。 但预想中与地板亲密接触的画面并未出现,她被齐泽接入了怀里。 她下意识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时间定格。 两人很久不曾这么亲密靠近过,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能数得清他睫毛的根数。 他居家的时候,喜欢穿宽松休闲的棉质T恤,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领口很宽露出锁骨,散发着暖洋洋的青柠洗衣液的味道。 很奇怪,在他专注凝视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清澈含笑,依稀还是七年前初遇时的模样。 这个男人,永远像个少年。 “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她缓了缓神,镇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松手,莫名其妙的。” 齐泽的手臂稍稍松了力道,但仍保持着抱住她的姿势。 修长手指轻抚上她的长发,他语气很淡,就像每次谈公事那样,没什么波澜。 但他说的却是:“如果我改口,让你再也别喜欢其他人了,以后都由我陪着,等时机合适了就嫁给我,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南霁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向后靠上秋千椅,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问。 “哥,你认真的?” 臂弯间,她的体温尚未完全褪去,齐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淡然转开视线。 “也不算很认真,”他缓声道,“至少我有了答案,你确实是不愿意。” “……” 要说意外吗?也并不意外。 他和她相处了七年,连她出国深造,都是他陪着一起去的。 这种感情年深日久,越来越演化得像是兄妹之情,并非令彼此悸动的男女之爱。 她若能喜欢上他,早就喜欢了,不必等到现在。 她内心深处藏了谁,他清楚得很。 他常常会想,其实自己当年,也只比黎岸晚认识她几十天而已。 可就是那几十天的短暂光阴,等他正式遇见她时,她心里已经有了黎岸的一席之地。 有些时候迟了一步,可能就意味着迟了一辈子。 然而谁又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呢? “所以南霁,别骗自己了,不是我不想留你,而是我留不住你。” 他向来看得通透,留不住的,就送她自由。 他将手温柔覆上她的头顶,只停留一瞬 分卷阅读133 便离开,起身欲走。 南霁突然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紧紧的。 她沉默着,终于抬头看向他,眼眶有点红。 她似是想笑,但最后只归于唇畔一点微弱的弧度。 她说:“哥,你总说任家是我的,其实任家也是你的。” “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财富和荣耀,永远都有属于你的一半——没有你,我未必能走得到今天。” 感谢二字,对于她与他之间的情谊而言,太过苍白。 她说这番话,也并不是要用金钱来衡量他的付出和陪伴。 这只是她给予他的承诺。 齐泽是懂的。 他手指回拢,将她的手握紧一瞬,而后又放开。 他的嗓音低回沉静。 “没有你,我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好。” 正因为对象是她,他才会一路披荆斩棘护她前行,不计代价。 他没想过自己与她的结局,毕竟人生不是童话,从来难得圆满。 有些人缘分不够,有些事不能强求。 或许,同行过就值得感恩。 * 某夜,月朗星稀,周家私宅。 周洛端来新沏的龙井茶时,见沙发上的黎岸,正将白色药瓶重新放回口袋。 而桌上原先的半杯清水,已经空了。 “你吃药吃得越来越频繁了。”他无奈蹙眉,“Daniel是怎么说的?一旦你对药物产生过度的依赖性,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黎岸向后靠上沙发,神情冷淡,很显然完全不想理会。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的。” “那你是要讨论什么?” “讨论你之前借用我的书房,却拿走了我的东西。” 周洛听他这么开门见山的讲话,倒也不感意外,反而笑了。 “噢,你果然发现了,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要来兴师问罪呢。” 黎岸一副懒得跟他废话的样子,手指重重敲了一下桌面。 “拿来。” 周洛漫不经心一耸肩:“拿不来了,我都寄出去了。” “……寄给谁了?” “那东西原本是属于谁的,我就寄给谁了。”周洛道,“反正林城和阳城离得也不远,我猜她前两天应该就收到了。” 话音未落,黎岸已经拍案而起,他阴沉着脸色走到周洛面前,一把扯起了后者的衣领。 他眼神凛冽,寒声反问:“我允许你随意处置了?” 他的指间骨节发白,因过分攥紧而发出轻响,看上去仿佛周洛稍微再有一句话说错,这只手就要直接掐上对方的脖子。 周洛顶着他阴冷的气场面不改色,沉默好久,只是叹了口气。 “喂,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黎岸没说话,手上的力道却松了几分,似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他猛地把周洛往前一推,转身欲走。 “黎岸!”周洛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逃避现实有意义吗?你反正也痛苦七年了,还在乎再等七年吗?只要她没嫁人,你就去找她啊!你当初整肃雳光,报复黎清光时的魄力呢?” 黎岸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头。 “你真的很爱多管闲事。” 周洛气道:“你以为我乐意管你?公司一大堆事都不够我忙的。” “那就守好你的公司,管好自己。” “……王八蛋,我他妈是不想让你走姑姑的老路!” 在周洛吼出这句话的同时,黎岸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初秋的风袭来阵阵凉意,他身形一顿,停在了那里。 月色清冷,南霁一袭杏色风衣,正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向他。 她显然也有些诧异,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周总的家吗?” “是我的家。”周洛从黎岸身后走出来,脸上烦躁的神色仍未散去,不过见到是她,表情总算缓和了点,“他只是来随便串个门。” 南霁无语片刻,淡定点头:“噢,原来如此。” “南总日理万机,怎么想起到林城来了?” “原本是要去怀城散个心的,顺便在林城中转一站,拜访一下周总。” “怀城好啊,山清水秀的,民风又淳朴,适合寻找设计的灵感。” 南霁并没打算跟他闲聊,她拎起手中的提袋,语气算不上太友善。 “周总前段时间寄的东西,我收到了,现在物归原主。” 那只提袋里,装着多年前黎岸送她的琉璃猫,还有她圣诞节给黎岸写下的心愿卡。 “我不是东西的主人,没资格接受。”周洛干脆利落转身进屋,脚步飞快,“客厅里有茶,你们乐意进去聊还是在院里聊都可以,请自便。” …… 于是一瞬间,庭院里就只剩下了黎 分卷阅读134 岸和南霁两个人。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南霁斟酌言辞,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东西不是你要寄的,我知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周洛看上去,就很像是会自作主张的人。” 黎岸低低笑了一声:“对,是他私自拿走寄的,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毕竟他很清楚,依她的性格,当初既然能还给他,就没打算再收回去。 南霁垂眸,盯着手里的提袋:“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就扔了,结果你还留着。” 不仅是琉璃猫,还有她的心愿卡。 ——希望小黎总以后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心愿卡早已褪了色,连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 可如今看来,她当初的愿望依然没有实现。 在曾经无数个难眠的长夜里,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一直放在那,时间一久,我也快忘了。”黎岸说,“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就扔了吧。” 然后他顿了顿,又缓声道:“但那件生日礼物,是你亲手设计的,就算不戴也多留几年,多少算个念想。”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淡至极,像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其中深藏的悲凉,却如同穿庭而过的秋风,无声无息掠过南霁心房。 南霁的确没戴过那件手镯,她把它锁起来了,就像将回忆束之高阁一样,再没拿出来过。 也许哪一天就放下了呢。 “就算要扔掉,也该由你扔掉,毕竟我做这种事,实在做过太多次了。”她笑了笑,把提袋递到了他的手里,“那件手镯是我的作品,我会好好保存的,感谢你。” 她略一颔首,转身朝来时路走去,行至数步,忽听黎岸在身后低声道。 “是我要感谢你。” 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她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本就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是上天的恩赐,纵使短暂,却弥足珍贵。 他彷徨过、痛苦过,清醒过也疯狂过,后来逐渐意识到,美好的时光本如镜花水月,破碎总比拥有更真实。 他与她没有未来,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未来。 而她理应有更好的人生。 孤舟离岸,情深难寄。 …… 四天后,怀城发生了7.2级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人的一生总是如此,出场的顺序无比重要。 就像如果当初阿霁没有遇见过黎岸,而齐泽又先找到了她,也许如今的故事就不一样了。 明天的一章,字数会比较长~ 045 10月10日傍晚17时22分, 怀城发生7.2级地震,震源深度14千米。 同一时间, 南霁彻底失联, 连续三个小时杳无音讯。 远在阳城的任晏飞,闻知消息后几乎崩溃, 当即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就要往灾区赶, 但被齐泽拦下了。 “董事长,您现在去了也没用,帮不上忙的。” 任晏飞连声音都在发抖, 他一把抓住齐泽的手:“就算没用我也得去啊!南倩已经不在了,阿霁是我和南倩唯一的女儿, 我不能再失去她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齐泽沉稳颔首, “所以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会带人跟随第一批抢险官兵进入怀城,您只需要等我消息。” “……” “董事长, 我一定会把南霁平安带回来。” 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 任晏飞愣了很久, 他久久注视着齐泽, 直至心口酸涩,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悲伤。 早在二十年前,他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当初他带回任家的内向少年,终是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仅是带回阿霁,还有你自己……”他顿了顿,一向意气风发的任家家主, 此时居然语声哽咽,“你们俩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发生危险。” 齐泽低声答应着:“您放心,无论是我还是南霁,我们都不会有事。” 这是属于男人间的约定。 …… 深夜,在出发离开阳城之前,很意外的,齐泽突然接到了周洛的电话。 “周总,有事吗?” “齐总,我听说你要去怀城?” “是。” “黎岸也去了,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周洛道,“他集结了一支救援队,带大批物资去的,还动用了黎家的私人直升机。” “……” “我想,你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没想到黎岸也获知了消息,甚至还比他更快一步。 齐泽的衣摆在夜风里猎猎飞扬,他脚步未停向前走,语调渐冷。 “即使目标一致,黎总要做什么,和我也毫无关系,我代表 分卷阅读135 的是任家。” “我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齐泽看似冷静,其实内心早已心急如焚,他只觉耳畔嗡嗡作响,根本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听对方讲话。 “周总,我时间很紧,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周洛在那边叹息一声,有种极度的无力感。 “请原谅,我无意诅咒南总,也盼着南总能平安无事,我只是希望……如果你真的遇见了黎岸,请一定要稳住他,拜托了。” “……” “黎岸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假如这次南总真的遭遇什么不测……他也不可能活得了。” 只要南霁好好的,无论是爱是恨,两个人有没有在一起,黎岸至少还有念想,不致自暴自弃。 然而倘若南霁出了事。 那将是足以摧毁黎岸的,致命一击。 * 怀城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经常有作家、画家或摄影师等文艺工作者到此采风。 南霁前段时间工作太忙,原本这次也是想来独自爬个山,散散心,顺便寻找灵感的。 谁也没料到会遭遇这种事。 地震发生的时候,天□□暮,她正踏着晚霞往山下走。 忽然间天摇地动,山体塌陷,树木根折,仿佛有从远古战场传来的隆隆巨响,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 自然的力量超乎想象,普通人在天灾面前极其渺小,完全无法抵抗。 有巨石从高处滚落,将地面砸出深坑,砂砾四溅,余波不止。 彼时南霁就在不远处,只差寥寥数步,她就要一脚踏进鬼门关,粉身碎骨。 她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双膝发软,半天才缓过神来。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沉入了地平线,天地间光影渐暗,夜幕降临了。 这次震感极强,下山的路已经被堵死,余震随时会来临,她被困在这座山里,像是等待宣判,生死都成为命运。 不幸的话,也许就在下一秒。 但只要还没直面死亡,就得想办法活下去。 她从来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好在她携带的背包里有食物和水,还有指南针和手电筒,即使在黑暗的环境里也可以勉强照明。 她穿的外套比较厚,即使不足以抵抗夜晚山里的严寒温度,却也不至于被冻得寸步难行。 她深一脚浅一脚,谨慎地在可行动范围内转来转去,希望能找到另一条下山的路。 中途不晓得摔了多少跤,锋利灌木割破了她的脸和手,有好几次她路过坍塌严重的地带,还隐约看到了其他旅行者遗落的、沾了血迹的随身物品。 那些人显然没有逃过去,可能就被埋在哪一个地方,或许已经不幸丧生了。 手机摔坏了,其实就算没有摔坏,这里也不可能会有信号。 她与外界完全失联,只能依靠自己。 她觉得累,又觉得无助。 此刻距离地震发生,已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 午夜时分,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虽不是暴雨,但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足以让山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 黎明遥远,仿佛再也不会到来了。 在一处相对平坦开阔的区域,南霁坐在一块深深嵌入地面的石头上,戴着外套的兜帽,低头嚼着巧克力。 嘴里隐隐发苦,是巧克力的甜味也压不下去的那种苦,她揉着淤青严重的手腕,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前方的路。 ……事实上,前方也并不能称之为路。 只是满目疮痍的废墟罢了。 哪怕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概率是出不去了。 人在濒临绝望的时刻,总难免想起许多人,许多事,想起有关往昔的一幕幕画面。 就像是匆匆地回顾这一生。 她想起了故去已久的母亲,想起了任晏飞,想起了狄瑟瑟和穆之霖,想起了齐泽,还想起了…… 黎岸。 真的很奇怪,明明周围那么冷那么暗,她的脑海中,依旧清晰无比出现了黎岸的脸。 他垂眸,薄唇弯起浅淡的弧度,似乎在唤她的名字。 她还记得,那一年两人遭遇车祸,他肋骨骨裂,却仍坚持抱着她走去医院,还要问她疼不疼。 其实他自己也很疼。 而彼时的她躺在他怀里,迷迷糊糊,一无所知,潜意识里却盼着时间能流逝得再慢一些。 他曾经待她很好,几乎给予了她无限度的宽容和迁就。 她听过许多关于他冷漠无情的传言,却唯独记得他最温柔的样子。 她想,当年的黎岸若是肯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披荆斩棘也愿意走向他。 她会放弃任家的财产,甘心留在照城,一直陪着他,做他无忧无虑的调酒师。 可是为什么呢?他从没打算与她有未来。 分卷阅读136 所以这世间从无假设,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时光永难回首。 雨还在下,南霁抱紧双膝缩成一团,终是颤抖着泣不成声。 * 齐泽连夜到达怀城境内,不眠不休十多个小时,这一路上不知道救了多少人,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南霁。 他有种预感,南霁应该是进了山。 但宁源山地势险峻,随时可能有山体滑坡的危险,他带人赶往那里时,受到了抢险官兵的阻拦。 据对方所说,在天色刚亮的时候,有一支私人救援队已经上山了,他们没能拦住。 齐泽知道,那是黎家的人。 …… 南霁一定还活着。 这是黎岸沿着崎岖山路向前行进时,心中唯一的念头。 他到了怀城十二个小时,徒步搜索八个小时,又进山搜索四个小时,见过了数不清的伤者惨状,以及死别场景。 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着这座原本山明水秀的小城。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刻骨铭心的恐惧,他极度担心自己下一秒穿过街角,会看到某具伤痕累累的尸体从废墟中拖出来,而搜救人员会告诉他,那是南霁。 在天灾面前,人类的生命如此卑微,如琉璃易碎,转瞬即逝。 细雨连绵,仍未停息。 湿冷山风灌入黎岸的领口,阴气逼人,他只觉四肢百骸都渗出寒意,可额头冷汗却仍不断淌落,与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刚才因为急着赶路,他徒手清理碎石,搬运倒塌的树干,随行人员劝都劝不住。 养尊处优的一双手,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他看也没有看一眼,只将血迹用力擦在了外套上,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又或是只有疼痛,才能令他清醒。 他的身形依旧挺得笔直,脚步沉稳有力,前行的速度半点没有减缓。 但其实他的精神状态已如强弩之末,现在完全是靠着意念撑下去。 心脏发紧,呼吸逐渐变得困难,晕眩感阵阵袭来,他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 他好像听到了南霁在叫自己的名字,仍带着年少的天真和欢喜。 “小黎总!” 他猛地抬头,下一刻却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 他阻止了随行人员的搀扶,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白色药瓶,迅速吞服,而后撑地起身,片刻不停地继续向前走。 他的眼睛通红,嘴唇灰白,脸上不见一丝血色,看上去憔悴得有些吓人。 没有谁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胸腔里蔓延着一股血气,包裹着所有担忧、焦躁、不安、绝望的情绪,黎岸咳嗽两声,视线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他恶狠狠咬紧了牙关。 ——小岸,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像我们这种人,痛苦远比快乐的时光要长,既然如此,死反而才是解脱啊。 母亲周白玫的声音,隐隐约约在他耳畔响起。 以往只在梦里才会听到,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他竟也听到了。 他笑了笑,一滴泪垂于眼睫,悬而未落。 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可惜他仍有挂念,每当想起,总是不舍得。 当年《青龙志》的庆功酒会上,他拥着南霁共舞,那时他低下头,告诉触景生情的小姑娘,永远也别活在回忆里。 但后来呢? 活在回忆里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随行人员有不少是军伍出身,有一定经验,此时见声波探测仪已许久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 “黎总,宁源山昨天傍晚地震一次,今天凌晨四点左右又余震一次,生还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您……” “黎总,山体滑坡随时会再发生,为保安全,我建议咱们原路返回,不要再往更深处走了。” 心脏剧痛,胸腔里的血气肆意蔓延,直至喉咙腥甜。 黎岸俯身撑着膝盖,蓦然呕出一口血来。 “黎总!” 随行人员慌了,纷纷围上来,却被他示意退后。 他阖目喘息良久,终是缓缓拭去唇边血迹,重新直起身。 他淡声道:“你们原路返回吧,不用跟着我了。” 事实上,他会来这一趟,就已经做好了不再回去的准备。 他甚至提前安排好了一切,走时转告魏森,如果自己在怀城出了事,就去找周洛来主持黎家大局。 他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除了南霁。 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随行人员却谁也没离开,全都下定决心一般,齐刷刷跟了上去。 他们无一例外,都曾受过黎家的恩惠,或者说,受过黎岸的恩惠。 他们是黎岸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忠诚度极高,字典里没有弃主而去的概念。 灾后的山路用脚步丈量,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分卷阅读137 不到一天的时间,这里不晓得埋葬了多少旅行者的尸体,同样埋葬的,还有多少人的等待与希望。 黎岸蓦然停住了脚步。 前方倒着一棵看起来年岁悠久的老树,树干嶙峋。 他走过去,低头看见一块把地面砸出凹陷的石头上,挂着一只黑色的双肩背包。 背包里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有指南针,有手电筒,还有一瓶水和便捷的小零食。 ……那盒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包装很熟悉,是南霁喜欢了很多年的牌子。 她真的来过这。 他心神剧震,尚未开口,忽听远处传来了随行人员的高喊。 “黎总!声波探测器有反应了,底下有人活着!” * 宁源山第二次余震的时候,正值凌晨四五点钟,小雨未停,天色仍旧昏暗,却已能透过云层,望见了一丝光线。 南霁再度感受到了山体的剧烈晃动,看似根基深稳的老树轰然而折,她慌忙起身,连背包也来不及拿,快步朝前跑去。 她为了躲避直撞而来的巨石,失足滑下了一座矮坡,摔倒在杂乱的灌木丛,左腿被卡在石缝里,拔不出来了。 根据疼痛程度来判断,应该是骨折了。 她躺在那,动也动弹不了,呼救也不可能有人应答。 她能做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了等死。 她很想睡过去,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睡。 一旦睡过去,可能就要永远睡过去了。 ……她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直到隐约间,听到了有人在喊。 “底下有人活着!”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 细密雨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是谁,却能感觉到有人自矮坡一跃而下,疯了似地朝这边跑来。 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她艰难抬手揉了下眼睛。 ……面前出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苍白俊朗的脸。 她几乎以为自己生了幻觉。 “小黎总?” 这一刻她下意识唤出的,竟是七年前对他的称呼。 黎岸听到了。 在来到她身边的瞬间,他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险些栽倒。 他俯下身去,用力将她揽进怀里。 “我在。”他摸着她的头发,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一遍又一遍颤声回答,“我在,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南霁枕在他肩膀,听着他急促欲狂的心跳声,霎时泪如雨下。 她哽咽着:“你怎么会来啊……” 她没想过他会来,更没想过他会狼狈成这个样子。 她简直不敢想象,他是怎么一路找到这里的。 “你不希望我来?”黎岸将她轻轻放下,转身去搬压住她左腿的石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却也温柔得不像话,“但来都来了,你就算不希望,也要等安全了再离开我。” 南霁怔然。 目光触及她血淋淋的伤口,黎岸蹙眉,眼底的光影更黯了一分。 晕血的本能令他闭上眼睛,但很快就又重新睁开,手上动作丝毫未停。 他低声问:“疼不疼?” “……不疼。” 他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答案,垂眸颔首。 “你从不会在我面前喊疼。” 这会儿工夫,仍有血不断从他掌心滴落,渗入潮湿的泥土里。 而他恍然未觉。 南霁目睹这一幕,心口酸涩难抑,不禁探过身去,指尖小心翼翼碰上他的手。 “那你呢?你疼不疼?” 黎岸沉默许久,忽而一笑。 “没关系,我已经不会疼了。” 他终于将所有的石块都搬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抱得很稳。 黎家的随行人员纷纷迎上,有的明显想把南霁接过去,但被他拒绝了。 “不必,我自己来。” 他收拢双臂,将头靠向南霁一侧,那是出于本能的守护姿态。 他在她的眉心,轻吻了一下。 这是他与她难得同行的一段路,或许也是最后的一段路,他有资格为她做的,只能到这里。 她应该永远都是骄傲的、自由的、幸福的,他给不了的,将来总会有人补偿给她。 所以他不再执著了。 “南霁啊。”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你说……这场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 细雨笼织着雾气,将颓败狼藉的宁源山,渲染作一幅苍凉的水墨画。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微光细碎,最终消失在天与地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写完这一章的时候,我居然还有点想哭…… 046 南 分卷阅读138 霁醒来的时候, 天□□暮,齐泽正坐在病床旁边, 垂眸削着一只苹果。 她猛地坐起身来, 然后觉得一阵眩晕,又重新躺了回去。 齐泽一惊, 赶紧扶住她:“你干什么?癔症了?这还输着液呢。” “……我睡了多久?” “算一算, 得睡了二十多个小时,觉是补够了。” 他语气轻松,但憔悴的黑眼圈不会骗人, 可见为她操了不少心。 南霁心里过意不去:“哥,让你也跟着担惊受怕了。” “我还好, 心理素质比较过硬, 倒是董事长, 年纪大了情感脆弱,打了好几通电话来, 以为自己要失去女儿了, 差点寻死觅活的。” “……”南霁无语, “任晏飞听你这么形容他会高兴吗?” 齐泽笑了:“总之待会儿亲自给他报个平安吧, 免得他连觉也睡不好。” 南霁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行。” 他见她欲言又止,也猜得出她想问什么,不等她开口就回答。 “黎岸走了,昨天下午就回照城了。” 南霁转过头去,望向窗外晚霞, 她的神情没什么大的波澜,很平静地应着:“嗯,好。” 齐泽道:“医生说,要不是黎岸送你来得及时,你这条腿,以后多少得落下点病根。” “……” “他是一路抱着你下山的,我以为他至少也会多留几天,但他走得很急——是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当时那半死不活的状态,还能对他说什么?”南霁叹了口气,“但我知道,为了找我,他受了不少罪。” “这是天大的人情,你该还上。” “我要怎么还?” “你自己心里明明清楚,要用他希望的形式还。” 南霁无言以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尽管她后来下山的时候,在黎岸怀里睡了过去,但此前一直都是清醒的。 那样焦灼的、狼狈的、决然的偏又温柔的他,都是真正的他。 在无限临近死亡的时刻,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谁知他却路远迢迢赶来,跋山涉险,只为找到她,说一句“别怕”。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他面前,依旧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值得吗?何必呢? “其实在我来怀城之前,周洛给我打过电话。”齐泽低声说,“周洛告诉我,黎岸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黎岸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南霁一怔:“他还说别的了吗?” “那时我赶着出发,没来得及跟他聊太多,但你想知道的话,亲自与他当面谈就好了。” 在N·J的品牌大秀上,周洛也向南霁提出过邀请,承诺要把黎岸的故事讲给她听。 这位周家的表弟,看上去是真的很想为黎岸做点什么。 南霁向来对别人的私事不多过问,但如果是关于黎岸的过去,她终究是想要听一听。 她从未如此强烈盼望着,能够距离他内心深处的秘密,更近一些。 既然无论如何也逃不开,那她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 为了不占用怀城的医疗资源,把床位让给更需要的伤员,南霁只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由齐泽安排,直接送回了阳城。 然后没过几天,接到消息的周洛,就提了一堆昂贵的营养品,前往第一中心医院来探望她了。 彼时齐泽和任晏飞都在,任晏飞正对着自家女儿嘘寒问暖,也不管南霁到底爱不爱听。 “周总来了?”见周洛进了病房,齐泽立刻架起任晏飞的手臂,半搀半推,强行将其带离了现场,“那你们先聊,我送董事长回趟公司。” 任晏飞:“?” 某位老父亲非常不满意。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公司了?” “您刚才不是说,公司还有事情没处理好吗?”眼看着任晏飞一步三回头,停在门口就是不愿意走,齐泽不得已祭出了杀手锏,“董事长,这次是南霁请周总过来的,有正经事要聊——如果您在场扰乱了她的计划,她很可能会和您冷战到年底。” “……”任晏飞果断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病房,“我回公司。” 所以说女儿奴的软肋,实在是太好把握了。 齐泽微笑,他回头看了一眼南霁,反手替她关上了门。 病房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南霁和周洛两个人。 按理来讲,两人之间并不算太熟悉,找不着合适的话题,气氛就显得有那么一丝尴尬。 好在周洛这人心大,不怎么害怕尴尬。 “南总,劫后余生,必有后福。”他俯下身,拆开袋子拿了一小瓶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喝红参水吗?补气血促进伤口恢复的。” “……不必了,谢谢周总。” “你 分卷阅读139 伤得怎么样?医生有说过多久才能痊愈吗?” “左腿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还得在医院躺段时间。” 周洛连连点头:“那就好好休息,南总你年轻,骨骼恢复也快,迟早会好的。” “借周总吉言。” 而后又是长久的相对沉默。 周洛暗暗观察着南霁的神色,他发现这女人无论何时都是这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枉他自诩识人无数,硬是半分都看不透她的心思。 他斟酌半晌,试探着问:“南总,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啊。” “嗯?” 南霁低头靠在床边,突然没来由地叹息一声。 “黎岸还好吗?” “不太好,回照城高烧了两天,也不去医院,我去看他,还被他轰走了。”提起这个,周洛不禁烦恼扶额,“等我再打电话找他,他就已经飞去旧金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去旧金山干什么?” “黎家在那边倒是有栋疗养别墅,可能想去散散心吧——总比待在照城触景生情要好,你说呢?” 南霁沉默。 有些事,哪怕在心里过了千百遍,问出口的一瞬间,也还是会迟疑。 “黎岸这些年一直在吃药,但我从没问过他,那究竟是治什么的药。” 诚然,她就算问了,黎岸也未必会如实相告。 周洛反问:“南总真的想知道?” 她瞥他一眼:“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如果周总不愿意讲,我也不勉强。” “……好吧,我输了。”在这种事情上,周洛也没想跟她卖关子,“其实你应该了解,因为了解了才好做选择。” 南霁疑惑蹙眉:“什么选择?” 周洛交叉双手撑在膝盖上,他专注地看着她,笑容慢慢敛去了几分。 “南总,这也同样是我们周家的秘密。”他说,“你是黎岸的心上人,我相信他的眼光,所以今天你我谈话的内容,你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对吗?” 他突如其来严肃的态度,也感染了南霁的情绪,她很凝重地对他保证。 “我不会的,你放心。” 周洛略一颔首,他将桌上的红参水,重新递到了她手里,仿佛是要给她个依仗似的。 他开口的时候,声线很低沉,如同老式收音机的质感。 可惜这并非一个适合娓娓道来的故事。 “我们周家啊……有家族精神病史,我的奶奶,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姑姑,都深受其害。” 南霁握着红参水的手指,蓦然攥紧,她难以置信地反问:“那你和黎岸……” “大概是天生没心没肺吧,那基因没遗传到我,我至今还一切正常。”周洛道,“但黎岸从小就有轻微的分裂型人格障碍,性情方面是有一些缺陷的——直到我姑姑自杀以后,他的情况不断加重,有段时间极具攻击性,甚至还出现了自残的倾向。” 他的姑姑,就是周白玫。 南霁愣住:“你说黎岸的生母,是自杀的?” “是,我姑姑有重度躁郁症,常年靠药物维持,当初周黎两家联姻,黎清光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她的病,我们都以为她遇到了真爱,迟早会慢慢好起来,谁知……” 讲到这里,周洛恶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显然仍在为往事耿耿于怀。 “黎清光那个王八蛋,只是为了家族利益,婚前的浓情蜜意都是装出来的。婚后他开始嫌弃我姑姑的病,又不肯让姑姑按部就班的接受治疗,担心传出去会有损黎家声誉。所以每次姑姑发病的时候,他就把她反锁在房间里,形同囚禁。” “周家因为这件事,跟黎家闹得非常僵,我爷爷几次三番去找黎清光,还想把姑姑接回去,都被黎清光百般阻挠,我根本无法想象,姑姑在黎家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不公正待遇。” 周白玫的精神状态,原本就十分脆弱,需要温情、陪伴与抚慰,而不是长久的禁足和冷暴力。 那样只会耗尽她生命的活力,让她枯萎得更快。 “我姑姑是在黎岸十六岁那年自杀的,据说是在浴缸里蓄满温水,割腕而死。” “当时黎岸放学买了花,本想趁黎清光不在家,悄悄陪她过个平安夜哄她高兴,结果一推开浴室的门,就看见了血流了满地,姑姑早已经断气了。” 宁可忍受血液流尽的折磨,也不愿再活下去,可见活着远比死去,更让周白玫感觉痛苦。 那满目的鲜红血色,后来便成了黎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噩梦,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里,挥之不去。 南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怪黎岸的浴室里,从不摆放浴缸。 难怪当初魏森在提起黎岸晕血的原因时,总是含糊其辞,一带而过。 当年黎岸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已。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听得周洛又道:“黎岸的 分卷阅读140 精神状态,在正式协助黎清光打理公司之后,也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Daniel作为他的心理医生,一直在积极帮助他治疗。” “据Daniel所言,黎岸病情最稳定的时间段,在他二十四五岁的那一年。我算过,貌似正是他认识你的那一年。” 那一年,南霁与黎岸相遇,并且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我不太清楚你们俩当年是为了什么而分开的,总之你离开后黎岸就发了疯,不惜代价也要跟我联手对付黎清光——他这些年积攒的对黎清光的恨意,全都爆发出来了。” “你知道黎清光有多冷血歹毒,控制欲有多强吗?那老东西当初折磨我姑姑,还殴打黎岸,不准黎岸偷着去见我姑姑,他就是要钱要权,想把黎岸培养成和自己一样无情的商人,根本也没把黎岸当成是亲生儿子。” 所以黎岸才会说,自己当年在黎家并没有话语权。 他掌控不了黎家,就要被黎清光掌控,黎清光一日不倒台,他就永远会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 他曾亲眼目睹母亲的悲剧,也不晓得自己的病情最终会往何种方向发展,更担心在黎清光的虎视眈眈下,自己保护不好南霁。 人非圣贤,真动了感情,如何还能收放自如? 然而他从不敢想,自己与她会有未来。 他觉得自己不配。 南霁手一松,那瓶红参水从床边滚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泪水就含在眼眶里,她低下头,良久一言不发。 周洛在叙述这一切的时候,原本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此时不知怎的,居然也莫名红了眼眶。 他轻声说:“南总,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替黎岸来博取你的同情,黎岸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需要同情。” “我只是觉得,你们之间不该有任何形式的误会,即使缘分尽了,注定要分开,至少也分得坦坦荡荡,别留遗憾才好。” “黎岸是真的喜欢你,他但凡能妥协半步,放过自己,都不至于走到今天。” 纵然身沉苦海,他也想把她放在心里,好好藏着。 爱之一字,从来都由不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但本书不结束,还要接着写甜甜番外的,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跟我说一说。 我会给阿霁和黎总一个好结局。 047(大结局) 十月下旬, 南霁分别以N·J和雁南传媒的名义,先后向怀城灾区捐款800万元, 用于灾后重建。 彼时她已经出了院, 但仍需要拄拐行走,所以暂在私人别墅休养, 公司的事都是齐泽在帮忙打理。 任晏飞来别墅看过她几次, 基本上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说,南霁话很少,只是翻着书或者看手机, 偶尔点点头,应一声, 示意自己在听。 这是父女俩长久以来的交流状态, 任晏飞早习惯了,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挺满足的。 对他来讲, 只要南霁平平安安就行, 其他的都无所谓。 这一次的见面, 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多了点愁事。 “阿霁, 我听齐泽说,你今晚要飞旧金山?” “嗯。” “那怎么行?你腿还没养好,去旧金山那么远的地方要找谁?” 南霁翻了一页书,慢条斯理地回答:“找该找的人。” “……” 她抬眸,平静看了他一眼。 “你不用担心,齐泽包机了, 叫了几个人送我去,我到那边联系你。” 她难得一口气同他说这么多字,倒让任晏飞有点受宠若惊。 他愣了半天,终于斟酌好措辞,试探性地问她。 “那个……阿霁,爸爸也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哈,爸爸就是好奇,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南霁沉默半晌,将书合上放在了一边。 “为什么想起问这个?” 任晏飞有些尴尬地笑:“我看最近你的情绪有点反常,而且……你腿伤还没好就急着去找人,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他的直觉,有时候还是蛮准。 南霁转头望向庭外,阳光正透过落地窗照了满室,一片暖意融融。 她唇角微抿,眼神有些黯然。 “对,是很重要。” “……是我理解的那种重要吗?” “对,没错。” 得到了肯定答案,任晏飞一时无言。 平心而论,他以前一直期待着,她最后能与齐泽在一起。 因为他确信齐泽会对她好,把她交给齐泽照顾,他也能放心。 但齐泽已经跟他讲过,她的心里有人了,自己和她只能做兄妹,做不了爱人。 现在看来,齐泽说得是真的。 缘分不能强求 分卷阅读141 ,强求无用,每个人都该有选择的权利。 “……既然如此,爸爸不拦你。”他叹了口气,由衷道,“爱一个人是不能等待的,能见面的时候就要见面,去拥抱对方,坦诚心意,免得留下遗憾。” 这个道理,他曾经懂得太晚,弥补已来不及了,遗憾变成了一辈子的事。 他不希望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他拍了拍南霁的肩膀,算作鼓励,转而起身准备离开。 岂料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猝不及防的,听南霁在身后叫住了自己,语气很淡。 “爸。”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内心深处卑微的愿望,竟在此刻毫无征兆地实现了。 任晏飞脚步猛然顿住,愣在当场。 他好久才回过神来,转头定定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可眼眶却红了。 “阿霁,你……你……” “别误会,我到现在也没法代替妈妈原谅你,你的错误根本是不可原谅的。” “……” 南霁停了半晌,她迎着任晏飞落寞的视线,又缓声补充了一句。 “但我依然感谢你这些年,为我所做的一切。” 身为父亲,虽然他缺席了她从前的时光,但至少他在可以把握的岁月里,用尽了全力。 经历了生死之后,她对很多往事,都有了新的认识。 未来的路还很长,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多了解他一些。 有些回忆难以释怀。 但有些故事,却可以重新开始。 * 旧金山位于美国西海岸,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阳光充足,是个宜居的地方。 而黎家的疗养别墅就靠着海,每天一推开门就能望见海,还有海上那层或浓或淡的雾。 黎岸就住在这,每天看朝起夕落,听风过回廊,平静孤单。 但其实于他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孤单将成为永远的事情,直到他离开人世那一天。 他依旧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药却也不想再吃了。 或许他终将追随母亲的脚步而去,他不担忧,也不惧怕,只是等待而已。 等待是漫长而无望的过程。 十一月一日那天,是他的生日。 尽管与最普通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夕阳西下,白浪拍岸,晚霞将海面晕染成粼粼金色,远望天水交连,美不胜收。 他站在海岸边,负手而立良久,直至夜幕将至,才缓步朝家中走去。 谁知临近别墅时,忽见远处的林荫小路,有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女人,正朝这边走来。 她的长发染回了黑色,穿着简单休闲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乍一看仿佛时光回溯,依旧是多年前高中生的模样。 他顿住脚步,一时略显怔忡,还以为自己再度出现了幻觉。 她远在阳城,怎么会突然来到旧金山呢? 可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她的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了。 “……黎总。”南霁在台阶下驻足,见他毫无反应,便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麻烦您帮个忙,我行动不便,上不去。” 晚风将她的声音送到黎岸耳边,黎岸终于清醒过来。 他走上前去,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一直稳稳行至别墅门口,才把她放下。 “为什么会来这?” “齐泽在旧金山有熟悉的骨科医生,送我来做康复治疗。”南霁道,“我听周洛说你也在这边,正好离得不远,就顺路来看看你。” 黎岸沉默片刻,侧身让开:“多谢,进来坐吧。” 于是两人进屋,趁黎岸关门的工夫,南霁环视了一圈他的房中布局。 依旧是他偏好的简约冷淡风,而走廊的尽头,仍然有一间调酒室。 听得黎岸低声问:“喝果汁还是咖啡?” “喝酒。” “……” 南霁笑了笑:“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生日?”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是来还你人情的。”她重新拄起拐杖,朝厨房的方向走去,语调平淡,“毕竟是过生日,总不能连碗生日面也不吃。” 黎岸微微一怔:“其实你不必……” 然而南霁并未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很快就进了厨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轻车熟路,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毫不客气。 客厅里只剩下黎岸自己,他站在原地出神许久,本能地想要做点什么,却偏偏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堂堂黎家家主,难得有如此茫然失措的时刻。 …… 黎岸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发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呆。 直到南霁再度回到客厅,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鲜虾面,放在他面前。 她似 分卷阅读142 乎还有东西没端上来,碍于单手拄拐不太方便,又折返了一趟。 她第二次过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杯酒。 一杯液体澄清、犹如蓝紫色星空的酒。 她手指纤纤,将酒杯推向他。 “生日快乐,黎总。” 黎岸缓缓抬眸,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视线凝住,几乎以为身处梦里。 是雁南飞。 她说过,以后都不会再调雁南飞,因为在自己心里,他已经配不上这杯酒了。 可今天她破例了。 她满足了他的愿望。 指尖触及杯沿,他想端起酒杯,手却颤得厉害。 他听到南霁在问:“黎总,我想知道,雁南飞是我母亲独创的调法,为什么您会喝过?” “因为……这就是你母亲,教给我母亲的。” 多年前,周白玫病情还算稳定的时候,曾在酒吧里结识了一位年轻女人。 那女人长得很漂亮,弯弯的一双笑眼,性情温柔,还调得一手好酒。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周白玫经常光顾那家酒吧,还帮过那女人几次忙,作为答谢,对方把雁南飞的调法,教给了她。 周白玫喜欢那杯酒,非常喜欢,她曾对黎岸说,那杯酒有着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人忘却烦恼,安然入眠。 只是可惜,在病情加重,又被黎清光禁足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调酒的女人。 黎岸十六岁生日那天,喝过一次周白玫亲手调的雁南飞,结果刚喝完就被黎清光带走了。 那也是周白玫生前见他的最后一面。 他记得那杯酒的味道,记了许多年,那是他冥冥之中,与母亲仅存的一点联系。 他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想找到一模一样的味道,直到遇见南霁。 一杯酒,见证了南倩与周白玫短暂的友情,还有南霁与他阴差阳错的爱情。 是恩赐,也是劫难。 这个故事,被他叙述得很简练。 南霁就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听,酒的颜色倒映在她眼底,光影沉寂。 她弯起唇角:“那这杯酒,就当是给你我的母亲,圆了遗憾。” “好。” “你要珍惜,毕竟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调酒了。”她说,“我和齐泽快结婚了,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那杯酒只喝了一口,黎岸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垂眸静默半晌,沉声反问。 “什么时候?” “明年年初。” 他点点头,忽而自嘲一笑,放下酒杯起身。 “容我失陪五分钟。” 南霁没拦他,她仍坐在原处,目送他前往洗手间。 不多时,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隐约掺杂着他剧烈的咳嗽声,持续了很久。 她撑着拐杖,费力站了起来,而后走了两步,恰好截住了回到客厅的他。 两人险些撞在一起,黎岸迅速抬手,扶住她的肩膀。 近在咫尺,南霁仰头看向黎岸。 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滑过他瘦削而清俊的脸,他一双眼睛通红含泪,如同暗夜里陨落的流星,光芒正逐渐黯淡下去。 “你怎么了?” “没事,有段时间不喝酒,不太习惯了。” 她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祝你和齐泽百年好合。”黎岸哑声道,“请柬不必给我了,但贺礼我一定会送到,希望……” 他顿了顿,最后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力气。 “希望你这一生都幸福。” 他绕过她走回沙发,想去把那杯酒喝完。 南霁站在他身后,红着眼眶,声音慢慢变得哽咽。 她忽然道:“你当初就是这么放弃我的,还记得吗?” 黎岸的身形,猛然僵住。 南霁又道:“你曾经亲口说,不会等我长大,你说我的位置,只要找到更好的调酒师就可以代替,你也并不爱我——那时候我的心情,这些年你理解了吗?” 她走到他面前,扔掉拐杖,双手环在他腰间,强迫他正视着自己。 在抬眸的瞬间,一滴泪悄然落下,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寻得了释放的理由。 “你之前告诉我,你已经不会疼了,是吗?”她一字一句地问他,“那现在呢?你疼不疼?” “……” “黎岸,回答我。” 时间仿佛静止在彼此相望的一刻,中间隔着数不尽刻骨铭心的往昔,无论喜悦或者悲伤,都是难以忘却的记忆。 他总是一遍又一遍重温着失去。 黎岸艰难地开了口,语气很轻,宛如叹息。 “……疼啊。” 怎么能不疼呢? 所有想要结束的理由,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南霁眼中仍有泪 分卷阅读143 光未褪,但却微微笑了。 “我也疼过。”她坦然承认,“所以,你从前骗过我那么多事,如今我也骗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黎岸低头看她,目光里依然存留着绝望过后的茫然,很明显,他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说……骗谁?” 南霁搂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她低声问他。 “你那时上宁源山救我的魄力呢?还是说,你真的很想让我嫁给齐泽?” “……”黎岸如梦方醒,登时下意识攥住她的手,“你没有要嫁他?” “齐泽是我哥,永远都只会是我哥。”南霁平静应着,“我从十八岁那年算起,心里就已经有人了,虽说那个人,从来都不肯跟我讲实话。” 他愣了愣,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神色微沉。 “周洛对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 “……” “周洛要是不告诉我,你准备瞒我一辈子?” 黎岸无言以对。 南霁腿伤未愈,站久了还是会疼,她扶着他的肩膀重新坐下,但手仍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放松。 她说:“黎岸,喜欢一个人是应该坦诚的,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黎岸俯身,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将她圈在其中,与她视角平齐。 经历了方才的一幕,面对她的问题,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霁。”他迟疑着回答,“像我这样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步我母亲的后尘,到那时你……” “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南霁斩钉截铁道,“我们不是黎清光和周白玫,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黎岸苦笑:“我信你,但真的不值得。” “什么才叫值得?我这个人,不怕爱也不怕恨,只要是我决定去做的事,都很值得。” 他不禁怔然。 南霁抬手,轻盈抚过他眉眼的轮廓,半晌倾身向前,主动吻在他唇畔。 “不要以为我是在同情你,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我没那么多同情别人的时间。”她认真道,“我只是终于找到了答案,扪心自问,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想要好好爱你。” “黎岸,不管你有没有盼着我长大,我都已经长大了。我能接受你全部的模样,无论是好是坏,因为除了被你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 他的完美与不完美,快乐与不快乐,坚强与软弱,痛苦与执着,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他。 趁彼此还在身边,今后的路,别再错过了。 她注视着他,眼神依旧带着年少时的清澈诚恳,是盛夏的风,足以融化他内心所有的冰冷和不安。 黎岸就在这样的眼神里,彻彻底底败下阵去。 他伸手揽她入怀,轻轻地问:“我们还来得及吗?” “我曾经也以为来不及了。”南霁低声一笑,“但事实上,只要你愿意,多迟都来得及。” ……“所以黎岸,你愿意吗?” 黎岸低下头去,轻吻着她眼角的泪痕,珍而重之,近乎虔诚。 他的声音沉静温柔,像是来自遥远的梦里,每一个字都落在她心间。 “求之不得。” 他从未告诉过她的是,能让自己在无边夜里安然睡去的,并不是那杯酒,而是调酒的人。 这世上无人能够替代她。 所幸他的小姑娘,最终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于是他的世界微光重明,云销雨霁。 她是他的良药,也是他生命里仅存的甜意。 亲爱的,我愿将这一生都交予你,盼你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写到解开误会和好,剩下的甜甜恋爱过程,还有结婚开车(不),都放在番外里,故事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