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金枝儿》 分卷阅读1 书名:皇家金枝儿 作者:怡米 文案: 小公主及笄了,求娶之人络绎不绝,可她偏偏看上了避她如蛇蝎的陌东侯。 陌东侯谢锦寻:“公主之青睐,臣无福消受,望公主令觅良人。” 几次三番,小公主疲倦了、厌腻了,打算按着他的意思,嫁给他人。 谢锦寻却慌了。 他自幼失去太多,明白不去奢望就不会失望的道理,因此一次次推开凑上来的小公主,后来,在跌了一坛坛陈醋后,厚着脸皮倒追。 追妻路漫漫,侯爷多卖惨。 真香~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被皇帝忌惮的边陲总兵,如何一步步成为宠臣的故事。 谢。男主。侯爷:都是套路。 同僚们:什么套路?请赐教。 谢侯爷勾唇:公主在手,隆宠我有。 小公主:父皇,他利用我,我不要嫁他了! 谢侯爷故意用沙哑的声音哄道:乖,回去任你处置。 掌上明珠。女主×不受待见。男主 可盐可甜女主×慵懒腹黑男主 【阅读提示】 1.非重生、非穿越。 2.没有恶毒女配。 3.言情和剧情兼顾,言情居多。 4.男主的大型真香现场一定会有。 一句话简介:公主在手,隆宠我有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莫离/淑妧,谢锦寻 ┃ 配角:新文《夫人笑靥美如画》已开 ┃ 其它: ================== ☆、莫离 “你们是役兵,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无论何时,都要严于律己,勿辜负陛下和百姓的期望!” “诺!” 操练厂上,东陲新兵振臂高呼,铿锵有力。 校台上,教头霍淮右手握拳,高高举起,呼喊声戛然而止。 霍淮:“还有,本将不带童子军打仗,第三排首列的兵蛋子出列!” “是!”一声脆响,头戴钢盔的小个子窜出队列,来到队伍前面。 霍淮睢了一眼,“报上姓名!” 兵蛋子双手夹紧,腰杆绷直,“启禀教头,卑职名叫莫离,由武南公举荐来此历练!” 众人哗然,武南公是镇南总兵,朝廷的股肱之臣,这兵蛋子来头不小啊。 霍淮眯眸,“武南公?” 兵蛋子莫离迎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是!” “多大?” “十三。” “矮冬瓜。”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倒不是羞辱谁,纯粹是好笑。 “教头!”莫离大声道,“如果您用身高来衡量一个将士的优劣,那就太过狭隘了。” “呦。”站在霍淮身侧的副将勾勾唇,调侃道:“小兄弟,知道上一个讽刺教头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莫离腰杆笔直,“请赐教。” 副将抹了下脖子。 周围的老兵唏嘘,似目睹过当时的场景。新兵们低下头,为莫离捏把汗。 霍淮面容冷冽,背手走下台阶,莫离还不及他肩高,一双妙目似淬了满天星辰,熠熠生辉,一点儿也不像糙汉子,只是脸上有一道横贯额骨的长疤,为俊俏的面容蒙了灰。 不过,在霍淮看来,莫离娘们兮兮,是个毛没长齐的瓜娃子。 他俯身,“你且说说,衡量一名将士优劣的标准是什么?” 莫离眼都不眨,开口脆:“凭借本事。” “呵!”霍淮扯下嘴角,“你倒说说,自己有哪些看家本事?” “箭无虚发、徒手撕狼、学富五车。”莫离抬头,挑衅一笑,唇红齿白,“师承殿前大将军。” 他的话再次惊呆众将士。 霍淮直起腰,看向校台上的主薄,主薄赶紧翻了翻名册,莫离的备注是空的,也就是说,有人刻意隐瞒了此事。 主薄冲霍淮摇摇头,霍淮思忖片刻,差人去给总兵府送口信。 “在军中,将士必须执行军令,没必要学富五车。”霍淮看着莫离,淡淡道,“至于徒手撕狼……” 他上下打量一瞬,“改日试试。” 分卷阅读2 兵蛋子莫离摸摸鼻子,有点心虚,但气势不减,“静候教头!” 哐当。 霍淮拍了一下莫离的兜鍪,“注意仪容!” 然后大步走上台阶。 莫离扶正钢盔,正正衣摆,“启禀教头,红胖袄太大,卑职能不能申请一套新的?” 还敢提要求了。 霍淮瞪一眼,不理会。 接着,是校卫对新兵的操练,霍淮一言不发,默默梭巡,想从中挑选几个武艺拔尖的。 而淹没在队伍中的矮冬瓜,人虽小,却极为惹眼,或许是因为身高,又或许是因为过于白皙的肤色,在黧黑的爷们中,宛如白露。 “那个童子兵是武南公的人?”一道慵懒男音自远处响起。 霍淮回头,见一行人从校场外走来,赶忙上前行礼:“侯爷。” 来者是东陲军的掌舵者,亦是隼国最年轻的边陲总兵——陌东侯谢锦寻。 谢锦寻虚扶了下,“霍教头请起。” 面对谢锦寻,霍淮不敢造次,收起兵痞之气,恭恭敬敬站在后面。 陌东侯望向那群新兵,一双广袤似海的星眸溢出复杂神色,被掩饰在浓密的睫羽下。 霍淮凑近小声问:“侯爷,这个莫离会不会是武南公的细作?” 谢锦寻眸光幽深,心道莫离哪里是武南公送来的,此人分明是圣上派来的。 他为皇家把守边关,却又受皇家忌惮,十一岁那年,父亲被罢黜首辅之职位,幽禁宫阙,自此,谢府家道中落。 三年前,敌军犯境,他以一路人马截获敌军粮草,为同袍们补给了口粮,振奋了士气,从而击退敌军,承安帝龙颜大悦,与他定下约定,倘若他能为隼国守得东陲十年安稳,承安帝会依照承诺,毫发无损地放了他的父亲。 当年无依无靠的谢锦寻答应了。 而今,帝王为何要暗中派人来监视他? ——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正在操练的莫离似有所感,偶一扭头,瞧见校台上负手而立的男子。 离得远,瞧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但观霍淮等人的态度便知,那人就是陌东侯谢锦寻。 莫离停下动作,大大方方朝谢锦寻作了个揖。 谢锦寻微微挑眉,颔首还礼,文人的礼节、雅士的风雅,在黑压压的军中尽显。 随着莫离的动作,其余将士也朝校台看去,纷纷行礼。 谢锦寻略一扬袂,示意他们继续操练。 “操练后,让莫离来一下。”谢锦寻吩咐完,转身离开校场,身后跟着三个人——一翁一妪一少年。 白发翁身形佝偻、老妪面容严肃、少年高大威武。 霍淮对三人抱拳,恭恭敬敬。 是夜,莫离盘腿坐在蒲团上,隔着屏风,看向屏风另一端的男子。 灯火如豆,衬得男子身姿颀长,赏心悦目。 屏风后的谢锦寻问道:“莫公子打算在此地逗留多久?” “既是历练,当然是有所收获再离开。”莫离直接问:“侯爷不会小心眼地下逐客令吧?” 谢锦寻提笔蘸墨,不疾不徐道:“既是武南公举荐,本侯定当好生安顿你。” 线报称,南陲总兵府没有一个叫莫离的后生,莫离要么是皇帝的亲信,要么是死士。 灯火下,透过朦胧屏风,谢锦寻发觉莫离一直在挠脸,“你的脸……” “疤结痂了。”莫离非但不难过,还很傲娇,“男人嘛,多道疤多个经历。” 这歪道理。 谢锦寻刚想开口,突然咳嗽起来。 莫离没当回事,以为他被茶水呛到,可他越咳越厉害,头偏向一侧,躬着腰,肩膀颤抖不止。 “侯爷?”莫离锁眉,站起身,想绕过屏风去一探虚实。 “没事。”谢锦寻广袖一挥,逐客道:“你且退下。” “侯爷……”莫离不放心,扭头朝外面呼喊,没一会儿,酒糟鼻老翁拄着拐走进来,边走边嚷嚷,“还不快把汤药端上来!” 老翁绕过屏风,来到谢锦寻身侧,摊开针灸包,为他施针。 莫离这才察觉,霜降时节,谢锦寻已穿了厚厚的御寒裘衣。 不知怎地,莫离眼前蹦出“香消玉殒”四个字,这么优秀的人,要是病殁在此,真够可惜的。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老翁扭头。 莫离脚尖捻着地面,犹豫不前, 分卷阅读3 从来没照顾过人,何况是男人。 “傻了?还不过来!”老翁催促。 “就来。”莫离怕露陷,赶忙导着碎步上前。 老翁吩咐:“扒着侯爷的衣服。” 莫离到嘴边的“不”,变成了“噢”。 温热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背部,“这样?” 老翁:“再往下拉。” 莫离照做,往下拉了几寸,“这样?” “没吃饱饭啊,使劲往下!”老翁没什么耐心,开始施针,并拿脚踢莫离,“娘们兮兮的,麻利点。” 莫离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往下一拽,“这样?!” 男人衣衫尽落,整个背部呈现在两人眼前,宽肩窄腰…… 莫离不自在,偏头看向别处,由于挨得近,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淡淡茶香,很特别。 “好了。”老者施针后,抹了下额头,直接坐在书案上喘气,嘴里嘀嘀咕咕。 莫离嘴角抽搐,“老人家,您说什么呢?” “我有那么老?”老者哼一声,“喊我晟爷。” “…晟爷。” “啧。”晟爷拿手点点,“在这伺候着,我出去一趟。”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营帐。 “诶?针还没拔呢。” 莫离没喊住人,低头看了看背对着的男人,“侯爷,你还好吗?” 谢锦寻未睁眼,挥挥手,“无碍,你去忙吧。” 莫离点点头,“我去屏风外守着,有事唤我。” 莫离走出屏风,自始至终也没能瞧见谢锦寻的正脸。 稍许,高个子少年端着药碗走进来,瞧了莫离一眼,暗道,这小子果真如霍淮说得,细皮嫩肉,娘们唧唧。 高个子少年绕过屏风,半跪在地上,轻轻吹拂汤汁,轻声道:“侯爷,该喝药了。” 眼神虔诚,动作小心翼翼。 谢锦寻接过药碗,饮啜一口,少年翘起厚嘴唇,递上蜜饯,像个伺候夫君的小媳妇。 莫离扬眉,陌东侯身边的人还真是特别啊。 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莫离开口:“侯爷,没别的事,卑职先告退了。” “去忙吧。” 莫离走后,晟爷不紧不慢走进来,为谢锦寻拔针,看向傻大个,“别杵着了,去给我弄碗烈酒来。” 上一刻还一脸温良的傻大个立马变脸,表情淡漠,厚嘴唇掀了下,“自己弄去。” “势利眼!” “老酒鬼!” 两人互不相让,晟爷呵呵笑,“娘的,你不是我儿子嘛,老子使唤不动你了?” “我爹是侯爷。”傻大个看向闭目调息的谢锦寻,唤了声,“爹。” 谢锦寻睁开长眸,不轻不重瞥他一眼,好像在说“滚”。 “好嘞。”傻大个转身立马“滚”了。 晟爷朝着门口笑骂一句,扭头研墨:“侯爷,您看莫离那小子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吗?” 谢锦寻低垂眼帘,挽袖提笔,“不知。” 暖黄灯火将他琥珀色的眸子映得越发浅淡,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讳莫如深”大抵如此。 素笺上,浸透纸背的小篆行云流水,谢锦寻折好装进书筒中,递给晟爷,“谨慎些,莫让旁人察觉。” 晟爷扯扯嘴角,羊角胡子撇向脸颊,“我办事,侯爷信不过?” “去吧。” 晟爷离开后,谢锦寻捏捏眉心,靠在凭几上,余光忽然瞥见脚边的荷包,伸手一捞,挂在指尖,荷包上绣着一行字:有凤来仪,唤之淑妧。 淑妧…公主! 谢锦寻眸光微动,卷缩手指,紧紧握住荷包。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夫人笑靥美如画》,求收藏。 ☆、两年后 雾凇挂树,寒风凛冽,通往皇城的官道上落了一地枯叶。 一辆马车自远处驶来,车夫的扬鞭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吁!”车夫勒紧缰绳,叫停了疾驰的狮子骢。 “侯爷,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要进城了,您可想好了,一旦入城,或许再无自由可言。”车夫隔着帷帘,提醒车内之人。 半饷,车内之人缓缓开口:“进城吧。” 车夫摇了摇头,“诺。” 刚要驱车,斜前方的树林里突然窜 分卷阅读4 出几道身影,看身形全是女子。 “前方有湖,推姑娘下去!” “天寒地冻,湖面结冰,如何……” “这附近时常有人凿冰捕鱼,湖面上定然留了不少冰窟窿,快去那边,再晚就来不及了!” 几人搀扶一昏迷女子,齐齐朝湖面奔去。 车夫捋捋胡须,不明情况,还以为林子里忽然窜出一群狐妖,想要挡住自家侯爷。 “外面何事?”一只修长玉手撩开帘子,抬眸看向湖面方向,目光平静深邃。 车夫哂笑,“回侯爷,想是太子为您安排的美人筵。” “谬言。”谢锦寻淡声,哪有美人会在冬天跳进湖里自寻死路的。 此时,那群女子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将昏迷的女子推入冰窟窿。她们望着树林深处,面露恐惧。 不过一刹那,树林里传出糟乱的脚步声,伴着叫嚷。 “在那里!” “别让她们跑了!” 一群黑衣人提刀追去。 年纪稍长的女子不再犹豫,将昏迷的女子推入冰窟窿。 噗通! 湖面溅起一泓池水…… “在官道上打家劫舍,胆子忒肥。”车夫握紧马鞭,内心纠结,管是不管? 没等他回头请示主子,谢锦寻已然跃下车辕,朝湖面奔去。 车夫啧一声,吹声口哨,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 黑衣人的头目上前,睨了一眼马车装璜,对着车夫冷哼:“想保命的话,休要多管闲事。” “难道看着你们滥杀无辜吗?”车夫勾唇,目光却落在湖面方向,眼看着主子拨开那群女子,跳入冰窟窿。 车夫略有担忧,抬脚踢了一下马腚,狮子骢蹬起前蹄,仰脖嘶鸣,声音打破傍晚的寂寥。 黑衣人的头目是个极有经验的练家子,一听马鸣声,便知对方来头不小,他扬起刀,偏头对同伙道:“当心…呃…” 话没说完,肩头蓦然中箭。 “老大!” “有埋伏!” 四周突然闪现一批蒙面人,扰乱了黑衣人的阵脚,两伙人打成一片,乒乒乓乓的兵刃声汇入簌簌北风,片刻后归为安宁。 —— 冰面上,女子们哭哭啼啼,年长的女子上前询问:“怎么样,能救上来吗?” 车夫趴在冰面上,不疾不徐:“我家主子水性极好,放心吧。” “我说的是我家姑娘。” 车夫:“……” 半饷,她们在煎熬中,等到破水而出的娇娥,以及抱着娇娥的陌生男子。 众人齐力,将昏迷的女子拉上冰面,扯过披风裹了起来。 车夫冲主子伸出手,谢锦寻刚要上岸,忽然瞥见浮上来的荷包,目光一顿。 是她…小将莫离,亦是圣上的掌上明珠,淑妧公主。 还真是巧呢,上次发现这个荷包,已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差人悄悄送了回去,也不知这姑娘察觉了么。 谢锦寻眯眸,目光复杂地看向被簇拥的莫离。 车夫抓住谢锦寻的胳膊,拉他上来,脱下羊皮袄,披在他身上,“主子,没事吧?” 谢锦寻摇摇头,湿漉漉的长发服帖在背后,水珠顺着优美下颚滴落,滴在掌心的荷包上。 他缓缓开口,“带上马车。” 车夫上前,想要拨开那群女子,年纪稍长的女子展臂拦住他,“尔等是何人,为何现身此处?” 车夫沉着嗓音恐吓道:“我家主子什么身份,说出来怕吓破你们的胆。” 女子不屑,再尊贵的身份,在她家公主面前,也是下人。 斜睨一眼远去的蓝衣男子,男子披着与气质不符的羊皮袄,款步行走,即便天寒地冻,衣衫漉漉,也不失一份天生的矜贵。 “再废话,老子把你们统统扔进河里!”车夫似乎没什么耐心,拨开众女子,伸手要碰莫离。 “且慢。”谢锦寻回头,阻止了车夫。 之后,不顾众女子阻挠,将昏迷的人儿打横抱起,径自往岸边走去。 —— “冷。”马车内,莫离嗫嚅一声,皱着眉悠悠转醒。 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哼唧一声,翻了个身,不小心掉在车板上。 眼前是一双云锦筒靴,以及普蓝色衣裾。 莫离吓坏了,猛然坐起,目光警惕地 分卷阅读5 盯着面前之人,“你是何人?” “在下是姑娘的救命恩人。”谢锦寻放下手中书卷,垂眸看她,娇小的身子被大氅包裹,脖领的白貂绒将巴掌大的小脸衬得精致白皙。 果然,她在军营时易了容。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细看还会发现一丝丝惊恐和无措,像一头迷失在雪地的麋鹿。 谢锦寻只轻瞥一眼,移开视线,落在拂动的窗帷上,“姑娘家住何处?为何会遭遇追杀?” 莫离没回答,低头检查貂氅下的衣衫是否完整。 谢锦寻懒懒解释:“你坠入湖中衣衫尽透,是我让人帮你换的衣裳。” 莫离蓦然抬头,白皙的脸蛋变得惨白,脱口而出:“大胆!” 敢动她的龙凤之躯! “不为你换身衣裳,难道让你裹着湿衣感染风寒?”谢锦寻半抬袖,从袖囊中取出荷包,递还给她,“姑娘的?” 莫离一看,立马伸手去抓。 谢锦寻忽而五指内扣,避开了伸来的白净小手,挑眉看她,“姑娘还没回答在下,这绣了白鹤的荷包是你的么?” “是我的!”莫离沙哑着嗓子大声道,声音透着疲乏和急切,“还予我。” 男人翘下嘴角,扔给她,“那便还给你。” 莫离接住荷包,捏在手里,荷包半干不干,透着湿气。 抬头看他,“你是何人?” “姑娘又是何人?”虽然笃定她是淑妧公主,却还是明知故问。 莫离扫了一眼车厢,跟刺客起初的想法一样,以为他只是路过的寻常百姓,便敛起燥意,放缓语气,“小女子是皇城莫家的嫡女,外出游玩遭遇强盗,幸得……”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斟酌一瞬,道:“幸得恩公搭救,不胜感激。” 说着爬起来,坐在对面,尽量与他保持距离,“等进了城,家父定会以礼谢之。” 闻言,谢锦寻没有任何触动,修长手指点了点放在案几上的书卷,似随意又似在提示什么。 莫离探身看去,桌子上摊着一本话本子,演绎的正是男主人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女主人公感恩戴德以身相许的桥段。 莫离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是她的书! 待嫁闺中的女子,哪个不怀春? 她也不例外,憧憬如意郎君会像书里那样,骑着白马来迎娶她。 可这等私密的话本,怎能让外男瞧见? 莫离羞赧的无地自容,缩缩脖子,脖领的貂毛掩住了口鼻。 她有些来气,不忿道:“本以为阁下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不过鼠辈。” “哦?”谢锦寻轻瞥她一眼,翻了一下书页,即便沾了水,那上面的配图还是清晰可见,配图中,一男一女在后花园交颈相拥,旖旎场景引人遐想。 谢锦寻不紧不慢道:“在下是鼠辈,那姑娘偷看□□之书又当何为?” 点到为止。 谢锦寻阖眸,似乎不愿与她交谈了。 莫离羞红了脸,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偷偷用余光打量对方。 男子身着一身普蓝色宽袍,清清爽爽,墨发垂在肩后,俊美华贵,亦如话本子里的绝代公子。 莫离收回视线,从没见过这般男子,清隽的如同深海里的一抹幽蓝,触手不及。 “我的侍女呢?”她试问,声音细若蚊呐。 谢锦寻并未睁眼,懒懒回答:“姑娘不必挂心。” “刺客是怎么处置的?” “刺客在送去官府的途中咬舌自尽了,此事还需官府派人进一步调查。” “你会送我回府?” “会。”谢锦寻掀开眼皮,“在下想知道,姑娘回府后,会如何跟家人解释今日的遭遇。 “如实说。” “那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 莫离踌躇,“那我就跟家人说,救我的人是……是名女子。” 谢锦寻摇了摇头,“随意。”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路人。” “陆仁?”莫离认真询问:“哪两个字?” 谢锦寻眉梢一扬,“那姑娘能告知在下,你的闺名吗?” 莫离欲言又止,“抱歉,暂时不能,等入了皇城……” “那便算了。”谢锦寻找个舒适的坐姿,“既然姑娘亲口答应要报答恩情,那姑娘能否答应在下一个要求?” 分卷阅读6 莫离坐直, “你说,只要不过分。” “必要时候,保在下一命。” “……什么?”她不懂。 谢锦寻摩挲腰间玉佩,黄玉通透莹亮,入他潋滟的眸子,“看姑娘的穿着打扮,便知姑娘出身名门,在下不才,戎马十载,却还是风餐露宿,未能安身立命,此回皇城,想觅一贵人提携一二。” 莫离思忖片刻,点点头,“若有需要,小女子自当竭尽所能报答恩公。” 怎么想,也想不到眼前的男子会有走投无路,需要她保护的一天。 谢锦寻淡淡勾唇,瞥向车窗外。 时隔两年,她果真不认得他了。 ☆、入城 风停了,车夫勒紧缰绳驱停马车,“主子,到了。” 谢锦寻点点头,取出锦帕递给女子,“劳烦姑娘在此等候,稍后会有人来接应你,送你回府。” 莫离会意,接过锦帕蒙住口鼻,在耳后挽了个蝴蝶结,起身跳下车辕。 谢锦寻淡淡颔首,撂下车帷,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接受守城士兵的盘查。 莫离站在路边,拢拢貂氅,通过门洞,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底似有探究,这人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又能把手边的事安排妥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 东陲总兵回朝,朝野上下各怀心思,承安帝端坐在御案前,敲打手里的小银锣,周身散发着帝王之气。 现任次辅甄聿上前,“陛下,陌东侯数年不曾归朝,这次回来,臣建议陛下可在太和殿设宴为其接风,以示隆宠。” 承安帝敲打银锣,凝睇御案下的年轻次辅,甄聿有颗七窍玲珑心,和其父甄太师一样,为人通透,很多见解深入人心。 当初,承安帝赏识他,觉得甄聿是驸马的绝佳人选,甄府上下却认为,一旦入赘皇家,便再难重返朝堂,男儿志在天下,绝不能做皇室的“金丝雀”。 甄聿斟酌再三,婉拒了。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深谙此道。 “爱卿联合五军都督劝朕召回陌东侯,难道不是……”承安帝勾了下唇,继续轻敲银锣。 皇帝的心思,甄聿怎会不懂,笑了笑,“陌东侯在东陲军中威信极高,臣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动他,若想试探他的忠心,大可留他在驿馆多住些时日。” 承安帝停止敲打银锣,捏捏眉心,谢锦寻是不可多得的俊才,可他心中有恨,这样的人,杀之可惜,留之有患。 摆摆手,“退下吧,让首辅过来一趟。” “臣告退。”甄聿弯腰退出御书房,眼底闪过算计,既然陌东侯已经归来,成了瓮中捉鳖,还怕他跑了不成。 父亲说过,朝中新贵,唯陌东侯能与他一较高低,这样的对手留不得…… 鸾凤归朝,皇城的大街小巷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都想目睹陌东侯的天人之姿。 相传,陌东侯俊美如俦,面若宋玉。 相传,陌东侯风采斐然,满腹经纶。 相传,陌东侯孑然一身,并无家室。 当然,最后一条传言是真的! 车队缓缓入城,谢锦寻坐在高头大马上挺拔如松,玉冠束发,外披墨蓝色裘衣,尊贵中透着一丝病态。 百姓们冲他扬花以示敬意。 他是英雄,实至名归。 消息放出去时,谢锦寻并没料想到自己如此受人爱戴,疏朗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丝欣慰。 行至午门,下马正冠,谢锦寻马不停蹄前来面圣。 午门前,次辅甄聿携着众多官员前来迎接,笑着作揖,“陌东侯久居边塞,陛下挂念得很,这不,让我等早早在此等候了。” 谢锦寻还礼,语气辨不出情绪,“陛下抬爱,诸位大人辛苦了。” “不敢不敢。”六部几位尚书上前,笑着拍拍他肩膀。 看着他们六人,谢锦寻不禁感慨,当年父亲刚刚任职首辅时,他们六位还是风华正茂的新贵,而今,全已满头华发。 后退半步,朝他们深深作揖。 六人亦是感慨,兵部尚书眼底酸涩,握住他的手,“侯爷莫要折煞我等,快随我们进宫见驾吧。” “好。”谢锦寻回握,两人迈开步履,走在人群前面,越过甄聿时,兵部尚书含笑道:“甄揆席,你刚面见了陛下,可为侯爷美言了几句?” 甄聿勾勾唇,深知这六个老东西偏心谢锦寻,冷峻的眼眸泛起不易察觉的寒光,“陌东侯扬名九州,还需本官在陛下面前美言?” 分卷阅读7 “那倒是,可陌东侯初来乍到,暗箭难防啊。”兵部尚书呵呵一笑,拉着谢锦寻走开。 其余五位尚书紧跟其后,甄聿掩在衣袂下的手微微收紧,刚要提步跟上,忽听亲信来报,说淑妧公主进城了。 甄聿高挑眉梢,凝睇众人远去,才转身往宫外走去。 —— 莫离进了主城才听说自己跟陌东侯同一日归朝,看着满地的鲜花不禁唏嘘,“看来陌东侯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比当年的谢首辅差。” 宫女阿菀不懂朝政,坐在马车里为莫离佩戴步摇,“公主,一会儿进宫,您是直接去坤宁宫还是御书房?” “估计父皇会先召见陌东侯,咱们先在宫外等候。”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您回来,又要嚼舌根了。” 莫离对着铜镜整理衣襟,“不管她。” 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下了,阿菀支开雕花车窗,探头看去,拦住马车的人是次辅府的小厮,而甄聿正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公主,是次辅。” 莫离皱眉。 甄聿下车,作揖道:“臣听闻公主殿下游历归来,特来接驾。” 莫离淡声:“那请甄揆席开道吧。” “诺。”甄聿站在莫离的马车一侧,命小厮开道,他对着隔帘轻声道:“殿下辛苦了。” “嗯。” “路途可算顺遂?” 莫离眼前闪过刺杀的场景,没有回答,也不愿与甄聿多做寒暄。 阿菀不知公主为何对次辅这般冷淡,觉得次辅为人刚毅,又对公主温柔体贴,便擅作主张开口找话题,“奴婢听闻陌东侯入宫了,敢问次辅可有此事?” 甄聿笑了下,“有的。” “那次辅觉得陌东侯是怎样的男子?” 甄聿笑出声,不是讽笑,纯属觉得好笑,“大姑姑觉得呢?” 阿菀虽然不过桃李年岁,却深得承安帝和莫离器重,宫中内外都称她一声大姑姑。 “奴婢未曾见过陌东侯。” 甄聿说起漂亮话:“陌东侯为人温厚圆滑,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不知怎地,莫离觉得他的评论有些怪,又辨别不出善意或恨意,而且,他们俩人一个是位居朝政中心的辅臣,一个是把把守边关的总兵,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行至宫门,莫离请甄聿先回衙门,她要在此处等待承安帝召见,说是召见,不过是女儿回家,等着父亲嘘寒问暖。 许久未归的女儿想跟父亲撒娇了。 甄聿若是留下,于理不合,便没坚持。 阿菀撩开车帷,看着甄聿的背影,掩唇一笑,“公主,奴婢听闻次辅至今未娶,府中只有一名通房,不如您考虑考虑。” 承安帝对女儿的婚事并不着急,想多留女儿几年,因此面对各方俊杰的请婚,迟迟不松口。反正,她是皇家公主,即便晚嫁,夫君和公婆也得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伺候着。 莫离懒得理搭茬,又闲得无聊,随口道:“等你过了二十五,本宫向父皇请道旨意,把你许配给甄聿做平妻如何?” 平妻和发妻都是妻,但地位低于发妻,却比妾氏高得多。 阿菀是奴婢,能嫁给高官做平妻已是皇家对她的恩宠了。 阿菀不敢妄想,连忙摆手,“公主别打趣奴婢了。” 莫离揶揄道:“口是心非。” ☆、父爱 是夜,金龙宝座前,莫离一口一颗紫葡萄,眉眼弯弯,观看舞姬曼舞。 承安帝半倚如意枕,单手撑头,与莫离专注歌舞的样子不同,显得心事重重,女儿遭遇追杀,这让他极为恼火和自责,已经发动大理寺去调查了。 莫离一手拿着葡萄串,一手翘起,“父皇,那个。” 承安帝一听乐了,睨了一眼使唤自己的的小丫头,四海九州,敢使唤他的人,也只有眼前的小丫头了。 微微起身,看向御案上的琼珍饕餮,问道:“哪一个?” “鸡蛋。” 御前太监笑眯了眼,开口纠正,“公主,那不是鸡蛋,是西域进贡的杏子。” 莫离:“鸡蛋。” “……不是。” “是。” 太监无语,沉默是金。 “就是鸡蛋,跟她争辩什么。”承安帝指指“鸡蛋”,御前太监立马双手呈上。 看着帝王屈尊 分卷阅读8 剥“蛋皮”,已是见怪不怪,隼国谁人不知,帝王对女儿宠得没边。 杏皮难剥,承安帝将拨好的杏子递给莫离,指尖沾了粘腻甜汁。 莫离吃了一口,苦酸苦酸的,扁扁嘴,“不好吃。” 内侍们:“……” 竟敢嫌弃天子拨的杏子不好吃,果真任性。 承安帝浑不在意,接过帕子净手,转头问道:“陌东侯歇下了?” “回陛下,陌东侯的屋里还亮着烛火。”御前太监想到什么,又道:“奴婢带陌东侯入住时,陌东侯问奴婢是否能去后宫探望一下谢老先生,奴婢怎敢擅作主张,便回绝了。” 承安帝毫不诧异,儿子想见爹,天经地义,“过些时日再说吧。” “诺。” 承安帝采纳了甄聿的建议,将谢锦寻暂时安置在宫中监视,而谢朔的“囚牢”在冷宫里,这或许是对谢朔的变相“礼遇”。 “夜里冷,陌东侯身子羸弱,记得让内侍多给他住的寝殿分配些煤炭。” 御前太监点点头,“陛下真是事无巨细。” 承安帝淡眸一眨,“请陌东侯过来一同欣赏歌舞吧。” 太监赶紧迈着碎步走出大殿。 承安帝看向舞池,各色优伶在侧,却没有一个能惊艳到他。 忽地,承安帝一笑,“这曲子甚是舒悦轻快,一会儿陌东侯进来,再奏一遍。” 乐官起身,躬身道:“微臣记下了。” 莫离吃完葡萄,扭头问:“父皇,需要儿臣回避吗?” 在外面可以不拘小节,在宫里可不行,承安帝点头,“回宫歇息吧。” “儿臣还想瞧瞧陌东侯的庐山真面目呢。” “笨丫头。”承安帝失笑,“在东陲呆了那么久,都没寻到机会?” “陌东侯平时太忙,哪能成天往军营跑,再说,儿臣在军中不过是芝麻大点的小兵,怎么可能挨近总兵。” 承安帝揉揉她的头,“去屏风后面。” 宝座后设有紫檀屏风,莫离躲了进去。 一炷香后,谢锦寻步入大殿,“参见陛下。” 承安帝半垂眼帘,拍拍身侧,“隐川坐。” 谢锦寻字隐川。 众目睽睽下,谢锦寻走了过去,却没落座,而是站在宝座后,抬手为承安帝揉捏肩胛,“陛下整日操劳国事,还是要注意龙体,以免积劳成疾。” “父皇千金之躯,刀枪不入。”屏风后的莫离忽然插嘴。 谢锦寻一愣,转眸睨了屏风一眼,想起两年前,他端坐在屏风后,她假扮士兵坐在屏风前的场景,眸色深深。 闻言,承安帝嗔道:“朕在跟你隐川哥哥讲话,哪有你的事。” 屏风后,莫离吐舌头。 屏风前,君臣开始交谈,话题从天南到海北,从飞禽到走兽,只要承安帝感兴趣的,谢锦寻都能从善如流对答。 承安帝暗叹,这个人当真是杀之可惜。 歌舞将歇,迷迷糊糊的莫离揉揉眼睛,倚在屏风上哼唧,“父皇,儿臣困了。” 承安帝无奈,示意谢锦寻回去休息,谢锦寻告退后,承安帝绕过屏风,揉揉女儿的小脑袋。 莫离拨开他的手,皱起了两道秀眉,眼泪汪汪盯着伟岸的父亲,有些不耐烦地嘟囔:“父皇越聊越起劲儿,儿臣早困了。” 意思明显,想回寝宫,又懒得迈腿。 内侍们唏嘘,帝王还没厌烦,公主先厌烦了,真是恃宠而骄! 换了别人,早被割舌头了。 承安帝面色如常,敲了一下女儿额头,示意她乖一点,“让宫人送你回去,朕还要批阅折子。” “父皇送我。” 小公主困了,开始磨人,也是多日不见,女儿甚是想念父亲。 承安帝心软,应允道:“朕也疲乏了,那就不看奏折了,先送你回寝宫吧。” 说着,站到女儿面前,弯下身子,“上来,背你回去。” 这是怎样一种优待呀! 莫离爬上父亲宽厚的背,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像只奶猫找到了家。 众人赶忙行礼,恭送帝王和公主撤席。 天空飘起片片雪花,宫人撑起油纸伞,亦步亦趋跟着帝王身后。 莫离在他背上找了个舒服姿势,哼哼唧唧,“爹爹,我想你了。” 私下里,她会唤他爹爹,他会唤她乳名妧妧,像寻常人家的父女一 分卷阅读9 样,亲昵无间。 承安帝紧了紧手臂,偏头问:“妧妧冷么?” 莫离摇头,“贴着爹爹就不冷。” 承安帝心头一暖。 莫离忽然睁开睡眼,“我能一直贴着爹爹吗?” 很久很久,承安帝回答:“能。” 只要为父一直有能力保护你。 莫离搂紧父亲,贴贴他的脸,“我只要爹爹。” “乖女儿。”承安帝威严的面容因女儿的一句话变得温和潋滟,身居帝位,孤独常伴左右,若是没有莫离,他将成为最孤寂的皇,在崖顶品尝孤寂。 —— 夜已深,几名太监手挑宫灯,穿梭在后宫的游廊中,有六人用横木挑着木箱,往冷宫走去。 把守冷宫的侍卫见他们是尚衣监的宦官,没多心,冲为首的宦官点点头,“骆公公,三更半夜的,你们这是要作何?” 为首之人是尚衣监的掌司太监,官职不高,在后宫却极有话语权,后宫的小侍卫、小宫女多半都怕他。 骆凇双手交叠在身前,右手勾着一排铜钥匙,“天冷了,来给后宫的主子们添衣,白日里忙,现在才腾出时间。” 声音像回荡在午夜海边的浪潮。 侍卫恍然,忙侧开身子让路。 骆凇带着六名太监步入月亮门,木箱在六人之间来回晃动。 抵达一处寝宫,骆凇让其余太监按着名册分发衣裳,等太监们都去忙了,骆凇转眸梭巡一圈,按动木箱一侧的按钮…… 木箱有隔层。 隔层内的人坐起身,拂开落在身上的衣物和佩饰,看向站立一旁的骆凇,勾唇道:“有劳骆大人。” 箱内之人即是陌东侯谢锦寻。 他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本月留言都有红包~~感谢大家支持~~么么么 ☆、扰梦 谢锦寻起身跨出木箱,拱手,“每次入后宫都要劳烦骆大人,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客气。”骆凇拱拱手,弯腰从木箱内取出一套侍卫服饰,“后宫险象环生,侯爷务必谨慎,去探望老先生的时候,记得换上这套衣裳,也好趁机离开。” 谢锦寻接过衣裳,阔步走进游廊,回头看向伫立在院心的骆凇,眸光微动,这人像夜里的蝙蝠,阴冷神秘,令人心生戒备,可近些年,多次得他相助,感激有之,疑惑有之。 谢锦寻收回视线,阔步走向关押谢朔的寝宫,谢朔早已得到消息,知道儿子会来探望,老人家守在门口,听见脚步声,激动之情难以抑制。 咯吱,房门由内拉开,谢锦寻停下脚步,望着月光下的五旬老人,老人额角垂落花发,眼窝更深了。 父亲老了,经不起折腾,谢锦寻心里不是滋味,想要尽早把父亲接出宫。 廊下,谢锦寻整理衣袂,双手叠在额前,弯腰行礼,“爹,不孝子来探望您了。” 谢朔跨步上前,抓住儿子手臂,手指有些颤抖,“吾儿在东陲一切可好?” 谢锦寻垂眸,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心酸,“儿一切都好,爹爹呢?” 谢朔宽慰地点点头,“为父很好,陛下没有难为我,宫人也没有刁难我,如今啊,乐得清闲。” 话虽这样说,但谢锦寻深知后宫的待遇,男人之间不会家长里短、互诉苦肠,而且时间也不允许,若不是骆凇提前差人支开了看守的侍卫,父子俩是见不了面的。 两人进了屋子,谢朔探头左右张望,之后阖上门扉。 屋内漆黑一片,窗棂被月光映得朦朦亮…… 一刻钟后,谢锦寻扮作侍卫,与父亲告别,虽有不舍但来日方长,如今最重要的是,是重新取得承安帝信任,留得青山,方有后续。 按着骆凇留给他的地形图,谢锦寻走到一处矮墙前,翻了出去。 没过多久,路过一处寝宫,忽而听见宫女的惊呼声:“来人啊,有刺客!” 接着传来侍卫的声音,“大姑姑,好像是只猫!” “公主最讨厌猫,你们在附近搜搜,千万别让野猫靠近寝宫。” 侍卫们应声而动,谢锦寻暗道不好,每个寝宫都有固定的侍卫,他们之间互相认识,一旦被发现,肯定会暴露身份。 谢锦寻下意识扫向一墙之隔的公主寝宫,舌尖抵抵腮,借着墙外一颗槐树跃了进去…… 寝宫外乒乒乓乓,寝宫内一片安逸。 莫离 分卷阅读10 做梦也没想到,睡得正香,床幔外会突然出现“刺客”。 因自小训练,警惕性极高,当听见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时,就已经醒了。 睁开眼,悄悄握住玉枕下的发钗,与此同时,“刺客”撩开了帷幔。 莫离眼一眯,忽然坐起身,握着发钗刺向“刺客”,“刺客”先一步抓住袭来的手,另一大手准确捂住她的嘴。 “唔唔唔!” 两人顺势倒在黑酸枝木床上。 刺客压着她,莫离习惯在安寝时穿着单薄底衣,雪白透肌的绸缎铺散开来,衬得女儿家娇美怜人。 不过“刺客”谢锦寻没工夫欣赏美人,也没那个龌龊心思,用力桎梏着小公主,偏头听着外面的动静。 床幔外倒着两名宫女,其中一人是阿菀。 谢锦寻跃进寝宫时,用刀柄敲昏了她们,将她们拉进屋子以防被抓猫的侍卫瞧见。 “放开…放开我…大胆…”被捂着嘴,小公主说话不清晰,但气势不减,瞪着眼,眼里除了畏惧和恐慌,还有鱼死网破的决然。 她是皇家公主,绝不能被贼人毁了清誉。 谢锦寻低头看她,寝宫燃着连枝灯,不算亮,在朦朦胧胧中窥见彼此。 谢锦寻不想承认都不行,眼前这张精致的小脸太过精致。 他蒙着面,但一双眸子狭长幽深,令人见之难忘。 莫离知道他不是宫中侍卫,但也辨别不出他的身份,由于挨得近,能闻到他周身散发的阵阵茶香,独特不可效仿! 这是两年前,在萧瑟的东陲大营中,闻到过的最难忘的味道。 他是谁,答案呼之欲出了。 莫离激动又愤怒,蹬蹬两条腿,从他指缝间蹦出断断续续的话语:“陌东侯,你好…大…的…胆子。” 谢锦寻一愣,缓缓眯起眸,有危险的光闪烁其中,“公主怎知是我?” 这么快就承认了? 莫离:“放手…我就…说。” 蓦地,她感到脖颈一凉,一把不知开刃与否的匕首横在动脉上。 谢锦寻用眼神示意她别喊叫,否则后果自负。 他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依然压着她,“臣无意冒犯公主,扰了公主美梦,深感抱歉。” 看着他歉意全无的样子,莫离冷哼:“侯爷只是扰了本宫的梦吗?” 还差点坏了她的清誉! 看她愤懑的样子,谢锦寻猜到她话里的意思,挑眉问:“公主现今计较起清誉了?那你在东陲大营里肆无忌惮的时候,该如何解释?” “一码归一码……”莫离刚想大声指责,被颈间那把匕首刮了一下,男人是用刀背刮的她。 吓出一身冷汗的莫离心脏突突跳,庆幸这个男人没有发疯。 留了疤的女子往往会低嫁。即便是金枝玉叶,也可能被夫家嫌弃。 好汉不吃眼前亏,放软声音,打着商量:“你把匕首拿开,有话好说。” “公主不气了?”谢锦寻似笑非笑,在朦胧的烛光下,眼中盛放一爿桃花,潋滟生华。 莫离瞪他,“男女授受不亲,你压着我,于理不合!” 谢锦寻也意识到他们的姿势过于暧昧,于是单膝跪起,拉开彼此距离,可刚一起身,幔外的阿菀传出动静,好像要醒了。 谢锦寻没有任何犹豫,抱着莫离在床上翻了几圈,幸好床榻够大,要不然非得摔在地上。 两人严丝合缝裹在一张锦被中,谢锦寻面朝外,眼底流露一抹狠。 莫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盯着眼前的男人。 ☆、气哭 莫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盯着眼前的男人,他他他,胆子太大了! 莫离从没跟外男这般亲昵过,羞红了脸,不仅委屈,还恨不得剁了他的手。 “登…唔…”登徒子三个字还没讲全,红润的檀口就被男人堵住了。 迫不得已,腾不出手的谢锦寻用嘴堵住了小公主的口。 莫离眼睛瞪得更大,这厮疯了不成,竟敢在皇宫之中轻薄她?? 谢锦寻同样震惊,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欺负一个女子,而且,还是皇家的公主。 小公主的唇又软又嫩,比他品尝过的任何奶酥糖糕都香甜,他自诩正人君子,从没对哪个女人动过歪念,偏偏,他还没办法松口。 莫离心态有些崩,唇被堵住,怎么也挣脱不开,急得浑身冒汗,泪珠子大颗大颗往外流。 分卷阅读11 谢锦寻看在眼里,心中默默叹气。 阿菀爬起来,脑子混沌,“公主……” 思绪渐渐清晰,阿菀看见纱帷里鼓起的睡包,心知事有蹊跷。 她们被人偷袭,屋外却安静宁谧,那是不是说明刺客在寝宫里?! 慢慢靠近木床,小声试探:“公主?” 无人应答。 阿菀咽咽口水,撩开帘子,颤颤巍巍伸手去碰鼓起的睡包,“公主…呃…” 突然,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莫离:“别伤她!” 谢锦寻扼住阿菀,松开莫离的嘴巴,半撑手臂侧着身子,眯眸威胁道:“若想无事,现在听我吩咐。” 莫离下意识抹把嘴,推他推不动,又不敢大声喊叫,深怕他一个冲动,掐断阿菀的脖子。 刚刚的动静惊扰了屋外的侍卫,领头的侍卫跑入院中,发现守夜的宫女都不在,起了疑心,隔着门板问:“大姑姑,公主没事吧?” 此刻,只要莫离喊出声,谢锦寻就完了。 谢锦寻加重手劲,阿菀痛苦地直拧眉。 莫离只要妥协,小声道:“我听你的,你别乱来。” “让侍卫离开。”锦衾下,谢锦寻用一条腿压着莫离的双腿,声音冷寒带着冰碴。 莫离终于明白父皇为何忌惮他,他是狼,不是狐狸。 莫离偏头,对着门外道:“没事,本宫做噩梦了,梦见一只夹尾巴狼!” 谢锦寻:“……” 闻言,侍卫不敢逗留,快速返回庭院外把守。 脚步声渐远,谢锦寻放开两人。 得了自由,阿菀转身就要喊人,谢锦寻淡淡道:“不想保住公主的名誉了?” 啪! 莫离抬手朝他掴去,谢锦寻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反剪在背后,两人不得不再次贴在一起。 阿菀吓得捂住眼睛,想想不妥,又凑上去拨开男人的手,紧紧抱着小公主。 谢锦寻用来蒙面的锦帕突然松动,飘落在塌上,露出庐山真面目…… 莫离从阿菀怀里转头,再次惊愕,这人是上次救她的男人! 恩公是陌东侯。 怎么可能!? 相比小公主红白交织的小脸,谢锦寻淡定多了,“本侯进来是来向公主讨要半份人情的。” “侯爷脸皮堪比铜墙!”莫离终于破功,骂出了口,早想骂他了。 半份人情,他也真好意思讲出口。 谢锦寻淡笑了下,嘴角的弧度略有嘲讽,“哦,那公主暗戳戳偷看□□,脸皮就薄了?” “本宫没看过!” 那天看的,分明是古代爱情故事,莫离梗着脖子,又很心虚。 谢锦寻不咸不淡道:“画面犹如避火图,别告诉本侯,待嫁女子都看这些书籍。” “才不是!”被戳穿了,莫离脸色红得能滴血,手指不自觉攥紧被褥,胸脯气得一上一下。 谢锦寻移开视线。 莫离忿忿,岔开话题,“你想让我送你出后宫?” “不算笨。” 莫离哼一声,“想得美,若是让父皇知道你轻薄本宫,父皇不杀你,已是对你的仁慈了。” “公主大可以向陛下告状去。” 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莫离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倒是说说,你偷偷摸摸来后宫作甚?” 谢锦寻翻开锦被下床,无意中瞥见她卷缩的脚丫,目光微闪。 莫离缩回脚,掩在被子下,“你避而不答,分明心里有鬼。” “我来探望父亲。”谢锦寻如实道。 莫离欲言又止,儿子涉险只为求见父亲一面,她实在找不出话语讥嘲。换做她,或许也会这样做。 “不理智。”低头嘟囔一句。 谢锦寻自嘲地扯扯嘴角,是啊,不理智。 莫离冷静下来,瞥了一眼天色,“需要我怎么帮你?” 阿菀惊讶,公主不打算追究了? 谢锦寻也很诧异,不过面上不显,“需要公主亲自送我出后宫。” “可以。”莫离指指檀木衣柜,吩咐阿菀,“把里面的舞狮服拿出来。” 阿菀不解,还是照做了。 这时,另一名宫女也醒了,见到床边站着个外男,公主还裹成了粽子,吓得嗝一下,又昏了过去,翻白眼前,还不忘叫骂 分卷阅读12 一句:“采花贼。” 莫离把脸埋在被子里,没脸见人了。 幸好她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从小承安帝就教育她要像男儿一样顶天立地,不为芝麻大的小事耿耿于怀,不过,闺阁清誉是芝麻大的小事吗? 莫离暗自认定,是! 阿菀抱着舞狮服走回塌边,“公主?” 莫离指了指男人,又指了指舞狮服,“去年宫里表演舞狮,本宫留了一套,这样,我舞头,你舞尾,阿菀跟着,咱们混出去。” “公主拿本侯当傻子?”谢锦寻眼眸转冷,那么大张旗鼓,不是自投罗网么,关键是,这套狮被只能遮住头部。 莫离哼道:“那你说怎么办?本宫信守承诺,在本宫的能力范围内,可保你出后宫,本宫提供条件,你来想辙子。” 谢锦寻思忖片刻,问向阿菀:“会女红吗?” “会。”阿菀手巧,人又勤快好学,什么都会一些。 谢锦寻道出自己的想法,阿菀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莫离滚进被窝里装躺尸,根本不想参与其中。 可她清楚记得,在湖面下快要窒息时,他的手拉住了她。 裹在被子里偷看谢锦寻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不像武将的手,更像文人墨客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攒收藏,以便申榜时能上一次鞭腿,所以更新时一直在压字数,等申榜结果出来后,会多更的,请大佬们谅解,也希望大佬们多多支持,一直追下去,您的追文,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谢谢! ☆、半份人情 天微微亮,一道滑稽的身影出现在后宫的甬道上,宫人和侍卫纷纷聚来,议论纷纷。 “大姑姑,这又是哪一出啊?”淑妧公主贪玩,时常让宫人想些新奇的法子解闷,宫人们见怪不怪。 阿菀看着自己缝制了一个时辰的狮被,向众人解释,“舞狮的师傅大多是男子,为了方便起见,才把他们包裹起来。” 宫人赶紧巴结,“大姑姑想得周到。” 阿菀扯扯嘴角,拽着那头“狮子”往外走。 有宫人提示,“大姑姑,走错方向了!” 阿菀:“去尚衣监改良一下。” “狮子”走得缓慢,众人不明所以,阿菀懂啊,公主为了报复陌安侯,特意让她在脖子那里加了一把轿椅。 此时,舞狮服里面,谢锦寻用双肩架着轿椅,莫离坐在上面,双腿耷拉在他的两侧,有意无意踢他的脸,双手薅着他的头发,趾高气扬地指挥他一会儿向左走,一会儿向右走。 别提多解气了。 颠颠簸簸,三人终于出了后宫,趁着犄角无人,阿菀为他们脱了舞狮服。 看着面有愠色的男人,老实的阿菀觳觫一下,陌东侯让公主“欺负”的衣衫不整,蓬头垢面。 再看公主,笑眸狡黠,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阿菀抱着莫离下来,谢锦寻自己卸去沉重的轿椅,拂拂衣衫,不满地睨了小公主一眼,略一作揖,“承蒙公主仗义出手,本侯感激不尽。” “没看出诚意。”莫离负手看着他,“态度不诚恳。” “等公主还了本侯另外半个人情再说吧。”谢锦寻肩膀疼,想回去沐浴更衣。 莫离拦住他,“你这么狼狈,让人瞧见该如何解释?” “不劳公主费心。” “本宫关心自己是清誉。” 谢锦寻淡淡道:“臣又没来过后宫,更没见过公主,旁人会说什么?” 狡猾。 莫离撇撇嘴,“去吧。” “告辞。”谢锦寻转身就走,背影依然挺拔,不见分毫狼狈。 经历过风浪的人极会伪装,即便满身疲惫,也不会让外人瞧出端倪,莫离如是想。 时辰尚早,朝臣还未入宫早朝,一路上,谢锦寻并未遇见需要寒暄的同僚。 回到暂住宫殿,殿中负责把守的侍卫正靠在墙上打盹,谢锦寻不紧不慢走了进去。 推开房门,里面的小太监立马迎上来,“侯爷,您怎么才回来,骆公公找不到你,快急疯了。” 小太监是骆凇的人,扮演了一整晚谢锦寻。 谢锦寻拍拍他的肩膀,赏给他一枚玉簪,“麻烦转告骆大人,本侯无事。” 小太监喜形于色,伸手接过,摩挲质地润泽的玉簪,点头答应。 小太监走后,谢锦寻脱了脏兮兮的外褂,靠坐在软榻上歇乏,闭眼时脑海里全是一抹白色身 分卷阅读13 影,穿着单薄襦裙,偏又分外妖娆。 他捏捏眉,躺在榻上,因为并非朝臣,不必参加早朝,宫人来送早膳时,发现他裹着被子还在睡。 “侯爷怎么睡在软榻上?”宫人轻声道,“奴婢给您端了早膳。” “有劳了。” “侯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谢锦寻翻个身,面朝里,“这里没你的事,去忙吧。” “诺。” 宫人走后,谢锦寻坐起身,眼底明亮,并无睡意,他警惕性极好,宫人靠近,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不过是懒得搭理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被锁了,刚刚重新提交的,大家可以回头去看看。 每天盯着收藏的动态,每多一个就很高兴,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动动手指收藏一个,收藏对作者来说很重要,关系到榜单。 ☆、跟踪 近些日子,承安帝事务繁忙,顾不上他的小公主,莫离在宫里闷得慌,便临时起兴,想带阿菀出宫游玩。 阿菀从来不忤逆主子,从衣柜里拿出两套男子衣衫,装进包袱里,随着莫离出了寝宫。 偶遇宫人,莫离微微笑着,端庄贤淑。 路过坤宁宫时,巧遇了多日不见的皇后和太子。 太子莫豪为人沉闷,身子羸弱,耳根子还软,什么都听皇后的,母子俩站在一起特别没有存在感。 莫离敛衽一礼,“给母后请安。” 转而又对太子福福身子,“皇兄。” 太子用锦帕捂嘴咳嗽两声,朝她点点头。 皇后笑道:“妧妧要去哪儿啊?” “后花园赏花。”莫离也笑着。 阿菀用余光瞥了主子一眼,心道主子真淡定,说谎都不脸红。 皇后上前,握住莫离的手,“本宫闲来无事,不如咱们一同去赏花。” 莫离心里的小人儿嗷嗷叫了两声,她要出宫去玩,哪有心思陪面和心不和的皇后赏花,却也不能拂了皇后的脸面,故而迂回道:“好呀,正好父皇命人在园中栽培了不少南方品种,等着开春给郑嫔做脂粉,母后若是喜欢,让郑嫔匀一些即可。” 郑嫔是承安帝的宠妃,皇后怕她恃宠而骄,总是排挤她,不过郑嫔也不是省油的灯,仗着帝王宠爱,总是跟皇后对着干。 皇后一听此言,登时没了兴致,抬手扶着额头,“不知怎地,本宫忽然头晕。” 太子一听,赶忙上前扶住她,“母后,要不要传太医?” 皇后摇摇头,“扶本宫回宫歇息就好。” 莫离看着她精湛的表演,配合道:“儿臣看母后气色欠佳,还是传太医瞧瞧,开些方子调理下,皇兄快扶母后回宫,小妹就不添乱了,告退。” 说着,拉着阿菀一溜烟跑没影了,比兔子还快。 太子望着皇妹的背影,摇了摇头,长不大的小丫头。 出了宫,莫离和阿菀在马车内换了男装。莫离身披白狐裘,手捧手炉,站在车辕上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像个深居简出的世家公子,不识人间疾苦,可她比一般的世家小姐清楚浮生世间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阿菀穿着一套桔色衣裳,站在一旁,“小姐,咱们去哪里?” “先去跃起楼用膳,那里的烤鸭可好吃啦。”她跳下车辕,扶着阿菀下来,两人手牵手往跃起楼走去。 —— 两人酒足饭饱,还顺便救了一名青楼女子,给了女子一袋银子,主仆俩心满意足走出酒楼,莫离想去琴行逛逛,却瞧见对面茶楼走进一道身影,她眯眯眸子,拉着阿菀悄然跟了进去。 隔壁雅间渐渐热络起来,说话声音不算小。 莫离耳朵贴在墙上,偷听墙根。 其中一人是谢锦寻,正因为是他,她才跟了进来。 另外两人,一翁一妪,是谢锦寻的两名近身侍从。 隔壁。 老妪道:“听闻甄聿昨日夜会了地方几名提刑按察使。” 老翁摸摸酒糟鼻子,“前些日子,甄聿还去了几次詹事府,他想把手伸向东宫了。” 老妪:“他和甄太师不愧是父子,喜欢未雨绸缪。” 老翁:“非也,甄聿此举必有其他用意。” 老妪:“不管怎样,我们要提前做好防备。” 全程,谢锦寻未置一词,淡淡睨着隔墙。 莫离偷听完墙根,暗道不妙,消了闲逛的心思,带着阿菀快速返 分卷阅读14 回宫中。 后半晌,承安帝正在用膳,帝王的膳食由御书房调配,一日两餐,偏清淡,承安帝有时会让近前太监从宫外带些美食回来。 莫离提着裙裾跨入门槛,承安帝放下御碗,擦拭嘴角。 莫离每次出宫都会给他带几样小吃,今日见小公主一脸严肃,有些诧异,挥退宫人,问道:“妧妧忘记宫里还有个老父亲了?”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莫离坐在一旁,抓着承安帝的手臂,急切道:“儿臣在宫外巧遇了陌东侯,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个老人,他们是陌东侯的侍从,儿臣偷听到他们讨论次辅的事。” “甄聿?” “对。” “他能有什么事?” 对于臣子的私事,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承安帝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莫离神秘兮兮道:“他可能有忤逆之心。” 承安帝敛起鹰眸,“你恰巧遇见了陌东侯,他没发现你?” “是。” “还真是巧呢。”承安帝哼笑,执起筷箸不紧不慢用餐。 莫离看着着急,“父皇不信?” “信。”承安帝掐掐她的小嫩脸,“为父最信任你,但为父不信任谢锦寻,他和甄聿向来不合,明枪暗箭互相针对,早见怪不怪了。” “您的意思是,陌东侯在给儿臣下套?” “有可能。”哪有那么巧的偶遇,承安帝目光冷寒,“来人,传召陌东侯。”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攒收藏,以便申榜时能上一次鞭腿,所以更新时一直在压字数,等申榜结果出来后,会多更的,请大佬们谅解,也希望大佬们多多支持,一直追下去,您的追文,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谢谢! ☆、偶遇 因为要随行猎狩,小公主跃跃欲试,没过几日又拉着阿菀出了宫。 两人吃着糖葫芦,走进一家成衣铺子挑挑选选。 “公主,皇家林苑好玩吗?”不能随行的阿菀一脸向往。 看出她的心思,莫离贼贼一笑,“我偷偷带你去。” “真的?” “当然。”莫离拨弄拨弄她的头帘,“今儿我就是来陪你选东西的。” 猎狩的过程容易遇见很多突发状况,随行的官员,以及官员的随从,都要带够“装备”,以备不时之需,莫离是公主,待遇自不必说,宫人会提早为她安排好一切,阿菀则不同,因为不能去,连铠甲都没有,她身子骨瘦小,只能定制。 莫离唤来店主,让他按着阿菀的尺寸赶制一件铠甲,店主曾给很多大户人家的护院做过类似的防护甲,即便不会做铠甲,也能做一套类似的,店主见莫离出手阔绰,欣然应下。 量好尺寸,两人去往马场,要给阿菀选匹马。 御用马场的马匹全是烈性十足的良驹,认主、护主,闲杂人等一旦乘坐它们,它们就会尥蹶子,绝不“屈服”陌生人。 莫离在御用马场也有匹专用的小马,相对温顺,棕色毛发特别漂亮,莫离一眼便相中了,当时,这匹马是他国进贡给隼国皇后的,因为莫离喜欢,承安帝毫不犹豫将它转赠给女儿,引得皇后不满,皇后敢怒不敢言,记了莫离一笔账。 场主面对出手阔气的“公子哥”,自然和颜悦色,在马厩前,为她们一一介绍马匹的血统和价钱。 阿菀兴致勃勃,挨着询问,莫离打个哈欠,在马场内踱步。 她捡起树枝,在土地上画了几个方格,单腿着地,抛了一个石头子,然后一颠一颠跳起了方格子。 须臾,马场外走来两个人,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酒糟鼻子老翁。 莫离认出他们,是谢锦寻和晟爷。 晟爷也是来选马匹的,这次猎狩,他要随行。 莫离想起谢锦寻连同晟爷套路自己的事,掐腰走向他们。 晟爷正在跟场主提马匹的要求,谢锦寻站在一旁耐心十足,见马场中心走来一团气势汹汹身影,略一斜眸,对上莫离漂亮的凤眸。 见她着男装,谢锦寻心中了然,颔首道:“楚公子。” 皇家姓楚,但楚姓并非皇族专用,因此,没人会怀疑莫离的身份。 莫离瞧了场主一眼,抬腿踩谢锦寻的靴子,“你上次是故意的。” 谢锦寻皱皱眉,撩起墨蓝大氅,拍拍靴面,“楚公子自重。” 莫离拽着他的大氅走到一旁,看他懒洋洋的姿态,又踩他一脚,“这两脚是报你利用我的仇。” “公主还真是记 分卷阅读15 仇。”谢锦寻没拍靴面,低头看着黑色锦靴上的小巧脚印,莫名联想到那晚在她的寝宫,撩开被角,无意中瞧见她嫩白脚丫的场景,摇了摇头,看向她,“公主若无其他事,臣告退了。” “我先走!”莫离挡在他前面,仰着下巴走向马厩,像只骄傲的丹顶鹤。 谢锦寻眸光依旧懒散,跟了过去。 此时,阿菀选好马匹,正在问价钱。 场主笑着报价:“这是西域特产的优良品种,您瞧这鬃毛,可不是本土马匹能比拟的。” 他伸出五指,阿菀懵懂,问道:“五百两?” 对马匹的市价完全没有概念。 场主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愣了半饷,慢吞吞道:“可以还价的。” 阿菀看向莫离,莫离觉得天寒地冻,商人也不容易,随口道:“四百九十两行吗?” 场主:“……成交。” 路过的谢锦寻:“……” 从马厩里牵着高头大马走出来的晟爷嗤了一声,怼向场主:“五百两?你抢劫呢!” 场主一看便知晟爷识货,有些心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是这位公子出的价,我还让他们还价了,不是挺实在的么。” “实在个屁。”晟爷觑了莫离和阿菀一眼,认出她们,哼一声,微微颔首,态度有些狂傲。 莫离眯眸,以前在东陲大营也就算了,现在他知道她的身份,还这般张狂,真是过分。 心想还是算了,懒得跟陌东侯的人一般见识,有失公主之尊。 “到底卖多少钱?”莫离看向场主,面露不悦,听晟爷的意思,这匹马根本不值五百两。 场主都默认了上百的价格,现在再报实价,不是上赶着撵主顾么,嘴硬道:“三百两,不能再少了。” 晟爷指着阿菀那匹小马,不屑道:“我看五十量都不值。” “怎么会。”场主故作生气,“五十两都不够我投喂它的,我的马场,喂的不是麦秸,而是……” 晟爷打断他,“难不成你还给马匹投喂燕窝人参啊!” “差不多!” “少胡诌。”晟爷是个暴脾气,最烦奸商,拍了一下阿菀肩膀,“兔崽子,老子看你选的马匹也不咋地,算了吧,你们换一家。” 兔崽子?? 阿菀没生气,莫离来了脾气,对着晟爷左看右看,“老人家,你说谁是兔崽子?” “她。”晟爷面不改色,“难不成是你?” 真不拿她当回事呀,莫离气得够呛,行,他不是不希望她们选这匹马么,她偏要选! “一百两,行不行?”莫离问场主。 场主以为这笔生意被老头子搅黄了,没想到这公子哥如此缺心眼,得,要多少是多啊,见好就收才对,赶忙点头,“成!” 莫离掐腰看着晟爷,又看向谢锦寻,挑挑眉,得意极了。 晟爷无语地翻个白眼,这公主缺心眼!之前在军中见到她,感觉她挺机灵的,如今看来,是自己看走眼了。 谢锦寻锁眉,拦住阿菀递给场主的银票,对莫离道:“楚公子慎重,且不说值不值这个价钱,单看匹马的性子,过于温顺,绝非良驹。” 莫离不听劝,反正她们只是临时用马,哪匹不行呀。 主仆两人牵着小马离开了,晟爷指着自己挑选的骏马,都没询问价格,直接砍价,“五十两?” 场主看莫离她们走远了,才乐呵呵道:“您识货。” “哼,奸商!”晟爷扔给他一锭银子,与谢锦寻走出马场。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叫楚莫离,封号淑妧公主,乳名妧妧,小公主虽然时常走南闯北,但到底是单纯,这篇不是女强文,女主的人设会柔和蠢萌些哈。 —— 预收文的文案已开,大家可以看一看,只是先预收,不开文,双开熬不起。 《秀野花烂漫(重生)》,名字可能有点小清新,不合适重生文,嗯…但我觉得挺好听的,暂且用这个。 还有一篇《娱乐圈新贵[古穿今]》,也是预收文,这篇进了幻言修罗场,预收不到200,根本不敢开文,会一扑到底…所以,这篇文提早求预收。 ☆、讨价 谢锦寻和晟爷去往杂货铺挑马鞍,恰好又遇莫离主仆。 门板遮挡了他的身影,莫离没看见他,正在一心一意砍价…深知刚刚被马场主宰了,她还是吸取了教训。 晟爷拴好马,嗤笑道:“淑妧公主缺心 分卷阅读16 眼。” 用他们糙汉子的话,这小娘们是傻缺,当然,在主子面前,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谢锦寻瞥他一眼,晟爷扬眉,怎么感觉主子不高兴了? 一定是错觉。 店内。 莫离:“五十文行不行?” 店家摆手:“不行不行,我们是小本经营,一副马鞍赚不了几个钱,不砍价。” 店家腹诽,看对方衣冠楚楚的,怎么这么计较。 莫离:“那多少才行?” “九十文。” 莫离抓抓钱袋,又砍了几次,店家就是不让价,莫离忿忿道:“你这个奸商。” 店家:“……” 谢锦寻:“……” 晟爷:“……” 傻缺。 莫离和阿菀从店里出来后,与谢锦寻和晟爷打个照面,莫离提起阿菀手里的马鞍,对谢锦寻道:“你们换一家吧,他们心太黑。” 她才讲下十文钱。 “一副马鞍没多少利,公主才是心太黑。你讲到八十文,家店也就赚个成本。”晟爷讽刺。 莫离皱皱眉,“我黑?” “是啊。”晟爷提步跨入门槛,压根没讲价,买了一副马鞍出来。 莫离嘀咕:“我又不知道哪个该讲价,哪个不该讲价。” 一直缄默的谢锦寻双手插进衣袂,懒懒道:“小本买卖,公主就手下留情吧,像马场主那种财主,公主大可议价。” “……哦。” —— 莫离带着阿菀先离开,阿菀瞧见买臭豆腐的摊位,斜眼问:“公主,你尝过这个吗?” “没有,我嫌臭。”莫离捏着鼻子,催促道:“快走快走。” 阿菀笑道:“这个可好吃啦,公主要不要尝尝?” “不要。” “那奴婢能买点吗?” 莫离对阿菀一向纵容,点点头,“少买点,臭哄哄的,我怕守卫不让咱们带它入宫。” “嗯嗯。”阿菀想到什么,征求意见:“那咱们要砍价吗?” 莫离笑道:“不砍价。” 稍后,两人路过一家酒楼,糯米的香气飘入鼻翼,莫离挽着阿菀往里走。 阿菀:“公主饿了?” “我要给父皇打包几样小吃。” 进了酒楼,莫离照旧为承安帝点了几样喜欢的菜品,打包结账时,莫离问:“能砍价吗?” 小二摇头,“小店从不赊账,也不砍价,客官,三两银子。” 莫离环顾四周,富丽堂皇,菜品价位极高,不是寻常百姓能享用的,故而扬扬下巴,“一两。” “您说笑呢。”小二看她耍无赖,骤然冷下脸:“您是隔壁酒楼的吧。” 前来找茬啊。 莫离摇头,“二两,不能再多了。” 小二看向店里的打手,一名打手上前,流里流气道:“来吃霸王餐呀,呵呵,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剁了喂狗?” 阿菀怂了,往莫离身后躲,莫离这姑娘平日里挺随和,可谁要敢在她面前强横,她绝对比对方还横,“我没吃霸王餐,我只是在跟你们砍价。” 这家酒楼价格高,又不是客流高峰期,店里没多少客人,打手们齐齐涌上,包围住主仆二人。 对方问:“一句话,掏钱还是找打?” 阿菀虽然害怕,但还是把小公主护在身后,两人交换位置,阿菀道:“我们给钱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打手伸手,“十两银子。” 嘿,水涨船高了。 莫离本不想因为砍价的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对方膨胀了! 把打包的餐食放在桌子上,“你们不是明码标价么,现在涨价又是何意?” 一名打手不屑道:“是你们先耍的赖。” “我只是在砍价。” 另一名打手不难烦了,“少跟他废话,先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真当自己是少爷,饭来张口啊!” 打手们刚要动手,门口传来一道沉声:“住手!” 众人看向门口。 走进来的人绝对够得上稀客、贵客。 他是内阁次辅,甄聿。 掌柜吓了一条,赶忙迎上去,边拱手边笑问:“诶呦,什么风把大人吹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塑造一个机 分卷阅读17 灵的小公主,现在越发蠢萌了…哈哈 ☆、割舍 甄聿外出办事,恰巧遇见,问道:“怎么回事?” 掌柜解释:“碰见两个吃霸王餐的客人,想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长点记性。” 转而贱兮兮笑道:“打扰了大人的雅兴,见谅。” 甄聿看一眼打手,对掌柜道:“你该知道本官的脾气,少在皇城惹事。” “小的明白。”掌柜刚忙驱散打手。 被扰了兴致的甄聿本想一走了之,却瞧清了来吃“霸王餐”的两个公子哥,眼眸登时一亮,走向莫离,放低声音:“公主怎么出宫了?” 莫离:“多谢甄大人相助。” “能为公主效劳,是臣的荣幸。”甄聿心里庆幸,幸好进来了,才能得了这个机会。 近距离凝睇小公主,甄聿心里痒痒的,却不敢造次,转眸瞥了掌柜一眼,那眼神,别提多可怕。 掌柜吓得差点跪了。 甄聿没解释什么,转眸看着莫离,眸光越发柔和,能让女人溺毙其中,可莫离完全无视,“甄大人忙着吧,我们回宫了。” “臣的轿子就在外面,臣送公主回去。” “不必了。” 甄聿哪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请公主给臣一个机会。” 阿菀很看好甄聿,扯扯莫离衣角,“公主,咱们就搭乘甄大人的马车吧。” 莫离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一路上,莫离坐在轿子里,甄聿和阿菀并排走在一旁,有眼尖的公子哥认出甄聿,惊诧不已,什么人能让高高在上的次辅屈尊呢。 甄聿一边跟阿菀交流,一边有意无意打听承安帝是否动了选驸马的心思,视线一直黏在轿子上,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公主,可他不能入赘皇家,自古以来,驸马都是远离权力中心的,他有野心,也不想辜负野心,那就只能辜负自己的感情了。 想到此,甄聿握握拳头,心有遗憾,越是得不到的,越渴望。 两日后,皇家围猎。 莫离骑着西域进贡的小良驹,跟在承安帝后面。 太子和甄聿分列承安帝左右,其余大臣按官衔以次往后排。 谢锦寻是正二品大员,跟六部几位老臣并列行进。莫离时不时回头捕捉他的身影。 隼国每年有两场皇家狩猎,一场在秋季,规模较大,另一场在深冬,规模较小,项目也较为单一。 安营扎寨后,各官员忙碌着起居事宜,帝王不必操心,带着女儿沿河畔漫步。 “明日一早,大家要一起入林子,妧妧能早起吗?”承安帝调笑赖床的小公主。 莫离点头,“当然啦,儿臣是来打猎的,父皇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承安帝拍拍女儿肩膀,“嗯,吾儿最棒。” 回到单设的帐篷,莫离跟阿菀躺在被窝里嬉闹,两人经常同床而眠,说着悄悄话。 她趴在阿菀身边,隔着被子挠阿菀痒痒。 阿菀求饶,“公主,您最厉害,放了奴婢吧。” 莫离咯咯笑,倒在一旁,一条腿搭在阿菀身上,“好想有个亲姐姐。” 之前有过几位皇姐,却相继被害,这是莫离的心殇。 阿菀感受到公主突然的悲伤,抱着她安慰:“公主若是不嫌弃,私下里,奴婢就是公主的姐姐。” 最后两个字,阿菀说得很没底气,她可以是任何人的姐姐,却不能认皇室宗亲的姑娘做妹妹。 莫离笑弯眸子,“你本来就是我的姐姐。” 阿菀欣慰,揉揉公主的小脸,“从小到大,公主是奴婢最大的收获,没有公主,就没有奴婢。” 她一直将公主当作珍宝呵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熊来了 莫离和阿菀聊到二更时分,才渐渐入眠,帐内暖融宁谧,帐外北风呼啸。 星空璀璨,谢锦寻负手站在帐篷前,呼出的气凝结成雾,足见林苑的夜晚有多冷。 晟爷半倚一旁,吐口浊气,“真想念东陲那群兵蛋子,老子还是喜欢跟糙汉打交道。” 他能体会主子的苦。 谢锦寻没说什么,“回去歇息吧,明日猎狩,你不必随行。” 晟爷有些不放心,却没有忤逆主子的意思,“侯爷早点歇息。” “嗯。” 晟爷回了帐篷,谢锦寻抬 分卷阅读18 头仰望星空,身后的大氅与夜幕几乎同色,使他融进夜色中。 双瞳乌黑深邃,映出浩瀚苍穹,静谧中尤显壮阔。 翌日一早,晴空万里,众人整装待发。 在进了老林后,莫离勒令随行宦官不许跟着,宦官们想跟上却又不敢忤逆公主的意思,只能原地等候,干着急。 其中一名宦官跟其余人的态度截然相反,公主不让他们跟,他便坐在林子的木桩上,闲适地刺绣,另一名太监恭维:“骆公公不愧是尚衣监的人,出来猎狩还带着绣棚针线。” 骆凇勾唇,笑而不语。 有宦官急切道:“你们还有心情聊天,公主要是遇见野兽,受了伤,你我都要掉脑袋的。” 骆凇唇畔的笑容更甚,哥特式的笑容邪魅不羁,“公主很勇敢,你我该感到高兴才是。” “公主勇不勇敢,跟咱们高兴不高兴有何关联?”其余宦官都不明白骆凇的意思。 骆凇没有解释,专心于手中的刺绣,他的手有些苍白,指腹上全是老茧,手背上血管的纹路清晰可见,这双手谈不上多美,却饱含了故事。 林子里。 甩开侍从后,莫离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空地,瞧见老树上长满了果子,甚是惊喜,之前听礼部尚书说,这片林子里的野果特别好吃,只有秋季才能采摘,如今遇到了,想采摘一些尝尝。 奈何身上的铠甲过于笨重,瞧着四下无人,大着胆子卸下铠甲,对着拳头呵了两下,准备一鼓作气爬上树。 缠腿的足袜有碍于攀爬,莫离解开缠带,敞开了裤腿。 眼前这颗老树不算高,树杈分枝多,攀爬起来不算困难,莫离哼哧哼哧爬到最矮的树杈上,坐在上面歇乏。 由于裤腿敞着,寒风自脚踝上蹿,惹得小姑娘哆哆嗦嗦。晃动小腿,裤脚随风晃动,她觉得有趣,笑嘻嘻哼歌,完全没察觉背后走来一人。 谢锦寻压根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抬头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目光微凝。 林子里风不大,却还是吹得枯叶簌簌作响,扬起女子宽松的衣裳,虽然身着红胖袄,束起长发,可终究是女子,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没一会儿,就见她缩起身体,站在树杈上跳脚。 再看树下,叠落一地铠甲筒靴,啧,胆子不小,敢在野外“宽衣、解带”。 谢锦寻抱拳咳了下,树杈上的小姑娘登时僵硬了背脊,艰难回头,不愿相信自己放纵的样子被旁人瞧见了。 这有失皇家仪容啊。 待看清来人,莫离莫名舒口气,反正在他面前出糗次数多了,也不差这一次,但还是有些羞赧,毕竟自己衣衫不整。 她扶着树干,瞪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谢锦寻懒得理她,走动老树下,弯腰捡东西,莫离以为他要拿走自己的铠甲和鞋子,吓得直跺脚,“你无礼!” “臣哪里惹到公主了,何来无礼之说?”他的手避开衣物,捡起旁边一块石头,直起身,把石头放进褡裢里。 误解了他,莫离非但没觉得抱歉,还凶巴巴问他,“捡石头干嘛?” 绝对没安好心。 谢锦寻绕过老树,继续挑捡石头,淡淡回答:“东陲将士常年驻守边境,不能归家,臣捡些家乡的石头,想送给他们以作慰藉。” “真是有心了。”莫离阴阳怪气恭维,“为何选取这里的石头?” “这些石头禁得起孤独的考验。”就像那群风餐露宿的将士。 “故弄玄虚。” 谢锦寻瞥她一眼,眼底流露不屑,身居宫中的小公主,即便有些胆识,也是过于无知了。 若是有机会,她真该去历练一番,才能体会孤独是什么。 孤独是一支暗箭,如影随形,避之不及。 莫离也开始采野果,放在拉起的衣摆上,斜眼观察树下的男人,“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清静。” “另类。” “公主为何一个人?” 莫离哼一声,不说话了,她一个姑娘家,才不乐意跟一群太监在一起呢。 捡了十几块石头,谢锦寻走到另一颗树下歇息,单膝曲起,右手肘杵在膝上,姿态随意,相比平日的拘谨,多了几分不羁。 人在外,还是会放松一些吧。 之后,他拾取些柴火搭成堆,掏出火折子吹燃。 莫离好奇,“你在干嘛?” 谢锦寻点燃干木材,回答:“晌午了,烤些野味果腹。”b 分卷阅读19 r 说到果腹,莫离也饿了,盘腿坐在树杈上,咬了一口手里的野果,酸甜多汁,不比宫里的水果差。 可谢锦寻正在烤野味,想想香喷喷的滋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 咂咂嘴,抬头仰望被枝桠遮蔽的天空,放空思绪,默念她不饿…… 谢锦寻将身后的背篓卸下,从里面捞了几条河鱼,架在篝火上炙烤。 把事先准备好的调料撒在烤鱼上,又拔开酒囊,往上一淋,火苗窜起的同时,鱼香四溢。 莫离更饿了,嘀咕道:“这人是故意的。” 谢锦寻抬眼看她,“饿了?” “不饿。” “不饿也可以尝尝。” 莫离:“才不要,本宫嫌鱼刺多。” 谢锦寻轻轻一哂,拿起插着河鱼的树枝,闻了闻,吹拂两下,慢悠悠品尝起来。 莫离气不打一处来,又饿又馋。 没有食欲时,哪怕眼前摆放着饕餮美味,也提不起兴致,一旦饿了,看什么都是饕餮。 谢锦寻剥鱼刺很有经验,骨节分明的大手像在雕琢什么艺术品。 莫离撇开头,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让人赏心悦目,好气啊。 谢锦寻:“臣剥好了,公主真不尝尝?味道还可以。” 莫离瞄了一眼,不知他从哪里寻到的枯蕉叶,正把剥好的鱼肉放在上面,好像是要孝敬她。 莫离抿唇,傲娇起来,垂下两条小腿晃来晃去,却迟迟不见男人走过来,难道她会错意了? 没等她开口询问,树林深处突然传来重重的走动声,莫离蓦地提高警惕,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发抖。 经验告诉她,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有二十个读者,哈哈,爱你们,谢谢! 相比于莫离,谢锦寻是个复杂多变的人,毕竟经历不同,一个生活在蜜罐里,被众人捧着长大,一个生活在荆棘中,受着冷眼长大,所以铸就了不同的性格,但,若能单纯地生活,谁又愿意变得复杂,谢锦寻才是个小可怜儿,大家要爱他,好不好? 么么哒~ ☆、救美 谢锦寻同样察觉到了,反手摸向背后的弓箭…… 一只灰熊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来,或许是被鱼香吸引,或许这里是它的地盘。 总之,两人遇到了麻烦。 尤其是莫离,坐在树上来不及逃跑。 而谢锦寻显然没有逃跑的意思,其实为了保命,大可以丢下她,野兽通常会锁定弱小的猎物,比如娇娇的小公主,在野兽眼里,小公主就是羊群里的幼崽,跑起来最慢的。 可谢锦寻没离开,至于原因,莫离来不及细想。 莫离的佩剑和弓箭全在树下,此时心里恐惧,不可抑止地抽搭鼻子,浑身发寒。 “谢锦寻,愣着作甚,快让御前侍卫过来!” 谢锦寻没显出紧张,垂着的左手勾着弓,淡淡道:“等臣把侍卫叫过来,公主很可能成了这蠢熊的腹中餐。”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公主看臣像在开玩笑?”谢锦寻摸摸箭羽,“在野外驻兵,将士时刻都有遇见野兽的危险,臣曾亲眼看过狼群分食猎物。” “闭嘴!”莫离害怕。 谢锦寻不理她,看向灰熊。 灰熊靠近树干,莫离急了,收回腿站起身,看向男人,这会儿倒是虚心求教了,“你们通常是如何应对的?” 谢锦寻点点侧额,莫离差点怄出内伤,他在说她不动脑,还是在讽刺她蠢笨? 谢锦寻把剩下的鱼肉抛出去,灰熊立即吃了,可它没离开,对着莫离张嘴,发出憨声。 莫离清楚瞧见它口中拉扯出的口水丝,背后沁出薄汗,被冷风一吹,透心凉。 灰熊还保持张嘴的模样,却开始跳跃,笨重的身体震得地面砰砰响。 莫离想起手中的果子,开始往灰熊嘴里扔,“吃吧吃吧,别客气,吃点素对身体好。” 千万别想着吃肉啊。 她的话引得谢锦寻发笑。 莫离扔的不准,好几次都砸在了熊脸上,灰熊也不恼,耐心等待投喂。 莫离扔完果子,跺脚道:“地上多的是,你倒是吃啊。” 怎么就盯着她怀里看呢,她怀里空空如也,没果子了,死心眼的熊,真笨! 灰熊见她不投喂了,开始吼叫,拍拍 分卷阅读20 树干,开始爬树。 “啊啊啊……”莫离也爬树,爬到更高的树杈上,上面的树杈相对细些,莫离站在上面重心不稳,像悬挂在树杈上的铃铛,随时有坠落而碎的可能。 莫离指向看戏的男人,脸色煞白,真害怕了,“你在干嘛,快引开它!” 谢锦寻勾唇,“那公主承不承认,还差臣半个人情。”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笃定她会答应,若是平常,莫离绝不会顺从,可眼下迫在眉睫,不得不低头呀。 “答应,本宫什么都答应,你快想办法赶走它!”莫离一激动,脚底打滑,砰一下坐在树杈上,树杈猛烈晃动。 灰熊以为她对它发动了攻击,登时被激怒,挥着尖掌挠她,莫离缩脚躲开。 谢锦寻不再耽搁,朝灰熊吹声口哨,虽不懂兽语,却成功吸引了灰熊的注意。 灰熊本不想搭理他,可那口哨带着轻蔑,是野兽不能忍受的挑衅,类似同类斗殴时发出的声音。 谢锦寻不紧不慢等着灰熊爬下树,拿起酒囊往箭囊里浇灌。 解除危机的莫离一瞬不瞬盯着他,专注又紧张。 灰熊四肢着地,慢慢朝他逼近,口水流了一地。 “没吃够?”谢锦寻微微一笑,笑容少了散漫,掺着危险的流光,摸出一支箭,甩向火堆,一个漂亮的回旋,箭支带着熊熊火焰,在半空划出一个圈。 他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灰熊盯着燃起的箭头,不明所以,直到火舌刮过脸,燃了几撮熊毛,才后知后觉,顿时慌了。 野兽怕火,自古不变。 嗖嗖嗖。 谢锦寻连发三箭,箭支都是擦着熊脸过去的,并未伤它,却让灰熊惧怕了,尤其是闻到焦毛味,扭头就跑,厚重的身体一扭一扭的,来时多强势,跑时就多狼狈。 谢锦寻放下弓,看向一脸呆相的小公主,“傻了?” 莫离激灵一下,皱眉,“大胆!” 敢说她傻! 臭蛋! 谢锦寻不理她,动手熄灭篝火,刚要离开,被莫离喊住,“谢锦寻,我下不来!” 她爬得有点高,树杈又脆弱,怕动一下,树枝就会折断。 谢锦寻板着脸,可眼底流露了几分笑意,“公主可记得刚刚的承诺?” 莫离忿忿:“趁人之危。” “其实,臣刚刚又救了公主一次。” “我是公主,你是臣子,护驾是你分内之事。” 谢锦寻用脚尖勾起一个果子,颠在脚上,跟颠鞠球似的,“臣可没见过衣衫不整的公主。” 莫离紧紧衣衫,脸颊泛起红晕,“不懂非礼勿视?” 谢锦寻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她,“青天白日,公主敢露,臣为何不敢看?” “你别太过分!”小姑娘真急了,面红耳赤。 谢锦寻不再逗她,走到树底下,张开双臂,“公主跳下来,臣接着你。” 莫离不想触碰他,手指抓着树皮,犹豫不决。 谢锦寻挑眉,“不跳?” “怕你接不准。” “不会。” “哼,谁知道呢。” 谢锦寻垂下手臂,“那便算了,臣告退。” 说完,提步即走。 莫离恼羞成怒,拍一下树枝,“回来,我跳!” 咔嚓。 不知树枝为何那么配合她,仅仅拍了一下,就真的折断了。 “啊!!”莫离失重,往树下坠落。 砰。 身体被什么接住了,没挨到地,只听耳畔有人闷哼一声。 莫离睁开眼,入眼的是男人略微痛苦的表情。 他伸手接住了她,可她的簪子却刮到了他的手臂。 谢锦寻没穿护甲,簪子锋利,加之冲劲儿,很容易划开肉皮。 看着衣袖渗出的血,莫离跳在地上,撸起他的袖子检查伤势,焦急道:“我不是故意的。” 谢锦寻扣住她的手,放下衣袖,“臣无碍。” “都出血了。” “小伤。” 莫离蹙眉,“不及时处理会留疤的,让我看看。” “男女授受不亲。”谢锦寻退开半步拉开距离,君子范十足,“留疤就留疤吧,公主不是说过,男人多条疤,多个经历。” 莫离愣住,她随口的说辞,他 分卷阅读21 竟记住了。 复杂地看着他,直到他留给她一抹背影,才提步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陪伴 莫离跟谢锦寻并肩走着,忽然想到什么,指着东南角,道:“工部在不远处的矮坡上重修了一座动物禁苑,你还没去过吧。” “没有。” “要不要……”莫离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一起去瞧瞧?” 谢锦寻侧眸:“公主不怕臣坏了你的雅兴?” “你刚刚救了本宫,本宫算是嘉奖你的,就当陪你散散心。” “臣需要散心?” 莫离点头,“当然啦,你看着心事重重。” 谢锦寻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瞬。 莫离又问了一遍,“要不要去?” “是公主想去吧。” 被看穿心思的小公主哼一声,就他聪明! 谢锦寻拒绝道:“臣还有事,不便陪公主前往,公主回去后,大可征询陛下同意,让其他人陪同前往。” 莫离噘起嘴,有些怄气,昨儿她去征求承安帝首肯,承安帝没答应,说是园子还在修缮中,有潜在危险。 “你真不想去呀?” “不想。”谢锦寻回绝的干干脆脆,提步前行。 莫离拦住他,娇蛮道:“本宫命令你一同前往。” 软话不听,只好拿身份施压了。 看着小公主一脸笃定的模样,谢锦寻勾下唇,绕过她继续走。 莫离真火了,跑过去伸腿绊他,小孩子气毕显。 谢锦寻轻松避开,“公主,臣还有事。” “你整日游手好闲,哪里像有事情的样子。”莫离不相让,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想错过机会,见他不为所动,质问道:“你不拿本宫当回事?” “不敢。” “那你去不去?” 谢锦寻看着她,没答应。 莫离看出来了,他半点兴趣都没有,便不再强求,“我自己去!” 说着跑开了。 看着她一颠一颠的发髻,谢锦寻有些无奈,调转脚步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莫离没回头,嘴角却翘了起来,有点得意,两人的较劲,以她的胜利收尾。 行至河畔,莫离放慢脚步等他靠近。 谢锦寻走过来,提醒道:“冰面上容易打滑,公主需谨慎。” 莫离“哦”一声,提步跨上冰面,小心翼翼走着小碎步。 谢锦寻看她像企鹅似的行走,失笑一声,笑声清朗悦耳。 莫离扭头,“笑什么?” “臣从未见过像公主这样走路的女子。” “这不是见识到了。” 谢锦寻笑着摇摇头,踏上冰面,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日光穿透云层照在结冰的河面上,反射耀眼光芒。莫离胆子大了些,步履轻盈,越走越快。 “公主慢点。”这时候的谢锦寻还没意识到,自己竟为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操了心。 莫离自顾自玩得欢快,没搭理他,扭头想催促,结果没站住脚,哧溜一下向后倒去。 后仰的时候,她还在奋力捯饬双臂试图稳住自己,可于事无补,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丢人了…莫离在心里长叹。 预估的状况没有发生,身后的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将她带入怀里。 莫离:“……” 鼻尖疼。 从他淡淡茶香的怀里抬起头,愣愣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心头都是一荡。 很快,谢锦寻松开她,退了一步,“臣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海涵。” 莫离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脸臊得慌,心里泛起说不出的微妙感,抬手揉揉面颊,忽略异样,“快走啦,还要赶着晌午回去呢。” “好。” 结果刚迈步,脚又打滑,再次后仰。 “啊……” 谢锦寻有些无奈,伸手再次扶住她,“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刁蛮的小公主要是摔个乌眼青,跑去跟承安帝告状,说他不尽心护着,他多冤啊。 “来都来了,不能不去。”莫离推开他,小心翼翼迈步,可越小心重心越不稳,差点又摔倒。 谢锦 分卷阅读22 寻有些后悔陪她来了,犹豫片刻,走上前,“臣背公主过河?” 莫离虽然不拘泥于闺阁,但到底脸皮薄,哪能让男人背,何况还是她讨厌的男人。 可冰面太滑,她不想再出糗了,遂问:“你怎么不打滑?” 谢锦寻望着河对岸,“在东陲,臣时常跟将士们一同在河面上操练。” “你武艺很好?”莫离看着他清瘦的身形,撇撇嘴,“不会像马谡一样,只会纸上谈兵吧?” 谢锦寻斜睨她,眼底凝淡,“公主,历史上的马谡和故事里的出入很大,你该多读读书了。” 被鄙视的莫离不忿,嘴硬道:“我读的就是书啊!” 谢锦寻:“那是话本,不是史书。” “那你给我讲讲真正的马谡如何。” 谢锦寻抬眸看了一眼天空,“再耽搁,只怕晌午回不去了。” 莫离比划一下,示意继续赶路,“边走边讲啊,两不耽搁。” 她半抬起一只手,一副等着被搀扶的架势。 谢锦寻识得这手势,挑挑眉梢,在宫里,搀扶宫妃和皇子的多半是阉人,大臣们也没这个机会。 “公主把臣当什么人了?” 莫离憋笑,瞳眸璀璨,“谢公公。” 随后瞪眼,晃晃抬起的手臂,“怎么,不乐意?” 谢锦寻从未跟女子较劲过,默了默,不情不愿抬起手臂,放在莫离的手掌下。 莫离攥住他的袖子,有些暗爽,挑衅地眨眨眼,“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剔透的河面上,谢锦寻的身姿稳健,莫离很有安全感,时不时瞥眸看向他的侧脸,又很快移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小脸神采奕奕。 踏上河畔,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抵达正在修葺的禁苑。 莫离亮出身份,很快,负责的官员从园子内急匆匆跑来,跪安,“微臣参见淑妧公主、陌东侯。” 莫离:“平身。” 官员问道:“不知公主和侯爷前来,所谓何事?” “来看动物。” “……园区还在修缮,内建设施不牢靠,安全起见,微臣建议公主择日再来惠临游园。” 莫离笑道:“就算是整体还未竣工,总有修好的部分吧,你派个长工带我们转转就成。” 见她坚持,官员不敢再劝,谁不知道淑妧公主是承安帝的心头宝呀。 侧开身子,“公主请,侯爷请。” “大人去忙吧,我们自己转转。”谢锦寻看出他有事在身,淡淡道。 官员要跟几个主墨师傅研讨修建方案,不便耽搁,便让身边的一名护卫跟随。 ☆、温顺 护卫带他们去了圈养大象的地方,冬季寒冷,长工们没放大象出屋子。 莫离站在栅栏外,看着吃果子的两头大象,兴奋地对谢锦寻道:“这是他国进贡的深林象,一雌一雄,我第一次见到它们时,他们比现在小多了。” 谢锦寻第一次见到大象,不禁问道:“公主见过它们几次?” “这是第三次。”莫离倒豆子似的显摆一通,把她所掌握的关于深林象的信息尽数讲给他听,又道:“深林象食素,你可以拿些草根、树皮投喂它们,它们平时很温顺,说不定还会冲你笑呢。” 大象会笑? 谢锦寻没信她,倒是真的走到长工身边,挽起袖子,拿起一串果子,耐心等待大象的反应。 雌象用鼻子一卷,就把他手里的果子拿走了,长而粗糙的象鼻灵活地伸向嘴巴,吭哧吭哧嚼起来。 谢锦寻望着它,会心一笑,跟动物打交道,会让人莫名轻松。他眼底的笑,蕴含十分真心。 莫离愣愣看着谢锦寻,阳光从墙壁的铁窗透进来,照在他侧身,看着十分柔和。 “公主在看臣?”谢锦寻没偏头,依旧望着嚼水果的雌象,淡淡问。 莫离扭头,视线投向大象,“我看它们呢。” “公主想摸摸它们吗?”谢锦寻问。 莫离在它们很小的时候摸过一次,如今,看着眼前的大块头,胆子怂了,“你先摸。” 谢锦寻失笑,看向长工,长工打开栅栏,带他走了进去。 雌象对长工的动作很熟悉,长工稍稍比划几下手势,雌象变俯下笨重的身躯,低头等待谢锦寻抚摸。 谢锦寻没犹豫,修长的玉手一下下摸着它的长鼻子,甚觉有趣。 “公主,该你了。”谢 分卷阅读23 锦寻扭头对莫离道:“有福同享。” 莫离走上前,摸就摸,谁会怕啊。 伸出手刚要落在雌象的耳朵上,那头被冷落的雄象蓦地走过来,庞大的身体拢在日光里,遮蔽了光线,它站在两人面前,看起来比雌象凶。 莫离缩缩脖子,见它伸出长长的鼻子,炸毛一般跳到谢锦寻身后,“它要擤鼻涕啦!” 要是被鼻涕喷一脸,还不得被后宫嫔妃笑死,莫离紧闭着眼,攥住男人后襟,使劲拉着他往外退。 谢锦寻没觉出敌意,觉得雄象只是来争宠的,偏头揶揄:“原来公主胆子这般小。” 莫离嘴硬,“我是怕它擤鼻涕。” “它没有。” “谁知道它想不想。” 长工笑道:“公主放心,它们两个很好相处,不会向你们喷鼻涕。” 莫离瞪他一眼,插什么嘴。 长工摸摸后脑勺,尬笑道:“公主要不要骑象?很威风的。” 莫离还躲在谢锦寻身后,听到提议,犹豫了下,若是推却,说不定会被谢锦寻嘲笑她畏首畏尾,于是点点头,“让……雌象驮本宫。” 长工点点头,拍拍雌象,与此同时,谢锦寻往旁边挪了半步。 雌象伸出鼻子,圈在莫离腰上,莫离下意识捂嘴,还没等适应,就被象鼻子举了起来。 双脚腾空,她有些怕,还有些兴奋,双脚无处安放,蹬了两下,紧接着落在了象背上。 雌象像是通人性,故意用鼻子按按她,示意她坐稳,随后松开象鼻,挪动象腿,原地转圈。 莫离歪了一下,俯身趴在象背上,双手紧紧搂着它,生怕摔下去。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雌象自作主张,又用象鼻圈住谢锦寻,在谢锦寻诧异的目光中,将他卷起,也放在了背上。 谢锦寻差点踩到趴着的莫离,双脚往后挪了挪,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在莫离身后,压住了她。 ☆、小刁蛮 莫离被压,吓了一跳,“谢锦寻你干嘛?” 她后背极为敏感,被这么一压,立马要起来。 谢锦寻跨坐在象背上,双手环着小姑娘,当她猛地起身,男人尖挺的鼻子遭了殃。 砰。 特别疼。 莫离揉揉后脑勺,扭头看向手捂鼻子的男人,本想怼他两句,见他一副忍痛的样子,噗嗤乐了,笑声响在空旷的室内。 “谁让你吃我豆腐,活该。” 小刁蛮! 谢锦寻磨磨后牙槽,忍住了。垂下手,淡漠地看她一眼,便开始试着跟雌象交流。 他依照长工的指导,先拍拍雌象的右侧,雌象便右转,又拍拍左侧,雌象便右转,一来二去,很快掌握训练大象的大体方法。 他是真聪明,学什么像什么,看得莫离一愣一愣的,都忘了男人一直没松开环在她腰上的左手。 谢锦寻一边训象,一边护着怀里的小刁蛮,怕她掉下去。 姑娘的腰肢真是够软,尤其是对比粗糙的象皮,软得一塌糊涂。 那感觉很微妙,像停泊在心里的小船,遇风微微晃动,心湖荡出阵阵涟漪。 而且,象圈里的味道并不好闻,唯一清新的味道,来自姑娘发间的茉莉花香。 走出象园,莫离意犹未尽,问向随行侍卫还有哪些可以去的地方,侍卫想了想,道:“这头雌象产下了一头幼崽,就在隔壁屋子里,公主和侯爷若是不嫌弃,可随卑职前去瞧瞧。” 幼崽? 莫离点点头,“去瞧瞧。” 三人去往圈养大象幼崽的屋子,屋子里暖意融融的,另一名长工正在给它清洗。 侍卫跟长工交代后,长工给两人介绍道:“陛下给这头小象赐名小巨,等它再大些能离开母象,会被送去南陲,作为陛下赏赐给武南公的六十大寿贺礼。” “这样啊。”莫离看着戏水的小象,嗯,巨大的小象,弯弯嘴角。 小象比它的父母活泼,见到有人来看它,兴奋极了,把象鼻伸进水桶里,吸了水,当即喷向谢锦寻和莫离。 莫离捂住脸,心想,糟了糟了,遇见头傻象,连公主也敢戏耍。 谢锦寻反应更快一步,抖开大氅,手腕一转,将莫离护进披风里。 小象喷在他的披风和头发上。 莫离怔怔地呆在男人怀里,脸颊贴在冰凉的铠甲上,目光有些迟疑,他为何护着她? 因为她 分卷阅读24 是君,他是臣? 或是因为什么? 甩甩脑袋不允许自己乱想,谢锦寻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她好呢,还不是为了利益。 想到此,小公主莫名来了火气,推开他,嘟嘴走到水桶前,抄起水瓢舀了一瓢,泼向小象,“叫你喷我,我也泼你!” 手臂一挥,一泓清凉温水呈弧形泼洒在小象的脸上。 小象噗哧一声,甩甩头,一对肥大的耳朵晃来晃去。 它没恼怒,反而兴奋了,短小的象牙翘起,像一对浅浅的梨涡。 随即,把鼻子插在水桶里吸水,又喷向莫离。 莫离不服输,连续数次舀起清水泼它。一人一象幼稚的很,画面偏偏很温馨。 长工没想到小公主这么平易近“象”,跟着他们呵呵傻乐。 谢锦寻站在一旁,默默凝视,眼底有笑意倾泄。 莫离倏然扭头,笑着对谢锦寻道:“你看,它在笑!” 谢锦寻亦笑笑,颔首表示自己看到了。他曾在古籍上查到过关于大象的记载,说大象是一类很聪明的动物,会喜会悲,甚至会流泪。 动物亦有情,何况人呢。 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腰间玉佩,玉佩上清晰镌刻着他的封号:陌东侯。 这是承安帝在他弱冠那天,差人送给他的,这么多年的君臣,他们之间不止有猜忌,还有一种微妙的情感。 承安帝教会他很多,比如冷静、果断、残忍。 他把承安帝当成君王,也当作良师,只是这位冷酷的老师,过于不近人情了。 他为隼国征战、驻守边塞,却依然换不来承安帝的恩慈,换不来父亲的自由。 承安帝,是他的标榜,也是他的梦靥。 莫离玩疯了,在谢锦寻的多次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离开。 返回的路上,她多次喟叹,小象可爱。 谢锦寻想说,她也挺可爱的,只要不故意刁蛮。 想法一出,男人恍了一下,疑惑自己怎会有这种想法,她可爱? 抵达河畔,莫离有些疲乏,踏上冰面后,虽有男人扶着,可还是打滑了几次,加上刚刚跟小象比体力,现在累得挣不开眼,哼哼唧唧开始使小性子,嚷嚷着要歇息,不走了。 谢锦寻看看天色,再不回去,承安帝会着急的。 承安帝着急,第一个遭殃的不是那群太监,而是他啊。 于是二话没说,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扯上后背。 莫离吓一跳,双手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 谢锦寻背着她走在冰面上,侧眸问:“不困了?” “别废话,放我下来!”莫离扭动身子想跳下来,奈何男人不放手。 “公主就当行行好,体谅一下臣的立场。” 莫离懂了,他怕被父皇惩罚,哼了一声停止挣扎,手掌按在他肩上,身体后倾,想跟他拉开距离,可又困又乏的她很快没了力气,软趴趴靠在他背上,睡眼惺忪。 感受到小刁蛮不闹了,谢锦寻颠了颠手臂,把她往上背了些,才加快脚步赶回驻扎的营地。 午日阳光充足,风吹动河畔光秃秃的杨柳,发出簌簌声,宽广的河面上,唯有两人相依的身影。 ☆、玩笑 林子入口。 晟爷见到两人身影,赶忙走过去,“侯爷,你这是……” 谢锦寻略有无奈,侧眸睨了一眼在背上打盹的小公主,轻轻唤道:“公主醒醒。” 莫离动了动,没有醒,用脸颊蹭蹭他的后颈,寻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晟爷挑挑眉,“侯爷,快把公主放下来,要是让旁人瞧见,会去圣上那里告状的。” “去那边知会一声骆大人。”谢锦寻指着一个方向,吩咐晟爷去喊人。 晟爷走后,谢锦寻走到一块大石头前,曲膝半蹲,把人稳当当放在上面,莫离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激灵一下醒过来,揉揉睡眼哼唧道:“到了?” “嗯。” “什么时辰了?”莫离渐渐清醒,映入眼帘的是午时刺眼的日光,正从葳蕤枝桠中穿透过来,投射在她的脸上。 她抬起手遮挡,眯眼看着背对她而站的男人,撇撇嘴,站起身整理褶皱的衣衫。 谢锦寻听见林子另一侧传来脚步声,转眸看去,果见几名太监急匆匆跑来。 “公主去哪儿了?可让奴婢们好找啊。”女里女气的宦官扯着公鸡嗓,奔跑过来 分卷阅读25 ,而他们身后的骆凇,走得不紧不慢,丝毫不见慌张之色。 莫离略过他们看向有点眼生的骆凇,心道这家伙怎么看着有恃无恐的,嘴角挂着阴飕飕的笑,怎么看怎么阴郁,像潜伏在沙漠里的毒蝎子。 骆凇平日里行事低调,从不刻意接近圣驾,而且以他的职位,还不足以伴驾,因此,莫离对他并没有多少印象。 她哼了声,对他们道:“本宫无事。” 一名宦官笑眯眯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是奴婢们多心了。” 又看向负手站立的谢锦寻,笑着恭维:“有侯爷护着公主,奴婢们真是瞎操心。” 谢锦寻赏他一眼,淡淡道:“瞎操心不打紧,瞎说八道就不好了。” 话里不乏警告。 宦官缩缩脖子,“奴婢懂,奴婢们什么也没瞧见。” 谢锦寻不再看他,与人群后头的骆凇对视,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晟爷追过去,主仆两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莫离望了很久,收回视线,这时,一路人马从后面赶来,马匹托着许多猎物。 莫离瞧见为首的两人,没搭理,扭头就走。 “公主留步!”其中一人急忙唤住莫离。 此人是羽林军统领陈展谦。 陈展谦把手里拎着的猎物递给莫离,眼睛笑成一条缝,露出一排大白牙,“公主,这是末将捕到的兔子,末将见它毛色上乘,可爱的很,便想着送给公主。” 莫离垂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兔子,白色毛身,灰色长耳,甚是可爱,鼻头一下下抽搭,样子楚楚可怜。 可莫离没有接,“哦,放了吧。” 陈展谦笑得殷勤,“公主养着吧,打发时间。” 在他看来,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跟着一群男人来猎狩,定然无聊透顶。他懂得投其所好,也想哄莫离高兴。 莫离没搭理,提步走了。 宦官们朝他和他身后的甄聿纷纷见礼,跟随莫离而去。 骆凇路过陈展谦时,勾唇道:“陈将军把这兔子送给咱家吧。” 陈展谦换了脸色,严肃道:“要去何用?” 骆凇抬手,用罗帕点下嘴角,“兔肉滋补,拿回去炖汤。” 话从他嘴里说出,并不像回去炖兔肉汤,更像是顿人肉汤。 陈展谦最受不得阴阳怪气的太监,冷哼道:“一边凉快去!” 他不屑与阉人打交道。 而他身后的甄聿则不然,笑着对陈展谦道:“既然公主看不上,陈将军留着兔子也无用,不如送给骆公公,骆公公还能记你一个人情。” 骆凇笑着回道:“一只兔子而已,还至于让咱家记着陈将军的好,既然陈将军想留着,那咱家就不要了,两位大人告辞。” 甄聿作揖,态度谦和。 陈展谦不明所以,问道:“不过一个芝麻大官职的阉人,次辅干嘛这般恭维他?” 甄聿笑而不语。 宦官在宫里是一类特别的存在,他们填充了半个内廷,谁知道哪天用得上他们。 甄聿善于广撒网。 晌午,承安帝看着众人的收获,吩咐近身太监,“论数量行赏。” 随后,与众人围坐在篝火前用膳,天气虽寒,风却停了,熊熊篝火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承安帝眯眸一一打量,视线落在谢锦寻身上,“隐川怎会一无所获?莫不是对猎狩提不起兴致?” 众人朝谢锦寻看过来,谢锦寻放下茶盏,徐徐道:“臣今日猎获了一只呆头鹅。” “哦?”承安帝笑了,“鹅呢?” 甄太师也笑问:“陌东侯真会开玩笑,林子里怎会有鹅?” 众人哈哈大笑。 他们没听懂,承安帝身边的莫离听懂了,剜了谢锦寻一眼,敢骂她是呆头鹅,找打。 谢锦寻若有若无瞥过她,对承安帝解释:“是只白天鹅,误入了冰冻的春池,臣不忍心,便将它放了。” “还有这事?”承安帝笑道:“隐川心善。” “陛下谬赞了。” 承安帝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之后多更一些,么么哒~ ☆、挑事 承安帝哼笑一声,意味不明。 看到谢锦寻就想起谢朔,刚登基时,自己是个任人宰割的幼君,那时,满朝文武没几个臣服于他,反倒臣服贵为首辅的谢朔 分卷阅读26 。 幼小的他惧怕谢朔,更惧怕虎视眈眈的诸侯,每天活在恐惧里,怕边境动乱,怕辅政大臣取而代之。 那时的他,眼底有斗劲儿,也有恐惧。 他依附谢朔,活在对方的光芒下,做什么都要看对方的脸色。 但谢朔的确替先帝镇守住了江山,稳住了边境和各地诸侯。 可承安帝不想记住他的好,唯有恨意滔滔不绝。 后来亲政,那些老臣仗着功劳,依然不完全臣服于他,他将他们一一贬了、杀了,直到处置谢朔,犯了难,因为根基尚不稳,谢朔是镇压诸侯王的利刃,谢朔死了,他无力招架他们。 再后来,他有实力坐镇江山,却不想杀谢朔了,原因种种,终归归于人心是肉长的。 忆及此,承安帝长长叹息。 天色越发昏暗,武将们聚堆切磋,远处的莫离直勾勾盯着他们的一招一式,很羡慕他们的武艺,可她懒,又是女子,没机会习武。 承安帝揉揉她的头,揶揄道:“怎么,莫不是妧妧看上哪个儿郎了?” 莫离冷不丁回过神,嗔道:“哪有,儿臣只是羡慕他们的身手罢了。” “不用羡慕,朕会给你选个最强的做驸马。” 莫离摇头,她不喜欢武将,喜欢……脑海中闪现一道身影,慵慵懒懒的,穿普蓝色宽袍。 啊,她在想什么! 莫离甩甩头,脸颊红了,心慌了。 承安帝心里的驸马人选必须德才兼备,已经挑选了几个青年才俊,只是还在观察,从没跟莫离商量过,今日父女俩坐在月下篝火前,适宜谈心,便问:“妧妧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儿?” 莫离头一扭,不理他。 承安帝宠溺地笑笑,轻声道:“朕终究会老的,总要为你选个能依靠的男人,妧妧莫害羞,跟朕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男儿?” 话题无法避开,莫离嘟嘴嘟囔,“还不是父皇说谁就是谁。” “朕会听取你的意见。” “儿臣……”莫离下意识瞟向远处,落在与人交谈的男人身上。 承安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眯起厉眸,眼底复杂多变,试探道:“妧妧觉得陌东侯如何?” 莫离立马摇头,“儿臣讨厌他!” 承安帝脸色由阴转晴,“嗯,朕也觉得他不怎么样。” 莫离脱口而出,“他挺好的,父皇为何看不上?” 说完,慌得一逼。 承安帝摸不准女儿的心思,又问:“朕要是为了招揽人心,把你下嫁给陌东侯,妧妧会怪朕吗?” “儿臣不嫁!”莫离跺脚,绕不开这话题了。 承安帝哈哈大笑,和颜悦色,“不嫁就不嫁,妧妧莫急。” 观摩一会儿,承安帝临时起兴,让他们比试弓箭。 这项技艺不只武将能参与,文官们也能,世家子弟自幼练习射箭,很多人即便不做将军,也能箭无虚发。 甄聿毛遂自荐做了主判官,几名将领纷纷上场,陈展谦是佼佼者,对着靶心百发百中,引得周围喝彩。 陈展谦得意地看了一眼窝在承安帝身边的小公主,谁知小公主的注意力压根没集中在比试场地,而是盯着另一边。 他看向那边,见月光下,穿着普蓝深衣的谢锦寻,正与骆凇有说有笑。 心中泛起醋意,自己惦记公主很久了,只是缺个时机罢了。虽说心有抱负之人不屑于入赘皇家,可陈展谦与甄聿不同,他从不考虑那么多。 晌午见到公主跟谢锦寻同进同出,就捕捉到什么苗头,现下在观察,总觉得姓谢的会捷足先登。 想到此,陈展谦不经大脑,当即对承安帝见礼,“听闻陌东侯武艺精湛,不知今日,末将能否有幸与其讨教一二?” 承安帝一听,乐了,“那得征询陌东侯的意思。” 随后,承安帝看向无辜中枪的谢锦寻,“隐川能否应了陈将军的邀请?” 陈展谦也看过去,“不知陌东侯能否赏个脸,与本将对垒一番?” 谢锦寻淡淡道:“特殊语境上,对垒多指两军交战,陈将军用词需谨慎。” 当着众人被拂了面子,陈展谦有些磨牙霍霍,“本将是粗人,不喜咬文嚼字,但对侯爷仰慕已久,就问一句,侯爷要不要给本将个面子?” ☆、生气 面对陈展谦的挑衅,谢锦寻拒绝了。 承安帝被他们勾出兴致,故作不悦,“朕觉得技能和经验要拿出 分卷阅读27 来跟大家分享,隐川别总藏着掖着,是时候展现一下风采了。” 皇帝发话,谢锦寻不想答应也不行,温笑道:“既然陛下有此雅兴,臣莫敢不从。” 他看向陈展谦,笑道: “仅限切磋,点到为止。” 陈展谦心里冷哼,抱拳道:“侯爷请。” 陈展谦是武将,统领十万羽林军,武艺深不可测,谢锦寻虽然手握重兵,可终究是文官,怎是陈展谦的对手! 莫离腾地站起身,“比试射箭吧!” 众官员齐齐看来,莫离尴尬地摸摸鼻子,“本宫不喜欢血腥场面。” 陈展谦拳头都握紧了,又松开,心里不舒服,“公主,末将只是跟侯爷切磋武艺,不会见血的。” 最多,打肿谢锦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陈展谦如是想。 谢锦寻同样看向为他着想的小公主,心底某处微微触动,她为何突然维护他? 承安帝更是纳闷,拉女儿坐下,“既然淑妧不愿见你们打斗,那换射箭吧。” 射箭? 承安帝身后的甄聿很是不屑,陈展谦箭法极为精湛,百发百中,有什么可比试的。 遂提议道:“陛下,不如让他们换个方式比试。” 承安帝偏头,“什么方式?” 甄聿莫测一笑,娓娓道来他的想法…… 将瓜果分别捆绑在两人的手臂、小腿、发冠上,让两人面对面射击,看谁射得准。 莫离越听越皱眉,什么破提议! 承安帝却笑了,“新鲜。” “父皇……” 承安帝瞪了女儿一样,“就你话多。” 莫离气鼓鼓扭了一下身子。 “两位爱卿觉得如何?”承安帝笑着,笑容含着几分残忍。 陈展谦对自己的箭法很是自信,认为自己肯定伤不到谢锦寻,可反过来就不同了,万一谢锦寻失手,自己岂不成了靶子,甚至被一箭穿心。 谢锦寻迎上承安帝的笑脸,淡淡道:“臣无异议。” 承安帝满意,看向犹豫的陈展谦,“陈将军不敢?” 陈展谦说出心中想法:“陛下,次辅的提议是不是颠倒了?” 甄聿解释道:“自然没有颠倒,我们想看到的是陈将军和侯爷互相珍视对方,不拿对方的性命当儿戏,要看的就是你们那份发自心底的认真和对彼此的保护。” 冠冕堂皇。谢锦寻心底冷笑,面上不显。 陈展谦继续问:“末将有信心不会伤及侯爷,可侯爷的箭法…恕末将不敢把命交给对方。” 承安帝见他磨磨唧唧,不满道:“对手是你自己选的,自己选就该选势均力敌的对手,爱卿既然对陌东侯没有信心,却偏偏选他比试,难道是想借机报复?” 陈展谦赶忙否认:“末将不敢。” “那还犹豫什么,次辅说得对,朕想看到的,是你们互相信任,而不是互相斗狠。” 懂了帝王的意思,陈展谦哪敢不从,硬着头皮道:“末将领命。”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面对面站立,距离大约百步。 陈展谦张弓搭箭,瞄准谢锦寻左臂的桔子,深深吸口气,耳畔是主判官甄聿的声音:“两位大人不要勉强,若是不小心伤了谁,会伤和气的。” 说完,见陈展谦更紧张了。 陈展谦不是紧张自己射不好,而是担心对方射不好呀。 再观谢锦寻,面色如常,瞄准陈展谦发冠上的葡萄,嗖地射了出去,陈展谦同时射箭,两箭齐发,朝着不同轨迹而去。 砰。 陈展谦射中了谢锦寻左肩的桔子,可谢锦寻却没有射中对方发冠上的水果。但是,陈展谦挪动了,而谢锦寻岿然不动。 而比赛规则是:先动的人,输。 陈展谦从未在比试上输过阵势,此番觉得无颜面,瞥了一眼承安帝,羞愧地低下头,用余光窥视莫离,见莫离兴奋地站起身,更为懊恼。 承安帝脸色阴沉,他的羽林军统领,竟然输给东陲总兵! 羽林军是隼国全部兵种里挑选出来的精锐,更何况是堂堂羽林军统领,应该有万夫不可挡的英武之势,这场比试输得简直可笑! 承安帝吁口气,当众给陈展谦摆了脸子。 陈展谦下不来台,默默退到人群后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谢锦寻。 谢锦寻面对众人的追捧,一笑置之。 莫离望着 分卷阅读28 被人群簇拥的男人,弯弯嘴角,随承安帝回了营帐。 刚进营帐,承安帝直接踢翻了门口的摆件,“废物点心!” 身后的宫人吓得直哆嗦,生怕殃及池鱼。 莫离示意宫人扶起摆件,上前晃动承安帝的手臂,撒娇道:“父皇……” 拉长音,声音软软的,令谁听了都能消些火气。 承安帝掐掐她鼻尖,哼道:“你是不是看上谢锦寻那小子了?” 莫离不承认,是真的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他,“儿臣谁也不喜欢,只喜欢父皇。” 听听,多会说话,御前太监冲公主竖起拇指,莫离吐吐舌头,朝他做鬼脸。 承安帝坐在摇椅上,叹道:“谢锦寻这混蛋小子比朕想的要强大。” 莫离歪头,“父皇有他那样强大的臣子为您镇守边塞,难道不好么?” 承安帝叹气,出类拔萃的为何偏偏是他。 这时,甄聿站在帐外求见。 得了允许,甄聿撩开帐帘,瞥见屏风后的衣角,知道公主站在里面,眸光柔了柔,朝承安帝行君臣礼。 承安帝半倚在摇椅上甩甩袖子,“在宫外,不必太多礼数。” 看着烦。 甄聿感受到来自帝王的恼火,没说话,视线寻摸一圈,径自走到角落拎起炉子上的铜壶,用热水兑凉水,指尖触碰水面感受温度后,端起银盆,走到承安帝面前,半跪在毯子上,挽起袖子为承安帝浴足。 他按摩的手法老道,承安帝那股子恼火渐渐熄灭。瞥他一眼,挑起尾音问:“陌东侯和陈展谦比试射箭时,爱卿是不是特别希望陈展谦射偏?”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甄聿明里暗里给谢锦寻使绊子,承安帝自然知晓,只是懒得管。 甄聿不紧不慢为他捏足,“陛下哪里话,臣听不太懂。” 承安帝哼道:“就你心眼多。” “臣的心眼都用在朝事上了,没空搭理陌东侯。” 屏风后的莫离撇撇嘴,懒得听他说话,索性走出屏风,在甄聿的注视中,走出帐篷。 承安帝摇摇头,真是宠坏了小丫头,太不给次辅留颜面了。 甄聿等莫离彻底远离帐篷,才道:“陛下,臣听说东陲那边出事了。” “嗯?” “陛下安排前往东陲的监军,吃了东陲将士的闭门羹。” “有这事?”承安帝皱起浓郁剑眉,“可有驿兵传来的密函?” “并没有。” 承安帝深深睨了甄聿一眼,冷声道:“以后这等捕风捉影的事,少在朕面前嚼舌根,真要怀疑什么,拿证据来!” 他够烦躁了,甄聿又来添堵,承安帝气得踢翻银盆,洗足水洒了甄聿一身。 御前太监刚忙上前帮他擦拭,甄聿轻轻拂开太监,笑道:“这是陛下用过的御水,臣觉得荣幸备至。” “出去!”承安帝翻个身,懒得再看他。 甄聿拿起布巾为承安帝擦拭双脚,之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放下帐帘时,眼底全是雾蔼。 天微微亮,在人们还沉浸在梦香时,帐篷外突然躁动起来。 “有刺客,护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尽量多更一些哈 ☆、共患难 大批羽林军涌出,与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正面交锋。 黑衣人训练有素,还带了许多犬只,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御前侍卫护着承安帝抄小道撤离,承安帝怒问:“公主呢?” 保住皇帝的命要紧,侍卫们只能硬着头皮,强迫承安帝离开。 承安帝推开侍卫,拔出佩剑迎敌,“谁若敢动公主一根汗毛,朕灭他九族!” “朕不走,淑妧呢?” “你们松开朕!” 侍卫们架着承安帝跨上御马,陈展谦狠拍马腚,大喝道:“快带陛下离开!” “领命!”侍卫们不再顾虑,一心护送承安帝撤离。 其余侍卫护着重要官员依次撤离,可偏偏找不到走散的小公主。 莫离终究不是太子,众人找不到她,也就先行撤离了。 此时,莫离在打斗中崴了脚,行动不便,只能趴在地上装躺尸,默念谁都看不见她,谁都注意不到她,哇哇哇,好想父皇,好想阿菀啊,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全。 小公主闭着眼,大气不敢喘,一有脚步声,立马 分卷阅读29 摒住呼吸。 “诶呦!”一道苍老声音响起,扬了莫离一脸土,莫离鼻子进了土,抑制不住咳嗽两声,偷偷睁开眼睛,看向绊倒之人。 晟爷也跟谢锦寻走散了,又被“躺尸”绊倒,内心呜呼哀哉,自己是不是要长眠于此了?? 他还没瞧见儿子孙大胡娶妻生子呢,不甘心啊。 莫离一见晟爷,跟见到熟人似的,推推他,“你怎么样?” 乍然一下,晟爷以为被刺客发现了,头一歪,嘴角流出鲜血,装死。 “……” 莫离惊诧,有这等技能呢,佩服,若能得救或自救,他日一定登门向他请教这项绝技。 莫离赶紧闭眼,继续装躺尸。 晟爷思忖一下,感觉刚刚的声音有些轻柔,不像刺客,再说,若是刺客能发出这种声音,特么一定是个娘们,既是娘们,掐起架来,他未必输呀。 心里想着,缓缓睁开眼,与此同时,伸手握住一块石头,猛然砸了过去。 莫离压根没设防,感受到拳风,蓦然睁眼时,见一灰不溜丢的东西砸过来,吓得直嚷嚷,翻转身体躲过袭击。 砰! 石头砸在她身侧。 莫离心有余悸,若是被砸中,必定头破血流啊。 臭老头!回去再收拾你!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一名刺客,刺客手提钢刀朝他们走来,晟爷见是莫离,磨磨牙,“怎么是你?” 莫离忿忿:“要不是本宫,你早就被杀了……小心!” 瞧见来势汹汹的刺客,莫离扣住晟爷肩头,往前一拽,使得晟爷躲过刺客袭向后背的刀刃。 莫离起身,随手捡起被晟爷扔在一旁的石头,砸向刺客,刺客躲闪之时,莫离拔出靴子上的匕首,刺向刺客胸口。 刺客一惊,轻敌了! 没想到妇孺也能自卫,他躬身躲过匕首,没曾想,莫离只是虚晃一下,真正的目标是他的脚背。 娇小的公主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丝毫没有犹豫,刺穿了刺客的脚。 刺客嘶吼一声,抱着脚倒在地上。 莫离用力过猛,外加脚踝扭了,一招结束,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推了晟爷一把,“快跑!” 晟爷万万没想到,刁蛮的公主会在紧急情况下搭救他,还让他逃生。 晟爷自认是个老爷们,怎能丢下弱小的女子,那不是苟活么。 他磨磨牙,拿起刺客的钢刀,转眸对莫离说:“公主走!” 莫离反倒冷静了,自嘲笑笑,“我脚踝扭了,走不了,别管我了,你跑吧。” 眼底溢出湿润和沮丧。 晟爷用力踢了刺客的脑门一脚,刺客晕厥过去。见四下无人,晟爷蹲下身,抬起莫离的腿。 莫离惊道:“大胆!” “少跟老子磨磨唧唧,老子是医者,救死扶伤很正常,即便是女子,在老子眼里不过一头母驴。” 莫离:“……” “忍着点。”晟爷脱了她的靴子,拉开足袜,握着姑娘细嫩的脚踝,咔咔几下,正骨了。 莫离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才堪堪忍住没叫出声来。 “行了,动脚踝试一下。”晟爷撇开她的腿,靠在帐篷前做隐蔽,“你在此等候,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羽林军,也好护送你离开。” 虽已正骨,可莫离还是不能走长路,她吐口浊气,“你沿着东北方向一直走,去追赶父皇他们,别管我了,我自己想办法离开。” 晟爷不屑,“若是能出去,还要侍卫干嘛啊。” 营帐附近一定包围了大批刺客和犬只,没有羽林军的掩护,他们是逃不出去的。 莫离觉得他愚钝,叹道:“你的穿着打扮像个屠夫,你蒙面出去,刺客很可能以为你是同伙。” 晟爷恍然,是啊,他生性狂野不羁,从穿着到配饰,统统透着江湖气,的确不像朝臣或侍卫。 “那行,我去搬救兵,你别乱跑,继续装死。” 莫离点头,“若是找不到救兵,也别回来了。” “再说吧!”晟爷扯下晕倒刺客的外衣和面纱,胡乱套在自己身上,拿着刀起身,扭头道:“等我。” 那一刻,莫离才知道,谢锦寻为何那么看重他,他是有血有肉、知恩图报的那类人。 晟爷走后,莫离躺在地上听天由命,半眯眼望着日月交替的天空,感慨一下,若能逃出去,一定要学武,保护身边的人。 眼前忽然出 分卷阅读30 现谢锦寻的幻影,莫离愣了愣,扯扯嘴角笑了下,这种时候能“瞧见”这家伙的幻影,真是奇了怪了。 还那般活灵活现。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幻影讲话了:“臣救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莫离:“……” 揉揉眼睛,眼前的幻影没有消失,莫离捂住嘴,直直看着弯腰的谢锦寻。 晟爷从后面走过来,弓着身体,手里拿着钢刀,环视一圈,“侯爷,老头子护送你们离开。” 他刚走出不远,就看见打倒两个刺客的谢锦寻,主仆两人急忙赶回来营救莫离。 莫离见到熟人,扁扁嘴要哭。 她没那么坚强,刚刚的淡定花光了她的勇气,此刻见到谢锦寻就跟见到亲人似的,“谢锦寻,你怎么才来啊?” 又娇蛮起来了。 不过这一次,情有可原。 谢锦寻没功夫哄她,伸手拉她起来。 晟爷忙道:“公主崴了左脚,侯爷背她走吧。” 谢锦寻愣了一下,点点头,背起莫离,大步朝外走。 跟晟爷一样,他也穿着刺客的衣裳,路过晕倒的刺客时,谢锦寻思忖下,让晟爷先走。 晟爷跟他主仆十年,默契十足,没有任何质疑,先探路去了。 谢锦寻把一脸懵逼的莫离放在地上,淡声道:“形势所迫,臣得罪了。” 说罢,在莫离错愕之下,扯开刺客的衣服,披在莫离身上,并动手为她系衣带,在系内侧衣带时,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软腰。 莫离激灵一下,也没恼他,她知道,他是为了隐藏身份。 到底是羞赧,嘟囔道:“我自己来。” “你太慢了。” 谢锦寻三下五除二为她系好衣带,又用自己的锦帕捂住她的口鼻,背起她大步追赶晟爷。 三人行至数百步,遇见一个刺客,刺客此时正在翻找活口,没空理会“同伙”,与他们擦肩。 晟爷“做贼心虚”,不小心撞了刺客一下,换来刺客一记冷眼。 晟爷讪讪笑了,眼角额头堆满褶,刺客以为他只是胆子小,冷哼一声没搭理。 晟爷抚抚胸口,继续奔走。 没过多久,搜索的刺客发现被扒了外衣的同伙,才想起那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尤其是有抬头纹的老头。 —— 三人行至数里后,一拨刺客追赶而来,谢锦寻背着莫离,走得不算快,他让晟爷先走,晟爷哪能丢下主子,咬牙挡在他们身后,“老头子来阻挡刺客,你们快走!” “你留下来是我的负担,快走吧,我和公主都不会有事。”谢锦寻不由分说,踢踢他侧腿,“这是命令!” 有力的四个字不止敲在晟爷心头,也敲在莫离心头。 晟爷忍住眼底酸涩,头一次违抗命令,“我背公主,侯爷先行!” 莫离脱口而出:“本宫让他背!” 话落,又觉尴尬,把脸埋在谢锦寻的后颈处。 谢锦寻没在意,也不会把莫离交给体魄不如自己的老人,坚定道:“你快走,莫要迂腐。” 莫离下意识收紧搂住他脖颈的手臂,对晟爷道:“我相信陌东侯,你快走吧,咱们皇城见,到时候本宫请你喝酒!” 晟爷磨磨牙,凭他的确挡不住刺客,侯爷说得对,若坚持留下来,只会成为负担,而非助力。 忍痛道:“好,咱们皇城不见不散!” 晟爷望向茫茫远方,那里是草地和蓝天交汇的地方,亦是生存的希望。 退后两步,躬身作揖,“侯爷保重!公主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生怕自己反悔。 谢锦寻抓紧时间赶路,心道他们速度慢,绝不能朝皇城走,于是另辟蹊径,选择了一条崎岖小径。 那群刺客也不傻,富有经验,在分岔口时,多半往皇城方向追赶,余下十几个进了小径。 谢锦寻穿过层层枝桠,细细观察周遭情景,靠着强大的辨识力,寻找回皇城的路径。 身后传来脚步声,背上的小姑娘僵直了身体,软糯糯道:“谢锦寻,我们能甩开他们么?” 谢锦寻:“公主相信臣么?” 他的声音似有安抚力,莫离紧紧搂住他脖颈,“我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 ☆、相依(修) 谢 分卷阅读31 锦寻收紧勾住莫离腿弯的手臂,加快脚步,行到不远,被一处断壁拦住了去路。 莫离探身瞧了瞧,眼底有些黯淡,前有断壁,后有追兵,他们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小姑娘哽咽道:“你……你丢下我自己走吧。” 谢锦寻睥睨断壁下的汪池,淡淡一笑,似杂糅了春风,温柔拂面,“我怎会丢下你。” 他没用敬语,像丈夫在承诺妻子,大难来临,不会各自飞。 莫离怔愣,那一刻,似乎周遭都安静了,唯有晨晖倾洒大地,缱绻惬意。 —— 刺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锦寻放下她,拉着她走向断壁。 寒风刮过耳畔,莫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男人把她一点点推进裂缝里,惊讶声消弭在风中。 一道声音传来,“兄弟们,别让公主跑了。” 刺客抵达断壁前,望了望,并未发现“猎物”,便四散寻找。 时间一点点流逝,莫离感受到石壁的挤压,难受得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瘦小的她尚如此,更何况身边的谢锦寻。 她下意识抓紧谢锦寻手臂,这一刻,两人像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谢锦寻斜睨身边的小姑娘,由于蹭动,她的发冠歪了,青丝散乱,面颊沾了泥土,看着既狼狈又无助,还有一丝凄美。 刺客们搜寻未果,转身离去。 一柱香后,谢锦寻拉着莫离挤出裂缝,破“壳”而出的一刹那,两人都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缓缓吐出,再吸再吐。 清冽的空气、湛蓝的天空,他们有片刻的怔愣。 莫离凝睇着他,眼底泛起熠熠璀光,心中是绝处逢生的庆幸,以及患难与共的感激。 谢锦寻顿了顿,伸手环住她清瘦的肩膀,拍了拍,“没事了。” 短暂的失态后,莫离松开他,拍拍脸颊,“谢锦寻,我欠你一个人情。” 男人提醒:“一个半。” “……斤斤计较。” 谢锦寻拉着她往前走,“咱们先寻个隐蔽之处,避一避。” “哦。” 山谷寒冷,被冷风裹挟的莫离瑟瑟发抖,谢锦寻怕她着凉,犹豫一瞬,伸手揽住她肩头,用手臂勒着她尽量给予温暖。 莫离又累又困,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仰头看他紧致的下颚,轻声问:“你冷吗?” “冷。”谢锦寻很冷静,凭着野外经验寻找能避风的地方。 “我好冷。” “忍一忍,好么?”谢锦寻轻声安抚,除了忍,也没其他法子。 莫离点点头,猜测他此刻的淡然多半是为了给予她希望,心不可抑止狂跳起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谢锦寻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停下来,“是臣应该做的。” “……” 一刻钟后,谢锦寻背起她寻找落脚点,莫离盯着他的后脑勺又发呆了。 不用看她,谢锦寻也能感受到一道略微炙热的视线,有些不解,问道:“为何一直盯着我?” 莫离把脸贴在他后背上,犹豫很久,嗫嚅道:“既在外,就以你我相称吧。” 谢锦寻没回答。 莫离问:“谢锦寻,你有心仪的女子吗?” “……” “有没有?”莫离蹙眉,“不想回答?” “这是我的私事。” 莫离心里哇凉,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我是公主,命令你回答。” “你刚刚不是说……”以你我相称么。 “回答我。” 谢锦寻哭笑不得,“没有。” 莫离满意了,又趴在他肩头,感觉他的肩头宽厚又安全,“我及笄了,父皇询问我……中意什么样的男子,谢锦寻,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大着胆子,把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尽数讲了出来,在跟他一起破“壳”而出时,心里似乎被撬开一条缝隙,一点点放大。 闻言,谢锦寻更加缄默。 长久的沉默让莫离发慌,故作轻松问:“你觉得我怎样?” “公主很好。” 莫离眉眼弯弯,“叫我莫离。” 谢锦寻没接话。 “谢锦寻,你考虑过娶妻吗?” “没有。” 莫离小脸一垮,鼓起一侧腮帮,也不讲话了。 分卷阅读32 两人静静走在林子里,莫离突然捏他耳尖,“我口渴。” 被捏了耳尖的谢锦寻心头一怔,“公主自重。” “我口渴!” 又娇蛮起来了。 谢锦寻认命地背着她寻找水源,寻到一处结冰的小溪,把她放在溪畔,“臣去凿冰,公主歇息会儿。” 又换回了敬语,莫离转个身不理他。 拿她没什么法子,谢锦寻好脾气地起身,去溪面凿冰,好在溪面冰层不厚,没费什么功夫,冰面破碎开,谢锦寻拿枯叶舀起溪水,走到莫离身边,倾身递给她,“公主请用。” 莫离不是真的渴,见他唇色发白,倒像是口渴了,推了一下枯叶,“你先喝。” “臣不渴。” “我让你先喝。” 谢锦寻没坚持,捧起叶子挨近唇畔,喝光了。 又撷取一片新的枯叶,为莫离舀水。 莫离喝了几口,林子里的溪水清甜爽口,可她品尝到了苦涩味道。 “谢锦寻,你讨厌我吗?” 谢锦寻坐在她身边,闻言愣了一下,失笑道:“臣……” 莫离蹬蹬腿,没好气道:“叫我名字!” “我不讨厌你。” 谢锦寻改口,声音飘渺如风,像随时远去的侯鸟,让她不自觉拽住他衣袖,扯动一下。 谢锦寻垂眸看她,温笑道:“你知道么,我还有个胞妹,家道中落那年,被送去远房亲戚家寄养,后来……” 他声音变了调子,目光惆怅而迷茫。 莫离心一紧,询问:“后来怎样了?” “后来,那户人家做生意赔了钱,把我妹妹卖掉了。” 莫离如鲠在喉,“你没有去找过她吗?” “找过,杳无音讯。” 莫离攥着他衣袖的手收紧,“我帮你找。” 谢锦寻看她认真的表情,手指不受控制地捋捋她额前的碎发,像在撸猫,“不用了,找不到。” 若能找到,以他陌东侯的身份和势力,早找到了。 “她跟家人分开时,刚满一周,太医说,她天生有些痴傻……”谢锦寻收回手垂下,目光透着几分无力,“即便找到,她也不会记得我这个不称职的兄长。” 原来,他承受过那么多痛苦。 莫离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不语,也不再闹脾气了,“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她坚定道。 谢锦寻笑着点点头,没再纠结过去,“承公主的福,但愿能找到她。” “你,恨我父皇吗?” 谢锦寻眸光微动,“不恨。” “真的?” 谢锦寻目视冰面,似乎能听得冰面下潺潺的流水声,“真的。” 那时的莫离还不懂,仇恨能让人变成什么样子,后来,谢锦寻的种种做法让她一次比一次体会的深刻,原来,恨之一字,并非口头说说那么简单。 “你真能忍,要是我,可能恨透了父皇。” 谢锦寻自嘲地勾勾唇,语调不明,“是么。” 莫离感受到他陷入某种意识中,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谢锦寻抹把脸,整理好复杂的情绪。 —— 他们寻到一处山洞,谢锦寻道:“臣去找些柴火,公主在此等候,可否?” “我们在逃难,叫我名字吧。”莫离惨白着嘴唇,再次要求。 “好。”谢锦寻看着脆弱的姑娘,心里软了些,“等我。” 他起身走出山洞,很快抱着干树枝择回来,搭好篝火。 莫离疑惑,“没有火折子,怎么取火?” 谢锦寻拔下发间簪子,又取过一段横木,将簪尖抵在横木上,快速转动,没一会儿,横木燃起一小簇火苗。 莫离惊诧,头一次见识钻木取火。 “谢锦寻,你真厉害。”她脱口而出。 谢锦寻笑了下,燃起的篝火映出他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些。 他把随手捡来的野果架在火上炙烤。 没多久,莫离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烤果味,舔舔嘴,坐在男人身边,偏头看他,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又总是帮她渡过难关。 谢锦寻把烤熟的野果递过来,“有些烫。” “唔。”莫离拿在手里,睁着萌萌的眼睛继续看他。 分卷阅读33 谢锦寻早被她盯得不自在了,咳嗽两声,“看我作甚?” 莫离反应过来,暗恼自己怎会对着男人发呆,咬下下唇,“怕你旧疾复发。” 在东陲时,她亲眼见到他犯了旧疾。 谢锦寻又咳了两下,声音偏轻,“无碍,我们暂且避一避,等天黑再行路不迟。” 若是没有猜错,刺客是奔着承安帝去的,莫离仅仅是要挟承安帝的筹码,刺客们没有抓到大羊,自然要拿走散的小羊羔下手。 不过,谢锦寻比莫离多了一份忧虑,刺客怎会知道莫离走散了? 莫离盯着熊熊篝火陷入沉默,火光的虚影跳动在黑漆漆的瞳仁上,有那么一瞬,谢锦寻以为她睁着眼睛睡着了。 “公主?” “嗯?”莫离偏头,眸光似有埋怨,他怎么总是刻意唤她公主? 谢锦寻递上一方锦帕,“擦擦脸。” 莫离这才想起刚刚的狼狈,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一把,又重重叹口气。 看她满目忧思,谢锦寻又问:“可是担心陛下?” “刺客人数众多,我担心父皇那边寡不敌众。”莫离也不相瞒,继续道:“这次猎狩,父皇带的兵不多。” 闻言,谢锦寻挑挑眉,“除了公主,还有谁知道陛下带的兵不多?” 莫离摇摇头,“父皇很少跟我谈这些。” “是公主从不刻意打听吧。” 莫离气馁,要是自己多关心关心朝堂之事,也不至于在此干着急。 “公主不必担忧,陛下洪福齐天,自会化险为夷。” 莫离扯扯嘴角,“借你吉言。” 后半晌,斜照日投了进来,山洞内不再阴冷,莫离坐在洒满阳光的洞口,拿着木棍在地上画画。 谢锦寻靠在石壁上假寐,耳朵一直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半柱香前,山洞上面传来细微脚步声,想必是追兵去而复返,可他没打扰作画的小公主,怕她吓得哭鼻子。 “公主。”开口唤她,声音慵懒。 莫离歪头,被阳光晃了眼,眯眸问:“怎么了?” “饿吗?” “不饿。” “我饿了。” 莫离噗嗤乐了,“不是刚吃过果子。” 说完咂咂嘴,好像只有自己吃了果子,而他一直在鞍前马后。 “那怎么办,这里没有食物。”莫离挪近他,拉住他手臂,“你可别再出去了,刚刚上面有动静,很可能是刺客。” 谢锦寻诧异,“你听见动静了?” 莫离点点头,“怕你受惊,才没说的。” “……” 谢锦寻失笑,身体又向后靠了靠,瞥见山洞上方盘旋的不明物体,眸光一动,“谁说这里没吃的。” “?” “你瞧。”他抬手指了指。 莫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蓦地瞪大眼睛,差点惊叫出声。 谢锦寻赶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冷静,以免招来刺客。 山洞上方倒挂着巨多“午休”的蝙蝠…… 莫离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尖叫。 谢锦寻松开她,刚要逗逗她,结果莫离一下扑进他怀里,哆嗦道:“那是什么,好可怕!” 女孩清瘦的身子软若无骨,伴着淡淡清香,令一向清心寡欲的谢锦寻怔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猎户家有宝藏(重生)》,只是先攒预收,等《皇家金枝儿》更完,再更哦。 上一世,薛岚做了白莲花女配,抢了别人的竹马,婚后三年,丈夫扔给她一纸休书,“和离吧。” 看着始终不爱自己的丈夫,薛岚也厌倦了,笑着祝福:“那夫君就活在定王的光芒下,看着他与定王妃白头偕老。” 定王妃是丈夫的白月光、小青梅。 重来一世,薛岚偶然发现一个秘密,经常给薛府送野味的猎户魏霄,喜欢自己。 这个魏霄可不是一般的穷光蛋,他家里有宝藏,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宝藏多值钱!而且上一世,他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连太子都想跟他做朋友! 薛岚觉得自己上辈子太傻了,执着一个人,为了那个人迷失自我,这辈子,她一定要嫁给喜欢自己的人。 夫君穷困潦倒,没关系,家里有宝藏。 夫君不善言谈,没关系,家里有宝藏。 夫君前途堪忧,没关系,家里有宝藏!b 分卷阅读34 r 深夜,化身小妖精的薛岚,勾着魏霄的脖颈,笑问:“夫君,咱家宝藏在哪里呀?” 男人冷峻的目光泛起一抹温柔,抚上她隆起的腹部,轻声道:“在这里。” ——你和宝宝才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宝藏。 妩媚妖娆。女主vs话少人狠。男主 【女配重生】 ☆、囧 倏然被抱住,谢锦寻不自然地轻推莫离肩膀,“蝙蝠…而已。” 莫离搂着他的腰,闭着眼睛,“黑乎乎的,好多呀,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才发现。”谢锦寻低头看着她发顶,女子散落的头发铺散开来,在冬日阳光里显得柔美动人。 试着推了几次,小姑娘跟苍耳似的粘在他身上,说什么也不下来,“它们会不会咬人?” “不咬人。”谢锦寻斜睨山洞外头,就这样让她窝在了怀里。 半饷,莫离坐起身,肚子配合地叫了叫,有些害羞,“我也饿了,真要吃蝙蝠吗?” 好恶心。 谢锦寻被她嫌弃的表情逗乐,拔下之前钻木取火的簪子,递过来,“先把头发盘起来。” 莫离拽拽长发,面如苦瓜,“我想沐发。” 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想沐发,随时变换想法呀。 谢锦寻捏捏鼻梁,“咱们先解决午膳,等晚上入了城再让你好好梳洗一番,如何?” “嗯。”莫离接过发簪,熟练地绾起一个单螺髻,将发簪插入发髻,歪头问:“好看吗?” 跟平日里问阿菀的语气一样。 谢锦寻点点头,“自然是好看的。” 莫离面颊发热,坐在地上看蝙蝠,“谢锦寻,你不会吃过吧吧?” “行军打仗时,有的吃就不错了,何况还有几两肉。” “……” 谢锦寻起身,伸出手拉她,“别坐着,地上凉。” 莫离刚站起身,洞外忽然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好像是追了他们一路的刺客们。 “咱们先进山洞歇息会。” 莫离的心咯噔一下,完了,让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 她一急,眉心就会出现一道浅浅的竖褶,谢锦寻安抚似的拍拍她。 莫离看着他的双眼,似乎极为信任他,不知为何,搁在昨日,她甚至会认为他为了自保,会把她交出去,可此刻,对他的看法完全变了。 谢锦寻走向将灭的火堆,拆了火架,拿起一根燃着火焰的木棍,向上一抛…… 随后,迅速逼近莫离,将她扑倒在地,紧紧护在怀里。 此时,上方的蝙蝠遇明火一哄而散,齐齐向洞外飞去。 刺客们刚要走进山洞,忽见一团团黑影袭来,吓了一跳,打头的刺客惊呼:“是蝙蝠群!” 说罢,他们撒腿就跑,可不想被蝙蝠“拱”了。 山洞内尘土飞扬,莫离本能地紧闭双眼,反手搂着男人,好像这样就能充满力量,不惧怕一切。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相互的勉励,会迸发出万丈光芒。 —— 入夜,幽静的山谷里,两道身影穿梭其间,一高一矮,同样清瘦。 “谢锦寻,我好像听见溪流的声音了。”矮的那人说道。 谢锦寻也听见了,“我们过去饮些水。” “嗯嗯。”莫离斜睨他一眼,眼底满是晶莹,比星罗密布的天空还要璀璨。 抵达所谓的溪边,两人均是一喜,是温泉! 没想到,荒芜的山谷竟别有洞天。 莫离跃跃欲试,“我要沐浴!” 语气很冲,不由分说。 谢锦寻体会姑娘家的不易,环视一周,点点头,“我去附近守着,你…清理一下头发即可。” 莫离胡乱应下,等他走远,立马解下束腰的衣带,急不可待跳了进去。 凫在热腾腾的温泉里,一下子焕然一新,小姑娘游来游去,压根没注意周遭的状况。 一只瘦猴蹲在池边,观察她好久了…… 随着一声尖叫,远处的谢锦寻蓦然回身,提步奔向池子。 池子里,莫离只露出一个脑袋,瞧见来人,急忙道:“谢锦寻,有猴!” “……” 借着月光,谢锦寻看清了池子里的“景致”,一人一猴,相距甚远。 那只瘦猴 分卷阅读35 似乎对闯入的男子很是不满,呲牙咧嘴,发出粗嘎的声音。 谢锦寻眉头轻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此时正在纠结,是进池子捞人还是撵猴子。 显然,猴子是不想离开的,或许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这片地带都是它的。 谢锦寻朝莫离招招手,“过来。” 莫离忍着羞涩,尽量压低身子朝岸边游去,可那只瘦猴好像不领情,朝莫离游了过去。 莫离吓坏了,边游边唤:“唔,谢锦寻…” 她想让他赶走它。 谢锦寻无奈,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砸向猴子那边,没砸它,而是砸向水面,溅起层层水花。 猴子生气了,龇牙咧嘴游向岸边,比莫离快多了,跳出池子,甩甩毛发,伸爪子打谢锦寻。 谢锦寻怎么会与一只猴子较劲,抬脚踢了一下,把猴子踢开了。 猴子岂会吃亏,抱起岸边散落的衣裳,一蹦一跳跑路了。 强盗。 就这样,莫离没了衣裳。 两人隔着温泉池,大眼瞪小眼,最后谢锦寻叹口气,脱下外衫放在池边,转身走开。 莫离扯过外衫披上,幸亏猴子只抢走了她的上裳,要不然,就要穿谢锦寻的裤子了? 不行! 莫离使劲儿摇头,脸红如熟虾。 夜如泼墨,两人继续赶路,莫离一直拿眼风瞄身边的人,只见谢锦寻光着膀子,毫无感情地走着,有些生无可恋。 莫离巴结道:“放心,等入了城,我给你买一套新衣裳。” “谢公主。” “……”莫离想起那只猴子,又想起追杀而来的刺客,哼道:“这个挨千刀的幕后主使,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做螃蟹!” “?” 莫离想想都乐,“被人大卸八块,拆壳吃肉。” 意思是,不留全尸吗? 小公主还挺狠,谢锦寻暗自摇了摇头,真给她一把刀,恐怕她做不到说得那么残忍。 她啊,终究心太善。 —— 因为他们绕道回宫,故而没有走官道,去往一座县城,为了不被城中百姓当变态,谢锦寻留在城外,等莫离送衣裳过来。 他倒不期待新衣裳的样式和面料,只希望莫离赶快回来,天寒地冻,再光着膀子,该染风寒了。 此时,莫离到处寻找成衣店,可夕阳西下,店铺早已打烊了。 路过一家酒楼,饥肠辘辘的莫离握着小拳头告诉自己,不可耽误时间,谢锦寻更重要! 倏然,眼尾瞥见一只毛茸茸的动物窜进对面窄巷,莫离眼一眯,好啊臭猴子,竟然又遇见了! 今儿还真跟这只瘦猴有缘。 于是气哼哼追了过去。 瘦猴窜进狭长的巷子不见了影踪,莫离小跑追过去气喘吁吁,本想到处找找,却听得巷子里传来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呦,这是哪家的小贱人,穿着男人衣裳跑出来了?” 莫离寻声望去,见一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斜靠在大门前,半露浑圆肩膀,摇着廉价的白绢扇子,挑眉看着她。 莫离眼中流露轻蔑,扭头就走,却被中年女子拦下了。 女子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哪家的?” “什么哪家的?” 皇家的! 莫离说在心里。 女子一哼,“别装蒜,大晚上跑出来,莫不是偷了卖身契准备给哪家穷书生做小?” 莫离一听来了火气,合计这女人把她当作风尘女了,嘁一声,懒得搭理,“让开。” 女子前后瞧瞧,没发现旁人,借着门前的灯笼仔细打量莫离,俏脸杏眼、唇红齿白,周身散发一股子尊贵气场,女子狐疑一瞬便打消了后一个想法,敢夜行这条巷子的女人,哪有清白的。 笑着开口:“我说小丫头,不管你之前是谁手里的,今儿让我看上,算你走运,我这里有我这里的规矩,只要你一心……” “打住。”莫离斜眼瞅了瞅这女子的店铺,透过门扉,瞧见了立面混乱不堪的场景,即便不谙世俗,也能猜到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被青楼鄙夷的勾栏,若说青楼还算登得了台面,勾栏简直不堪入目。 莫离恶寒一下,“趁我没发怒,滚。” 女子蔑笑,“这片上,敢跟我这么讲话的,真是少见。” 说着朝门内喊了声,“来人,把这不懂规矩的小贱人捆起来。” 分卷阅读36 —— 莫离是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醒过来的,入目的是一双女子的绣鞋,面前的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莫离想动,奈何被捆绑住双手双脚。 刚刚打手走出来时,她大意了,这个中年胖女人使诈,没交手几下,便头重脚轻晕了过去。 “下作。” 女子没恼,倾身勾起莫离的下巴,“啧,外面黑不隆冬没瞧清,长得可真俊儿。” 莫离呸一声,换来女子重重一巴掌,被打偏了头。 见莫离缄默,女子得意又讽刺,道:“想让你的东家来捞你,还是你的相好?劝你清醒一点,别奢望相好了,男人都是负心人。” 莫离呵笑一声,“我要是男人,也会对你负心,你不值得。” “你!”女子咬牙切齿道:“老娘是过来人,你这个鲜嫩竹笋懂个屁,男人靠不住,只有银子靠得住。” 又道:“劝你服软,还能少吃些苦。” 看她眼里的愤懑和对男人的评价,莫离猜测她在感情里受过伤,所以看不得双宿双飞的恋人。 看样子,她是想先商量再动手,摸清楚对方的心理,莫离忽然不害怕了。 “喂,要不要做笔交易?”莫离问。 女子挑眉,“说说看。” 心想小贱人能有什么交易,无非是抬高一些身价。 莫离:“你猜对了,今夜我就是要跟相好私奔的,他在城外树林里等我,你帮我给他传个口信,他若敢来赎人,你放了我,他若不敢来,我便答应你的要求。” 她在赌,赌谢锦寻一定会来救她。 女子起了玩心,“行,他若不敢来,半个月后,你要登台献艺。” 凭借莫离的姿色和气质,好好调。教一番,准能成为一块吸金石。 夜深人静正寂寞,女子不介意跟莫离玩玩。 殊不知,谁玩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锦寻:公主,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相好吗?【冻成冰雕.GIF】求收藏,宝宝们~ ☆、心动 女子让人去城外传话,自己靠在椅子上,拿着指甲锉修指甲,闲得无聊,跟莫离念叨起过往红尘…… 两刻钟后,觉得自顾自说话无趣,拎了一小坛酒进来,闷头喝了几杯,见莫离始终不搭讪,心里生出恶趣味,起身勾起莫离的下巴,“我猜一会儿你准失望,这样,咱们先喝点酒,也免得清醒时落泪。” 说罢,不顾莫离的挣扎,牟足劲儿给小姑娘灌酒。 —— 谢锦寻进门时,眼眸凝着一层千年寒冰。 传话的人引着他往内院走,“ 还以为你不敢来呢,看来那小娘子没看走眼,是我们老板娘太偏激了。” 谢锦寻一改往日慵懒,开口时声音低沉可怕,“偏激?” “折在老板娘手里的鸳鸯数不胜数。”传话的拍拍谢锦寻,“兄弟,待会儿见到老板娘记得说些软话,说不定老板娘一心软,就把小娘子放了。” 谢锦寻拂开他的手,眼眸越来越冷。他身上披着一件布衫,是在城外等人时,跟进林子捡破烂的老伯买下的。 所以老板娘见到他时,忍不住讥诮:“呦,还真是个穷酸书生!” 谢锦寻看都没看老板娘一眼,视线落在挤在角落,抱着酒坛的小姑娘身上。 室内酒气微醺,还萦绕着一股浓重脂粉味,令他反感。 径直走到角落,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朝屋外走去,似乎多逗留一刻,都是对莫离的亵渎。 老板娘使个眼色,站在门外的打手走进来,并带上了门。 “想走,问过我吗?” 谢锦寻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你想怎样?” 老板娘:“劫人是我不对,但这小贱人喝了我一整坛状元红,你作为她的相好,是不是该赔偿我?” 谢锦寻不怒反笑,“怎么赔偿?” “十两纹银,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老板娘勾唇,“或者,让这小贱人陪我的弟兄睡一晚,当作嫖钱了。” 她的话粗鄙不堪,两个打手更是把目光贪婪地锁在莫离脸上。 谢锦寻手指微缩,紧紧扣住莫离,后退一步,在打手还未有所动作之前,一个回旋踢,堪堪踢在两人的眼眶上。 “啊!!!” 两名打手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老板娘一看,才发觉对方 分卷阅读37 身手不错,赶忙叫帮手,敢在她地盘上动手,活腻了! 传话那人作势要拉开门。 谢锦寻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脚抵在门缝上,阻止了开门的动作。 那人刚要讲话,谢锦寻撤回脚,反脚踹向他的肚子,伴着哐当一声,那人被踹向窗棂,直接栽了出去。 动作一气呵成。 隔着墙都能听见外面的哼唧声,足见那一脚有多狠。 “该你了。”谢锦寻转过身,面向老板娘。 老板娘脸色一下子白了,“怎么,还想打女人不成?” 可谢锦寻忽然安静了,定定看着她,之前并未瞧她一眼,这会儿面对面,瞧个清清楚楚。 在他怔愣的工夫,老板娘赶紧大叫,“来人啊!” 外面的打手推门进来,老板娘露出小人嘴脸,仗着人多哼道:“今儿我不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我就不叫谢大绕,咱们慢慢掰饬。” “你叫谢绕。”谢锦寻道。 闻言,老板娘瞬间瞪大双眼。 谢锦寻不自觉收紧手,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扣向了莫离的皮肤,莫离哼唧一声,睁开眼,看见的是男人好看的下巴。 “唔,谢锦寻,你怎么才来呀,这个臭女人欺负我!” 谢锦寻?! 老板娘一下子懵了,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时隔多年,早已不记得曾经那个少年的模样。 可谢锦寻记得一清二楚。 莫离像是找到了靠山,伸手勾住男人脖子,半起身趴在他肩头,由于醉着,身体不受控制往他歪斜,双唇贴着他耳畔,“帮我揍她。” 谢锦寻斜身把莫离放在地上,看向老板娘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淡淡道:“谢绕,真够堕落的。” 眼前的女人,是他的远房亲戚,也就是帮忙照看他胞妹的人。 他眼底有怒、有恨,还有一丝自责,自责自己为何不阻止父亲,将妹妹交给这么个黑心肠的女人。 当年谢绕嫁给一个贾商,家境殷实,后来男方赔了生意,把谢府小姐卖掉还债,当然,这都是谢绕的说辞,总之,谢府小姐失踪了。 谢绕觳觫一下,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她了。 站在后面的打手问道:“大姐,打不打?” “闭嘴,退出去!”她忽然变脸。 打手们也不敢问,只好抬着两名受伤的兄弟默默退出去。 谢绕从震惊中缓释过来,咬牙道:“我堕落?是啊,若不是你爹大逆不道,留下骂名,我和夫君又怎会被同行排挤,落得一穷二白…呃…” 话未讲完,脖颈被男人扼住。 谢锦寻一手搂着莫离,一手扼住谢绕的脖子,恨不能掐死她,“休要提起我爹,你不配。” 谢绕呼吸受阻,却非要惨笑着挖苦,“父亲被囚,做儿子的却在享乐,是我不配提起谢朔,还是你不配为人子嗣?” “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醉着的莫离指着她的鼻子重复。 随后抱住谢锦寻手臂,拉他往外走,虽醉着,却也清醒,“别难过,不理她。” 谢锦寻松开谢绕,跟着莫离走出勾栏,的确,在得知妹妹丢失后,他与这对夫妻掰饬过很多次,可均无果,也就不打算再纠缠了。 大门外,衙役整齐划一,县令战战兢兢迎上去,“不知陌东侯莅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谢锦寻点点头,只说了几个字,淡淡的,铿锵有力,“把这里端了。” 进城前,他先让捡破烂的大伯,拿着他的腰牌去往官府,大伯是个热心肠,虽然忐忑,怕谢锦寻胡诌,可还是传话去了,结果县令一见腰牌,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携衙役前来了。 谢绕追出来,一见衙役就知怎么回事,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买卖要付之东流,恼怒地脱口而出:“谢锦寻你别得意,说不定你妹妹现在也在哪个勾栏里…啊!!” 唇齿被一把钢刀的刀刃割破…… 谢锦寻拔出衙役的佩刀,指着女人,眼眸凛冽,冷冷道:“再多言,当心你的舌头。” 扔下刀,大步离开。 —— 夜已经很深了,谢锦寻背着莫离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天空飘起细密小雪,气温不冷,可雪沫飘进衣领,还是让人不舒服。 莫离激灵一下,半睁开睡眼,盯着男人的后脑勺看了半饷才反应过来,探身向前,“阿菀。” 谢锦寻正陷入沉思,闻声回眸,“醒了?” 莫离努努鼻子, 分卷阅读38 还是醉醺醺的,伸手戳了一下他的侧脸,“你好像很不开心。” “没有。” “骗人。”莫离摇晃两下,搂住他,脸贴脸那种。 谢锦寻不适应,往旁边倾了倾,“公主,我是谢锦寻。” 莫离好好瞅瞅,笑了笑,“阿菀,你皮肤真好。” 说着摸了他的脸,又摸了他的鼻尖,再摸向他的唇。 谢锦寻受不住了,把她放在地上,“自己走。” 莫离追上去,踉踉跄跄的,挽住他的手,要跟他十指相扣。 谢锦寻抓住她手腕,“公主自重。” 莫离懵愣愣的,前后摇晃,酒的后劲儿太大,越来越醉,“阿菀,你敢凶我,我咬你了哦。” “……” 可没想到,她来真的,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踮起了脚,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咬他鼻尖。 谢锦寻轻轻蹙眉,下意识的,脸偏向一侧,结果唇畔一凉。 莫离也扭头,没咬准,咬住了他的唇。 谢锦寻垂眸,有那么一瞬没有立即推开,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心不可抑制跳动起来。 莫离好像吃到了好吃的糖果,比烈酒味道好多了,叨着不愿意放,又往上踮起脚,咬了几下,“唔…你低一点。” 鼻端全是她醉人的气息,谢锦寻眼眸微动,拉回理智,掐住她的腰往外推,“公主,你醉了。” 莫离有些恼,揪着他的衣襟向前牟劲儿,男人向后倒,后背几乎是砸在墙壁上。 谢锦寻靠着墙壁,伸手扣住她后脖颈,迫使她抬头,四目相对,在漆黑的夜里孕育骚动。 巷子又深又静,有风夹着雪沫拂过,莫离冻得够呛,神志也恢复了几分。 使劲儿眨眼看看,面前的阿菀变成了高大的谢锦寻。 咦? 就在这时,谢锦寻好像俯了身,不知要干什么。 莫离迷迷糊糊,嘟嘴道:“谢锦寻,你虐待我,不给我饭吃。” “……” 他俯身的动作一滞,唇停在她唇角的位置,听见自己的名字,理智也被拉了回来。 闭闭眼深呼吸,一把推开她。 莫离趔趄后退,定住脚跟,不满道:“好啊,你敢推我?” 气氛一下被破坏,谢锦寻懒得解释,刚才的行为已经超出控制,他必须冷静。 抹把脸,上前拽住她的手腕,走向巷子尽头,力气有些重,甚至有些凶。 莫离还迷糊着,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看着他孤冷的背影,蹙蹙眉头,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烤鸡好吃.GIF终于又六点更文了,最近有点忙,更新一般在晚上九点左右(尽量晚上六点更新),望大家见谅。 ☆、感动,震惊 进了客栈,看见店小二站在帐台前打瞌睡,谢锦寻敲敲桌面,店小二本能问道:“打尖还是住店。” “这么晚当然是住店,睡糊涂了?”谢锦寻语气有点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店小二清醒过来,看向严肃的谢锦寻,见他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泛旧衣衫,再瞧一旁迷迷糊糊的白净小哥儿,挑了挑眉。 不安分的男女,来店里暗通款曲的事情屡见,可从未见过两个男人开房。 而且一看穿着,就知一人富贵一人落魄,公子哥儿们都喜欢这么玩?是怕府中的长辈训斥,才不敢把男人领回后院吧。 店小二脑补一番,特别通人情,也不点明这破事,笑道:“店内只剩一间房,两位凑合一晚?” 莫离特豪气,一拍桌面,“我要住上房!” “自然是上房。”店小二点头,“你们想住地字号房,小人还不敢领你们进去呢。” 莫离满意,推了推谢锦寻,“阿菀,付银子。” 谢锦寻无语,又把他当阿菀了。 店小二戏谑一笑,阿菀…是男人之间的爱称吗? 可出乎意料,谢锦寻仅仅把莫离送进屋子,自己返回客堂,点了一壶茶,就那么坐了一整晚。 翌日一早,莫离坐起身伸个懒腰,拉开房门时,楼下客堂内坐满了吃早点的赶路人。 瞧见单手撑头,坐在角落的谢锦寻,莫离舒口气,昨晚被一个疯女子灌了酒,不省人事,什么也记不得,瞧见谢锦寻,心里踏实了,肯定是谢锦寻救了她。 心里冉起一股子不明情愫,心中小鹿乱撞,又有些窃喜。 分卷阅读39 哧溜跑过去,凑近道:“谢锦寻,你真够义气。” 小姑娘眼眸清澈,笑颜恬静,跟昨晚的小妖精一点儿也不像,谢锦寻斜睨一眼收回视线,“公主睡的可好?” 声音很是淡漠。 莫离不明所以,点点头,“还不错,你呢?” “一夜未眠。” 莫离张了张嘴,跟锦鲤似的,他为了守着自己,一夜未眠,说不感动是假的。 之后莫离询问了关于勾栏的事,谢锦寻跳过了与谢绕的恩怨,简单说了几句。 “请你吃早膳。”莫离满眼感激,承诺道:“你之前说过的一个半人情,本宫准了。” “……” 莫离叫来店小二,问道:“你们店里有哪些特色菜,一一呈上。” 店小二开始报菜名。 “来只烤鸡。”莫离饿的能吃下一整只。 没一会儿,各色菜品端上了桌,还有一盘香喷喷的烤鸡。 谢锦寻静静看着小姑娘,见她嘴角沾了米粒,伸手过去揩了一下。 唇瓣麻麻的,莫离抬眸看他,“你?” 谢锦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自在地拿起筷子,慢悠悠吃起来。 莫离太饿了,没多余的心思去揣测他刚刚的举动,咬了两口烤鸡,赞不绝口,等付账时,随口问道:“我能不能见见你们店里做烤鸡的师傅?” 能做这么美味的烤鸡,绝非一般的厨子,莫离想把秘方买下来,回去让御厨们依葫芦画瓢。 店小二:“抱歉客官,我家掌柜是个大忙人,平日里不现身。” 莫离有些遗憾,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店小二特傲娇,“我们掌柜不缺那几个钱,是不会把秘方外传的。” 莫离嘟嘴,“那能请教一下掌柜的尊姓大名吗?” “掌柜姓陈,其他的,小人就不便透露了。” 这位陈掌柜吊足了莫离的胃口,但又不能强人所难,也就作罢。 酒足饭饱,两人继续赶路,出了县城,又绕了几座山,终于返回了繁华热闹的皇城。 此时宫中风云变幻。 承安帝回到宫中大发雷霆,这场刺杀不仅颜面扫地,还弄丢了小公主。 承安帝怒指着羽林军都统陈展谦,“朕限你一天内找到公主,如若不然,提头来见!” 又指向东西两厂的厂公,“三日之内,若是查不出刺客的主谋,统统给朕滚去边境当劳役!” “诺!” 各人忙活各自的事,御书房内的其余大臣战战兢兢。 首辅是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在承安帝狩猎期间,坐镇宫中,倒是没被承安帝的怒火殃及,次辅甄聿则不然,被承安帝命人拖出去,罚了二十大板。 甄太师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不敢出言劝阻,掩埋在衣袍下的拳头紧紧攥着。 这次刺杀,关他们父子何事?! 承安帝坐在龙椅上喘气,随后拂落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废物,全是废物!” 然而屋漏又逢连夜雨,正在气头上的承安帝又接到了来自东陲的密折,东陲监军被东陲将士哄走了。 承安帝的表情阴鸷的能滴墨。 好你个谢锦寻! 朝臣们不知密折上报告了什么,却从未见过皇帝如此盛怒。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把守的侍卫急匆匆跑进来,“报陛下!” “说!!”承安帝以为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气得脸上的肉直抖。 侍卫扑跪在地上,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禀告陛下,公主回来了!” 承安帝倏然起身,目光从愤怒变得不太置信,撩开衣摆跨下玉阶,“在哪?” 声音都载颤抖。 “御书房外。” 竟然让他的宝贝站在外面,承安帝踢开侍卫,大步往外走。 莫离刚被宫女扶着跨进御书房的院子,就见承安帝气势汹汹走来,她还未见过父皇这么焦急的样子,也急着奔过去,脚腕一痛,嘶了一声,上次的伤虽轻,却未彻底痊愈。 “父皇,儿臣回……” 话未说完,身子落入一个寒气逼人的怀抱,又有一丝暖意。 承安帝紧紧搂着女儿,眼睛有些湿润,数日的担忧在见到女儿时,释然了大半。 “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就好。” 莫离回抱住承安帝,安抚道:“儿臣无碍,父皇龙体可好 分卷阅读40 ?” “朕无碍。”承安帝关切,“腿怎么了?” “刚刚崴了。” 承安帝不讲话,紧紧搂着他的宝贝。 众臣看此,齐齐松口气。 “谁护你回来的?朕要好好褒奖他。”承安帝松开小公主,问道。 莫离笑道:“是陌东侯。” 话落,见承安帝宽慰的神情变得雾霭霾霾,“陌东侯跟你一道进宫了?” “是啊,在院外候驾呢。” 除了莫离,谁敢不经通传随意踏入御书房啊。 承安帝抱起女儿,吩咐侍卫,“传陌东侯。” 御书房内,莫离坐在承安帝身边,看着作揖的谢锦寻,满眼是笑,暗想父皇会赏赐他些什么呢。 然而,承安帝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懵了。 “来人,取回陌东侯帅印,收监大理寺。” 轰! 满堂震惊。 御前侍卫无人敢动,不知皇帝在闹哪出,陌东侯明明救了公主立了大功,怎会被贬入狱? 承安帝把密折丢在御案下,看向有些错愕的谢锦寻,“自己看!” 谢锦寻捡起地上散落的密折,五行并下,垂下手臂,密折掩蔽在宽大衣袍内,“陛下,东陲将士不会无故赶走监军,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请给臣一些时日,臣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无故? 承安帝冷笑,“隐川还真是冷静。” 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隐川用兵有方,东陲将士不惜违抗圣旨,也要跟朕示威,让你回去,你是不是很得意?” “臣不敢。” 承安帝哼道:“只怕这天下还没有你们谢家人不敢做的事。” 他对谢氏的怒火终于当着臣子们发作了。 “朕不糊涂,不会放虎归山,你放心,朕会派人调查此事,若真有人故意滋事,朕……”笑了笑,才道:“朕会将其五马分尸,灭他九族。” 朝臣中有些人背脊一凉。 承安帝挥挥衣袖,“卸帅印,带下去。” 侍卫不敢再耽搁,走到谢锦寻身边,恭恭敬敬伸出双手,“侯爷,得罪了。” 谢锦寻闭闭眼,掩盖眼底的波涛汹涌,缓缓抬手,从袖管里取出从不离身的帅印,慢慢放在侍卫手中。 他摘下玉冠,任三千墨发倾泻而下,又脱掉铠甲,淡淡一笑,薄凉又凝澹,“草民告退。” 说罢,不等侍卫押解,转身大步走出御书房,身上柔软的绸缎锦衣随着步子晃动,晃动在众人的心坎上。 这样淡泊的男子,怎会有忤逆之心呢。 众人唏嘘。 莫离坐在那里,眸光闪烁,没再为他求情,也没怀疑他的忠心。 她静静坐着,像入了定,任承安帝揉她的头发,都无动于衷,一直凝睇门口,即便那人已经消失了身影,还是收不回视线。 为何刚刚,能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悲戚。 谢锦寻,你很难过吧。 她抚上心口,流淌一滴泪。 承安帝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揩掉她眼角的金豆子,拉她起身,“别想他了,不值得。” 莫离任他抱出御书房,在远离朝臣的路上,跳下来,甩开他的手,动作有些娇蛮,有些取闹,有些义无反顾。 深深睨了承安帝一眼,一瘸一拐朝自己寝宫走去。 御前太监赶紧劝导:“陛下,公主受了惊吓,您别跟她置气。” 承安帝望着女儿的背影,没动怒,摇了摇头,“回宫。” 御前太监觉得帝王火气大,应该去宠妃那里调节一下心情,试着问道:“陛下,几位娘娘都担心您呢,今晚要不要留宿哪位娘娘的掖庭?” 承安帝瞪他一眼,他立即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接下来男女主还很甜,一本正经地说~ ☆、表白(修) 莫离回到寝宫,与阿菀拥抱在一起,“阿菀,谢锦寻被父皇罢了官,还被送进天牢。” 陌东侯入狱,阿菀不知公主为何这般难过,平日里,公主不是口口声声说最讨厌陌东侯么。 见公主难过,阿菀揽着她走到软榻前坐下,宫女端来洗漱用的银盆和布巾,阿菀为莫离擦拭双手,并命宫女准备热敷的药。 一番梳洗后,莫离穿着齐胸襦裙躺在床上,怔愣地望着垂在帐顶的玉铃铛 分卷阅读41 ,就像在遥望那个男子。 那次被谢锦寻“突袭”寝宫,她令人在帐顶挂了铃铛,以备不时之需,可现在,多希望玉铃铛能使劲儿摇曳,发出悦耳的声音,提示她,他来了。 还没有谁有这个胆量,敢夜闯淑妧公主的寝宫呢。 忆及此,莫离翘翘嘴角。 心底软了软。 傍晚,承安帝来到寝宫,听闻莫离不吃不喝,忍了股火气,悄然来到床榻前,不忍打扰熟睡的女儿,静静坐在床沿,发现她时不时蹙眉,伸手为她抚平,叹口气:“有朕在,妧妧什么都不用怕。” “儿臣怕父皇杀了谢锦寻。”莫离轻缈开口,缓缓睁开眼,直直看着一身龙袍的承安帝。 在承安帝为她抚平眉心时,她就醒了。 “既然醒了,快用膳吧。”承安帝把靠枕垫在她身后,捋捋她凌乱的发丝,温和道:“别跟为父置气了。” 换成了普通父女的称呼。 莫离抓住他手臂,恳切道:“父皇,看在谢锦寻救了儿臣的份儿上,能不能放了他?” 承安帝耐着性子哄道:“除了这件事,其他事朕都依你。” “儿臣只希望谢锦寻出狱。” 承安帝靠在床柱上,阖上眼眸,淡淡道:“即便朕放他出狱,他也不再是东陲总兵了,成了一介布衣,他会甘心?” “那儿臣就招他做驸马。” 承安帝倏然睁眼,不可置信盯着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再讲一遍。” 一字一顿。 莫离梗着脖子,犟嘴道:“儿臣想嫁给他。” “胡闹!”承安帝气得站起身,低眸瞪她。 莫离:“没胡闹!” 父女俩僵持不下,承安帝指着她,威胁道:“敢再提此事,朕当即杀了他,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莫离鼓着腮帮,小脸煞白,忍了很久,哼一声,钻进锦衾里不讲话了。 果真是赌不起。 承安帝却更来气了,拂袖而去。 自那以后的一整月,莫离都没提过谢锦寻的名字,也没去探望过,直到听得一些传言,才坐不住了。 承安帝派甄聿前去东陲调查此事,以及收集谢锦寻不忠不义的证据。 莫离气笑了,甄聿向来与谢锦寻不合,此番让他去彻查,不是摆明了放弃谢锦寻么。 莫离寝食难安,终于在一日早朝前,潜入御书房翻看密折,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背着承安帝偷偷摸摸,而且,还是翻看密折。 果不其然,在关于东陲的那摞折子里,找到了甄聿弹劾谢锦寻的折子。 折子里义正言辞,可在她看来,全是鬼话。 把折子放回原位,越发惴惴不安。 回到寝宫,莫离写了一封信笺,让阿菀想办法拿给谢锦寻的心腹。 当晚,莫离提着竹篮,去往大理寺天牢探望一个月未见的谢锦寻。 掏出御赐腰牌,狱卒不敢不放行。 莫离穿着一条绣花裙,上身穿枢机红的毛坎半袖,领口镶着一圈米黄色绒毛,衬得脸蛋美艳明丽。 提着竹篮,越过一间间关押重犯的牢狱,有些囚犯在牢里发了疯,见到莫离,冲她吐口水,莫离躲过,加快脚步,跟着狱卒走向关押谢锦寻的牢房。 谢锦寻端坐在草席上,一看坐姿就知出身于世家名门,周身清雅气息不减,他每隔几日便会要求狱卒为他盛水沐发,因此,不见半分狼狈。 锁链发出哗啦声,谢锦寻偏头,听见狱卒恭敬道:“公主,小的在外面守着,有什么吩咐,随时传唤小的。” 再接着,看见一身红色绣裙的姑娘走了进来,臂弯挎着竹篮,竹篮上方盖着一块格子布。 莫离来给他送饭了? 谢锦寻蹙下眉,半开玩笑道:“公主是来给草民送行的?” 莫离脸一沉,放下竹篮,在男人惊诧的神情下,扑到他怀里。 谢锦寻完全想不到今日会有美人投怀送抱,还是香喷喷的公主,下意识接住她。 莫离搂着他脖颈,呜呜哭起来,为他难过,也为自己的思念找到了宣泄口,这一整月,梦里全是他被推出午门问斩的场景,每每吓得浑身冒冷汗。 “公主。”谢锦寻往后躲了躲,奈何小姑娘不管不顾贴近他。 “草民身上脏。”他轻轻推她,她搂得更紧,怕伤了她,没再坚持,任由她抱着。 莫离哭够了,拉开些距离,凝视他良久,发着鼻音问:“你还 分卷阅读42 好吗?” “草民……” “别草民草民的,你就是你。”莫离不满地噘起嘴,娇憨可爱。 谢锦寻认真看着她,“公主瘦了。” 莫离没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他的腿上,也没注意男人的异样表情,还认真说道:“我想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谢锦寻不解,“公主想我?” “嗯。”莫离红着脸小声嚷道:“不行么。” 谢锦寻心情复杂,反手拉她胳膊,“先松开。” “就不松。”莫离像小狗一样窝在他怀里,殊不知这样有危险。 囚牢冰冷,很容易让人忘了今夕何夕,陷入醉生梦死,谁让囚犯有今日没明日呢。 莫离转转眼珠子,吧唧亲了一下他的鼻尖,弯唇笑着。 谢锦寻心坎一震,酥麻感从尾椎骨窜上头皮,捏住莫离下巴,眸光难以琢磨,“公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一个月不见,这小刁蛮变得娇媚了,让他无所适从。 莫离忍住羞,这个举动是从话本子上学来的,她豁出去了,今日是来勾引他的,要让他娶她,这样,承安帝就不会杀他。 想到此,目光更坚定了,红着脸问道:“不喜欢?” 他还捏着她的下巴与之对视,良久,松开她,身体往后靠,“公主,有些人注定无法在一起,你我即是这样,我们非同道中人。” 莫离小脸一垮,又暗暗给自己打气,话本子里的男主人公也是这样拒绝心上人的,坚定道:“我决定了,要跟你私奔,咱们今晚就走,里外我已安排妥当,只差你一个态度。” 听她不着边际的话,谢锦寻短暂怔忪,反手掐开她的手臂,莫离吃痛,松了手,不满道:“你弄疼我了。” 揉揉发疼的手臂,嘟囔:“一定肿了。” “不会。”他没舍得用蛮力,只是稍微加重了力道,即便皮肤再娇嫩,也不会红肿的。 莫离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他腿上,吓了一跳,赶忙爬下来,坐在一旁,“谢锦寻,父皇要杀你,我今天必须带你走。” 谢锦寻不恐反笑,“既然陛下要杀我,公主为何要放我走,甚至不惜毁了名誉,跟我私奔?” 莫离靠在墙壁上,仰头叹息,“父皇生性薄凉,却对母妃用情至深,母妃逝去,父皇至今还无法忘怀她,我是父皇的孩子,自然像他啊。” 像承安帝一样,只要动心,就会永恒? 谢锦寻深深睨她一眼,“公主也说了,你是陛下的皇女,而我是陛下的阶下囚,我爹亦是,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吗?” 莫离心一痛,“父皇不会杀谢伯的,绝对不会。” 若是有那么一天,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幸好至今,承安帝没对谢朔动过杀心。 谢锦寻扶扶额头,用拇指揉捏太阳穴,“公主可知,陛下亲政后,曾在后宫囚禁了两位辅政大臣?” “嗯?”莫离摇摇头,“还有谁?” “北堂尚书。” 北堂尚书是先帝的宠臣,曾经掌管六部中的户部和吏部,与谢朔一样,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承安帝亲政后,北堂尚书是第一个被囚禁的辅政大臣,后来被几名太监打死,谁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都觉得是承安帝授意的。 莫离依稀记得太子曾经说过,北堂尚书只有一个儿子,被发配边境,在服役的途中逃跑,至今下落不明。 “你怕……” 谢锦寻:“是。” “不会。” 谢锦寻用冰冷的手捏捏女孩的手,“陛下阴晴不定,之所以不杀我爹,是因为与我有个约定,让我镇守住东陲,如今我自身难保,又如何保得住我爹。” 谈到这里,谢锦寻难掩痛苦,不自觉攥紧莫离的手,很用力。 莫离皱皱秀眉,没喊疼,就那么让他攥着,感受他的悲伤和痛苦。 须臾,谢锦寻松开她,缓和语气,用下巴指指地上的竹篮,“有酒吗?” 他很少饮酒,今日特别想喝。 莫离盯着竹篮,幽幽道:“有啊。” 走过去扯开布巾,竹篮里装着几碟小菜,和一小坛酒水。 她拿出酒盏,为他倒了一杯,递过来,“暖暖身子。” 谢锦寻平日警惕性极高,可对此时的莫离没设防,或者说懒得设防,接过酒盏轻抿一口,烈酒入腹,熨烫了肠胃,很过瘾。 一盏接一盏,莫离蹲在竹篮前为他倒酒,紧张地看着他。 谢锦寻饮完十 分卷阅读43 来盏,俊颜晕染薄红,靠在墙壁上,眼角眉梢带了一股子诱惑,勾唇道:“公主在酒里动了什么手脚,为何会晕乎乎的?” 莫离摸鼻子,“胡说什么呢。” 谢锦寻稳稳放下酒盏,妖冶一笑,像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昙花,又像开在远方的尾鸢,神秘莫测。 他蓦地拉过莫离,抱在怀里,动作有些轻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早上一看章节被锁文了,爬起来修文,现在好困,作者君打着哈欠跟说大家早安。 想起那句经典的话:早上起来,拥抱太阳,让身体充满,满满的正能量。 然鹅,还是好困,哈哈。 ☆、害羞 谢锦寻环住莫离,举止有些轻佻,跟平日里慵懒的模样大相径庭,眼眸狭长深邃,能使人深陷其中。 莫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懵愣愣地看着他,目光单纯净透,仔细看还有一抹极力掩饰的慌张,“你…干嘛呀?” 杨柳腰似乎一掰就能折,谢锦寻眼底意味不明,“公主,酒后容易乱心性,自古不变。” 说着,还刮了下小姑娘的下巴,动作亲昵。 “你没喝多,别装了。”莫离低头扣他环在腰间的大手,有些怕怕的,又有些恼羞成怒。 谢锦寻轻笑,脸贴在她额头上,感受她的温度,似人间四月的暖阳,照拂心房。 “公主想把我灌醉,然后送我离开?” 莫离抿唇,既然他猜到了,为何还故意中招,莫不是顺水推舟?? 蓦地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恍然,狠狠拍他肩膀,“你耍诈。” 耍得她团团转。 莫离很生气,推他推不开。 谢锦寻刮下她的鼻尖,“你要知晓,若是今晚与我一同离开,将会面对怎样的流言蜚语。” 一朝公主跟犯人私奔,要么成为千古佳话,要么成为千古笑柄。 莫离用温热的小手捧起他的脸,笑道:“我不在乎。” 一霎那,男人眼底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情愫,淡淡的飘渺如烟,但他比莫离冷静得多,也或许这段感情来的太突然,根本无法探知她的心,或许她只是一时兴起。 “跟我走了,不怕陛下伤心?” 莫离:“等父皇想通了,会接我回来的。” 谢锦寻重重叹息,她还是仗着帝王的宠爱,有恃无恐,“公主疯了。” 莫离静默一瞬,喟叹:“对,疯了。” 不疯,又怎么做出这般疯狂无畏的事情。 定定看着他,“你跟我说实话,若我今日不来,你会老老实实听候发落吗?” 谢锦寻眸微动,没有回答,但莫离从他眼中得到了答案。 他是狼,不是狐狸。 —— 一个时辰后,谢锦寻带着莫离走出牢房,凄冷的月光映在两人身上,谢锦寻扭头问:“你还有机会,要反悔么?” 莫离哼一声,拉他手臂,“别再啰啰嗦嗦了,外面有人接应我们。” 谢锦寻发现大理寺负责把守的士兵全都被放倒了,在预料之中,其实,以他的势力,想走出大理寺并不难。 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一名老妪等在那里,瞧见来人,恭敬道:“侯爷、公主,请上马车。” 莫离:“齐婶,以后喊我名字吧。” “公主折煞老身了,请。”齐婶步下车辕,身姿轻盈,一看便知身手不错。 谢锦寻抱着莫离登上车辕,齐婶驾车,马车驶离大理寺,朝东城门奔去。 夜里行人不多,三人很快通关。 莫离趴在车窗前,向外张望,谢锦寻坐在她对面,摇摇头,终究,还是利用她离开了皇城。 该拿她如何是好? 谢锦寻透过撩开的车帘看向靛蓝的夜空,一轮明月悬挂其上,散发柔和月光,似能抚平一切情绪。 可同样的月光照在宫里,却变了味道。 公主不见了,承安帝忿然作色,命令羽林军挨家挨户盘查,并追出四座城门。 精心养育的乖女儿,竟然敢背着他跟野男人跑了。 好啊,承安帝怒不可遏。 臭丫头,白眼狼! —— 行了几日路程,三人舟车劳顿,需要停下来调整一晚。 此时,马车驶入一座村子,齐婶在村子里有个侄儿,便带着乔装后的谢锦寻和莫离去投奔了 分卷阅读44 那户人家。 齐婶的侄儿是个小胖子,刚弱冠,还未娶妻,在村里拥有独门独院的平房和几亩地,日子也算富足,齐婶每年都会托人给小胖子捎些银子。 小胖子从没见过像谢锦寻这样的矜贵公子,更没见过像莫离这样的大美人。 莫离虽然带着面纱,可还是受不住小胖子直勾勾的目光,往谢锦寻身后躲了躲。 谢锦寻脸色不算和善,挡在莫离身前。 齐婶拍一下侄儿脑袋,“看什么看,烧火去。” 小胖子挠挠头,脸红的不像话,“抱歉啊。” 任谁见了大美人不多看两眼啊,尤其像他这样的单身汉,是出于本能,不是真的想僭越。 说完,颠着胖墩墩的身子跑去柴房拾柴火。 “我侄子傻乎乎的,但为人耿直,公主莫怪。”齐婶淡淡道。 莫离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可她惧怕眼前的齐婶,总觉得齐婶不像外表那样对她恭恭敬敬,眼神里似乎蕴藏着敌意。 为何呀? 莫离百思不得其解。 小胖子家只有两间屋,门对门,中间是灶房,齐婶自然不会让主子和自己侄儿同屋睡,所以,她把谢锦寻和莫离安排在一个屋。 莫离为难,虽然在马车上也是两人独处的,可那毕竟是马车,可与齐婶同住一屋,她又不乐意,齐婶看着太严肃了。 故而勉为其难,点头同意了上一个提议。 反倒是谢锦寻,要求跟小胖子一个屋。 莫离气哼哼踢了谢锦寻一下,去了偏房,“爱来不来。” 怎么像帝王翻绿头牌,妃子在争宠呢。 谢锦寻看着小姑娘倔强的背影,还是提步跟了进去。 当然,结果是莫离睡炕,他打地铺。 夜里,莫离趴在棉被里,低头凝睇背对她的谢锦寻,“我不困。” 谢锦寻睁开眼,看着裂纹的地面,“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安寝养精蓄锐。” “你陪我聊会好不好。”莫离没带阿菀离开,又怕承安帝怪罪阿菀,因此在临行前,把阿菀绑在寝宫的柱子上,堵住了嘴巴,这会儿有些想念阿菀。 谢锦寻坐起身,侧身看她,小姑娘缩在棉被里,像个大蝉蛹。 他走到桌边点燃烛台,莫离往棉被里缩了缩,给他挪地方。 谢锦寻坐在炕沿上,静静看着她,看得她怪不好意的,伸手捂他眼睛。 谢锦寻抬手抓住她的小手,捏了捏,身体后倾靠在炕壁上,姿态慵懒随意。 莫离看着男人的鼻子和唇瓣,舔舔嘴角,“你……” 嘴巴被男人用一根手指堵住,谢锦寻拿开她捂着自己眼睛的那只手,两人视线一碰,莫离吓了一跳,男人的目光变得幽远绵长,不像刚刚的清透坦荡。 谢锦寻搂着她的腰肢,把她拉近自己,“莫离。” 头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莫离抬头看他,看他眼底渐渐浮现的幽光,问道:“喊我干嘛?” “想喊。”谢锦寻扣住她后颈,向前一按,莫离被迫仰头直视他的下巴。 谢锦寻低头,与她靠的极近,“莫离。” “喊我妧妧。”莫离红着脸要求。 谢锦寻笑了,发出疏朗笑声,再凑近几分,在她耳边一遍遍喊着她的小名。 莫离纳闷,这家伙以前是不是装的,根本不像表面那么一本正经,明明很会撩人心弦啊。 感觉自己好像被他迷惑了,有一瞬间的怀疑,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搅乱思绪。 谢锦寻扣着她的后颈,薄唇一点点靠近她的唇。 莫离慌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很容易一发不可收拾,话本上都是这样写的。 她赶紧捂住谢锦寻的嘴,道:“不准。” 用了皇家公主的口吻。 谢锦寻似笑非笑,亲了一下她的手心。 莫离缩回手,脸更臊了,“我们还没成亲呢,不准再亲我了。” 谢锦寻挑眉,“我亲过你?” “你!”莫离见他不承认,努努鼻子,哼道:“上次闯我寝宫,你没……” 她说不出口。 “嗯……”谢锦寻又靠回墙面,手肘抵在炕桌上,剑眉斜飞,“甜的。” 闻言,莫离恼羞成怒,支起身子捂他的嘴,“别说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被反撩的小公主哪里是男人的对手。 分卷阅读45 谢锦寻见她恼了,又笑出声,揉揉她的头,恢复了清心寡欲的模样,“好了,快睡觉!” 莫离趴回被窝,抓着他的大手,撒娇道:“给我唱个曲儿。” “曲子?”谢锦寻哪会唱小曲啊。 “每晚阿菀都会给我唱曲儿。” 谢锦寻重重捏了一下她的脸,“再不睡觉,给你长些别的见识。” “什么呀?”她求知欲还是很强的。 谢锦寻把手插进棉被里,戳了一下她的肚子,莫离哆嗦一下,用脚踢他,“你坏死了。” 她翻个身背对他。 谢锦寻抓住她的脚踝,莫离吓了一跳,使劲儿蹬腿,“你这人怎么这般不正经!” “你不是不困吗?” “困!”莫离捂嘴打哈欠,接着说道:“我真困。” 看她委屈的不行,好像再逗就要哭鼻子了,于是松了手,隔着棉被轻轻拍她,“睡吧。” 莫离害羞,在棉被里扭了两下,寻个舒服睡姿,伸出一只手捏捏他的小臂,“不用伺候啦,小谢子去歇着吧。” 谢锦寻好笑,为她掖好被子,等她睡熟,想去吹灭烛火,可小公主一直攥着他的手,似乎很没安全感。 他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怕的,对今后也是彷徨的,可还是义无反顾跟了他,一丝丝心疼溢出心间。 “傻丫头。”一声叹息,消弭在深夜。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接下来还是升温的剧情,但男主的大型真香现场也会安排上,不苦,是咸的、酸的,醋缸翻涌。还有重要角色也即将出场,姓陈…… 宝贝们,明天这篇文就下鞭腿榜了,不知道会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大家若是喜欢,就收藏一个,省的到时候找不到了,卑微作者在线求收藏,嘤嘤嘤~~~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感谢在20191112 18:00:01~20191113 19: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helouer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吃醋了? 翌日一早,谢锦寻出去探路,齐婶在院子里喂马,莫离闲得无聊,见小胖子在砍柴,便蒙上面纱走过去,捧起一捆柴火。 小胖子惊诧:“姑娘要作甚?” 莫离笑道:“烧火煮饭呀。” 从今儿起,她要做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温婉女子。 小胖子不敢看莫离的眼睛,莫离的眼睛太过漂亮,是那种能令人过目不忘的。 一看她就害羞,又有些自卑,低头道:“谢公子是姑姑的雇主,你是谢公主的媳妇,这些粗活还是交给我吧。” “闲着也是闲着。”莫离捧着柴火走进灶房,像模像样往炉子里扔柴火。 塞完柴火,用火折子点燃一根木材,等火焰烧旺,丢进炉洞里。 可柴火没燃起,却滚出浓浓白烟,莫离被呛得直咳嗽,捏着鼻子,坐在马扎上拿起蒲扇扇风,越扇烟越大,没一会儿,整间灶房充满了白烟。 莫离丢下扑扇,拿起一旁的尖嘴水壶往炉子里倒水,并不停揉眼睛。 最后,还是齐婶发现不对劲,跑进来熄灭了炉子。 看着烟雾浓浓的房子,莫离抓抓裙摆,对上齐婶严肃的脸,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齐婶不冷不热睨她一眼,拿出帕子,“擦擦脸。” 莫离接过,胡乱擦两下。 齐婶走进灶房,不再管她。 这时,附近放羊的老伯走到小胖子家门口,冲小胖子道:“你家来亲戚了?” 小胖还在劈柴,点点头,“是呀,我姑姑来看我了。” 昨晚,齐婶警告小胖子不可多嘴,小胖子只当他们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和少奶奶,也以为自己的姑姑只是他们家雇佣的老妈子。 放羊的老伯瞅瞅莫离,愣了一下,“呦,这姑娘真俊儿。” 小胖子赶忙走过去,隔着栅栏挡住老伯的视线,“不许看。” “诶呀,你当我是赖皮汉?”老伯指指羊群,“我有点闹肚子,回去一趟,你帮我看会儿羊群。” “好。” 老伯走后,小胖子返回木桩继续砍柴,想了想,对莫离道:“姑娘生活在大院里,还没接触过羊群吧。” 莫离点点头。 “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去瞧一瞧。”对于小胖子来说,羊一点儿也不凶。 分卷阅读46 “好啊。”莫离推开木门走近羊群,看着绵羊脏兮兮的羊毛卷,莫离失笑,绕着它们反复看。 一只山羊嚼着枯草地上新冒出来的新绿,仰头盯着她。 莫离觉得有趣,对它笑笑。 山羊竟朝她走过来,莫离只想远观,不想碰它们,于是倒退步避开山羊,山羊是种很难缠的动物,以为莫离手里有食物,更加来劲儿。 莫离吓得拔腿就跑,山羊在后面追,跑到山坡处,瞧见远远走来的谢锦寻,加快脚步朝他跑去,“谢锦寻,救命!” 谢锦寻瞧见像小蝴蝶似的姑娘,眸光放柔几分,伸出手臂,“慢点。” “羊在追我!” 没看懂谢锦寻比划个什么手势,山羊竟停止追逐,扭头返回了羊群。 莫离:“……” 谢锦寻走过来,要带她进院子。 莫离拉住他,“我帮村民看羊呢。” “你?” 莫离指指后面的羊群,“我们过去。” “好。”谢锦寻握住莫离的手,两人走向羊群。 路过另一户人家时,屋里走出一个妇人,见到两人的穿衣打扮,挑挑眉,风骚地走上前打招呼,“你们是哪家的亲戚?” 妇人化了浓重的妆,一看就知用的是很劣质的胭脂水粉,衣带束得腰很纤细,却也甭得很紧,像是稍微大喘气,衣带就能崩开,她摇着绣帕,浪得没边。 谢锦寻淡淡瞥了一眼,“小胖家。” “小胖啊。”妇人上下打量谢锦寻,眼底全是惊艳,完全忽略了跟谢锦寻牵手的莫离。 莫离不爽了,侧身挡了一下男人。 妇人这才看向莫离,竟更为惊艳,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一对璧人啊,听说小胖有个很有钱的姑姑,难道他们是小胖姑姑的儿子和儿媳? 妇人扭腰走上前,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莫离的身材,天生的杨柳腰比她勒出的还细,再看蒙着面纱的脸,那双眼睛勾人又清纯。 用漂亮都不足以形容莫离的美。 妇人笑的市侩,“我跟小胖是邻里,两位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多谢。”莫离不想跟她攀谈,拉起谢锦寻快步走开。 妇人望着他们,心里羡慕,同时又生出些算计,倒不是什么歹毒心思,只是想敲富人一笔银子。 她返回屋子,把珍藏的一套茶具拿出来,沏了茶,端着茶盘走向站在山坡上的一对男女。 “小胖是粗汉子,家里没有茶叶,我家刚好有,请两位解渴。” “不必了,多谢。”谢锦寻道。 妇人厚脸皮站在他们身边,摆摆手,自来熟,“沏都沏了,两位不喝也是浪费。” “盛情难却”,莫离扯下嘴角,“那谢了,一会儿我们洗干净,让小胖送还给你。” “不客气。”妇人还举着茶盘,试探道:“不知公子是做什么的?” “茶商。”谢锦寻张嘴就来。 莫离斜眸看他一眼。 妇人惊喜,“难怪公子看起来……不像我们村的土包子们呢。” 妇人也讲不出什么雅致的词汇。 两人不理她,她自讨没趣,把茶盘递给莫离。 莫离伸手接过,妇人眼一眯,故意歪了一下手,茶盘顺势倾倒。 谢锦寻眼疾手快伸出手,手腕一转,稳当当接住盘子,看都没再看妇人一眼,握紧莫离的手往回走。 妇人失算,哀怨之极,自己夫君要是能有这男子一半风雅,该多好。 谢锦寻把茶盘放在小胖的桌子上,“这是隔壁大姐送的,你有时间,记得还回去。” 小胖太了解隔壁那女人了,“她没纠缠你们吧?” 谢锦寻摇摇头,带莫离进了灶房。 此时,齐婶已经做好早饭,正在烧热水好让主子们洗手,扭头对谢锦寻道:“再等等。” “好。”谢锦寻不矫情,经常用凉水洗手,在东陲时,有时会跟将士们在冬日用凉水沐浴,早习惯了,但考虑娇滴滴的公主,默许了齐婶的“多此一举”。 谢锦寻和莫离走进偏房,门一关,谢锦寻改牵手为搂抱,抱着莫离抵在门板上。 莫离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推推他,“作甚?” 谢锦寻笑笑,“刚刚吃醋了?” “吃那妇人的醋?”莫离翻个白眼,继续推他,“松开,让人瞧见怎么办。” “瞧不见。” 分卷阅读47 谢锦寻埋头在她颈间,越发喜欢她身上的香味,他研究香料,从没有一种香料能散发女孩身上的味道,好像是体香,“你用的什么香料?” 莫离不好意思,不回答。 他闻了很久,莫离都快以为他偏执于香料呢。 这男人越来越过分。 咚咚咚。 齐婶敲门,“公子、小姐,用膳吧。” 外面的小胖一愣,公子小姐?不是新婚夫妻呀。 齐婶见侄子有些疑惑,咳了一下。 小胖赶忙收回视线,嘿嘿傻乐,“我不问。” 齐婶戳戳他的脑袋,“我们吃完早膳就走,旁人若是问起,知道怎么回答吧。” “知道,姑姑放心吧。” 用膳后,三人跟小胖告了别。 小胖把茶具送回妇人家,出来时,迎面遇见一路官兵。 打头的将领突然抬手,官兵们整齐划一地停在妇人家门前。 妇人听到动静,探出头,吓坏了。 将领看向小胖,摊开画像,“小子,见过这两个人吗?” “没有!”小胖不笨,在将领摊开画像的一瞬间便认出了上面的人是谁。 他喘了一下,将领多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没没事,饿的。” 将领没多疑,领着官兵继续追赶。 小胖见他们走远,腿一软倒在地上。 妇人走过来,扶起他,“刚刚画像上的人什么样啊?” “不知道!”小胖推开她,大步走回农舍。 妇人“嘁”一声,刚要回屋,瞧见远处又走来三个人,妇人眼睛一下子冒了光,今儿什么日子,见到的男男女女怎么都像个大人物呢。 走在中间的男子身着黑色锦衣,面色苍白,嘴角噙着凉飕飕的笑。 他的左边,是一名分辨不出性别的年轻人,瘦瘦高高,有张娃娃脸,仔细一看,那慑人的双眸含着无限威慑力,这人长得极为美艳,右耳上纹了一株海棠,漂亮是漂亮,却过于诡异,谁会在耳朵上绣株花? 再看男子右侧的女子,年纪不大,带着帷帽,时不时往下摘,男子看她一眼,她便老实了。 这姑娘看着有些痴傻呢。 黑衣男子看见妇人正在瞧他们,唇畔的笑意加深,开口问:“大姐,刚刚可有一路官兵路过这里?” 妇人心里不悦,“是啊。” “那他们可有逮捕到什么人?” 碍于他的气场,妇人老实道:“没看见,不过他们拿着画像问过我邻居。” “多谢。” 雌雄莫辨的那个人看向妇人,笑容佻达,对黑衣男子道:“什么大姐,别喊老了这位美人。” 黑衣男子笑笑,“陈大人说得是。” 一句美人把妇人夸得晕头转向,等她反应过来,三人已经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大人报到! 天冷了,大家记得添衣服,多喝温水~~~ ☆、激怒(捉虫) 十日后,谢锦寻三人行至雪山附近,换做谢锦寻驾车,齐婶和莫离坐在车厢内。 莫离侧坐,假装看车外的风景,实则用余光瞥着齐婶,总觉得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突然,谢锦寻勒住缰绳,齐婶掀开车帷,问:“怎么了?” 谢锦寻望着皑皑雪山,眯起眸子,经验告诉他,不宜跨山而行,可追兵也快到了。 “恐有雪崩。”说话间,唇齿溢出哈气。 谢锦寻拿出羊皮地图,重新规划路线,改道绕行,绕行是个正确决定,也是无奈之举。假若怀着侥幸心理穿梭山路,遇见雪崩,谁也逃不了。 当天,雪崩真的发生了,一路追兵被堵在雪山上。 而另一路追兵是骑兵,行进速度极快,追上了三人…… 马车内,莫离递给谢锦寻一把匕首,急切道:“挟持我。” 谢锦寻握着匕首,淡淡一笑,却问:“妧妧,何苦随我受苦?” 莫离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会讲这样的话,剜他一眼,“我乐意行不行。” 谢锦寻沉思片刻,看向齐婶,齐婶会意,扯过莫离挡在身前,走出车厢,刀尖抵在莫离的动脉上。 追兵是由陈展谦带领而来的,陈展谦瞧见莫离,眼睛瞪成了牛眼,指着齐婶,“大胆妇人,肥了你的狗胆,敢伤公主一根汗毛 分卷阅读48 ,本将军剥了你的皮!” 齐婶露出一抹蔑笑,“凭你?” 陈展谦是羽林军第一勇士,被妇人看不起,登时来了脾气,大喊道:“放开公主,饶你狗命!” “只会吠叫的狗奴才!”齐婶按住莫离,抵在脖颈上的刀尖染了血。 莫离蹙眉,竟然动真格的啊! 谢锦寻一把扣住齐婶肩膀,力道大的令齐婶闷哼一声,她忍住肩膀的疼,看向他,“主子,情非得已,恕老身僭越了。” 若不这样,又岂能吓退追兵! 陈展谦一见莫离受伤,慌忙松口,“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公主受伤,即便能将人带回去,承安帝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让路!”齐婶又把匕首推近莫离。 莫离配合着呜呜大哭。 陈展谦无奈,挥挥手让了路。 谢锦寻驱动马车。 陈展谦气得牙痒痒。 副官问:“将军,不追了?” 陈展谦不耐烦,“放狗屁,跟上!” 没一会儿,又一路人马赶到了,为首的人是甄聿。 甄聿可不是陈展谦,看着莫离被“挟持”,虽然眼里有担忧,但嘴不饶人,对着谢锦寻嘲笑道:“昔日堂堂陌东侯、东陲二十万大军的总指挥使,竟在众目睽睽下,挟持弱女子,简直可笑!” 谢锦寻眸光淡漠,靠在车门旁,懒懒道:“在下一介布衣,使些明晃晃的手段也是常情,哪能跟大人比,总是放冷箭。” 显而易见的嘲讽。 明知道对方在演戏,甄聿却不能点破, “放了公主,本官放你们一马。” 谢锦寻半假半真看向莫离,“妧妧,要不再考虑一下,真的跟我走?” 莫离气得直跺脚,小声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谢锦寻抬眸仰望苍穹,大氅上的狐狸毛随风摆动,眸光忽明忽暗,“那就不要后悔。” 一字一顿,似在提醒她,从今以后,绝不能反悔。 莫离不懂他一瞬变化的眸光意味着什么,以为他在犹豫不决,哼道:“你今日不带我走,以后别想再见我。” 随后,讪笑一声:“那样,我会恨你。” 谢锦寻心口像被蛰了一下,闷疼闷疼的,抬手把匕首推开,在齐婶不解的目光下,用另一只手揩去莫离脖颈上的血迹。 莫离与他对视,竟生出一股陌生感,好像此刻的他并非谢锦寻,或者说,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谢锦寻摩挲着她的伤口,露出一抹陌生的笑,“那就用行动告诉他们,你要不要跟他们回去。” 男人的笑佻达又认真,好像把决定权抛了回来。 莫离心里有些来气,又如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不知何时,对他已经这般喜欢了。 踮起脚,仰头吻了上去。 谢锦寻适时地弯下腰,搂住她。 众人目瞪口呆。 不远处的甄聿看着这一幕,彻底被激怒,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吻了逃犯,可笑,可恨! “放箭!”像是突然魔障,甄聿不管不顾下令放箭。 弓箭手哪敢啊。 甄聿暴怒,“让你们放箭,你们聋了吗?!” 指挥使跪地,“次辅,公主在那边啊!” 甄聿当然知道莫离在那边,可他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幕,也许内心深处,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人吧。 甄聿一把夺过指挥使的弓箭,拉开弓,恶狠狠瞄准谢锦寻,尽量避开莫离,嗖地射了出去。 一旁的陈展谦大喊:“公主小心!” 他也愤怒,可远不及甄聿盛怒。 谢锦寻斜眸看向袭来的利箭,把莫离护在怀里,与此同时,齐婶用匕首截住了箭羽,手臂一甩,匕首飞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众人来不及阻止,匕首直直刺向甄聿,甄聿没想到这妇人深藏不露,连连后退,还是让匕首刮伤脸。 伸手摸摸,指尖沾血,磨磨牙,又举起弓箭。 陈展谦上前挡住,“你他妈疯了,那可是淑妧公主!” 甄聿:“让开!” 两人僵持不下,陈展谦还想借此让莫离瞧瞧,到底谁才真的关心她,虽然她当众吻了别的男人,但他也吻过别的女人,算是扯平了。 谁让她是金枝玉叶! 这莽夫,倒是比甄聿这个穷算计清醒得 分卷阅读49 多。 谢锦寻松开莫离,莫离压抑火气,问道:“你故意刺激甄聿?” 想借机除掉他? 谢锦寻没否认。 “你……”莫离气得脸色发白,拿她刺激别的男人,不就是把她当作排除异己的棋子么,而她却傻傻地配合着。 ——原来,我仅仅是你心计权术中,一颗飞蛾赴火的棋子。 莫离自嘲一笑,耳边忽然响起马蹄声,侧眸看去,一路人纵马而来,马蹄声振动河山。 “侯爷,末将等来迟了!”为首的人,竟是东陲军总教头,霍淮。 他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人马。 莫离皱眉,这路人马是临时的救兵,还是早就等候在此,以备不时之需呢? 她当真看不透谢锦寻! 狡兔三窟,他早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她却傻乎乎的一路相送。 惧意从脚底蹿了上来,她想动一动,却被男人紧紧搂住。 谢锦寻把她裹在大氅里,跟霍淮交换一下眼神,便带着莫离和齐婶坐进了马车。 前来接应的下属很快包围了马车,霍淮跨下骏马,跳在车辕上,极为不正经地吹声口哨,扬起马鞭驱车离去。 甄聿一见对方人马增多,立即让放箭,可对方连马匹都套了坚硬的护膝,气场势不可挡。 陈展谦骂道,“这群人全他妈是东陲将士,东陲果然是谢锦寻一个人的!” 谢锦寻的人马顺利突围,甄聿和陈展谦无功而返。 —— 马车上,谢锦寻发觉莫离情绪低落,拍拍身侧,示意她过来坐。 莫离没理。 谢锦寻放下书,坐到她身边,扳过她肩膀,让她面对自己,轻声问:“不开心了?” 莫离垂眸,凝视他腰间玉佩。 谢锦寻勾起她下巴,让她看着他,莫离推他,“我困了。” 男人温笑,伸手揽住她,“睡吧,过几天就到东陲了,回去后,我带你了解一下当地民风,再置办些衣裳首饰,嗯?” “嗯。”莫离点头。 “乖。”他吻她额头,看她乖顺,薄唇渐渐往下,沿着鼻梁辗转到鼻尖,咬了一下,引得怀里的姑娘轻颤,他勾勾唇,俯身要吻她。 “我困了。”莫离偏头,吻落在她侧颊。 谢锦寻像是故意为之,见她排斥,扳过她的脸,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攥住她的唇,深深一吮,霸道又温柔。 莫离仰头,鼻翼间全是他清冽的气息,心里装着事,烦躁得很,用力推他,“我困了!” 谢锦寻垂眸睨她,“不开心了?” 见她不回答,把她抱到腿上,手臂有力地环着,不让她逃跑,“跟我说说。” 莫离不懂他为何突然粘人,掰他手指,想坐回长椅。 谢锦寻手臂一斜,像抱婴儿似的抱她,莫离羞赧不已,挣扎着要起来,“我们还未成亲,你这样,我生气了。” 声音软绵绵的,还有丝急切。 谢锦寻:“什么时候成亲?” 莫离被他托着后颈,仰头回答:“父皇什么时候同意,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若是陛下一直不同意呢?” “不会的。” “因为你是陛下疼爱的女儿,他不忍心看你跟野男人跑了?” 以前听这话觉得像情人之间在斗嘴,现今听来,甚觉讽刺,莫离偏头,“我跟你去东陲,是为了查清究竟是谁在诋毁你,又是谁在阻碍监军就职,查清楚了,父皇自然会赦免你。” “傻姑娘。”谢锦寻不再逗她,松开手扶她起身,认真道:“陛下一直仇视谢家人,重用我的同时又忌惮我,你觉得,陛下会彻底放下心中芥蒂接纳我做驸马?” 莫离看向窗外,幽幽道:“我会让父皇慢慢放下对谢氏的芥蒂。” “小傻子。” 莫离白他一眼,“嗯,我是傻,要不然放着皇城那么多青年才俊不嫁,偏要嫁给你,也不知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闻言,男人的眸光更加深邃了。 他从来不是温和的人,臣子会用的心机和手段,他一样不少,而她是这荆棘路上唯一的暖阳,曾经多排斥,此刻就多渴望。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们,让我增加个收藏吧,一整晚收藏一动不动,哇一声哭出来 ☆、继续甜 夜里狂风肆虐,阻碍了前行,一行人在山脚下搭起帐 分卷阅读50 篷,围坐一圈准备进膳。 说是进膳,其实就是一人几个馒头,就着酒水往下咽,与美味完全搭不上边。 莫离咬了一口,皱皱眉。 谢锦寻端着酒盏走过来,问道:“吃不惯?” “太硬了。”说着用馒头磕磕他的头,挑起下巴,“硬吧?” 被“砸”了头的谢锦寻笑了笑,“回总兵府前,每日的伙食都是这些。” 莫离没说什么,低头咬馒头。 知道她为了自己受了不少委屈,谢锦寻揉揉她的头,“霍淮他们去附近猎狩了,说不定能带些野味回来。” 莫离眼睛一亮,立马放下馒头。 还是馋了。 谢锦寻好笑,举杯,与将士们一同饮酒。 莫离看着酒水从他嘴角流淌而出,觉得新鲜,在宫里,每次见他都是小口饮酒,今日竟这般恣意,难怪说酒逢知己千杯少。 看来,东陲将士才是他的知己。 莫离低头看地面,陷入沉思,直到视野中多出一个酒盏。 “嗯?” 谢锦寻勾唇,“大家伙敬你酒呢。” 莫离侧眸看去,见众将士双手执杯,咧着嘴笑:“公主请!” 女子怎能与一群男子对饮,莫离起初犹豫,但也知军中儿女不拘小节,若是拒绝,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拿过酒杯,一饮而下,随后又让谢锦寻给她斟满酒,回敬了一杯。 众人见淑妧公主为人随和,便不再拘束。 须臾,霍淮等人拎着猎物回来,一人道:“拖公主的福,猎了几只野鸭。” 齐婶站起身,接过野鸭去人群外面开膛破肚,动作极为利索,没一会儿,香喷喷的烤鸭和鸭架汤呈到了众人面前。 莫离捧着碗喝汤,圆月映在汤面上,提醒她月圆了,月圆人团聚,东陲总兵平安归来,想必东陲将士心里很高兴吧。 “公主,侯爷。” 一直默默干活的霍淮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草环,上面插着几朵小干花。 莫离:“……” 霍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蹲下来,看了谢锦寻一眼,见主子没有阻止,又看向莫离,举起草环,“这是我们等待猎物时,闲着无聊编的,想送给公主,以表谢意。” 莫离笑着收下。 霍淮犹豫一瞬,红着脸道:“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公主大人大量,不与卑职计较。” 莫离诧异,霍淮是何等狂放之人,以前在他手下当兵时,可是受过不少气,此刻,竟能为谢锦寻放下身段,说些故意讨好的话,足见谢锦寻在他心中的地位。 风渐渐停了,霍淮差人搭建起篝火,将士们围着篝火手舞足蹈,老兵痞们更是口无遮拦,段子张口就来。 莫离捂住耳朵,像个小古板,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小姑娘不禁逗,谢锦寻把她拢进大氅里,不满地睨了老兵们一眼,“玩笑适可而止。” 老兵们笑嘻嘻散开了。 当晚,许久不见的晟爷也赶来了,看见谢锦寻时,老泪纵横,谢锦寻拍拍他的肩,“年岁大了,何苦过来受罪,快去喝碗酒暖暖身子。” 晟爷刚点头,就被老兵们拉过去了。 酒足饭饱,一名老兵提议,让晟爷献唱一曲,晟爷嗤一声,“凭什么每次都是我给你们解闷?让新来的兵蛋子唱。” 提起“兵蛋子”,霍淮下意识看向窝在谢锦寻怀里的莫离,戏谑道:“要不让公主来一曲儿?” 众人齐刷刷看向莫离。 无辜躺枪的莫离很为难,不是不想献唱,而是五音不全。 可女儿家哪还意思说自己唱歌难听呀,还是头一次面对谢锦寻的“家人”,拂了人家面子也不好,硬着头皮点了头。 谢锦寻挑挑眉,附在她耳畔问:“真会?” 莫离努努鼻子,小声道:“怎么不会。” 回朝前,谢锦寻曾差人调查了所有皇族宗亲的音尘,关于淑妧公主的音尘里,特意注明,公主不擅长吟唱…… 看出她在强撑,他咳了咳,漫笑道:“妧妧只许唱给我一个人听,旁人想窃听,我剁了他们的耳朵。” 莫离蓦然抬头,对上男人深邃的双眸,这是让她顺坡下啊,于是感激地点点头。 众人起哄—— “侯爷酸不酸啊?” “考没考虑过我们这些光棍啊?” “齐婶还是晟爷家的呢,怎么没见晟 分卷阅读51 爷护食呢?” 一旁收拾“残局”的齐婶老脸一红,抬腿踢了那人一脚。 晟爷笑哒哒跟上齐婶,哄媳妇去了。 —— 甄聿和陈展谦无功而返,途中遇见承安帝,不需谢锦寻开口,早有人把甄聿射杀公主的事添油加醋禀告了。 羽林军前,承安帝重重踹了甄聿一脚,甄聿倒地,狼狈之极。 随行的甄太师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生生忍下了。 承安帝对甄聿冷冷道:“淑妧是朕的至宝,你敢冒着伤害她的危险射杀谢锦寻,当真是匹夫之勇。” 甄聿跪在承安帝脚边,“臣一时情急,差点误伤公主,请陛下责罚。” 承安帝踹开他,下令道:“拖出去,一百军棍!” 甄聿养尊处优,细皮嫩肉,一百军棍那还得了! 甄太师吓得跪坐在地,连滚带爬来到承安帝脚边,“求陛下开恩!” 承安帝推开他,警告道:“敢伤皇子皇女,朕绝不姑息。” 看向御前侍卫,“愣着作甚,拖下去!” “诺!”两名侍卫架着甄聿离开。 不能怪承安帝发怒,儿女们屡遭谋害,而今只剩下太子和莫离,莫离又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若是那一箭射准了,莫离必然毙命,到那时,被处罚的就不止甄聿一人了,整个甄氏都要陪葬。 太子莫豪站在最前面,承受着皇帝的盛怒。 瞥向坐在地上的甄太师,用脚尖踢踢他,让他起来。 甄太师一把抱住他的腿,“太子,你要为甄聿求个情啊!” 莫豪温吞道:“皇妹是父皇的心头宝,甄聿不知君臣之礼,的确该罚,怨不得谁。” 他咳了咳,脚步虚浮,被身后的将领扶住,“太子没事吧?” 承安帝见他面色惨白,担忧地问:“吾儿可好?” 莫豪摇头,“想是旧疾犯了,父皇不必挂心,儿臣会唤军医的。” 承安帝是来接莫离的,没想到两个心腹之臣如此废物,见太子体虚,便下令打道回宫。 临走前,唤来陈展谦,“再给你一次机会,带不回公主,以死谢罪吧。” —— 午夜,莫离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哭有笑,有人离开,有人徘徊,无数幻影交叠,形成一张大网扑面而来。 莫离惊醒,坐起身发愣。 再无睡意,扯过斗篷,走出帐篷,帐前有两个新兵蛋子在把守,一见公主,立马行礼。 莫离摆摆手,“我出来透口气。” 两个兵蛋子只好不远不近跟着她,漫步在荒凉的山脚下。 走到一个大帐篷前,停下脚步,里面燃着灯,依稀可见谢锦寻的身影,他在跟心腹们密谈着什么,姿态不似刚刚的随意散漫,散发一股子冷冽气息,也许皇城太小了,不够雄鹰展翅高飞,而皑皑雪山,虽荒芜,却广袤无垠,任其翱翔。 只是,梦里那张网,是束缚他的,还是她呢? 莫离转身想走,谢锦寻适时地瞥眸,见到帐外的人,冷冽眸光一瞬收敛,挥挥手让帐内的人全部离开,趿上锦靴,踏着寒风走向她。 牵起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怎么出来了?” 说着,把人带进了帐篷。 帐篷里燃着连枝大灯,亮如白昼,把小姑娘的肤色照的更为透净。 谢锦寻抬手摘掉她的斗篷,不由分说把人抱在怀里,替她搓热手臂,“睡不着?” 莫离用额头抵在他前襟,闷声应答,“嗯。” 发着鼻音,情绪低落,像是梦醒时分,挥散不去的那股子怅然。 谢锦寻略微知道她的愁虑源自哪里,怕她胡思乱想,打横将她抱起。 身子一轻,莫离下意识搂住他脖子。 看她傻乎乎的,谢锦寻勾勾唇,大步走向摇椅,摇椅是晟爷带来的,本来想拿去齐婶帐篷里,结果齐婶不让他进屋,只好搬着摇椅来主子这里借宿一晚。 摇椅上铺着厚厚棉褥,谢锦寻把她放在上面,拿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双手撑在椅背上,把小姑娘环起来,“在这里睡,我把床榻让给你?” 莫离摇头,“我就是闷得慌出来透口气,不是睡不着。” 谢锦寻搬来绣墩坐在旁边,执起玉如意给她捶腿,惹得莫离咯咯笑起来,“伺候老人家呢?” “伺候您老,是鄙人的荣幸。”谢锦寻一本正经道。 “小谢子,本宫肩胛疼。” 分卷阅读52 谢锦寻放下玉如意,来到躺椅后面,伸搭在她后背上,力道刚刚好。 莫离半眯着眼睛,哼哼唧唧,“往旁边一点。” 谢锦寻照做。 莫离舒服极了,没一会儿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谢锦寻悄然收回手,坐回绣墩上,单手托腮凝睇她,灯光下,她的睡颜岁月静好。 不忍打扰,只略微俯身,目光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眼眸一深,啄了一下,有些贪婪,又重重啄了一下,继而移向唇畔。 睡梦中的姑娘觉得痒,呢喃道:“小狗……” 声音含糊,谢锦寻只当她梦呓,低头时,小姑娘又咕哝一句:“小狗……” 谢锦寻失笑地摇摇头,行,成癞皮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承安帝:还甜?朕要发飙了!【满朝文武抖一抖.gif】谢锦寻:嗯,还甜。 承安帝:呵呵,开染房是吧,逼朕放终极大招了。 谢锦寻:虚心请教。 承安帝:放出一个人。 谢锦寻:? ☆、酒醉微醺 翌日一早,天色昏暗,大雪将至。 晟爷收回视线,晃着酒囊,建议去附近的雪霁山寨避一避,一旁喝粥的齐婶不动声色睨了谢锦寻一眼。 莫离夹起一根萝卜丝,就着馒头咬一口,没多心。 入了山寨,莫离才发现自己进了狼窝。 乍然一听雪霁两个字,还以为是文人雅士之所,实则是土匪窝。 莫离:“……” 谢锦寻勾唇,“逃亡途中,除了土匪,谁敢收留咱们?” 莫离心情复杂,有生之年头一次进山寨,印象里,土匪无非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流,如今看来,也差不多,一个个面容狰狞,看起来都不好惹。 莫离一秒变怂包,躲在谢锦寻身后,两个拳头攥着他的裘衣,脸贴在上面,连招呼都不想打,总感觉他们是黑暗的化身,是被朝廷通缉的一群人。 为首的土匪上前抱拳,声音浑厚:“一别数年,侯爷别来无恙。” 谢锦寻还礼,“在下已被削了爵位,潘兄还是唤我名字吧。” 潘腾点头,大手一挥,“谢兄弟不必担忧,朝廷容不下你,兄弟这里随时欢迎,若不嫌弃,这二当家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多么江湖义气,莫离听在耳朵里,赶紧拽拽谢锦寻,不准他落草为寇。 谢锦寻反手拍拍她,感觉小姑娘以前没这么胆小呀。 潘腾越过谢锦寻,看向躲在后面的小家伙,眯眸笑问:“这位小娘子难道是弟妹?” 来之前,谢锦寻特意叮嘱下属绝不可向山寨透露莫离的身份,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锦寻:“是逃亡途中,顺手掳来的小媳妇。” 众土匪:“……” 莫离嘟嘟嘴,往前勾脚,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他胡编! 三当家戏谑道:“那正好,谢兄弟来做二当家,我们就不必再给你抢个压寨夫人了。” 土匪们哈哈大笑,笑声放浪形骸。 不知怎地,莫离眼前出现好多骷髅头的幻影,恐怖极了。 可能闺阁女子没有不怕土匪的,毕竟打小看的折子戏、皮影戏里,土匪就是蛮横凶残的化身。 安顿好人马后,谢锦寻被潘腾请过去叙旧,由齐婶陪着莫离,齐婶走哪儿,莫离跟哪儿。 茅厕前,齐婶扭头,“公主还要跟?” 莫离摇摇头,离远了点。 山寨到处可见梅花,时值年关,梅花竞相绽放,点缀了冬的萧瑟。 莫离逛在梅林,不知不觉走到一颗挂满红稠的梅树前,仰头看着上面的字。 心想这里还挺有意境的。 当看到隐川哥哥的字样时,莫离疑惑,很难想象一个人高马大的土匪,喊谢锦寻哥哥。 齐婶从茅厕出来,走到莫离身后,瞥了一眼,“咱们回屋吧。” 莫离收回视线,问她关于谢锦寻和潘腾的渊源。 谢锦寻初任东陲总兵那年,东陲一带屡遭抢劫,官府兵力不足,便向总兵府求援,谢锦寻派兵剿匪,短短半月,消除了匪患,还抓了几个土匪头子,其中一人便是潘腾。 听闻潘腾劫富济贫,谢锦寻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让他戴罪立功,掀了其余土匪窝点,潘腾做到了。 往事种种,他们成了朋友,如今的山寨不再打家劫 分卷阅读53 舍,至于做什么买卖,齐婶也不知晓。 入夜,谢锦寻还未回来,莫离趴在窗前望啊望,快成望夫石了。 直到三更时分,院子外才传来一阵阵笑声。 只见潘腾勾着谢锦寻的肩膀,有说有笑走进来。 谢锦寻始终保持淡笑,看着心情不错,他身边有个娇小身影,穿着裋褐,左肩到右腰系着一条裘皮,绾着丱发。 潘腾拽着她,边拽边说:“别打扰你谢大哥休息了。” 小丫头抓着谢锦寻衣袂,对潘腾嚷嚷:“谢大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要跟他喝酒呢!” 看样子是喝高了。 莫离抱臂看着她,估摸十八九岁,眼尾上翘,明明年纪不小了,还梳着丱发…… 谢锦寻疏离而不失礼节地拂开她的手,点点头,跟他们告别。 小丫头还在院子里嚷嚷,被潘腾扛在肩上带走了。 谢锦寻进了屋,看向倚在窗边的姑娘,走过来,“不冷吗?” 说着,关上窗,把月光挡在外面。 莫离还保持着抱臂的姿势,不冷不热睨着他,“喝酒了?” 神态特别像独守空房的妻子,在质问喝花酒的丈夫。 “喝了几杯。”谢锦寻打水净手,扯过布巾擦拭时,随意问道:“潘兄以为你是我的丫鬟,没给你准备房间,你在这里凑合一晚?” 莫离哼一声,“你故意的是不是?” 谢锦寻看她面色不佳,拉过她走到茶水桌前,“怎么气嘟嘟的?” 莫离提起水壶给他盏了一杯热水,“一整日都没有下雪,白白耽搁了行程,你还有心思喝酒。” 白日的确有下雪的迹象,到了晌午又晴天了,但人马已经抵达了山寨。 谢锦寻落座,端起杯盏轻轻吹拂,“风云善变,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要是追兵赶来怎么办?” “这是雪山附近,随时有雪崩的可能,羽林军富有野外经验,见天气不好,不会贸然前行。” “你又知道。”莫离盯着他的衣袂,想起那个梳着丱发的女人抓着他不撒手,就好气啊。 谢锦寻不解,“看什么呢?” 莫离没好气,“看你今天的桃花运有多旺。” 谢锦寻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气嘟嘟的原因是为了什么,空出一只手揽她腰肢,轻轻一带。 突然被揽住,莫离失去平衡,跌进他怀里,坐在他腿上,更阑人静,两人呼吸交缠。 莫离移开眼,要起来,男人不放,把杯盏塞进她手里,带着命令的口吻:“喂我喝。” 想得美! 莫离重重搁下杯盏,对着他笑,“口渴呀,让其他女人伺候你好了,你松开我。” 谢锦寻单手撑头,“又吃醋了?” 什么叫又吃醋了,说她是醋包不成? “那姑娘是谁?”她问。 “哪个姑娘?” “你就装吧。”莫离指了指他的衣袂,“用力抓着你的那个。” 谢锦寻掐她脸蛋,解释道:“潘腾的妹妹,过几日就要嫁给三当家了。” “……”莫离怔然,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嘟囔一声,“既要嫁人,还抓着你不放,考没考虑过未婚夫婿的感受?” 然后就不理他了,起也起不来,索性靠在他怀里。 姑娘身上香喷喷的,谢锦寻岂会坐怀不乱,端起杯盏的同时,使坏地掐了一下她的腰。 莫离惊呼一声,唇畔一凉,杯中热水源源不断汇入唇齿。 没等喝下,谢锦寻扳过她的头,俊脸凑了过来。 咕嘟咕嘟。 莫离反应过来,赶紧喝下剩下的水,扭头忿忿道:“你再偷亲我,我生气了。” 许是夜色浓郁、酒酿微醺,这一次,谢锦寻没见好就收,豁然站起来,把小姑娘压在桌子上。 窃香。 她身上散发的清香,比美酒还醉人。 莫离瞪大眼睛,心跳如鼓。 砰砰砰。 敲门声不合时宜打断了屋内的旖旎。 莫离赶忙推开他,退到一旁,戒备地瞪他。 喝多的人好可怕。 谢锦寻眉眼染了几分风流,还有几分恼意,“谁?” “主子,是我。”晟爷端着解酒汤,站在门外。 莫离跑过去拉开门,把晟爷拽进来,“ 分卷阅读54 你盯着他喝。” 怕他不喝似的。 晟爷不明所以,打开瓷盅,对莫离道:“潘大小姐提早准备的,让我拿给主子,公主是没见筵席上,三当家对潘大小姐有多好,应了那句话,想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潘大小姐手艺一绝。” 潜台词是,看看人家姑娘多贤惠,你也学着点。 莫离可不觉得刚刚那个梳着丱发的女人会这般心细,多半是齐婶事先熬好的,他故意这么说的。 接过瓷盅,刚要转身,余光瞄到门外的人影,小狐狸似的转动眼珠,笑道:“看来齐婶经常给您熬汤啊。” 扎心了,晟爷嗤一声,牛气哄哄道:“老子千杯不醉,那婆娘总是瞎操心,多此一举。” “喔。”莫离佩服地点点头,比划个请的手势,“夜深了,我家少爷要休息了。” 晟爷满意,眼中飘出“孺子可教”四个大字,还望了望谢锦寻。 谢锦寻似笑非笑看着他,眼里写满同情。 关门的时候,瞧见晟爷紧赶慢赶追上齐婶,一口一个“老伴儿等等我。” 莫离捂嘴笑,转眸时刻意板着脸。 谢锦寻接过瓷盅,倒没像之前那么不守礼,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喝汤,可目光一直黏在小姑娘身上。 莫离被盯的发毛,噔噔噔走到床前,抱起一床被子又走到软榻前,弯腰铺床。 谢锦寻皱眉,不知她给谁铺的。 四更时分,小姑娘坐在拔步床上,拉上帷幔警告道:“看见没,楚河汉界,你敢越雷池一步,我……” 我了半饷,也不见放出狠话。 谢锦寻靠在桌沿,漫笑道:“你怎样?“小姑娘气鼓鼓,竟说了一句戳心窝子的话,“你敢越雷池,成亲以后,休想让我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是想继续看男女主谈恋爱,还是走一波剧情? 承安帝现在很暴躁,他想有戏份。 满朝文武:不,我们拒绝加戏。 ☆、总兵府 翌日推开窗,大雪覆盖了整座山寨,莫离撑着油纸伞,漫步在雪地上,看着将士们打雪仗,会心一笑。 正笑着,后脑勺一痛,立马转身看去,见绾着丱发的女子掐腰站在那里,手里颠着另一个雪球。 莫离摸摸后脑勺,头发有点湿,呵笑一下,弯腰抓起一捧雪揉了揉,砸了过去。 女子不甘示弱,逼近莫离,把雪球按在莫离脑顶上,然后哈哈大笑。 两人不知怎滴就成了“对手”。 莫离拍拍头上的雪,雪沫四散,冰晶挂在睫毛上,漂亮的不可思议。 女子愣了愣,忽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难怪谢大哥喜欢眼前的女娃娃,真漂亮呀。 哼了哼,嘴不饶人,“弱不禁风。” 莫离拿手点点她,跑远了些,抓起一把雪,搓成球,瞄准目标,像蹴鞠的选手,用脚尖颠起雪球,踢向女子。 女子没设防,被正面砸脸。 一旁打雪仗的将士们为公主欢呼。 土匪们不甘示弱,为自己人呐喊。 本来只是姑娘家小小的较量,被众人一抬,成了两拨人的代表。 好胜心谁没有,两个姑娘当着众人的面,互砸对方,引得一一阵阵起哄。 看热闹的潘腾见雪势不减,又想起妹妹昨晚的嘱托,笑着来到来到谢锦寻面前,“谢兄弟,三日后,是家妹和老三的成亲礼,你们留下喝杯喜酒再走!” 谢锦寻凭经验判定,后半晌天空一定会放晴,婉拒了,天一放晴,追兵必然加快行进,他们必须赶在追兵来临之前,回到总兵府。不是惧怕追兵,而是不想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皇帝对他放下成见很难,但皇帝为了女儿,不得不放下成见却不难,曾经的谢锦寻不屑于此等卑劣的手段,但而今早已不同,他的心里走进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恰好是皇女,他不会放手,但也不会一直僵持下去,他在等一个转折点,一个很可能引发狂澜的转折点。 谢锦寻来到奋力杀敌的莫离面前,为她拂落头上和肩头的雪,瞥了对面姑娘一眼,淡淡道:“潘大小姐好身手,我的妧妧甘拜下风。” 一句话,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潘大小姐抿起唇,看着谢锦寻搭在莫离肩头的手,握住手里的雪球,表面上是赢了,却是实打实的输了。 哼一声,“没劲儿!” 说完,不顾三当家的颜面,忿忿跑开。 分卷阅读55 潘腾拍拍三当家,“兄弟,小丫头娇蛮惯了,别介意啊。” 三当家也是个狂傲的人,但碍于大当家和客人的颜面,没发作,气哼哼去追人。 潘腾满眼无奈,自己的妹妹向来眼高于顶,自打看上谢锦寻,其他男人再也入不了眼,虽然答应嫁人了,可心里终究是不满意的吧。 —— 三日后,山寨张灯结彩,潘大小姐却逃婚了,途中遇见了一拨追兵。 陈展谦驾马,看着被士兵拦住的潘大小姐,摊开画卷,高傲地问:“见过这个姑娘吗?” 潘大小姐一看画像便知是谁,想起跟在谢锦寻身边的莫离,心中隐隐作痛,故意说道:“狐里狐气,没见过!” 啪! 陈展谦一马鞭甩过去,“臭娘们,当心本将军打烂你的嘴!” 潘大小姐脸颊火辣辣的,瞪着陈展谦,讥笑道:“不会是你的相好,跟别人跑了吧?” 陈展谦阴森森一笑,再次举起马鞭,却被一人扼住手腕,转头看去,是昨晚刚跟他们汇合的一个少年。 少年骑着马,看了潘大小姐一眼,笑道:“原来陈将军连女人都打呀,真是辣手摧花,赶明儿回宫,我一定要把将军的壮举讲给大伙听,看看哪个小宫女还敢招惹你。” 陈展谦:“本将军还要感激陈大人了?” 同姓陈,陈展谦却瞧对方极不顺眼,奈何这少年是皇帝的宠臣,很多达官显贵的座上客,虽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却惹不得。 少年笑道:“将军不必客气。” 语气很是欠揍。 少年语调一转,“给我个薄面,别为难这母夜叉了。” 潘大小姐:“……” 他明明在替自己求情,可好想打他啊。 —— 回到总兵府,谢锦寻投入军务中,每日陪伴莫离的时间极少。 莫离也没闲着,开始着手调查陷害谢锦寻的人,几日下来,有些头绪,只是还未找到实证。 可能是水土不服,一日夜里,小公主病倒了。 听侍女禀告,谢锦寻扔下一众幕僚,匆匆赶回内院,听完侍医医嘱,吩咐侍女去齐婶那里取一样补品,天山雪莲。 谢锦寻推门而入,见莫离趴在塌上看书,微微勾下唇角,合上门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抬手覆在她额头上试探体温,很烫。 “妧妧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莫离翻个身坐起来,用毯子裹着自己,没精打采道:“郎中开了药,小若去煎了。” 小若是安排在莫离身边的丫鬟,聪明机灵,莫离却不喜欢,侍女里,她只喜欢阿菀。 谢锦寻瞧了一眼她手里的兵书,“喜欢看这类书籍?” 莫离拢拢毯子,浑身又冷又疼,“闲着无聊拿来打发时间。” 谢锦寻垂眸,摸摸她的脸,“这些日子太忙,冷落了你,等你痊愈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你忙你的。”莫离想起什么,道:“我也没整日闲着,差人调查到一些线索。” “说来听听。” 莫离眯眯弯弯的眼睫,“你好像不太在意迫害你的主谋是谁。” “迫害我的人太多了,见怪不怪了。”谢锦寻安抚地拍拍她,“调查到了什么,说予我听。” 莫离半跪在塌上,掩口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谢锦寻眉梢一动,点点头,“好,我着重从这里调查。” 他揽过莫离的腰,“辛苦妧妧了。” 莫离推开他,盘腿坐下,“线索明朗了,我想启程回朝了。” 话落,明显感觉男人脸色微变,莫离心一紧,问道:“你不是打算让我一直呆在东陲吧。” “不好吗?” “我要回朝向父皇请罪。” “要请罪也是我请罪,你安心留在我身边,我才有精力去应对旁的事。” 他的语气很强势,莫离听得不舒坦,嘀咕道:“该我去面对的事,我不想让别人代劳。” 谢锦寻捏捏眉心,“你就是想回去。” 莫离脸色微愠,“我想家,有错吗?” 气氛有些不对,谢锦寻不但没哄人,还淡声提醒:“你要记着,从今以后,这里才是你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下本开《猎户家有宝藏(重生)》,文案已经发出来了,喜欢的收藏一个哈,群么么~~~只是先攒预收,等《皇家金枝儿》更完,再更哦。 分卷阅读56 上一世,薛岚做了白莲花女配,抢了别人的竹马,婚后三年,丈夫扔给她一纸休书,“和离吧。” 看着始终不爱自己的丈夫,薛岚也厌倦了,笑着祝福:“那夫君就活在定王的光芒下,看着他与定王妃白头偕老。” 定王妃是丈夫的白月光、小青梅。 重来一世,薛岚偶然发现一个秘密,经常给薛府送野味的猎户魏霄,喜欢自己。 这个魏霄可不是一般的穷光蛋,他家里有宝藏,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宝藏多值钱!而且上一世,他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连太子都想跟他做朋友! 薛岚觉得自己上辈子太傻了,执着一个人,为了那个人迷失自我,这辈子,她一定要嫁给喜欢自己的人。 夫君穷困潦倒,没关系,家里有宝藏。 夫君不善言谈,没关系,家里有宝藏。 夫君前途堪忧,没关系,家里有宝藏! 深夜,化身小妖精的薛岚,勾着魏霄的脖颈,笑问:“夫君,咱家宝藏在哪里呀?” 男人冷峻的目光泛起一抹温柔,抚上她隆起的腹部,轻声道:“在这里。” ——你和宝宝才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宝藏。 妩媚妖娆。女主vs话少人狠。男主 【女配重生】 ☆、哄人 莫离一怔,“你别总替我做决定,你想娶我,先过父皇那关,再说,父皇给我准备了很多嫁妆,我都要搬走。” 她像个贪财的小猫,谢锦寻脸色稍霁,捧起她的脸要吻,被莫离挡住,“我病了,别把病气渡给你。” “没事。”谢锦寻扯开她的手,莫离皱着眉往后挪,见她抗拒,男人停下动作,眯眸问:“排斥我?” 莫离低头不回答。 以前他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的,突然腻歪上了,她却不适应了,也摸不透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莫离也不例外。 谢锦寻怕她不高兴,松开手,坐在塌上与她说话。 稍许,侍女端着煲好的汤走进来,谢锦寻亲自拿起瓷盅,一勺勺喂她。 “烫。”莫离觉得味道不好,不想喝了。 谢锦寻也没强迫,放下瓷盅,也没解释这汤里放了什么。 一旁的侍女看着肉疼,这可是用天山雪莲煲的汤啊,公主果然是金枝玉叶,暴殄天物。 蒙在鼓里的莫离开始犯困,谢锦寻为她掖好被角,等她睡着了才离开。 侍女小若进来,见桌上有碗凉透的汤,问道:“这是什么?” 另一个侍女小声道:“雪莲汤,公主不想喝,侯爷让倒了。” 小若转转眼珠子,让侍女退下,自己抱起瓷盅,去灶房重温,咕嘟咕嘟喝光了。 傍晚,莫离醒来时,夕阳伴着黄昏笼罩大地,她披上斗篷,漫无目的走在游廊里,沿着游廊走到月亮门时,瞧见齐婶的儿子孙大胡,正在追逐侍女小若。 小若随手摘了一朵梅花,插在耳朵上,“孙大哥,我前几天去布庄给公主置办衣裙,见到不少好料子。” 孙大胡听明白了,点点头,“你把质地和花样告诉我,过几日,我外出办事,顺便给你扯几匹。” 小若满意,踮脚送他福利。 两人从另一个门离开,莫离啧一声,返回屋子。 小若回来时,脸蛋红扑扑的,更显狐媚,莫离没理她的殷勤,问道:“汤呢?” “……小兰说公主不喜欢喝,被奴婢送给齐婶了。” “嗯。”莫离脱了外衫准备入睡。 小若上前为她宽衣,“公主,您跟侯爷什么时候成亲呀?” 莫离偏头睨她,目光不轻不重。 小若赶忙跪下,“是奴婢多嘴了。” “出去。” “诺。”小若恭敬退出去。 莫离揉揉额头,刚刚喝了药,体温降下去了,脑袋还是昏乎乎的,躺在床上混混沌沌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金龙狂舞,风云变幻。 午夜,莫离激灵一下惊醒,额头全是汗,守夜的小兰听见动静,拉开落地罩的门,走到床边,“公主可是做噩梦了?” “本宫心悸。”莫离大喘气。 小兰怕她有事,赶忙让人知会了齐婶,齐婶过来时,莫离恢复如常了。 齐婶懂医术,为她施了一副银针,拔针时,莫离已经睡着了。 分卷阅读57 齐婶收好针,去往谢锦寻的书房。 谢锦寻站在壁挂的地图前,手执烛台认真研究,听见敲门声回头看,见齐婶端着宵夜进来。 齐婶把海参粥放在茶水桌上,谢锦寻失笑,“大晚上的,您要给我大补?” “主子,公主情绪不稳,老身怕她忧思过度害了病根,不如让老身陪她回皇都吧。” 谢锦寻撩袍落在,比划一下手势让她也坐。 齐婶坐下,把海参粥推给他,“主子最近操劳的紧,也没正经八本吃过几顿膳食。” 谢锦寻端起瓷碗,舀了一勺,并无食欲,还是全部喝下了。 “主子考虑一下老身的提议,送公主回去吧。”齐婶话里有话。 谢锦寻何尝不知齐婶的暗示,摇了摇头,“她护我离开皇城,有恩于我,我不能负了她,许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还不如留在这里,耳根子清净。” “仅此?” 谢锦寻勾唇,“您一大把年纪了,好奇感情之事?” “老身希望主子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圣上不看好主子,必然会阻挠,说不定近日就会派人来要人。” “顺其自然吧。” 门外,莫离一脸木然地听完他们的对话,转身走进黑夜中。 把守的侍卫大气不敢喘,直到她走远,才匆忙禀告,说公主刚刚来过。 谢锦寻猛然站起身,快步追了出去。 齐婶狠狠剜了侍卫一眼,“干什么吃的!” 侍卫默默低下头,是公主不让他通传的。 游廊里,谢锦寻瞧见莫离的背影,三步并作两步,拉住她,“妧妧,你怎么来了?” 语气平缓,却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莫离木然地看着他,扯扯嘴角,“无事。” 谢锦寻搂住她,也不询问她听没听见刚刚的对话,“送你回去。” “松开我。”莫离没动,淡淡道。 谢锦寻没松,打横抱起她,大步往客房走去。 莫离挣扎几下放弃了。 进了屋子,谢锦寻让侍女出去,反脚一带关上门,走进稍间,把她放在床上,“别瞎想,早些休息。” 莫离冷笑了下,脱了靴子躺进被窝,背对他。 谢锦寻扯扯她的斗篷,“把这件脱了,不舒服。” 莫离听话地扯开系带,撇了斗篷。 谢锦寻捧起斗篷,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才为她合上落地罩的门。 自己坐在堂屋的软榻上,把斗篷盖在腿上,随意拿起一本兵书。 连枝灯下,男人的剪影映在墙壁上,静谧安宁。 莫离转过身,看向硬着烛光的门板,一时间难受得很,他不喜欢她,把她当成了愧疚和责任? 莫离好气啊,蹬蹬被子。 翌日一早,谢锦寻端着托盘走进内寝,看见莫离坐在铜镜前梳妆。 他放下托盘,悄然走过去,自她后面倾身,双手撑在妆台上,低眸看她,“该用膳了。” 莫离用桃木梳子捋发,不搭理他。 谢锦寻好脾气地拿过梳子,执起她一绺长发轻轻梳理,“今日再让郎中把下脉,若是无碍,我陪你去城里转转。” “不想去。” 莫离还没进过城呢,心里痒痒,但又排斥他刻意装出来的体贴。 谢锦寻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娇美容颜,好脾气道:“那我和老孙去,你把想买的物件罗列出来,我一一替你置办。” 闻言,莫离扭腰看向门口,冷笑一下,他可真实在,她说不去,他就要跟别人去,孙晟那家伙除了喝酒吃肉,哪有挑挑选选的耐心。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谢锦寻下巴抵在她肩头,哄道:“我们一起去,只有我们两人,嗯?” 莫离别别扭扭“嗯”一声,又补充道:“我是怕你买错了。” 谢锦寻非常配合地点点头,“对,我哪会挑选女儿家的物件,妧妧勉强跟我去吧。” “好吧。”莫离指指妆奁里的口脂,“哪个颜色好看?” 这是齐婶让婢女买回来的。 谢锦寻拿过一盘盘口脂,放在莫离唇边对比,选了一个偏粉的颜色。 莫离用指尖剜了一点,涂抹在唇上,上下唇一抿,晕染开妍丽的色彩,为俏脸锦上添花。 然后问道:“怎么样?” 姿态高傲,像只慵懒的猫。 当 分卷阅读58 然好看。 莫离之美胜在既清纯又娇艳,谢锦寻点头,“真漂亮。” 得了肯定,小姑娘心里美了,抬手绾发髻,谢锦寻握住她手腕,“我来。” “你会?” 谢锦寻没回答,骨指分明的大手不算灵巧地为她绾了双螺髻,莫离皱眉看着发顶像两个桃子似的发髻,摇头道:“你绾的太丑了。” “丑吗?”谢锦寻退后半步,看着铜镜里的姑娘,不觉得丑啊。 “不行不行,还是我自己来吧。”莫离拆开发髻,随意绾了个燕尾,插上双蝶珠花发钗,起身去取帷帽和斗篷。 谢锦寻牵来两匹马,其中一匹是当地产的矮马,矮马的马鞍上事先放好软绵坐垫,不致于磨破姑娘家的皮肤。 莫离看他亲自牵马,款步而行的样子,心又软了,暗恼自己不争气。 “我没那么娇气。”莫离嘀咕着踩上马镫,作势要跨上马背。 谢锦寻托着她的背,怕她摔了。 莫离扭了扭不让他碰,摆明了气没消。 谢锦寻并不计较,撩袍跨上另一匹马。 莫离滴溜溜转动眼珠子,在男人刚刚坐稳后,倏然扬鞭拍打在马腚上,那匹高头大马哧溜一下蹿了出去,把在马厩里喂马的小厮吓了一跳。 莫离双脚夹了一下马腹,矮马慢悠悠跟上前。 —— 进了城,谢锦寻拴好马匹,倾身去牵莫离的手,被莫离躲开了。 “怎么了?”谢锦寻问道。 莫离睨他一眼,心想他可真能装,昨晚的事,清早就失忆了?越想越气,冷着脸,道:“大街上别拉拉扯扯的。” 谢锦寻:“在边境,民风相对粗犷一些,有了婚约的男女不必顾虑太多。” 说完又去牵她的手,莫离又躲开了,提步走在前头,哼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啊?皇女和臣子吧,又不是未婚夫妻,干嘛手牵手,害不害臊?” 看她抱怨的样子,谢锦寻捏捏眉心,小公主闹脾气呢,得哄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尴尬 两人进了一家首饰铺,谢锦寻直接让店家将最好的璞玉拿出来。 店家捧着几块切开的璞玉走过来,一一介绍产地和质地。 莫离抬手摸了摸,扭头问:“你想做什么,镯子?” 谢锦寻刚想说都行,怕她生气,改口道:“那就做一对镯子。” 换做平时,莫离一定不会较真,可想起昨晚他和齐婶的对话,不满道:“敷衍。” 谢锦寻蹙眉,“怎样才不算敷衍?” 莫离更不乐意了,“你说呢?” 谢锦寻明白小姑娘的意思了,无非是帮她选,于是对店主吩咐:“全要了。” 莫离:“……” 店主:“……确定?” 碰见过豪气的,没见过这么挥金如土的。 谢锦寻掏出银两付了定金。 店主笑眯眯唤来妻子,让妻子给莫离量取手腕尺寸。 莫离跟了过去,谢锦寻站在店门口等待,外面刮起北风,伴着零星小雪轻拂面颊。 总兵府的亲信驾着马匹疾驰而过,看样子很着急,未注意到路边铺子里的总兵大人。 谢锦寻眯眸,心中了然。 出了铺子,两人去往酒楼用膳。 莫离饥肠辘辘,没心思置气,一心一意等着菜品端上桌。 这时,门口走进一男一女,莫离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定住,走进来的女子是她的婢女小若,男子颇有几分世家公子哥儿的作态。 莫离拍下心不在焉的谢锦寻,抬抬下巴。 谢锦寻睨了一眼,皱眉道:“回去我让齐婶给你换个婢子。” “孙大胡喜欢小若。”莫离闲来无事,眼里透着八卦的光芒。 谢锦寻:“他们不合适。” “可孙大胡喜欢她。” “老孙和齐婶不会同意。” “为什么?”莫离歪着脑袋,想起那对老夫妻的相处模式,无意中道:“老孙和齐婶不像老两口。” 孙大胡管齐婶叫娘,老孙口口声声说孙大胡是他儿子,可孙大胡从来不管老孙叫爹,其中关系复杂微妙,莫离没有捋清。 谢锦寻不喜欢讨论别人的家事,用筷箸轻敲她的脑门,“别管他们。” 莫离不甘示 分卷阅读59 弱,拿起筷箸敲他,“敢打本宫,本宫双倍奉还!” 睚眦必报。 用膳后,谢锦寻拿出一对翠珥,是很早之前无意中相中的,今日特意带在身上,想选个适合的机会送她。 莫离捏着没有耳洞的耳垂,高深莫测道:“知道我为何不扎耳洞吗?” “为何?”谢锦寻抬手捏捏她的耳垂,软软的,可爱的紧。 莫离拍开他的手,“相传女子扎了耳洞,下辈子还是女子,做不成大丈夫了。” “妧妧想做大丈夫?” “当然!”莫离傲娇地眨眨眼,“像父皇那样的真英雄。” 谢锦寻把翠珥递给她,遗憾道:“可我想看你戴啊。” “不给你看。”莫离掐着腰,忽然懊恼自己胖了。 谢锦寻看着她清瘦的身姿,勾唇道:“不胖,但胖一些好。” “你喜欢……我胖?” “女子以胖为美。” 莫离扯扯嘴角,不敢恭维。 谢锦寻靠近她,“让我瞧瞧你胖了多少。” 莫离摇头如拨浪鼓。 才不让他知道她到底胖没胖,多尴尬。 谢锦寻伸出双手,颇为老道地逗她,“那我比量一下,也省得麻烦。” 莫离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由来气,逗她是吧,谁怕谁呀。 扬扬下巴,张开双臂,“量吧。” 谢锦寻挑眉,长臂一揽,带着她去往后屋。 把店家看得一愣一愣的,却不敢打扰……东家。 这店是谢锦寻名下的。 莫离被谢锦寻抱在怀里,双颊不争气地红了。 等进了后屋,谢锦寻拉上门,逼仄的空间瞬间变得更狭窄了,谢锦寻靠在门板上,等她主动张开双臂。 莫离一瞬间怂了,杵在原地装傻。 谢锦寻走向她,她后退,几步就被逼到窗前。 “妧妧?”男人刻意压低嗓音。 怪他长得太好看了,此刻带着几分佻达,又撩又苏。 莫离盯着他紧致的下颚,抿抿唇,按捺心中的慌乱,张开双臂,挑衅道:“来,量错的话,你就是小狗。” 谢锦寻轻轻“嚯”了一声,随手拿起散落在桌子上的麻绳,抓住她两只手腕,在她不明所以的情况下,用麻绳绑住了她的手。 “?”莫离有点懵,好端端的绑她干嘛?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男人颇为贴心地解释道:“怕你伸猫爪挠人。” 然后,蓦地掐住她的腰。 莫离激灵一下,腰部痒痒的,扭腰躲着,“告诉你好啦,别挠我!” 谢锦寻不仅没住手,还越发过分,把人抵在窗台上,大手紧紧勒着她的腰,快把她勒得喘息不过来了。 “谢锦寻!”莫离又扭又躲,快要发脾气了。 “在呢。”谢锦寻低头看着她红红的右脸颊,低头轻轻碰了下。 莫离气得跺脚,“手腕疼,松开!” 谢锦寻松开勒她腰的手,视线从她的面颊往下,落在优美的鹅颈上,又往下,莫离顺着他的视线也往下,脸红得通透,像熟透的苹果,她急了,这人越发不正经。 手被绑着,只能用脚踢他。 谢锦寻侧身躲开,靠在窗前朗笑,好久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恣意而笑了。 莫离被他笑得发毛,往边上挪步,手腕来回蹭,就是挣脱不开。 谢锦寻:“别试了,这是捆野猪的系法。” 捆野猪…… 莫离脸色红白交织,冷冷出声:“有一天,我也要把你当野猪绑了。” 谢锦寻单手杵在窗沿上,侧身面对她,“别跟我置气了,我就松开你,嗯?” “你说不气就不气?”莫离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琢磨什么。 谢锦寻伸手去解绳子,莫离扭头看向另一边,窗子半开着通风,从窗缝里,莫离瞧见后巷的鹅卵石小径上站着一个手撑油纸伞的人,脸庞被伞遮挡,瞧不清是男是女,只能瞧见伞面上的几株海棠,以及随步子晃动的海棠色衣裾。 伞面上覆了一层薄雪,撑伞的人很快走出视线。 ☆、陈大人 谢锦寻同样捕捉到那抹海棠色,眸光一闪,印象里,有一人最适合这个颜色。 心中划过一抹异样,收敛情绪,握住莫离 分卷阅读60 的手,“走吧。” 莫离:“……” 耍完流氓了?? —— 回到府邸,师爷迎上来,悄声说了几句,谢锦寻点点头,“去书房再议。” 莫离知道他忙,很懂事地回到客院,进了花园,见迎春冒出花蕾,不禁喜上眉梢,蹲在栅栏前端倪嫩黄的花骨朵,还用指尖碰了碰。 孙大胡就是这时走进花园的,看见蹲在花前的莫离,挠挠后脑勺,“公主。” 莫离站起身,复杂地看着他,心里琢磨要不要把小若跟其他男子外出的事告诉他,“有事?” “来……来找小若姑娘,公主瞧见她了吗?” “她出去了。” “哦,那我改日再来。”说着走出花园,手里攥着一个荷包。 莫离挑眉,见过女子送男子荷包的,还没见过男子送女子荷包的,这个孙大胡外表粗犷,实则心细如发,要不然谢锦寻也不会留他在身边了。 想一想,谢锦寻身边的亲信哪个是泛泛之辈? 孙大胡一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可惜小若不在乎。 当一个人眼里没有你时,你再优秀,在他/她眼里也平淡无奇;当对方满心满眼都是你时,你再寻常,在对方眼里也会熠熠发光。 总兵书房。 谢锦寻靠在圈椅上,手里捏着师爷呈上的密奏,把密奏放在一摞纸张上,吩咐师爷将这些送去宫里。 “务必交到骆大人手里。” “明白。”师爷把密函和写满口供的证据揣进衣袖,“主子,圣上若是派人来接公主,小人怕……” 抵挡不住啊,关键是不敢挡啊。 谢锦寻:“安排送信事宜,其他事情不必挂心。” “诺。”吃了定心丸,师爷准备出去,“没别的吩咐,小人先告退了。” “等等。”谢锦寻一手撑在扶手上,按压颞颥,“去查查入城名册,今日进城的百姓里,有无从皇城过来的。” “主子的意思是?”师爷恍然,“圣上已经派人前来了?” 谢锦寻拿起炉铲,挑了挑火盆的炭火,虽已入春,但东陲依旧寒冷。 火星子霹雳巴拉燃烧着,谢锦寻盯着火盆,火苗窜起,映在瞳眸里,他没什么情绪地说:“贵客将至。” —— 师爷安排的人马不停蹄,用了不到十日便抵达了皇城,通过骆凇的人脉,成功将密函和证据交到了承安帝手里。 一整晚,承安帝都呆在御书房里,一夜之间发鬓间冒出几根白发。 翌日,大理寺派人抓了甄太师和长子甄聿,甄氏父子恨得牙痒痒。 万万没想到,他们被默不作声的谢锦寻阴了,或者说,被反将了一局。 他们联合东陲军中几位幕僚,使得新上任的监军无法就职,诬陷谢锦寻大逆不道,一举将他送进牢狱,本想将对方置于死地,岂料,淑妧公主芳心暗许,愣是把人带走了,才让谢锦寻有了翻盘的机会。 谢锦寻不声不响查出出卖他的幕僚,供出幕后之人是甄氏父子,又将长期收集的关于他们父子笼络人心的证据合在一起,写成了一封义正言辞的密奏。 甄太师冷笑,卸去帅印的谢锦寻没资格上书弹劾他,却用另一种迂回的手段对付他,真是小看了那个毛头小子。 但想不通的是,谁能避开他在奏事处的眼线,将密奏和证据送到承安帝手里。 这宫里,还有多少谢锦寻的线人? 在大理寺卿审讯的过程中,甄太师咬定谢锦寻是为了排斥异己才污蔑他们父子的。 大理寺卿将甄太师的供词呈给承安帝,一向雷厉风行的承安帝为难了。 他知道这些年,甄氏父子和谢锦寻不和,但能使他们相互钳制,对帝王而言,没什么坏处,而且,即便相互算计,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不会把事情做绝。 而现在,甄氏做过了头。 许久之后,承安帝做了一个决定,起身走向空寂的庭院。 当天,甄太师被踢出三师行列,贬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而甄聿被施以重刑逼供,拖出宫时,人差不多废掉了。 至于是否让谢锦寻恢复原职,承安帝思考再三,三日后,派人携圣旨去往东陲。 而赶在钦差抵达前,有一人正坐在东陲总兵府的书房内,悠闲地喝茶。 此人高高瘦瘦,分辨不出性别,眉眼含春,三千墨发随意披散,露出一张娃娃脸。 唇色偏暗,右耳上刺有一株海棠, 分卷阅读61 沿着耳廓蔓延,妖冶无双。眼尾上翘,内眼线斜飞,一瞥一眸尽显媚色。 他对面的谢锦寻正手执茶夹,往紫砂壶里添加普洱,并洗了一次茶,“陈大人,请。” “侯爷请。” 谢锦寻抬眸,提醒道:“陈大人谨言,在下已被圣上罢黜。” 眼前这位来客,是御茶膳房主管膳食的尚膳正,名曰陈何遇,也就是掌控帝王味蕾的人。 陈何遇张口笑笑,唇红齿白,“圣上跟你置气呢,侯爷小心眼了。” 谢锦寻为他添茶,摸不清他的来意,便不动声色与之周旋,比起耐性,谢锦寻真没输过。 陈何遇见他什么也不问,没骨头似的往软塌上一歪,斜眼看他,“侯爷不问问我,为何前来东陲?” “以陈大人的口风,想说谁也拦不住,不想说谁也撬不开。” “侯爷谬赞。” 谢锦寻为自己斟茶,不疾不徐道:“事实而已。” 想了想又问:“陈展谦呢?” 陈何遇不屑一顾,“被我骗回宫了,有他在,很多事情不好办。” “看来陈大人是来做大事的。” “没准呢,信不信我是来就任东陲总兵的?” 谢锦寻勾唇,显然不信,“你还太小,等过几年,说不定真有机会。” 陈何遇靠在软枕上,单手敲打炕几,啧了声,“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侯爷被圣上罢黜,为何还腆着脸留在总兵府?” 这话不客气,夹了几分挖苦与讽刺,往深了体会,会让人无地自容,可偏偏,他针对的人是谢锦寻。 谢锦寻面不改色,靠在围子上,姿态随意,“习惯呆在这里了。” “侯爷脸皮不薄啊。”陈何遇睨了眼屋外天色,“既然总兵府不归侯爷做主了,那本官想住下,就无需请示侯爷了。” “随意。”谢锦寻不知他身上有无圣旨,便没轰他出去。 陈何遇笑笑,,“淑妧公主呢?” 谢锦寻眸光转冷,“公主一切安好,无需陈大人费心。” “此话非也。”陈何遇把手边的引枕抱在怀里,懒洋洋道:“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明珠被盗,身为臣子,都有义务将其送回,我说的对吗,偷心贼?” 谢锦寻正在饮茶,闻言,差点把口中茶水喷出来,清清喉咙,冷笑道:“陈大人掌管内廷膳食,什么时候把手伸到殿前了。” 陈何遇挑眉,“侯爷在说我主内不主外?那不是娘们么。” “陈大人还知道自己的性别?”谢锦寻意味深长瞧他一眼。 陈何遇摸摸右耳上的海棠刺青,呵呵道:“那侯爷觉得我美么?美过公主否?” 他妩媚的样子,的确勾人,当真是男女通吃。 谢锦寻没有回答。 书房外,莫离徘徊再三,拿出公主架势,对拦路的孙大胡道:“本宫问你,书房里的人是不是朝廷派来的?” 孙大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小人不知。” “问你话呢。” “公主莫要为难小人。” 莫离瞥一眼守卫,哼哼道:“你们听命于谢锦寻,却不听命于本宫,谁给你们的胆子?” 孙大胡目视前方,“小人是主子的家奴。” “不用故意贬低自己。”莫离反问:“家奴会收了朝廷赏赐给你主子的绫罗绸缎?” 孙大胡汗颜,“那是主子硬塞给小人的。” “谢锦寻这么大方?” “主子一向待人大方。” 莫离哼一声,坐在游廊里,等着书房内的人出来,若真是朝廷来使,她想探一探帝王的态度,也好谋划应对之策。 谢锦寻不让她进去,是几个意思,说好一起面对呢。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人拉开了,一身海棠红的陈何遇走出来,站在远处看向她。 那双眼睛饱含太多情绪,偏偏,又被他吊儿郎当没正形的笑容掩盖掉了。 莫离看着陈何遇走近自己,戒备道:“你是何人?” 陈何遇站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躬身作揖,“臣,御茶膳房尚膳正,给淑妧公主请安。” 莫离听过他的名讳,可以说如雷贯耳,此刻见到本人,心口突地一跳,不知为何会被眼前这个陌生人牵动心弦,她抚上胸口,按了按,皱眉道:“本宫从未见过你。” 尚膳正管理御茶膳房,历朝历代,都由皇帝心腹之臣出任,可她却从未见过他。 分卷阅读62 莫离一脸莫名,“你是男是女?多大年岁?” 陈何遇一笑,人比花艳,“女人,快十六了。” 女人?! 莫离噘起嘴,盯着书房门口,好你个谢锦寻,竟然背着她跟一个女人在书房偷偷摸摸这么久,好气哦。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了,抱歉抱歉,更新晚了,周末争取调整一下时间。 陈何遇是作者菌很喜欢的一个角色,前面铺垫了很久,终于让人物出场了,撒花~ ☆、厚脸皮(捉虫) 看着陈何遇那张漂亮的脸,莫离气不打一处来,踢踢廊柱,脚尖一痛,倒吸口凉气,蹦跳着缓解,反倒逗笑了陈何遇。 莫离瞪他,“笑什么?大胆!” 陈何遇双手交叠在身前,再次作揖,“臣知错。” “本宫问你,你此来东陲,是否携带了密旨?” “并无。” “你自作主张来的?” “也非。” “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猜猜。” 两个字两个字往外冒,莫离差点拿剑刺他,严肃道:“再戏弄本宫,本宫把你嫁给孙护卫!” 莫离默默为自己的机智叫好。 孙大胡赶忙表示自己心里只有小若姑娘。 莫离暗爽,看吧,糙汉子也不稀罕眼前这个狐媚子。 陈何遇靠在廊柱上,瞧了孙大胡一眼,“呦,嫌弃我?” 孙大胡不想理他,头一偏,“人各有志。” 他的志向都在小若身上。 陈何遇哈哈笑道:“我也看不上你。” 转眸朝莫离扬扬下巴,“非要选个男人,我选陌东侯。” “住口。”莫离想骂他不知廉耻,大庭广众,竟敢公开抢人。 陈何遇勾唇, “你要是喜欢,陈某让给你也不是不行。” 竟然不用敬语了,莫离也懒得纠正他。 等等,他自称陈某,寻常女子哪有自称某某人的,再看他平坦的胸脯,和微凸的喉结,莫离恍然,合计这家伙在戏弄人! 陈何遇瞧着小姑娘气得一上一下的胸脯,再瞧瞧自己,啧道:“果然不一样。” 莫离蓦地双手环胸,呵斥一声。 陈何遇没正形地笑道:“上次见到圣上,圣上有意撮合……” 他顿住,不往下说了。 莫离想自己应该没会错意,他说父皇想撮合他们俩?? 忽然忆起去年宫筵,父皇对一道菜品赞不绝口,还说,要是能把她嫁给会做人间美味的男子该多好。 不是吧。 莫离欲哭无泪,难怪陈何遇年纪轻轻就被提拔成尚膳正,原来父皇竟如此看重他! 呜呜呜,想哭。 莫离拔腿往书房跑,才不要跟阴阳怪气的陈何遇站在一起。 管他是不是心腹之臣,她才不要嫁给他! 一脸惊慌的小公主奔进屋子,左右张望,捕捉到靠在塌上看书的男人,径自跑了过去,“谢锦寻!” 谢锦寻抬眸,见她慌慌张张跑过来,放下书卷直起身,下意识伸手接住她。 莫离窝进他怀里,也不置气了,急急道:“你快上书求娶我,我不要嫁给外面的小豆芽。” 小豆芽? 说的是陈何遇吧。 谢锦寻拍拍她的后背,“不会的。” “可父皇跟我提过多次,说他喜欢吃陈何遇做的御膳。” 谢锦寻宽慰道,“他还未弱冠,陛下怎会选他。” 莫离见他不温不火,心凉了一半,推开他,背对他,“你根本不紧张我。” 谢锦寻:“我说不会就不会,别胡思乱想。” “不理你了。”莫离跑开。 谢锦寻走出书房,见陈何遇正在逗弄耿直的孙大胡,蹙蹙眉,抱拳咳嗽两声。 陈何遇扭头,一脸戏谑,“侯爷,何时开膳,能否添副碗筷?” “怕是陈大人看不上总兵府的伙食。” “不会。”陈何遇吊儿郎当地撇撇嘴,“最多给些建议。” 后来,厨役们每每见到陈何遇都绕道走,他提的建议刁钻又稀奇,难倒了所有人,当然,这是后话。 傍晚,谢锦寻设宴款待陈何遇,谁也不知道陈何遇怀着 分卷阅读63 怎样的目的前来,但毕竟是宫里的人,谢锦寻还是不会怠慢了他。 陈何遇用膳时极为讲究,优雅的好似皇室贵族。 谢锦寻一直奇怪一件事,不求名利的陈何遇为何会得了帝王的垂爱?而且,帝王为何从不让他涉足朝堂? 没人会去调查一个闲人,久而久之,他在宫里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陈何遇感受到一股视线,没抬头,用筷头拨开鱼刺,“侯爷莫不是看上我了?觉得我比公主好看?” 谢锦寻收回视线,懒得搭话茬。 小若刚好来膳堂给莫离取晚膳,不禁多看了陈何遇一眼,一眼便惊艳住了。 陈何遇瞥向对他发呆的小若,撩撩头发,故作风骚道:“痴女真多。” 与他们同桌的孙大胡不乐意了,啪一声拍案而起,拉着小若走了。 陈何遇啧啧道:“侯爷太娇惯下人了,瞧瞧,成何体统?” 孙晟看了一眼男生女相的陈何遇,吧唧嘴道:“我儿子跟我一样,散漫惯了,陈大人如此讲究,肯定不乐意跟我们一同用膳,要不要给你单设个桌?” 陈何遇端着饭碗往他身边凑,没皮没脸道:“虽然你长得丑、脾气差、举止粗鲁,可不知为何,我看你蛮顺眼的。” 句句戳心窝子,孙晟不理他,看向静默的齐婶,“他说的,你也认同?” 齐婶白他一眼,“闭嘴吃饭!” “闭嘴怎么吃?”孙晟往她跟前凑,“你教我,怎么吃?” 诶呦喂。 陈何遇嗅到一丝“陈酿味”的暧。昧,挑挑眉,“来,老孙,我教你闭嘴怎么吃。” 孙晟喷着饭粒呛他,“我跟你很熟么?” 还巴巴叫上老孙了,怎么不喊一声孙大爷? 翌日,莫离刚穿戴整齐,陈何遇便不请自来,拍门唤道:“公主,一起出去走走?” 莫离坐在榻上,手里捻着一块梅花酪,懒得理他。 陈何遇锲而不舍,一直拍门。 小若受不了他的嚷嚷声,觉得自己看走了眼,这人外表光鲜,实则就是个赖皮。 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会搭理他呀。 没想到,莫离还真让她去开门了。 门刚开了一条缝,陈何遇就挤了进来,小步跑进堂屋,不理丫鬟们的叫嚷,隔着落地罩,笑嘻嘻道:“公主,今儿阳光明媚,咱们出去逛逛,别老瘪在屋里,圣上不是让你勤于习武,臣有一套独家防狼拳,专治花花肠子的鼠辈,公主要不要跟臣学一学?” 莫离无语了,拉开落地罩的门, “若是你演示不好,本宫治你擅闯女子闺阁之罪。” 陈何遇乐呵呵跟在她身后,心想擅闯女子闺阁是个什么罪? 两人站在庭院中,陈何遇先来个骑马蹲裆式,“公主看好了,领会要点。” 莫离靠在树干上,不耐烦地摆摆手,“快点。” 陈何遇还真就演示了一套拳法,拳法简单便于记忆,而且很适合姑娘家练习。 莫离不屑,“花拳绣腿。” “比花拳绣腿强韧多了,不信你试试。”陈何遇去抓她的手腕,想亲自教她。 莫离甩开,“大胆!” “若是男女授受不亲,怎么练啊?”陈何遇笑眯眯,像只妖艳的狐狸,“不学算了,咱们去逛集市吧。” 莫离:“……” 陈何遇往她身边凑。 莫离觉得他对男女之别没多少概念,许是年纪不大,晚熟? 她不喜欢成天摆脸子,深吸口气,“等我去换身衣裳。” “男扮女装?”陈何遇双手撑在后脑勺上,“等你啊,不着急。” ☆、被绿了 春的脚步越来越近,街头巷尾挤满了人,莫离一身俏丽公子打扮,跟一身女装的陈何遇走在闹事中。 他们身后跟着五六个侍卫。 陈何遇眉间沾了花钿,加之右耳上的海棠刺青,吸引了不少男子瞩目。 莫离自知貌美,却不及他的风情。 太招摇了。 路过一家馄饨摊位时,陈何遇给身后的侍卫每人点了一份,趁他们不注意,拉着莫离狂奔在街头。 莫离掰不开他的手,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边跑边威胁:“要是让父皇知道你敢轻薄本宫,父皇会剁了你的手。” 陈何遇扭头,笑得魅艳丛生,“圣上可舍不得剁了我的手,放心。” 分卷阅读64 莫离忍不住翻个白眼,陈何遇见小姑娘凶巴巴的,觉得可爱至极,笑道:“哥哥跟你说,刚进城时,我发现前面有家酒楼的烧鱼特别好吃,带你去尝尝。” “谁是你妹妹?!” 陈何遇朗笑,“便衣出行,没那么多禁忌,是不是,妧妧妹妹?” 莫离忍不住踢他,他加快脚步带她跑进巷子里,七拐八拐,彻底甩开了追赶的侍卫。 两人站在矮墙外喘气,莫离发冠都歪了,却头一次体会到自由的感觉,虽然在宫里不必像嫔妃那样小心翼翼做金丝雀,却也没有哪次像今天这般无忧无虑的奔跑。 额头沁出薄汗,莫离指着他,“没有下次。” “好。”少年轩然一笑。 进了酒楼,在跑堂的招呼下,两人站在鱼缸前选鱼。 陈何遇问:“妧妧妹妹,吃过锦鲤吗?” “……你疯了!” 看她张嘴的模样特别像锦鲤,陈何遇捧腹大笑,“逗你呢,咱们吃白鲢吧。” 他选了一条个头大的,想了想,递给跑堂一锭元宝,让厨子把灶房让出来。 莫离坐在雅间等了许久,陈何遇才慢悠悠端着盘子走进来,屋内顿时鱼香四溢。 莫离吃过陈何遇做的御膳,却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尽情品尝一道菜,身为皇室贵胄,膳食的用量被严格把控,什么也不能多吃。 心想父皇宠信陈何遇是有原因的,果然,美食能收买人心。 食用完一顿美味,心里的阴霾淡去不少,扭头看向手托腮打饱嗝的家伙,问道:“我们去哪儿?” “我们去看赛马吧,还能押注。” “不去,没新意。” “那去溜冰?” “冰都化了。” “去放风筝呀。” “风大。” “诶。”陈何遇故意拉下脸,“姑娘家事真多。” 莫离哼道:“那我们回去吧。” “别,我说错了还不行。”陈何遇忙赔礼道歉,“咱们去楚城关附近走走吧。” “……好啊。” 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人来到楚城关,把守的东陲军不让靠近,他们便沿着城墙根慢慢走着。 楚城关有一条著名的长河,初春解冻,河水湍急不息。 陈何遇给莫离讲了许多发生在这里的真实事件,之后叹道:“这条河承载了千千万万的英烈亡魂,每逢月圆,河里的英烈就会爬上岸……” 莫离一哆嗦,怪嗔道:“不许吓唬我。” “没吓你,不信你问问这些把守的将士,他们一定见过。” 莫离捂着耳朵快步走,陈何遇负手跟上。 听着耳畔的河流声,渐渐收敛笑容,对着面无表情却尽职尽责的将士们,颔首示意,表达了敬意。 回去的路上,莫离又瞧见小若和那个公子哥了,他们站在首饰摊前挑挑选选。 公子哥挥金如土,买下不少首饰,最后,两人步入客栈,不知去做什么勾当了。 陈何遇记性好,一瞧见小若,吹声口哨,“看来,大胡那厮头上长草了,还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 莫离觉得他形容的挺恰当。 回到总兵府,陈何遇碰见值勤的孙大胡,嬉皮笑脸上前,专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怎么不跟你的小若姑娘成双成对啊?” 孙大胡忍。 可陈何遇不懂点到为止,非要捅破,“刚我可瞧见你的小若姑娘了,跟在一个浪荡公子身边,嚯,风骚的不行。” 他竖起一根手指,“就为了一枚翡翠发簪。” “你!”孙大胡攥紧拳头,气势汹汹道:“胡说!” 再添油加醋,才不管他是不是府上贵客,揍一顿再说! 陈何遇倚在门边,“不信呐,公主也瞧见了。” 莫离不想跟陈何遇一起给孙大胡捅刀子,可事实就是小若对孙大胡欲拒还迎,对其他男子搔首弄姿。 “是的。”莫离点头。 孙大胡看莫离也不顺眼,哼一声,“小人的事,不劳公主费心,公主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 “喂喂喂,你什么意思?”陈何遇上前,拦住转身要走的孙大胡。 孙大胡是强壮的大汉,比没张开的陈何遇高出半个头,可两人对峙起来,气场上,孙大胡不占半点优势。 陈何遇不用踮脚、不用瞪眼,单单一记冷眼投过去,就能震慑人心。 分卷阅读65 孙大胡怔愣片刻,绕开他,忿忿道:“一个颠勺的,拽个屁!” 陈何遇不屑一哼,对莫离拍拍肌肉紧实的手臂,“我是御厨,厉害着呢。” 什么颠勺的,懂个屁! 莫离弯弯嘴角,哭笑不得。 傍晚,一身香气的小若拎着竹篮回来,走进月亮门时,被孙大胡揽腰抱起。 “小若,小若,你去哪了?”孙大胡痴痴喊着她的名字。 小若不耐烦,也有些疲倦,推开他,“去逛街了。” 从竹篮里掏出一把扇子,“喏,送你的。” 孙大胡看着这把与气质完全不符的扇子愣了半饷,这是送他的,还是用来敷衍他的? 他不傻,知道小若背地里什么样,可偏偏中了她的毒,乐意被她呼来喝去。 苦笑一声:“小若,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大胡,你是好人,却不是我的良人,我们不合适。”小若转身便走。 “我们不适合,周师爷的儿子就适合你?”孙大胡像突然失去方向的旅者,迷茫喃喃:“那小子都纳了几房妾氏了,你甘愿去给他做妾?” “你胡说什么?”小若赶紧折回来,踮脚捂住他的嘴,皱眉道:“你这般坏我名声,是为了让我以后嫁不出去?” 孙大胡哪里舍得,握着她的手拿开,抱住她,“小若,求求你嫁给我吧,我一定努力赚钱,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小若回抱住他,轻声安抚,跟喂迷魂汤似的。 坐在树上吃桔子的陈何遇“嘁了”一声,跳下树,打断两人的情意绵绵,“我说,你前半晌还跟那个公子哥搂搂抱抱,后半晌就转投傻大个怀里,礼义廉耻呢?” 小若心一惊,可能是心虚,瞪他一眼,小跑开了。 孙大胡揪住陈何遇衣襟,“再敢嚼舌根,老子揍你了!” 陈何遇不紧不慢拉开他的手,拍拍衣襟,“你会后悔的。” 说完,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孙大胡站在原地,垂首发愣。 莫离爬在窗前,叫他一声,“何苦呢。” 孙大胡突然感伤起来,扭头问:“公主懂什么是爱而不得?我指的是心上人的全心全意。” 没等莫离回答,孙大胡冷笑一声,“公主懂。” 说完,也走了。 莫离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爱而不得?连孙大胡这个粗汉子都发觉,谢锦寻对她不是全心全意吗? 闭闭眼,掩去眼底的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孙大胡:想揍他! 陈何遇:啧! ☆、另一种喜欢(捉虫) 晚膳时分,小若刚要去莫离屋里伺候,被齐婶拦住,“以后去其他院子伺候吧,公主这里不用你了。” 小若惊讶,“为何?” 齐婶冷冷道:“你不配。” 小若呆如木鸡,难道孙大胡把她的破事告诉他娘了? 等齐婶离开,小若赶紧去求孙大胡,好巧不巧,她亲孙大胡的场景,又被闲的发慌的陈何遇瞧见了。 少年满脸不屑。 小若气不过,想去膈应膈应他,虽然他是宫里的人,可在总兵府,任谁都看得出来,没人待见他。 小若跑去陈何遇所在的院落,进了院门,瞧见陈何遇在地上作画。 给他们这群粗人卖弄什么学问,他们又欣赏不了。 她端着果盘走上前,故意用脚尖蹭地上的画。 陈何遇没回头都知道“苍蝇”来了,也不恼,继续作画。 小若笑着道:“陈大人,奴婢来给您送鲜果了。” “放那吧。” “好。”小若踩着他的画走到石桌前,福福身子准备离开。 “等下。”陈何遇叫住她,吩咐道:“把我屋里的恭桶倒了。” “什么?”小若自诩是大丫鬟,从不做那些脏活,听他言,不禁恼怒,“恕奴婢办不到!” 陈何遇撇撇嘴,转身往屋里走,“总兵府竟养些废物点心,恭桶都不会倒,要你何用?明儿我跟侯爷提议一下,送你走吧。” 小若一慌,忙上前,“奴婢倒就是了。” 于是,小若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去做了自认为不可能做的事。 在把恭桶刷干净放回原处时,无意中发现素衣架前落了一枚玉佩,她虽是侍女,却也见过世面,深知那玉佩质地罕 分卷阅读66 见,定然价值不菲。 见四下无人,于是起了贼心。捡起玉佩,玉佩后面刻着几排微雕小字,需要使用“千里望”放大了才能看清,翻过正面,上面雕刻着三个字:楚莫遇。 “!!!” 淑妧公主名曰楚莫离,与楚莫遇仅一字之差! 可楚氏皇族里,哪里有楚莫遇这号人物?难道……小若恍然,莫非陈何遇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那不是死罪么。 若是拿着玉佩去报官,陈何遇死定了,她还能得一笔举报的赏钱。 下定决心,小若偷偷夜会了周师爷的长子,也就是跟她时常幽会的公子哥。 男子瞧见玉佩,就知玉佩绝非凡品。 可这玉佩的形状有些怪怪的,又不像随身佩戴的玉饰。再看纂刻的字迹,也绝非出自普通工匠之手。 师爷的长子听闻承安帝罢黜谢锦寻后,一直郁郁寡欢,担心他和父亲受到谢锦寻的牵连,他曾劝过父亲几次,弃了谢锦寻,转投别人麾下,凭他父亲的才能,不愁无用武之地,可他父亲对谢锦寻忠心耿耿,父子俩还因此闹翻了。 他已经跟父亲分了家,做着小本生意,入不敷出,急需钱两周转,深思之后,当晚就带着小若赶赴皇城,想借此投奔到哪个士大夫的麾下。 —— 丢了玉佩的陈何遇似乎没察觉,走进浴房,扯开腰带准备沐浴,侍从扛着热气腾腾的铜鍪进来,“陈大人,可要小人伺候?” “放下吧。”陈何遇见侍从年岁不小了,摆摆手让他出去,挽起衣袖往浴桶里倒水。 拿出包袱里事先准备好的海棠干花瓣,倾洒在浴汤里。 沐浴中,外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道身影气势汹汹冲进来。 来者是孙大胡。 孙大胡张口问:“你让小若刷恭桶?!” 陈何遇一只手臂支在桶的边沿,懒洋洋道:“她跟你告状了?” “是旁人瞧见的。” 陈何遇毫不在意,“哦,旁人能刷恭桶,她就不能?” “你!” “你什么你,出去出去。” 孙大胡好好瞅瞅他,氤氲水雾里,这个雌雄莫辨的男人美得惊心动魄,他的美令男人都羞赧,孙大胡掐腰转过身,心道:一个老爷们,还用花瓣,有病! 陈何遇哪知他在腹诽什么,耷拉眼皮,往外扔了一个东西,正好砸中他后背。 孙大胡扭头看向滚落在地上的搓石,没好气道:“干嘛?” 陈何遇努努嘴,“给我搓背。” “……” 之后,浴房内传出一阵杀猪声,可见孙大胡多么尽力地为对方搓背。 —— 深夜,莫离披着外褂,里面仅穿了一件葛衣,像不知寒冷似的,推开窗棂望着夜空,冷云绕月,心中如苍穹一样寂寥。 有些饥饿,想让小兰去灶房煮些夜宵,窗外却飘来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莫离探身窗外,见陈何遇一手拎着用荷叶包裹的烤鸡,一手拎着酒坛,蹲在窗根下,双腿敞着,衣摆盖在膝上,看上去随性不羁。 莫离:“你在这里多久了?” 陈何遇仰头,“刚来。” “干嘛蹲着?” “给你个惊喜。”陈何遇举起烤鸡,“秘制的,尝尝?” 莫离心里一暖,点点头。 “去屋顶怎样?” “啊?”莫离下意识扯扯外褂,冷啊。 陈何遇站起来,脸上蓄着笑, “穿厚一点儿嘛,外面没风,你还没试过在屋顶吃东西吧,快出来!” “好。” 在陈何遇的催促下,丫鬟小兰不情不愿找来登梯,帮着莫离哼哧哼哧爬上去。 陈何遇站在下面耐心等着,像是担心她踩空,为她充当人肉垫子。 月光黯淡,星光却无限璀璨,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望着苍茫,吃着烤鸡。 陈何遇掰下一个鸡翅膀递给她,“女子多食翅尖,手会变巧。” “谬言。” “真的。” 莫离笑了下,接过鸡翅膀,咬了一口,酥脆多油汁,别提多香了。 看她吃得开心,陈何遇满足了,不枉他花了几个时辰烤制一只鸡。 说真的,陈何遇虽手艺绝顶,却从不轻易给旁人做膳食,说他抠门也好,小气也罢,除了承安帝,和眼前的小公主,他几乎没有主动给 分卷阅读67 谁做过餐食。 莫离把鸡骨头放在荷叶上,瞧了一眼摆在一边的酒坛,“怎么不启封?” 陈何遇挑挑眉,“这是我特意从宫里带来的桃花酿,加了冰糖,香甜的,女子也可饮用,尝一口?” 莫离撇撇嘴,“我怕失了仪态。” “诶,在我面前,不必计较这些。” “为何?” 陈何遇抹一把油乎乎的嘴,双臂后撑,半仰着头,“你我或许有缘吧。” 莫离不解,别开脸,双臂抱膝,“陈何遇,你是怎么得到父皇赏识的?” 少年没心没肺笑了一下,“还不是我做的膳食好吃。” “你是因何入的宫?” 少年凑近她,歪头笑,“关心我?” 莫离翻白眼,“爱说不说。” “可能我跟圣上投缘。”陈何遇斜睨一眼莫离,“妧妧妹妹,太子对你好吗?” “谁是你妹妹?”莫离纠正他的称谓。 陈何遇耸肩,“咱们现在身处东陲,哪来那么多宫规,你暂且当我的小妹妹,我当你的小哥哥不好吗?” 莫离无语,这家伙真是自来熟。 “太子哥哥对我一直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 莫离忆起与太子莫豪的过往,叹口气,“不冷不热。” “那你在宫里会觉得孤单吗?” “不会,有父皇和阿菀陪着我。”莫离问道:“你呢?” “不会。” 莫离不解,“你一个人在宫里,不孤单?” 少年唇瓣漾起一抹柔柔浅笑,“因为宫里有圣上,还有……” 你。 声音很轻,饱含些许柔情,是莫离暂时理解不了的情意。 她怕他有非分之想,哼道:“不准喜欢我!” “偏不。” “你说什么?”小姑娘瞪大眼睛,指着他,“你敢再说一遍?” 少年歪头,淘气地笑道:“偏不,就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莫离急了,若是那样,加上父皇对他的恩宠,说不定,真会把她嫁给他。 莫离抬手拍他手臂,很用力,拍疼了自己的手,“你要是敢喜欢我,我我……” “你怎样?”少年越发皮实,起身站在屋顶上,学她生气时的样子,手掐腰,配上美艳的容颜,活像另一个莫离。 莫离绝不能输了阵势,手撑屋顶也站了起来,比他矮了半截头,于是踮着脚,挺直腰杆,仰头傲娇道:“我是公主,我的话,你必须服从。” 然后一字一顿道:“不,准,喜,欢,我。” 陈何遇哈哈大笑,身体往后倾了倾,“偏喜欢你,而且啊,以后的几十年里,我还要时常陪在你身边,撵都撵不走!” 莫离跺脚,掐起腰,“不准、不准、不准!” 发间的步摇抖来抖去,惹得陈何遇更加开怀,“就喜欢、就喜欢、就喜欢。” 莫离弯腰捡起鸡骨头扔他,“你走开,我不要理你了。” 很没风度的陈何遇也用鸡骨头扔她,还往她发鬟上插,看着被插了满头鸡骨头的小姑娘,少年捧腹大笑,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莫离气得够呛,胡乱拔下发间的鸡骨头,沿着爬梯爬下去,不理他了。 对于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神秘少年,莫离不禁蹙眉思虑,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可她听不太懂,问也问不出。 陈何遇没再缠着她,收拾好满地的鸡骨头,瞥了一眼院子门口,翘了翘嘴角,老神在在坐在屋顶望天。 门口的齐婶若有所思,转身去找谢锦寻。 书房前,齐婶看着与孤灯为伴的年轻人,忽然觉得这茕茕孑立的身影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她陪伴谢锦寻十个年头,却从未看透过他。 ☆、较劲 翌日,谢锦寻亲自来给莫离送早膳。 莫离狐疑地看着他,看得谢锦寻失笑。 “趁热吃。” 莫离执起汤匙,“一起吧。” “我吃过了。”谢锦寻坐在她身边,“今日得闲,咱们出去走走?” 莫离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妧妧妹妹!” 谢锦寻锁眉,看着一抹海棠色身影飞奔进来。 陈何遇瞧见谢锦 分卷阅读68 寻,坏笑一下,“呦,侯爷在呢。” 打完招呼,把手里的苹果递到莫离面前,“刚去了趟集市,给你选了个最大最红的。” “谢谢。”莫离接过,放在碗边。 谢锦寻眉头锁得更深,她都不拒绝一下? 陈何遇在两人中间落座,非常自来熟地提议:“既然侯爷今日清闲,不如一块去放纸鸢吧。” 谢锦寻不冷不热撩他一眼,“陈大人觉我清闲?” “要不然呢。”陈何遇看似打哈哈,实则非常毒舌,专门捅破窗户纸,“不清闲的话,你会来这里?” 莫离低头不说话,竖起耳朵。 谢锦寻移开眼,看向那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没解释。 莫离很失落,把瓷碗推开,拿起苹果,吩咐小兰给她取斗篷,对陈何遇笑了下,“咱们去放纸鸢。” 陈何遇:“好啊,等晌午咱们可以去集市买小吃。” “你不是刚回来?”莫离问。 “我闲嘛。”陈何遇意味深长瞥着谢锦寻,“侯爷去不去?” 谢锦寻发觉,陈何遇比莫离还磨人,比起陈何遇这个小疯癫,莫离这个小刁蛮简直可以用“知书达理”来形容了。 就在莫离以为他会拒绝时,谢锦寻淡淡道:“也好,很久没放纸鸢了。” 陈何遇踮脚勾住谢锦寻肩膀,“这就对了,劳逸结合,反正你是个被罢黜的总兵,何必兢兢业业呢。” 这话说的,门外的侍卫和孙大胡都不乐意了。 谢锦寻不在意他的奚落,接过小兰呈上的斗篷,为莫离披上,又动作轻柔地为她系好带子。 莫离凝视他认真的眉眼,麋鹿般的大眼睛泛起迷茫,他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都能牵动她的心。 两人对视着,谢锦寻喉咙轻滚,想吻她。 碍于身边有个烦人的,只能作罢。 陈何遇挤过来,挡在莫离前面,调侃道:“侯爷盯着公主,像狼盯着羊,别吓坏了小羊羊。” 门外的侍卫们无语,还小羊羊,半大的孩子都比他成熟! 谢锦寻似乎笑了下,“陈大人忘了,我本来就是狼。” 看似逗趣,实则话语里含着警告,至于警告什么,也只有两人“心照不宣”。 陈何遇咧嘴笑,“我才是狼,雀狼。” 雀狼是什么东东?侍卫们不理解。 谢锦寻眸光一动,勾唇道:“是么?” 陈何遇点点头,看起来天真无邪,眼底的阴霾却渐渐清晰,“是啊,不信侯爷等着瞧。” —— 陈何遇现场糊了三只纸鸢,给自己糊了一匹狼,狼的背上站着一只高傲的黄雀…… 又给莫离糊了一只小白兔,小白兔的耳朵上戴着两朵海棠花,以及,给谢锦寻糊了一头毛驴,驴的背上站着一只螳螂。 谢锦寻:“……” 懒得较真! 三人去往府宅后面,陈何遇帮莫离抓着线索,“等我跑起来,你记得往后拽线绳。” “哦。”莫离拿着手轮,乖乖听话。 纸鸢迎风而起,高高划入长空,莫离站在吐绿的草地旁,兴奋地盯着她的小白兔。 陈何遇要帮谢锦寻放纸鸢,谢锦寻淡淡道:“ 不必。” 没一会儿,那头“毛驴”也腾空而起。 三人各玩各的。 没一会儿,陈何遇觉得无聊,控制手轮,顺着风向往莫离那边挪动,空中的大灰狼朝兔子奔去。 莫离“啊”了一声,忙扯动线绳,避开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两只纸鸢在空中“追逐嬉闹”,草地上的少年少女咯咯笑着,是开怀的笑,如春日盛景,冉冉而动。 一旁的谢锦寻落了单,孤零零欣赏天空中的毛驴,陈何遇还在毛驴上画了一只老虎,是在暗讽谁黔驴技穷么? 这个陈何遇! 谢锦寻偏头看向远处的盈盈少女,少女像一只蝴蝶,遇见像花儿一样的陈何遇,才会翩翩起舞吧。 跟着自己,只会打蔫。 忽然,有点艳羡陈何遇的欢脱性格。、陈何遇控制着纸鸢,放声道:“咬驴的垂梢去!” 也就是驴的长尾巴。 天空中的大灰狼朝毛驴奔来。 谢锦寻无语,又觉得他挺二。 往好听的上讲,勉强够得上天真无邪吧,可宫里的人,又有几个真正烂漫的? 分卷阅读69 谢锦寻最近太忙,想着,暂且放任他耍几天宝。 撒欢到晌午,莫离和陈何遇都饿了,谢锦寻带他们去了集市。 陈何遇驻足在油炸臭豆腐前,莫离扯他衣袖,“走啦。” 不知为何,莫离不想在谢锦寻面前吃臭豆腐。 “尝尝。”陈何遇挤上前,买了三份,递给莫离和谢锦寻。 谢锦寻接过,莫离犹豫着。 陈何遇举得手臂都酸了,索性把臭豆腐塞进她手里,自顾自吃起来,“香,香啊……” 莫离被他说得心痒痒,又看向也在吃臭豆腐的谢锦寻。 谢锦寻笑笑,“尝尝,别有风味。” “是真的,妧妧尝尝。”陈何遇趁热打铁。 妧妧…… 两人一同看向越来越厚脸皮的少年,陈何遇扫他们一眼,突然朝他们呵气,好家伙,那味道熏得莫离捏住鼻子。 谢锦寻个子高,不受影响。 陈何遇不爽了,这个谢锦寻不就个子高些么! 踮起脚,继续朝他呵气。 莫离被他搞怪的样子逗笑,插起一块臭豆腐送入口中,渐渐的,香味在口中弥漫,越咀嚼越香。 然后,她也学着陈何遇,朝谢锦寻呵气。 谢锦寻扶额,自己带了两个小孩子出门? 盯着他们嬉闹的笑脸,恍惚间,觉得他们长得有些像,只不过莫离是瓜子脸,陈何遇是娃娃脸,除此之外,真的差别不大…… 谢锦寻摇摇头,觉得自己是被臭豆腐熏花了眼。 他们怎会相像。 ☆、春之桃花,喜讯到 回到府邸,孙晟有事找谢锦寻商量,两人去往书房。 莫离和陈何遇跑去灶房,陈何遇说,想把米饭和臭豆腐伴在一起,调配一种新式吃法。 刚步入灶房,就发现靠在灶台上喝闷酒的孙大胡。 陈何遇见到孙大胡就想逗一逗,清清嗓子上前,递出一盒臭豆腐,“兄弟,饿的时候,臭豆腐比女人香。” “一边去。”孙大胡烦着呢,还没到晚膳时分,本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没想到跑进来两只“兔子”。 陈何遇蹲在他身边,宽慰道:“想你的小若姑娘了?” “别提她。”孙大胡仰头灌酒,今儿才得知,小若跟野男人私奔了。 莫离:“孙大胡,小若在利用你,是你傻,才不愿看清她的目的。” 孙大胡鼻音一哼,颓败地窝在那里,像个木头桩。 莫离从柜子里取出两只碗,又亲自去烧热水。 陈何遇蹲得腿麻,盘腿坐在一旁,一手拿着臭豆腐,一手抵在膝盖上托腮,“要我说,你干脆娶个世家小姐吧,气气小若。” “世家小姐会嫁给我?”孙大胡觉得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嗤一声,继续喝酒。 水烧开,莫离倒了一碗递给孙大胡,“别喝酒了,伤身子。” 孙大胡没接,面对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敢接。 陈何遇接了过去,捧在手里,对莫离笑道:“妧妧真疼人,去,给哥哥也倒一碗。” 莫离没理会他的调侃,转身去倒水。 陈何遇夸赞,“妹妹真乖。” 孙大胡不满道:“当心祸从口出,就凭你,也能认公主当义妹?” “谁说是义妹?”陈何遇一点儿也不客气,“就是我妹妹!” 孙大胡推他一把,“从哪里蹦出的猴儿?没皮没脸的。” “石头缝里。”陈何遇自嘲一声,又扬起嬉皮笑脸,对孙大胡讽刺道:“诶,猪八戒,你的高老庄里可没有媳妇,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保准惊艳到你。” “是惊吓吧。” “不识货。”陈何遇爬起来,屁颠屁颠走向莫离,一口一个妹妹,叫得莫离都不想纠正他了。 孙大胡看着他们热闹的样子,不禁出声泼凉水,反正他心情不好,也不乐意听他们嬉闹,“公主,若是有一天主子负了你,你会借酒消愁么?” 莫离端碗的手一顿,背部卸了力一般,淡淡道:“不会。” 陈何遇直接说:“谢锦寻敢负了妧妧妹妹,老子第一个不饶他。” 莫离:“关你何事?” 孙大胡:“你管的真宽。” 两人同时出声。 “我偏要管,怎么着?”陈何遇把手中瓷碗啪一声放在灶台上,表 分卷阅读70 情略有变化,“除非他现在反悔不打算娶了,要不然,我卸了他两条腿。” “你敢!”孙大胡倏然站起身,气势汹汹瞪着他,不自觉表现出护主的一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剑拔弩张。 莫离问:“我想知道,要是他现在反悔,你将怎么做。” 陈何遇对上小姑娘忧伤的目光,心里隐约泛起涟漪,严肃道:“他坏了你名声,休想抽身。” 莫离心有触动,问:“为何对我这般好?” 陈何遇舔下嘴角,回答不上来,默了默,垂首,“谁让你是妧妧妹妹。” 什么牵强理由啊,一旁的孙大胡觉得莫名其妙,这两人什么时候修成的友谊? 还妧妧妹妹,酸不溜丢的。 哼一声,大步走开。 莫离没理走开的孙大胡,继续盯着陈何遇,“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陈何遇心一紧,不知该怎么回答。 莫离捋下长发,笑道:“要不然怎么那么喜欢叫别人妹妹。” “我只管你叫妹妹。” “为何呀?” “你好看啊。” “……”莫离鼓鼓腮帮,又问:“陈何遇,你可记得家住何地?进宫之前,家里还有哪些亲人?” 陈何遇忽然不想跟她呆在这里了,摆摆手,敷衍道:“不记得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灶房,莫离走到窗边,支开窗棂,看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眨眨眼睛,他究竟是哪家的小公子,为何独自走进森然的宫阙? 数日后,春意渐浓,桃花竞相绽放。 东陲总兵府迎来一批钦差。 打头的人是礼部右侍郎,随行官员全是礼部和尚衣监的人。 见这阵势,出来迎宾的谢锦寻心里明白,皇帝陛下让步了。 真是难得,一向强横的帝王为了女儿让了步。 礼部右侍郎宣读完圣旨,笑眯眯递给谢锦寻。 谢锦寻双手捧起圣旨,谢恩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东陲将领亦是叩拜皇恩。 圣旨包含三条要点:一是谢锦寻弹劾有功,将功补过,重掌帅印;二是犒赏东陲将士;三则是赐婚。 承安帝同意将淑妧公主下嫁给陌东侯谢锦寻。 一时间,将士们欢欣鼓舞。 礼部右侍郎扶起谢锦寻,拱拱手,“恭喜侯爷。” 谢锦寻淡笑,“多谢。” 随后,吩咐齐婶和孙晟为远道而来的官员安排住所。 礼部右侍郎边走边道:“本官等人会在东陲逗留些时日,等雪山积雪彻底消融,再携公主返朝,圣上和百官会在皇城静候侯爷,风光迎娶公主殿下。” 虽然莫离因为谢锦寻败坏了名声,但只要承安帝在,说要风光嫁女,谁敢嚼舌根呀。 谢锦寻:“圣上厚爱,鄙人惭愧。” “侯爷该换自称了。”礼部右侍郎笑着提醒。 “大人提醒的是。”谢锦寻点点头,余光瞥见队伍后面信步走来的一抹身影,略微挑眉。 那人也看向谢锦寻,勾了勾唇。 骆凇,也来了。 而骆凇身边,又跟着一个个头不高的侍从,白白净净,呆呆傻傻。 谢锦寻稍稍一怔。 小家伙抬头看他,怯生生的,赶紧低下头,拽了拽骆凇的衣袖,“唔,他是谁呀。” 骆凇揉揉她软蓬蓬的发顶,“倾儿又忘记我的话了?他是陌东侯谢锦寻。” 名唤倾儿的小丫头悄悄睨了一眼,点点头,“记下了。” —— 进了总兵府,安顿完官员后,谢锦寻去了莫离那里,莫离得知消息时,先是舒了一口气,至少承安帝不会砍了谢锦寻的头,同时,又很是迷茫。 “你可想好了,做了驸马,父皇很可能收回你的兵权,让你跟我住进公主府。”莫离提醒他,“公主府正在筹建,就在皇城的郊外。” 谢锦寻轻笑了下,“清闲多好。” “真的?” “嗯。” 莫离撇嘴,“信你才怪。” 谢锦寻勾住她的腰,多日不曾亲昵,见四下无人,有些得寸进尺。 莫离脖子都红了,推搡道:“谢锦寻,你再这样,我立马跟右侍郎回宫,再也不见你了!” 分卷阅读71 话音刚落,唇就被封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夫人笑靥美如画》打滚求收藏 ☆、我们算了吧 莫离抬腿就踹, 踹在谢锦寻小腿上,力道不轻, 像是对待陌生的坏人。 谢锦寻松开她,看小姑娘泪眼婆娑,不解问:“怎么了?” 莫离咬着被亲肿的唇, 忍着委屈嚷了一声:“你谁啊, 凭什么欺负我?” 声音不小。 紧接着,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是陈何遇。 “大白天锁门作甚, 妧妧屋子里有谁啊?” 语气很冲, 似是明知故问。 屋外无人敢应,莫离刚刚的嚷声吓坏了侍从们,与公主相处数日,都觉得这位金枝玉叶平易近人, 何时动过怒呀, 还是跟自家主子,此时被外人质问, 多少都有护短的心理。 谢锦寻真的不知道哪里惹了小姑娘, 被陈何遇扰了幽静,清俊的眉不可抑制皱成一团,真想敲爆陈何遇的狗头。 莫离推开他,准备去开门,不知为何,在这遥远的异乡, 忽然觉得陈何遇才是可以亲近之人。 看她迫不及待去开门,谢锦寻眸光越发冷寒,三步并两步追上她,一拉手腕,把人直接扛在肩上,走到内寝的花几前,轻轻转动花瓶,博古架倏然挪动,露出密室的门。 莫离瞪大眼睛,住了这么久,还不知玄秘重重。 陈何遇进来时,堂屋空空如也,大剌剌走进内寝,空无一人,少年掐腰环视一圈,哼一声:“这个混蛋。” 密室逼仄,谢锦寻捂着莫离的嘴,坐在矮塌上,等外面传来离开的脚步声,才松开人。 啪! 莫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站起身,又踢了他一脚,“谢锦寻,你犯什么浑啊!” 敢“劫持”她! 谢锦寻懒懒倚在塌上,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后寻找出口,目光幽深又迷惑,救他出狱那段日子,小姑娘又乖又善解人意,为何相处下来,有种渐行渐远的疏离感? 他们之间怎么了? “妧妧,我们谈谈。”他开口,声音不冷不热。 莫离曾被他这份淡然的气质吸引,可如今只觉这份淡然令人毛骨悚然,因为他并非外表那么淡然,他总是揣着掖着,令人琢磨不透,偶然还流露出一股子冷冽感,如雪山的狼,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越相处越陌生,也许说的就是他们。 莫离扭头,“开门。” “你先过来,好吗?” 莫离不动,倔强的靠在墙壁上,温和的人,一旦来了脾气,大抵不是一句宽慰的话就能敷衍的。 “开门。” 谢锦寻拿过塌上茶宠,垂眸把玩,“我想知道你怎么了,有烦心事可以跟我讲,我会替你解决。” 他抬头,笑了一下,“外面还有宾客,妧妧想让外人瞧了咱们的笑话?” 莫离握握拳头,似乎在压抑什么,又像是在挣扎什么。 本来觉得,问他对自己有几分真心,挺酸的,问不出口,但话说到这里了,又不得不面对。 “谢锦寻,我问你,你要诚实回答。” 谢锦寻点点头,“好。” 密室光线黯淡,阳光只能从一扇窄窗照射进来。 莫离走到塌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娶我,是为了报恩吗?” 谢锦寻一怔,“报恩?” 莫离不想错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嗯,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因为败了我的名声,想补偿我才带我回东陲的吧。” 谢锦寻辨析不清她是在试探还是在开玩笑,故而犹豫了下。 就是这个短暂的犹豫,令莫离心凉了一大截,头偏向一边,自嘲一笑,“你没必要觉得亏欠,我救你是心甘情愿,不必把自己的幸福搭进去,也不能毁了我的幸福。” 听听,多善解人意,多么通透。 男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彻底躺在榻上,一手抵在额头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么?” “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理解我们的关系,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莫离叹口气,叹气声夹杂着些许无奈,“感情之事,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又何必听别人说呢。” 谢锦寻侧过身,单手撑头,“那我对你做的亲昵之事,会让你觉得我轻浮吗?” 不走心,只走肾的感情, 分卷阅读72 可不就是轻浮么。 一提这个,莫离气不打一处来,不喜欢她还亲亲抱抱作甚?同时又不解,不喜欢她为何要与她那般亲昵?男人真的都是这样敷衍对待感情,只为取乐吗? 莫离点点头。 谢锦寻气笑了,“那还想嫁给我吗?” 莫离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反问道:“如果我不需要你负责,你还想娶我吗?” “想。”只一个字,没有丝毫犹豫。 莫离眸光微动,紧张地问:“为什么?” 爱我吗?她没说出口。 明知道她等的是什么,谢锦寻却顿住了,爱,太过沉重,他出生在热闹的大宅门,有伟岸的爹爹,温婉的娘亲,外人都道谢首辅和夫人相敬如宾,那时的他,以为爹娘是相爱的。 可是后来,他才明白相敬如宾的真正含义,他们不是相爱,而是家族捆绑不得不屈就。 再后来,谢朔被幽禁,胞妹失踪,他的母亲忍受不了打击,独自逃离了阴暗的谢氏大宅,从此杳无音讯,而谢朔得知妻子逃跑后,没有责怪,只云淡风轻地说道:“缘尽了,不强求。” 他们夫妻连相濡以沫都做不到,却做到了相忘于江湖。 还有勾栏里的那个老鸨,曾经谢家的远亲,与贾商丈夫,不也是分道扬镳、一拍两散了么。 谢锦寻对“爱”很是迷惑,爱,是说到就能做到的吗? 对莫离,出于本能,想对她好,想亲近她,可“爱她”,仅仅是口头承诺那么简单吗? 爱是情感的冲动,亦是责任,是大难临头时,还能拧成一股绳的无怨无悔,爱字太沉重,他不会只把它当作花言巧语的“蜜剑”。 他握住莫离冰凉的小手,哑声道:“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少,你让我说爱,我可以,但我想做给你看,让你感受到,给我时间,好吗?” 莫离比他经历的少得多,恰恰又遇见深爱自己母亲的皇帝父亲,小时候,她经常看见父亲含泪攥着母亲的发簪,看着父亲变老,却看不到父亲变心。 她比谢锦寻想的单纯太多,她认为的爱,恰恰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至诚至真的感情。 他们少的,不是今后一起的经历,而是曾经的经历啊。 莫离轻轻脱离他的掌心,忽而明媚一笑,明媚的比窗外的日光还暖,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如冰,“我们……算了吧。” 谢锦寻好似没听明白,半饷没动静。 莫离迎上他的目光,重复道:“我们算了吧。” 距离钦差宣读赐婚圣旨,仅仅过了一个时辰。 “算了?”谢锦寻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感受到突然冰冻的气氛,莫离心虚地抓抓衣摆,小声“嗯”了一下。 谢锦寻直接捏碎手里的茶宠。 紫砂质地再温润,也难免有棱角,碎片割破他的手掌,他毫无所感,像个执拗的孩子,一瞬不瞬望着她,“再说一遍。” 莫离蹙眉,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以身报恩,不愿…啊…” 话未讲完,手臂被一道大力拽住,整个人跌入矮塌上,额头差点撞在围子上,幸好男人反应及时,将她往下拽去。 后脑勺磕在软枕上,眼前一花,随即一道人影倾覆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好像有点病娇的潜质呢,列大纲时,可没打算写个病娇男主…… —— 预收文《夫人笑靥美如画》求收藏。 ☆、不放 莫离反应过来, 恼怒道:“你疯了?!” 看她皱起的眉头,谢锦寻嗤笑了下, “我竟不知,何时让妧妧这般厌恶?” 抬手抚上她的长发,血滴自掌心滴落, 落在她的眉间, 绘成一颗殷红的朱砂。 莫离推他推不动,看着他低头吻上她眉心, 那朵朱砂印出了唇形。 莫离感觉眼前的男子像换了芯的陌生人。 睫羽忽闪间, 唇瓣一凉, 谢锦寻将指腹按在上面,一点点描摹,像在涂抹口脂。 谢锦寻欣赏自己的“杰作”,笑道:“多好看。” 好看个屁! 不用照铜镜也知道多丑。 莫离用手背蹭了蹭, “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 足够被砍头了?” “哦?”谢锦寻坐起来,慵懒依旧, 眸中却凝着一层暗霜, 手肘抵在围子上,淡淡道:“妧妧别忘了,被甄聿围攻时 分卷阅读73 ,我曾多次敬告过你,跟了我就不要后悔。” 他依旧笑,笑得越发凛冽, 他这人野心不大,但小气得很,说睚眦必报也未尝不可。 莫离当然记得当日被包围的场景,她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他的唇,那一刻就在对众人、对他宣誓,她认定他了。 想到此,不免更为心虚,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本姑娘不稀罕……” 谢锦寻突然开口:“我喜欢你。” 莫离愣了。 别说莫离,就连他自己都惊诧,“喜欢”两字能这般轻易讲出口,原本以为这两个字跟“爱”一样,沉重不堪。 忽略心中悸动,莫离哼道:“喜欢我的人多了,我才不要跟你耗。” 谢锦寻捏捏眉心,“你喜欢跟谁耗,我就让那个人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 “陈何遇吗?” “……”莫离气得不轻,“吓唬谁!” “你关心他?”男人跟女人关心的重点永远不同,谢锦寻冷笑,才短短数日,莫离和那个聒噪的家伙竟这般要好了! 心里烦躁的很,看着小姑娘想要爬下去,一把扯进怀里,低头吻住红红的小嘴,粗砺的指腹刮着她细腻的脸蛋。 莫离使劲拍打他,越挣扎,嘴越疼。 他咬人! 直到尝到泪咸味,耳边传来细若蚊呐的呜咽声,谢锦寻才拉开些距离,看着呜呜啼哭的小姑娘,心中不是滋味,紧紧拥住她低哄。 莫离又挣扎两下,挣不开,索性咬住他肩头,解恨。 日光一点点黯去,窄窗前迎来了黄昏。 莫离哽咽着,很是困倦,眼皮越来越沉,无力地靠在男人怀里,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远远看去,像一对相依偎的天鹅。 混沌间,耳畔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妧妧,别走。”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内寝的大床上,床头燃着沉香,小兰坐在一旁打盹。 莫离半睁着眼,想起谢锦寻的身世经历,不免叹息。 晚膳时分,莫离见到了骆凇的贴身丫鬟,倾儿。 骆凇竟能随身带着丫鬟,连礼部右侍郎都没这待遇。 骆凇避开莫离审视的目光,道:“她胆子小,让公主见笑了。” “过来。”莫离朝胆小的丫头招招手,“是不是饿了,本宫带你去吃点心。” 语气像在哄小孩。 莫离:“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怯怯地冒出头,露出半边脸,“我叫倾儿。” “要尊称公主。”骆凇纠正。 倾儿乖乖改口,“公主,我叫倾儿。” 不想吓到小丫头,莫离露出端庄的笑,“姓氏呢?” “不记得。”倾儿低下头,五股辫子垂落在胸前。 这丫头长得极美,若说莫离的美胜在妍丽婀娜,那倾儿的美胜在空灵出尘。 像山谷幽兰,若隐若现,难能一见。 莫离:“倾儿对这里还不熟悉,不如让本宫带她熟悉一下环境。” 骆凇思忖片刻,拍拍倾儿肩膀,“跟公主去玩吧,小心点。” “喔。”倾儿看着莫离伸出的纤纤玉手,用衣衫蹭了蹭手,蹭掉手心的汗,握了过去。 “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别怕。”莫离一边说,一边带她离开客院。 —— 莫离带着倾儿去找陈何遇,想让他做些清淡的小吃,毕竟倾儿舟车劳顿,应该没多大胃口。 倾儿一直盯着莫离的侧脸看,等莫离偏头看她,她又瞟向别处。 莫离失笑。 远远的,陈何遇瞧见来人,颠跑过来,边跑边挥手,“啊啊啊,乖倾儿,骆凇怎么把你带来了?!” 莫离:“……” 他们相识。 倾儿看清陈何遇的面庞,眼眸一亮,拉着莫离奔向陈何遇,小丫头力气不小,莫离被拉着往前跑。 陈何遇边跑边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她们中的一个,或者抱两个? 莫离挣开倾儿的手,脚底刹住闸。 陈何遇抱住倾儿,托着她的腋下举高高,原地转圈,浪得没边。 倾儿蹬蹬腿,显然因为一时兴奋,忘了他浪荡小公子的名声。 “头,头晕。”她嗫嚅。 陈何遇放下她,走到莫离面前,介绍道:“倾儿,淑妧公主很和善,你可以叫她妧 分卷阅读74 妧,她不会凶你的。” 他凑近倾儿,掩口说了句什么。 倾儿瞪圆眼睛,脱口而出:“你妹。” 听着像骂人呢。 陈何遇挠挠头,“是我妹妹才对。” 莫离问:“那倾儿是你什么人?” “邻家小妹。” “妹妹真多!”忽然冒出来的孙大胡嘲讽道。 陈何遇回呛:“哪有你的事,站岗去。” 孙大胡值完勤,准备去歇息,路过陈何遇的院落,看见这一幕,便凑过来挖苦一下。 倾儿见到壮如牛的男人,吓得躲在陈何遇身后。 陈何遇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住倾儿,冲孙大胡道:“喂喂,看什么,没见过女人啊” 孙大胡勾唇,“看看你妹。” “粗鲁。”陈何遇指着莫离,“我只有妧妧一个妹妹,倾儿是我朋友。” 莫离翻白眼,普天之下,敢在嘴皮子上占皇家便宜的,也就他一人吧,踢他靴子一下,“倾儿饿了,你下厨做点清淡的蔬菜粥。” “倾儿胃口好着呢。”陈何遇拉着倾儿和莫离,绕开挡路的孙大胡,扭头吩咐他,“老子要烧鱼,帮忙杀鱼。” “使唤谁呢?”孙大胡嘴上嚷嚷不乐意,脚步却很诚实,“给我添副碗筷。” 几人热热闹闹走开,不远处,谢锦寻眯眸看着莫离莞笑的侧颜,眯了眯眸。 莫离似有所感,并没回头,下意识握紧倾儿的手。 倾儿扭头看她,余光瞥见普蓝色衣衫的俊美男子,也下意识握紧了莫离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给骆公公的小丫鬟换了个名字,叫倾儿。 ☆、角抵 灶台前, 陈何遇热情地招待自己的朋友。 莫离喝完一碗粥,陈何遇又给她剔了一条鱼, “多吃点。” 莫离摇头,吃不下了。 陈何遇晃晃握筷箸的手,“吃啊, 别浪费了。” 孙大胡哼道:“没看公主吃不下了, 浪费不了,我能吃光。” 陈何遇:“给你吃属于喂猪。” “你!” 陈何遇把鱼肉送进自己嘴里, 细嚼慢咽。 倾儿埋头吃着, 一言不发, 安静的好似不存在。 莫离轻声道:“慢点吃,别噎到。” 话落,倾儿开始打嗝了。 莫离笑了下,递过去一杯水。 倾儿看着周到的公主, 心里暖了暖, 原来,皇家公主这么体贴呀。 莫离看向陈何遇, “你跟骆凇很熟?” 陈何遇:“熟啊, 我们经常同塌而眠。” “跟个太监同塌?”孙大胡不屑。 “懂屁啊,骆凇比你文雅多了,瞧瞧你,粗鄙。” “狗屁。”孙大胡抬抬胳膊,汗味挥散出来,惹得其余三人皱起眉头。 孙大胡满意了, 对捏鼻子的陈何遇得意一笑,“嫌弃什么,这才叫男人,懂么,不结瓜的秧苗。” “你才不结瓜!” “那你让我看看。” “孙大胡!”陈何遇忽然正经起来,“有姑娘家在,开玩笑要有个度。” 孙大胡是粗汉子,习惯讲荤话,反应过来又觉不好意思,低头吃饭。 莫离为倾儿添菜,解释道:“蛮牛一头,别搭理他,见到他记得绕行。” 孙大胡觉得莫离颇有女主子的口吻,忽地一乐,心里开始接纳莫离成为侯爷未婚妻的事实,其实刚开始,他挺排斥莫离的,毕竟承安帝对侯爷极为苛刻。 用膳后,陈何遇带着倾儿去找骆凇,骆凇见到陈何遇出现在门口,泛起笑意,“别来无恙啊。” 陈何遇走进堂屋,落座。 骆凇拿出携带的茶盒,夹出茶叶冲泡,问道:“玩够了么?” “没有。” “那也该回宫了,圣上还等着你的清炒虾仁呢。” “嗯,这次跟你们一同回去。”陈何遇伸个懒腰,“等公主出嫁,我再跟过来住上几个月。” “舍不得公主?” “你说呢。”陈何遇懒洋洋眯起眼,“要是倾儿出嫁,你舍得?” 骆凇眼眸幽幽, “你我在对待嫁娶这件事上,终究是立场不同。” “少来。”陈何遇单膝曲起, 分卷阅读75 踩在座椅上,“反正啊,等很多事情浮出水面,你别想一个人替倾儿做主。” “我好歹还能替倾儿做主,你呢?”骆凇笑道:“从来没立场替……” “慎言。”陈何遇打断他的话,不咸不淡道:“怎么专往我伤口上撒盐啊?” 不等对方回答,问道:“陛下近来心情如何?” 骆凇:“我哪有资格接近陛下,怎会知道君王的心思。” 陈何遇不似以往的淘气,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便宜谢锦寻那小子了!“骆凇摇摇头,拉过一旁的小丫头倾儿,为她梳理额前碎发。 陈何遇在他们之间来回瞟,似笑非笑打趣倾儿,“小妮子,这次任性了。” 倾儿歪头,好似听不懂他的暗示。 陈何遇勾唇,瞥向骆凇,“千里迢迢带她来,你也任性了。” 骆凇看着站在那里的倾儿,阴柔的容颜没多少情绪,“换成是你,你怎么做?” “你不是看到了。” “所以,你没必要指责倾儿。” “不是指责。”陈何遇朝倾儿招手,“也是,咱们半斤八两,小妮子,我向你道歉。” “嗯嗯!” 倾儿特实惠,接受了他的道歉,引得陈何遇发笑。 翌日,谢锦寻为钦差们举办了欢迎筵,筵席设在操练场内,顺便犒劳将士。 筵席在欢声笑语中迎来了最激烈的较量——角抵。 地点设在操练场的泥潭里,是一对一力量的比试。 很多将领主动登场,点名道姓选择对手。 陈何遇跟礼部右侍郎聊完,手里颠着苹果走上前,对教头霍淮道:“下一个让我上。” 霍淮为难,“陈大人,将士们下手没轻没重,还是算了吧。” “谁说我要跟将士们对弈?”陈何遇指指被将士簇拥的谢锦寻,“我点他。” 霍淮:“……不妥吧。” “哪里不妥?” 霍淮不好意思说,眼前的少年比同龄人略高,可毕竟没长开,身高不及鼻端,再说,他还未弱冠,跟侯爷单挑,即便侯爷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还会被钦差调侃欺负小孩。 “婆婆妈妈的。”陈何遇直接走向谢锦寻,拨开一众小迷“将”,对谢锦寻抬抬下巴,“陌东侯,别光坐着看啊,上场走一波?” 谢锦寻不知他又在酝酿什么把戏,淡淡一笑,“咱们俩?” “对。”陈何遇扣扣指骨,“敢吗?” 在东陲军营,若说不敢,那不是打了东陲将士的脸面么。 钦差们看好戏似的齐齐睢过来,谢锦寻接受了陈何遇的挑战,起身拍拍对方肩膀,似笑非笑道:“比试可以,点到为止。” 不知怎么,陈何遇觉得他说这话很假,那目光,像要把自己捏瘪似的。 “当然。” 两人之间暗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理较量。 旁观的人越来越多,莫离和倾儿站在人群最前面,骆凇陪在倾儿身边。 骆凇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理,可余光触及谢锦寻身后的老妪时,视线一直尾随着,直到老妪被挤到人群外。 骆凇收回视线,握了握拳头,薄凉的目光变得犀利。 比试开始,陈何遇朝拳头呸了两下,主动出击,弯腰抱住谢锦寻劲瘦的腰,使劲儿往后推。 谢锦寻稳住脚,身体前倾,抓住对方后腰革带,手臂紧绷,豁然举起了陈何遇。 看客们抚掌叫好—— “陈大人稳住!” “陈大人输了可别哭鼻子!” “陌东侯手下留情,毕竟是个少年!” 陈何遇哼哼笑两声,扣住谢锦寻抬起的上臂,大有要与之一同跌入泥潭的决心。 谢锦寻抬头看着被他举起的少年,觉得少年今日特别亢奋。 砰。 谢锦寻把人扔在泥潭里。 胜负已分。 霍淮举手刚要喊停,陈何遇站起来,抬起脏兮兮的手往身上蹭,“再来一局!” 没等谢锦寻答应,又冲了上来,像头愤怒的小牛。 砰。 陈何遇又被撂倒了。 衣裾上全是泥,却越来越兴奋,舔舔沾了泥巴的嘴角,再次扑过去。 谢锦寻自始至终没挪过地方,以致于双脚陷入泥潭,被他冷丁一扑,重心后移,两人一同倒在泥潭里。 分卷阅读76 看客甲:“侯爷!” 看客乙:“侯爷当心!” 莫离身边的倾儿更是捂住眼睛,吓得“啊”了一声。 泥潭里,两人滚了两圈,华裳连带着发丝和双手,均变成泥黄色,陈何遇使出全身解数,抓着谢锦寻,呼吸粗噶,“你给老子听着,若敢负了妧妧,管你是谁,咔嚓切,记住了?” 面对少年无端的恐吓,谢锦寻也来了脾气,这些日子,是不是太放任他出现在莫离身边了,以致于两人处出了微妙的感情? 想到此,谢锦寻猛地翻身,半撑起身子,把少年深深按进泥里,一只手锁着少年咽喉。 平静的眸光泛起寒意,倾身低声回应:“我和公主的事,不劳你费心。” “你管我!”陈何遇蹬腿想翻身,奈何被桎梏,抬手抠锁在咽喉上的那只大手,抠不开,瘪得脸色通红。 谢锦寻无非等他服软再松开他,可少年犟驴一个,就是不求饶。 众人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么演变成了某种心理战? 莫离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见陈何遇快要无法呼吸,胸口忽然发堵,也有些无法呼吸,大抵是太紧张了。 她踩着泥巴跑上前,扯了扯谢锦寻,“快松开他,你过分了!” 谢锦寻瞥眸看她,俊眉深深皱起。 她的心向着陈何遇! 本还挣扎的陈何遇一听此言,立马耷拉双臂,双臂左右展开,贴在泥潭里,一副待宰羔羊的架势。 大剌剌的,偏又十分气人。 谢锦寻松开他,孙大胡扶着谢锦寻走出泥潭。 谢锦寻路过莫离时,眸底晦暗不明。 莫离没理他,弯腰看着孤零零的少年,“快起来。” 陈何遇伸出手,“拉我一把。” “自己起来。” 晴空万里,日光普照,陈何遇看不清莫离的脸,却笑得欢快,反手撑地坐起来,偏头看向谢锦寻走远的背影。 谢锦寻越是不温不火,陈何遇越替莫离担心,一旦谢锦寻有了常人的情绪,陈何遇反倒心里痛快了。 莫离不知他的用心良苦,递出罗帕,“擦擦脸。” “没事,一会儿用水洗一把就成。”陈何遇站起身,舒展筋骨。 骆凇上前,面无表情地解下身上的薄披风,披在少年身上。 陈何遇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脸色阴沉沉的。 “没事。”骆凇拍拍少年肩膀,转身径自离开,连倾儿都丢下了。 屋内,谢锦寻用凉水沐了发,正在绞干时,守卫禀报,说骆公公求见。 谢锦寻放下布巾,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应道:“请他进来。” 骆凇挑帘走进来,站在谢锦寻面前,环视半圈,视线落在蹲在地上,背对他洗衣裳的老妪身上。 谢锦寻不明所以,淡笑道:“怎么来这里了?” 骆凇指了指老妪,阴阳怪气道:“侯爷为咱家介绍一下这位嬷嬷吧。” 齐婶搓衣服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去,对眼前的年轻人感到陌生,站起身擦手,端起盛放衣裳的大木盆子, “老身先告退了。” “等等。”骆凇喊住她。 她停住脚步,不知这位来客有何吩咐。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骆凇突然挥拳击向毫无设防的谢锦寻。 砰! 掌拳相抵。 谢锦寻用手掌接住了这一拳,冷冷问:“骆大人何意?” 骆凇面容更冷,“咱家倒想问问,陌东侯私藏钦犯,又当作何解释?” 一句话,激起齐婶内心千层浪。 ☆、无赖 齐婶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你是……” 骆凇一手被谢锦寻钳制, 一手握成拳,扭头看向她,讥笑道:“咱家是尚衣监里受人差遣的太监, 不足挂齿, 夫人怎会认得咱家。” 谢锦寻观察着骆凇的神情,沉声道:“齐婶跟随本侯十年有余, 她的过往, 本侯还是了解一些的, 绝非你口中的钦犯。” “是么?” “自然。” 骆凇哼一声,深深睨了齐婶一眼,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刁难, 大步走出营帐。 谢锦寻望了望, 收回视线,差人唤来孙大胡, 让他去调查一些事情。 深夜, 谢锦寻想去看看 分卷阅读77 莫离,被坐在屋顶的陈何遇拦住。 陈何遇跳下来,拦在门前,“妧妧睡了,你明日再来。” 妧妧、明日再来……谢锦寻品着他话里的意思,轻哂一声:“妧妧也是你能唤的?” 陈何遇勾唇, “你能怎样?” “来人。” 一声令下,四周忽然闪现几名高大的侍卫。 陈何遇瞥了眼,“怎么,想打人啊?” 谢锦寻懒得废话,跟他讲话太怄气,挥挥衣袂,“送陈大人回屋。” 侍卫们架起咋咋呼呼的陈何遇离开了。 谢锦寻斜睨月亮门,等他们的身影消失,才推开房门。 守夜的小兰瞧见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很有眼力见儿地退了出去。 谢锦寻来到床边,见小姑娘背朝他,睡得很熟,不忍打扰,静静坐在一旁,望着被蒙了一层月色的窗棂。 等到下弦月,她就要跟钦差们一同归朝了,看她的态度,是不打算嫁来东陲了,本可以不放她回去的,可那跟软禁有多大区别?终究是怕委屈了她! 而且,赐婚旨意已下,想退婚并非易事。 伸手探进被子里,摸索几下,想握一握她的手。 莫离忽然睁开眼睛,黑漆漆中看见一道人影,惊叫出声。 谢锦寻适时捂住她的嘴,倾身压下来,“是我。” 莫离哼唧一声,谢锦寻松开手,撑起身子看她。 “谢锦寻……” 谢锦寻抬手捋顺她额前碎发,温和道:“我陪着你,安心睡吧。” 可能是刚刚惊醒,又可能是月色柔化彼此的棱角,莫离没有避开他的触碰,并抬手向上,绸缎衣袖垂在臂弯,抚上他的脸,“谢锦寻。” “嗯?” “我不想嫁给你了。” 明明在说着绝情的话,可气氛诡异的温存。 谢锦寻抬手覆上她手背,手掌传来微弱的轻颤,语气还是很温柔,“是我做的不好,让妧妧受委屈了。” 莫离苦笑下,“你爱我吗?” 谢锦寻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说爱,可能尚早;说不爱,这姑娘已经进驻心里。他真的不懂什么是爱,可能是爹娘的和离给年幼的他带来了伤害,对爱,很排斥。 他认真道:“你是我今生唯一想娶的女子。” 莫离倒没有心凉,或许是已经心凉了,苦笑了下,“你说喜欢我,可喜欢和爱还是有差别吧。” 在她看来,喜欢是昙花一现的动心,爱是刻骨铭心的相思。 压下嘴角弧度,收回手,翻身不再看他,“你走吧。” 柔柔的月光会钝化人的感官,即便心里再痛,也不会那么失落了。 谢锦寻靠在床柱上,盯着她削瘦的肩头,忽然觉得,自己将一副好牌打的稀碎,颓败感油然而生。 阳光熹微,莫离醒来时,谢锦寻还坐在床边,莫离很是无奈,起身揉揉睡眼,惊扰了浅眠的男人。 谢锦寻眼睫青黛,柔声道:“睡得好吗?” “不好。”莫离扯过斗篷披在肩头,“昨晚一直做梦,梦见一只乌龟坐在床边窥觊我。” “……” 谢锦寻捏捏她的耳垂,坏心思地使劲搓,很快,白皙的耳垂通红一片。 莫离隔着锦被踢他,恼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许碰我!” 谢锦寻用一只手扣住她乱蹬的腿,另一只手扯她肩膀,将她拉近自己,温热的呵气喷薄在她脸上,倾身亲了一口。 这个无赖! 莫离抹下被亲的侧脸,那里灼烫,“你就是那只乌龟!” “我是你未婚夫君。”谢锦寻提醒,似乎忘了昨晚的对话。 莫离咬唇,“记住我的话,你休想做驸马。” 谢锦寻笑笑,“我不做驸马,而你要做我的总兵夫人。” 他油盐不进,莫离无话可说,头扭向一旁,人在他的地盘上,说话挺不直腰,索性不说了。 过了许久,莫离以为他快入定了,嘀咕一嘴:“我饿了,想吃早膳。” 谢锦寻忽地一乐,“不愿做我夫人,我还给你准备早膳?” 莫离蹬腿,奈何双腿还被桎梏着,仰头忿忿道:“那我不吃了,一会儿去集市上吃。” “不准。” “你敢?” “看我敢不敢。” 莫离哼一声,“我是公主,你敢饿到 分卷阅读78 我,我让父皇罢黜你,让你变成穷光蛋。” 谢锦寻捏她下巴,往上一勾,莫离被迫扬脸,小嘴红润诱人,谢锦寻用拇指摩挲几下,佻达又轻浮。 莫离一恼,向后仰去,两人一同倒在温暖的被子上。 “谢锦寻,你欺负人!”莫离控诉,不停挥动小拳头,不想让他压着自己。 谢锦寻被她扭动的有些呼吸不均,深吸口气,握住她挥舞的手,压在胸口上,“好好感受一下,它是不是在为你跳动!” 她问他爱不爱她,他答不上,心跳却出奇的快。 莫离感受男人加快的心跳,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无规律跳动起来,嘴巴却倔强的很,“感受不到,你是不是没有心跳,你是铁石心肠吧?” 谢锦寻勾唇,“那让我感受一下你的,看你是否也是铁石心肠。” “不要!”莫离像受了惊,倏然双手抱胸护着自己,脸色刷一下红的通透。 谢锦寻笑意加深,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起来洗漱,该吃早膳了。” —— 捯饬许久,莫离穿着一套水蓝色棉裙,不情不愿跟在谢锦寻身边,两人登对又养眼,令礼部右侍郎连连称赞:“侯爷和公主当真是才子配佳人。” 可惜马屁拍晚了,如今的莫离只想尽快解除婚约。 莫离撇嘴,“就数侍郎大人嘴甜。” 右侍郎哈哈笑,捋捋胡须,“哪里哪里,臣实话实说罢了。” 一旁咬苹果的陈何遇呵呵道:“般配吗?我怎么不觉得。” 一句话,引得旁人看过来,陈何遇接收到来自谢锦寻警告的目光,眨眨眼,“开玩笑呢,侯爷当真了?看来,在侯爷心里,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公主。” 毒舌的家伙。 右侍郎摇摇头,很不理解这样一个顽劣的年轻人,怎么就能享受隆宠呢。 陈何遇吃完苹果,把苹果核扔在桌子上,走向谢锦寻,掩口道:“看不出,侯爷私自培养了那么多暗卫,真是低调的很,陛下知道吗?” 暗卫大多是有钱有势的家主自己雇佣的扈从。 看他张扬嘚瑟的样子,谢锦寻眸光犀利,提醒道:“奉劝陈大人,做人做事都要低调,若不然,指不定哪日,你会被自己的高调害惨。” “无所谓。”陈何遇耸肩。 “若是牵连身边的人呢?”谢锦寻从他身边走过,淡淡道:“你还小,可以肆无忌惮,但替你收拾烂摊子的,往往是最关心你的那些人,莫要做出让自己抱憾的事。” 陈何遇一噎,对答不上了。 ☆、玉牒 私奔的小若和周大公子赶到皇城后, 犹豫良久,最终投奔了一位辅佐太子的士大夫。 当他们将那枚玉佩递给士大夫的管家时, 大门一开一翕间,很多事情发生了巨大转变。 当这枚玉佩被士大夫转交给东宫之主时,太子莫豪彻底愣住了, 这哪里是一枚名贵的玉饰, 这是象征皇子身份的玉牒啊! 莫豪眼眸猩红,狠狠攥着那枚玉牒, 呢喃道:“好啊, 父皇, 你竟在外面藏了一个私生子。” 哦不,玉牒上分明写着他的出身,他比莫离提早一炷香出生。 呵呵呵呵呵…… 莫豪“笑”得前仰后合,表情狰狞, 对着铜镜自言自语:“原来陈贵妃当年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啊, 好,真好!” 莫豪摩挲玉牒, 忽然想起失宠已久的甄氏父子。 翌日, 东宫管事禀告,说即将任职太子少师的张鸣礼,遣人特来拜会。 莫豪脸一黑,念叨着张鸣礼的名字,这个张鸣礼曾多次拒绝做他的老师,当真是架子太大! 隼国张府, 百年旺族,张府大公子张鸣礼,一位还未出师就得了帝王赏识的青年俊才。 莫豪哼了下,期待的很。 —— 半月后。 春意盎然,山中积雪消融,礼部右侍郎带队伍归程,包括莫离和陈何遇。 莫离与谢锦寻辞别那日,谢锦寻笑着揉揉她的头,“等丹桂花开,我就去迎娶你。” 他们还未解除婚约,莫离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难堪,深深凝睇他一眼,转身上马车。 谢锦寻倏然抓住她手腕,莫离回头看他。 半饷,男人才道:“照顾好自己。” 莫离垂眸,“你也是。” 说罢,跨上马车,再没露过面。 分卷阅读79 陈何遇走到谢锦寻身边,道:“待丹桂花开时,公主等的不止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谢锦寻蹙眉,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利用莫离,解释有什么用,越描越黑。 队伍启程,谢锦寻让孙大胡和霍淮带兵一路护送。 他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凝睇山道上行进的队伍,眼底流露几许不舍。 马车内,倾儿靠在厢壁上,叹口气。 莫离看向她,“怎么了?” 倾儿一怔,摇摇头,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小口吃着,看上去没心没肺的。 车厢外,陈何遇乘马,寸步不离莫离所在的马车,等瞧不见谢锦寻时,偏头看向同样乘马的骆凇,“有烦心事?” 近些日子,每次见他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知谁惹他不高兴了。 骆凇不冷不热道:“在东陲吃不好睡不好,心烦。” 陈何遇单手拽缰绳,另一只手揉捏肩颈部,玩笑道:“以前没觉得你这般矫情。” “矫情不过你。” 陈何遇忍了,倾身去够马车的窗帷,不理骆凇了。 马车后,孙大胡盯着骆凇的背影,挖下鼻孔,问身边的霍淮,“你说,我跟那个太监长得像不像?” 欣赏沿途风景的霍淮:“……” 他们一个粗犷如顽石,一个精致如玉器,有可比性么。 孙大胡看霍淮一副惊诧的表情,哼道:“觉得老子长得不好看,还是觉得那太监太好看了?” “都觉得。”霍淮点了两下头,反问:“你没事跟骆公公比较什么?” 孙大胡心里藏不住事,也很信任霍淮,小声道:“近些日子,骆凇时不时去找我娘,我娘总是避开他,骆凇污蔑我娘是钦犯,哼,要不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老子一定揍他一顿。” “他认识齐婶?”不应该吧,一个是村妇,一个是宫里的太监,八竿子打不找啊。 “要么是他认错了人,要么跟我娘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孙大胡顿了顿,“我娘认识老孙前,给大户人家做过妾,生了一个儿子,被过继到正室名下了。” 之后,孙大胡又说了一大串,霍淮抓住重点,问道:“骆公公不会是你娘的儿子吧?” 孙大胡没好气道:“主子说有这种可能。” —— 钦差队伍快出山谷时,右侍郎驱马来到马车前,恭敬道:“公主,再过半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附近方圆十里都没有能下榻的驿馆和客栈,臣建议就地搭建帐篷,明日一早再行进。” 莫离挑开帘子,点点头,“全听大人安排。” 右侍郎得了首肯,叫停队伍,队伍沿途搭建帐篷,生起篝火。 莫离下了马车,随意一眼落在冷漠的骆凇身上,总感觉他比来的时候沉默了不少,拧下秀眉,问向倾儿:“骆公公怎么了?” 倾儿摇头,小傻子一个。 莫离也是随口一问,不再纠结,拉着倾儿坐在篝火前,等待用膳。 队伍里有陈何遇,随行的厨役不敢怠慢,都想着好好表现,若能得到他的赏识,说不定能进御茶膳房供职。 陈何遇对饭菜还算满意,一边挑剔食材一边给予鼓励。 忙了一大圈,他走到两个姑娘身边,手里颠着一个桔子,剥开递给她们。 倾儿尝了尝,一点儿甜味都没有,撇撇嘴,把剩下的桔瓣拿给骆凇,骆凇面无表情地吃完了。 莫离也觉得不好吃,看了看陈何遇,“你吃吗,别浪费了。” 陈何遇接过来,扔进嘴里,“这个季节的桔子都不好了,不过总比没得吃强。” 夜里,四周响起狼嗥,莫离缩在棉被里,额头抵在倾儿肩头,两人一个侧卧,一个仰卧。 倾儿比莫离胆子大,拍她的手背安抚,“公主没事的,外面有侍卫守着呢。” 莫离感觉这会儿的倾儿挺成熟,不禁抬起头问:“倾儿,你不记得自己的本名了?” 倾儿摇头,眼底划过一抹复杂。 莫离:“那你还记得是如何跟在骆凇身边的?” 倾儿又摇头。 莫离有种错觉,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感觉倾儿不像外面这般无害,很多时候,她表现的比寻常女子还淡定自若,比如现在。 莫离:“你寻过家人吗?” 倾儿没回答,等莫离发出均匀的呼吸,她才喃喃自语:“找到了,我找到兄长了。” 她有些哽咽,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对着空旷的帐篷诉 分卷阅读80 说心事,委屈的语调透着无限苍凉和没落。 再无睡意,悄悄掀开被子,趿拉上靴子,走向门口。 黑暗中,莫离睁开眼睛,盯着倾儿消瘦的背影,眼中满是震惊。 倾儿刚刚说了什么?! ☆、做饵 东陲总兵府。 深夜, 谢锦寻望了眼天色,漫天繁星映在他平静的长眸里。 孙晟走过来, “侯爷,该安寝了。” 谢锦寻点点头,“最近辛苦你了。” 孙晟哼了哼:“还不是怪骆凇。” “调查清楚了?” “嗯。”孙晟递出一摞纸张, 谢锦寻抽出一张, 摊开在灯笼下,一目十行。 果然! 骆凇的来头不小。现在想想, 骆凇会主动关心谢锦寻的父亲, 多半跟经历有关。 谢锦寻并拢两指, 夹着递给孙晟,“燃了吧。” “啊?”孙晟晃晃其余纸张,“不看了?” 谢锦寻: “一叶知秋,不必再猜测了, 拿去燃了吧。” 有些痛, 尘封吧。 孙晟走后,谢锦寻负手站立在廊下, 思忖骆凇对承安帝存了几分怨恨, 而他带在身边的小丫头又是谁,那个丫头时常偷偷打量他,又是出于什么心理? 谢锦寻步下石阶,准备回屋休息,忽然,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 大嚷道:“侯爷,关卡那边有异动!” —— 日出东方,晕染一片朝霞,万里晴空,候鸟成群归来,云霞唯美,略带沧桑。 莫离站在帐篷前舒展筋骨。 “妧妧妹妹,用膳了。”陈何遇一脸殷勤地看着她。 莫离冲他笑了下,明艳的笑脸好比此刻璀璨的日光。 陈何遇喜欢看她笑,像初绽的花儿似的,于是也兴高采烈地咧嘴一笑,同样瑰丽如霞,笑容比春日最浓烈的红蔷薇还要娇艳几分。 刚好,孙大胡和霍淮走了过来。 孙大胡抬手在霍淮眼前晃晃,“诶,眼珠子快黏在公主身上了。” 霍淮否认,“胡说八道。” 孙大胡没往心里去,走到陈何遇跟前,拎起他脖领,“你也是,别老在公主眼前晃,还嫌自己存在感不够强啊。” 陈何遇翻个白眼,调侃:“大胡,等入了皇城,我给你介绍几个宫女,保证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 “一边歇着。”孙大胡满肚子火,对于小若跟人私奔这件事,陈何遇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越想越烦,大步往马匹那边走。 陈何遇调笑:“不去吃饭,待会儿别喊饿!” 孙大胡往后摆手,“若是饿了,啃你的猪蹄。” 陈何遇看向自己的手,握过御笔的手能叫猪蹄子? 二货。 —— 队伍刚要启程,几名在山岗上放哨的侍卫突然倒地,紧接着,山坡上传来厮杀声。 “有刺客,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保护侍郎大人!” 伴着侍卫的喊声,山坡上传来尖锐的声响,惊动了山路上的一匹马,马匹嘶鸣,驮着车厢奔走。 莫离和倾儿被颠簸几下,倾儿拉住莫离,“糟了,马受惊了!” 侍卫们试图拉住缰绳,奈何马匹性子极烈,不管不顾冲了出去。 骆凇对陈何遇大声道:“我拦路,你去追马车!” 陈何遇急红了脸,这条山路极为陡峭,若是马匹突然拐进岔口坠崖,后果不堪设想。 “你小心!”对骆凇简单叮嘱一句,陈何遇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乘马狂追那辆马车。 孙大胡和霍淮属于东陲军中顶尖的高手,很快,也突围出来,尾随陈何遇而去。 孙大胡额头青筋直冒,若是公主有什么闪失,即便他提头去见侯爷,也不够赎罪。 刺客头目摊开画像,看向几个身着官袍的臣子,摇了摇头,一名刺客遥望着乘马狂奔的陈何遇,眼睛一亮,剑尖指向那个方向,“加派人手去追那个少年,绝不可空手而归!” 大批刺客朝陈何遇追去。 再说莫离和倾儿,受惊的骏马驮着她们拐进了山路岔口,马车拐弯时,倾儿被惯性甩了出去。 莫离抓住门框,拉住倾儿的手。 倾儿被马匹托着,表情痛苦不堪,莫离一咬牙 分卷阅读81 ,跟着她一起扑下去,翻滚在路边。 马匹横冲直撞坠下山崖,碰撞声哐哐当当,回荡在山间。 莫离滚了几圈,停在悬崖边上。 倾儿直接撞在石头上,晕了过去。 看着倾儿额头流出的血,触目惊心,莫离费力爬过去, “你不能有事,你还没跟谢锦寻相认呢。” 那一刻,莫离无比后悔,没有立即写信知会谢锦寻,或许倾儿就是谢锦寻找了多年的胞妹。 突然,一声呼唤响起,“妧妧!” 莫离费力抬头,看向岔口处奔来的三人。 陈何遇瞧见此情此景,心跳快失律了,急匆匆跑了过来,期间还跌倒一次。 莫离:“去救倾儿!” 陈何遇看向倾儿,跌跌撞撞朝倾儿跑去。 孙大胡和霍淮跳下马,霍淮一个健步逼近莫离,伸手要抱她起来,陈何遇突然大声道:“住手,我来!” 说着,背起倾儿,又要去抱莫离。 孙大胡拦住他,“冷静点,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孙大胡看倾儿脸上全是血,知道她伤得严重,连忙拉她下来,从腰间取出金疮药,不管有没有用,还是简单为她处理了伤口。 陈何遇小心翼翼抱起莫离。 莫离拽着陈何遇衣襟,急切询问倾儿的伤势。 孙大胡摇头,“皮肉伤。” 行军作战积累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即便倾儿伤得再重,也不能说出来乱了人心。 霍淮对两个男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要尽快离开。” 孙大胡背起倾儿,思忖一瞬,“我们分开走。” 霍淮:“不行!” 陈何遇:“好。” 两人一同回应,答案却不一致。 孙大胡晓得,霍淮武功很高,操练卫兵自有一套方法,但实践经验不足,但没曾想,锦衣玉食的陈何遇竟然如此果断。 他们必须分开逃离,或者说,必须有人做饵引开刺客。 在霍淮的犹豫之下,孙大胡把倾儿推给霍淮,指着歪歪扭扭的林子,“我做饵,引开刺客,你们往那边走,一直向东,回总兵府。” “不行!”霍淮平日跟孙大胡吃吃喝喝,关系不错,这会儿知道孙大胡去送人头,激动的眼眶发酸。 孙大胡踢他一脚,“你特么跟个娘们似的!以前骂别人是娘们,这会儿自己倒成了娘们!滚,带公主脱险,侯爷自会记你恩情!” 霍淮还在犹豫,陈何遇忍痛对孙大胡点点头,“务必小心,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林子里走去。 有人开了头,霍淮再没犹豫,深深凝望孙大胡一眼,转身跟上陈何遇。 孙大胡趴在地上,右耳贴地听着马蹄声,判断与刺客的距离,之后跨上马。 抹把脸,咬牙切齿吼了一声,“娘,老孙,等我回家!” 说完,拍了一下自己坐骑,朝岔道口奔去,另两匹马哒哒跟在后面。 远远的,刺客看不清前方的人马,但也知那是对方的人,刺客们朝孙大胡和三匹马追去,山路上扬起层层浮土。 ☆、温润之人 树林里, 莫离趴在陈何遇背上,默默抹了一下眼角, 心疼憨憨的孙大胡,他是个讲义气的人! 她吸吸鼻子,强作镇定, 这个时候, 谁软弱无助,谁就是累赘, 抬手拍拍陈何遇肩膀, “放我下来, 我没事。” 陈何遇浑身是汗,不是累的,是急的,看莫离还算镇定, 把她放在地上。 莫离没耽搁时间, 跟他们一同走。 可没过多久,另一拨刺客进了林子搜索, 还依稀听见了犬吠声。刺客人数众多, 绝非普通匪类。 陈何遇忽然意识到什么,几乎咬碎银牙,或许他真的做错了,不该借婢女小若之手激怒某人,想借此让对方原形毕露,却适得其反, 连累了身边的人。 谢锦寻说得没错,他太年轻、太猖狂、太不自量力了! 这次的教训会让他铭记一生。 少年忍住泪水,这个时候,泪水最无用。 “别想了,快走!”霍淮催促,怕莫离跟不上,索性把倾儿放在树根下,要去背莫离。 因为莫离是公主,他选择弃卒保车。 莫离挥开他伸出的手臂,“我自己能走。” “公主,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分卷阅读82 “我知道!”莫离拽了下陈何遇,陈何遇会意,却没去背倾儿。 莫离不明所以,不可置信看向他,不相信他也要丢下倾儿。 可他就是愣在原地不动,在莫离复杂的目光上,他朝她凄然一笑,对霍淮道:“你带公主和倾儿走,我引开刺客。” “不行。”莫离抓住陈何遇手臂,扭头对霍淮道:“务必保护好倾儿!” 然后看向一脸震惊的陈何遇,郑重道:“我跟你走。” 陈何遇:“不行!” 霍淮:“不行!” 莫离冷静道:“这个时候,能逃一个是一个,我们必须分开走。” 之后拉着陈何遇奔向另一个方向。 霍淮不能让莫离冒险,刚要追过去,莫离呵斥:“你是兵,我是君,你敢忤逆本宫?” 霍淮被她的气势所慑,没敢追过去。 陈何遇扣住莫离肩膀,“刺客是冲我来的,你乖乖听话,跟他走!” 说着,笑了一下,“妧妧,我真是你兄长啊!” 在莫离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掌袭向莫离颈间,莫离眼前一晃,视线越来越模糊。 陈何遇扶她靠在树根上,对惊愕的霍淮道:“带她们走,她们活,你活,她们若有闪失,去宫里自刎谢罪吧!” 霍淮没别的选择,眼睁睁看着陈何遇去支开刺客,他弯腰去抱莫离。 莫离只是片刻晕厥,在霍淮伸手的时候,突然睁开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朝陈何遇跑去。 霍淮喊她,她不理。 霍淮气得一拳砸在树干上,为何,公主会对一个颠勺的家伙如此关切?! 他不理解! 连莫离自己都不理解! 可莫离却是依着本心,追了过去,潜意识里,告诉自己绝不能弃了陈何遇! 霍淮听见凌乱的脚步声,深知刺客逼近了,咬咬牙,扛着倾儿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陈何遇听见动静,扭头看向小姑娘执拗地朝他跑来。 气急败坏,想打她! 可他不由伸出手臂,一把抱住她,“走!” 他们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莫离边跑边听见他衣襟里发出的声响,斜眼一看,愣了一下,他衣襟的交叉领口,隐现一个银质小锣,花纹跟她父皇经常把玩的银锣一模一样! 可现在来不及细想。 此时,一部分东陲军也赶到了。 谢锦寻带领人马连夜来求援,人数众多,与刺客狭路相逢。 —— 刺客紧追,陈何遇带着莫离跑到一条湍急的河流前,河道宽,无法跨过去,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 无法前行,又退无可退,很快,两人被刺客和猎犬包围。 陈何遇知道这群人是冲他来的,对刺客们道:“你们要的人是我,我跟你们走,放了她。” 刺客拿出画像对照,确认莫离是淑妧公主,出发前,有人交代,若是能遇见公主,一并杀之。 刺客眼底流露出凶残的光芒,慑了陈何遇一下,陈何遇抓着莫离的手后退,身后是湍急的流水,一波波流淌在陈何遇心里。 “傻妧妧,干嘛跟着我受牵连。”他喃喃一声。 莫离听得真切,对他笑了一下,在此时此景下,那笑容凄美而暖心,“你口口声声唤我妹妹,妹妹怎能丢下哥哥?” 陈何遇不可置信看向她,在这个时候,她愿意叫他一声哥哥,是在心里接纳了他吧。 刺客们步步逼近,陈何遇紧紧攥着莫离的手腕,在刺客挥刀砍来时,拉着莫离一同跳入泥沙翻搅的河水里。 刺客们显然没想到他们会跳河,跳河等同于自取灭亡啊。 河水将两人冲入下流,刺客们随即放箭,不知伤到他们没有。 没一会儿,两人顺着瀑布坠入山涧…… 残阳染血,乌啼鸣,萧瑟的山谷里,兵刃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东陲将士焦急的呼喊。 “公主!” “陈大人!” “大胡!” 谢锦寻站在湍急的河道前,眸子忽明忽暗,一会儿呆滞,一会儿迸发狠厉眸光。 东陲侍卫逼退刺客,并抓住了几个,押到河畔,询问:“侯爷,如此处置?” 谢锦寻看着正站在河里打捞的一众侍卫,面无表情道:“带回府邸,严刑拷问。” 分卷阅读83 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多愤怒,但语调低沉的可怕。 孙晟站在他身边,感受到他散发的气场,也没敢插嘴。 跟在谢锦寻身边数年,深知谢锦寻不是一个轻易动怒的人,但此刻,孙晟感受到他克制的怒火。 随着时间流逝,其余人都已得救,偏偏,侍卫们找不到陈何遇和莫离。 几个时辰过去,腰间缠着麻绳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沿途寻人的侍卫返回一拨又一拨,均是未找到人。 谢锦寻面色越来越阴沉。 孙晟小声询问:“侯爷,要不你先回府,等……” 谢锦寻打断他,嗓音沙哑,“别管我,继续找。” 师爷也劝导:“侯爷一天一夜未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谁不是一天一夜没休息?”谢锦寻语气开始不耐,挥下衣袂,“各忙各的。” 两人面面相觑,低头做事。 稍许,一名将领走到河边,“侯爷,河道下游分岔口太多,找不到……” 谢锦寻出声打断:“继续找,找到为止!” —— 莫离是在一间茅草屋醒来的,外屋有人正在说话。 “你们就不能多宽限几日么,两日,最多两日,我定把欠的银子还了。” 外屋,债主哼道:“得了吧,你都不止一次这样保证了,信你才怪。” 债主坐在外屋唯一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饮茶,“这茶忒苦了。” 欠债的男子一本正经道:“眼泪泡的茶,能不苦么。” 噗…… 债主喷出一口茶水,抹把嘴,“说你穷,你还喘上了?” 欠债的男子两手一摊,“真穷。” 债主翻个白眼,吩咐扈从,“他家里没什么能拿的了,你们把门板拆下来,抬回去烧火吧。” “别啊!”欠债的男子挡住扈从,“家里没个门还算家吗?你们行行好,多宽限几日,我保证,十日内再不把欠你们的钱补上,我就进宫当太监。” 债主哼道:“别卖惨了,诓谁呢,挨那一刀不要钱?” “?”男子虚心请教。 “皇城的张老三会无偿阉你?”债主颠着腿,不屑道:“再说,阉后还有漫长的康复期,万一你福薄,挂掉,我去哪里讨债?” 欠债的男子愁眉不展,“那怎么办?” 债主不理会他,令扈从动手,扈从三两下就把茅草屋的门板卸去了。 临走前,债主不忘警告:“再宽限你三日,不管你是抢还是盗,三日之内凑不够银子,老子把你送去怡红院当小倌。” 欠债的男子扶额,看着他们扛着门板离开。 床榻上的莫离睁开眼,混混沌沌,却将事情听个八九不离十,费力坐起身,床板太窄,不小心翻倒在地。 男子听见动静,走进里屋,赶忙上前去搀扶她,欣喜道:“姑娘可醒了。” 莫离避开他,扶着床沿起身,愣愣看着他。 男子张了一张温润俊秀的面庞,眉宇间都是柔和之色,难怪那债主没有动手打人,估计是下不去手。 男子欣慰道:“郎中没有骗我,他的药真管用。” 莫离心里很乱,因为没见到陈何遇的身影。 他被河水冲去哪里了? 抬头看向男子,“你救了我?” 她下意识攥紧衣襟,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换掉了。 “对。”男子解释,“放心,我请隔壁大娘帮你换的。” 莫离:“那你有没有瞧见一个落水的少年?” 男子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晨早去河边挑水,瞧见顺水漂浮的女子,女子趴在浮木上,昏迷不醒。 他想都没想,跨进水里捞人,幸好村里的河流是支流,水流没那么湍急。 “没见到,你跟另一个人一同落了水?” 莫离心里发堵,点点头,无措地望向窗外,须臾起身,诚恳道:“我对这里不熟悉,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带我出去寻人?” 男子没犹豫,“行,等我一下。” 莫离心底感激,“还未请教恩公大名。” “好说,姑娘唤我小张即可。” “太……随意了。” “我随意惯了。”男子目光坦荡,俊颜和善温煦,给人一种很平易近人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的求个收藏。 分卷阅读84 ☆、以身相许? 小张带莫离沿着河畔寻人, 莫离拄着男子借来的木拐棍,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焦急地寻找。寻了将近两个时辰, 连个布条子都没寻到,莫离迎风面朝河流,眼底全是焦色。 小张站在她的斜后方, 静静看着她的侧脸, 心道这姑娘气质卓绝,绝非小门小户养出的娇娥, 而她要找的少年, 多半是家人, 他们应该是遭遭遇了劫匪或仇家。 感受到她的情绪,小张安慰道:“姑娘莫急,会找到的。” 莫离知道他在宽慰自己,低下头, 突然问道:“你欠钱?” 小张点点头, “是啊,债主都把我家门板拆了。” 莫离扭头看他, 看他无奈的样子, 心想若是能回到宫里,一定要让父皇重重犒赏他,帮他把债还清了,增他百两纹银。 “你是村民?” 小张摸摸鼻子,“算是……”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离皇城有多远?” 小张摇头, “远着呢。” —— 入夜,莫离趴在床沿,拿着笔规划路线。 规划好路线,思忖着再在村中逗留两日,继续寻人,若是寻不到,便启程去县城衙门,让知县送她回宫。 抬手覆在额头上,眼神空洞,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在经历了接二连三的刺杀后,有些郁郁寡欢。 门外,小张捯饬许久,制作了一把椅子,敲敲门框,闭着眼睛,“姑娘,安寝了吗?” 茅草屋里连个门板都没有,一男一女属实不方便,但小张很守礼,又言辞得体,不会让莫离觉得尴尬。 莫离:“唤我小离吧,离离原上草的离。” 小张没觉不妥,道:“小离姑娘,我给你做了把椅子,你别坐地上,地上凉。” “多谢。”莫离扯过椅子,看他还紧闭双眼,心里庆幸,何其幸运,能在患难时遇见一位正人君子。 “早些休息吧,明早我再陪你去寻人。”小张怕她不放心,补充道:“我不是小人,不会伤害你的,放心吧。” “多谢。” —— 翌日一早,莫离被一阵粥香吸引,走出茅草屋一看,见小张坐在马扎上煮饭。 新的灶台……莫离惊讶,一夜之间竟然多了一个灶台,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张听见动静,扭头淡笑了下,清秀的面庞带着一丝暖意,面庞被那一丝温暖晕染了光晕,像初升的旭日,别样耀眼,“还未煮好,稍等下,你若无聊,可以在附近转转,这边民风淳朴,邻里都很和善。” “好。” “别走远。” 莫离走出院子,看见隔壁的胖大娘在劈柴,在这里,没有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争,简简单单,淳朴无华。 胖大娘抬头,放下斧子走向她,“你是谁家的闺女,长得可真俊。” 莫离指了指破旧的茅草屋,“张家。” 胖大娘狐疑,“你和小张……” 不怪她八卦,村里人口少,除了干农活、收拾屋子,妇人们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家长里短必不可少。 莫离扯个谎,“我是他表妹。” 胖大娘眼睛一亮,“这样啊,要不要进屋喝碗粥?” “不用,张大哥煮饭呢。” 胖大娘憨笑道:“小张是我家新邻居,小伙子挺不错,还生得俊俏,我和老伴都挺中意他的,姑娘,既然你是他亲戚,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莫离:“……您说。” 胖大娘凑近她,低声道:“我和老伴都觉得小张不错,配我家闺女正合适,能不能请你帮忙牵个红线?” 当媒人啊。 莫离还真没做过,挠挠眉心,讪讪道:“这事儿我不好管。” “牵个红线而已,姑娘别有负担。” “这样吧,回头我问问小张的意思,总要他有娶妻的心思,这事儿才好办。” 胖大娘笑了,“成,拜托姑娘了。” 莫离有点尴尬,瞥了一眼坐在茅草屋里煮粥的男子,以小张的谈吐和相貌,的确挺打眼的,但…… 莫离问道:“大娘,你和家人了解小张么,你也说了,他是新来的邻居,若是他背景复杂呢?” 你们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么。 最后一句,莫离没说出口。 胖大娘笑着摆手,“不会的,小张说过,他是生意人,赔了买卖,欠了些银子,上次有一 分卷阅读85 伙人来讨债,我老伴偷偷问了,那伙人说他欠了三十两银子,还行吧,不算太多,若是他能入赘我家,我和老伴节衣缩食帮他还了。” 真实诚。 莫离摇摇头,昨儿傍晚小张还说自己要考取功名,今儿她却听说他是商人,哪儿跟哪儿啊。 莫离颔首,转身回到茅草屋。 用饭时,两人不同桌,莫离坐在马扎上,端着碗心不在焉,小张坐在门槛上,问:“小离姑娘,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莫离把一碗白米粥全喝了,放下碗筷。 小张走过去,准备洗碗,“你休息一会儿,我忙完带你去附近村子打听。” 昨日夜里,他悄悄替她打听了一圈,附近的村民都没有见到过陌生的少年。 “我来洗吧。”莫离不好意光吃饭不干活,虽然是公主,可她现在只是小离。 小张拒绝,“女儿家碰了凉水,手就不漂亮了。” 莫离一愣,小张尴尬地咳嗽两声,从她白皙的双手上挪开视线,“抱歉。” “没事。”莫离也没再坚持。 等他收拾完,两人一同去往附近村落,路途上,莫离想起胖大娘的嘱托,问道:“冒昧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一,问这个干嘛?” 莫离尴尬地别开脸,继续问:“娶妻了么?” “没有……”小张斜睨她一眼,挑挑眉,不会吧,这姑娘因为想报恩,所以以身相许? 她要是继续暗示,他要不要答应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他不是英雄,但她是美人啊。 小张自己唾弃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自诩是君子,但绝非小人,不会见色起意,只是恰恰到了适婚年纪,家里催促的紧,要给他找个媳妇,可他想要自己寻觅。 正正脸色,等着她的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谢锦寻端着茶碗,幽幽道:“张大人至今不娶,可是伤了一众姑娘家的芳心,本侯甚是不解,为何大人如此孤僻?” 张大人吹吹手里的盖碗,笑道:“侯爷言重了,张某只是在等一个承诺。” “哦?” 张大人叹口气,“当年公主打算以身相许,至今还未兑现。” “呵。” ☆、重逢 莫离哪知道小张误会了, 又问:“听说你不是本地人,那你打算长期定居此地吗?” “不会。” 莫离没再问下去, 他斩钉截铁说会离开,那就一定不会入赘到胖大娘家里,没必要再试探了。 小张心里草长莺飞, “小离姑娘, 你有话直说。” 莫离:“……也没什么,就是隔壁的大娘托我问问你, 是否有娶亲的打算。” “这样啊。”小张也不失落, 本来, 对莫离也谈不上一见钟情,最多算合眼缘。 这桩事算是翻篇了,小张不纠结,他们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机缘巧合走在一起, 缘起缘落,一切顺其自然才是应该追求的洒脱人生。 他如是想。 两人走遍了附近村落, 没有一点儿关于陈何遇的消息, 莫离准备去县城衙门,小张执意跟着。 夜幕拉开,距县城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周遭开始出现诡异的声音。 莫离胆子本就小,是寻人的动力让她强作镇定,此刻听见异动, 小姑娘本能地缩缩脖子。 到了一条宽河前,小张蹲下来,“我背你过去吧。” 莫离摆手,“不用。” “你是女子,着凉会落病根的,形势所迫,别拘泥礼节了,我不会往外说的。” “不用,我没那么娇矜。”莫离率先跨进河中,夜里光线不好,走得小心翼翼。 小张脱了靴袜,拿在手里,跟了过去。 行至中段时,河水没过膝盖,莫离感到膝盖冰凉刺痛,咬咬牙继续淌河,倏然,脚底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还挣扎一下。 不会是鱼,鱼怎么可能任她踩呢。 她踮起脚,低头看去,河面泛着银光,看不清水面下的事物。 蓦地,脚踝被什么物体抓住了。 “啊!”莫离本能喊了一声。 小张:“怎么了?” “有蛇。” 小张目光一紧,水蛇,有毒? 分卷阅读86 抬脚往莫离脚踝上踢,想踢开“蛇”,“咬你了么?” 莫离摇头,“没有。” “会不会是麻绳啊?” 莫离欲哭无泪,当然希望缠绕脚踝的是麻绳了。 她挣脱不开,使劲儿蹬腿。 小张急了,弯腰胡乱拨水,想吓跑水蛇。 倏尔,一个物体拽住他一只手腕,小张头皮发麻,用另一手牟足劲儿拍打水面。 那物体忽然撤退了,没等高兴,耳畔传来“哗啦”一声破水声。 莫离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怪物,上手就打。 小张更是拎起漂在水面上的靴子,霹雳巴拉往对方身上招呼。 “嗷呜啊!”对方挥开他们,发出一声吼,像是压抑久了得到了情绪的释放,又像是窒息久了终于能大口呼吸了。 小张抡起了拳头。 “去你的!”对方抬脚踢他。 小张避开,继续打。 对方被激怒,扑向小张,两人在黑不隆冬的夜色中斗殴起来。 小张是文弱书生,被对方按进水里。 莫离爬起来,揪住对方头发,奶凶奶凶地喊道:“放开他!” 对方发出惨叫,感觉要被薅秃头了,甩下头,嚷道:“找打是不是?!” 说着朝两人扑过去,不管自己狼不狼狈,先把对方弄狼狈了再说! 月光下,小张目测对方身形,估计是个人,还是个没长开的少年。 少年浑身湿透,墨发湿漉漉披散在脸上,活像个鬼。 但是,莫离的目光由戒备变成疑惑,由疑惑变成不可置信,再由不可置信变成惊诧,最后转为惊喜。 走来的少年也怔怔看向她。 两人对视着。 后来,在小张一脸懵逼的表情下,少年狂奔向莫离,一把抱住她,莫离任他抱着。 小张伸手想要拨开少年的咸猪手,却见莫离缓缓抬起手臂,回抱住少年。 少年抱着莫离,浑身颤抖。 莫离眼眶湿热,像是淌过一泓潮水,“陈何遇,真是你吗?” 下弦月高挂,苍穹之下,流水潺潺,与风吹林子的声音交织,演奏重逢的乐章。 河畔,三人围坐在篝火前取暖,好在是春季,衣料单薄,很快就干透了。 陈何遇拨弄一下火苗,将插着烤鱼的树枝取出来,笑着递给莫离,“妧妧垫垫肚子。” 莫离接过去,呼呼吹气,“太烫了。” “慢点。”陈何遇又拿起插着烤鱼的树枝,放到鼻端嗅了嗅,没有任何佐料,有些腥,但好在手艺一流,勉强入口。 想了想,又把烤鱼递给一旁的小张,面色不善,“给你!” 小张没客气,真的饿了,接过去用手撕开鱼肉,往嘴里送。 陈何遇仰躺在草地上,心境前所未有的满足,不是忘了刺杀的糟心事,而是失而复得了莫离,经过煎熬,终于还是释然了。 “你一直泡在河里?”小张问。 陈何遇鼻音重,许是着凉了,“没有。” 他被河水冲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河畔,又遇见刺客,不得不藏在河里,刚刚以为是刺客路过,歪打正着遇见了他们。 莫离问:“那我们之前听见溪流方向有动静,是你发出的?” 陈何遇摇头,“没有啊,我哪敢弄出动静。” 莫离看向小张,“那我们之前听见的动静是谁发出来的?” 小张摇头,正当百思不解之时,忽然察觉到什么。 刚刚,又有异声。 陈何遇也听见了,对两人比划一下噤口的手势。 莫离嘴里含着鱼肉,小心翼翼吞咽。 异动声很有节奏,像是精心策划的,或者说,是一种特殊的讯号。 忽然,小张急不可耐对陈何遇道:“当心身后!” 陈何遇还未动作,突然被人自头顶抡了一棍子,不过他事先有戒备,身子一缩,只挨了轻微一下,并不疼。 他抬腿一个后旋踢,踢在对方脸上,成功撂倒一个壮实的男人。 男人的同伴们现身,他们赤着脚,拿着最原始的狩猎工具——木棍、铁杵和绳子。 多半是山匪。 陈何遇饿的眼冒金星,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靠在莫离肩上,把当她手杖,看着那二十来个山匪。 山匪分 分卷阅读87 三个方向逼近他们,手里拿着蔓藤拧成的绳子。 “抓哪个?”他们中的一个人问道。 另一人道: “全抓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嗯!” 陈何遇忍不住骂道:“嗯个屁,给老子一边去!” 小张扶额,就算眼前的少年再蛮横,也蛮横不过山匪啊。 正想着,山匪开始行动了。 —— 莫离被五花大绑,扔进一个地窖里。 莫离定定眸子,环视一周,发现地窖里还关着一个人。 普兰色衣裾,面如冠玉,闭眸靠在柱子上。 莫离惊愕,谢锦寻怎会在这里,又为何昏厥了? 顾不上蔓藤扎人,一下下挪过去,小声唤道:“谢锦……” 到嘴边的“寻”字还未出口,眼眶一酸,小姑娘哽咽了,明明分开没多久,再见到他,却恍如隔世。 那一刻也没有去考虑他们尴尬的关系,只希望他没有受伤。 俏兮兮挨近他,用眼睛上下打量着,看他脸上倒是没有伤痕。 “谢锦寻?” 谢锦寻毫无反应。 莫离用肩膀轻轻撞他,用脚踢他靴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怕他真的受伤,或者……她不敢往下想,想探一探他的鼻息,于是跪坐起来,倾身靠过去。 离得很近,却感觉不到鼻息。 莫离急得直皱眉,又不敢大声叫他引来山匪,只好一点点靠近,几乎鼻尖碰鼻尖。 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清凉的呼气。 心中大石落了一半,刚要坐直身子,谢锦寻倏然睁开猩红双眸。 四目相对,莫离愣住了,想要开口讲话时,男人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过来。 吻的急不可耐。 “唔唔唔……”莫离脑子混沌的很,还没辨别出自己是否处在安全之所,就被男人压在柱子上。 “谢…”莫离扭着头,避开他,“这是哪里…唔唔…” 谢锦寻扳过她的下巴,又吻住了。 在看见她被绑进地窖时,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当她坐起身四处张望时,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掩盖了眼中的一切情愫,而当她慢慢靠过来时,自己空落落的心房被填满了。 幸好,找到她了。 谢锦寻抱住她微颤的身子,下巴抵在她肩头平复呼吸,大手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别怕,我在这里。” 一切来的太突然,莫离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僵在他怀里。 待反应过来时,一把推开他,急切问:“这是什么地方,陈何遇和小张呢?” 谢锦寻蹙眉,小张? 他靠在柱子上,回答道:“这是山匪的老巢,我没见到陈何遇。” “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他是东陲总兵,怎么可能被山匪抓住。 “我和老孙他们分开寻你,途中落进陷阱,伤了双腿。” 莫离视线向下,只见暗纹衣袍上血迹斑斑,可见腿伤有多严重。 “你一个人寻我?” “还有两名扈从,他们被关在其他地方。”说完,俯身咳嗽几下,他的眼睫青黛一片,额头沁出薄汗,显然疲惫不堪。 莫离心里不是滋味,知道他一定是因为自己失踪而整夜奔波,加上腿伤,能保持这份云淡风轻已是不易。 关切道:“你没事吧?” 谢锦寻摇摇头,伸手揉揉她的头,“一会儿听我安排,不要激怒山匪。” 莫离还有很多疑惑,比如山匪为何将他们二人关在一起。 很快,山匪给出了答案。 他们二人是“猎物”中最好看的男女,山匪想把他们买个好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 给男主加戏,后面都是对手戏,求收藏宝宝们,比心~~~ ☆、淡定 地窖寒冷, 呼气凝雾,莫离冻的直哆嗦, 看向脸色苍白的谢锦寻,“你快给我松绑。” 谢锦寻瞥了一眼门口,吐口浊气, “我现在松绑你, 会让山匪起疑的。” “那也不能做砧板上的鱼啊,快帮我解开绳子, 待会儿见机行事。” 谢锦寻忽地一乐, 笑容倦怠, “若是一会儿有机会逃跑,你是自己跑还是带上我?” 莫离恼火,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 分卷阅读88 开玩笑, 小腰一扭, 背对他,纤纤素手来回搅动, “松开呀。” 谢锦寻伸手, 没两下子就解开了绳子。 莫离抖了几下胳膊,把绳子扔在一边,立马抬手覆在男人额头上,感受体温,认真道:“你很烫。” 估计是伤口发炎导致的。 谢锦寻一愣,看着小姑娘专注而关切的样子, 扯扯嘴角,“嗯。” “冷不冷?”发烧的人,通常都会浑身寒冷。 “冷。”谢锦寻揽住她腰身,把她抱住怀里,哑声道:“给我暖暖。” 莫离推他,“你先忍一忍,我先去找陈何遇和小张,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小张是谁?”谢锦寻没放手,闭眸感受她的存在,失而复得虽庆幸,却太过煎熬。 “小张救了我。”莫离闷闷道:“还陪我找到了陈何遇。” 谢锦寻点点头,“既然对妧妧有恩,那我顺道救下他便是。” 莫离:“你身上有防身之用的匕首或短刀吗?” “被抓进来时,都被没收了,而且,附近全是陷阱,山匪中一定有人精通布阵之法。” 莫离偏头,由于挨得近,呼气洒在他侧脸,“那你怎么出去?” 谢锦寻依然阖着眸,没接话,区区一个山寨,能困住堂堂东陲总兵? 笑话。 至于救不救陈何遇,谢锦寻还真是犹豫了下,毕竟那个叽叽喳喳的少年属实惹人厌。 但救还得救,道义所至。 “吱吱吱。” 一道细微声在阴暗的地窖里响起。 莫离头皮发麻,“你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谢锦寻淡定道:“老鼠。” 莫离从来没见过老鼠,哼唧一声,“在哪儿啊?” 谢锦寻挑挑眉,手臂紧了紧,把她箍在怀里,附在她耳边道:“你身后。” “……” “它正盯着咱们呢。” 莫离稍稍扭头,看向身后,果见一只大老鼠蹲在那里,咬着麻绳。 赶紧扭回头,下意识往男人怀里钻,“它饿了?” 谢锦寻好笑,真是个娇娇公主,连老鼠都没见过,“嗯,它饿了,而且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姑娘。” “胡诌。” “那你怕不怕?” 莫离嘴硬,“才不怕。” “不怕,抱我这么紧?” 莫离尴尬,恼羞成怒,“是你抱着我的!” 谢锦寻发出一阵轻笑,要不是腿上有伤,早把她扯上大腿好好“疼惜”了,小丫头片子说毁婚约就毁婚约,不给点教训不知道以夫为纲的道理!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拉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盘食物。 来者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山匪。 山匪惊讶地看着相拥的男女,嗤笑一声,“怎么,想当一个晚上的亡命鸳鸯?” 谢锦寻把莫离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对方憎恶的面孔,懒懒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兄台是艳羡了吗?” 山匪哼笑,“看你衣冠楚楚的,原来是个色胚。” 他蹲下身,掏出一把匕首,拍在谢锦寻的脸上,啧啧道:“也亏了你长得人模狗样,要不然就会像你那两个同伴一样,被圈在兽笼里,任人观赏。” 谢锦寻半抬眼帘,看起来倦意沉沉,“你们想看斗兽了?” “没错。”山匪将刀尖沿着谢锦寻的侧脸线条一路向下,抵在喉咙上,“大当家说,只要你甘愿去伺候那个女人,就放了他们。” 伺候女人? 被护在怀里的莫离竖起耳朵。 谢锦寻感受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拍拍她的后脑勺,不让她乱动,对山匪道:“怎样的女人,会让大当家如此费心?” 山匪勾唇,“说了你也不知道。” “说说看。” “人送外号铳娘子。”山匪说这话时,眼底冒光,似乎对那位铳娘子很是崇敬。 谢锦寻眸子一眯,懒散的眸光转瞬犀利,随即又懒懒笑道:“别说,真听过。” 看他倦容满面又慵懒华贵的样子,山匪有些搞不定,这小白脸不担忧自己的处境吗? 山匪:“铳爷来寨子做客,大当家想把你卖给她,换些火铳,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现在就带你去见客人。” 谢锦寻漫不经心道:“去寻个轮椅,让她推着。” 分卷阅读89 山匪怔愣,看向莫离,“她?” “不然呢,你推着我?” 山匪想,这小白脸多半是少爷病犯了,想要丫鬟伺候,也罢,比起一个娇滴滴的只值百两纹银的“猎物”,当然是火铳更重要。 —— 月高风黑,山沟里,陈何遇被捆在高高的架子上,山匪们高举铁锤起哄。 周围的石头夹缝里燃着火把,照亮了场地。 陈何遇头顶充血,侧首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小张,张张口,发现嘴里堵了一块布巾。 一名女匪上前,把他放下来,判断不出他是男是女,伸手就摸,陈何遇对着她的脸淬了一口。 女匪被激怒,扬手要打陈何遇,陈何遇眼疾手快,张嘴咬住她的手。 “啊!” 另几个山匪上前,掐开陈何遇的嘴,塞进去一个布团。 女匪朝陈何遇的肚子踢了几脚,呸一声,看向一旁的小张。 眼底闪现兴味,觉得这男子出尘飘逸,像极了画中人。 小张被她富有攻击性的目光看得脸颊抽搐,不会看上他了吧? 这个野女人放着一大群野男人不要,干嘛看上他啊! 小张闭上眼,念叨着:“一刀砍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 女匪掐掐小张的脸,觉得手感不错,眸光油腻腻的,把小张恶心坏了,加之胃空,直接呕了,吐在陈何遇面前。 陈何遇想骂街。 全场山匪:“……” 女匪脸都黑了,命令手下把两人吊在树杈上。 两人成了患难与共的兄弟,上方视野极好,忽然瞥见有三个人正在靠近,其中一人是山匪,另一人是……莫离。 莫离还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陈何遇怒不可遏,他们竟然让莫离伺候人! 倏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使劲眨眨眼,待三人走近,陈何遇瞪大眼睛,坐在轮椅上优哉游哉的男人,竟然是谢锦寻! 此时,谢锦寻也抬眸看着他,看他狼狈的样子,嘴角竟牵起一抹笑。 陈何遇磨牙,感觉他在无声地讥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抱歉~~~预收文《猎户家有宝藏(重生)》求收藏,可点进作者专栏里查看哦~~~ ☆、铳娘子(捉虫) 莫离欲上前, 被谢锦寻握住手腕,捏了捏。 随后, 谢锦寻又看向小张,蹙了蹙眉,此人, 眼熟的很。 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想不起来。 小张先看向莫离,确定她无恙, 稍微宽心, 随即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目光倏地一顿。 七年前的宫筵上,曾远远见过谢锦寻,那晚他被光芒聚拢,成为百官赞不绝口的天才少年, 受到帝王嘉奖, 可那个少年分明不开心。 小张敛起心绪,朝谢锦寻颔首, 猜测谢锦寻不会无缘无故来此, 必是怀了某种目的,提醒道:“这四周全是陷阱玄关,陌……阁下务必小心。” 一旁的陈何遇看向小张,心道这家伙竟然看出了寨子的潜患。 这时,女匪走上前,趾高气扬地看着谢锦寻, 对同伙道:“大当家竟把这等绝色私藏起来。” 同伙嘿嘿道:“还不是为了取悦客人。” 女匪不正经的笑了笑,“铳娘子还未到,这个空档里,让老娘先尝尝鲜儿?” 闻言,谢锦寻倒没表现出多么厌恶,一旁的莫离攥攥拳头。 女匪又看向莫离,啧一声,“婊里婊气。” 莫离心里气,却不能与匪动粗,也打不过对方,扭头看向火架子。 女匪手握马鞭,朝莫离走过来,“这小贱货倒是能卖个好价钱,把人给我吧。” 同伙道:“两个你都想要?” 女匪勾唇,“要不把这贱货送你?” 同伴哪见过莫离这等娇滴滴的美人,搓搓手掌,露出垂涎之相,伸手就去摸莫离的脸蛋。 陈何遇怒道:“混蛋,老子剁了你的手!” 可出于众人意料,莫离竟扣住对方的手,用力向下掰。 只听对方发出一声惨叫。 女匪立马动怒,“小贱人,挺能耐啊!” 说着,自腰后掏出一把火铳,直指莫离眉心。 众所周知,悍匪杀人不眨眼。 分卷阅读90 可没眨眼的却是谢锦寻,谢锦寻在她掏出火铳时,豁然起身,迅猛出掌,劈在她手腕上,几个诀式,就将火铳稳稳握在手里,指着她的嘴。 淡淡道:“聒噪。” 女匪惊讶不已,愣愣看着铳口。 其余山匪反应过来,立马举刀指向谢锦寻。 女匪觉得是自己大意了,并未慌张,讥嘲地问:“小子,会使这个?” 她指的是火铳。 别说文弱书生、纨绔子弟,就是离山寨较近的东陲大军,也不见得人人会使火铳。 谢锦寻一手揽过莫离,一手稳稳指着女匪,忍着腿伤,道:“不巧,极懂。” 咔咔两声,火铳上膛。 女匪:“……” 众人皆是一惊。 莫离下意识揪住谢锦寻的衣襟,知道谢锦寻在赌,赌这个女匪是头目之一。 女匪额角流出一滴冷汗,尽量让自己镇定,“杀了我,你休想全身而退,这样吧,我让人送你和你那两个同伴下山,怎样?” 谢锦寻斜睨莫离一眼,又看向女匪,“道歉。” 女匪会意,咬牙切齿向莫离道了歉。 “跪着道歉。”谢锦寻道。 “你!”女匪怒目瞪着他,真是小看了病怏怏的公子哥儿! 谢锦寻:“跪下,别让我说第三遍。” 女匪双膝着地,道了歉。 莫离这才感受到身边男人克制的怒火,刚刚山匪的一切羞辱,他只会用行动给予回应,这就是谢锦寻和别人的不同吧,包括他的感情。 莫离心里异样,低头盯着脚尖,压根没瞧跪在地上的女匪。 可谢锦寻并未就此收手,又道:“磕头认错。” 女匪怒不可遏,猛然抬头,“你特么要杀就杀!” 说着就要起身,被谢锦寻一脚踩住头顶。 砰! 女匪双膝重重着地,有种骨碎的感觉。 “啊!!” 山匪们看情况不妙,又从没受过这等憋屈,不管不顾挥刀砍来。 树上的陈何遇和小张一同惊呼:“当心!” 谢锦寻手臂一转,瞄准一棵高高的枯树,当即启动火铳。 火铳射程不远,却足够了。 树枝轻微摇曳,一张大网倾覆而下,盖住了涌上来的一部分山匪。 网中有刀片,割破了不少人的脸。 谢锦寻把火铳扔给莫离,一脚踢开女匪,看向身边懵逼的女匪同伙,扯下他腰间悬挂的□□,射向另一个方向。 一簇火苗骤起,灼燃埋在地下的酒坛,轰隆一声巨响,地坑的酒坛全部炸裂,炸飞了又一部分山匪。 山匪们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其余山匪吓得不敢再动,以为眼前这个穿着华服的公子哥是个妖人。 树上的陈何遇看得激情澎湃,终于明白了皇帝陛下为何要如此器重这个年轻人。 场面被控制,谢锦寻才懒懒看向陈何遇和小张,从倒地山匪腰部摸出两柄刀片,嗖嗖飞射,随即,两人掉下来,噗通摔在地上。 莫离刚要上前去扶他们,余光瞥见谢锦寻高大的身姿忽然一晃,扭头时,男人疲惫地倒在轮椅上。 “谢锦寻!”莫离赶忙上前,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目光微乱的凝睇他,“不舒服?” 谢锦寻脸色煞白,显然过于隐忍疼痛,点点头,“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那些伺机而动的山匪见谢锦寻“倒下”,纷纷举起屠刀朝他们砍来。 砰! 又是一声巨响。 人数众多的山匪那边,地面炸开一个浅坑。 谢锦寻看向手拿□□的小张,微微眯眸,原来这里不止自己一个人懂得陷阱的奥义。 小张又看向别处,那里勾着上百支箭羽,只要触及玄关,箭阵就会启动,当然,他们都会被射成“泥巴”。 “啪啪啪!” 一道抚掌声响起,谢锦寻等人闻声望去,山坡下缓缓走来另一群山匪,人数众多,打头的人身量十尺,抚掌的人正是他。 而他身边跟着一个娇小女子,桃李年岁,花容月貌,正怔怔盯着轮椅上的谢锦寻。 莫离俯身看向那群人,那个身量十尺的男人太过高大,像座山一样慢慢移来。 而那貌美的女子,在他身边,像个瓷娃娃。 再瞧谢锦寻,也在看着 分卷阅读91 那女子,目光微凝。 莫离皱眉,下意识往他眼前挪动,挡住他们交汇的目光。 谢锦寻反应过来,抬头看莫离,小姑娘的表情很是复杂呢。 陈何遇走过来,拉过莫离上下看,“受伤了吗?” 莫离摇头,“你们呢?” “结实着呢。”陈何遇拍拍自己胸膛,又拍拍小张的,随后问向谢锦寻:“大胡他们脱险了吗?” 谢锦寻点点头,莫离已经问过一次,还要让自己父皇好好褒奖孙大胡和霍淮。 “喂,你们几个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山寨放在眼里了?”身量十尺的男人开口道。 谢锦寻看向他,刚被带进山寨时,与他有过一次碰面,他就是这个山寨的大当家。 而那个貌美女子瞥了大当家一眼,指着谢锦寻,冷冷问道:“别告诉我,你要送给我的美男子是他。” 大当家邪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那些受伤的山匪,继续回答貌美女子的话,“是他,满意吗?” 莫离惊诧,原来令山匪崇敬的铳娘子竟然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娇娥。 铳娘子哼笑一声,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语调,对大当家道:“知道你抓的人是谁吗?” 大当家双手环胸,“管他是谁。” 随后补充,“只要不是官兵就成呗。” 铳娘子无语地叹口气,磨牙道:“他可不止是官兵,他是名声赫赫的东陲掌舵者陌东侯!你个蠢货!” 话落,所有山匪全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轮椅上淡如清风的俊美男子。 那一刻,面容倦怠的谢锦寻瞥向铳娘子,淡淡道:“宁妙嘉,堕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早的火铳是用导线引燃的,能上膛的,是后来逐渐演变的,本文架空,大家不必纠结火铳上膛的时间点哦~~~求收藏~~~群么么~~~ ☆、没良心 宁妙嘉? 莫离蓦然看向谢锦寻, 他认识对方? 在莫离不解的目光下,谢锦寻解释道:“她父亲是我爹的拜把兄弟, 宁晁毅。” 宁晁毅? 那可是威震八方的兵器大师啊。 莫离不得不再次看向宁妙嘉,怪不得这姑娘如此猖狂。 宁妙嘉在莫离和谢锦寻之间来回瞟,眯了眯眸子, 仰着下巴问:“谢哥哥, 她是谁?” 谢哥哥?? 莫离和陈何遇同时一愣,连谢锦寻自己都愣了, 这个称呼已多年不曾听过了。 女子之间“温柔”的较量一触即发, 莫离轻哼一声, 抱臂道:“你觉得我该是谁?” 宁妙嘉不屑一笑,“看得出来,丫鬟呗。” “……” 抓了东陲总兵,大当家后悔不已, 又觉得铳娘子和总兵大人有交情, 希望通过铳娘子跟谢锦寻冰释前嫌,赶忙巴结道:“他们都是我抓来的, 那两个货色不错, 你若看得上,一并收下吧。” 宁妙嘉看都不看陈何遇和小张一眼,继续盯着莫离,心想这穷乡僻壤里竟能窜出个傲慢的兔子,看气质相貌,的确不像干苦活的丫鬟, 莫非是…… 谢锦寻的通房大丫鬟? 宁妙嘉脑补一番,心想谢锦寻老大不小了,的确有那方面的需求,有个漂亮丫鬟也不足为奇。 没再多想,提步走向轮椅,看谢锦寻衣摆上渗出的血,就知他是中了埋伏才被抓到这里的。 莫离伸手拦住她,意思很明显。 离得近了,宁妙嘉闻到莫离身上散发的清雅香气,蹙蹙眉头,一身狼狈还能散发香气,妥妥的狐媚子。 隔着莫离,问道:“谢哥哥,她是丫鬟吧?” 没等谢锦寻开口,陈何遇走过来,呛道:“你有病吧,还巴巴叫上谢哥哥了,谢锦寻答应了吗?” 宁妙嘉这才看向陈何遇,眸光一诧,脱口而出:“你是男人女人?” 陈何遇用舌尖抵抵腮,怄气道:“你眼瞎。” 宁妙嘉在这一片向来被尊崇,偶一听得骂声,呵呵一笑,“你谁啊?” 小张担心陈何遇因为这张嘴被揍,走过来,“姑娘既与陌东侯是旧交,咱们就化干戈为玉帛吧,你们就此放我等离开,我等不会与你们计较的。” 宁妙嘉又瞥向小张,不耐烦道:“你又是谁啊?” 谢锦寻等人同时看向一脸柔和的小张,这人刚被吊在树上,又经历了围杀,竟还能言笑晏晏的打着商量,他的心 分卷阅读92 态绝非一般人能比。 陈何遇也好奇,用手肘杵杵小张,“对啊,你是谁啊?” 小张摸摸鼻尖,心道咱们不是一股绳上的吗?你现在才问我是谁? 坐在轮椅上的谢锦寻单手撑头,另一只手轻轻捏着莫离想要挣开的手,同样问向小张,懒懒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小张淡笑着摇摇头,刚要开口,忽觉四周不对。 有什么在慢慢逼近。 其余人也提高了警惕。 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在山缝里若隐若现,如宝石般璀璨,那些是…… 狼的眼睛吧。 夜色中,头狼发出一声嚎叫,狼群慢慢现身,眼睛如夜明珠般一瞬不瞬盯着他们。 山寨很少遭遇狼群,多半是血腥味引来的,狼群饿了几个晚上,口水顺着牙缝流出来。 一头狼扑了过来,狼群紧跟其后。 莫离推起轮椅,大声道:“去篝火旁!” 几人奔向篝火。 山匪们很久没有遇见狼群了,骨子里的血腥感迸发,与狼群斗起狠。 火光跳动在山匪和狼的身上,小张叹口气,摇了摇头,不忍再看下去。 问向谢锦寻:“若是侯爷,该如何应对呢?” 小张可不认为谢锦寻会像匪类一样蛮干。 谢锦寻瞥了箭阵一眼,又看向小张,两人心照不宣。 小张叹道:“若是山匪们不逞强斗凶,这会儿早就逼退狼群了。” 有什么比启动箭雨还强悍的手段呢。 谢锦寻对宁妙嘉道:“让大当家收手吧,是该启动箭阵了。” 宁妙嘉一笑,“不愧是锦寻哥哥,那么隐蔽的箭阵都瞧出来了。” “你父亲造的?”谢锦寻问。 宁妙嘉点点头。 这个箭阵连大当家都不知道如何启动,算是宁晁毅留的后手,若是山匪们不听话,他会亲手灭了他们。 宁妙嘉吹声口哨,大当家随即带人撤退。 箭阵启动,上百支箭齐刷刷飞射,狼群乱了阵脚,四处逃散。 东方泛起鱼肚白,大当家狗腿似的,送谢锦寻等人进了山寨最好的厢房,分配厢房时,宁妙嘉一直盯着谢锦寻,想看看莫离到底是不是他的贴身丫鬟。 果不其然,谢锦寻站起身,一手搭在莫离肩膀上,慢慢走向厢房。 宁妙嘉缩在袖子里的手攥成拳头,本以为曾经的念想早被时光冲淡了,可亲眼看着当年那个清隽如风的男子,携着美眷进了屋子,心里还是会难受。 谢府没落时,宁母将宁妙嘉带走,不让她与谢家人来往,这些年,宁妙嘉心有愧疚,又无能无力。 可当她能够独挡一面时,已经时过境迁,又有什么脸面回来找他呢。 陈何遇走过来,要拉住莫离的脖领,大姑娘家的,怎能跟男子同屋住。 莫离扭头,“我送他进屋子。” 结果门一关,一炷香后,也没见莫离出来。 陈何遇烦躁地挠挠后脑勺,看向呆如鹅的宁妙嘉,“喂,你是谢锦寻什么人啊?” 宁妙嘉懒得理他,转身就走,轻飘飘一句:“青梅竹马。” “……” 厢房内,莫离被压在床柱上,鼓着腮帮忿忿道:“你别装了,不就是皮肉伤么,行军打仗时,你也这般娇弱?” 谢锦寻贴贴小姑娘脸蛋,“妧妧,我真的难受,你不照顾我,明儿你们可能就要抬我出寨子。” 莫离头偏向一边,“那个宁姑娘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你身上,去找她照顾你啊。” 谢锦寻心道小丫头真没良心,掐掐她的脸蛋,“打水去!” 莫离跺脚,“使唤谁呢?” 谢锦寻似笑非笑,“你啊,淑妧公主。” 莫离:“大胆。” 说得有气无力。 谢锦寻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刮着,跟撸猫似的,目光轻佻的不行,“伺候你的未婚夫君,还不乐意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开《猎户家有宝藏(重生)》,一个回心转意,疯狂追妻的故事,不虐不虐不虐,小甜文,女先爱上,但后来男爱她爱到痴狂。 想感动自己,也想感动大家,算是送给大家2020年一曲温暖的“情歌”吧。预计开文时间2020年2月。 打滚求收藏,爱泥萌~~~ ☆、陪伴b 分卷阅读93 r 莫离推开他, “注意言辞,回宫我就跟父皇……” 话未讲完, 手腕一紧,人被拉回来,谢锦寻把身体的重心压在她肩头, 笑了下, 语气森森,“你要再说这话, 我保准陈何遇走不出山寨。” 莫离有些不可置信, “你威胁我?” “不信?” “谢锦寻, 你卑不卑鄙?” 谢锦寻毫不在意,自嘲道:“再不卑鄙,到手的娘子就飞了。” 莫离推他肩膀,推不开, 磨磨牙, 发狠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恰巧踢在伤口上。 可谓火上浇油。 “嗤。” 谢锦寻倒吸口凉气, 用手点点她脑门, 颓然坐在床榻上,平复疼痛。 莫离像个做错事的倔强孩子,下意识背着手,离得远远的。 谢锦寻朝她招手,“过来!” 莫离不动。 谢锦寻掀开衣摆,裤腿上的血已经干了, 留下深色痕迹,又有鲜血渗出来,“过来,帮我处理伤口!” 男人显然动了薄怒。 莫离慢吞吞走过去,指着他鼻子,“不许欺负陈何遇。” 谢锦寻气笑了,点点头,“不欺负,直接杀。” “你!” “取酒过来!” 莫离不情不愿走到桌子前,端起酒坛,又寻摸了几块干净布巾,心想山匪的老巢里,还真是样样齐全。 坐在床沿上,纠结半饷,偏头朝他哼哼两声,才弯腰替他卷起裤腿,衣料粘连血肉,莫离头皮发麻。 一见血淋淋的皮肤,负气的小脸立马煞白,猛然抬头,带着哭腔道:“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谢锦寻睨了一眼自己的腿,伤口已经发炎化脓。 摇摇头,道:“不是你弄的,去把我的部下叫来。” 莫离颤颤巍巍跑出去,叫了一个东陲将领进来,将领一看谢锦寻的腿,握了握拳头,“侯爷,等回去了,我叫上弟兄们,把这里彻底端了!” 谢锦寻没那么大火气,点点酒坛,“帮我清理一下伤口。” 将领取来一副筷箸,递过去,“侯爷咬着吧。” 谢锦寻虚弱地笑笑,“又不是箭伤,直接来。” 一旁的莫离咬住下唇,静静看着全过程,偶尔替谢锦寻擦擦额头的汗,觉得自己很没用,帮不上忙。 清理完伤口,下属收拾了零零碎碎,走出屋子去熬药。 谢锦寻靠在床柱上,体温高的吓人。 莫离用酒水浸泡布巾,跪在床上,为他擦拭皮肤降温。 谢锦寻却突然掐住她的下额,迫使她松开下唇,认真道:“再咬就出血了。” 莫离心有愧疚,“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莫离低头,“要不你打我几拳。” 谢锦寻失笑,把她拉近自己,虚弱道:“亲我一口,当作补偿了。” “……” “我想亲你,但没力气。” “……” 莫离既无奈又无语,嘟囔道:“看来你不疼。” 谢锦寻眉心轻蹙,“疼的钻心。” “那你还……”莫离叹气,“打趣我很有意思?” 谢锦寻只问:“亲不亲?” “不亲。” “行,你去休息吧。”男人松开她,靠回柱子,叹息一声:“那留你在这里的确帮不上忙。” 莫离没走,但也不给他亲,撸起袖子露出莹白的小臂,“我给你擦擦脚。” 这比她主动献吻还令他诧异,哪舍得啊,抓住她的手,“妧妧乖,别折腾了。” 阻止了她的动作。 莫离扭头看他,“你要是困了就睡下,我在一旁守着。” 扶他躺下,轻轻掖好被角,莫离坐在一旁,像个守夜的小宫女。 谢锦寻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许是心里有愧,莫离没挣,静静任他握着。 许久之后,也不见男人入睡,莫离困的直点头,揉揉眼睛,“你怎么不睡?” “不想睡。” 莫离以为他认床,抿抿唇,脸蛋染上薄绯,“要我给你哼个曲儿?” 谢锦寻挑眉,还真没听过。 接着,静谧的屋 分卷阅读94 子里响起甜美的曲调,莫离用鼻音哼了一首民谣。 哼完,皱眉看着还未入睡的男人,发愁道:“不好听?” 谢锦寻摇头,“好听。” 说着话,眼角湿润。 自从家道中落,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会在床边哼着曲儿,哄他入睡了。 莫离握着他的一只手,蹲在床边,一手托着下巴,不解道:“你几日不眠,都不困乏吗?” 谢锦寻收起眼中酸涩,淡笑下,“困啊,却怕你消失。” 莫离垂眸,“我不会离开的。” “真的?” “嗯。”至少此刻不会离开他。 莫离感受到他情绪低落,半开玩笑道:“我还会讲鬼故事呢,我讲的鬼故事,连父皇都怕,要不要听?” 谢锦寻心想,你讲的鬼故事哪里能吓到心狠的皇帝陛下啊,多半是皇帝陛下配合你呢,傻丫头。 但也没揭穿,点点头,“嗯,讲一个听听。” 莫离斜眼笑了笑,装出阴森森的样子,讲了一个“午夜打更人”的故事。 讲到一半,发现男人睡着了。 莫离:“……” 他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小姑娘吐口浊气,也好,可算哄睡着了。 抽出自己的手,捻手捻脚去打了一盆热水,挽起袖子,悄悄给他擦脚心,动作细致。 看着他的脚,莫离有点心酸,他定是吃过不少苦。 下属端着药进来时,就见到尊贵的公主蹲在地上伺候自家侯爷。 下属:“……” 侯爷魅力真大,能让公主屈尊降贵。 放下药碗,小声道:“公主,让末将来吧。” 莫离赶紧摆手,指了指门外,双手贴合,放在一侧耳边,歪了歪头,示意他快去休息。 下属怕打扰谢锦寻休息,也没坚持,点点头,悄然走了。 莫离净手后,端起药碗,思忖很久,抿了一口药汁,极为苦涩,皱皱小脸来到床前,都说药要趁热喝,但又担心他醒来之后再无睡意,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俯身轻轻唤他名字,“谢锦寻……” “嗯?”谢锦寻睡得沉,虽应了一声,但并未醒来。 莫离抿了一大口药汁,鼓足勇气,贴上他冰凉的唇,试着口渡口喂药。 她一点点的渡过去,紧张的后背直冒汗,温热的药汁进了男人口中,还流出一点点,滴在枕头上。 谢锦寻在梦中感受到一抹抹温热袭来,从口腔汇入胸膛,再到心房,最后流淌全身,那股子冰冷冷的感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悦的感受。 不自觉地,抬手扣住了她。 莫离嘴角都酸了,才堪堪将药喂完。 男人却怎么也不放手,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腰肢,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砰。 碗碎了。 莫离:“谢……” 谢锦寻单膝跪在床上,碰到伤口,痛苦地“呃”了一声,手肘杵在床板上支撑身体,以免用膝盖为支点,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姑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焦急地看着他。 “疼了吧?”莫离从一侧爬出来,顾不上紧张,扶着他侧身躺下,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谢锦寻渐渐清醒,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小腿疼的厉害。 他深呼吸缓释着疼痛,拍拍莫离手背,“你也休息一会儿,别守着我了。” “我不困。”刚刚被他吓了一条,那点困意早就烟消云散了,索性蹲坐在脚踏上,隔着棉被拍他入睡。 谢锦寻烧得头脑混沌,半抬眼帘凝睇她,渐渐的,困意袭来。 日上三竿,醒来时,谢锦寻发现莫离就趴在床沿打盹,皱起眉拍她肩膀,“妧妧,地上凉……” 他坐起身咳嗽几声,嗓子哑的厉害。 莫离迷迷糊糊睁眼,“唔…你醒了。” 谢锦寻拉她胳膊,拽上床榻,撑开棉被将她包裹住,用体温给她驱散一身的寒气。 莫离迷糊着,靠在“暖炉”上不愿睁眼。 砰砰砰。 有人敲门。 谢锦寻将莫离整个拢进棉被里,头都不给露出来,对着门口道:“进。” 下属低着头进来,手里拿着托盘,身后跟着陈何遇。 陈何遇伸出头,把 分卷阅读95 面前高大的男人推开,对谢锦寻道:“妧妧呢?” 谢锦寻气色不好,但心情不错,闻言轻撩他一眼,“陈大人是无聊了吗?” “是呀,今儿我要带妧妧离开。”陈何遇瞥着鼓鼓的棉被,冷哼一声,碍于有外人在,没揭穿。 谢锦寻当着他们的面,将帷幔放下,“公主睡下了,你可以退下了。” 陈何遇“嗤”了一声,踱步过去要拉开被子,被谢锦寻的部下握住手腕,“侯爷喜静,陈大人还是跟末将出去吧。” 说着,直接扛起瘦身板的少年,大步流星离开,还不忘带上门。 谢锦寻欣慰,自己带出来兵就是会察言观色。 扯开棉被,看小姑娘歪在他肩头睡着了,眸光满是疼惜,拥着她躺下。 莫离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身侧的人还在睡。 男人的手搭在自己腰间,紧紧扣着。 忍住羞赧,莫离摸摸他额头,不那么烫了,刚要起身,男人忽然睁开双眸,温柔地唤道:“宝宝,醒了。” ☆、张鸣礼 一声宝宝, 直击莫离的心坎。 忍住异样感觉,莫离边起身边嘟囔:“烧糊涂了, 哪儿来的宝宝。” “你啊。” “闭嘴。” 谢锦寻抓住她裙裾,不让她下地,“再睡会儿。” 山匪窝里, 他倒是淡定自若, 而那些山匪此刻正煎熬着。 莫离掰他的手,“别闹了, 我去熬药, 误了时辰, 还不是你要遭罪。” 提起熬药,谢锦寻挑了挑眉,“我是不是喝过了?” 莫离立马否认:“没有!” 才不让他知道她是如何喂药的。 谢锦寻还是不松手,姑娘发鬟散了一半, 歪歪斜斜, 有种别样风情。 莫离气得直蹬他,又怕蹬到伤口, 索性坐起来, 用双手掐他脖子,“再不放手,我打你了啊。” 语气跟陈何遇似的。 谢锦寻现在最烦那个少年,抬手弹她脑瓜崩,“好的不学,竟学些不三不四的, 少跟陈何遇来往。” 莫离吃痛,腮一鼓,牟足劲儿掐他脖子,“你才不三不四。” 男人眼眸含笑,心情不错,由着她了。 莫离心想他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呼吸不顺畅? 殊不知,她那点谨慎的力道,完全像在挠痒痒。 谢锦寻拍拍她脑门,轻笑道:“公主再不松手,臣可还手了。” 莫离不服气,松开一只手,两指一捏,捏住了他的脸,挑衅地看着他,“好像傻子。” 然后咯咯乐起来。 觉得自己赢了,扳回一局。 谢锦寻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脸,使劲一扯。 小姑娘笑声戛然而止,委屈巴巴看着他,“我照顾你好几个时辰,你就这么报答我?快松手。” “以身相许,行吗?” 莫离不买账,掰开他的手,噔噔噔跑了。 谢锦寻摩挲指尖,失笑一声。 翌日晌午,大家当给几位贵客设宴赔罪,希望谢锦寻和东陲将士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谢锦寻连赔罪茶都没碰,让部下推他出房门,意思再清楚不过。 大当家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有大量,小人跟弟兄们只有……” 谢锦寻掸掸衣袖上的浮尘,扫视山匪们一眼,淡淡的,薄凉的,然后启唇,“你们烧杀抢掠,还指望朝廷饶了你们?” 此时,山寨外站着一排排东陲士兵,带头的两人是霍淮和齐婶,他们于昨晚抵达山寨,气愤地想将此夷为平地,但谢锦寻没下令,他们不敢擅作主张。 山匪见到东陲军,吓得直哆嗦,哪还敢造次,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大当家不禁疑惑,陌东侯明明是个谦谦公子,又是以何种手段将东陲军管理的服服帖帖…… —— 宁妙嘉站在山坡上,望着被押解远去的山匪们,叹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老话真对。” 将领推着谢锦寻的轮椅,笑道:“原来姑娘知道这个理儿啊。” 宁妙嘉猛然扭头,“你什么意思?” 将领笑着,“侯爷说,要带姑娘一同回宫。” “回宫?”宁妙嘉勾唇,看着谢锦寻不正经地笑笑,“谢哥哥要回宫请旨娶我?” 分卷阅读96 谢锦寻望着山坡之下,淡淡道:“不是娶你,是捕你,知匪不报,严惩。” “……” 一点儿不顾念青梅竹马之情! 宁妙嘉刚想跑,被人压住肩膀。 另一边。 陈何遇拍拍褶皱的衣袍,对霍淮不客气道:“待会儿给我准备一套新衣裳,我要沐浴更衣。”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霍淮无语,“就属你事多。” 陈何遇不搭茬,看向小张,“你回村子吧,若是有人问起,别说见过我们。” 小张瞧了瞧霍淮身上的红胖袄,问道:“敢问军爷赶去哪里?” 霍淮:“护送公主回宫。” “公主?”小张若有所思,眉拢了起来,聪明如他,一叶知秋。 不过,他虽然知道莫离身份特殊,但也没曾想自己救下的人会是金枝玉叶。 无需再瞒,陈何遇解释:“不知对你是好事还是坏事,你救的小离姑娘是当今的淑妧公主。” 好的是,小张会得到一笔丰沃的奖赏;坏的是,若是口风不严,很可能惹祸上身。 要知道,他可是跟公主独处了一个晚上。 陈何遇拍他肩膀,“你走吧,等过几日,自会有人携礼登门。” 小张清秀的眉眼多了一丝笑意,“那你是公主身边的伴读还是侍卫?” 陈何遇“嘁”一声,撇嘴道:“你干脆问我,是不是公主身边的太监得了。” 小张视线向下,古怪地道:“你真是……” 陈何遇翻个白眼,“我是御茶膳房的尚膳正,陈何遇。” 小张一愣,笑道:“原来是陈大人,小生失敬失敬。” “你认识我?” “久仰大名。” 陈何遇笑着拍拍他肩膀,“识货啊兄弟!” 小张笑着点点头,看向霍淮,“我本想过些日子去一趟皇城,既然有缘,不知能否厚着脸皮,搭乘诸位的马车一同进城,也好早日去吏部报到?” 吏部? 陈何遇抱臂看他,似笑非笑,“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小生不才。”小张后退一步,抬臂作揖施以一礼,“鄙姓张,名鸣礼,表字致笙,鑫州人氏。” 陈何遇笑容凝滞在唇畔。 鑫州张鸣礼 原来,他就是即将上任的、隼国史上最年轻的太子少师啊。 也是皇帝陛下半前新物色的驸马爷人选,若不是谢锦寻截胡,张鸣礼很可能已经成为准驸马了。 “啧。” 陈何遇重重叹息,缘之一字,玄也,妙也,也在一念之间,消失散尽也。 若是莫离同时遇见谢锦寻和张鸣礼,又会怎样选择呢。 张鸣礼心思透净,谢锦寻经历复杂,两人之间,一个阳春白雪,一个凤凰涅磐,同样优秀,又同样令人难以琢磨。 曾经,太子多次邀张鸣礼入幕,许以重金,可张府家主婉拒了。 后来,承安帝试探张夫人口风,也是通过张夫人之口得知张鸣礼不想入赘皇家。 而今,张家又应了承安帝之邀,这是因何呢? 陈何遇捏捏眉,看向张鸣礼,意味深长道:“做太子的师傅,很累的。” 张鸣礼笑笑,“那做哪位殿下的师傅比较好呢?” 陈何遇没回答,心想改日试试他的学问再说,万一不如自己呢。 后来,陈何遇死皮赖脸求着承安帝,让张鸣礼做自己师傅,当然,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周四入V,当天三更奉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周一之前,留言的宝宝们,都有红包,作者菌等着你们,谢谢你们的收藏和评论,爱你们,发自肺腑~~~ ☆、心悦你 张鸣礼学问极高, 不到二十岁就蟾宫折桂,得到了承安帝赏识, 今番,入詹事府供职,跻身东宫三少, 前途不可限量。 偏偏, 他低调的很。 论品阶,陈何遇是要给张鸣礼请安的。 陈何遇有些怀疑, “你真是张鸣礼?” 张鸣礼和气道: “我的官凭还在茅草屋里, 陈大人陪我取一趟?” 陈何遇半信半疑, 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贫寒男子竟是张鸣礼,扬扬下巴,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欠的债, 你会缺那点银子?” 张鸣礼无奈一笑, “赶赴皇城 分卷阅读97 的路上,丢了细软, 恰又遇见一幅中意的字画, 便借了些银两。” 陈何遇摇摇头,“你可真行。” 这时,莫离走过来,张鸣礼眸光微动,忙上前施礼,“小生有眼无珠, 不识金枝,望殿下恕罪。” 莫离一愣,随即笑开,“不必见外,欺瞒恩公,实乃无奈之举,还望恩公见谅。” “小生不敢。” 陈何遇嫌他们太文绉绉了,对莫离介绍了张鸣礼的身份,莫离惊讶,心想还真是到处藏龙卧虎呀。 到了茅草屋,陈何遇观摩一圈四周,啧啧两声:“堂堂张大公子,可真拮据。” 张鸣礼走进屋子,把官凭和画轴放进行囊里,“拮据点多好,我还要攒银子娶妻呢。” 陈何遇坐上马车,啃鸡腿,“你连公主都不想娶,你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啊?” 张鸣礼想起莫离的一颦一笑,心中微微异样,淡笑道:“随缘吧。” 把行囊放进车厢,坐在车廊上,岔开话题,“等进了东宫,我不想只给太子殿下讲解经筵和天文,也想为太子殿下讲一讲各地的民风习俗。” “还真是用心良苦。”陈何遇不冷不热道:“可惜太子不见得听得进去。” 张鸣礼也看得开,“殿下不喜欢,我少讲便是。” 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从不强求别人,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的初衷,若是与太子合不来,他就在皇城边上买座宅子,做个闲云野鹤,或者当个教书先生。 不是挺好的么。 他如是想。 谢锦寻得知小张就是张鸣礼后,同样有些惊讶,难怪此人能识破山寨中的各种玄关。 后半晌喝了汤药,莫离推着谢锦寻在吐蕊的桃花林漫步,日光和煦,春风拂面,淡淡花香萦绕鼻端。 谢锦寻双手插在袖管里,温声道:“停下来赏赏桃花吧。” 莫离立马停下来,走到桃树前碰了碰花骨朵,自己玩的乐呵,故意不搭理男人。 谢锦寻无奈地摇摇头,“妧妧,我有话跟你讲。” 莫离拨弄花骨朵,竖着耳朵。 谢锦寻:“你走近一点儿,我说话没力气。” 莫离哼一声,扭头道:“没力气还出来散步,我送你回去得了。” “你跟我为何这般态度?”谢锦寻不满,“刚刚用膳时,对张大人可是和颜悦色的。” 莫离:“张大人是我恩公,你比得了吗?” 谢锦寻气笑了,恰好一朵桃花瓣飘落,落在他的脸上,他拈了一下,嫌弃的丢开,觉得是朵烂桃花,随后吟了一首关于桃花的诗,语调懒懒。 莫离不理他。 谢锦寻:“丫头,我问你,回宫后,你要如何跟陛下说我们的事?” 莫离被那声“丫头”恍了一下,朝他努努鼻子,“我就说我们吹了。” “……” 谢锦寻兀自转动轮椅来到她面前,拽她手臂,稍一用力,拉近自己,“让你少跟陈何遇来往,听听你在说什么。” 莫离吐舌头,“我乐意。” 谢锦寻面色微愠,“你可知,若是悔婚,你的清誉就不保了。” 莫离垂眸,凝睇他的鼻梁,他哪里都好看,但就是有那么一丝丝薄凉的感觉,小姑娘笑了,“我不在乎。” 这句话,她不久前说过,是在牢狱里,那天她丢弃了一切,跟他私奔了。 那句话,令他心暖,也开始思量彼此的关系。 而今,她又这么说,却令他心寒。 谢锦寻眼眸凝在她刻意伪装的冷漠小脸上,“有些话伤人,言之慎重。” 莫离拂开他手臂,退后一步,“那我问你,你…爱我吗?” 心跳如鼓。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放不下。 时间似乎静止了。 谢锦寻眉头轻蹙,“你真的感受不到?” 莫离眉皱的比他深,“对。” “丫头!” “别叫我丫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娃。”莫离逼近他一步,“谢锦寻,一句爱真的这么难吗?你考虑很久了,还没有想明白?我要的,不是海誓山盟,不过是你一句承诺罢了!” 说话时,她眼中划过一抹自嘲,伴着一丝渐渐晕染开的绝望。 那丝绝望让男人捕捉到了。 他的心慌了一下,似乎再不给出承诺,真的会彻底失去机会。 这时,霍 分卷阅读98 淮恰好来寻人,远远见到二人,刚好开口,被谢锦寻呵斥一声,“远点!” 霍淮:“……” 今天惹到主子了吗? 然后,立马消失在桃树林里,把空间留给两人。 风清扬,卷起两人发梢,发梢相缠。 谢锦寻叹口气,握住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缓缓道:“从你决定跟我离宫的那天,我这里洒进了光,不再那么黯淡、那么静谧了,这里,因你的存在而跳跃,因你的离开而悲伤,你说,我爱你吗?” 莫离怔怔看着他,看他认真的琥珀色瞳眸里,全是自己。 他说:“妧妧,我心悦你,这是只有你能给我的感触和欣喜,你舍得丢开吗?” 又一个问题抛出。 莫离鼻尖有点涩。 谢锦寻忽然抱住她,轻叹道:“当年,母亲离家出走时,我也很想问问她,爱不爱父亲,可答案不言而喻。我想,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讲出口的,是能够感受的。若你感受不到,那的确是我做的不好,妧妧,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成吗?” 第三个问题抛出,莫离闭上双眼,泛着鼻音,“好,就一次,谢锦寻。” 当晚,桃花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在赶稿,明天入V,三更~~~文案里说的,男主的大型真香现场也快到了,侯爷要开始追妻了~~~ ☆、三章合并 进了城, 他们下榻在驿馆,别说, 霍淮这人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客堂里,张鸣礼吃着时令水果,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水果了。” 陈何遇勾唇, “幸好吏部为你安排了府宅, 要不然以你拮据的程度,非得死皮赖脸住进詹事府。” 莫离坐在屏风后, 和齐婶一同用膳, 闻言, 提醒道:“陈何遇,你别像个炮仗一样到处怼人,收敛一点。” “请叫我陈怼怼。”陈何遇完全不在意。 莫离笑了笑,“你好, 陈怼怼。” “叫遇哥哥!” 莫离想说他得寸进尺, 才开口,客堂门口出现一人, 锦衣玉带, 俊逸清隽。 齐婶放下饭碗,起身去迎谢锦寻。 莫离坐在屏风后,透过薄薄纱纺看着走进来的男人,羞赧一下涌了上来,刚一和好,竟不知该如何相处了。 虽然知道自己小肚鸡肠, 但就是不想搭理他,想使小性子。 谢锦寻看见张鸣礼时微微颔首,手摇轮椅走向屏风。 被忽视的陈何遇撇嘴,反正谁看谁也不顺眼,不用假装客气,挺好。 屏风后,莫离背对谢锦寻坐着,手捧瓷碗闷头吃饭。 “妧妧。”谢锦寻轻唤一声,语气夹杂着轻松愉悦。 莫离略一偏头,故作高冷地应了一声。 陈何遇本想怼怼谢锦寻,但也知不是时候,拉着张鸣礼默默出去了。 张鸣礼看了屏风一眼,透过屏纱,看见男人慢慢走向女人,不知为何,想起自己曾拂了皇家美意,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也是,当时他哪里知道,淑妧公主会像个邻家妹妹一样可爱讨喜。 摇摇头,替他们掩好门。 谢锦寻听见关门声,从轮椅上站起来,跨前一步,从后面拥住了莫离。 莫离一惊,被男人紧紧箍在怀里。 他勒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疲惫的双眼缓缓闭合,“妧妧,妧妧……” 莫离被他痴痴的话语惊住,瞥眸看他,才发现他下睫上青黛一片,显然是睡眠不足的表现。 心里一软。 谢锦寻稍微松开她,刚好说话,小姑娘转个身,一把抱住他,“谢锦寻!” “嗯…嗯!”谢锦寻气力一松,整个人倚在她身上。 灯影闪烁,两人相拥的身影打在屏风上,放大了些许。 无需言语,拥抱能治愈很多心伤。 一月后,春光明媚,人马归朝。 承安帝早早等在午门外,一听队伍进了成,让人牵马过来,迫不及待去迎人。 宫人们扛着华盖急匆匆跟在马匹后头,还是追不上御马,被甩开了。 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当承安帝远远瞧见坐在马匹上,行在最前头的陈何遇时,眼底泛起慈爱目光,面上维持淡然,两人交换眼神,陈何遇咧嘴笑了一下,承安帝与他擦肩时,轻声说道:“臭小子 分卷阅读99 。” 陈何遇:“……” 承安帝朝马车走去,莫离掀开车帷,站在车厢里看着他,父女俩相顾无言,可莫离还是发现承安帝红了眼眶。 那一刻,莫离生出浓重的自责,世间最爱她的永远是父亲,她却寒了他的心。 刚想喊一声父皇,却听承安帝严肃道:“淑妧公主擅自离宫,有违礼法,来人,押公主回寝宫!” 他说的是押,而非送。 莫离愣住,有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到承安帝对她动了怒。 是啊,哪个女儿跟“野”男人跑了,做父亲的会不生气,没杀了谢锦寻已经算仁慈了。 还封了谢锦寻为准驸马,这段时日,承安帝做梦都在咆哮。 说是私自离宫已经算好听的了,还有传言,说公主未婚先孕,不得不离宫待产…… 承安帝厉声道:“来人,将陌东侯送进宗人府,好生招待着。” 宗人府有专设的牢房,专门关押皇亲国戚,承安帝把谢锦寻关进宗人府,也就是间接承认谢锦寻准驸马的身份。 谢锦寻跨下骏马,对承安帝作揖,淡淡然,“臣领罚。” 承安帝哼一声,摆摆手,示意侍卫带他走。 莫离不敢这个时候再激怒自己的父皇,坐在车厢里不动,宫人上前牵马,马车缓缓驶进宫门。 承安帝打马回宫,陈何遇凑上前,两人拉开队伍一段距离,陈何遇道:“您能别当着百姓的面,这样棒打鸳鸯么?” 承安帝没好气,“怎么,跟妧妧相处一段时日处出感情了?挺维护妹妹啊。” “一直都是啊。” 陈何遇想起更要紧的事,附耳说了一大串。 本来承安帝心情还算不错,闻言,一下沉到地,冷冷看向他,质问:“你让人将玉牒拿给太子了?” 陈何遇无所谓地耸耸肩,“是啊。” 承安帝面色沉入锅底,“你,好大的胆!” 啪! 承安帝豁然扬起马鞭,抽打在陈何遇背上,把后面队伍里的人看愣了。 这又是哪一出? 陈何遇重心不稳,差点跌下马背,稳住身形,不可置信看向承安帝。 承安帝心疼又生气,训责道:“再敢擅作主张,朕打死你。” 陈何遇不服,“您可知道莫豪是如何回应……” “闭嘴!” 陈何遇倔强道:“我们这次遭遇暗杀,就是莫豪指使的……” 啪! 承安帝气得脑仁疼,又抽了陈何遇一鞭子。 莫豪虽然没达到他对储君的要求,却也没做过出格的事,他根本不信陈何遇说的。 随后,不再搭理少年,绝尘而去。 陈何遇反手摸摸火辣辣的后背,磨了磨牙。 莫豪携着东宫侍从站在宫门外,见到好端端的陈何遇,垂眸掩盖情绪,把陈何遇当空气,笑着面对其余人。 —— 礼部右侍郎身负重伤,承安帝亲自去了府上探望。 霍淮和孙大胡救人有功,升了官。 张鸣礼无意中救下公主,承安帝直接赏了他一套全皇城最豪华的府宅,可把他惊呆了,再三推辞,最后还是领着侍从住进去了。 可谓风头无二。 其余人论功行赏。 剩下谢锦寻和陈何遇,承安帝凉了他们几日,才让人传陈何遇进宫,继续凉着谢锦寻。 陈何遇大剌剌走进御书房,才迈进门槛,御前侍卫和宫人鱼贯而出,将房门带上。 承安帝埋头在奏折中,看都不看他。 陈何遇知道承安帝还在生气,贱兮兮坐在御案旁,像个乖巧的小姑娘。 “爹。”陈何遇软着声音喊。 承安帝握笔的手一抖,不咸不淡瞥他一眼,嗔道:“大小伙子别学得女里女气!” 陈何遇咧嘴,没皮没脸似的,“知道了,您何时放莫离出寝宫,我还想找她玩呢。” “就知道玩。” “不玩干嘛去,您不是不让我涉足朝堂么,我听话还不行?” “你要真听为父的话,为父会打你?”承安帝放下御笔,语气缓和些,碰碰他后背,“还疼么?” “嘶。”陈何遇呲牙。 承安帝有些不忍,轻轻抚了抚,“回头让太医院院首给你敷几副膏药。” “小伤,处 分卷阅读100 理过了。”陈何遇手肘撑在御案上,探头问:“爹,我能带妧妧出宫吗?您凉她太久了,您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承安帝重重哼道:“她比你还气人,一个黄花大闺女,被男人迷了心智,丢尽皇家脸面,为父没让她剃度出家,已经算仁慈了。” “您舍得?” 承安帝不说话。 陈何遇起身给承安帝揉肩膀,“我想带妧妧去给张鸣礼暖居,人家救了妧妧,咱们不能忘恩。” “没吃饱?用点力。”承安帝按按他的手,借他的话,道:“你接近张鸣礼,只是为了报恩?” “莫豪接近他就是为了求学,我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陈何遇使劲儿捏承安帝肩膀,“伤儿的心。” 承安帝:“张鸣礼是为父给太子请的师傅,太子不去求学,谁去合适?” 陈何遇:“我不是为了求学,是为了结交他这个朋友。” 承安帝不相信,“你能达到张鸣礼的思想境界?” “他什么境界?”陈何遇笑了下,“他还怕鬼呢,至少我不信。” “他不是怕鬼。”承安帝自认为挺了解张鸣礼的,“他喜欢著写话本,没有想象力,如何天马行空。” 陈何遇勾唇,“那我更要结交他了,跟他一起写话本,以后就不用颠勺了,改行买书。” 承安帝摇摇头,没正形的小屁孩,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得了首肯,陈何遇成功将莫离带出寝宫,莫离出了寝宫后第一件事不是去给张鸣礼暖居,而是直奔御书房,请求承安帝放了谢锦寻。 进了御书房,被御前侍卫拦下,莫离对着承安帝巴拉巴拉说了好几句—— “父皇,谢锦寻又犯了什么错,您又关押他,他不要面子吗?” “儿臣要求见他一面。” “他没错,错的是儿臣,要罚您罚儿臣好了。” “父皇,您倒是给句痛快话,要不要放人?” 承安帝挂不脸,让她闭嘴。 父女俩隔着御案对峙,承安帝摆下手,侍卫让开道。 莫离跑过去,态度不算好,皱眉又要理论。 承安帝站起身,隔着御案一把抱住女儿。 莫离愣住,还以为会挨打,没想到父皇给了颗甜枣。 承安帝揉揉她的发鬟,“不知道朕为何关押他?” 莫离翁声翁气道:“是什么?” “他夺走了朕最疼爱的小公主。”承安帝附在她耳边,淡声道:“而他却不喜欢你,你们的感情不对等,你让朕如何放心将你交给他?妧妧,是你傻。” 闻言,莫离身子一抖,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谢锦寻并未拿十分真心对她? “那就算儿臣傻吧。”莫离淡笑下。 承安帝眼中满是无奈,他经历过很多段感情,最念念不忘的就是与陈贵妃的过往,他懂得男人眼里全是女人时,该表现出来的样子,显然,谢锦寻并不令他满意,甚是非常不满。 无奈的是,女儿喜欢啊。 宗人府牢房。 宗人府的牢房比刑部、大理寺牢房整洁得多,不必担心蟑螂老鼠的困扰。 谢锦寻坐在桌前,看着对面衣冠楚楚的侍卫统领陈展谦。 陈展谦奉了太子之命前来探监,手里握着金闪闪的太子腰牌,将一份点心推到对面,点了点盖在上面的牛皮纸,“这是太子特意让我转交给侯爷的,侯爷务必尝一尝。” 谢锦寻听出他话里有话,没接话茬。 陈展谦最看不惯谢锦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侯爷保重,本官改日再来探望。” 随后调侃一句,“有公主护着,说不定改日,侯爷就出狱了。” 全程,都是陈展谦一个人在自讨没趣。 背后落锁声响起,陈展谦“呸”一下,“阶下囚,牛个屁。” 他走后,谢锦寻目光游移到那个装了点心的食盒上,捻起一块,长眸晦暗不明。 掰开,里面是夹了果铺的馅料,并未有出奇之处,一连掰开几个,都无异样。 谢锦寻放下点心,拿出锦帕擦手。之后,将点心全倒出来,仔细观察食盒的构造,果不其然,食盒里有暗阁。 暗阁里放着一封信,谢锦寻没急着打开,手指点在桌面上,像是在思考利弊得失。 稍许,牢房外响起脚步声,谢锦寻收好信笺,转眸看去,隔着铁栅栏,看见一身宫装的莫离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另一个食盒,眼含关切地看着他。 分卷阅读101 狱卒恭敬地打开锁,请莫离入内。 莫离走进牢房,看见桌子上的空食盒,以及食盒外凌乱的点心,皱了皱眉,他心情不好? 走上前问:“谁来过?” “陈展谦。” 谢锦寻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放在一旁,拉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淡笑着凝睇她艳若桃李的脸蛋。 莫离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揉下脸,“我脸上有东西?” “这胭脂的颜色很适合你。” 莫离没想到他会注意她脸上的妆容,“父皇说我近日憔悴,非让阿菀帮我上妆。” “很漂亮。” 莫离一扭腰,侧对他,嘴角控制不住翘了一下,“油嘴滑舌。” 谢锦寻低笑,“你不喜欢我夸赞你?” “你夸过其他女子吗?” “夸过。” 莫离心里酸不溜丢的,指指自己带来的食盒,“这是陈何遇做的红烧鱼,你饿的时候吃吧,我走了。” 说着要起身,被男人拉住手。 谢锦寻稍微一用力,莫离跌坐回板凳,没好气地嗔道:“干嘛?” “听我说夸赞过其他女子,不高兴了?” 莫离扯嘴角,“我该高兴?” 谢锦寻抬手,拇指摩挲她嘴角,“记得妹妹出生那天,我第一眼瞧见产婆怀里的小家伙时,也夸过一句。” “夸了什么?” “像只小猴。” 莫离:“……” 这算夸奖? 不过提到这件事,莫离抓住他胳膊,郑重其事地道:“我跟你讲一件事,你听后千万要冷静。” “你说。” 莫离斟酌开口:“我可能找到你妹妹了。” “……” 莫离:“倾儿很可能是你妹妹,她一直在装傻,这事骆凇是知情的。” “……”谢锦寻眼中划过错愕,淡薄如烟缕,更多的是不相信。 他的胞妹丢失多年,的确跟倾儿年纪相仿,但倾儿自小跟着骆凇,却从未听骆凇提过倾儿的身世。 看得出,骆凇对倾儿极为在意,若倾儿真是谢家血脉,骆凇会隐瞒?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骆凇对倾儿存了别的心思,就另当别论了。 骆凇是阉人,倾儿跟着他,连“妻子”都够不上,最多算对食。 谢锦寻对倾儿的印象停留在总兵府里那个闷不作声的小丫头,没额外关注过。 被莫离一说,他虽有触动,理智却更胜一筹。 莫离拉拉他衣角,“还好吗?” 谢锦寻点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莫离挑眉,“你怎么出狱?” 谢锦寻掐她脸蛋,“有你,我还出不去吗?” —— 骆府。 骆凇是宫里的太监,职位不高,本该住在宫里,但因身边有个倾儿,便在皇城一角买了一座二进院的宅子。 平日里,骆凇不常回来,倾儿在宅子的主卧居住,有丫鬟婆子照顾起居,还有两名扈从。 莫离带谢锦寻登门时,骆凇刚好也在。 两人被婆子请入客堂,等了一炷香,骆凇才匆忙走出里屋,躬身给两人请安。 莫离:“骆公公不必拘礼,本宫此来是为了探望倾儿。” 上次遇刺,倾儿头部受到重击,昏迷了两天两夜才转醒。 骆凇心有余悸,看了眼缄默的谢锦寻,以为他是陪着莫离来的,他们之间自齐婶的事起,多了层隔阂,今日见面,骆凇克制了怒气,冷声道:“有公主照应,陌东侯在朝廷的各大监狱如入无人之境啊。” 谢锦寻知道他有气,也不针尖对麦芒,今日来骆府的目的是为了见一见倾儿。 骆凇引着莫离往里屋走,没想到谢锦寻也跟了过来,转身拦住他,“侯爷,女子闺阁,外男止步。” 谢锦寻也的确找不到理由进去,但也不甘心,想当面问问倾儿,关于她的身世、她的过往、她对家人的印象。 莫离转转眼珠子,对谢锦寻道:“在客堂等我。” 谢锦寻瞥了一眼骆凇,点点头。 内寝里,莫离站在软榻前,看着安静的倾儿,总感觉哪里不对。 骆凇走向倾儿,轻揽她肩膀,被倾儿挣开。骆凇也不恼,介绍道:“倾儿,这是淑妧公主。” 倾儿福福身子,“ 分卷阅读102 给淑妧公主请安。 “……” 莫离深深蹙眉,怎么回皇城后,倾儿跟自己疏远了? 在莫离不解的目光下,骆凇无奈道:“她磕了头,大夫说,可能失忆了。” 莫离头一次见到失忆的人,“倾儿,你不记得我了?” 倾儿掀掀眼帘,睨她一眼又垂下, “公主认识民女?” 莫离点头,“是啊,我们盖过一张被子。” 既不自称本宫,也不端着架子,倾儿觉得这位公主有些糙。 莫离问骆凇,“既然她失忆了,为何没忘记基本的礼仪?” 骆凇一怔,苦笑一下, “许是她仅仅忘记了一些人吧。” 莫离狐疑,记得倾儿失忆前,可是不懂什么礼仪的,见到官员也不行礼,这会儿倒是礼数周全。 陪倾儿聊了一会儿,莫离与谢锦寻乘马车赶回驿馆,东陲将士驻扎在驿馆,个个面色如铁,要求觐见承安帝。 等他们见到安然无恙的谢锦寻出现在门口时,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谢锦寻冲他们温笑,“辛苦诸位了,择日,本侯带大伙回东陲。” 将士们由惊讶变得兴奋,簇拥着谢锦寻进了客堂。 莫离直接去了驿丁给谢锦寻安排的房间。 谢锦寻推门进来时,莫离倚在窗边回眸,“父皇今晚要召见你,你准备一下,别再惹怒他老人家了。” “嗯。”谢锦寻走到窗边,从窗缝向外看,驿馆里种了很多花,在暖阳中竞相开放,清香拂鼻。 莫离抬眸看他侧脸,心情复杂,对于倾儿受伤失忆的事情,她有些自责,“那天是我亲眼看着倾儿撞在石头上的。” 谢锦寻揉揉她的头,“不关你的事,你尽力了。” 是造化吧。 莫离单手杵在窗沿上,望向满园的花卉,“现在她失忆了,我们如何从她口中得知以前的事?” “骆凇不是说了么,她只是忘了一部分。” 莫离眼睛一亮,“那我们今晚悄悄去找她吧。” 谢锦寻失笑,捏她鼻尖,“圣上今晚不是召我进宫么,哪有时间去见倾儿。” “你怎么这么冷淡,她是你妹妹。”莫离不满,“我们可以三更半夜再去呀,反正骆凇要在宫里值勤,发现不了。” “不请自入?” “嗯!” 看她兴奋的样子,谢锦寻捏她鼻尖的力道加大了些。 莫离鼻子疼,拍他的手,“去不去?” “去。” 莫离高兴地晃晃小腿,“那我一会儿回宫准备两套夜行衣。” “……”男人眯眸,抱臂靠在墙上,“你寝宫里不止有舞狮的罩衣,还有夜行衣,小丫头,你比我想的还要……” 野。 他没说出口。 莫离猜到他想说什么,骄哼道:“你都没好好了解过我,当然不知道我藏了哪些好玩意儿。” “我就算了解你,也不见得清楚你寝宫里有什么吧。”谢锦寻靠近她一点,俯身道:“除非,你邀请我去瞧瞧。” 撩人的嗓音,配上俊美的容颜,莫离脱口而出,“改天。” 说完就后悔了,暗道自己不矜持。 谢锦寻低笑,眼角流露暖意,“好,改天带我逛逛你的寝宫,上次不方便,没来得及仔细欣赏。” 提起上次的事,莫离气哼哼道:“你那次吓到我了。” 那是她初吻。 说完又红了脸。 谢锦寻耳尖也染了层绯红,哪想到她会提起那件事,咳了咳,一本正经地问:“那我让你亲回来?” “不要脸!”莫离捂脸踢他。 谢锦寻侧身避开,勾唇靠在一旁,“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宫。” “先不回宫。”莫离放下手,脸还很烫,抬手扇了扇,“我要跟陈何遇去给小张暖居。” 小张。 叫得倒挺亲昵。 谢锦寻不满地睨她一眼,“张少师以后是太子的人,你少跟他来往。” “那怎么了,他还是我救命恩人呢。你是我的未婚夫,难道不该亲自登门道谢?” 谢锦寻的确想登门道谢,但一想到袖管里那封信,多少有些犹豫。 “改日,我陪你一同去。” 莫离扭头,“不行,我今日去。” 公主媳妇不听话,谢锦寻也不想因为这么豆丁 分卷阅读103 大点儿的事争吵,算了,放她野一野吧。 张府门外。 陈何遇捧着一个大匣子,对出门迎客的张鸣礼道:“府宅真气派。” 张鸣礼汗颜,“公主,陈大人请。” 陈何遇走进垂花门,把手里的木匣塞给他,“恭喜发财。” “这是……” “打开看看。” 张鸣礼打开箱子,好家伙,箱子里摆放着一棵摇钱树。 树干是乌木的,枝桠上挂着金币。 张鸣礼失笑着拱手:“多谢。” 陈何遇摆摆手,“快别见外了。” 张鸣礼下意识看向莫离,有些期待,又觉得自作多情了。 莫离掏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递给他,“诺。” 张鸣礼没敢接,荷包代表的含义太广太深,他不敢贸然揣测莫离的意思。 陈何遇挑挑眉,伸手去拿,小张不要,他要啊。 张鸣礼眼疾手快,夺了过去,动作有些蛮,的确是夺走的,生怕被陈何遇截胡。 陈何遇唇畔笑意加深,“呦,这么喜欢呀。” “不是。”张鸣礼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奈何词穷了,刚刚他表现的急不可耐。 “行了,君子不夺人所爱。” 莫离:“……” 张鸣礼:“……” 陈何遇斜睨荷包,“妧妧妹妹,里面装的什么?” 张鸣礼捏捏沉甸甸的荷包。 莫离笑道:“金币呀。” 张鸣礼失笑,得,都以为他小气又爱财。 三人进了花园,莫离站在一片空地上,“这里要是挖个池子会更好。” 张鸣礼走过来,本想在空地上添设几张棋桌,一听莫离的建议,点点头,“公主说的是。” 莫离不知道张鸣礼已经规划好了花园的布局,又指了指院墙,“那边种些爬山虎怎样,我觉得牵牛花可漂亮了。” 张鸣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莞尔,“公主,爬山虎不是牵牛花。” “?” 莫离懵愣,一直以为爬山虎就是牵牛花。 张鸣礼解释:“爬山虎又叫枫藤、小虫儿卧草,葡萄科,而牵牛花属于旋花科。花骨朵也不同,等到了夏日,公主好好观察一下。” 莫离挠挠鼻子,“哦,好。” 张鸣礼像没瞧见她的窘态,征询道:“公主还有哪些建议?“莫离踮脚指了指六角凉亭,“那边挂些风铃,叮叮咚咚的,悦耳悦心。” “小生记下了。” 莫离瞳眸亮晶晶的,“你真要按我说得修缮?” “对。” 莫离更起劲儿了,提了不少意见,张鸣礼一一记下。 陈何遇站在阁楼的挑廊上,瞧他们站在一起,觉得很般配,随即摇摇头,想什么呢。 等饭菜上桌,莫离瞧了瞧清淡的菜色,不免失笑,张鸣礼还真是拮据。 陈何遇:“你就吃这些?” 清炒瓜片、海米白菜……清淡的不能再清淡了。 张鸣礼也知怠慢了贵客,忙道:“我不知你们要来,没让后厨准备什么,要不,咱们出去吃?” 莫离盘坐在蒲团上,“别麻烦了,这些足够了。” 一会儿还要参加宫筵,她只能逗留片刻。 陈何遇也懒得外出,“有酒么?” “有。”张鸣礼让侍从去取,又亲自拿出两只玉觚。 陈何遇识货,这玉觚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撩起眉梢,“别告诉我,你把银子全用在买古董上了。” “嗯。”张鸣礼用鹿皮擦拭玉觚,递给陈何遇一只,“要不我怎么会这般穷困。” 陈何遇接过玉觚,啧一声,“玉器尚好,酒可不能差啊。” “自然。” 侍从取来一坛陈酿,拔下酒筛,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陈何遇眯着眼嗅了嗅,“好酒!” 张鸣礼举杯,“小生初来乍到,给公主和陈大人添麻烦了,这杯我先干为敬,两位随意。” 陈何遇与之碰杯,“好说,以后我罩着你。” 莫离抿了一小口,笑着看向他们,夕阳斜照,映在他们的身上,显得宁和而致远。 —— 寝宫内,莫离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镜中的女子一身大红宫装,端庄美丽,眉眼间还多了一丝女 分卷阅读104 子的媚。 宫宴伊始,莫离坐在承安帝身边,太子莫豪与谢锦寻对桌,还有几位都督作陪。 谢锦寻瞥向对桌言笑晏晏的莫豪。 莫豪端起酒盏敬他,眸光意味深长。 承安帝默默饮酒,身边的莫离看他陷入沉思,轻轻扯扯他的龙袍。 “父皇要不要赐谢锦寻一杯酒?” 承安帝哼一声,“无缘无故,朕作何要赏赐他?” 总之,承安帝还是有气。 夜宴结束,谢锦寻先乘坐马车离宫,半途又掩人耳目折了回来,去往莫离的寝宫,莫离背着一个小包袱,跟他一同走出寝宫,捻手捻脚,“我安排好人手和马车了,咱们现在走。” 谢锦寻扶额,拎她一把,“挺直腰杆,别鬼鬼祟祟的,更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莫离弯弯眼睫,“没你厉害,可以一本正经胡来。” “嗯,大晚上的,不用扮成夜行侠,夜行衣就免了吧。” “……那我白捯饬了。”莫离把包袱送了回去。 等她走出来,谢锦寻道:“咱们先不出宫。” “那去哪儿?” “去冷宫。”他想去探望父亲。 莫离突然紧张了,“你要带我去探望谢伯伯?” “嗯。”谢锦寻没觉得不妥,“你是他的准儿媳,不该去探望一下?” 莫离抓抓衣摆,“等我打扮一下。” 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公的感觉,虽然长得美,但还是紧张。 冷宫内,谢朔与莫离大眼瞪小眼。 谢锦寻陪谢朔说话,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很单调,尤其当着莫离的面,谢朔放不开。 谢朔想不通承安帝为何把公主嫁给儿子,他可不认为是儿子太优秀,承安帝为了揽才。 莫离观察谢朔的表情,以为他不喜欢自己。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婉可人,含笑唤了声,“谢伯父。” 谢朔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失态了,拱拱手,“公主。” “您喊我名字吧。” 谢朔:“公主休要折煞草民。” 莫离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决定以后要隔三差五来探望,拉进感情。 出了宫阙,莫离任谢锦寻牵着手,两人没乘马车,走在喧闹的街市中。 莫离想给倾儿带些小吃,于是问谢锦寻:“你在生病的时候,想吃什么?” 谢锦寻很少生病,想了想,“清汤面,加个蛋。” 莫离视线梭巡,要么是油泼面,要么是臊子面,没有清淡的,皱皱秀眉,“你等我一下。” 说着,提裙进了店面,小二将清汤面打包递给她,莫离还不忘砍价,小二无语,“姑娘,您就要了一碗面,也要斤斤计较?” “你们店一碗面顶的上外面小摊二十碗面的价钱。”自打上次被老孙嘲笑,莫离进了好一点的铺子就砍价,屡屡还能成功,于是砍价砍上瘾了。 小二不乐意了,“外面能给您单做一碗清汤只加蛋的面条?” 莫离:“不管,便宜点。” 谢锦寻走到门口,听见她在磨价钱,笑了下,拿出铜钱递给小二,拉着莫离离开。 莫离睢盱他,“干嘛不让我砍价?” “一碗面算了。” “什么需要砍价啊?”她有点迷茫。 “贵重的物件,像上次的马匹。” 莫离狡黠地扬扬眉稍,“那心意能砍价吗?” 谢锦寻哑口。 莫离追问:“心意也很贵重,能吗?” 男人斜睨她,“心意砍了价,剩下的是什么?” 莫离眨眨眼,“是凑合着过。” 谢锦寻有些不高兴了,还未成亲,小丫头就开始想“凑合”了,成了亲,莫非要想着休夫不可? 适时收敛情绪,攥住她的手,大步往骆府方向走去。 莫离感受到他手掌的力道,微微拢眉,拍他手臂,“疼。” 谢锦寻松些力道,仍然抓着她的手。 走到骆府后院的墙根,莫离仰头目测下高度,对身边的男人抬抬下巴。 意思很明显,她要爬墙。 谢锦寻曲膝蹲下,双手交叠在身前,“踩着我上去。” 莫离也不客气,提裙抬起右腿,脚踩在他掌心,双手搂着他脖子。 谢锦寻顺势站起来,毫不 分卷阅读105 费力送她到墙头。 莫离想跳进内院,不料,骆府后院买了一条狼狗,狼狗对陌生人戒备得很,见到有人偷偷摸摸翻墙,立马狂吠起来。 狗链子发出声音。 厢房的灯亮了,人影打在窗棂上,显然有侍从被吵醒。 莫离吓得缩回腿,扭头道:“有狗!” 谢锦寻眉头突突跳,之前问她,她说观察好了,院子里没狗,这会儿就有狗了?? 抬起手臂,道:“跳下来,我接着你。” 莫离抿唇,爬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往下看,有点头晕,背后传来婆子和侍从的声音,不再耽搁,闭眼往下跳。 谢锦寻准确接住她,被她撞得后退两步。 两人抱在一起,面汤洒了出来。 墙内露出几个人头,谢锦寻赶紧把莫离按进怀里。 骆府婆子看看谢锦寻,不认识,又看看背对她、缩在男人怀里的女子,也判断不出是谁,没好气问:“你们刚刚干嘛了?” 看他们衣冠楚楚的,不像是偷鸡摸狗的鼠辈。 一旁的侍从年纪稍大,佻达道:“还能干嘛,在这里幽会,见不得人呗。” 莫离不服,想理论,被谢锦寻按回怀里。 侍从常年流连烟花场所,见怪不怪,善解人意道:“你们继续,继续啊。” 婆子看不惯,语重心长劝说莫离:“姑娘要自爱,别被花言巧语骗了身心。” 莫离更来气了,鼓着腮帮不解气,咬了一下谢锦寻的胳膊。 谢锦寻语气淡淡地跟婆子解释一句,“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你想的那样。” 婆子懒得再管,“那就好,赶紧送人家姑娘回府,男人欺负不懂事的姑娘,绝非大丈夫所为。” 说完,爬下墙头。 谢锦寻松开莫离,“送你回去。” 莫离:“不进去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怎么进去,下次光明正大从正门进。”谢锦寻脱下鹤麾,裹住莫离,想带她回驿馆换身衣裳。 莫离被他搂在怀里,闷闷问:“宫外的男女,真的会在深夜里幽会吗?” 其实,宫里的也会,谢锦寻懒得讨论这些,轻拍她的脑门,“不许再问,更不许问别人。” 莫离被他拍的莫名其妙,嘟嘴道:“干嘛打我?” “让你闭嘴。” “你敢让我闭嘴?”莫离踮脚揪他衣襟,眯眼道:“再说一遍。” 谢锦寻看看黑沉沉的天色,再耽搁,宫门就要宵禁了,对上她的视线,勾勾唇,“再问,我就亲你了。” “……” 谢锦寻看她懵愣的样子,忍不住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小脸,在她要生气的时候,打横抱起她,大步往驿馆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 预收文《娇宠金丝雀(重生)》求收藏。 ☆、细腰 去驿馆的路上, 月光缱绻,倾洒一地柔光。 长街静谧, 谢锦寻背着莫离慢慢走着,月光照在左脸上,右边脸庞罩在阴影里。 莫离伸脖子, 左看看右看看, 笑了一下。 谢锦寻偏头,“在看什么?” 莫离:“看你左脸, 觉得你柔和坦荡, 再看右脸, 又觉你淡漠阴郁,诶,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谢锦寻睫羽微颤,笑了笑, “可能我不能完全活在光芒中吧。” 夜风还些凉, 莫离紧紧搂着他脖颈取暖,“是因为父皇的原因吗?” “不是。”谢锦寻望着天边孤冷的月, 轻叹道:“但是, 有陛下一半功劳啊。” “嗯?”莫离没听清。 “没事。”谢锦寻从不伤春悲秋,调整好心情问道:“你回宫后,太子探望过你吗?” “没有。”莫离也稀罕莫豪的假情假意。 谢锦寻唇畔泛起些微冷嘲,太子不关心皇妹,却对自己连献殷勤,在牢中时, 时常派人探望,真是用心良苦。 莫离看他不吱声,问道:“提皇兄作甚?” “随便问问。” 路过一处巷子口,闻到一股馄饨香,谢锦寻放下莫离,为她拢拢半袖褙子,“饿了吧,吃碗馄饨再回去。” 莫离不饿,但想跟他腻歪一会儿,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点点头,“吃半碗。” 寻到巷子里的馄饨摊,谢锦寻点了 分卷阅读106 两碗馄饨和一碟咸萝卜条,带着莫离坐在棚子里。 棚子对面即是张鸣礼的府上,莫离看张府石阶堆满爬藤,笑道:“小张还真是说到做到,你瞧,那些应该是牵牛花。” 谢锦寻端着粗瓷碗喝汤,随意瞥了一眼,“他要种在哪里?” “花园阁楼外。” “你怎么知道?” 莫离没当回事,“我随口建议,他就记下了。” “他为何要按着你的意思置办花卉?” 莫离傲娇道:“可能我比较有眼光。” 谢锦寻眼眸轻眯,慵懒中带着点点审视。 后来一段时间里,总觉得那些爬藤蔓延到了心田,疯狂滋长,不胜其烦。 三更时分,谢锦寻才将莫离送回寝宫,阿菀怕引人察觉,在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灯光黯淡,将谢锦寻高大的身影打在帷幔上。 莫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弥足珍贵的夜明珠,献宝似的递给他,“有了它,你就不会再迷失方向了。” 十月桔一般大小的珠子,散发光晕,映照在彼此之间,谢锦寻内心柔了柔,握住她的手,“有妧妧在,我到哪里都不会迷失方向。” 真会说话。 莫离心里甜甜的,把夜明珠放在荷包里,系在他的衣带上。 谢锦寻看着小姑娘莹白的耳尖,眼眸一深,将她转过去,捂着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辗转缠绵。 莫离心快跳到嗓子眼了,“谢锦寻,这是我的寝宫。” “嗯……”谢锦寻搂住她的细腰,手臂越收越紧,轻喃道:“妧妧,你真香。” 话落,也不再循规蹈矩。 莫离快哭了,跺跺脚,“三更了,你快回去!” 男人亲了一下她的后颈,感受小姑娘颤了一下,轻笑一声,蓦地松开她,很快,消失在屋子里。 阿菀从外间小跑进来,看莫离呆愣愣站在那里,出声提醒:“公主,侯爷走了。” 莫离揉揉脸,转过来,黯淡灯光掩盖了脸上的红霞,“走就走呗,别理他。” “为何呀?” “他,他得寸进尺。” —— 骆府主卧里,倾儿混混沌沌醒不过来,梦里闪过许多身影。醒来的那一刻,瞳眸空洞地凝视周遭。 她遗忘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人,大夫说她不止失忆,还记忆错乱,需要静养。 骆凇不准她出去,怕她丢下他跑了,因为醒过来的倾儿不再粘着他。 她目光渐渐沉着,推开窗子想透透气,院子里的猎狗还未认主,冲她吠叫,她淡定地从桌上拿起一个果子扔了出去,猎狗被砸中头,老实了。 —— 近些日子,莫离一直在跟承安帝怄气,就因为承安帝说什么也不放谢朔出宫。 莫离气得不轻,时不时跑去探望谢朔,每次都带上一斤糕点,有时还提溜一壶烧酒、半只烤鸡、几碟小菜。 一老一少坐在冷宫的庭院里,尴尬地聊天,聊着聊着,起初的尴尬渐渐淡去,谢朔从她朝阳般的笑容里感受到一丝暖意,丝丝入扣,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他好,他多少会有些回馈。 比如,跟她讲几段谢锦寻童年的囧事,莫离特别爱听,每次听完咯咯笑。 谢朔常年孤寂,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爱听他讲话的小丫头,很是高兴,有时还会捋着胡子大笑。 承安帝得知后,生了不少闷气,闺女胳膊肘往外拐了,谢氏父子真够厉害的。 休沐日,陈何遇做东,邀张鸣礼去教坊观舞,遇见闲来无事的莫离,顺便带上了她。 皇城最大的教坊内,莫离坐在二楼,欣赏舞姬曼妙的舞姿。 陈何遇是常客,侧身躺在美人榻上,摇着扇子,为妩媚的容貌添了风流。 他穿着女装,模样比舞姬还美艳,吸引了不少男客。 一旁的张鸣礼就没那么随意了,坐得板板正正,压根不像是来消遣的。 莫离瞥了张鸣礼一眼,“喜欢这里么?” 张鸣礼摇头,“若是可以,我宁愿在花园栽培牵牛花。” 陈何遇伸腿踢他后背,“你可真虚伪,嘴上说不喜欢,不还是巴巴来了,没喝酒,还是没吃肉?” 张鸣礼不理他的调侃,看着舞池。 莫离兴致不错,毕竟头一次女扮男装前来,双手握着栏柱,看着对面挑廊上向下撒钱的公子哥们。 “妧妧,用钱砸他们。”陈何遇调笑。 分卷阅读107 莫离目光随意一扫,发现对面撒钱的公子哥里坐着一个陌生的“熟人”。 ——周师爷的长子,就是跟小若私奔的那个男人。 莫离扭头冲陈何遇示意,陈何意嘴角一勾,扔给跑堂一锭银子,让跑堂把孙大胡找来。 莫离觉得陈何遇像在酝酿阴谋,提醒道:“你别惹事。” “放心。”陈何遇没兴致欣赏歌舞了,视线一直凝在周大公子身上。 周大公子对舞姬动手动脚,被教坊的打手轰走。 他不高兴了,刚才砸了那么多钱,现在带走一个舞姬都不行?加之醉意上头,跟打手们唧咕起来,直接被打手扔出门外。 他气冲冲往客栈走。 陈何遇拉起张鸣礼和莫离,“走,看好戏去。” 陈何遇见多了这样的情景,丈夫在外受了气,回家拿妾氏出气。如今,周大公子身边没有妾氏,只有一个小若,估摸着小若要遭殃了。 而且,陈何遇还想瞧瞧,出卖他的人,日子过得如何。 孙大胡到教坊后,被告知去城南客栈,他不明所以,以为陈何遇有事相求,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等进了客栈,便听见客房内传出女子的哭嚷声。 孙大胡太熟悉这个声音了,犹豫片刻,在店小二错愕的目光下,推开一扇扇门,寻找小若。 客堂内,陈何遇抱臂看着热闹,莫离在给张鸣礼解释前因后果,却不知小若拿走陈何遇玉佩之事。 很快,一道人影呈弧线飞下二楼,直接砸在食桌上。 孙大胡抱着小若出来,小若浑身是伤,莫离没想到周大公子那么没品,竟然殴打女人。 陈何遇啧一声,拦住孙大胡,“还没醒悟?” 孙大胡恼怒道:“让开!” 陈何遇非但不让,还上前去扯小若,孙大胡一个蛮力,将他撞在桌沿上。 陈何遇向后仰,摸摸后腰。然后,一拳砸过去,打偏了孙大胡的脸,“清醒点!” 拳头声不大,但行家看得出来,陈何遇用了十层力道。 肯定很疼啊。 孙大胡侧着脸。 陈何遇拉开小若,小若滚落在地。 她爬起来,抱住孙大胡的腿,哭诉:“大胡,求求你带我走,我是被骗来的!” 孙大胡低头看她,觉得特别讽刺,真当他傻么。 将一个鼓鼓的钱袋扔在她面前,“够你回老家的盘缠了。” 小若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一刻,她竟觉得孙大胡威风凛凛。 陈何遇把钱袋踢到角落,蹲在她面前,摆摆手,“好久不见。” 这个相貌比女子还美艳的男子真是她的克星,小若磨牙,“我惹过你么,你为何见不得我好?” “当我多管闲事。”陈何遇掏出帕子,丢在她身边,“擦干净脸,走出去以后重新做人,别想着飞上枝头,你充其量是只乌鸡。” 说完,走向莫离和张鸣礼,笑得没心没肺,“走。” 受刺激的小若,指着陈何遇的背影叫嚷:“你别走,我要抓你去见官,你这个冒充皇子的骗子!” 一旁的周大公子赶忙捂住她的嘴,狠厉道:“想活命,就闭嘴!” 众人以为小若疯了,完全没当回事。 莫离听到后,背脊蓦地一僵,扭头看向小若。 陈何遇眸光微动,拉她一下,“愣着干嘛,送你回宫。” 莫离深深睨了陈何遇一眼,还是迈开步子跟他走了。 而张鸣礼比莫离还惊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送张鸣礼回府后,两人赶着回宫,回宫的路上,莫离一直用怪异的目光盯着陈何遇,把陈何遇盯毛了。 他掏掏耳朵,“想问什么就问吧。” 莫离环视一圈,确定周围没别人,才问:“你跟小若之间有什么过节?” 想了想,又问:“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冒充皇子?” 谅是小若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皇家开玩笑。 陈何遇收敛起佻达笑脸,认真看着她,“你觉得我会冒充皇子招摇过市?”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现在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莫离:“小若跟在我身边的时候,为人谨慎,不像会捕风捉影的人。” 陈何遇勾唇,“哦,那我可能真是皇子。” “别闹。” 分卷阅读108 暮色黄昏,大地被夕阳包裹,也包裹了路上的行人,陈何遇拢在霞光里,抬手揉揉莫离的头,宠溺又温柔,“记住了哦,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莫离被他莫名的温柔触动,忘记拍开他压在头顶的手。 陈何遇又露出贱贱的笑,“走,回家。” “是回宫。” “嗯,回家。” “……懒得理你。”莫离哼一声,往宫门走去,心想陈何遇都敢管她叫妹妹,还有什么不敢的,即便假冒皇子,也不见得有恶意,想到此,便不再纠结。 陈何遇盯着她的背影,笑意渐渐收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你们在哪里? 嘤嘤嘤~~~ ☆、舍得 翌日, 莫离去驿馆找谢锦寻,谢锦寻不在, 便一个人等在房间里。 书架上零零散散摆放几套书籍,是谢锦寻用来打发时间的。 随意拿起一本翻了翻,是本异闻录, 莫离捧在手里, 边走边看,不小心撞了桌沿, 书案上的砚台掉落下来, 莫离下意识去接, 墨汁染了半边衣裙。 把砚台放好,拿出罗帕擦拭裙子,奈何越擦,墨迹晕染的越大。 无耐, 想派人去唤马车里的阿菀, 才想起自己让阿菀和侍卫去皇城另一边买东西了。 走到椟藏前,想从里面拿件衣袍换上, 椟藏叠放着各式各样的普兰色衣衫, 只有最底层叠了一件色彩明艳的长袍。 莫离将长袍搭在臂弯,走进湢浴中更衣。 当脱去外衫时,秀气的眉皱了起来,连小衣都染了墨。 正在懊恼中,客房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侯爷,公主等您呢。” 谢锦寻的声音随之响起, “嗯,去食午膳吧,不用守着了。” 房门一启一翕,谢锦寻款步走了进来,梭巡一圈没见到莫离的身影。 “妧妧?”他唤了一声。 莫离从半掩的门扉探出头,用衣衫遮挡在身前,迎上男人错愕的目光,脸一下红了,“看什么看!” 谢锦寻哪会想到出门回来会瞧见这样的场景,转眸看向窗外,“你在作甚?” 莫离缩回去,“我衣裳脏了,借了你的。” 谢锦寻心有所动,半饷才“嗯”了一声,走向书案,弯腰收拾洒落的墨。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也染了墨,拿起黑乎乎的布巾走到湢浴前,“妧妧,让我进去净手。” “等下!” 莫离知道他在逗自己,慌忙穿上宽松的衣衫,衣摆太长,废了半天力气才堪堪挽好衣摆,不耷拉在地上。将脱下的衣裙搓成团,别别扭扭拉开门,抬头看向倚在门边的男人。 谢锦寻本来调笑的神情在看到她换上的衣裳时,微微凝滞,“你翻过椟藏?” 莫离没察觉出他的不悦,被他盯着连脖子都红了,把他往外推,“你先出去,我再整理下仪容。” “我问你,你翻过椟藏?” “嗯,显而易见嘛。”莫离不懂他为何那么严肃,要不怎么换的衣裳? 谢锦寻不动,一手抵在门板上,阻止她关门,“那么多件衣衫,为何偏偏拿这件?” 莫离觉得莫名其妙,“没见你穿过这个颜色,我以为你不喜欢,所以拿出来了。” 谢锦寻敛声要求:“脱了,换一件。” 说完转身走向椟藏。 莫离:“……” 谢锦寻扯出一件斜纹样式的普兰衣衫,走向她,抬手递出,“穿这件,这件适合你。” 莫离有些生气,不就是一件做工精良的衣衫么,至于这么小气? 一掐腰执拗起来,不让她穿她偏穿! 不脱! 看她执拗,谢锦寻脸色微愠,“听话,换下来。”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莫离不禁哆嗦一下,问道:“为何不让我穿这件?” 总要有个理由。 “没为何。”谢锦寻将衣衫塞到她怀里,视线凝着莫离身上那件,“进去换。” 莫离委屈,同时小脾气也上来了,将衣衫砸在他身上,“不换!” 谢锦寻被衣衫扫到眼睛,眼睛一痛,紧闭了一下,同时接住那件衣衫,脸色渐渐阴沉,克制着脾气,“你喜欢这个颜色,我明天差人给你做几身,把这件换下来。” 莫离哼一声,“我缺这几件衣裳?” “那你怎样才 分卷阅读109 肯换?” “不换。” 谢锦寻冷声,“楚莫离!” 莫离一愣,他头一次这么喊她。 莫离是真不理解他为何这般抠,太抠了,越想小嘴噘的越厉害,“就不换,你能怎样啊?!” 谢锦寻点点头,单吐一个字,“好。” 莫离以为他同意了,抬头看他,却被男人接下来的举动惊到了。 谢锦寻扣住她肩膀,稍一用力便将她推进里屋,砰一声关上湢浴的门。 逼仄的空间内,莫离向后退了退,眼含戒备,眼前的男人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你怎么了?” 谢锦寻又问了一遍,“换不换?” 莫离向来吃软不吃硬,梗着脖子道:“不换。” 谢锦寻面容忽变,将手里的衣衫搭在浴桶沿上,转瞬去拽莫离身上的那件。 莫离吓得不轻,攥紧前襟,不停向后退,脸色越来越白,“你干嘛,疯了!” 撕拉。 莫离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看着他,嘴皮子直抖,“谢锦寻,你大胆!” 谢锦寻置若罔闻,手一扬,衣衫斜飞向后,落在地上。 莫离完全呆住了,低头看着地上的衣衫,不知在想什么。 谢锦寻斜睨一眼雪白里衣上的墨花,眼底溢出几分歉意。 抬手扯下搭在浴桶上的衣衫,抖开披在她肩头,声音有些生硬,“现在不是时候,以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 “呵呵呵……” 莫离忽然低低笑了,笑声从红润的双唇溢出,听上去冰冷冷的,还有丝丝委屈。 谢锦寻为她系好衣衫,想抱抱她,被她推开。 莫离后退两步,腰抵在浴桶上,眼底流露些许自嘲,“要么你现在给我一个解释,要么…… 我们解除婚姻。” 闻言,谢锦寻目光一凝,缓了半饷,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你相信我有苦衷。” “苦衷?说来听听。” “以后会告诉你。” 莫离呵笑一声,指了指散落在地的衣衫,“难道这是你心上人送的?” “……” “也不对,要是那样,你不会撕破它。”莫离盯着地上的衣衫喃喃,抬手点了点,“难道这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光的秘辛?” 谢锦寻不说话,静静看着小姑娘怪异的反应。 莫离摇摇头,重心后移,扬起优美鹅颈,任泪水倒流回眼眶,“谢锦寻,你回东陲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谢锦寻掩在衣袖里的手慢慢收紧,“妧妧,给我些时日,等我把事情梳理好,定会给你个满意的解释。” 他走近莫离想拉她的手,被莫离挥开。 莫离提步走向门口,他的解释,她不在乎了。 她一度在乎的,是他的坦诚相待,即便衣衫真有问题,他也可以据实相告,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会到处去宣扬,他这样支支吾吾,多半是不信任她。 他们都是在朝野、宫阙中沉浮的人,最怕的不是前方荆棘满布,而是与之携手的人,与自己异心吧。 “你去哪?”谢锦寻明知故问,一个健步逼近,自身后抱住她。 她忽而冷淡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生出一丝慌张,他的乖妧妧,从未用这种语气同他讲过话,即便是跟他怄气,也不致于这个态度。 “放开。”莫离用力掰他手臂,“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谢锦寻反而搂得更紧,薄唇贴上她的面颊。 他外表依然淡定,却急不可耐地去寻她的唇,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牢牢困住她。 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生怕她拒绝。 如他所料,莫离不停躲闪挣扎,她发了火,用拳头不停捶打他。 谢锦寻把她转过来,再次去寻她的唇。 莫离被他勒着腰,又被抵在板门上动弹不得,只能不停扭头。 谢锦寻扣住她下巴,这一次精准贴上,在小姑娘不情愿的情况下,试图撬开她的牙关。 被桎梏,莫离紧紧咬牙。 也感受着男人的烦躁和不安。 心中冷笑,他会不安? 任谁都看得出,他不爱她,也不垂涎她的皇女身份,那么,即便他们解除婚约,对他而言,重要么? 他是东陲总兵,手握总兵、仪表堂堂、文韬武略,待嫁女子争先恐后想要嫁给他,他想娶什么样的娶不到? 分卷阅读110 想到此,莫离悲从中来,忽然意识到,这段感情里,强求的人从来都是她,他一直处在被动之中。 莫离用力一咬,耳畔传来闷哼声…… 得了空隙,莫离不停喘息,狼狈地滑下门板。 谢锦寻一把抱住她,紧紧搂在怀里,“妧妧,有些事情还未有十足的证据,我不能随意相告,但你相信我,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这关乎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和前程。” 即便他在解释,莫离还是觉得他的解释苍白又无力。 在他怀里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瞳眸,薄凉一笑,“可我不想再听了,放手。” 话落,她明显感觉他的手臂颤了一下。 这时,门外响起阿菀的声音,是来接她回宫的。 把守的侍卫放行,阿菀推开门,没瞧见莫离和谢锦寻的身影,“公主,侯爷?” “奴婢来接公主回宫。” 她看向门外,侍卫挠挠头,“公主一直在屋里,侯爷也刚刚进屋。” 湢浴内,莫离推开松了力道的谢锦寻,整理衣衫,深深凝他一眼,转身拉开门,在阿菀和侍卫惊愕的目光下,拢着衣衫往外走。 阿菀反应过来,赶忙追出去。 莫离并不是衣衫不整,相反,她穿戴整齐,像是女扮男装微服私访,但侍卫们见到她穿着女装走进客房,又见她穿着男装走出来,不免想歪了。 连阿菀都想歪了,生怕谢锦寻诱哄了莫离,负了莫离的一片真心。 阿菀想,若是谢锦寻真在大婚前骗了莫离,那他一定是个见色起意、心机深重的混蛋。 回宫的路上,莫离坐在马车里缄默不语,吓坏了阿菀,面对阿菀的嘘寒问暖,莫离只是倾身,头歪在她肩上,一言不发。 回到寝宫,莫离脱去外衫拿在手里,想了想,让阿菀扔了。 阿菀看她里衣脏了,才恍然明白过来,松口气,抬手问:“公主,这是侯爷的衣衫?” “嗯。” “真要扔?”公主舍得扔了?莫非拌嘴了?看刚刚公主气势汹汹走出客房的样子,阿菀觉得十有□□是吵架了。 刚想劝慰,莫离摇摇头,语气平静无波,“拿去扔了,或是托人还给陌东侯。” 阿菀注意到莫离对谢锦寻的称谓,以前,莫离生气时都是直呼谢锦寻的名字,此刻用了敬语,不免令阿菀疑惑。 莫离瞥她一眼,不咸不淡道:“还不出去?” “……哦。” 作者有话要说: 老巫婆求收藏,谢侯爷要追妻了,么么么么么~~~—— 预收文《重生后令前夫朝思暮想》,讲述的是,一个宁愿被全京城的人看笑话,也要追妻的太子,和一个宁愿过清贫日子,也不要当太子妃的美人之间的治愈系爱情故事,欢迎收藏。 ☆、婚约作废 傍晚, 承安帝处理完奏折,摆驾去往莫离的寝宫, 见小公主呆呆倚在窗边,怪嗔道:“又在想谢家那个小子?” 莫离蓦然回头,见到高大伟岸的父皇, 忽然控制不住情绪, 扁了扁嘴,“爹。” 宫人们:“……” 承安帝一愣, 挥下衣袂, 宫人们鱼贯而出, 为父女俩带上门。 承安帝走到窗前,父女俩一同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绽放的春意。 问道:“不开心?” 莫离点头。 “跟为父说说。”承安帝十分享受跟女儿的闲暇时光,能温暖他的心房, 可此刻, 总觉得女儿很忧伤。 莫离:“爹爹,我不想嫁人了, 就想陪着您。” 承安帝嗤笑几声, 拍拍她的头,“说什么傻话呢,既然不想嫁人,还跟着野男人跑了。” 说着,捏捏女儿鼻尖,怪嗔:“一声不吭丢下为父, 你好狠的心肠。” 莫离被他逗笑,咯咯笑了几声,又绷住脸,陷入失落。 承安帝是过来人,深知小女儿家别扭的心思多半跟心上人有关,问道:“跟为父念叨念叨,为何不开心?” 莫离叹口气,“那女儿说完,您不许生气。” “嗯。” “拉钩。”莫离抬起尾指。 承安帝无奈,还是抬手勾住她的尾指。 莫离吃了定心丸,垂下手臂,深吸口气,郑重道:“女儿想解除婚约。” 说完,紧紧闭上眼,等着承安帝的反应。 分卷阅读111 承安帝看着紧闭双眼的女儿,鹰眸闪了闪,没动怒,冷静问:“为何要解除婚约?” 听他语气,并不像要发怒。 莫离睁开右眼,又闭上,“没理由,就是不想嫁人了。” 承安帝:“他不想娶你了?” “没有。” “他负了你?” “没有。” 承安帝用手指抵住她眼皮,上下一撑,撑开她的眼睛,严肃道:“没有正当理由,你让为父怎么对着全天下宣布这消息?” 莫离苦恼,今日之事若是让父皇知道,谢锦寻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她苦笑一下,“他不喜欢我呀。” 这理由既不充足又十分充足。 承安帝静默几瞬,重重喟叹:“你才发觉吗?傻丫头!” 莫离摇摇头,“早发觉了,只是今天,女儿才深有体会。” “他做了什么让你心寒的事?” “您别问了。”莫离垂头,“总之,女儿不想嫁他了,若是爹爹不同意,女儿无话可说。” 承安帝挑眉,“若为夫不同意,你就乖乖嫁他?” “嗯。” “不觉得委屈?” 莫离扯扯嘴角,“不是怕您难做么。” 承安帝哼一声,“为父是谁?什么事能难倒为父?” 莫离惊诧地看着他。 承安帝没有责怪,没有埋怨,轻轻揽住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比划成半个翅膀的形状,“妧妧可以一直躲在为父的羽翼下,既然你不想嫁了,咱们就不嫁。 世间最爱儿女的永远是爹娘吧,莫离如是想,眼眶渐渐湿润了。 承安帝哼道:“既然他辜负了你,为父将他杀了如何?” “不行!”莫离抓住他衣袖,让他保证不去为难谢锦寻。 “你还是喜欢他。”承安帝恨铁不成钢,满是无奈,叹道:“等过些日子,为父给你寻个更好的,绝不会比谢锦寻差。” 莫离无心再觅良缘,没接话茬,歪在承安帝肩头度过一个黄昏。 入夜,承安帝怕莫离一个人瞎想,便带着她去往东宫闲逛,随便看看莫豪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父女俩一声不吭驾临东宫,吓坏了东宫的侍从们。 承安帝示意他们不准禀报,带着莫离直接“杀”去太子书房。 书房内燃着几盏连枝大灯,莫豪正在听张鸣礼讲解兵法。 承安帝站在离窗边稍近的地方听了一会儿,连连点头,对莫离道:“这个张明礼果然是可造之材。” 莫离兴趣恹恹,望着廊外明月。 承安帝继续“偷听”,身后的东宫侍从们战战兢兢,生怕太子说出什么令皇帝陛下不满的言辞。 书房内,还是张鸣礼听见外面有动静,起身对莫豪道:“想是宾客造访,臣先回去了。” 莫豪倚在软榻上,优哉游哉地摆摆手,与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太子形象截然不同,“东宫之中,没有人敢不经通传,私自带宾客进来的。” 张鸣礼挑挑眉,双手叠在身前,挺拔俊逸的身影映在窗棂上,好整以暇等着揭晓宾客的身份。 承安帝携着莫离进来时,莫豪惊的差点忘记趿拉上锦靴,而张鸣礼站在一旁淡然自若,似乎早已猜到了来者是谁。 莫豪赶忙行礼,引承安帝坐在塌上,弯腰问道:“父…父皇怎么深夜到此?” 他显然很紧张。 承安帝瞥向张鸣礼,灯光下,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温润如玉。 笑道:“致笙啊,这么晚不回府,还在给太子讲兵法,真是辛苦你了。” 张鸣礼:“府中无牵绊,臣一个人在府上也是无趣。” “你这是怪朕把你召进宫里供职了?” “不敢。” 承安帝接过莫豪呈上来的茶,轻轻吹拂,“致笙可有定亲?” 张鸣礼:“未曾。” 承安帝笑了一下,“老大不小了,令尊该张罗了。” 张鸣礼垂眸,“是,家父前些日子还托人捎信,信里提起过臣的婚事。” “哦,可有合适的?” “还未。” 承安帝轻叹,“朕若还有待嫁的皇女,说不定会考虑一下你。” 饶是张鸣礼再聪慧机变,也想不到皇帝陛下会讲出此言。 下意识看向一旁坐 分卷阅读112 着的莫离,与莫离目光交汇的一刹那,赶忙收回视线,耳尖悄悄染了红晕。 莫豪心里泛起嘀咕,父皇驾临东宫,竟关心起了新贵的婚事,莫不是有意提拔张鸣礼? 承安帝呷了一口茶,看向莫豪,“豪儿最近身子调养的如何?” 莫豪恭敬道:“儿身子无恙,劳父皇费心了。” “那便好。” 莫豪看向莫离,见她眼睫有些青黛,像是哭过,问道:“皇妹不开心?” 莫离摇摇头。 莫豪取出一个仆人傍晚从宫外带回来的泥人,递给莫离。 莫离拿在手里,泥人一副书生打扮,穿着跟谢锦寻相似的普蓝色衣衫,她怔怔地盯着。 承安帝握住女儿的手,拍拍莫豪,有些欣慰,不管怎样,还知道关心妹妹。 出了东宫,张鸣礼陪着父女俩走了一段甬路,临别时,承安帝把莫离手里的泥人递给张鸣礼,“致笙代朕去趟城北驿馆,把这个泥巴人交给陌东侯,替朕转述几句话。” 他冲张鸣礼招招手。 张鸣礼凑近,不知听到了什么,目光有一瞬间惊愕。 —— 谢锦寻拿到泥人时,已是三更时分。 张鸣礼摸摸鼻尖,道:“这泥人原本是一对,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剩了一个,陛下觉得这泥人形单影只的,跟侯爷特别像,便让小生拿给侯爷……做伴。” 转述后,张鸣礼尴尬地淡笑一下,不是完全明白皇帝的用意,但这是皇帝的原话,又不得不转述。 谢锦寻捏着手里的泥人,陷入沉思。 —— 翌日早朝,承安帝让御前太监在金銮殿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一则旨意,当众宣布,淑妧公主和陌东侯的婚约作废。 至于理由…… 无理由! 没有理由,也就是没怪罪任何一方,这便是承安帝,霸道的同时,又不会随意栽赃谁。 谢锦寻站在玉阶下,静静看着端坐在皇位上的承安帝,两人视线交锋,暗含较量。 他没有当众询问缘由,也没有质问皇家的言而无信,因为莫离不会无缘无故娇蛮任性,这一切,源自他自己啊。 散朝后,谢锦寻去往御书房,直接问道:“陛下解除臣与公主的婚约,总需要一个理由。” 承安帝放下奏章,哼笑一声,“你不知道理由?”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语气很冲,不像平日里端着揣着的谢锦寻。 承安帝心里觉得爽利,能驱赶女儿身边的“负心汉”,又顺便气一气他,过瘾! 嘴角勾起冷酷的笑,“朕的掌上明珠岂容他人恣意辜负,陌东侯,回东陲给朕守边关去吧,别再出现在淑妧面前。” 谢锦寻站得笔直,“臣若不呢?” 承安帝眼一眯,“如若抗旨,朕必杀你。” “是公主求陛下不要为难臣?” “还有点良心。”承安帝隔空点点他,“若不淑妧苦苦央求,朕会留你?” “只怕陛下早对臣动了杀心。”谢锦寻淡淡回应。 承安帝没想到他敢把这句话讲出口,道:“休要揣度朕的心思,记住,能为朕把守东陲的将领不止你一个人,但妧妧只有一个,朕绝不会委屈她,你们没缘,别再纠结了,这件事朕既往不咎,收拾整顿,半月内启程回东陲,此事无需再议。” 谢锦寻知道,此时跟承安帝较真毫无作用,他只是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公主是臣的未婚妻子,臣不会就此作罢。” 说完,不给承安帝发怒的机会,按规行礼,转身就走。 承安帝盯着他的背影,忍下了。 谢锦寻能当面揭下伪装的面具,说明他心里有气,且不甘心,也不枉莫离对他的一片痴情。 作者有话要说: 要疯狂追妻了。 ☆、怅然若失 谢锦寻走出御书房时, 恰好遇见被传召的张鸣礼。 张鸣礼本不想寒暄,可想到谢锦寻被皇家毁了婚, 多少有些同情,停下脚步,温和笑道:“侯爷刚从御书房出来?” 谢锦寻懒懒抬眸, “张大人不是瞧见了么。” 脸色不佳, 显然动过怒。 能察觉出谢锦寻的喜怒哀乐,属实不易。 张鸣礼摸摸鼻子, “你……” “本侯还有事, 先行一步, 改日请张大人喝 分卷阅读113 酒。”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张鸣礼双手插在袖管里,看着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谢锦寻出宫后, 胸口有些闷, 没有立即回驿馆,而是独自一人漫步在街头, 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夕阳西下、行人归家。 路过油炸臭豆腐的摊位时,想起在东陲那会儿,陈何遇带着他和莫离一起品尝,想起莫离学着陈何遇的样子,朝他呵气,那样烂漫的她, 却被他伤的心凉。 快到驿馆时,瞥见驿馆旁边的巷子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谢锦寻默了默,掉转脚步走过去,那个鬼祟之人赶紧缩回头。 “出来。”谢锦寻淡声道。 鬼祟之人迈出一条腿,小心翼翼探出身子,用一种戒备又好奇的目光盯着他。 谢锦寻一怔,收敛起疏离的气息,朝她颔首:“倾儿姑娘。” 倾儿直勾勾盯着他,不发一言,她是从骆府偷跑出来的,有些做贼心虚,怕谢锦寻送她回去。 谢锦寻问道:“你……怎么来了?” 莫离说,倾儿很可能是他失散的胞妹。她现在失忆,状态不稳定,谢锦寻尽量放缓语调,以免吓到她。 胞妹一词听来寻常,却能柔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很多女儿家渴望拥有一个兄长,同样,很多男儿渴望拥有一个小妹妹,如同半个女儿一样的小妹妹。 虽然对胞妹的印象还停留在襁褓之婴,但她若真是自己的胞妹,他一定会加倍补偿她,弥补曾经丢失的旧光阴。 倾儿往后退了半步,手里攥着一把刀子,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不敢迈出步伐,也不知该去哪里,只能原地徘徊,犹豫不决。 昨晚,骆凇从宫里回府,直接去了她那里,骆凇饮了酒,醉意很浓,还有些烦闷,进了屋就倒在软榻上睡觉,嘴里念叨着“阿娘”。 失忆的倾儿不知道他在念叨谁,见他醉了,便上前去套他话,得知自己有个兄长…… 她的兄长是东陲总兵,即将成为淑妧公主的驸马,她很好奇,跟丫鬟婆子周旋一个时辰,才得知了谢锦寻的落脚点,这才偷溜出来见他。 她现在不傻,只是缺失了过去的记忆而已,见到他时,心中升起微妙的感觉,这人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当真是自己的兄长? 到了驿馆,跟驿工打听后,得知谢锦寻进宫未归,便一直守在门外,等瞧见一抹身影渐渐靠近时,直觉告诉她,他便是自己要寻的人。 谢锦寻见她闭口不语,试着走近一步,倾儿向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矮墙上,手心因攥着刀子,淤了血。 “你是陌东侯?”她小声询问。 “我是。”谢锦寻轻轻应答,又朝她走近一步,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却也不想错失机会,“你一个人?” “嗯。” 谢锦寻蹙眉,骆凇会让她一个人闲逛?在东陲时,他便察觉了骆凇对她不寻常的心思,以及压抑的情感。 “你是来找我的?”他有些不知置信,却又不得不这样猜想,毕竟她出现在这里了。 “嗯。” 谢锦寻:“你就不能多说几句?” 倾儿握紧另一只拳头,努力调整情绪,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在她很小的时候,被你的家人送走了?” 谢锦寻惊诧地看着她,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怔愣半饷,点点头。 倾儿一喜,故意板着脸,“骆凇说,我是你妹妹!” 谢锦寻握了下拳,“骆凇亲口跟你说的?” “嗯。”倾儿很紧张,深吸口气又吐出,“骆凇说,我被寄养在亲戚家,后来那户亲戚觉得我是个累赘……” 她低下头,很委屈,没再说下去。 谢锦寻静默了,心中思忖骆凇这样做的目的,这么多年,骆凇都不曾泄露倾儿的身份,说明他有意把倾儿占为己有,可现在,骆凇却告诉她,她还有个哥哥,那不是将她往外推么。 一旦他们兄妹的关系确认,谢锦寻是绝不会允许倾儿再跟在骆凇身边,骆凇毕竟是个阉人,倾儿跟着他,能得到什么,连正经八本的正室都做不了。 谢锦寻问道:“你还记得自己被送到哪里了么?” 倾儿摇头。 谢锦寻又道:“我不能向你保证我是你兄长,但你能不能信我,先留在我这里,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带你去你还有印象的地方走一走,拾一拾那些记忆?” 倾儿见他目光真诚,不像在诓骗自己,点了点头,“我能留在这里?” 虽然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东陲总兵,可她一点儿也 分卷阅读114 不怕他。 谢锦寻点头,“嗯,当然。” 抑制不住心情的雀跃,倾儿压压嘴角,问道:“那骆凇要是找过来呢?” 想到骆凇做的“好”事,谢锦寻冷笑下,“若你想留在这里,没人能带你走。” 即便不是她的兄长,只要她不想留在骆凇身边,他也会帮她。 倾儿心弦一松,抚抚胸口,“还好你不嫌弃我,我还怕你送我回骆府呢。” 谢锦寻眉心皱得更深,“你害怕骆凇?” 倾儿摇头,“我只是不记得他。” 谢锦寻:“好,从今天起,你安心留在这里,其他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嗯!”倾儿眉开眼笑,为冷清的面容添了生动,有些窘迫地开口,“我早上还没吃东西呢,你这里有馒头么,半个就好。” 谢锦寻真不知道骆凇平日里如何安排她的膳食,竟然只吃半个馒头。 谢锦寻引着她进门,边走边说:“这里有馒头,还有米饭、包子、打卤面,你想吃什么,跟我讲……别委屈自己。” 倾儿小声道:“我想吃打卤面。” “好。”谢锦寻本想让驿工下厨,想了想,决定亲自给她煮碗面,“为何想吃打卤面?” 倾儿:“骆凇经常给我做打卤面,吃习惯了。” “……” —— 一碗热乎乎的打卤面端上桌,谢锦寻撩袍坐在倾儿对面,看她吸溜面条。 别说,越看倾儿眉眼越像父亲,都说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这老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谢锦寻稍微欣慰,冲淡了一些心中的烦闷。 “倾儿姑娘,等过些时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倾儿抬头,“谁呀?” “淑妧公主。” 倾儿对莫离有印象,“她来骆府探望过我。” “嗯,那天我也在,只是没进屋。” 倾儿惊讶:“为何不进屋?” 谢锦寻没回答,为她夹咸瓜条,“慢点吃。” “嗯嗯。”倾儿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有婚约?” 谢锦寻眼底流露几分温柔,“她或许会成为你的嫂嫂。” “真的?” “嗯。” 只要倾儿是自己妹妹的话。 倾儿很高兴,觉得莫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谢锦寻扯下嘴角,“会有机会的。” 倾儿吃完一大碗面,捂嘴打个饱嗝,不好意思地说:“我失态了。” “没有。”谢锦寻让人收拾碗筷,给她安排了客房,自己没有入内,让齐婶过来照顾她。 齐婶得知她很可能是谢锦寻的胞妹时,比任何人都惊讶,一来,谢锦寻这些年总是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没个亲人陪着身边。二来,倾儿跟骆凇有关系,骆凇跟自己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婶平日里总是不拘言笑,此刻却朝倾儿笑了一下,倾儿没多大感触,身边的谢锦寻却感慨颇深。 他不动声色记下老人家的这抹笑容。 齐婶陪伴自己多年,忠心耿耿,像乳母又像母亲。谢锦寻的母亲离家出走后,谢锦寻像失去一切的独行者,穿梭在诺大而迷茫的世间,直到遇见齐婶和孙晟。 齐婶和孙晟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对他而言,无异于家人。 人有了家才能感到温暖啊。 将心比心,或许倾儿对于骆凇而言,也是家人,可骆凇终究对倾儿存了别样心思,这份感情也就不纯粹了。 谢锦寻独自坐着,目光瞥向窗外,夏意渐渐浓了,到处生机勃勃,可心里空落落的,是从未有过的怅然若失。 不知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哭鼻子? 谢锦寻心里钝痛,却也冷静。 安顿好倾儿,谢锦寻让孙大胡携着亲笔信,送去城中一户人家。 入夜,一辆马车停在驿馆前,车夫恭敬地请谢锦寻入内。 谢锦寻撩开帘子探身走进去,看向里面坐着的人,眸光意味不明。 那人同样看着他,泛着幽幽之光,心想谢锦寻能主动相邀,必是想通了,能得谢锦寻相助,很多事情就能事半功倍。 谢锦寻是一枚不可多得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锦寻:当男主真累,不能只顾及儿女情长,媳妇没娶到手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分卷阅读115 张鸣礼:要不换换? 谢锦寻:【嗤】,还有如狼似虎的男配盯着媳妇。 张鸣礼:我还没出击呢啊,作者大大不给我加戏…… 下本开《夫人笑靥美如画》或《重生后令前夫朝思暮想》,求收藏【比心.gif】 ☆、想念 马车缓缓驶向城郊, 皇城除了宫门,其余城门没有宵禁, 因此,马车顺利融入郊外的夜色中。 马车内,谢锦寻看着坐在对面的锦衣男子, 淡笑道:“太子殿下夜不归寝, 不怕陛下起疑么?” 对面的莫豪亦笑了,“东宫有本宫的替身在, 隐川无需担心。” “殿下还真是计划缜密。” 马车停靠在一家私人庄园前, 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庄园内楼宇高耸, 站在最顶层俯瞰,能将附近的景色尽收眼底。 两人站在挑廊上,莫豪一手拎着酒坛,另一只手捏着两只盏, 递给谢锦寻一只, 谢锦寻没接,“夜里不易饮酒, 殿下注意身子。” “侯爷见外了。”莫豪将酒盏放下, 直接用酒坛豪饮,“过瘾。” 谢锦寻仰头望向墨蓝的天际,月明星稀,云絮漂浮其中,隐隐约约。 “隐川,你惧怕我父皇吗?”莫豪双臂抵在栏杆上, 酒坛悬在栏杆外,只要一松手,酒坛就会坠下高高楼宇,碎成渣子。 谢锦寻没回答,莫豪自顾自道:“我怕,从小我就特别怕他。” 谢锦寻收回视线看向他,听他说:“父皇对我一向严苛,但凡我做的不令他满意,他便会变着法的责罚我,可他对淑妧却是恨不能捧在手心。” 谢锦寻宽慰:“公主是女儿家,不必承受男儿的压力,殿下才是圣上寄予期望的储君。” 莫豪摇摇头,自嘲道:“可我永远达不到父皇的要求,总是令他失望,父皇跟我也不亲近,我在父皇心里的位置,还不如那个陈何遇。” 说的时候,他有些咬牙切齿,伴着嫉妒和无奈。 谢锦寻也无奈,叹口气,“可殿下终究是皇室唯一的皇子。” 莫豪勾唇,“听上去,你很惋惜啊。” “没有,是替殿下庆幸。” 莫豪自嘲一笑:“是啊,若是有其他皇子,说不定东宫早就更主了。” “殿下多虑了,看得出,圣上其实很关心你。” “是么,我没感觉出来。” “当局者迷。” 莫豪摆摆手,“不提烦心事,今晚你约我来,所谓何事?” 谢锦寻淡笑:“殿下都不知道我约你来的目的,不怕我设计加害你?” “不会。” “为何?” “你没有害我的动机。” 谢锦寻玩笑道:“围杀殿下倒不至于,但殿下不怕我将你我往来的书信呈给圣上?” 莫豪走近谢锦寻,附在他耳畔,意味深长道:“你不会的,因为你恨他。” 他自认拿准了谢锦寻的心理,这些年,承安帝对谢氏父子的苛刻,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得谢锦寻是恨透了承安帝的,也认为谢锦寻娶莫离,是为了报复,以及让承安帝放下成见和防备。 谢锦寻与他几乎鼻尖对鼻尖,勾下唇,“若我今日只是为了劝殿下回头,殿下会动怒吗?” 在此之前,谢锦寻也写信劝过莫豪,可莫豪却会错意,以为谢锦寻仅仅是不想被他抓住把柄,才在信里虚情假意地规劝他。 莫豪后退一步,“我回不了头了。” 谢锦寻不解,逼近一步,“我始终不明白殿下为何惶恐不安。” 如今,皇室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犯不着急功近利行不忠不义之举啊。 这正是谢锦寻无奈之处,倘若皇室还有其他可以扶持的皇子,谢锦寻或许都会涉险一试,只因莫豪真的不适合坐那真龙宝座。 莫豪笑着仰头,右手捂脸,静默许久才道:“因为啊,有人要代替我的位置了。” 谢锦寻长眸一闪,“圣上想让淑妧……” 他没说下去,觉得不可能,以莫离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女帝! “不是淑妧,另有其人。” 谢锦寻心里震惊,莫非承安帝还留了一步棋,在宫外藏了一个皇子? 脑海中莫名其妙闪过一道身影,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拱手道:“请殿下明示。” 莫豪垂下右手,眼中划过一抹狠,“除了我,隼国皇室还有 分卷阅读116 一名皇子。” “谁?” “陈何遇。” ——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只有谢锦寻一人,莫豪说想散散心,留在庄园寻欢作乐了。 谢锦寻还处在震惊中,陈何遇是已逝陈贵妃的孩子,是莫离的龙凤胎哥哥,难怪两人容貌相似,承安帝又极宠陈何遇。 莫豪对他保证,继位后会让他继续担任东陲总兵,做皇室驸马,并放了谢朔,还谢府公道,并赐良田万亩,金帛千余。 谢锦寻靠在车厢上陷入沉思,似乎没什么触动,又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长久以来的愁绪一下子梳理开,眉目间的愁云渐渐消弭。 回到驿馆时,驿馆内喧闹不休。 谢锦寻蹙眉走进大堂,见骆凇前来要人,被侍卫拦下,侍卫们个个壮如牛,可在骆凇面前,似乎都矮了一截,骆凇往那儿一站,气场全开,他不像尚衣监的阉人,更像是西厂里的侫人。 那张阴柔苍白的脸,配上冷漠的目光,颇有一种要大杀四方的感觉。 “骆大人深夜造访,所谓何事?”谢锦寻不紧不慢开口,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侍卫们纷纷朝他看去,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骆凇扭头,对上一双温淡的眸子,莫名来气,“侯爷诱拐我府里不懂事的女眷,我特来要人。” 谢锦寻呵笑一声,走向人群,人群为谢锦寻让路,谢锦寻越过骆凇,坐在一张六仙桌前,“骆大人请坐。” 骆凇望了一眼二楼紧闭的房门,走近六仙桌,落座,开门见山,“我要将倾儿带走,还望侯爷不要阻止。” 早晨他醒来时,倾儿已经溜了,派人四处打听才知道她跑来这里了。 骆凇心有些慌,怕倾儿不跟他回去,相比谢锦寻这个兄长,自己在失忆的倾儿面前不值一文。 谢锦寻听得讽刺,“骆大人说我诱拐你府中女眷?” “没错。” “此言差矣。”谢锦寻挥手驱散侍卫,侍卫们本想凑热闹,但碍于谢锦寻,不敢造次,依次退开。 谢锦寻传人上茶,淡淡道:“倾儿姑娘很可能是我的失散多年的胞妹,她现在失忆,身体还未康复,我有责任把她留在身边悉心照料。” “陌东侯!” “骆大人别恼。”谢锦寻笑笑,待侍从将茶具呈上,他亲自为骆凇添茶,“等倾儿姑娘彻底恢复记忆,她要去要留,都随她,但此前,恕我不会应允你。” 骆凇气得直磨后牙槽,没接递过来的茶盏,用手隔空点点他,“侯爷别忘了,一直以来,是我在宫里关照着谢老爷子,侯爷难道不懂得报恩?” 谢锦寻放下茶盏,“骆大人对家父的恩情,本侯没齿难忘,有朝一日定当报答,但一码归一码。” 他眼神冷了冷,“你将倾儿私藏数年不相告,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骆凇沉默片刻,“是她不想跟你相认,看你自身难保,怕成为你的负担。” “那你知道她一直在装傻了?” “陌东侯果然是陌东侯,竟能猜出倾儿是装的。”骆凇自己拿过杯盏,抿了口茶,试着冲淡心里的郁结。 “不是我猜出来的,是公主告诉我的。” “那就是公主敏锐了。” 谢锦寻也不知道莫离是如何发现的。 骆凇眯眸问:“那我也想问问侯爷,你将我父亲的侍妾藏在身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谢锦寻身侧的孙晟一下火了,“小子你有没有良心,说谁是侍妾呢?!” 孙大胡更是怒火中烧,撸起袖子要揍骆凇。 谢锦寻呵斥:“不得无礼,退后!” 孙晟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按住孙大胡,把他扯到谢锦寻身后站着,一副随时准备翻脸的架势。 骆凇看着这对父子,冷笑一下,觉得讽刺的很,“也是,她现在有夫有子,当然不再是我父亲的侍妾,不过……” 顿了顿,看向孙晟,“你们成亲了吗?” 又快速看向孙大胡,“你很可能是个私生子。” “你!”孙大胡彻底被激怒,抄起佩刀砍向骆凇。 骆凇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翻个跟斗,落在孙大胡身后,抬脚踹向孙大胡后腰。 这一脚要是踹下去,少说也要躺上半个月。 幸得谢锦寻反应迅速,在骆凇抬腿之际,夺过孙大胡佩刀,侧手一扫,以刀面挡住了那一脚。 骆凇及时收腿,避免了靴子划向刀刃。 分卷阅读117 谢锦寻勾唇,“骆大人真是深藏不露。” 骆凇哼一声,面色更冷了。 谢锦寻当着众人的面,为齐婶辩白,“众将士听着,本侯已经调查清楚,当年齐氏家境贫寒,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侍妾,后来净身出户,与那户家主再无瓜葛,之后遇到老孙,她是老孙明媒正娶的妻子,大胡是他们婚后所生的儿子,他们一家很幸福,尔等不准乱嚼舌头,胆敢忤逆,犹如此盏!” 哐当! 谢锦寻抄起杯盏扔在地上,杯盏应声而碎,茶水溅在众人的衣袍和筒靴上。 室内鸦雀无声。 骆凇攥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他调查过,齐婶一直没跟老孙结发,更没经历三媒六聘,谢锦寻之所以这样讲,是顾虑外人对孙大胡的看法。 他又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灯光映影,能瞧见房里有两道人影,是齐婶和倾儿吧。 收回视线,骆凇对谢锦寻冷声道:“侯爷还真是体恤下人。” 谢锦寻:“他们是我的家人。”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谢锦寻岔开话题,“既然你知道倾儿姑娘在装傻,为何不戳穿她?” 骆凇一噎。 谢锦寻追问:“为何呢?” 骆凇坐回板凳,像是破罐子破摔,“那时,我需要一个‘主子’,不在乎主子是否装傻充愣。” 后来的朝夕相处中,骆凇真的离不开倾儿了。 需要一个主子……谢锦寻从他的话里话外捕捉到重点,再联系这些年收集的关于骆凇的音尘,确认了一桩往事,站起身绕到他面前,“我知道你是谁了。” 骆凇撑下眼帘,对上他的眸子,阴森森地笑,“哦?且说说看。” 谢锦寻眼一抬,身侧的孙大胡和满脸不屑的孙晟会意,将屋内之人全部驱散。 屋内只余谢锦寻和骆凇。 谢锦寻斩钉截铁道:“昔日的北堂尚书,是你父亲,而你是……” 骆凇冷声打断,“慎言!” “我说错了?”谢锦寻直起腰,走到他对面坐下,为自己添茶水,“北堂骆,你隐藏的真够深的。” 谢锦寻料定,眼前的骆凇就是前任北堂尚书的小儿子,在充军途中逃之夭夭的北堂骆。 谢锦寻没看骆凇红白交织的脸色,继续道:“让我猜猜你把倾儿姑娘留在身边的目的吧,当年你在窜逃途中路过一个县城,恰好遇见了倾儿,倾儿孤苦伶仃,你感同身受,便暂时与她结伴,调查出了她的身世,后来偶然的机会,你认识了尚膳正的陈何遇,并得知了他皇子的身份……” 谢锦寻悠然自若地吹拂茶面,“因为你是逃犯,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所以利用倾儿姑娘做掩饰,当你得知陈何遇是皇子时,寻到机会接近他,取得了他的信任。之后,你暗中规划大局,助他扳倒太子,成为储君,日后也好洗刷北堂家族的冤屈,我猜想的可对?” 抬眸看向脸色如墨的骆凇,“你照料家父,也是看在倾儿姑娘的面子上,而非我的薄面上。” “谢锦寻,我警告你,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久。”骆凇阴沉沉的嗓音像来自炼狱一般,“而且,你说得也不对。” 骆凇的否定并没让谢锦寻迷惑,谢锦寻自信一笑:“或许不全对,但大体是对的。” “自作聪明。” 谢锦寻也不恼,继续戳他心窝,“你虽是嫡子,却是过继给正室的,你是齐婶的儿子。” “住口!!!” 谢锦寻云淡风轻,“不是的话,你吼什么?” “我让你住口!!”骆凇像被人扒了外衣,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谢锦寻似乎乐在其中,刚要继续戳他心窝,骆凇豁然抡拳扫向他的脸。 谢锦寻以右手扣住袭来的拳头,挥出左手,几乎同时,骆凇也挥出另一只拳头,两人在空旷的大厅里大打出手,他们看对方非常不顺眼,一个为了生母,一个为了胞妹。 “住手!”二楼的房门被拉开,齐婶疾步下楼,倾儿紧跟其后。 骆凇余光瞥见她们,立即收住拳头,腮边一痛…… 谢锦寻出拳,打在他脸上。 齐婶:“侯爷不可!” 倾儿疾步冲向捂着脸的骆凇,“你没事吧?!” 骆凇一把抓住她手臂,“倾儿,跟我回去!” “放开她。”谢锦寻扣住骆凇的手臂,迫使他松开倾儿。 骆凇感到一阵疼痛,可就是不松手,生怕一松开,倾儿就不是他的了。 倾儿往回扯手臂,“骆凇,放开我,我 分卷阅读118 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骆凇情绪失控,吼了一声,指着谢锦寻,“因为他是你兄长?” 倾儿点点头。 骆凇冷笑,“他也配当你兄长,你生病时,他在你身边吗?他照顾过你吗?” 谢锦寻哑言,是啊,他是个不够格的兄长。 倾儿轻轻摇头,“可我也不记得你对我的好,权当我忘恩负义好了,骆凇,放了我吧。” 还真是说忘就忘,没良心的女人。 骆凇松开手,怔怔地往后退,差点被板凳绊倒,齐婶伸手扶他,被他挥开,冷冷看向她,“你不配扶我。” 说完,转身大步走了,颇有一种六亲不认的架势。 齐婶望着门口,直到骆凇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垂下头,对倾儿道:“老身伺候小姐洗漱,小姐早些安寝吧。” 倾儿还处在震惊中,想着骆凇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可她真的想不起过往,不确定骆凇对她到底做过什么,她怕骆凇,却不怕谢锦寻,大抵是血浓于水吧。 “好。”倾儿不想添乱,冲谢锦寻笑了一下,“兄长也早些歇息。” 一声兄长让谢锦寻恍惚,点点头,“回屋吧,其余的事交给……为兄。” “嗯!” 那晚,驿馆里有五个人失眠了。 孙晟想起初遇齐婶那天,被她冰冷的气质吸引,想驯服她。 他知道她有个儿子被过继了,这些年,她默默将谢锦寻视为己出,许是因为思念儿子吧。 孙晟翻个身,看向傻坐在床上的孙大胡,用手捶他,“睡觉!” 孙大胡背对他,八尺男儿在默默抹眼泪:我不是私生子,不是私生子…… 同样毫无睡意的齐婶,在哄“睡”了倾儿后,躺在外间的软榻上,脑海里全是骆凇的身影,她可怜的孩儿,是出于多大决心,才入宫做了太监? 她无法想象骆凇经历的一切,内心愧疚难当,不觉发出一声长叹。 倾儿听见动静,拢紧被子,同样替骆凇难过,看得出,骆凇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甘愿做太监,一定肩负着什么深仇大恨吧。 隔壁客房,谢锦寻坐在烛灯下,拿出被他撕破的衣袍,剪开缝纫在内层的口袋,取出里面的信笺,这些全是太子莫豪的亲笔信,一旦呈给承安帝,莫豪一系将覆水难收。 之前,他担心皇室无皇子,此时内心复杂,虽然知道陈何遇聪明机灵,可他太野了,能坐镇隼国江山吗? 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即便陈何遇有这份野心和壮志,也不见得适合做储君,至于莫离,娇娇人儿,更不适合。 谢锦寻觉得头大,仰靠在椅背上,忽然很想念莫离。 —— 寝宫里,莫离刚沐浴完,躺在四面围着轻纱的酸枝红木塌上,阿菀为她点了静心香,“公主,味道浓吗?” 莫离吸口香气,摇摇头。 看她无精打采,阿菀问道:“公主还难过吧?” 莫离闭眼凝思,淡声道:“我不难过,我难过什么。” 阿菀陪她聊天解闷,不知不觉到了三更时分,阿菀目光闪了下,“公主,该安寝了。” “嗯。”莫离钻进被窝,等阿菀出去,她又钻出来,拉开衣柜里的舞狮罩衣,紧紧抱在怀里,噘着嘴,小脸纠结又委屈,想起男人毫不留情撕破那件衣衫,呵斥她、欺负她,她就恨,越恨越想,莫离觉得自己魔障了。 在心里唾弃自己无数遍,把罩衣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刚要返回床上,屋内的灯忽然熄灭…… “啊…唔唔…” 莫离瞪大眼睛,她被人从后面捂住嘴。 以为又遇刺客了,吓得缩缩脖子,想扭头奈何被人桎梏。 那人不讲话,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往床上带。 莫离吓得够呛,难道遇见一个采花贼? 后背被人轻推一下,她迎面倒在被褥上,随之,一具沉重的身躯覆上来,压着她的后背,抓住她乱挥舞的手臂举过头顶。 莫离战栗不止,可就是动弹不得。 宫人们都去哪里了,怎么没人搬救兵?? 那人将她翻过来,急急攥住她的唇。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莫离蓦地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无比烦闷。 谢锦寻秘密进宫,身上还穿着值勤侍卫的铠甲,搁得她有些疼。 直到彼此呼吸不畅,他才松开她。 莫离没有喊,潜意 分卷阅读119 识里知道,只要一喊,他就会被侍卫乱刀砍死。大概男人也仗着她这样的心理,才有恃无恐地闯进来吧。 想想就气。 莫离低声道:“滚下去,本宫当一切不曾发生,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谢锦寻嘴角勾起,一只手落在她腰间,勾住裙。带。 莫离头皮发麻,一股电流沿着那里抵达脚趾头。 “滚开!”她低声呵斥,脸气白了。 谢锦寻笑着翻身,躺在她身边,黑夜掩盖了他眼底的猩红和想念。 拉过她左手臂,头枕在上面,莫离往回抽,他抓着不放,“妧妧什么时候能改改口是心非的毛病?” 莫离轻呸一声,坐起身,瞪他一眼,“不要脸。” 谢锦寻长腿一拦,不让她下地,“我想你了。” 声音低沉,在黑夜里特别撩拨心弦,莫离掐自己一把,告诫自己不准鬼迷心窍,他们都已经解除婚约了,怎能躺在一张床上。 她要把他轰走。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谢锦寻终于松开她快被压麻的手臂,单手撑头看着她,“这么无情,咱们好歹也做过未婚夫妻。” “别废话,走不走?” “不走。” 莫离一瞪眼,“那我喊了。” “你喊。” 莫离气得脑仁疼,对着外间喊道:“来人…唔唔…”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大纲已全部梳理好,宝宝们可以放心阅读。 ☆、龙凤胎 嘴被男人捂住, 莫离气得直捶打他,拳头一下下落在他肩头, 有时还会打在他脸上,不解气,还挠他的脸。 谢锦寻任她发泄, 将自己和她裹进棉被, 倒在床上,“睡觉, 天亮一睁眼, 我就消失在你面前。” “唔唔唔!”莫离发不出声音, 使劲儿瞪着他。 谢锦寻眼一红,另一只手不受控制探进被子里…… 莫离止不住打颤,气得嘴唇直抖,这男人就是个斯文败类! 看错他了! 大猪蹄子! 谢锦寻的手在腰上流连, “这么瘦, 得把你养胖点。” 莫离恼羞,用腿蹬他, 乱蹬几下后被男人压住。 男人警告:“睡觉。” 好像她不睡觉, 他就会对她做点什么。 莫离被他散发的气息吓到,赶紧闭上双眼。 谢锦寻满意,又有点惋惜,要是她不听话,还真可以对她做点什么。 低头在她眉间印下一吻。 翌日散朝,谢锦寻求见了承安帝, 君臣两人在御书房里谈了将近两个时辰,谢锦寻走出御书房时,晌午的日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该做的他都尽力做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交由皇家决定吧。 —— 莫离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人,阿菀揉着脖子走到床边,服侍莫离更衣。 “公主,昨晚……” 莫离装傻充愣,“昨晚怎么了?” 阿菀纠结一瞬,突然跪下,“请公主赐奴婢死罪。” 莫离:“……” 昨晚,是阿菀让谢锦寻进来的,否则,堂堂淑妧公主的寝宫,哪有那么容易闯入。 这些日子,阿菀看莫离总是郁郁寡欢,知道她心里还装着陌东侯,嘴上却倔犟得很,昨晚谢锦寻赶着宵禁前进宫,先联络了阿菀,托她帮忙见一下莫离,阿菀犹豫再三,知道他不会伤害莫离,便在谢锦寻假扮侍卫靠近寝宫时放行了。今早,谢锦寻也是在阿菀的掩护下悄然离开的。 莫离拉她起身,面露不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切莫擅作主张。” 阿菀头一次听到莫离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同她讲话,讪讪道:“公主不惩罚奴婢吗?” 莫离磨磨牙,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本宫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你也不许记得。” “……诺。” 莫离看着凌乱的酸枝红木床,鼓鼓腮帮,眼不见心不烦,让阿菀收拾整齐。 —— 半月后,谢锦寻携东陲将士准备启程。 阿菀劝莫离去送一送谢锦寻,说一句潇洒的送行寄语,可连话茬都没搭。 阿菀以为莫离抹不开面子,殊不知小公主压根没往心里去。 一大 分卷阅读120 早,宫人来传莫离,说陛下要见她。 进了御书房,承安帝正在跟兵部尚书谈事情,莫离退到屏风后回避。 等兵部尚书离开后,承安帝捏捏眉心,“妧妧出来吧。” 莫离走出来,宫人搬来座椅,莫离坐在承安帝身边。 承安帝命其余人全部退下,御书房内只剩父女两人。 莫离不明所以,“父皇,这是何意?” 承安帝拿出贴身的小银锣,放在书案上,叹道:“初夏伊始,天气阴晴不定,你瞧外面的天气,又要变天了。” 莫离笑道:“父皇怎会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承安帝弯唇,揉揉她的头,又摸摸小银锣,“本以为,为父会一直带着它,直到退位。” “……父皇,发生什么事了?”莫离察觉承安帝情绪不对,关切道:“有什么事您跟女儿说,别憋在心里。” “妧妧乖,为父今日想带你出宫走一走。” “为何?” “忽然觉得宫里很闷,闷得透不过气。” 莫离心中惶恐,点点头,“好,去哪儿都行,女儿陪您。” 承安帝带她去往城郊湖畔,离上次莫豪带谢锦寻去的庄园很近。 承安帝负手站在湖边,望着那个方向,眼底蓄满迟疑和悲鸣。 莫离静静陪伴他,心中越发惶恐不安。 承安帝伸手,莫离牵起父亲的手,父女俩沿着湖畔漫步。 承安帝忽然问她:“妧妧,你觉得豪儿的秉性如何?” 莫离想起莫豪那张阴沉的脸,“皇兄内敛,不善言辞。” “可往往不善言辞的人,心思更重。”承安帝重重握着女儿的手,“妧妧,皇室成员上辈子可能都是蜜獾。” “嗯?” 承安帝笑了下,笑容带着疲惫,一缕碎长发散落,搭在额头,显得有些沧桑。 莫离踮脚为他捋好发,“父皇有话不妨直说,女儿愚钝,听不懂您话里的意思。” 承安帝失笑,还是他的乖女儿单纯,抬手抚上莫离的眉骨,“蜜獾蚕食手足啊。” “……” 承安帝又叹了口气,好像有满腹的忧愁无处宣泄,坐镇江山的男人一旦失意颓废,说明什么? 莫离捏捏自己,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她的父皇向来雷厉风行,怎会突然愁眉不展? 承安帝抬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笑道:“不必担忧为父,为父无碍,只是忽然有些感慨罢了,走,带你去重新认识一个人。” 重新…… 莫离更糊涂了,“是谁?” “去了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在郊外的一处草地上,莫离见到了那个人,高高瘦瘦,眉眼妩媚,正在草地上来回徘徊,看上去很紧张。 莫离跳下銮驾,唤了一声:“陈何遇。” 陈何遇扭头看向她,原地蹭蹭脚尖,才提步走向她,深吸口气,才道:“妧妧。” 莫离看向斜后方走来的父皇,有点担心陈何遇的叫法引来父亲的不满。 冲陈何遇挤眼睛,示意他低调点。 陈何遇走过她,朝承安帝作揖,承安帝虚扶一把。 陈何遇笑道:“妧妧妹妹,你看这里风景如何,我想在这里给你盖座府邸。” 莫离踢他小腿一下,假意嗔道:“大胆,再敢乱叫,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陈何遇嬉皮笑脸,“不信。” “……”莫离岔开话题,“父皇已经给我修了公主府邸,谁要你修啊。” “南郊哪有这里风景好啊,依山傍水,景色宜人。”陈何遇拉着她指了指,“瞧那边,还能放纸鸢。” 莫离推开他,扭头看向承安帝,“父皇,他小孩子心性,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闻言,承安帝朗声大笑,笑毛了莫离。 承安帝:“妧妧这么维护他,是不是很在意他?” 莫离想起陈何遇说喜欢自己的事,以为承安帝要把她许配给他,立马摇头,“不不不,儿臣不在意他,父皇要杀便杀。” 陈何遇:“……” 承安帝的笑声戛然而止,莫离的话一下戳到他的痛处。 不明情况的莫离气急败坏拍了一下陈何遇,“你,不许喜欢本宫!” 陈何遇摊手,“兄长喜欢妹妹,有何不妥?” 莫离翻白眼,“谁是你小妹。” 分卷阅读121 “你啊。” “住口。”她凑近他小声道:“再敢胡说八道,当心你的脑袋。” “我又没胡说。”陈何遇一本正经辩驳,扭头看向承安帝,“父皇,儿臣失言了?” 莫离:“……” 好你个陈何遇,竟敢唤圣上为父皇,胆大包天了! 莫离伸手拧他胳膊,“别闹了。” 陈何遇:“没闹。” 承安帝淡定道:“他没闹。 ” 莫离不可置信看向承安帝,“父皇…您刚说什么?” 承安帝走上前,握住她的左手,又握住陈何遇的右手,郑重对莫离说:“妧妧,他是你的龙凤胎哥哥,只比你早出生一刻钟。” 莫离头顶如打个了一记闷雷,混沌不清,“父皇……” 承安帝握紧她冰冷的小手,“他是你兄长,楚莫遇 。” 莫离不停摇头,有些反应不过来,承安帝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与陈何遇对视一眼,父子俩都有些无奈。 陈何遇看向莫离,“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是我妹妹,要不然,我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 莫离拨开承安帝的手,向后退步,还是没办法一下子接受,扭头就走。 陈何遇慌了,要去追,被承安帝扣住肩头。 “别逼她,让她缓释几日吧。” 一下多出个龙凤胎哥哥,任谁都没办法当即接受吧。 陈何遇耷拉肩膀,“妧妧是不是不喜欢我?” 承安帝哼道:“有可能,谁让你平日里没个正形,总欺负妹妹。” “我哪有?” 宝贝还来不及呢。 —— 等莫离冷静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谢锦寻的队伍早已启程了。 莫离想,承安帝会选择今天将真相告诉她,也是想分散她对谢锦寻的注意力吧。 几日后,莫离在藏书阁遇见多日不见的张鸣礼,问道:“你怎么没在东宫供职?” 张鸣礼无奈一笑,“圣上说我还需打磨几年再为太子授课。” 莫离安慰道:“你还年轻,勿要焦灼,会有前程似锦的一天。” 张鸣礼挑眉,“听着公主的口气,怎么像个白发老妪?” 莫离嗔他一眼,“你大胆。” 张鸣礼笑着摇头,“臣不敢。” “父皇让你管理藏书阁?” 张鸣礼点点头,“圣上还交代臣,让臣督促陈大人读书。” “陈何遇?” “对。” 莫离眸光一闪,低下头,“哦”了一声。 张鸣礼向来敏锐,察觉出她的异样,关切道:“公主没事吧?” “没事,你忙吧。”莫离晃晃手里书籍,“我也回去读书啦。” 张鸣礼淡淡笑着,“好,有不懂的地方,公主可以随时来询问臣。” “好。”莫离款步离开。 张鸣礼凝睇那抹倩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府上的花园修缮完了,很想请她去坐一坐,可终究没有开口。 翌日,承安帝让莫离去宫外给他买些吃食,说是吃腻了清汤寡水的御膳,想换些口味。 莫离在侍女的陪伴下进了酒楼,点了几样承安帝平时爱吃的菜肴,坐在客堂等待,天气闷热,有些口渴,点了一壶消暑凉茶,小饮一杯。 小二将打包的菜品递过来,侍女接过,莫离刚起身,忽然有些头晕,想是中暑了,走出酒楼,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等坐上马车便沉沉睡去。 侍女和侍卫被人打晕,送进酒楼的雅间里。 一个魁梧的男人从雅间走出来,跟小二点点头,坐上车辕,驾着马车离开了。 莫离醒来时,车内光线昏暗,她揉揉头,不那么晕了,坐起身惊了一下,这是哪里? 小心翼翼掀开窗帷,外面是一片荒芜,她有些担忧自己的处境,不会是被劫持了吧? 这时,车帷外响起一道浑厚嗓音:“公主醒了,要不要吃点干粮?” 这声音有些熟悉,莫离蹙眉,是孙大胡! 这家伙,怎么会劫持她?! 知道是熟人,莫离胆子大了些,撩开帷帘,“你要带我去哪里?” “东陲总兵府。” “……” 莫离不解,“孙大胡,我劝你回头是岸!” 不管出于什么缘 分卷阅读122 由,敢劫持公主,都罪不可恕。 孙大胡回头,“岸在哪里?” “……” 莫离拧眉,“那壶茶有问题。” “对。” 莫离:“我要是不饮茶呢?” “那我只好敲晕你。” “……” 莫离扭头看向别处,气得直喘气。 此人粗鄙,无法沟通。 孙大胡看她面色不佳,知道她在生气,哼笑一声,“侯爷思念公主,整日辗转反侧,我们当下人的看不过去,怕他郁结生病,老孙说侯爷得了心病,公主是心药。” “……” 莫离跟孙大胡难以沟通,打又打不过,闷闷道:“我和他早已解除婚约,我能怎么帮他?” “去了就知道了。” “你!” 孙大胡憨实一笑,“公主别嘴硬了,其实你一直惦记侯爷,谁看不出来啊。” 惦记? 莫离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谁惦记他! 莫离撂下帘子,靠在厢壁上生闷气,稍晚又闹了一通,孙大胡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不管她怎么闹,也不放她回去。 到了三更时分,也不见侍卫追来。 孙大胡不紧不慢地更换马匹,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侍卫抓到他。 莫离想不通:难道谢锦寻和父皇打过招呼了?父皇怎么可能允许他胡来? 然而,小公主还在纠结感情之事,哪知宫中风云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更名为《娇宠金丝雀(重生)》,求收藏~色是刮骨刀,渗透两世情。 薛岚天生媚骨,被人设计,迷迷糊糊爬上皇长孙的床塌,做了东宫金丝雀。 金丝雀吃的好、穿的好,皇长孙又对她以礼相待,金丝雀很满意,决定不飞走了,然而有一天,她才知晓,设计自己的人是继母,更郁闷的是,薛府上下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金丝雀气炸,嗝屁了。 重来一世,皇家竟放言,看不上薛家女。 薛家主和后妻郁结。 薛岚却狂喜,背起行囊准备出游。 【终于能做自由飞翔的金丝雀了。】 结果,误入陷阱,被猎户蔚霄救得。 这个蔚霄,装穷一把好手,其实家里有宝藏。 而且,对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 金丝雀溜走,被拎着脖领扔在塌上,男人冷峻的眉眼泛着肃光,“再敢跑,亲哭你!” 金丝雀攥着衣襟,瑟瑟发抖。 后来,薛岚发现了一个比宝藏更惊人的秘密,蔚霄竟是皇长孙假扮的…… 狗男人,骗的她好惨! 深夜,男人紧紧箍着她,在她耳畔叙尽相思。 ——他等她许久,大概用了一世光景,这一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美艳妖娆。女主vs话少人狠。男主 【阅读指南】:1.双重生,男主对女主蓄谋已久。2.男主是太子庶长子。3.SC,HE。4.为了日更,努力存稿。 ☆、一更 半个时辰前, 睡梦中承安帝突然大汗淋漓,不停喊着已逝陈氏的名字, 却一直醒不来,御前太监唤来御医,御医把脉后,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宫人们心急如焚, 将皇后请了过来。 皇后急匆匆而来,在听见承安帝的梦呓之语后, 原本担忧的神色变得古怪复杂。 握握拳头, 压下心里的怅然。 四更时分, 承安帝还没清醒,皇后焦虑不安,移步去往东宫寻找太子莫豪。 东宫内,莫豪的替身仍在, 莫豪却全然不见踪影, 问了管事嬷嬷,嬷嬷含糊其辞就是不回答。 皇后深知糟了。 不想莫豪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立即去往御书房, 拿走了承安帝时常带在身上的小银锣,近臣们都认识这个信物。 天未亮,衙门里只有把守的卫兵,皇后询问道:“刚刚可有人来取兵符?” 卫兵恭敬回答:“尚书大人来过。” 皇后惊讶,兵部尚书碍于承安帝威严,从来不与五军都督走得太近, 为何不声不响取走兵符? 是察觉到什么提前预防,还是推波助澜? 等皇后再次回到宫门,宫门已封,她亮出身份,把守的侍卫还是不放行。 分卷阅读123 皇后心凉如水,愣愣看着紧闭的红漆宫门。 与此同时,一批人逼近燕寝,用凉水泼醒了承安帝。 又一刻钟后,承安帝靠坐床头,双肘支撑在炕几上,右手被甄聿大力攥着,对方正在逼他写禅位诏书。 承安帝虽被控制,但甄聿还是掰不动他的手,恶狠狠道:“陛下还是依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承安帝本想冷笑几声,可笑不出来,还很想哭,隼国江山正在被奸佞蚕食,怪自己亲小人,远贤臣,自己才是最糊涂啊! 看了一眼负手站立的莫豪,磨牙道:“自古家贼难防,怪朕有眼无珠。” 莫豪不复往日的谦卑懦弱,此时盛气凌人的样子像极了卑鄙小人,他不咸不淡道:“父皇莫怪儿臣心狠,您戎马半生,辜负了多少良师益友?您又暴戾无常,哪个臣子没受过您的委屈?他们心里有恨,今儿我替他们一并还了,这也是您的报应。” 承安帝将手里的狼毫甩在他脸上,他立马变成花猫脸。 承安帝颤颤巍巍伸出手,咬牙切齿,“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弑父篡位、蚕食手足?” 莫豪笑的得意,“蚕食手足?您指淑妧啊,父皇放心,等儿臣继位,会给皇妹选一个良婿。” 他看向甄聿,笑道:“儿臣觉得,甄大公子对皇妹情有独钟,是最合适的驸马人选。” 承安帝五脏六腑都像在灼烧,暴怒道:“孽障!孽障!” 莫豪觉得讽刺极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替楚莫离担忧,真是个好父亲。 收敛笑意,吩咐旁人:“传首辅前来拟旨。” 承安帝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将首辅押解进来。 首辅跌倒在脚踏上,抬头看向承安帝,君臣两人相视一瞬,首辅跪地磕头,“陛下,莫豪妄为储君,妄为人子啊!” 砰! 坐在龙床上的甄聿抬脚踢翻首辅,他早想收拾这个老东西了,心里暗爽,“少废话,太子让你拟制呢,乖乖听话,留你一命,若不然,拆了你的老骨头。” 首辅正气凛然,“宁可杀,不可辱!” 拟篡位诏书,那是大逆不道啊。 他爬到承安帝身边,行了一个君臣礼,“老臣没能辅助陛下守好大隼江山,老臣愧对先皇,先走一步,去给先皇赔罪。” 说罢,拔出甄聿腰间佩剑,挥刀自刎。 噗…… 首辅吐口血,恶狠狠瞪着莫豪,慢慢倒了下去。 承安帝伸手去碰首辅,摔在龙床下,爬到首辅面前,猩红着眼眶,抬手为首辅合上眼皮。 冷宫。 陈展谦和甄聿抵达冷宫一座院子,推开房门,见谢朔正在外寝作画。 甄聿调笑:“谢老先生好雅致,天没亮就起来作画了?” 谢朔认识他们,深眸凝思片刻,起身作揖,“给次辅、陈将军请安,不知两位到此所谓何事?” “别折煞了晚辈,晚辈跟谢老一样,被陛下罢黜了官职。”甄聿明明在笑,可谢朔却觉出了他的仇意。 谢朔直起腰,“浮尘世间,变幻莫测,甄大公子看开些吧。” 陈展谦把一坛酒放在桌子上,拔下塞子,酒水溅出几滴,落在还未作好的画上,“废什么话,按陛下吩咐的,赶紧动手。” 说罢,令身后的侍卫上前,吩咐道:“送谢老先生上路。” 谢朔久居冷宫,不知外面的情况,一听此言,不免变了脸色,但毕竟是一代权臣,能够做到收放自如,问道:“是陛下的意思?” 陈展谦回答的高深莫测,似乎十分享受别人的绝望,残忍道:“陛下有旨,赐你一死。” 侍卫递上三尺白绫,对谢朔道:“得罪了,谢老。” “等等。”谢朔后退一步,“既然陈将军带了酒,老夫想饮杯酒水再上路。” 陈展谦点头同意。 谢朔取来酒盏,背对他们为自己斟酒,垂眸看着未完成的画作,手指在上面动了动,叹口气,仰头饮了酒,没有转过身,淡声道:“几位请出去。” “好。”甄聿率先离开。 门板闭合,里面宁谧无声,直到听得板凳倒地的声音响起。 甄聿和陈展谦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倏然,一道身影急匆匆赶来。 是骆凇。 骆凇见到大批侍卫守在门外,眯了眯眼,越过他们推开房门,看着悬于房梁下的白绫,和吊着的老人,赫然愣住。 他站在门槛 分卷阅读124 外,昏暗的光线遮蔽了他眼底的滔天怒意。 甄聿看到突然出现的骆凇,不禁问道:“骆公公怎会来此?” 骆凇没回答,或者说,没听进去,直直凝视晃动的谢朔,阴柔的面孔变得狰狞,须臾转身面对甄聿和陈展谦,嘴角挂笑,脸色惨白,“奉命为谢老先生添衣。” 尚衣监定期会给冷宫送衣物,并不稀奇,只是骆凇选的时间有些诡异,但两人急于回去复命,便没多心。 甄聿含着警告道:“杀谢朔并非在下之愿,是陛下授意的。” “明白。”骆凇依旧笑着。 “那咱们一道回去?”甄聿询问。 “不了,咱家想收拾一下屋子,以免吓到旁人。” “也好。” 他们走后,骆凇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他僵直地站在原地,走到倾倒的板凳前,抱下了谢朔,把他平放在地上。 又走到桌子前,缓缓坐下,抹了把脸,阴暗的室内,空气仿若冷凝了。 一名太监跑进来,朝骆凇鞠躬,弯腰取下谢朔的贴身玉佩,又踩着板凳取下白绫,依次放进木匣里。 骆凇问:“作何?” 小太监恭敬回答:“回骆公公,小的奉命,将谢朔的信物和这段白绫寄去东陲。” “奉谁的命令?” “陈…奉陛下之命。” 骆凇强行压下眼底的怒意,摆摆手,“下去吧。” 许久,骆凇起身,刚要抱起谢朔的尸首,准备运出宫埋葬,余光瞄到桌上未完成的那幅画,上面绘制青山白云、绿林飞鸟,再仔细看,在不起眼的毛笔字旁,还有一抹血迹,骆凇辨认出,那是两个字。 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骆凇猜不到,他卷好画作,抱起谢朔,走出冷宫。 站在冷宫外,骆凇轻声对谢朔道:“谢伯伯,您终于自由了。” 这时,一名宫人跑来,“主子,刚刚探得燕寝那边,一路人马突袭,护着承安帝往东宫门方向去了。” —— 东城门前,把守的侍卫与营救承安帝的侍卫兵刃相接,承安帝坐在轿子上,看着叛臣。 身后是源源不断的追兵。 羽林军听命于陈展谦,就像东陲将士听命于谢锦寻一样,承安帝冷笑一声,好像,他成了没有兵权的皇帝。 希望谢锦寻与陈展谦不同吧。 承安帝无力地松开拳头,摸了摸靠在轿门旁的御剑。 陈展谦看着他,笑道:“这把御剑成了陛下最后的尊严,若陛下不想做阶下囚,那就跟首辅一样,自刎吧,臣也好在此送您最后一程。” 陈展谦看得出来,莫豪没打算杀承安帝,想利用承安帝号令诸侯,镇守边陲的诸侯里,有一位绝不会倒戈的总兵,武南公。 有武南公在,莫豪即便篡位也无法高枕无忧,所以,莫豪不敢杀承安帝,留着他做陷,引武南公回朝,然后设计杀之,以绝后患。 可陈展谦觉得留着承安帝才是最大的隐患,必须当即杀之。 稍许,莫豪携着甄聿登上城池,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父皇。 好像在瞧一出瓮中捉鳖的戏码。 眼里尽是得意,他终于扬眉吐气了。 而他们身侧,还站着不少倒戈的臣子,包括张鸣礼…… 宫门两旁,跪着一众不愿屈服的臣子,承安帝锁定挺拔站立的骆凇。他记不得骆凇的名字,只是对骆凇有些印象。 在哪里见过呢。 印象里,一道残影若隐若现,那年,年轻的帝王登基了,在几位辅政大臣里,一眼瞧见一位美男子,他男生女相,跟这个年轻人有着一样阴柔的面庞。 承安帝陷入沉思。 宫门上,张鸣礼对莫豪道:“殿下,侍卫们搜遍了,并未找到陈何遇。” 莫豪怒道:“一个个全是废物,限他们一个时辰内将陈何遇的首级带到本宫面前,否则,以死谢罪吧。” 不抓到陈何遇,怎能解他心头怒火。 张鸣礼斜睨一眼下方,与仰头向上看的骆凇视线交汇,两人交换眼色。 张鸣礼点头,“我再派人去找。” 莫豪拍拍他肩膀,张鸣礼是个人才,莫豪早想招揽他,之前派人游说几次,让他归于自己麾下,张鸣礼态度不明,后来,莫豪亲自去说服,张鸣礼答应了。 “以后,你便是朕的太师。”这是莫豪之前承诺给张鸣礼的,现在,莫豪又重复一遍。 张鸣礼扯下嘴角,步下宫门,率一队 分卷阅读125 人马离开。 陈展谦上前,附耳道:“殿下,臣觉得还是要杀了陛下,以除后患。”‘莫豪推开他,“莽夫,懂个屁。” 之后看向承安帝,邪佞一笑,“儿臣请父皇下轿。” “呸。”承安帝啐一口。 莫豪不怒反笑,“来人,请圣上下轿。” —— 数日后。 砰砰砰! 驿兵夹着木匣,扣动东陲总兵府门环。 门开后,驿兵道明来意,侍卫接过小木匣朝总兵书房而去。 谢锦寻当着驿兵的面,打开木匣,看见叠好的白绸缎,拧下眉头,又翻了翻,瞳眸骤然紧缩。 谢锦寻呆若木鸡,手撑在木匣上,许久才取出玉佩,贴在胸口,闭着眼掩饰眼底的悲伤,浑身战栗不止,即便家道中落那段时日,也未这般脆弱过。 木匣里还有一封密信,写着:罪民谢锦寻亲启。 这语气真像承安帝。 谢锦寻拆开信,读完后,碾碎了。 谢锦寻双拳抵在桌子上,手臂青筋毕显。 侍从们面面相觑,被他赶上书房,包括那名驿兵,驿兵站在外面,观察四周。 这时,丫鬟小翠慌慌张张跑过来,不顾侍从阻拦,对着书房门口大嚷:“侯爷,公主想走!” 谢锦寻敛去悲伤,朝内院走去。 他周身都散发着冷冽,推开房门时,莫离扭头看他,“我最近心神不宁,必须回宫,你……放我回去,我不让父皇治你的罪。” 谢锦寻没说话,用后背扣上房门,表情在半透光的雕花门前忽明忽暗。 他走上前,拽住莫离胳膊,笑道:“要走?” 那笑声像是从深渊吹上来的风。 莫离觳觫一下,问道:“你怎么了?” “想你和我一样痛苦。”谢锦寻扯下嘴角,一把扛起她往内寝走去。 莫离昏头转向,拍他后背,“谢锦寻,你作甚?” 谢锦寻用实际告诉她,他要作甚,把她摔在床铺上,丝毫不温柔,握着她脚踝,把她扯到面前,冷声道:“公主可以走,不过要等怀了谢家骨肉再走。” “你说什么?”莫离懵了。 谢锦寻没理她,两人滚进床里侧。 作者有话要说: 稍晚,还有一更。 求收藏新文《娇宠金丝雀(重生)》,可怜巴巴等着亲们~ ☆、二更 床帷遮蔽了里面的风景, 却遮不住姑娘的轻嚷。 护院和侍卫们面面相觑,只有送信的驿兵勾了勾唇。 屋内, 莫离狠狠咬住他右手,像头愤怒的小狼。 谢锦寻任她咬着,感受到手心的温热, 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她的眼泪。 最终, 还是不忍伤她,她天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经不住吓。 “妧妧, 你为何是他的女儿。”他笑了下, 苦涩难挡。 莫离咬着他右手不松口。 谢锦寻瞧了一眼她凌乱的衣衫,扯过被子蒙住她,拥着她躺在床上,“松开吧, 我不碰你。” 莫离才不信。 谢锦寻平躺在她身侧, 左手盖在双眼上,“我爹去世了。” 莫离惊愕一下, 不自觉松开嘴。 “我爹被你父皇杀了。”他笑了, 笑得身躯颤抖,“妧妧,你父皇杀了我爹,我不该恨他、恨你么?” 莫离爬坐起来,忘记了愤怒,磕磕巴巴道:“不可能…父皇跟我说过, 不会杀谢伯伯的。” “是么。”谢锦寻双手捂脸,身体更为颤抖,“可我爹去世了。” 莫离没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一堵心墙顷刻间横贯在他们之间,他们都越不过去。 任谁面对这种情况,能释然呢…… 正值盛夏,他们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冷寒。 莫离躺下来,从后面拥住他,闭上眼不说话。 须臾,听得男人的声音响起,“你走吧。” 莫离闷闷地问:“谢锦寻,你爱我吗?” 谢锦寻面朝外间侧躺,眼底的湿润渐渐干涸,“或许吧。” 不知过了多久,莫离隔着衣衫,亲了一下他心脏的位置,低声道:“我走了,你保重,我会尽力劝父皇……” “走吧,今日便启程。”谢锦寻打断她的话,起 分卷阅读126 身往外走,背影伶俜。 莫离乘马车离开前,给他留了一封信,他没看也没扔,压在一摞厚厚的书卷下。 那名驿兵目睹了全过程,从今日起,谢锦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在东陲独自飘零。 驿兵马不停蹄回宫复命了。 孙大胡送驿兵离开后,返回书房,带着抱怨道:“侯爷,您刚刚对公主有点过分。” 连孙大胡都看不去了,更何况其他人呢。 谢锦寻没搭理他,也看不出之前的愤怒,不紧不慢问:“送信的走了?” “刚走。” “嗯。” 后半晌,又一名驿兵前来送东西,谢锦寻麻木地打开木匣,里面放着两样物件,一封信和一幅画。 谢锦寻读完信,默了一瞬,再看画作,也看到了谢朔留下的两个字。 谢锦寻坐回圈椅,手里摩挲画轴,不知在思量什么。 入夜,莫离是被齐婶扛回来的,小姑娘晕厥了。 谢锦寻守了她一整夜,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窗棂时,莫离睁开眼,入眼的是男人单手撑头入睡的景象。 她无力地坐起来,满脸憔悴,伸手摇醒了男人。 谢锦寻睁眼,静静看着她,看她苍白的小脸和红肿的眼睛,伸手摸摸她的脸,“先留在这里,再做他议,好吗?” 莫离摇头,“留这里被你羞辱?” “刚刚只是演给驿兵看的,你别当真。” 莫离懵愣,等谢锦寻解释完,莫离腾地站在床榻上,满脸震怒,不事先跟她商量,就来那么一出逼真的戏,简直可恶,不听他解释,忿忿道:“我要回去!” “不行。” “你当你是谁?!” 谢锦寻抬眸,不轻不重问道:“你又当自己是谁?” 莫离一噎,承安帝至今都没有派人来寻她,说明什么? 把她送给谢锦寻了! 谢锦寻踢开她的筒靴,不让她下床。 莫离直接穿着足袋跨下床,谢锦寻抱起她扔在床上,她又跳下去,再次被扔在床上,一来二去,莫离坐在冰凉的地上不动了。 谢锦寻弯腰抱她,她拉低他,与他对视,“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该还了。” 谢锦寻侧眸看她,“怎么还?” “放了我。” “换一个。”谢锦寻拉开她的手,索性坐在她对面,衣摆耷在地上,“更正一点,我不是或许爱你,而是很爱你。” 莫离蓦然抬眸凝睇他,眸光随之黯淡下去,骗谁呢。 卷缩身体抱住自己,闷头道:“那你刚刚的回答,也是讲给驿兵听的?” “对。” “他听得见?” 谢锦寻:“演戏演全套。” “为何要假装争吵?” 谢锦寻捏捏她的腮,“你终于抓住重点了。” 莫离挥开他的手,“快说!” 谢锦寻静默片刻,认真道:“宫里出事了。” “什么?” “太子逼宫。” 莫离倏然跪坐起来,狠狠抓住他手臂,“父皇怎么样了?” 忽然又想起一个人,“陈何遇在哪里?有没有事?” 谢锦寻试图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他们目前都没事。” 莫离皱紧眉头,从没想过莫豪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一直都知道?” “他招揽过我?” “你拒绝了?” 谢锦寻摇摇头。 莫离眯眸:“你假意归顺?” “嗯。” 莫离:“你让孙大胡劫持我来这里,是父皇授意的?” “算是。”谢锦寻握住她的手,“这件事,总兵府里知情的,只有我和你,你一定要守口如瓶。” “为何现在才告诉我?”莫离气不打一处来,“你在等驿兵来送信?” “嗯。” “那你何时发兵讨伐莫豪?” “一旦东陲出兵,莫豪会如何做呢?”谢锦寻给她罗列几种可能,弑君、顽固抵抗、屠杀皇城百姓逼退东陲军。 到那时,隼国将生灵涂炭。 莫离点点头,强迫自己冷静,“好,我懂了。” 谢锦寻看着她,心里钝痛。 莫离忽然道:“可我必须回去, 分卷阅读127 与父皇一同面对。” 莫离抿唇,那一刻,方知这些男人肩上的重担有多沉重。 谢锦寻把谢朔的画作递给她,“父亲画的,帮我保管。” 觉得男人话里有话,莫离摊开认真观察,瞧见两个不易察觉的字:假象。 谢锦寻靠在床柱上,单手撑额,“这些日子,我寝食难安,可我要支撑东陲的安稳。而你,即便再疲惫、再难过,也必须坚强,要学会在敌人面前假笑,懂么,你是大隼的长公主,要撑起皇家颜面!” 莫离认真地点点头,那一刻,不谙世事的姑娘长大了,她含着泪问:“谢锦寻,等时机成熟,我能号令东陲军讨伐莫豪吗?” 曾经,她是娇宠的公主,那时对他发号施令,他却不从,而今,她成了落魄公主,连指使他的底气都没有,他将如何抉择呢? 谢锦寻只道了一个字,“能。” 莫离心跳缓和了些。 “好,一言而定。” ☆、仰望星空。一更 十日后, 莫豪在御书房接到驿兵的回信,说谢锦寻对承安帝恨之入骨, 将恨意发泄在淑妧公主身上。 他得意一笑,立马派甄聿和陈展谦一同前往东陲,说服谢锦寻归顺。 皇后走进御书房时, 与甄聿和陈展谦擦肩, 莫豪赶紧迎上去,“母后, 你怎么来了?” 皇后看他没好气, “你不听本宫的话, 那就别搭理本宫了,本宫爱去哪儿去哪儿,爱干嘛干嘛。” “瞧您说得气话。”莫豪揽着皇后落座,“母后, 这些日子孩儿太忙, 没顾上您,孩儿想问, 逼宫那日, 你去哪里了?” “去宫外搬救兵了。” “母后!”莫豪暴跳如雷,果然,她心向着父皇,敛起怒火,“您一心向着父皇,父皇何时给过您好脸色?” “豪儿, 你太不自量力了。”皇后站起身,“当日,本宫不是为了对付你,而是想拦截你,怕你冲动,酿成大错。” 可为时已晚。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已经迈出这一步了。”莫豪冷笑一下,“母后,这些年孩儿一直隐忍,很多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您做过什么,孩儿一清二楚。” 皇后冷目,“你想说什么?” 莫豪笑了下,扶住她肩膀,“也没什么,反正母后做什么都是为了孩儿好。” 皇后有些心虚, “本宫做什么了?” 莫豪摇摇头,“您记性真差,这些年折在您手里的皇子皇女,少么?” 皇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他,“你…你…” 莫豪笑意加深,“说来,也不全是为了孩儿吧,您谋杀皇子,孩儿姑且认为您是为了孩儿考虑”,可您谋杀皇女,又是为了什么?” 他歪歪头,有些邪佞,“因为嫉妒?” “别说了!” 莫豪哈哈大笑,抱住皇后,“我们母子都不是善人,母后不必再劝,安心等着做太后吧,到那时,谁还敢给您脸色。您不是讨厌父皇的宠妃吗,孩儿让人把她们赐给太监了,您想一想,她们得多惨啊,解气吗,痛苦吗?这便是手握实权的好处,母后,清醒清醒。” 皇后闭闭眼,无话可说。 然后,令莫豪想不到的是,陈展谦和甄聿刚到东陲就被谢锦寻扣下了,谢锦寻没给任何理由,让莫豪窝了一肚子火。 陈展谦被扣,宫内的羽林军无人统领,下面的将领们个个想坐上陈展谦的位置,时日已一久,羽林军内暗流涌动。 莫豪不断派人去说服谢锦寻,最后演变成警告,可谢锦寻始终不松口,既不声称要讨伐逆贼,又不归顺,这般温吞的谢锦寻,气得莫豪吐了几次血。 一连数月,莫豪把全部精力放在应对东陲军上,忽视了南陲元老总兵,武南公。 等探子慌张跑进御书房,说武南公率领大军前来救驾时,莫豪彻底慌了。 武南公在众将士眼中就是隼国的顶梁柱,无论功勋多么显赫的将军,都要敬让武南公七分,只要武南公兵临城下,宫中将士必然大乱。 莫豪没想到,南陲大军这么快就到了。 当天,皇城内加强了戒备,进入待战状态,百姓人心惶惶。 莫豪还未登基就要自相残杀,等同于自己人给自己人送人头。 作孽啊。 一日,探子来报,探查到武南公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十六七岁,相貌极美。 莫豪当即拍案而起,找了数月的陈何遇终于露脸了,原来他 分卷阅读128 跑去投奔武南公了! 然后,令莫豪更没想到的是,他倚重的五军都督,在一夜之间被一网打尽,消失了影踪。 这样一来,莫豪失去调兵权,谁来号令都督府里的卫兵? 被气急的莫豪扬言,若是武南公敢兵临城下,他就要屠城,直到逼退南陲大军。 本来是想吓退武南公,结果事与愿违,引起了城中百姓和将士的愤慨,城中每日都会发生冲突。 谢锦寻得知后,摇了摇头,幸好,承安帝还有一个皇子楚莫遇。 武南公得知莫豪要屠城后,冷哼一声,“莫豪真是没有得到圣上的半点真传,草包太子,亏了圣上不忍废他!” 一旁吃鸡腿的莫遇晃着二郎腿,“老国公,该你出马了。” 武南公:“无需老夫出马,圣上自会收拾逆子。” “也是。”莫遇伸个懒腰,本来,他们也是幌子,作用是为了让莫豪乱了阵脚。 翌日,莫豪醒来时,被人五花大绑,他惊愕地偏头看去,茶水桌前坐着两个人。 承安帝和“自刎”的首辅。 莫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扭动几下挣脱不开绳索。 承安帝边饮茶边冰冷冷睨着他,冷声道:“豪儿,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莫豪瞪眼,朝外面呵斥:“谁放他出来的!” 无人应答。 承安帝放下茶盏,拍拍他的脸,“逆子,朕真是瞎了眼才会培养你这么多年。” 当谢锦寻将自己与莫豪来往的书信呈给他时,他犹豫了很久,没有立即废掉莫豪的储君之位,一直觉得莫豪本本分分,不会做出篡位之事。 再后来,在谢锦寻和首辅的一致规劝下,承安帝决定设下这个圈套,一来,想看看莫豪会不会回头是岸,二来,想将与莫豪勾结的一众逆臣连根拔起。 首辅的“自刎”、谢朔的“自缢”,都在计划之中。 承安帝深深看了莫豪一眼,转身向外走,吩咐侍卫,“来人,送宗人府。” “诺!” 很多羽林军将领也是假装归顺,莫豪看着走向自己的两名将领,哈哈大笑,他真的太蠢了,才以为皇位如同过家家,可以以“君子协议”收拢人心,更何况,他名不正言不顺! 东宫外,莫豪见到张鸣礼时,也不惊愕,叹口气,张鸣礼倒是没给百年张氏蒙灰。 —— 夏阳洒满大地,承安帝站在城池上,看着下方一身正气的武南公,和嬉皮笑脸的陈何遇,忽然觉得宫里不那么寂寞了。 视线锁在陈何遇身上,大声道:“以后,你就是太子。” 陈何遇手呈喇叭状,仰头回应:“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陈大人怎么唤圣上……父皇? 承安帝瞥了众人一眼,宣布道:“众爱卿不必惊讶,如你们亲耳所听,尚膳正陈何遇,是朕和陈氏的儿子,淑妧公主的龙凤胎哥哥,出生那天,被朕送出了宫。” 这时,张鸣礼拿着一个小银锣前来,承安帝朝侍卫点点头,侍卫放行,张鸣礼双手呈上小银锣,“陛下,皇后自缢了,这是在她寝宫找到的。” 承安帝心里发堵,“她可写下遗言?” 张鸣礼点头,将一封带血的信递给承安帝,承安帝看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是一封供词,皇后坦白自己残杀皇子皇女的事,还说,她一直活在愧疚中,今日终于解脱了,她不求承安帝将她葬在皇陵中,只希望承安帝不要忘记她,她真的很爱他。 承安帝将信函紧紧攥在手里。 随后,承安帝让御前太监传来宗人令,宗人令证实了陈何遇皇子的身份。 楚莫遇登上城楼,站在高大的父皇身边,俯瞰群臣。 城下,武南公撩袍下跪,其余臣子、将士也纷纷下跪,拜天子,摆太子。 场面壮观,气壮山河。 —— 因要务在身,谢锦寻不能亲自送莫离回宫,便派了心腹前往。 莫离回宫那日,身着太子宫装的陈何遇等在宫门外,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兄长等待远行归来的妹妹。 陈何遇还是嬉皮笑脸的,身边跟着又提拔为太子少师的张鸣礼。 陈何遇见到莫离,张开双臂,“妧妧妹妹!” 莫离嘴角一抽。 楚莫遇拍着她的后脑勺,歪着脸,笑嘻嘻道:“妧妧,叫声皇兄来听听。” 莫离扬起下巴,骄傲道:“你先叫声皇 分卷阅读129 妹来听听。” 楚莫遇大声道:“皇妹!” 莫离嘴角止不住上扬,故作高冷,“嗯。” “到你了。” 莫离深吸口气,后退一步,忽然弯腰施礼,郑重道:“太子皇兄,以后请多指教。” 楚莫遇眼眶酸涩,十六年了,他的妹妹终于来到身边了。 “以后,也请皇妹多多指教。” 他凑近莫离小声问:“妧妧,你还要谢锦寻么?” —— 入夜,父子三人坐在宫中最高的楼阁上,仰望星空。 承安帝坐在中间,左边是莫离,右边是陈何遇。 莫离搂着父亲手臂,指着月亮,“爹爹,娘亲在广寒宫里看着我们呢。” 承安帝歪头靠在女儿头顶上,望着天际,眸光悠远,“你娘畏寒,不住在广寒宫。” 莫离:“那住在哪里?” “为父心里。” 莫离和陈何遇对视一眼。 陈何遇倾身,耳朵贴在承安帝胸膛上,随后对着那里说道:“娘,我和爹爹妹妹团聚了。” 承安帝伸手搂住儿子,拍了拍,“你娘知道了。” 陈何遇刚想抬头,忽觉颈间一凉,有什么冰冰凉的液体滴落。 是泪吗? 帝王的眼泪。 承安帝拥着一双儿女,身后空无一人,似乎只有这个时刻,他才能卸下帝王包袱,当一名父亲。 内阁正在连夜讨论如何处置楚莫豪,明日一早就会把结果呈给他。 承安帝又恨又悲。 楚莫豪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的长子,怎么就养歪了。 陈何遇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悲戚,在他印象里,父亲永远是高大伟岸的,即便被囚禁,也不畏惧,此刻,分明感到父亲在衰老,不是年纪,而是心理。 “爹,儿子爱你。”陈何遇说了一句肉麻的话,随即吹起口哨掩饰羞赧之情。 承安帝弯弯嘴角,叹口气,“不用说,为父知道。” 莫离哪能示弱,搂住父亲脖颈,亲昵道:“爹爹,女儿也爱你。” 承安帝笑了一声,笑声伴着感动和无边的无奈。 很多事□□与愿违,迷茫过后,日子还要过下去,坚强的人选择默默承受,以及无畏前行。 这场父子角逐中,涌现出一批有为之士,承安帝提拔了其中几人,其中包括护莫离躲避追击的孙大胡和霍淮,想把他们留在禁卫军中。 孙大胡立马拒绝了,霍淮犹豫再三,最终背上行囊去往宫里。 谢锦寻送他到关卡,拍拍他肩膀,道一声“珍重”。 相逢即是缘,何况他们主仆一场,感情不言而喻,但谢锦寻乐意成人之美,没有阻碍鸿鹄飞翔。 当晚,谢锦寻收到了一封来自承安帝的信函,信的末尾,承安帝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急不得,莫离性子犟,逼她做决定恰恰会适得其反,不如把纠结交给时间,顺其自然,若是有缘,还有转机,若是无缘,当断即断。 信中内容似劝导,似警告,谢锦寻清楚得很,收好信,望向天边。 也罢,给她时间,慢慢梳理这份情丝吧。 【上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二更。 ☆、迷惑。二更 半年后, 承安帝将陈何遇送去东陲军中历练,也顺道把莫离送了过去。 莫离本不想去, 主要是不想跟谢锦寻打交道。 此举,摆明在撮合他们呀。 在承安帝三番五次劝说下,莫离勉强答应, 暂居在边城的一座宅子里, 陈何遇则直接去了军中。 陪莫离一同前往的,还有莫离的少年玩伴, 首辅家的嫡小姐周烟儿。 周烟儿比莫离小半岁, 长相甜美, 笑起来跟朵花似的,加之性格跳脱,打小就是莫离的开心果。 两人抵达东陲没多久,就赶上一场雪患。 不少路人被困山间, 谢锦寻抽调有救援经验的卫兵前去增援, 陈何遇主动请缨,谢锦寻首肯了。 莫离和周烟儿带了一小队人马, 从城中出发, 前去帮忙,赶上增援队伍时,天色已晚。 夜深,救援被阻断,只能先安营扎寨,等待曙光。 莫离安顿好周烟儿和仆人后, 去帐外寻兄长。 陈何遇在帐外为士兵烧酒驱寒,一 分卷阅读130 见她走过来,不由黑脸。 黑不隆冬,只有一堆篝火,莫离没瞧清他的脸色,蹦蹦跳跳靠过去,见他穿着她缝的棉衣,弯弯嘴角,献宝似的捧起豆馅馒头,“皇兄,我带了干粮,吃点垫胃。” 陈何遇轻敲她的头,“这里山势险峻,天色又黯,你快回府去,别添乱。” 莫离不理会,坐在地上小口咬馒头,陈何遇拽起她,“地上凉。” “噢。” 陈何遇继续劝道: “救援是件严肃的事,不是过家家呢,明日一早,你带着仆人回府。” 没注意到妹妹的反应,继续劝道:“雪崩频发,你们去了,大家还要照顾你们,反而影响救援,回……” “皇兄。”莫离突然打断他,面无表情反驳,“我不是来添乱的。” 陈何遇还想劝,莫离道:“在皇兄眼中,我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吗?” “没有。”陈何遇也深知语气重了。 莫离把馒头塞给他,“别饿到自己,快吃吧,我先回去了。” 陈何遇心里不是滋味,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中,低下头,摩挲手里的馒头。 莫离走回帐篷时,周烟儿裹着厚毛氅,在床下踱步。 山风呼啸,空气干冷。 莫离弯腰打地铺,“不让你来,你偏来。” 周烟儿把莫离也裹进毛氅里,“想长长见识嘛,我也懂一点儿医术。” 随后补充,“把个脉、涂个药脂还是会的。” 莫离失笑。 “卫兵出任务时,都要自给自足,这里没有主子和仆人,地铺、热水都要自己弄,能做到吗?” “能啊!”周烟儿拆开行李,开始有样学样打地铺,“咱俩晚上住一起吧,盖两层被子,这样比较暖和。” 莫离:“还是分开睡吧。” 躺在一起,周小丫头又要闹了。 周烟儿反将一军,“出任务,什么都要适应!况且,我知道分寸的。” “……” 莫离竟无言以对。 夜里,周烟儿搂着莫离呼呼大睡,莫离替她掖好被子,很快入睡了。 天蒙蒙亮,救援将士分拨朝山上行去,雪患面积很大,堵住了几条出山的路,还可能随时发生雪崩,雪墙很厚,弓箭射不透,救援将士拿着铁锹奋力戳破雪墙。 莫离和周烟儿牵着一条军犬穿梭山间,四周是皑皑白雪,一眼望不到尽头。 周烟儿冻得脚趾头疼,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扭一扭跟在莫离身后,莫离一路小跑,边跑边呼喊,试图得到山洞内被困者的回应。 这一刻,周烟儿感觉,莫离在阅历和毅力上不止拉她一点半点,想到差距,她也奋力呼喊起来,身影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扭头看去,咦,好像是太子殿下。 “妧妧。”陈何遇出声唤妹妹,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校尉。 莫离蓦然回头,红衣烈焰,嘴角衔着发,在雪天一色中,瑰丽芳华,要不是场合不对,陈何遇很想停下来,为妹妹绘制一幅画像,天地为画框,她与白雪同在。 收敛心绪上前,“昨晚是我考虑不周,为兄向你致歉。” 莫离:“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一起搜救吧。” “好。”两人拉着犬只,飞奔在雪地上。 周烟儿小跑跟着,几人很快发现一处山洞。 陈何遇用铁锹三五下戳塌雪墙,里面困着两个山民,校尉从随身包裹里取出火石和干树枝,搭起火堆燃火,让山民取暖后,让他们按着沿途做的标记下山。 救援的路上,周烟儿发现陈何遇总是错后莫离一点,刻意保护着妹妹,歪歪头,太子真好! 两个时辰过去,他们救下数十人,几拨将士汇合后,按照丢失人口的名单核对,还差九人,校尉下令,必须全部找到,哪怕是冻僵的尸体。 再次分拨,莫离和周烟儿很自然跟上陈何遇和校尉。 天空灰暗,太阳藏在乌云中,救援人员也有部分因体力不支,或是不耐寒提前下山的。 莫离所牵的猎犬忽然发出狂吠,开始不停地刨雪,莫离和陈何遇对视一眼,此处必然掩埋了伤员,被大雪掩埋一夜,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 果不其然,挖出受难者时,受难者已经僵硬,周烟儿诊断片刻,确认此人已经断气。 夜逐渐黑沉。 校尉让大部分卫兵返回山下,只留了一小拨经验老练的卫兵,众人举起火把,继续寻找。 最终, 分卷阅读131 莫离一行人在一个隐蔽山洞发现了被困者,被困者一天一夜未进食,皮肤被冻伤,神态木讷,莫离脱下斗篷披在他身上,陈何遇脱下被困者鞋袜,为他搓揉双脚。 等被困者渐渐恢复知觉,校尉背起他,寻着标记下山。 突然,周烟儿好像踩到了什么,拉了拉莫离的衣袖。 莫离低头看一眼凸起的雪地,再看一眼犬只,犬只没有吠叫啊。 陈何遇让周烟儿和莫离扶住伤员,他弯腰铲雪,很快,又发现了一名被困者,然而,此人不在救援名单画册上,要么是家中无人,要么是孤苦伶仃,没人替他上报。 周烟儿为其探脉,已无脉搏。 校尉道:“那也要把他带下山。” 他们熄灭火把,借着月光,朝山下走去。 一行人背对受难者行走,走到半山腰时,那名受难者倏然睁开诡异双眼。 山中传来狼啸,沿途崖壁上时不时飞落几只黑鸦,呱呱声尤为瘆人,周烟儿咽咽口水,小心脏怦怦跳,一想到身边有个莫离,又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可怕的。 一行人携着伤员返回山下,救援结束,所有卫兵全部归队。 突然,那名确认咽气的受难者蓦地站起身,当即抓住搬运他的卫兵,张嘴就咬对方喉咙。 卫兵惊吓不已。 众人看着失了神志的家伙漫无目的攻击旁人,听见他嘴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声音,全部懵了。 身经百战的将士,头一次遇见这种骇人情景,此人像个被激动的野兽,攻击性极强。 在校尉准备下令擒拿他时,他瞄到了一抹妍丽红霞,本能朝莫离袭来。 头发凌乱、目光慑人、体格健硕,冲刺过来的速度惊人,莫离冷不防怪人突然改变目标,快速推开周烟儿,抹出腰间匕首,还未出手,身侧一道暗影闪至,一掌打在怪人身上,将莫离护在身后。 陈何遇旋即出拳,砸在怪人颈间麻穴。 怪人纹丝不动,与他交起手,其余将士上前帮忙,才将将制服对方。 两名卫兵反剪他手臂,陈何遇一脚击在他腿弯,怪人轰然跪地,校尉疾步上前,一麻袋套住了他的头。 校尉: “此人有问题,卑职先带他去衙门审讯。” 陈何遇思量片刻,“也好。” …… 怪人被送至衙门,衙门内正在审讯其他棘手案件,便先将怪人关入大牢。 莫离和周烟儿于傍晚回到府宅,两人隔着屏风沐浴,莫离心事重重,周烟儿完全没把怪人当回事,“估计是个武艺高强的江洋大盗。” 莫离撩撩水,掸了几下,阖眼靠在浴桶边沿纾解疲惫,“明儿再说吧。” “嗯。”周烟儿没心没肺,才不管什么怪人呢,一会儿要填饱肚子再说。 沐浴后,莫离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道身影挥之不去。 随着一声鸡鸣,新的一天来到了。 天色昏暗,书房那边亮着烛火。 莫离走进书房时,诧异地看着回府的兄长,问道:“今日休沐,为何不休息?” 等走近才放心,书案上堆着厚厚一摞公牍,都快看不见陈何遇的头了。 莫离有些心疼他,做了储君,哪还有曾经的轻松。 这半年,陈何遇进步很快,人也踏实稳重不少,莫离看在眼里。 转身走出去,想让侍从熬些海参粥,倏然,太子暗卫现身,跪地道:“太子、公主,衙门出事了。” 陈何遇蹙眉:“怎么回事?” “昨晚那个怪人劫狱了。” 确切说,他放走了牢中全部囚犯。 “怎么会?” 莫离拧眉,不太相信,或者说没法相信,一个意识不清的人,怎能单枪匹马乱了府衙阵脚? 暗卫:“是真的,衙门正在抓拿逃犯,犯人数量多,城中已乱了套。” 府外,百姓闭门不出,店铺全部歇业,一时间州城陷入黑暗,知州面色焦灼,百姓心提到嗓子眼。 衙役整队巡逻,挨家挨户搜索在逃犯。 一处矮巷中,一对姐妹花穿着囚服,惊慌失措。 她们在混乱中逃脱,这会儿进退不得,不知该何去何从。 囚牢被怪人撞开的时候,她们随着一批批囚犯仓皇逃离。 妹妹提议:“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尽快出城。” 姐姐:“……好。” 两人刚迈步,一道调笑声响起。b 分卷阅读132 r 寻声望去,见一人坐立墙头,身体、面部包裹绷带,只留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 大概是个男子,双眼如柳叶般细长。 “世态炎凉,弱女子变黑毒妇,大抵如此。”绷带男声音苍凉。 姐妹俩人向后退,绷带男一看就不好惹。 绷带男嗤笑,打个响指,那个劫狱的怪人豁然跳出内墙。 姐妹两人吓坏了,难道忽然出现的男子是怪人的主子? “你是谁,想干什么?”妹妹戒备问。 “你们不配知道。”绷带男耷拉一双长腿,一脚踩在怪人头上,散漫极了,似乎只是路过此地,看了场混乱的笑话。 等衙役追来时,姐妹俩抬头看去,绷带男和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卷不长。 ☆、救美(捉虫) 城中一户人家正在遭受逃犯侵扰, 三名逃犯在入狱前,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 此刻,他们翻箱倒柜寻找路引,准备浑水摸鱼溜出城。 家人被五花大绑, 一名逃犯看上了这户人家的小女儿, 意欲行凶,户主跪地哭求。 逃犯下手没轻没重, 一拳抡在户主脸上, 托着他家小女儿往内屋走。 另两个在逃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其中一人扛起他家小儿子也走进屋里,管他男女。 户主哀嚎痛哭,被最后那个逃犯打掉了门牙,“哭个毛, 在哭老子弄死你。” 户主听着里屋传出的哭嚎声, 绝望到崩溃。 砰砰砰! 突然,有人拍响院门, 屋里人同时惊愣。 逃犯威胁户主, “去开门,敢招供我们,老子要你好看!” 说罢,三人隐蔽起来。 门外,莫离带着一路人马,皱起眉头, “怎么才开门?” 户主揉揉眼睛,“刚,刚睡醒。” 莫离审视对方,全城戒备,他还有心情睡觉? “可有被逃犯滋扰?” 一想到被挟持的儿女,户主如鲠在喉,“没有。” 莫离往屋里望了望,掏出搜查令,“我不聋,刚刚听见屋里有哭声,我们要搜查。” “我这没别人。”户主堵住门口,使劲朝莫离眨眼睛。 莫离了然,领人往里走,扬扬手,“搜!” 衙差分别进了正房和厢房搜查。 稍许,正房传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户主急匆匆跑跑进屋。 莫离起身跟了进去,见三个莽汉以刀片扼住一男一女的脖子。 莫离目光一凛,“放开他们。” 逃犯一看女捕快这么漂亮,哼笑道:“行啊,换你来老子身边。” “大胆!”衙差呵斥,“知道她是谁吗?三个狗东西!” 逃犯不在乎,“老子是亡命之徒,还在乎她是谁?皇后娘娘老子也照样收了!” “口气不小。”莫离指尖点着下颏,“放了他们,本姑娘给你们当人质。” “骗谁呢?”逃犯才不信。 莫离扔了佩刀,解开斗篷转了一圈,“没有利刃在手,我威胁不了你们,放了他们,我做人质。” 男人往往对如花似玉的女子有求必应,即便现在是逃犯,随时可能毙命,却改不了风流本性,三人互视几眼,冲莫离勾手,“先过来!老子就放人。” “好啊。”莫离冷笑一下,不顾官兵阻拦,大步走过去,面对三人而立,“放人。” 逃犯撇了小女儿,伸出去够莫离,手指还未碰到她,莫离倏然扬了一把药粉,一脚踹翻伸手的逃犯。 “咳咳咳——”逃犯连同人质齐齐咳嗽,随即天旋地转,扑通扑通倒在地上。 莫离连连踹了三人数脚,户主一看小儿子昏倒,以为儿子被害,刚瘪嘴,莫离对他道:“灌口水就好了,没事。” 随后问向户主的儿女,“可有受伤?” 两人摇摇头。 莫离松口气,让人将逃犯捆走。 街道另一条巷子里,陈何遇面色冷淡,淡声下令,“拿下。” “诺!” 须臾,莫离和周烟儿看见他,小跑过来。 莫离:“皇兄,城东、城南已经门禁,今晚想要逃城的囚犯必然择西、北两门走,孙知州已派兵暗藏城外,等待夜晚来临。” 陈何遇点点头,周烟儿不解,“为 分卷阅读133 何开设两门?留一个不是更省事。” 莫离解释道:“留两个门是让逃犯心存侥幸,以便我方抓人,留一门,哪个逃犯敢迎风上?他们藏匿城中,更不利于抓捕。” 周烟儿点点头,“诛人先诛心。” 莫离让她先回府等候,别到处乱跑,便带着一路人马继续搜捕。 那条巷子空了以后,墙头忽然出现一个男人,全身绷带,穿着一件赭色缕金华服,衣带松松垮垮,被大风吹散,外衫险些滑落,他不在意,定眸望着莫离的背影,手里捻着一个小银锣。 风熄时,人影消失。 掌灯时分,城中依然静悄悄,只有兵器划地发出的摩擦声,以及城中狗吠。 西、北城门,寥寥数人出入,莫离趴在垛墙上,心知今晚抓不到几个逃犯,大部分逃犯都不会在风口浪尖时冒险,唯有一些心急的家伙铤而走险。 能抓几个是几个,其他隐匿城中的,官府还要下力度搜查,逃犯凶残,放走一个,都会给一些人家带来灭顶之灾。 一个佝偻老头牵着一头驴走过来,掏出路引接受守城卫兵检查,卫兵对照一遍,细细打量老头。 “放行。” 老头躬身道谢,拉着驴离开。 莫离瞄一眼老头脖颈的皮肤,分明是个皮肤没有松弛的年轻人。 老头顺利出城后,陆陆续续又走来一个人,有车夫、乞丐、商人等各类身份,守城卫兵一一放行,有些人出城疾步而行,有些人回头望城,挑衅一笑。 莫离对身边的校尉道:“该你们出动了。” “诺。” 之所以麻烦一圈,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顺利放行几人后,其他逃犯蠢蠢欲动,自投罗网的人数也会增多。 次日夜晚,出城的人越来越多,花样层出不穷,莫离站在守城卫兵身边,对可疑人员依旧放行,她暗中往可疑人员头发上沾一把苍耳,苍耳用独门药酒泡制,军犬根据气味,方便追踪。 一个时辰后,城外响起了打斗声。 逃跑的犯人里,出现了另一个怪人,怪人以一挡十,数百招内,撂倒了一大半追兵,这个怪人比上一个还要厉害。 莫离掏出吹箭,箭头淬毒,瞄准怪人小腿。 怪人中箭,莫离还没来得及高兴,怪人拔下箭枝,朝她袭来。 莫离抽出短剑,与其迎战,怪人出招速度奇快,莫离哪是他对手,卫兵赶上,怪人不管不顾,只攻击她。 显然,她激怒了他。 他的手掌比铁拳还硬,挨拳者轻之呕血,重之毙命。 当一拳挨近莫离鼻子时,莫离向后弯腰,躲过重拳。 追兵上前拉扯怪人,怪人扭腰一记横扫,将他们全部甩开,他拽出一根鞭子—— 啪! 啪啪! 抽打在莫离身上。 莫离咬牙支起上半身,手腕一转,一剑插入怪人的小腿。 怪人连眉头都没皱,掐住莫离的脑袋,想要一下捏爆。 “呃……”莫离牙齿打颤,额头青筋毕显。 “大块头,看这里。”倏然,一道轻缈声音像远山萦绕的云,传了过来,稀薄不真实。 怪人闻声望去,高头大马上跨坐一人,一袭素衫外披着青色鹤氅,墨发以碧玉簪半盘,倾斜在背后,来人一手拉着缰绳,驱马行近,一手转着乌木折扇,夜色掩盖了他的怒火,一双胜过琉璃的凤眼与月光交相辉映。 “吁~”来人轻拍马的脖子,语调宛若羽毛,轻拂心间,痒痒的麻麻的,很舒服。 怪人看清了逼近的容颜。 谢锦寻看向怪人, “大块头,会讲话吗?” 怪人怔怔看着他。 谢锦寻轻轻勾唇,“过来。” 怪人果真松开莫离,走向谢锦寻,似乎在怪人的意念里,还没谁这般轻声细语同自己讲过话。 莫离惊讶于怪人的反应,也从来不知道谢锦寻讲话这么温柔。 只见上一秒还缱绻似水的男人,忽而翻转手掌,一掌劈在怪人头顶中轴线上,怪人本能仰头,张大嘴巴瞪大眼,咆哮一声,哐当倒下。 谢锦寻掏出刺绣白帕,一点点擦拭手掌,驱马行进时,白帕落在怪人脸上,盖住了狰狞面孔。 谢锦寻俯视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如最温柔的朋友,莫离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他们有半年未见了。 谢锦寻翻身下马,蓝白交错的衣摆随步子上下翻飞,露出绣了白羽的靴子,弯腰抱起小姑娘,却只 分卷阅读134 叹了声,“不省心。” “你是如何蛊惑他的?”莫离想不通,怪人铜墙铁壁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一点破绽。 “曾在衍国遇见过这类怪人,他们神志不清,受人控制,却听得进去温言细语。” 衍国与隼国相邻,新帝登基不久,由摄政王把持朝纲。 莫离还想问,眼前却是一花,晕了过去。 谢锦寻伸手抱住她,手掌顿觉湿濡,抽手一看,血染满掌,他心中丝丝钝痛,抱紧她。 苍穹之下,一人牵着两匹马,一匹驮着莫离,一匹驮着受伤的卫兵。 路过昏迷不醒的怪人,谢锦寻淡漠的眼眸凝视些许,停下马,从褡裢里取出麻袋,用长绳拴在马鞍上,托着怪人回城。 就这样,侯爷一边吆喝,一边指挥数匹骏马缓慢前行,好在人数不多,还控制得了。 进了城,谢锦寻让守城将士把伤员送去医治,自己走进城楼,为莫离处理伤口。 处理完伤口,谢锦寻端着清水走进屏风,简易木床上,小姑娘趴睡在上面,一点意识也没有,把她卖了都不知道。 谢锦寻坐在一旁,用铰剪破开她的衣裙,露出后背,没有美感可言,全是鞭痕,最深的伤痕深可见骨。 挽袖浸湿布巾,拧干,一点点擦拭血迹,又为她涂抹了药脂。 梦里,莫离感到疼意,嘤咛一声,眉头皱起,谢锦寻脱下外衫包裹住小家伙,抱在怀里安抚她的情绪。 之后横抱起来步下城池,与孙知州交代几句后,带莫离坐上马车,朝总兵府而去。 陈何遇还在衙门帮忙,根本不知道妹妹受了重伤,要是知道,心得操碎。 —— 莫离一直哼哼唧唧,想必不舒服,谢锦寻抱她走进正房,放平在床榻上,齐婶靠近想要照顾莫离,谢锦寻摇摇头,轻声道:“您给公主熬些汤药,以备发热之用。” 齐婶还是不放心,替莫离检查一遍伤口,才去煎药。 谢锦寻静静陪着沉睡不醒的姑娘,时不时试探她的体温。 小姑娘下意识往热源钻,谢锦寻顺势轻搂她,用拇指按揉她的头部穴位。 慢慢地,莫离安静了,梦里无忧。 “谢锦寻……” 怀中人儿呢呢一喃,谢锦寻自嘲一叹。 小半个时辰后,周烟儿闻讯跑来总兵府,探身朝里喊,“公主!” 谢锦寻蹙眉,起身拉开门,把她挡在外面,“莫离受伤了。” “啊?”周烟儿一股脑冲进房间,看着莫离上半身只裹了一件男人的长衫,扭头怒瞪谢锦寻,“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锦寻:“上药,还能做什么?” 周烟儿嘁一声,“上药上到你屋里来了?” 终于问了重点。 谢锦寻坐在茶水桌前不予理会。 周烟儿哼哼两声,费力抱起莫离,还要避开她的鞭伤,晃晃悠悠往外走,才不要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她没见过谢锦寻几次,但听说谢锦寻利用莫离出逃,还欺骗莫离的感情,不管真假,反正谢锦寻没给她留下多少好印象。 谢锦寻也没拦着。 当晚,周烟儿照看莫离一整晚,还好莫离没发热。 —— 醉花楼。 城内人心惶惶,花楼生意惨淡,同行都未开门迎客,唯独醉花楼灯火通明。 有些嘴馋的恩客前来寻乐,老鸨笑脸相迎。 金主雅间内,醉花楼楼主盘腿坐在矮塌上,斜抱桐筝,擦拭琴弦,炕几上燃着塔香,缕缕白烟缭绕,冲淡室内的血腥味。 楼主没去管趴伏地面的花魁,一心擦拭琴弦。 炕几对面,坐着一个裹着绷带的男子,男子倚在引枕上,懒懒敲打羯鼓,每敲一下,右脚会在花魁后脑勺踢一下,花魁就要用头磕碰脚踏,绷带男要求她磕出韵律,否则自捅一刀。 在第十刀刺入大腿后,楼主无法再熟视无睹,对绷带男不满道:“喜欢送你,别在我这添堵。” 绷带男脚下空了,把羯鼓扔下塌,踩在上面,指尖多出一把带穗飞刀,“叨扰一日,明儿衙门那头传出消息,我自会离去。” “你想把牢里的怪物带走?” “他们不是怪物,也逃不出来。”绷带男夹住刀片刮绷带,“我要听听衙门会给百姓一个怎样的解释。” 东陲城中有怪物出没,听上去太荒谬。 楼主:“我帮你打听,你快离开。” 分卷阅读135 绷带男笑一声,“我要不离开呢?” 楼主耸肩, “被抓了别说认识我。” —— 初晨破晓,陈何遇才回到府上,听丫鬟说莫离受了重伤,疾步走去后罩房,进了屋,浓烈的药味刺激口鼻。 发现周烟儿坐在脚踏上,扒着床沿在打盹。 床榻上,莫离趴卧而眠,面色苍白。 陈何遇心狠狠抽痛,下意识伸手触碰,又怕弄疼她,眸中染了焦色,和深深的自责。 斜睨睡迷糊的周烟儿, “周姑娘。” “喔喔喔,上药。”周烟儿揉着眼睛爬起来,迷迷糊糊,嘀嘀咕咕,以为到时辰上药了,睡眼惺忪看着红衣男子,“太子……” 陈何遇皱眉问道:“是谁伤的妧妧?” 周烟儿恍然,强撑精神把谢锦寻的原话叙述一遍。 —— 莫离醒来时,状态还不错,周烟儿蹦蹦跳跳走进房间,端着药膳粥,惊喜道:“你醒了,快尝尝我的手艺,特意跟厨役学的。” 莫离上臂活动自如,接过粥,挑眉问,“亲手做的?” “对啊。”周烟儿眼含期待。 莫离舀了薄薄一层含入口中,呃,甜腻。 见她皱眉,周烟儿解释道:“我知道你喜甜,就多加了几勺糖。” “确定是几勺?”腻到牙齿打颤,倒是掩盖了粥的糊味。 周烟儿挠挠侧额,“小半包。” “拿开。”莫离不买账,想齁死她么。 “特意为你煮的,你还嫌弃上了啊。”周烟儿嘴一噘,靠在床柱上生闷气。 莫离实话实说,“不是嫌弃,实在是难以下咽。” 这时,陈何遇走进来,见莫离醒了,赶忙上前探她体温。 莫离摇摇头,“皇兄别急,我没事。” 陈何遇舒口气,忽然,眼前多了一个瓷碗,转眸看去,见周烟儿笑嘻嘻端着粥,“太子,你尝尝我的粥,可甜啦。” “不了。” “尝尝。” 陈何遇没法推拒,端过来尝了一口,想骂街。 当晚,大夫们确诊,怪人是吊着一口气的活人。一时间,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周烟儿为自己的医术汗颜,明明,她没有把出脉搏。 半月后,随着逃犯被逐一抓获,城中仅剩几条漏网之鱼,百姓恢复作息,这里是座不夜城,茶馆、瓦肆、青楼车马盈门。 谢锦寻走进醉花楼,老鸨正在招呼恩客,见一身贵气的谢锦寻走进来,立马迎了过来。 “客官第一次来吧,奴家以前从未见过你。”老鸨摇着纱帕,极力扭腰奉承,近看他,俊美无俦。 “客官比我醉花楼的当家花魁还要美艳,不仔细看,还以为您是哪家的台柱子呢。” 谢锦寻对她的比喻略有不满,他身上有胭脂气? 扔给老鸨一锭金元宝,“来见你主子。” 老鸨后退半步,上下打量他,心道,此人真是主子高价请来的新男伶?她没听主子提过啊。 “我去请示。”老鸨心里美滋滋往二楼走去。 搂着“相好”的恩客们路过谢锦寻时,纷纷侧目,没对比没伤害,顿觉怀里的美娇娘味同鸡肋,想凑过去讨好,被一记眼刀子吓住。 谢锦寻笔挺站立,生人勿近的气息包拢周身,寒气逼人。 稍许,老鸨神色匆匆跑下楼,屈膝要跪地,表情惊惶过度。 谢锦寻在她要跪下时拂下衣袖,老鸨碍于场合,恭敬低唤,“不知陌东侯大驾,恕罪恕罪。” 谢锦寻淡漠, “带路。” 老鸨躬身带路,推开门扉侧身请他入内。 谢锦寻略扫一眼陈设。 楼主隔着屏风拂琴弦,音律含杀气,谢锦寻反脚带上门,闲适落座,不在意某人的仇视。 楼主是谢锦寻副官的儿子,其父在执行任务中牺牲,自此,楼主记恨了谢锦寻。 谢锦寻转动扇骨,“有探子报,近日,你与一批来路不明的人交往甚密,他们是谁?”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想要什么?” 楼主幽幽问道:“你的命,给吗?” 谢锦寻:“你有本事取,我无话可说。” 琴声止,楼主走出屏风,脸上戴着面具。 谢锦寻好好打量一番,勾唇 分卷阅读136 浅笑,“为兄要是没记错,你才十九,搞得神神秘秘,意欲何为?” 楼主敛去燥意,“少在我面前以兄长自居。” “阿攒,你与那些怪人什么关系?”谢锦寻此来的目的,是一探究竟的。 “无可奉告。” 谢锦寻:“怪人之事震怒朝野,陛下不可能不予追究,早晚查到你头上。” “不用你提醒我!” “控制怪人的幕后黑手是谁?” 楼主豁地站起身,“不知道!” “阿攒!” 楼主冷冷道:“要么抓我审讯,要么离开。来人,送客!” 门扉被推开,一名大汉走至谢锦寻面前,恭敬请他离开。 谢锦寻起身,道:“不要等到覆水难收再后悔。” “不用你管。” 孩子气使然。 …… 谢锦寻走在空廖的小巷中,树影婆娑,枝叶纷披,周遭有些幽冥。 “出来吧,跟了我一路。”他顿住脚步,淡声道。 一道赭色身影落在墙头,绷带男没有离开,反而肆无忌惮游走在大街小巷上。 “久仰侯爷美名,小弟有礼了。”绷带男躬身作揖。 谢锦寻转身抬眸,墙头之人倏然消失,留下一片赭色叶子。 “有礼?阁下大晚上吓唬人,是失礼吧。”谢锦寻靠在墙上,对出现的男人兴趣缺缺。 绷带男闪现面前,谢锦寻不动声色打量一眼,此人腰间挂的苗刀,难掩戾气,一看便是痴狂武学的浪子,亦或是变态。 “有事?” “想请侯爷吃杯酒水,可否赏脸?” 谢锦寻斜睨巷子口,那里暗流涌动,定是藏了不少人,是在伏击他? 他淡淡道:“没什么兴致。” 绷带男笑,“侯爷不好奇小弟为何请你吃酒?” 谢锦寻:“好奇啊,阁下会告知?” “或许。” “劳烦阁下留下名讳,在下改日登门拜访。” 绷带男邪笑两声,“恐怕不妥。” “那便算了。”谢锦寻绕开他,大步走向巷子口,并未回头,直到身后传来掌风。 谢锦寻有样学样,身影骤然消失,留下一片青色落叶。 绷带男燃起兴趣,闭眼听风,稍许越墙追去。 谢锦寻在另一道墙后捻着赭色叶子,思考此人的身份和目的。 半抬手臂,吹声口哨,一只通体雪白带黑斑的矛隼自树枝飞下,落在他小臂上,歪头看他。 谢锦寻伸手摸它的头,将手里的赭色树叶递给它,矛隼衔在尖喙上。 ☆、暗夜之吻 翌日傍晚, 周烟儿因来了小日子,疼得直打滚, 莫离外出去给她抓药,恰遇一个戏班在湖畔搭建戏台。 边城民风开放,随处可见卖艺的伶人。 周围全是瞧热闹的百姓, 来捧夜笙歌的场。 夜笙歌是四海九州最炙手可热的名伶, 莫离在宫筵上目睹过他的剧目,十分精彩。 赶着去抓药, 莫离没做停留。 不远处, 有个弹奏中阮的浪子, 由于乐律太过精准,莫离不自觉停下脚步,靠在树上闭眼聆听,临走时, 往浪子脚边放了十个铜板。 “姑娘, 你是今晚唯一给小生赏钱的人,能否允许小生为你弹奏一曲?”浪子开口讲话, 唇瓣带着笑。 华灯初上, 呈现一张邪肆的面孔,虽然带着斗帽,但莫离还是认出了他,夜笙歌。 “是你。”莫离惊讶。 夜笙歌甩甩额前一绺发,“姑娘认识小生?” “大名鼎鼎的夜老板,谁不认识。” 夜笙歌好好瞧了莫离一眼, 眼中划过一抹惊艳,随后不紧不慢道:“今晚班主以小生的名气捧其他伶人,小生闲着无聊,在这里等待有缘人,今晚,姑娘是小生第一位有缘人。” 莫离没想到,私下里的夜笙歌如此善谈,淡雅一笑,“是小女子的荣幸。” “姑娘很淡定啊。”夜笙歌邪气的桃花眼泛起笑意,“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萍水相逢,不便透露。”莫离笑了下,“弹曲吧。” 夜笙歌眼底带笑,“嗯。” 拨动琴弦,音符跳跃指尖,一边拨弦一边拍打面板,一曲即兴曲目悠扬流 分卷阅读137 转。 这时,有百姓随着琴音望来,发现了端倪,拔高嗓子吼了声,“夜老板在那里!” 紧接着,大批百姓奔来,夜笙歌豁然站起身,装好阮琴,朝莫离邪气挥手,“改日见,有缘人!” —— 莫离刚到府门前,周烟儿松鼠一样蹿出来,“莫离,今晚醉花楼花魁拍卖初夜,咱们去瞧一瞧!” 莫离:“……” 搞错没有,拍卖……初夜,她还能再大点声嘛! “肚子不疼了?”莫离拎起药包,问道。 周烟儿立马捂肚子,“疼,不过喝了一碗糖水,好多了。” 这时,暗卫闪身, “公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莫离:“讲。” “一刻钟前,醉花楼楼主和一个神秘人一同乘车去往西郊,行踪隐蔽,属下等跟丢了。” 暗卫汗颜。 莫离没怪他们,“知道了,太子现在何处?” “太子出城,还未回来。” “陌东侯呢?” “在总兵府。” “过去传话,说我有事要见他。” “诺。” 又一刻钟,莫离驾车抵达总兵府,谢锦寻站在石狮子旁,很给莫离面子。 “矛隼呢?”莫离停下马车,淡淡问。 “有事?” “借我一用。” 谢锦寻拿捏一下,“理由。” “跟踪醉花楼楼主。” “需要帮忙吗?” “不……”不需要三个字没讲完,谢锦寻来到她面前,把她往车厢里一推,兀自坐在车辕上充当车夫。 莫离正事在身,就没拒绝。 谢锦寻自她手里抽出马鞭,“嘚儿驾”一声,驱动马匹。 驶出西城门,莫离挑开窗纱仰望蔚蓝天空,白云朵朵,一只大鸟盘旋上方,发出哇哇的叫声,它是傲然寒雪的矛隼,谢锦寻偶然救下的。 矛隼俯冲而下,落在谢锦寻肩头,谢锦寻吹声口哨,矛隼扑棱飞起,寻找目标。 莫离弯腰走出车厢,站在车廊上眺望,“矛隼靠谱吗?” “不靠谱。” 莫离抱臂,“跟你一样。” “那你还求我帮忙?” 莫离理直气壮,“吃皇家干粮,让你出点力气……呃啊……” 车轮突然碰撞了石头,车体颠簸一下,莫离重心不稳往前栽去,谢锦寻长臂一捞,把她带进怀里。 莫离定定心神,推他,“松开我。” 谢锦寻一手甩马鞭,一手揽着她的腰,杨柳细腰软若无骨,谢锦寻坏笑一下,松开手。 莫离坐稳,瞪着他,“登徒子。” “说谁呢?” “还有谁?” “荒郊野地,信不信我把你抛尸荒野?”谢锦寻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表情,配上那张妖冶面庞,活像一只男狐狸精。 莫离捂脸,怕被狐狸精勾魂。 两人闹闹,由矛隼带领绕了大半个西郊,深夜迈着静悄悄的脚步来临,星月挂空。 “果然不靠谱。”莫离撇嘴,盘腿坐在车廊上数落。 “要不你带路。”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我逼你了?是你巴巴求我的吧。”谢锦寻嗤道。 莫离拨弄拨弄发簪,“求你?脸比夜幕大。” 谢锦寻秉持不与小女子计较的心胸,继续驾车。 忽而,矛隼锁定了目标,在空中发出哇哇哇的连贯叫声。 谢锦寻找回场子,戳戳莫离的小脸,“说谁不靠谱呢。” 话落,扬鞭加速,矛隼低飞,朝郊外一家农场飞去。 “吁~” 马车停在农场外,被夜色遮蔽,莫离露出迷茫眼神。 “易容。”谢锦寻拉着莫离钻进车厢,莫离糊上面具,外套一件粗布麻衣,盘起三千青丝,又围了头巾,直接从十六七变五十六七。 谢锦寻当着莫离的面脱去长衫,换了一套短打,莫离扭头窝在一角,“不要脸。” 呵。 “我惹你了?”谢锦寻敷上面具,拔下羊脂发簪,裹上巾帻。 “不懂避嫌,不是不要脸,是……你干嘛?!”腰间一紧,后背贴上一方温热,莫离扭动身 分卷阅读138 子,“谢锦寻,松开我!” 淡淡沉香扑鼻,莫离不适应亲近。 谢锦寻搂着她为整理落下的长发,声音自耳畔响起,充满魅惑,“现在,我们是夫妻。” “想得美。” 男人轻笑一声,蓦地咬住莹白小耳朵,莫离如遭雷劈,瑟缩一下,“混球……唔唔……” 嘴被捂住,说不出完整的话。 冰凉唇瓣往下亲吻她的后颈,莫离没料想他敢在这里胡来,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还不敢发出太大动静,怕打草惊蛇。 一时间给了谢锦寻可趁之机,大手在她腰间使劲扭捏,莫离羞愤不已,抬臂肘击他胸膛,谢锦寻将她推在车壁上,扯开她裙带……‘莫离吓懵了,极力拽着腰带发颤,“谢锦寻,你疯了?!” 平常时,他不会这么过分。 谢锦寻放弃扯裙带,扭转过她的身子,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找他帮忙,总要有个好态度,态度不好,那得换个方式捞酬劳。 “唔唔唔……”莫离使劲推搡,咬紧牙关。 谢锦寻浅尝辄止,舔着唇瓣放开了她,见好就收,万一惹急眼了,撂挑子不干,他还得哄。 啪! 莫离一巴掌掴过去,喘着大气狠瞪他。 谢锦寻揩下嘴角,润泽夹带血丝,勾勾唇,没忍住,又拽住人儿,亲了起来。 半年没触碰她了,温存起来,食髓知味。 莫离嘴皮疼,对他又踢又踹。 黑暗助长某人的气焰,谢锦寻扣着她的肩膀,吻上她的耳垂。 莫离不敢大喊,气得使劲儿抠他手臂。 谢锦寻紧紧抱住她,“让我瞧瞧身上的鞭伤可有痊愈?” “谢锦寻,你够了!” 谢锦寻笑笑,率先步下马车,留下莫离一人在原地恼火。 走进农场,被护院拦下,“走走走,我家场主不喜外人叨扰。” 谢锦寻有模有样,“小哥误会了,我和娘子途径此处,干粮不足,沿途又没有饭庄,腹中饥饿难忍,想在贵处讨几个馒头。” 护院没好气,“没有没有,赶快走。” “马匹饥饿,实在难行,小哥行个方便,给些麦秸以供马匹之需。”谢锦寻瞟一眼农场前院,除了马厩,还有几座草屋,平淡无奇看不出什么。 暗中塞给护院一块碎银,护院掂量一下,改口道:“等着。” “多谢。”谢锦寻斜瞥身后别别扭扭的小丫头,忍不住轻笑。 “笑谁呢!”莫离上来踢他小腿一下。 “嗯,笑你呢。” 莫离又抬脚踢他。 谢锦寻搂着她软腰,哄道:“不气了,周围好些人看着呢。” 莫离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农场守卫,大局为重,扭头看向别处。 护院疏通好,走近他们,指着谢锦寻,“直接去马厩,不可惹出动静。” “好。”谢锦寻没多问,转身去解套绳和搭腰,牵着马匹走进大院,路过莫离时,莫离小声道:“当心。” 谢锦寻面无表情走进门,唇角略微上扬。 护院瞅了莫离一眼,没多想。 农场内。 谢锦寻在喂马匹吃麦秸,马匹行驶几个时辰,真的饿坏了,边吃边发出噗噗声。 伸手摸摸它的鬃毛,偏头看向农场四角,周围全是隐卫,想窥探四周,几乎寸步难行。 谢锦寻漫不经心喂着麦秸,马匹又噗噗两声,好像不乐意了,男人温笑一声,耐心喂它。 燃着烛台的屋子内,绷带男捻着一根细长银簪,右手悬在火焰上方炙烤簪子,银质熏黑,绷带男视若无睹。 一旁品茶的楼主面无表情,两人貌合神离地坐在六仙桌斜角线上,聊着什么。 室外,一抹高大人影靠在窗棂旁,仰头瞭望苍茫星辰,心情复杂沉重,一双凤眼幽幽如冷月,窄袖下握起的拳头咯咯响。 马厩里,马匹还在低头吃麦秸,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身边的“主人”,马眼里全是懵愣,主人怎么变成麦秸稻草人了? 隐卫们没发觉谢锦寻演了出移花接木,也没察觉他是何时逼近房舍的。 农场很静,偶尔听得狗吠,还有屋里的狞笑。 今晚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一个是怪人跟楼主有关,另一个是楼主跟绷带男有关。 而绷带男的身份,还未弄清…… 牵着马匹走 分卷阅读139 出农场,谢锦寻面色淡淡去拴马车。 莫离感受到他的凝重气息,疑惑之余又不想跟他讲话,两人安静驾车,很快回到府上。 临进门时,谢锦寻道:“怪人跟楼主和神秘人均有关,此案从楼主下手更方便。” “知道了……谢。”别扭丢下半个谢,快速消失在男人面前,谢锦寻没功夫搭理她的小情绪,即便她的情绪来自他。 他靠坐石阶上望月,手里还攥着裂纹的陶俑。 三更时分,楼主独自乘马回到城中,刚要迈进醉花楼,被一股大力拽扯入楼旁的巷子,一记重拳砸下,楼主摔靠在墙壁上,沿着墙壁坐在地上。 嘴角全是血,牙齿都在渗血。 抬头看着笼罩的人影,阴沉笑道:“几个意思?” 谢锦寻居高临下睥睨他,月光照在后背,拢上暗影,看不清他的表情,气场强大,压迫着靠坐在墙根上的人。 “为兄教训不听话的弟弟,还需要理由?揍你就对了。”弯腰揪起他衣襟,一拳拳砸下。 楼主起初还觉得很爽,后来实在承受不了,开始还手,两人在树影横斜的巷子里扭打,招式毫无章法,单纯发泄情绪。 “你有病是不是?!”被无缘无故打了几拳,脾气再好也承受不得,楼主一拳打在谢锦寻腹部。 谢锦寻不痛不痒,扼住楼主脖颈,大有要掐断其喉咙之势,“说,缠着绷带的怪人是谁?” “呵呵,哈哈哈哈哈——”楼主大笑狂笑,“跟踪我?” “是谁?” “那么有本事,自己去查啊。” 谢锦寻揪着他脖领推到墙上,向上举起,楼主双脚离地,呼吸不顺畅,可就是不松口。 嘴巴周边全是血,笑看着不再冷静自持的谢锦寻,“你不是消息灵通么,怎么还需要来问我?” 谢锦寻重复,“缠绷带的家伙是谁?” “偏不告诉你。” “你今晚不说,明日就别想在城中立足,官差一定会找上你。” 楼主“嗤”一声,“怪人的事,我又没参与过。” “没参与过?”谢锦寻显然不信,“那你也是帮凶。” “我阻止不了。”楼主试图扯开他的手,讨厌被他像拎小鸡崽一样拎在手里。 树杈上的隐卫个个露出为难的表情,楼主是他们主子,谢锦寻是主子的昔日主子,他们不敢造次。 谢锦寻还想进一步发问,周围忽然传来异动,楼主神色一凛,“快走吧,晚了会被大卸八块的。” 不是危言耸听,谢锦寻察觉到巷子两头被堵住了,松开手看向巷子出口,一双双幽绿的狼眼“悬浮”在无尽头的黑暗中,野兽喉咙发出的警告声在黑夜尤为明显,城中有狼,定是有人故意带进来的…… 谢锦寻冷声:“阿攒,好自为之。” 话落,大步走向狼群庞大的一头,头狼来回匍匐,盯着越来越近的目标,两腮绷紧,口水滴落。 “喂!”楼主捂着脖子爬起来,叫住谢锦寻,“翻墙离开吧。” 谢锦寻没理他,衣袂下的拳头松了又紧,身后的小子在关心他?那小子不是最恨他么。 呵呵。 矛盾的人。 向后摆摆手,宽大衣袂清扬飘逸,“心存良知的话,送走这群大尾巴狼。” 挨近狼群时,狼群有序组合,准备捕猎。 谢锦寻脚步未停,在两只饿狼左右夹击时,四周射来利箭,吓退了狼群。 楼主看着谢锦寻的身影消失,对隐卫做了一个手势,隐卫会意,开始抓狼。 狼群要是跑散,很可能攻击家畜。 这些狼是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楼主闭闭眼,不再留意混乱的场面,大步往巷子外走去。 进了醉花楼大厅,大厅里凌乱不堪,面具下的容颜满是不解,醉花楼被打劫一空了? 老鸨连滚带爬跑到他身边,满脸是伤,“主子,刚有一伙逃犯闯了进来,抓走了几个姑娘。” “逃犯?” “就是上次出逃的那些犯人。” 楼主冷目,他们竟敢来醉花楼撒欢,活腻歪了! 今日楼主带着全部隐卫去往郊外农场,醉花楼没了保护,才遭到洗劫的。也是,那些亡命之徒早晚会再入囚牢,估计是豁出去了。 “报官了吗?” “来没来得及呢。”老鸨低头,“逃犯刚离开,他们人多又有预谋,先包围了所有大门,才开 分卷阅读140 始逞凶的。” 斜觑主子一眼,“他们把您珍藏的古参全拿走了。” “嗤!”楼主怄火,那群大老粗懂什么叫养生么,知道如何使用古参么,拿走古参有个屁用! “来人!”一声令下,无人应答。 气氛有些尴尬,楼主才想起来,隐卫都在后巷抓狼呢。转念一想,逃犯连醉花楼都敢明晃晃打劫,别说普通民宅了。 捕快到时,楼主已经带着几名隐卫去往各大胡同寻人,在一间当铺后面,发现了一群蹲地分赃的逃犯。 他们身边还有几个哆哆嗦嗦窝在犄角的舞姬,全部被砍断双脚,一个个没脚的女人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楚楚可怜,也惨不忍睹。 楼主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可他是个正常男人,即便玩世不恭,也没有完全泯灭良知,看着曾经妖娆妩媚的女人被虐待的体无完肤,心中燃起一把火,想让隐卫大开杀戒,脑子里却迸出谢锦寻对他失望的眼神,堪堪敛住怒气,磨牙道:“将他们送官府。” 隐卫逼近逃犯,没多久,与汇合的捕快一同制服了逃犯。 当晚,楼主梦靥了,梦里全是断臂残肢的女人,爬着跪着求他怜惜,血腥场面刺激神经,睡梦中的男人“哇”一下吐了。 坐起身忍受酸臭,静思惨剧的缘由,没有绷带男就没有怪人,没有怪人就没有劫狱,没有劫狱就不会酿成一桩桩悲剧。 还有,没有自己的包庇,绷带男就不会猖狂至此。 总归,他难辞其咎。 靠在床柱上直到晨曦入窗。 醉花楼迎来了捕快。 捕快捂着口鼻走进房间,干呕几声,推开窗棂,出示逮捕令,“跟本捕快走一趟衙门。” 楼主嗤笑,“官爷早想抓我了吧。” “嗯,为民除害。” 衙门审讯堂。 莫离把一摞画作砸在桌案上,手指点了点,“这些是民间画师所作,公子好好看看,再思考要不要回答我接下来的问话。” 楼主摊开画作,一幅幅血淋淋的画像呈现眼前:——夜晚的老树下,百岁摊主推着被打劫一空的推车,无助哭泣。 ——一座民宅,看门的老黄狗被踢爆头颅,狗崽子蹲在一旁久久不愿离去。 ——河道拱桥下,乞丐们横倒竖斜,铁钵里的铜板被逃犯无情夺走。 还有更为惨烈的场面,楼主一把推开,“为何给我看这些?!” “你还有泪啊。”莫离靠在桌案旁,一幅幅翻开,抽出一张悬在手里,“这是受害者亲自所绘,他妻子的肚子被怪人一脚踩瘪,肚子里还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莫离掷画,狠狠甩在楼主脸上,“知不知道你在助纣为虐!” 楼主呆呆凝睇画纸上的一汪血水,容颜慢慢龟裂,或许他错了,不该看在往日交情上,一再退让纵容。 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声音干哑,“给我时间。” “好。”莫离看出他内心有了松动,不做紧逼,“不要考虑太久。” 审讯堂只剩下楼主和两个看守的衙役,楼主靠在椅背上,有些颓然。 晌午时分,厨子来送饭菜,走到审讯堂门口,被一个毛毛躁躁的衙役撞翻了托盘,厨子恼火,“不看路啊!” “不好意思。”衙役低头道歉,厨子认识他,衙门录用的新人。 无奈,厨子只好返回后厨去盛新的。 衙役斜睨一眼地上的残羹,将碎瓷碗踢进甬道旁的草丛里,旋步进了审讯堂。 低着头,递上伙食,“哥哥们用膳吧。” 两名衙役皱皱眉,“怎么只有包子?” 平时会有两菜一汤。 那人解释,“今儿后厨食材不足。” “行吧。”两个衙役啃起包子。 楼主一点胃口都没有,没有触碰桌案上的包子。 送包子的衙役笑了笑,“你这种公子哥是嫌弃衙门伙食不好吗?” “没有。” “吃一点吧,后半晌大人会亲自审问你的,总要吃饱。” 楼主摆摆手,“我吃不下。” “那好,饿了记得吃。” 送包子的衙役退出房间,幽幽一笑,笑容夹带痛色,异域的眼眸复杂闪烁,叹道:“阿攒,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上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文。 ☆、不离不弃 衙门。 分卷阅读141 厨子端着托盘走进审讯堂, “开饭啦。” 吃完包子的衙役懵愣,“刚吃过了。” “啊?”厨子不明所以, “吃的哪门子饭菜?我才给你们送过来啊。” 衙役指了指桌案上未动的包子,“一个新来的小哥送来的。” “新来的小哥?”厨子回想,是打翻托盘的小伙子吧, “他啊, 昨天才录用,毛毛躁躁的, 许是自家带来的包子想孝敬你们吧。” 两名衙役没多心, 拿起碗筷吃起来, 楼主依然没食欲,杵在椅子上发呆。 一刻钟后,两名衙役突感腹痛,面色黑如锅底, 捂住肚子蹲下身哀嚎。 两人口吐白沫, 全身痉挛,楼主恍然大悟, 包子有问题! 起身以银针试探, 银针未变色,毒药无色无味无迹可寻,再愚钝也能猜到,那个鬼鬼祟祟的衙役做的手脚! 掏出瓷瓶喂给两个中毒的衙役,刚要推门求助,斜前方的卷案室燃起熊熊大火。 “走水了, 快救火!”衙门内的人们拎着水桶,急匆匆跑向那个方向。 与此同时,后厨也燃起黑烟,一时间,大家伙顾得了东,顾不了西,慌慌忙忙盛水灭火。 楼主心中警钟大响,不可能这样凑巧,有人针对他而来! 他要离开,必须离开。 心想着,提步往衙门外走,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去总兵府找谢锦寻,告诉他真相! 想到此,不禁一愣,自己被人算计,为何会想到找谢锦寻帮忙? 心念一转,来不及了,该找莫离,让她引他去见九五之尊! 拉住提水的衙役询问,“公主在哪里?” “不知道。” 一连问了好几个,终于有人指出方向,“在拐角那间屋里。” 楼主急匆匆往拐角走去,推开门大声道:“公主,带我去见……” 砰! 门被一阵风带上,屋里空无一人,楼主一拍大腿,中计了! 衙门混进了杀手! 转身拉门之际,一把长剑袭来,刺入楼主腹部。 楼主扣住冷剑向后退步,厉声道:“你是……谁?!” “当我是主子的狗吧。”杀手的回答好不自嘲。 在楼主扣腹部那把剑时,杀手徒然自剑柄抽出一把暗剑,转手插进楼主胸膛。 “谁……谁派你来的?”楼主忍住剧痛,双手抓着两把刺入身体的利刃,摇摇晃晃跪在地上。 杀手拧动剑柄,楼主闷哼,腹部传来锥心的痛楚,创口血流不止,口吐鲜血,他执着要一个答案,“谁,谁他妈派你来的,是不是……啊!!!” “啊!” 第一声“啊”来自楼主,第二声“啊”来自杀手。 他们身后,莫离踢翻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楼主。 大火燃起时,她得到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声东击西,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莫离按住他的伤口,“挺住!” 楼主使劲下咽血水,再无力支撑眼皮,“怪人……怪人跟……夜笙歌……” 喉咙堵塞,再发不出声响,莫离俯身听了半饷,只听得“夜笙歌”几个字,但足够了。 “不要闭眼,听我说,你不会有事,不要闭眼……”莫离不停重复话语,并取出金疮药和止血药。 楼主望着屋顶,思绪飘渺,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竟然派人暗杀他。 之后,再无力气,闭上了双眼。 几名灭完火的衙役跑进来,莫离没有回头,让衙役把昏倒的杀手带走,“看好他,别让他咬舌自尽。” “好。”衙役捆绑住杀手,架起他往外走,刚走出去几步,一支箭羽砰一下射穿杀手脑门,杀手当场毙命。 谢锦寻问讯赶来时,眸中溢满担忧和焦灼。 大夫说,暂时可保住楼主性命,能不能醒来,全凭伤者自己了。 谢锦寻靠在床边,凝睇楼主苍白的脸,直到天快亮时,才在侍从的劝说下,缓缓离开,毕竟是一方诸侯,对情绪的克制拿捏得当,走出房门时,谁也想不到,这个男人悲鸣了一整晚。 他还是淡淡的模样,眼眶猩红,却再也不见悲伤,袖中紧握的拳头,是凝聚的仇恨和力量。 —— 夜笙歌今晚没有出场,见莫离面色阴郁地走进后棚,微微一笑,“是你啊,小姑娘。” 莫离梭巡一圈,立在铜镜前盯着他,“夜老板记 分卷阅读142 性真好,我们只见过一面,你却记得我。” “或许是小生过目不忘,又或许是姑娘相貌出众,见之忘俗,反正小生记得你。” 莫离冷笑。 这时有仆人送来宵夜,一碗白菜馅水饺,夜笙歌笑着吩咐:“去给这位姑娘盛一碗。” “不必了,既然夜老板没出场,我先告辞了。”莫离在附近安排了眼线,瓦肆一旦有动静,眼线会及时禀告她。 “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夜笙歌没有相信,坐在铜镜前搅着碗里的水饺,汤上漂浮紫菜,夜笙歌舀起紫菜送进嘴里,紫菜粘在嘴角,当着她的面舔了下,邪惑至极。 莫离眉头一皱,不懂他的用意,移开视线往外走。 门扉被合上,夜笙歌执起绣了梅花的帕子擦嘴,中指上的兰珀戒指熠熠闪闪,凸显皮肤异常白皙,嘴里念着,“小丫头。” 关于她的来历、身份,一概不知,可不知为何,自打见过她一次,就记下了。 后来,他派人打听过,只知道她叫莫离,是名女捕快,依稀听得有人唤她公主,可他不觉得她是公主,皇家公主,又怎么涉险做女捕快呢。 须臾,一声鸮叫拉回他的思绪,仆人躬身进门,“主子,陌东侯来了,属下推测,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主子还是从密道先行离开吧。” 夜笙歌眉尾撩起,似乎并不担心被抓,“请进来吧,记得索要赏钱。” 仆人会意,绕过半圈内廊,笑请谢锦寻入内。 谢锦寻跟仆人往里走,每走十步就遇一人拱手说着吉祥话,谢锦寻深谙此道,扯下钱袋子往空中一抛,“去抢吧。” 钱袋坠下时,碎银和铜板落了一地,优伶们一哄而上,其他不抢的,都是什么人,自不必说。 谢锦寻看着整齐划一的一排仆人,用下巴指了指地上,“你们不是要打赏么,怎么不抢?” 一排仆人冷漠地看着谢锦寻,谢锦寻眨眨眼,左脚迈开半步,右手倏然横甩折扇,折扇在空中唰一声打开,扇面射出数百枚银针,那排仆人见势抵挡,谢锦寻提气飞起,踏着银针和人头落在夜笙歌门前,手臂一抬,接住横飞的扇子。 不再慵懒调侃,抬脚踹开房门,偌大的房间空空如也,三面窗棂大开,三扇窗棂通往三个方向,而这很可能是假象,狡兔三窟,夜笙歌多半从不起眼的地方离开了。 谢锦寻走到最近的窗棂前,吹声口哨,矛隼嗷嗷飞来。 “隼,带路!”一声令下,矛隼嗖一下飞出,谢锦寻跳出窗棂,跨马疾驰。 追到北门外,护城河前全是衙差和东陲将士,不用问也知道,他们的抓捕任务失败了。 谢锦寻没管他们,继续向北追去,在荒野上奔跑的男人犹如一头矫健的猎豹。 前方数里地,夜笙歌换了马车,抓起马鞭,“驾!” 四匹狮子骢旷野飞奔,夜笙歌盘腿坐在车辕上,耳畔是呼啸的北风,男人邪笑一下,然而,笑容凝滞唇角,上方传来哇哇的矛隼声,几乎同时,一抹骑马的身影逼近,转瞬落在另一侧车辕上。 “久仰大名,夜老板。”谢锦寻执起缰绳,迫使马匹停下来,凤眼如天空最美的星子,此刻没有慵懒,迸发了彻骨冷寒。 夜笙歌先是一惊,随即嘴角扬起弧度,“小生佩服。” 斜握马鞭,弯腰作揖,没有第二句寒暄,手腕转动之际马鞭扫向身边人,谢锦寻徒手拉住马鞭,两人仅仅相距几拳,一人握鞭柄,一人握鞭身,暗中较量力气。 几乎同时,两人松了马鞭,同时向后仰了些弧度。 夜笙歌单手拍辕落在地面,向后倒退几步,“小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走到哪里都被监视,还望侯爷解惑。” 谢锦寻双腿搭在马腚上,恢复懒人样,“谁知道呢,可能夜老板名气大,走哪儿都是你的戏迷,而你,戏精上身,做了些蠢事。” 夜笙歌:“侯爷何出此言?” 谢锦寻向上抛掷绷带,绷带舞转成旋,薄唇吐出一个字,“他。” 夜笙歌歪头笑,“不懂。” “没人比你懂,别装了,绷带男。” “绷带……男?”夜笙歌翘起兰花指,以袖掩面轻笑,妖邪满溢,“或许是绷带女呢。” “不重要,抓你才重要。”谢锦寻懒笑。 “小生都不稀罕辩解了,多说无益,说多错多。”夜笙歌状似愁苦,像一株三色堇,色彩艳丽斑斓,远远看去分不清本色。 谢锦寻:“是你心里有鬼。” “小生心里装了天下,天下有没有鬼,那要问天下。” 分卷阅读143 嘴皮子甭溜。 谢锦寻取下厢体上的风灯,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想一探究竟,“你易容了。” 夜笙歌抚掌,并不否认,“小生是戏子,戏子在戏台上要诠释各类角色,演绎角色的悲苦愁痛,拿捏角色的喜怒哀乐,小生入戏太深……” 嘴上如是说,心里对谢锦寻戒备了几分,这个人一眼能看透堪称绝伦的易容术,除了眼力,心智也是绝对强悍,与这类人纠缠,无异于给自己真麻烦。 “快五更了,侯爷还要盘查什么,一并说了吧,小生明日还要登台表演,挣个辛苦钱,望侯爷高抬贵手。” “没有什么是一把刀解决不了的。”谢锦寻抛起风灯,抽出腰间佩刀,扫射刀气。 夜笙歌向后躲开,刀锋划过发丝,割下一小绺随风散落,随之拔出苗刀,细长苗刀在他手里灵活转动。 两人在空旷郊野厮打起来,不相上下,月下刀光剑影,地面人影成双,对峙持续了一刻钟,当他们拉开距离时,谢锦寻衣裾凌碎,夜笙歌面部挂伤。 脸上薄如蝉翼的面具被刀口割裂,露出面具下的细腻皮肤。 夜笙歌摸摸脸,笑道:“再打下去,小生真要暴露了。” 交手时,谢锦寻触碰了几次面具,都被夜笙歌挥开了。有一点可以肯定,夜笙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谢锦寻:“夜老板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戏班班主。” “哦?”夜笙歌抚着脸,“能猜到小生是谁吗?” 谢锦寻心叹,跟他不需要废话了,“出招吧。” 夜笙歌耸肩,“小生打累了,不如让怪人跟你过过招。” 怪人,果然跟他有关。 “好啊。”谢锦寻突然勾唇,“在哪儿?” 夜笙歌坐回车辕,扬扬下巴,“从天而降。” 话落,吹起尖锐口哨声,一只老鹰以同类遥不可及的速度自旁边的树林飞来,先是冲上云霄,然后极速俯冲,朝谢锦寻攻来。 怪人? 怪鸟! 淡然如谢锦寻,也不免惊诧,要不是本能躲避攻击,或许他会驻足观望,从未见过的巨型老鹰。 巨鹰一出,连骁勇的矛隼也紧张了,盘踞天空鸣叫。 一众将士望着前方盘踞的洁白矛隼,纷纷打马前行,想要接应谢锦寻,莫离驾马冲在最前头。 谢锦寻也搞不懂,并且没空搞懂,上方俯冲而来的巨鹰比白头雕的体型大十倍不止。 它的鸟喙比攻城用的铁鹏脚还粗壮,勾一下头皮,肯定会皮开肉绽。 巨鹰袭来,谢锦寻侧身躲开,很快,便处于被动。 夜笙歌好整以暇观摩,已经动了杀意,在他看来,劲敌留不得。 握住马鞭准备离去。 谢锦寻试图阻止夜笙歌离去,巨鹰落在厢顶,用大喙一下下啄着谢锦寻,谢锦寻跨进车厢,驾车的夜笙歌勾唇邪笑,点燃□□扔了进去。 烟雾有毒,谢锦寻破窗而出,翻滚两下倒在地上,马车极速驶离原地,巨鹰起飞,向上窜起然后再次俯冲,谢锦寻迅速翻身躲开,巨鹰向旁偏去,险些撞在地上。 他趁势抓住它粗壮的跗跖,被它带着飞起,悬在半空,借力曲起双腿,猛蹬鹰肚。 巨鹰晃荡一下,带着张继续向上冲,大概是要让他粉身碎骨。 距离地面越来越高,不能再拖拉,谢锦寻松开鹰爪想落在地上,结果巨鹰反勾住他的后襟不放。 谢锦寻在半空看见打马而来的一群将士,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红点,好像是莫离,顾不得那么多,全神贯注寻找巨鹰的破绽,曾有人透露过,衍国这些怪人均有可以破功的地方。 在哪里? 屏息静气,继续探索它的破绽。 莫离远远看到空中的蓝衫男子和金刚巨鹰,那是怪物吗? 身侧的将领惊呼,“那是什么鬼东西?侯爷被它叼走了?!” 莫离无话可说,望着空中越来越不清晰的身形,心中隐隐升起担忧。 哇哇。 矛隼飞扑过来,莫离一手拽马鞍,一手抬起横在胸前,矛隼稳稳落在手臂上,紧扣的爪子昭示它的不安。 莫离让它抓着马鞍,继续驾马。 ——谢锦寻,你当自己是金刚之躯么? 莫离敛住不想承认的担忧。 巨鹰带着谢锦寻冲入云霄,加上还未破晓,地面上的人们看不起上方情况,唯有默默等待。 矛隼一直哇哇叫着, 分卷阅读144 莫离摸摸它的头,忽然有种错觉,谢锦寻被老鹰带去广寒宫了。 很久很久以后,苍穹坠下两个物体,上下相距一丈左右,下落速度极快,众人捂嘴惊呼,以这个速度下落,谢锦寻一定摔成血泥。 莫离手臂一抬,矛隼飞入空中,她驾着马匹冲向坠落点。 “小心!”众人没来得及拉住,莫离连带马匹以一骑绝尘的冲力驶了过去。 一人一鹰距离他们不远,巨鹰在坠地前,奋力扑翅膀,伴着尘土飞扬,掉转了方向,试图逃离。 莫离盯准目标,在距离谢锦寻百丈时,利用马匹的冲击力,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下坠的男人,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巨鹰身上冲。 谢锦寻在被抱住的一瞬间奋力翻身,两人连同马匹,一同滚落在鹰背上,两人一马一鹰最终砸在地上。 “啊!!”莫离忍不住痛呼,接着是男人的闷哼,莫离以手臂支撑起身体,身下之人脸色煞白,嘴角脖颈全是血。 “谢锦寻?!”莫离以为自己把他压死了,慌乱不已,揪着他的衣襟不停晃悠,“你怎么样?” 噗……男人又吐了一口血,推开她捂住胸口,差点被她压瘪了。 背后是软软的肉垫,摔在上面起了缓冲,偏头一看,巨鹰摔晕了。 莫离右脚踝疼,嘟嘴嘀咕,“我踝骨可能错位了。” 谢锦寻没好脸,“我可能胸骨碎了。” “……你没事吧?”莫离忍住疼,爬过来替他检查,发现他在骗自己,狠狠剜他一眼。 谢锦寻单手捂住双眼,“我疼的想骂人。” 莫离拧巴眉头,认真给他检查一番,没有骨折迹象,吐口浊气,“皮外伤,别娇娇气气的。” 谢锦寻勉强坐起身,哼一声“庸医”,他都吐血了,还皮外伤。 莫离用词不当,被骂了一句,闷不作声。 谢锦寻抓过她右脚,探进裤腿摸了摸,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咔咔两下正骨。 “呃!”莫离倒吸口凉气,汗流浃背。 轻轻放开她,又躺在巨鹰上,缓释疲惫。 将领带着人马往他们这边赶来,然而,上方忽然又出现一只巨鹰,众人懵逼之际,巨鹰俯冲而下,以右爪勾住莫离后衣领,强势带她起飞。 “啊!” “救人!” “小心!” 在众人一声声惊呼中,原本体力不支的谢锦寻一把握住巨鹰另一只跗跖,随着巨鹰飞走。 “公主!” “侯爷!” 又是一阵阵惊呼,巨鹰置若罔闻,带着他们飞离原地,莫离挣扎着,想要扯出被勾住的衣领,谢锦寻以一手握左跗跖,一手大力搂住小姑娘,悬空换了跗跖,两人悬空挂在右跗跖上。 巨鹰带他们往山崖飞去,莫离反手使不上力气,谢锦寻松开莫离,卷缩身体摸向靴子,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割断女孩的衣衫,莫离失去支撑,坠入下方,谢锦寻当即松开巨鹰,抱住莫离一同下落,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空谷,耳畔是呼呼的气流声,坠落的过程中,谢锦寻紧紧搂住莫离,不让她看到下方的情形。 出于本能,莫离窝在男人宽厚的怀里,紧闭双眼,那一刻没有怨恨和斗气,活着才是硬道理。 谢锦寻顾不得那么多,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将她护在怀里,一同迎接下一刻的未知。 好在崖壁上长满松树,密集交错的枝桠做了缓冲,他们砸入湍急的河道中。 噗通噗通下水饺。 下降的冲力和湍流分开了他们,皮肤被砸疼,整个人被刺骨寒凉包裹,在水下反应一会儿,莫离双手拨动,浮上水面,顺势抓住岸边芦苇稳住身体,吐口河水抹把脸,环视四周,“谢锦寻!” 上游后没有发现谢锦寻的身影,心不可抑止慌乱,“谢锦寻!” “谢锦寻!” “你别吓我!” 莫离试着往外爬,边爬边喊,久久无人应答。 抓着芦苇,一点点往穿梭芦苇丛,往河岸靠近,“谢……谢锦寻……” 力气在抽条,她喘着气,不停努力上岸。 疲惫地趴在岸边,迷茫遥望,“谢锦寻……” 呼喊声细若蚊呐,眼前迷迷蒙蒙,心中无比失落,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堵得慌。 快要晕厥时,她看到河中一块花岗岩后拦截的颀长身影,一抹惊喜划过心头,身体毫无力气,只能靠爬行,一点点靠近花岗岩。 谢锦寻被河水冲来冲去,很可能下一 分卷阅读145 瞬就被冲入河道,莫离咬牙凝聚力量,伸手拽住昏迷的男人,连拖带拽把他拉上了岸,之后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莫离是被一阵哇哇声嚷醒的,睁开迷蒙大眼,愣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们劫后余生了。 哇哇哇。 矛隼立在两人之间一直叫着,莫离爬起身,摸摸它的头,它歪头让她摸。 之前不知道谢锦寻养隼,若是知道,早让他送她一只了。 莫离探下谢锦寻的脉象,虚弱不堪,怕他受凉,背起他往深山中走去,想寻找一个可以栖身之所,也好躲避谷底猛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男女主对手戏超多。新文求收藏。 ☆、沉醉 谷底山洞。 洞里燃起火堆, 火上烤着鱼,莫离搓了搓发颤的双手, 这是她头一次去河里抓鱼,多亏了矛隼,矛隼是天生的捕食者, 虽然这只矛隼有点……懒, 但还是很能耐。 莫离赞赏地揉了揉矛隼的脑袋,矛隼贴着莫离眯了眼睛。 此时, 谢锦寻昏睡在旁, 莫离担忧地看着他沉沉的睡颜, 真怕他就这么一睡不醒。 将烘干的斗篷披在他身上,抱着矛隼汲取温暖,矛隼似乎感受到她的惶恐,歪头蹭她的手, 以安抚她的情绪, 是只很通人性的小家伙。 鱼烤熟后,莫离掰了一些碎肉摆着芭蕉叶上, 分给矛隼吃的是鱼的尾巴和头。 自己啃了两个鲜果, 算是填饱了肚子。 莫离的头发很长,比一般女子的头发都长些,长到膝盖处,乌发披散在地,衬托着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耐看,莫离极美, 美的倾城明艳,像暖光一般,明媚耀眼,即便在这落魄的境遇下,也不显凋敝,反倒让人对她升起保护欲。 她挪坐到谢锦寻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但昏迷中他的体温逐渐下降。 端着芭蕉叶,想给谢锦寻喂水,可他紧抿着唇,如他倔强的性子,说什么也不张口。 莫离无奈地摇着他,“醒醒,喝点水,别虚脱了。” 昏睡中的男人似有所感,紧皱着眉头,还是没有力气抬眼。 莫离一劲儿跟他讲话,生怕他就此睡过去。 半饷,莫离回头看见他已经睁眼,一抹惊喜划过眼底。 谢锦寻艰难地扭头看她,沙哑道:“水。” 莫离赶忙扶起他,端着芭蕉叶小心翼翼喂他喝水。 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莫离试问:“还要喝么?” 谢锦寻摇摇头,莫离端起碎鱼肉一股脑往他嘴里塞,谢锦寻被呛到,差点翻白眼,咳嗽两声竟然喷一口血水。 莫离大惊,掏出帕子擦拭他嘴角,慌忙向他道歉。 “只是呛到了,没事,放心吧。”谢锦寻接过帕子擦了擦,看向她,“多谢你的不离不弃。” 闻言,莫离愣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盛满不解,不就是喂他喝口水么,哪有不离不弃的照顾?这就算不离不弃了么? 谢锦寻淡淡瞥了一眼四周,道:“看来我们只能在此等待救援了,这里冷,把斗篷披上。” 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扯了下来,转而为她披上。 看着谢锦寻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替她系好肩带,神色认真温柔,莫离心里打鼓。 谢锦寻抬眸看着她发呆的傻样,嘴边溢出一抹淡笑,连带着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系好带子,谢锦寻拉开彼此的距离,静静靠坐着。 “你现在虚弱,不能再受寒了,不如……”莫离眨着眼睛,提议。 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不必。” 莫离闷闷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脊,撇了撇娇艳的唇。 片刻后,发现男人身子有些颤抖,却倔得像头牛,就是不服软。莫离没好气地哼了声,捡起稻草就往他身上扔,谢锦寻背对着她笑了,笑达眼底。 莫离突然抱起矛隼,矛隼眯着眼,突然被抱起来,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只见莫离把它塞到谢锦寻怀里,让它给他取暖。 莫离添了些柴火,让篝火燃得更旺,解开斗篷,忽然抱住男人,将斗篷盖在两人身上。 无关风月,只关道义。 一手搂过谢锦寻劲瘦的腰身,感受到男人明显僵持的身子,无谓道:“困了,你不要吵我,夜里篝火会熄灭,咱们都得冻成冰块,我也是为自己着想,两个人互相取暖会好些。” 再有后话,两人都选择了沉默,谢锦 分卷阅读146 寻更不会拒绝…… 后背上传来小姑娘咚咚的心跳声,谢锦寻低垂眼帘,嘴角翘起一抹笑。 他的妧妧,总是口是心非。 “睡了?”他问。 “嗯。” “睡了还讲话?” 莫离哼一声,“乐意。” 谢锦寻看着火堆,问道:“我们算不算孤男寡女?” 莫离不想吱声,加紧手臂的力道,勒着他的腰,佯装抱怨:“话怎么那么多。” 谢锦寻:“我只说了三句。” “一句也不许说。” “好。” “还说!” 谢锦寻笑了下,不再言语,看着环在腰上的白皙小手,很想碰碰,又怕她推开自己,索性身体后靠,寻个舒服的姿势,闭眼休憩。 洞外扬起大风,洞内火堆噼里啪啦跳动着,形成两道风景。 当日光射入洞内,莫离感觉身上暖暖的,不像那么凄凉,似有火光伴着阳光映在脸上,痒痒的很舒服。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扫过她的鼻尖,弄的她更痒了,缓缓睁开眼,眼前放大的是毛团,正往她脸上招呼。 莫离笑了笑,推开矛隼,突然想起谢锦寻,现在身边哪还有他的影子! 她的长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碳黑,看着十分滑稽。坐起身来,迷蒙地四周扫寻那一抹普兰,没有看到人影。 谢锦寻走进洞内,入眼的就是莫离刚刚的模样,眼底盛满无奈,抬步向她走去。 莫离迷糊间看到那一抹身影,感叹美色就是美色,如此狼狈的境遇下,这个男人还是依旧金质玉相、风姿卓绝。 反观自己,一身皱巴巴的花袄裙,还有可以想象出的凌乱发型,好不狼狈! “我打了水,你简单洗洗,没有发梳,你这一头毛躁的头发还真是不好打理。” 看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葫芦瓢,莫离舀了一勺水,洒向谢锦寻,谢锦寻轻松闪过,来过她面前,许是在洞外带来了一身凉意,亦或是他身上凌冽的气息,使得莫离抖了抖手臂。 谢锦寻看着她怕凉的样子,捡起地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还是灵巧地为她系好带子,又用手沾了水捋顺她的长发,一头美发又恢复过来了。 发丝垂到膝处,如果周烟儿在的话,一定会让画师把她画进仕女图里,莫离长相太过精致,配合着一头乌黑长发,楚楚惹人怜。 谢锦寻揉揉她的头,温柔道:“去洗脸,吃烤虾。” 莫离晃着倒退了几步,拉开彼此有些暧昧的距离,摇摇头,不买他的帐。 怎么就因为一个如此温暖的动作又掀起了她内心的波澜? 闭眼又睁开,已平复情绪,绕过谢锦寻,去往河边。 蹲在大石上,胡乱洗了一把脸,嫩白如霜的面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清丽无双。 对着河面的倒影,发现耳畔多了朵水粉色花朵,像个山谷精灵,莫离轻轻抚着那朵小花,嘴角翘了下,原来谢锦寻也知道女子喜欢漂亮啊。 谢锦寻烤着虾和野菜,腿上趴着一团毛茸茸的圆球,想起莫离抱着自己的场景,心中暖了暖,近日的郁结淡去不少。 莫离那会儿可能是太疲倦,很快睡去,而他根本没有睡意,感受到身后一副身躯紧紧依偎着他,越搂越紧,谢锦寻知道她受凉了,故而悄然转过身,反手搂住她。 莫离很自然地贴在他的胸前,像矛隼撒娇时那样蹭了蹭脸,谢锦寻心口猛地一颤,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美好又真实,后背被矛隼拱了拱,他不得不再往莫离那边靠,两人严丝合缝贴在一块。 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吗? 自从遇见她,心中静逸的心湖一点点被她撩拨起阵阵涟漪,此刻,无法平息。 此刻,山洞溢满日光,莫离翩翩然走进来。 —— “好香,你还有这手艺?”莫离一边吃一边赞叹,“你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吃啊,我和矛隼吃不了这么多。” 谢锦寻接过她手中的烤虾,咬了一口,鲜嫩可口,只是,莫离炸了毛,“那是我吃过的!” 谢锦寻但笑不语,他当然知道还有新的,就想逗逗她,看着她跳脚的样子,心情畅快,“嗯,这是你的,还你。” 莫离眼角、嘴角均呈抽搐状,这人真的摔傻了么? 想着,莫离跪坐在地上,拉过他的脖子检查他的头,谢锦寻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倒也低头配合着她。 “没伤到啊……”莫离不解地松开他的脖子,看着他认真道:“ 分卷阅读147 你是不是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 “你从晌午起就很奇怪,喏,这朵花是你给我带的吧,还吃我的虾,我们没好到分享一只烤虾的程度吧?”莫离手指头发上的小花,问道。 “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我希望什么了?” 谢锦寻沉默片刻,郑重开口:“真心相待。” “……那也不能分食一只虾!” “我们是未婚夫妻。” 莫离继续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会失忆了吧?他们明明解除婚约了啊。 “你在听么?”谢锦寻脸黑了几分,这丫头竟然走神。 “听不懂。”说着莫离作势起身,被一只大手拽住,往怀里一拉,莫离就着力道跌入一个干爽的怀抱。 莫离被他轻环着,两人跪坐在地上,旁边燃着篝火,一团毛球也愣愣地盯着两人。 “谢锦寻,你少得寸进尺。”莫离拒绝了他的拥抱。 “我说了我们是未婚夫妻。” “才不是未婚夫妻!” “那我们成亲。”谢锦寻脱口而出。 “想得美,我才不要你了呢。”莫离露出小女儿家的娇蛮劲儿。 掐了一把身前的男人,听男人嗤了一声,确定不是梦,这才挣扎起来,她想要冷静,这个怀抱太温热,她怕再次深陷。 谢锦寻扣住她,好脾气地商量道:“不成亲也行,先定亲。” 莫离挖苦:“你不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吗,还定什么亲?” “妧妧,你懂我的意思。”谢锦寻一步一步诱拐小绵羊。 莫离:“你先松开。” “答应我。” “答应什么?” 谢锦寻:“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莫离翻白眼。 他不会误会什么了吧,不会就因为两人盖着斗篷,就以为她又对他信心软了? “谢锦寻,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难友,你不要这么难缠,我不需要你……唔!” 一场热吻不知怎么被点燃,一发不可收拾,谢锦寻霸道的撬开她的贝齿。 唇齿间发出细软的声音,小姑娘推不开他,皱着眉纠结万分,有那么一刻,本能地想要回应,可理智依然占据上风。 谢锦寻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越发激烈,带着她一同沉醉。有力的手臂环上她的纤细腰肢,粗粝的掌心爱怜的摩挲着她玲珑有致的腰侧,“答应我,嗯?” 一边吻着一边诱哄,莫离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谢锦寻,他正经起来冷酷寡淡,不正经起来魅人霸道。 谁说禁欲系男人就天生孤寂、孤独终老,只要她想,只要他在,一切水到渠成,一切命中注定。 “除了我,你休想嫁给别人。”谢锦寻在她红肿的唇上又啄了一口,将话挑明了。 莫离脑子乱乱的,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一嘴巴招呼过去,谢锦寻这次躲开了,抬手蹭蹭晶莹的薄唇。 小姑娘觉得身心受到创伤,僵着脸跟他动起手来,谢锦寻溜兔子一样在山洞里溜着她,身后还跟着一只憨憨的矛隼。 追逐打闹了很久,直到山洞外传来呼喊声。 “妧妧!” “侯爷!” “公主,你们在哪儿?” 第一声来自莫遇,第二声来自东陲将领,第三声当然来自周烟儿。 莫离听见兄长的声音,剜了谢锦寻一眼,提裙跑了出去。 站在山洞外张望到河对面的兄长,和他身边的姑娘。 “皇兄,我在这里!”莫离高举双手来回比划。 莫遇寻声望去,见妹妹活蹦乱跳出现在视野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从得知消息到晌午,他的眉头从没舒展过,虽然面上冷静,可发凉的双手出卖了内心的焦虑。 “妧妧!”莫遇完全顾不得太子包袱,提气跨过湍流长河,来到她面前,二话没问,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像至宝一样舍不得松开。 莫离呆愣愣,一抹自责划过心头,反手搂住他,“哥,我没事。” 莫遇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从千丈山崖摔下来,还能安然无恙,当然要感恩和庆幸。 “有没有受伤啊?”一道浅紫色身影扑来,张开手抱住莫离后背,像拥抱丈夫的妻子…… “我没事。”莫离拍拍她紧搂自己的小臂。 “哪里受伤了?” 分卷阅读148 “坠下来或多或少有些皮外伤,不碍事。”莫离安慰。 周烟儿绕到莫离身前,挤开陈何遇,细细打量她脸上有无伤痕,“还好没伤到脸。” “你嘴巴怎么肿啦?”像发现了新奇迹象,周烟儿眼睛亮亮的,踮脚询问。 莫离下意识摸嘴唇,含糊其辞道:“没,摔肿的。” “你脸红什么?”周烟儿问的一脸傻气。 “热,天气热。”莫离讪笑着抬手扇风,“好热呀。” “谷底很冷啊。” “我热。”莫离扯下斗篷披在周烟儿身上,“给你暖暖。” 周烟儿傻乎乎点头,“那我不客气了。” 陈何遇心思没女儿家细腻,也就没放在心上,“咱们返程吧,上山的盘山道离这里不近,赶在日落野兽出没前离开。” “好。”莫离挽住兄长和周烟儿手臂,大步往河畔走去,完全不理会山洞里的男人。 陈何遇转眸望了望,略略提高声音,“侯爷不走?” 山洞里的谢锦寻叹口气,终于有人记起他了。 周烟儿一拍脑门,把莫离的救命恩人都忘了,松开莫离往山洞里跑,“谢锦寻,你没有没事?” 她为人特直接,连称谓都懒得用。 谢锦寻慢悠悠走出来,与周烟儿擦肩时微微颔首, “多谢关心,无碍。” “不客气,你救了公主,我们还要好好感谢你呢。”周烟儿之前对谢锦寻印象极差,昨儿听闻了谢锦寻舍命救莫离,与莫离一同坠崖的事情后,有了改观。 谢锦寻走到兄妹面前,陈何遇关切一句,谢锦寻勾唇,“多谢太子挂怀。” “你救了妧妧,关心你是应该的。”一句话撇清的情感的关怀。 谢锦寻也不在意,几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一同返回,抵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关于夜笙歌、绷带男、巨鹰和怪人的事,他们都没主动提及,目前毫无头绪,提也白提。 —— 由于怪人一案震惊整个大隼,大理寺数月未能破案,加之案件发生在东陲一带,承安帝传旨召见了谢锦寻。 谢锦寻在围剿太子一事上立了功,承安帝对他多了一份信任,“朕打算委任你一项重任,可愿?” 谢锦寻:“臣愿。” “不问问是什么事,你就敢答应?” “陛下吩咐的,臣都会照做。” 承安帝勾下嘴角,“前些日子,朕收到一些关于怪人的线索,不知爱卿可知,此笔迹出自何人之手?” 承安帝打开御案上的金匣,递过去。 谢锦寻看了一眼,剑眉锁紧。 承安帝撩他一眼,“这次是张鸣礼主动请缨的,朕知他才思敏捷,是个有本事的,便大胆一用。” 谢锦寻垂眸,张鸣礼进驻东宫后,外界传言百年张府因家族之争,家道中落,张鸣礼又因性格直率顶撞了太子,被罢黜了,看来传言非实,实际上,张鸣礼受到了承安帝重用,而张府衰落,多半是事先计划好,为了掩人耳目的。 还真是用心良苦。 字条上写着:怪人来自泣泪山庄。 泣泪山庄……谢锦寻轻念,上前道:“陛下,如果此条线索不假,泣泪山庄必与戏班老板夜笙歌有关。” 承安帝也是夜笙歌的戏迷,不解道:“夜笙歌以前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怎会突然性情大变?会不会让人顶包了?” 谢锦寻摇摇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也可能他善于伪装,此人以夜笙歌的身份行走在明面,以绷带男的身份潜藏在暗处,如今又多出一个泣泪山庄,臣以为,他不止两重身份,是个特级危险人物,朝廷一定要将其绳之以法。” “隐川啊,平心而论,你觉得朕重不重视你?” 谢锦寻眼眸微动, “陛下厚爱,臣铭记于心,愿为陛下和百姓马首是瞻。” 承安帝笑笑,“先别表态,朕且问你,你跟夜笙歌是否打过交道?” “打过一次交道。” “对他多少了解?” 谢锦寻摇头,“此人狡诈,臣曾败于他的算计中。” “那怕不怕他的阴谋阳谋?” “不怕。” 承安帝:“朕已派人打听到泣泪山庄的具体位置,山庄在南陲的一个小镇上,周围四通八达,若带兵大举突袭,恐怕会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谢锦寻似乎明白承安帝的意思了,“臣愿意深入虎穴,为陛下理顺事情始末!” 分卷阅读149 承安帝重重点头,“事成之后,朕必重重褒奖!” “卑职不求嘉奖,只求国泰民安。” “山庄内除了张鸣礼,还有其他线人,你们在泣泪山庄相见时,切不可意气用事。” “臣谨记。” 承安帝:“你们的接头暗语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谢锦寻微思,郑重点点头,“臣斗胆建议陛下立即派人告知衍国摄政王,关于怪人出没这件事,衍国摄政王不可能置若罔闻。” 毕竟怪人出自衍国。 “朕已派人前去。”承安帝说这话时,脸色沉下来,若是可以,真想与之老死不相往来。 众所周知,承安帝与那位摄政王因为已逝陈贵妃,成为情敌。 比起承安帝后宫佳丽三千,那位风华绝代的摄政王就显得专情多了,他至今还未娶妻生子。 承安帝敛起心绪,岔开话题,“此番围剿,朕还委派两人与你同行。” 谢锦寻目光微动,“太子和公主。” 承安帝就佩服谢锦寻的聪明,点点头,“嗯。” 谢锦寻心里明镜,陈何遇刚登上储君之位,并不能使得朝野上下信服,此番围剿夜笙歌,正是建立太子威信的机会。 而莫离一直参与着侦破怪人一案,因此必然会一马当先。 承安帝淡笑,“没错,你们的确要里应外合,只不过你主外,他们主内。” 谢锦寻觉得不妥,皱眉道:“若怪人真在泣泪山庄,里面定然险象环生,太子和公主都是金贵主儿,臣恐他们……” 承安帝挥挥衣袖,“他们是朕的骨肉,冲锋陷阵是他们该做的!” 他的儿女,必须学会生存,必须无所畏惧,任何时候,都不允许怯懦。 这就是隼国皇室该具有的傲然风骨。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文,新文预收太低,蠢作者好惶恐,唔唔唔…… ☆、戏精 三日后, 皇兄妹启程。 熬了几日的路程,陈何遇感到水土不服, 无奈,只能在州城一座民宅驻扎。 兄妹俩等了多日都不见谢锦寻的身影,谢锦寻的具体规划, 他们并不知晓。莫离怕夜长梦多, 带着假扮车夫的暗卫,先前往泣泪山庄。 令皇兄妹想不到的是, 他们前脚刚出发, 一个小尾巴悄悄跟在队伍后头, 时不时跳上其他赶路人家的后车廊歇脚。快到目的地时,还是让莫离发现了…… 途径木搭草棚时,他们走进去歇脚。 莫离带着周烟儿坐进草棚,棚子中间洼有方形火炕, 火炕上方悬挂一口吊锅, 里面盛放香喷喷的煮肉。 “老板,来三碗饭、一根熏腊肉和一碟咸黄瓜。”莫离落座等待车夫, 周烟儿蹲在板凳一侧。 “好嘞。”老板哼着民谣, 优哉游哉准备菜饭。 因为地处主城外的郊区,莫离和车夫遇到的多半是当地劳作者,男女一律黑土布缠头,身穿粗布大襟衫,脚趿梭花布鞋,周烟儿夹住莫离衣袖, “公主,一会儿你也裹头巾吧,入乡随俗。” 莫离拍拍周烟儿的头,“烟儿,我不是来玩的。” 周烟儿点头, “真不带我进山庄?” “嗯,乖乖在外面等我,有什么需要找太子。” “喔,我会乖的。”周烟儿拍拍莫离的脸颊,“万事小心行事。” “好。” 此番行动机密,周烟儿是偶然听到首辅父亲和太子的对话,被陈何遇威胁一番,不让她说出去,吓得她以为陈何遇要把她灭口,虚惊一场后,还是鼓着勇气跟来了。 车夫喂完马匹走近草棚,莫离解开水囊为他冲手,“咱们今儿能赶到山庄吗?” “差不多。”车夫深呼吸解乏,“公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跟兄弟们会一直在山庄外等待,只要公主发出求救信号,即便是铜墙铁壁,吾等也要攻破它。” “好,放心吧。”莫离抿口茶水,望着吐新的树丛,尽量保持微笑。 稍许,一个屠夫打扮的大汉走进棚子,“老板,来一碗米饭,把熏腊伴在饭里!” 嗓门特别嘹亮,老板为难,“客官,拌一起蹿味道。” “老子喜欢不行啊!” “您高兴就好。”老板去拌饭。 莫离端起碗,状似不经意的叹了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屠夫哼唱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 分卷阅读150 与子同裳。”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屠夫指尖一弹,一个纸团滚落在莫离脚边,弯腰拿起,纸团上介绍了泣泪山庄的大概情况,并写明,还未查到怪人缘由,以及密道所在。 泣泪山庄是一座商贾私宅,光花园就有十来个,座落在山庄各个角落。庄主名曰百里掣,当地富商,实则是夜笙歌的下属,专门管理山庄大小事务,以及为夜笙歌招揽人才,这些人才全是失意人士,才华得不到发挥,至于夜笙歌储备人才用作何事,暂且不知。 夜笙歌在山庄内有三名心腹,一个是百里辙,另外两个是他的贴身婢女,性感美人媚儿,冰霜美人蝉儿,两人负责夜笙歌的日常起居。 近日,夜笙歌以堂弟身份住在山庄里,更名为百里笙歌,整日吹拉弹唱,纸醉金迷。 纸团后还有一行字迹:张鸣礼被百里掣请入山庄小住,揽为入幕之宾。 莫离吞了纸团,心中泛起嘀咕,夜笙歌制造怪人,收揽失意人才,如此大手笔,是为了什么? 此行目的,是找到造成怪人强悍的缘由、夜笙歌的目的,以及试探出夜笙歌的同谋,一举拿下他们。 理顺思路,莫离朝周烟儿和车夫点头,“在此辞别吧,免得被山庄外的巡逻发现异常。” 周烟儿满眼担忧。 莫离独自驾车行至傍晚时分,终于抵达神秘的私家庄园。 庄园外是一圈用湘妃竹编制的栅栏,奢华异常。 莫离送上拜帖,护院拿着拜帖去见管家,管家审阅后犹豫了下,又跑去请示庄主百里掣。 百里掣正在一座暖棚里侍弄花草,年岁二十七八,小麦肤色,身材魁梧挺拔,浑身腱子肉,粗粝的手指触碰娇花,看起来有点违和,不过,的的确确是爱花之人。 “张鸣礼的爱慕者追夫追到这里?”百里掣摩挲不常见的纯白三色堇,“带张鸣礼来见我。” 管家赶忙去别院请张鸣礼,张鸣礼接受了百里掣的邀请,汇入夜笙歌的神秘幕僚队伍。 这会儿,张鸣礼不忙,随管家去往百里掣的院落,兀自走进暖棚,“庄主找我?” 百里掣放下花剪,笑着拍拍手,“张先生贵庚?” 明知故问,张鸣礼心里了然, “二十有二。” “张先生年岁不小了,可有心仪女子?先生放心,我最善待有能力的谋士和武师,张先生德才兼备,一定能在众谋士中脱颖而出,我是个粗人,想巴结先生苦于找不到法子,不如送给先生几位美姬,聊表心意。” 张鸣礼摆手,“张某不贪恋女色,不想在女人身上浪费感情和精力,除了一个人。” 百里掣挑眉,接过仆人递来的披风,抖开披在肩头,看上去威风凛凛,“哪个女子有幸入了先生的眼?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娶进门。” 张鸣礼假意懊恼,“张某心仪的女子,之于我言太过高不可攀,不提也罢。” “诶。”百里掣不认同,感觉张鸣礼在感情上很墨迹,“女人如衣服,张先生不要为女人轻贱了自己。” “竟然庄主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某不说就矫情了,张某心悦之人是家父的仇人,两家始终不同意这门婚事,如今我家道中落,更是配不上她,便与她说了今后打算在山庄谋生,不想耽搁她,决议断了来往。” 这套说辞,是他与皇帝事先商计好的。 百里掣哈哈大笑,抬手拍张鸣礼的肩,“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张鸣礼摇头,“无论她想怎样,她父亲都不会同意,罢了。” “哈哈哈——”百里掣递给他一张拜帖,“瞧一瞧是谁来看你了。” 张鸣礼摊开拜帖,目瞪口呆,重重叹息,“她……真傻。” 说罢,红了眼眶。 百里掣观察着他的反应,心里合计,要不成全他,娶得美娇娘,他也好对主子更为忠心,“莫姑娘不惜有损清誉,前来寻你,张先生要不要见见她?她就在庄子外。” “张鸣礼怎能不见。”张鸣礼捻着信函抱拳,“劳烦庄主知会护院一声,放她通行。” “张先生且等待,待我去请示主子。” 被器重的谋士和武师都知道,百里掣身后有一位主子,他们是为那个人效力的,可百里掣嘴巴严实,鲜少有人知道主子是谁。 百里掣的同辈兄弟特别多,经常陆陆续续来山庄小住,真真假假的,谋士们不敢去任意揣测和试探。 百里掣径自往夜笙歌的院舍走去。 夜笙歌的院落取名醉蝶,到了夏季,院中花卉会吸引来各类蝴蝶,美不胜收。 分卷阅读151 百里掣走进正房稍间,夜笙歌侧躺在黄花桃罗汉床上假寐。 “主子。”百里掣躬身轻唤。 “嗯?”轻缈一声,听不真切。 “主子对新来的张鸣礼可有印象?” 夜笙歌翻转过身面对他,眼帘半掀,“有些印象。” “他的……”百里掣斟酌词汇,“他的相好,一名姓莫的女捕快,打东陲过来,前来投奔他,属下特来请示,要不要放人进山庄?” “背景不复杂即可。”夜笙歌睁开异域风情的眼眸,“这种事也需要来询问我?” 百里掣忙道:“毕竟是捕快,属下怕拿捏不好,所以……” “你说谁来投奔张鸣礼?” “拜帖上写的名字是莫离。” 夜笙歌豁然起身,“请她进来!” 若是东陲那个女捕快,那真是凑巧的很啊。 百里掣惊诧, “主子,你……” “听不懂人话?” “属下马上安排她和张鸣礼见面。” 夜笙歌抓起引枕扔向他,百里掣被砸的一脸懵逼,他说错什么了?安排两人见面,有错? “请她来我这里。”夜笙歌丢下一句吩咐,起身整理仪容。 百里掣依然懵,尊贵的主子要见幕僚的“相好”? 不敢耽搁,百里掣命人请莫离进庄园,随后又走回屋子禀告事情原委。 莫离跟在护院身后,余光扫着一草一木,默默观察地形。庄内仆人很安静,耳边是窸窸窣窣的打扫声,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操练的声音。 被带到醉蝶香院,扑鼻的酒香来自甬道两旁的稀有花草,入春不久,庭院内已经绽放了春意。 沿着甬道走进正房,堂屋布局稀松平常,正中间一张黄花桃八仙桌,上方悬挂中堂岚,苍松劲枝,气势磅礴,条幅上龙飞凤舞的狂草苍劲有力,仅一眼就能判定,这副字岚乃绝世真迹。 护院带着莫离穿过右侧花罩,拉开碧纱橱时,莫离止了步,内坐一名披着浅灰纱衫的俊美男子,男子对镜描眉,听见动静转眸一笑,“莫姑娘,好有缘。” 莫离往后退步,一副见鬼的表情,“怎么是你,张鸣礼呢?” “张鸣礼?不认识。”夜笙歌放下铜黛,笑着看她。 莫离止不住冷笑,分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摆出不谙世事的表情作甚? 替他臊得慌。 夜笙歌逼近她,她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闭合的碧纱橱上,退无可退才缓缓抬头直视他双眼,“夜老板怎会在此?” “不要刨根问底,当作偶遇的缘分就好。” “偶遇?”莫离戒备,“只怕我被夜老板跟踪了吧。” “哈哈哈——”夜笙歌大笑几声,朝她迈步,两人之间相隔一拳距离,“小生一介戏子,哪有那个本事跟踪捕快姑娘,倒是姑娘能否给小生一个合理解释。” “我需要跟你解释什么?张鸣礼呢?” “解释你跟张鸣礼的关系。” “跟你无关。” 夜笙歌卷起她的一缕发丝,邪笑道:“两情相悦还是单相思?” 拇指摩挲柔柔的发丝,瞳眸幽色加深。 莫离拍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那你解释吧。” “我凭什么跟你解释?” “凭你走不出山庄。”夜笙歌笑得天真,不认识他的人,一定会被他无害的笑容骗到。 莫离问道:“你跟庄主百里掣什么关系?” “不告诉你。”夜笙歌俯在她耳畔,邪邪一笑,“除非把你变成我的人,否则休想探听我的消息,做我的婢女如何?” 莫离美眸闪过厌恶,后退半步,“我找张鸣礼!” “张鸣礼没有,唯有小生一人,你要不要?” 莫离横眉冷对,“夜笙歌,你是朝廷钦犯,别太嚣张。” “山庄里都是小生的人,姑娘自投罗网,怪我?” 莫离往一旁挪步,“再问你一遍,张鸣礼呢?” “同样,你们什么关系?” 莫离一本正经道:“我钦慕他,仅此。” “他呢,喜欢你吗?” “不知道。” 夜笙歌笑,“他说不想见你。” 莫离眼睫忽闪,这个夜笙歌太难缠,“即便他不想见我,我也要见他一面,了却一桩 分卷阅读152 心事。” “成,满足你。”夜笙歌直起腰往后退。 压迫感消失,莫离舒口气。 夜笙歌:“姑娘眼光不太好,张鸣礼又老又落魄,为他离家出走,值吗?” 莫离瞪他,“管你屁事。” 夜笙歌反而一乐,“小丫头。” “该你回答了,你跟庄主什么关系?” 夜笙歌:“堂兄弟,小生真名为百里笙歌。” “你该叫夜夜笙歌。” “挖苦我?”夜笙歌不在意,走到铜镜前继续描眉,“张鸣礼跟你说过吧,他现在在我堂哥手底下做幕僚,可一个幕僚能养得起一个家吗?姑娘不要因为一时迷恋,挨一辈子苦。” “别废话,让张鸣礼出来见我,我有话跟他讲。” “先跟小生说说你要跟他讲什么?”不紧不慢描眉,尤在眉尾处描得极为细致,“被拒绝后,打道回府,让你家人为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在思念远方郎君的日子中度过余生?” “夜老板戏精上身了吧。”莫离靠在门板上翻白眼,“我很务实。” “也要认清现实,很荣幸告知你,你走不了了,安心留在山庄,等把你养胖带你,小生就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让你享受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夜笙歌放下铜黛,玩笑地凝睇她。 “敢扣押我,我父亲一定要你好看!” 夜笙歌毫不在意,“敢问莫老先生是何方人氏?” “我爹富得流油,府中全是打手,你敢胡来,我爹会打死你。” 夜笙歌哈哈大笑,“刺激,我就喜欢带刺的人,你和莫老先生真对我的胃口。” “说话别阴阳怪气的。”莫离虽然在执行任务,但内心不免泛起恶心,此人脑子被驴踢了吧。 夜笙歌拍拍手,碧纱橱被人从外拉开,一名体态丰腴的女子走进来,低眉顺眼福福身子,“主子。” 身材火辣,身高偏低,浑身带着一股风情。 “媚儿来,给你认识一下女主子。”夜笙歌朝这名叫媚儿的女子招手。 媚儿柔柔应答,扭腰走向男人,余光瞥了莫离一眼,交叠的手不自觉收紧,面上不显,跪在男人脚边,抬头温笑,“这是主子的新欢?” 夜笙歌伸手揉揉她的头,修长手指拨弄发髻上斜插的蝴蝶钗,“没呢,人家还没答应,不过,我让你以主人之礼相待她,懂了吗?” 媚儿低头,掩饰一闪而过的狠厉,转身给莫离磕头,“奴婢媚儿拜见小夫人。” 小夫人。 一个称谓逗笑了夜笙歌。 莫离嘴角抽搐,谁是你小夫人。 “蝉儿呢?”夜笙歌把玩她如丝的美发。 媚儿转过身,为他捏腿,“蝉儿姐姐带护卫操练呢。” 夜笙歌点点头,“唤她过来。” 媚儿站起身,恭敬退出房间。 莫离听到隔扇闭合声,冷冷道:“夜笙歌,你我萍水相逢,我的确找过你麻烦,但也是禀公办事,还望你不要计较,我跟张鸣礼的事,也希望你不要插手。” “在服软?” “算是。” “不够诚恳。” 莫离头一偏望向窗外,“放我离开。” “不见张鸣礼了?” “自由更重要。” “半途而废,看来你也不怎么迷恋他啊。” 夜笙歌拿出桃花脂涂抹手背,莫离眯眸,这个人活得真够精致的。 稍许,媚儿挽着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走进来。 “主子。”女子比媚儿多了几分英气。 “媚儿跟你讲了吧,你身侧这位,以后便是你们的女主子,见她如见我,要尊敬。”夜笙歌很有耐心,慢悠悠介绍。 蝉儿转身,“蝉儿拜见……蝉儿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莫离摇头,“别套近乎,咱们不熟。” 蝉儿一愣,低头不语。 媚儿几不可察哼一声,看向面色平常的男主子,摸不清主子对莫离怀的哪种心思?真喜欢她?主子不是轻易能看上谁的男人,身边更不乏美貌女子,这个莫离虽然漂亮清纯,可态度桀骜,以主子强横霸道的性格,应该不会惯着她,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要不了多久就会腻歪,一脚踢开。 媚儿做着心理安慰,才能更好地面对女主子。 “唤她小夫人。”夜笙歌提醒。 “小夫人。”蝉儿低唤。 分卷阅读153 夜笙歌走到莫离身边,想拉一拉她的手,莫离冷眸射过去,夜笙歌垂下手臂,失笑道:“小生心急了,抱歉。” “放我走!” “走是别想了,一会儿我让媚儿蝉儿陪你熟识一下山庄。” “不去,我要出去!” “乖,别任性。”温柔近乎讨好的语气让媚儿脸色一沉,主子从没对哪个女人有过耐心,更别说低声下气了。 仔细打量莫离,乌玉长发披散肩后,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如花,睫毛弯弯,麋鹿般的大眼睛好比画中的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恬静美好。 琼鼻挺翘,樱桃小口,冰肌玉骨,身条窈窕,花样年纪让她可以娇蛮任性,可她越娇蛮,越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征服欲,实乃碧玉尤物。 媚儿以为莫离出自小户人家,一旁的蝉儿想法相反,能从莫离桀骜的气韵上感受到一股天生贵气。 “忘了介绍,你们小夫人是名女捕快,以后尽心伺候着,以免惹她不高兴,抽打你们。”夜笙歌像是看出两名丫鬟正在思量什么,笑着解释。 庄主百里掣走进来,瞄了莫离一眼,“主子,张鸣礼等着呢,您看要不要安排他们相见?” 媚儿和蝉儿双双挑眉,莫离跟张鸣礼是什么关系? “蝉儿,告诉他,莫姑娘是谁的座上客。”夜笙歌挥开挡路的百里掣,引着莫离往堂屋走去。 百里掣挠头,主子在讨好这个莫姑娘,是错觉吗? 蝉儿柔柔道:“姑娘是主子心上人,是奴婢的小夫人。” “……”百里掣凌乱了。 “传他进来。”夜笙歌吩咐。 “啊?” “请张鸣礼进来。”蝉儿重复,然后走到八仙桌前沏茶。媚儿跟在夜笙歌身边,咽酸水。 夜笙歌请莫离落座主位,莫离睨他一眼,径自坐在侧席,留下夜笙歌一人独坐。 夜笙歌也不恼,拍了一把蝉儿,“记得以后要询问小夫人的口味。” 蝉儿恍然,“蝉儿糊涂了。” 转身朝莫离下跪,“小夫人想喝什么茶?” “受不起。”莫离拉住她,“你主子是疯子,别听他胡说八道。” “小夫人想喝什么茶?”蝉儿重复。 莫离无语,“乌龙。” 蝉儿小跑出去取茶叶。 媚儿哼一句,“不用这么殷勤吧。” 话落在夜笙歌耳里,夜笙歌摸了摸媚儿手腕上的玉镯,“真好看。” 媚儿一喜,“主子忘记了?这是媚儿生辰时,主子送的。” “媚儿不提,我都忘了,你已经十九了。”夜笙歌笑着松开手,在她衣裙上蹭蹭手,好像很嫌弃,“该给你许配人家了。” 媚儿懵了,主子从不会提及婚嫁之事,今日突兀提起,是不是因为她对莫离的态度不恭敬? 可莫离才认识主子几天,她忠心耿耿陪伴主子数个年头,没功劳也有苦劳,主子不会不念旧吧。 噗通跪在地上,“媚儿不想嫁人,想一直侍奉主子。” 夜笙歌笑,“求我没用,我怕小夫人生嫉。” 要是听不出夜笙歌话中提示,媚儿就没资格留在夜笙歌身边,膝盖跪地挪到莫离脚边,“求小夫人怜悯,允许奴婢留在主子身边,求小夫人怜悯……” “别叫我小夫人。”莫离纠正,“我跟你家主子八竿子打不着。” “求小夫人怜悯。”媚儿一直重复,让人不胜其烦,直到蝉儿引着张鸣礼走进来,媚儿才哭哭啼啼缩在一角,不敢打扰夜笙歌处理正事。 莫离看着走进屋的清隽男子,眼眸微动。 作者有话要说: 谢锦寻:怎么感觉头上要长草。 张鸣礼:因为我? 夜笙歌:因为我! 张鸣礼:【委屈】,说好的男二剧本呢? 作者:楼上的,不想孤独终老,就别凑热闹。 张鸣礼:【乖巧脸.gif】 夜笙歌:我呢我呢? 作者:反派,还想讨媳妇? 夜笙歌:就问你,劳资有没有媳妇? 作者:不知道有没有媳妇,反正有盒饭。 夜笙歌:…… —— 求收藏新文。 ☆、谁糊弄谁 “张……先生。”莫离站起身, 说话有些磕巴 分卷阅读154 。 张鸣礼看见莫离的一刻,立即垂下眼帘, 想了想,又与她对视。 莫离头皮发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觉得尴尬。 张鸣礼转眸看向夜笙歌, 行礼道:“十二爷。” 夜笙歌声称是百里掣的十二弟。 夜笙歌“嗯”了一声,“张先生自来山庄, 小生还没来得及与你相见, 今日刚好, 一会儿小生让后厨准备几道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十二爷,莫姑娘误闯山庄,还望十二爷见谅, 让张某带她离开。” “张先生误会了, 是小生请莫姑娘进来的,跟张先生无关。”夜笙歌偏头看向莫离, “是吧。” 莫离攥紧拳头, 忍住上去揍他的冲动,“我是来找……” “要考虑清楚再讲话。”夜笙歌执起一缕发丝,指尖弹了弹发梢。 张鸣礼身后的护卫全部严阵以待,准备拔刀,要砍人么,莫离敛眸, 点点头承认自己不是来找张鸣礼的。 “莫姑娘。”张鸣礼紧皱眉头,一脸纠结,将寄人篱下的无奈感表演的十分到位。 两人这出戏告捷,至少夜笙歌没起疑心。 半个时辰后,管家来报,“饭菜已备好,请几位爷移步膳堂。” 夜笙歌率先起身,走到莫离身边,言笑晏晏请她入席。 莫离冷脸,起身往外走,路过张鸣礼时,轻声道了句:“务必小心。” 张鸣礼目不斜视,盯着墙缝长出的草发愣。 百里掣笑道:“张先生请。” “庄主客气了。”两人并肩往外走。 百里掣很尴尬,哪里知道主子和莫离的过往,试着解释,“家弟和姑娘的私事,我事先不知晓,让张先生为难了,天涯芳草多,还望张先生不要一根筋。” 是劝慰,也是警告,张鸣礼听得明白,点头不语。 百里掣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无奈,心下更不怀疑他和莫离的关系,心想他们就是苦命鸳鸯,之前门第不相当,女方赞足勇气离家出走,又被自己主子盯上了。 百里掣以过来人的口吻感慨一句,“红颜祸水。” 膳堂内摆着一张奢华圆桌,莫离坐在夜笙歌身边,另一边依次坐着百里掣和张鸣礼。 夜笙歌一直给莫离夹菜,碗里叠成小山,“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莫离不动筷,夜笙歌自顾自夹了一块香菇含在嘴里咀嚼,别看他平时笑眯眯没个正形,用膳时极为考究,菜品讲究膳食搭配,碗碟筷箸价值不菲,细嚼慢咽,跟世家公子似的。 张鸣礼也没动筷,貌似有话要说。 等夜笙歌吃完一碗饭,擦拭嘴角时,才开口,“张某愿效命庄主和十二爷,还望十二爷看在张某的薄面是,让莫姑娘离开。” 百里掣噎了一下,咳嗽几声,略微不满地睨了张鸣礼一眼,刚刚劝他的话都白说了! 夜笙歌撇下锦绣,“没听清,张先生再说一遍。” 后几个字咬的较重,暗含警告。 百里掣用手肘杵了下张鸣礼,示意他不可造次。 用膳后,张鸣礼去找百里掣,想带着莫离离开,百里掣挺同情张鸣礼的,感觉他头上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草,想帮他询问一下,又怕激怒喜怒无常的夜笙歌,“张先生听我的准没错,女人如衣服,丟了就丢了吧。” 张鸣礼:“张某怕害了莫姑娘。” 真没准。 百里掣说在心里,明面的话是:“不会的,你看到了,主子有多看重莫姑娘,说不定她会成为我的弟媳呢。” “庄主……” “好了,张先生去休息吧,不要再提离开一事,进山庄时你就该清楚,我这里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张鸣礼垂眸,很半天吐出一句憋屈话,“张某去休息了。” 百里掣展颜,捋捋络腮胡子,“去休息吧,赶明儿我给先生挑几个漂亮的,一顶一会服侍人。” “张某无福消受。” “张先生试想,金枝玉叶大多受女戒束缚,呆板保守,哪能达到蚀骨销魂的境界,小妾不同,骨子里风骚,保准把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估计张先生没沾惹过浪荡的,等尝了滋味,就不会在乎一个女人了,万花丛才是归巢。” 张鸣礼静静“聆听”,眼底尽是不屑,不懂爱的男人满嘴跑马车,说得就是百里掣这种花心男。 醉蝶香院。 莫离被夜笙歌安排住西厢,莫离坚持要走,最后被夜笙歌威胁:走可以,带着 分卷阅读155 张鸣礼的人头走。 把丫鬟婆子全部撵走,莫离靠在门扉上寻清幽,目前计划顺利,要尽快熟悉周遭情形,查找怪人的落脚点。 偌大山庄,藏匿几个怪人不是难事,查找他们却难上加难。 正房,夜笙歌在末间沐浴,媚儿和蝉儿守在外面,媚儿嘀咕道:“我看呐,莫姑娘和张鸣礼八层是奸细。” 蝉儿捂住她的嘴,“你别酸了,让主子听见免不了一顿鞭打。” 媚儿歪歪嘴,含糊道:“这女子看起来精明得很,怎么可能为爱冲昏头脑,选择离家出走。” “那是你心有怨念,故意歪曲人家。” 媚儿跺跺脚,“你太天真。” 末间内,夜笙歌阖眸靠在池沿,撩着水花,她们自以为小声嘀咕,结果全落入他的耳中,对于媚儿的怀疑,夜笙歌不会立马推翻,一旦发现他们是奸细,不会手软。 不过蝉儿的分析也不无道理,百里掣招募张鸣礼,是因为张鸣礼不受承安帝重视,而他正需要这类有真才实学的潦倒才子,是他安插在卫所的眼线放出消息,也是他们主动联系的张鸣礼,照理说,不该对张鸣礼有任何疑虑。 至于莫离和张鸣礼的感情,夜笙歌也不怀疑,莫离不是深闺女子,做出此举并不稀奇。 最重要一点,他的确想收了莫离,这姑娘身上有一种活力,是他所渴望的。 翌日一早,莫离推开房门,夜笙歌和蝉儿正在院中对弈棋局,她走过去,“什么时候让我离开,夜笙歌,你没资格扣留我。” “乖,人要学会随遇而安,一会儿陪我去趟州城。”夜笙歌在棋盘上落下白子。 “不去。” “乖。”夜笙歌对于莫离的冷言冷语,毫无反应。 蝉儿插嘴,“主子要去干嘛?需要奴婢跟随吗?”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婢子,服从主子命令即可。” “奴婢冒失了。” 夜笙歌又落下白子,两人反复交替。 这时,媚儿端着食盘走来,笑意盈盈,“主子,奴婢来给你送早膳了。” 夜笙歌未抬头,轻“嗯”一声。 莫离昨晚都没吃,饿的心慌,“麻烦给我端一份。” 媚儿一听,心里鄙夷,还没成她们女主子就趾高气扬下命令,以后嫁给主子,还不得站在她们头顶啊,忍气吞声道:“奴婢马上端来。” “多谢。”莫离看得出,媚儿是娇宠的丫鬟,除了在夜笙歌面前服帖,平日定然娇蛮不服管,而且,媚儿喜欢夜笙歌,明显超出仆人的本分,对她怀有敌意。 莫离不在意,走进棋桌想观局,不小心绊倒蝉儿的脚,撞乱了棋局。 媚儿了解夜笙歌,最讨厌有人打扰棋局,于是挖苦道:“小夫人毛毛躁躁的,以后如何伺候主子?” 莫离站直,一颗棋子还粘在手掌,冷漠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夜笙歌微笑一下,把那颗棋子拿在手里,“无妨。” 媚儿气得手指打颤,对待莫离,跟对待她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呵呵低笑,声音妩媚动听,“小夫人不像弱柳扶风的女子,走个路还能摔倒?” “难道媚儿姐姐从来不摔跤?”莫离无语了,摆明了在找茬,可笑的是,夜笙歌还不管,一下助长了媚儿的气焰。 媚儿:“主子平时教导的好,奴婢走路很小心,从不摔跤。” “那就祝你一直不栽跟头。”莫离冷笑。 “好了,大早上的不要拌嘴了。”夜笙歌起身,伸手要搂莫离肩膀。 莫离推他一把,“别动手动脚!” “你敢打主子!”媚儿横在夜笙歌面前,愤愤不平。 莫离张了张嘴,刚刚打夜笙歌了?自己怎么不知道!隔着媚儿狠劲踢了夜笙歌一脚,朝媚儿扬下巴,“你瞧,多结实,别一惊一乍的,推一下能掉肉啊,到底谁才弱柳扶风?” 媚儿惊讶地看向被踢的主子,这都不动怒么? 夜笙歌还真就没动怒,用犀利的眼神扫向媚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盯着媚儿后背泛起冷汗,“奴婢护住心切,主子……” “媚儿还是管好自己吧。”夜笙歌淡笑,笑容瘆人。 媚儿睇着莫离,眼眸划过嫉妒,媚儿自认了解夜笙歌,他加膝坠渊,对任何事都是几天热,对莫离亦然。 莫离迎上她不善的目光,笑着朝西厢走去,“记得给本小姐送早膳!多加一对鸡翅膀。” 媚儿瞪着她的后背,在泣泪山庄,除 分卷阅读156 了主子,还没谁敢这样无视她! “小浪蹄子。”恶毒的话脱口而出。 夜笙歌转身的动作骤停,媚儿深知失态,赶忙低头认错,“奴婢口误。” “退下,不要再有下次。”淡淡一句,毫无温度。 “诺。”媚儿眼底有暗芒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兴趣,可以收藏一下我的完结文《宗主她又飘了》,过几天会补充一些男女主的甜蜜番外。 ☆、猜测 傍晚, 夜笙歌一路缠着莫离,遇见独自漫步的张鸣礼, 张鸣礼停下步子望着他们,夜笙歌吹声口哨,对莫离笑道:“张先生看起来很孤单啊。” 莫离背对夜笙歌, 径自走向张鸣礼, “去哪儿?” 张鸣礼沉声,“去膳堂。” 莫离点点头, 聊了几句, 张鸣礼凝睇她, 眸光含着不甘,将鸳鸯的哀愁演绎的淋漓尽致。 夜笙歌走近他们,手臂伸出,揽住张鸣礼的肩膀, 邀他一起用膳。 他们如两尊行走的雕像, 赏心悦目,擦肩的仆人纷纷回眸, 暗道美男如斯高不可攀, 可莫离一点儿欣赏的心情都没有,来回寻摸易于藏匿怪人的地方。 主人家的膳堂既大又奢华,说话带回音,莫离恹恹咀嚼食物,听着夜笙歌和百里掣闲聊。 一旁的张鸣礼一言不发。 媚儿和蝉儿服侍在夜笙歌两旁,端茶递水, 拨虾剔骨,对主子的照顾无微不至。 莫离看着大爷似的夜笙歌,轻哼一声,难怪跟个女人似的,被娇宠的过头了,也是,贴身丫鬟不娇宠主子,还能去宠谁。 夜笙歌推开媚儿持筷的手,“去孝敬小夫人。” 媚儿手一顿,噘噘嘴巴走向莫离,拿起一双牙白筷箸为莫离夹虾仁,一手挽袖,一手递到莫离嘴边,不情不愿道:“小夫人请。” 莫离没回应,百里掣笑了笑,“媚儿没询问小夫人喜欢吃哪样。” 媚儿敛住喷涌的酸水,谄笑问:“小夫人要吃什么,奴婢给您夹。” 莫离还是不讲话。 夜笙歌吃着蝉儿递来的食物,压根没管媚儿的窘迫。 媚儿压低声音,筷箸上依然夹着虾仁,坚持不懈地问,“小夫人要吃哪样?奴婢给您夹取。” “小夫人?” “小夫人?” 询问了十多次,忍不住改口,“姑娘!” 这一嗓子音量甭高,夜笙歌皱起眉头,好像要发怒,百里掣赶忙打圆场,“媚儿被你宠坏了,该加以管教才是,用膳后让她去后山面壁思过。” 媚儿感激地瞅了瞅百里掣。 夜笙歌算是给了百里掣面子,呵斥媚儿,“记得自己的身份!” 然而,出乎意料,缄默不语的莫离张开了樱桃小口,含进了虾仁,“称呼对了,我喜欢吃虾,多夹几块。” 媚儿一愣,合计这姑娘半天不理自己,是因为自己喊她“小夫人”,媚儿暗啐一口,当她乐意唤小夫人啊! 莫离喜欢吃虾,她就不遗余力夹虾,放在瓷碟里,香辣的、麻椒的、五香的应有尽有,“姑娘请用。” “嗯。”莫离一口一个,小嘴紧抿,香喷喷吃起来。 夜笙歌看着她用餐的样子,长眸溢出些许柔色,吩咐蝉儿,“以后让后厨每顿都备虾仁。” “奴婢记下了。” 张鸣礼斜睨莫离一眼,心下牢记,她喜欢吃虾。 结果那一道目光好巧不巧落在夜笙歌眼里,夜笙歌抿口酒,对张鸣礼说道:“张先生至今未娶,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吧。” 话一出,莫离和蝉儿齐齐红脸,媚儿乐了下,就喜欢主子调侃呆瓜。 张鸣礼不接话茬,夜笙歌继续挖苦,“让小生说对了?” 转眸看向面无表情的莫离,“你要谢谢小生,嫁给张先生会不幸福的。” “你够了。”莫离嫌弃这个话题太邪恶。 “生气了?”夜笙歌眨眨风情万种的眼眸,笑容乖张。 莫离懒得搭理,闷头快速吃饭,打算赶紧离席。 夜笙歌看向张鸣礼,“张先生是对女人不感兴趣,还是提不起兴致?” 张鸣礼放下筷箸,认真回答,“张某身体无恙,只是不在意婚事。” “喔……”拉长音,抬肘杵了下百里掣,“这就是堂兄的不对了,该多关心下属啊。” 百里掣解释,“张先生总推拒 分卷阅读157 我的好意。” “说不定是张先生脸皮薄,不好意思应允。” 百里掣拍拍大腿,恍然大悟,“是我疏忽了。” 话题越扯越远,百里掣嘿嘿的笑声让人隐隐觉得,今晚他会给张鸣礼屋子里塞女人。 没等百里掣提议,张鸣礼断然拒绝,“张某清心寡欲惯了,不想被女人扰了清幽,还望庄主和十二爷莫要为难。” 夜笙歌摸着发鬓,笑得不怀好意,“哪有为难张先生,我们是为你着想,再说,你说你清心寡欲,为何还要招惹莫姑娘?” “我……”张鸣礼装作哑口无言。 夜笙歌善解人意道:“以后,莫姑娘是小生的人了,张先生不必肖想了。” “夜笙歌!”莫离拍下筷箸,“别不要脸!” “好,我收回那句话,别气。”夜笙歌好脾气,继续对张鸣礼循循诱之,“山庄里不乏美貌婢子,张先生尽管挑选,看上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必了,张某无福消受。” “刻板。”夜笙歌忽然抬眸看媚儿,吓得媚儿背脊寒凉,低头退到蝉儿身后,推了蝉儿一把,蝉儿一个不防,趴伏在食桌上。 “冒冒失失的!”夜笙歌冷声斥责。 蝉儿跪地,“奴婢愚蠢,请主子责罚。” 她与媚儿最大的不同是,每次犯错,都会勇敢承认并坦然接受惩罚,媚儿则会寻出一百个借口,对此,夜笙歌不计较,但不代表不衡量,相比之下,当然是蝉儿更得他宠爱。 “起来吧,下次要注意。”拉起蝉儿,声音幽幽,“媚儿啊,刚才推蝉儿是何意?” 媚儿激灵一下,跪地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刚刚没站好,借了一下力,没想到推到了蝉儿。” “该跟谁道歉?” “对不起,蝉儿。”媚儿握住蝉儿的手,愧疚道。 “无碍。”蝉儿不在意。 媚儿以为没事了,刚露出窃笑表情,夜笙歌出言凝固了她嘴角的笑,他说:“今晚去服侍张先生吧,也不枉费你一身媚人的功夫。” 媚儿再次跪地,不停磕头求饶,“主子,奴婢知错了,求主子不要赶走奴婢。” “去服侍张先生,你还不乐意?”夜笙歌一脚踹在她肩膀,媚儿被踹出数丈。 一顿饭登时食不知味了,众人放下筷箸,屋内陷入冷寂,唯有媚儿哭唧唧的低泣。 夜笙歌:“张先生乃百年大族的后人,文武双全,你一个贱婢敢嫌弃他?” “奴婢只想服侍主子。”媚儿连滚带爬,匍匐在男人脚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求我没有。”夜笙歌抽出脚,蹬在她头顶,居高临下不留半点主仆情谊。 媚儿忍受羞辱,自尊落进尘埃,忽然想起他的提示,爬到莫离身边,“求姑娘为奴婢美言几句,奴婢不想离开主子和姑娘。” 莫离眉梢抽搐,不想离开她,骗鬼呢? 心中不是滋味,不帮媚儿,张鸣礼遭殃,帮媚儿,又要跟夜笙歌求情,买他的帐,此局设的恶毒! 左右为难,瞥到张鸣礼紧绷的脸,轻轻叹口气,对上夜笙歌调笑的眼眸,“还请十二爷高抬贵手,被为难她了。” “来。”夜笙歌朝莫离招手。 莫离身体一僵,“有事说事,我听着呢。” “过来。”夜笙歌单手托腮,笑容烂漫多情。 “你过来。” “呵。”夜笙歌邪笑,“小生能理解成,你在欲擒故纵吗?” 莫离脸色一沉。 “过来让我抱一下,我就答应你的请求,留媚儿在身边。” 莫离呵道:“你们主仆的事,我不管就是。” 谈判失败,夜笙歌拍拍手,“来人,把媚儿洗干净送到张先生的塌上去。” “不要啊,求主子开恩!”媚儿额头都磕破了。 张鸣礼皱眉,刚要拒绝,夜笙歌抬手指他,“没你拒绝的份!” 一股冷冽之气尽显,意思也很明白,我敬你,你是块宝玉,我厌你,你就是根可有可无的稻草。 张鸣礼低头,嘴角扯出一抹嘲讽。 ——绷带男、夜笙歌、十二爷,全是他的假身份,此人阴晴不定,倒是像极了曾经的太子殿下楚莫豪,但显然,他比楚莫豪聪明的多。 夜笙歌笑着离席,莫离和张鸣礼对视一眼,张鸣礼借机动动嘴型,传递某种讯息,莫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转身走出膳堂。 媚儿心有余悸,夜 分卷阅读158 笙歌拿她当牛当马,从不真心相对,觉得自己真可悲。 转头凝睇安静的张鸣礼,虽然性格中规中矩,但仍有令女人倾心的地方,比如丰神俊朗的容貌,不卑躬屈膝的气魄,内心坚守纯净情感,洁身自好,这样的男人,媚儿为之心动,总归是因为他没权没财,不愿跟他过穷苦日子,才拒绝的罢了。 夜笙歌样样好,却终究是匹无情的恶狼,吞噬人心,笑里藏刀,捅人于无形,而且,山庄内无人知晓他真正的身份。 曾有一次,她隔着屏风,偷听他会客,隐隐约约听得摄政王三个字,众所周知,如今只有距隼国一海之隔的衍国有位摄政王,也不知夜笙歌跟那位摄政王什么关系。 听他与客人交谈的口气,似乎对那位摄政王十分恭敬,甚至有些惧怕。 媚儿觉得,夜笙歌多半是摄政王的家奴,仗着主子权势滔天而耀武扬威。 ☆、苏婆婆? 莫离回到西厢, 细细思量张鸣礼传递的信息,百里掣的院落里有一个怪人。 “百里掣……”莫离呢喃, 摊开事先绘制的地形图雏本,执笔圈点百里掣的院落,地形图不完整, 很多院落还没机会梭巡, 无法掌握其中机要,不能轻易闯入。 将雏本塞进贴身中衣, 莫离走出房间, 去往屠宰场, 山庄收揽了数百护院,护院多为男子,每天要吃上百斤肉,因此山庄单设了屠宰地点。 蝉儿负责监视莫离的一举一动, 莫离状似无意地问, “蝉儿,你们从哪里进购猪牛羊?” “奴婢不清楚。” “我吃肉有讲究, 必须先监测肉质, 说白了,我怕碰见豆猪肉。” “姑娘是兽医?”蝉儿傻傻问。 “……嗯呐。”莫离越说越恶心,“以前在外游历,风餐露宿,偶尔遇见买肉的屠户,想着买肉烤食, 结果呀,那肉里……” “姑娘别说了。”蝉儿一阵恶寒,光想象都干呕。 莫离偷乐,“所以我有阴影,咱们去瞧一瞧,我才能放心食用。” “怪不得姑娘不吃牛羊猪肉,只吃虾。” 这丫鬟挺上道。 “是啊。”莫离拉着她走进屠宰场。 屠宰场有几间木房,用于屠夫临时歇脚,木房旁有三个圈棚,分圈猪、牛、羊。 蝉儿捏着鼻子跟在莫离身后,“姑娘不嫌臭吗?” 她一个丫鬟都受不了。 “我做过兽医,习惯了。”莫离胡诌,走到木房前敲门。 一名衣衫半敞的屠夫揉着眼睛开门,“谁啊,大晚上不宰猪,明儿再来取肉吧。” “这位是小夫人。”蝉儿推推半醉半醒的屠夫,“礼貌点。” 屠夫睁大眼睛,赶忙赔礼道歉,“小人脑子混沌,望小夫人不要怪罪。” “没有小夫人,叫我莫姑娘。”莫离指了指猪圈,“我要检查猪肉,你去抓一只猪。” “夫人,检查畜生干嘛啊?臭烘烘的。”屠夫憨笑。 “要你抓猪你就抓,哪来那么多废话。”蝉儿没好气。 “好嘞。”屠夫依言跨进猪圈,抓了一只小猪崽,走近莫离,“姑娘,大的扛不动,小猪崽行不行?” 莫离一把抱在怀里,递给蝉儿,“你瞧,它多可爱。” 蝉儿捂着绣帕后退,“臭。” “大的更臭。”莫离努努鼻子,像只小仓鼠。 蝉儿被臭气熏的脑袋沉,转身避开。 莫离脸上的笑容凝滞,渐渐转为凌冽,暗中抽出地形图雏本塞进猪嘴里,放下猪崽,像模像样检查一番,“没事,抱回去吧。” 屠夫将莫离的举动尽收眼底,眼中露出欣赏之意,皇城贵女中,有几人能做到不拘小节随遇而安?眼前的小姑娘不但有勇气,还有智慧,不愧是皇家金枝儿。 他问:“姑娘,还要检查牛羊吗?” “不了,主要是猪。” “好的,小的恭送姑娘。” 莫离朝他笑笑,眼中有关切,屠夫挠挠头,回以一笑。 在这个神秘的山庄,他们算得上并肩的同袍。 莫离拉起反胃的蝉儿,“走吧,一会儿我给你熬碗山药粥顺顺气。” “奴婢不敢……呕……”蝉儿捂住,真受不了臭味,“姑娘,咱们快走。” “嗯嗯。”莫离扶着她离开了。 屠夫哼着野性十足的曲子,把猪崽放回圈里,撬开猪嘴取出纸团。 分卷阅读159 他每天和其他屠夫进进出出,只有他能把消息转送给外面的同袍。 他完成了屠宰场附近的地形图绘制,张鸣礼完成了校场和书房的,莫离完成了醉蝶香院附近的,加起来构成了大半个庄园,剩下的地点,很可能是藏匿怪人的密室。 —— 莫离扶着蝉儿往回走,路过一座琉璃房时,放慢了脚步,房里燃着烛台,将晶莹剔透的琉璃烘托的美轮美奂,“这里是做什么的?” 婵儿:“十二爷养蝶的地方。” “夜笙歌喜欢收集蝴蝶?” “嗯,庄主不爱任何动物,独爱蝴蝶。” “庄主挺宠夜笙歌啊。”莫离走进琉璃房,趴在上面往里看,里面有很多隔间,每一个隔间里盛有不同品种的蝴蝶,红带袖蝶、宽纹黑脉绡蝶、大紫蛱蝶,全是不常见的珍贵品种。 “庄主对主子特别好。” 莫离抬手扣成碗状,翘着往里看。 “那只闪蝶真漂亮。”莫离指尖点在琉璃上,被它如夜空的翅膀吸引了。 “这不是闪蝶,是稀有的蓝冰蝶。”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莫离激灵一下,扭头看去,身后倏然出现一个老妪,老妪身材魁梧,满脸皱纹,一双眼睛灿若繁星,一看就是犀利的人,肩头落了一只青斑蝶。 “您是……”莫离转身直起腰,戒备地看着她,以及她身后的大个子。 大个子瞅了莫离一眼,转身进了琉璃房,看样子是帮工。 蝉儿上前搀扶老妪,“姑娘,她是专门为主子照顾蝴蝶的苏婆婆。” 又把莫离介绍给苏婆婆,“这位姑娘是主子的心上人,您唤她莫姑娘,她会很开心。” 莫离无语,她哪是开心,是不希望她们一口一个小夫人。 苏婆婆拂开蝉儿,对莫离点点头,“莫姑娘。” 莫离:“阿婆,你吹牛皮,世上哪有蓝冰蝶呀。” 能给人们带来祝福和微笑的冰蝶只存活在传说中,莫离才不信。 苏婆婆走近莫离,“真的是蓝冰蝶,是老身在大雪初霁时捕到的。” “吹牛。”莫离较真,“我读过书,书上说,世间没有美如夜空的冰蓝蝶。” “跟你读没读过书没关,真的是蓝冰蝶。”苏婆婆点着拐棍坚持。 “好好,您说有就有。” “想不想进去瞧瞧?”苏婆婆一脸严肃,可莫离发现她朝自己勾了勾眉峰,有点“老”调皮呢。 揉揉眼睛再看去,苏婆婆依旧一脸严肃。 “想,阿婆能带我进去参观?”女子天生爱美,观赏类蝴蝶又是美的化身,莫离当然被勾出了兴致,反应过来不禁一笑,这算不算苦中作乐呀。 “要主子同意才行,姑娘去请示主子,老妪在此等你。” 说跟没说有啥区别。 莫离扁扁嘴,要她为了欣赏蝴蝶去求夜笙歌?她又不傻,夜笙歌一定会趁机提出非分要求。 “算了,您要是让我放飞一室蝴蝶,我倒是愿意去求你家主子。” 幻想一下,当琉璃房大门四开,满室蝴蝶鱼贯而出,再配上初绽的桃花,一幅幅蝶恋花的场面会有多美。 美好的事情架不住事实的残酷,莫离收回心绪,朝苏婆婆颔首,提步往醉蝶香院走去。 “姑娘。”苏婆婆拄着拐,捣步走近她,抬起手指的瞬间,肩头停驻的青斑蝶扑扇翅膀落在指尖,“借给姑娘解闷。” 莫离有些受宠若惊,“它会跟着我吗?” “它喜欢落在美人肩头。” “阿婆风趣。”莫离腹诽,它刚刚还落在您老肩头呢,您老满脸的褶,皮肤蜡黄无光,看不出半点美丽。 苏婆婆指尖颠悠下,青斑蝶翩翩起舞,当真落在莫离身上,不过不是肩头,而是头顶。 像一只高傲的蝴蝶女王,接受“裙下臣”的守护…… 画面有点滑稽,苏婆婆那双炯眸泛起笑意,“它喜欢你。” 蝉儿捂了捂胸口,“姑娘好像戴了一顶绿色的发冠。” 这比喻…… “那我带走它了。”莫离眼珠往上转,指了指发顶。 “去吧,愿你幸福。”苏婆婆点头示意,弓着背走回琉璃屋。 翌日晌午,张鸣礼独自回到小屋休息,走近院落时,发现媚儿在附近鬼鬼祟祟,手里拎着食盒。 张鸣礼轻皱眉头,抱拳咳嗽两声,媚儿闻声回头,羞赧赧耷下头,“张先生。” 分卷阅读160 “媚儿姑娘。”张鸣礼不冷不热打声招呼,越过她径直进了院落。 “张先生,院中还有其他人吗?”媚儿躲在墙根,探身往镂空扇窗里张望。 “没有。” 媚儿舒口气,提着裙子走近院落,保持温婉微笑,“先生,大锅饭吃多了会腻,小女子给先生单做了几样菜品,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看她扭捏的样子,八成是有求于他,张鸣礼直截了当,“有话不妨直说。” “小女子昨天冒犯了先生,今日特来赔罪。” “仅此?” “嗯。” “张某没有放在心上,姑娘可以离开了,让旁人瞧见有损姑娘的名誉。” 媚儿左右瞧了瞧,做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张先生果然大度,但小女子还是要解释一下,小女子自打被主子收留,就发誓绝不离弃主子,所以,主子要把我送给先生时,我内心是抗拒的,可我没有瞧不起先生,只是不想违背誓言。” 一番漂亮话,张鸣礼点点头,“不必往心里去,张某心有所属,不会屈就。” 此话有些不客气呀,媚儿消化半饷,讪讪笑道:“先生的心上人是莫姑娘?” 明知故问。 张鸣礼不准备搭理她了,转身往屋里走,“请回。” 媚儿拎着食盒很是尴尬,他连瞅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够狂傲的。 “傲气什么,落魄书生!”碰了一鼻子灰,气嘟嘟离开。 屋内,张鸣礼将今日所得线索梳理好,放入袖管,拿起饭盆去往膳棚,膳棚是每日提供山庄仆人吃食的地点,张鸣礼站在树荫下等待接头的屠夫。 昨日那名抓猪的屠夫跟同伴勾肩搭背走来,笑嘻嘻说着荤段子,不动声色与树下的男人交换了眼神。 张鸣礼往膳棚走去,排队站在那伙屠夫的后头,屠夫背手晃着饭盆,闲适自在的痞样起到了掩人耳目的目的。 当张鸣礼准备摸出线索扔进屠夫的饭盆里时,排在张鸣礼身后的山庄管家突然大嚷,“你偷老夫钱!” 张鸣礼手一顿,转头看他,“嗯?” 管家指着他大喊,“他偷老夫钱!” 众人被叫嚷声吸引,纷纷前来围观,管家大嚷大叫,“昨儿夜里老夫屋里进了贼,偷走一袋碎银,你们瞧,他腰间钱袋正是贱内缝制的!” 张鸣礼低头看向腰间,瞠了瞠目,心中明镜,自己被人设计了。 众人吵吵闹闹进了膳堂,张鸣礼全程不发一言,腰杆挺直。 “什么事情?!”百里掣冷脸。 管家上前阐述一遍。 莫离立马呵斥,“张鸣礼从小家境富裕,博览群书,怎会偷你银两?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管家急得直跺脚,“真的是他偷拿了小人的银子。” 百里掣挺敬重张鸣礼的,认为他张刚正不阿,不可能偷钱,也懒得管琐事,试着充当和事佬,“为一袋碎银伤了和气多不值,你丢失多少,本庄主替张先生赔你,都退下去吧。” “小人也不差这点钱,但他手脚不干净,留在山庄必定为祸。” 张鸣礼铿锵道:“我没有做过的事,不背锅!” 夜笙歌摇晃着汤碗,不紧不慢道:“莫姑娘说得对,张先生哪里是缺银子的人,管家莫要胡说八道,当心爷割了你的舌头。” 管家摆手,“十二爷,小人说得千真万确,那天偷盗之人的背影,跟张鸣礼一模一样。” “信口雌黄!”张鸣礼薄怒,“张某从来没去过你的院落,何谈偷盗?!” 管家:“你还有理了!” 互不相让。 “张先生绝不会因为一袋碎银动了歪念。”夜笙歌放下汤碗,拿起帕子擦拭嘴角,话锋一转,“或许,张先生觊觎我庄上其他东西。” 管家重重点头,“十二爷说得没错。” “张某能觊觎你什么?”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老夫屋里有很多关于山庄的机密,还有钱库的钥匙,说不定你胃口大,想要搬运钱库之财!” 庄主插话,“凡事要讲证据。” 管家:“搜他身,搜他房间!” 莫离和张鸣礼齐齐心抖,尤其是张鸣礼,身上正有一份关于山庄人员的名单。 朝莫离瞟了一眼,莫离下意识握了握拳头,拍案而起,指着管家说,“本姑娘怀疑你觊觎我的美貌,是不是也要搜你的屋子,看看你是否藏了我的画像?!” 众人:“……” 分卷阅读161 夜笙歌哈哈大笑,拍拍莫离手臂,“别动怒,气大伤身。” “滚!”莫离甩开他的手。 “知道你关心张先生,关心则乱,咱们凡事讲证据。” 莫离算是明白了,夜笙歌和管家一唱一和,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探知张鸣礼是否为朝廷的内应,二,借机撵走“情敌”。 第一种情况基本不可能,以夜笙歌的残忍程度,一旦起疑,不会费劲演戏,会直接对张鸣礼严刑拷打,故而,只剩第二种可能了。 “卑鄙!”莫离狠狠剜了身边男人一眼。 夜笙歌笑得一脸宠溺,认为他们之间的互动是打情骂俏,莫离受不了他贱贱的眼神,移开视线坐回座位。 张鸣礼那一眼提示,很明显在传达一个信息,他手里有线索。 故而,不能让他们搜身! 可掩饰反而会露陷,莫离咬唇想辙子。 ——假设夜笙歌不知晓张鸣礼手里有线索,单纯为了驱赶他,那“赃”物最可能放在张鸣礼的房间。 “搜身有伤读书人自尊,要搜去搜屋里!”莫离狠呆呆说道。 正合他意。 夜笙歌点头,“暂时不对张先生搜身,尔等去张先生的房里瞧瞧。” 几名护卫受令。 “我们也要去。”莫离起身,带着张鸣礼往外走,“万一你们栽赃嫁祸,我们岂不吃了闷亏。” 又踢了管家一脚,“一起去,老匹夫!” 夜笙歌和百里掣没拦,起身跟他们一同前去。 推搡间,张鸣礼将小卷轴塞给莫离,莫离悄悄塞进衣襟。 抵达张鸣礼所住的木屋,护卫搜查了一通,查到一把金钥匙,夜笙歌问道:“这是什么?” “张某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张鸣礼坦荡。 夜笙歌半举起钥匙,示意给百里掣看,“堂哥认识吗?” 百里掣脸黑,“钱库的备份钥匙!” 管家马上添油加醋,“好啊,你特么胆子太大……啊!” 话语被一声巴掌打断,出手的人是莫离,“我不许你用脏话折辱他。” 管家捂脸,哀怨地看向夜笙歌。 夜笙歌笑眯眯走上去,对莫离道:“手疼吗?小生给你揉揉。” 莫离避开,“我们在你的地盘上,好比砧板鱼肉,任你们宰割,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不了我们离开山庄,老死不相往来。” “呵呵呵……”夜笙歌冷笑,“还没搞清楚情况,想逃离这里?” “你想怎样?”莫离表情严肃,“想赶走张鸣礼,不必玩阴的,你让他安然离开,我留下。” 夜笙歌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衙门办大案子往往严刑逼供,小生可以送他出山庄,但小生要先对他……” “不要太过分!”莫离护住张鸣礼,“他是你们请来的门客,你们的待客之道真令人作呕。” “入山庄之前是客人,之后是仆人。”夜笙歌笑着纠正,又道:“莫姑娘,劝你不要激怒我,是名声还是受皮肉之苦,你替他选择。” 张鸣礼拉住愤怒的小姑娘,站了出来,“张某认人不清,以为你们是值得我付出的主子,如今张某寄人篱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夜笙歌抚掌,“男人就该有担当,一味让女人撑腰算哪门子男人。” 百里掣征询意见:“贤弟要如何处置?” 莫离冷笑,“你们到底谁是庄主,怀疑张鸣礼盗了钥匙,最该动怒的不该是庄主么!” 夜笙歌:“山庄是堂哥的,钱库是小生的。” 刚要开口责罚,蝉儿急匆匆跑来,“主子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夜笙歌怪嗔。 蝉儿吐吐舌头。 夜笙歌:“说!” “琉璃房的蝴蝶飞了一大半!” “什么?!”夜笙歌大惊,甩拂宽袖,朝琉璃房方向飞奔而去。 那可是花大价钱得来的啊。 护卫压着张鸣礼跟上前,其余人尾随。 琉璃房外,苏婆婆拿着网兜,气喘吁吁捕捞满园蝴蝶。 夜笙歌脸色黑沉,“谁出的岔子?!” 苏婆婆扶腰,“管家长子想偷几只蝴蝶出去卖,跟老身周旋良久,老身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儿上,没将此事告知主子,想不到他偷偷溜进去偷盗,倒置蝴蝶飞了出来。” 管家指着苏婆婆,“老太婆,少血口喷人!” 分卷阅读162 “问你儿子咯。”苏婆婆让婢女压着管家长子走出来。 管家长子哆哆嗦嗦,跪地辩解,“十二爷明鉴,是苏老婆子教唆我的,说蝴蝶太多,想放飞一批,我才动了念想。” 苏婆婆用拐棍打他,抖着手指斥责,“做错事还想找垫背的,熊孩子,打你打你打你!” 管家跪在夜笙歌面前,“这孩子一直老实巴交的,不可能动那些歪念头,望十二爷明鉴。” 夜笙歌剁碎他的心都有了,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搅成泥做肥料。” “十二爷饶命!”管家和长子哭喊着磕头。 苏婆婆驼着背走到狼狈父子前,面对夜笙歌劝道:“主子杀戮重,蝴蝶会不喜欢你的,这小子鬼迷心窍,主子别跟他一般见识,让老身教训他一顿便是,您消消气。” 夜笙歌绷着脸,异域眼眸闪烁肃杀冷光。 苏婆婆是旧部,为他办了不少大事,如今年岁高了,就给她安排了养蝴蝶的闲活,一直没有出过错,夜笙歌深吸两口气,斜睨管家父子,“看在阿婆的面子上,饶你们一次,再敢生出邪念,自己掂量着办!” “谢十二爷!” “不要谢我!”看他们就烦。 父子俩赶忙转向,“谢阿婆。” 苏婆婆哼一声,“别得意太早,该罚还是要罚的,来人啊,取鞭。” 仆人递上一根牛筋鞭,苏婆婆二话没说,扬手挥出,一鞭鞭落在管家儿子的身上,别看老婆子年纪大了,手劲一点儿也不小,鞭声噼啦啪啦落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不寒而栗。 教训完管家儿子,苏婆婆淡定地用帕子擦拭鞭子上沾染的鲜血,抬眸看向夜笙歌,“老身听说主子要收拾这位张先生?” 夜笙歌还在气头上,闻言点点头,苏婆婆背手走近张鸣礼,“让老身顺便代劳吧。” 没等夜笙歌应允,莫离挡在张鸣礼面前,“阿婆搞错了,我们不是山庄的人,你们不能……” “姑娘,鞭子不长眼。”苏婆婆打断莫离,一个瞬移逼近张鸣礼,手腕一抖,鞭子啪啪抽在他身上。 “呃!”张鸣礼咬牙强忍火辣辣的痛觉。 莫离欲上前制止,被夜笙歌拽住手臂。 “放开我!”莫离抬腿横出一脚,脚尖踢在男人手臂上,夜笙歌顺势抓住她脚踝。 倏然,苏婆婆打歪了,往回收力时鞭尖扫到夜笙歌桎梏莫离的手臂,夜笙歌下意识收手,莫离往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 “抱歉,老身眼花。”苏婆婆解释一句,紧接着,鞭子密密麻麻落在张鸣礼身上,打得他体无完肤。 百八十下抽打后,苏婆婆扔了鞭子,扯着袖子擦拭额头细汗,“人老了,稍微活动下筋骨就冒出一身虚汗。” 众人眉头抽搐,您老确定是稍微活动一下筋骨?明明是手臂带动肌肉,跟划桨似的。 ☆、多管闲事? 张鸣礼倒在地上, 仅剩下微弱呼吸,衣衫成缕, 根本不用搜身了。 莫离手指颤抖,看向夜笙歌,“你满意了, 能送张鸣礼离开了吧!” 夜笙歌似乎想把怒气撒在张鸣礼身上 “还没完。” “还想怎样?”莫离几乎是牙缝迸词。 “刚刚你跟张先生接触频繁, 他很可能把赃物转交给了你。”狡猾的男人,此刻笑得阴险, “小生不放心, 所以要搜你的身。” 莫离背脊一凉, 压制住怦怦的心跳,“不是搜到钥匙了么。” “万一还有其他东西呢。”说着话,夜笙歌已经逼近莫离,唇畔笑容加深, 得逞的样子令莫离恶寒。 “你敢碰我一下, 我咬断你的手指。” “那么怎么办?”夜笙歌装作为难,“让蝉儿替我?” 蝉儿走上前, 低声低语, “还是让奴婢代劳吧。” 夜笙歌一记冷眼扫过去,“有你插嘴的份儿?!” “奴婢……” “一边去。” 蝉儿碰了一鼻子灰,讪讪退后。 莫离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男人,麋鹿般的大眼睛充满厌恶,夜笙歌忽然受不了她的目光,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附在她耳畔轻笑,“今儿你插翅难逃。” 连环计么。 想占便宜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莫离冷笑,摸向腰间短剑,既然免不了暴露身份,那不如鱼死网破,管他是不是幕后之人,干脆一刀捅进他胸口,一了百了。 夜笙歌却先一步伸手扣住女 分卷阅读163 孩肩膀,手一点点开始搜身。 “主子。”苏婆婆突然出声,“这丫头不值得主子亲自动手,还是让老身代劳吧。” 夜笙歌正紧张,头一次带着欲念触碰女子,被苏婆婆一句话唤回了几分理智。 夜笙歌对苏婆婆没好脸,“她是我妻子的人选,由我来搜身,正合适。” “还是老身来吧。”苏婆婆态度强硬,夜笙歌犹豫数秒,潜意识里有些怕被莫离埋怨,遂松开了手。 莫离僵硬的身体舒缓了几度,心想,夜笙歌很敬畏这个老婆婆。 苏婆婆瞄了众人一眼,“毕竟是小夫人人选,尔等不想掉脑袋,就转过身去。” 众人立马转身。 夜笙歌没动。 苏婆婆笑问:“主子不回避一下?” “我还需要回避?” “当然,你之于这位莫姑娘,仍是外人。” “阿婆管得有点宽。”夜笙歌不悦。 “人老了爱唠叨,主子莫怪。”苏婆婆拉着莫离往琉璃房走去,留下一句,“老身是替主子着想,如果主子不信任老身,大可撵走我。” 越老越难缠,越任性! 夜笙歌磨磨牙,示意蝉儿和媚儿跟过去。 两人快步上前,苏婆婆呵呵笑道:“你们就是主子的一对翅膀。” 蝉儿:“奴婢惜命,阿婆莫要玩笑。” 四人进了琉璃房,媚儿反脚带上门,生怕夜笙歌……偷看。 琉璃房里暖如夏日,琉璃笼里装着各式各样的蝴蝶,苏婆婆拉着莫离走到一个大方桌前,方桌上摆了几份画卷,画纸上,蝴蝶被勾勒出逼真形态,蝶舞花丛,惟妙惟肖。 苏婆婆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开始“地毯式”搜身,莫离动弹不得,任老妪“宰割”。 苏婆婆扳过她的身子背对自己,自肩胛骨往下,大手途径柳腰,不落一处。 莫离黛眉紧皱,感觉这个老婆婆的手在有意无意撩拨她,为何会有这样的荒谬想法? 之后,苏婆婆扳转她的身子面对自己,自双颊沿侧线往下,在腰间流连良久,莫离眼眶红红的,莫名很委屈。 苏婆婆偶一瞄到她红红的眼眶,微微一笑,“别怕。” 媚儿提醒,“前襟。” 苏婆婆:“急什么?” “主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让他等着。” “……”媚儿无言以对,心中记了苏婆婆一笔,老太婆对主子不够尊重,居功自傲。 莫离连头发丝都在颤抖,紧张还来自于那份卷轴,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忘记被搜身的窘迫,担心卷轴被发现。 苏婆婆明显感受到掌心下狂乱的心跳,触碰到一个东西,眼一眯,审视她的神情。 莫离咬着下唇,心知露馅了。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 反咬一口还是破罐子破摔? 心思百转,衡量应对之策。 可出乎意料,苏婆婆收回手,一把推倒她。 后背抵在桌面上,莫离不明所以,看着苏婆婆弯腰脱掉她的锦靴和足衣,检查脚底,痒痒的触感让莫离头皮发麻。 “这脚丫,跟元宝似的。”苏婆婆笑侃,勾起手指挠了挠,莫离懵逼,这老妪心里有病吧! 蝉儿满头黑线,阿婆太顽皮了。 半饷,苏婆婆扶她站起身,“没搜到,你们去禀告主子,记得详尽一点,连脚底都查看了。” “……好。”蝉儿走出去复命。 媚儿看着苏婆婆为莫离套靴袜,挑了挑眉头,挖苦道:“莫姑娘不一定是咱们的女主子呢,阿婆别献殷勤了。” 苏婆婆看都不看她,“老身喜欢莫姑娘,你管得着么。” 噎人。 媚儿跺跺脚,小跑出去,不跟老太婆一般见识。 苏婆婆扶起莫离,捏捏她的小脸,手感倍儿好,又俯身亲了一下小鼻尖。 嘴里念叨,“你一定是吃‘可爱’长大的。” 莫离凌乱了,老人家表达喜欢的方式也太露骨了 。 —— 昏迷不醒的张鸣礼被送回木屋,山庄大夫为他涂抹了药膏,夜笙歌自然不会关注他的安危,大夫却疑惑不解,虽然伤口看着挺可怖,但没有一道伤口露骨,全是细微的皮外伤,养几天就会结痂痊愈,而且,还没伤到脸。 既是轻伤,伤员又怎会昏迷不醒? 分卷阅读164 大夫费解,收拾好药箱,为他掖好被子,离开时交代小厮熬药事宜。 百里掣认为张鸣礼是个可塑之才,却不敢忤逆夜笙歌,只能暗中派人来照看张鸣礼几天,再想办法把他送出山庄。 小厮拧了布巾,一点点擦拭张鸣礼身上的血迹,稍许,门被推开,小厮扭头看去,是媚儿拎着食盒走进来。 “媚儿姑娘?” “小哥辛苦了。”媚儿赶忙塞给小厮一把碎银,挤眉道:“我跟张先生有些私交,对他的遭遇于心不忍,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你在外帮我守门,我喂他喝碗粥。” 小厮得了银两,乐得屁颠屁颠的。 媚儿合上门走到塌前,放下食盒静静打量男人苍白的面容。 这人清俊无双,周身散发一股子贵气,媚儿没忍住,伸手触碰他的脸,皮肤紧致有弹性。 假若自己家境富裕,再得如此郎君相伴,此生足矣。 媚儿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命运不济,爱情填充不了野心和贪婪,她很现实,不想守着贫穷的爱情自欺欺人,没物质哪来的欢愉,没欢愉根本留不住爱。 张鸣礼昏迷不醒,根本喝不下去,媚儿心念一动,扶他坐起身,含住一口粥,想以口渡口。 嘴唇还没碰上,木门咯吱被推开,媚儿看向门外,门外人看向屋里,均均怔愣。 屋里,媚儿羞得无地自容,磕磕巴巴解释,“他吃不下去,我无奈为之。” 屋外,莫离和苏婆婆面色凝重,苏婆婆拄着拐迈进门槛,啧一声讥嘲,“恨嫁啊。” “我……”对上老妪深邃晶亮的眼眸,媚儿哑口无言。 “女娃娃,看见了吧,如今不要脸倒贴的女人比比皆是。”苏婆婆绕开媚儿,扶着张鸣礼平躺在塌上,为其号脉。 莫离靠在门边,目光凉凉。 媚儿无地自容,捂脸跑开了。 “阿婆,让我看诊吧。”莫离没理媚儿,径自走进木屋,不懂苏婆婆的热心肠从何而来。 苏婆婆:“男女授受不亲。” “……您懂医?” 苏婆婆特傲娇,哼了一声,“你以为呢。” 号脉收回手,苏婆婆写下药方让小厮去药库抓药。 “女娃有闲钱吗,打赏给小哥一些。”苏婆婆本着不亏本的宗旨,做好事。 “有的。”莫离递给小厮一锭银子,“麻烦小哥了。” “姑娘客气了。”小厮欢快地跑出房间。 苏婆婆重重哼一声,“一群财迷。” “阿婆,你跟夜笙歌是主仆?”莫离坐在长板凳上,试问。 “别妄想从老身嘴里套话。” 莫离摇头失笑,“我没那个意思。” 苏婆婆盯着张鸣礼看了半饷,“是挺俊俏的,怪不得被媚儿那个贱婢盯上了。” 挺毒舌。 莫离不接话茬,发现墙角有个小泥炉,遂拎起水釜想要烧壶热水。 “我来。”苏婆婆接过釜放在地上,坐在凳子上倒炭,“丫头喜欢十二爷吗?” “厌恶。” 烧火的婆子笑了,燃旺的火焰映在双眸中,潋滟无比。 “那你喜欢张先生吗?” 莫离蹲在泥炉旁,帮忙烧水,睨着釜中咕嘟咕嘟冒泡的水面,淡幽叹道,我敬重他,感激他,仅此。” 婆子扬扬眉梢,眼角溢出流光,“年轻人拎得清才好。” 莫离歪头,“婆婆有喜欢的人吗?” “我这把岁数,能没有么。” “您的夫君?” “老身这辈子都不会有夫君。” 嗯? 莫离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呀?” “不告诉你。” 莫离:“那您有过爱而不得的心上人吗?” 苏婆婆自凳子底下扯出一个马扎推给她,“坐着聊。” 莫离坐在上面,揪着问题不放。 “有啊。”苏婆婆提起沸腾的水釜,沏了壶劣质茶,泡茶的功夫,答了一句:“谁还没个爱而不得的人呢。” “那个人知道吗?” “嗯。” “被拒绝了?” 苏婆婆望着她,“被无情拒绝了。” “为何?” “你问题太多,换老身问你。” 莫离点点头,“您问。” 分卷阅读165 “打算何时嫁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刻板。” 莫离:“应该的。” 苏婆婆往炉子里加炭,打算在烧一壶水帮张鸣礼擦身子,“倘若遇不到两情相悦的人,你会选择将就么?” 莫离苦笑一下,“会,总要嫁人的。” “婆婆告诉你,要认清对方的品性,将就也要讲究一些。” “您说的有道理。”莫离浇烫了两只茶盏,为彼此斟茶,端起茶盏吹拂两下,氤氲水汽漫上眉宇,觉得太烫,又放在地上,指腹灼热,下意识捏住两边耳垂。 苏婆婆失笑,伸手掐她鼻子,“说你是吃可爱长大的,一点没错。” 莫离咯咯笑了,笑靥如花的模样让苏婆婆呆愣片刻,敛起心神,转移话题,“有没有特别讨厌的人?” “有!”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老婆子眸光微动,她特别讨厌谁? 夜笙歌吧。 “晚辈最讨厌的人,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莫离跟老妪投缘,在山庄又没个知心人,于是打开了话匣子,“那人叫谢锦寻。” 半饷没听见老妪接话,莫离扭头瞧去,老妪坐在板凳上睡着了…… “阿婆?”莫离凑上前轻声唤。 老妪缓缓睁开眼,一瞬间光芒万丈,那双古井深渊的眸子让人沦陷。 “阿婆的眼睛很漂亮。”莫离由衷赞道。 苏婆婆打个呵欠,“你刚刚说谁?” 莫离失笑,“您不感兴趣的人。” 苏婆婆不追问,继续烧水,之后两人陷入沉寂,后半晌的阳光斜入窗子,照在后背上,暖意融融,莫离双臂环膝,不知不觉睡着了。 苏婆婆偏头看她,叹口气,满眼无奈,把泥炉连带水釜搬开,以免她磕烫到额头。 莫离睡醒时,腰酸腿乏,起身不停跺脚舒缓。 “醒了。”苏婆婆一边磨药草一边问她。 “阿婆在做什么?” “是老身打伤的这小子,于心不忍,给他做些加速伤口愈合的药膏,以备他路上用。” “别麻烦了。”张鸣礼出了山庄,一定会跟陈何遇等人汇合,有陈何遇在,莫离并不担心张鸣礼。 苏婆婆哼哼,“本来就木讷,以后满身是疤,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他。” 莫离摸摸鼻子,婆婆这话有异议,疤痕都在身上,唯有脱了衣服才能看到,哪个姑娘没事会脱男人衣服啊。 撸起袖子,“您歇会,我来研。” 苏婆婆推开她,“不用,老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莫离凑上来,“您人好,为何要跟着夜笙歌啊?” 苏婆婆白她一眼,“丫头骗子,想把我夸的得意忘形,再套我话?想得美。” “我没有。” “你有。” “随您高兴。”莫离乖巧一笑,老人是需要耐心哄的。 苏婆婆指指脸庞,“再说,我脸上写着‘善良’了,人好是通过几件事就能体会到的。” 莫离哑然,好吧,她是在故意讨好。 “想巴结老身,还不如给我嘟嘟嘴。”苏婆婆勾下唇。 莫离汗颜,“我不会。” “不嘟就算了,以后嫁人,要学着服软撒娇,你嘟嘴可爱,男人爱看。” “……” 苏婆婆低头推着碾轮,屋里很静,能清晰听见药草被滚轮压碎的声音。 和乐融融,像是爷孙之间的调侃,倏尔,床榻传来窸窣声,莫离转眸,走过去,关切道:“你醒了。” 张鸣礼试图坐起来,苏婆婆拦下他,“虚着呢,别乱动。”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张鸣礼虽然不是武者,但能感受到苏婆婆用了几分实几分虚。 “甭客气,以后小心为妙,能让管家那种饭桶陷害,也是蠢的可以,出去别说认识我,哦不,咱们本来也不熟。”苏婆婆继续研磨药草。 “……晚辈大意了。”张鸣礼捂胸口,平复呼吸。 “躺着吧。”莫离伸手要扶他,被苏婆婆拍开。 “老身来。”扶张鸣礼躺下,苏婆婆端过桌子上的汤药,一勺勺喂给他,不忘补刀,“刚才你差点被贱婢轻薄,是老身保住你守身如玉二十几年的清白。” 张鸣礼:“……” “前辈……”莫离扶额,能别刺激伤者了么。 分卷阅读166 “怎么,事实还不让说了。”苏婆婆一勺怼进张鸣礼的嘴里,“离那贱婢远一点,不是好女人。” “我懂。” 苏婆婆用下巴指指莫离,“离丫头也远一点,丫头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懂。”张鸣礼低声应答。 莫离甚是奇怪,眼前的老人家好像很了解他们,就拿卷轴的事,她没有告诉给夜笙歌,意欲何为呢? 试着问道:“阿婆,你跟着夜笙歌,是不是有苦难言?” “你觉得呢?” “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 “老身缺一样东西,不得不跟他周旋,期间,说不定能得到。” “什么呀?”莫离天真道:“若是我能帮您得到,您能不能别跟着夜笙歌了?” “行啊,老身缺爱,你给不给?”苏婆婆喂完药,随手撇了瓷碗,瓷碗啪叽摔在地上,碎成三瓣。 好任性。 莫离讪笑,低头嘀咕,“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半饷无人应答,苏婆婆毫无反应。 看来不是朝廷的人。 莫离略失望,明明发现了卷轴却不举报,难道苏婆婆人老了,反应迟钝? 想不透,索性不去想了。深吸口气对张鸣礼道:“明天会有人送你出山庄的。” 张鸣礼手捂胸口,哪里闷闷的,“你呢?” “暂时留在这里。”莫离碍于苏婆婆在,笑着打岔,“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需担心。” 张鸣礼张张嘴,最终没说什么,他们是来执行机密任务的,不能感情用事导致功亏一篑,泣泪山庄内不止有他们二人,以及屠夫,还有一些不便透露身份的人,一环扣一环,哪一环都要对同伴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苏婆婆是谁呀 ☆、梦幻 媚儿一路小跑回房, 羞恼又愤恨。 自打莫离来到山庄,勾走了主子的魂儿, 连苏老婆子都被拐走了,她哪里有那么大的魅力?! 眼中燃起嫉妒火苗,掀开炕柜翻找起来, 稍许攥着一个纸包去往膳堂。 傍晚, 莫离没事人似的坐在餐桌前用膳,不理会夜笙歌的致歉。 夜笙歌:“是小生误会了, 莫姑娘大人有大量, 别跟小生置气了。” 莫离不予理会, 夹起蟹黄虾仁含进嘴里。 夜笙歌推给她一杯葡萄酒汁,“我酿的,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喜欢, 赶明儿葡萄下来, 我多酿一些。” 莫离推开酒杯,继续吃虾。 媚儿站在蝉儿身边, 忿忿瞪着莫离的后脑勺, 恨不能瞪出几个窟窿,右手不停摩挲两根手指,上面涂了一层药粉。 这时,厨役端上一道热汤,媚儿赶忙上前,笑道:“奴婢为主子和姑娘盛汤。” 说着用涂了药粉的拇指扣住瓷碗内边缘, 舀汤时不动声色往拇指上浇灌。 夜笙歌笑了笑,端着杯盏饮酒,没注意细节,否者非剁了媚儿的手指。 等媚儿将汤碗小心翼翼摆在她面前时,夜笙歌笑道,“今天还算有点眼力见儿,以后都要先孝敬莫姑娘,记下了吗?” “奴婢记下了。”媚儿皮笑肉不笑,将没动手脚的瓷碗递给主子,然后站回原地等待莫离喝汤。 莫离把汤推到一边,媚儿心一紧,不会不想喝吧。 赶忙上前,“姑娘怕烫?奴婢帮你吹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离意有所指,“近些日子,记性变差,有些人好像从未待见过本姑娘。” 媚儿低头不语。 “打什么哑谜呢。”夜笙歌扫了一眼媚儿,面露不悦,“又惹莫姑娘不高兴了?” “没。”媚儿嗫嚅。 “算了。”莫离淡声。 男人面容稍霁,舀了口热汤,“下次告诉厨役别勾芡,腻乎乎的齁嗓子。” 矫情的男人。 莫离扯过那碗热汤,媚儿攥紧拳头,喝啊,喝下去,保管使你逍遥快活,明天就被主子踢出山庄,顺了你的意。 莫离舀起汤送到嘴边,习惯性嗅一嗅海鲜汤的腥鲜,忽而黛眉一拧,不动声色放下汤勺,很讨厌女人间的恶毒把戏,推开碗剜了媚儿一眼,“跟我来!” 媚儿心一抖,浑身僵硬地看着夜笙歌,“奴婢先跟姑娘过去一趟。” 夜笙歌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朝蝉儿使个颜色,蝉 分卷阅读167 儿跟了出去。 膳堂外,莫离扣住媚儿肩膀,朝蝉儿冷哼一声,“站着别动!” 蝉儿立马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莫离看向媚儿, “给我下药?” 媚儿心虚,“奴婢听不懂。” 啪! 管她听不听得懂,莫离一巴掌掴过去,媚儿倒在地上,刚要爬起来,被莫离踩住裙带。 莫离自小在后宫长大,宫妃太监害人的把戏,见得多了。 “姑娘误会奴婢了!”媚儿赶紧跪着求饶。 “闭嘴!”莫离扯下发带堵住媚儿的嘴,蹲下来淡淡道:“我本可以在夜笙歌面前揭穿你的把戏,但我没有,你不笨,应该知道我为何替你隐瞒。” 媚儿被她狠厉的气场震慑,半天缓不过来,头一次见识到发怒的莫离。 点了点头,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莫离扯下她嘴里的发带,深知隔墙有耳,简单提醒道: “欠我一个人情,以后记得还!” 莫离转身离开。 屋内传来夜笙歌阴沉沉的声音,“进来!” 蝉儿扯着媚儿走进膳堂。 媚儿跪地,抢先道:“奴婢早晨打翻了姑娘的胭脂,姑娘气奴婢毛手毛脚。” 夜笙歌嗤了声,“早晨打翻的,她现在才责骂你?” “算上这次,姑娘今儿骂了奴婢不下五次。” 夜笙歌挑眉,“记这么清,在记仇?” “奴婢不敢。”媚儿心里难受,夜笙歌太护莫离了。 “还有你不敢的?” “奴婢不敢!”媚儿磕头。 蝉儿插嘴求情,“许是真的,您看今晚媚儿对姑娘多殷勤,一定是媚儿做了什么事惹到了姑娘。” “烦!”夜笙歌推开酒杯,起身往外走。 媚儿吐口浊气,虚脱地坐在毡毯上,平复紧张情绪。 蝉儿抚抚胸口,坐在绣墩上,“你啊,拔尖又矫情,以后用心伺候姑娘,别竟整幺蛾子,这次是胭脂,下次要是碰坏了姑娘的稀罕物,看谁能替你求情。” “谢了。” 蝉儿瞥一眼莫离未碰的汤,端起来饮啜,“这碗汤当你孝敬我了。” “别喝!”为时已晚,蝉儿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抹把嘴,“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媚儿傻了,却不敢承认,“我困了,先回房打个盹。” 说完大步跑了出去,逃离现场。 蝉儿放下碗,摇了摇头,“奇奇怪怪的。” —— 等他们全都离开,莫离又择回膳堂开小灶,之后拎着食盒去往琉璃房,奇怪的是,本该时刻监视她的蝉儿迟迟不见身影。 夜晚的琉璃房美轮美奂,烛火被球面琉璃折射出璀璨光芒,如一座梦幻宝塔。 进了琉璃房,见苏婆婆坐在摇椅上煮茶,远处瞧她颀长的身姿,根本不像个老妇人。 “阿婆!”莫离献宝一样捧着食盒凑近,“还没用膳吧,我给你带了清蒸鱼,配糯米饭。” 苏婆婆老神在在摇着蒲扇,“嗯”了一声当作应答,“你做的?” “不是。” “那我不吃。” 莫离坐在一旁,讨好问:“您想吃什么?” “你做的。”苏婆婆拿着扇子指了指不远处的灶具,“去给我下碗面。” 莫离汗哒哒,“面条哪有清蒸鱼好吃呀。再说,琉璃房里开火煮面多破坏意境。” 苏婆婆睨她,“跟我一个老太婆哪来的意境。” 莫离笑道:“您自带风情。” “小嘴甜的,让婆婆咬一口。”苏婆婆舔舔嘴角,舔唇的动作极为性感。 莫离眨巴大眼睛,看愣了,刚刚没瞧差吧,阿婆那个撩人的举动。 随后笑道:“您又调皮,我兄长都没您调皮。” 苏婆婆自黑道:“老身既任性又调皮,还是个老胳膊老腿的老家伙,你干嘛凑上来亲近我?” “喜欢您呀。”莫离挪动位置,挤在摇椅边缘,打开食盒,端着食盒喂她,“阿婆,张嘴。” 苏婆婆眼眸微动,带着不可置信,“要喂我?” “嗯。”莫离想,或许是因为她老无所依,才会屈就在夜笙歌身边,这样一个神秘孤寡的老人,守着一间偌大琉璃房,与万千蝴蝶为伴,让人不免心生怜悯。 分卷阅读168 多宠宠老人,没什么不好。 一口一口耐心喂食,苏婆婆起初不适应,慢慢张口就来。 莫离眉眼弯弯,“每次喂我爹吃饭,他也会露出这个表情。” 苏婆婆脸色一黑,她爹承安帝多大岁数了! 莫离尴尬,没敢接话,递出一勺鱼肉饭,“好了,您最年轻,快张嘴。” 苏婆婆配合吃了一小碗,阖眸小憩。 莫离趴在一边盯着她看,越看越顺眼,十六七的小姑娘竟然对一个花甲老人感兴趣,说出去谁会信。 苏婆婆抬手覆盖住她的脸,“老身年轻时貌美如花,如今老了,你错过了最美丽的风景。” “您就吹吧,反正我又回不到三四十年前。”莫离扯开那只大手,握住她手臂,感觉很粗很有肌肉感,“阿婆做过武师?” “恩。” “何门何派?” “武当、昆仑、少林,都拜过师,后来学杂了,自创绝世武功。” 莫离眼睛晶亮,“真的?” 自创武功,听着就很牛。 “让我抱抱,我就告诉你。”苏婆婆满眼调笑,全身是戏,堪比戏精。 莫离扭捏一下,“您为何喜欢搂搂抱抱?” “就爱抱你。”说着拉过莫离搂着怀里,两人躺在躺椅上,静静聆听蝴蝶扑棱翅膀的声音。 “您身上好热。”莫离越趴越觉得不对劲,手撑椅面试图起身,苏婆婆不放手,紧紧搂着。 莫离:“阿婆?” “嗯……” “我想去瞧瞧张先生。” 苏婆婆沉脸,“不许去,三更半夜不许跟外男在一起。” 莫离被桎梏着动弹不得,脸蛋贴在对方胸膛,听着怦怦的心跳声,颇为无奈,“他明早要出山庄,我得确认他的情况。” 关键是,有几句话要交代张鸣礼带给陈何遇。 “半个时辰前,我喂他喝了药,药方助眠,估计已经睡下了。” 莫离有点感动,在险象环生的山庄里,遇见一个热心肠的老婆婆。 “谢谢阿婆。” 苏婆婆低头盯着她的发旋,“你不怕我是坏人,或怀有某种目的?” “你不是。” “凭直觉?” “嗯。” “傻。”苏婆婆勾起她的长发缠绕在指尖,幽幽叹息,“我不是好人。” “可以跟我分享您的故事吗?”她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老人家。 “不可以。” 莫离嘟嘴,“小气。” 苏婆婆低声笑了,笑声牵动胸膛,莫离听到更为有力的心跳声,弯弯嘴角。 接着,苏婆婆又道:“等你听了我的故事,估计会拿刀砍我。” “不会。” “话别说得太满,容易打脸。”苏婆婆揉揉女孩熟蛋清一样的脸蛋,扯过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今晚别走了,陪我数星星吧。” “蝉儿会来找我的。” 苏婆婆:“不管她,也用不管十二爷,都是蠢蛋。” 莫离转转眼珠子,“阿婆好像很讨厌夜笙歌。” “他啊,不值一提。”呢喃一句,声音很小。 嗯? 莫离没听清,也没追问。 苏婆婆翻转她的身体,从她背后搂着,吹灭角几上的烛台, “往上看。” 室内突然变得漆黑,莫离适应一瞬,抬眸看向琉璃屋顶,屋顶是一块透明的琉璃石,能看清漫天星辰。 “哇……” 小姑娘惊讶喟叹,星月嵌在夜空里,一闪一闪,浩瀚无边。 “阿婆,你是花仙子吗?” 竟能带她体会如此震撼的景观。小姑娘的崇拜之情尽显。 “我是老巫婆。”苏婆婆闭上眼,感受怀里小家伙的激动,薄唇漾起淡笑。 莫离凝睇上空,漆黑的瞳眸映出墨空的景象,兴起,给老人讲述起关于月宫的传说,直到耳畔听见均匀呼吸声,才停下来。 她也阖上眼睛,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浩瀚之中。 —— 夜笙歌站在琉璃房外,望着黑漆漆的屋里,没有进去打扰,如果莫离喜欢苏婆婆,他可以安排苏婆婆来照顾莫离的日常起居。 用一个老人纾解莫离的不安情绪,划算的很。 敲着如意算盘 分卷阅读169 ,夜笙歌转身没入浓浓夜色。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抓着这姑娘不放,许是她周身散发的贵气,是他所渴望的。 天穹之下,一座盛满蝴蝶的琉璃房,一对依偎而眠的人儿,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 次日一早,莫离送张鸣礼出山庄,身后跟着一排隐卫,他们没有过多交流,张鸣礼看着她,眼含关切和担忧,“务必珍重。” 莫离后退半步,弯腰作揖,“也请张先生珍重。” 张鸣礼内心纠结,是他没能力伴她左右,还险些乱了计划,压下心底深深的自责,淡笑道:“我走了。” 莫离尽量笑得轻松,想让他安心离开。 张鸣礼摆摆手,背着包袱转身大步离去,不曾回头,眼中有打转的泪花。 莫离舒口气,幸好夜笙歌没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能护张鸣礼离开,也算欣喜事,而且张鸣礼记下了山庄的各条路线,以及各处玄关,方便之后围剿。 回去的途中,莫离不免疑惑,蝉儿“失踪”了一宿,跑哪去了? 刚走进醉蝶香院,就听说隔壁出事了,蝉儿伤了人。 隔壁院落的柴房里挤满了瞧热闹的人,莫离和夜笙歌赶来时,众人分站两边,大气不敢喘。 柴房里,蝉儿满眼通红,手里握着尖锐横木,战战兢兢缩在草垛旁。 她的脚边躺着一个男人,正被郎中救治,男人胸膛插着半截横木,横木靠近心脏位置,流血不止。 莫离欲上前,被夜笙歌拉住,“看看情况。” 他说这话时,眼中无半点担忧,似乎蝉儿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莫离看向一脸惊恐的蝉儿,问向众人,“发生何事?” ☆、锻炼 面对莫离的发问, 一名了解情况的小厮站出来,“小的起早来柴房准备起灶, 推开门时就见了这般场景,当时蝉儿姑娘衣衫凌乱,嘴里念念叨叨, 小的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毫无反应。” 莫离观察蝉儿的表情,木讷无助, 伸手试着拉她, 被她推开, 拢着衣衫发抖。 夜笙歌走到蝉儿面前,淡声道:“说话。” 熟悉的命令口吻,使得蝉儿腾地反应过来,抬头凝视男人薄凉的双眼, 眼泪止不住落下, “主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伤人的。” 夜笙歌极为冷静, “讲清楚, 我会给你做主。” “奴婢被人下了药。” “所以你躲在柴房里想挨过去?”夜笙歌问。 蝉儿点头,指了指躺地的炮灰,“早上,他走进来发现了奴婢。” “他想轻薄你?” “没有,可奴婢还是伤了他。” 夜笙歌:“那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自己……自己扯的。” 夜笙歌没有惊讶,负手往外走, “跟我来。” 蝉儿扶墙起身,身体虚弱。 “小心。”莫离上前搀扶,右手不动声色握住蝉儿手腕试脉,等两人走到门口,莫离恍然,蝉儿身体里有蛊! 眯眯美眸,心中惊涛骇浪,曾听她的父皇提过一桩秘辛,衍国以蛊闻名,多年前,衍国太上皇为避免蛊师惑人,取缔了不少蛊术门派,渐渐的,蛊术被遗忘在尘埃中。 蝉儿是夜笙歌的贴身婢女,夜笙歌一定了解她体内的蛊虫,那是不是可以推测,夜笙歌是蛊师? 或者,跟蛊师有关。 再以此推进,怪人和巨鹰是否也跟蛊虫有关? 莫离心思百转,默默返回卧房,靠在门板上静思,之前并为发现怪人的脉象跟蛊虫有关,这又如何解释怪人的体征呢。 疑点依然很多,但好在有所发现。 抛开蛊术之事,蝉儿中药,十有八九跟媚儿有关。 莫离去往隔壁院落,砰一声推开媚儿的房门。 刚好拦住要出门的嫌疑人,把媚儿往前一拽,踢上门,“昨晚到现在,你一直在屋里?” “是啊,姑娘找奴婢有事?”媚儿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莫离的双眼。 莫离温笑,笑不及眼底,“蝉儿出事,你听说了吗?” 媚儿捂嘴,惶恐不安,“蝉儿出什么事了?奴婢昨晚受到惊吓,回屋就睡下了,今早贪床,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莫离冷笑,她一副无辜脸,演给谁看呢! 拽住她手臂,“跟我去见夜笙歌。” 分卷阅读170 媚儿吓得险些坐在地上。 莫离拽着她走出屋子,媚儿郑重道:“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望姑娘手下留情。” “你的意思是,让我呈上份简牍,表彰你的兢兢业业?” “奴婢不敢,只希望姑娘能将心比心,体谅奴婢的境遇。” 媚儿是个人精,当莫离要带她去见夜笙歌时,就猜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选择先发制人。 “既然姑娘昨日放过奴婢,今日又为何苦苦相逼?咱们之间到底结了什么梁子?” 莫离抬起葱白食指戳她肩膀,“无缘无故给我下药,你敢说咱们之间没结梁子?” “姑娘想从奴婢这里得到什么?”昨晚莫离没揪出她,说明她还有用处。 “聪明。”莫离抚掌,眼底没有欣赏,唯有鄙夷,“我且问你,蝉儿的身体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同?” 两个丫鬟每天在一起,几乎同吃同住,应该很清楚彼此,从媚儿下手,无疑最省精力。 “姑娘的意思是……”媚儿意味深长看着莫离,思量她刨根的原因。 “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你没有跟我周旋的余地,此刻,我的一句话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媚儿深吸口气,“请姑娘做出保证,在主子面前保奴婢一命。” “可以。” “蝉儿身体里有蛊。” “哪种蛊?” “美人泣泪。” 莫离脑海里思索着泣泪蛊,毫无头绪,从未听说过这种蛊,“什么效用?” “不清楚。” “夜笙歌给她接种的?” “是。” “为什么要接蛊?” 媚儿摇头,“奴婢认识蝉儿时,她体内就有蛊虫了。” 再问等于白问,莫离点点头,“今日问你的事,绝不可以泄露半点,想安生,记得尊重我,还要配合我的一言一行,否则后果自负!” 媚儿松口气,“奴婢记下了。” —— 醉蝶香院,堂屋。 房门紧闭,夜笙歌坐在软榻上,睥睨跪地的蝉儿,“是谁有意害你?” 蝉儿摇头,“奴婢愚钝。” 夜笙歌不满,“被人陷害不自知,留你何用?!” “请主子责罚。” “没用的东西。”夜笙歌真的动怒了,不会留犯蠢的仆人伴在身侧,摆摆手,“滚出去,自己去查,三日之内查不到,卷铺盖滚蛋!” —— 莫离周旋一上午,摆脱开眼线,将泣泪蛊的事告知给屠夫,完成任务后,去往琉璃房,苏婆婆不在房里,莫离坐在摇椅上等待。 晌午时分,苏婆婆推着手推车回到琉璃房,站在树荫下歇息,时不时抬头看日头,指尖一下下敲打手腕。 莫离发现老人回来了,颠颠跑过去,身着大红襦裙,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 乌黑长发绑成低马尾,干练精美,巴掌大的脸上不施粉黛,凝脂肤质白里透红。 看着树荫下颀长的老人,总有一种熟悉感,但她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苏婆婆,此人神秘兮兮,来无影去无踪。 手推车上全是生的猪排骨,苏婆婆靠在树干上数排骨,数到五十块时,一个红色小姑娘扑过来,哧溜钻进老人怀里。 昨晚睡了一宿,感情增进不少,至少莫离是这样认为的。 “婆婆真勤快。”莫离笑着巴结。 “小嘴抹蜜了。”苏婆婆推开她,“衣服脏。” “我帮阿婆洗。” “帮老身数数排骨数量,老身歇会儿。” “好。”莫离伸出纤纤细指,一块块数起来,“阿婆,一共九十九块肋骨。” 苏婆婆掏出一把跟打扮很不符合的折扇,扇着凉快,似乎并不在意车上载了多少排骨,瞥眸看她, “不傻,还会数数。” “阿婆坏。”谁还不行数数呀。 莫离微低头颅,斜眼瞄苏婆婆,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甚是夺目,目测对方身高,足有八尺…… 苏婆婆总是穿立领衣衫,在莫离的角度只能瞧见她线条优美的下巴。 “再数一遍。”苏婆婆垂眸看她脑顶的旋儿 。 “哦。”莫离乖乖听话,“阿婆要把排骨送哪里去?” “边走边说。”苏婆婆径自走到太阳底下,伸手推车。 “我来。”莫离自告奋勇接过老人手里的推 分卷阅读171 车。 苏婆婆跟在她身后,狭眸含笑,右手食指敲打扇骨,“你叫什么来着?” 莫离扭头噘嘴,“莫离,阿婆记性真差。” “老了。”苏婆婆睨她一眼,“身手如何?” 莫离拍拍肩头,自信道:“一顶一。” 苏婆婆随口一句,“十二爷怕你无聊,让老身教你武艺,有兴趣吗?” 莫离一愣,继而点头。 苏婆婆换下莫离,推着车大步往琉璃房后面走,“跟上。” “不是去膳堂?”莫离不解,要把排骨送去哪里啊。 “先去试下你的身手。”苏婆婆勾了下唇,菱角分明的俊颜因一笑柔和了不少,“跟我学艺,怕你不够格。” 话语带刺,莫离不甚在意,“但凭阿婆考验。” “还是喊我名字吧,老身叫苏坡。” “……” “腰围多少啊?” “……”莫离虎着小脸,“不告诉您。” 苏婆婆嗤笑一声,“那我不教你功夫了。” “您不是用手量过么。”莫离脸色微红。 “没记住。” 好理由。 莫离面乎乎说了出来,苏婆婆斜睨一眼柳腰,“不信,来,让我掐掐。” 说着就上前。 莫离笑着往后躲,“您怎么这么……” 转念一想,苏婆婆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苏婆婆没捞到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继续推车。 琉璃房后是苏婆婆的住处,独门独院。 刚推开大门,隐约听得狗吠声,莫离犹豫一瞬,脚步灌铅,总感觉门板后会有诡异的一幕在等待她。 “阿婆,这是何意呀?”讪讪一笑,掩饰心虚,没来由的心虚。 苏婆婆合上门,一撇扇子,大步走向穿堂,“跟上。” 穿过穿堂,眼前的场景,直接令莫离腿软。 “汪汪汪!” “汪呜!” 院子里放置数个铸铁笼,里面关着比特犬、獒犬、卡斯罗、高加索犬、土佐斗犬,还有一只拴在铁笼外的老虎狗。 有的品种,莫离从未在隼国见过。 “咱们这是干嘛啊?啊哈哈——”莫离蹲在石阶上不敢靠近。 苏婆婆双手环胸,靠在庭院老树下,“选一只,比试一下。” “才不要,它们好凶。”莫离扣着石缝中冒出的野草,口齿含糊道:“我喜欢小奶狗。” “小奶狗也喜欢你,但这里没有。”苏婆婆伸个懒腰,“看你娇娇滴滴的,没受过实训,今儿给你增长些见识,要不要试试,随你。” 苏婆婆转眸看向一脸纠结的小姑娘,剑眉高挑,“不想?” “您先歇歇乏。”莫离凑过去,用小拳头替她捶肩,眸光水泽,映出浓密枝桠的幻影。 苏婆婆不吃这一套,问道:“到底要不要试试,不试的话,老身要回屋睡觉了,谁爱管你。” 莫离立正站好,标准的小童站姿,一副小受样,“不想,咱们回琉璃房吧。” “你啊。”苏婆婆目露鄙夷,“会刺绣?” “不太会。” “什么都不会,回醉蝶香院吧。” 莫离不忿,“不喜欢那里。” “爱喜欢不喜欢,管老身何事。”苏婆婆推开她,“十二爷让我教你功夫,老身不是在跟你过家家。 “回去吧,别浪费老身时间。” 表情很不耐烦。 生气了? 莫离扁嘴。 苏婆婆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莫离当然不死心,“您本来打算教我什么拳法?” “先驯服一只犬,再言其他。” 莫离嘴巴越撅越高,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关键是,总觉得苏婆婆是个好人,不会伤害她,指向伸长舌头散热的老虎狗,“就那只吧。” 苏婆婆闭闭眼,“没出息。” 老虎狗是看家狗! 莫离看向另外五只恶犬,比特犬胸肌太发达,高加索犬跟雄师似的,獒犬名气如雷贯耳,土佐斗犬腿太长,也就卡斯罗看起来呆头呆脑,“它。” 苏婆婆觑一眼黑色老狗,“欺负它年纪大?” 莫离呵呵笑,“我跟它,谁欺负谁啊?” “那行。 分卷阅读172 ”苏婆婆还算满意,“你们在院中相处半个时辰,能安然无恙,就算……” 莫离接话,“就算过关?” “过了一半。” “还有别的啊?”莫离耷拉眼皮,“跟您学艺,真难。” “你以为呢。”苏婆婆迈开长腿走进后院厢房,路过铁笼时,扳开横木,大门开启,旋即挑帘走进堂屋,不理她了。 莫离躲在树后暗戳戳观察,不能与斗犬对视,若不然很容易激怒对方。 卡斯罗慢悠悠匍匐而出,作为一只护卫犬,卡斯罗的侦查能力绝佳,在莫离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刻,它就锁定了目标。 黑亮的皮毛、桀骜的眼神,令莫离敬畏,瞟一眼厢房,见苏婆婆站在窗前观看,登时来了斗志。 对着卡斯罗勾勾手指,“来啊!” 卡斯罗受不得激怒,蹬两下后肢,嗷一声冲过去,莫离哧溜爬上树,苏婆婆勾勾嘴角,双臂撑在窗台上观看。 “汪汪汪!”卡斯罗在树下咆哮。 莫离扒拉眼皮,冲它吐舌头,“有本事你上来……呃……” 卡斯罗猛地发力,蹿跳上树干,抱着粗糙树皮往上爬,险些咬到她的鞋尖。 无奈,莫离纵身跃下树干,到了犬只的主场,卡斯罗丝毫不费力站稳狗腿,朝莫离再次袭来。 笼里的几只狗吵得人脑瓜仁子直疼。 “嘘。”莫离对着铁笼比划一条直线,“安静。” 三只恶犬果然不吠了,莫离刚得意,卡斯罗猛然跃起,企图撕咬她的大腿,莫离抓住栏杆,跃上铁笼上方,盘腿坐在上面,这下抓不到她了吧。 谁知卡斯罗弓着身子撞动铁笼,剧烈的晃动,莫离一条腿落进笼子,差点被里面的獒犬咬到,迅速收回腿翻身下去,一屁股坐在卡斯罗后背上,跟骑小牛似的。 卡斯罗弹跳扭臀,莫离搂住它脖子,捂住它眼睛,使劲维持平衡。 窗前,苏婆婆掐着时间,才过去一刻钟,依照她这种玩法,早晚让卡斯罗咬伤。 果然,卡斯罗凭借肌肉的强韧,愣是把莫离甩出半米远。 卡斯罗乘胜追击,莫离轱辘几圈避开攻击,单膝跪地蹲坐起身,抬腿披向恶犬,卡斯罗避开,左右匍匐寻找契机。 苏婆婆瞥了一眼日头,到犬只们进食的时辰了,意味深长睇着即将失控的场面,扭动横木,其余三只恶犬相继越出笼子,包围住瘦弱的小姑娘。 莫离有些恼,抬帘看向始作俑者,这是想让她变成森森白骨吗? 汗水沁出头皮,顺着脸颊滴淌,嘀嗒嘀嗒落在锁骨和地上。 衣衫濡湿,发髻松散,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而令她更不舒服的,是几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家伙,足能吞下婴儿的脑袋,比老虎狮子不遑多让。 脚步后退,比几个家伙逼到院落一角,濒临绝境。 “阿婆,我要回去!”莫离忍不住喊了一句。 “晚了,它们饿了。” “你让它们吃我?” “细皮嫩肉的,它们乐意。”苏婆婆薄凉一笑,“忘记跟你讲了,卡斯罗在野外执行任务时,的确吃过尸体。” 莫离反胃又糟心。 一声口哨响起,四只恶犬齐齐向莫离扑来,莫离横扫一脚,踢中其中一只,其余三只咬住她的裤腿和衣袖,幸好穿的马面裙,要不非掉几块肉。 咬牙扯出被獒犬咬住的袖子,袖口随着拉扯撕拉一声,露出一条纤细嫩白的胳膊,莫离没功夫在意衣不蔽体,戳了一下狗子们的獒犬的鼻孔,獒犬歪头打喷嚏,莫离劺足劲儿,挣开左脚,一脚踹在獒犬面部,獒犬噗通趴在地上。 而女孩的长裙也华丽丽被撕开,露出纤细均匀的长腿。 苏婆婆感觉画面有些……辣眼睛。 莫离还被卡斯罗钳制住右脚,其余恶犬也纷纷恢复战斗力,支起獠牙猛扑女人。 一再的反抗丝毫没有效用,再此下去,定然受伤。 苏婆婆倏然逼近,抱住莫离,朝恶犬们吹声口哨,恶犬们立马变成听话的狗子。 苏婆婆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见小姑娘细声啼哭,深知自己过分了。 把人紧紧搂在怀里,哄着:“你过关了。” 莫离泣不成声,刚刚的勇气一扫而光,呜呜咽咽要回屋去。 苏婆婆拍着她的背安抚,对狗子们比划一个手势,狗子们立马匍匐在莫离脚边,舔她鞋面,还发出讨好的声音。 莫离不买账,还在哭。 苏婆婆微微仰 分卷阅读173 头,掩在衣领里的喉结上下滚动,只是莫离哭得卖力,压根没发现。 ——丫头,这座山庄里,到处都是“野兽”,你敢来,就要有面对困难的勇气和排解困难的能力,今天只是几只恶犬的围攻,明日,很可能就是数以百计的敌人。 将莫离打横抱起,抬步走向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一万字,求收藏新文《娇宠金丝雀(重生)》 ☆、激怒 苏婆婆撩开珠帘, 把莫离推进湢浴,“里面有换洗的衣裳, 凑合着穿吧。” 接着,朝窗外吹声口哨,四只恶犬立马回到笼中。 苏婆婆扯下脏兮兮的衣衫, 扔在西卧毡毯上, 沏茶慢饮。 等莫离裹着宽大袍子走出来时,刚好饮完一杯茶。 沐浴后的小姑娘水灵灵的, 透白的皮肤泛着红晕, 湿发耷拉在肩头, 沁透了丝绸袍子,一双嫩白小脚趿拉着木屐,晃晃荡荡。 “阿婆。”莫离没曾想苏婆婆不避嫌,别扭道:“你能不能出去啊。” 苏婆婆装作没听清, 为她斟杯茶, “口渴了吧。” 莫离嗓子冒烟,拿起茶水咕嘟咕嘟喝下去, 喝完打个嗝, “您能出去了吗?” 苏婆婆嗤道:“怕我偷看你?” “嗯。” “你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一个老太婆,看你干嘛?” 莫离嘟嘴,本就跟老人家置气,又被老人家怼的没话说,索性坐在塌上, 双手环膝,闷不作声。 “生气了?”苏婆婆坐在她身边。 莫离扭头看向门口。 苏婆婆扳过她的脸,面对自己,“害怕了?” 莫离吸吸鼻子,“我把您当忘年交,您却把我当傻子。” 苏婆婆哭笑不得,松开她,靠在围子上。 莫离把脸埋在膝盖上,闷闷道:“我自幼无母,是爹爹把我养大,我生活的宅子很大,却没有什么温度,除了爹爹和阿菀,没有人真心待我。” 苏婆婆眼眸一凝。 莫离自顾自道:“家里的嬷嬷很多,对我都是毕恭毕敬,她们的嘘寒问暖,也问不到我的心坎里,看到您,我总是会想,如果我的外祖母还在,是不是跟您一样,外表冷冽,心却是热的。” 苏婆婆才明白,莫离为何这么粘着自己,有些人讲究缘分,他们本就有缘,加上自己的“年龄”,以及对她的另眼相待,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近似亲情的情感。 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为她擦拭长发,“丫头,放心依赖老身。” 莫离趴在她腿上,眼皮有些沉,迷迷糊糊问:“您值得我相信吗?” “值得。” 次日,陈何遇收到山庄屠夫送出的两则消息:一,夜笙歌手里有一种蛊虫,名曰泣泪蛊;二,张鸣礼于昨日被夜笙歌撵出山庄,为了摆脱隐卫跟踪,不日才会与他们汇合。 纸团后面附了一行小字:小妹无恙,兄长宽心。 翌日傍晚,收到回信的莫离独自在山庄内遛弯……周烟儿不见了,难道潜入山庄来帮忙了? 莫离心下忐忑,怕周烟儿莽撞胡来。 还有,上哪里去抓怪人呢? 就算山庄内有怪人,也定然被全方位监视,还不如抓蝉儿。 莫离有些来气,被周烟儿的自作主张气的。收回思绪,凝视葫芦门旁的山庄鸟瞰图,大致掌握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走着走着,入眼的是一片竹林,当霞光透过云层射入竹林,竹叶的倒影深深浅浅映在青石路面上,青石路面上长满苔藓,竹林入口处还摆放着两尊雨石,未曾打磨,看着随性、随意。 莫离闲适地走进竹林,不远处是一汪清泉,没有结冰,泉水晶莹透彻,缓缓流动,水面上建了一座花岗石桥,再往前走是一座六角凉亭,凉亭的边角镶嵌缃色琉璃砖,亭尖装点着玛瑙珠。 亭内设有一张汉白玉材质的圆桌,四把竹制矮凳,用于歇脚。 晚霞被琉璃砖反射出七彩光芒,玛瑙珠子更是被映照得透亮莹润,发散着嫣红的光晕,与这片绿荫交相辉映,如梦似幻。 莫离身着厚实的石榴红裙,一步步迈入凉亭。 晚风拂过,吹起如云广袖,半绾的长发随风飞舞粉霞如嫣,鼻梁挺巧,如瀑长发自发髻处斜编成一条五股辫子,歪放在肩头,垂在膝处,发尾插入几朵海棠珠花。,如同仙子入绿林,洒脱肆意。 立于亭内,观赏满园景色,心道若是雪天来此,定有一番大雪压 分卷阅读174 翠绿之景。 “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达是酒中趣,琴上偶然音。”莫离喃喃道。 莫离步入另一座庭院,跟刚刚的庭院景色并没多大区别,步入凉亭坐在鹅颈椅上放空思绪,这里不失为一处宁谧幽然之所。 倏尔,一道低沉声音传入耳中,“好诗。” 莫离惊了一下,扭头看去,见苏婆婆单手负后,慢慢走来。 莫离嘴角勾起一弯弧度,“阿婆不在琉璃房看蝴蝶,跑来这里,不怕被夜笙歌训责?” “他忙着呢。”苏婆婆唇边的笑容无比讽刺。 两人落座,苏婆婆展颜一笑,拍拍手,一只老虎狗衔着竹篮跑到脚边。 莫离认识这只老虎狗,接过竹篮,摸摸它的头。 苏婆婆解开它身上的球袋,“嗖”地扔了出去,老虎狗呼哧呼哧跑过去接球,而后又返回,窝在她脚边。 苏婆婆出亭子净手,返回后将竹篮里的茶具摆桌,“要喝龙井还是碧螺春?” “随您。” “好随便。”苏婆婆淡淡摇头,随便煮起了大红袍…… 莫离并不在意老人家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开口道:“阿婆手法不对。” “胡诌。”苏婆婆好心情,睨她一眼,莫离揶揄一笑。 苏婆婆拍下她肩头,怪嗔道:“成日古灵精怪的,你啊不省心,以后哪个男子敢娶你。” 莫离心中苦涩,柔柔一笑。 苏婆婆为莫离沏了杯茶,随后自顾自喝了起来。 此时,天已昏沉,太阳躲进云层中慢慢落下,满月缓缓爬上夜空,皎洁的月辉倾洒在琉璃瓦片上,将这座凉亭映衬得熠熠发光。 苏婆婆点亮小台灯搁在白玉石桌上,桌面及玉质茶具顿时映出淡淡光晕,杯具被照得半透明,里面的香茗漂浮在茶面上,透着夜明珠的珠光,像是湖面上正上演着渔舟唱晚,令人觉得幽静祥和。 淡淡茶香四溢,袅袅热气升腾,温柔的晚风,让气氛舒适静逸。 苏婆婆自腰间取出竹笛,随后,悠扬的笛声在竹林间回荡。 莫离惊讶老人家的雅致,静静听着,借着月光望着亭外的风景出神。 有多久,都没这般惬意自在了! 在一个桃园般的环境享受自然的美好! “丫头,要看舞蹈么?”苏婆婆停下笛音,转头询问她。 娴雅气韵流露眉间,她若年轻个三四十岁,一定是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莫离被问得一懵,却听苏婆婆说道:“我想看。” 说着抬脚拨弄了下老虎头,睡着的老虎头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间被主子套上一串铃铛,推了出去。 复又吹起笛子,只是这次换了个欢快的曲子,老虎狗头扭着屁股,摆着尾巴,蹦跶着跳跃,竟然跳起了滑稽的舞蹈,身上的铃铛发出玲玲当当的声音,配合着笛声,极为悦耳。 莫离眉宇舒展,这夜甚是惬意。 老虎狗表现得特别卖力,莫离笑眯眯竖起拇指,它高兴,伸着舌头要舔她们,被苏婆婆嫌弃的推开。 两人起身离开凉亭,留下老虎狗汪汪叫。 与此同时,山庄外。 屠夫推着一车麦秸站在山庄外接受护院搜身,之后推着车走进大门,刚舒口气,护院喊住了他,“忘记搜车了。” “今天老子回来晚了,还没喂马呢,喂晚了会被管家扣钱,兄弟通融一下,下次请你喝酒。” 护院跟屠夫每天打交道,也就不为难他了,“记得下次的酒。” “嗯!”屠夫抚抚胸口,瞄一眼麦秸,快步往屠宰场推车。 进了马厩,四下张望,有两名护院在附近巡视,他们没注意这里。 “周姑娘,可以出来了。”屠夫声音压的极低。 推车上,麦秸被拨开,一头稻草的周烟儿爬下车蹲在地上,满脸灰土。 “我不能越过屠宰场,只能送周姑娘到这里了,凡事小心。” 周烟儿抹把脸,戴上面具,迥然变成了土妞,“放心,我记住这边的地形图了,可以自己去找公主。” 山庄内养了很多丫鬟,丫鬟分了几等,大丫鬟跟着夜笙歌和百里掣吃香喝辣,风光体面,下等丫鬟都是干粗活的,五大三粗,目不识丁,隐卫都是男人,目光自然被光鲜艳丽的大丫鬟们吸引,不去关注臭妞们。 易容后的周烟儿丑出了高度,加上一身粗布衣裙,毫无亮点,隐卫懒得多看一眼,于是,周烟儿哼着小曲朝醉蝶香院走去,一路畅通无阻 分卷阅读175 。 到了醉蝶香门口,刚要跨进去,被人捂住嘴巴推进隔壁柴房,周烟儿以为暴露了,吓得一身汗,心里念叨,完了,出师不利被逮到,会不会被灭口啊。 大好的年华,就这样付之东流了…… 随后,脑补了各种残忍场面。 身后之人敲敲她的头,松开了手,“你可能耐!”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周烟儿瞪大眼睛转身,哇一声抱住莫离,“吓到我了。” 莫离抿唇,有火发不出,泄了气抬手拍她后背, “不怕啊,有我在。” “我是来帮你的。”被安抚了情绪,周烟儿恢复活力,“一个人作战多累啊。” “你不来帮倒忙就行。”莫离怪嗔,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两指一捏拿了出来,敷在周烟儿脸上。 周烟儿摸摸脸,“我是谁?” 还挺聪明,领悟到莫离的用意。 “我的贴身婢子,媚儿。” “我记得,一个妖媚的贱货。” 莫离噗嗤笑了,掐掐她的脸蛋,“粗鄙了。” “张大人在纸条上对她的形容是——媚眼如丝、善于勾搭,喜欢搬弄是非。” “记性不差。”莫离失笑,张鸣礼竟然细致到,给山庄每个人附上了性格特征。 周烟儿学着话本里的妖媚贱货走了几步,扭头问:“像吗?” “不像,声音也不像。” 周烟儿点头,“那我尽量不讲话。” 莫离点点头,拉着她往醉蝶香院走,进了西厢,迫不及待从衣柜里拽出被五花大绑的媚儿,媚儿看着眼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瞪大眼睛,唔唔唔说不出完整的话。 —— 翌日,夜笙歌坐在莫离身边用膳,笑道: “小生要在戏院唱一场,今晚有兴致么?” “没有。” 夜笙歌余光扫到莫离面若桃李的侧颜,以及优美的雪颈,喉咙滚动两下,伸手要摸她的脸。 莫离早有防备,往一侧挪了下,淡目道:“自重!” 夜笙歌讥笑一下,“小生身边,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我趾高气扬。” “不爽利?放我走啊!” 夜笙歌食指抵在唇瓣,示意她噤口,“对你,我乐意惯着。” 百里掣慢悠悠走进来,“还没进门就听见贤弟对莫姑娘羞人的情话,令人动容。” 动容个屁,马屁精。 莫离假笑,“庄主妻妾成群,早该习惯浓情蜜意的情话了吧。” 百里掣坐在他们对面,摆摆手,“我的婆娘们没高雅的情调。” “恕我不敢恭维。”莫离像只刺猬,立着刺到处扎人。 夜笙歌笑道:“你喜欢听什么,小生都满足你。” “闭嘴就成。” 一顿饭下来,莫离忍受着夜笙歌一句接一句的情话,食不知味。 离席后,周烟儿挽着莫离往西厢走,低声嘀咕,“为难你了,夜笙歌看着人模人样,原来如此油腻。” “没看我都瘦了么。”莫离原地转一圈。 “辛苦辛苦。”周烟儿抱抱拳,一副特理解她的样子,两人对视而笑,手牵手走回屋子。 “烟儿,今晚夜笙歌要摆戏台,大部分人都会去捧场,咱们正好去找找怪人。” “我去准备夜行衣。” 莫离扶额,“是不是傻?山庄到处有隐卫,穿夜行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忘记啦。” 山庄只剩几个院落未涉足,莫离想,今晚若是顺利,就可以绘制出山庄的全图,不日之后,即可拿下夜笙歌一众人! 周烟儿问:“万一围剿时,他们走密道怎么办?” “我考察过了,山庄附近的地质不适宜挖掘,咱们的人把这里包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看他们如何地遁。” “太好了。”周烟儿美滋滋摇头晃脑,“抓拿朝廷重犯,以后我有的吹了。” “傻样。”莫离失笑。 一更时分,戏院内敲锣打鼓,伴着叫好和掌声,热闹非常。 莫离带着周烟儿“散步”在月光下,两人晃晃悠悠走到山庄西南角,西南角有几座幽静院落,莫离站在高坡上来回张望。 一名隐卫实在绷不住了,忽然现身,“这里是山庄禁地,非庄主首肯不得进入,请莫姑娘带着媚儿姑娘离开。” 莫离腰 分卷阅读176 一掐,醉醺醺呵斥,“本姑娘是府上贵客,想去哪儿去哪儿,你敢管我?” 隐卫躬身作揖,“小人也是遵循庄主命令,望姑娘莫要为难小人。” “偏要为难你。”话落,脚步虚浮地走向最角落的院落。 隐卫看向“媚儿”,询问道:“姑娘醉酒了?” 周烟儿摊手,“是啊,姑娘今晚心情不好,贪杯了。” “你快去拦下啊。” “我哪敢啊,你没听姑娘说,她今儿偏要为难咱们嘛,你是隐卫,你去阻止。”周烟儿边敷衍,边速记附近地形。 其他隐卫纷纷闪身试图阻止莫离,被莫离挥鞭挡住,“谁也不许拦我,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本姑娘今晚偏要在此舞鞭……嗝……嗝……” 配合着打酒嗝表演,不怕他们不信。 隐卫面面相觑,为首之人飞身去往戏院请示夜笙歌。 莫离得空,朝最有疑点的院落跑去,在隐卫逼近之前,横扫一鞭,振开正房门扉,一头扎了进去。 屋内黑漆漆的,莫离却听见了类似野兽的呼吸。 隐卫涌进来时,莫离已经跳出窗棂。 跟隐卫周旋了一刻钟后,夜笙歌和百里掣面色阴郁地赶了过来。 百里掣赏给隐卫一人一巴掌,“养你们当摆设么?!” 隐卫心里苦哇,谁他妈敢伤到十二爷的心上人呐。 夜笙歌逼近莫离,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特别大,莫离吃痛,甩了几下甩不开,“放开我……嗝……” “为何饮酒?” “乐意,你管得着么?” “是我太纵容你了!”夜笙歌强拉着女孩往醉蝶香院走,身上还穿着戏服。 周烟儿赶忙跑过去,刚靠近莫离,夜笙歌一嘴巴掴过去,啪一声在夜色中甚是响亮,周烟儿噗通摔在地上。 “你干嘛?!”莫离心一紧,心疼的不行,使劲儿抽出手,“要来冲我来,打女人算你什么好汉!” 夜笙歌眉眼突突跳,怒火已经熊熊燃起,“好啊,冲你来,你要承受住。” 说罢,弯腰扛起她,大步走向醉蝶香院。 “放开我!”莫离在他肩头手舞足蹈,不停挥打拳头。 周烟儿捂脸坐起身,顾不得灼辣的痛觉,狂野似的飞扑夜笙歌,“松开她!” 夜笙歌正在气头上,要不然,一定会反应过来,“媚儿”对莫离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开始护主了。 夜笙歌一掌劈过去,打在周烟儿肩头,拍飞了她。 莫离咬住男人肩头,鲜血渗透衣衫,莫离呸呸几口,觉得恶心,又开始抡起拳头捶打他,视线集中在倒地的周烟儿身上,担忧不已。 临进院落时,夜笙歌命令所有人不得进来。 众人依言守在院外。 夜笙歌一脚踹开西厢门扉,扛人走进去,扔在罗汉床上。 莫离向后挪动,一脸戒备和反感,“夜笙歌,劝你不要乱来,你敢动我,本姑娘撕了你。” 夜笙歌不理会,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莫离脑子轰一声,望着敞开的门扉,想要奋力冲出去,刚起身就被男人压在软垫上…… 院落外,周烟儿彻底怒了,顶着乌眼青的脸蛋,怒指一众人,“你们不让开是不是?” 百里掣和隐卫们给予严肃脸。 周烟儿握握拳,准备跟他们鱼死网破,不管自己怎么狼狈,也不能让莫离受到伤害! 倏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不要慌。” 声音好熟悉。 刚赶来的苏婆婆看着一众人,冷冷开口,“让开。” 隐卫们低头,百里掣皱皱眉,这个老太婆过来凑什么热闹? 前些日子,属她跟莫离走得近,莫非老太太对莫离动了恻隐之心? 劝道,“阿婆,劝你不要以卵击石,笙歌还在气头上,你再去招惹,小心被大卸八块。” 苏婆婆一戳拐杖,“让开!” 声音透着浓浓愤怒,一晃拐杖,打倒十人周烟儿看着苏婆婆挺拔的背影步入西厢。 “哼!”周烟儿抬脚附送他们每人一脚,包括百里掣,之后提裙跑进院落。 苏婆婆跨进门槛,听见莫离的叫喊声,以及男人的诱哄,狭长炯眸泛起从未有过的冷寒暗光,手背上青筋直冒,几个健步上前,豁然拉开压在莫离身上的夜笙歌。 莫离蓦地坐起身,揪着衣领忿忿瞪着夜笙 分卷阅读177 歌,夜笙歌被拽个趔趄,稳住脚步时怒喝一声,“苏阿婆你疯了?!” “是你疯了。”苏婆婆据理力争,“莫姑娘是你的客人,你的待客之道堪忧。” “你是不是老掉牙了,忘记自己是谁的人了?!”夜笙歌推开苏婆婆,指着莫离,“我和她,谁才是你主子?!” “老身在为主子着想,唐突了佳人,再想寻得原谅,恐怕困难。” 夜笙歌看着莫离冰冷的目光,下意识移开视线,深呼吸几次,一甩衣袖,气愤离去,“来人,守住西厢房,一只蚊子都不准放出去!” 众人捂着腰往院子里赶,百里掣告状,“苏老太婆欺人太甚!” “闭嘴。”夜笙歌烦躁的很,不想听嚼舌根的话。 周烟儿跑进堂屋,奔向罗汉床,眼底全是泪花,“有没有受伤?” 莫离一直揪着衣领,手背上有刮痕,大抵是被夜笙歌外衫上的佩饰所伤。 “我没事。”她摇摇头,颤抖指尖触碰周烟儿的脸颊,“你受伤了。” “抹点药就好啦。”周烟儿咧嘴,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啊。 苏婆婆燃起烛灯,“媚儿姑娘,麻烦出去守着,老身要为莫姑娘验伤。” “我守在屋里。” “出去。”不容置喙。 莫离点点头,“你先出去待会。” 周烟儿不情不愿走出去,为他们合上门。 苏婆婆坐在床沿,扯开莫离的手,脖子上有一个很深的咬痕,莫离明显感受到苏婆婆压制的怒气。 “阿婆我没事,他就咬了我一口。” 虽然老人家冰冷冷的,但对自己的关心假不了。 甚至有一瞬,莫离十分心虚,“就咬一口,嘁!” 苏婆婆大力扣住她双肩,面对自己,“你想被咬几口,嗯?” “没有,厌烦还来不及呢。” “明天我想办法送你出山庄。” “阿婆,你……”老人对她的关心有些超过本分了,是何种目的会驱使老人为了她,不惜对抗主子? “别问。”苏婆婆紧紧搂住她,缄默不语。 莫离歪头在老人肩头,黛眉皱成一条线,想不通,想不通…… “我不走。” 苏婆婆叹口气,“为何?” 莫离编不下去了,总不能告知实情,虽然婆婆对她很好,可她不能松口,万一婆婆在炸她呢,想到后一种可能,莫名抗拒,“想陪着阿婆。” “得了吧,当我傻。” “阿婆跟我一起离开。”这话半假半真,倾向后者。 泣泪山庄早晚被朝廷剿灭,苏婆婆若是负隅顽抗,会连同夜笙歌一起被问罪,莫离希望她不要助纣为虐,最好将功补过,只是这些话,现在还不能说。 苏婆婆:“老身暂时不会离开。” “你不走,我也不走。” “非要陪着我?” 莫离点头,“嗯。” 苏婆婆眼角勾起弧度,意味深长道:“给你机会你不要,以后休想甩开我。” 莫离愣怔,笑了一下,“我给您养老。” “不,我们一起变老。” 接下来的几天,苏婆婆一直陪在莫离身侧,让夜笙歌找不到机会单独接近莫离,夜笙歌气得牙痒痒,老家伙真敢倚老卖老啊。 —— 在陈何遇和张鸣礼准备围剿泣泪山庄的前一宿,负责接洽送信儿的屠夫露了陷,被媚儿认出了身份。 屠夫是兵部长官,品阶不低,媚儿以前在他府上伺候,因为讨不到好差事,才离开其府上,遇见了夜笙歌。 这晚,屠夫一时大意,没有易容,摸黑去往茅厕,回屋的路上遇见从莫离房里偷跑出来的媚儿,媚儿手里提着风灯,一眼认出了屠夫,不动声色回到醉蝶香院,禀告给了夜笙歌,夜笙歌当即命隐卫前去捉拿,屠夫对媚儿没有印象,因此没有设防,被一涌而上的隐卫拿下。 当时,百里掣的院内灯火通明,妻妾丫鬟们举杯酣畅,觥筹交错的气氛下,谁也没注意到房门被推开,夜笙歌阴沉着脸,负手走进来。 百里掣正坐在玫瑰椅上左拥右抱,跟着弦乐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身体突然被人桎梏,狠狠按在椅子上,百里掣懵逼,谁敢对他动粗,刚要嘶吼,抬头瞬间惊愣住,怯生生问道:“贤弟有事?” “兄长好兴致,逍遥快活怎么不叫上小弟?”骇人的声 分卷阅读178 音响起,百里掣以余光瞧见夜笙歌阴冷的面容。 声音太过阴沉! 百里掣炸惊,“难道山庄出事了?” “连出事,兄长都不知道,你这个庄主是吃白饭的吗?!”夜笙歌蹲下身,狠拍百里掣的脑袋,“我对你信任,把山庄交给你打理,结果你呢,竟招来些无耻至极和心术不正之徒!” “又有人偷窃?钱库失守了?”百里掣猜不到夜笙歌的怒火从何而来。 “蠢货!”夜笙歌甩袖,阔步走出正房, “滚出来!” 百里掣抹把额头汗,连滚带爬跟了出去。 院外,屠夫被五花大绑,垂着头,跪在血泊中,夜笙歌抬手扣住他的脑顶,“说,谁派你来的?” 屠夫磨牙忍受, “你不配知道。” 夜笙歌狞笑,“想连根拔除?只可惜你的如意金算盘算差了一步。” 百里掣忙不失迭上前,呲牙讽刺,“连姓名都不敢报的人,真是窝囊废。” “滚一边去!”夜笙歌大骂,一脚踹翻百里掣,百里掣脸着地,生疼生疼的。 夜笙歌扬扬下巴,隐卫走近屠夫,掏出一沓银票扔在地上,“谁指使你来的?是不是针对十二爷?” 屠夫冷笑,看向夜笙歌,“十二爷没易容,我岂会认不出他就是风头正盛的夜老板,没人指使我,我是听说了怪人之事与你有关,恰又发现你住在山庄,所以乔装混进来想一探究竟。” “信口雌黄。”夜笙歌加大手劲,险些捏爆他的头。 从被抓到现在,短短一刻钟内,屠夫的心境极大转变,从最初的恐惧,到此刻的麻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结局了,嘴巴闭得很紧,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是谁出卖了他?会不会连累其他同袍? 与此同时,醉蝶香院。 西厢,莫离坐在地上,被绑住了手脚,白皙如凝脂香玉的面庞全是血,长发凌乱,像是遭遇了一场毒打。 她没有惊惶无措,目光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媚儿蹲在地上抬起莫离下颏,冷笑道:“莫姑娘,算我求你了,把指使者供出来,咱也免受皮肉之苦。” “休想。”莫离麻木地看着她。 媚儿眸色渐深,扬手一巴掌掴在莫离嫩白的脸蛋上,早想这么做了。 “给脸不要脸,小贱人,你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别嘴硬了,供出指使者!” “你过来,我告诉你。”莫离眨眨眼,朝她微微一笑。 媚儿眯眸,竖起耳朵凑近。 莫离勾唇,张嘴咬住凑过来的耳廓,舌尖即可尝到腥甜,她是细作,但绝不是软包,任人拿捏! 媚儿瞠目,面容狰狞,扯住莫离的头发,“小贱人,敢咬我……管家,愣着干嘛!” 一声令下,管家上前掐开莫离的嘴巴,目光贪婪的盯着莫离面若桃李的娇媚容颜。 媚儿在他们之间打量一番,内心冷哼,就知道男人都觊觎狐狸精! 垂头给出最后警告,“想清楚了,供出主谋再滚出山庄,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不然……” 管家配合着搓搓手,推开媚儿,□□一声,“要不然,十二爷把你送给我了。” 莫离抬帘看他,“我是物品,随意转递?” “在十二爷身边白吃白住,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媚儿插刀,为自己找正当理由,“再问一遍,说是不说?” “不懂你在说什么。”莫离笑了笑,曾经有人告诉她,在对手面前,无论多愤懑、多恐慌,都要保持微笑。 “送你了!”媚儿瞅管家一眼,“狠点对她!” 不给她点教训,难出恶气! 媚儿摊开画纸,想以画像侮辱莫离,让她一辈子活在耻辱中。 恶毒之心可见一斑。 管家皱眉道:“你有窥探别人好事的癖好?” “那你走吧,我叫其他人来。”媚儿哂笑,推开管家要去找其他人,“没胆子还想占便宜?!” “别。”管家妥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过一会儿你再进来作画,我保证折磨疯她。” “便宜你了!”媚儿深深睨了一眼管家,朝门外走去,房门一开一合,室内立马陷入恐怖阴暗。 管家拧开小坛白酒,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以壮怂胆,旋即走向莫离,伸手把她抱上床,手指都是颤动的。 觉得今儿真是肉饼砸了脸,“莫姑娘,老夫会温柔一点的,别怕啊。” “先松开我。”莫离面色惨白,强行镇定,“我不反抗。”b 分卷阅读179 r 管家不信,把酒坛子扔在床铺上。 莫离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先松开我,去把蜡烛吹了。” “你真要伺候我?” “嗯。”莫离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但好歹是笑,不会激起对方薄怒,“把灯吹了。” “行。” 管家高兴,吹灭了蜡烛,拿出烟杆和火折子,点了烟锅,深深吸一口,又吐出,眯着眼等待莫离靠近。 莫离瞥了一眼他随手撇下的火折子,慢慢靠过去,“给我松绑。” 管家将信将疑,又觉得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掀不起浪,于是动手解开麻绳,笑眯眯看着她。 莫离动动手腕,坐着看他,“惦记我多久了?” “第一眼。”管家舔舔厚嘴唇,“老夫从未见过你这么水灵灵的大美人,跟朵花似的。” 一句话成功恶心到莫离,看着男人噘嘴慢慢挨近,美眸泛起冷寒。 在管家闭眼的时候,莫离迅速抬起右手,烟锅烫在他嘴唇上,仅在男人大叫的一瞬间,莫离抢过酒坛砸在床头,点燃火折子,火焰遇酒迅速窜起。 管家见此,立即滚下床,莫离也扑下床,解开捆绑脚踝的绳索。 当管家恶狠狠朝她走来时,莫离抡起板凳,虚晃一下,管家朝后躲,板凳砸在墙上,哐当一声,宁谧夜色被打破。 莫离没管没顾,拿起床上的碎片刺向管家。 “啊!”管家脸部受伤。 “闭嘴!”莫离把他按在地上,一脚踩着他胸膛,弯腰逼近他的脸,一只手拿着碎片对准他的咽喉,“苏婆婆和我身边的小姑娘呢?!” 管家吓得瞪大眼睛,生怕莫离激动之下割破他的喉咙。 “她…她们在东厢。” 莫离心中隐隐不安,“谁抓了她们?” “大块头。” 莫离心惊,他口中的大块头多半是怪人。 随即抬脚,一脚踢晕了管家,没有着急闯出去。 怪人介入,她们无法应对。 但愿夜笙歌制造的怪人不是很多。 蹭蹭鼻子上的薄汗,缓缓站直,拔下鞋面上的匕首,这是媚儿插上去的,莫离磨磨牙,索性脱了血淋淋的靴子,赤脚走在地面上。 她要做的,是放出响箭,提醒山庄外潜伏的同伴,她和周烟儿等人露馅了。 此刻外面必然被包围的水泄不通,莫离思量片刻,对着门外大叫一声,“媚儿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媚儿跟着夜笙歌,无非想吃香喝辣,但夜笙歌此人对贴身婢女的要求很高,媚儿肯定在意名声,怕被以讹传讹。 要知道,隐卫那群大老爷们,平日里最爱讨论主子的大丫鬟,媚儿是最得宠的,指不定被天天肖想。 果然,媚儿踹开门,恶狠狠走向卧房,入眼一幕吓了一跳,管家倒在毡毯上翻白眼,莫离不见了,只有一双血淋淋的步靴,靴子旁放置一盏烛灯,夜里看起来格外瘆得慌。 身后传来莫离冷冽的声音,“媚儿姑娘,看看我的脚,拜你所赐啊。” 媚儿不敢动弹,因为莫离正用一支发簪勾勒她的脸型,稍一用力,脸上就会留疤,大丫鬟一旦留疤,主子还会留在身边吗? 绝不会。 媚儿颤颤巍巍道:“有话好说。” 莫离威胁着她往室外走,隐卫发现两人时,媚儿大叫,“别动手!” 这给了莫离绝佳的机会,推开媚儿,朝天空快速放出响箭,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莫离不管不顾了,哪怕下一刻身体中剑,也要让外面的援兵知道,山庄内情况有变。 果不其然,推开媚儿之际,隐卫纷纷举刀朝她砍来,莫离没机会躲避,眼看着刀刃袭近面庞。 砰! 砰砰! 面庞有气流抒动,莫离睁开双眸,眼前是苏婆婆伟岸的背影,脚边倒了几个隐卫。 对面的东厢房内,周烟儿朝莫离跑来,“妧妧……” 砰! “啊……” 莫离:“当心!” 苏婆婆:“当心右后侧!” 一记冷箭射来,刺在周烟儿肩胛骨上,周烟儿像断了线的风筝倒在地上。 “烟儿!”莫离跑过去,跪在地上抱起中箭的周烟儿,自腰间掏出药丸塞进她嘴里,又用短剑砍断箭杆,凝力拔出箭头,周烟儿闷哼一声,表情痛苦。 “不要怕,我在!”莫离 分卷阅读180 倒出金疮药暂做伤口处理。 苏婆婆没上前,看向不远处手持弓箭的夜笙歌。 媚儿和剩下的隐卫跑了过去。 夜笙歌望着赤脚披发的莫离,敛起眸,“谁伤的她?” 隐卫齐齐看向媚儿,媚儿一副无辜脸,“是管家,不是奴婢!” 啪! 迎来的是夜笙歌的一记耳光,媚儿被打的眼冒金星。 夜笙歌咬牙切齿,“敢借机报复你的女主子,胆儿肥啊!” “主子,奴婢冤枉!”媚儿捂脸跪地,心里哀怨不已,莫离真的住进他心里了吗? “拉下去!”夜笙歌下令,偏头迎上苏婆婆冷淡的目光,微微沉思,老家伙看起来有些狂傲,好像不想再跟着他了,“阿婆,带着莫姑娘过来。” ‘ 苏婆婆不动。 “我数到十,要么过来,要么当箭靶子!”夜笙歌耐心耗尽,身后聚集数十名弓箭手。 夜笙歌看向莫离,见她憔悴狼狈,眼中有一瞬的动容,“莫姑娘,我要你亲口说,你是不是细作?” 莫离扶着周烟儿起身,冷笑一下,“本姑娘奉旨捉拿你,仅此。” “哈哈哈……凭你们几个,简直可笑。”夜笙歌敛起最后的一点儿怜惜,问向苏婆婆,“所以,你不是苏老太婆,而是她的同伙?” 莫离偏头看去,也想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予陌生人帮助和关怀,尤其在这样的虎穴里。 苏婆婆没回答,挡在莫离和周烟儿身前,莫离用不解的眼神凝睇苏婆婆的后脑勺,“阿婆,事已至此,你没必要跟着我们涉险。” 苏婆婆反手递出一支竹笛,莫离接过,不确定老人的用意。 苏婆婆执起竹笛放在唇边,缓缓吹奏起来,莫离头一次全身心信任一个敌对方的陌生人,彻底将自己和朋友的性命寄予给这个老人。 笛声起,苏婆婆送给莫离的那只青斑蝶旋即落在她头上,张了张翅膀,翩然起飞,越过黑压压的人群,飞往琉璃房方向。 夜笙歌不明就里,没明白苏婆婆干嘛突然吹奏曲子,但耐心耗尽,闭上眼 不忍看到接下来的场面,之后半抬左臂发号施令,“一个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 明天依然更新一万字,求收藏新文~ ☆、谢锦寻! 弓箭手张弓搭箭, 拉松弦间,数十支箭羽齐齐射向三人。 苏婆婆拉起莫离和周烟儿, 侧身躲过。 百里掣气喘吁吁跑来,“主子,他们刚刚发出响箭, 一会儿必有援兵攻来, 咱们快撤吧。” “急什么!”夜笙歌气急败坏,想要看着他们被射成靶子, 衣袂下的拳头一紧再紧, 直直盯着面对箭雨, 岿然不动的小姑娘。 面对危险,她不怕么? 就不能跟他服个软,求他手下留情! “主子,后面飞来成群蝴蝶!”一名隐卫惊叫, 众人寻声望去, 一团团色彩斑斓的蝴蝶缓缓逼近,景象尤为壮观。 夜笙歌要被气吐血了, 那是他收藏的珍贵蝴蝶, 可恶的苏老太婆! 冷声下令,“愣着干嘛,放箭!” 弓箭手收起好奇心思,自箭囊抽出箭羽,此时成群蝴蝶已然落在他们肩头、鼻尖、耳缘,轻轻扇动翅膀, 待一批箭支射出,弓箭手们再无力拉动牛筋弦,随后逐一倒地。 夜笙歌左右看看,恍然大悟,蝴蝶翅膀上有迷烟,一些经验颇深的隐卫掩住口鼻,“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百里掣拉过马匹,护着夜笙歌上马,一甩马鞭,骏马带着夜笙歌飞驰出去,自己也跨上马,指挥没晕倒的隐卫一同离开。 蝴蝶散去,苏婆婆提步欲追,被突然出现的怪人拦下。 怪人拍拍胸脯,冲苏婆婆发起攻击。 “丫头,带周烟儿离开这里!”苏婆婆接下怪人一招,偏头吩咐莫离。 三人均知,怪人难对付。 莫离:“我不走!” 周烟儿:“我不走!” 道义所至,让一个老人为她们背锅,她们做不到! 莫离看向周烟儿,周烟儿捂着伤口,点头,“去帮忙吧,我挺得住。” 说话时额头不停冒汗,虚脱之态尽显,娇宠长大的娃子,能咬牙忍住已经不错了,还竭力不拖后腿,莫离揉揉她的发顶,加固了带她走出山庄的信念。 为了她,为了苏婆 分卷阅读181 婆,为了自己,必须坚强。 再说匆匆逃窜的夜笙歌等人,他们选择了北大门,试图进入山庄后的一片山谷地带,便于隐藏踪迹。 人马出了北大门,却与另一路人马狭路相逢,带兵的人是张鸣礼。 张鸣礼一袭墨黑戎装,跨坐枣红千里马,虽是清秀书生,此刻却迸发赫赫雄威。 夜笙歌拉住缰绳停下马匹,打量起张鸣礼,勾唇一笑,“昔日家奴,如今倒是威风凛凛啊。” 张鸣礼的副官驱马上前,怒道:“休要胡说八道,潜入山庄是我方的权宜之计,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呵。”夜笙歌后仰些角度,桀骜不驯地看着副官,“姓甚名谁?排不上号的,没资格同我讲话。” 副官想开怼,被张鸣礼制止,张鸣礼冷冷开口,“多说不宜,夜笙歌,刀剑无眼,还是束手就擒吧。” 百里掣大声道:“主子,属下等掩护你,你先走!” “无碍。”夜笙歌轻哂,伸手握住腰间剑柄,拔出一把削铁如泥的上古名剑。 识刀剑之人全都傻了眼,一个通缉犯为何拥有一把上古名剑?!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盘绕,包括面色淡然的张鸣礼。 张鸣礼当然识得,剑格镶嵌宝石,剑槽蜿蜿蜒蜒盘踞其间,不似普通的细长直渠,剑脊敦实、剑刃锋利,是远古战将为之倾迷的绝世宝剑,之后消失于世间,关于此剑的传说层出不穷。 别的不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拥有这把宝剑的人可谓如虎添翼。 夜笙歌用衣袖擦拭剑身,冷月下剑身散发幽冷耀目的银芒,看对方道:“有人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理智告诉张鸣礼不可意气用事,可内心的愤怒一触即发,“是。” 百里掣: “主子!” 什么时候了,还要与他们周旋! “嘘!”夜笙歌示意百里掣噤口,抽出马鞍上的普通长剑,剑指张鸣礼,“来啊,与我一战!” 张鸣礼对夜笙歌的举动生出几分欣赏,但止步于欣赏,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 两人严阵以待,张鸣礼朝上方抛出水囊,水囊落地时,兵刃声响起…… 视角回到醉蝶香院,苏婆婆与怪人打斗不休,怪人像个不知疲倦的野兽,不断攻击苏婆婆要害,苏婆婆见招拆招,并寻找怪人的薄弱之处。 苏婆婆撩开衣摆塞进腰带,一脚迈步半步,一手虚抬,做预备式准备,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太极八卦?”莫离拿不准她的招式。 怪人朝苏婆婆发起强攻,整个身体如一座行走的山丘。 两人继续交手。 突然,一记冷箭射来,目标是坐在地上干着急的莫离。 “当心!”苏婆婆推开怪人,飞身握箭,抛掷在地,转头看向射箭方向,是管家长子,他被夜笙歌等人无情的撇下,慌乱之余不忘寻找管家,看见眼前打斗的场景,便放了冷箭。 见苏婆婆接下箭,随即射出第二箭、第三箭……苏婆婆无奈之下朝他奔去,怪人趁机摔出一拳,击打在苏婆婆后背上,力道极大,苏婆婆徒然倒地。 管家长子再次射出箭羽,莫离张臂扑过去,挡在老人身上,老人带着她在地上翻滚两圈,一支箭射在老人背部。 “阿婆!”莫离大惊,苏婆婆推开她试图站起来,被怪人双掌拍住头部两侧,脑子轰一声,有血自眼角和鼻端流出,潋滟双眸布上血色,表情一瞬定格。 莫离正对老人,眼睁睁看着老人被怪人差点拍碎了头颅,牙床颤抖不止。 莫离:“婆……婆婆……” 紧接着,怪人再次双掌齐下,斜拍老人耳侧,老人噗一口喷出血水,喷在怪人脸上。 管家长子趁机溜进西厢找人。 怪人收手,老人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怪人看向花容失色的莫离,慢慢走近,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把她腾空提起。 莫离身体不听使唤,不断加剧的窒息感干扰思维,视线落在苏婆婆身上,“婆……” 怪人加重手劲,莫离本能张开口,渴望空气。 渴望近在鼻端,可望不可及的空气…… 混沌间,听到一声邪肆男声:“嘿,你的对手是我。” 好像是对怪人说的,紧接着,怪人松开了她,莫离双脚沾地,向后趔趄两步靠在墙壁上,沿墙壁缓缓坐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苏婆婆的身影。 苏婆婆挡在她身前,面对怪人,莫离从苏 分卷阅读182 婆婆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气息,似破釜沉舟般的决然和霸气。 “大块头,你的弱点在哪里?”苏婆婆冷笑,声音阴鸷低沉,跟苏婆婆之前的声音完全不同。 这个声音更像……更像是谢锦寻! 在莫离看不到的角度,苏婆婆那双好看的眼睛猩红如血玉,褪去老态龙钟的假象,脱下矜冷持贵的外衣,徒留嗜血与癫狂。 怪人冲到苏婆婆身前,曲臂击出带煞铁拳。 苏婆婆不退不避,一手扣住袭来的拳头,握在手里,然后狞笑着咔嚓一下,掰折了那只手臂,怪人下意识张大嘴巴,苏婆婆手腕一转,把怪人的铁拳塞进他的血盆大口中,挤碎了两排牙齿。 苏婆婆抬起脚,豁然踹翻怪人,脚步没停,砰一下踩在对方胸膛,怪人躬下身体,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握住苏婆婆脚踝,苏婆婆没给他反攻的机会,出拳落在他脸上,一拳一拳不停的打,直到怪人只剩呼吸、动弹不得。 “阿婆!”莫离牟足力气,喊了一声。 苏婆婆扭头看她一眼,仅一眼,吓坏了莫离,那双猩红双眼凶狠至极,面庞狰狞可怖。 西厢房,管家长子背着管家捻手捻脚走出来,目睹了刚刚的一幕,惊得下巴快掉了,竟然有人能如此凶残强大,看着呆愣在地上的怪人,抖抖手臂准备跑路。 躬身出了月亮门,被人迎面拦截,抬头看去,没等认出来人是谁,脑袋一疼,翻眼晕厥了。 周烟儿扔了手里的棍子,越过管家父子俩走,颤颤巍巍靠近莫离。 “莫离!”。 莫离伸手扶她,目光锁在苏婆婆身上。 此刻的苏婆婆犹如炼狱而来的修罗,气场全开。 这时,院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转身望去,是陈何遇带来的一路人马。 “公主,你没事吧?”将领跑过来,“可有受伤?” 莫离摇头,“周姑娘受伤了,队里可有军医?” “有的。”军医很快跑过来为周烟儿医治。 莫离问将领:“抓到夜笙歌了吗?” 将领:“贼人往北逃去,那边有张大人守株待兔,太子刚刚带队也赶了过去,两边夹击应该不会失手。” 莫离:“替我照顾烟儿,我过去看看。” 与此同时,苏婆婆走到一匹骏马前,扯下坐在上面的将领,驾马去往北门方向。 —— 陈何遇带队抵达夜笙歌后方,与张鸣礼两面夹击对手。 百里掣慌道:“主子,后面有追兵!” 夜笙歌不慌不忙整理仪容,看向张鸣礼,“我就是一介草民,捉拿我竟如此大动干戈,传出去会不会成为一则笑话?” 张鸣礼冷声:“夜笙歌,束手就擒吧。” “凭什么?” “凭你是寇,我是军!” 夜笙歌斜睨后方一眼,视线落在后方队伍里的一抹红衣,“尔等何人?” 陈何遇眯眸不语,身侧的将领呵斥,“大胆刁民,面见太子还不速速见礼!” 太子? 隼国太子! 夜笙歌哈哈大笑,偏转身体拱手,“久仰太子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陈何遇一愣,不予回应。 “听闻太子相貌出众,此言非虚啊,安安静静屹立军中,独领风骚。” “夜老板的话是不是太多了?”陈何遇淡淡开口。 夜笙歌笑得邪佞,“听闻太子设计令兄,才得了储君之位,啧,手段高啊。” 众人面色一沉,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笙歌却道:“佩服,如若可以,真想跟隼太子喝上一杯,谈谈风月之雅事。” 陈何遇淡淡道: “本太子只与霁月之人谈风月,可以给夜老板破个例,与你在牢中饮上几杯。” 夜笙歌耸肩,“洗颈就戮的事,恕我办不到。” “那就休怪本太子不客气了。”陈何遇手拿马鞭,指着前方,“众将听令,拿下贼人。” “得令!” 将士们铿锵有力的回应,并入铮铮马蹄声,前后队伍一并夹击。 百里掣等人慌乱不已,坐下骏马回来哒哒,乱了阵脚。 他们围成圆圈,把夜笙歌护在中间,夜笙歌心头忽然划过异样,呢喃一句,像是在询问旁人,又似扪心自问,“我值得你们守护吗?你们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谁。” 声音太小,淹没在厮杀中。 分卷阅读183 百里掣等人很快被击打的溃不成军,夜笙歌仍然面色平平,看不出即将被擒的慌张。 陈何遇反手握刀,一夹马腹,冲进战斗圈,直奔混乱中的夜笙歌。 夜笙歌直视怒愤的陈何遇,轻勾唇角,以嘴型传递:你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倏尔,空中传来几声巨响,众人望向天空,不住惊呼,不远处的山峦方向飞来两只巨鹰…… 汪汪汪! 同时,四周草丛窜出数十只恶犬,体型庞大,悍如狂狮,它们撕咬马匹,甚至咬人。 巨鹰大翅一扇,阵阵大风成旋袭来,狂沙四起,搅翻人马,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夜笙歌翘起兰花指,捻着袖子掩口笑,“忘了跟诸位介绍小生的爱宠了。” 看着周遭的混乱,微微一笑,笑容含着蔑视,缓缓抬高,一只巨鹰飞来,夜笙歌趁势握住它的跗跖,被带入上空。 陈何遇拂开狂沙,抬头半眯眼眸,看着巨鹰带走目标人物,容颜泛起冷寒,怒声道:“启动nu床!” 属官听得命令,忍着狂沙拍脸的不适,指挥后方将士挪动nu床,调整箭头方向,直指夜笙歌和巨鹰。 忽然,一道身影踏上弩床,随后踩着前方马鞍追逐夜笙歌,自马鞍跃起,,一把抓住夜笙歌脚踝。 “推车紧跟,没我命令,不可射击。”陈何遇叫停即将发射的nu床,定眸看着一鹰两人在半空角逐。 耳畔是呼啸的气流,夜笙歌奋力蹬脚,下方之人狠拽一下,借机跃起握住巨鹰另一只脚踝,两人面对面悬于半空中对垒。 “你不是苏老太婆,你究竟是什么人?”夜笙歌后悔把宝剑扔给百里掣了,要不然,现在可以一剑刺穿对方的胸膛。 苏婆婆邪笑一声,笑容狰狞。 夜笙歌疑惑,笑个屁啊,疯了不成?观对方癫狂的状态,薄唇缓缓勾起,果然是疯了。 “阿婆最近修了什么邪功,把自己修成了傻子?” 对方不讲话,一言不发就动手,两人对打起来,稍不留神即会坠下半空,粉身碎骨。 巨鹰被跗跖上的两人干扰了飞行,晃晃悠悠往山峦方向飞去。 地面上,陈何遇深感不好,夜笙歌为自己选的后路,便是逶迤绵延的山谷! 转头吩咐张鸣礼,“你带人提前去山谷守着,一旦夜笙歌坠崖,马上进行搜寻,以防他借由灌木丛逃逸。” “得令!”张鸣礼引一小路人马奔向山谷。 巨鹰的速度很快,左右跗跖上,两人还在对打,对付暴走的苏婆婆,夜笙歌显然吃力,心想她究竟练了哪门子武功,邪气逼人锐不可当。 砰! 苏婆婆给了夜笙歌一拳,搭在夜笙歌左侧颧骨上,夜笙歌吃痛,抬腿踹对方底盘。 苏婆婆躲开,双臂揪着跗跖,曲身向上,两腿大长腿勒住夜笙歌脖颈,脚踝内侧用力,想要捏碎他的喉咙。 夜笙歌掐住对方小腿,恨不得掐下一块肉,上空空气本就稀薄,加之呼吸不畅,夜笙歌意识开始游历,模糊间瞄了眼下方,勾起薄唇,“苏婆婆,下次再见,小生一定要你百倍偿还!” 说罢,忽然松手,整个人坠下山谷。 苏婆婆不得不松开双脚,看着夜笙歌越来越小。 夜笙歌面朝天穹下落,并拢两指印在唇畔,送给上空苏婆婆一个飞吻,之后坠入层层密丛。 张鸣礼眼看着一道人影先一步坠入谷底,命将士加快步伐,准备展开地毯式搜查。 他料定山谷谷底有汪潭,否则夜笙歌不会有恃无恐。 巨鹰盘踞在山谷上方,跗跖上还悬着苏婆婆,巨鹰的另一只跗跖得空,不停抓挠苏婆婆。 苏婆婆跟巨鹰搏击,似乎有了经验,长腿向上一踹,巨鹰失去平衡。 因此失去方向,巨鹰往陈何遇方向飞来,越飞越低,苏婆婆顺势松开手,落在地面上。 巨鹰坠地,地面微微晃动,连马匹都受到了惊吓。 将士还没来得及高兴,暴走的苏婆婆跳下巨鹰,朝将士出手。 将士们随即反击。 人群中,苏婆婆避开将士的拉扯,撑开双臂推开一撮人。 随即又涌上一拨人,一堵堵人墙散了又闭合,始终稳不住发疯的老人。 这时,莫离跟着两路人马赶来,看见此情此景,大喊:“不许伤她!” 将士们撇了刀,赤手空拳与苏婆婆博弈,陈何遇瞧见莫离,立马上前,“受伤了?” 莫离哪能顾得上自己,看着苏婆 分卷阅读184 婆,“皇兄,让将士们住手!” 陈何遇:“她是谁?” 莫离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却又觉得不可能。 这时,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陈何遇和莫离闻声望去。 “莫要伤侯爷!”孙大胡大喝一声。 众人全部懵愣。 被人群包围的谢锦寻胸膛有把火在烧,他极力克制着,双手捂头,高大的身躯徒然跪在地上,额头汗流不止,顺着□□缓缓流淌,索性扯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脑海里似乎有两个声音,一个矜贵稳重,一个桀骜疯狂。 稳重的声音告诉他,要克制,忍一忍就过去了。疯狂的声音告诉他,杀吧,杀了一切阻挡你之人。 不!!! “啊——”一声痛苦的吼叫过后,谢锦寻抱头躬身,额头抵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侯爷!”孙大胡挤开人群,朝谢锦寻逼近。 谢锦寻陷入自我催眠,不理会任何人,跪地犹如雕塑,脑海里的两种声音依次窜出,他的本性到底属于哪种? 矜冷、狂傲、人格分裂? 真正的他又是哪种性格? 找不到,找不到答案! 既然找不到,那就放任吧! 狂傲战胜沉稳、战胜理性,男人猛然站起身,狞笑着扫视一众人,视线在莫离、陈何遇身上停留片刻,眼底的挣扎逐渐消失,继而拔出佩刀,想要大开杀戒。 戾气突然飙升,眼眸如浓墨潭底,再无理性。 将士们不敢出手,纷纷向后退去。 谢锦寻瞄到陈何遇等人,挥刀来砍,陈何遇抱住莫离旋步转圈躲开刀刃。 陈何遇推开妹妹,拔剑抗衡,其余将士迫不得已,也举起兵刃朝他击去。 莫离在短暂的错愕后,下意识喊出一声,“不要伤他!” 不自觉握紧拳头,水粉的指甲泛起白霞。 看着一道道重新筑起的人墙,莫离破口大喊,“谢锦寻,你给我清醒过来!” 骂完,挤进人墙,她要狠狠凑他一顿,把他打的满地找牙,让他欺负她,让他骗她,让他不清醒在此添乱! 莫离体型纤细,像泥鳅一样钻进人墙,寻找谢锦寻的身影。 众人你推我搡,不知谁的手肘杵到她的脸颊,生疼生疼的,莫离“嘶”一声捂住半边脸,不依不饶往里转,不受控制念叨着:“不要伤他。” 莫离终于挤到人墙最里面那一刻,谢锦寻横扫一刀,刀气挥开了围堵的一众人,包括莫离。 砰砰砰。 众人在地上叠罗汉,莫离摔在“肉垫”上,爬起来揉头的功夫,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布靴,抬头看去,罗刹般的男人正手执利刃指向她,刀尖抵在她的眉心。 “谢锦寻!”陈何遇大惊,想要上前被人拦住,怕激怒了不理智的谢锦寻。 场面顷刻间宁谧下来,所有人是视线都集中在那把钢刀上,只要往前推送半寸,娇美的公主就会香消玉殒。 众人咽咽口水,不敢发出任何可能刺激到谢锦寻的声音,唯有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嚷着。 莫离半抬眼帘,瞳仁抽向眉心利刃,几乎变成斗鸡眼,虽然表情滑稽逗趣,可气氛完全不对,转回眼珠看向持刀男子,淡淡问道:“你要伤我?” 谢锦寻剑眉紧皱,怎么也下不去手。 莫离定眸看着他,“谢锦寻,是我!我是你想娶回家的楚莫离!” 拨开眉间的利刃,费力站起来,在谢锦寻还未有所反应之际,一把抱住他,紧紧抱着,“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谢锦寻身形微晃,怔怔看着怀里的姑娘。 陈何遇倾身扯过妹妹,其余人趁机扑向谢锦寻,合力扣住他。 谢锦寻呆愣数秒,反应过来时聚力挣扎,随后凑近的将领抱住他劲腰,另外的人拽住他小腿,齐力将将稳住人。 陈何遇:“上枷锁!” 副官递上枷锁,先铐住其双脚,再奋力拷他手臂,一系列动作完成时,参与者全部席地而坐,抹汗扇风。 可一波还未平息,四周忽然响起巨响。 砰! 砰砰! 堆在附近的稻草燃起熊熊大火。 火势冲天。 看来,夜笙歌还有后手。 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起,众人恍然大悟,四周洒了许多油。 “妧妧!” 分卷阅读185 陈何遇快步逼近莫离,想要带她离开。 “走啊!”陈何遇拉着莫离往外跑。 轰隆隆! 房屋坍塌,门槛烧断,火势越演越烈。 “啊!” “啊啊!” 一声声惨叫传来,一些将士的衣衫起火,莫离忙道:“快在地上打滚!” 黑烟骤起,再不离开,他们都会窒息而亡。 陈何遇不由分说,揽住莫离,将她带出火海。 护她到安全地带,又折回火海救人。 莫离缓过神,朝着陈何遇的方向奔去。 “回去!”陈何遇以锦帕捂住口鼻,背起一个烧伤将领,拉着莫离往外走。 莫离甩开他的手,也背起一个伤员。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反正此刻力大无穷。 不久之后,火势越燃越旺。 里面的窒息感阻断了救援的将士,再往里冲就是以卵击石了。 四周黑烟滚滚, 陈何遇又背起一个伤员,冲莫离比划一下手势。 莫离会意,眯眼匍匐。 途径一颗燃火的树木时,树枝突然坠下,莫离暗道不好,推开伤员,翻身看着树枝砸下来。 一道身影忽然扑过去,压在她身上,任燃火的木梁砸在后背上。 “呃……”谢锦寻溢出一声闷哼。 莫离反手推开木梁,憋着一口气,背起伤员,拉着谢锦寻往外跑,愣是把他们带了出来。 几人气喘吁吁。 许久之后,火势渐小。 “清点人数。”陈何遇勉强维持意识。 副官忙点人头,“太子,一个也没少!” 陈何遇吐口浊气,倏然倒下。 “太子!” 莫离适时扶住兄长,同样疲惫不堪,对副官道:“太子累了,带他先离开。” 天空飘起小雨,雨渐渐转大,火势渐熄,众人搀扶着下山。 随后,张鸣礼带人回来,与队伍汇合。 夜笙歌逃了。 但还是有所收获的,张鸣礼拾到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绝非出自普通工匠之手,看质地和花样,多半出自大海对岸的衍国。 —— 到了山脚下,莫离带着谢锦寻走在人群最后头,忽然握住他冰冷的右手。 谢锦寻停下脚步,眼眸依旧猩红,面色苍白如纸,定眸看着她,不发一言。 莫离眼眶有泪水打转,吸吸鼻子,“清醒了吗?” 许是被怪人伤了头颅导致意识不清,许是血腥场面刺激到他,许是万般种种,不管怎样,莫离只希望,他无恙。 “回答我。”她凑近,抬头盯着他紧绷的下颚,抬手抚上他的面庞,柔声道:“锦寻,我是妧妧啊,你不记得了吗?” 怔愣中的男人恍惚一下,眸中混沌消弭,渐渐变得清澈。 “妧…妧。” “是我。”莫离倾身搂住他,这一刻,心中再无芥蒂和纠结,他是她的英雄,是她可以信赖的同袍和心上人,她再也不要松开他的手了! 谢锦寻忍受后背火辣辣的烧伤,慢慢搂着莫离的细腰,下巴抵在她肩头,哑声道:“妧妧……” “嗯!”莫离避开他的伤,紧紧搂着他。 细雨沁凉,打透衣衫,两颗心终于靠近,温暖彼此。 —— 回到临时落脚点,确认陈何遇无恙后,莫离帮着军医给伤员上药,一直忙到晚膳时分,才抽出空去看谢锦寻。 谢锦寻上身缠着绷带,静静坐在屋里,望着绵绵细雨。 这雨,一时半会还不会停歇。 莫离带着白粥和小菜走进屋,看他发愣,不免担忧,军医说他头部受到重创,才会导致神志不清,需要静养,绝不能刺激他。 “锦寻,用膳了。”莫离将饭菜一样样摆在桌子上,回头笑道:“傻愣着什么,快过来。” 谢锦寻走过去,听话地坐在绣墩上,却并未端起瓷碗用膳。 莫离摇摇头,转身去取铜盆和布巾,为他擦拭双手,细致耐心。 谢锦寻盯着她,头还有些晕,还有些不真实,“妧妧……” 莫离被他盯的脸热,索性端起瓷碗,舀起一勺粥,“尝尝合不合胃口,要是不喜欢,我让后厨再另做。” 谢锦寻不动。 分卷阅读186 莫离讪讪收回手,“那我……” 手倏然被握住,莫离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把粥送入口中,手背传来轻颤,是因为他颤抖的右手。 莫离心一纠,鼻尖酸涩,又舀了一勺,耐心喂他,“要吃咸菜么?” “嗯。” 莫离夹起咸黄瓜,就着粥喂给他。 吃完一小碗粥,莫离掏出绣帕,为他擦拭嘴角。 谢锦寻眼眸频频闪动,一夜之间,小姑娘对他态度的转变超乎想象,之前的数百个夜晚,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又乖又贴心。 抬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拿开绣帕,用脸蹭她掌心,感受她的存在。 莫离轻笑,掐了一下他的脸,“你瘦了。” “再掐掐。” 莫离忍俊不禁,双手并用,掐了一把。 谢锦寻眼眸溢出淡淡光晕,似璀璨星光,笑着看她胡闹。 两人静静坐着,相对无言,或者说,此刻的静谧远胜于千言万语,彼此心照不宣,慢慢靠近。 入夜,莫离陪在床边,等谢锦寻入眠,才揉揉酸疼的肩胛,起身准备回房,可一只手被攥着,稍一动作,睡梦中的男人就会皱起眉头。 无奈,莫离又坐了回来,靠在床柱上属羊。 “一只羊,两只羊……” 清晨,熹微阳光入窗,莫离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男人好看的下巴,视线往上,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早。”谢锦寻单手撑头,侧身看着她。 莫离转转眼珠子,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床上,还趟在里侧。 是何时滚进被窝的? 莫离吐吐舌头,“你早醒了?” “嗯。” “怎么不叫我?” 谢锦寻替她掖了下被子,单手搂住她,头埋在她发间,“想让你多睡会儿。” 莫离被他湿热的呼气弄得心猿意马,又不想推开他,怕他多想,便往被窝里缩了缩,“痒……” 谢锦寻勾了下嘴角,贴着她脖颈吹了几下。 莫离颤了颤,拍他的头,只听男人闷哼一声,莫离吓坏了,赶紧坐起来,扣住他肩膀,紧张道:“是不是疼了?我忘记了,我……” “没事。”谢锦寻把她扯进怀里,用力扣着,下巴抵在她头顶,“别担心,轻伤。” “不是……”莫离闷声应着,眼眶发酸。 “嗯?”他没听清。 莫离揪着他的衣襟,抹下眼泪,“不是轻伤,你伤的很重,差点发颠。” 那时候,即便以为他只是苏婆婆,她也担忧坏了。 “锦寻,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受伤了。” 谢锦寻感受胸膛濡湿,知道小姑娘偷偷哭呢,叹口气,揉揉她的头,“好,我答应你。” “锦寻,答应我,以后不许骗我,不许不理我,不许离开我。” “好。”谢锦寻低头,看着她缩成一团,柔声道:“你也要答应我,无论面对什么境遇,都要坚强。” 莫离品了品他的话,点点头,“嗯!” “拉钩。”莫离扬起小脸,伸出手,倔强的小模样惹人怜爱。 谢锦寻与她拉钩钩,看着她逐渐上扬的嘴角,也跟着笑了。 —— 人马修整半月有余,谢锦寻随莫离进宫面圣,经此一事,承安帝对谢锦寻的态度转变不少,在谢锦寻三番五次求娶莫离之后,终于再次点头答应。 驿馆里,礼部尚书捧着赐婚圣旨,笑道:“恭喜侯爷抱得美人归。” 谢锦寻笑道:“若没猜错,送亲事由一定是由尚书大人操持。” 礼部尚书捋捋胡须,“到时候,老夫一定将公主安全送到侯爷身边。” 两人寒暄过后,礼部尚书笑着道别,临出门时,与探头探脑的莫离相视一眼。 莫离吐吐舌头,俏皮又心虚。 礼部尚书笑着走出房门,还很贴心地为他们带上。 莫离直夸尚书大人善解人意。 谢锦寻搂着莫离的腰走到塌前,把小姑娘放在腿上抱着,下巴抵在她肩膀,享受温馨惬意的时刻。 “用的什么香料?”谢锦寻嗅着莫离肩颈。 莫离痒痒,往外躲,咯咯笑道:“没用香料,人家自带香气。” “真的?”谢锦寻坏心思地深深嗅着,手上也不老实,掐着她的细腰,非要把人掐怒了不可。 分卷阅读187 莫离扣着他的手,忿忿道:“不知道你手劲儿大嘛?” 谢锦寻对着她的脸蛋又亲又咬,莫离像炸毛的兔子,一下下跳起来,又被男人按进怀里,顺势倒在踏上。 莫离被压着,呼吸不顺,感觉上方的男人身体异样,立马头皮发麻,使劲儿推推,“起来,压疼我了。” 谢锦寻吻着她,直到能听见彼此狂跳的心跳声才撑起身,凝睇下方娇羞懵懂的姑娘,再次亲了上去。 莫离双手揪着塌上的毯子,半推半就的,给人一种欲拒还迎的无限畅想。 谢锦寻这半年思念成疾,这会儿美人在怀,又得了赐婚圣旨,便有些收不住,一边哄,一边试探。 天色越来越昏暗,门外的阿菀来回踱步,心想公主怎么还不出来,到时辰该回宫了,忽然,听得屋内一声女子啼哭,断断续续…… 侍卫们早被谢锦寻支开,门前只剩阿菀一人,阿菀虽没经验,但在后宫耳熏目染,多少了解一些男女之事,忽听得断断续续的哭声,吓得脸色一白,刚要拍门,又想起赐婚圣旨,手半抬着,不知所措。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猫叫似乎,阿菀完全明白了,陌东侯对公主出手了。 这男人真是…… 阿菀心里责怪谢锦寻,哪有婚前这样的…… 没多久,屋里没了声音,阿菀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心想完事了?? 是不是太快了? 日常,承安帝临幸妃子,都会好久吧。 阿菀在门前继续踱步,揪着帕子思忖要不要敲门打扰。 这时,门被拉开,谢锦寻瞥了阿菀一眼,眼底有化不开的猩红,淡淡一瞥,吩咐道:“要桶水来。” 随后,又把她关在门外。 阿菀气的直跺脚,想进去看看公主,又怕惹怒谢锦寻。 等侍从将水送进去,关上门时,阿菀拉住他,偷偷塞给他十两纹银,威胁道:“刚刚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也不许说出去,当心陛下割了你的舌头!” “……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大姑姑放心。” “去吧。” 阿菀哄走侍从,在门外等了许久,谢锦寻才衣衫整齐地走出来,笑着冲她颔首,“妧妧闹脾气呢,哄不好,你进去试试。” “……”阿菀内心抓狂,瞪了男人一眼,小跑进去。 先看了一眼整洁的大床,又看向凌乱的美人榻,见公主裹着棉被缩成一团,赶忙跑过去跪在地上,“公主,陌东侯是不是欺负你了?” 莫离看向阿菀,眼眶鼻尖红红的。 见她不讲话,阿菀更急了,掀开被子检查,毯子上一抹红,如雪中腊梅,什么都清楚不过了。 “公主怎会……”阿菀咬唇,不好意思说下去,也不忍心刺激莫离。 莫离扁嘴,“谢锦寻是混蛋!” 阿菀抱住小公主,哄着,“奴婢会打点好外头,不让人乱嚼舌头的。” 莫离倒不担心这个,驿馆里的东陲将士,哪个敢说谢锦寻的是非啊。 她就是委屈,刚刚自己完全招架不住“发了疯”的男人,被欺负的只有哭的份儿。 还特别疼,浑身都疼。 好在那个男人适可而止,没一味缠着她,要不然,她怕自己下不了塌。 殊不知,哪里是谢锦寻适可而止,那是因为谢锦寻也是第一次,有着难以启齿的无奈…… 之后,莫离一见谢锦寻就咬他肩头,让他感受那晚的疼。 谢锦寻每次都静静受着,似乎还很享受。 温馨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南陲一带送回消息,夜笙歌再次现身,身边的怪人再次伤到了百姓。 武南公派兵抓了一个怪人,却未抓到夜笙歌。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男主喜提皇家公主。 稍晚捉虫 ☆、泣泪 夜笙歌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隼国朝廷花了大量人力也未能将其逮捕,此人震惊整个大隼, 连一海之隔的衍国都出动人马抓人。 然而,夜笙歌像暗夜里一缕寒风,刮过之后逃之夭夭。 再现影踪时, 是在数月之后的海上。 他身边跟了众多江洋大盗、朝廷逃犯, 令附近海盗闻风丧胆。 承安帝怒其藐视皇家威严,对他不除不快, 遂下令追击, 并亲自挂帅, 携着谢锦寻和骆凇,势必拿下贼人。 经历半月的追击和周旋,夜笙歌身边只剩下寥寥数人,他 分卷阅读188 们意欲跨过汪洋, 逃往衍国。 谢锦寻不建议承安帝随军出海, 承安帝摇摇头,“朕想亲眼看着夜笙歌沉入波涛狂狼中。” 他坚持随军出海。 船队起航, 谢锦寻站在船头, 利用远镜观察行道,一只鱼鹰飞回甲板,谢锦寻掐算下鱼鹰往返两方所用的时间,估算道:“咱们与前方船只大约相距十海里,告诉舵手,全力加速。” 副官:“诺!” 十海里外的木帆上, 夜笙歌靠着栏杆,欣赏悬于海面的一众人质。 其中一人,是他在兵戎相交时抓到的齐婶。 谢锦寻和骆凇随帝王缴贼,齐婶不放心,便跟在军中,照顾谢锦寻的起居饮食,并时不时关切一下骆凇。 骆凇不买她的帐,每每回以冷脸,可看着齐婶围绕在谢锦寻身边问寒问暖,他心里又特别不舒服。 有一次,甚至拽住齐婶,问她有没有良心。 齐婶对他既心疼又无奈,心想,他们母子之间的裂痕,只能交给岁月了,经历岁月洗礼,也许会开出不一样的花朵。 —— 距离护栏不远处还站着一行人,是孙晟,齐婶随军而来,孙晟又怎会舍得,于是也跟了过来。 齐婶被抓当日,孙晟不顾羽林军阻拦,跳上了对方的船。 夜笙歌手握屠刀,慢条斯理割着捆绑人质的麻绳,邪笑道:“小生从小就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却不知还有情比金坚的老夫老妻。” 孙晟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却不畏惧,“那是你坐井观天,见识浅薄,看你孤家寡人的,多半没有家人吧,奉劝你快快束手就擒,免得被五马分尸,到时候连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的话似乎刺激了夜笙歌,夜笙歌起初面色一白,随即笑得巅狂,“小生是戏子,入戏太深,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认输的!” “你是戏子,难道不是大隼的子民吗?你串通邪门歪道危害百姓,良心可安?” “哈哈哈——”夜笙歌笑得直流泪,抹下眼睛,“说你们蠢,你们蠢的超乎想象,大隼子民?小生从未这样自居过吧。” 孙晟叹口气,“讲出交换条件,放人!” “好说。”夜笙歌睃了护栏外一眼,被捆绑的人质命悬一线,他们的手腕被麻绳勒破,血液顺着手臂滴在衣襟上,甚至滴入海水,要不了多久,血腥味就会引来一批批的虎鲸和鲭鲨。 夜笙歌抛出交换条件,“你需要自断一臂、自戳双目,我就考虑放了你的老伴。” “老孙不可!”人质中有人大喊:“夜笙歌已是强弩之末,别再与他周旋,你水性好,速速归队,别做没必要的牺牲!” 夜笙歌嗤笑,拔出匕首割断一人的绳索,人质哐当坠海,溅起浪花,染湿其他人质的裤脚。 随后,夜笙歌相继割断了几名人质的绳索,人质噗通噗通坠下,漂浮在海面,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嗜血的鱼群。 夜笙歌看孙晟无动于衷,勾勾唇,手指点了点护栏外,“来人,把这个老妇人带上来。” 两名扈从将齐婶拎回船上,齐婶浑身是伤,衣衫被海水打湿,狼狈不堪。 她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抹人影,身材不算伟岸,却给她无限的安全感,与他相遇,改变了自己颠沛流离的命运,从此心有所依。 “老孙,不要管我,你快走。” 孙晟在看见她被提上来的一瞬,心头颤了颤,要不是被人夹住脖子,说不定已经冲到她身边、即便是屠刀之下,他也心甘情愿。 两人之间流淌的脉脉深情,让夜笙歌不住发笑,连带着肩膀颤动,“呦,一把岁数了,还如此儿女情长,酸腐,可笑。” 孙晟看向他,眼刀子嗖嗖的,抑制不住心中愤怒,仰头大吼一声,“你他娘懂什么叫儿女情长???” 夜笙歌拉起齐婶,一手扼住她喉部,一手握刀,刀刃一下下刮过她面颊,“我是不懂,你教我啊,据我所知,这女人曾在骆家做过侍妾,贱妾一个,值得你拿命来换?” 这些日子,夜笙歌虽消失了影踪,但并未放松警惕,时刻监视着谢锦寻和他身边的人,也是从探子那里得知了齐婶和骆凇的母子关系。 “放屁。”齐婶终于拿正眼瞧他了,“我是孙晟之妻,你休要侮辱我夫妻……” 啪! 一道狠狠的巴掌打在她脸上。 夜笙歌握握手掌,感觉掌心都疼,他狞笑着,又掴了一巴掌。 孙晟暴怒: “住手!” 夜笙歌毫不怜惜,一下下打下去,打得 分卷阅读189 齐婶视线模糊,周围的同伙极为不解,都这个时候了,他为何有闲心折磨一对老夫妻? 真的是心里极度扭曲啊。 齐婶咽下一口血水,不屈道:“你干脆杀了我,废什么力气,当心大军一到,将你挫骨扬灰,那时,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呵呵呵呵……” “想死,岂不便宜你了。”夜笙歌看出她一心求死,偏不遂她的愿,视线转到孙晟身上,“老东西,想好没,要不要为了一个残花败柳自断手臂、自戳双目?” 齐婶紧张喊道:“不要!” 夜笙歌:“闭嘴!” 孙晟:“好!” “老孙,求求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我是砧板鱼肉,你不要为了我冒险,你快走,等侯爷到了,让他下令放箭,射杀夜笙歌!” “老太婆的话真多。”夜笙歌掏掏耳朵,蓦然抬手扼住齐婶的颌骨,逼她张开嘴巴,随即,刀光一闪…… 嗤! “啊!”一声惨叫,伴着浓浓血腥,齐婶瞪大双眼,眼白充血,继而晕厥过去。 夜笙歌割破了她的舌头。 孙晟:“!!!” “你混蛋!!!” 孙晟突然暴怒,推开架刀之人,举刀冲向护栏。 夜笙歌提起齐婶,“站住!再往前一步,我掐死她!” 孙晟赫然止步,气息粗噶不稳,手里的佩剑发出一阵阵刺耳响声, “放开她。” 夜笙歌以衣袂擦拭刀刃,没有一丝恐惧,状似没把孙晟放在眼里。 夜笙歌身边只有寥寥数名扈从,加上他自己不过十人,面对即将追来的羽林军,其余人纷纷露出惊慌,只有夜笙歌有恃无恐,他似一个亡命之徒,无家无归根,只顾着游戏人间。 这种人勉强称为浪人,无情无义的浪人。 一个同伙磨牙道:“夜老板,别磨蹭了,咱们快加速航行吧,等到了衍国,才有活路啊。” 夜笙歌笑了下,“不急。” 看向孙晟,“犹豫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深爱自己的老伴么,怎么退缩了?” 孙晟凛然走向他。 夜笙歌推开齐婶,一脚踢在孙晟胸口。 “噗!” 孙晟口吐鲜血,握住胸口。 齐婶愣愣看着打斗的孙晟,颤抖着嘴唇,奈何力气一点点抽离身体,根本爬不到他的身边。 “怎么样,心疼吧。”夜笙歌附在她耳边揶揄。 齐婶颤抖着嘴角,呸一口啐了他一脸血水。 “贱妇!”夜笙歌一拳砸在女人头顶,女人像失了灵魂的破布娃娃,倒在甲板上。 她伸手朝向孙晟,满脸的血汗彻底模糊了视线,最终,泪如雨下,在不甘和担忧中逝去。 ——我的夫君,我前半生孤苦无依,是你给了我一个家,但我不会表达,总是冷脸对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包容和爱,愿你我来世再相遇,下一世,即便你忘了我,我也会记得你,与你白头到老。 她闭眼的瞬间,孙晟似有所感,转眸看去,蓦地停止了所有动作,轰然跪地,“不!可!以!” 砰! 夜笙歌趁机劈出一掌,打在他颈部,孙晟晕厥过去。 同伙喟叹,“他们与你无缘亦无仇,这是何必呢。” 夜笙歌凝视倒在甲板上的老夫妻,面庞越发阴暗,淡淡收回视线,“我不信情与爱,仅此。” 同伙没他那么风花雪月,问道:“这些人质如何处理?” 夜笙歌觑向孙晟,“除了他们,其余都丢进海里。” “留孙晟何用?” “别高兴太早,谢锦寻的船队就在后方追击,咱们总要留一个他在乎的人质保底。” “听你的。”同伙将人质一个个丢进海里。 夜笙歌抱起齐婶,目光麻木,轻笑一声,将她抛向大海。 木帆承重变小,稍微漂浮上一定高度。 “扬帆前行!”夜笙歌下令。 —— 不知过了多久,夜笙歌慢悠悠走到船尾,与谢锦寻视线交汇。 谢锦寻沿途捞上不少人质,能救的都尽力救了。 夏日炙烤,他站在船头,怀里抱着齐婶的尸体,目光比冰山还要冷冽,真真形成了冰火两重天。 军医告知,齐婶已经离去了。 谢锦寻收回视线,将齐婶放平在甲板上,悲鸣万分。 而 分卷阅读190 被羽林军合力拽住的骆凇,面如千年寒冰,额头青筋暴起,如一头愤怒的狮子,眼中含火地瞪着对面船只上的始作俑者。 夜笙歌只是笑着,笑骆凇满身狼狈和不甘,又凝睇对面一身铠甲的谢锦寻,问道:“侯爷能否行个方便,放小生离去,来日方长,日后,说不定侯爷有用得上小生的地方。” 谢锦寻眸光出奇的寒,衣袂下的拳头咯咯作响,“你说呢?” 一看就是行不通,夜笙歌拍拍手,“带上来。” 扈从将刚刚苏醒的孙晟架到前面,夜笙歌笑道:“孙晟之于你,算半个亲人吧,想必侯爷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喂鲨鱼。” 谢锦寻没接话茬。 孙晟虚弱睁眼,看着对面,平静道:“侯爷别管老夫,放箭,杀了他们!” 孙晟此刻的心境,与齐婶一样,都不想成为身边人的负担。 夜笙歌无耻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射杀我,他们要活捉了我,去衍国讨个说法,不然,他们的天王主子又岂会御驾亲征。” “呵!”承安帝从谢锦寻身后走出来,负手立在船头,下巴微微抬起,睥睨对面的夜笙歌。 “你倒是聪明。” 夜笙歌打量着承安帝,目光略带鄙夷,“能见到大隼陛下,小生真是三生有幸。” 承安帝身边的羽林军统领呵斥,“大胆刁民,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夜笙歌好整以暇观察着承安帝的反应,见对方没有动怒,笑了笑,依然不见行礼。 承安帝淡淡道:“你是衍国人?” “正是。”夜笙歌微微颔首,“小生不止是衍国人,还是陈夫人的家乡人。” “陈夫人?”承安帝眯眸,心中有些不敢的预感。 夜笙歌掩袖笑道:“为帝王者,还真是薄情寡义,可惜了陈夫人对您的一往情深。” “你要说什么!?”承安帝脑海里不停闪现昔日丽人倩影。 夜笙歌又道:“可惜陈夫人识人不清,若是当年跟了大衍摄政王……” “你是谁?!”承安帝忽然拔高声调,眸中染了怒气。 “我是谁不重要,陈夫人却是淑妧公主的生母……” “闭嘴,你没资格提她!”提及故人,承安帝有些激动,被谢锦寻按住肩膀。 “陛下莫要中了奸人之计。”谢锦寻提醒。 承安帝握紧拳头,收敛怒意,“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跟着你的船只一同沉入幽幽海底,选吧!” 夜笙歌抱臂,“我选第三种可能,你要活捉我。” 承安帝看向谢锦寻,“这里交给你了,见机行事,必要时候,不必顾及其他,当杀则杀。” “诺。”谢锦寻道。 待承安帝离开船头,谢锦寻看向夜笙歌,随即握住刀柄,冷剑出鞘时,下令道:“拿下!” 风向受阻,不适合放箭,此刻比的就是谁的佩刀更快一些! 船只逼近,谢锦寻率先跨上对方的船,羽林军毫不费力拿下了其余贼人,他们将夜笙歌逼向船尾。 夜笙歌用刀挟持着孙晟,一步步向后退,退无可退时,依然坏坏的笑着。 孙晟大喊道:“侯爷,不必顾虑,射杀我!射杀夜笙歌!替我跟大胡说一声,要他坚强的活下去!” 谢锦寻紧抿着唇,握剑的手颤抖不止。 夜笙歌敲晕孙晟,斜睨海面,随后一把推开孙晟。 孙晟呈直线坠下船。 谢锦寻纵身一跃,跳下船板,一手拽着栏杆,一手拽住孙晟腰带,咬牙抡起手臂,愣是将孙晟扔回甲板。 随即,谢锦寻靠臂力倾身,被羽林军拉回船上,此时,羽林军已经展开攻击,刀刀劈向夜笙歌。 承安帝脚边的猎犬在船只上来回踱步,很是不安,因为血腥引来了成批的鲨鱼,鲨鱼们潜伏海面,等待坠下的“猎物”。 孙晟醒过来,被人搀扶着回到己方船上,推开搀扶的人,跪在地上,一下下挪到齐婶身边,颤抖着手指伸向她,周身低迷的气息如同石化。 承安帝看到这一幕,似触动了心底最痛苦的回忆,刚要上去,忽然被暗流涌动的海面扰乱思绪。 海面卷起狂澜,一条条鲭鲨迫不及待越出水面,以鱼尾扫摆船上之人。 羽林军们大乱,刺向鲭鲨,鲭鲨不为所惧,继续攻击船板上的人,甩尾的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羽林军。 那艘船只很快倾斜。 而承安帝所在的船只,也受到了攻击。 分卷阅读191 见到此情此景,护驾的羽林军不免大骇。 “保护圣驾!” “别让鲨鱼靠近圣上!” 羽林军纷纷朝承安帝涌去。 可能是尸横海域,海面的鲨鱼越集越多,只要掉下福舩,多半是有去无回。 水中游动的鲨鱼不同于船板上的鲭鲨,它们才是真正饥饿的海洋生物。 倏然,一声斩钉截铁的声音传入耳畔,“撤军!” 羽林军招架不住了。 为了圣驾,数艘福舩不得不改变行道,返回安全地带。 眼看着对面那艘船只就要倾覆,承安帝扯着嗓门大喊,“快,带陌东侯回来!” 这会儿,谢锦寻正在与夜笙歌交手,夜笙歌精神矍铄,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体力。 谢锦寻心中有了思忖,他是蛊术高手,如今看来,多半把蛊虫用在他自己身上了。 其他羽林军被船只颠簸的无法自控身体,一时间乱了阵脚。 船只倾斜的厉害,很多人落入海里,又被己方的人捞上来。 谢锦寻和夜笙歌无视周遭,连过数百招,均找不到彼此的破绽。 承安帝眉头皱起,羽林军都统也焦急,“难道是夜笙歌故意引来的鲨鱼,就想跟咱们鱼死网破?” 圈套? 承安帝心底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狠狠拍了一下栏杆,“是朕执意乘胜追击的,朕有责任,停船,朕要去救陌东侯!” “陛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臣子的安慰还不及您的头发丝,卑职等愿为陛下马首是瞻,陌东侯亦然。” “难道要听天由命吗?” “不得不撤军,在海域,咱们胜不了成群的鲨鱼。” 承安帝一拳砸在栏杆上,“朕痛心!” 统领展臂护住承安帝,“望陛下保住龙体。” 他们望着对面渐渐沉海的船只,以及海面上一排排背鳍,个个人心中沉重。 一旁陷入悲戚的孙晟像是忽然清醒,深深凝望妻子一眼,站起身,扯下一只悬挂的木船,随即跳了下去。 对面,夜笙歌杀红了眼,屠刀砸在甲板上,试图削掉谢锦寻的一双脚。 谢锦寻当空翻身落在夜笙歌身后,举刀之际,船只剧烈晃动,谢锦寻稳住身形,逼近夜笙歌。 夜笙歌大惊,连忙躲开,站稳脚跟时,一抹身影提刀逼近,速度犹如闪电,“到此结束吧,夜笙歌!” 刀光一晃,跨甲闪烁冷芒,谢锦寻挥下一刀,砍在夜笙歌肩头。 借着踹出一脚,直接把他踹到护栏上,护栏被撞弯。 “咳咳咳……噗……”夜笙歌捂胸跪地,口吐鲜血,气喘吁吁瞪着对面的清冷男子,狞笑:“本事不小!” 谢锦寻利落收刀,“本事不大,但对付你足矣。” “小生这条命,你拿去吧。” “你不配战死,应当囚于囚车,当众游街,以蛋液、烂菜抹脸。” 闻言,夜笙歌悲戚一笑,“你想带小生回去,总要考量一下现今的情况,你能不能活着离开都难说。” 谢锦寻不理采,视线梭巡一圈,是啊,四周全是鲸鲨。 “呵呵。”夜笙歌掩袖而笑,对谢锦寻说道:“没想到,死前还能拉上你垫背。” 阴阳怪气的语调,森然可怖的笑容,昭示此人绝非善类。 谢锦寻观察地形,心中思忖着脱身之计,提步走到夜笙歌身边,残忍绝情地断了他的全部筋脉。 一声声惨叫之后,夜笙歌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 “我……我倒想看看,你接下来……接下来会怎么做。”夜笙歌边残喘边吐血,继而哈哈大笑,“侯爷别忘了水下的一群鲸鲨。” 海面忽然搅起漩涡,一条条鲸鲨跃上甲板,齐齐朝谢锦寻和夜笙歌袭来。 谢锦寻哪能抵抗鲸鲨的体重,很快,被鲸鲨逼到边沿,鲸鲨以锯齿状厉牙撕咬周遭,凶相毕显。 由于它们体型壮硕,帆船很快因为吃水过多,开始渗水,船在一点点下沉。 这对谢锦寻来说,是件糟糕的事。 睇了远方一眼,漂浮的尸首和盘踞的鲸鲨密密麻麻,心中忽升一抹希望,足尖一点,跳入海中。 谢锦寻踩着它们踏水,也因它们的躁动失了平衡,身形一转,落在一块浮木上。 一周围全是攒动的鲨鱼,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它们其一的盘中餐,悲乎哀哉。 倏 分卷阅读192 尔,一跳鲸鲨翻转而起,冲着谢锦寻横冲直撞,谢锦寻堪堪避开,另一条鲸鲨再次冲来,咬住男人的衣袖,将其拖入海里。 砰。 激起千层浪。 水面一时间恢复平静。 夜笙歌啧啧两声,“可惜了。” 随即,自己也随着船只淹没海面。 锋芒狠厉的浪子,在收尾时黯淡失色,多么可笑又可恨啊。 —— 水下,谢锦寻不占任何优势,憋气往上浮,奈何鲸鲨的体积太大,轻松阻挡了他的路线。 一条条鲸鲨环绕,进退不得。 直到鲸鲨群对他发起猛攻,谢锦寻握刀劈砍,由于浮力,手上动作不连贯。 鲸鲨撕咬他的四肢,并发出类似儿童玩闹的鼻音,他听得十分清楚,也感受到痛侧心扉。 脸部被尾鳍击中,火辣辣的疼,这一下,脸上至少要留到疤痕。 谢锦寻划动海水,试图逃离。 然而,一条鲸鲨突然张开大口,想要吞噬掉他。 避开,再避开,一次次导致体力在下降,体内缺氧,难受、窒息、眩晕,一重重感觉扑面而来,再刚强的人也会承受不住。 鲸鲨再次张口,在躲避不及的一刹那,一个肉团突然冲来,有力抱住他,快速游动,速度之快,不是常人所能达到。 谢锦寻知道,救他的人是孙晟,只有孙晟能在水里如此游刃有余。 “侯爷,坚持住!”孙晟护着他,不顾被鲨鱼撕咬,冲开团团包围,返回海面换气。 久违的氧气充斥胸膛,谢锦寻大口大口呼吸,窒息感渐渐褪去。 “小心!”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头鲸鲨捻上他们,开始追逐。 “娘的!”孙晟被咬了一口,忍痛拉过木船,把谢锦寻推上去,谢锦寻脸部受了严重的伤,意识有些游历,处于混沌中,甚至不知孙晟在保护着他。 海天一色间映出夕霞,红彤彤,美得耀目,美得震撼,美得悲凉。 谁能懂得“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意境? 谁能体会他们此刻的心境? 绝望吗? 心存侥幸吗? 都不是。 现实多么残酷啊。 孙晟游不动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岸边是游不到了,但必须将护侯爷安好…… 孙晟咬牙推着船,他最贫困潦倒时,做过大夫,做过渔夫,也做过船员,水性虽然极好,奈何体力在一点点透支,加上被鲨鱼撕咬,已经难以自控。 大吼一声,“侯爷,老孙送你到这儿了!“之后,掉转方向,引开鲨鱼。 —— 日薄西山,暮霭笼罩。 木船飘飘荡荡,终于抵达前海湾了。 璀红的夕阳下,映照木船上血淋淋的晕迷男子。 很久很久之后,夜拉开序幕,谢锦寻悠悠转醒,浑身酸疼,摸摸脑门,滚烫,估计是发热了。 “孙晟?”谢锦寻费力坐起身,盱向身侧,心蓦地一紧。 “老孙!” “老孙!” 唤人,却无回应。 谢锦寻有种强烈的预感,老孙回不来了。 以前,他总能看到老孙蹲在墙角,抽着旱烟,没心没肺的笑,这会儿,那人化为沧海一粟消失不见。 谢锦寻没哭,他不能哭,也不敢哭,因为一旦哭泣,这就成了现实。 多么残忍的现实。 多希望,这是一场发泄情绪的梦,梦醒来时,他们还在身边。 成片的红烧云笼罩天边,红澄澄的,映在男人苍白带伤的脸上,异常悲怆。 宫阙,寝宫。 “锦寻,锦寻……”莫离梦呓着,仿佛被鬼压床,怎么也醒不过来,“锦寻,锦……” “公主快醒醒。”耳畔有人在喊她醒来。 梦里,沙浪翻搅,鸥鸟泣泪,梦里有一个男人倒在了海岸线,浑身是伤。 他是谁? 莫离不停念叨着。 “公主,快醒醒!”阿菀摇晃莫离。 “不要,不要走!”蓦地,莫离惊醒,目光闪烁慌张。 阿菀担忧道:“公主,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莫离怔愣问道:“海域情况如何了?” “啊?””阿菀一脸懵 分卷阅读193 ,她哪里会知道。 莫离突然打起嗝,”阿菀扶起她,赶忙去倒水。 喝了水,莫离才缓释过来,靠在床围上摒除杂念。 是自己多虑了吧,莫离做着心理安慰。 …… 海面归于平静,谢锦寻踉跄着往岸边走,抹了一下自己的侧脸,眼眸黯淡无光。 双腿机械地走着,告诉自己不能倒在这里,一旦昏倒,老孙的牺牲就付之东流了。 他要活下来,要为孙晟、齐婶好好活着。 要为父亲、倾儿坚强地活下去。 不能倒下,不能! 莫离还在等他,他还没迎娶她过门呢。 奈何,身体到达了极限,颀长的身躯摇摇晃晃,弯腰捡起一根浮木树杈,一瘸一拐走上岸,弓身维持体力,一点点挪动双脚。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中出现两个出家人,具体说,是一老一小两个羽士,他们是偶然路过么? 砰。 谢锦寻抗不过身体的疲惫,晕厥过去。 “师傅,那里有个人!”一名小道士眺望到沙滩上的男人,扯扯身侧的老道士。 老道士年纪大,反应好半饷,“哪儿呢?” “在那边。”小道士扶着老道士往沙滩走去,“师傅快点!” 老道士身宽体胖,连喘带吁,“慢点,慢点。” 小道士嫌师傅慢,撇下他兀自跑到谢锦寻身边,谢锦寻趴伏在岸边,毫无反应。 “这位施主?”小道士蹲下身,犹豫一会儿,用手指头戳他的脸,指尖触碰到一抹温热液体,抬起一看,瞪圆了眼,“啊,师傅,他脸上有伤!” 伸手探他身体,“啊不对,师傅,他全身是伤!” 一惊一乍的小屁孩吵得老道士头大,老道士靠近谢锦寻,将他翻个身,见此情况,不住叹道:“罪孽啊。” “师傅,他还有救吗?” “待为师把个脉。”老道士盘腿坐下,曲起两指搭在对方手腕上,阖眼,把诊问脉。 小道士取出一方帕子,沾了海水,轻轻为谢锦寻擦拭脸上的血渍,动作小心翼翼。 过了很久很久,也没见师傅给出结论。 偏头看一眼师傅,发现师傅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小道士推推老道士,“师傅,快别睡了。” 老道士恍惚一下,悠悠醒来,伸个懒腰,“走,赶路。” 这是困断片儿了。 “师傅,咱们在救人呢。” 老道士斜睨一眼,方才恍悟,“对对,待为师给这位施主探个脉。” 两指一掐…… 小道士无语,“搞错啦,是探脉,不是掐算。” “哦哦,为师老糊涂了。”老道士探上谢锦寻的脉搏,稍许,啧啧两句,“此人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奇才啊。” 小道士羡慕不已,下意识反手摸摸背后的长剑。 老道士晃晃悠悠又开始探脉,捋须道:“伤成这样,换成旁人早撑不住了。” “那咱们快送他去医馆就诊吧。” “嗯嗯。”老道士抬高手,“扶为师一把。” 小道士起身拉了师傅一把,那么问题来了,老的老,小的小,谁来背起谢锦寻? “师傅,我去镇上请人,你在此照顾他一会儿,切不可打盹了。” “好,为师记下了。”老道士伸个懒腰,眨巴眨巴惺忪的睡眼。 小道士将信将疑,提步奔跑,飞毛腿一样,转瞬消失。 老道士脱下外褂,披在谢锦寻身上,盘膝打坐。 日沉西边,皎月盘空,伴随着阵阵铃铛声,一双黑履踏上了沙滩。 黑履的主人一步步逼近老道士和谢锦寻,她浑身浸透,黑衣束体,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下巴上的狐尾刺青邪魅张扬。 老道士打个呼噜,就差流鼻涕了。 女人弯腰俯瞰谢锦寻的面庞,随后撑圆虎口,掐向谢锦寻的脖子。 可手还没碰到男人,就被一只苍老的手拦住了,“这位女施主,好端端的,干嘛杀生啊?” 女人瞥眸,“老家伙,别多管闲事!” 老道士往谢锦寻身边靠了靠,用胖胖的身体护住他,“贫道怎可看着女施主行凶。” 女人凝视老道士的眼睛,老道士老脸一红,“贫道是出家人,清心寡欲惯了,还望女施主放过贫道吧。” 分卷阅读194 “不要脸的巅道士!”脑子有坑吧! “女施主尽量留些口德。” “让开,这个男人是我的。” 老道士双臂一环,把谢锦寻抱在怀里,“办不到。” 女人耐心耗尽,翻手打在老道士胸口,老道士闷哼一声,耷拉下头。 “不知好歹。”女人拎住他脖领,想把他扯开。 结果,老道士猛然抬头,一口血水喷在女人脸上,单手捂胸口,“咳咳咳,女施主出手真重啊。” 女人抹把脸,厌弃得很,走到岸边清洗。 老道士趁机背起谢锦寻,抬步要跑。 “哪里跑?!”女人折返回来,踢向老道士的腿弯。 老道士单腿着地,另一腿向后踹去,女人握住他脚踝,手腕一转意欲掰断。 老道士脚尖一勾,反绞女人手腕,女人不得不避开,两人拉开距离。 “你是什么人?”女人恶狠狠问。 “贫道道号巅青,来自衍国光海道观,此来隼国,专为道经交流。” 衍国,光海道观? 巅青道长?! 女人敛眸,“老家伙,骗谁呢!” 巅青道长是光海道观师叔辈道士,深居简出,世人鲜少见过他本尊。 老道士一手扶着谢锦寻,一手摸向衣襟,“贫道有通关文牒为证。” 摸来摸去,没摸到,摸出一堆馒头和包子。 难怪看上去大腹便便,还以为他是个灵活的胖子。 老道士挠头,嘬嘬腮帮, “通关文牒在小徒弟那里。” “谁要看你的通关文牒!” 她是宁妙嘉,从牢狱逃出来,没想到能遇见谢锦寻,更没想到会平白出现一个多管闲事的老道士。 “不看啊?那贫道带徒儿走啦。” “放下他。”宁妙嘉取下腰间佩剑。 她完全当老道士在吹牛。 见怎么也说不通,老道士垂下头,“女施主非要留人,就要问问贫道的光海剑了。” 光海剑是光海道观的镇殿之宝,乃上古旷世宝剑,宁妙嘉当然有所顾虑,不过,这老道士身上连把匕首都没有,何来宝剑?! 老道士反手一摸,尴尬了,光海剑呢? “老家伙,耍宝耍够了吧。”宁妙嘉体力耗尽,万一官兵追来,无法招架,需要马上隐藏起来。 对谢锦寻可杀可不杀,但气他不念旧交,送她入狱。 念及此,宁妙嘉举起佩剑。 老道士不再耽搁,背着谢锦寻转身狂跑,谢锦寻被一颠一颠,吐血不止。 宁妙嘉勾唇,休想跑。 “狗屁道士,多管闲事,一起受死吧!” 然而—— 趴伏在老道士背上的谢锦寻倏然睁开深眸,一掌打在她身上。 宁妙嘉向后仰去,摔坐在地,看着目光阴鸷的男人。 谢锦寻再次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老道士跑累了,停下来抹把额头。 宁妙嘉拔下发簪,靠近谢锦寻,当簪尖抵在谢锦寻眉心时,老道士迅速朝后退去,并踹了她一脚。 “女施主,贫道告辞。”说罢,提气快跑,几个穿梭,消失的无影无踪。 —— 老道士落在几座房舍前,气喘吁吁,“施主啊,贫道尽力了,不行,得歇歇。” 谢锦寻没有半点反应。 半饷,老道士放出一记响箭,希望他叽叽喳喳的小弟子能寻来。 直到一更时分,小道士才寻到了老道士。 “师傅,你老怎么跑这么远,让徒儿一通好找哇。” 老道士左右寻摸,“大夫呢?” “徒儿忘带银两了,没请来人。” 老道士拍拍脑门,“失算失算,那有没有买点干粮?” “徒儿没银两,再说,咱不是有馒头包子么,凑合吃吧。”他在长身体,都没挑三拣四。 “被为师落在海边了,要不,你回去捡回来?” “……徒儿走不动了。”小道士坐在地上,看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再耽搁下去恐怕不妥,咱们把他送去衙门认领吧。” “不成,这位施主被人追杀,那个杀手要是帮凶,守在衙门外拦截咱们怎么办?” 小道士揉揉脑袋,“徒儿彷徨,空吟大师兄跟 分卷阅读195 咱们走散,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度日?” 老道士唉一声,“你大师兄不是跟咱们走散了。” “那是?” “他一直想还俗,又不好意思跟掌门和为师说,便借着此次远游,默默离去。” 小道士懵逼,“他的通关文牒还在我手里呢。” “他不打算回衍国了,算了,随他去吧。” “那我们何时启程回衍国?” 老道士扶额,“至少要等这位施主醒来,这位施主有内力护体,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化缘,再想辙了。” “哦。” 老道士阖眸,“为师疲乏,需要小憩,化缘的事就劳烦你了。” “师傅哪次化缘不疲乏?” “为师老了嘛。” 小道士不忿,“师傅去。” “你去。” “师傅去。” 老道士啪叽倒在地上,低头打起呼噜。 小道士老气横秋叹口气,认命地掏出缘瓢,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更新。 ☆、摄政王 这日, 完全不知情的莫离在周烟儿的陪伴下,去往寺里为承安帝和谢锦寻等人祈福。 上香后, 莫离和周烟儿并肩走近庭院的许愿树,将写满心愿的红绸带系在枝桠上。 周烟儿头一次见莫离许完愿,拍拍她肩膀, “上苍会保佑善人的。” “嗯嗯。” 这时, 一道公鸡嗓音响在身侧,“爷, 您也许个心愿, 系在许愿树上吧, 应个景儿。” 紧接着,一道男声响起,声音如陈酿的酒,酒香四溢, “拿笔来。” “遵……好。” 莫离偏头瞧了两人一眼, 仅一眼,就呆住了, 嘛呀, 眼前的中年男子也太卓尔不群了。 一身藏蓝锦袍凛凛生风,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场令人不敢亵渎,那种沉淀了岁月的威仪感,又令人心生敬意。 男人习惯被瞩目,感受到莫离的视线,粗略瞥了一眼, 却再也移不开视线。 眼前的小姑娘相貌精致,红色襦裙将她的气质烘托的柔美灵俏,不失为一个有待成长的绝丽佳人。 而让男人最最惊讶的,当数她的容貌。 “乔兰……”隔着重重人墙,男人怔愣地唤着心中的名字。 莫离左右瞧瞧,确认眼前的男人是在看她。 她长得是漂亮,但也不至于被人一见钟情吧? 周烟儿不满地瞧着那个对莫离发呆的男人,娇小的身体往前一横,呛声道:“好你个登徒子,看什么看……” “大胆!”周烟儿的话被男人身边的小厮喝住,小厮扯着公鸡嗓,与周烟儿对立,“小丫头,再敢直视我家主子,小爷挖了你的狗眼!” 没等周烟儿呛声,莫离一把拉过她护在身后,以一种绝对碾压的气场对阵小厮,“你个不男不女的狗蛋,敢恐吓我妹妹,胆儿肥啊你!” 周烟儿扯扯莫离衣袖,“寺庙清修之所,注意言辞。” 莫离一囧,话锋转了,“走,咱们去寺外扯皮。” “走就走,你吓唬谁啊!”小厮撸起袖子,提步往外走。 后襟一紧,愣是被身边的男人扯住了脖领。 小厮不解,“爷,您松手啊。” 那个尊贵的男人开口了,“休得无礼。” 说罢,走到姐妹俩身前,略一颔首,“家奴护主心切,望两位莫要计较,大家都是来静心许愿的,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听似劝架,实则语气不容置喙。 他的目光一直锁着莫离。 为了抵抗他逼人的气势,莫离掐腰迎视他,“你干嘛盯着我?” “乔兰。”男人呢喃。 莫离和周烟儿对视一眼,谁是乔兰啊? “乔兰。”男人重复着。 那名小厮好好瞅瞅莫离,又使劲儿眨眨眼,震惊地捂住嘴,“是,是……” 莫离啧啧两声,这两人衣着光鲜,可惜脑子不好使。 拉起周烟儿,“咱们回去吧。” 周烟儿狐疑地看着蓝袍男子,哼一声,挽起莫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男人紧紧锁着她们的背影,眼眸深深。 —— 分卷阅读196 姐妹俩坐回马车,周烟儿问:“公主,你不觉得刚刚那个男人很眼熟吗?” 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觉得呀……”莫离数日没好好休息,这会儿瞌睡虫上来,困的睁不开眼。 周烟儿自顾自道:“你不觉得他的相貌很特别吗?” “嗯。”要不她能注意到么。 “他应该是衍国人。” 莫离睁开杏眸,打个哈欠,“好像是。” “我好像见过他。” “你上哪去见过他呀?” 周烟儿右拳轻敲左手掌,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他是……” “尔等何人?!”马车忽然停下,车夫大喝一声。 紧接着,车厢外响起一串对话。 周烟儿挑开帘子,拦马车的人,正是刚刚的一对主仆。 车夫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男人的小厮道:“抱歉,我有个不情之请。” 缓了缓,提出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要求,“能否请车里的红裙姑娘与我家主子做一次滴血验亲?” 车夫:“……” 莫离:“……” “荒唐!”周烟儿有些发火,“难不成,阁下认为,我姐姐是你主子的女儿?” 没等小厮开口讲话,男人淡淡道:“有可能。” 这姑娘太像他昔日的爱人。 周烟儿冷哼,“不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男人半抬手臂,吩咐小厮,“把画像拿出来。” 小厮赶忙卸下包袱,从里面抽出一幅画卷,男人接过,当着姐妹俩的面,摊开了画卷,上面画着一个伶俜女子,螓首蛾眉、柳亸花娇。 那女子,像是大一版的莫离。 莫离心一紧,下意识揪住周烟儿衣袖。 周烟儿拍拍她的手背。 小厮笑道:“两位放心,我家主子绝不是无赖之人,不会刻意为难你们,画上的女子,是我家主子的……” 小厮顿了顿,“是我家主子的原配夫人,与这位小姐容貌过于相似,任谁都会猜忌一二,还请两位配合,别逼我们动粗。” “动粗?”周烟儿横眉冷对,“知道我们是何人吗?” 小厮微笑,指了指左右周围,“两位非富即贵。” 众多暗卫随行,定然不是普通人。 周烟儿:“知道还不让路!” 男人拦住小厮,冷声道:“只是滴血验亲而已,怕什么?!” 莫离看向男人,“要跟我滴血验亲,也该先自报家门吧。” “先滴血验亲,倘若有必要,自会相告。” “先报家门,否则,麻溜让路!” 男人敛眸,小丫头挺刚啊。 性格倒是跟乔兰完全不同。 想起乔兰,心中闷痛。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周身爆发的戾气,说话的语气凉了几度,“丫头,我没闲心跟你扯皮,今日,你不想验,也得验。” 莫离对他散发的浓重戾气有所察觉,这是言不合,所以动怒了? 什么臭脾气! 再说,自己母妃也不叫乔兰。 弯腰走出马车,坐在另一侧车辕上,执起马鞭指着男人,“本姑娘忙得很,赶快让路,要不然……” “你想从我身上压过去?”男人淡定如斯。 “没错。” “胆子不小。” 莫离磨磨牙,抓起缰绳,随即挥出马鞭,“驾!” 马车哒哒哒行驶起来。 莫离逐渐加速马车,与前方拦路的男人暗自较劲儿,说来也怪,跟陌生人较什么劲儿啊,莫名其妙。 当距离男人五丈远时,那个男人还是岿然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 当马车距离男人三丈远时,周围突然出现一批暗卫,齐齐扑向拉车的马匹。 砰。 马匹被打翻。 莫离抱住周烟儿,倾身一跃,落在地上。 草丛里窜出数道人影,与那群暗卫交起手来。 周烟儿惊魂未定,拍拍胸口。 莫离抬手为她顺气,轻声安抚,“没事的,有我在。” 周烟儿心中一暖,曾经那个骄傲的公主,已经能够保护身边的人了。 分卷阅读197 周烟儿视线再次对上那名难缠的男子,“此事不容再议,我姐姐天生贵气,出身名门世家,怎会是你这个草莽的子嗣。” 闻言,男人勾勾唇,“草莽?名门世家?在我眼里,全部不值一提。” 周烟儿虎着脸,瞪他。 他那一副瞧不起任何人的样子,做给谁看呢?他的自信又从哪里来? 男人也失了耐心,不就是一滴血么,这两个小丫头是不是太墨迹了。 衣袂下的手掌翻转,豁然朝她们打去。 “烟儿,小心!”莫离推开周烟儿,化掌为拳,与男人对峙。 两人大打出手,周烟儿撸起袖子,左右手呸呸两下,拔步朝他们扑去,敢欺负公主,谁给他的胆儿! 可是,没等他走出两步,男子的贴身小厮一个健步冲过来,抽刀横在周烟儿脖颈上,“快让你的人住手,伤了我家主子,赔上你全府性命,都无法赎罪!” “放开她!”莫离余光瞄到被挟持的周烟儿,转身要过去救人。 “丫头,你的对手是我!”那男人拦下莫离。 其他暗卫跟对方打得不可开交,抽不开身。 莫离抿唇,哐当扔下短剑,“放人!” 男人满意,“叫你的人住手。” “叫你的人先住手。” 挺会讨价还价。 男人摆摆袖子,小厮叫停了暗卫。 一时间,双方僵持在原地。 “取银碗和水囊。”男人吩咐属下。 一名属下小跑过来,拧开水囊,将水倒入银碗,双手捧碗,恭敬地端到男人身侧。 男人拔下发簪,划破手指,往碗里挤进一滴血,“到你了。” 莫离下意识攥紧拳头,其实,她都不知自己在怕什么。 “没人告诉你,滴血验亲不精准么?” “总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滴血而已,怕什么。” 周烟儿被小厮挟持,不得动弹,“妧妧,滴吧,咱们不怕!” 好端端的,忽然来个抱错鸾与凤,她信这个假设才怪! 莫离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 两滴血在清冽的水里相遇,众人摒住呼吸,观察结果。 莫离含住手指嘬了嘬,视线一直集中在银碗里,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不要,不要,不要。 心里默念。 然而—— 残酷的事实发生了,两滴血竟然相融了。 “不是,不是……不是的。”莫离摇头如拨浪鼓。 周烟儿长大嘴巴,不可置信看着碗里相融的血滴。 小厮见此,惊喜不已,松开了周烟儿。 而那个要求滴血验亲的男人,也是一脸惊愕,比初遇莫离时还要惊愕。 “验完了吧。”周烟儿走近银碗,冷哼一声,拉起莫离要开溜。 反正滴血验亲也不准,保不准是碰巧,对,就是碰巧。 “站住!”男人厉声。 周烟儿回头,“验都验了,还想怎样?” “她是我女儿。” “疯了你!”周烟儿攥紧莫离的手腕,“她身份尊贵,岂是你能高攀的!” 男人据理力争,“她跟她娘长得一模一样,莫非世间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是不是太诡异了。” “诡异的事情多了,不差这一件。”周烟儿一副不听劝的架势,“妧妧,我们走。” “站住!”男人拦在两人面前,拉住莫离右手腕,“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莫离挣脱右手腕的桎梏,对着男人淡淡道:“我不认识你,以后也不想认识,麻烦让路。” “由不得你。” 话不投机,两方再次交手,等莫离护着周烟儿脱身时,已经暮色四合。 回到首辅府,姐妹俩绝口不提此事,彼此间多了一丝凝重。 首辅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女子,替莫离和周烟儿捯饬一顿,将姐妹俩打扮的跟娇花一样,才领着她们去往膳堂。 由于抓捕夜笙歌,莫离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入眠了,这才来首辅府小住几日散心。 —— 晌午时分,莫离接到密信,说郊外码头出现怪人,便带着几名侍卫前去打探。 码头尽头停泊着一艘市舶,莫离走出马车,跟下属一同登上船梯,甲板上围着寥寥船员,人群中间,正是闹事的两伙人 分卷阅读198 。 莫离走过去,拨开人群,“负责调和的官差呢?” 船长捂着头坐在甲板上,见莫离一身华服,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扑了过去,“贵人,你要替我做主啊。” “怎么回事?”莫离扯扯衣衫,“松手。” 船长不松。 下属忙上前,“松开我们小姐,有话慢慢说。” “我们是衍国商贾,往来于两国,前些日子,这边的雇主跟我讲好,付我银子,我顺便带他们回衍国,结果,他们违约,我跟他们讲理,他们就借着酒劲行凶,我的伙计都被打趴下了。”船长掀开船舱的竹帘,“你看,里面全是伤员。” 莫离瞧了一眼,收回视线时刚好迎上船长略微鬼畜的目光,那眼神,好像一个阴谋者,“你……” “小心!”身后的下属突然大叫。 莫离下意识回头。 迎面即是当头一棒。 砰。 直击在她头顶。 脑子轰一下炸开,眼前一晃,晕了过去。 “你们作甚?!”下属冲上来,却被船员扣住肩膀,扔下船只。 莫离发现不对时,对方已经把锚拔起,船只起航了。 莫离的成批暗卫登上市舶,与船员对打。 船员个个武艺精湛,暗卫大惊,他们哪里是普通船员,分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高手。 甲板是打得火热,船舱那边更热闹,负责调和的官差被五花大绑,逐一扔在木筏上。 这的确是一艘正经八本的市舶,但船上的人员被人替换了。 鸠占鹊巢。 一炷香后,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站在船头,望着岸边涌来的官兵,无奈一叹。 “愁什么?”身后走来一人,威武生姿。 小厮恭敬侧身,“殿下,此事要如何跟大隼陛下交代?” 拐走隼国公主,不是小事啊。昨日夜里,他们多方打听,得知了莫离的身份。 男子起初惊讶,随即了然于心,难怪莫离跟乔兰如此相像。 昔日的情感迸发,没管其他,便设计把莫离引来码头。 而他,正是承安帝最厌烦的男人,衍国摄政王,秦曦。 “别管他。” 秦曦不觉自己有错,“她是乔兰的女儿,亦是孤的女儿,孤带她回家,天经地义,承安帝也管不着孤的家事!” 小厮不敢苟同,转身走去船舱,莫离还可怜兮兮倒在地上晕迷不醒,小厮弯腰欲抱起她,被秦曦截胡了,“男女授受不亲,孤来。” “……”小厮摸摸鼻子,自己也不是男人啊,是摄政王身边的管事太监。 秦曦轻松抱起莫离,在怀里颠了颠,“不算轻,比二小姐重多了。” 小厮翻翻白眼,二小姐常年接触不到阳光,加上先天体质羸弱,瘦得快成皮包骨了,周身流露一股西子的病态美。 船舱外,两拨人还在交手,秦曦拍拍手,另一批侍卫闪现,隼国暗卫双拳难敌四手,久拼后,被俘。 “殿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一名侍卫询问秦曦。 “关起来,定时送饭,别饿到他们。” “诺。” 小厮舒口气,真担心秦曦下令杀了他们,要知道,世间最快的事物不是猎豹,不是流星,而是人的意识。 心思百转间,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秦曦:“去给周首辅送封信,替淑妧公主报个平安。” “……” 市舶朝南航行,床尾漾起白色波涛,海水璀蓝,熠熠发光。 命运巨轮起航,或许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轨迹。 —— 当首辅听说公主被衍国摄政王绑架后,惊地差点晕过去,震怒之余,又极为冷静。 莫离是皇帝陛下的宝贝,若让陛下知道,指不定掀起多大的狂澜。 只是,大军正在追击夜笙歌,承安帝无暇他顾,他身为群臣之首,必须保证送去前线的消息,报喜不报忧,以免扰了主将的情绪。 公主的事,只能由他亲自处理,或许会被耽搁一些时日。 —— 【我在哪儿?】 莫离蓦地睁开眼睛,望着木质顶棚。 “您醒了。”身边的小厮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们算计我。”莫离手撑头坐起身,盱了他一眼,目光冰寒。 分卷阅读199 小厮怕她动怒,赶忙劝道:“喂你喝了点汤药调理身子,别逞强。” 莫离挣开,用掌根揉了揉被袭击的部位。 小厮从袖中掏出几颗饴糖,“膳食还未做好,先吃颗糖吧。” 莫离警惕地瞪着他,“说出你的目的。” “先吃颗糖。”有人说,吃甜的能缓释恶劣情绪。 莫离没理,以无声的缄默表达对他的厌弃。 小厮收回手,“我是衍国宫里的内廷总管,元藻。” 衍国,内廷总管?? 莫离转眸,“说清楚,你们劫持我的目的。” 元藻:“我朝摄政王,是你的生父。” 轰隆! 莫离脑子一白,随即摇头。 不可能! 聪明如莫离,单凭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便疏通了事情原委,继而冷笑,“所以,昨天我遇见的胡乱认亲的男子,是摄政王本人了。” “是。” 莫离甚觉可笑,他们绑架她,是想强行将她跟摄政王捆绑在一起? “让他来见我。” 小厮拿出饴糖,“你吃一颗,我再去请殿下。” “不吃。” “你要绝食吗?” 莫离无语,她何时说过绝食了?干嘛要绝食! 元藻手都伸酸了,“听说吃饴糖能消除内心苦涩,故而我登船前买的。” “拿开,我没你这么幼稚。” 元藻勾下唇角,“衍国宫内没有公主,我不会哄女娃娃,现学现卖。” “你该知道我的身份,离我远点,你的好意,我也不稀罕。” “你稀罕什么?”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一只修长大手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份午膳。 元藻起身,退到一旁。 秦曦坐在木椅上,把托盘放在床铺上,淡淡看着她,“以你的暴躁性子,在宫里活不过一个月。” “那劳烦摄政王高抬贵手,放了我,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往来。” “语气好点。” 秦曦挽袖舀起一少海鲜蛋羹,“喏,张嘴。” 一旁的元藻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咂舌,他们的君主历来冷酷无情,何时亲自伺候过他人啊。 莫离不买账,头偏到一边。 秦曦没多大耐心,伸出另一只手扳过她下颏,手指用力迫使她张开嘴,把饭勺上的蛋羹一股脑塞了进去。 莫离的嘴特别小,被饭勺撑大,很是滑稽。 浑身无力,莫离大有一种任人宰割的耻辱感。 呸一口,吐出滑进嘴里的蛋羹,全部喷在秦曦身上。 “姑娘!”元藻为她捏把汗,要是因此惹怒摄政王,说不定会被扔进海里喂鱼。 “叫她公主。”出乎意料,秦曦的关注点跑偏了,“不吃,那就饿着,什么也别吃!” 莫离抓起瓷碗,砸在他脚边。 蛋羹四溅,飘出一股香味,只是画面有些惨不忍睹。 秦曦低头看了一眼锦缎靴面,厌恶地拧拧眉,回头警告,“你若不是孤的女儿,孤必将你大卸八块。” 说罢,拂袖而去。 —— 午夜时分,莫离猛然惊吓,浑身冷汗,她梦到谢锦寻满身是伤,被人一下下割着脸…… 深吸几口气,掀开被子下床,秦曦还用细锁链拷住她的双脚踝,能活动的范围有限。 莫离坐在木桌前饮水,透过镂空窗棂,望着海上的明月,明月寄相思,她心里的人啊,请务必珍重。 船上蚊子多,又没有驱蚊的熏香,一夜下来,娇嫩的皮肤满是蚊虫叮咬留下的红包。 听着蚊子发出的嗡嗡声,莫离忍无可忍,钻进被子里,把自己捂成了粽子。 当夜,秦曦和元藻也被成群的蚊子扰的苦不堪言。 翌日一大早,秦曦的一张俊脸被叮得不成样子,扈从们想笑,却又不敢。 秦曦涂抹了消炎的药膏,将剩下地递给元藻,“拿去给公主。” “诺。” 元藻敲门进来时,秦曦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笑意,“涂药了吗?” “涂了。” “蚊虫太多,让舵手加速前行。” “好。”元藻的嘴唇肿了,说话不利索,“公主每日吃的太少,奴婢担心她的身体。” 分卷阅读200 秦曦眼眸微动。 晌午,秦曦端着烧鱼饭来到莫离的船舱,二话不说,掐开她的嘴,强行投喂,莫离要吐出来,他就捏住她的嘴唇,逼她吞咽。 喂完一顿饭,秦曦感觉自己掉了几两肉。 “矫情!”怪嗔一句,转身离去。 海水日头烈,船员们全身汗涔涔,纷纷跳入海里纳凉,莫离倚在窗边羡慕极了,自己快成煤球了,浑身难受。 当双脚踏上衍国的土地时,恍如隔世。 摄政王低调归来,没惊动任何臣子,他们下榻在都城外的一家客栈,众人梳洗后准备入宫面圣。 莫离被女侍卫捆绑,抬进浴桶,女侍卫手糙,帮她沐浴时没轻没重,莫离感觉皮快搓掉一层。 女侍卫为她换上了一套古香缎拖尾宫装,腰带束得很紧,莫离本就腰细,这么一勒,纤腰看上去不盈一握。 口点红胭脂,眉描螺子黛,眉间贴花钿,发髻高绾,侧额垂下两绺青丝,为俏丽的容颜添了媚色。 莫离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眸毫无波澜。 日落黄昏,丫鬟端着托盘,一样样上菜。 莫离盘腿坐在软榻上,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食桌上的饭菜,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把鱼都撤了。” 丫鬟不解,“公主,这些海鱼全是新鲜食材。” 莫离摆摆手,“撤了,还有鸡蛋羹也撤了。” 她吃了一个月的海鱼和蛋羹,快吃吐了。 这时,秦曦带着一名美妇人走进来,莫离抬眸看了一眼,打量对方衣着发饰后,起身福福身子,“莫离见过衍国太后娘娘。” 美妇人略一挑眉,婉笑道:“淑妧公主蕙质兰心,怪不得摄政王愿意冒着风险也要接你回家。” 家? 莫离耸耸肩。 衍国太后孙氏走到莫离身边,执起她的手,看向秦曦,赞道:“这姑娘近看更漂亮,日后指不定迷倒多少衍国好儿郎呢。” 莫离翻个白眼,娘娘,您真是宫斗一把好手,嘴上跟涂了蜜糖似的。 秦曦落座,“过来用膳吧。” 谁要跟他用膳! 莫离当着太后的面,问道:“何时放我离开?” 太后都替秦曦尴尬,却也没说什么,笑着打圆场。 秦曦回答道:“没机会回去了,安心待在这里,承安帝那里,我自会打理。” 莫离如鲠在喉,心中默念,不气不气,不就是吃顿饭么。 诶呀呀,好想掀桌! 秦曦用余光瞅瞅气嘟嘟的小姑娘,嘴角扬了扬,再瞧饭菜,不禁皱眉,“膳食是哪个厨役负责的?” 竟然没有鱼。 “是我让人撤下去的。”莫离解释。 “起用吧。”秦曦没再追究。 “来,淑妧公主尝尝这道衍国特色菜,是国宴的主动菜品之一。”太后殷勤地为莫离夹菜。 莫离低头细嚼慢咽,心想摄政王和太后是什么关系,太后似乎很怕又很恭敬他。 膳食间,除了太后一直为莫离介绍菜品,再没有其他讨论声。 用膳后,莫离要求秦曦将暗卫们放了,秦曦道:“孤会把他们遣送回去,以后你的安全,由秦副统领负责。” “不需要!” 太后拉住莫离,示意她别惹他。 秦曦倒不气愤,“跟孤去花园走走。” “我累了。” “饭后最忌讳横躺竖卧。”说罢,拉着她往外走。 莫离挣开,“我自己会走。” 秦曦偏头看她,见她一副别扭样,顿觉好笑,却刻意板着脸,“拿出一点公主该有的仪态,看你吊儿郎当的,哪有女儿家的矜贵!” 一旁的太后赶忙道:“明儿本宫会为公主安排教习嬷嬷。” “不必,孤已经安排好了。” 太后不禁狐疑,圣上对这女孩儿存了怎样的感情? 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除了乔兰。 太后心中微动,叹口气。 行至花园湖畔,铿锵有力的女声传来,“母后!” 莫离瞥眸看去,前方走来一朵夜玫瑰,容貌姣好,身材高挑,一双吊眼梢不敛锋芒,一看便是又狠又辣的主儿。 “参见大公主。”随行丫鬟纷纷见礼。 大公主姜长鹄笑着施礼,“秦叔叔安好。” 分卷阅读201 秦曦面色淡淡,太后介绍道:“长鹄,这是你秦叔叔寻回来的女儿,元藻公公跟你提过了吧。” 随后,又将姜长鹄介绍给了莫离。 姜长鹄瞟了莫离一眼,目光不善,“知道,乔兰叔母的替代品。” 秦曦面色一沉。 “不得无礼。”太后嗔道。 莫离迎上姜长鹄的视线,微微一笑,“大公主人如其名,美得像一只黑天鹅。” 姜长鹄眼一眯,鹄是天鹅的别称,白天鹅是来用美誉温婉女子的,黑天鹅恰恰相反,这小丫头暗讽功底不浅! “看妹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有定亲,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一桩婚事?” 莫离不屑,“还是留给姐姐吧,我心有所属。” 姜长鹄笑问是谁。 秦曦也看过来,虽有耳闻,还是想亲口听她说出来。 莫离大方承认,“隼国陌东侯谢锦寻,我们早已私定终身了。” 秦曦不悦,“休要胡言!” 太后和姜长鹄对视一眼,目露惊讶,谁没听说过谢锦寻啊。 隼国响当当的人物。 秦曦隔空点点莫离,“记住,你的未婚夫必须由孤钦点,其他燕燕莺莺,都给孤忘掉!” 莫离对着他吐舌头,“我跟谢锦寻情投意合,你休想拆散我们。” “没大没小!” “乐意,你管我!” 一大一小临湖对峙,互不相让。 太后充当和事佬,“淑妧公主刚来不久,不懂礼仪,你消消气,别气伤了父女和气。” 姜长鹄心里再度惊讶,敢对这个男人吆五喝六,那是大不敬,这要换了别人,早被拖下去杖毙了。 捏捏拳头,哪里来的疯丫头敢在这里撒野! 抬手捏捏指骨,“妹妹说话注意分寸,别再丢皇家的脸面。” 莫离敛眸,跟她捏指骨,□□裸的挑衅啊,她,最受不得被当面挑衅。 “你搞错了,我是隼国皇室长公主,与衍国毫无关系,丢不丢脸也用不着你们指手画脚。” 姜长鹄眼眸一闪,勾勾嘴角,这话秦曦肯定不爱听吧。 刚要回呛,秦曦回头对太后道:“孤要单独跟她讲些事情,娘娘先带公主回宫吧。” 摆明了,向着谁。 太后对他历来言听计从,点点头,拉着姜长鹄离开。 两人走后,秦曦警告莫离,“若想在这里活得安稳,讲话注意分寸。” 莫离不买账,“我向来直来直去,你若不想间接害了我,还是放我离开。” “出去一事,你只能在心里想想。” 莫离摊手,“谈崩,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告辞。” 说完就走,当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秦曦凝视她的背影,再转眸时,心境蓦地一松。 莫非偶然拌个嘴,能调节情绪? 周围人对他无不毕恭毕敬,也只有这个小丫头能这般肆无忌惮。 —— 几日后,莫离和姜长鹄起了冲突,出乎意料,秦曦并未插手调和,反倒是双手抱臂,看起热闹。 姜长鹄拿出腰间银鞭,使劲儿抻了抻,“本公主替秦叔叔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片子。” 她平日勤于练武,性子野,时常会讲些其他小王爷不敢讲的话。 太后看向秦曦,心想他就这么眼中自己女儿被外人欺负? 虽然不想承认莫离的身份,但莫离跟乔兰实在太过相像,连怀疑都是多余的。 “嗯。”秦曦竟然应允了,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太后:“一通鞭子打下去,你与淑妧公主的关系……” “我想看看她有多大本事。” 太后才明白过来,合计这是拿姜长鹄练手呢。 姜长鹄指向宽敞地带,“过去那边!” 莫离没动。 姜长鹄勾唇,“待会儿你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说完,后退几步,抖开鞭子,甩向莫离,意图缠住莫离的脖颈。 莫离顺手抓起元藻手里的戒尺,朝姜长鹄抽去。 两个姑娘在庭院中较量起来,彼此不留余地。 秦曦眯眸,莫离的武功,比他预计的强一些。 “能与大公主不相上下的女子,放眼整个衍国,也没几个。”元藻公公 分卷阅读202 表面淡定,心里极度兴奋。 鞭子发出啪啪的抽打声,姜长鹄打红了眼,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初来乍到的丫头! 莫离连连躲避,毕竟鞭子比戒尺好用多了。 啪! 鞭风扫到莫离的鼻尖,鼻尖立马泛起瘀红。 莫离摸摸鼻尖,对上姜长鹄得意的目光,微微敛眸。 当鞭子再度袭来,她徒手抓住鞭身,任倒刺刺入手掌,血珠低落在裙摆上。 鞭子绷直,两人互不相让,姜长鹄转动手腕,奈何抽不回来。 莫离一手拽鞭,另一只手突然撇出戒尺,戒尺啪一下搭在姜长鹄脸上,留下一道暗痕。 姜长鹄大怒,“楚莫离!” “长鹄!”太后大惊,下意识拉住秦曦手腕,“快喊停!” 秦曦拂开她的手,拍拍衣袂,朝元藻使个眼色,元藻当即逼近姜长鹄,以巧劲掐开她的手腕,“大公主,适可而止。” 鞭子松弛,落在莫离手里。 莫离向上抛出鞭子,旋步握住鞭柄,作势要抽姜长鹄,却被扼住胳膊,秦曦淡淡道:“可以了。” “她打到我的脸了。”莫离轻吼。 秦曦:“你也打她了。” “那是还礼,我还没解气。” 秦曦看着她坚韧的目光,心中某个角落有所触动,她太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了。 勾勾唇,“以后再说,今儿到此为止。” 太后劝慰,“好了,你们都拼了全力,该歇歇了,比武切磋,别伤了和气。” 太后眸光频闪,看出秦曦的心向着谁,内心极度不舒服,却又不能表现出来,秦曦之于她,是顶梁柱,没有秦曦,朝臣们怎会将她放在眼里。 姜长鹄像是被羞辱了一样,磨着牙怒瞪莫离,带着狠狠的怨愤。 莫离瞧着他们一个个流露出的眼神,嘴角挂起一抹讥笑,被困多日,真的厌腻了,可谢锦寻告诉过她,面对对手,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淡然和微笑。 她的父皇也告诉过他,有他在,她不必惧怕一切。 想到此,莫离心里暖了暖,待他们归来,势必会向衍国皇室和摄政王讨个说法。 【父皇,儿臣好想你。】 【锦寻,我想你了。】 被监视期间,莫离一直很安静,看守的人放松了警惕,一日夜里,莫离背着包袱开溜了。 她按照事先规划的路线,在途径一座村落时,为了躲开追兵,藏进了河水里。 —— 珍珠村。 “大姐,明儿隔壁州城好多大户人家的夫人一块来咱们这儿开蚌,咱们又能赚上一大笔银子。”一个黝黑干瘦光膀子的男子笑说。 被唤作大姐的女子望着潺潺流动的河水点点头,松松垮垮的发鬟上点缀了不同样式的珍珠发钗,“贵妇们到来前,咱们先请几位石匠来,一定要让贵妇们开蚌有惊喜,这样才能促使她们当场打造名贵首饰。” “小弟懂,一会儿我就去镇上请两个工匠来。” 大姐拍拍他的头,“大壮你是不是傻,贵妇们能看上一般工匠制作的珠宝么,给我去州城里请。” “请城里的工匠费用太高啊。” 大姐拍他头,“都说了是贵妇,人家差这点银子?” “也是,我晚上去城里转一圈,与工匠商量一下价钱。”大壮抱头傻笑,与大姐一同望着蕴育财富的河流,突然大壮指着河水中的大石头惊呼:“大姐快看,石头那边好像挡着一个女人!” 大姐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瞠目道:“快捞上来!” 大壮跨进流淌的河水中,几个健步靠近大石,他不知对方是死是活,只能硬着头皮伸手。 大姐弯腰扼住女人腋窝,往上一提女人就被拎上了岸,力气之大完全像在拎小鸡崽。 “大姐,拉我一把。”男子伸手。 “自己上来!”大姐没管他,把女人平放在河畔,伸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双手交叠按压她的胸膛,待女人吐出河水后,大姐起身抱臂看着她。 大壮双手撑岸爬上来,拧着短打走过来瞧,眼底刮过惊艳,“大姐,她长的可真俊儿。” “嗯。”大姐眼眸微转,细细打量着悠悠转醒的女子。 女子缓缓掀开眼帘,入眼的是刺眼的日光和一双炯亮的眼眸,这双眼眸饱经沧桑,世俗精明。 耳边是涓流声和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交织,鼻端充斥着腥鲜味,女子又吐了一口河水,哑着嗓子开口询问 分卷阅读203 :“这是哪里?你们救了我?” “你是谁?”炯亮眼眸的女人发问。 女子坐起身, “叫我阿妧吧。” 没弄清情况前,莫离不想透露身份。 “你没名字?”大姐蹲在莫离身边端详她,见她衣着华贵,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试问道:“是高门跑出的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 稍晚捉虫。 ☆、锦寻呢? 莫离心道她哪里像丫鬟了, 转转眼珠子,点头答:“我是州城季府大丫鬟, 季爷喜新厌旧撵走了我,我无处可去,又不小心掉进河里。” 季府……州城内姓季的人家多了去了。 大姐心思百转千回, “你无处可去?” “嗯。” “干过粗活么?” “……嗯。” 大姐执起莫离的手瞧了瞧, 一个茧子都没有,嗤一声, “你不会是给哪家少爷暖床的通房丫鬟吧?” “……” 大姐也不在意, “我是做珍珠生意的, 现今正缺帮手,你想不想留在这里?” 莫离扫视一周,心下了然,这里是供应珍珠的产地, 附近渔人除了出船捕捞鱼虾, 还会圈养河蚌用以取珠贩卖,遂点点头, “只要能供我一顿三餐就成。” “那行。”大姐偏头吩咐大壮, “先带她回家,给她一套干爽衣物。” “哦哦,姑娘跟我走吧。”大壮两眼放光地盯着莫离,嘻笑的表情不显猥琐,反而有几分憨实。 “好。” 莫离站起身,因大脑发晕虚晃了几步, 大姐扶住她,又交代大壮,“回去给她下碗面,等她吃饱喝足后带过来。” “诶。”大壮引路,带莫离去往村舍。 莫离一路无言,大壮甚觉安静,“阿妧,你为何不寻觅下家,干嘛一棵树上吊死,投河自尽多傻的行为。” 莫离摸摸鼻子,瞎掰的话他们也信,“当时冲动了,以后不会了。” 抵达村舍,莫离梭巡一圈,四周除了自然生长的草木再无其他绿地,院内正北朝南有三间房,正房左侧是牛厩,马厩旁有口水井,右侧是茅厕和草棚,草棚里有驾牛车,估计用以拉货,“你们做珍珠生意多久了?” 大壮拉开门请莫离进去,“我打小就跟大姐一起做,大概十七年了。” “赚钱么?” “以前还好些,如今竞争大,生意大不如前了。”大壮拐进内屋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大姐的衣物,“你先凑合着穿。” 莫离接过衣裳道谢。 大壮见她笑靥娇媚,黝黑的面庞犹然红透,移开视线结巴道:“我……我出去给你做手擀面,你换……换好衣裳直接出来吃吧。” “好。”莫离目送大壮走出内屋,才掩门靠在上面舒气,大姐收留她的目的很明显,莫离不想计较,反正她也是带有目的来到此地的,不妨跟大姐周旋一二。 大壮是大老粗,没有饭前净手的习惯,抓起灶台上的水舀直接和面,嘴里还哼着当地的小曲,莫离换好粗步衣衫,裹好头巾走出房间,大壮转头看去,再次羞红了黑脸,嘿嘿笑道:“你真好看。” “谢谢。”莫离心想哪里好看,活脱脱一个小村姑,让谢锦寻瞧见指不定怎么嫌弃她呢。 莫离站在一旁,大壮忍住羞赧,低头闷干,他擀面娴熟,没多少功夫就将均匀的面条扔进沸水中,莫离本以为他最多给他加几片菜叶,可出乎意料,大壮掏出匕首剜开了水桶里的象牙蚌,冲洗干净扔进锅里,“凑合吃一顿,晚上我再给你做些辣炒。” “大壮,你这样会不会被大姐骂啊。”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呀。 “没事。”大壮往锅里加瓢水,“没事,这些蚌卖不出去也会臭掉的。” 半柱香后,大壮将面捞出来装碗,莫离小口吸溜起来,大壮坐在一旁陪着她,自认为脸庞贼厚的莫离也受不得他的目光,微转身子面向另一侧,狼吞虎咽几大口,吃鼓的腮帮像只小金鱼,大壮斟杯水给她,“一看你就是饿狠了,也不嫌烫嘴。” 吃完面,大壮带莫离去往河畔,远远就见大姐坐在地上开蚌,大壮指着自家池塘,“我家算是水域面积大的,每亩可养一千来只,水质也不算清瘦,池塘中的水用于浇灌农田,所以流动性也不错,我家养的蚌产珠质量很好,只是销路差,专门来寻的人比之当地养蚌大户少很多。” “咱们现在要开蚌取珠么?” 大壮指着面前几个大筐,“皮光好的放一堆,不好的放一堆,好的留作打磨加工,不好的 分卷阅读204 按斤卖。” 莫离斜睨旁边摊位,几人围坐一起吵吵闹闹,“他们在干嘛?” “他们在赌蚌,类似赌石。”大壮带莫离走过去,莫离倾身往人群里瞧,人群中间坐着一个商贩,客人选中哪些,商贩就用匕首撬开壳,翻找里面的珍珠。 大壮笑道:“刚开始感官都会不舒服,慢慢就习惯了。” “大壮,带她过来干活!”大姐唤了一嗓子,她发现大壮完全被这个小丫头迷住,都快忘了东西南北了。 莫离走到大姐身边,“恩人怎么称呼?” “叫我大糊姐。” “大糊姐,我需要做什么?” 大糊姐指着另一摊,“去把那里面的珍珠全部取出来。” “噢。” “会区分优劣吗?” “不会。”在宫里,莫离只接触过最名贵的一类。 还要重新教,大糊姐叹口气,有点儿没耐心,“主要观体色,以伴色和晕彩为辅,大体有白、玫、黄、绿、紫,若是有紫妖一定要拿给我看。” “哦。” “均匀饱满、色泽通透、映像好、无瑕疵,以上为特等,放在最小的竹筐里,其余按照个头、光泽、光洁等看着归筐,切记一定要把颜色特殊的拿给我。” “明白了。”莫离走过去坐在马扎上,顶着日头开蚌,大壮只递给她一把片刀,莫离扔在一边,拿出随身匕首,学着大壮的动作插、撬、划,当打开第一个蚌壳时,还来不及高兴,一股子恶臭传来,熏得莫离直反胃。 大壮同情地看着她解释道:“大姐让你敲死的,活体由大姐撬。” 真会分配活啊。 莫离欲哭无泪,捏着鼻子手脚并用,蚌体结缔已经腐化,呈黄褐色,莫离极为嫌弃,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大壮上前掩饰,跟挤豆子差不多。 “会了么?” “嗯。”莫离忍着腥臭,一个个外往挤,然后用盐戳几下放进筐里。 一个时辰下来,也没见到一颗特殊颜色的珍珠,从最初的兴趣到后来麻木厌腻,莫离开蚌挤珠的动作越来越快,大姐时不时偏头查看,不觉勾勾唇,捡到个聪明的。 收回视线小声跟大壮讲:“看上她了吧?” 大壮开蚌的手一抖,扭扭捏捏点头。 “赶明儿售完这些珍珠攒到钱,姐给你定了她当媳妇。” 大壮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赶紧干活,再魂不守,我撵走她。” “别别。”大壮低头闷干,生怕大姐说到做到。 莫离耳尖动了动,淡淡摇头,大姐的如意算盘敲得不错。 忙完全部河蚌已是日落黄昏,莫离看着满手血泡皱皱眉头,何时干过这么重的体力活啊,比练武都累,习惯性掏罗帕,不觉一笑,如今哪里来的帕子,扯袖拭汗。 走到河边净手,一只拳头大的河鲀冒出头,瞅了瞅她,莫离莞尔一笑,河鲀摆动尾鳍没入水下。 莫离分开五指挡住红艳日光,感受包裹在夕阳中的温存。 回到村舍,大壮如言辣炒了一小桌菜品,大糊姐倒没唧咕什么,执着筷箸给莫离添菜,“今年多大?” “十七了。” 大糊姐挑挑眉,暗道傻小子挺有福,能娶到年轻貌美体态玲珑的女子了,“你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可有……” 大糊姐斟酌语言,莫离摸摸右撇黛眉,甚是无语,“我没做过通房丫头。” 一点就透,大糊姐很满意,再瞧大状,一点反应都没有,地地道道的愣头青,什么都不懂,大糊姐习以为常,继续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莫离继续胡扯:“我被送入府中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为了躲开秦曦的追踪,容易么! “明儿谁要问你,你就说你是我远方亲戚。”大糊姐提醒,“绝不能说自己是大户跑出来的丫鬟。” “嗯。” 大糊姐给她夹菜,莫离一一吃下,大糊姐又对她有了几分好感,好养活。 —— 柴房又干又冷,莫离倒在草垛上不声不响,混混沌沌熬到了天明。 村子人闻鸡起床,莫离自然也不能使小姐性子,打着哈欠跟大糊姐去往河畔,大壮留在家里烧饭。 一路上,隔壁的村民们纷纷侧目观察天仙似的美人,“大糊姐,她是你什么人啊?” 大糊姐目光丝毫不闪烁,“我远亲,来投奔我的,我打算让大壮娶她,好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栖身之 分卷阅读205 所。” 村里赖汉也凑上来,打扮的珠光宝气,可他满手的疮疤看上去有些瘆人,赖汉笑眯眯道:“诶呀呀,长的可真水灵,还好看,我把所有赞美之词都用上了,词穷了词穷了。” 莫离眉梢抽搐,说完水灵和好看就词穷,词穷的也太快了。 不过此人靠自己那么近作甚,迈步往旁边靠了靠,赖汉又靠上去,大糊姐挤在两人之间,掐腰护犊子,“喂喂,这是我的准弟媳,靠一边去!” 赖汉瞅着莫离呵呵笑,“你家傻弟弟会欣赏美人儿么,嫁给大壮不是暴殄天物么。” “滚。”大糊姐拉住莫离快步走,边走边嘀咕,“招蜂引蝶的,以后还得让大壮看好你。” 弄不好,以后还得给他家大壮戴绿巾帻! 去往河畔,莫离又像昨天一边坐在马扎上取珍珠,好在今天开的是活体蚌,没那种恶臭喂,一颗颗珍珠就像人的心灵,乍一看莹白剔透,细细琢磨全部存在瑕疵,没有十全十美才构成了大千世界,人无完人,只要不过分,都能得到了解,莫离捻起一颗椭圆变形的珠子,此珠好比楚莫豪,心灵畸形,欲疯欲魔,这样的珠子就该剔除。 莫离聚力捏碎珠子扔进水里,喃喃自语:“不值一文。” 这时,一前一后两辆高头马车缓缓驶来,车夫停下车后,前面的车厢内走出两个衣着显贵之人,做生意的村民一见两人派头,赶忙迎上去—— “公子,你们要买珍珠么?” “想选宝珠,来我家。” “我家珍珠颗粒饱满,光洁度高,请移步。” 莫离坐在河畔没动窝,瞥眸凝睇两人,一人玄衣锦袍,一看就非富即贵,另一个小厮打扮,看着特别眼熟。 莫离赶紧低下头,没想到秦曦和元藻来的这么快! 她默默离开,转身快速往村舍跑,此地不宜久留! 秦曦环视一圈,问道:“人呢?” 元藻小声道:“王爷莫急,公主就是在这一带消失的,一定是藏在附近了。” 大糊姐一瞧他们的行装,立马捧着最好的珍珠上前,“公子是来买珍珠的吧?” 大糊姐笑得满脸皱纹,余光在打量他们的马车,艳羡不已。 男子赏了大糊姐一眼,唇间只吐出两个字,“不是。” 大糊姐一愣,不是来挑珍珠那来他们村子作甚? —— 莫离急匆匆走着,并观察四周是否有秦曦的人出现,正无心他顾时,旁边忽然窜出一道人影。 是早上遇见的赖汉。 “姑娘怎么回去了?” 说罢,贱笑着伸手想触碰一下莫离,莫离避开他的手,“自重!” “阿妧……”赖汉自认很了解女人,觉得莫离就是凭借姿色,想从男人这里讨到银两的风流女子。 莫离转身之际,赖汉搓着下巴大量莫离,目光带着贪婪,“阿妧,你在等哥哥?” 莫离轻嗤一声,使用了一句谢锦寻经常对她讲的话,“哪里来的自信?” 赖汉跨前半步,见莫离没抗拒,便大着胆子又靠前一步,“阿妧不是在等哥哥,那不声不响离开河畔做甚?” 莫离叹口气,捋捋额前碎发,抬头迎上赖汉的目光,“是,在等你。” 闻言,赖汉笑容贼贱,“阿妧,哥哥喜欢你的直接,不扭捏。” 莫离勾勾樱唇,“本姑娘不止不扭捏,还特别豪爽。” 豪爽……赖汉自动理解成她很放荡,眉梢一挑,□□裸的调情,就知道她是个小浪蹄子,表面纯情,内里放浪不羁。 展臂前倾想抱莫离,莫离弯腰躲开,脚步一旋移到男人身后,抬腿踹向他的后腰,只听噗通一声,莫离一脚把他蹬进了河里。 赖汉浮起,抹把脸,“阿妧,你疯了?!” 莫离掏出皮弹弓,又弯腰随手捡起石头子,曲臂拉弓,“让你尝尝什么叫疯子的攻击。” “你疯了?别乱来!” 砰! “啊!我的门牙!”赖汉捂住嘴吼叫。 莫离不解气,又一脸射出几个石头子,射在赖汉的头上,登时起了好几个大包,赖汉子哇乱叫,“姑奶奶我错了,求你高抬贵手。” “还没完。”不给这这种人一些教训,她前些年就白混帝都的街头了。 赖汉一看她又要射击,立马深吸一口气没入水中,水面泛起气泡,莫离知道临河的村民水性都很好,赖汉多半是潜游到别处去了。 等莫离藏在一角规划好路线,准 分卷阅读206 备开溜是,已是夕阳沉醉。 刚出村子口,就看见了寒心的一幕,元藻正在对村民严刑逼供,而秦曦靠在树干上,漠然的很。 莫离丢下包袱,气冲冲走过去,“你想找我,至于殴打他们吗?他们是无辜的!” 元藻扭头看来,眼底溢笑,“诶呦,小公主,你可让王爷好生担忧啊。” 相比于元藻的兴奋,秦曦淡淡瞥过去,又收回视线,似乎在跟她怄气。 “舍得出来了?” 莫离哼一声,看向元藻,“放了他们。” 元藻松开他们,村民们捧着银子,边道谢边走。 莫离:“……” 被诓了。 大糊姐拉着大壮,噗通跪在莫离脚边,一劲儿磕头,希望莫离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莫离斜睨她,“他们给你多少银子?” 刚刚属她叫的最惨。 “挺…挺多的。” “行了,走吧。”莫离捏捏眉。 姐弟俩灰溜溜跑了,大壮还回头看了莫离一眼,被大糊姐拍了后脑勺,“看啥看,别痴心妄想了!” 元藻走上前,比划个请的手势,“公主请上马车。” 莫离气嘟嘟走向秦曦,“就不能放过我?我不是你女儿,我娘也不叫乔兰。” 秦曦看她略微憔悴的容颜,眸光微动,“乔兰是我给你娘起的名字,她本名叫陈若酌。” 莫离怔了下。 秦曦微微叹息,“她曾是我的未婚妻,被你父皇强行掳走了。” 莫离不信。 秦曦表情一瞬暴戾,转瞬恢复如常,“当年,承安帝为了得到你娘,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待我要迎娶她时,才知道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你胡说!”在她眼里的爹娘,是极为恩爱的,父皇是绝不会伤害母妃的。 秦曦讥嘲道:“自打你娘进了隼宫,我再未踏入过隼国,直到两个月前,听闻夜笙歌一事,才乔装去往隼国皇城打听虚实,本不想见你,但机缘巧合,你我相遇,见你跟乔兰像的一模一样,便把你带回来了。” 莫离捂住耳朵,不停摇头,她不信。 元藻赶忙道:“是真的,乔兰夫人与王爷曾互许情长,誓要不离不弃,很多人都见证过那个时刻,公主试想一下,你的名字里为何有个‘离’字?!” “住嘴!” 秦曦扣住她肩膀,使劲儿晃了下,“当年是孤误会你娘,以为她爱上承安帝才没有追查她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你一定是孤的女儿!”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不是!!”莫离尖叫一声,挣脱开桎梏,奋力向林子深处跑去。 秦曦眼底闪过一抹慌张,急忙追了过去。 不知追逐了多久,直到莫离累的跑不动了,秦曦拉住她,刚要开口,莫离身子一晃,向后栽倒。 “淑妧!”秦曦大惊。 元藻带着侍女气喘吁吁跑过来,让侍女抱起莫离回马车,上前安慰秦曦道:“王爷,公主性子倔,随了您,您别逼她了,等她彻底冷静下来,再增进感情不迟。” 秦曦看着晕倒的莫离,拧眉道:“想必这会儿,承安帝已经得知了消息,不日就会派人前来要人,离儿若迟迟不认我,我以何理由留她在身边?” 元藻也发愁,建议道:“不如……” “报!”一名侍卫急匆匆跑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王爷,隼国东陲总兵在缉拿夜笙歌时,沉入海中,失踪了!” —— 秦府老宅。 天微亮,莫离穿好衣衫,安静的坐在庭院中,任谁跟她讲话,她都不理会。 快到晌午时,莫离发现秦府老宅中,连个端茶递水的侍女都没有了影踪。 她淡淡道:“出来吧,你躲很久了。” 庭院老树后走出一人,姜长鹄。 莫离挑眉,“支开他们,是想放我走?” “不得不说,你很聪明。”姜长鹄撇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有路引和口粮,你若想回隼国,本公主帮你。” 是猫扑耗子假慈悲吗? 莫离思忖,姜长鹄的目的肯定不单纯,多半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亦或是,借此再次激怒秦曦,借刀杀人。 不过,既然有离开的机会,都要试一试。 不是不能等隼国来使前来要人,但她在这里多待一 分卷阅读207 日,就会多痛苦一日,而且,她想回去问问父亲,当年母亲是如何进宫为妃的。 莫离问道:“私自放走我,你不怕被摄政王降罪?” “本公主不承认,摄政王还能杀了我?再说,他敢杀我?” “好,你来掩护我登船。” “成交。”姜长鹄勾笑。 临出门时,莫离扭头问:“你若设局杀我,先估量一下后果!” 姜长鹄一愣,看着她完好如初的鼻尖,再对比自己脸颊上的红痕,微微眯眸,“放心,本公主可不想挑起大的争端。” “明白就好,出发!” 两人一同走出庭院。 两刻钟后,莫离站在码头上,等待市舶起锚。 姜长鹄:“好了,本公主送你至此,祝你顺利返航。” 莫离伸出手,“送我一件信物。” “作甚?” “我在船上若是出事,手里攥有你的信物,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姜长鹄冷哼,“你倒是谨小慎微。” “没办法,身单力薄,必须处处提防。” 姜长鹄取下一枚耳垂,塞给莫离,“成吧?” 莫离瞄向她腰间,一把夺过佩剑,“武者,剑不离身,等我顺利返航,会托人送还给你。” 姜长鹄忍了。 莫离握着剑,没一句寒暄,转身登上市舶,市舶起锚,莫离看着姜长鹄匆匆离去,看着渐渐远去的码头,心中没有丝毫留恋。 倏尔,码头奔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秦曦。 码头上,元藻高喊,“停船!” 船长听见呼喊,放眼望去,看见身着宣衣的男子,登时一惊,“快快,停船!” “不许停!”莫离把剑架在船长脖颈上,“加速前行!” “女侠饶命。”船长举起两臂,双腿打颤。 御前侍卫喝道:“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再不返航……” 声音听不太清晰,但明显是在威胁船上的人。 船长颤颤巍巍道:“请女侠体谅我,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闭嘴。”莫离提着船长的走到船尾,望向码头,开口道:“摄政王,请放我归去,来日,我们尽可以将往事放在明面儿上谈。” 秦曦目光无波,抬起手臂,身后侍卫张弓搭箭,箭头淬火,意□□攻。 真是丧心病狂。 “啊啊啊,返航!”船长不再顾及肩上的锋利宝剑,急急下令。 莫离收回手,背对码头,临风而立,满眼无奈,她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整艘船的人。 市舶渐渐返回码头,船员抛锚,停靠完毕。 船长和船员纷纷跪在求饶,他们被骗了,谁知道大公主安排的乘客是“钦犯”啊。 衍国皇帝摆摆手,示意船员们不必惊慌。 他凝望小姑娘纤薄的背影,那样孤注,那样决绝,心中不是滋味,“跟孤回宫。” 莫离仰望天空,眺望自由自在的海鸥,感受到一曲来自深爱的召唤,心头蓦然一痛,抬手捂住心口,总感觉自己不小心遗失了什么。 听见秦曦的话语,转眸看去,“非要逼我?” “不回宫,想去哪里?!” “回到关心我的人身边,难道有错?” “孤也关心你。” 莫离低低沉笑,“你的关心,会令我窒息。” “给孤下船,回来孤身边,除此之外,再没其他选择!” 进退不得的境遇,确实如他所言吗? 莫离低头凝望蔚蓝海水,然后双手撑着护栏,翻身而上,动作如流水般顺畅,噗通一声跃进海里。 侍卫们瞪大眼睛。 秦曦眼中闪过惊慌,“速速救人!” 侍卫们跨下马,与船员一同下水捞人。 幸好在岸边,水深不过几丈。 莫离在水底看着一群群逼近的大老爷们,摇了摇头,哗啦浮上水面,避开他们,自行游到岸边,码头有些高,她登不上去。 一只大手伸过来,压抑着怒气,“上来!” …… 隼国皇城。 骆凇带着齐婶的骨灰提早返程,当他捧着骨灰盒跪在谢府门前时,谢府上下痛心疾首。 孙大胡病了,在得知爹娘被害的那一刻,大骂自己糊涂,是他没有跟过去,才没有护好他 分卷阅读208 们。 他成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 婢女搀扶着他走出大门,看着跪在石阶下的骆凇,不知该怎么办,揍他一顿?他也很伤心吧。 孙大胡走到石阶下,跪在地上,接过齐婶的骨灰盒,双手颤抖不止。 额头抵在骨灰盒上,崩溃大哭,哭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失语了。 —— 几日后,圣驾归来,周首辅才将莫离被绑架一事道出,承安帝勃然大怒。 一个月后。 衍国,光海道观。 秋风送爽,雨丝沁凉,巅青老道士侧卧藤席,看着对面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 “哎~”叹口气。 小道士捧着野果走进屋,“师傅,你干嘛每日一叹?” “看这位施主,为师心里着急。” “掌门说,他伤了根基,或许不会醒来了。” 巅青老道士使劲儿摇了摇蒲扇,“难道我每一个叫‘空吟’的弟子,都衰运连连?” 自打两人救了谢锦寻,一直在躲避凶女人的追赶,一次,凶女人将他们逼到码头,两人无奈之下,带着谢锦寻远渡汪洋,回到衍国。 由于空吟道长离开,又凭空多了一个谢锦寻,小道士便唤谢锦寻为空吟师兄,久而久之,巅青也就把他当成了空吟,整天“空吟空吟”的唤他。 “对了师傅,掌门让你准备准备,随他入宫面圣。” “因何?” “明日一早,隼国使臣乘船抵达都城,圣上邀请了衍国各大寺庙方丈和道观掌门进宫伴驾。” “跟为师有啥关系?不去。” “掌门说,师傅太懒了,需要多活动活动筋骨。” 巅青翻个身,刚要拒绝,对面木塌上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身体。 两人一愣,双双看向谢锦寻,只见谢锦寻卷缩一下手指,继而缓缓睁开眼睛。 “师傅,他醒了!” “诶呀,空吟啊,你终于醒了!” 谢锦寻盯着屋顶,目光空洞。 巅青凑近他,伸手把脉,须臾,惊喜道:“有好转,有好转!快去请掌门师兄!” 小道士忙不失迭跑出屋子,去请道观唯一懂医术的掌门大师。 —— 翌日晨曦的曙光照射入冷宫,莫离坐在铜镜前描眉抹粉,一夜未眠,下眼睫青黛一片,精气神倒还不错。 婢女拿着桃木梳,轻轻为她疏离长发,“姑娘,听说陌东侯相貌惊为天人,今儿我可有眼福了。” 莫离心下忐忑,他会来吗? 晌午时分,御前太监前来请她入筵,莫离顿时忐忑了。 跟着御前太监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时,莫离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席间的周首辅。 周首辅瘦了一大圈。 他站起身,不顾面色威严的秦曦,大步朝莫离走来。 “周伯伯。”莫离绕过御前太监,提裙朝他跑去。 “公主!”周首辅是看着莫离长大的,莫离被绑架后,为了大局,他迟迟未告知承安帝,差点引来杀身之祸,这次来衍国,他主动请缨,一来赎罪,二来,是为了质问衍国皇帝和摄政王的。 情绪有些失控,他直接跪在莫离面前,“老臣无能,让公主受惊了!” 莫离扶起他,这一刻,心中彷徨渐渐消失,见到他如同见到了父皇。 秦曦的拳头越收越紧,瞥了御前太监一眼,御前太监忙上前打岔,“首辅大人,大家都瞧着呢,快入座吧。” 莫离才不管那个,跟着周首辅坐到使臣那边,瞥了一众人等,却未见到谢锦寻。 杏眸泛起浓浓失落。 谢锦寻呢? 太忙了,来不了? 敛起苦涩,与其余几人一一颔首。 从他们的脸上,依稀能感受到某种沉甸甸的情绪,收回视线,抬头问道:“周伯伯,父皇还好吧?” 周首辅点点头。 莫离:“锦寻他们呢,都还好吗?” 周首辅翕动嘴皮,不知如何回答,“先入座。” 御前太监笑着拦住莫离,“姑娘,你该坐在另一侧。” “让开!”周首辅冷声。 御前太监为难地看向秦曦,秦曦面无表情,默许了。 衍国皇帝笑着为使臣一一介绍桌上的菜色,心里发虚,极为 分卷阅读209 埋怨秦曦,却不敢忤逆他。 莫离落座后,目光与另一侧席位上的老道士不期而遇,老道士胖乎乎的,一直在闷头用膳,吃得倍儿香,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感受到对面的视线,老道士抬头,嘴角还沾着饭粒,他看着莫离,露出温和的笑容。 收回视线,低声问周首辅,“您快说呀,锦寻他们还好吧?” 周首辅哑然,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心想等筵席结束再说吧。 莫离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顿饭食不知味,等筵席结束,周首辅要带莫离回驿馆居住,秦曦当然不同意。 气氛一瞬转阴。 最后,是衍国皇帝劝服了秦曦,不过,隼国驿馆被包围的水泄不通,生怕周首辅带莫离跑了。 驿馆里,她支开旁人,问向周首辅,“该告诉我了,锦寻是不是出事了?” 提出问题时,她的心尖都在发颤。 周首辅静默无言。 “您快说啊。” “陌东侯失踪了……” 轰! 莫离怔愣一刻,“您说什么?” 周首辅闭闭眼,“公主没听错,当时陌东侯和夜笙歌在海域对峙,他们所在的船只沉海了,之后搜救的将士发现了夜笙歌,却没有找到陌东侯。” 莫离颤抖着嘴唇,双手撑在桌面上支撑身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周首辅扣住她肩膀,“现在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侯爷被浪冲回岸边,被人救了呢。” 他在说这句话时,心中没有一点儿底气,落入浅海湾大抵有这种可能,但是落入深海区,多半会被大型鱼群分食。 结果,不言而喻。 莫离像被折断翅膀的鸥鸟,停泊在浮木上,迷茫无措。 周首辅眼眶湿润,转身一拳砸在柱子上,“还有,陌东侯身边的老夫人和老先生,他们……他们去了……” “噗——”莫离顿时喷出一口血水,身体摇摇欲坠。 “公主!”周首辅伸手去扶住。 “莫离目光呆滞,推开他,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 莫离不理,趔趔趄趄走着。加快脚步,小跑出驿馆。 衍国侍卫立马围住她,莫离抽出侍卫佩刀,朝他们狂砍,“让我一个人静静!” 侍卫不敢伤她,纷纷退开,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莫离机械地往前走着,脑子一片空白,步履凌乱。 穿梭过喧闹的街市,被玩闹的孩童撞甩,她爬起来继续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街道上空,眼露迷茫,她在哪里?要去哪里? 走进一个静逸的巷子,腿如灌铅,蹲下身,双臂环膝,在街道中心窝成一团,此刻,她仿若丢失了全世界。 侍卫们分立矮墙两侧,监视着巷子里孤零零的小姑娘。 稍许,天空飘雨,一个胖胖的老道士走进巷子,身着深蓝道袍,脚趿十方鞋,迷迷糊糊走向莫离。 侍卫欲拦,老道士掏出腰牌展示,侍卫们认得,这是衍国皇帝刚刚赐给光海道观巅青道长的腰牌,准许他随意进出宫城。 那会,老道士正在药馆抓药,大老远瞧见一个失魂落魄的小姑娘走在街道上,挨近门口一看,认出她是摄政王的贵客,便跟过来了。 “好困啊。”老道士伸个懒腰,“女施主,借过。” 莫离置若罔闻。 老道士绕到她前面,弯腰问道:“施主明明很悲痛,为何不流泪?” 莫离略一抬眸,入眼的老者,鹤骨松姿、冰壶玉衡,还有点不修边幅。 看着老道士平和的气韵,她开口问道:“老道长,何以解忧?” 老道士深吸口气,寻觅巷子里隐藏的酒香,“唯有杜康。” 莫离摇摇头,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老道士摸摸鼻子,他对错诗句了?莫非女施主不是在跟他对诗? “女施主留步。” 莫离扭头,目光沉沉,“老道长,我很难过,能让我清静一会儿吗?” “贫道想知道,你为何不哭。” 是悲恸得哭不出眼泪了吧。 老道士提步追上莫离,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你难过,贫道也会难过,贫道不得其解。” 莫离木然地看着他,“我需要清静。” 老道士这才发现,她的眼眶流 分卷阅读210 出了浅色的血珠,不禁一愣,掏出一面铜镜,“你自己瞅瞅。” 莫离从镜中看到一张失去光彩的脸,以及红透的双眼,自嘲一句,“跟鬼一样。” 老道士又掏出一方洁白手帕,递给她,“这是照妖镜,让妖精现原形的。” “……” “逗你呢,施主还真信啊。” 莫离轻叹,“您没别的事,晚辈先走了。” “施主想清净,可四周全是侍卫,如何能清净?” “是啊,所以晚辈现在很想大杀四方。” “不可不可,魔由心生,施主若是不弃,可去光海道观静思几日,过些日子,道观的桂花就要开了,满园飘香。” “好。”莫离越过他,径自走了。 老道士没再纠缠,瞌睡虫袭来,坐在墙根呼呼大睡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 回到斋房,看见小道士正坐在药炉前,不禁疑惑,“谁病了?” “师傅又糊涂了,空吟师兄不是醒了么,徒儿给他熬药呢。” 老道士恍然,想起男人阴鸷的双眼,嘬嘬腮帮,“空吟有点虚弱。” 小道士掀开釜盖,往里加冰糖,“谁说不是呢,一直咳血。” “为师回屋了。” “师傅,掌门让你买的药呢?” 老道士把腰间的葫芦递给他,“全在里面呢,磨成药粉了。” 进了屋,老道士围着床榻看谢锦寻。 谢锦寻耷拉着头,半掀眼帘,瘦得快脱相了。 “空吟,你饿吗?” —— 小雨初歇,夕阳从厚密的云层挤出,格外璀璨。莫离坐在湖边,静数湖面上倒映的杨柳。 秦曦站立在一旁,安慰道:“孤会全力查找陌东侯,也希望你快点振作起来。” “请离开。” “孤再说明一次,无论周首辅和隼国使臣使出何种手段,孤都不会让你离开。” 莫离耳朵快听出茧子了。 秦曦无奈,转身离开。 ——孩子,要记得,我这里才是你的避风港湾。 几日后,莫离忽而想起那日偶遇的老道士,记得他邀请她去往光海道观观光。 光海道观。 小道士端着药碗走进斋饭,“喝药啦,空吟师兄!” 谢锦寻坐起身,脸色苍白道:“多谢。” “空吟师兄,你安心养伤。”小道士看他脱了相的模样,绞绞道袍,“别沮丧,会恢复的。” “我没事。”谢锦寻端起碗,吹拂药汁,眼底凝蓄淡淡没落,不过,他算是小道士见过最坚韧的男子。 “空吟啊,跟为师出屋走走,别整日闷在屋里。”巅青老道士摇着浮尘走进来。 谢锦寻手捂胸,缓缓站起身,又无力地跌坐回木床。 “师兄别急。”小道士脱口而出,“师父,咱们给师兄打造一辆轮椅吧。” 巅青老道士坐在谢锦寻身边,阖眼为他探脉,嘴里念念叨叨,“好,这事就交给你了,后半晌,为师要给新弟子讲经,就不帮你劈柴了。” 小道士撇嘴,好像他劈过柴似的。 比谁都懒。 “劳烦两位了。”谢锦寻温声道。 “师兄别见外。”小道士因为年纪小,在沟通上跟师兄们有鸿沟,加之他整日叽叽喳喳,师兄们对他能避则避,只有眼前的男人会认真听他讲话,几日下来,小道士已经把谢锦寻当作亲师兄了。 而巅青老道士早把他当作关门大弟子了。 莫名其妙的一段师徒缘,就此展开。 谢锦寻喝完药,用帕子擦拭嘴角,“两位不问问在下姓甚名谁吗?” “为师观你举止优雅,气度不凡,猜测你定是一位大人物,不过,为师乃出家之人,不喜打听他人私事,你若想说,为师愿意恭听,你若想瞒,也是人之常情。” “大师豁达。” “唤师傅。” 谢锦寻扯扯唇,“师傅。” 巅青老道士睁开一只眼,斜眼瞧他,“所以,你愿不愿意告诉为师?” “……” “不说算了。”巅青捧起他的一双手,“徒儿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想必徒儿一定是个体面人。” “弟子的手,并不干净。” “为师在出家前,手也 分卷阅读211 不干净。”巅青看向谢锦寻脸上的伤痕,“有些人的手满是泥泞,却能捧起圣洁的芙蕖,有时候深陷泥沼,是因为身不由己,既然事情发生了,只要不泯灭良知,那就看轻看淡吧。” “多谢师傅教诲。”谢锦寻低头凝视双手,这双手御敌无数,曾令敌人生畏,却护不住想要保护的人,护不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护不住他们的微笑…… 她还好吗?在得知他失踪后,会微笑着面对吗? 大胡还好吗?在得知爹娘故去,会选择坚强吗? 谢锦寻闭闭眼,睁开时看向巅青道长,诚恳地问:“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师傅帮忙。” 巅青点点头,等待下文。 谢锦寻:“请师傅代笔,帮在下代劳一封家书。” 说完,忍不住咳嗽几声。 巅青赶忙为他拍后背:“好说,寄去哪里?” 谢锦寻望向窗外,目光悠远,“海之彼岸,隼国皇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特别早,晚些捉虫。 求收藏新文~ ☆、是他?是他! 翌日阳光甚暖, 小道士推着一辆歪歪扭扭的轮椅站在床前,“师兄, 你坐上来试试。” 巅青晃晃轮椅,“各个接口都没衔接好,松松垮垮的, 你想谋杀空吟啊?还有, 这个扶手明显太长了,要锯断一截才行。” “我尽力了。”他哪会组装轮椅啊。 “请给我拿把锯子。”谢锦寻说道。 小道士将手提锯递给他, 谢锦寻接过, 手掌打颤, 根本握不住。 曾经握刀御敌的手,而今连把锯子都提不起了。 谢锦寻垂下手臂,手提锯哐当坠地,人有些沮丧。 巅青弯腰捡起来, “你身子虚脱, 别逞强,我来。” 然后, 指了指小徒弟, “看好了,为师是如何做木匠活的。” 小道士撇嘴,双手抱臂,“师父明知弟子做不好,还非让弟子做。” 巅青一边锯木,一边念叨, “凡事亲力亲为,你才能成长。” “哦。” 这时,一个年轻的道士走进来,“巅青师叔,掌门让您过去大堂。” “怎么了?”巅青一只脚踩在轮椅上,前后拉动锯子。 “摄政王的贵客特来拜见师叔。” 巅青楞了下,谁啊? 脑袋一歪,又想了想,莫非是上次那个哭泣的小公主? 对对,一定是她。 巅青:“等我把轮椅修好的。” 年轻的道士无语,“师叔,摄政王的贵客在等您。” 巅青不动。 “弟子来锯吧。”年轻的道士接过锯子,催促道:“别让人家久等了。” 巅青拍拍他,“认真加固,别偷懒。” “嗯嗯,知道了。” 老者眼底划过狡黠,拿起浮尘,单手掐指,像模像样走出斋饭。 谢锦寻坐在床上,没太多表情。 小道士走近他,“师兄,一会儿我推你出去散心。” “有劳。” 加固轮椅的年轻道士抬头,“别去桂花苑打扰贵客。” “那个摄政王的贵客吗?”小道士问。 “是啊,皇家人很少来咱们道观,为了香火钱,掌门正在不遗余力讨好人家。” “……哦。”小道士心想,他还没见过皇家的人呢,一会儿非去偷偷瞧个热闹。 道观桂花苑。 “公主这边请。”光海掌门和巅青一起陪同莫离走在成簇的桂花林。 合瓣四裂,奇香溢满整座花苑。 掌门一一介绍着:“这边是银桂,那边是丹桂,丹桂花期稍晚些,不日也会绽放了。” 巅青拿着布口袋,边走边撸花冠。 掌门回头看他一眼,轻咳两下。 巅青转头,“师兄有事?” 掌门以口型示意:“注意影响。” “喔。” 莫离伫立在一棵半圆树冠前,抬手碰碰嫩黄的桂花,“贵观的桂花比御花园里的桂花长得饱满。” “自然,我们很用心的。”巅青系好布袋,背在肩头,“等把花瓣晒干,就能做桂花酱了。” 他脖领插着浮尘,单肩扛布袋,极为不羁。 分卷阅读212 莫离僵了多日的面庞终于浮现一抹清浅笑意。 “公主笑起来很温和,多该笑笑。” “两位道长不懂我的心境。” 巅青双手想叠,“公主的心事全写在脸上。” 莫离摸摸脸,“道长还收弟子吗?” “贫道不收女弟子。” “学道有何讲究?” 掌门补充,“皈依弟子要先拜度师,由度师的法裔决定弟子门派,之后,可再行拜学师,学师人数不限。” 巅青:“公主想皈依?” 看着没多大决心啊。 “凡尘还有令我眷恋的人,没找到他,我不会皈依。” 巅青:“贫道观公主尘缘未了,相信公主很快能寻到有缘人。” “谢谢道长吉言。” 巅青取下浮尘,摇了两下,云淡风轻。 掌门瞅瞅师弟,很满意,真会讲话,这回不愁香火钱了。 桂花林外,小道士推着谢锦寻躲在入口旁,伸着脑袋往里探,“师兄,摄政王的贵客美若仙子。” 谢锦寻无心赏花赏人,淡淡一笑,一阵风过,几朵桂花瓣落在衣摆上,他伸手捻起,放于鼻端嗅了嗅,味道很像莫离沐发用的皂荚。 “师兄,皇家公主都这么好看吗?”小道士趴在门边,小声道。 谢锦寻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去,透过丛丛枝桠,望见一个娉婷的红襦身影,羸弱纤细,茕茕孑立。 男人蓦地怔愣,是幻觉吗? 可前方的女子真真实实伫立在那里,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是因为太想念,才会认错人,把这女子当作了那人的替身吗? 不是! 因为他不会认错! “妧妧……” 她为何出现在光海道观里面?按照时间推算,她现在要么在隼国皇城,要么在海域寻找他和老孙的影迹,为何会出现在此? 忽地想到什么,他捂住脸,“带我回去。” 小道士扭头,“师兄怎么了?” “带我回斋房。”不知为何,此刻,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丑陋样子。 本能排斥。 小道士见他严肃,哦了声,推着轮椅往回走。 桂花林内,巅青瞥了门口一眼,没事人似的迎上掌门的视线。 掌门瞪他一眼,“不好好管教弟子,今晚罚你们不许吃饭。” “不行,师弟屋里有个病患。” “回去好好训斥你的弟子。” “嗯。” 莫离同样望了门口一样,只瞧见一大一小两个背影,秋风扬起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的发梢,发梢柔软的如梦似幻。 小道士推着谢锦寻回到斋饭,谢锦寻二话没说,兀自转着轮子将房门合上,转回身时,“你确定她是摄政王的贵客,而不是隼国使臣?” 问题简单明了,突出重点。 小道士点头,“是啊,她是摄政王寻回的女儿。” 女儿? 寻回的? 谢锦寻狭眸微动,这太过不可思议。 不过,谢锦寻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有先去质疑,而是从心底收索着蛛丝马迹。 稍许,巅青老道士背着布袋回来了,吩咐小道士,“把花瓣拿去屋顶晾晒。” “喔。” 巅青走到谢锦寻身边,“空吟,为师看见你去偷看公主了。” “道长……” “唤师傅。” “师傅,能不能给弟子讲讲关于这位公主的事?” 巅青没想到他对公主感兴趣,点点头,“好啊,这不是什么秘密,全城的百姓都知道。” 谢锦寻心一沉,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 接着,巅青将自己听说的关于莫离的事,详尽讲给他听。 谢锦寻微垂着眼帘,很快理清了来龙去脉,眼底一片戾气。 奈何越愤怒,身体越难以支撑,现在的他,完全是别人的累赘。 他最需要的是时间,用于恢复,用于谋划。 —— 秋意愈浓,隼国使臣准备归朝,然而秦曦说什么也不肯放人,气的周首辅摔门而去。 这日,莫离患了伤风,由婢女陪着去往太医院。 进了 分卷阅读213 太医院,太医院院长恭敬地为她介绍草药的效用和用量。 太医院所在的街道口,走来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年轻的道士手推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道袍男子,发束堰月冠,其余墨发披在身后,双手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如巧夺天工的杰作,漂亮的不可思议。 乍一看,此人仙风道骨,俊逸如竹,但近一看,他的左脸有道很长的疤。 与之擦肩的路人纷纷侧目,用一种类似惊吓的表情看着他。 男子目光平平,好像隔绝了芸芸众生的议论之声。 一旁拎药袋的小道士嘀咕,“空吟师兄,你还是遮上脸吧。” 未等“空吟”接话,推轮椅的年轻道士出言阻止,“掌门说,他的面部结痂严重,不宜遮挡。” “那我去成衣店为空吟师兄买个帷帽吧。” “可以,你快去。” “嗯嗯。”小道士摸摸钱袋,小跑着拐进胡同里。 年轻的道士推着谢锦寻走进太医院斜对面的医馆,“空吟师兄,这间医馆是的医者很厉害,在修复疤痕上,比太医御医还厉害,掌门跟他说了你的情况,咱们去拜访一下他。” “好。”谢锦寻没报任何希望,自己的脸伤得有多重,不需别人诊断,之所以没有拒绝,是不想拂了掌门的一片好意。 他目视街道尽头,思绪飘远,在路过太医院大堂时,与背对门口的莫离擦肩而过。 发梢被街风扬起,斜向太医院方向,不知是发间独有的沉香味飘入室内,还是怎样,莫离似有所感,略瞥了一下室外,看见两个身着道士服的羽士走过敞开的大门,轮椅上的男子,墨发柔软顺滑,似能抚平他人毛躁的情绪。 莫离迟疑一下,终是没有多留意。 收回视线,继续听院长介绍药材。 院长笑道:“公主若是不嫌弃院中药味,下官倒是乐意引荐公主来这里帮忙。” “略懂一二。”莫离实打实,“对很多药理,我还不能参透,时间允许的话,我会多来向您讨问的。” “公主客气了。”院长对莫离的印象不错,高高在上的隼国公主,又是摄政王的贵客,一直以“我”自称,足见她的谦逊为人。 出了太医院,婢女拎着药包,与莫离并肩走在街道上,一直在絮絮叨叨,莫离偶尔回应两句。 随意打量着各间医馆的门面,视线中再次出现了那抹深蓝色身影,大夫正在为他把脉,他微偏着头,侧脸朝她。 面是疤痕的脸上,唯有淡雅的神韵不变。 莫离怔愣在原地,脚下生根,此人面容有疤,却与她记忆中的俊颜重合。 是他吗? 是他? 是他! “锦寻……”莫离捂住嘴,身体觳觫不止,声音哽咽,“锦寻……锦寻!” 一声呼唤,惊扰了馆中人,谢锦寻蓦然转眸,与门外的红裙女子视线交汇。 夕阳映红光线,洒在女子纤弱的身上,她小心翼翼向他走来,仿佛怕美梦破碎,美景幻化为泡影。 谢锦寻看着她,看着她慢慢靠近,手一点点收紧,压制着情绪。 “空吟道长,放松。”为他诊脉的大夫轻声提醒。 谢锦寻置若罔闻,视线一直集中在莫离身上,余光却瞥见另一抹身影,站立在门外,敛着眼眸的婢女。 婢女好奇地盯着莫离,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既不喊住莫离,又不上去,多半是想一探莫离的用意。 如此举动,是摄政王安排在莫离身边的眼线吧! 谢锦寻狭眸微动,戾气流转,转眼即逝。 再次看向莫离,眼底刚刚掀起的波澜已趋于平静,指尖却越收越紧,掌心被抠出一道道月牙形状的凹痕。 莫离跨进门槛,碎步变大,提着裙裾奔向他。 似奔向门缝溢出的光芒。 她唤道:“锦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文。 ☆、新文求收藏 屋中的大夫和伙计全部懵逼, 倏然跑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关键, 这姑娘还往道士怀里扑…… 莫离扑进男人怀里,手臂横在他脖颈后,一下下唤着他的名字, 眼眶酸涩, 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是你吗?” “回答我, 是你吗?” “你怎么在这里?你何时来的?” “快说啊!” 分卷阅读214 莫离说到最后都快语无伦次了, 见男人丝毫没有反应, 颤抖着身子,侧过脸看他,眸光忽地一变! “你的腿怎么了?!” 还有脸…… 谢锦寻垂着手臂,身体僵直, 瞥了一眼缓缓走来的婢女, 抬手推了推怀里的小姑娘,“女施主, 你认错人了, 贫道道号空吟,十年前已是出家人,与姑娘口中的施主并非一人。” 一旁的年轻道士一愣,事实并非如此啊,不过,并没有插嘴。 被男人推出怀抱的莫离更是怔然, 愣愣盯着他的双眼,这双灿若星子的瞳眸,和她的陌东侯一模一样,她怎会认错! 谢锦寻:“贫道与姑娘素未谋面,姑娘真的认错人了。” “道长是哪座道观的?”奴婢笑问。 谢锦寻耳力尤佳,四周遍布暗卫,肯定是摄政王的人。 一旦自己暴露身份,摄政王秦曦一定会找上他,到时候,更为麻烦,如今他在暗处,有绝佳的优势。 淡淡道: “贫道空吟,闲散道人,无门无派。” 他们所着道袍极为普通,不能用以分辨门派。 婢女怕出岔子,又着急回去禀告主子,便催促一声。 莫离看见谢锦寻唇瓣翕动了几下,好像在说:当心她。 莫离心领神会,颔首道歉,“小女子冒昧了,还望道长不要怪罪。” 说完,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扭头跑出门外。 婢女睨了谢锦寻一眼,转身去追莫离。 —— 谢锦寻没回光海道观,他被人盯上了,若是回去,一定会给道观带来麻烦,因此,他让年轻的道士送他去了一间客栈,并留下线索,他知道,莫离一定会来寻他。 暗卫们碍于他的道士身份,没有立即抓他,会回去请示秦曦,就是不知,是莫离快,还是秦曦快。 等了一会儿,不见莫离到来,因为身体虚脱,困意来袭。 年轻的道士比他忐忑,无端被搅进一场暗流中,完全摸不着头绪。 看谢锦寻有恃无恐的样子,稍微宽心,“空吟师兄先睡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道长不怕?”谢锦寻温声问道。 “怕有何用,贫道是出家人,随遇而安。” 不得不说,年轻道士的一句话,令谢锦寻肃然起敬,“一会儿,道长趁机离开吧。” “不行,掌门和师叔将你托付给我,我不会丢下你的。” “道长大义。” “掌门教的好。” 谢锦寻不再多说什么,平躺在床上,渐渐睡去。时间一点一滴流淌,屋里宁谧无声。 梦里,泉水叮咚,那人虚弱的回声犹在耳畔,久久不曾消散—— “侯爷,侯爷……” 谢锦寻缓缓睁开墨眸,眼尾有些湿润。 坐起身,呆呆望着漫入窗棂、爬上床榻的几寸阳光,伸出手,感受温暖秋阳在指尖跳动,新的一天来到,要往前看啊。 叩叩叩。 “道长,该吃药了!”屋外响起道士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进。” 门扉被推开,道士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到床边,“空吟师兄,趁热喝。” “多谢。”谢锦寻缓端过药碗,挨近嘴角下咽。 年轻的道士接过药碗,“反正咱们被困于此,骑虎难下,不如我推师兄去客栈的院子里透透气。” “嗯好。”他也好久没沐浴夕阳了,都快忘了阳光的味道。 花草飘香,园里弥漫的阵阵香气,花香滋润了燥意。 谢锦寻指了指前方,“推我去蔓藤墙那边吧。” 年轻的道士慢悠悠推着轮椅,蔓藤上结了一些小果实,瘦瘦瘪瘪,看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 谢锦寻面朝墙壁,盯着蔓藤上一拱一拱的青虫。 “师兄在看什么?” “虫子。” “……” “它们很有朝气。” 年轻的道士笑了,“师兄心思细腻,喜欢抓一些生活细节。” 两人聊了很久,谢锦寻温言:“道长困了吧,回屋睡会儿,我在这里等人。” “我陪你。”其实,他很是忐忑,越忐忑越困。 谢锦寻:“进屋吧,睡饱了才有精神。” “那行,有事让店小二唤我。” “嗯 分卷阅读215 。”谢锦寻目送道士离开,转头盯着青虫。 须臾,一阵窸窣脚步声传来,谢锦寻握紧了轮椅的扶手。 莫离踏着落叶走来。 “空吟道长。”大抵是刚刚激动过度了,此刻,她需要缓释情绪,便将错就错地唤了他的道号。 谢锦寻缓了缓才扭头,颔首道:“公主。” 她瘦了一大圈。 莫离心里不舒坦,停在距离他半丈的位置,四下瞧了瞧,“道长的腿受伤了?” “没有,身体较虚。” 莫离稍微松口气,“道长若是不嫌弃,我陪你外出散散心?” “贫道没有烦心事,不需要散心。” 他声音低沉沙哑,类似秋风细扫落叶发生的声音,莫名让人安心。 莫离心一恍,深吸口气,上前主动推动轮椅,“当作陪我走一走。” “公主在贫道面前,该自称本宫。” 莫离脸一沉,“道长是不是太见外了。” 上前一步推起轮椅,慢慢往院子外走去。 风撩发梢,吹乱青丝,有一缕飘落在男人肩头。 谢锦寻斜睨一眼,没有拂开。 长长的甬道上,地面积了一层秋色落叶,两道身影悠悠然行着。 两人来到府外一处幽湾,莫离停好轮椅,坐在路缘石上欣赏湖面一涟涟水波,时不时向湖中抛掷几枚石头子,石头子弹跳几下沉入湖底。 “公主有心事?”谢锦寻凝睇她绝美的侧脸,在她注意不到的角度,目光有一瞬间龟裂。 “自打被摄政王强行绑来,我时常胸闷气短。”莫离扯扯嘴角,抬头睢盱男人,秋晖穿透茂密枝桠,照在他脸上的疤痕上,她很想摸一摸。 “心静则气和,气和则运旺,运旺,一切苦难悲痛都会被遗忘。”谢锦寻淡淡道。 “道长是修道之人,感悟事物比平常人深刻,小女子自愧不如。”莫离抛掷一枚石头子,低头捕捉深深浅浅的树影,“越是得道高僧讲的话,平常人越是难以参透,所以,道长所言,之于我言,有些空泛。” “公主不必参透,只要快乐简单地生活。” ——因为,我会帮你达成夙愿。 谢锦寻抿唇浅笑,笑容似能蛊惑人心,让人暂时忘忧。 莫离眨眨眼,“道长该多笑笑。” “公主也该多笑笑。” 莫离捻起一片金绿色的树叶,轻轻抿在唇角,叶片上留下了浅红色的口脂印,她笑着展示给空吟,“你瞧,树叶会笑。” 空吟一愣,痴痴看着姑娘恬静的笑靥,嗫嚅一句,“很美。” 莫离以为他在评论树叶,弯弯嘴角,顺手将树叶扔了,树叶在飞落的过程中,落在男人掌心。 “你……” “公主能否将这片叶子送给贫道?” 短暂的沉默后,谢锦寻点点头,“就当公主答应了。” 风渐起,拂起浅灰鹤氅以及浓墨长发,莫离起身拍拍衣裙,从袖中掏出一把桃木梳,“道长头发乱了,我为你梳理头发吧。” 谢锦寻眸光微动,“怎能有劳公主。” “永远不要跟我客气。”莫离站在轮椅后,执起他一缕发丝小心梳理,他的头发很顺滑很柔软,从未变过。 眼中蓄了一层不知名的液体。 “公主可是想起故人了?” 在他身后,莫离默默蹭掉泪滴,展颜微笑,“道长很美好,跟我未婚夫君一样美好,在你身上,我能看见他的影子,汲取他的温暖,就像他还陪在我身边一样。” 空吟低垂头颅,任悲伤流过心头,拳头握了又松,“公主很难过吧?” “现在不难过了。”莫离难掩悲伤,梳理头发的手劲不觉加大,勾掉他几根发丝,浑不知晓,“只要他活着就好。” 谢锦寻静默,声音极力隐忍,问了一句心底的问题,“在公主心里,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啊,是我永远猜不透的人。” “为何猜不透?” “他将心思隐藏的很深,即便对人敞开心扉,也不容许任何人窥探他的心境,包括我。” 谢锦寻: “公主怨他吗?” 莫离红着眼控制情绪,定定看着他的后脑勺,坚定道:“我爱他,很爱很爱。” 谢锦寻眸中溢出痛苦之色,闭上双眼。 莫离继续道:“他失踪了,我找不到他,而我,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分卷阅读216 ” 她像个迷路的小孩,无依无靠。 谢锦寻没有转头也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悲伤。如今,她靠着执念过活,脆弱的如同挣扎在枝头的秋叶。 “他……” 莫离弯腰,额头抵在轮椅背上,长发垂落,“道长,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何不想与我相认?” 谢锦寻对着湖面长嘘一口,叹尽悲伤。 莫离突然自他身后抱住他,大声道:“谢锦寻,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落叶离枝,秋意尽显。 眼泪滚烫,流进男人的脖颈,谢锦寻缓缓抬手,拍拍她的手背,哑声道:“我可能真的做不了谢锦寻了。” 莫离抡起拳头,一下下搭在他肩头,“你哪里是扛不起事儿的窝囊废!我不信!不信!” 谢锦寻蹙了蹙眉,疼啊,这丫头的拳头简直像在拍黄瓜。 谢锦寻指指自己的脸, “我这副模样,你不觉得恶心吗?” 莫离偏头冷笑,转眸时淡淡道:“你觉得我在意这些吗?” 说完,俯身吻了上去。 贴在男人削薄的唇上,吞噬那份柔软清冽。感受到男人的不专心,狠狠咬了下去。 “嗤——” 谢锦寻浑身痛,这次连嘴巴也痛起来了,可疼痛之余,又有一种奇异感涌上心头。 本能驱动双手,他一手揽住小姑娘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想要加深亲吻。 然而,莫离退开了。 小姑娘板着脸问:“要是我毁容了,你就会嫌弃我,是不是?” “……” “坏人!”莫离一拳搭在轮椅椅背上,额头抵在他肩上,“以前的你,太小白脸了,现在多男人啊,丑萌丑萌的,还有啊,男人多条疤,多个经历!” “……”谢锦寻双臂环过她的腰,把人儿圈在怀里。 莫离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谢锦寻轻轻拍着她,温声道:“哭吧,妧妧。” —— 莫离哭累了,谢锦寻顺势让她坐在腿上。 莫离忙问:“会不会压到你?” “我那么弱?” 莫离搂紧他,贴着他的胸膛忿忿道:“谢锦寻,你敢放弃我们的感情,我这人锱铢必较,日后,我一定虐哭你。” 说放弃就放弃,她真的很气。 谢锦寻一下下吻着她的侧额,“我没打算放弃你,只是想恢复一阵子,再与你相认,现在的我,是你的负担。” “不许说这些。”莫离抬头,“不会说点好听的?” “你想听什么?” 莫离嘟囔:“说你再也不会丢下我。” 两人相视,谢锦寻迟迟不说话。莫离脸色越来越黑,小嘴噘得老高。 谢锦寻捧着她的脸,目光缱绻温柔,“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算不算另类表白? 莫离空落落的心被一点点填满,刚要跟他拉钩,不许他反悔,忽而听得一声:“妧妧,我爱你,最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完结了,为了回馈本文的读者,大家可以留言想看谁的番外,我试着写一写。 番外完结后,新文《夫人笑靥美如画》插个队,先开,是关于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和“老”男人的故事,拜托啦,求收藏~~~ ☆、温馨 莫离愣了好半饷, 眼泪如闸门大开,大颗大颗落下来。 这句话, 她等了太久了。 她委屈道:“不许骗我。” 谢锦寻迎上她的视线,不躲不闪,“是真的。” 莫离抿唇笑了, 耳朵贴在他胸膛, 听着他凌乱的心疼,心思被岔开, 不禁担忧地问:“你是不是落了内伤?” 谢锦寻不说话, 因为刚刚承诺过她, 不会骗她。 莫离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她的大英雄,差点成了废人。 被绑架的日子,她几乎没哭过, 可是今天, 她成了哭包。 或许是因为,她最脆弱的一面, 只愿意展现在他面前。 谢锦寻撑起身体, 展臂抱住抽泣的小姑娘,身体的重量落在她身上,给了他支撑,而他的怀抱给了她依靠。 “妧妧不哭了,我答应你,一定会恢复的。”他轻轻拍她, 温煦开口。 莫离边抹眼睛边擤 分卷阅读217 鼻涕,蹭了他一道袍。 “罪过。”谢锦寻哭笑不得,“回去要被师傅骂的。” “师傅?” “巅青道长。” “嗯?”莫离泪眼婆娑看着他,“巅青道长是你师傅?” 谢锦寻浅笑,“我们是半路师徒。” 莫离着急问:“快跟我讲讲,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锦寻用锦帕为她擦脸,“不急,先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被秦曦带到这里的。” 莫离将事情始末讲述完毕,怕他累到,刚赶忙蹲下,为他捏腿,而后犹豫了下,动手解他捆绑在小腿上的带子,道士必须将裤腿塞进筒子袜里,因此,穿脱起来较为费事。 谢锦寻扣住她的手,“不用。” “偏要。”莫离脱掉筒子袜,为他揉脚。 日落西山,月光倾泻,小径上,莫离推着轮椅往回走。 男人“嗯”了一声,目光微凝,比凉月还要冰寒。 —— 御书房。 秦曦靠在椅背上,手指一下下敲打御案,年少的皇帝握着笔杆,大气不敢喘,揣摩着他的心情。 傍晚时分,婢女进宫禀告,跟他说了谢锦寻的事,他起初惊愕,随后想想,谢锦寻和莫离本就是未婚夫妻,若将谢锦寻困在宫里,莫离必然陪在他身边,如此想来,倒也划算。 因而,在莫离去寻谢锦寻时,无人拦她,也无人打扰他们。 翌日,莫离在千名禁卫军的陪衬下,推着谢锦寻走进巍峨宫阙。 路过的宫人纷纷恭敬让路,心道,摄政王对这个新寻回的女儿真是宠到了极致。 谢锦寻身着一身深色深衣,手里没有佩剑,却迸发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莫离一改往日消沉,目光如炬,昂首阔步。 繁星熠熠的苍穹下,两人气势如虹。 抵达御书房门前,被御前带刀侍卫拦下,“陛下有令,改日召见隼国陌东侯。” “让开。”莫离目不斜视,推着谢锦寻往里走。 御前侍卫拔出佩刀,“公主再不听劝,末将得罪了。” 莫离快速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我不想动粗,让开。” 御前侍卫吃瘪,还要再拦,一声公鸡嗓传来,“请公主和陌东侯入内!” 莫离弯腰替谢锦寻扯扯大氅,又对侍卫道:“帮忙抬一下轮椅。” 御书房门槛甚高,莫离抬不动。 侍卫无话可说,认命地将谢锦寻连同轮椅抬进御书房。 当莫离推着谢锦寻来到御案前时,年少的皇帝面庞上出现一丝动容,他人小鬼大,又岂会不懂谢锦寻的悲伤。 ——他竟伤成这般。 谢锦寻撑着轮椅起身,缓缓作揖,声音适度,“隼国谢锦寻拜见衍国陛下。” “陌东侯不请自来,该如何向孤解释?”没等皇帝开口,秦曦便先发制人了。 “在下并非不请自来,而是被贵国逃犯夜笙歌逼入绝境,偶被巅青大师救得,才来到贵国,也算是绝处逢生。” 谈吐雅致,不疾不徐,有的放矢,秦曦不得不佩服这样的男子。 挥挥手,“赐座,上茶。” 谢锦寻颔首,由莫离扶着坐在玫瑰椅上。 莫离站在谢锦寻身边,像只乖巧的猫,秦曦脸色沉了几度,对莫离说道:“过来孤身边。” 这一次,莫离倒没犟。 秦曦脸色稍霁,看向谢锦寻,“那就劳烦陌东侯,将你如何被逼入绝境的过程讲诉一番。” “好。” 一刻钟后,秦曦陷入沉思,思考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摄政王不必怀疑,夜笙歌泯灭良知,隼国百姓无不恐他恨他,稍一打听,就知在下所言,是否添油加醋。” 秦曦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忧,询问了夜笙歌的容貌,谢锦寻当场作了夜笙歌的画像,提醒道:“夜笙歌善于易容,并未以真面容示人。” “孤明白了。”秦曦内心的担忧越来越浓,其实,早在刚听说隼国出现怪人时,就猜到了夜笙歌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亲自去隼国探查,而今,听得谢锦寻对夜笙歌的形容,更是笃定了几分,也更为担忧。 他的养子秦戠消失数月,性格跟谢锦寻口中的夜笙歌太像。 莫离站在他身后,冲谢锦寻眨眼睛,谢锦寻轻轻勾唇,“在下今日之所以着急进宫,是想要了却一件心事。” 分卷阅读218 “请讲。” “在下与淑妧公主早已定情,择日便会迎娶公主,还请衍国陛下和摄政王不要为难我二人,容我们归程。” 话到点上,秦曦坚决拒绝,“你们连婚约都没有,算哪门子定情?” “我们有婚约!”莫离插话。 秦曦转头,“少糊弄孤,你们的婚约早被承安帝作废了。” 谢锦寻抿口茶,娓娓道来,“摄政王有所不知,隼国全皇城的百姓都知道,公主对在下情深似海,非我不嫁,若是摄政王执意为难,只会令公主成为笑柄。” “陌东侯巧舌如簧,孤也要忌惮你三分了!” 莫离发觉,谢锦寻竟能轻易将高冷的秦曦气得火冒三丈。 虽然,谢锦寻在扯淡,但她倍儿爽利。 秦曦又道:“孤若不放人,别说她,就是你都别想走出衍宫。” “在下暂且不会离开贵国,至于日后,谁说得准呢。”谢锦寻撩下嘴角,唇畔的笑意高深莫测,有些话点到为止。 秦曦摸不透他,越是让人摸不透的存在,越令人生畏。高手过招,通常喜欢后发制人,谢锦寻不亮出底牌,秦曦其实是惶恐的。 秦曦鼻端轻哼,听说谢锦寻是个极为内敛的人,从不随意放狠话,一旦讲出来,定是胸有成竹。 不过,他当衍国禁卫军是吃软饭的么! 接近尾声时,秦曦摆摆手,“来人,先送陌东侯去驿馆。” 没等宫人动作,莫离径自走到谢锦寻身边,扶着他坐上轮椅,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秦曦一忍再忍,最终没说什么。 马车上,莫离坐在谢锦寻身边,为他揉肩,“改日,我陪你一同回光海道观,好好感谢一下掌门和巅青道长。” 谢锦寻:“嗯。” 回到驿馆,周首辅瞧见谢锦寻的脸,默默扼腕叹息。 莫离扶谢锦寻进了客房,扶他坐在圈椅上,亲自舀了热水,蹲下来要为他洗脚。 谢锦寻拉起她,“我自己来。” “你能行?” “慢慢来,还是可以的。” 莫离再次蹲下,挽起袖子,为他脱靴袜,“别在我面前逞强。” 当撸起裤管时,触目惊心的伤疤,让莫离心疼不已,她倾身,亲吻他腿上的结痂。 谢锦寻头皮一麻,扯开她,“你在干嘛?” 莫离指着他的脸,皮了下,“呦,脸红了。” “别闹。” “乖乖伸脚。” 谢锦寻抬脚没入水盆里,莫离抹两下香胰子,轻轻为他搓揉,“水烫吗?” “不烫。” “幸好脚没伤到,要不然,你的脚估计会废掉。”脚上不止筋脉多,成日捂住,伤口不易愈合。 莫离看着那些伤疤,就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形有多惨烈。 “锦寻,你是怎么逃脱鲨群的?” 谢锦寻本想揉她的头,一听问话,手指顿住,收了回来,“是老孙救了我。” 莫离哑然,低下头,“不知大胡怎么样了。” 谢锦寻闭上眼,久久不语。 莫离单膝跪地,将他的一只脚搁在大腿上,扯下肩头布巾,轻轻擦拭。 谢锦寻轻声道:“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莫离担忧他疲乏,便端着盆去倒水,净手后,拿了套干净的中衣折返,“这是周伯伯的,你先凑合穿,明儿我让成衣匠赶制几套便衣。” “好。” “我帮你更衣?” “不用。” 莫离没好气,“你自己能换?” 想了想,又问:“在道观,是小道长为你更衣的?” 谢锦寻:“嗯。” “小道长能,我更能。”不由分说,莫离抓住他身上的外褂,小心翼翼解着系带,“辩白”道:“别以为我在占你便宜,你浑身是伤,哪有美感啊。” 嘴上说着,目光控制不住瞟了几眼。 等到解腰带时,谢锦寻再也淡定不了了,扣住她的手,“你去休息吧。” 莫离扭捏一下,红着脸瞪他,“你能不能把自己当病患,医者照顾病患有何不妥?” “我自己来。” “你有力气?” “有。” “逞强。” 谢锦寻真想把她丢出去,扯过塌上堆叠的新衣 分卷阅读219 衫,遮蔽自己,“我没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小媳妇家家。”莫离抱着脱下来的衣衫,忿忿出门。 谢锦寻看她离开,指尖勾起其余衣衫,往屏风后走去。 待他全部换好,后背泛起一层虚汗。熄灯,躺在床榻上,准备入眠。 咯吱,门又开了。 一道身影捻手捻脚走进来,挨近床边,爬了上前。 “你……”谢锦寻扣住她伸来的手腕。 莫离拿着半干的布巾,“忘记给你擦脸了。” “不必了。” “要讲究清洁啊。” “酌情而为。” “又不是没人照顾你。”莫离把布巾糊在他脸上,“你当自己是孤家寡人了?告诉你,做梦去吧,你这辈子已经打上我的烙印了,是我的人,而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谢锦寻静默,任她擦拭。 “张嘴,刷牙。”莫离掏出竹柄植毛刷,塞给他嘴里刷啊刷,又摆好水盂,“漱口。” 真是事无巨细。 莫离端走水盂,回来时坐在圈椅上,不吱声。 夜很静,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为何不回屋去睡?” “你睡了,我再走。” “我不需要你守夜。” “我想。”莫离为他掖被角,“你安心睡,我不打扰你。” 丫头比驴子还犟,谢锦寻无奈,阖眼,“把手给我。” “干嘛?”莫离伸出手,放在他的大手上。 谢锦寻握住,没解释什么。 莫离坐在一旁,静静相伴,后半夜,俯身在他额头浅吻了下,“安心睡吧,我的侯爷。” 两人的手一直紧紧握着。 谢锦寻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手心空空如也,恍惚一瞬,将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文 ☆、相聚 衍国民间喜欢斗鸡, 出于礼节,太后便邀请莫离和谢锦寻前去观看。 姜长鹄因私自放走莫离, 被摄政王差点幽禁,因此瞧着莫离更为不顺眼,上前挑衅道:“淑妧公主敢不敢斗鸡?” 太后嗔道:“不可造次。” 姜长鹄装作没听见, 继续挑衅。 莫离点点头, “好啊,不过我有个提议。” “说。”姜长鹄痛快答应。 莫离勾唇, “你赢了, 掴我一耳光, 你输了,掴自己一耳光。” 全场鸦雀无声,太后极为不满地撩了莫离一眼。 姜长鹄笑道:“莫要玩笑。” “怎么,不敢比了?”莫离激她。 “有何不敢。”姜长鹄笃定, 莫离赢不了她。 “咬鸡斗性强, 不用咱们较量,它们自行就会攻击对方, 不如, 咱们比试斗败的咬鸡。” “随便。”莫离完全不挑。 太后捏眉,摆摆手,“带她们去宫外。” 宫人:“……”还以为太后不会同意呢。 众人移步冷宫一角,宫人拎着跑笼而来,跑笼里分别装着两只蔫乎乎的咬鸡。 喙如鹰勾,尾有白镰羽, 地地道道的纯种咬鸡,一只脖红羽黑,一只脖红羽花。 宫人临时搭建了木栏,用于圈住咬鸡。 莫离和姜长鹄分立鸡圈两端,莫离选了脖红羽黑的蔫吧鸡,亲自打开跑笼,将它抓进鸡圈。 “别磨蹭开始吧。” 吃瓜群众围着鸡圈,兴趣恹恹,两只斗蔫的咬鸡有啥看点啊? 但是,转瞬间,他们就推翻了刚刚的想法。 两只咬鸡如同莫离和姜长鹄,见面就斗起狠来。 莫离的黑羽咬鸡扇动翅膀,拔地而起,直接落在杂羽咬鸡的后背上,弯喙狂啄对方脖子,啄下一嘴鸡毛。 鸡毛乱飞间,杂羽咬鸡使劲儿摇晃刚如鸵鸟的身躯,愣是把黑羽咬鸡甩在地上。 杂羽咬鸡被激动,炸着毛,勾爪缩在胸前,跳跃而起,像一只展翅的苍鹰,踢向黑羽的面部。 黑羽被踢懵了,炸着翅膀在鸡圈里来回跑,杂羽咬鸡半飞起来,踩在它后背上,狠戳它鸡头。 黑羽跃出鸡圈,朝莫离狂奔而来,健硕的鸡爪一上一下,咕咕咕直角,特别滑稽。 谢锦寻:“妧妧!” 分卷阅读220 宫人大叫:“快躲开!” 姜长鹄得意一笑。 忽然,黑羽鸡眼一瞪,趔趄两步,登时恢复气势,扭腰连甩数次,将杂羽甩下背部,继而咕咕咕地朝它奔去,鸡脖子一探一探的,反追着杂羽跑。 气势一开,势不可挡,黑羽乘胜追击,一只鸡爪踩在它头上,金鸡独立,高傲的像个国王。 杂羽咬鸡伏在地上,似臣服了,任凭姜长鹄再怎么吹口哨,都无济于事。 宫人高呼,“淑妧公主胜!” 莫离冷冷问道:“愿赌服输吗?” 姜长鹄下意识后退两步,心顿时慌了。 莫离阴森森一笑,笑容残忍嗜血,“赌不起?” 随即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姜长鹄傻愣了。 宫人见此一幕,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淑妧公主够狠厉、够霸气啊。 莫离这一巴掌,不知解了多少宫人对姜长鹄的闷气。 莫离走向谢锦寻,蹲在他面前,“几个月前我问自己,我会变成另一个你么,当时我不确定,现在无比确定,我会。” 谢锦寻掏出帕子为她擦净脸上的血迹,“我懂你,但我不希望我的妧妧会变得同我一样麻木残忍。” 莫离趴伏在他的大腿上,目光平静无波,“锦寻,我想家了” 莫离哽咽一下,谢锦寻轻轻为她抚背,“我会带你回家。” —— 秦曦在听宫人禀告后,勾了勾嘴角,他的女儿,果然像他,快意恩仇,不拖泥带水。 莫离带着谢锦寻去往太医院,一副针施完,莫离推着谢锦寻回驿馆,拧了布巾小心翼翼为他擦脸,表情凝重。 谢锦寻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捧起她的脸,啄了一下粉嫩嫩的娇唇,“我只在乎你的眼光和想法,其余不重要。” “其实,你可以再……唔唔……” 未出口的话语被男人尽数吞进口中,谢锦寻懒腰把她放在腿上,扣着她的脑勺狠狠亲吻,莫离睁着眼,看他认真亲吻自己的样子,杏眸波光点点,溢出笑意。 反手搂住他,迎合上去。 谢锦寻的手下移,扣着她的脖颈,让她更加靠近自己。 莫离怕他激动,推了推他,“够了啦。” “不够。”谢锦寻呵笑一声,另一只来到她脚踝,探了进去,粗粝的指腹摩挲她如凝脂的小腿,一下下刺激莫离的神经末梢。 莫离受不住,跳出他怀抱,娇嗔一眼,“色胚。” “咱俩谁是色胚?” “你。” 谢锦寻捏眉,好笑道:“这都受不了,以后有你受的。” 谢锦寻刮刮她的鼻尖,“现在不教你。” 莫离咯咯笑了几声,握住他的手,“锦寻,答应我,以后不管遇见多大的风浪,都不要自暴自弃,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谢锦寻低头,用额头蹭蹭她的脸蛋,“那说好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风浪波涛,我们都要陪伴彼此,不言放弃。” 客房的门扉半掩,周首辅站在屋外,透过门缝,听着世间最美的情话,他翘翘嘴角,他们的小公主长大了。 翌日,莫离陪谢锦寻去往光海道观,探望掌门和巅青道长。 颠青在得知谢锦寻的身份后,恍恍惚惚了一整日,当他再见到谢锦寻时,眸中多了一丝黠光。 与掌门寒暄半饷,巅青亲自推着谢锦寻去往斋房歇息,莫离跟在一旁,听着巅青嘀嘀咕咕:“你们定亲没有?贫道会批八字,可以帮你们选日子。” 谢锦寻淡笑,“有劳师傅了。” “不敢不敢。”巅青抹鼻子,“以前不知陌东侯的身份,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师傅说笑了,您可以一直把我当作弟子。” “真的?” “嗯。” 巅青睢盱莫离一眼,“公主没意见?” 莫离欣然,“是我和锦寻的荣幸。” “那贫道不客气了。”巅青握紧手推,显得心情不错,“以后有公主和陌东侯给贫道撑腰,贫道出门都敢横着走。” 莫离和谢锦寻哭笑不得。 进了斋院,他示意莫离,“我让弟子把桂花花瓣晾晒在屋顶,等过几日,我给公主送些桂花糕,不要嫌弃呀。” 莫离有些受宠若惊,“多谢道长。” “别见外。” 莫离忽然抱拳,郑重道:“道长之恩,晚辈和锦寻无以为报,日后 分卷阅读221 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定当竭力报答。” 巅青深深凝视她,颤了颤嘴皮,“贫道记下了。” 他拍拍谢锦寻的肩膀,“公主重情重义,空吟啊,你要替她的亲人,好好珍惜她。” 谢锦寻一愣,很快点头,“弟子会的。” 巅青对谢锦寻的嘱托,莫离暂时还不懂。 她弯弯唇角,觉得这个道长很温暖。 —— 明月当空,西风落叶,衍国皇帝和太后邀请谢锦寻在御花园赏月。 莫离半步不离谢锦寻。 太后不动声色打量几眼谢锦寻,暗暗摇头,可惜了一张好皮相。 走在后排的几个皇亲国戚窃窃私语: “淑妧公主竟能容忍这么一个丑八怪做驸马,太不可思议了。” “谁让人家喜欢呢,也别太以貌取人,毕竟陌东侯大名威震四海。” “唉,要是我,吃饭都难以下咽。” 他们的声音细若蚊呐,莫离倾身为谢锦寻拢拢氅衣,附在他耳畔安慰,“他们不懂事,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哄小孩儿呢?”谢锦寻笑问。 莫离揉揉他的头,“是呀,谢小童子。” 出宫的路上,莫离和谢锦寻遇到了阵势不小的姜长鹄,姜长鹄身后跟一众宫女,个个与貌美如花沾不上边。 姜长鹄接过宫女手里的宫灯,不客气地对着谢锦寻照了照,当看清他的面庞时,吓得手一抖,险些扔掉宫灯。 至于么? 莫离腹诽,淡声道:“借过。” 姜长鹄很是夸张地抚抚胸口,“抱歉,本公主失态了。” “无碍,公主不必自责。”谢锦寻破天荒开口接话。 清悦的男音,令人如沐温风,姜长鹄恍惚一下,笑道:“本公主身为武将,负伤是常有的事,明儿一早,本公主让人给陌东侯送几瓶祛疤灵药。” “多谢。”谢锦寻问道,“公主打哪里来?” “朝廷最近从各地调任了不少官员回来任职,本公主去各府视察一番,为陛下物色几位勤勉的臣子。” 谢锦寻沉吟,“本侯听说,这批官员中,有几个不错的青年才俊,公主莫不是,借机在为自己物色驸马?” “没有!”姜长鹄莫名臊得慌。 谢锦寻轻笑,捏下莫离的手,“咱们走吧。” 莫离呵笑一声,推着谢锦寻越过姜长鹄,状似不经意道了句,“大公主如此恨嫁,若是引来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大公主可就亏大发了,一定要好好挑选,乱花渐欲的,别迷了双眼不自知。” 姜长鹄扭头,气得不轻。 莫离朝她笑得嘲讽,“良言苦口,对你没坏处,告辞。” 被戳破心思,姜长鹄跺跺脚,心中忿忿不平。 当日夜里,周首辅和谢锦寻商量一整晚,翌日一早,周首辅携部分使臣去往衍国,与衍国皇帝辞行,令衍国皇帝没想到的是,周首辅并未提及带莫离离开,只是笑着说道:“关于夜笙歌一案,希望贵国能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处理办法。” 提起夜笙歌,一旁的秦曦捏捏衣袂,心中烦乱的很。 两个月后。 谢锦寻推开二楼窗棂透气,倏然,一只信鸽飞落窗框,侍卫随即射箭,直指信鸽。 信鸽被击落,坠在屋檐下,侍卫捡起来,以为能找到纸条,结果一无所获。 “莫非它只是偶然飞落?”侍卫嘀咕一句,拎着信鸽进了一楼。 谢锦寻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这类信鸽,他再熟悉不过了,等的人马终于到了。 晌午,莫离推着谢锦寻出门遛弯,秦曦安排的侍卫跟在后面。 由于莫离厌烦被跟踪,侍卫们不敢靠太近,等前面两人没入人海,侍卫们追上去,却被一辆马车加塞,越过马车时,莫离和谢锦寻没了影踪,连轮椅都不见了…… 一处别院中,莫离推着谢锦寻,站在庭院的老树下。 庭院内,东陲将士呈两翼排开,中间站着一个魁梧的年轻人,斜挎钢刀,身姿笔挺,乍一看,威风凛凛。 谢锦寻凝望着他,双手紧紧扣住扶手,手背直冒青筋,薄唇轻念他的名字,“大胡……” 年轻人正是阔别已久的孙大胡,当他得知谢锦寻幸存于世后,就跟着队伍一同来了。 听见谢锦寻的声音,他紧绷的双肩一松,奔了过去,心里喊着“侯爷”,奈何,嗓子眼却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呜 分卷阅读222 呜的发声。 谢锦寻豁然起身,推开轮椅,一步步朝孙大胡走去。 “啊啊!”孙大胡见他动作,更是加快了步伐,泪滴自眼尾流淌,汇入风中。 “慢点。”谢锦寻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他。 “啊啊啊——”孙大胡埋头在男人怀里,九尺男儿,泪水决堤,若不是受了巨大的委屈和痛苦,又怎会如此。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如今正紧紧抱着他,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欣喜又后怕。 东陲将士们也想上前,但看着孙大胡崩溃大哭,只能在原地默默微笑,默默庆幸。 谢锦寻之于他们,是长官,是灵魂,是引路灯塔。 谢锦寻轻轻拍着孙大胡的后背,感受他的战栗,他的战栗传到自己的心尖。 谢锦寻轻轻推开他,轰然跪地,“大胡,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失去双亲。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们。 其余人要上前,被谢锦寻一记手势制止。 孙大胡愣了半饷,立马跪下,“啊啊,啊啊啊!” 他讲不出话,急得额头冒汗。 谢锦寻垂着头,任泪水抵在膝盖上,随后感受到肩头一重,被孙大胡抱住。 孙大胡微扬着头,看向天空朵朵白云,白云汇成弯弯的形状,多想他们曾经的笑颜。 过了许久,谢锦寻轻轻道:“大胡,不哭了。” 他用修长的手指为孙大胡拭泪,用清悦的嗓音安抚他的情绪,用温煦的笑容诠释什么叫做坚强。 孙大胡看着谢锦寻脸上的长疤,眼泪止不住滴落,曾经风光霁月的侯爷,如今…… “啊啊,啊啊啊啊……” 发不出声音,着急的直皱眉。 “别急,我懂你的意思。”谢锦寻复又搂住他,“我很好,不要担心。” 两人身后围绕着一群人,在谢锦寻看来,他们全是兄弟。 一旁的莫离稍微退开,转身抹把酸涩的眼眶,孙大胡的失语,需要时日得以康复,别无他法。 孙大胡扶着谢锦寻坐回轮椅,走到莫离身后,“啊啊啊。” 莫离转身,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孙大胡咧嘴笑笑,朝莫离伸出一只手,本来男女有别,可这一刻,无关性别,只谈道义。 莫离紧紧握住那只粗粝的大手,含泪微笑。 风停了,枯叶沉落,阳光穿透云层,射在交握的两只手上,莫离逆着光,与他对视,光点在他粗犷的脸上跳动,他的眼中有万千光束,汇成此刻欣慰的笑容。 其余将士簇拥着谢锦寻,感慨万千。 ☆、尘埃落定(一) 回到驿馆门前, 一个年轻的道士窜出来,递给谢锦寻一封信, “空吟师兄,这是颠青师叔托贫道交给你的。” 谢锦寻怔然,巅青道长为何给他送信?接过信, 请道士进屋用茶, 道士摆摆手,告辞了。 回到房间, 谢锦寻立即拆开信, 阅毕, 久久沉思,直到莫离端着水盆进来,“想什么呢?” 她拧好布巾,要为他擦脸, “休息一会儿, 晚上还要赴宴,别累到。” 谢锦寻淡笑, “有一个好消息, 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莫离坐下,“当然是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能说服秦曦,放你离开。” “真的?”莫离眼睛雪亮。 “嗯。” “坏消息呢?” “他会很失落。” “切。”莫离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蹭蹭脸蛋。 谢锦寻:“附带一个好消息。” “什么?” 男人故意不说。 莫离探身, 对着他好看的唇型印下一记香吻,她贴着他不离开,声音自四片唇瓣间溢出,“快说。” □□裸的勾引,男人哪受得了,翻个身把她压在塌上,耳鬓厮磨良久。 莫离气喘吁吁,推开他,“快说。” “不认真,再来。” 又过去良久,谢锦寻附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莫离走出客房,轻掩门扉,额头抵在门缝上,心中波澜起伏。 月上中天,夜凉如洗。 大殿内笙竹管弦,笑声连连,酒筵伊始,太后拉莫离坐在身边, 分卷阅读223 “公主,你还没敬过摄政王呢。” 莫离淡“哦”一声,端起酒盏,敷衍道:“王爷,请。” 秦曦面无表情接过酒盏。 莫离又端起一杯酒盏,双手送到他面前,“请王爷讲一讲跟我娘亲的往事,以及我娘亲为何会选择我父皇。” 砰! 杯盏被拍碎,荡出酒水,在琉璃宫灯下,璀璨熠熠。 杯体落地,声音不大,却使氛围骤然冷凝,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一句。 莫离收回被拍红的手,揉了揉虎口,“王爷说,是我的父皇抢走了我的母妃,可你从未提过,母妃是不是甘心离开你的。” 秦曦转眸转冷,抿唇不讲话。 莫离起身,走到谢锦寻身边,谢锦寻直直凝睇秦曦,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 谢锦寻握住莫离的手腕,目光紧锁她发红的一圈,温声问:“疼吗?” “疼。”莫离坐在他身边,低头闷闷道:“锦寻,我受够这里了。” “我知道。”他执起她的手,轻轻吹拂发红的虎口,眸子越发深邃。 莫离担忧道:“你体温有点烫。” “没事。”谢锦寻摇摇头,闭眼调息。 酒过三巡,秦曦微醺着走到谢锦寻面前,居高临下问道:“陌东侯可愿留在大衍,与莫离厮守一生?” 谢锦寻淡道:“为何要在这里厮守?大隼也一样。” “不一样!孤不会远嫁女儿。” “是不远嫁女儿,还是不远嫁莫离?” “一样。” 谢锦寻眸光略沉,“完全不一样。” 前者是对女儿的宠爱,后者是一种病态。 秦曦盯着他的眼睛,可能是酒意上头,说话有些冲,“孤不会让莫离离开这里,你不想留下来,就卷铺盖走人。” “那我只好卷走莫离了。” “你敢!” 谢锦寻笑笑,淡淡道:“有何不敢?” 高深莫测的笑容,刺了秦曦的眼,他烦躁地戳戳对方肩头,“即日起,孤不允许你和莫离再见面,看承安帝的面子上,孤会等你养好伤,再送你上船。” “由不得王爷。”谢锦寻不卑不亢,说得轻松。 “由不得孤?呵呵……那你就试试。”在这里,还有由不得他的事? 笑话! 莫离愠怒,“不劳王爷费心!” “闭嘴!”秦曦同样愠怒,“孤同使臣讲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莫离磨磨后牙槽。 秦曦重重一哼,拽住莫离手腕,“来人,送小姐回府!” “放开我!”莫离挣扎,余光瞥见一道身影靠近。 忽地,手腕一松,莫离瞥眸,发现谢锦寻正掐着秦曦的手腕,逼他松开了手。 谢锦寻不慌不忙道:“莫离在此叨扰多久,承蒙照顾,改日奉上厚礼,就此告辞。” 秦曦是习武之人,竟然让谢锦寻掐开了手掌,顿时黑了脸。 “大胆!”秦曦借着酒劲儿拔出御前侍卫的佩刀,刺向谢锦寻。 谢锦寻侧身躲开,长臂一捞,环住莫离,脚踏长几推开数丈。 “来人,给孤拿下!” 谢锦寻依旧环住莫离,几个健步逼近殿门。 侍卫冲上来,围堵两人,谢锦寻广袖一扫,挥开侍卫,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进来,车夫拉了谢锦寻和莫离一把,转瞬,马车朝宫门奔去。 秦曦追出来,举刀指向他二人,“给孤全部拿下!” 侍卫统领带了一小队人马,迅速追去。 太后提着裙裾走出来,“他们会不会直接出城?” 秦曦眼一眯,绝不能让他们出城,遂下令,封锁各大城门,附带包围驿馆。 敢在他眼皮底下带走莫离,不管谢锦寻是谁,都要让其付出代价。 —— 谢锦寻带着莫离奔至宫门,宫门守卫还不知道大殿发生的闹剧。 马车顺利出宫,莫离看着谢锦寻无畏的样子,心里满满的,她的盖世英雄满血复活了。 她问:“东陲将士呢?” “我们现在去找他们。”谢锦寻低头看她,“一会儿,城门必然被封,我们等到拂晓时分,我带你回家。” 莫离覆上他的手,“我信你,黎明将至,我们出城。” “嗯。” 分卷阅读224 秦曦派兵封锁城中主要城门。 姜长鹄带兵守在东城门,天未亮,天气干冷,姜长鹄站在城池,目视广袤大地,目光平静。 一名将领走来,“公主,进城楼歇会儿吧,卑职来守城。” “不必了。” “天快亮了,对方不可能这个时辰冒然出城。” 姜长鹄哼道:“我要是她,就专挑守卫松懈的拂晓时分。” 将领挠挠头,憨笑道:“卑职不懂战术心理。” 姜长鹄没心情解释,摆摆手,让他退下。 之后,她陷入沉思。 很希望莫离走此门,那样,她就可以先斩后奏了,就说混乱中无意伤了莫离。 不知过了多久,靠近城郭的街巷有人流攒动,买早点的生意人开始摆摊劳作了。 天未破晓,城下除了摆锅搭摊的声音,还混淆了一些人马声。 姜长鹄眯眸,视线在城中梭巡。 倏尔,她发现左边深巷中有跳动的火光,一匹马探出头,噗噗两声,又缩了回去,枣红烈马,大宛良驹,城中普通百姓家怎会圈养此等品种?! 姜长鹄自然能识别马匹的优劣。 在那边! 半抬手臂,吩咐身后的士兵,“选一路精锐,跟本公主走,其余人稍作停留,殿后。” “诺!” 她带兵悄然下城,走向巷子。 随行将领问道:“公主,会不会是声东击西?” “有可能。” “那还是让卑职等先行试探吧。” “无碍。”姜长鹄习惯冲锋陷阵,果敢无畏,要不然,也得不到秦曦的赏识。 当她率先步入巷子口时,入眼的一幕,着实令她惊讶。 巷子中,只有一人,当然,还有一匹大宛马,以及弥漫着一股炸油条的油烟味。 姜长鹄叫停身后队伍,审视地看着他。 黯淡灯火下,男子身着一袭红袍,如暗夜妖邪,美得如梦似幻。 他手握缰绳稳住马匹,冲她魅笑一下,样子邪痞不羁,亦如当年那个恣意的少年。 红衣配名驹,太过视觉冲击。 陈何遇,赶在秦曦封锁宫门前,来接妹妹回家了! 姜长鹄心思百转,不懂他单枪匹马现身的目的,美人计? 不能吧。 节操呢? “你谁啊?”她问。 “听闻大公主喜好男色,在下无依无靠,索性来投奔你,公主可愿收下在下?” “骗谁呢。”当她傻啊。 “公主不愿?”陈何遇故作遗憾,足踏马镫,翻身上马。 侍卫豁然拔刀。 “慢着!”姜长鹄厉声呵斥身后之人。 姜长鹄看陈何遇长得过于漂亮,是少有的美男子,刀剑不长眼,要是伤了脸,那就太可惜了。 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陈何遇好整以暇端坐马背,“公主先要承诺在下,许以良田百亩,房舍数座,店铺三五间。” “口气倒不小。” “跟着公主,不都是为了吃香喝辣,如若不然……” “要不然怎样?”姜长鹄发现,此人笑起来太过邪魅,妖冶无双。 陈何遇朗笑,“如若不然,在下图公主什么呢?” 那鄙夷的目光,摆明在羞辱她。 姜长鹄忿忿,“你!” “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不为女子做出表率,整日奢靡,试问,脸呢?” 姜长鹄大怒,哗啦拔出佩刀,“来人,给本公主剁碎这个杂碎!” 可她刚燃起怒意,眼前却出现叠影,目视陈何遇的视线越发不清晰,唯有他鄙夷的神情,深深烙印在心间。 砰砰砰…… 众人逐一倒地。 陈何遇含笑的眸子渐渐冷冽,跨下马匹抽出腰间软剑,抵在姜长鹄的脸上。 “别伤她。”巷子口忽然出现一个摆摊的小伙子,娇娇小小的,面若春桃。 “相处出感情了?”陈何遇笑问来人。 莫离靠在巷壁上,撇嘴道:“我敢笃定,你要是划花她的脸,她会纠缠你一辈子。” “那还是算了。”陈何遇收回软剑,其实也没想出手,是因为听见脚步声,知道莫离过来了,想逗逗她。 张开双臂 分卷阅读225 ,紧紧抱住妹妹,闭眼道:“抱歉,让妧妧受惊了。” ☆、尘埃落定(二) 陈何遇取出麻绳, 把姜长鹄五花大绑,捆在马背上。 两人并肩走出巷子, 摆摊的几人互视几眼,挟持着姜长鹄一同走到城郭下。 殿后的将士一见姜长鹄被抓,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短短一炷香间, 连声打斗都没听见,主将就被扣下了, 有点不可思议啊。 陈何遇仰头对主将道:“放我们出城, 我保证, 过了护城河,会放了姜长鹄。” “淑妧公主,你们走东城门是回不到隼国的,想回隼国, 必走水路, 唯有北城门可通码头。” “不劳军爷费心。”莫离他们根本没打算走水路,现下, 在码头一定聚集了大批官兵, 守株待兔。 城郭上的将士不动。 “想僵持啊?”莫离看破他们的心思,将短剑抵在姜长鹄脖颈上,“我呢,耐心不好,数到三,大不了玉石俱焚, 一、二……” “等等!”主将急忙制止,要是大公主出事,他们全得陪葬,朝副官使个颜色,副官会意,偷偷去烽火台求助。 莫离等人不是没瞧见他们的举动,只是不在意。 主将示意守卫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莫离等人随即往外走。 快到护城河时,姜长鹄被马匹颠簸醒,怔怔看着一众人马,“你们敢劫持我,我母后会剁了你们喂狗!” 莫离拍拍她的脸,“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陈何遇对城郭上的将领高呼,“放下木桥!” 护城河的木桥降下,众人踏上桥,莫离扯下姜长鹄走在最后面, “听说公主有个癖好,经常把宫女、女侍卫推进池塘,是吗?” 姜长鹄心中划过不安,“你想作甚?本公主警告你……” “下去吧!”莫离突然发力,按着她的后颈,把她推了下去。 “啊……呃……”预计的水流冲击力没有来临,腰身被大力勒住。 莫离留了一手,脚踩捆绑她的长麻绳,使她悬于河面上。 “快拉我上去!”姜长鹄挣扎,满脸惊恐,自己被束缚手脚,掉进河里无疑无救。 莫离蹲下身,抓起一把木屑往她脸上糊,“看在秦曦的面儿上,饶了你吧。” 小贱人! 姜长鹄在心里大骂。 可不管她怎么气愤,怎么大骂,莫离都听不见,把麻绳拴在桥上后,莫离随着队伍继续前行,木桥上仅剩下悬空大叫的疯女人。 队伍离开不多时,禁军人马相继赶来,朝东追去。 半个时辰后,追兵涌至,包围了莫离一行人。 侍卫统领上前跪地,对莫离道:“淑妧公主,请随末将归朝,若您执意如此,末将便长跪不起!” 莫离觉得好笑,“你起不起身,跟我有何关系?今天就算你跪成石头,我也不会心软。” “别逼孤跟你动粗!”威严的声线穿透空气,秦曦弯腰走出车驾,站在车廊上,居高临下睥睨着莫离和谢锦寻。 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秦曦只觉讽刺,“怎么,怕孤拆散你们?” “没有人能拆散我们。”没等莫离回答,谢锦寻淡淡开口。 “笑话。”秦曦步下銮驾,负手走到侍卫前面,视线梭巡半圈,嗤道:“单凭你们几个人,就想摆脱孤的数千铁骑?” 秦曦觉得自己特别像拆人姻缘的老妖,莫离是他和乔兰的孩子,曾经,他觉得自己会特别特别爱这个孩子,会把世间最好的一切捧给她,让她做无忧无虑的天之娇女,而今却事与愿违。 莫离和谢锦寻势单力薄,不过,他们个个人的脸上表现出的淡然神韵,令秦曦不得不佩服,临危不惧的后生,可畏,可畏啊。 “我们若想逃之夭夭,别说数千铁骑,就是来了一个卫,也没用。”讲话的人是陈何遇。 秦曦深深睨了他一眼,面目震惊,“你是……” 陈何遇撇嘴一笑,痞痞的,“我是莫离的亲哥。” “……” 陈何遇接着补充:“但我跟你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别痴心妄想,一下多了一对儿女,你养过我们吗?” 秦曦愣愣看着陈何遇,大脑空白,因为陈何遇跟昔日的承安帝太像了。 而他是莫离的亲哥哥…… 见到莫离时,他就想见一见陈何遇,但陈何遇毕竟是隼国太子,一个莫离已经让整个隼国震怒,若是 分卷阅读226 抓了太子,势必引起干戈。 况且,他还未查证莫离和陈何遇是不是双胞胎,贸然抓人,只会适得其反。 收回思绪,秦曦哼一声,不愿跟他争辩,“一个小小储君,没资格跟孤讲话,让楚齐过来!” 楚齐是承安帝的名讳。 陈何遇刚要怼回去,被谢锦寻拦下,谢锦寻慢条斯理道:“摄政王可愿与本侯对话?” 秦曦态度高傲,“那要看你讲些什么条件。” “谈谈条件吧。”谢锦寻从轮椅上起身,颀长的身姿飘逸俊雅,病态犹在,但不显羸弱。 平心而论,秦曦对谢锦寻又防备又欣赏,只是,他始终不是池中物。 谢锦寻嘴角噙着一抹雅笑,端的是素雅无尘翩翩公子,可在秦曦看来,就是个无赖。 “你留下来,孤会许你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 谢锦寻不为所动,“无福消受。” 秦曦:“在你心里,权力比莫离重要,你让孤如何将她托付于你?” 谢锦寻认真道:“等一切尘埃落定,陛下不再需要我,我自会陪莫离去往九垓八埏,现今,还不是时候。” 秦曦看向莫离,“听见了吗,他不愿为你放弃如今的地位,你还要跟他走吗?” 不得不承认,谢锦寻不能立即卸下重担,做一个无拘无束的隐士。 若是那样,他也不再是谢锦寻,亦不是莫离的大英雄。 莫离知道,她爱上的男人,不只属于她,他是国之栋梁,要为国、为君、为黎民撑起一片天。 权臣,不会任性而为,他们有必须要肩负的责任。 莫离眸光清透,朗声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君,是我的榜样,我要做的,不是让他在公主府荒度余年,我要做的,是与他肩并肩、共患难。” 女子轻柔坚定的话语令在场将士无不喟叹感慨,一个宫中女子,敢说出与夫君肩并肩的豪言,足见她的自信和风骨。 “孤呢?”秦曦微仰头颅,望着湛蓝长空,“为了一个男人,你要舍弃你的父亲?” 莫离更觉讽刺,他绑架她,在她想了解情况时,又绝口不提当年事,她甚至不知道,他对她的生母是怎样一种情感,爱、恨、埋怨? 他强行留她在身边,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她,试图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他的父爱,令她窒息,这样的父爱,她不敢要。 莫离深吸口气,释然一笑, “我的父亲是大隼的天子,即便我与他真的没有血缘关系,我也只认他一个父亲。” 风卷落叶,沾在锦袍上,秦曦静默。 “让我走出您的心牢吧,也让您自己走出来,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可,能。”秦曦收敛酸涩心绪,残忍开口,“你是乔兰的女儿,必须留下来弥补她的过错。” 再次谈崩,莫离心中沉沉,谢锦寻捏捏她的手,与莫离对视,轻轻一笑,“有我呢。” 他看向秦曦,抛出一句震惊全场的话,“当年陈贵妃在诞下一对龙凤胎后不久,患了重病,离世之前,写有一封手札,交由一人保管,手札里清楚写明她一生的感情纠葛。” 当年,陈贵妃与两个男人的纠葛,被传的沸沸扬扬,其中的真相到底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众人不解,秦曦却会意了,呵笑一声,“休要胡说!” “非也。”谢锦寻自袖管掏出一封手札,让侍卫递给秦曦。 秦曦只着了一眼,便惊愕不已,“你从哪里得来的?” “光海道观,巅青道长。” 秦曦怔愣,身形往后退了半步,被御前侍卫扶住。 在秦曦愣神间,谢锦寻继续道:“缘起缘落,必有因果,陈贵妃并不希望这份手札被启封,她只是想好好记述一下自己的一生罢了,将手札放在道观里,无非是想寻得一份安心,如今,巅青道长之所以将它拿出来,是为了给当事人看一笔清清楚楚的账。” 手札的末尾,清清楚楚写着,她爱过秦曦,后来却爱上了承安帝,为承安帝诞下一对儿女,这一生,她无怨无悔。 秦曦捏着手札,眼眶猩红,差点晕倒,侍卫扶住他,被他挥开。 他指着谢锦寻等人,“所以,你们出城东行,是要去光海道观接巅青道长,怕孤为难他?” “并不是,巅青道长和道观掌门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他们看淡红尘和生死,即便我们硬要带他们走,他们也不会答应,我们只是想再去探望一眼老人家,毕竟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秦曦似生无可恋般,颓然 分卷阅读227 一笑,随即面色阴沉,“单凭你们几个,想安然离开?” “谁说只有我们几人?”谢锦寻拍拍手,刹那,轮椅两侧闪现二十道人影,一字排开。 整齐划一,表情肃穆、身手矫健,他们是东陲将士! 秦曦脸色阴沉,直骂身边将领是蠢货,竟然毫无察觉,让谢锦寻添了那么多帮手! 陈何遇打马上前,挥挥手,下属拎着一个囚车上前,囚车里的囚犯耷拉着脏兮兮的脑袋,被冷水一泼,顿时惊醒。 秦曦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瞪圆了鹰眼,不可置信凝睇着。 陈何遇冷声道:“这家伙是父皇让我带来,转交给王爷的,王爷应该认识吧,此人化名夜笙歌,乔装成戏班班主,实则是蛊术师,亦是……” 少年冷嘲一笑,指着秦曦,“实则是你的养子,名叫秦戠!他无情无义,为祸天下,你身为他的养父,衍国摄政王,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 秦曦攥紧拳头,不想接受也必须接受,他的样子是个不听话的狼崽子。 坠入海里后,夜笙歌被鲨鱼咬得体无完肤,鲨群散去后,承安帝派人前来寻找谢锦寻等人,无意中救下了他,他抓着浮木,却已经成了废人。 承安帝将他关在刑部严刑逼供,他愣是咬断了舌头就是不说自己是谁,但他暴露的线索已足够刑部查明真相了。 “哈哈哈哈哈!”囚车上,秦戠哈哈大笑,抬起血淋淋的脸,看向秦曦,随即耷拉下头,跟疯子一样,又似乎只是不想讲话。 五岁时,秦曦将他从狼口救下,养在秦家老宅不闻不问,连他的弱冠礼都未参加,他生病,情绪低落,秦府人去禀告秦曦,秦曦只说:“男子汉,不能懦弱,不能哭。” 之后,秦戠就没落过一滴泪,反之,无论遇见什么事,都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哪怕秦老夫人去世,他也没哭过。 他开始游戏人间、挥金如土、酒池肉林,与狐朋狗友打成一片,久而久之,养成了折磨仆人的癖好,而且愈演愈烈,制造怪人,也是为了满足自己折磨人的心理罢了。 他有了另一重身份,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蛊术师夜已骁,后来,又有了一个令戏迷们痴迷的名字,夜笙歌,连秦曦都关注到了这“两个人”,殊不知,都是秦戠的影子。 可他还是不满足,于是带着怪人登上了去往大隼的船只。 秦曦怀疑过养子秦戠就是蛊术师夜已骁,因此才去大隼打探,只是终究入了秦戠给他设的“棋”局,听闻夜笙歌的名号越来越响,却无从插手,这便是秦戠的目的,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里,让养父为自己深深折服和无奈。 这种被尊崇之人反过来“崇拜”的心理,将秦戠推入深渊。 —— “孤会给天下一个交代。”秦曦长长叹息,觉得疲惫不堪,将揉皱的手札放在袖管里,吩咐随从将囚车拉过来,随即挥挥手,“放行。” 世间红尘千缕丝,如同泡沫忽然消失,他步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向城门口 ,背影孤独飘零。 囚车上,秦戠凝视养父淡漠的背影,忽觉一切没什么意思,众所周知,自己都换不来养父的一句关心或寻责,养父对自己始终冷淡。 他始终不懂,秦曦为何留他在身边。 他看向陈何遇,又看了看莫离,自嘲一笑,或许,养育他,只是一种情感的“代替”,可到头来,秦曦才发现,有些感情是“代替”不了的。 就像他代替不了陈贵妃的孩子,而秦曦也代替不了承安帝在陈贵妃心中的位置。 —— 晌午阳光正浓,谢锦寻一行人踏上了归程,码头前,巅青道长和小道士目送他们离开,挥别之际,听见莫离和陈何遇大声道:“道长,后会有期!” 巅青道长微微一笑,再会吧,有缘人。 小道士皱了皱眉,担忧地问:“师傅,空吟师兄脸上有疤,会不会被皇家嫌弃?” 在孩子眼里,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家高不可攀,又高处不胜寒。 颠青揉揉小徒弟的头,望着浩瀚之洋,缓缓道:“美丑不在外表,在于一颗赤子心,而皇家最看中的,或许就是臣子们的赤子心了,空吟……会好好的。” 直到金乌染血,颠青才牵着小徒弟的手,走在回道观的路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温馨隽永。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男女主成亲。 求收藏新文。 ☆、大结局(上) 船帆行驶了近一个月, 终在午日阳光最浓时,抵达码头。 众人面露喜色, 终于 分卷阅读228 不用吃鱼了。 谢锦寻扶着莫离慢慢步下船,陈何遇吊儿郎当走在后头,心想父皇竟然没有来接他们。 想法一出, 远处便传来马蹄声, 声势浩大,尘土飞扬。 莫离远远瞧见人马最前面的高大男人, 那一刻, 顾不得礼仪和仪容, 含着泪奔了过去。 “父皇!” 承安帝瞧见女儿的一刹那,扬起马鞭,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妧妧!”他的女儿回来了,担忧了数个日夜, 终于在见到人的那一刻, 心中大石落地。 在距离莫离二十丈时,承安帝勒住马, 疾步跑向女儿。 父女俩于羽林军前紧紧相拥, 一时间竟相顾无言。 承安帝泪眼婆娑,连搂住莫离的手臂都在颤抖,就在得知女儿被劫持时,甚至想要直接攻过去,被首辅以及一众阁臣以死相逼才打消了念头。 御前太监抹着眼泪上前,“公主, 最近要事极多,陛下夜以继日批阅奏折,只为算好日子前来接你回宫,陛下……” “闭嘴!”承安帝抱着女儿,扭头瞪了一眼。 御前太监缩缩脖子,走向陈何遇和谢锦寻,问安后,刚要说话,承安帝忽然松开莫离,也走了过来。 陈何遇瞧着父亲目光一直锁着谢锦寻,识趣地退开。 谢锦寻见承安帝走来,撩袍要行君臣礼,被承安帝握住手肘拉住了。 “臣请陛下安。”谢锦寻垂着眼帘,作揖。 承安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见到他的一瞬间,比见到莫离还恍如隔世,毕竟,谢锦寻经历鲨口脱险,在得知他被救后,承安帝挥退了御书房一众宫人,掩面痛哭,为这个年轻人哭泣,这些年,自己着实委屈了他,也对不住他。 谢锦寻觉得承安帝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又不能说什么,君臣两人面对面站着,令其他人费解。 莫离和陈何遇,包括孙大胡却明白其中的缘由。 这么多年了,皇家与谢家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 承安帝看着谢锦寻脸上的疤痕,心中不是滋味,抿唇犹豫一瞬,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缓缓张臂抱住了谢锦寻。 “隐川,谢谢你能回来。” —— 隼国,承安二十年冬至,皇室唯一的金枝,淑妧公主楚莫离下嫁东陲总兵谢锦寻,就在前一天晚上,天空飘起鹅毛大雪,今日一早,晴空万里,冬阳璀璨。 公主仪仗踩着厚厚的积雪,朝总兵府而去,这是皇室给予谢锦寻至高的殊荣,一般情况下,公主下嫁驸马,会住进公主府,而谢锦寻因爵位在身,又有镇守边关的职责,故而,承安帝遂了众人的期望,目送女儿坐在大轿上,出了皇城。 送女儿那天,承安帝一直缄默,直到队伍出了东城门,才急匆匆步下城楼,小跑到花轿前。 莫离挑开纱帘,娇媚的妆容早已哭花。 父女俩双手相握,承安帝拍拍女儿手背,哽咽道:“照顾好自己,谢锦寻要是敢欺负你,就写信告诉为父,别一个人扛着。” “好。”莫离哭的眼眶通红。 承安帝为她擦拭泪水,温笑道:“东陲的东西不好吃,为父会定期派人去给你送贡果,记得自己先吃,再分给谢锦寻。” “……嗯!” 承安帝:“谢锦寻要是忙,你就回宫来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嗯!” 承安帝唠唠叨叨好半饷,负责送亲的礼部尚书看看日头,为难道:“陛下,再不行进,该迟了。” 承安帝睨他一眼,“迟就迟呗,让谢朔父子等着!” 礼部尚书讪讪一笑。 承安帝掏出一把桃木梳子,轻轻为女儿梳顺额前的乱发,目光温柔,“嫁过去后,别怂谢老头子,即便为父跟谢朔有心结,也与你无关,记住了,你是公主,金枝玉叶!” 莫离哭的直打嗝,没听清父亲说什么,点点头,“嗯!” 送亲跟官员们哭笑不得,从未见过威严的皇帝陛下如此唠叨,也只有公主有这个面子。 阿菀上前为莫离整理仪容,承安帝站在一旁,凝睇着,忽而忆起莫离的母亲在进宫当日的情形,那天天灰蒙蒙的,飘着零星小雪,女子穿着淡雅衣裙,翩然走来,秀娟而美好。 他失去了此生唯爱的女子,只能用余生好好保护心爱女子为他生下的一双儿女,今日,女儿要出嫁了,做父亲的欣喜又觉失落,心中空落落的,舍不得,一点儿也舍不得。 临别前,莫离跪在地上,郑重道:“女儿辞别父亲, 分卷阅读229 望父亲珍重。” —— 最近东陲一带都在传言,说总兵大人嫌自己太娘气,为凸显阳刚之气,才在脸上割了一道长疤。 也有人传言,说当年因为淑妧公主一句笑谈“男人多条疤多份经历”,总兵大人就划了自己一刀,以此来证明自己多爱慕公主。 还有人说,总兵大人这条疤是太子划的,以免他日后凭借俊脸,勾搭燕燕莺莺。 猩红毡毯铺满整座总兵府,连烟囱上都挂了喜绸,谢朔一身锦袍,负手站在大门前,逢人就笑,眼里是对过往的释怀。 倾儿走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爹爹,外面冷,进屋去等吧。” 谢朔笑着对女儿道:“你兄长刚刚派人来告知,说皇家仪仗马上距离城门不到十里,为父想一直等着。” 倾儿歪头靠在父亲肩头,“爹爹,兄长能娶到公主,女儿替他高兴。” 谢朔揉揉女儿的头发,“我的闺女也会幸福的。” 倾儿微笑着,几月前,她恢复了记忆,想起了骆凇,可自打齐婶离世,骆凇再没在她面前露过面。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幸福与骆凇紧密相关。 她想安慰他,告诉他,能陪伴他的,还有她啊。 —— 迎亲的队伍早早聚在城门前,谢锦寻身着大红喜袍,玉冠束发,卓然风华。 于十日前抵达东陲的陈何遇建议他,往伤疤上扑层脂粉,谢锦寻拒绝了。 临出发前,父亲还在担心他脸上的伤疤会影响他的英俊,让他戴上半脸面具,他拒绝了。 久未露面的骆凇,派了一位手艺高超的刺青师傅,想给他的疤痕美化一下,他拒绝了。 倾儿和孙大胡给他准备了祛疤膏药,他也没坚持涂抹。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现在的模样不美观,他都不在意,只要新娘子不介意就好。 而他的新娘,又怎会介意呢。 何况,疤痕早已不像之前那么明显,大抵是身边的人见惯了俊美无俦的他,有些无法接受现在的他。 谢锦寻下意识摸摸脸上的细疤,微微一笑,一个个都太吹毛求疵了。 其实,用“俊美依旧”来形容他,绝不过分,如今的他,眸光懒懒,五官精致如画,皮肤白皙细腻,只有一侧脸上有道细细的浅疤,为慵懒之美添了一份刚毅。 陈何遇靠在城墙上,叼着稻草,“谢锦寻,皇妹怎么就看上你了?” 谢锦寻转身看他,“说明妧妧有眼光。” “嘁。” 陈何遇瞥向一侧,见与自己同来的张鸣礼望着远处发呆,心下一动,揽过他肩膀,“时间尚早,走,随本太子打马球去。” 张鸣礼轻轻推开他的手,笑道:“陛下是让我来监督殿下学业的,不是来陪殿下玩的。” “两不误嘛。” 张鸣礼不依。 陈何遇摇摇头,“张顽固。” 张鸣礼依旧笑着,笑容如沐春风,暖融了墙角的积雪。 架不住陈何遇的难缠,张鸣礼只好先陪他离开一会儿。 陈何遇搂着张鸣礼坐在屋顶上,张鸣礼安安静静,陈何遇瞥他一眼,“老张,年纪不小了,该娶亲了。” 张鸣礼失笑,“殿下不是一直唤我小张吗?” 陈何遇仰头喝酒,酣畅淋漓,用手肘杵杵他,“说了你年纪不小了。” 张鸣礼好脾气地点点头,“殿下高兴就成,随你。” 陈何遇搂住他肩膀,“兄弟,明年开春,周首辅就要告老还乡了,到时候内阁缺人,我举荐了你。” 张鸣礼受宠若惊,目前内阁还没有年轻一辈的阁臣,“多谢殿下栽培。” “别跟我客气。”陈何遇摆摆手,故作发愁地蹭蹭他肩头,“妧妧嫁人了,宫里冷清不少,以后本太子就剩你一个了。” “……”张鸣礼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推推他的头,“殿下喝多了。” 陈何遇坏笑,故意搂紧他,“我真把你当兄弟,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张鸣礼继续推他,身体往一边倾,“嗯,我们是兄弟,真兄弟!” 陈何遇勾唇,顺势勾勾他的下巴,“乖,好兄弟。” “……” 晌午时分,随着一声锣鼓,迎娶队伍看见远处冒头的仪仗,规模庞大,气势不可比拟。 陈何遇勾唇,“来了。” 谢锦寻凝望红纱花轿中若隐若现的美人儿,眼底有化 分卷阅读230 不开的思念和倾慕,他打马上前,与礼部尚书寒暄后,径自来到花轿前。 莫离隔着纱帘,看着心上人,露出腼腆的笑。 两人隔着纱帘久久凝视。 谢锦寻挑开帘子,看小姑娘冻得通红的鼻尖,忍俊不禁,出乎旁人意料,将新娘子扯上自己的马匹,打马朝城中而去。 众人:“……” 大红衣摆随风后扬,配上红棕千里马在山地上疾驰,美的惊心动魄。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似融入一幅画作,天地为画框,自然为画笔,为他们留下一抹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文《夫人笑靥美如画》。 ☆、大结局(中) 嬉闹过后, 男傧相负责送醉酒的宾客回府,女傧相将闹洞房的小孩儿们抱走, 喜房里只剩下一对含情脉脉的新人。 谢锦寻拥着莫离伫在雪花扑面的窗前,看窗外飘起的零星小雪落在枝头,看万里繁星, 看彼此眼中璀璨的光晕, 他们相视而笑,相拥亲吻, 痴缠缱绻。 直到怀里的娇人儿呼吸不顺, 谢锦寻才松开她, 揉在怀里,“妧妧。” 莫离喘着气,“……嗯。” “妧妧。” “干嘛呀?” “妧妧。” 莫离嗔道:“不许叫我。” 谢锦寻低笑,“妧妧。” 莫离佯装不耐烦, 抬头看他好看的双眼, “说呀。”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莫离踮脚亲他下巴,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满足, “谢谢你愿意娶我。” 谢锦寻抑制不住感动和喜悦, 回吻她。 莫离笑着捂他的嘴,“不许亲了,我嘴巴麻了。” 谢锦寻亲她掌心,一下下啄着。 莫离怕痒,松开手,任他的唇再次落在嘴角、脸蛋、耳垂, 一路蜿蜒而下。 她抱着他脖子,偏头亲吻他脸上的浅疤,每次亲这道伤痕,都很后怕,也无比庆幸。 她虔诚地亲吻,直到男人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锦被一抖,两人拥着倒在上面。 帐帘垂落,喜服飞落在地,须臾,隐约能听得女子细细的哭声,以及男子不算熟练的轻哄。 —— 翌日,新人敬完茶,谢锦寻带着莫离去往各个关卡接受将士们的祝福。 抵达最东边的关卡时,守城将士们见到一匹红棕千里马驮着一对璧人驶来,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并向城下扬花。 谢锦寻笑着为莫离摘下挂在发髻上的花瓣,搂着她朝将士们挥手,将士们起哄欢呼着,这是对总兵夫人最热情的欢迎方式,他们排练过很多次,只为给总兵夫妻一次惊喜。 莫离望着城楼上黧黑的将士们,忽然瞥见一抹人影,她轻念道:“大胡……” 孙大胡挤在人群里,晒得比以前还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与肤色对比明显。 莫离偏头问谢锦寻,“大胡怎么来守城了?” “他自己要求的。”谢锦寻朝孙大胡招手。 一会人功夫,孙大胡捧着一束红艳艳的鲜花走过来,他依然讲不出话,但眼底的微笑温暖了周围的人,大家知道,他接受现实了。 莫离上前,接过花束,嗅了嗅,笑道:“谢谢。” 孙大胡有些不好意思,瞥眸看向别处。 莫离噗嗤一笑,竟抬手掐掐孙大胡的脸,粗糙的皮肤跟谢锦寻完全不同,“大胡,跟你说个事。” 孙大胡不解,看向谢锦寻,谢锦寻也露出一抹疑惑。 因为事先没跟谢锦寻商量,莫离说出接下来的话语时,在场无一人不惊讶。 她说:“大胡,我的陪嫁丫鬟名叫阿菀,相貌姣好,心地善良,想寻觅一个踏实肯干的男子为伴,我替她相看了好些人,都不觉得满意,但我觉得你挺适合她,来的路上,我跟她提过几次,她……” 莫离狡黠一笑,观察孙大胡的反应。 孙大胡整个人傻愣着,他是见过阿菀的,印象里是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只是从未想过与她怎样。 “我在守孝。” 莫离点点头,“就算你现在想娶人家,人家还不同意呢。” 孙大胡脸一下子红了,合计说这么多,是在取乐他呀。 一旁的谢锦寻算是听明白了,握住小妻子的手,捏了捏,意思是别逗他了。 分卷阅读231 莫离弯唇,又掐了一下孙大胡另一侧脸,“凶乎乎的脸,阿菀能喜欢才怪。” 谢锦寻:“……”说好的不逗人家了呢。 莫离接着说道:“阿菀见过你,对你印象挺好的,她现在没有嫁人的心思,但我不会耽误她,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她随我来了东陲,以后也会生活在这里,你们正好可以接触几次,看看合不合适。” 阿菀是为了莫离才不想嫁人的,莫离怎会委屈她,可她性子内向,胆子也小,不敢与外男接触,加之年岁不小了,想找一个家境殷实又相貌堂堂的,虽然不是难事,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很难说了。 莫离看重孙大胡的品性,知道他是个既会疼人又温良的人,将阿菀托付给他,莫离是安心的,只是不知两个当事人合不合眼缘。 缘分既玄妙又强求不得,今后如何,还要看他们自己了。 孙大胡着急地挠挠头,因为失语,只能寻求谢锦寻帮忙。 谢锦寻看他满面通红,知道他害臊了,搂住莫离,对孙大胡说道:“婚事得你自己乐意,多考虑几天,不急,若是觉得阿菀姑娘不错,就试着去接触一下,阿菀姑娘性子温和,不会凶你的。” 孙大胡没想到主子会这么说,默默低下头,在他们转身牵马的时候,点了下头。 莫离用余光瞧见了,扬起了唇。 扭头说道:“大胡,要幸福。” 千里马驮着莫离和谢锦寻远去,孙大胡久久凝望。 一名将领走上来,揽住他肩膀,“昨儿侯爷差人给咱们送了几坛好酒,一会儿值完勤,咱们兄弟俩喝点,聊聊女人?” “一边去!”孙大胡用手肘杵他胸口,怪嗔道:“没正形。” 将领手捂胸口,刚要佯装疼,忽然意识到什么,扣住孙大胡肩膀,激动道:“兄弟,你能讲话了??” 孙大胡:“……” 才意识过来的孙大胡瞪大眼睛,啊啊几声,又不会讲话了。 将领狠拍他脑门。 孙大胡张口就骂:“找打啊!” 将领用拳头戳他,“你自己听听。” 孙大胡皱起浓黑的眉,随即咧嘴,“我…我好了?!” “你好了啊!” 孙大胡颤抖着嘴皮子,又说了一句什么,随后狂奔向谢锦寻远去的方向。 将领在后面大喊:“疯了啊,干什么去?” 孙大胡边跑边扭头,“我要去告诉侯爷,我,孙大胡,回来了!!” —— 另一边,谢锦寻带莫离去往一家当地特色小吃,路过一家医馆时,医馆掌柜连跑带颠拦住他们。 “公主,侯爷,前几天小人研制了一种祛疤药,三副之后,保管有效。” 莫离扭头看向谢锦寻,挑眉微笑,笑里融合着释然和云淡风轻,“试试吗?” 谢锦寻握住她的手,看向掌柜,“暂时用不上了,等需要的时候,是会向向掌柜的讨要。” 掌柜挠挠头,不懂他们的意思。 谢锦寻颔首,带着莫离转身离开。 莫离挣开手,主动搂住他手臂,歪头问道:“真的不介意了?” 谢锦寻刮刮她鼻尖,“谁让我的夫人喜欢有经历的男人。” 莫离懂他的意思,用鼻尖蹭蹭他肩头,“锦寻,无论你今后什么模样,我都喜欢,你若真的介意,就去掉吧。” 谢锦寻摸摸自己脸上浅浅的疤痕,嘴角微翘,摇头道:“不了,这样看着也算阳刚一些,挺好的。” 莫离笑笑,没再劝。 进了饭馆,莫离打包了几样菜品。 坐在雅间里等候的工夫,谢锦寻掐她脸蛋,“点的都是爹爹爱吃的,你这个新过门的小媳妇想做什么?” 莫离咧嘴,“当然是孝敬公公了。” “那你夫君呢?” 莫离拍开他的手,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说完整张俏脸染了红。 谢锦寻没想到小丫头敢这么说,单手撑在桌子上,懒懒看着她,把她盯的越发脸热。 莫离恼羞,一扭腰不理他了。 谢锦寻习惯性执起她垂落的长发,忽而才意识到,她已为他绾起了妇人髻,心中流入一股暖流,拍拍她后脑勺,“嗯,比起其他美食,为夫最喜欢吃的还是夫人。” 莫离扭头嗔他,又扭回头盯着门口。 入夜,谢锦寻把她吃干抹净,餍足地披上外衫,去外间要水,莫离倒在塌上,累的眼皮直耷拉,后悔自己 分卷阅读232 之前说的话了,撩男人,吃亏的是自己呀。 沐浴时,他又欺负她,莫离欲哭无泪,闹的三更时分才堪堪回到床上。 两人相拥而眠,后半夜,莫离在男人怀里细细梦呓,谢锦寻浅眠,盯着小姑娘看了会儿,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妧妧别怕,相公在呢。” 莫离睡得沉,没有醒来,在梦里嘤嘤啼哭,一抽一抽的。 谢锦寻心疼的很,紧紧拥着她,“妧妧醒醒,是梦,不是真的。” 可小姑娘就是醒不来,梦里,她梦见很小的时候,见到一个站在池塘边孤影伶仃的小男孩,小男孩低着头看着池塘中成群的锦鲤,默默抹眼泪。 场景一转,又梦到小男孩长成小少年,去往军营历练,初期很不适合,每天都很累,夜深人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抽泣,耳边是同袍们憨憨的呼噜声,没有人懂他的寂寥和无助。 场景再转,少年立了功,笑着跑去御书房,想趁热求见一下冷宫中的父亲,却被皇帝拒之门外,少年垂着头,转身回到府上,却又得知了母亲离家出走的消息,小小少年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也无人分享他的快乐和悲伤,以致于练就了后来的谢锦寻。 外人都说陌东侯生性薄凉,喜怒不行于色,习惯揣着掖着,可谁有真的设身处地去感受他的境遇和情绪? 若是没有遇见齐婶和孙晟,没有执掌东陲军,他就不会再感受到人间喜乐。 齐婶和孙晟之于他,是亲人是朋友,失去了他们,那份悲伤,他是如何消化的啊? 莫离哭醒了,眼前是丈夫担忧的目光,她呜咽一声,倾身搂住他,“锦寻,锦寻……” 谢锦寻不知她梦到了什么,顺势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让她趴着,任鼻涕眼泪浸湿前襟。 “做噩梦了吗?”他轻声问,生怕吓到她。 莫离将脸埋在他颈窝,哽咽道:“我…我梦见你了。” “……” 谢锦寻哭笑不得,扯过被子罩住她,“为夫那么可怕吗?” “你不可怕!”莫离撑起身子,犟着小脸执拗道:“你一点儿也不可怕!” “不可怕,不可怕,紧张什么。”谢锦寻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搂着人哄她入睡。 莫离也没告诉他自己梦见了他少年的经历,也不知梦里的场景是否就是他真实的经历,有些往日太过沉重,还是轻易不要提起,随风飘散吧。 ☆、大结局(下) 翌日一大早, 阿菀拉着宫里来的老尚宫,去给莫离和谢锦寻请安。 老尚宫将一个做工精美的木匣递到莫离面前, 莫离打开一看,是一枚红石榴发钗,以及一封信函。 信函是秦曦写的。 信里说, 这枚发钗是他亲手做的, 送给莫离做贺礼,希望莫离能喜欢, 不管怎样, 她是陈氏的女儿, 在他看来,也就是他的半个女儿,他希望莫离以后的日子能无忧无虑、喜乐安康。 莫离折好信,问向老尚宫, “父皇看过信了?” 老尚宫回道:“陛下不止看过信, 还给大衍的摄政王回了信,至于信的内容, 老奴就不得而知了。” 莫离点点头, 让阿菀招待老尚宫歇息,自己则跟着谢锦寻去往书房,也给秦曦回了一封信。 可这封信迟迟没有托人捎去衍宫,直到莫离怀胎十月,才请画师作画,连同信函一同送了过去。 收到信函和画像的秦曦坐在御书房内, 耳畔是少年皇帝朗朗的读书声,他静静读完信,起身走出御书房,站在石阶上仰望天空。 日光倾洒,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或许是因为夜笙歌的事愁白了发,或许是夜以继日的操劳所致,总之,他看上去苍老了数载,可他唇边噙着笑,为冷峻的外表添了一丝平易近人。 一年后,初春。 谢锦寻忙完要事,快速回到内院,今儿是儿子扎马步的日子。 小锦寻取名谢毅,生得水灵好看,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女娃娃。 小谢毅在家人的鼓励下,有模有样扎着马步,大约维持一刻钟,才腿脚颤微地收回,原地跺了跺,一跑一颠朝谢锦寻奔来。 谢锦寻弯腰抱起儿子,笑道:“爹爹问你,喜欢扎马步吗?” 小谢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意思是还行吧。 他自小性子安静,不爱吱声,但很有主意,性子特别犟,也不知随了谁。 谢朔笑称,孙子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料子。 小谢毅默默记下,立志要做父亲一样的大英雄。 分卷阅读233 又一年,小谢毅捧着碗去寻姑姑谢倾儿,丫鬟挡在门前不让他进去。 小谢毅眯眯眸子,像个大人一人手背后,在门前慢慢踱步,那气势,楞是让丫鬟误以为谢锦寻亲自过来了。 “为何鬼鬼祟祟?”小谢毅仰头问道。 丫鬟支支吾吾,寻了个蹩脚的借口,最后道:“小主子还是回去吧。” 小谢毅才没那么好打发呢,安静地驻足一会儿,忽然对着月亮门大喊:“快看,那是谁?!” 丫鬟下意识伸长脖子去看,小谢朔勾下唇,灵活地绕开她,推开门直接冲了进去,“姑姑,你的大丫鬟不老实!” 小谢毅冲到内寝,并为见到谢倾儿,不禁皱眉,这个时辰姑姑通常都在屋里缝制小玩意,这会儿人呢? 他满屋子、满院子地寻找,就是不见姑姑人影。 无奈之下跑去母亲那里,担忧地问:“娘亲,姑姑去哪里了?” 莫离搂着儿子坐在塌上,眼中溢满无奈,轻声道:“姑姑出远门了,她让毅儿不要想念她,等来年春暖花开,她自会回来看你的。” 小谢毅人小鬼大,感受到母亲话里有话,嘟嘴道:“不要,我现在就要姑姑!” 莫离把他抱到腿上,母子俩透过支开的窗棂,一同看向外面,院子里的石榴树茂盛生长,映在莫离漆黑的瞳仁里,她抚上儿子的头,淡淡而笑:“毅儿知道姑姑最喜欢什么吗?” 小谢毅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姑姑喜欢我呀。” “……” “还有呢?” 小谢毅歪头靠在母亲怀里,嘟嘴道:“姑姑还喜欢宫里的太监。” “……” 莫离拍拍儿子的小嘴,“口无遮拦,你要管那人叫什么?” “骆叔叔。” 小谢毅忿忿,他经常听丫鬟婆子们碎嘴,说宫里有个很厉害的太监与姑姑交往甚密,很可能拐走姑姑,小谢毅没见过骆凇,对他印象完全来自丫鬟婆子们,所以不太喜欢他。 莫离点点头,“对啊,你姑姑跟着骆叔叔去游山玩水了,为期一年,一年后,她自会回来。” 小谢毅:“那为何不带我?” 莫离低头与儿子对视,好笑道:“带你去做什么?你是会牵马还是会砍柴?” 小谢毅撇嘴,往母亲怀里钻,“我能保护姑姑。” “小男子汉,以后有的是机会保护姑姑啊。”莫离哄着失落的儿子,他还太小,身边的亲人忽然远行,对他而言的确是种心灵的冲击,莫离懂那种感觉。 稍许,谢锦寻走进来,看着妻子抱着沉睡的儿子,捏捏眉心,走过去扶住妻子的肩膀,拍了拍,抱过儿子放在塌上,轻轻为他掖好被子。 莫离挪出地儿,谢锦寻侧身躺在儿子和妻子中间,头枕着妻子的腿,看着儿子睡梦中噘起的小嘴,伸手碰了下,儿子嘟囔一声,转身背对他们。 谢锦寻也转个身,伸手搂住妻子的细腰。 莫离为他按揉太阳穴,柔声问道:“还生闷气呢?” 谢锦寻叹道:“倾儿一直很懂事,这次忽然离家出走,委实令我猝不及防。” 莫离低头,露出一截优美的鹅颈,经过岁月洗礼,将这位娇娇儿洗礼的更为温婉和善解人意。 “我也一直很懂事,当年不也忤逆了父皇,跟你私奔了。” 提起旧事,谢锦寻不免感慨。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只给骆凇那小子一次机会,他若敢负了倾儿,我必让他……” 莫离捂住丈夫的嘴,嗔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总说些伤和气的话,当年我与你私奔,你不还是照样伤了我,父皇和皇兄怎么你了?” 谢锦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瓣亲了口,凉飕飕提起:“嗯,没怎么我,就是把我关进牢里呆了些日子而已。” 男人有时真是计较。 莫离掐他的脸,“翻旧账是不是?” “哪敢。”谢锦寻又亲了一下她的指尖,还嘬了一下。 莫离指尖发麻,赶紧收回手,怪嗔道:“让儿子看见像什么话!” 谢锦寻笑了声,忽而扣住她后颈,拉近自己,两人呼吸交织,男人目光灼灼,“岳父让我在军中选几名精锐送去东宫做暗卫,你说,我该不该把大胡送过去?” 孙大胡近两年来得到重用,越发威风凛凛,得到不少东陲城中贵女的青睐,婚事却一拖再拖。 谢锦寻继续问:“该不该送给太子,嗯?” 莫离转转眼珠子,哼一声, “你的爱将, 分卷阅读234 你看着办,问我干嘛,我又说了不算。” “夫人亲我一下,或许你的话就有用了。” 莫离挑眉,“当真?” “我骗过你?” 对上莫离审视的目光,谢锦寻改口,“婚后我没骗过你。” 莫离努努鼻子,懒得跟他扯皮,“若是大胡乐意,我倒希望他进宫,那样他的仕途会发展的更好一些,而且皇兄一直很欣赏他,两人也算熟识了,他过去,也不至于寂寞。” 谢锦寻知道,孙大胡留在东陲远不如去往宫里,只是有些不舍罢了。 “他想去,我不拦,但我要考虑他的婚事,妧妧觉得,哪位女子更适合大胡一些?” 莫离无语了,谁适合孙大胡,还用说出来? 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你不就是想让我把阿菀嫁给大胡么,直说不就得了,我还能拦着?” 谢锦寻顺坡下,“那就说定了,只要他们两情相悦,为夫送聘礼,夫人送嫁妆,可好?” 莫离点点头。“成,回头我问问阿菀的意思。” 谢锦寻微微勾唇,搂着妻子闭上眼睛。 莫离扯过毯子搭在他身上,在他侧额印上一个吻,“相公……” “嗯?”谢锦寻轻轻应着。 “想要女儿吗?” 谢锦寻忽而睁开眸子,眸光认真又幽远,继而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静静聆听。 看他这么明显的举动,莫离笑笑,不用他回答也知晓答案了,没好气地推推他,“瞧把你急的,还没动静呢。” 谢锦寻坐起身,认真凝睇她的双眼,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纯净,令他痴迷。 抬手抚上她眼帘,用拇指摩挲着。 莫离刚要讲话,忽而左眼帘一热,谢锦寻倾身吻在上面。 他坐直身子,捧起她的脸,眉眼含笑,“为夫都能想象出,十二三年后,咱们女儿的模样儿。” “女儿像爹爹……”莫离小声道。 谢锦寻更希望女儿像莫离,“今晚让毅儿跟奶娘睡去,咱们努努力,争取来年给毅儿添个妹妹,毅儿就不会因为倾儿的离开感到失落了。” “……” 借口真好。 莫离忍不住翻个白眼。 谢锦寻说到做到,只是还未等到入夜,就让奶娘将睡迷糊的谢毅抱走了。 门扉一关,风光霁月的谢侯爷立马换了一副模样。 勾人又邪肆。 黄昏蝉鸣,昏黄的日光笼罩大地,万物归于平静。 遇见莫离前,谢锦寻最不喜欢日落黄昏时的萧瑟,有种曲终人散的寂寥感,日落时,他的心扉也跟着闭合,一个人走在夕阳下,茕茕孑立,有家亦无家。 成亲后,夕阳斜照成了归家的引路灯,无论多晚,家里总有一盏燃着的灯,以及坐在桌子旁,等待他回来的妻子。 亲昵过后,谢锦寻搂着妻子闲话家常,烛光暖融,岁月静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讲完了,之后还有一个骆凇的番外,本文就全部完结了,感谢每一位留下过足迹的朋友,若是有缘,下本见啦,爱你们~~ps:下本开《夫人笑靥美如画》,求收藏~~~ ☆、配角番外 承安九年,隼国发生两桩大事件, 一桩是北堂尚书因贡米一案被罢黜官职, 家人发配充军,另一桩则是首辅谢朔被幽禁冷宫。 —— 县城的闹市上车水马龙, 妇人们手挎竹篮, 在摊位前挑挑拣拣,男人们扛米推车, 努力赚钱,谁也没注意到街角正窝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少年黑发打绺,一身长裾破破烂烂, 蹲在墙根,视线落在对面一家老字号典当行里, 手里摩挲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稍许, 两名女子结伴而出, 年长的女子个子高挑,丫鬟打扮,另一人年纪较小, 头戴帷帽,身着一套蜀绣襦裙, 群摆上绣着彩蝶。 路过一家酒楼时,丫鬟为她扯了扯针织披肩, 提议道:“小姐要不要吃这家的桂花糕和黄焖鸡?” 少女驻足,仰头盯着酒楼匾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后又摇头。 囊中羞涩,何谈胡吃海喝? 丫鬟劝道:“小姐忘了咱们刚刚换的银子?” 那是她们拿少女的发饰换的钱两,再不节俭,就要捉襟见肘了。 “回……回去吧。”少女舔舔粉唇,调转脚步,可鼻 分卷阅读235 间似乎萦绕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饭香。 “嘁!”丫鬟存了怨气,嘀嘀咕咕跟在后面。 少女回眸,拽她衣袖,“你别生气。” 丫鬟叹气,“瞧瞧如今咱们过的日子,奴婢倒还好说,吃惯糟糠,可小姐千金贵体,怎能顿顿不沾荤腥?” 说得在行在理,体贴入微。 少女拧拧眉,似在纠结,之后点点头,“去买吧。” 丫鬟眼一亮,闪过狡黠,“小姐在此等候,奴婢去去就回。” “嗯。”少女重重点头,从挎着的布褡裢里取出半锭银子,递给女子,“记得找零。” “知道啦。”丫鬟心里哼笑,傻子也知道计较了,真是家道中落,不得不掰着指头过日子。 丫鬟进了酒楼,少女在外面来回踱步,有些焦虑不安。 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一群小公子晃晃悠悠走来,大老远就瞧见这个邻居家的痴儿。 “呦,这不倾姐儿嘛!”白胖胖的男孩凑近,眯眼揪她的发髻,“怎么,饿了?” 少女躲了躲,没躲过。 “别……别碰我!”她急的直跺脚,面红耳赤。 “扫把星,凶什么凶!” 胖男童抓住她一缕秀发,狠狠往前扯,少女踉跄一下,堪堪稳住脚步。 这个男孩有些恶趣味,喜欢捉弄比自己小的、好拿捏的同辈儿。 其他男童看她是个面团,纷纷起了坏心思,不是杵她,就是踢她,似是在沉闷的晌午,找到一份乐趣。 当帷帽被抢去,少女真的急了,爹爹说过,因为她是女子,不可抛头露面,她谨遵爹爹教诲,即便家道中落,也不曾抛去应有的礼仪。 “还给我!” “磕巴急了啊。”胖男童咧嘴笑,手臂一挥,帷帽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度,落在酒楼对面的墙头上。 少女提裙跑了过去,踮脚去拿,可个头有限,怎么也拿不到,惹来一阵嗤笑。 “小矮子!” “小磕巴!” “痴儿!” 痴儿……痴儿…… 一声痴儿,使得少女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刚刚谩骂她的胖男童。 当她不顾头破血流,生生咬着男童手臂,迫使男童哇哇大叫时,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从慌忙上前,拎着她脖领,上来就是一耳刮子。 她眼冒金星,双腿发虚,当即倒在地上。 路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评理,拎着点心的丫鬟更是躲在角落,战战兢兢窥视,生怕被牵连。 胖男童捂住手臂,滋哇乱叫,指着少女的脑袋,吩咐道:“给本少爷打,打到她满地找牙!” 小小孩童,竟被世俗熏然成如此模样,可笑可恨! 然而弱肉强食,让人无奈又喟叹。 身高马大的侍从涌上来,指着她嘲笑,“小磕巴,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你的亲人把你卖给我家夫人做丫鬟了!我们是来接你进府的!” “胡说!”少女双眼冒火地瞪着讲话之人。 “不信你回去问问?”一名侍从为了巴结小主子,不遗余力戳她的心窝子。 说完哈哈大笑,蓦地,小腿一痛。 少女趴伏着狠咬他的腿。 “啊,松手!” 侍从跺脚,甩了几下都没甩开少女,心一横,抡起拳头狠砸她的头,“小兔崽子!” 无论他怎么砸,少女就是不松口,势要让他把话收回去,在她那个年纪,或许还不懂靠自己去求证事实,只天真的以为,只要对方收回说出的话,噩梦就不曾发生。 当她两眼发花快要晕厥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喊声。 “住手!” 一声略显稚嫩的呵斥传来,众人看向从人群走出来的少年。 少年衣衫褴褛,活像个小乞丐。 “呵!有人为小傻子出头呢。”侍从嗤笑,双手抱臂睢盱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少年。 少年快步走向少女,撇了一眼,转眸盯着侍从,“松开她。” “凭什么?不是,你谁啊?” 哪来的傻帽? 少年没回话,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侍从腿上,别说,瘦骨嶙峋的人,脚力还不小,仅一脚,生生逼退了壮如牛的侍从。 “活够了吧!”侍从连退数步,立马朝少年抡出拳头,其他同伴也挥出了拳头。 少年被逼到一角,抱 分卷阅读236 头承受,眼角却盯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她有没有事? 撞见此幕,本不想插手,这不在他能力之内,可看着少女倔强的眼神,许是感同身受,竟鬼使神差做了英雄,可惜,是个狼狈的英雄。 所谓穷途,大抵如此了吧。 忽地,他瞥见人群分立两侧,一驾华丽马车缓缓路过。 少年紧盯马车配饰,黑如潭底的长眸汇出一道惊人亮光,他豁然起身,扑到少女身边,紧紧抱住她,口中重复地大喊:“莫要伤我家小姐!” 侍从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二百五是小磕巴的仆人,难怪当众逞能。 被抱起的少女费力睁开眼帘,盯着莫名其妙的少年,嗫嚅一声,“你…你松开我。” 少年没动,反而紧了手臂,勒住她的肩膀,迎接接下来的拳打脚踢。 果然“不负所望”,那群蠢奴才当真没放过他们,接二连三捶打他们。 少年咳出一口血,喷在少女脸上,少女脸一皱,本能推搡他,可判断出少年是在护着她时,原本往外的手臂,又忽然收紧,搂住他的脖子,哭嚷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他!” 那些人毫不手软,“不打他,难道打你?!” 一声声哭喊和嚷骂,惊扰了马车的车主,车主隔着帘子问道:“外面何事喧嚷?” 车夫侧头对着帘子答:“估摸是地痞在欺负老实人。” 两个孩子被包围,车夫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主子,要管吗?” 车帘拂动,一只白皙的手撩开车帘,好奇地瞧了瞧,而后抛给车夫一枚腰牌,“去,让他们安生点。” 车夫停下马车,挺着背脊走向人群。 车主趴在窗边,慵懒无骨,透过渐开的人缝,瞧见了里面的光景,不禁眼波一动,没曾想,竟是这样一幕,他扑捉的重点不在弱肉强食上,而是那少年的忠心……忠心护主,难能可贵。 稍许,车夫小跑回来禀告:“主子,那个女娃娃被家人卖了,那群奴才正在欺负人。” 车主目光微凝。“那少年是何人?” 车夫回道:“好像是女娃的小厮。” 车主自厢内扯出一件毛斗篷,扔给车夫,“去,送他。” “为何呀?”这裘皮斗篷,可是稀罕物。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废话。”车主白他一眼,撂下车帘,不再分半点心思在他们身上。 对他而言,眼前护住的少年,无非匆匆过客,何必挂心。 —— 马车驶离人潮,那群侍从和小少爷们也被车主的身份震慑,带着各家小主子开溜,生怕惹急了这位低调神秘的车主,对于这位车主,城中有很多传言,归结起来,无非是此人不好惹,要见之躲之。 人群渐稀,少年依旧抱着少女,目光却紧紧锁着远去的马车,有一瞬间想要冲过去拦住,跟马车的主人说几句话,可理智制止了他,若是冲动,很可能开局就输了…… 少女观察着少年,觉得此人虽然年纪尚小,却跟她一样,经历过不少挫折,她微阖眼眸,面露疲惫,“大哥哥,那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少年一愣,垂眸看向少女,少女机灵一下,扬颏看向他,乌黑的杏眸闪过一抹慌张。 “不知道。”少年没深究,淡淡回答,视线再次投向驶远的马车,耳畔依稀留有车顶风铃的摇曳声,须臾,他低下头,“你没事吧?” 能没事么? 少女撇撇嘴,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少年没放,“你是哪家的小姐?我送你回去” 少女低头,“城南谢家。” “好。” 少年挑眉,似有探究地凝眸,“你不傻……” 少女立马变脸。 少年忽而一笑,笑容纯净,没有逼问她。 阳光下,那灰扑扑的小脸,有了人情味。 “你……你是谁呀?”少女问。 他本想说自己是路人,可转念一想,一本正经回答,“我是小姐的侍从,小姐忘记了?” “你不是。”她没有男侍从。 “我是。” “你不是。” 少年:“小姐记性不好,定是把我忘了。” 少女喘气,欺负她傻么! 这时,躲在角落的丫鬟匆忙上前,嚷嚷着:“小姐,谁伤的你啊?” 虚伪,大抵如此。 分卷阅读237 少年漠笑,一把抱起少女,绕开丫鬟,朝街尾走去,丫鬟愣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年,少年背脊挺直,身姿如鹤,虽然衣着褴褛,却掩不住周身的贵气。 正在丫鬟迷茫之际,少年抱着少女去而复返,冷漠道:“找零的碎银呢?” “啊?”丫鬟下意识掏出来。 少年示意少女接过,没留一句解释,施施然离去。 “喂,等等!”丫鬟追过去,他凭什么抱着她家小姐不撒手? 少年淡淡一句:“你恢复自由身了,从此,你与谢家小姐再无瓜葛,以后由我相伴小姐左右。” 丫鬟傻眼了,这少年多管闲事呢吧! 少女愣愣盯着少年,怯问:“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少年挑眉,“小姐不傻了?” 少女一噎,不敢说话了。 少年不知道她是谁,他只是需要一个主子来掩饰自己逃犯的身份,傻主子最好不过了。 他来到这座县城,是因为曾听父亲提起过,说皇帝的宠妃陈贵妃产子那日,产房内悄悄抱走了一个婴孩,被送来此地。 这事是父亲无意中听得的,被行刑前,只跟他提起过。 少年在被贬的途中逃跑,按照父亲之前提供的线索寻到了这里,刚刚施以缓手的车主,就是他要投奔的人,只有借助这个人,才能为北堂一族洗脱冤屈……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 少年怔然片刻,低头回答:“骆凇。” 从那一刻起,世间再无北堂大公子,只有孤独的骆凇。 “小姐呢?” 少女嘟嘴,“你不是我的侍从么,怎么不知道我名字?” 少年挑眉,判断不出少女是否真的痴傻,他也不纠结,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慢慢试探吧。 只听少女又道:“叔叔给我取的小名叫倾儿。” “你姓谢?” 倾儿摇头,“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好吧,是个小傻瓜,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清楚。 骆凇耸耸肩,抱着她回到谢府。 真如那群侍从所言,谢府的家主已经把少女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于是骆凇做了一个决定,带着倾儿悄然离开。 ——曾经少年—— 世上有一种人,犹如暖玉,令人不自觉产生亲近感,若是有幸遇到,卿会错过吗? 至少,蓬头垢面的倾儿,在骆凇的安排下,恰“遇”了这么一位看似温良的天潢贵胄。 骆凇让倾儿追上去,说是跟着那个人有鸡腿吃。 秋季,麦子熟了,麦浪阵阵,金萃耀目,黧黑的汉子们顶着秋老虎,收割粮食。 今年,隼国喜迎丰收。 田间颠簸的小路上,驶来一辆马车,车门后置,竹帘遮掩,隐约可见一道身影。 须臾,马车缓缓停靠在一爿草丛前,车夫敲敲厢板,低声道:“主子,小的想去解溺。” “去吧,顺便休息下。”车内的少年淡淡开口。 “诶。”车夫搬过脚踏,摆在车门前,随后小跑着没入草丛。 一只素白玉手掀开车帷,少年弯腰步出,伫立在车廊上,艳阳高照,他下意识眯了眯眸子,秋风轻拂发梢,带着一丝柔情,却不及他周身散发的独特气质—— 妩媚动人,跟个姑娘似的。 陈何遇轻轻掸了掸直裾衣摆,跨下车廊,视线朝麦田梭巡一圈,转眸间,瞥见一个小小人儿,正躲在路旁的杨树后面,探头窥视。 远山眉微挑,迎上对方好奇的目光,陈何遇微微一笑,朝她招手,“过来。” 树后的小身影挪步出来,耷拉着黑绒绒的小脑袋瓜子,犹豫着要不要靠近陌生人。 小小年纪,瘦骨嶙峋,身上穿着一件绣花夹袄,长发打绺,像个小乞儿。 陈何遇猜想,她大抵是饿了,便从细软里取出一包杏仁糕,迈步走向她。 来到小姑娘身边,陈何遇撩起衣摆下蹲,将纸包递给她,“吃吧。” 小姑娘歪头斜盱一眼,舔舔干涩的嘴唇,小手紧攥,有些不太确信地问:“给我的?” “嗯。”陈何遇眼稍含着一丝怜悯,小小年纪出来行乞,运气再不好点,多半会被黑心的婆子拐进牙行当牲口变卖。 得了肯定,小姑娘不再客气,伸手接过,脏脏的指尖触碰到少年温热的指腹,颤了颤,“谢谢。” 声音娇娇滴滴的。 她掀开牛 分卷阅读238 皮纸,惊喜于眼前的精致酥果,记忆里,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才食用过这些富人才能享用的饕餮美味。 “你家住哪里?”陈何遇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轻声问道,生怕声音大些,会吓到战战兢兢的小兔子。 小姑娘摇摇头,“我没家了。” 果然。 “流浪到此?” 小姑娘点点头,发梢扫过他的面颊,“我跟骆……仆人沿途行乞。” 陈何遇好笑,“行乞还有仆人?” “家道中落。”这都是骆凇交待给她的原话。 “你的仆人呢?” 小姑娘指了指斜后方,“在那边。” 陈何遇看过去,一眼认出这个偶然在自己眼前晃悠的陌生少年,只是这次,少年带着一个少女前来买惨了。 真是…… 陈何遇勾勾唇,明白少年的意思,无非想跟着他,在这座县城里,想跟着他的人太多了,谁让他是“陈鼎记烧鸡”的传人呢。 他问倾儿:“你想跟我回府?” 闻言,小姑娘蓦然抬头,一双灿若星子的瞳眸璀璨生辉,令陈何遇一怔,再仔细看她,会发现她的五官异常精致,只是由于营养不良,以及邋邋遢遢,减色了不少。 “可,可以吗?” 陈何遇笑了笑,拍拍她肩膀,站起身,“可你们来路不明,我不能收留你们?” “我叫倾儿,我仆人叫骆凇,我们不是来路不明的人。” “你父母是谁?” 倾儿摇头,叔叔告诫过她,若想活命,绝不许向外透露自己的身世。 这时,车夫颠颠跑过来,“主子……” 咦,车夫疑惑,主子身边的小鬼是谁啊? 陈何遇没有解释,而是吩咐道:“去为这位姑娘寻一户可靠人家暂住。” “这……”车夫寻摸一圈,指了指麦田方向,“小的这就去跟当地村民打听打听,哪户人家适合收留小姑娘。” “嗯。”陈何遇话音刚落,衣袂被人小力道扯了一下,他转头看去,倾儿正用一双水汪汪的水杏眼盯着他。 “大哥哥,你不收留我们?” 陈何遇笑道:“以后有困难,可以去陈鼎记找我,我请你吃烧鸡。” 稍许,车夫领着一对老夫妻走来,陈何遇稍作打听,命车夫付给他们一笔银子,便登上马车准备启程。 当土路上留下两排长长的车辙时,妇人伸手想要摸摸倾儿的头,一旁的骆凇突然冲上来,拨开妇人的手臂,拉着倾儿直奔马车而去,田野间随即传来一道道急切的呼喊声,来子骆凇。 “陈公子等等,我有话说……” 后来,骆凇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陈何遇,再后来,陈何遇入宫做御厨,骆凇也随之入宫,只不过做了宦官。 ——光阴似箭—— 潺潺溪流,汇入骆府后院的碧潭,粼粼潭水上,光影浮动,映出倒垂杨柳和几朵云,余晖拨开云雾,斜照潭边木屋,木屋的窗棂翕动不止,摇摆间抖落一层浮尘。 透过窗缝,隐约可见屋内光景,骆凇仰靠摇椅,身披貂氅,倾儿正趴伏在他身上沉沉睡着。 骆凇时而翻书,时而为怀中女子拢拢头发。 房门被叩响,骆凇眼眸未动,只鼻翼间发出一声“嗯”,淡淡的,若有似无。 很快,一名小太监躬身进入,规规矩矩,目不斜视。 主子闲暇时,喜静,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伺候在这里的侍从个个善于察言观色,否则也留不下。 “骆公公,按您吩咐的,奴婢办妥了。” 骆凇勉强赏给他一个眼神,“人呢?” “在门外。”小太监毕恭毕敬,腰杆又伏低了些。 “带进来吧。” 骆凇放下书卷,随手挑了挑塔香,一股浓郁檀香瞬袭鼻腔。 怀里的倾儿被惊扰,哽唧一声,把脸扭到朝阳面。 数尺金芒探入木屋,照在倾儿的脸上。 怎么形容她好呢? 香培玉琢,靡颜腻理,曾经干瘪的小可怜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 随着她的反应,骆凇沉吟一笑,大手一揽,倾儿顺势没入大氅里,继续与周公畅游山水。 骆凇的怀抱,为她营造了一座象牙塔。 去而复返的小太监推开门,手拽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绑着一个医女。 女人低头缄默,身体止不住颤抖 分卷阅读239 ,承受不住来自骆凇的视线。 骆凇睥睨一眼,收回视线,淡淡道:“抬头。” 医女把头耷拉得更低,轻声应道:“给骆公公请安。” 眼稍略一抬起,撞入一双黑漆漆的杏仁眼。 那双眼睛,跟她饱含沧桑的双眸完全不同,明净无邪,无辜惹怜。 “唔,姐姐。”倾儿轻唤一声,手指下意识攥紧氅沿,有些着急,喉咙混沌发音,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话。 “乖,以后别叫她叫得这么亲昵,她不配。”骆凇贴着倾儿耳畔,耐心解释,语气却不容置喙。 倾儿急了,皱眉抬头,与骆凇含笑的视线交汇,生生吞回到嘴边的话,最后嘟囔一声,埋头不语。 骆凇抚抚她的后颈,唇畔挂笑。 医女垂头,嘴角扯开一抹苦涩,她出身低微,与倾儿萍水相逢,两人时常在一起玩耍,后来,她渐渐开始嫉妒倾儿所拥有的锦衣玉食,私底下跟别的姐妹取笑倾儿,说倾儿跟着一个太监,两人不清不楚。 她是真的瞧不起太监,更瞧不起依靠太监的倾儿。 可后来才知道,倾儿所依仗之人,竟然是权力不小的骆凇。 苦涩从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化为咸泪吞没入腹,不敢表现出一点半点。 “抬起头。”倏地,骆凇要求道。 医女堪堪抬头,又惊又恐地与骆凇对视,继而,眼窝深处,又有莫名流光,倒映出骆凇的俊美容貌。 墨发如绸,剑眉锋利,像黑夜中潜伏树丛的野狼,可谪可妖,亦祗亦魔,双眸明明不动声色,却暗含狂狼漩涡,摧毁人的心防。 此时,骆凇眼底哪还有刚刚宠溺的眸光,有的,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碧波深潭,“你我也算打过交道,咱家就不拐弯抹角浪费唇舌了。” 顿了顿,兀自勾唇,冷冷道:“再敢乱嚼舌根,咱家不会对你手软,还有以后离倾儿远点。” “骆公公所……” “想好再说,免得遭来杀身之祸。” 有些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窥探他人内心,一个手势,就能决定他人今后的路,骆凇即有这个本事。 医女赶紧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骆凇挥挥手,小太监带医女离开了 倾儿盯着医女的背影,懵懂的眼底浮现一抹悲凉和厌恶。 那眸光根本不像是同情对方,或因被对方伤害而痛心,那眸光更趋于淡漠。 她垂眸,掩饰掉了。 —— 夜晚微凉,骆凇站在廊前醒酒,身后暖黄的灯光包拢着他。 倾儿推开窗子唤他,他不理,姑娘半趴在窗框上,双手托腮,笑眯眯对着他的背影傻笑。 “我后背有字?”骆凇双手环胸,靠在廊柱上,姿态闲适慵懒。 “嗯!”倾儿点头,清脆一声,“有个傻字。” 闻言,他笑骂一声,走近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挑眉问:“说谁傻呢?” 倾儿明眸熠熠,“你……诶!” 话刚出口,就挨了对方一下,小姑娘捂住脑门,笑不改口,“傻哥儿。” “你傻。” “你傻!” 过去,很多人明里暗里说她傻,跟在骆凇身边多年,不但没人敢羞辱她,反倒上赶着巴结,被夸多了,人难免有些飘,只有骆凇,敢说她傻。 骆凇见她较真,索性应下,“嗯,我傻。” 倾儿斜眼笑,重复道:“傻哥儿。” “是啊,我才傻。”骆凇揉揉她的头,继而勾住她下巴,仔细端详,“小人精,你是不是有很多心眼?” 倾儿偏头,想避开那只大手,奈何他使坏不松。 “松开呀。” 对方反倒扣得更紧。 倾儿滴溜溜转动眼珠子,往前俯身去挠他痒痒,骆凇勾唇,欣赏她憋红的小脸。 他视线下梭,盯着她削葱似的指尖,忽地,卸去桎梏她下巴的力道,咬了一下她指尖。 电流瞬击心脏,倾儿猛地缩回手,没好气道:“干嘛咬我?” 她拿帕子擦手。 骆凇:“生气了?” 倾儿瞪他一眼,转身往屋里去,不想搭理他。 骆凇勾住她一绺长发,不让她离开。 “松开呀。”倾儿往回拽头发,显然没真的生气。 骆凇:“跟我说说,今日儿你都去哪了?” 分卷阅读240 倾儿哼哼,“松开我就说。” “说了就松。” “真幼稚。” “跟你学的。” 倾儿突然前倾,挠他痒痒,还使劲儿掐他手臂。 手劲儿一点儿不小。 骆凇眼眸含笑,任她得逞,稍许,抬手反击,两人隔着窗棂逗闹,突然,骆凇跨进了屋…… “啊,哈哈哈……” 好痒。 倾儿不防他突然的攻势,笑着躲避,被逼进闺阁。 “不闹了,不闹了。” “今儿去哪了?”他追问。 “玲珑……”倾儿笑不出声,连连后退,“玲珑阁,你松手,哈哈哈……” 蓦地,脚跟绊了一跤,由着惯性,身体后倾。 砰! 后背陷入软弱的锦衾,眼前一具黑影迎面覆下。 骆凇用手臂护住了她,两人一同倒在床上。 倾儿推搡一下,又起了“报复”的念头,揪着他的衣襟不让他动,另一只手不住地挠他腋下。 两人互不示弱。 随着逗闹的动作加大,锦被凌乱起褶,连帷幔上的铜铃都发出了叮铃声。 “哪有像你这么欺负人的!”倾儿娇声抱怨,“歇会儿!” “不服?” 骆凇半抬身子,垂眸看她,语含挑衅。 倾儿不答。 “嗯?” “嗯什么嗯。”她才不怕呢。 “看来还有力气。”骆凇扯过被子,罩在两人身上,一瞬间,周遭陷入黑暗。 很快,锦被变幻着形状,时而像粽子,时而像引枕,伴着银铃般的笑声,久之不散。 倾儿伸出一只细软小手,扯开被头深呼吸,脸蛋粉红,气色润泽,腮边沾了几丝乌发,狼狈又鲜活。 骆凇不再闹她,好整以暇盯着她。 等她元气满满,准备反击时,眼前忽地一暗,伴着一缕淡香,唇上一热。 他……吻了她。 蜻蜓点水,留下阵阵涟漪。 倾儿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 骆凇抬手抚上她脸颊,随意笑笑,唇瓣似开了一朵瑰丽妖娆的刺玫。 那惑人的长眸里凝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眸光亮得吓人。 他问:“吓到了?” “你?” “我怎样?”他不着急,耐心等她。 倾儿黛眉一皱,鼻翼抽搭两声,好像吓得不轻,从没想过,他会亲吻她。 骆凇指尖扫过她鼻尖,捏了下,“你今日不听话,算作惩罚。” 目光盯着她的唇。 倾儿的目光渐渐染上彷徨,偏头躲开,“不好玩。”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目光闪烁,手指下意识抓紧身下锦褥,烛光入帘,却照不亮眼中的黯淡。 骆凇扳过她的脸,静静观察,俯身印下一个吻,落在眉心,“喜欢么?” 倾儿摇头如拨浪鼓,想要脱离他的掌控,“不好玩,倾儿想睡觉。” 随着她的躲闪,骆凇那张妖冶俊俦的脸慢慢沉寂下来,雾霭茫茫,“今儿有人跟我讲,说张嫔想给你说门亲事,倾儿怎么看?” 亲事? 倾儿蹙起蛾眉,头摇晃的更厉害,“倾儿不要。” 骆凇脸色稍霁,点点她的鼻尖,“记住了,不许变卦。” 此刻,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占有欲,熨烫了姑娘的面颊。 “倾儿困了。”她嘀咕一句,偏转身子,脸埋在褥子里,小声呼噜。 “幼稚鬼。”骆凇拍拍她,笑着起身,唤来丫鬟伺候。 等脚步声渐远,倾儿睁开杏眸,抑制不住地哽咽一声。 几日后,倾儿离家出走了。 —— 贫瘠低谷,透过密密叠叠的枯桠,隐约可见山涧小路上走来两人。 一人急急道:“大人,前面横卧一人,不知生死。” 另外一人瞥了一眼小童,“去瞧瞧。” “诺。”小童子忙小跑过去,稍许折返而回,“是个姑娘,昏迷不醒,许是赶路遇上了劫匪,大人,咱们要不要搭把手?” 另外一人“嗯”了一声,跟着小童走了过去。 小童拧开水囊,不算温柔地往女子脸上泼水,“姑娘醒 分卷阅读241 醒。” 女子悠悠转醒,黛眉紧锁,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一张放大的孩童面庞映入眼底,她虚弱问道:“你们是谁?” 小童往她唇上沾水,“算你命大,遇到我们。” “多谢。”话是对小童说的,余光扫向另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带着帷帽,身着烟青色锦衣,周身萦绕一股寒凛之气。 男子轻眨眼帘,戾气一瞬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怎么会是她? “姑娘因何晕厥在此?” 女子慢慢站起身,低眸回答:“小女子和家人走散,误入山谷,一天一夜未进食,终是抵不过饥饿,昏倒在此。” 童子拍下大腿,“真可怜。” “两位是否带了干粮,能否……” 没等她说完,小童点头如捣米,“当然,有好多呢!” 说着从包袱里翻找干粮。 “姑娘家住何处?”男子抬手一挡,将小童推到一边凉快去,语调懒散,漫不经心。 女子回答:“家住南郊,恩人可唤我白栀。” “白栀……”男子念道。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男子勾唇,“免贵姓陈,名何遇。” 他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庞。 女子赫然抬头,撞入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男生女相,妖冶无双。 而且,很面熟。 那双眼深不见底。 她与他对视,仿若坠入朦胧烟雨、清潭映月的画境。 。……竟然在此遇见熟人,或者说,是她和骆凇的前任主子。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倾儿,要去哪里啊?”陈何遇勾唇一笑,揶揄道:“还白栀,亏你想得出来。” “……” 原来,他早认出她了。 倾儿羞愧难挡,“陈哥哥怎会在此?” 陈何遇:“陛下想念我的菜肴了,唤我回来,今后没个逍遥日子了。” 两人寒暄许久,陈何遇才知道,倾儿是离家出走,途中丢了细软,饿晕在此。 陈何遇不知倾儿和骆凇之间发生了什么,提议道:“天快黑了,不管遇见了什么烦心事,都不要意气用事,先跟我回城。” 倾儿小声道:“回城可以,但我不想回骆府。” “为何?” “没缘由。” 陈何遇向后一靠,“那可不行,骆凇对你宝贝得很,我若不送你回去,他非跟我翻脸,你也知道,他是个太监,太监手腕狠辣,我可惹不起。” “……” 陈何遇斜睨她,“你不傻了?” “啊?” 陈何遇勾唇,也不点破,刚刚她分明表现的跟寻常人一样,也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装傻充愣吧。 陈何遇看她面色不佳,试探道:“逗你玩呢,既然不想见骆凇,我这就派人送你离开,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了,谁让他惹你不高兴呢。” 再也不见他…… 倾儿下意识摇头。 怎能永远不见他,他是她如今唯一的朋友、亲人,或是…… 倾儿咬唇,心情复杂。 “回不回去?”陈何遇追问。 倾儿低头犹豫,之后说道:“要不先回去。” 说完,用手捂脸,更羞愧了。 陈何遇只是笑笑,并未刨根问底。 马车抵达宅子前,倾儿步下马车,瞧见站立在府门前,脸色阴沉的骆凇,又怂了。 可骆凇没有责怪她,反倒责怪自己不该吓到她。 “过来。”他招招手。 倾儿扯扯嘴角,小跑过去。 “傻哥儿,让你担心了。”她道歉。 骆凇无奈,揉揉她的头,“以后别乱跑,跑丢了,我去哪儿找你!” 随后叹息一声,“我只有你了。” 倾儿心下一紧,赶忙抓住他的手,“你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骆凇一愣,随即笑了,“那……一言为定。” 倾儿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后来的后来,鲜少有人知道骆凇是真太监还是假的,但倾儿一直陪在他身边,如老夫老妻一样,不离不弃。 他们在东陲总兵府附近买 分卷阅读242 了一座宅子,多年后,两人身边多了一个孩子,模样跟少年的骆凇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感谢订阅!真的真的希望,还能与大家在下一个故事中相遇。 求收藏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