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有鬼靠近你》 分卷阅读1 书名:嘘,有鬼靠近你 作者:妙笔浮生 备注: 禅清寺最近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是明玑师叔备战多年,终于一举拿下高中文凭,成为寺里唯一一个高材生,可喜可贺;第二件事是明璇师叔四处游历的时候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可喜可贺;第三件事是大师兄初玖从河里捞到一只木簪,约摸是女儿家的东西,可喜可贺。这下禅清寺可把人生三大喜都凑齐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不过管他呢) 寺里的小和尚开开心心地敲着木鱼聊着八卦,只是……几天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明玑师叔高中后,下一个目标是清华北大。为了专心备考,于是离开寺庙,投入俗尘。临走时还鄙视了下他们这些没有文化的呆头;明璇师叔重逢好友后,寄信说不回寺里了。正等着师叔化缘回来投喂的小和尚们哭唧唧;初玖师兄捡了个簪子后,下山了——等等,下山?!! 小和尚们这下呆不住了,一个个嘤嘤嘤地抱住大师兄大腿求带…… 宿槐版文案:一觉醒来,成了臭名昭著的红衣女鬼。老姑娘宿槐表示自己很无辜。然后,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奇形怪状的物品,香飘酒香的美食,老古董宿槐表示自己很惶恐。 初玖版文案:看到河里捡的簪子里窜出一只女鬼时,初玖表示很淡定。然后,女鬼自我介绍后,初玖淡定不起来了,他表示很蛋.疼。 “与君初识年昼,可堪时光回首; 愿有岁月长留,花开槐柳枝头。” PS:1V4,全C,高洁,女主控应该可入。 练手长篇,无大纲,逻辑不通处还请谅解。 新文预收:《「梦境四」招魂游戏》 简介:梦境衍生第四弹——招魂游戏 你进入了一个招魂游戏,危险无处不在,你需要在天黑前找到庇护点,否则就会强制性进入角色扮演。 身娇体弱的民国千金,强行掉智的学霸大学生,智商点满的高中生,武力爆表的非异能者,头铁心硬的女道士……你将会扮演什么角色呢? 带着面具的少年NPC,沉稳温和的店主NPC,腼腆胆小的竹马NPC,美艳妖娆的怨鬼NPC,高贵傲娇的鬼学弟NPC……你猜,谁才是游戏的主宰? PS: 1.全C,高洁,女主控可入(第二人称小短文) 2.照例无逻辑谢谢配合mua~ 3.女主就是霓霓,霓霓就是你~ ================== ☆、第一章 鬼簪 漆黑的深夜,安静的长街,远处灯火阑珊,沉闷的气息不觉令人窒息。 远处天边传来几声低沉的“轰隆”响雷声,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让人心中也无端生出些许不安来。 狂风肆意,河边的槐柳被风刮得左右摇曳,在亮得有些诡异的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地上的干草和落叶混着沙石在空中乱飞,间或飘到某家的院子里,间或纷纷落入湖面,将本来澄净的湖面搅得浑浊不堪。 屋门前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那灯笼里的火焰一闪一熄的随着风吹颤了颤,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灭了,令路过行人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回响,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发丝凌乱,皆是行色匆匆,抬袖掩面,防着风灌入嘴,也防着沙石迷了眼。 ……… 一条寂静无声的巷子里,潮湿的砖板地上纸钱被风吹的四处乱飞,翻飞的纸钱“簌簌”地响着,在这安静的巷子里衬得格外诡异。 “丁丁猫儿,红爪子。嫁幺姑儿,娶嫂嫂……”忽然,一个空灵的女声唱着诡异的歌谣从深处的黑暗里踏来。一个红衣女人的身影出现,周身时不时泄出些许红光。 只见她皮肤白皙,面容妖艳,眉心一朵红梅花钿,衬得她肤色愈加白皙。红晕微微勾勒的眼角挑起一个惑人的弧度。眼神迷离勾人,嘴角微翘,一张红唇与一袭红衣格外相衬。她黑发及踝,无风自动。发上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只是那妆发挽得极为好看,故而虽然简单却不显得平淡。木簪通体乌黑,只大致瞧得出做工精致,雕琢细腻。因着与女鬼的乌发几乎融为一体,乍一看并不如何显眼。只是待那女鬼走进,眯眼一瞧,方才会恍然——竟是那鬼界四大灵器之一——唱槐簪。 她双手如柔夷,肤若凝脂,那细白的青葱玉指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又打着一柄红灯笼,脚不沾地,从遥遥的巷子口幽幽地顺着街道飘着。女鬼所到之处,本亮着火的灯笼也跟着盏盏熄灭。间或从女鬼嘴里传来几声幽幽的叹息。 “嫂嫂哭,想娘屋。嫂嫂笑,生个娃儿抱一抱……”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小姑娘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似乎是发现了目标,她的目光倏而看向某处,嘴角微微勾起。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两个小姑娘正坐在榻上娇嗔打闹。 “砰”的一声,门忽然被风刮开。一个红衣女人缓步走了进来,将小姑娘吓得慌忙抱在一起。 女鬼提着灯笼柔声道,“好可爱的女娃儿,姐姐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好吗?”说着走到她们榻前,把手里的灯笼放 分卷阅读2 在桌上,复又合上了油纸伞放于桌上。 她刚靠近她们面前,身后暗处的门边却是突然出现了个身影。她似未察觉,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小姑娘的脸,轻笑了一声。 收回手的一瞬间,抬眼便见着旁边明处的暖炉前也出现了一个面容高冷的少年。 她哼笑了一声,又偏头斜眼瞥了一眼身后面色严肃的少年,蓦地出手,将桌上的红灯笼扫向门边的少年。 少年闪身避开,待他抬头,女鬼便化作一道红影夺门而出。两人随即飞身追上。 红影几个闪身,逗猫儿似的逗着两人。过了一会,似是觉得无趣了,便化身成女鬼模样站在一间客栈前。两个面容十分相似的少年一前一后将她包围住,蓦地抽出剑向她刺去。她嘴角微扬,抛了一记媚眼给身前那个面容高冷的少年。趁他怔愣之际,化成红影闪到他身后。 少年一击落空,正皱眉。忽听身后有个幽幽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 “真是个好生俊俏的少年郎啊~奴家的簪子给你,换你的这幅皮囊,可好?”说完娇娇笑了一声。 另一个少年见状,赶忙喝道:“初莳!莫被惑了心神!”说完抬手祭出一把伞。伞面呈纯白色,而伞骨则是纯黑色,看起来朴实无华。 女鬼本趴在少年背上,双手环着少年。见罢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轻点正全身僵硬着的初莳的嘴唇。红唇轻启,幽声说:“我还道区区两个小少郎哪里来的本事要来捉奴家呢~~原是带了百鬼伞呐~~小哥哥可不简单啊~~”百鬼伞——鬼界四大灵器之一。 少年皱眉,不欲与她多说,将灵力输入百鬼伞中,抬手一挥,百鬼伞便向女鬼袭去,竟是不管不顾面前的初莳。 女鬼眯眼,幽声怒道:“竟是这般大义灭亲的么?你这小师弟可还在奴家手上呢!”说完,她抬手一挥,一把油纸伞凭空出现,与百鬼伞相撞。女鬼借机拥着初莳便闪身到客栈的屋顶。 看着下面两把伞正激烈对峙着,女鬼轻声娇笑,脸靠近初莳的脸畔,看着底下的少年,嬉笑着说:“看来,你的师兄也不怎么在意你嘛~可怜见的~倒不如~跟了奴家~” 见少年跟个木头似的毫无反应,她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女鬼轻拍初莳的脸,见他一动不动,嘴里不知在喃喃着什么。她皱了皱眉,倾身凑近,听清他说的是“快…走…”,正欲开口,却见少年动作僵硬地抬起手,一把剑蓦地从她身后出现,竟是对准了女鬼。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有鬼系列。 开头背景取自: 《蜀山降魔传2》「夜行游女」 晚安,笔芯。 ☆、第二章 鬼簪 那剑势如破竹,径直地朝着那女鬼刺去,看样子竟是不顾女鬼身前的少年的死活。亦或者说,操纵着它的某个人本来的目的便是想让这少年也跟着一起死。 底下那个少年见了,也是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那一直严肃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赶忙祭出自己的剑,想去格挡住刺向那一人一鬼的剑,可他心里很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正当他绝望之际,女鬼动了。 她竟是不闪不避,只将少年稍稍往前推了推,召开油纸伞替少年挡下那已经穿破她胸口又继续刺向少年的剑。 只是那剑的威力实在太大,初莳只来得及转身,胸口便被自己的剑刺破油纸伞直直地刺入。 女鬼被剑刺中的瞬间,脚下便燃起蓝色的火焰,逐渐向上蔓延。见到初莳已经被另一个少年扶住了,她微微一笑,对着正红着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初莳,拔下头上的木簪,递到他面前。 初莳表情愣了一瞬,并未伸手接过。 女鬼柔眼看他,轻声道,“我把唱槐簪送给你,你把你的命给我,可好?” 初莳不说话。 女鬼有些失望。她垂下眸,正准备放下手,一只手却握住了她拿着木簪的手,随后便是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前响起:“好!”一个字,说得坚决无比。 女鬼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她把木簪放到初莳手心,说:“那你可记住了,我叫——” “宿槐。”初莳看着她,目光悲伤。 女鬼——即是宿槐,她蓦然看向初莳,眼里荡漾着欢喜。她转而又看向另一个少年,见他只是看着初莳微微皱皱眉,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有些失望。宿槐随即又望着初莳,眉眼温柔地说:“没想到你竟是比他还早记起……”似乎是想伸手摸摸初莳,下一秒,已燃烧至她胸口的蓝色火焰已是将她整个人都覆盖。 初莳挣扎着要靠近她,却被另一个少年紧紧扯住。 她有些遗憾地收回手。火光吞没她的那一刻,只见她嘴唇动了动。 等她完全消失的那刻,火焰也消失了,可谓是功成身退。宿槐原本待着的地方只剩一把破烂的油纸伞,空无一人。 月亮红得似血,透着诡异。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她的声音:“下 分卷阅读3 次见…” 初莳猛的甩开少年紧抓着他的那双手,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宿槐消失的地方,有些失魂落魄地盯着地上那把红油纸伞。过了一会,他拿起伞,强忍着胸口的痛意,手指颤抖又仔细地拂去伞上沾惹到的灰尘。 天边“咔嚓”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少年带血的脸,照亮周围的一切,却照不亮少年心中的路。 伞上落下了一滴水珠,紧接着,“滴答滴答……”更多的水珠落下,下雨了。雨水落在少年的脸上,和着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缓缓地往下淌,打湿了油纸伞。 过了一会,另一个少年沉声问道:“…你认识她?”语气带了些疑惑。 初莳闭了闭眼,冷漠地望向少年,“你也认识的!你该认识的!可是你竟然忘了她。初玖!” 初玖愣住了。他有些困惑,又带了些不可置信。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初莳,最终却只归于一句话:“她叫宿槐么……” 初莳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这便是默认了。他眼角忽然瞥见落在一旁的剑——那是他的本命剑,它曾经救过他,可它现在杀了她。 初莳深深的看着那把剑,忽然笑了,笑得近乎痴狂。“原来,那个人竟是想借你我二人之手灭了她,好得到这个唱槐簪。”他伸手,将本命剑折断。 南山弟子刚得到本命剑的时候,都会向剑里输入自己的一丝真气。虽与能与本命剑更有默契,可若本命剑受损,剑的主人也会受到反噬。如今初莳将剑直接折断,身体五脏六腑好似都移了位一般的疼。只是,身体上的疼怎么也比不了他心里的疼。 初玖皱眉,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初莳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冷冷地拿起油纸伞,撑开,转身,踏入这万丈红尘中,徒留满地悲寂。 初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深。 身后两个小姑娘赶来,她们也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此行杀鬼,她俩说是来协助初玖两人的,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她们不过是长老派来监视他们的。对于初莳的擅自离开,她们很是不满。刚想开口,初玖出声打断了她们,“回去吧。”说完转身离开。 那两人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漠,瑟缩了一下,喏喏道,“是,大师兄。”语气带着惶恐。 …… 几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鬼面人,专杀南山人。手段残忍,最喜捉住人后将其慢慢折磨致死。 又几年后,各门派打起重整天下正气,铲除魔教黑恶势力的旗子,将其也‘顺便’除了去。战况极其惨烈,过程损失惨重,其中南山掌门的大弟子初玖亦在枭灭鬼面人一战中重伤而亡。江湖中人对此纷纷唏嘘不已,直叹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式开启走剧情。 不要怀疑,初玖初莳都是男·主(两个人!) 晚安,笔芯。 ☆、第三章 鬼簪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照进禅清寺时,小和尚们便又迎来忙碌而又鸡飞狗跳的一天了。 正在果园子里拿着两只水瓢给柠檬树浇水的两个小和尚正在交换昨天听到的八卦。 较胖的那个小和尚开腔了:“咳咳,贫僧近来听得一件新鲜事儿,不知清行是否有同等的新奇事儿交换啊?” 较瘦的那个小和尚也开腔了:“有是有,只是清言,若是你的新鲜事儿贫僧早已知晓,贫僧岂不是亏了?” 胖和尚清言有些愣愣,看起来也没想到这一点。他呆呆的问:“啊?那怎么办啊?” 瘦和尚清行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假意恍然道:“你先把你的新鲜事儿透露些个关键字眼来,待贫僧这一对比,不就知晓了嘛!” 清言眨了眨眼,忽然脸色一变,“呸”了一声,鄙视地看着清行:“你当贫僧是秀秀家的那小花吗?” 秀秀是山下一家杀猪户的女儿,长得眉清目秀的,是清言的暗恋对象。小花是她养的一只宠物猪。因为秀秀时不时的就带着它来禅清寺上香,在禅清寺也混了个脸熟,素来以蠢笨出名。 清行“咦”了一声,新奇道:“奇也怪哉!清言居然也聪明了一回。” 还没等他继续,清言就接着出声怒道:“你不就是欺负贫僧昨日因为上课不会总结概括关键词而被大师兄打手心了吗?有本事你来跟大师兄对课!!” 禅清寺因为位于深山上,小和尚们又多,既不方便也没多少闲钱让小和尚去读书,方丈和几位师叔干脆就把禅清寺的一个偏殿改造成小教堂,给萝卜头们当课室读书。由寺里最有文化的明玑师叔和第二有文化的大师兄初玖充当老师,而方丈则是从旁辅导。 只是这些小萝卜头,平时小聪明不少,在学习上是真真的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特别是这胖和尚清言,典型的动嘴容易动脑难。别误会,这里的嘴不是嘴皮子的嘴,而是吃饭的嘴。 所谓清言清言,并非让他少说话,而是让他管住嘴,迈开腿。当初方丈给他起法号时,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是见他如今的身材, 分卷阅读4 那圆溜溜的脑袋加上那圆滚滚的肚子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清行还在怪道他怎么忽然开窍了,听到他这句话,瞬间知道他想偏了。心里叹道:果然清言还是那个清言,并没有从呆头鹅变成头鹅。 清行腹诽归腹诽,却是不会说出来。毕竟这呆头鹅虽然呆,那吨位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他恼羞成怒,把他压扁了可如何是好。于是他朝着清言翻了翻白眼,就懒得理他了。正好这颗柠檬树浇的差不多了,他便拎着水桶准备去给能离这呆头远一点的李子树浇水去。 清言见他要走,急了。也不用水瓢了,赶紧三两下把木桶里还剩一点的水囫囵倒在柠檬树坑那。也不管这颗柠檬树根那积的水,拎着空桶转身去追清行了。 同时他嘴里还边叫着清言,“诶诶诶,你别走,别走啊。我真有劲爆消息!” 正快步走着的清行听了,终于是慢了脚步。他等清言跑到他身边后,白了他一眼,说:“算了算了。我俩同时说吧。”主要是他也憋不住八卦的嘴。 清言点点头,与清行同时开口: “明玑师叔考中高中啦!听说还是附近那个镇里有名的原中!” “明璇师叔来信说他在安清市与那个一直念叨的好兄弟遇到了!” “……” “……” “啥?!明璇师叔遇到好兄弟啦?!!” “什么?!明玑师叔竟然能考中高中?!还是原中?!!” 由此可见,虽然不是同一个消息,可是劲爆程度却是相当的。两人都没有吃亏,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啊呸! 清行有些不相信以明玑师叔那点墨水能考进原中,他狐疑道:“你确定你这个消息是真的么?以明玑师叔肚子里那点存货,能考进原中?我怎么觉得是你编的呢?” 清言被他这样怀疑的盯着,也怒了:“我还觉得你是编的呢!不是都认为明璇师叔那个兄弟死了嘛?怎么就突然找到了?!难道是诈尸?!!”说到后面,自己心里反而害怕了。 两人这下都不装腔作势了,俱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对方。 忽然,不远处一个哀嚎声传来—— “夭寿啊!哪个猪脑袋把我的柠檬树灌了那么多水啊!!这根都要泡烂啦!!哪个天杀的!给我滚出来!”是明殊师叔,往日大概这个时辰,他都会过来果园子里看看他的那棵柠檬树——那是他亲手种的唯一一棵,自然意义非凡。 明殊天天都会过来瞧瞧她。不要怀疑你的眼睛,这里确实用了女字旁的“她”。原因是明殊师叔坚持认为自己亲手种的那棵柠檬树是个姑娘,总有一天会成精,他还给她取了个名,叫“清柠”,在某种角度上也算与小萝卜头们同辈了。虽然寺里的小和尚们一致认为他是某天喝醉了酒一头栽倒在这柠檬树后脑子摔出了毛病,故而说话才颠三倒四的没个正行。 此刻明殊那棵宝贝似的清柠被不知哪个小和尚灌得都泡根了,他简直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环顾了整个果园子一圈,把目光对准对面那两个正神情惶恐地抱在一起看着他的胖瘦小和尚身上。他记得这两个小光头,一个蠢一个鬼,寺里出了名的胖瘦组合。 只是他还没时间去修理这俩天杀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清柠坑里的水舀出来。他咬了咬牙,瞪向对面那两人,恶狠狠地道:“还不给我滚过来!”说完又怕他们怕被他挨揍而不敢过来,他又咬牙补充道:“我不打你们,赶快把水瓢——啊不——把空水桶给我拿过来!限你们五秒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五,四,三……” 两个萝卜头听着了,赶忙提着空桶和水瓢飞奔过来,途中胖和尚不小心摔了一跤,绊倒了瘦和尚,两人弄得浑身泥泞,又赶紧爬起来,接着跑。看得明殊眼角直抽搐。 到了明殊跟前,两人很是安静如鸡。喊了一声“明殊师叔好”就低着头掏出水瓢,把树坑里的水舀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呆头鹅→头鹅。 能get到什么意思吗^_^ 晚安,笔芯。 ☆、第四章 鬼簪 等到两个小和尚终于把柠檬树里的水完全舀干净时,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两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明殊师叔没有开口,他俩也不敢说什么。 明殊见他俩乖乖地把水舀干净了,也就懒得跟这两个呆头计较了。于是终于大手一挥,放他俩走了。 吃饭的时候,小和尚们都在叽叽喳喳地互相交换着寺里最新的八卦。其中最为劲爆的八卦无疑是明玑师叔高中和明璇师叔遇友这两个不亚于大师兄铁树会开花,火星撞地球可能发生的几率相当,可如今偏偏两个都出现了。小和尚们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不禁浮想联翩:这前两件事都发生了…那…大师兄…差不多也该……许是想到同一件事去了,小和尚们纷纷不由自主地嘿嘿笑了出来,与对面的小和尚对视一眼,彼此皆是心照不宣。 分卷阅读5 …… 初玖刚走到食堂门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食堂里的小和尚都会叽叽喳喳地谈着各种八卦,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即使是站在几米开外,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今日里面这般安静,显然很不寻常。他挑挑眉,缓缓踏步进入食堂,入眼所见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一排排小光头们手里捧着饭碗,有的嘴里还咬着筷子,皆是一脸的发呆傻笑。有的看见他来了,笑得是更加的贱兮兮。 他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大抵也能猜出这些小萝卜头又是在偷偷议论他是非了。 初玖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是一派的严肃正气。他置若罔闻,径直打了饭,便独自一人走到一个旮旯角落里安静地吃起了饭,坐姿端正优雅。 小和尚们是知道他们的这位大师兄一贯是严肃端正,不喜吵闹,不喜八卦,秉持食不言寝不语,最喜一人独处,简直一派考究的老古板模样。他们也不会不识趣,硬凑到初玖跟前,打扰他用饭。 曾经有个小和尚不知死活,趁着初玖用饭,跑到他面前说了一堆关于暗恋的八卦,最后还问了句:大师兄你有暗恋的人吗?说完还害羞地眨眨眼。此后每天在课堂上都被大师兄格外关照,苦不堪言的惨痛经历。 胆肥的小和尚自告奋勇挑战大师兄忍耐极限,后果也是惨不忍睹。前有血与泪的教训,他们自然不会自找苦吃。只是不敢亲口八卦,他们还可以用眼八卦。 这不,“砰”地一声,门忽然被用力打开,一个身影较胖的小和尚和一个较瘦一点的小和尚从门外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路经过的小和尚都能感到一股大风跟着吹过。有的认出了这俩人正是胖瘦组合——清行和清言,刚张嘴想提醒他俩制定了“饭堂内不得喧哗,不得疾走,不得浪费粮食”规矩的初玖师兄还在饭堂里,便见两人面前一道玄色身影正走在他俩跟前,定睛一看——竟然就是大师兄。 跑在前面的胖和尚见着了,赶紧刹车,险险地与初玖只有一墙之隔。众人直呼出一口气,直道好险好险。只是未等众人的心完全放下,却是见双方最终还是撞在一起了——原来是那跑得稍稍落后,被胖和尚挡住视线的瘦和尚清行因着清言的一个急刹车,整个人都来不及反应,虽脚也跟着停了下来,身体却因着惯性继续向前扑去,推得清言的身体也跟着前扑。 众人见此,俱是一脸的惊恐外加‘这俩二货完蛋了’的看好戏表情。只是其中离事件靠的比较近的有些眼尖的小和尚却看见了碰撞那一瞬间,随着大师兄前扑的身体而顺势掉了下来的一个东西。几人赶忙伸长了脖子去瞧,俱是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初玖怀里掉出来的那个东西竟然是一支木簪——虽说禅清寺建在深山老林里,平时还是会有些夫人小姐专门上前来拜佛捐纸钱香火的,其中不乏一些喜欢穿着古风衣服的女孩,所以他们还是有见过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的。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的重点是:万年老处男——不近女色的初玖大师兄怀里竟然藏了个女儿家用的簪子!! 虽然说禅清寺并没有明令禁止寺里的和尚娶妻生子的。只是,平日里这些红尘俗事基本都是与初玖无缘的。没想到这初玖师兄竟然明目张胆地藏了个女儿家的东西,还是个簪!子!想想都觉得刺激! 于是,这几天的禅清寺,出了三件大喜事:明玑师叔考中原中,可喜可贺!明璇师叔找到多年好友,可喜可贺!初玖师兄有了个暗恋对象,可喜可贺!这三大喜事,可堪堪凑成了人生之三大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虽然有哪里不对不过管他呢)。 小和尚们的瓜子一时之间也是嗑也嗑不完,每天凑在一起都有聊不完的八卦,就连方丈房里的电视都懒得去瞧了。弄得一直像防着老鼠一样天天防着小萝卜头的方丈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竟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颇有种被小和尚们抛弃了的失落感。 作者有话要说:  指路文案。 晚安,笔芯。 ☆、第五章 鬼簪 初玖的簪子其实并非是小和尚们口中所流传的“暗恋对象送的簪子”,而是他昨日早晨在后山的那条河边挑水时捞上来的。 彼时他刚舀满一桶水,正准备舀另一桶时,刚把桶按进水里,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不远处的河里有个乌黑中夹杂着几点红色的东西随着水流晃晃悠悠地向他这边漂来。 他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因此他的做法自然是跟平时一样,将其视若无睹。只是当他把水桶提上来时,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那渐行渐近的不明物体,心里也不知为什么很是在意。 当那物体漂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看清那是一个通体乌黑带着点红的木簪。当他看到那木簪的一瞬间,脑海里仿佛闪过许多画面,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只是那种错觉带来的心悸却是真真切切的。 初玖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跟他说:快去拿它,快去保护她!一定要得到它! 他很困惑所谓的“TA”究竟 分卷阅读6 是什么,只是身体依然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去了。 那木簪其实在他晃神的时候已经随着湍急的水流漂向下游去了,即将进入其中的一条分流。而初玖就是在木簪因漂到平缓的分叉口时速度稍微减缓这个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岸边飘到那里,踩着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弯腰把它捞起来的。 刚捞起来,就听到几个小和尚说话的声音传来——他们也是来挑水的。只是他们总是偷懒赖床,规定的时辰总能被他们生生拖慢半个时辰才去做。 初玖也懒得说他们,惯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年龄小,睡懒觉很正常,而且说了他们也只会当耳旁风。只是他们飘是飘,那也是私下里,是绝不敢在初玖面前那么飘的。毕竟大师兄虽然不会说他们,那面无表情的脸却总能令他们感到心虚。更别提被他那死鱼一般的眼神盯着,他们总会有一种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而大师兄是那个杀鱼不眨眼的屠夫的蜜汁错觉。 往日这个时候初玖早就走了,跟他们也不会撞上。只是今天的他们有些不走运,遇上了因捞簪子而耽误了些时辰的初玖,将将好迎面撞上。 当他们说说笑笑地穿过竹林来到河边时,才忽然发现河边已经有一个人了。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本来应该走了的大师兄。这下把他们吓得,一个个声音颤颤巍巍的向初玖问好: “大…大师兄,早…早啊…” 初玖随手把木簪塞进怀里,随即转身,若无其事地回了声: “早。” 说完就无视了他们,神色自若地走到木桶边拎起两桶木桶就走了。 本以为要被大师兄狠狠训斥一顿的几个小和尚皆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大师兄有些僵硬的背影,看着步伐还有些…匆匆?看到此,几人面面相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能逃过一场教训,几人还是很高兴的,开开心心地又谈起了寺里的各色八卦,谁家的老母狗又生了几个狗宝宝,这又是第几胎啦;秀秀家的小花昨天又把方丈的私房钱翻了出来啦……诸如此类,聊的那是不亦乐乎。 ……… 初玖草草吃了早饭,便直接回到房里了。他轻掩上门,踱步来到书桌前坐下。 怀里本来湿湿的木簪早已被他的体温烘干了。现时已是秋末冬初了,早冬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都带着丝丝寒意。 所幸他的身体一贯很好。不然在这种洗个凉水脸都能感冒的季节,即便衣服只是湿了那么小块,也够他受的了。 他拿过一本书垫着,把木簪掏出来放在书上,随后便去换了身衣服。也幸好他的衣服大多款式颜色差不多,不然被其他人发现他忽然换了件衣服肯定又得啰嗦解释一番了。 换好衣服后,初玖便坐到书桌前,开始认真观察这来路不明的古怪木簪。 木簪通体乌黑,有些凹凸刻痕,粗粗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再细细一看,才会发现簪身雕刻着那栩栩如生的槐花,线条细腻,让人不禁地从中感受到雕刻者对国槐深沉的喜意…不,应该说是爱意。唯有对这国槐爱的入骨,才能将这国槐雕刻的如此形象逼真,竟是连那槐蕊都刻得仿似真的——只令人有些遗憾它的颜色。槐花蔟蔟,间带着几片槐叶,紧紧缠绕着簪身,竟给人一种难舍难分的错觉。槐花是国槐,而非洋槐或者是什么刺槐。要问初玖为何这么清楚,或许是因为他最喜欢的便是国槐了吧。 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 初玖喜欢这句诗,但并不是因为诗里含有终南山——这是这座寺庙所处的这座深山的名字。而单纯是因为他喜欢国槐,而这首诗赞扬的便是这国槐。 接下来就是这木簪的古怪之处了——它的簪身刻得是国槐,而它的簪头刻得却是红梅。木簪的簪头是向两侧分叉出两根枝娅,颇有种并蒂双生的意味。两个簪头分别点缀着几点红色的花骨朵,还只是花苞,尚未绽放。只是那几点红艳艳的花苞,却已尽显妖艳。 初玖看得有些入神。他不知道这木簪的雕刻者这样做的真正用意,不知这木簪的主人是何等的品性——但能拥有这槐花簪,想来定是个品性高尚之人。只是他还是很嫉妒,嫉妒那个能得到这根木簪的人,所幸他现在拥有它了,它现在是他的了。 初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想,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徒生嫉妒。只是他也无所谓,只要现在这东西在他手里,他也无瑕去理会其他闲杂人事了。 他用近乎神圣的姿态把木簪放进了一个木匣子里,便准备去做其他事了。只是,刚开门,还没离开房间,他便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根木簪。 初玖站在门口,目光望向被他珍重的放在床边的匣子,心中思绪万千。最终,他遵从内心,走过去又把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槐花簪,看了它一会,便珍重地放进怀里,贴身安置。 作者有话要说:  木簪有隐藏设定,后面会慢慢揭晓。 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 出自子兰(唐)的《长安早秋》 全文是: 风舞槐 分卷阅读7 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 门门走马征兵急,公子笙歌醉玉楼。 [注释](取自百度):风轻抚着槐花,掉落在皇城外的护城河,终南山渐渐进入秋天景色 家家户户都在急着征兵,公子哥却在青楼夜夜笙歌。 晚安,笔芯。 ☆、第六章 鬼簪 初玖对小和尚们喜欢议论的八卦一向不上心,也没什么兴趣。因此,对于小和尚们之间流传的关于自己的桃色八卦,他更是并不在意了。所以,他依然如往日那般,吃完早饭就去大殿里准备打坐。 寺庙生活其实并不像世人们想象中的那般悠闲美好。晨钟暮鼓,青灯黄卷,这只是世人所羡慕的表面罢了。世事浮沉,安能心静。僧人并非游离于世俗之外,其既与世尘同生共存,亦免不了规矩清戒。 寺里的和尚每日闻钟而起,闻鼓而眠,闻板上殿,闻梆过堂,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依旧。 当然,如此清苦的日子,寺里的小和尚自然是坐不住的。因此,他们每日除了诵经课读还有上课,各种八卦亦是必不可少。所以说,真正严格遵守禅清寺清规戒律的,细细数来,竟是只有大师兄初玖这个寺里公认的老古板了。 禅清寺说与俗尘脱节其实并不真切,他们也是与时俱进的。寺里更是每年皆会派出年龄合适的弟子出门历练一番。 说是历练,其实也是为了除妖降魔。当然,小和尚们的道行太浅,浅到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若是下山,别说是捉鬼了,送上门给鬼当零食吃还差不多。 初玖来到大殿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见到空荡荡的大厅。寺里的方丈是个老顽童,小和尚们是小顽童,这大小顽童凑一起,他基本别想能见到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禅清寺。 才打了没一会坐,就有个小和尚过来找他,说是方丈有要事要与他商量商量。走时还不忘往他怀里瞧上一瞧,然后在自以为他不知道的地方嘿嘿地偷笑。他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自从那天饭堂掉簪子事件后,总有那么几个小萝卜头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同他说话,说完不忘往他怀里瞄几眼,还嘿嘿偷笑。在他望过去时,又瞬间恢复正经脸,他看着也是好笑。 刚走进方丈的院子里,还未走到方丈屋前,大老远的,便听到一个小和尚的哭声从屋里传来。那悲痛程度,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间或夹杂着老方丈的道歉安慰声和几个小和尚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和幸灾乐祸声。 初玖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大致听出了个大概。他叹叹气,敲了敲门。 “师父。”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一个老和尚带着几分心虚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咳咳,初玖来了啊。进来吧!” 他应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进门,他便看见一个小和尚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只剩一点的棉花糖,鼻涕眼泪糊一脸。看见他进来,小和尚泪眼汪汪的望着他,随即嘴巴一撅,竟是又哭了出来! 初玖无奈地走到方丈跟前,对着一脸心虚的方丈道:“师父,您又欺负清净了。他年龄小不懂事,您也不懂事么?想吃棉花糖叫弟子去买就行了,何必占着清净师弟的棉花糖呢?” 清净是寺里最小的和尚,今年才五岁,两年前被遗弃在山脚下。老方丈下山时发现他正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一棵树在哭,瞧着怪可怜的,就把他带回寺里了。 本以为他是跟父母走失了,只是等了几天都没等到来找孩子的,才确定他是被抛弃了。索性也就把他养在寺里了。 因着他生性胆小爱哭,因此总是会被其他小和尚作弄。虽说他叫清净,却是寺里最不清净的一个。如此看来,起名字这只是取名者对被取名者的一番美好祝愿罢了,当不得真。 每次清净被弄哭了,第一个找的就是他这个大师兄,偏生他对这些小孩子没有办法得很,每次对着哭成花猫脸的清净也是无计可施,又懒得安慰他。被吵得烦了,索性直接命令其他小和尚安抚好他——无论是给吃的给穿的给玩的都行,只要能哄好他。若是哄不好,他直接罚那个弄哭他的人。久而久之,也没有几个小和尚敢去作弄他了。 只是唯有一人总是乐此不疲地捉弄清净——便是这老顽童方丈。对付其他小和尚的那招对方丈根本不管用,没办法,他只能又出一招:把方丈弄哭的帐算在全部小和尚头上,也能逼着他们帮他盯着方丈了。 此刻,初玖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面前这摊烂摊子,一个两个都不能打,他很是郁闷。 幸好其他几个小和尚见着他进来了,赶忙主动揽过安慰清净的活。见他俩似是有要事要谈,便拉着清净出门了。 等屋里终于恢复往常的安静了,初玖这才把目光移向正假装拿着书在看的方丈。 方丈见屋里终于清静了,偷偷移开书,便见着初玖冷冷盯着他的眼睛。他尬笑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于是放下书,咳咳几声,一本正经道:“这次找你来是有事情跟你说的,嘿嘿。” 初玖“嗯”了一声,示意他 分卷阅读8 继续。 方丈也不在意,继续道:“你也听说你明玑师叔前几日考中原中的事还有你明璇师叔终于与那旧友重逢的八卦…咳咳…的消息了吧?” 初玖点点头。 方丈:……大弟子,你好歹给点反应啊喂!你这样我很尴尬的喂!算了,反正他也就这幅德行,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嗯……你明玑师叔说想再搞个大学文凭来,所以要暂时离开寺里,去学校潜心学习;你明璇师叔说他好久没有跟这个好朋友聚聚聊天了,正好他那朋友最近遇到点倒霉事,所以他暂时也不回来了…” 说没说完,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撞开。随后就是几个小萝卜头们慌张逃跑的声音,间或夹杂几声争吵声:“等等我啊七师兄…”“哎呀,清凡都怪你,干嘛靠门上,这下好啦,被大师兄发现啦!”“不得了啦!明玑师叔要走啦!”“妈呀!连明璇师叔都不回来了呜呜呜…”…一时之间,寺里简直鸡飞狗跳得好不热闹。 初玖无视门外的吵闹声,他对方丈的话有些困惑,一时也摸不清楚方丈想说什么。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师父,您想说什么?” 方丈见他如此直白,也不绕圈子,直接说:“老衲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说罢看了眼初玖。 初玖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于是他继续道:“近日槐柳镇出了件怪事。有几户人家的孩子都在一条名叫迷城街的街道里玩捉迷藏时失踪了。且不止一次两次,已经有几批孩子失踪了。镇民们怀疑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捉走了,特意来禅清寺求助的。” 初玖点点头,“您想派我去?”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方丈点点头,随即又有些欲言又止。 初玖见状,面无表情地说:“您有话就直说,这不是您的风格。” 方丈嘿嘿一笑,捻了下手中的佛珠,才道:“这次我想让你一个人去。” 初玖不解,他以前虽然也有出去历练几年,但那不过是跟着方丈的。让他独自一人去捉鬼,这还是头一次。 方丈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你两个师叔都离开寺里了,老衲我也已是几近暮年。人啊,岁数大了就想好好过日子。降妖捉鬼一事,也是时候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啦!寺里其他小和尚年岁太小,老衲也不指望他们现在能成什么大事,更何况此行凶险,是断不能让他们去的。因此,有足够实力独自面对,同时还有足够机缘的合适人选,思来想去,老衲也只能想到你了。” 初玖了然点点头,但他对于所谓的机缘一事还是不解。 方丈只是看看他怀里,一脸神秘地说:“所谓机缘——便是不可说,不可说。”说完,又嘿嘿偷笑。 初玖有些不明所以,只觉他又在想些无聊的事了。便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鞠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只是待他走到门边,正准备推开门时,方丈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你那木簪可要好生保管着,必要时可寻求里头的那位帮忙。”具体说的是什么,却是语焉不详。 初玖推门的手顿了顿,垂了垂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低低“嗯”了一声,合了门便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丈不简单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开启第一个捉鬼副本:捉迷藏游戏。 晚安,笔芯。 ☆、第七章 捉迷藏游戏 一路上都能听到小和尚们在议论刚才的那些事,叽叽喳喳听得初玖头疼。他干脆加快脚步回到自己屋里,无视了那些想上前打听的小萝卜头们。几个小和尚打听不到自己想知道的,满脸的失望和惆怅。 刚走到院子里,还未开门,初玖便听到一阵狗吠和猫叫声。 “汪…汪…汪!” “喵…喵…喵!” 初玖眼角微微抽了抽,一打开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院子里有一只小棕狗和一只有着黑白条纹的狸花猫,一狗一猫之间剑拔弩张,皆是气势汹汹。 小棕狗的尾巴卷成一团,狸花猫的尾巴高高翘起,相同的是一狗一猫皆是隔着一块木板对着对方龇牙咧嘴,仿佛要不是这木板拦住了他们,他们早就打起来了。看样子目前已经进入对峙阶段了。 这小棕狗是去年某日清晨清行在寺门口发现然后抱进来的,也不知这山这么高,它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小和尚给它取名叫:粽团。 狸花猫是自己跑进来的,当时正下暴雨,雷电交加,几个小和尚害怕得挤在一张床上讲鬼故事。忽然就听见头顶几声婴儿的哭声,吓得他们哇哇大哭着跑去他屋里跟他说寺里进鬼了,路上还把其他人吓得也跟着哭。他进去一看,屋顶显然有只被雨打的蔫蔫的狸花猫。最终结果也是被爱心泛滥的小和尚们求收养了,取名叫:花狸。 这两只的日常就是骂架,喜欢隔空对骂,真要是让它俩打了,第一个安静下来的就是它们。 这不,他刚把木板移开,让它俩好好打一架,它俩又不肯了。粽团假装什么也 分卷阅读9 没发生,粘着他就要过来,被他躲开了;花狸斜睨了他一眼,抬起高贵的前爪舔了舔,转身甩甩尾巴走了,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初玖面无表情地把粽团关在门外,开始收拾东西了。师父既然没说让他什么时候走,想来事情也不是很急。但按他一贯的作风,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的。估计师傅也是知道他这一点,才没有催他的。 其实他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不过就是几件换洗衣服,一些散钱,一些符咒,一串佛珠罢了。 衣服自然不是僧衣,而是日常便服。山下不比寺里,诸多不便,没必要引起别人注意。 初玖穿着一身黑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除了是个光头,外表看起来不过是个长相秀气的高冷少年罢了。更何况他今年也才19岁,只不过平素里总是穿着僧衣,面容严肃,一派的老气横秋。 小和尚们见着他这幅衣着打扮,纷纷哭唧唧。一个个跑来说舍不得大师兄,要跟大师兄一起走。 还有几个还跟他哭诉刚才明玑师叔已经走了,走的时候还鄙视地看着他们,说他们这群没文化的呆头鹅不配跟他这个高材生站在一起,会拉低他的智商呜呜呜……之类的。 初玖哪能看不出他们不过是自己想出去玩,还会耍小聪明说舍不得他。自己要再不出去,衣服都要被扯烂了。于是皱眉让几个年龄偏大,尚算稳重的二师弟三师弟他们帮忙挡了下,这才成功脱身。 站在门外,看着寺里的大门缓缓关上,门里的小和尚们一个个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初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他终于不用见到嘤嘤怪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槐柳镇位于终南山脚下,因镇上树植以国槐和杨柳闻名,故称槐柳镇。镇内曾得大师指点,以树为眼布了一个风水阵,可聚八方财气,汇四通好运,驱各路鬼神。只是如今镇上的孩子接二连三的失踪,镇上各人皆是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失踪的便是自家孩子。因此,即使现在是白天,街上依然少有孩童走动。 初玖刚到达槐柳镇的时候,就被早已得到消息候在镇口的镇长请去他家。此刻正值饭点,镇长家也已经备好饭菜。 用饭时,初玖向镇长询问起事情的始末。 镇长听了,摇摇头,唉声叹气道:“唉,这事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看起来也不简单。” 初玖放下碗筷,听着镇长将事情娓娓道来。 那迷城街闹鬼的传说是早就有了的。槐柳镇有这么一个传说:如果半夜十二点你还在外面没有回家,这时若是有人说要带你去迷城街玩捉迷藏,千万不要答应他。因为迷城街有喜食生人的鬼魅,他们喜欢与猎物玩猫捉老鼠游戏,将看中的猎物像老鼠一般玩弄于股掌之间,等到玩腻了,便将猎物一口吞下。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在半夜莫名失踪,只不过镇里人从来不会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镇里其实并不相信这个传说,只是将其当做一个怪谈而已。毕竟这么多年了镇里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所以也没人会放在心上。 出现异常是在几个月前,镇里有几个小孩子都跟自家家里人说要去朋友家睡觉,结果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回家。家里人起初并没有多重视,只当孩子是在朋友家玩,毕竟这种小孩子互相去别人家睡,待到第二天还一起玩的情况很是常见。 只是他们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孩子回来,去孩子口中所说的那个朋友家问,才知道自家孩子根本没有去。这下他们就坐不住了,赶紧发动全家老少找孩子,整个镇子都找了,就是没找到。最后认定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赶紧去派出所报案。 只是还没等派出所给出结果,就又发生了一起几个孩子同时失踪的案件。这下派出所也觉得不对劲了,也认为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团伙绑架。还没等他们采取行动,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类似的案件。 派出所终于待不住了,赶忙加快调查进度。这一查可不得了,竟是发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警方在向与那些小孩失踪前有过接触的人进行调查取证的时候,从几个小朋友口中得到了一条古怪线索:几个小孩失踪前,都说过有人跟他们说有个很适合玩捉迷藏的地方,可以带他们去。然后他们也确实跟这些小朋友说自己要去玩捉迷藏,还问他们要不要一起。不过他们拒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迷藏副本是昨天看那个日本的捉迷藏动画突发奇想,想着可以写捉迷藏这个游戏。毕竟,在一片黑暗里,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找到的…是什么东西~ 有点恐怖妈诶~ 晚安,笔芯。 ☆、第八章 捉迷藏游戏 镇长说得有些渴了,端起一旁的水喝了几口。初玖早已放下碗筷,趁机问了一句:“你们有去那迷城街里找找么?” 说到这里,镇长有些愁眉苦脸道:“没有。”说完也放下了碗筷。 初玖也没插嘴,默默等着他继续。 “那迷城街并不是每晚都有出现的,而 分卷阅读10 且也不是说谁都进的去。只有是那特别的人,在特定的时间,做特定的事才有可能进入到这迷城街。” 说到这,镇长有些吞吞吐吐。 初玖抬了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特定的事是玩捉迷藏游戏。” 镇长有些犹豫地说:“应该是吧,毕竟我们从没进去过迷城街。而失踪的那些人都是在那个所谓的入口玩这个游戏后不见了的。” 初玖点点头,继续道:“既然要进去找人,必然得先进入迷城街。而能够进入这迷城街的前提是要玩捉迷藏游戏。所以,加入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而既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进去,那么,”说到这,他停顿了下,看着村长有些尴尬的干笑,了然道:“镇长是还请了其他人帮忙吧?” 镇长擦擦头上的冷汗,赶忙解释道:“清知师父,我不是不相信您的实力,实在是…”清知是初玖的法号,而初玖则是他本来的名字。平日里他都会用初玖这个本名,只是他在做正事的时候便会用清知这个法号。 镇长斟酌了一会,才道:“实在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这对方实力如何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总不能冒冒然就让您一个人去,这太危险了……” 他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虽说他很相信清知师父的实力,但是迷城街里的恶鬼一看就不好对付。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镇里的阵法,还隐藏得这么深,实在不能小觑啊! 他曾亲眼见过清知师父协助明寂方丈捉鬼的场景,也知道清知师父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道行却是比起明寂方丈也是不差的。只是这本来就是槐柳镇的事,这次禅清寺能够出手相助已是不容易。可若是因着这事让这清知师父发生些意外,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还不如多做些打算,稳妥点好。 所幸初玖也没有多在意,点点头表示知晓就继续用饭了。 ……… 用完饭后,时间正好是正午,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候。初玖想去那几个失踪的小孩家看看,镇长就让他的女儿为初玖带路。 镇长的女儿叫刘倩倩,今年20岁,长得还算好看。虽然槐柳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文雅,发展也还算不错,只不过这里的姑娘似乎是因为天生的基因问题,这里的水土环境虽好,大部分样貌却是并不怎么突出。因此,原本长得只是有五分好看的刘倩倩在同镇其他姑娘的衬托下就变成有七分的好看。 刘倩倩很受镇里男孩的喜欢,不过镇里的姑娘就不怎么喜欢同她玩了。她认为是那些女生羡慕嫉妒她吸引了镇里男孩的眼光,因此她也不屑于跟她们一起玩。也由于她很受男孩子追求,久而久之,刘倩倩也自认为自己是槐柳镇的镇花。不过一方面刘倩倩既享受被男孩子们追求的快感,一方面她却又不屑于他们的示爱。她觉得镇里的这些男生都太普通了,根本配不上她。 那天在镇口迎接初玖的时候,刘倩倩并没有去。那时的她正被一个男生邀请去他的生日聚会上,虽然她对那个人没什么感觉,不过能酸下那些女的她是很乐意的,所以她就去了。虽然父亲有让她跟他去镇口迎接初玖,不过她拒绝了。一个和尚而已,有什么好接的。 不过回家后看到初玖这么好看的人,刘倩倩突然就心动了。她有些后悔当时没去迎接他,心里也有些怪她父亲,如果父亲态度能强硬一点让她去接就好了。虽说他是个和尚,不过刘倩倩觉得,就算是和尚,也是可以还俗的嘛。 给初玖带路这事是她主动提出的,父亲起初不同意,觉得她在胡闹,她可是撒娇央求了父亲好久他才勉强同意的。这次有了可以单独与初玖相处的机会,她胜券在握,肯定牢牢把握住。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初玖时不时地就能听见这位镇长千金各种惊讶惊喜,故作娇软的声音。 “清知师父,你好,我叫刘倩倩。” “哎呀~清知师父,好好看的花呀。我身体不好,平常都不怎么出来呢。第一次出来好好的看看这个镇子,真的好漂亮啊!” “清知师父…哎呀,我脚扭了~” 一路上都没有半点反应的初玖这时终于停下来了。 本还有些气馁的刘倩倩此刻可是万分的得意。哼!她就说嘛,以她的姿色,再加上故意放嗲的声音,她就不信这和尚能稳住!男人都是怜香惜玉的,她这个娇滴滴的美女受伤了,他肯定会起恻隐之心的! 初玖眼神冷漠地看着面前正蹲着捂脚,一脸的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刘倩倩。看得她心里有些心虚,眼神闪烁。过了一会他才道:“刘小姐,如果你不想带我去的话,我不介意找别人。” 刘倩倩有些懵逼,这事情发展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按照她的计划,剧情发展不应该是她扭伤脚,可怜兮兮,和尚心动,背她回家,两人互诉情意,皆大欢喜吗?这和尚不按套路出牌啊! 刘倩倩欲言又止,她咬着下唇,怯怯地看着初玖说:“清知师父,倩倩并没有不想带您去,倩倩只是……想让清知师父能好好了解一下槐柳镇而已。” 初玖“哦”了一声,缓缓地说:“ 分卷阅读11 可是我并没有心情想要了解槐柳镇。”见刘倩倩还想说什么,初玖直截了当地补充道:“这里是平地,地上也没有能致人摔倒的因素。如果你是真摔,那么我找个人把你抬回去;如果不是,就请你继续带路,镇长还在等我回去。” 如果不是镇长要求,他根本就不想让这个聒噪的女人带路。如今她自己搞事情,他自然没必要容忍她。 刘倩倩被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脑羞得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之所以是男主,肯定是要自带鉴·婊能力的~ 作者文笔有限~就想男女主好好谈个恋爱,可不能咱让女主太糟心~~ 晚安,笔芯。 ☆、第九章 捉迷藏游戏 被初玖冷冷地怼了回去之后,刘倩倩也就安分了。毕竟她的所有套路,对男人的所有认知在这和尚面前都不管用,她也就没必要自讨苦吃了。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很是安静。没了旁边刘倩倩叽叽喳喳的声音,初玖终于能好好地观察一下槐柳树的种植位置了。镇里的槐树和柳树有序的交叉着,显得错落有致,一看便是遵循着某个规则种植的。他看了一会,心里大概也有了个想法。 等到了其中一个失踪的男孩的家门口时,便听见屋里有一片哭喊声传来。初玖并没有进去,他只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皱皱眉就想要离开,刘倩倩拦住了他。 “不是你说要来的吗?这都到门口了,怎么又要走?她们那么可怜,你怎么不帮下她们?” 初玖懒得解释,再次跟她说回去。 刘倩倩不愿意了。她好不容易才磨得她父亲让她给初玖带路,目的可不是为了救人。她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善心,好让和尚对她另眼相看,到时候在他心里也能落下个好印象。虽然这和尚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不过看到人美心善的她,她就不信这和尚能不心动!而眼下这个时候正是她表现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所以她索性站到门口,微笑着对初玖说:“清知师父,既然您不方便进去,那么,倩倩代您进去好了。请问您需要倩倩做些什么吗?” 本来初玖听里面那些女人的互相哭喊咒骂声,他便不准备进去。这些刚刚失去孩子的人一般最是很难与其讲道理的,她们不会轻易接受孩子的死讯。而他如今的身份若是进去,更何况一旦她们知道他要做的事,恐怕会把他当做招摇撞骗的骗子。 他已经隐晦地提醒过刘倩倩几次了,既然她执意要进去,那他也就无需做无用功了。 初玖也爽快,干脆就让刘倩倩进去要了件那个男孩失踪前穿过的衣服和其父母的几根头发。 刘倩倩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多问,乖乖地进去了。 过了一会,屋里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大声“啊”了一声。以此为开头,屋子里像炸开锅似的。女人的哭喊打骂声,男人的安慰责备声盖住了刘倩倩的尖叫声。 等到刘倩倩出来时,东西是拿到了,只是她被骂得有些难堪,手上还被孩子的奶奶母亲掐了几下。刘倩倩既愤怒又委屈。她最后都不想拿了的,还是那个男孩的姑姑硬塞给她的。 出来后,刘倩倩把东西紧紧地拽在手上,眼神幽怨地望着初玖:“清知师父,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呢?你明明知道…她们这么…” 初玖淡淡地出声打断她的抱怨:“我说过,你不信。” 刘倩倩一噎,还真是,只不过是她鬼迷心窍了,这么明显的道理都没有想到。 她咬了咬下唇,刚想说什么,初玖直接开口让她继续带路去下一家。她有些不愿意,可此刻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初玖冷冷地看着她,盯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了第二家,刘倩倩本来想自己怎么说也不进去了,没想到初玖略过她直接敲敲门就进去了。她正支着耳朵幸灾乐祸地等着他被撵出来,过了一会却还是没听见屋里有半点动静。等她有些站不住想进去瞧瞧的时候,初玖开门出来了,身后还有几个妇女男人在感恩戴德。 刘倩倩很是傻眼,她刚想说些什么,初玖便让她把手中的衣服和用纸包着的几根头发递给他。她有些不情愿,只是被初玖淡淡的眼神看着,她还是没能扛住递了过去。 初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让身后的男人接了。然后他直接让刘倩倩回去了。 刘倩倩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不是还有几家吗?” 初玖面无表情地说:“不必了。接下来的事刘小姐不便参与。”说完也不等她开口,又把门关上进屋了。 刘倩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只觉得这个人简直是男生中的一股泥石流。她引以为傲的魅力在这个和尚面前一文不值,甚至连她那百战百胜的言情文女主必备战术在他面前都不管用,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还把她拒之门外了! 刘倩倩恨得牙痒痒,却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和尚是父亲请来的,若是惹怒了他,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她瞪了瞪紧关的门,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分卷阅读12 …… 关上门后,初玖让那个男人从刚才那件衣服里拔出几根线点燃,毛线被点燃后,几缕青烟袅袅升起,只是那青烟颜色还不是很浓。又让他烧了那几根头发,亦是冒出缕缕淡淡的青烟。这与方才烧这家屋主那失踪孩子的衣服时出现的情况是一样的,皆是有淡淡的青烟冒出,只不过颜色尚未深至墨绿色。 佛祖有言:人生本是一场空,来时□□,去时一缕青烟。 而所谓身体发肤,皆是受之于父母。若是孩子出了事,可燃烧其父母发丝。如若所冒的烟色为蓝色,则孩子无事;若为青烟,则是有邪祟近身,其中淡青色则虽有邪祟近身但尚未出事;若是已色浓至墨绿色,那便已凶多吉少了。 虽说这几个孩子的衣服及其父母发丝燃烧后皆是青烟,不过目前看来还是来得及的。 思及此,初玖心里也有了个底。他微微抬头对那满脸期待的夫妻俩说:“二位放心,令郎目前看来还未出事。贫僧自会尽力而为,将令郎救出。” 说罢,他便阻止了夫妻俩人的热情相送,径直出了门。其他几个孩子的家看来是没有必要去了,目前他更需要了解一下槐柳镇的地形布局。 于是,为了更好的观察槐柳镇,初玖来到了镇里最高的地方——秋槐饭店。这座饭店有十层楼,在这座小镇里已是最高的建筑了。当然,能够进入饭店顶楼,还得感谢镇长出面通融。 初玖独自一人登上秋槐天台,观察着镇里槐柳的布局。 槐柳镇不愧槐柳之名,镇中绿植多以槐树和柳树居多。只是他看了一会,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内容纯属虚构,请勿较真。看文图个乐呵就行。 晚安,笔芯。 ☆、第十章 捉迷藏游戏 槐柳镇的这些槐柳树的布局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位于镇子西南方向的一条街道。那里每座建筑物的屋前都种了柳树,而屋后则是种了槐树。 民间流传一种“宅忌”民谣:“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其中,桑树,槐柳,柳树,杨树皆是属阴鬼树。四者加上苦楝号称五鬼树。 而“柳”乃是双亲死后送殡时所用,用柳枝作“哀杖”、“招魂幡”;“鬼拍手”指的是杨树,多植于基地,其叶迎风作响,似人拍手。此外,民间还有“屋后不栽槐”一说。 而这条街道上的建筑物皆是犯了这个禁忌,同时此处街道上杳无人烟,与小镇之间看起来似有一道无形的鸿沟,应该已经被荒废许久了。 聚五鬼树其二者,阴气趋之;人烟罕不至之,邪祟聚集。 既然槐柳阵法并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外界的邪祟确实是很难肆意进入的。所以,问题便是出在内部。那迷城街里的恶鬼,或许是自槐柳镇内里而生的。 初玖心中思忖片刻,便回镇长家中了。 刚到镇长家,便见镇长屋内还有三个陌生人,两男一女,看起来相互之间并不相熟。 刘倩倩正坐在一旁的小椅上,故作矜持地试图跟其中坐着的一个少年搭话。那少年却并不搭理她,只径自拿着手机把玩。刘倩倩偷偷伸长脖子想去偷瞧,那少年便拿着手机转了个方向,看样子是注意到她的动作了。 看见初玖回来,还目睹了这一幕,刘倩倩咬了咬唇,跺跺脚,羞红着脸转身便走了。 见到初玖回来,镇长便迎向他,同时嘴里不忘向他介绍那几个人,原来也是镇长请来的捉鬼师。 镇长笑呵呵地向他们一一介绍对方:“这位小师父是禅清寺的清知师父,明寂方丈的大弟子。” 初玖双手合十向他们微微点头问好。 随后又向初玖介绍了那几个人,“那位拿着拂尘的是三清道长;那边那位小姐名叫季彤云,对驱鬼一事颇有研究;这边这位……”初玖的目光随着镇长的介绍一一落到他们身上,最后目光落在那位正坐在椅子上一直垂头看着手机的少年身上。 他同样一身黑衣黑裤,只是头发稍微凌乱,额前碎发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只能看见他微露出挺翘的鼻尖,殷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周身生人勿近的气息。 似是注意到初玖的打量,那人忽然抬起头皱了皱眉,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冷冷地看向了初玖。 镇长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位少年名叫宿莳,也是位驱鬼师。” 初玖双手合十向他点了点头,那人微微点头,随即又把目光收回看着手机。 互相寒暄过后,几人便各自回各自的房间准备去了。 …… 初玖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他便与往常那般,翻开经文《三皈依》,合上双眼,手中敲着木鱼,口中缓缓念着经文:“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饿鬼。皈依僧,不堕旁生。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自皈依法,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虽是翻着经文,个中内容 分卷阅读13 却早已熟记于心。 认真说来,初玖并不是在寺庙长大的,只算是半路出家。听方丈说,他只是十年前某个夜里方丈外出游历时捡到的。当时的他昏迷不醒地倒在一座深林中的一棵老槐树下,被正好追着魇鬼的方丈见到,便将他带回暂宿的屋子去。好不容易等他醒了,他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叫初玖。 一开始的他警惕性还挺强,方丈问他什么他都不说。等到方丈准备回禅清寺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说要跟着方丈回去。 方丈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笑着点头,看起来一派的得道高僧模样。 等初玖到了禅清寺,看着满寺庙的小和尚和寥寥无几的几个大人,他才知道自己当时做的那个决定是多么错误。人嫌狗厌的小萝卜头,与他一般年龄的明玑师叔,唯三的大人明璇师叔,明殊师叔,加上老顽童明寂方丈。面对每日都鸡飞狗跳的禅清寺,本来一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初玖渐渐地也就变成了如今这个爱木着一张脸,还得操着管家婆的心的大师兄初玖。 他是半路出家,这些年虽在寺里长大,心中却也没多少真正的出家人该有的慈悲为怀。他念经,却不信佛;他因着心中无爱亦无恨,故而很适合修佛。他也学的很快,一身驱鬼本领很是厉害。 只是方丈既赞叹他的天赋,却也忧心他的神速。方丈曾说,他很像是一张被重新漂白的纸,虽然纯洁依然,却更容易被污染。 方丈曾用三枚铜钱为初玖卜过一卦:红鸾入命,生死相依。 见到此卦象时,方丈不禁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常言道:温柔乡,英雄冢。美人难过,竟连这初玖都难逃此劫! 当时的初玖并不以为意。他虽然什么都记不清了,可他却还是依稀记得,他在等一个人。只是若是问他,是否记得那人的模样,他却也说不清。 念完经,初玖照旧拿出怀里的簪子细细抚摸一番,垂眸感受着木簪冰凉的温度,以及木簪微微的颤动。这是他前天晚上发现的,木簪在他怀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每每他抚摸它的时候,簪子都会有轻微的颤动,似是对他有所感应。 ……… 夜半时分,逢魔时刻。 早冬的夜晚已是冰凉入骨,室外的冷风更是如影随形的刮着,安静的夜里只剩下狂风呼啸。 此刻正是半夜十一点,初玖几人已经出发来到迷城街的入口。 月亮红得有些诡异,暗淡的月光洒落四周,将整条街铺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三清道长手上持着拂尘,身后背着把桃木剑,面容严肃;季彤云则是一身蓝色毛织短裙配丝袜,妥妥的清纯范;而那名叫宿莳的少年则与下午一样的装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只除了他手中多出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这略显阴森的迷城街口显得有些诡异。 初玖一身白衣僧服,手上挂着佛珠,面容亦是严肃冷漠。 时针指向十二点时,游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取自百度。 桑与丧字谐音;“柳”指父母死后,送殡多用柳枝作“哀杖”、“招魂幡”;“鬼拍手”是指杨树,多植于基地,其叶迎风作响,似人拍手。民间还有“屋后不栽槐”的说法。据说古时有尊槐之风习,槐于古代是吉祥、长寿和官职的象征,因而民间禁忌植槐于屋后。河南一带禁忌在院内种植楝树,以为楝子为苦豆,兆主人食苦果 ☆、第十一章 捉迷藏游戏 四人选定好季彤云做鬼。 一般来说,恶鬼最先袭击的永远都是弱势者。而季彤云既为女性,又是“鬼”,落单下来的她是最容易受到恶鬼觊觎的。因此,诱鬼的最优人选便是她了。 于是,其余三人各自选了三个方向的小巷后便进去了。季彤云站在一座巨大的鬼面塔下,背对着几人,虚虚将手捂在眼睛上,嘴里边在慢慢地倒计时:“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四周寂静无声,风声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一片的安静里,只剩下她的声音。身后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有些不知名的生物在渐渐地蠕动。头顶的鬼面眼睛忽然闪出红光,眼珠子缓缓转了转,似是发现目标了,咧嘴一笑。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捉鬼游戏正式开始! 狂风骤起,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几声孩童的嬉笑声在耳边响起,显得格外阴森渗人。 …… 另一边,初玖独自穿行在阴暗的巷子里。他看似在漫无目的地随意穿梭,实际上每到一个转弯角便掏出袖子里藏着的一枝毛笔在屋前的槐树上画了道符。字落符现,一阵淡淡地金光闪过后,却是重新归于虚无。 刚画完一道符,拐角另一边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 初玖侧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自阴暗处走来。 待那人渐渐走近,少年那张俊秀淡漠的脸也自阴暗处逐渐显现,手里撑着的油纸伞正一闪一熄的散发 分卷阅读14 出柔和的红光,明明灭灭的光晕映照着那双桃花眼毫无半点波澜,眼角的泪痣却是将略显冷硬的五官柔化,平添了几丝风情。 初玖眼角也有一颗泪痣,与宿莳的泪痣位置相差无几。只是他的泪痣在左眼角,而宿莳则在右眼角。 宿莳也没想到会遇到初玖。 他方才走到这边巷口时,手中的油纸伞忽然就微微发烫,很是异常。他便撑开一看,发现伞柄的国槐在散发微弱的柔和白光。再一看伞面,本来只有墨色枝干的梅枝此刻竟缀满了点点红色的花骨朵,很是隐秘,在这伞底本便是红色的伞面上并不如何明显。若是不特意去看,怕是谁也不会发现。伞面明明灭灭地闪着柔和红光,映照着整把伞唯美无比。 只是这种情况从前却是从未发生过的,因此宿莳很是不知所措。见着这把伞仿似是对巷子里的某种东西有所反应,他便撑着它走进了巷子里。 然而没想到,所谓与油纸伞有反应的,并不是某种东西,而是方才那个清知和尚。 两人隔着巷口遥遥相望,同样面无表情的脸畔竟是莫名地重合了。 宿莳走到初玖身侧时,两人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擦肩而过,向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行去。 这边的初玖没走多远,耳边便听到一阵孩童的嘻笑声从身后传来,怀里的木簪自方才遇到宿莳起便已经开始微微发烫,直至现在那灼人的热意已经令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初玖忽然停下脚步,一手捂紧怀里的簪子,一手攥紧手里的佛珠。当他转过身的同时,狂风乍起,哭啸的风声阴森至极,冷风将他的衣袂吹得冷冽作响。 “…嘻嘻嘻…找到你了…” 一个孩童的嬉笑声从阴暗处传来,同时一个巨大的身影迈着笨拙的步伐逐渐向他走来。每走一步,地面便也跟着颤一颤。 待那身影行至明处,初玖才看清那东西的样子。 那东西似人非人,身影高大,足足有三层楼高。虽然它有人的身形轮廓,然而却是有嘴无眼,狰狞的脸庞除了猩红的嘴巴外就没有其他五官了。身上黑雾缠绕,透着不详的气息。 它手里拿着把锤子在地上拖着,刺耳的声音似是要敲打在人心中,令人不由心里发颤。 那东西步伐看似缓慢,眨眼间却是闪现到初玖身前。它咧开嘴角,抡起锤子狠狠地向初玖砸去。眼见着就要砸中猎物,咧开的嘴巴不停流淌着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恶心至极。 初玖却是一个闪身,自它身前消失,随后闪现到它身后,掷起佛珠向它罩去。 同时他也看清那东西的身后了——那竟然融着一个身形暗淡透明的孩子。镇长曾给他看过那些失踪的小孩的照片,眼前这个小孩赫然便是那其中一个失踪的孩子! 那小孩本来紧闭着双眼,此刻却是霍然睁开,赤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下方的初玖。又咧嘴,那东西便忽地转过身,抬手将已飞至头顶的佛珠抓去。 只是它的手却是直直穿过佛珠,抓了满手虚空。 它愤怒地大吼一声,黑雾如跗骨毒蛇窜向初玖。初玖双手合十结了个法印,合眼低低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禅声幽远。他周身忽地泛起金色的光芒,佛光普照之处,黑雾退散消失。 那东西见此愈加愤怒,它聚集全身鬼气于黑雾上,正欲奋力一搏,初玖却是丝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他祭出驱鬼符,将其直直打入那东西额头处。 瞬间,自那东西额处开始溢出缕缕黑雾,到最后已将它笼罩全身。 初玖口中念咒速度飞快,那东西奋力挣扎,却是徒劳。 它突然平静下来,全身动作都停滞了。初玖皱皱眉,心生警惕,稳住身形做好防备。 果然,下一秒,有一道黑影自那东西身后突现,向他扔了一个不明物。趁他挡住之际,将那东西带走,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闪电。 初玖冷冷地看着那只剩黑雾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他又低头看向刚才那身影扔过来的东西——竟然是方才那个孩子!只是现时这个孩子是个实体,应该是只是身躯,而方才那个则是他的魂体。 他走近,弯腰正欲试探他的气息。那小孩却是倏地睁开眼,一道黑雾自他眼中窜出便要袭向初玖。 初玖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黑雾击中,他怀里却是闪出一道红光,瞬间将黑雾吞噬消灭。 初玖的心猛的“扑通”几声,心脏自方才红影闪现之时便开始剧烈跳动。 一阵柔和的红光闪过,红影所处的地方便出现一道身影——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鬼!因为她的身形有些透明,双脚也是微微离地的。 待红光消失,这女鬼的面容也逐渐自黑暗中显现——赫然是宿槐。 初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神情呆滞,他剧烈的心跳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眼前的少女皮肤白皙,面似芙蓉。眉如弯柳,眼尾上挑,媚眼如丝。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甫一见到她的脸,初玖 分卷阅读15 脑子里便想到了这句诗。 宿槐一双秀眸惺忪,眼神流转间似脉脉含情。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初玖觉得,自己是被眼前这鬼蛊惑了。此刻的他,眼里只能看见眼前女鬼那美好的身影。 宿槐抬眼看见眼前这人,正准备调侃一番,忽地见到他的光头,很是错愕,嘴角微微抽搐。 她忽地闪身至初玖眼前凑近他,双眼紧紧盯着他的光头,怪声道:“呀~小公子不是个道士么?怎的就成了个光头和尚呢?好生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我的女主,就是这般美好,世界第一好看~ 今日强烈推荐:银临×不才×云之泣×阿杰《盗橘令》 晚安,笔芯。 ☆、第十二章 捉迷藏游戏 初玖本来因她的突然靠近而脸红耳赤,乍然间听到她这句话,心中羞意荡然无存。 初玖抿紧唇,待脸上的热意褪去后,后退几步,拉开与宿槐的距离。 他皱皱眉,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鞠了一礼,疏离地对宿槐道:“贫僧不曾当过道士,施主怕是认错人了罢?”虽是这么说,他的脸却是微微朝下,眼睛一直盯着宿槐的鞋尖,也不敢直视她的脸。 宿槐甚是呆愣,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容疏离陌生的初玖,眨了眨眼。她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歪了歪头,声音有些幽怨地说:“认错人了么?或许吧…毕竟…奴家可还记得他是有头发的呢…” 初玖额角黑线,有些无奈,眼前这位女施主究竟是有多纠结他的光头?! 初玖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鬼心里还是有诸多不解的。他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她,只是很显然,此刻不是解惑的时候。 远处传来剧烈的打斗声,伴随着恶鬼特有的鬼怨声,时不时还有几道白光黑影闪过。 初玖抬眼望向打斗的方向,自己方才在各个拐角的槐树上画的符阵此刻皆是被触动了,看样子是那几个恶鬼已被渡鬼阵引至阵中了。 他皱了皱眉,抬脚便要走去。只是才走了两步,他便停下来,转头看着斜倚在一棵槐树上,正一手环胸,另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身影一脸深思的宿槐,又看了看仍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小孩,有些踟躇。 宿槐眼神顺着他的目光往下落,瞬间明白他的犹豫。她勾唇轻笑,露出嘴角两边浅浅的梨涡。抬手向他挥了挥,宿槐娇声笑道:“小和尚放心去罢~反正现下也无甚事可干,奴家便好心帮你看着些这小孩罢~” 初玖有些愣神,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他敛了敛神,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那便拜托女施主了。” 说完,下一秒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了。 宿槐见他如此潇洒的走了,忽然勾嘴坏笑,低笑道:“真真的呆头驴呀~竟然就真的相信才见过一面的鬼呀~”说完她抬手掩唇,幽幽一笑。 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小孩,伸出一根手指轻敲了下嘴角,这才恍然,“哎呀!忘了这还躺着个小孩了…” “啧啧,真是可怜~这大冷天的穿得这般薄,瞧这小脸,都冻得发青了。那妄鬼可真是无情呐~” 她随手一捻,一丝红色柔光自两指尖闪过,随后一片白槐花瓣竟是凭空出现在她指间。她将其轻轻一掸,槐花便飘入小孩额中,护住他的躯壳,避免邪气入体。 安置好小孩后,宿槐又倏地化成一道红影,幽幽飘至离初玖他们最近的屋顶后又凝形。 宿槐懒洋洋地斜卧在屋脊上,一手撑着脑袋,慵懒地看着底下的激烈交战。她还时不时地分神比较下小和尚与另一个小少郎相比,哪个更好看;又或者是感慨如今世风日下,连个人界小姑娘都敢与她们鬼界那般露胳膊露腿的了…… …… 这厢的宿槐作壁上观,悠闲快活;那厢的初玖他们可就遭罪多了。 这迷城街里的恶鬼实力都很是强盛,此时恶鬼聚在一起,竟是连他们四个联合都难以收服。 此刻围在他们周围的恶鬼目测有三只,皆是与之前初玖遇上的那只基本相差无几,只是一只脸上除猩红嘴巴外无它物;一只脸上只剩双铜铃般大的猩红竖瞳;而另一只则是只有双尖长耳。而它们背后皆是融着一个小孩的魂体。 几人心里皆已有了个猜测:这三只恶鬼一只只能说,另一只只能看,最后一只只能听。因此,为了弥补自身不足,便会每年都要引诱那些小孩来这迷城街玩捉迷藏游戏。这样,既能满足自己玩捉迷藏游戏的嗜好,同时又能利用他们的魂体为自身提供缺失的五感,实在是过于聪明的可怖。 三清道长不慎被那红嘴恶鬼缠住了脖颈,他费力的想用拂尘击打这只恶鬼的嘴巴,谁料恶鬼没打到,拂尘却是被恶鬼张嘴咬住甩飞了。 三清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慌张得徒手便想将身上红嘴恶鬼扯开,却是越扯越紧。 三清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道士,所谓的三清道长这个声名 分卷阅读16 只是他花钱虚传的。他虽说有跟人练过一些,可到底不是正经的道士,这次不过是赶巧来到这槐柳镇转转,听说镇长正在秘密招募能人隐士祛除城中恶鬼。心想自己就只是来凑个热闹,赚些零钱的。本来只以为又是些小鬼打闹,可没成想真的折在这里了。连全身最值钱的拂尘都没了,自己简直必死无疑。想到这,三清更是不由得死命挣扎起来。 “…救…救我…” 其他几人见了,皆是心下一惊。这迷城街恶鬼竟是到了连拂尘这般驱鬼利器都不怕的地步了么? 初玖稳了稳心神,朝其他几人沉声道:“试试攻其口耳目!” 几人皆是想到这点,当即祭出法器往恶鬼面上五感刺去。只是奋力刺中后,几只恶鬼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这一举动却是彻底激怒了它们。 几只恶鬼周身的黑雾忽然消失无踪,下一秒却是聚在一起凝出了个等人高的有着人脸轮廓的黑影。黑影忽地幽声对着他们道:“嘻嘻…捉住你们了…轮到你们…当鬼了…嘻嘻嘻…” 宿莳皱皱眉,他迅速转着油纸伞,伞中飞出无数红色槐花便向黑影飘去,接触到黑影后凝成一个花阵,逐渐缩紧黑影;同时初玖又祭出佛珠,佛珠变大,自花阵外又形成一个法阵;而季彤云则是将她的法器散鬼鞭掷去,外附几张驱鬼符。 眼见着就要将其网住,那黑影却是猛地四散成黑雾,从花阵及法阵的缝隙中逃逸走。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一阵巨大的鬼气自城中最高的楼顶倾泻而来,自四人周身形成一个场,直接将几人围困住。场内几人一身修为被硬生生的压制住,皆是虚弱无比。 这厢看戏的宿槐不乐意了。她眯了眯眼,抬眸望向那顶楼,哼笑一声。她的身形倏地化成一道红影,窜至顶楼后凝形。 屋内寂静无声,阴暗无比。只那皎皎的月光洒进屋里,带来一地柔光。 宿槐虚虚抬步悠悠前进,待行至屋中正中央时,她忽地停下脚步,红色裙裾在空中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又轻轻落下。 她忽地抬眸,一双媚眼波光潋滟的看向屋中正前方的主座,轻声幽笑:“我道是谁呢,做下这般小人行径,原来是你啊——” 说到这,微微侧身,斜眼看向正倚靠在后方软榻上的一抹绯色身影。 “宿臻。”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又是一个…男主… :) 今日强烈推荐:银临×河图《是风动》 求歌曲推荐~~ 晚安,笔芯。 ☆、第十三章 捉迷藏游戏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柔媚。被黑暗笼罩的脸容依稀可见其妩媚的五官。 “姑姑竟还记得阿臻呐?” 他缓缓起身,下一秒,柔软的腰肢攀附在宿槐身上,莹白剔透的指甲轻蹭宿槐的脸畔,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难言的战栗感。 “阿臻可真是太欢喜了~” 宿槐眯起眼,一个闪身便来到窗前,挣脱了他的桎梏。她拂了拂脸上方才被他触碰的地方,表情嫌恶地说:“本殿可不是你那劳什子的姑姑!可别逮着人就乱攀亲戚!” 身为鬼界四魅之首,对于这同为四魅,地位实力仅次于她的宿臻,宿槐是很看不上眼的。哪怕他与她同一个姓,她也只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姓,配在这么一个贱/人身上简直太浪费了。 “还有,本殿记忆好的很。即便只是路边遇见的阿猫阿狗,本殿都还记得呢~” 宿臻也不恼,他将方才碰到她的那手根指放在殷红的唇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复又眯起眼,一脸享受。 宿槐被这个神经病的动作恶心到了。她翻了下白眼,吸了口气,面色严肃,语气正经道:“到底怎么回事?本殿不过是睡了几年,怎的如今这世道变得如此陌生?” “不过几年么?姑姑怕是睡昏了头罢~”宿臻撩了撩胸前的墨色发丝,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深深的笑意,“如今可是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呀~如今的宿槐姑姑啊,在我们人鬼两界可是家喻户晓呀~” 宿槐有些怔神,她是在鬼界有名,但那也只是鬼界上层里有名罢了。如今他却说她在人鬼两界出名,虽说她不怎么相信这鬼,可以他的身份,没必要在此事上说谎,可见她确实出名了。 “为何?本殿可没做甚伤天害理的恶事!还有…等等!现时已是一千年后了?!”难怪她说方才那几人衣着怪异,甚是古怪。 宿臻避而不谈,他慢悠悠走向宿槐。还未近身,便被宿槐丢了一片槐花,槐花蓦地形成一道透明的红色防罩,将他阻挡在外。 此刻,淡淡的月光倾泻入屋,照亮了眼前的人。宿槐一袭红衣纱裙负光而站,身后柔白的月光照射在她身上,为她铺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她身形娉婷婀娜,面容妩媚姣好却又面无表情,星眸璀璨,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宿臻同样一袭红衣,一头墨发长及脚踝,发尾却是酒红色。面若桃花,眼尾几抹红色鬼纹,衬得面容妖冶魅惑。 分卷阅读17 月下二人皆是一袭红衣,对立而立,周围气氛诡异却又有种莫名的和谐。 “家喻户晓?此话又怎讲?” 听出她话里的疑惑,宿臻哼笑一声,怪声怪气道:“宿槐姑姑魅力可是大的很。本只听得这人界冲冠一怒为红颜,您倒好,竟能诱的那半妖差点屠了整个南山~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呐~”语气很是阴阳怪气。 宿槐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有些不耐。 她回讽道:“你可别因自个新娘跟长得比你好看的人跑了便见不得他人好看。” 宿臻听到她这句话,本来上扬的嘴角倏地下压。他紧抿嘴唇,眼尾发红,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什么!”顿了顿,他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里竟带着微不可查的委屈,“你什么都不记得!” 宿槐皱眉,斜眼睨了他一眼,鄙夷道:“本殿倒觉得你那新娘子眼光还不算差。” 宿臻听此,表情有些怔愣。他紧盯着宿槐的脸,竟是忽地笑了,“我也觉得她眼光很好。”语气温柔。 宿槐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听见这句话,浑身不由自主地泛起鸡皮疙瘩。果真是个神经病,喜怒无常! 她不欲多待,也没有心思与他废话。她面无表情问:“底下那几只妄鬼是你的手下?这里的事与你有无干系?”若是他也参与其中,那这件事要解决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宿臻歪了歪头,“不,我只是路过。” 宿槐“哦”了一声,警告道,“那就别多管闲事!” 说完,半空中的槐花轻飘落地,红影自原地消失。 宿臻静静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目光缓缓下移,望向地上那瓣花瓣。望了一会,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放于手心,眼里溢出些许泪花,哽咽低喃:“你总是这样,只要有他们在,你就不会看见我。” 他垂下眼眸,将花瓣缓缓融入胸口。月光打在他的身上,背影如秋风般萧瑟。 …… 这边的宿槐自空中凝形,几个闪身来到困着几人的鬼场边。 场外面几只妄鬼正守在边上虎视眈眈地看着里面的人,眼神贪婪,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里面几人打坐的打坐,玩手机的玩手机,竟是没有半点慌张。 宿槐勾了勾唇,轻笑一声。 应是听见了她的笑声,里面的初玖和宿莳蓦地同时抬头,看向外面的宿槐。 宿槐冲他们抛了一记媚眼,优雅地抬手,将唇凑近手心,将花瓣吹落。指间红色的花瓣飘向那几只妄鬼,“砰”的一声,花瓣形成巨大的火光,将妄鬼炸了个粉碎。其中几片花瓣同时附在那巨大的鬼场上,约摸一息后,束缚着几人的罩便消失了。 场内几人听见爆炸声,除了初玖和宿莳,俱是一脸震惊。 “什么情况?现在的恶鬼都会做炸/药来炸我们了么?”三清不可置信地说。 季彤云纠正他,“不是恶鬼做炸/药炸我们,而是恶鬼被炸了!” 两人面面相窥,随后皆不由自主地望向其余两人。见初玖和宿莳从始至终都很是淡定,他俩也是很服气了。 宿槐在两人的冷眼注视下,缓缓抬步,一个闪身来到初玖面前,幽声道:“小和尚为何这般看着奴家~奴家可是会害羞的~” 初玖猝不及防与她面对面,脸蓦地变红,耳尖都红的仿似在滴血。 他闭上眼,定定神,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继续默念经文。只是那依旧发烫的脸灼得烫人。 宿槐见此,“噗嗤”笑了。察觉身后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宿槐倏地转头,却只见到那个黑衣少年冷漠的背影。 她娇笑一声,凑到初玖耳边,幽声道:“呀~天亮了~该走了,小和尚。” 远处天际一缕晨曦落下,淡青色的天畔白云飘过。新的一天,本来寂静的槐柳镇又开始热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凝形:从红光化为鬼体; 现形:现身在人鬼面前,能被他们看见,能接触实物。 此乃本文设定,不要混了呦。 没评论,没动力(哭唧唧) 今日推荐:银临×少司命《笔底知交》 晚安,笔芯。 ☆、第十四章 捉迷藏游戏 搜寻一番后,几人终于在鬼面塔内找到了那几个失踪的小孩子。只是躯体是找到了,他们的魂魄却是不在体内。 初玖似是想到了什么,侧头低声问倚在一棵槐树下的宿槐,“施主方才是将那些鬼都灭了么?可有发现他们背后的魂体?” 宿槐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手中把玩着一片槐叶,心不在焉道:“我将那些魂体放置于唱槐簪里净置了。你待会用簪尾轻触他们额首即可。”说完,轻掩红唇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我困了,先睡会,待会见。” 说完也不管初玖欲言又止的表情,偏头向一旁的宿莳微笑告别,“下次见~小公子~”她挥挥手,便化成一道红烟,进入木簪里了。 等到初玖终于将 分卷阅读18 几个小孩子的魂体全部都送回了他们各自的躯体里的时候,三清也将那些家长带过来了。 宿莳早在宿槐回到木簪后便离开了。初玖在将小孩子的魂体送回后,趁着众人还没看到他,也从另一处离开了。 ……… 回到镇长家时,已经差不多九点了。初玖赶着回去,一是为了收拾行李,再有就是想弄清一件事。 初玖找到镇长时,他正听着镇民报来的喜讯乐的合不拢嘴。 见到初玖,镇长喜形于色,正准备走过去。不料却见到清知师父微微摇头,他这才明白过来,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等到镇长将人全部打发走后,初玖这才走到镇长跟前,朝他微微鞠了一礼。 镇长激动地都想跪下了。清知师父竟然真的将那些孩子救回来了,果然厉害。 见他张嘴想说什么,初玖双手合十微微一笑:“这次并非贫僧的功劳,都是多亏了其他几位的帮忙。” 说罢,他又面色严肃道:“镇长,关于那迷城街,贫僧有些疑问,还请镇长替贫僧解答一二。” 镇长忙不迭点头称是。 “迷城街的槐柳是什么时候栽种的?为什么镇里只有那里的屋檐建筑前后植了槐柳?”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镇长有些犹豫地说:“我记得那里的树是上一任镇长在任时栽种的。好像是有位得道高人说,那里地处偏僻,人烟不至,生灵稀少,日子久了恐怕会生出事端。说可以在房屋前后种些树,增加生气。镇内树植多以槐柳居多,所以上任镇长就让人在房屋周围都种了些槐柳。” 初玖听得有些皱眉,到也没说什么。只是向镇长提点了一句,“坊间有言:‘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见镇长一脸若有所思,初玖行礼告别:“镇长,既然此事已了了,贫僧也该回寺了。” 听得初玖要走,镇长虽然有心相留,但他也知道清知师父的性子,故也不多挽留了。 拒绝了镇长派人开车相送的好意,初玖便回屋收拾行李了。 路上遇见了刘倩倩。她正一脸焦急地走过来,见到初玖,她眼前一亮,便上来想要拦住他。 初玖冷淡地避开了,并表示镇长有急事找她,让她赶快过去。 刘倩倩果然深信不疑,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初玖竟然会骗她。 打发走刘倩倩后,初玖加快脚步回到屋里,关上门。他便拿出怀里的木簪打量了许久,见宿槐没有半点要出来的意思,垂下眸子又将簪子放进怀里。 离开镇长家后,初玖便坐上公交回禅清寺了。 而宿槐就在这半路上醒来了。 初玖本因昨晚捉鬼一夜未睡,此刻眼皮子有些酸涩,便趁早合眼补下眠。不料没睡多久,就听到宿槐带着疑惑又雀跃的声音:“咿呀~这是何物?长的奇形怪状竟能行走得如此迅速?”“咦?这里的小姑娘怎穿的如此单薄?不冻么?”“和尚和尚~快醒醒~”…… 叽叽喳喳地似有小鸟在耳边吵闹,初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寺里了,小和尚们不停在耳边吵嚷。眼皮子有些沉,初玖懒得睁眼,只低低“嗯”了一声,权当作回应了。 许是问题得不到解惑,宿槐也恼了,她不说话了。初玖有些不安,刚准备睁开眼,下一秒却感受到宿槐凑近他耳边的气息,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宿槐猛地放大几倍的声音,振聋发聩,直击脑海:“和!尚!醒!醒!” 初玖条件反射蓦地睁开眼。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宿槐的声音,嗡嗡作响。 宿槐见他一脸呆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乐不可支地掐了掐他的脸。 这下初玖终于有反应了。他伸出手,假做挠痒,实际是在拂去宿槐的手。他拿出手机,开始敲打键盘。宿槐觉得这小东西挺别致,也凑身去看,便见几行字映入眼帘:车里不方便,回寺里再说。 宿槐很是新奇地看着他手里的正方物体,只觉神奇的不得了。她方才观察了一会,这个陌生的时代里的各种物品都是奇形怪状的,可是作用却很是便利。比如和尚和她现在所处的这大方车,作用应该类似于她那个时代的马车或者坐骑,只不过这车速度快多了。 路上还有各种各样的车,有的一眨眼,“咻”地一声就不见踪影了。虽比不过她们鬼界的瞬闪,但与些个道士御剑飞行的速度倒也相差无几了。 而且,这里有些姑娘的衣服着装虽然不比她们鬼界衣着暴露,却也比那从前保守的人界衣物暴露多了。只是众人皆是习以为常,看来这便是这里的风格了。 宿槐喜欢自在,不喜束缚。因此,这里的衣着她也很是喜欢。 还有那些吃的,看起来好像很不错啊~宿槐发现这里有好多她闻所未闻的吃食,心里跃跃欲试,很想亲自品尝一番。 车行得越久,路上的见闻越多,宿槐内心愈加新鲜无比。 一路上,宿槐都趴在窗边,津津有味地盯着窗外。 初玖 分卷阅读19 皱眉,有些吃味。方才嘴里还动不动就是和尚和尚。现在倒好,见到外面风光了就根本想不起来他了,连个眼角余光都不给。 作者有话要说:  捉迷藏副本到此结束! 今日推荐:银临×泠鸢yousa《怀梦之泽》 晚安,笔芯。 ☆、第十五章 捉迷藏游戏 两人走到禅清寺门口的时候,不出意料的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大门。初玖早就料到没有自己坐镇,这些萝卜头是不可能会自动自觉地看守大门的。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初玖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旁边正在四处东张西望的宿槐叮嘱道:“虽然不清楚施主为什么可以在这白日里出现,不过贫僧希望施主可以暂时不要被贫僧的师弟们发现么?毕竟他们实在太……太热情了……”实际上是太爱八卦了。只要被一个小和尚看见他带了个女鬼回寺里,不消一分钟,基本整个禅清寺都知道了。 宿槐面色严肃,乖巧点点头,“好的,放心吧和尚。” 初玖有点想笑,一直不正经的女施主正经起来还挺正经的。 初玖心里很是欣慰,伸手刚想推开门,下一秒大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同时传来的还有两个小和尚嬉笑打闹的声音。 “…大…大师兄?!” 初玖刚想跟两人说话,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猛的把手往身后一缩,神色慌张。 初玖分明记得自己方才眼角余光瞥见他们手上拿的是根棒棒糖。所以—— “把手伸出来。”他面无表情,一双死鱼眼淡淡地盯着两人。 两人很是委屈地撅起嘴,其中那个胖和尚更是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初玖见他俩死不伸手,皱眉道:“清行清言,你们哪来的棒棒糖?” 他记得他走时把寺里的糖果零食都交给方丈藏着了,不然这些小师弟铁定会不知节制的吃,到时长蛀牙了还不是要来烦他。 清行委屈巴巴道:“是方丈给的。师兄弟都不愿意来守门,方丈就说谁愿意来守大门就奖励我们棒棒糖,我俩就来了的。”说完不忙拉上清言:“是吧,清言?” 清言也忙不迭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初玖。 宿槐也在一旁帮腔道:“哎呦呦~真是个可怜的小娃娃~小师父,你好狠的心呐~”语气很是责怪。 初玖心累,无奈地说:“我也没说不让你们吃……算了,你俩继续守着吧。等下记得刷牙。” “知道了,师兄你好啰嗦哦。”清言没心没肺的说。 初玖扶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也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个老妈子了,想想忽然发现自己也快跟方丈没什么两样了,甚是可怕。 “……清言晚饭前总结好禅清寺《百戒条》中心词眼给我,不做完不许吃饭。” 说完也不顾清言瞬间皱起的包子脸,眼不见为净,初玖干脆越过俩人进去了。 里院的小和尚们见到他,纷纷哀嚎:“妈妈咪呀……大师兄回来啦……”众人纷纷奔走相告这一个噩耗,久违的小萝卜头们的叽喳声又开始如魔音贯耳。 宿槐见此,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哎呀呀~小师父,你竟然有这么多的小萝卜头师弟呀?不过,他们好像不怎么欢迎你呦~” “初玖师兄回来啦。”这是清净的声音,寺里唯一一个对于他回来表示开心的人。 “嗯……看来还是有人欢迎你的嘛。” 初玖沉默不语,所谓欢迎他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在的话,其他小和尚就不会理他了的原因才想他的… 脚边粽团正黏腻地扒拉着他的裤脚边不停地来回磨蹭,嘴里边在“嗷呜嗷呜”叫着。 初玖很是欣慰寺里竟能有如此欢迎他的……狗,他弯下身刚想摸摸它,手刚碰到粽团的狗头,粽团却是一溜烟跑到他身后去了。 身后宿槐和小和尚们皆是“噗嗤”地笑出声来。初玖还保持着抚摸狗头的姿势,只是动作有些僵硬,背影很是凄凉。随后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起身便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走了。 宿槐觉得今日初玖出了那么多糗,甚是可怜,自己就不要也没心没肺地气他了。于是收敛神情一脸正经地跟在他身后。 只是没走几步,她便见到本来跑远了的粽团又忽然转头,跑到她身前盯着她。 宿槐挑挑眉,有些好奇。这小奶狗看见她了?不过也是,都说玄狗通灵,也确实如此。 只见粽团突然冲着她嗷了几声,便冲向她。宿槐心想这小黑狗哪来的胆子吼她,竟还想要咬她—— 初玖听到身后粽团的嗷叫声,明白他是发现宿槐了。他皱眉回头,看到的却是一脸享受地窝在宿槐脚边,不停用脸蹭着她的——花狸?而粽团则在旁边冲着花狸嗷叫…… 他面无表情地提起花狸便丢向一边,旁边宿槐还在心疼地让他温柔点。 宿槐有些嗔怪:“你个呆和尚,干嘛这么大力丢他嘛…果然无情……哎呀!和尚,等等 分卷阅读20 奴家呀~~” …… 初玖从方丈屋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正午了。 用过午饭后,宿槐也从木簪里出来了。她实在有些无聊,正好初玖也谈完话用完饭了,她便又出来游荡了。 一路上出现的不少陌生物品都让宿槐很是新奇。她时不时就指着那些东西问初玖:这是何物?有何用途?如何制作?初玖也不厌其烦,一一仔细地回答了。 经过方丈院内时,小和尚们开心嬉笑的声音时不时从屋里传来。宿槐很是好奇,她不顾旁边初玖的阻拦,直接越过他的手便飘进院里。不过她还算有点分寸,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趴在窗框上,好奇地看着小和尚们身前的方形物体上。 宿槐本来以为还是与先前那些没什么区别,不料只是随意望过去,她的目光便被吸引住了。 画面正好播到一只有些怪异却又莫名可爱的脸有刀疤的…狼?被另一只母狼用一个扁平的东西打飞了。刀疤狼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我一定会回来的……”小和尚们异口同声,话语竟与小方形里的刀疤狼重合了。小和尚们说完又是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一起。 “你们如何知晓它要说这句话的呀?小和尚~” 一个空灵有点渗人的女声从身后响起,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小和尚皆是满脸呆滞,冷汗直冒。 宿槐见他们有的害怕得都要尿裤子了,有些好笑,“哎呀~你们能听见我的声音呀~”说完,她忽地飘到靠窗最近的一个小和尚身后,双手搭在他的两肩上,凑近他的脖颈处,幽幽地吹了口气,“小和尚~看看奴家呀~” “……啊啊啊啊!!!鬼啊!!” “救命啊!大师兄!有鬼啊!!” “………”这是方才被宿槐盯上的那位幸运观众。此刻,他已经被吓晕了。 屋内鸡飞狗跳,站在门口的初玖阻挡不及,满头黑线,竟无语凝噎。 作者有话要说:  多有爱的画面啊~~ 今日推荐:玄觞《海棠》《黯然销魂》《千梦》 晚安,笔芯。 ☆、第十六章 笔仙游戏 最终,初玖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将众人安抚下来并用了每人五根冰糖葫芦的诱惑,交换他们同意不把宿槐的存在透露给其他不知情的小和尚,包括方丈。 初玖本来想的是用棒棒糖跟他们交换的,天知道这些日子方丈对这些小和尚们干了什么,一个个都吵着嚷着不要棒棒糖这么低级的口食,他们已经吃腻了。哦豁?感情只用一根棒棒糖就被方丈骗去守大门的清行清言还算是容易打发的咯?初玖本不让步,最后还是被讨价还价的小和尚们换成那糖葫芦了。 初玖木着脸,很想找方丈算账。 交易完毕,宿槐和几个拿着冰糖葫芦舔的小和尚立马开开心心的一起坐在榻榻米上看电视,一派其乐融融。 初玖看着宿槐和几个小和尚亲昵地凑一起看电视,宿槐时不时地还被电视里的对话逗笑,众人皆是笑得前仰后翻的和谐场面。心下有些狐疑,他突然出声道:“你们是故意合伙骗我的吧?”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一鬼众人皆是身形一僵,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让初玖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不由地抽着嘴角冷冷地走过去也跟着坐下。宿槐对于他这个故意挤在她旁边的行为很是不爽,不过她本就有些心虚,也不敢表达出什么不满。 要问为什么小和尚们能这么快就接受宿槐这只女鬼呢?当然是因为他们心(颜)善(狗)啦。 寺里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来上香还愿的小姐夫人,少有女色。连花狸和粽团都是公的,简直名副其实的和尚庙。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姐姐,虽说是个女鬼,可她长得好啊。虽然电视里女鬼都很恐怖,可她长得好看啊。虽然方丈知道了会打他们……唉,谁让她长得好看呢~ 由此可见,颜即正义。 宿槐看着看着,目光就有些被旁边的冰糖葫芦吸引了。 小和尚们舔着糖葫芦,时不时地还酸的眯起了眼,却又一脸享受,简直痛并快乐着,看得宿槐也嘴里泛酸。 初玖等了一会没听到宿槐的笑声,转头看她,便看到宿槐看着他们手里的糖葫芦发呆。他有些愣神,随即又想到她是个鬼,自然是吃不到这些生前触手可及的吃食了的。 初玖张嘴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最终只是抿紧嘴,沉默地看着她。 宿槐发了会呆,察觉身侧有道视线盯着她。她疑惑地转头,便只看到初玖发红地侧脸,心下狐疑。不过男人心海底针,她也懒得多去探查。 看得差不多后,初玖约摸着方丈也快回房了,于是催着众人离开。小和尚们满心的不情愿,但也不敢在大师兄面前撒娇,反正也没用。 回屋后,关上门,宿槐终于开口问了个她方才便有些疑惑的问题:“清知小师父,为何方才你那些小师弟能见到我呢?我可没主动现身呦?” 初玖听得她的称呼,有些出神 分卷阅读21 。好一会才道:“方才贫僧阻止姑娘进去,便是因为这个。”他走到书桌旁,点燃了一旁香炉里的香料。 “姑娘知道这是什么香么?” 宿槐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合眼细嗅,忽地睁眼,“是生犀香!”瞳孔清澈,如星河璀璨。 初玖只觉面上发烫。他微微侧身,低垂眼眸看着宿槐的红绣鞋,声若蚊蝇的说:“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 ,人能与鬼通。” 宿槐听不太清,弯腰凑近身问初玖,“你说什么?” 初玖尴尬得转身,双手合十低垂眼眸,“阿弥陀佛,施主请自重。” 宿槐坐在桌子上翻了个白眼,不耐道:“别故弄玄虚了,快说说罢。” 初玖强压下热意。他手抵着唇,清咳几声道:“《异苑》有言:暖水濯我足,剪纸招我魂。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忘川之畔,与君常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宿槐似懂非懂。她只听说过人间界好似确实有这么一种东西,燃烧后可通人鬼。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我方才不是可以吃糖葫芦了么……”宿槐忽地发出了一句灵魂质问。 这问题问得好,直接把两人都问沉默了。 初玖有些啼笑皆非,但也不敢说什么。他竟然也没想到这点,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 在寺里或安静或鸡飞狗跳地渡过几日后,初玖忽然便收到了明玑师叔发来的求助信息。 明玑师叔考上原中后,本来开开心心地享受着每日成堆的作业书本的压榨。 他虽是大龄高考生了,比同年级的同学大了那么二三岁,但也没差多少,多少也有些共同点。且他本就生性活泼开朗,加上还俗和尚这个自带热点的身份。因此,在学校里还是挺受欢迎的。 只是这几日,他发现学校里有些不对劲。最近学校时不时地就发生学生跳楼的自杀事件。本来跳楼的开始只是高三的学生,校方与警方刚开始都认为是那些学生压力太大,承受不了,所以就自杀了。因此也只是当做普通自杀案处理,还加强了对高三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和关注。 可是渐渐地,自杀的就不只是那些高三的学生了,刚开始是高三,然后是高二,高一。就昨天,有位高三的老师也自杀了。 而最诡异的,便是这些人自杀的地点,竟然都是教学楼的顶层天台! 学校这时已经慌的不得了了。他们把消息一压再压,最终还是被学生把事情透露给记者。现在初原中学简直出名了,家长都知道这个学校很是邪门,纷纷要求学校给个说法,有的甚至直接退学了。 学校也找过一些内行人来解决,高僧也有,道士也有,就连那别国神巫都找来了,结果都以失败告终。甚至有的才刚到学校,便直呼“鬼煞冲天,阴气至极啊!”随后一溜烟跑得没影没踪。 明玑自己也觉得此事很不妙,仗着自己有些道行,曾独自去过那天台探查过,差点没活着回来。幸运的是被几个上来调查的警/察发现救了回来了。当然。也只庆幸那只是大白日,阳光充足。不过这也从侧面显示了那厉鬼的实力强大。 心知自己不是对手的明玑便赶紧传信到禅清寺,想请方丈或者初玖出手相助。 初玖大清早起来被宿槐拿着他的手机戳到他脸上给他看这条微信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宿槐对这些新奇物品很感兴趣,他索性就把手机借给她玩了。他手机没有设密码,所以宿槐可以随意打开他手机里的所有软件。 他也没想到从不曾给他发过信息的明玑师叔竟然破天荒地向他发消息求救,还是在宿槐玩手机时,一时还有些恍惚。 此时明玑师叔又发来一条消息:大师侄,在不?情况紧急!收到请回复! 初玖定定神,敲盘回他消息:在。师叔,请把详细内容和线索发给我。 等了一会没等到消息,初玖把手机递给一旁的宿槐,让她帮忙关注下信息,便开始收拾行李了。 这次的行李比上次多了许多,同样也昭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这次装了很多符,包括空白符。还有一方金色小印——这是他从前闲来无事制作的机关,可布下天罗地网阵。 收拾的差不多后,便听见旁边宿槐的声音:“清知,你师叔发来消息了。嗯……情况不太妙哦!” 初玖皱眉,拿起手机一看,一个未接电话,宿槐打过去的。旁边宿槐适时补充了一句,“我见你师叔许久不曾发来,防着他出事。便想着打给他,没想到他没有接。发了这条消息后也没有下文了。” 初玖点头,看向那条最后对话:我发现,学校里最先自杀的那些人,之前都曾玩过一个游戏:笔仙!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第二个捉鬼副本:笔仙游戏。 《异苑》有言:暖水濯我足 分卷阅读22 ,剪纸招我魂。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 ,人能与鬼通。忘川之畔,与君常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这句话的意思是:生的犀牛角不可以燃烧,燃烧的话会有奇怪的香味传出来,沾染到衣服上,并且能够看见幽灵鬼怪,在忘川河畔,与你一起生活相伴,在烂泥之中,也与你发丝相缠,我的心思无法表达,只有一缕魂魄。在香炉里燃烧灵犀,我的枯骨会胜出曼陀罗花。 今日推荐:少司命《不归人》瞳孔里清澈如星河璀璨~ 晚安,笔芯。 ☆、第十七章 笔仙游戏 笔仙和碟仙游戏一直都很受各个学校学生的欢迎。即使以前有不少学生玩笔仙或者碟仙游戏出事的报道,即便各个学校也已经明令禁止师生在校园内玩此类招灵游戏,结果依然是屡禁不止。 而这个游戏最近在初原中学也开始流行了。 笔仙是一种招灵游戏,顾名思义,就是通过笔来和所谓的笔仙交流。至于这个笔仙,虽说带了个仙字,不过一般都认为只是灵魂或者直白点叫做鬼魂。 玩笔仙一般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玩笔仙的两个人各出一手,手背交错握住一支笔。不能以肘或腕作支撑,需保持悬空,用一支笔垂直于纸面任何一点。可以预先在纸上写下诸如阿拉伯数字、是否和其他简单文字。 游戏开始,两人手放松但是要轻轻地夹住笔,轻轻呼唤或心中默念:“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然后等待笔移动。 一旦笔出现移动,参加游戏的人就可以提出各种问题,然后看看笔仙有什么答复。 游戏结束后,必须送走笔仙,结束游戏。期间要注意,笔不能落地,不然就可能送不走笔仙,到时就会出事。 宿槐也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主动上门找刺激。在她曾经那个时代,招灵在人界是被严令禁止的。若是有人私下通灵,一旦被发现,会被处以极刑。 而且听初玖这么说,这所谓的笔仙招来的还真不知是仙还是鬼,不过目前来说,厉鬼无疑了。 路上初玖的手机响了一次,是明玑师叔打来的。大概内容就是催他们抓紧时间过去,他要撑不住了云云。只是两人谈到一半,明玑师叔那边突然吵杂起来,听起来好像是又有人要跳楼。明玑只说了你们赶紧过来,到了打电话……就挂了。 等初玖到达槐柳镇时,已经十一点多快中午十二点了。此刻外面日头正盛,虽说如今已经渐入冬季,气温降低,不过现时烈日当空,热度依然不容小觑。 初原中学位于槐柳镇内部,是槐柳镇里最有名的一座中学。所谓有名,便是因其师资力量雄厚,学生成绩优秀而出名。 初玖愈走近原中,便觉气温愈加地低。等他走到原中校门口时,阵阵寒风入骨凛冽,说是深冬也不差了。 学校的大门紧闭,有保安在维持秩序。校门口有许多人聚集吵闹,大多是些学生家长,还有些拿着摄影机在不停拍着学校以及来往学生,看样子是些记者,亦或者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络主播。 初玖刚想打电话,电话就响了,是明玑打来的。知道他到门口了,便让他去后门等着。 宿槐在一旁啧啧称叹,这大白日的,阴气还如此地重,看来这次来者不善呐。 在后门等了一会,就看到几个穿着原中校服的高中生跑过来,其中跑在几人前面的那个板寸头在一众留着锡纸烫头发的少年中显得格外瞩目。 明玑见到初玖,眼神一亮,加快速度跑过来。 到了跟前,开了门,他却是一脸茫然,“初玖师侄,怎么只有你来了?方丈他们呢?” 真正走入校内时,初玖只觉周身寒气逼人,阴气刺骨。他眉头紧皱,一眼便看见教学楼那冲天的鬼气。 旁边的宿槐却是闲庭信步,正一脸悠闲自在地看着周围的景物。看见初玖望着那教学楼直皱眉,她也望了过去,这一看她便笑得花枝招展的很。 宿槐目露欣赏,“咿呀~这位后生辈不错嘛~还挺有吾等鬼界中人的能耐~” 初玖对此充耳不闻,只回了明玑方才的问话:“方丈前几日见他好友去了,明璇师叔不在,明殊师叔留下看门。”说着,初玖便望了下另外那几个满脸兴奋崇拜地看着他的少年。 明玑见此,赶忙向他介绍几人,“这些都是我的室友,听说你很厉害,特意过来拜见你的。” 说完用手肘碰了碰几人,“喏,这就是我说的那位老古板师侄了。” 初玖选择性忽视了他这句话,望向几人微微点头,“你们好,我是初玖。” 几人激动地狂点头,“您好您好,我们是明玑的室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明玑却是打断几人的寒暄,把室友都赶回去了。 他现在更关心—— “所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赶过来?!他们来不了了?!” 分卷阅读23 初玖淡声道:“是。” 明玑一脸绝望,“那完了完了,里面那只可厉害了,我都奈何不了他。” 说着,他又一脸嫌弃地看着初玖:“大师侄,你怎么就不多带些人来呢?让你一个人你就真一个人……到时候就真的是有进无出了……”周身气息阴暗,满是负面情绪。 初玖皱眉,伸手从背的包里拿了串佛珠,递给明玑。 明玑盯着那佛珠有些困惑:“咦?这佛珠有点熟悉啊?是不是——”他忽然一脸恍然。 初玖点点头,“师叔您的,我顺手带来了。” 明玑欣慰道:“不愧是我明玑的师侄,做事就是细心……所以我们的帮手究竟有没有?!” 初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明玑与他对望了一会,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初玖忽地点头。 “真有帮手?!!”初玖点头。 柳暗花明。 只是拜初玖所赐,明玑的心跟坐山车似的起起落落没个着落。他抽着嘴角,有些无语地问:“那为什么我刚才问你你说没有?耍我啊你!” 初玖面无表情:“我确实带了帮手,不过——”他忽然偏头看向他身旁,宿槐也配合地现形了。 “她并非人类。” 明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红衣美人,神情有些恍惚。 “…你你你!…你是鬼?!”他有些语无伦次,又带着不可思议:“奇了怪了,你是鬼,又怎么能在大白天出现呢?还有——”她竟然还趴在他这个异性绝缘体的师侄肩上,简直匪夷所思。 宿槐趴在初玖肩上,笑眯眯地看着明玑,自我介绍道:“你好啊,明玑师父~我是清知的搭档~~” 初玖对于肩上的宿槐已经从最开始的诚惶诚恐,施主自重演变到现在的见怪不怪,才是常态。 “我是宿槐。”说着,她又转头弯眼看着初玖,“双宿双栖的宿,枯槐聚蚁的槐。” 这是宿槐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向他介绍自己的名字,初玖也是此时才发觉他与宿槐竟是还没有互相做过一次正经的自我介绍。 ……… “方才路上您这边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就是几个不怕死的主播。想出名想疯了,竟然跑到那天台去,差点也没了。” 几人一路上边走边说,快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正趴在初玖脖颈边合眼小憩的宿槐猛的睁开眼,倏地望向身后的旧教楼。 初玖察觉到她的动作,歪头问她:“怎么了?” “我觉察到那鬼物的气息了,在注视我们。他可真是不简单呐。” 初玖面色有些凝重,“已经正午十二点了。” 正午十二点,阳气最盛的时刻。只是物极必反,阳极则阴生。此时的阴气开始滋生,而这鬼物竟敢在阳气最胜时出现,那必然是极凶的。 明玑有些迟疑:“那我们是现在去追他还是……”他看了看眼前的教学楼。 “你们不是他对手,去了也是送人头,还是继续去教学楼罢。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宿槐无情往俩人伤口上撒盐。 初玖很是无奈,早知就不应该让她玩那些的游戏,净学了些不三不四的。 不过宿槐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以他目前的想法来说,他觉得宿槐是最厉害的。因此,让她去探查情况也是最合适的。只是—— “你去不安全,这也有可能是那厉鬼设的陷阱,还是……” 话没说完,宿槐直接白他一眼,丢了句“和尚,你好啰嗦。我就四周逛逛,很快回来。”一眨眼就从原地消失了。 ‘贫僧去吧。’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宿槐已经不见踪影。初玖苦笑,也就随她去了。转头跟正呆若木鸡看着他俩的明玑说:“师叔,我们先走吧。” 明玑点头。他也是佛了,他对于俩人的骚操作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被震惊到。 这厢的宿槐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旧教楼里。 她幽幽地虚踩着地面,精致的绣花鞋若隐若现,看起来与她的红色齐胸襦裙很是相衬。 她转弯,来到一个门窗紧闭,门上贴着陈旧封条的教室前,抬眼望向门口的班级铭牌——高三四班·理。 宿槐挑挑眉现形,抬手轻轻推开。 门“吱呀”一声,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仿若一个曾经秘而不宣的陈年旧事被人忆起重提,满是腐朽。 门开的一瞬间,宿槐周身的环境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陈旧的教室干净无比,门上本锈迹斑斑的铭牌此刻崭新如初,一切都焕然一新。本来安静的教室里忽然传来几个少年少女的谩骂声,间或夹杂着几声踢打声以及强忍着痛意的闷哼声。 宿槐眯起眼,猛的踢开门。进门的一刹那,她的眼睛便与一双带着极度阴郁冷漠的眼睛对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没事不要尝试哈,招灵有风 分卷阅读24 险,作死需谨慎。 希望每个小可爱都能有个开心的校园时光。 今日推荐:玄觞×双笙《不朽之罪》 晚安,笔芯。 ☆、第十八章 笔仙游戏 那双眼睛里满是阴霾与深渊,暗不见光,令人望而生畏。 眼睛的主人被几人压住手脚,趴在一堆散落的书本上。他身上青紫一片,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一度令宿槐有种自己被他看见了的错觉。 只是她转眸看向另外几人,却是依然继续脚下的动作,对她造成的响动并没有半点反应。 宿槐再转眸看向那人时,那人已经把视线收回,只沉默地看着脏污的地面。 站在旁边对他拳打脚踢的是个染着一头金发的少年,长得也算人模人样,只是脸色苍白无力,眼窝深陷,显然又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公子哥一个。 此刻,他一手捂着另一只渗着血的手臂,愤怒地不停踢着地上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年,嘴里还边骂着:“贱/种,你妈那个老荡/妇整天舔着那张老脸四处勾引男人,生的你也跟她一个贱样,连老子看上的女人都给勾走了。”说着,犹不解恨,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旁边那个化着浓妆的女生有些出神的看着地上那人的脸,看起来有些恍惚。 那金毛发觉她的出神,神情不爽地伸手揽住了她。 “怎么,你也看上这张小白脸了?心疼?嗯?” 力道有些大,箍得女生有些吃疼地微皱起眉。不过她虽然心里不满,却是不敢表达出来。她顺从的依偎在金毛身上,手抚上他的胸口,柔弱道:“路哥,菁菁怎么看上这么个人呢。菁菁整颗心可都在路哥身上呢,我可不是清清……”话没说完,整个人忽然被大力推开。她反应不及,踉跄几步便直接栽倒在地。 “我不是说过别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吗?!滚!” 说完也不顾地上那个女生,又抬脚踢那个少年,看来是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清清?宿槐挑眉,微微偏头斜睨了旁边那个女生一眼。 女生模样清纯可人,看起来很让人有保护欲。 她早就躲在这里了,从宿槐来到这个幻境开始。 宿槐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教室里。这种楚楚可怜的画风她可接受不来,也没必要关注。 打了一会后,金毛终于解气了。他踢了踢地上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少年,啧了一声,嫌弃地把脚往一旁的一位跟班的衣服上擦了擦。 “今天就先到这里。褚枯,你以后最好避开点老子。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呸”了一声,带着跟班转身走了,地上那个女生赶紧跟了过去。 走到门口看见那个女生时,他不屑地瞄了她一眼,“陈清清,你别以为老子看得上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还真以为老子非你不可啊,长得一副可怜兮兮样,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要真不愿意就直说,搞得好像是老子逼你做那些事似的。”说完看也不看陈清清瞬间煞白的小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名叫菁菁的那个女生也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都是卖的,真以为就你自己特别,以为就你是被迫的,整天的都看不起谁呢?一副清高样,你以为褚枯看得上你啊?整天倒贴,绿茶。”说完也跟上前面人走了。 陈清清紧咬下唇,一双水灵眼睛泫然欲泣。她瞪了眼几人的背影,转身走进了教室里。 那个叫褚枯的少年已经起身。他强忍着身上痛意,动作迟缓的捡着地上的书。 忽然,一片阴影挡住了他。陈清清站在少年面前,见自己的出现没有使少年有一丝反应,有些不满。 她咬了下嘴唇,对着正低头捡书的褚枯说:“褚同学,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我已经告诉过他不要纠缠我了。”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脸色有些扭曲,语气却还是温温柔柔:“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可是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到这,语气里都带着哭声了。 宿槐早已经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掏出之前问初玖要的糖葫芦吃起来了。边吃还不忘吐槽道:“哎呦呦~瞧这可怜劲~奴家都有点愧疚了~” 少年还是没有理她。 陈清清气极,咬咬牙,又娇声道:“哎呀,褚同学,你的书怎么脏了?清清也来帮忙好了。” 宿槐:哎呦喂~这段数,有点俗呀~ 她手还没碰到书,少年冷冷地声音传来:“滚。” 宿槐:“…”(以为是个哑巴原来还会说话啊…) 陈清清:“…” 陈清清眼角泛泪,语带哭声说:“褚枯,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只有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了,不是吗?!”顿了顿,她又柔声说:“你不要在意他们对你的看法,他们只是不了解你……” 空气一片安静。 “褚枯,你要我怎样我都可以的,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陈清清的声 分卷阅读25 音很是诚恳。 “……” 宿槐简直要笑颠了:“娘啊喂~这小姑娘挺厉害的哇~对着根木头也能尬聊下去……啧啧~那他要让你死如何?” “那你就去死。”仿佛是听到了宿槐的话似的,褚枯忽然吐出一句话。 陈清清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概是意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她自觉受到了侮辱:“褚同学,我只是可怜你,想跟你做朋友!你不愿意,也没必要这么咒我吧!自己被同学排挤,怪得了谁?”说完哭着跑出去了。 少年对于她的离开根本无动于衷,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本。书本已经很烂了,有的被撕得粉碎,沾染了一些脏污的脚印。 他沉默地看着那些脚印,“滴答”一声,一滴水珠落到了书本上。宿槐怔了一瞬,沉默地看着少年微微颤抖的瘦削身影。 宿槐叹了一声,褚枯猛的抬起头,与少年视线对上的那瞬间,周围景象瞬息万变。 ……… 宿槐终于回到现实,回到了现在的时空。她方才应是陷入了那少年——也就是那鬼物的回忆里。 当鬼物对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事物拥有了执念时,他会为了能拥有这样事物而开始疯狂的掠夺与占有,不惜一切代价。 同理,如若他对过去某段回忆,某个地方有着执念亦或者怨恨,当这只鬼物足够强大,执念或怨恨足够深切的话,他是有能力将他所经历的过去以幻象的形式重现的。只是这种幻境有时并不是他主动幻化的,更甚者是他很排斥的。 幻境会随着记忆的深刻程度而无规律地不断重现,而这只鬼物也会不断地陷入这种痛苦的回忆中,被迫感受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仿若凌迟。 如果有人不慎进入他所执着的那个地方,就有可能被幻境带进他的过去里。当然,能否进去,这得看那鬼的态度。 很显然,追着那鬼物来到这里的宿槐,想来是被“邀请”进他的幻境里——虽说并不是他自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推荐:河图《风起天阑》 晚安,笔芯。 ☆、第十九章 笔仙游戏 幻境属于过去,过去属于既定。过去无法改变,同理,未来亦不可预见。 宿槐是属于未来的过客,在这里,她只是个旁观者。 因此,她对于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只会将其当做话本里的故事。她的感情会随着剧情发展起起伏伏,却不会也无力去插手改变。 ……… 幻境看起来似乎很长,实际只有短短半个小时。 宿槐找到初玖两人时,他们已经回到明玑的寝室了。其他几人不便参与其中,于是也早早地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暂时不适合上课,正好也快放寒假了,所以学校直接就放假了。大部分学生也早早地就回家了,因此初玖刚踏入原中时才会觉得很空荡。 寝室里只有三个人。巧合的是,另一个人与他们也算相识。 既然在场都是认识的,宿槐也不必保持魂体了。 她趴在初玖肩上现形,幽声道:“咦?小公子你也在这?” 宿槐对于这位俊秀的小少年可是印象深刻的很,毕竟他的法器——那把红油纸伞很是独特。那把伞的制作风格与她的风格很是相似,若非她没有制作这把伞的记忆,她还真有可能以为这把伞是她制的呢。 不过,也说不定呢。自从她从唱槐簪里醒来,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或许,这把伞她曾制过只是后又赠与他人了呢。不过,往事随风,是与否已无需去深究了。 除了明玑被她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其他两人俱是一脸淡定。 宿莳皱眉看着脸压着双手枕在初玖肩膀的宿槐,“我是他室友。” 随后又瞥了眼初玖,冷嘲道:“现在的和尚都可以近女色了么?” 初玖充耳不闻,只微微侧头问宿槐情况。 明玑笑着道:“诶诶,宿莳小老弟,这都什么年代了。和尚都能还俗入学了,谈恋爱算什么。” 宿莳气极,但也无理可反驳。他最终也只冷哼一声便低头继续玩手机了。 “咦?原来你叫宿莳啊~”宿槐歪头看向一旁的宿莳。 宿莳冷不丁被她看着,只觉面上逐渐发烫。虽然周身气温由于宿槐的缘故很低,可他还是觉得有点热。 他抿抿唇,有些羞涩地微微点头,双眼却不敢直视宿槐:“宿命的宿,莳萝的莳。” “莳花弄草,岁月静好。”宿槐点点头,又掩唇轻笑,向宿莳抛了记媚眼,调笑道:“宿公子与奴家可真是有缘~奴家也姓宿,闺名宿槐~国槐的槐。”说到这里,语带深意。 宿莳脸更红了。他极力压制自己的心跳,有些羞涩地嗡声道:“你…你好。” 宿槐冲他轻轻一笑,随后便转头望着正在画符的初玖,“那笔仙你们有何打算?” 初玖还未回答,对面的明玑便神秘一笑:“请君入瓮!” 分卷阅读26 宿槐挑眉,“不是说这个游戏得四人玩才最妥帖么?而且,若是只有你们二人,怕是那笔仙不会出来。” 明玑与初玖二人皆是男子,且身有道行,周身阳气过重。除非那笔仙脑内有疾或者是自认为世上无敌了,否则才不会乖乖出来。 一旁的宿莳此刻却出声了:“除了他俩,还有我。” 宿槐白眼,“这不是更不可能引出那笔仙了么?” “所以,还需要你的帮忙。”笔落符现,初玖此时正好画完所有符咒。 宿槐点头:“可以啊,也不过是一月吃食的问题罢了。”说完斜眼看着初玖。 初玖笑而不语。 ……… 此时正是半夜十一点半,时针滴滴答答地走着。 高三的一间荒废教室里,宿槐几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边,桌上放了一张写满文字和数字的纸,边上还有一只笔。 几人早先时候已在教室的门墙上贴满了符咒,初玖那方金色小印早已被他布下,天罗地网包围了整座教学楼。一旦那‘笔仙’进入这座教学楼里,初玖便可以立即发现。 此刻几人已准备完毕。初玖和明玑手上缠着佛珠,宿莳也将那把被他名为槐花颂的油纸伞置于身侧。未免被那‘笔仙’察出些端倪,几人周身的法器气息已经被宿槐用槐叶遮掩住,而宿槐也隐去了自身鬼气,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下午的时候明玑已经知会过校方自己与禅清寺的师侄今晚将会在教学楼进行捉鬼,希望校方能将仍在校园内逗留的一些师生清走。校方很是爽快地答应了,毕竟此次主动出面请禅清寺出手相助的便是他们,此时当然巴不得明玑他们能早点解决掉这件事,他们也才能安心。 此刻安静的教室外冷风呼啸,吹得窗户前的槐树沙沙作响,仿似孩童在啼哭;柳树在风中疯狂摇曳着身姿,树影婆娑。细长的影子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阴森渗人。 外面一片漆黑,教室内也没有多亮堂。 几人特意选了这间早已作废多时的旧教室,这种地方人气虚弱,阴气滋生,想来最是受那等阴邪之物青睐。 他们将后门关上,只微微将前门合着,留了一道缝隙。长课桌被几人摆在了教室的正中间,与四个角的距离等长。 宿槐选择靠外侧,背对着教室门坐着。她是女的,加上离门近,若是‘笔仙’来了,最是容易被附身。宿莳则坐在她左手边,他的槐花颂可将鬼物收于伞中。当然,只针对实力弱于他的鬼物。一般法器的能力会受限于持有者。持有者实力越强,法器可被发挥的能力便越大,反之亦然。 初玖坐于宿槐对面,以便第一时间观察到‘笔仙’的来踪。明玑在他右侧,起辅助作用。若是初玖不幸被附身,则由他做暗号。 “滴答滴答…”指针指向晚上十二点时,游戏开始。 将室内灯全都关掉后,教室内一片阴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推荐:河图《白马入芦花》 晚安,笔芯。 ☆、第二十章 笔仙游戏 初玖点燃了桌上的生犀香,这是用来防止‘笔仙’隐身。 准备完毕,几人手背交错,指间夹着笔,将铅笔抵在纸张正中间。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空气一片寂静,只剩几人的呼吸声。黑暗的教室里,只剩下生犀香燃烧的丁点火光,中有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铅笔凝滞原地不动。 宿槐细细感受着空气中渐越浓郁的鬼气,冷笑一声。 看来是觉得不对劲,犹豫了呢。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如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空灵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似乎带了回声。 忽然,窗外的风声更大了,槐树和柳树摇曳得更加卖力,树影映射在窗户上,细长的影子逐渐拉长变形。本来只微合着的前门忽然被风吹开,吱呀作响。几丝冷风呼呼地从门缝里吹进来,连带着生犀的几缕燃烟也跟着断断续续地升起。 凝滞许久的笔此时开始微微颤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圆。 几人面面相窥,明玑忽然就来了兴趣。他兴奋地问:“我先来我先来。笔仙啊,你说我能考上北大清华吗?” 笔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移向左边,在“否”字上画了圈。 明玑对笔仙的所有热情犹如被一盆冷水泼了个干净。他面无表情的说:“哦,是吗?”随后转头,对另外几人说:“我觉得这个笔仙的能力也就这样了,算都算不准。” 仿佛是对明玑的话很不满,铅笔忽然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连带的几人的手也跟着不停晃动。 宿槐抬眸便看见明玑的身后站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一条红裙子,皮肤呈可怖的青紫色。她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身前的明玑。 分卷阅读27 此时,浑然不觉的明玑仍在痛声怒骂‘笔仙’。 宿槐对明玑自动点亮的作死技能很是佩服,伸手默默给了他个赞。这是她前几日在一个名为B站的网站上看到的,觉得颇具灵性,就学来了。 她转头与宿莳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是无声佩服。 宿槐微微用力,压住不停抖动的笔。待它稳定下来后,歪头示意宿莳提问。 宿莳蓦然间看到宿槐的歪头杀,心猛地一颤。红晕瞬间爬上他的脸,带来丝丝热意。 初玖见到宿莳做如此扭捏样,微微皱眉,淡淡“咳”了一声。 宿莳猛的回过神来,见明玑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他脸色瞬间恢复正常,表情高冷。速度之快,令明玑叹为观止。 “今年是哪年?”问的问题很无聊,明显心不在焉。 明玑正想嘲笑他几句,却发现手中的笔开始移动。 几人的目光也跟着笔画出的圆圈移动:2…0…1…5! 笔尖最后停在了数字5上,静止不动了。 宿槐看着纸上被铅笔圈出来的几个数字上,微微挑眉。看来这只鬼是在三年前死的。 鬼魂的世界,在他作为人的时候死亡的那一刻便停止了。此后,世事迁移,人间俗尘,皆与他无关了。即使化身成鬼,时间依然不在他身上流逝。 鬼魂最终只有两种结果:一是执念得解而入忘川轮回转生;另一种则是因杀业过重因果报应,最终魂飞魄散于天地之间。 初玖望了望宿槐,示意她先说。 宿槐抬起另一只手撑着脑袋,装作不经意地面对着‘笔仙’,面色凝重。 正当几人以为她要问出那个问题了的时候,她忽然勾唇,笑眯眯地说:“笔仙?我好看不。”虽是问句,却是肯定语气。 大概是没想到这次请她的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那‘笔仙’呆滞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她才把全是眼白的双眼僵硬地移向宿槐。宿槐面朝着她,眸子却是看着初玖。 此时轮到初玖的脸发烫了。他闭上眼,清了清心神,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便发现手中的笔动了。 “是。” 宿槐得意地笑起来,手背掩着红唇,眉眼弯弯。眸光流转间,妖艳如花。 “哎呦~奴家也觉得自己好看~小姑娘嘴真甜——”说到小姑娘的时候,空气突然就安静下来。 宿槐笑容有点僵,她的眼珠子上下 转了转,索性把问题抛给初玖:“快,轮到你了。” 初玖点头,左手不动声色握紧佛珠,面色如常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宿槐抬眸便见到‘笔仙’自明玑身后消失,下一秒倏地出现在初玖身后,面色狰狞。 手中的铅笔突然开始剧烈地抖动,抖得愈加厉害,犹如一滩本来平静的死水忽然间被掀起轩然大波。到了最后,整张桌子也跟着剧烈抖动。 “砰”地一声,本来紧关着的窗户猛然被吹开,砸出几声哐哐巨响。凛冽的冷风如潮水般涌入带来刺骨寒意。风声呼啸,宛如恶鬼哭号。 与此同时,教室内的纸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四处翻飞。教室里的几盏灯一下子亮起来,下一秒又迅速暗淡下去,循环反复,与窗外柳枝的鬼影婆娑交糁一起,映衬得教学楼更加地阴森诡异。 几人并不准备放手,因为一旦放了,笔掉落,便极易被这‘笔仙’附身。虽然他们不怕,可终究还是会伤了元气。 宿槐自右手指间凝出一片红槐,轻轻抛向空中。自红槐花心中猛地射出一道红光,形成了个红色的防护罩,包围了整个教学楼,防止这‘笔仙’逃出去。 初玖和明玑同时念起经文,满室金光,幽远的禅声仿若能净化人心。 只是下一秒,几人手指却皆是猛的刺痛起来,看样子是这鬼物开始反击了。 宿槐眯眼,沉声说:“都松手罢。”随后,铅笔应声而落。 纸张翻飞间,‘笔仙’的身影逐渐显现。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不写得恐怖哈 今日推荐:银临《梦独吟》 晚安,笔芯。 ☆、第二十一章 笔仙游戏 那‘笔仙’半悬在空中,一双只有眼白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几人。 “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她的头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忽然蠕动变长。不一会儿,整间教室缠满了她的头发。 宿槐退至一旁,将主场交给其他三人。 此次捉鬼,宿槐说是来帮忙的,其实也只是在初玖实在干不过的时候出手相助一下罢了。 初玖并非小孩子,不可能一直在她的庇护下成长。若是一遇到强敌就龟缩在她的羽翼下,那么他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独当一面。 当然,这是初玖主动提出的,宿槐自然也不会反对。 若是哪天她不在了,她也希望初玖——这个她在这个时代里第一个看见的少年,第一个对她温柔以待的少年 分卷阅读28 有能力可以独自去面对危险。 初玖与明玑同时将其手中的佛珠掷向这‘笔仙’,待将其困于阵中后,便双手合十,合眼颂起晦涩的经文。 阵中‘笔仙’不断挣扎,她的头发也随之不断疯狂地攻击几人,只是皆被宿莳用槐花颂荡出的虚影红绫拦腰切断。 两人的经文越念越快,‘笔仙’挣扎得愈加疯狂。她尖声大叫,刺得人耳鼓剧烈震动,脑海里仿佛被针扎似的疼痛。 眼见着两人念咒的速度变慢了,宿莳挥动槐花颂的手也开始有些无力,宿槐有些皱眉。只是此刻还不是她出手的时候,几人明显还有后手。当然,她也想看看几人的能耐有多少。 因此,即使几人快要坚持不住,宿槐也没有半点动作。 果然,只稍稍晃神了一会,几人便重新凝起心神。 明玑大喝一声,“初玖,收阵!”便迅速掏出袖口先前藏好的几张空白符,咬破指头沾血在上面快速比划了几下。字落符成,几张血符便被明玑用力甩入‘笔仙’身前,不断绕着她转。 同时,初玖驱动手中的金色小印,天罗地网阵开始收网。 待‘笔仙’被完全制住后,宿莳祭出手中槐花颂。槐花颂飞到‘笔仙’头上,便快速旋转。 眼见那‘笔仙’已经开始被吸走些魂体的时候,宿槐反而皱紧眉头。 有些不对劲,这笔仙怎么这么容易被制住?眼前这只笔仙的鬼气和实力跟校内那冲天的阴煞鬼气相比显然很是不符。而且…… 宿槐细细回想,瞳孔猛地一缩:她想起了下午那件早已被她抛在脑后的事——幻境里的那个鬼物少年,那冲天的鬼气是属于他的! 既然他不是笔仙,那么在这起校园自杀案中,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如果这个笔仙是之前明玑所说的那个自杀主导者笔仙的话,那么两者实力完全不符。这个笔仙虽然还算厉害,但宿槐一看就知道她只有一点道行,绝无可能有那个实力游走于大白日下,且还无所顾忌。 一个个疑问自脑海中不断闪现,看似思考了许久,实际也就只有短短一秒钟。 显然,这个问题其他几人也想到了。 ‘笔仙’被收魂的时候,其他几人仍是眉头紧皱,没有丝毫放松。 初玖摘下手上缠着的另一条佛珠,面色严肃;宿莳手握桃花剑,眼神警惕;明玑同样手持驱鬼符,不敢松懈。 当身后传来刺骨冷意的时候,宿槐便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她微微侧身,躲过那从身后袭来的发丝。随后单脚轻点,整个身体便飘向几人身边。 “当心,有两只笔仙。” 其余三人皆是被这个消息惊了一瞬,明玑更是猛的瞪大双眼,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我的天!” 初玖平日里很是不喜他人口出脏话,只是此时情况特殊,连他自己也想骂粗了。 没有时间多想,几人背靠背,又迅速摆好阵,将宿槐围在中间。 教室后方显然又多出了一个悬浮空中紧贴天花板,穿着一身红裙,皮肤青紫,眼珠全白的女鬼。方才偷袭宿槐的,便是她。 宿槐有些疑惑,她与初玖明明已经在整栋教学楼布了防护罩。一是为了防止这‘笔仙’从中逃出,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有些不可预知的鬼物被吸引进来。一旦有鬼物进入,红槐阵与天罗地网阵皆会有所反应。然而,很明显,她与初玖全程都没有感受到有除先前这‘笔仙’外的鬼物进入。 难道红槐阵和天罗地网阵同时出BUG了?显然不可能。宿槐对于自己的阵法还是很有自信的。 所以…… 后方的那‘笔仙’忽然动了。她自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宿莳身前——这是她自认为在几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 宿莳被眼前的女鬼吓了一跳——当然,面貌狰狞丑陋的‘笔仙’猛的出现在眼前,换做谁都会被吓个半死的。见自己不幸成为‘笔仙’第一个攻击的目标,宿莳只想冷笑。 他抬手挥出手中的桃木剑,狠狠地砍向‘笔仙’。 ‘笔仙’本还不闪不躲,狞笑着向他伸出长长的指甲。只是等到桃木剑即将砍到她时,表情却是忽然一僵,急忙侧身向后退去。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桃木剑已狠狠地砍中她的肩膀。 瞬间,自‘笔仙’肩膀处不断溢出丝丝缕缕的黑雾,间杂着几丝血光。 笔仙一脸不可置信:她的道行明明已经有五百年了,且她并没有主动凝形,按理说不会被这小子区区一把桃木剑就触碰到,可为什么她刚才还是被砍中了? 见一击不成,宿莳还想追上去补几刀,然而宿槐拉住了他:“别过去,你不是她对手。” 宿莳对于自己被看贬有些不服,只是宿槐的话,他还是很相信的。因此,他也就乖乖地退回原地,桃木剑做防御姿势,眼神冷冷地盯着那低垂着头的‘笔仙’。 初玖抽空看向教室前方台上被困住那只‘笔仙’,她一半的魂丝都被槐花颂抽走了,此刻正萎靡地 分卷阅读29 飘在空中,只是一双眼睛仍然在死死地瞪着宿槐,眼神里充满恨意。 初玖皱眉,加快念咒速度。 两只‘笔仙’同时痛苦地尖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推荐:头牌慕寒《风缘》 晚安,笔芯。 ☆、第二十二章 笔仙游戏 后方那只‘笔仙’忽然猛的抬起头,一双本只有眼白不见眼珠的眼睛此刻却变成全黑,很是渗人。她的嘴角渐渐咧起一个狰狞的弧度,露出野兽般尖利的牙齿。口水自下唇不断滴下,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地上本被槐花颂切断的发丝忽然悄无声息地在几人望不到的角落里蠕动起来,动作很小。转瞬间,却是倏地扭成一团直直窜向几人。 几人只觉眼前一黑,一团乌黑鬼丝便要附上他们的身体。 ‘笔仙’见自己即将得逞,嘴角咧得越来越大,到最后,整张脸竟都被那血盆大口占据了! 千钧一发之际,宿槐却是指间两片红槐一甩,蠕动的鬼丝尽数被斩断。不仅如此,红槐将鬼丝斩断后,一片顺着鬼丝直接隐入‘笔仙’体内,而另一片则悄无声息地飘入地上的鬼丝里。 ‘笔仙’见宿槐丢出的东西也只与其他几人的法器差不多,最多只能斩断她的鬼丝,得意地桀桀怪笑出声。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随意跟着男人……”话没说完,就见宿槐也跟着冷笑。她警惕转头看着正本分缩在自己身侧的鬼丝,心里却觉得有点违和。 宿槐微笑着抬起右手,向‘笔仙’比了个射木仓的手势。 ‘笔仙’笑声戛然停止,面上得意的表情僵住。她眼睛蓦地睁大,还来不及有所动作,自她体内划出一道红色光芒。只一瞬间,红光四射,‘笔仙’的整个身体便被红光吞噬,连鬼丝都不剩。而地上本还准备蠕动的鬼丝也在一片红光中消失殆尽,地上空空如也。 宿槐得意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身旁几人早已被宿槐这神仙般的操作惊住了,一脸呆滞地看着一发不可收拾,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剧情发展。 宿槐忽然把头一歪,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幽笑着冲教室前方一指:“再不回头,另一只笔仙就要跑了哦~” 几人蓦地一惊,齐齐回头。 果然,先前那只本表现得一脸虚弱的‘笔仙’此刻正在油纸伞下剧烈挣扎,甚至连先前被槐花颂吸走的部分魂体都有丝丝缕缕被她反吸回体内。 本来,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如果宿槐没有开口提醒,那么这‘笔仙’会成功逃出这绝命阵也说不定。 初玖定定神,喊了下明玑:“师叔,灭鬼阵。” 明玑回他一个“OK”的手势,随后两人互相配合,重新将这‘笔仙’压制了。 然而,没了先前那只‘笔仙’的疯狂吸附,此刻这只‘笔仙’实力大增,竟堪堪能与两人的灭鬼阵相制衡。 多亏了宿莳的桃木剑时不时地从旁辅助,三人互相配合,差不多也能将这‘笔仙’牵制住。 宿槐看戏看得正起劲,忽觉一道熟悉的气息自室外飘过。她偏头,看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一道赤色身影,不由得眯眼皱眉。 他这又是在搞什么鬼名堂? 宿槐转头看看这边战况,初玖几人尚有余力,而那‘笔仙’此刻也不过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心里有了计较,她便随口同几人打了声招呼,转身的瞬间便化为一道红烟向那红影追去。 红影似是发现了宿槐在身后追他,跃上屋顶的速度愈加快,宿槐也跟着不断跃起落下。 最后红影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宿槐眼见着就要捉住他。下一秒,红影一个转身停住,早已化成鬼体的宿槐躲避不及,便要直直撞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宿槐猛地扭身下了个后腰,以一种极其妖娆的姿势自红影臂下穿过。红影刚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她,不料被她躲过,抱了个虚空。 此时,乌云散去,明月皎皎。 月光自云层中泄下,照亮一地旖旎。 宿槐在身后冷漠地看着他,出声打破这旖旎的氛围,语气不善:“为何你也在这?这可倒是巧了,上次清知捉那妄鬼你在,这次清知捉笔仙你也在?” 在月色的映照下,那人脸上的赤色鬼纹妖艳无比。 宿臻娇娇的道:“好久不见了呢~姑姑~” 宿槐冷漠脸:“闭嘴。第一:本殿不是你姑;第二:别学本殿说话!滚!” 说到第二点时,语气已是咬牙切齿。宿槐自认为自己已是妖艳贱货里的灵魂代表,然而每次遇到这魅鬼,自己“引以为傲”的妖娆和招牌媚笑荡然无存,只余冷漠脸死鱼眼。 啧,真是烦人。 遇到这种性别与气质不符的魅鬼之流,特别是这魅鬼之首——宿臻,宿槐甘拜下风。 “本殿找你并非叙旧的,说罢,你有何目的?” “阿臻的目的~ 分卷阅读30 从来都是您啊,宿槐姑姑。”说到此处,他的语气从刚开始的轻佻渐渐冷漠,声音亦愈发低沉。 宿槐见他此次直接带上了自己的名字,心内生出些许困惑,只是她面上不显:“虽然不知为何从以前到现在你都坚持叫本殿‘姑姑’,但本殿确实很清楚,本殿从不曾有过亲人,又何来的你这般大的侄儿。况且……” 说到这,宿槐语气有所停顿,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嫌弃道:“本殿看你估计比本殿都老,一直叫本殿姑姑,还自称‘阿臻’,幼稚不?本殿听着都觉得替你臊得慌。” 宿臻抿唇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阿槐,你总是这般直白,从不曾予阿臻半点余地。” “不过……”他忽然很欢喜得笑了,宿槐有些不知所以。 “不过,阿槐已很久不曾叫我‘阿臻’了呢,方才那次,我已经等了将近两千年了……” 宿槐对他的忽然感怀措手不及,懒得搭理宿臻自顾自的伤春悲秋,她冷漠“哦”了一声,嘲笑道:“如今都9102年了,您老还活在过去的年代里,该看开了,风花雪月都与您老无关了。” 宿臻见她还是待他很是冷漠,心戚戚矣。 他忽然凑上宿槐正吧啦吧啦的嘴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她嘴唇。 宿槐全身鸡皮疙瘩直冒,指间红槐尚未飞出,宿臻便已于原地消失,只这空气中仍在响荡着他的声音:“下次见面,我会给你答案。魑鬼宿槐,你本来便该是魅鬼宿臻的鬼侣!” 宿槐看着红影离去的方向,眸内思绪万千。 她忽地淡声开口:“看够了没?” 身后,一抹黑色虚影自楼顶处逐渐显现。 作者有话要说:  魑魅魍魉~ 今日推荐:三无:《心生七面 善恶难辨》 晚安,笔芯。 ☆、第二十三章 笔仙游戏 褚枯坐在楼顶边沿,沉默地看着宿槐的背影。 宿槐转身,眯眼看着他,指间凝出一片红槐。只是,犹豫了许久,她最终还是没有将红槐甩出。 褚枯淡淡垂下眼帘,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长长的乌黑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 “怎么,不忍心杀我?”他语气嘲讽地说。 宿槐勾唇娇笑,“我为何要杀你?” 褚枯淡声道:“怎么,你和他们这次过来,不就是要替天行道,灭了我们这群恶鬼的么?” 宿槐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抬手勾起胸前垂落的头发轻轻地绕在指间把玩。听得他的话,她嫣然一笑,露出嘴角两侧浅浅的梨涡。 她的这一浅笑,便使眉心的红梅花钿刹那间变得生动起来,白皙的脸上露出丝丝妩媚,上挑的媚眼含妖,水雾萦绕,有种勾魂夺魄的美。 “小哥哥~奴家与他们,可不一样。奴家是恶鬼,可没有那劳什子的正义大理。” 褚枯死死地盯了她一会,直盯得她莫名其妙。 少顷,他复又垂下眼眸,浓黑如墨的眼瞳里满是阴郁。 “也是,能随意作践他人感情的鬼,能有什么正义大理…”他轻声低喃,苍白的脸上满是嘲弄。 宿槐听不清他在嘟囔着什么,眼眸轻移。她忽然抬头,直直地看着他,幽声问道:“那么你呢?既然心中怨气得解,又为何久久滞留此地,不愿离去?” 第一只‘笔仙’已被她吞噬,另一只也离魂飞魄散不远了。可这学校里的冲天鬼气只增不减,那便不是她们的问题了。眼前这厉鬼少年,或许才是那幕后黑手才对。 褚枯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圆月,又转头,看着宿槐身前的空地,眼中浮现几缕怀念与依恋,“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抬眸看着宿槐,他眼中阴郁渐淡,本紧抿的嘴角微微放松了些,周身的黑暗气息稍减。整个人看起来比方才柔和许多。 “她让我在这里等她。” 宿槐绕指的动作一顿,抬眸瞄了他一眼,眸光微转,恍然道:“哦~原来如此啊~真是感人。那么你等到了么?” 褚枯垂眸,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槐花,语气温柔的说:“等到了。”就在我眼前。 宿槐挑眉,“那你还不走?既然怨气已消,执念已了,还待在人间,结局不过魂飞魄散。”说罢,她又左右瞧了瞧,有些讶异道:“咦?也真是奇也怪哉。怎的还不见那阴间的勾魂使者来勾你魂?” 褚枯却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对她的话并无任何反应。 宿槐歪头,故作惊讶道:“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呐~不过小哥哥,奴家倒觉得,你的怨气,可没有消除呢。” 褚枯终是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他眼神有些怨恨地看着宿槐,语气埋怨道:“因为她没来。”那个心疼他的她,还没有来。 宿槐气极反笑,懒得与他绕文字游戏。 转身,宿槐淡淡说:“是么。既然心愿未了,那便随你。只一点,别多生事端。” 分卷阅读31 说完,身影自原地淡去,转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原地只剩褚枯有些走神地看着她站过的地方。他蓦地攥紧手中的白槐,眸光深深。指间凉意传来,他恍然间回过神,低头看着指间那散发着红色柔光的白槐,眸中含怨。 “明明说过只有我一个人的,明明说不喜欢别人,为什么又趁着我不在找了别的野男人…连那魅鬼都曾与你有过孽缘……宿槐,你就是个骗子!” 沉默了一会,他又道:“可是,没关系。你还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褚枯抬手抚摸着宿槐方才靠过的栏杆,动作轻柔,带着眷恋。 他眼角有些发红,脖颈和脸上有黑色鬼纹渐渐显现。暗色的纹路纵横交错,交织在苍白俊秀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却是有种诡异的美感。 ……… 褚枯与宿臻见过面,甚至不只一次。 在他刚手刃了第一个仇人的时候,宿臻便出现在他身后,用与宿槐有些类似的轻佻语气同他说:“嗯哼~可真是残忍呐。好歹兄弟一场,怎么着也得给他个全尸吧~”虽是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感情。 褚枯无视了他,越过他便要离去。 宿臻勾唇,待他准备推门离去时,忽然出声道:“不想见到那个人么?嗯…或许该说…鬼?” 即将迈向门槛的脚步一顿,褚枯收回脚,转身冷漠地看着宿臻的背影,淡淡地说:“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宿臻轻笑一声,也转身看着他,眼神诱惑道:“我能帮你重新见到她,作为条件,你得为我做件事。” 褚枯毫不犹豫:“好。” 宿臻对于他这般痛快倒很是满意。 他满意点头,又扬起灿烂的笑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你可确定了?若是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褚枯只略过他这句话,直白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宿臻却是径直转身,只丢下一句话便消失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怨妇褚枯内心:可爱,想拥有她……那就吃了她吧。 ☆、第二十四章 笔仙游戏 宿槐心中烦闷,便四处逛了逛,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辗转回到了明玑的宿舍。 初玖和明玑两人拿着空白符在画着,宿莳则是背对着她,坐在两人对面,一手撑着脑袋正盯着门口出神。 宿槐自窗户幽幽飘入,站定在宿莳身后,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宿莳被吓了一跳。他猛的转头,便看到宿槐的俏脸凑在他耳边。 他不自在地偏偏头,语气不自然地问:“有事?” 宿槐看着正埋头画符的两人,面带疑惑问他:“他俩在作甚?” 宿莳瞥了一眼两人,有些无聊的说:“画符。” 宿槐点点头,顺势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为何还要画符?笔仙不是消灭了么?” 宿莳对于宿槐突然的靠近有些羞窘。他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动作轻微却逃不过宿槐的眼睛。 她微微眯眼,忽然也往他身侧挪了挪,将手肘搭上宿莳的肩上,另一只手挑起他下巴,语气轻佻道:“怎么,小公子是嫌弃奴家么?为何要坐的离奴家那般远呢?” 宿莳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她的眼。 宿槐见此,觉得他甚是有趣。刚凑近他的脸想要调戏调戏他,对面早已看得心烦的初玖冷咳一声,声音虽小,但在这本便安静的宿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大声。 对面的宿槐与宿莳齐齐回头,便见本低头专心画符的两人正双双看着他俩。 初玖面色不悦,握着朱砂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背青筋微微暴起。 而明玑则一脸兴奋,眼睛在他们几个身上来回走动,眼睛里明显写着“有好戏看”几个字。 宿槐挑眉,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对着俩人露出一个无辜的假笑。旁边宿莳则一脸茫然地摸摸自己的下巴,神情有些呆滞。 明玑笑着问:“呦,宿姑娘,喜欢小鲜肉是不?” 宿槐假意害羞点头,然后娇娇靠在宿莳身上,自袖子里掏出把深红色的团扇出来,风情万种的扇着。 明玑开玩笑问:“那我呢?姑娘觉得我如何?有没有兴趣?嗯?”说完不忘向她抛了个自认为诱惑的媚眼。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做出这种小女儿家般的妖娆动作,简直不要太辣眼睛。初玖和对面的宿莳皆是不由得虎躯一震,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宿槐。 宿槐拿着团扇的手一顿,随即用团扇掩唇,呵呵直笑。明玑也跟着嘿嘿傻笑。 宿槐下一秒便向他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说:“没兴趣。” 旁边正侧着耳朵偷听的两人听了,皆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明玑假装痛心地说:“姑娘,别这么直白嘛!贫僧好伤心。” 分卷阅读32 宿槐再次送了他个白眼,转头问仍在低头画符的初玖问道:“为何还要画符?” 见她在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初玖抬头配合她道:“驱鬼。” 宿槐歪头,“嗯哼?” 初玖看了眼窗外,“‘笔仙’虽然都灭除了,可这冲天的鬼气依然还在,可见这里不止这两只‘笔仙’。此外,恶鬼虽除了,这阴邪之气也还是得祛除的。否则若是他人在这里生活久了,难免会阴邪入体。” 宿槐了然地点点头。 ……… 几人洗漱完毕后,聚在一起玩扑克。初玖没有兴致,便去阳台透透风。 宿槐玩了几把之后也兴致缺缺,看见站在阳台的初玖,她便也过去了。 初玖眉头紧皱,正看着前栋的教学楼出神,忽觉身旁多了一抹红影。他刚想转头,宿槐便坐上他身前的外栏上。 “在想什么?”宿槐拿着团扇惬意摇着。 ‘想你与昨晚那个红衣男鬼的关系…’这句质问本欲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却是被他强咽下去。“想昨晚的事。” “什么事?两只‘笔仙’的事?” 初玖沉默点头。 宿槐轻笑,偏头看着那栋教学楼,语气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罢了。” 她另一只手撩起垂在胸前的几缕长发不住把玩,青葱玉指在乌黑的青丝的衬托下显得愈加白皙修长。 “你们人界有句形容一个人能准确猜中另一人的心思的歇后语:肚皮里的蛔虫——即什么都知道。这蛔虫便属于那寄生物体;而那被寄生的人类,便称之为“宿体”或“宿主”。一般只那弱者才需要去寄宿于强于它自身的生物身上,因为这同时意味着失去了自由。不过……那句歇后语所言亦非虚,寄生生物确实能够大致猜中宿主的想法,但也只是偶尔,可这却是细思极恐不是么?寄生生物以此为契机,可进行一些隐晦的小动作且不易被宿主察觉,进而逐渐取而代之。而唯有那寄生生物与宿主实力,体力差距较大的两种生物,才有可能出现这种寄生关系。而这二鬼之间的关系,不过也是这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罢了。不过,我们鬼界有个更专业的词——夺舍。两者异曲同工,也无甚区别了。” 初玖点头,猜测道:“先头的那只‘笔仙’便是那寄生生物?” “非也非也,恰恰相反,后头出现的那只‘笔仙’才是。” 初玖有些不解:“可先头那只的实力明显要低于后头那只。” 宿槐微笑不语,却是理直气壮地指使他进屋里去给她拿些梅子吃,一副‘你不去拿,我便不告诉你。’的拒绝配合态度。初玖虽是好奇,却也无奈,只得压下满腹疑惑,走进里屋拿了盘梅子递给她,只是宿槐接过后仍没有向他解释,而是复又派他进里屋给她拿杯酸梅汁。 初玖乖乖进去。 宿莳和明玑早已不在玩扑克了。 俩人正围在桌子边悠闲地啃着梅子,喝着梅汁,边竖着耳朵听这一人一鬼的对话。第一次初玖过来拿走俩人手边的梅子时,俩人还没有反应。等到第二次宿槐刚开口让初玖拿梅汁给她时,俩人皆是死死捂住手上的梅汁。 初玖无法,正准备转头,便听得宿槐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宿莳,把梅汁给我。” 这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叫宿莳的名字。宿莳顿时浑身一抖,好似电击一般。 宿莳红着脸,越过初玖伸过来的手,有些扭捏地拿着梅汁走向宿槐。他侧对着她,把头撇向一旁,将手里的梅汁递到她身前,“喏,你的梅汁。”他的语气看似很是不耐,实际却是在强忍着羞意。只是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这样说会不会太冷漠了些?万一她以为我烦她怎么办?她会不会以为我是在讨厌她………’一系列思绪自脑海中飘过,宿莳越想越后悔,越不敢直视宿槐。 宿槐笑眯眯地伸手接过,指甲‘不小心’刮到他的手心,带来丝丝的酥痒感,犹如羽毛轻轻扫过。 宿槐接过梅汁喝了一口,很是满足的叹了口气。 宿莳心里眼里都是方才宿槐接过梅汁的动作神态,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他表面看起来无比正经,只是在见到她喝了他的梅汁后,脑子里便被“她喝了我的梅汁!我喝过的梅汁!这…是不是…就是间接…哎呀,好羞耻…”刷屏了。 没一会,他便觉得自己鼻子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他脸色一变,慌忙捏着鼻子便向浴室奔去。 宿槐有些无语,自己这次用力过猛,竟然还把个纯情小哥都给弄得流鼻血了,真是罪过罪过。 旁边明玑惊奇地看看宿莳,又看看宿槐,一脸佩服。 “宿莳,你不是吧?就一起喝了杯果汁而已,用得着激动成这样……”对面一包飞来的纸巾成功让他闭上嘴。 宿槐轻笑几声,才道:“好了,明玑师叔,别激他了。我们言归正传,回到方才的话题。” 她秒变正经脸,淡声道:“先头出现的那只‘笔仙’,我们姑且称之为一 分卷阅读33 号吧。她不过是那二号派出的障眼法罢了。观她如今的鬼体,便可知其早便只剩个空壳子了。你们对付的所谓一号,不过是那二号裂解出的五分之一的鬼气支撑着罢了。不过应是裂解的时日已久了,且两者长期共生,那一号都生出些许意识出来了。不过似乎那二号并不知晓。” 宿槐停顿了一会,看着几人有些茫然的表情,解释道:“世事难料,众生皆苦。人生百态,悲欢离合。人类的这些情绪,皆会于无形中传染给他人。若是负面情绪过甚,便易意志消沉,进而身体虚弱,阴邪伺机入体。这个学校师生众多,人口密集,各种负面情绪聚集。而那一号本便属于阴邪之气,因此,这里便是她的绝补之地。” 停了一会,待几人慢慢消化了,她复又继续道:“只是你们人类,确实是种神奇的物种呢。” 几人不解,宿槐补充:“这一号本来只属那虚无之气,却因人类各种思绪浸染多年,竟也生出了些许神智。你们佛祖也曾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流鼻血的时候,不要向后仰头哦。这是错误的做法,不但不能止住血,还会让血液流进口腔。正确的做法是用压迫止血法,用拇指和食指压住小孩鼻翼两侧,或者哪一侧流血就压迫哪侧。另一种止血方式是用冰敷法,用浸泡过的冷毛巾或者冰袋压迫鼻根部或者额头部,通过使血管收缩的方式止血。 ☆、第二十五章 笔仙游戏 “明镜无尘,心惹尘埃。一号若是没有自我意识便罢了,可偏生这鬼体原生便是个人,只是被那二号侵占了躯体,硬生生用鬼气吞噬掉罢了。” 初玖点头:“所以先前问一号年份,她的回答是2015。这样看来这便是那前身的记忆了。” 宿槐点头:“那一号前身心怀不甘,且怨气之深,被吞噬前竟能将那满心的怨气和情感残留于全身。天生有怨,加上后天聚阴,以至于这一号生出了自我意识,想要挣脱这二号的束缚。然而,造物主既然能造物,敢造物,不就是仗着她那强大的实力和对她亲手造出来的物拥有绝对的控制和掌握能力这个自信么?这一号即使是想反抗,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蚂蚁撼象罢了。” “而正是2015这几个数字,令那二号起了疑心。只是她过于自信乃至自负,自认为一切皆仍在自己掌握之中,从而没有注意到这一号的异常。亦或者说,她注意到了,可那又怎样,她不在乎。” 明玑还有些疑惑。宿莳代为解释道:“一号想要扳倒二号,奈何没这实力;一筹莫展之际,我们——捉鬼小分队来了。二号垂涎我们这些修道者的魂躯,却又心有忌惮。她可不是什么好鸟,自然不会爱惜羽翼,必然会派出作为她傀儡的一号出来引诱我们。所以,这也意味着一号的机会来了。” 初玖忽然想到方才在教学楼那一号‘笔仙’的异常,突然出声道:“那鬼丝便是她的秘密武器,而二号则是寄宿在这鬼丝之中。她过于自负,自认为无人能注意到被斩掉后,被‘笔仙’放弃的那一部分所谓已经‘无害’的鬼丝,所谓最危险即是最安全。” 宿槐点头,“这二号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她撩撩身前的青丝动作妩媚地甩到身后,冷笑一声:“小心思再多又有何用?还不是被本殿一眼望穿!” 宿槐坐在阳台围栏上面朝着他们,身后淡淡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披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她的一半侧脸隐在阴影下,另一半则沐浴在月光下,犹如双面镜,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明玑好奇道:“所以那二号真的被宿姑娘您吞噬了?” 宿槐团扇掩唇,笑而不语。 明玑见她没有否认,更是一脸激动:“妈呀!您是真的大佬,大佬求带!” 忽然,明玑的微信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顿时心花怒放,“诶诶诶,我有点事,出去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们几位大佬了哈!” 说着又看向宿槐,说:“宿姑娘,他俩就麻烦您多多照应了哈。有什么事的话,您请多担待下哈。” 宿槐手里拈着颗梅子专心吃着,听罢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示意。 明玑出去后,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初玖本便是个安静的性子,若是别人不主动开口同他说话,那么他可以安静一整天。当然,这招在宿槐和禅清寺里那群小和尚面前并不管用。因为,她们总有办法逼得他忍不住开口唠叨。 宿莳则是有些傲娇和别扭,觉得如果宿槐不主动找他说话,那他上赶着凑过去岂不更容易惹人嫌? 宿槐就简单多了,美食当前,美男靠边。 只是凑在一起了,几人却是安静不下来,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不,才安静了一会,宿莳便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那…”不知如何称呼宿槐,宿莳犹豫了一会,有些别扭,又带着些好奇问宿槐:“吞噬了那笔仙,是不是真的会如传闻所言,吞噬者能拥有那个被吞噬者的记忆和魂力啊?” 宿 分卷阅读34 槐点头:“所谓的笔仙,不过是几百年前自杀的一只厉鬼罢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几年前突然来到了这个学校潜伏。本来学校这种育人之地,一般人气和阳气旺盛,正气浩然。然而近年来,官场的那种腐败风气盛行,甚至蔓延到学校这种地方了。师资素质低,且学生间亦各种勾心斗角,再加上笔仙游戏的盛行,皆为她提供了绝佳的猎场。” “那个被她当做傀儡培养皿的女孩是高三的学生,名叫陈清清。”这个名字,宿槐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一般她不记得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因此,她也没怎么在意。 “于2015年6月8号,即高考后一日便含怨于教学楼天台上自杀身亡。然实际上是被这笔仙引到天台杀死的。由于其死亡的方式与自杀无甚区别,又没有他杀的可能,加上当时学校有闹鬼的传闻,最后便草草地定为了自杀案。” ……… 明玑发来信息说今晚不回来,由于第二天要进行驱邪,聊了一会之后,初玖和宿莳便去修生养息了。 宿槐作为鬼,自然是不需要睡觉的。她又不想呆在屋里,便出来外头四处飘荡了。 此刻夜深人静,冬日的街道静谧无比,唯有刺骨的寒风凛冽依然,路上槐柳枝叶繁盛,有种萧瑟的凄凉。 宿槐无聊地随意走动,手里提着的红鸾灯笼忽明忽暗,只隐约照出宿槐身前的红裙飘荡。 只是她越走越觉得隐约有哪里很奇怪,可她又说不出是怪在哪里。 宿槐有些警惕地看着四周,脚步变缓。忽然,周身狂风乍起,吹得她的裙裾翻飞,青丝飘起,遮住了她的视线。宿槐脚步停住,眸光幽深地盯着眼前的槐树。 槐树下有个红色的身影,似极了某只鬼。 宿槐冷漠地站在原地,与宿臻四目相对。 此刻宿臻的脸上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挂上笑脸,而是与她一般无二的面无表情。 又一阵风吹过,几片槐叶自他头顶落下,将两人的目光隔断。 下一秒,宿臻已出现在宿槐面前。见宿槐依然没有反应,他抿紧唇,只默默地看着她。 宿槐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似她们二人也曾经这样无声对峙过。她蓦地开口,打破安静的氛围。 “你究竟是谁?” 宿臻听得她这句问话,有些怔愣,随即扬起微笑,笑容欢喜带着苦涩:“一只不愿你受伤的鬼。” 宿槐对于这个答案很是意想不到。她红唇微张,欲言却是又止。 宿臻抬手想要抚摸宿槐的脸,被她微微偏头躲开了。 悬在半空的手一顿,随即有些失望地收回。 ☆、第二十六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宿槐,你既是魑鬼,那便最好不要过多地靠近人类,否则……” 话没说完,就被宿槐不耐打断:“我不是小孩,早便是个大人了,自然知晓这些,无须你来嘱咐。” 宿臻叹了口气,心里无奈想着:说是大人,实际也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 他正想开口,忽然揪心的疼痛自心口传来,带来阵阵灭顶的窒息感。 宿臻猛地捂住胸口,面容瞬间扭曲又痛苦。 对面的宿槐见了,疑惑之余心里竟是蓦然生出无尽的心悸。然而她已无瑕去理会心中的那丝异样,条件反射地闪身接住了宿臻正缓缓下滑的身体。 宿臻面上依然在笑着,只是面色很是惨白,额头沁出点点汗珠,他牙关紧咬,似在极力忍受无尽痛苦。 宿槐不由皱眉,指尖虚虚抵上他的眉心,缓缓自他体内渡入自己的鬼气。只是她本以为自己的鬼气怎么会与他的鬼气相互抗衡一阵——毕竟四鬼的鬼气是相持相斥的,可没想到,鬼气甫一进入宿臻体内,便被他的鬼气温柔的接纳了。 宿槐眼眸微闪,心里惊讶,眼底也不由滑出些许讶然来。 只是此刻的她已无瑕顾及其他,因为宿臻突然便转身将她缠住了。 宿臻一手自她腰际将她紧紧桎梏住,另一手扣住她的脑袋。 宿槐的双手被他反扣于身后,动弹不得,唇上附上冰凉的温度,一条柔软的舌头自他唇中伸出,长驱直入,撬开她的牙关,探索地勾住她的小舌,然后抵死纠缠。他用的力道很大,落在宿槐唇上的吻却是极尽温柔,却又吻得缠.绵悱恻。 宿槐本便是猝不及防被偷袭,她是完全没想到这货都痛成这副狗样了还不忘吃她豆腐,因此还有些反应不及,脑子也尚未完全转过来。此刻她脑子里空空如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也就个走神的功夫就被这祸害趁虚而入了。 只是呆愣也就一瞬间的事,她反应过来后,皱眉狠狠咬住宿臻的舌头。宿臻吃疼得嘶了一声,却依然没有放开她,反而加大了力度,动作也有些粗鲁起来,宿槐有几瞬间躲闪不及,舌头便被他勾了去。 又不知多久过去了,等到宿臻离开她的唇瓣时,宿槐舌头早已发麻,人也被他吻得没了脾气。 分卷阅读35 他趴在宿槐的脖颈边微微喘息,忽然间,宿槐便感觉到自己耳垂被他轻轻叼住了。 宿臻伸出冰凉舌头来回舔.舐着她的耳垂,时不时地用牙齿轻轻碾磨噬咬,宛如情人般亲昵地同她耳鬓厮磨,低喃轻语。 宿槐面色阴沉地看着身前仍然紧抱着她不愿松手的宿臻,心里把他狠狠地骂了千遍万遍,只是示弱是不会示弱的,除非他先说话解释。 “还记得吗?这是你欠我的。” 宿臻将脸凑到宿槐的锁骨边,有些撒娇地说着,冰冷的气息撒在她敏.感的脖颈上,带来丝丝战栗。 “更何况,我们还曾这样…亲.密过呢……” 他才刚说完,下一秒宿槐便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腰际来回游移,紧接着,便有一条冰凉湿冷的舌信轻轻舔.舐着她的颈骨。然后,舌信肆无忌惮地逐渐往下舔.舐,徒留上头一条湿冷的水路在月光下反射出点点晶莹亮珠。 宿槐这下忍不住了,整个人瞬间炸起,刹那间鬼气外泄,竟是硬生生地破开宿臻用来困住她的摄魂阵,两股基本相持相当的鬼力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碰撞,产生的余波多少都将两人各自震伤了。 宿臻被震退几步,捂着胸口有些遗憾地看着对面已经脱离他桎梏的宿槐,妖媚地伸舌舔了舔方才被她咬破的嘴角,眼角的赤色鬼纹妖冶魅惑,摄得宿槐的魂也有些跟着飘了。 她赶紧别来眼,心里暗骂狗妖孽。 下一秒便听到耳边宿臻低低的笑声,宿槐毫不犹豫丢出白槐,瞬间便有一个流光溢彩的透明防护罩自她周身形成,冷漠地将宿臻阻隔在外。 宿槐深呼吸,皱眉望他:“你体内的白槐颂是怎么回事?” 咏槐颂是独属于宿槐的造生物,也是她的本命鬼器。其中,白槐颂是护,代表她的祝福;红槐颂是杀戮,代表她的赋予。只是,无论是白槐颂亦或者是红槐颂,对于宿槐来说都是有特殊意义的,轻易不赠与他人。 那么这宿臻体内又为何会有寓意着守护的白槐颂?而她又为何会对他有种熟悉感?他与她丢失的记忆是否会什么联系呢?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么? 心里有诸多疑问需要宿臻一一解答,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的回答。宿槐疑惑看着低垂着眼眸的宿臻,心里愈加迷雾重重。 宿臻沉默许久,张了张嘴却又好似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说不出话来般,只能无声叹息,最终他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只留下一句别有深意的话便又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盛夏的槐花很美。” 宿槐怔愣,忽然抬头看着身前的槐树。 槐树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交织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冬日的刺骨寒风中,依然墨绿蔟蔟,依稀中仿佛有白色的槐花间杂其中。 宿槐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五月槐花香。槐花本来便是五月才开花的,每到人间的盛夏花期来临,宿槐的本命槐树也会称景的随之绿叶成荫,红色的槐花蔟蔟丛丛,点缀在墨绿枝娅上,衬得格外妖艳似火。阵阵浓郁的槐花芳香甚至飘满了整个鬼界。 每当春季来临之际,便是宿槐容颜最甚之时。 宿槐的本命槐树——红槐曲是花开永不谢的,与她的生命同生共息。除非宿槐魂飞魄散亦或者是她临近死亡时,才会花凋难再开。 只是,人间的槐花却是遵循春开夏盛秋谢冬眠之规律的,此种规律本便是亘古不变的天道准则。可此时深冬之际,眼前槐花绽放之景,实在令她很是疑惑。 而且…宿槐细细回想,竟发觉初玖和宿莳他们甚至镇内的镇民对此皆是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有半点不妥之处。 回想起方才宿臻的话,她忽然又有些疑惑了,宿臻为什么会提醒她?难不成这件事是他故意造成的?可若震是他故意为之,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宿槐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红槐曲的气息。只是不知为何,她竟是无法感知到它的具体位置,只觉如那雾里探花,如坠云雾般并不真实。 宿槐伸指轻抚红唇,由于方才被宿臻过度吮.吸,她的红唇微肿,眼神也逐渐有些晦暗。 ……… 某座深山里,一座古色古香的宫阁亭榭坐落于最深处,四周皆是云雾缭绕,与世间如隔万物。 宿臻捂着胸口,面容痛苦的出现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他靠着红槐树轻轻的喘息,额角微微凸起的青筋以及渗出的丝丝汗珠揭露了他痛苦的忍耐。本来殷红的嘴唇此刻苍白无比,便连那红色鬼纹都显得格外无精打采。 宿臻闭着眼,紧皱着眉头,咬牙死死忍住自那心底涌出的锥心刺痛。 大概一炷香之后,他的面色渐缓,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本来苍白无色的嘴唇此刻终于恢复了几丝血色,显得不那么渗人了。 忽然,一片红槐花瓣缓缓飘过,落在宿臻的眉心处,似在轻柔地安抚他。 宿臻无力睁开眼,伸手拿下眉心处的红槐花瓣,放在手心呆呆看着。他倏地收紧手,将花瓣紧紧的揉进手心里。 分卷阅读36 身后巨大的槐树绿树成荫,遮云蔽日。树木的交错的枝梢,繁盛地伸展在无尽的深冬。一阵风吹过,墨绿的叶子轻轻颤动,发出沙沙声响。 其中红槐蔟蔟,妖艳如火,美艳不可方物,与她一般倾城绝艳。虽是有些凋败感,看起来却更有种死后逢生之态势。 宿臻抚着粗壮的树干,低声温柔轻喃:“他们几个走了,也该轮到我来守护你了。”随即又语带幽怨道:“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呢…不记得说过会爱护我,保护我,只有我的…虽然我知道她当时是在骗我,可是…是不是我太贪心了呢?本以为得不到她的爱,得到她的人也是好的。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么?” 槐叶摇曳婆娑,沙沙作响,仿佛是在无声安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今日推荐:玄觞《白马入芦花》 晚安,笔芯。 ☆、第二十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此时已是早晨七点,天刚蒙蒙亮。 宿莳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有看到宿槐的身影。他有些在意,毕竟宿槐昨晚只说是出去转悠转悠,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初玖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收拾东西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担心的样子。 宿莳犹豫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清知,你知道宿槐去哪了么?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初玖动作一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声应道:“不知道。” 宿莳根本就不信他这鬼话,他知道宿槐和初玖之间时不时地便会有些心灵交流。虽然不太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依稀几个字眼他还是能察觉到的。不过他既然不愿说,那想来自己是无论如何追问都是得不到答案的了。 宿莳冷哼一声,转身坐到桌子旁,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窗外出神。 宿槐无聊地在镇里的各处街道巷子间飘荡了许久,直到翌日,天方初霁,温暖的太阳从远处的天边缓缓升起,驱走了冬夜的寒冷。 宿槐回到明玑宿舍时,宿莳和初玖已经洗漱完毕。 初玖淡定地坐在床铺上合眼敲着木鱼低诵经文,只是却有些心不在焉。宿莳则撑坐在桌边,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还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宿槐突然自天花板上倒立下来,娇嫩白皙的小脸与宿莳面对面地近距离接触。 “你在看什么?” 宿莳冷不丁被她吓了一跳,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宿槐疑惑歪头,翻身跳下来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转头跟初玖轻声嘟囔道:“他这是被我吓傻了?” 初玖无奈地摇摇头,笑而不语。 宿莳回神,忽地松了口气,有些别扭地问:“你……怎么才回来啊?” 宿槐不由得想到昨晚那个冰冷的吻,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磨牙。 宿莳摸不清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不想回答了,有些失望地趴在桌上。 宿槐坐在他旁边微笑着摸摸他柔软的短发,偏头望向一旁早已停止诵经正在收拾东西的初玖:“你们准备何时驱邪?” 初玖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答道:“不急,先去吃早餐。” 宿槐忽地眼前一亮,惊喜道:“早餐?!” 初玖点头。 宿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转瞬间便已然换上一副带着些许讨好的媚笑。她蓦地闪身凑到初玖旁边,肩膀轻蹭着他的肩,轻笑道:“清知~你觉得奴家如何?”说着还对他轻轻抛了个媚眼,电得初玖耳根发红。 他忙不迭闭眼,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施主请自重。” 宿槐笑容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说:“清知,我想吃豆浆油条肉包子,鸡蛋灌饼,还有那个什么牛肉肠粉什么的……” 之前在禅清寺时,有次小和尚们死活央着明殊,好容易下山买了顿格外丰盛的早餐回寺里后,宿槐便被那各种各样的美味早点勾去了小魂儿。 小和尚先前便曾央过大师兄帮他们去买早点,却被初玖冷冷地一句:“可还记得出家五戒?不可杀生,不可食肉,不可饮酒,不可□□。” 下一秒便颇有要抽人训话之意味,惊得小和尚们一个个落荒而逃。 然而,宿槐可不管他这些什么五戒,她只知道美味佳肴。之后几日,她便开始日日央着初玖也下山帮她买,虽然初玖次次皆会唠叨她几句:“不卫生,不健康,少吃为好。”但说归说,却还是顺从地专门下山去买早点给她,简直口嫌体正直。还时不时地会从山下带些解闷的稀奇小玩意儿送给她玩,宿槐欢喜不已。 这也惊得知情的小和尚不住眼红,而那些不知情的自然只觉得他们的大师兄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严肃木讷的大师兄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对于初玖的叮嘱,她基本左耳进右耳出,有时听得烦了,便毫不客气地说:“我是只鬼,鬼还需要担心健康不健康的么?!身体都没有。”怼得初玖哑口无言,宿槐很是痛快得意。 分卷阅读37 只是次日她便笑不出来了——初玖拒绝与她的语音通话并向她丢了句去修炼便自动关机了。 回忆至此,宿槐很是遗憾。她还有许多美味佳肴还未享用呢。 她一大堆美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旁边的宿莳有些目瞪口呆。 他呆呆地问:“你不是…鬼么?怎么还想吃早餐啊?而且…这么多,你吃得下么?” 宿槐靠在初玖肩上,听此哼笑一声。她得意地撩了撩耳边的几缕青丝,媚眼如丝道:“小哥哥,你这可真是小瞧奴家了呢~奴家可不是那等低劣小鬼,自然是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吃多少便吃多少的~哪里需担心那等子小事呐~” 宿莳被她故意放嗲的声音酥的骨头仿似都软掉了。他轻轻抖了下,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宿槐先头只是因着初出木簪,周身还有些虚弱,故此才会吃不得那些吃食罢了。现时都已过去多日,且她又时不时地便会吞噬些恶鬼补充魂力,魂体早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虽还是不够爽利,但也算可以了。 宿莳见识过她的能力,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 学校附近的早餐摊里,初玖和宿莳在买早餐,旁边宿槐穿着宿莳送给她的一条红色蕾丝长裙开心的转悠着。 长裙是方才几人出门时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店里买的。 彼时宿槐正无所事事地缓步跟在两人身后,百无聊赖的四处瞧看。 这时,旁边的一面玻璃橱窗里摆放着的一条酒红色蕾丝长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有些惊艳地看着那条裙子,眼里亮晶晶的。 一旁的宿莳注意到她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 “喜欢?” 宿槐乖乖点头,面含期待。 宿莳了然点头,试探性的问道:“那…我们进去看看?” 宿槐点头,随即又似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看初玖。旁边宿莳也跟着看向初玖。 初玖失笑,无奈道:“那便进去瞧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严肃老大哥初玖,高冷的傲娇宿莳……哎呀,简直修罗场预定了。 ☆、第二十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进去后,宿槐便直奔橱窗边的那条裙子,完全忽略了面前笑脸正欲迎上来搭话的导购员小姐。 宿莳朝笑容僵硬的导购员淡淡地点点头,替宿槐婉拒了她的热情,便与初玖一起追上宿槐。 宿槐扬着嘴角眉眼弯弯地看着那条裙子,手指细细地描摹着红裙上的蕾丝纹路。 见宿莳二人过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长裙,修长手指轻轻自袖口滑至裙摆,上面几缕深色红线细细地勾勒出几簇精致的槐花,小巧美丽。随后似不经意地问二人,“槐花是你们这槐柳镇的镇花么?好似此地处处皆有这国槐的身影呢。” 宿莳的生源地是隶属于槐柳镇名下的一座偏远山区,同样的槐花遍地,每到冬季,漫山遍野的白槐紫槐葱葱郁郁,沁人心脾。虽对槐柳镇并不怎么熟悉,不过想来也是所差不远。 他点头,很是自然的说:“槐花的花语:春之爱意。既是对纯洁美丽的向往,也是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是美丽以及爱情的象征。” 初玖在旁边补充道:“国槐在古代同样文化悠长,常俗有言:‘门前一棵槐,不是招宝,就是进财。’故此槐花也是一种吉祥物的象征。古人们也都用来祈求安家保宅,多福多寿。此种信念同样延续至今;此外…” 他脸稍稍红了些,随即一脸正经道:“与此同时槐花还是公相的象征。《周礼·秋官》有言:‘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面三槐,三公位焉。’三公就由此而来。此后又被人们逐渐发展为祈求后代子孙能够位列三公。于是祈求槐花同样也寓意着能够生子。槐柳镇的槐花以国槐居多,仅有的几株洋槐乃是原先的国槐无故枯死后自外地迁移进来的。” 宿槐指尖一顿,忽然脑中浮现出昨晚看见的一幕。 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而撩起额前发丝将其别至耳后。 “这几株移植来的洋槐是否便是那近南端末段的永春街巷里的那几株?” 初玖赞赏点头,“不错。” 宿槐能够如此准确地说中,并非纯粹是猜测,而是因为她昨晚随意飘荡时发现的。 当她自学校附近的一条主街巷随意飘荡过时,入目的便是正在沙沙落叶,落得几乎只剩几片绿槐叶的枝干了。这在四周白茫茫一片的槐树中显得格外突兀,更衬得冬夜萧瑟。 宿槐靠近了些去瞧,才发觉这几株并非她所以为的国槐,而是移栽自他国的洋槐。 ……… 宿槐了然点头,转头伸手招来另一位较年轻一些的导购员。那位导购员本安安分分地站在附近,距离不远不近。见宿槐忽视身旁的那位导购员转而招她,不禁有些怔愣,随即立刻面带微笑走过来。 先前那位导购员的面色一僵,但也知道自己不受眼前这位客人欢迎。虽是不 分卷阅读38 满那新来的小职员能够被青睐,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顾客优先,即使对小职员有意见,但她也不敢有所表现了。毕竟,不满归不满,若是因此丢了顾客,影响公司业绩,她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宿槐慵懒地指着红裙,对着稚气未脱但满脸职业微笑的导购员说:“给我拿下这套。” 待重新拿来新裙后,宿槐便欢喜地进试衣间换上。 没一会,她便出来了。 宿槐走到全身镜前,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着一袭红纱裙的自己,眉目舒展。她摆了几个姿势,问身后两人:“觉得如何?” 却见二人皆是一脸怔愣。 乍见宿槐出来的第一眼,宿莳脑子里蓦地出现一幅画面:一个面容有些模糊的女人着一袭红色嫁衣坐于一棵巨大的槐树下,树上开满蔟蔟红色的槐花,点染着片片墨绿色的槐叶,很是灼眼。树下的红衣美人一手半撩起头上轻纱盖头,露出冷如霜又媚如丝的桃花眼来;只是视线下移至她另只手垂落于地,手中还持着一柄合着的红油纸伞,指间却缓缓淌出汩汩鲜血……一阵风吹过,叶片沙响,花落纷纷,几片红槐至女人头顶缓缓划过。下一秒,女人眼帘下垂,双眼缓缓阖上,眸间仍带着几缕遗憾。 旁边初玖所见与宿莳一般无二,只是女人却是在笑着望向他,眉眼温柔,指间的唱槐簪滴溅到几滴血珠,将将落于簪头上,点染出朵朵红色梅花。 只是那画面只那么一小会,在宿槐似笑非笑的视线注视下,两人渐渐回过神来。 雪纺纱质地的红裙堪堪长至脚踝,如水波荡漾般流淌及地;蕾丝长袖隐约间露出白皙的肤色,肤若凝脂依稀可见。裙摆上绣着几蔟深红国槐,勾勒精致。衬得宿槐整个人…不,整只鬼愈加的美艳动人,妩媚多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过后就要换新地图啦~鉴于有小可爱觉得进度太慢了,所以下个副本直接让女主实体化好了~ ☆、第二十九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买好早餐,几人回到宿舍,便准备吃了。 宿槐见明玑自昨晚出去后至今未归,不免有些疑惑:“咦?明玑他哪去了?怎的还不回来?怕不是要忘记今日的驱邪任务了罢?” 一旁的初玖边打开她身前的盖子,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肠粉来,边随口答道:“他方才发信息来说有要事,这几日回不来,让我们自己解决。” 边上的宿莳冷哼一声道:“说什么有要事,不过就是去见女朋友而已。” 宿槐看着面前香喷喷的润白肠粉,粉皮白如雪花,薄如蝉翼又晶莹剔透,似是白嫩嫩的正在等待着君主宠幸的美人,不禁吞了吞口水。 她伸出小舌舔了舔嘴唇,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一边接过宿莳递过来的筷子,有些疑惑道:“他还会有对象?”话里的嫌弃一表无疑。 宿莳随意点头,便不再多言,只催着让宿槐赶紧吃。 宿槐夹了一筷子肠粉送入口中,鲜香瞬间涌入鼻腔,入口滑嫩清甜,细腻爽口,配上淡香的酱汁,唯有三字足以表达:爽、嫩、滑。 宿槐顿时幸福地眯起眼,一脸的满足。 宿槐咬着鸡蛋饼,手指轻点手机屏幕,上面是关于国槐的介绍。只是她怎么搜都搜不到关于槐柳镇的介绍,好似这个镇子并不存在于世界之上。 宿槐曾尝试过搜索冬季开花的国槐,结果可想而知,同样查无此事。关于槐柳镇的历史,一切的一切,简直细思极恐。 上面对于国槐的介绍确实与宿槐先前对人界槐花的认知一般无二。 盛夏槐花开,香气自飘来。 宿槐敛下眸中的深思,忽然出声问:“槐柳镇的槐花为何是冬季开花?” 边上的宿莳一脸奇怪地看着她,语气有些怪异:“槐花不都是冬季开的么?花开深冬不眠夜,花谢盛夏中元节。” 宿槐忽然觉得自己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底微微有些发寒。 她漫不经心地擦着手,“是么?可我怎么见旁的地方有些槐花是盛夏不见叶,深冬不见花的呢?”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初玖开声道:“镇内有棵千年古槐,花开两季,花凋又两季。花开深冬不眠夜,花谢盛夏中元节。槐柳镇的槐花国槐习性与外界的那些洋槐习性有所不同,可谓截然相反。究其原因,约摸是因为镇里最古老的白槐皆是移栽自那棵千年古槐的枝叶后生长壮大的。此后的国槐,便是自这些移栽出来的白槐的后代。” 见宿槐已解决完所有的早餐,初玖便开始收拾剩下的垃圾。 她撩撩头发,装作不经意的问:“槐柳镇有无盛夏开花的槐花?” 初玖点头:“镇里永春街巷里那几株只剩寥寥几片绿叶的洋槐便是自外地移植过来的,深冬无花,盛夏无叶。因着其习性与镇里原先的国槐不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正好那个地方的国槐枯萎了,所以干脆种植到僻静的地方去了。” 宿槐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在桌上轻轻敲打,表情深思,看 分卷阅读39 样子是陷入沉思了。 初玖便不再打扰她,拎起垃圾袋便下楼去丢垃圾了。 宿莳坐在一旁趁她不注意,时不时地偷偷斜眼瞄她,又装作不经意的回过头,面上带着诡异的红色。 宿槐垂眼,忽然出声问道:“阿莳,槐柳镇的国槐是否与外界的有些不同?” 宿莳将空调度数又调低了两度,这才回她道:“是。镇里的槐花冬开夏落,自古便是如此。槐柳镇作为拥有近千年历史的古镇,且国槐也是槐柳镇特有的树种,有别于外界的洋槐,这也是槐柳镇能作为旅游古镇,吸引各界游客的特色之一。” 宿槐阖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宿莳见此,带着点小心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帮你揉揉?” 宿槐点头。随即自然地躺在宿莳的床铺上,舒适的合上了眼,享受着宿莳的非专业按摩。 只是她心中更是迷雾重重,只觉自己身处一团黑雾之中,触手可及皆是谜团。 为何度娘上的内容分明与她对平常的某些事物的认知一般无二,可他们却仿似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亦或者…在他们眼里的世界,与她的是不一样的?度娘上的槐柳镇查无此处,这又是为何?难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只存在属于她的臆想中么?可初玖却又说槐柳镇是旅游名镇,那便是与外界有所接触的…… 她不知是自己的记忆认知出现了错误,还是现时的世界与她从前的世界有所不同了,亦或者……是她或者其他人的记忆被篡改了呢……这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场以槐柳镇为界限的巨大迷局。她仿佛身处这个巨大的幻境中,而她和他们,皆是所谓的入局人。 宿槐心中疑虑诸多,不过依然不妨碍她对宿莳按摩技术的肯定:“阿莳的技术越来越好了,力道适中呢…想当年可是……”声音越来越小,似是陷入了睡梦中。 宿莳的手一顿,听不到宿槐之后的声音。他俯下身,发现宿槐竟是睡着了。他有些不可置信,鬼也会有睡眠的么?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视线便被那殷红的小唇吸引住。 宿莳不由自主地缓缓倾身,见离宿槐的红唇愈来愈近,直至近在眼前。 满室只听得他跳得愈来愈快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如小鹿乱撞。 就在他与她的嘴唇即将碰到的那瞬间,宿舍大门忽然传来“咔嚓”的开门声。 宿莳蓦地回过神,猛的做起身,面色犹带着些狼狈。 初玖进门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宿槐躺在宿莳床上,宿莳双手按在她太阳穴似在按摩。只是他表情不安,面上仍带着些许微微红晕。室内的气息无比暧昧。令人看了皆会不由得想入非非。 他皱起眉头,走到宿槐跟前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他便转头,淡淡地对宿莳说道:“她在休息,你就别打扰她了。” 宿莳心里头有些委屈,但也无力反驳,只得沉默点头。 宿槐睡着了,而且还做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还想写些亲密戏,已经够清水了还不行,动不动就被锁真的烦死,心累不爱…… 最近太忙,没时间码字,所以暂时改为两天一更,过几天可能会更忙,在这里说声对不起啦。 ☆、第三十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中,周围有着滴水声不停的“滴答滴答”响。前方忽地出现一片光,亮的刺眼。宿槐微微眯眼,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挡住那令人不适的亮度。 待那阵亮光闪过,周身的黑暗被驱逐走,宿槐这才发觉自己穿着的是一袭血红嫁衣,而她头上正蒙着一条红纱盖头。 暗红色云锦描金细细勾勒出嫁衣上蔟蔟丛丛的深红色槐花,间或夹杂点点红梅,如那天边流霞,灼眼如她。嫁衣外罩一层红绯轻纱,如雾雨朦胧,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的红梅,有些还只是花骨朵儿,却是依稀可见妩媚姿态。腰肢纤细,盈盈不可一握。 虽然嫁衣有些破烂了,只是上面依稀可见线条精致细腻的描花,水墨丹青,一笔一画勾勒出最美的烟霞,如妙笔画出的浮生。 而那滴答声并非她以为的滴水声,而是自她袖子里流至指间,直至落地的滴血声。 宿槐伸手撩起头上盖头,将其紧攥于手心。 她蓦然转身,身后赫然是一座富丽堂皇却又略显破败的宫殿。 宿槐不由自主地缓缓踏步而入,心头却是蓦地被浓浓的悲伤覆盖。 踏入这陌生却又略显熟悉的宫殿门槛的刹那,一阵猛烈的心悸不断自她心口传来,带来阵阵窒息感。 宫殿内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身着宫服的人,脸上表情皆定格在不可置信和茫然之中,身上皆是被红槐划出的致命伤口,看样子是被一击即中。 宿槐按压住心底传来的阵阵不适感,抿紧嘴继续往内里走去。 走到一个巨大的庭院时,一阵风吹过,周身场景便发生了变化。 破败的庭院此刻焕然一新,残垣断壁不复存在 分卷阅读40 ,枯萎逝去的花朵竞相开放,有种迤逦的美感。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院中间的那株巨大的槐树。上面红槐丛丛,映衬得绿色枝叶愈加深邃无比。 只是此刻红槐树上有一个低垂着头的身影被一柄合着的红色油纸伞钉在粗/大的枝干上,周身不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宿槐看着那个身影呆怔片刻,下一秒,她的身影便出现在这身影面前。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正双目紧闭,嘴角渗血的少年,他面上的红梅妖纹半隐半现。 宿槐眼里露出哀伤,颤抖的手温柔的抚着他的苍白的面容,目露怜惜。 少年紧闭的眼眸忽地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来…… 宿槐轻声地对着他说:“对不起…” 少年迷蒙的双眼对上她的视线,听到她的话,表情一怔,随即虚弱的笑了笑,轻轻摇头:“没关系,宿姐姐。” 他这一笑,眼角的泪痣仿佛都熠熠生辉一般。 宿槐面色痛苦地看着少年,只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张嘴似是要说什么,然而顷刻之间天地一暗,面前的少年和红槐树,一切皆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堕入无边的黑暗深渊中。 “…初莳!!” 宿槐呢喃着自睡梦中醒来,眼角的泪水蓦地流淌而下。 一旁坐着的宿莳听得她的声音,立刻凑到她身边,紧张地看着她。 宿槐缓缓睁开眼,眼里仍是水雾一片。只是迷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没一会,她便完全清醒过来了。 宿槐敛眸勾唇,看着一脸茫然的宿莳,柔眉浅笑,轻声低喃,“好久不见……”初莳。 宿莳的心似乎被猛的击中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清…清知他去布阵了,说…说让我…我在这看着你…”虽然他在强装镇定,面色也还挺正常,只是那鲜红欲滴的耳尖却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小羞涩。 宿槐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的耳尖,见那里的红色开始渐渐蔓延,不由得轻笑出声。 她嗯了一声,随即起身走到浴室门边的镜子前,仔细地端详着镜子里的景象。 全身镜里空空如也,完全映照不出宿槐的影子。镜子里她所站的地方只有身后宿莳的身影。 宿莳看着身旁一脸漠然的宿槐,又看看身前只映照出自己身影的镜子,有些疑惑:“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在他的认知里,宿槐是实实在在的鬼。既然是鬼,那么无论她多么强大,除非故意制造出某种鬼场,否则很难出现在镜子这种自带阴阳两面的灵器里。 宿槐勾唇冷笑,“当然有问题。三物通阴,镜子便是三阴其一,可通阴阳,连人鬼。阳镜照人,阴镜照鬼。吾乃堂堂鬼界四魅之首,血脉至纯,岂是那等子杂碎半鬼可能比的。这等邪物于吾而言,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宿莳沉默片刻,直白道:“所以为什么这里照不出你的身影呢?” 宿槐眯眼,转头看向宿莳,语气了然道:“除非……”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身前镜子,有些出神道:“没什么,只是个猜测罢了。” 这个镜子确实是个阴镜,而她此刻其实属于阳面。 那么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存在,这里的人是否依然存在…… 宿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她话里有话。 …… 此刻已是下午六点,黄昏时刻。 这边的清知在准备现场的时候遇到了褚枯,虽然还没有交手,气氛却甚是诡异。 初玖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天台栏杆上的褚枯,对面的褚枯亦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褚枯忽然出声道:“明明恢复了记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骗着她。将她留在身边,你可真是虚伪。” 初玖无视他话里的嘲讽,只冷漠道:“既然死了,便该尘归尘,土归土。而你既成了怨鬼,还执念于尘世,扰乱人间秩序,便不该留在这世上。” 褚枯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不过就是知道我和她有过一段过往,便想借着灭鬼的名头好除了我这个对手而已。” 说着正欲祭出自己的鬼器枯槐铃,却是倏地发现本是暗赤色的枯槐铃此刻却是暗淡的灰色,宛如失去灵魂只剩空壳。 褚枯有些怔愣地看着那灰色铃铛,喃喃自语道:“是了,这个时候,她都还没出现…怎么可能送我了呢……” 对面的初玖感受到枯槐铃中隐隐约约有着宿槐鬼气的气息,更是对眼前这个怨鬼充满杀意。 他趁着褚枯呆愣的时机,祭出唱槐簪。唱槐簪自他周身转了一圈便飞向褚枯,将他牢牢困住。簪头的几点红梅早已不知何时悄然绽放,展露出傲骨的风采。皑皑白雪不知何时悄然落下,落在枝头,落在绿叶,落在槐花瓣上,覆上一层洁白的色彩。 簪头的红梅此刻也沾染上洋洋洒洒的白雪,衬得愈 分卷阅读41 加红艳夺目。 宿槐忽地出现在褚枯身前,替他挡住头顶不断收取他鬼力的唱槐簪。 初玖眼神蓦地一变,深深地看了宿槐一眼,将唱槐簪唤了回来。 身后宿莳的声音突地响起:“想神不知鬼不觉灭了他?你可真是厉害。” 初玖充耳不闻,只淡淡看着宿槐,语气失望道:“为什么护着他?”明明我才是你的人… 宿槐避开初玖控诉的眼神,只低低回了句:“我有些疑问需要他来解答。” 身后褚枯忽然抱住她的腰肢,下巴靠在她肩上,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我受伤的,毕竟……”他拉长了声音,有些病态地说:“我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你说过,永远只爱我一个,永远只有我一个的…”话没说完,便被对面的初玖和宿莳双双冲过来要掰开他拥着宿槐的手。 宿槐一脸冷漠地看着身前的一场捉/奸戏码,有些心累,自己这是渣男变性么?怎么一个个都说自己最爱他?还一副自己是负心汉的样子…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 她面无表情地被几人推开抱去,抬头无奈望天。 呀,下雪了。 ☆、第三十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正值日落之际,远处天边暮霭沉沉。斜阳的余晖洒落于天地山水,映照在灯火阑珊处,交织出幅幅瑰丽的暮色。 初玖和宿莳早先时候便被宿槐打发走了,此刻只剩宿槐和褚枯二鬼对立而站。 宿槐慵懒靠在栏杆上,双手环胸,微微偏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教学楼墙角的槐树,淡声道:“既你心有怨念,那我也不会执意灭你。只是,也望你能谨记一点:人鬼殊途,凡事切莫强求。” 此刻烟霞弥漫,蔷薇色的晚霞渐渐暗淡,披落在蔟蔟白槐上以及宿槐的身上,仿佛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疏远而又神秘。 褚枯面色很是阴沉,眸里暗不见光。他声音有些喑哑道:“是么…人鬼殊途?那你又为什么还跟在他们身边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宿槐张嘴无言,只冷哼一声,“我的事,与你无关。” 褚枯忽然笑出声,有些病态道:“是么?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他面上暗色的鬼纹突显,蜿蜒曲折,将他的脸划分得晦涩斑驳。他周身气息忽然黑化,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 宿槐眯眼,“枯藤暗纹?你怎会有魉鬼的标志鬼纹?”分明他身上并无半点魉鬼的气息。 褚枯只兀自喃喃自语道:“你只能是我的,你不可以离开我…你是鬼,我现在也是鬼了…我们可以永远不分开了…你是我的!”说到后面,他红着眼,竟是直接嘶吼出声,语气里带着近乎疯狂的执念。 宿槐眼见着他漫天的鬼气尽数迸发,且目标直直地冲向她,心道要遭。正欲遁离原地,眼角余光却瞥见褚枯手中的枯槐铃。宿槐如遭雷击,顿时呆怔在原地,这也给了褚枯得手的机会。 褚枯直直冲向宿槐,将她紧紧拥住。剧烈的冲击力将二鬼带下栏杆掉下天台。 宿槐被褚枯带得掉下顶楼时脑子还有些迷茫。她眯眼看着眼前紧贴着她的褚枯,伸手便想推开他。只是下一瞬,耀眼刺目的白色光线自二鬼周身闪射而出,间或夹杂着微微点点的红色萤光。 宿槐再睁眼时,眼前已是一片灯火阑珊。而自己似是身处一座僻静山村的田野小径上,边上的稻田被夜色笼罩。月光暗淡,唯有田边的小径有路灯几盏。 远处依稀有蝉鸣声声,窸窣作响,令人听了也不由心生烦闷。而身前的褚枯却不见踪影,也不知去往何处了。 宿槐百无聊赖地缓步走着,抬眸却见对面灯火阑珊处忽地走来一伙人,男女皆有,年龄基本在十七八岁左右。几人打打闹闹地从对面的小径里走过来,似是没看到宿槐的样子,其中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男生眼见着就要撞到她,而宿槐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她身形微漾,下一秒那人便直直地穿过宿槐半透明的身体。 穿过的那一刹那,他猛的瑟缩了一下。随即伸脚踢了一下前面带路的女生,嘴里不住嘟囔抱怨着:“这里怎么这么偏僻,还这么冷?陈清清你会不会带路啊!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鬼地方可还真是配褚枯那杂/种…”说着还不住搓了搓身上浮起的阵阵鸡皮疙瘩。 带头那个少女一脸羞愤,却还是赶紧大力地摇头:“没有,路少…我亲眼见着他走的,为了不跟丢,我还做了标记的…” 说完轻轻咬了下唇,一脸委屈样,似是无故被人责备而她却倔强忍耐。 另一个女生冷声嘲讽道:“可拉倒吧你,都这时候了还一脸清纯样。真以为这里的人不知道你清纯欲/女陈清清啊。” 边有一男生附和:“就是,真以为我们路哥看不出你那装样啊?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想把路哥当ATM啊?要不是为了路哥,谁会理你说的话,还跟着你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旁边几人亦纷纷附和 分卷阅读42 :“就是啊路少,这种鬼地方我们可不稀罕来。这可都是看在你路少的面子上…” “路少,我看这次直接搞死他好了,敢暗地里阴我们,看老子不好好给他个教训…” 金毛烦躁的让几人闭嘴,周围这才安静下来。 宿槐本见着对面有几个人有些眼熟,正在脑海里来回搜索着,甫一听得他人对其中金毛的称呼后,加上褚枯这个名字,她瞬间便回忆起了那晚的幻境。 说起来,那个被夺舍的陈清清好似也与他们几个有关……所以为什么她会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看着她呢?难道她认得自己么?若是,那可真是有趣了。 宿槐此时也知道自己这是又入了褚枯的幻境中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幻境是由褚枯一手布下的,目标便是她,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几人似乎是要去找褚枯的茬,宿槐思考片刻,便也决定跟上去瞧上一瞧。 几人一路上走走绕绕,好似在故意避开人群,只选那些个偏僻小路,杳无人烟的地方走着,宿槐在后面幽幽的跟一步候两步,表情很是不耐。 所幸在几人左拐右转几步之后,总算来到了一座位于河塘之上有些破败的老宅子前。 老宅是那种有些旧时气息的古典唐风风格,木屋样式使得其与整片河塘融为一体,显得异样的和谐。只是现今看起来很是破旧,腐朽的门窗上长满了丛丛深绿的爬山虎。 古宅危危地立于陌旁,只一条蜿蜒曲折的长木桥贯穿宅子前后,将宅子与绿地连接了始终。 岁月斑驳的推门上刻满了时光的痕迹,裂痕静静地卧在雕着镂空红莲的窗柩上。边上围着些篱笆,遍布着斑驳锈痕,上面缠满了藤蔓,野生的蓝莓荆棘丛围着篱笆内围向阳伸展,上面长满点 点簇簇青涩诱人的蓝莓,在暗淡的月色下愈加深蓝如墨。 “路少,就是这里。”陈清清指着宅子有些唯唯诺诺道。 金毛嫌恶的看着眼前这座破旧古宅,很是不屑:“进去!我倒想看看,那狗杂/种住的贫民窟还能是什么样的。” 宿槐早在几人刚到的时候便已进到宅子里了。 微微的檀木香充斥鼻息,浅淡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红莲窗柩的缝隙中穿插而入,斑斑驳驳。窗口放着几盆小巧玲珑的多肉,其中以仙人球居多。屋内的陈设与庭院相比很是讲究,各色古物规整地摆列在两旁的檀木镂空架上,显得低调而奢侈。只是偌大的房间里,只三三两两地放置了张檀木卧榻和茶几,以及看起来已蒙灰许久的陈旧电视机等基本器具外,再无其他多余的了。 而此时厅内空无一人,四周无比安静,只余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着,静得有些诡异。 宿槐抬手轻抚着那些散发着淡淡阴邪之气的古物,只觉这些物品熟悉异常。 她闭上眼正欲细细感受一番,便听得屋外传来声声吵囔声,间或夹杂着金毛嘲讽的笑声以及陈清清安慰的声音。 宿槐皱眉,不悦地睁眼。 她抬步,缓缓地自屋外走去。愈接近门口,吵闹声愈加激烈。 宿槐径直穿过大门的障碍,来到庭院,便只见到一个孤僻的背影背对着她。那人对面的金毛一脸愤怒,嘴里吼着“褚枯,你这个杂碎!要不是你妈勾引我爸,我妈还会是现在这样吗!什么精神病,还不都是被你母子逼出来的!还有你那个叫宿槐的女人,跟你一样的满身骚/气……你们这几个贝戋人……” 话没说完,宿槐只听得对面的人一声冷笑,周身气息瞬间黑化,“呵,嘴这么臭,该/死…”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对面金毛的怒骂声戛然而止。似被人猛的掐住喉咙般。他很不可置信,上下徒劳地合拢嘴,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下一瞬,他猛的掐住自己的喉咙,手似是被他人控制了一般不听他使唤。他拼命挣扎,不停的大口喘气。只是脸仍渐渐地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开始发紫,眼球上翻。 周围其他几人早已被眼前场景吓得魂飞魄散,皆是满脸惊恐得看着面前本以为最为无害弱小的褚枯。他们转身便想逃,只是刚动了一下,几人便被迫转身与金毛面对面。眼睁睁地看着金毛痛苦死去后,几人皆是吓得面无血色,更甚者竟是还吓得失禁了,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尿骚/味。 几人脸上涕泗横流,嘴里不停地求饶“你放过我们吧,褚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这样对待你…”“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了。褚枯,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宿槐靠在门槛上看得滋滋有味,此时听得几人的求饶声,只轻蔑一笑,低嘲道:“呦~做了这般多的错事,以为一句知错便可解决了?啧啧,连句抱歉都没有。所谓的知错,也只不过是为了活命而未经思考脱口而出的吧?” 这些校园施暴者,在学校里制造出那么多起校园暴力,将他人的忍让,他人的自尊当做笑话般肆意作弄践踏。只仗着自己是学生,是未成年人,有部未成年保护法护身便可如此肆意妄为之人,本身便是罪恶的化身。 他们便是其他 分卷阅读43 人此生苦厄的根源。他们身处人间,心在地狱;也只因着他们的存在,其他本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的孩子虽心在人间,却身处地狱。 更可笑的是,在许多年之后,在受害者仍深受其害之时,他们或许早已忘了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还能在谈笑风生中将自己的恶行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有吗?我有这样做过吗?这么小的事我不记得了诶?’ ‘我怎么不知道我伤害过他?不就是小打小闹而已嘛?很正常啊…’ 亦或是觉得自己当初就只是在开个玩笑,对方怎么就当真了呢。 ‘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不是故意的,他不喜欢他可以说啊?’ ‘只是一个那么小的事情而已,有必要记这么久吗?真小气。’ 愚蠢又无知,残忍而冷漠。 诸如此类,令人发指,可笑至极。 ☆、第三十二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此刻天上的星河点缀着深夜,暮色苍茫一片,四周烟雾轻笼环绕,眼前少年的身影亦随着月影的光霭暮色在不断地变幻,看起来有些莫测难辨。 褚枯背对着宿槐低垂着头,阴暗处他的表情满是狠戾与冷漠。 褚枯手上带着双医用的白手套,白皙修长的右手上轻攥着一只精致小巧的手术刀,刀口锋利,带有细小刻痕。此刻上面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正不住地往下滴答溅落一地。 褚枯拿着条纯白色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他身前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具具的尸体。尸体皆是残破不堪,面目全非,只是那些伤痕处刀口整齐干净,一看便知道动手的人是个老手了。尸首分离的也有,断肢残骸一片,现场惨不忍睹。 褚枯神情冷漠地将刚刚擦拭完的手帕随意地丢到地上的尸体上。忽然,一阵微风吹过,自殷红的手帕上渐渐地溢出了丝丝缕缕的黑雾,正轻轻袅袅地附上了地上的残破尸体。 片刻过后,跗骨黑雾逐渐散去,只余下那原地空空如也,尸体皆是不见踪影了。除了那早已趁机逃走的陈清清,其余方才来得浩浩汤汤,甚至嘴里仍叫嚣着要除了褚枯的几十人皆是葬身此地,尸骨无存。 宿槐眯眼看着眼前充满杀戮之气的少年,其周身黑雾缭绕,阴邪之气源源不断地自四方汇聚于他身上,渐渐地自他身后凝出了一个正对着宿槐张牙舞爪的黑影来,显得格外地阴森诡异。 四周安静异常,宿槐只听得少年的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察。她凝神细听,这才听得褚枯的低喃: “本来她已经让我放弃了杀了你们这群死老鼠的念头的,本来都不想理睬这群地沟鼠了,所以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呢?” 忽而他又啃噬起手指骨,语气半担忧半害怕地颤抖道:“她说过不喜欢我滥杀人的,是不是因为我杀人了,所以她才离开我的?所以阿槐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她不关心我了?可是…可是,他们怎么可以说是人呢…?他们都是畜生,都是畜生……!”说到最后,他忽地拿出怀里的枯槐铃睁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中红血丝遍布。片刻之后,他蓦地将其死死按于胸前,手上青筋暴起,神情癫狂而绝望,令宿槐也不禁有些异样的别扭。 她别扭的是褚枯口中的“阿槐”,宿槐不会那么傻白甜地认为这是另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人。 宿槐之名,魑鬼专属。人间无复,难得其音。 宿是独属于魑鬼一族的姓氏,乃魑鬼之言灵氏,即便是人间帝王亦无权使用。若是人间界有人占用了魑鬼之姓,魑鬼一族必追究至始亦同死。 《魑鬼宿传》上有记载:暮色春秋,战国纷争。有一生者,□□皆无,谓四大皆空,乃人间霸王。日,偶遇魑鬼宿槐,万种风情,只谓此生不枉。后缅其美态,忽觉宿字甚美,遂欲与之同宿。魑鬼一族晓,千里追至,生死一线后,终是消得其自冠宿姓之妄言。 而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有蹊跷。 宿槐细细回想前段时日褚枯对她的种种言行举止,以及方才金毛几个口中的宿槐,皆已表明这褚枯乃至其他人都认得自己。 因此,如今问题的关键是——自己从未见过这些人,对关于这里的一切皆毫无半分印象。可为何他们会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呢?且看样子自己与他们也有过不少交集。 宿槐确定自己之前从未来到这个初原中学,甚至槐柳镇亦是。即使她因重伤沉睡多年而被迫封印了些许记忆直至如今世事变迁,可她同样清楚自己那些暂时还未完全恢复的记忆里并无关于现代社会的内容。 此外,褚枯手中的枯槐铃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是宿槐此刻最关心的。 她垂眼看着挂在腰间被当做挂坠的枯槐铃,心下疑惑:虽气息与现在自己手里的枯槐铃不太一样,可她确定褚枯手上的枯槐铃便是她手上这个。这便令她更是迷惑不解。 褚枯机械地走到池塘边,舀了桶水便低垂眼眸沉默地清洗双手。只是手上的血却似是沾了胶水般,怎么洗都无法洗净。 分卷阅读44 他渐渐开始烦躁,动作也开始不耐起来。所幸到最后,鲜血终是被清洗殆尽,露出他那双原本白皙的双手来。 褚枯低垂着双眸,双目呆滞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心,虽是白皙,手心却是布满薄薄的茧。 宿槐慢慢走到褚枯面前,因着他比她还高一个头,因此她微仰着头,便几乎与他脸碰着脸,鼻尖也几乎要贴在一起。 凉风习习,将一人一鬼的衣角吹扬起,在空中交相纠缠。 宿槐眸内带着探究,檀口轻启幽声问道:“我与你明明素昧谋面未曾相识,你又为何会对宿槐执迷不悟?” 褚枯的那个执念,看样子便是她。所谓要等的人,让他等“她”的那个人——便是幻境里的宿槐。 眼前的少年眼神空洞,眸里蔓延着无际的幽黑,无喜亦无悲。似是浓的化不开的墨,又似是无望深渊。 他忽地眸眼泛着光色,此后眼神里仿佛都带着光。 宿槐还以为他是发现她了,心中还有些微讶异。只是下一秒,自少年眸中溢出的滴滴泪珠,却是令她无端刺眼。 少年蓦地抬手紧紧捂住双眼,手指紧扣额发,喉间发出低低的哽泣呜咽声。滴滴泪珠自他指缝间穿过缓缓淌下,如那断了线的风筝,止不住地往下坠落。 宿槐静默地看着他,心里竟是微微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宿槐轻抬皓腕,手心虚虚抚着他的头发,算是在无声的安慰眼前这个在她眼里还只是个半大小孩的少年。 眼前暮色渐暗,烟雾自远而近缭绕周身,周围朦胧亮光逐渐隐去。 顷刻之后,烟雾散尽,四周渐渐灯火通明。 宿槐睁眼,眼前只有红衣男子微扬的唇角,眉眼弯弯。 她抿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宿臻。” 宿臻唇角弧度愈大,只是眼里悲伤亦愈甚。 她张了张嘴,片刻却又合上了,满腹疑惑尽藏心底。 宿臻许是知晓她对他仍心存警惕,无奈浅笑。只是那脆弱的表情转瞬即逝,随后他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态度。 “阿槐,好久不见啊~常言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阿臻对您,便是那一日不见卿,思之如狂的郎君呀~” 他的声音如那朦胧的月光,玫瑰的晨雾那般温柔,语气间又似情人间的密语芳醇甜丝,如那微风拂过琴弦,轻轻地拨动着宿槐的心弦。 她倏而就笑了,媚眼弯弯,眸子里如同暗夜星子于暮天里闪闪烁烁。 “是啊,好久不见君,吾亦甚是想念~” 宿臻面目一呆,似是未曾料到她竟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不免有些恍惚。 宿槐心情很好地轻哼着歌,转身便化作一道红烟自原地消失。徒留宿臻仍在晃神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身后一道黑影凝现,少年低哑的嗓音自他身后突地响起—— “你玩不过她。” 宿臻低垂着眼,手指轻揉指间白槐,声音低柔,“那又如何,我乐意。” 褚枯冷声嘲讽道:“呵…也是。你的心早被她要走了,又怎么可能会怕呢…” 宿臻勾唇笑了笑,并无欲反驳。只是下一秒,他也化作一道红烟自那原地消失,只余空气中淡淡的槐花香和梅花香交织缠绕,难舍难分。 褚枯抬眼,眸中如有岁月沉淀,满是腐朽。他冷眼看着二鬼消失的方向,片刻之后,他亦也随着二鬼于原地消失了。 ☆、第三十三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宿槐随意挑了一条僻野小道悠憩走着,此时月朗星稀,凉风习习。边上有条宽长的河,潺潺的水流轻淌而过,于黑夜中寂静独娑。这条河环绕着槐柳镇而阔,常年烟雾笼罩,将槐柳镇与外界相隔开。河的对岸亦是片野林子,人烟罕至。 宿槐提着把红灯笼轻袅地绕着大河而行,对面的野林里忽然传来声声细微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水滴声缓慢而空灵,宛如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在奋力刻画自己最后存在的痕迹。 宿槐眸光一转,下一秒,她的身影便自原地飘然而起。 ……… 深处的野林里雾气缥缈,宿槐提着红灯笼缓缓行走,水滴声亦愈来愈近。对面有条大江的分流,细小蜿蜒在树丛里。 小河前方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根细小的树枝上,水滴声便是自他身上传来。 下一秒,宿槐的身影自烟雾中慢慢出现,似是透过万水千山,自那茫茫的远岸跋涉而来,带着清浅的槐香。 宿槐看着眼前坐在树枝上的“人”,一身低调飘逸的浅青长衫,额心有道青蓝色痕记。面容俊美而清冷,眼眸下垂,看着有种莫名的哀伤。他周身有道隐约透明的水幕,间有几滴清水自水幕上滴落,水声在这寂静空洞的野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 “…河神?”宿槐看着他额间的水滴痕记,心里已有了个猜测。 那“人”缓缓 分卷阅读45 地抬起眼,一双墨蓝色的眼眸带着清冷。听到宿槐的话,他轻轻点头。 宿槐挑眉,看样子她这是遇到活的神仙了呢,只是…… “既然身为河神,便该呆在你该呆的地方。神明擅自远离封地,若是因此造成人界动荡,那么…”她眼眸半眯,有些危险道:“即便是神,也该会因此受到惩罚罢?” 他却只是轻轻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声音清冷空灵道:“吾乃河神槐城…” “槐城…你是这条槐城河的神么……” 槐城点头,忽又开口问道:“姑娘是自何处来?” 宿槐偏头朝着槐柳镇的方向轻抬下巴,努嘴道:“喏,槐城河对岸不是有个挺热闹的小镇么,本殿便是自那处来的。” “…对岸?” 却见槐城缓缓低头,将脸转向她,一脸漠然道:“可是…槐城河的对岸…死气弥漫…只是个荒废了许久的古镇啊…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热闹可言…” 饶是心里已有了些许猜测的宿槐,此刻心内也不由得寒意渐生。 “…死气弥漫?为何本殿从未感受到?” 神明口中的死气,并非简单的死者气息,而更多的是人鬼神皆趋而避之的阴气。只是其虽属瘴气,却比那瘴气只迷惑人心的本事强大百倍——即便是神明,一旦涉入其中,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阴邪近体,负面气息滋生。 “许是因着姑娘亦是那入局人吧。” “那么荒废许久的古镇又是什么意思?” “姑娘所见的小镇,约摸便是千年前已随着魑鬼一族的灭亡而消逝的槐柳镇罢。” 宿槐心里寒气愈甚,哀伤却在顷刻间涌上心头,“千年了啊…魑鬼一族…竟是已灭亡了近千年了么…” 槐城眼神带着神明特有的怜悯,“是啊,自千年前百鬼一战中魑鬼之主宿槐故去,鬼界大乱,南山玄灵子便以重树天下正气为由将余下的三鬼尽数铲除,包括魑鬼,魅鬼,魍鬼,魉鬼四族以及与魑鬼为伍的那几个梅花半妖。最后也只余寥寥二三鬼脱逃,其余尽数魂飞魄散。” 宿槐紧抿唇,强忍住心中霎然涌上来的杀意。她面无表情,眸里却渐渐凝出泪花,双目泛红。忽地自那泛红的眼眸中溢出丝丝泪水,缓缓划出一道泪痕。 她缓缓合住眼,有些疲惫道:“果然还是没保住啊…”她的族鬼,以及…他们两个… 槐城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包容。 过了一会,宿槐又问道:“那么…镇内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镇内似乎每年皆会有人来旅游。” “如果那所谓的人也是迷途者呢?镇内的人,或许是人。或许曾经是人。” 宿槐沉默以对。 “所以度娘上才会没有关于槐柳镇的一切么……”她低头喃喃道。 只是她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么,既然是投射于千年前的古镇,为何本殿双眼所见,双耳所闻皆是与外界无二的世界呢…” 槐城轻声道:“既然姑娘能知晓外界的变化,那么,布局的那位定然也是知晓的。” 宿槐自喃:“既然‘它’那么强大,又为何会露出那么明显的破绽呢?是故意与本殿发觉的么…那么‘它’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槐城微笑道:“这便要待姑娘自己去发觉了。” 宿槐呼了口气,淡声道:“今晚多谢河神解难了,本殿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福了福身,身影便自原地淡去了。 槐城安静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只轻声回应:“不用谢,此是作为卿帮吾的谢礼。” 他的背影踽踽凉凉,于夜色中凄清寂寥,是那神明特有的孤独。 片刻后,槐城的身影渐渐漾出阵阵波澜,有星星点点的萤光自他身上散出,随后又有更多的萤光飞泄而出。他的身影自此便碎成了无数淡蓝色的小光点,又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束向着某处飘荡去。 正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江行的晨暮的宿槐忽地心底一动,便见自阳台下飘升而至的淡蓝色光束轻轻的缠绕着她,带着些许眷恋。 宿槐伸手轻轻触摸着这些柔和的光点,触手微凉,带着水流的潺鸣。 光束自她周身掠过,一半融入她体内,而另一半又飘向了更远的远方,似是远游的旅人,不忍回望。 宿槐轻柔地看着远行的浮光,眉眼温和。 ‘多谢你。’风如是说,带着柔和的轻叹。 即便故土不在,故人未归,可是我依然对生命充满了深深的敬畏,只因我爱着的人,便是生命的象征;我仍对奇迹抱有深深的期盼,只因我所希望的,便是将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所谓奇迹。 ☆、第三十四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宿槐就这样在阳台呆了一晚上,直至次日天方际白,安静的小镇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面前突然落下一滴水,直直地穿过宿槐溅落在栏墙上,迸溅出几点水花。紧接着,愈加密集的 分卷阅读46 水珠倾泻而下,带着势不可挡的意味。 宿槐看着宿舍楼前面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槐树,槐花瓣瓣被风雨拍打下。身旁忽然站了一个人,也静静地看着雨中凋零的花朵。 宿槐忽然开口:“唱槐簪上的梅花开了么?” 初玖轻轻“嗯”了一声,将口袋里的木簪掏出,递给了她。 宿槐接过木簪,抚上那精致的槐花纹路。她忽地垂眸出声:“本以为是死物的唱槐簪形态竟会似活物般随着季节变化而发生变幻,是不是感到很惊讶?” 初玖点头,“有一点。” 前阵子他便发现了木簪的些微变化:簪头本来只是点点红梅的花骨朵,将开不开。直至那次捉迷藏游戏,有些花苞便半绽将开地错落在枝娅上,飘散着缕缕冷梅的沁香;而经过这次笔仙游戏,这两次噬鬼任务后,花苞已是全部转换成那种形态了,皆是徐徐开放于簪头上。 宿槐微笑着抬头看着他,“因为它是我取红槐曲之花和并蒂梅之灵制成的,吾将其名为——唱槐簪。” “唱槐簪——鬼界四大鬼器之首。可净鬼,可灭鬼;一念生,一念死;众鬼之噬魂死路,亦是众鬼之来生救赎。” 初玖默然,忽问道:“之前那几只妄鬼和那只笔仙的鬼力都是被姑娘渡到唱槐簪里了吧?” 宿槐伸手便把唱槐簪还给初玖,“不错。不过和尚,你是如何得知的?” 初玖并未伸手接过,“这是姑娘的东西,贫僧……” 宿槐轻笑,纤指轻轻打开扇子,露出上面一个红色的“宿”字。 “既是被你捡到了,便是与你有缘,它便送与你罢。” 初玖定定看了她一会,随后垂眸道:“多谢姑娘。” 他接过木簪,将话题引回方才的地方,轻声道:“木簪是自迷城街那次便开始有些微的变化的,当时簪头红梅便有几点花苞开始半绽将开。直至此次笔仙游戏,姑娘将笔仙吞噬后,贫僧便发现所有花苞皆已是全然绽放。贫僧无事时也会拿出来琢磨一番,皆是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姑娘这两次噬鬼之后。所以贫僧猜测,唱槐簪的变化与姑娘噬鬼的行为息息相关。” 宿槐赞赏点头,“不错嘛,不愧是初玖。” 初玖似想起什么,忽地叫了声宿槐的名字,“宿槐姑娘。” 宿槐莫名,偏头看着他,疑惑道:“嗯哼?” 初玖看着宿槐,温声道:“贫僧本名初玖,法号清知。” 宿槐点头,“我知道。” 她忽地跃身坐上栏墙,扇子掩面,槐字扇面对着初玖,歪头看着他,别有深意道:“初遇的初,琼玖的玖~” 初玖静静地看着她,眼前忽地电闪雷鸣。惊雷将初玖的脸照亮了一瞬,照得他的眉眼温眷如初。 宿槐心头一跳,随即又暗压了下去,她朝初玖幽幽地抛了个媚眼。 猝不及防见到宿槐向自己抛了个媚眼,初玖连忙转头双手合十,合眼默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宿槐被他的动作逗得乐不开支。她凑到初玖面前,好奇地看着他,随后玩闹般地朝着他的耳边幽幽吹了口气。 初玖耳边红丝愈甚,眼睫毛都在不停地微微颤抖,声音都颤了几颤。宿槐见此,愈发愉悦的笑着,笑得花枝乱颤,媚眼弯弯。 身后宿莳的声音蓦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呢!”语气带着几分质问,像极了妻子出家归来后将外遇的丈夫捉奸在床的样子。 宿槐无辜道:“没做什么呀~奴家只是与清知小师父聊聊天,看看景罢了~” 宿莳浑身湿漉漉,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冷声道:“是么?下雨了,二位还是进屋里来吧,免得等会被雨打湿了。”说完又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别让阳台吹雨进来。” 宿槐长长地“哦~”了一声,语气很是轻佻。 宿莳见一人一鬼皆是保持那个亲昵的姿势而没有动作,不由得有些羞恼。他咬咬牙,冷哼一声后直接走过去作势便要关上落地窗。 宿槐见他已经被气恼了,也不在逗他。只轻笑着催初玖进屋去了。 原中里的那部分笔仙留下的阴邪之气早已被初玖和宿莳清理完毕,如今只剩下褚枯的鬼气尚未收净了。 二人本打算今晚便去消灭了褚枯那部分鬼气的,只是被宿槐伸脚阻止了。 她伸出猩红的小舌舔了舔殷红的唇角,随即团扇掩面勾唇娇笑:“他的那部分阴气便让我来吧,你们继续去解决那些个阴邪漏洞罢。免得到时候你们前脚刚走,后脚那甚子的小鬼小怪的就嗅着上来了。” 宿莳冷呵一声,全程冷漠脸。她与那恶鬼之间肯定有猫腻。他还听见她叫那恶鬼褚枯了,连对方名字都知道,还装作什么不认识。这俩要是不认识,他就直播吃玻璃渣! “说是去灭鬼的,其实是去见情郎吧?” 听得宿莳的话,初玖直皱眉,最终却也没说什么,隐有赞同的意思。宿槐的性子,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因此,与其说那些没 分卷阅读47 用的废话,还不如给她留个好印象。 他看着宿槐,温和地说:“宿莳施主心直口快,姑娘切勿怪罪他。既然姑娘是去灭那恶鬼的,贫僧自然不会阻拦。只是望姑娘千万记得保护好自身,注意安全,以免邪祟入体,那便不值当了。” 宿莳见他如此虚伪,还暗搓搓讽刺自己不懂事,简直气得半死。只是初玖就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且宿槐明显更吃他那套,宿莳也只得将脱口欲出的讽话憋了回去。 宿槐见二人皆未出声反对了,心情大好。 她悠闲的窝在宿莳的躺椅上,边扇着扇子,边捞起一旁宿莳早先为她备好的青梅享受的吃了起来。 摇椅慢悠悠的摇着,屋外凉风习习,冷雨敲窗,皆是被那紧闭着的落地窗全部隔绝在外了。 屋外雨声掺杂着风声,呼沙作响,一时热闹非凡。 屋内暖灯融融,静赏雨景,一派岁月静好。 宿莳手机忽地叮咚一声,一条信息传来,带着某种窒息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冥婚副本开始~梦客副本穿插其中~ ☆、第三十五章 冥婚 “你,知道冥婚么?” 信息来自陌生人,上面没有发件人的署名。 宿莳皱眉,对于这种陌生来信很是不耐,更何况是这种莫名其妙又故作诡异的短信更是令他厌烦不已。 他不耐的“啧”了一声,随手正要点击删除。 宿槐忽然看向他,疑惑地咦了一声。 “阿莳小哥,你是做了甚么?怎的忽然间身上的阴气便如此之重?” 宿莳莫名抬头,满头雾水道:“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你回来的路上可否有遇到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么?” 他抬头望天,做沉思状。 宿槐歪头单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他,纤指轻敲桌面。忽然,她眼眸半眯,倏地伸手往他身上虚空一勾,一团隐约伴着红光的黑雾状便被她捏在了手心里。 她眯眼看着手心里正不断挣扎的黑雾,半晌才问道:“你在路上捡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么?” 宿莳被她没头没脑的问话问得无比茫然,“没有啊……”他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蓦地睁大眼,“等等,与奇怪的东西对视了……算么?” 宿槐抬眸,幽声问道:“什么奇怪的东西?” 宿莳挠挠头,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话:“被丢在路边的小人偶,就是那种小姑娘喜欢收藏的小娃娃。” “人偶?长什么样的?” 宿莳凝神细细回想了会,“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应该是那种古风类的嫁衣;头发用小木簪绾了个簪花,还挺好看的。脸嘛…”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停下。 正低头观察手中安静地缩成一团的黑雾的宿槐抬眼看他,挑眉道:“脸如何?” 宿莳的脸忽然浮现可疑的红晕。他握拳掩嘴轻咳,双眼漂移不定,“还挺好看的…” 宿槐冷漠的“哦”了一声,很是不屑。 宿莳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它长得跟你还真像,特别是眼睛。”所以他才会不由得被吸引驻足。 宿槐媚眼半眯,“像我么…”随即手指轻捏手中黑雾,将其按压成一片梅花的形状,玩得是不亦乐乎。 宿莳见此,不由得啧啧称赞:“宿姑娘手指真灵活啊!一团的阴气都能揉搓成太阳的样子,真是厉害!” 宿槐只想呵呵他一脸:“我捏的是梅花。” 宿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一本正经道:“我知道,就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宿槐呵了一声,朝他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她似是玩腻了,手心一握紧,便将手中的黑雾打散融噬了。然后侧身,一脚蹬在椅子上,一脚悬空于地面,抬手伸向桌面,略过手边的茶杯,便去捏了颗置于小盆内的梅子,青翠欲滴的梅子更衬得她的柔夷愈加白皙修长。她动作妩媚地将其缓缓送入口中,媚眼若有似无地望着宿莳,眼眸半闪半眯。 似是见到宿莳渴望的目光,她复又伸手,轻轻拈起又一颗梅子,作势要送入他嘴边。 宿莳看得有些呆。他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张嘴正想咬住,宿槐忽地娇娇一笑,随即收回手,檀口轻启,将梅子喂入自己口中。牙口轻咬,酸涩的味道便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里了。 宿槐享受的半眯起眼,轻快地哼着小调儿:“丁丁猫儿,红爪子。嫁幺姑儿,娶嫂嫂。嫂嫂哭,想娘屋。嫂嫂笑,生个娃儿抱一抱~” 宿莳对她哼的这首诡异的童谣很是熟悉了。这几日,不论她心情好,亦或者是不好,她都会哼着这首谣儿。有时半夜醒来也能听到她幽幽的声音,有些渗人,却又有种异样的好听。 宿槐平日里总喜欢作弄他,有时心情不好了,但只要看到他被自己骗了之后露出的那种或吃瘪或害羞的表情,她就会变得很开心。对于宿槐方才的恶作剧,他显然也已经猜到了, 分卷阅读48 只不过在配合她罢了。 不过,说是在配合她,自己内心又何尝不是真的在渴望着她偶尔的恩泽呢… 宿莳无奈一笑,刚想开口,手机却又是忽地叮咚一声。他不耐的啧了一声,随意的拿过手机打开一看,入眼却又是一条与之前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一模一样的新短信:你,知道冥婚吗? 信息来自同一个发件人。 此刻是正午十二点,宿莳却感觉周身冷气涔涔,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似是进入了一种真空的状态,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声响,双眼里满是虚无。 忽然,一片黑雾向他席卷而来,带着摧枯拉朽之态势。他想要逃离,双脚却似千斤压顶般沉重无力。黑暗到达眼前时,宿莳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只他站着的地方有着些微的亮光。只是倏而便下起了鹅毛大雪,间或夹杂着几瓣红色的花瓣,款款落下。 他抬首望向头顶,只见一片闪烁着微微柔光的红花瓣穿堂而过,袅袅飘至他身前,宿莳不由伸手轻柔接过。 原来是红色的槐花啊。 宿莳如是想着,带着些微莫名的怀念。 忽然,手心红光一动,槐花瓣自手心翩然飘起,又向着前方飘去。 宿莳不由得抬步跟上,眼前亮光处愈加阔了,便使得他得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原来,他正处于一条寂静无声的街巷里,周围的房屋门窗紧闭,只那挂在门檐上的白色灯笼在一闪一熄得泛着微微的光芒。四周风声簌簌,沙石于空中盘旋,直将人的衣角吹得翻飞,也差迷了宿莳的眼。 他半眯着眼,红槐却在他周围浮浮沉沉,皆有飘向某处的趋势,似是在指引着他去往何处。 眼看着红槐束即将于他眼前消失,宿莳也已顾不得多想,抬脚便追了上去。 他有种感觉,这红槐花瓣与宿槐绝对有某种联系。自己若是跟随着这些红槐,或许能知道某些关于她的事情也说不定。 红槐束带着宿莳来到了一间很是富丽堂皇却又略显破败的宫殿前。 看到这座宫殿的这一刹那,宿莳的心似是被猛击了一下,锥心的疼痛开始往四周蔓延开来。 ☆、第三十六章 冥婚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犹豫再三,终是伸手推开了这座已几近腐朽的深红大门。 宫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而伴随着渐渐大开的大门,入眼却是满目疮痍。遍地是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尸体看起来完好无损,表面并无伤痕,只那脖颈边露出微微的红印,似有花瓣的模样;有的脖颈上浮着一丝淤青,似是被丝线缠绕致死。 宿莳看着眼前的场景,却是心如止水,并无半点讶异之感。他心中隐隐有声音在指引着他前进,往那更深的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有各色各样的花,白的粉的,牡丹芙蓉……只是它们开得再如何繁华,在宿莳眼里都不如那一棵独立于众花之中的槐树。它于庭院中间亭亭玉立,红色的槐花徐徐绽放于枝娅上,点缀在翠绿的槐叶中而显得愈加鲜红欲滴。 宿莳抬眸便被这棵巨大的红槐树占据了注意力,他呆愣地看着这棵独特的红槐树,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一个名字来——红槐曲,她的本命树。 忽然,一阵狂风吹拂而过,吹得槐叶摇曳婆娑,沙沙作响。红槐花瓣纷纷落下,便是成了花瓣雨了。 一片花瓣飘来,掠过宿莳的眼。当花瓣徐徐落下,眼前赫然出现宿槐的身影,一袭红嫁衣,上面红槐和红梅交相缠绕,似有难舍难分之势。 宿莳惊喜不已,正想上前叫住宿槐,伸手触碰的却是一地虚无,手指直直地穿过她的身体。 他不由地僵在原地,宿槐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直直地略过他,身影便自原地消失。 宿莳慌忙转身四顾,所幸宿槐就在他身后的红槐树前,正低头不知看着何物。 他疑惑地上前,等得以看清树下的事物时,却是倏地睁大了眼——那被一把红油纸伞钉于树干上的人,面容竟与他一模一样;而那将他钉于树上的油纸伞,赫然便是红槐颂! 宿槐缓缓跪坐于那个‘宿莳’面前,双手抚上他的脸,眉眼温和。她轻轻凑近他的耳边,红唇轻启,如情人间的低喃细语。而那个‘宿莳’则痴痴地看着她,眉眼低垂,目光眷恋。 宿莳呆愣地看着面前的宿槐,她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悲伤。他听不清她对那个人说了什么,只觉得她们二人之间,是自己这外人所融不进的凄恻缱绻。 眼前的槐花还在稀稀疏疏地落着,冬深处,片片红花纷纷掠过,落在青砖黛瓦上。于风起之时,铺满了檐下整片台阶前,一如宿槐身上穿着的那袭深红嫁衣,红得似血。 一片红槐飘落至宿莳眼前,遮挡住他的视线,亦将一切遮掩于黑暗之中。宿莳不由得闭上眼,熟悉的黑暗笼罩而来,耳边的风声花香消弭殆尽… 分卷阅读49 “…阿莳?…宿莳?…初莳?你这是怎的了?快快回神!” 眼前隐约有一只手在左右摇晃,带得光影也随之游动。宿莳蓦地睁开眼,沉声问道:“初莳是谁?”他双眼紧盯着宿槐,眼眸里带着之前未曾有过的郁色。 本满脸担忧的宿槐听得他有些咄咄逼人的问话,不由得微怔住。片刻,她才低声应道:“没,你听错了…” “是么?可我明明听见…”宿莳有些质疑道,双眼怀疑地看着她。 “是小哥你听错了吧?奴家叫的可是小哥的名字~” 宿槐干笑几声,目光游移,随即有些心虚地拈了颗桌上的话梅啃了起来,明显不想开口接话了。 宿莳撇嘴,刚想开口,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初玖的身影自门外出现。 宿槐故作惊喜道:“哎呀~清知回来啦~”随即一个闪身,便已趴在初玖背上,手悄无声息的滑进了初玖手里提着的袋子里。 初玖无奈的说:“姑娘好歹等贫僧进屋将东西放下也不迟罢?何须急于一时?”虽是如此说,却是无比顺从地将手中东西递给宿槐。 宿槐娇嗔着拍打了他肩头一下,随即欢天喜地地接过袋子。她闪身飘于桌前坐定,喜滋滋地自袋里掏出了各色甜品小吃摆于桌上。初玖买的东西很多,糕点也有,零食也有,糖果也有。总之,应有尽有,只要宿槐要求的,他基本都买来了。 宿槐欢喜地看着桌上满满的吃食,眼里心里都是美食。她犹豫了一会,决定先吃最喜欢的糖葫芦。圆滚红润的山楂串于一根长长的木签,外面裹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在暮色下显得愈加鲜艳欲滴。还未将其拥入唇中品尝,口中唾液却早已泛滥。 宿槐轻咬一口,酸甜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诱发得口水愈加泛滥。软糯又带着点清脆的山楂糖衣很是刺激,清香扑鼻。 宿槐享受得捧起脸,眼眸半眯,很是惬意。她顺手递给宿莳咬了一颗,随后又飘荡到正在浴间里清洗水果的初玖身边,将糖葫芦递给他,算是给他的报酬。 初玖笑得很是无奈,他其实并不如何喜欢这些过酸过甜的吃食的。所以宿槐对于糖葫芦的执念,他也不能理解。他不明白宿槐和那群小萝卜头为什么会对这种又酸又甜的东西这么喜欢。不过无所谓,她喜欢,他买就是了。 不过这次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起来竟是意外的还行。当然,或许不是吃的东西变得好吃了,而是因着这糖葫芦是跟某只鬼分享的,因此也变得好吃了。 宿槐与初玖分完了整串糖葫芦,便又回到桌子旁吃起了其他的吃食来。 宿莳已经帮她切好了蛋糕,宿槐边用叉子叉起碟子里的那份抹茶蛋糕,边漫不经心道:“阿莳小哥,方才你发呆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哦~” 宿莳皱眉,拿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那条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短信。他眉头越皱越深,有点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宿槐瞟了他一眼,挑眉问道:“怎么?有问题么?” 宿莳点头,将手机递给她,郁闷道:“不知是谁,一直给我发这种短信,拉黑也没用,真是见鬼了。” 宿槐低声看了一会,忽然低声道:“确实见鬼了。冥婚?呵,有趣……” 旁边初玖拿着盆水果拼盘挨着宿槐坐下,有些疑惑道:“冥婚?这不是某些地方的旧时风俗么?” 宿槐点头,眯眼瞧着几条短信,淡声道:“不过就是活人献祭罢了,如此封建迷信之事,竟是还能留存至今么…” ☆、第三十七章 冥婚 何谓冥婚?生人献祭,亡者寻姻;红烛白蜡,阴间夫妻。 民间有种专为未婚早逝的子女寻找“门当户对”的未婚男女,与其结门鬼亲的风俗,便是所谓的“冥婚”。一般都是男方父母为早逝的儿子寻找另一方——为了不让自己孩子在阴间太过孤单故而替他寻个伴,当然,也有为了消除亡者的怨气而寻的缘故。 冥婚有两种,分为活人和死人。 一般冥婚双方都是未婚早逝。双方父母会替孩子细心挑选,选定一个满意的对象。若是双方父母皆有意于对方,则此事可议;若是有一方不满意的,则此事作废。然而,女尸难求,年轻漂亮又未婚的女尸更是难上加难。若是正好有符合要求的,价格也是高得很,堪称天价。 一些家里条件比较差的,买不起好的,便会走些旁门左道,通过某些鬼媒婆,以某些可连接阴阳的通灵物为媒介,令某些特定的生人拾得,从而在不知不觉中与亡者签订血媒。 “人偶空有人形躯体,而无灵魂,最易被那些个孤魂野鬼寄体。当然,其中也有灵物,只不过更多时候是孤鬼,而孤鬼中又以怨鬼居多。”宿槐懒洋洋地卧在躺椅上,边往嘴里丢了颗话梅,边随意地划拉着宿莳手机里的短信。 “人偶肖人,常被人们视做其主人的替身傀儡。无论消灾避难,亦或者婚嫁丧娶,皆可用此人形布偶代替。你看见的那个嫁衣人偶,估计便是被当做与亡 分卷阅读50 者结阴亲,立血媒的灵媒物介了。” 宿莳皱眉,“可我并没有碰到她…” “既是灵物,遇之必伤;触之则应,视之则憧。”初玖在一旁端着茶杯边翻着手边的经文,淡声说道。 宿莳的脸有些煞白了。他勉强稳住心神,沉声道:“想我堂堂驱鬼师,还怕这些个小伎俩么?分分钟端了他…” “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宿槐将手机递给他,手指轻点下唇,饶有兴趣地说,“不过,依你这么说,有人看上你了呀~有趣,有趣。” 宿莳简直有苦说不出,“我都不知什么时候,天天窝宿舍,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就这么倒霉了…” 宿槐对于冥婚这事其实并不如何关注,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嫁衣人偶,“你说那个人偶与我很是相似么?” 宿莳点头。 宿槐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她出神地摩挲着手上戴着的碧色玉镯,喃喃自语道:“是么…嫁衣人偶…”语带怀思,风犹不语。 ……… 几人其实对冥婚这事都不太在意,毕竟作为驱鬼师,经历的事千奇百怪,冥婚这种危险系数较低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加上这几日宿莳身上都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因此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也不知宿槐怎么做到的,原中内褚枯的那部分鬼煞之气基本已经消弭殆尽——或许是被他自己隐藏收敛了,又或者是于无形中被净化了。总之,岁月难得,庭前静好。 几人的驱鬼任务已完成,也是时候离开了。 明玑前几日回来过一次,就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又走了。说是要与朋友去四处旅游,又想去看望明璇师叔,于是现在就到了安清市,正在明璇师叔朋友的家里做客。 初玖也已经在准备收拾行李了,准备再待三日,届时若是煞气不在复沓,便可启程归寺了。宿莳则没有半点离开的样子。 宿槐问过他:不准备回家么?不想家么? 彼时的宿莳只是垂眸一笑,平淡的说:“我是被一个老人在荒野捡到的,我不记得我的从前,与现在的那个所谓的家也已并无任何干系了。与那些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再见路人。”前路漫漫,来生凄凄;无家可归,无枝可依。 远方的夕阳无限,暮色瑰丽。橙红色的晚霞打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的眼眸愈加深邃,宛如深水暗潭,不见明光。他用最是平常不过的语气说了这么一段话,宿槐却只觉心戚戚然。 桃李春风十几载,只余桑榆残照。 梦里不知身是客,只余一晌贪欢。 她与他们,都是入局人。一梦千载,万古三秋。不知何时入梦来,不知何时离梦去。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波,好似顺遂无比了。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来自宿莳宿养的老家的一通电话,终是打破了这暂时的宁静。 而宿莳接通了电话,在听得对面的人的话语后,他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而一挂电话,他便开始收拾东西了。宿槐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不过她也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了。 “怎么,出事了?” 宿莳点头,手里动作不停,“说是师父重病,让我赶紧回去。”他的一身驱鬼功夫并非他师傅教的,而是他本身便会的。只不过他师傅正好缺一个徒弟,而他则需要一个住所,两人便一拍即合,成为师徒了。说是他师傅,其实真正说起来更算是房东。 宿槐了然点头,随即又问道:“需要帮忙么?” 宿莳蓦地停下手中动作,随后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触到宿槐迷惑的眼光后,又低低地垂了下去。 “不用,小事而已。”话语里带着落寞。随即又像是怕宿槐发觉,忙东张西望转移话题道:“初玖不是说去买晚餐么,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钥匙插/入孔的声音,随即“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宿槐挑眉,意味深长道:“果然白天莫说人,晚上莫说鬼啊~” 宿莳干笑一声,手中行李箱“咔哒”一声,锁栓落下。 他走到玄关处换了鞋,拎起行李箱,只低低说了句“我先走了,晚会聊。”转身便关门离开了。 初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有些摸不清头脑。他边拎着木制饭盒往桌边走去,边奇怪道:“不是说要晚点走么?怎的走的这么急?” 宿槐盯着门口的方向,漫不经心道:“他师父病了,他回去看看。” 初玖了然点头,随即打开饭盒,将里面的菜食取出,放至桌面。 “可惜我这桌饭菜,他没机会享受了。”嘴上虽说着可惜,话语里却没带多少感情。 宿槐轻轻弯唇,声音凉凉道:“虚伪。” 初玖则笑而不语,只催着她趁热吃了。 ☆、第三十八章 冥婚 此时已近深夜,繁星点点。宿槐又一次来到了小镇边缘的那片野林,周围环境依然朦胧雾覆。河水 分卷阅读51 凄凄,冷风习习,一切皆与之前一般无二,只是少了那位河神的身影了。 宿槐站在先前槐城所在的地方,手指若有似无地轻触树木的枝叶。雾聚枝凉,她俯身一瞧,便只觉周身寒寂,一股刺骨的冰凉很迅速得便侵入她的整个灵魂,犹带着深冬的冷意。 宿槐缓缓合眼,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看来…你发现了呢,关于这个小镇的…秘密~”一道熟悉撩人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依稀带着温柔的笑意。 宿槐缓缓睁开眼,似是毫不意外他的出现。 “你来不是要找本殿叙旧的吧?说罢,又想来告诉本殿什么线索了?” 宿臻表情有瞬间的错愕,不过片刻便又恢复正常。他垂眸勾唇轻笑,折扇掩面,遮掩住眸里的情绪。 “看来阿槐知道了挺多的嘛~就是不知是哪位人物告知的……” 宿槐直截了当回道:“与你无关,你只需告于本殿,槐柳镇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便可。” 宿臻娇笑:“哎呦~阿槐可真是的,想空手套白狼呀~” 见宿槐面色已隐有不耐,他也不说笑了,只轻咳一声,折扇一合轻敲掌心,便一脸正经道:“初莳遇到的那个红衣人偶,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宿槐心神微动,随即缓缓转身,宽大的裙摆飘飞而起,漾荡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随即裙角又款款落下,如那羞怯的美人。 宿槐冷眼盯着眼前的宿臻,皱眉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宿臻弯唇一笑,眸子里却无半点笑意,“那个人偶,不就是你亲手制出来的么?为了与他成婚,了他遗愿。”忽而,他话锋一转,面无表情的说:“郎有情,卿有意,青梅竹马,求而不得最是难忘。不是么?” 宿槐抿唇磨牙,一双媚眼凌厉异常:“所以呢?”语气虽不好,却并无否认之意。 宿臻嘲讽一笑:“没什么意思,有些羡慕而已。” 见宿槐面容有一瞬间的呆滞,他勾唇轻笑,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朵红梅。 “这朵梅灵送与你,权当做白槐的谢礼吧。”红梅无风自动,自半空中轻轻袅袅地飘至宿槐身前,于虚空中凝滞轻颤,似在等待君王宠幸的妃子,颤颤巍巍。 宿槐垂眸看着面前旋转轻颤的红梅,又抬眸看着对面一脸柔和,眼里隐含期盼而又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宿臻,丝毫未动。 宿臻本亮着的眼睛渐渐地有些黯淡了。他自嘲一笑,手指轻动,刚想将红梅收回,宿槐却是缓缓抬手,将眼前红梅纳入掌心。 宿臻的眼忽地重燃光芒,宛如暗夜里的辰星,点点烁烁。 “阿槐不是一直想知道这里隐藏的秘密么?还有那个褚枯的过去。即是如此,便与那宿莳一道回那哭龄村罢。届时,或许一切谜底皆会揭开了。” 宿槐置若罔闻,只定定地看着他的脸,眸子里带着探究和深思。直到看得宿臻面上隐有红晕浮现,不由得伸手轻抚,“阿槐为何如此看我?难道是…我脸上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么?!”说着,慌忙自手上凝出一面雕琢精致的红色的木制小镜往面上照去。他抬手轻抚脸畔,对着镜面左右瞧看,又不由得啧啧称叹:“哎呀喂~瞧瞧,小生的脸可真是越看越好看啊~跟阿槐简直配一脸呦~”说着,还不忘做西子捧心状,冲宿槐抛了一记媚眼。 宿槐无奈地笑着,脱口而出的话语隐带着些微的宠溺:“阿臻,别学你姑姑…”似是发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宿臻呆呆地看着她,眸子里渐渐地便溢出些许泪珠了。 宿槐亦是一脸呆滞与震惊,只那眸里逐渐浮出些许不可置信来。 “你……” 话未说完,宿臻便蓦地出现在她身前,同时双手拥向她,带着轻颤。 宿槐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感受着与先前那次一般无二的怀抱,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之前那次充满警惕与陌生,而如今则是带了丝丝暖意与熟悉。 她也不做挣扎,但也不迎合他。内心经过几番犹豫后,最终只是双手顺从地垂于两侧,这便是无声的妥协了。 “虽我还未记起你,只是,每一次重新见到你,熟悉感便又会多出些许呢…或许,有朝一日,我会记起你也说不定…” 宿臻紧抑住喉头的哽咽,只想静静地拥着她。与那从前一般,彼此拥有的,唯有对方。 宿槐听得他隐隐的呜咽声,心里发涩,“虽我不记得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我会努力记起来的。”记得你与我的从前,记得我的死前… “可我宁愿你不记得…”宿臻嘴唇轻动,空气中只余叹息。 宿槐疑惑转头便要看他,一个温柔的吻轻印脸侧,随即身前禁锢消失,空出中只余一句轻吟: “围篱绕枯藤,缭缭缠哭魂…” 宿槐似是自心底得到点醒,便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明之感,刹那间了然。 围篱绕枯藤,缭缭缠哭魂;珊珊犹暮云,魉魉覆青树。 褚枯他果然是魉鬼。 分卷阅读52 魉鬼善于创造幻境,编织梦境。他可借人心中之欲,复眼前之境。局中人不自知,局外人空思迟。与魑鬼宿槐一样,魅鬼宿臻,魍鬼宴姝,魉鬼藤枝乃繁阴四鬼。 繁阴乃宿槐所处鬼界之名,聚天地灵,孕育百鬼;中元时节,百鬼夜行。 魑魅魍魉四鬼并非唯有这四鬼,而其实是族群。确切来说是四族:魑鬼一族,魅鬼一族,魍鬼一族与魉鬼一族。 只不过由于这四鬼顺应了天地之灵而生,自身实力强大,拥号诸百鬼之力,乃众鬼之首。其各自率领四大族群,各据一方,故而魑魅魍魉便与其对等称呼了。 初玖和初莳属魅鬼一族,确切的说,是魅鬼与某位妖界首领结合而生的产物。 宿臻作为魅鬼一族的首领,整日里却是自顾地醉生梦死,要不就骚/扰宿槐。除了重大场面必须出面外,平常神出鬼没,难觅踪影。宿槐记得在她还未沉睡前,魅鬼一族乃是某位长老在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没存稿辽… 为了迎接国庆~中国,冲鸭! ☆、第三十九章 冥婚 远处忽然有一片透明的闪着萤萤光点的白槐飘来,晃晃悠悠,忽闪忽灭,若隐若现。宿槐伸手接过,白槐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传递着方才探查得来的信息。 ‘槐柳镇内未有生者,唯有生魂。生者已逝,生魂将噬;生者不得还,逝者不得往。’ 宿槐低垂着眼,指间将白槐轻捻,白光渐弱,直至消失。 她蓦地偏头望向身后,一阵风吹过,树摇枝响,簌簌无痕。 宿槐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树林,媚眼半眯,眸内带着深思。 一个少年的声音忽地自身后传来:“真是巧啊~你也在这…” 宿槐转身,便见到坐在枝娅上的褚枯单手撑着脸颊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疑惑歪头,“为何你会在这?” 迷失在死城内的人鬼是无法越过界的,那是布局者对死城生灵设下的限制。而这里严格来说便是死城的界限外了,处于死城与外界的夹缝,一般生灵勿进。 褚枯勾唇轻笑,“既然阿槐在这,那我又为什么不能在这?” 宿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带探究。 褚枯被她看得很是不自在,面上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他眼眸含羞,轻咳一声微微偏头,将脸上红晕隐藏入黑暗之中。 “咳哼,我问你啊,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啊?”他一手挡脸,似在与她说着悄悄话,面带神秘。 宿槐心中微动,只是依然默不作声,只静静地看着他,眸光流转间,已是百媚风情。 褚枯看得有些痴了,他呆呆地看着,不时便又吐露话语,自有深情:“阿槐,你可真好看呐…” 宿槐冷笑一声,星眸溢光。 褚枯嘿嘿傻笑了一会,见她还是不接茬,也不恼,便又自顾自地接着幽声说道:“这里啊…到了晚上十二点后,街上就没人了,安安静静的…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哦,狗吠声都没得哦…还有啊,我发现…” 身后传来一阵冰冷,一具犹带阴寒之气的少年身躯附上,耳畔传来少年冰凉的嗓音:“阿槐,你身上为什么没有死气呢?” 宿槐眼眸微张,身上鸡皮疙瘩乍起,心中隐约叫嚣着危险。她强忍住挣离的冲动,手肘别开他的胸口,头微微偏向另一侧,两条秀美的眉头紧蹙,语气不悦道:“可否好好说话?别凑得这般近,我与你不熟。” 褚枯紧紧地拥着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喟叹:“怎么会不熟呢?我与你,可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呢~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啊…阿槐,很久没这么乖了呢?所以不要总是想着离开我,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我跟你一样都是鬼了,你也不必在意那所谓的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好不好?” 宿槐沉默不语,她觉得这倒霉孩子估计被那个“宿槐”坑了,要不就是单纯被她耍着玩的。她堂堂四鬼之首,可与那些个低等小鬼不同,哪里还需得在意那劳什子的人鬼之别。 宿槐呵呵,“不好。” “你好香啊…” 褚枯突然把脸埋在她脖颈里,空气安静下来,令宿槐颇有些不适应。她偏头瞥了眼耳侧毛茸茸的脑袋,竟不合时宜的想伸手摸摸,感受下触感。 “今晚的夜色很美。”少年抬头,看看前方朦胧的月光,复又偏头弯唇看她,笑意浓浓,“风也很温柔呢~” 宿槐面无表情的说:“是啊,适合刺猹!” 不料褚枯依然一脸如常的姨夫笑,“阿槐还是这般有趣~”所以我更离不开你了… 宿槐翻了翻白眼,能让她做出这种不雅姿势的,除了那个死宿臻,也就这个褚枯了。这两鬼是繁阴专门派来克她的吧?绝对是! “阿槐是在犹豫该不该去那宿莳那儿么?那便随心的去吧。或许,你所困惑的,你所在意的,在那里,一切都能找到答案了呢。”少年眸光深邃如墨,如深渊,如星辰。 分卷阅读53 宿槐只觉他话里有话,他似乎知道什么,可又要隐瞒着她,跟那宿臻一般。她凝眸深思,兀自道:“你有事瞒着我,他也有事瞒我,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又在隐藏着什么?” 少年的怀抱冰凉,嗓音却又温暖。如深海里的鲛人语,残忍而温柔,“宿莳所在的小镇名为哭龄村,怨鬼哭丧,寿享遐龄。明明村内怨气深重,又为何寿命绵长…”冰冷而空灵的声音在耳廓回旋,犹带回音。 宿槐静静感受着身后逐渐淡去的刺骨寒气,少年身影也在逐渐消失。 “想知道我和你的秘密么?那便去吧…” 少年留给她的一句话,令宿槐久久不能忘怀。 既然他们都这么希望她去那哭龄村,她总不能拂了他们的意罢? ‘那么…初莳小郎,奴家来了~’ 宿槐愉快想着。 …… 初玖回到宿舍时,宿槐已经候在一旁了。 他有些讶异,“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某个地方逛逛,要到晚上才回来么?” 宿槐慵懒地趴在桌子上,闻言轻抬眉眼,那双剪水秋眸里蕴出点点涟漪。 “清知,你方才去哪了?” 初玖有片刻怔愣,随即不着痕迹的说:“贫僧方才遇见了位故人,便聊了会,耽误了些时间。” 宿槐见他不欲多说,也便不再深究。她犹豫片刻,索性直白道:“和尚,我想去哭龄村。”怕初玖不知,她又补充道:“哭龄村便是宿莳的家乡,我有些事,需要去那里调查下。” 初玖了然地点头,“既如此,那便去吧。” 宿槐瞬间便欢喜起来,“好啊,那我们便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罢~”说完便想催着初玖收拾包袱。 初玖却只沉默不动。 宿槐疑惑,“怎么,有问题么?” 初玖双手合十,垂眸道:“姑娘,这次,便由你自行前去罢。” 宿槐蓦然回首,却只见初玖双眸低垂避她。 “为何?”她蹙眉问道。 “贫僧的两位师叔那边好似出了些许问题,须得贫僧相助。” 宿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叫了他一声,“初玖。” 初玖闻言抬眸,却依然不望她。宿槐冷笑,这是在心虚么? “你每次有事瞒我都不敢望着我的眼睛,是怕我发现么?” 初玖微怔,“不…” 宿槐却出声打断他的话,她似笑非笑道:“好吧,既然你师叔需要你帮忙,我也不好意思让你难做。这次哭龄村之行,我便自己去罢。” 初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如此便有劳姑娘了,实在对不住。” ☆、第四十章 冥婚 此刻暮色几近昏暗,漫天飘舞的雪花簌簌而下,落自远处的丛山,及至近处山脚的村舍。中有白色的槐花与红色的梅花于村舍的阡陌间纵横交替,红白掺杂。山脚下点缀着三三两两几处农家村舍,旁边有条清泉潺潺流淌,在这寒冬中竟是未曾结冰,只上面盖了层轻雪。极目尘间万物,皆在霜花的覆盖下掩息敛神,一片的皑皑白雪。待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终于隐入远处的山峦,橙光隐去,夜色开始逐渐接替,悄悄笼罩住山脚的这座古老的小山庄。 “混账!咳…咳咳…”本一派安静祥和的木屋忽然传出了不合时宜的怒骂声,紧接着的便是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似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刺耳的“砰嚓”声,听起来像是个茶碗被人大力砸掷到地面后受力破碎的声音。 门关紧闭的屋子里,一个背对着门口的少年静默地站着,背影萧瑟孑孓。 而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位身形瘦削的老者,一身的灰衫长褂,留着板寸头,头发已近斑白了,面目看起来有些刻板严肃,只是他的面色不怎么好,精神亦有些不济。此时他两条花白粗眉直竖,一手仍保持着砸东西的样子,而另一手则是捂在胸口上,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老者身旁有一衣着靓丽的少女,此刻忙躬身问候老者,表情很是关切。 “哎呀,师父,有话好好说嘛!咱别动不动就摔东西呀。您身体不好,可轻易别动这般大的火气,仔细气坏了身体呐。” 她语气关切,边说着还不忘伸手给老者顺了顺气,动作很是轻柔。 老者欣慰的看了看她,随即又狠狠地剜了门口的少年一眼,冷哼道:“哼,还是女娃子好,老朽养个男娃都能养出个白眼狼来!”说完又不忿的捋了捋花白的长须。 边上本正在躬身泡茶的少女忽地冷冷勾唇,嘲讽一笑。只是她嘴角弧度转瞬即逝,且她的面容又隐于阴暗之中,故也未被其他二人发觉。 宿莳沉默不语,对老者的冷嘲无动于衷,只默默地弯下身子,捡拾起地上破裂的茶碗。 老者本偏着脑袋,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宿莳的回话,不由得心生疑惑,偷偷斜眼看向他。这一看不要紧 分卷阅读54 ,竟是见这铁憨憨竟直接徒手便准备去捡拾地上的碎片。要知道这秋瓷茶碗可是用某种极其锋利的黑曜石磨炼而成,其碎片的锋利程度不输于剑匕了。如今这铁憨憨竟敢直接用手去捡,简直是蠢到家了。 “诶诶诶,宿莳!你个憨憨!这可是秋瓷茶碗,你以为是那些劣等次品呢?还敢直接用手捡?是嫌自己血多还是怎的?阿姝,还不快去拿笤帚过来扫掉?!” 一旁的阿姝恭敬地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他,随即躬身低头应道:“是,师父。”说着便要退下去拿。 宿莳眼疾手快,避开阿姝伸过来的手,便抢先拿过门边的扫帚。他垂眸低声说道:“不必了,我自己来。”然后便低头扫起了地上的碎片。 阿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便又退回到老者身侧了。 老者见此眉头紧皱,“宿莳,这些琐事交给阿姝就好了,你……” 宿莳冷漠出声打断他的话:“既然这茶碗是因为我而碎的,那便该由我自己收拾。” 老者听此不悦皱眉,只是见宿莳面无表情,也未再说什么了。 待宿莳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完毕,老者这才斟酌着开口道:“既然你回来了,那便在这多待几天吧。院里的梅花开的正好,槐花也香着呢。接班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见宿莳似是有话要讲,早已预料到他要说什么的老者当机立断道:“老朽乏了,先去歇会儿了。你自便吧,就是别吵着我。”说着又转头对着身旁的阿姝嘱咐道:“阿姝,你与宿莳也有些时日未见了。这次他回来了,你们二人便好好聊聊联络联络感情吧。老朽便先去歇着了,可记得,别让任何人打扰老朽休息了!” 阿姝垂眸恭敬道:“是,师父。”随后便扶着老者进屋去了,只余下宿莳独自一人立在原地。 宿莳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又偷跑,特地派阿姝盯着他了。至于他方才说的传授衣钵予他……宿莳原地伫立了一会,思及此,无奈地吐了口气,转身便出门了。 夜色沉寂,繁花却自顾地悄声绽放。 院子里的槐花开得正好,串串白槐丛丛簇簇成序状,错落有序地堆挤于墨绿色的槐叶中,显得格外洁白如霜。与深绿色的槐叶相衬交映,便是与上面覆盖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了。乍眼望去,于夜色中苍茫一片;墙角的栏栅处有几棵红梅间杂其中,此刻也开得正盛。红梅错落在枝娅上,此时已是悄然绽放。 恰是应了某句诗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槐花的芳香与梅花的沁香夹杂,扑鼻而来。花虽嫣然不语,人却早已半敛气息,生怕惊着了这幅如画美景。 眼前美景醉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女声,语气冷漠,很是煞风景: “你回来干什么?” 阿姝冷冷的盯着眼前人的背影,目光凛冽,似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宿莳头也不回,“与你无关。” 阿姝咬牙切齿道:“是与我无关,所以你可千万不要留在这抢我的东西,该是我的就是我的,别妄想分一杯羹。” 宿莳直冷笑,语气嘲讽道:“呵,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只是你可千万别把我拉下水。我可不陪你玩过家家,你那些恶心的小把戏就自己好好收着吧,可别拉出来丢人现眼了。” 阿姝的拳头猛的攥紧,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带来阵阵刺疼。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别插手我的事。他本来便该死,我只是提前送他一程而已。” 见宿莳不为所动,她气愤地将衣袖一甩,便转身离开。 “如果你执意要插手,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对付你了!” 宿莳垂眸盯着眼前的白槐,充耳不闻。 “聒噪。” 待烦人的家伙离开后,宿莳这才冷笑出声:“呵,不是早就对付我了么?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还真当我好糊弄啊。”说着无欲再理这些烦心事了,只低头轻嗅方才掉落于掌心的槐花。 “都是槐花香,怎么她更好闻呢……”宿莳轻轻合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谁在千里外,云垂中跋涉。心被故人牵动,却不肯牵扯……”忽然响起宿槐哼着小调的声音,空灵而悦耳。 这是宿莳趁着宿槐无聊在哼谣时偷偷录下的,被他设置成了手机铃声。只不过平时碍着宿槐在场,他不好意思怕她们发现,一般都是将手机调设为振动。不过此时她不在这,他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宿莳看了眼来电人,显示陌生人。正欲挂掉,手指却是鬼使神差地摁了接听。一个熟悉的女声自话筒对面传来—— “阿莳。” 作者有话要说:  谁在千里外,云垂中跋涉。心被故人牵动,却不肯牵扯。——银临+泠鸢《怀梦之泽》 肥肥的一章新鲜出炉√ ☆、第四十一章 冥婚 “阿莳。”话筒对面传来宿槐轻柔而空灵的嗓音。 宿莳讶异地看了手机 分卷阅读55 ,有些不可思议。他声音困惑道:“阿槐姑娘?”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对面的人儿。 “嗯啊,是我。”宿槐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带来些许酥麻。虽然隔着话筒,声音却似近在耳边。 “……是有事吗?是不是你们那边又遇到什么问题了?”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宿槐会主动找他的唯一原因了,或者说是借口。总之,他是不敢多想其他的。 “没什么呐~就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罢了。” 宿槐隐匿于一棵红梅下,手指缠着胸前垂落的几缕青丝,看着不远处正站在一棵槐树下此刻正羞得满脸通红的少年,嘴角弧度愈加大,笑意渐浓。 远处的天边暗淡,黑暗的院子里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蠕动着。空气中忽地溢来几缕浅淡的黑烟,隐约夹杂着丝丝红光,此刻正借着夜色的遮掩漫幽幽地朝着宿莳的方向飘荡去。 宿槐只微微斜眼轻瞥了那些东西一眼,勾唇冷笑,随后手腕微抬,纤手随意的一拈,一缕透明的红色光束便自她指间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向那黑雾掸去。浅淡的黑雾便被红色光束迅速包围缠绕随即吞噬毕净。过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话筒对面很安静,只余宿莳有些收敛的浅淡的呼吸声,似在等待她的发话。 “阿莳,你来这村子里有多久了?” “大概两年了吧。” 宿莳细细回想一番,忽觉年年月月,时光荏苒,两年光景转瞬即逝。 之前听季老说起过,两年前发现他时,是在村子后面的野山深处发现的。彼时的他是被人用灵器封印在一棵大槐树上的,那个灵器便是槐花颂——他的本命道器。 思及此,宿莳又想到这把会变化的油纸伞是有多特殊了。如今的槐花颂,伞面上的红梅前些日子还仍是花骨朵儿,不过一夜之间,便已尽数绽放,皆傲然挺立于枝干上。斑斑点点的红梅点缀在乌色的枝娅上,显得格外的美艳不可方物。即便以同为红色的伞面为底衬之,依然毫不逊色。 “两年了啊……那么,此番复沓,你可有发觉村子里与从前有何不同了?” “不同?嗯……也就多了些楼房和生面孔吧。最大的不同,便是季老了吧。两年前我初见他时,他整个人都很精神,神采奕奕。如今不过数月未见,便苍老了许多…” “如此啊……那可真是有点厉害了……”宿槐喃喃自语道。 宿莳没听清,“什么?” “没,随口一说。”为了防止宿莳刨根问底,深究问题,宿槐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此刻在作甚呐?” 宿莳本欲追问,听及此,只得回道:“没做什么,就只是在院子里闲逛而已。”说着又觉得自己这回答如此简短,显得岂不显得敷衍,又追加补充道:“院子里有几棵槐树和红梅,还挺好看的。此刻开得正好,只是可惜了,你看不到。”说着又反问她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宿槐带着调戏的声音传来:“在想你啊~小公子不在,奴家亦好生无聊得很~” 宿莳刚想问‘初玖呢?’下一秒便听见宿槐的声音自对面传来—— “莳小公子,好久不见了呢。” 他倏地抬头,眼前便出现了宿槐白色红纹的裙摆在轻轻摆动。她的衣袂翻飞,起了又落,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来。 此刻乌云正好散去,皎月隐约浮现,宿槐的秀颜逐渐自阴影中显现。她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深深,浅笑安然。眸中带着温柔的散漫,耳边的青丝随风飘扬,于夜色中寂静流转。 此情此景,宿莳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不知何时从某处听来的一句话来: 皓月当空,白雪皑皑,你于夜色中走来,眉眼含笑,颦笑皆风情;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宿槐一袭红纱白衣,一改往日,不再是那惯常的红衣形象了。不过离了那身红衣,此时的白衣却是衬得她愈加肤白如雪,远山黛眉下,是双如水般迷离的星眸。眼尾微微上挑,勾出一条微红的眼线来,妖媚惑人。额心的红梅花钿在雪肤的衬托下愈加鲜红欲滴,仿佛透着萤萤微光。 宿槐穿着一袭白色的抹胸襦裙,襦裙外面披着一件浅红色的薄纱。襦裙上绣着几朵斑斑点点的红梅,点缀于裙角及裙摆处,与浅红薄纱交相辉映,做工属实精致。白衣襦裙的裙角处开出几条分叉来,她悠步行走间便隐隐露出隐藏于裙摆之下的白皙的秀腿来。 只是宿莳恍惚间发现宿槐外侧脚踝边似有点点墨色条痕,间有点点红色一闪而过。 他眯眼欲再仔细瞧看,下一秒便发觉双眼被双冰凉细嫩的纤手覆盖住,他不由得随之合上了眼。 眼前陷入一片漆黑,耳边青丝缠上他的脖颈,带来丝丝缕缕的痒意。 宿槐凑到宿莳的耳边,眯眼媚声问道:“莳小公子,你在看什么呢?”语调上扬,带着几分戏谑。 宿莳浑身一颤,瞬间便羞红了耳,也不知是因着被宿槐靠的这般近而羞的还是因着她的问题而羞的。 他 分卷阅读56 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有些艰难地回道:“没…没有…我就只是想看看…看看梅花而已…”虽是极力澄清,只是话里的心虚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的。 宿槐掩唇轻笑,魅惑的凤眸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是么?只是…如此?” 她脚步微抬,身形一动。曳地长裙亦随之微微浮动,裙袂翻飞间,隐隐露出腰间的绯色玉佩,依稀可见红梅的纹路。她的速度极快,只一瞬便来到宿莳面前。 宿槐姿态优雅地伸出手,广袖随之下滑,内里肤若凝脂,唯有鲜红色的蔻丹若隐若现,下一秒便揽住宿莳的腰将他带向自己。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扼制住他精致的下巴,逼其与自己对视。 宿槐凑近他的脸,眯眼媚笑道:“可是呀…奴家怎么觉得…小公子望得…可是这地儿呢?” 边说着,边将纤手附上宿莳的手背,冰凉的指尖轻触,带来丝丝战栗感。随即又牵住他的手,抚上自己微抬的腿踝。 指间的肌肤柔若凝脂,即便是那上好的绫罗锦缎与之对比也不过尔尔了。 宿莳瞬间惊得绷紧了身子,浑身肌肉紧绷,与宿槐的肤骨相/缠,更是带来阵阵的战栗。 宿莳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紧抿双唇,牙关紧咬,精致的面容更是因此而变得通红。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脚踝处…那条墨痕是什么…”他艰难地将字自牙缝中吐露出来,额间已是渗出了些许薄汗了。 宿槐故作恍然悟道:“哦~你说的是……这个啊~”嘴里边说着,她柔柔地抬起腿,又拉起宿莳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脚踝处,抚上那画着红梅枝娅的雪肤处。 宿莳本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当手背被她柔软的纤手似有若无地触碰时,撩/人得紧,心里更是紧张到了极致。只是甫一触上她脚踝上的刺青处,却是不由得愣住了—— 这刺青是活的! 这是宿莳触到刺青的第一想法,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些画面,一闪而过,他欲伸手捕捉,触手却是无尽虚空。 作者有话要说:  红锁警告一次…我什么也没写啊… ☆、第四十二章 冥婚 宿槐伸出手朝着正一脸呆怔的宿莳眼前晃了晃,待他终于回过神来,挑眉问道:“怎么无故就发呆了?” 宿莳轻轻眨眨眼,接着又用力甩了甩头,有些不自在道:“没…没什么…就只是…好像出现了些幻觉…” 宿槐表情一怔,继而松开桎梏他的手腕,后退几步站定,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少年的背影。 “是幻觉么?”她反问道,语带深意。 宿莳早在方才她松手的时候便已转过身来了。此刻他正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忽然面无表情的宿槐,有些捉摸不透她话里的深意:“不是…么?我就看到了…一个红衣男子怀捧着一名红衣女子的脚踝,手里…恍惚拿着一枝木制毛笔,依稀是在…为她绘描刺青!” 宿槐听得他的描述,心中思绪万千,浪潮翻涌,眼里也渐渐溢出些许不可置信来。她双手蓦地握紧,感觉到指甲掐进肉里带来的微微刺疼感,这才冷静下来。 宿槐微垂着眸,遮掩住眸中的神色,语气看似平淡地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么?例如,他们的模样,亦或者,那个刺青?” 宿莳合眼仔细回想,只是片刻后便无奈睁眼,叹息道:“没了,画面太短暂了。我所能见到的,唯有如此了。” 宿槐有些失望,“是么…”她长长地呼了口气,随即又轻快地说道:“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强求不来。方才那事,无关紧要,忘了也好。” 宿莳安静地看着她故作无谓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随即却是也勾唇轻笑,“嗯,既然你也来了,我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这儿正好种了许多的槐树和梅树,如今正巧赶上花季,如今开得正好呢。”说着便带着宿槐游逛了整个院子。 所幸院子不是很大,左右一间杂屋的距离,外用篱笆围栏围住,也幸好两人非常人,否则,这大冷天的,衣物又不御寒,不冻出病来才怪。 …… 宿槐在少年带着她逛了一遍又一遍的院子后,终是忍无可忍了。她额角不住跳动,无奈地拉住仍准备继续逛的少年,道:“行了行了,院子也逛完了,该去别的地方看看了罢?你可别告诉我,这里只有这么个地方可以逛。” 宿莳目光游移,有些支支吾吾道:“其…其实…我也就认得这么一个值得逛的地方了。其他的,除了我所居住的屋子,以及回途必经之路外,其余一概不清楚…” 宿槐不由噎住,“你这么…宅?!简直宅到一定境界了吧?” 宿莳羞愧垂头,面色通红,脚尖亦无意识地在地面来回画圈。 宿槐苦笑道:“那么,你就带我回你屋去吧,顺便带我见见你那‘师父’咯。对了,他如今如何了?可有好些?” 宿莳点头,有些为难道:“季老他…有些难相处…你确定,要见他?” 宿 分卷阅读57 槐哂笑道:“是啊,我确定。我倒是想会会,这哭龄村的镇山道士。” 院子其实离宿莳的屋子还有些距离,回去需得经过一条村里的小路,也是村里人收粮返家的必经之路。 于是,回去的路上,两人便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村里人。 如今正值深冬,天一般都会暗得比较早,下午五六点基本就开始天黑了。此时正好八点半,天便已至全黑,路边路灯有些昏暗,灯火阑珊处,隐隐有几只飞蛾结队扑闪,时不时地便砸到路灯的灯罩上,前仆后继。 小径两边是漫无边际的田野,白茫茫一片,皆是冰雪覆盖,隐隐露出几株野草丛,带着浅浅的墨绿。萤火虫闪着萤萤的绿光,在草丛间来回漂浮,似那满天的繁星,荧光点点,朦胧了柔和的月光,模糊了暗淡的夜色,于白茫茫一片的雪色中衬得愈加唯美浪漫,如画美景。 路上时不时地便会有三三两两的村人经行而过,皆是不约而同的盯着宿莳的身边,面色古怪。 在又一个村人对宿槐施以注目礼后,宿莳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面色奇怪的看了看宿槐,又抬头看着皎皎的月光,约摸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方才便已现身了吧?”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宿槐优哉游哉地扇着团扇,笑而不语。 路上很安静,唯有萤火虫飘闪而过时绽放着的点点微光点缀着这茫茫夜色,间或传来微微的嗡鸣声。 有只冒失的萤火虫迷迷糊糊地就飞到宿槐面前,一闪一熄的萤光在两人身边盘旋飞绕。宿槐伸出手,本四处扑腾着的萤火虫便安静地停歇在她的指尖了。 宿槐眸光柔和的看着手上的萤火虫,突然出声道:“你知道萤火虫的故事么?” 宿莳侧目望她,有些不习惯突然如此正经的宿槐,老实回道:“不知道。” 宿槐微微弯唇,轻声道:“在传说中,萤火虫是逝去之人灵魂所化。或者心有怨气,不甘离去;亦或因着心有牵挂,对世间仍有深深眷恋之人而不愿入黄泉,而一直不住徘徊于某地的灵魂所化。” 指尖的萤火虫似是栖息够了,又扇动起两翼小小的翅膀,萤光渐亮。在宿槐身旁徘徊了一会后,它便嗡声飞离,不消片刻便又隐入前方无尽的黑暗之中,隐入茫茫的尘世中去了。 如此渺小,微如尘埃;落定之后,泪流满面。 “生灵入黄泉,前缘尽斩;一饮孟婆碗,尘缘尽灭,是为前世;魂灵步奈何,桥过姻绝;一朝来时复,重踏生路,是为今生。” “然而,若是心中有执念,或者有深怨的亡灵,即便是已到往生时辰,仍会因前缘难断而徘徊人世,也有因其意念过深,鬼差难以收复,奈之不可。” 宿莳怔愣道:“可是…魂灵若是在人世间徘徊过久的,最终的下场不都是魂飞魄散么…” 宿槐讽笑道:“魂飞魄散,不过是指那些见了血,害了生灵的厉鬼罢了。多数生灵,只是会在原地徘徊,且会受到地灵的束缚。若是杀了生,所受的限制便愈加大了。所谓地缚灵,不过如此。更何况…”她随手一抓,一只萤火虫便被困于她的掌心中了。 “万物守恒,所谓的魂飞魄散,不过是将三魂七魄各自打散,微如尘埃,待其落定后于尘世中飘荡。多年后便与其他的魂魄于某种契机下重新组成一个全新的魂魄罢了。究根结底,不过是另一种意义的转生罢了。” 宿莳眨眨眼,显然宿槐话里的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了,甚至是颠覆了他以往对于魂飞魄散的理解。 宿槐见此,也不由得笑了。她轻轻抿嘴,露出嘴角深深的梨涡,巧笑倩兮:“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世间万物,生死轮回。兜兜转转,姻缘本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隔壁旧坑《嘘,有鬼惦记你》补充了一个番外,可看哦。 链接在此 ☆、第四十三章 冥婚 “有佛曾说,万般皆苦,唯有自渡。可我倒是认为,欢苦喜悲,才是人生百味。”宿莳指尖轻捻着一根狗尾巴草,对着宿槐侧眸挑眉,勾唇痞笑。 宿槐一愣,盯着他看了一会,倏而也笑了,“是啊,人生百味,左不过酸甜苦辣,欢苦喜悲罢了。” 五指四散开,指间的萤火虫便盘旋而起,伴着一闪一熄的萤光向着遥远的前方前进。两人相视而笑,纷乱的心便也就此安静不语了。 “呼~呼~” 忽有冷风哭啸,凛冽刺骨,隐约间夹杂着丝丝寒意自身后飘射而来,吹得二人发丝凌乱。宿槐的一头青丝被吹至身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宿槐目光一凛,蓦地转身望向身后,目光冷凝。宿莳亦发觉来者不善,转身的同时手指微动,本隐于指间的槐花颂此时也已蓄势待发。 面前一片漆黑,唯有雪花白茫茫一片。空气很是安静,唯有暗处某些东西在蠢蠢欲动,似是很想猎到心爱的猎物,按捺不住却又只得强自忍住欲/望,自以为斯文而隐秘。虽然极力掩饰满身的欲/望,然而狰狞的贪婪早 分卷阅读58 已流溢于空气当中,只堪堪维持着这表面的平和。 宿槐眯着眼,衣袖微动,一丝红线自指间瞬间弹出,在空荡荡的前方虚空缠绕了几圈。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宿莳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随着红线的收紧,线圈里便隐有几个魂魄的模样,正在剧烈地拉扯着束缚住他们的红线。估摸着皆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还未及反应便已落入宿槐掌心了。他无奈苦笑,摇摇头便将手中的槐花颂纳入掌心里了。 有宿槐在的时候,哪里还用得着他出手?自己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就好了。宿莳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仿佛get到了真相。 宿槐见着红线缠着的几个魂魄,却是有些讶然。 出乎她意料,这群死魂她都认识,或者该说是见过——在褚枯的幻境里。 “你们……生前可是这里的人?”她眯眼沉声问着大概是领头的死魂。 那死魂是个黄毛少年,满脸苍白,肤色死灰,身上皆是死魂特有的碎裂纹路。 只是他看起来浑浑噩噩的,与其他的死魂一般,皆是双目死沉地在胡乱挣扎。或许是因着成为亡灵许久了,且又被长久地困在哭龄村这种满被阴气覆盖,神灵舍开的死村,故而至此神智皆失,又因入不得轮回,只得一直徘徊在此,直至烟消云散,结局也不过一个魂飞魄散可言。 只是,这些死魂出现不奇怪,奇怪的是如此脆弱的死魂竟敢在此时出现,且还如此胆肥敢觊觎她,实在是不可思议呀…更何况,这些死魂生前可与褚枯关系匪浅。褚枯的死,说到底估摸着也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等不到这鬼的回答,宿槐又问了几个问题,皆是沉默。 宿槐歇气了。她不耐地啧了一声,红线一缠便准备将几人收入槐花颂中。 只是此时那黄毛嘴唇却是倏地微微蠕动,似是在吐露什么话语。然而他的声音实在是过小了,即便是宿槐,也无法全部听清,只依稀听得见几个词:“救…偶…鬼…枯…” 宿槐与宿莳对视一眼,正准备走近身去细听,便被宿莳拦住了。 “别过去,万一有诈呢!”宿莳皱眉,沉声道。 宿槐轻哂一笑,“莫担心,奴家知道分寸。”说着脚步轻抬便欲走去,下一秒却被宿莳背身挡住。 “我去。”宿莳语气很是坚定,说完也不理宿槐的反应,兀自走了过去。 宿槐挑眉,兴味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少年挺拔的背影。 少年体形偏瘦,个子算高,约摸有一米八几,行为处事已隐约可以看得出成熟稳重了,与初玖颇有几分相似,皆是同样的少年老成。 只是平时相处,宿槐总下意识地就将他当做从前那个总喜欢窝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孩子了。她总习惯性地将他当做需要呵护的弟弟来看待,时常会忘了这个少年如今已是能独挡一方的大人了。他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哭鼻虫,正如初玖也不再是那个对她毫无保留的少年了。 而如今的他们似被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开了,他们各自都被困在了早已被布局者划分好的领域,互不相干。若非她还保留着记忆,恐怕她们便要遂了那布局者的愿了。 也不知为何如今初玖和初莳对她毫无印象,虽说恍惚还残留着对她不自觉的亲昵,可她与他们之间已不复从前那般亲密,终究是隔了一道深渊。 如此一想,宿槐更是满腹心酸,无处可诉。 夜间的萤火,远观犹如散碎之星辰,点点烁烁,于黑夜中独自摸索,正如此时的宿槐,前路漫漫,不见光芒,唯有偶尔得来的几丝暖意得以慰藉。 宿槐叹了口气,细细地打量着背对着她的宿莳。 眼前的这个沉稳的傲娇少年与记忆里那个天真傻甜的小公子却是有些重合了。他与从前似乎并无二别,只是,终究还是在某些地方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小时候的初莳是个胆小鬼,也很爱哭鼻子。宿槐每次见着他那副小可怜的模样,总会忍不住地就欺负他。 有时是在他吃糕点时,指间捏着虫子在他眼前晃荡,然后作势要给他加餐,任凭小孩儿死命求饶都不管用,待逗得小孩儿眼泛泪花抽噎不止,被板起脸的初玖暴力制止后,她才会停手。 再或者在小孩儿犯困打盹的时候,趁着初玖不在,偷偷凑到他耳边,双手掩唇做喇叭状,忽地大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小阿莳快快跑~’待初莳猛的被惊醒后,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等他反应过来她在逗他时,便又要委屈巴巴地噘着个小嘴儿,一脸的欲哭将泪。 诸如此类,宿槐总是玩得不亦乐乎。每次小孩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的表情,都会让宿槐觉得很是有趣。 从前的初莳和初玖,是被宿槐当做亲弟弟看待的。在遇见他们之前,她是随性地四处漂泊,得过且过;而与他们作伴后,她便只觉自己的前半生过得都是些什么混账日子,简直无趣至极。 她一开始只是本着‘他俩算是她的救命恩妖,自己怎么着也该报答下救命之恩才是’这种无所谓的想法与他们相处的。只是,俗话说‘不怕只 分卷阅读59 看中皮相的一见钟情,就怕望穿骨相的的日久生情。’果然有理,诚不欺我。与这二妖相处了不过短短百年的时间,她便已完全地将初玖与初莳当做她的弟弟,她的亲人来看待了。 本为浮木,何枝可依;盛夏之后,只余寒冬凄凄。 她孤独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了,实在贪恋尘间烟火。本来只是准备着与他们相处个三两年时间便要离开的,只是每逢时辰将近时,又都会为自己寻各式各样的借口为离开的行程无限延期,迟迟不愿离去,直至最后索性也不离开了。 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她与初玖已是身处黑暗,万丈红尘,已无意义。唯有初莳,是她黑暗生命中的一束光。她希望能保留住他的童真与无忧,或许是因着这个少年的身上有着她未曾拥有的善良与真心。而为了能保存住他的这种真心,她很愿意拥抱死亡。 她想,她与两个少年的羁绊,或许是前世未完故而今生来续,命里早已注定。在从前那些无尽黑暗的逃杀日子里,在无数次被绝望覆影,死亡随行的亡途中,初玖和初莳便是支撑着宿槐咬牙坚持扛下去的动力。 只是每当坚持不住了,索性想要拥抱死亡时,她便又会想:自己若是死了,那他俩又该如何呢?若是失了她的庇佑,想必也活不了多久罢?他们用两条命换回来的这条命,无论如何也不该就这样安静地死去,自己总该去跟他们道别一下的,总该…告别的… 便是靠着这种道别的信念,支撑着她逃过无数次阎王的追击,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直至如今。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她才恍然发现,如今的他们,皆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 而这边的宿莳小心谨慎地走了过去后,便在离黄毛少年几步远的距离停下。 他面容冷肃,手里紧攥着槐花颂,言简意赅道:“说吧。” 那黄毛忽地抬头盯着他,嘴唇无意识地蠕动了一下,本覆盖着白翳的瞳孔忽地上下翻动,嘴角渐渐弯起,弧度愈大,咧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宿莳暗道不好,后退几步便要祭出槐花颂。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即便宿莳反应迅速,终究慢了一步—— 从黄毛口中瞬间窜出了无数的白色光点,速度极快地包围住宿莳,将他严严实实地围成了一个圈。随后光芒散去,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来——竟是迷你版的白槐。 而此刻正被密密麻麻的白槐包围着的宿莳脑子有些发蒙,满目的白槐不断转动,绕得他眼花缭乱。但只一瞬他便立刻反应过来,赶忙稳住心神后祭出槐花颂便开始指使着它去寻找阵眼。 ☆、第四十四章 冥婚 宿槐自始至终就从未放下过戒心,早在发觉这些死魂有古怪之时便已留了个心眼。此刻她微抬手臂,手里便凝出了一顶白色的轻纱帷帽,上面懒懒散散地布满了同色的流苏。 轻纱帷帽于指间轻轻漂浮着,隐有红雾缭绕。宿槐纤手细招,帷帽便随之被戴在了她头上。 白色的帷幕将宿槐的面容轻轻覆盖住,只隔着一层朦胧的色彩,却依然可见帷幕下的她艳若桃花,那婉转哀怨的眼神于这黑夜中愈发显得幽深渗人。 宿槐步履缓缓,漾起荡落的裙摆下,隐约露出双做工精致的白绣鞋,上绣着并蒂双梅,紧紧地缠绕着一簇红槐。 “敢动本殿的人?找死么!” 狂风忽地乍起,将她的裙摆高高扬起,宿槐面上忽地浮现丝丝缕缕的绯色纹路,于眼尾处交相盘旋,逐渐显现出槐色鬼纹来。她的一头青丝乍然吹起,墨色的发丝于空中杂乱交错,宛如狂魔乱舞。空灵的鬼音夹伴着哭啸的风声,衬得她周身愈发阴森诡异,凄凄暗暗。 待行至白槐包围着的宿莳身边,宿槐止住脚步,巨大的压迫力将那群死魂牢牢压制住,令其动弹不得。 她半眯起眼,墨色的瞳孔逐渐加深,手里开始凝出缕缕红线丝,纠结缠绕着,红光闪熄间,隐约是把弓箭的模样。 那群死魂此时竟倒是稍稍恢复了些许神智,看着宿槐指间的红弓箭轮廓,感受着内里包含着阵阵乃至满溢出的浓重的煞气,眼里皆是深深的恐惧。 只是还未等弓箭成型,身边却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刺啦”,似是利物刺破丝帛的声音,有些刺耳。 宿槐不由得一愣,而正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身后忽有一股阴气裹挟而来,犹带着隐隐的熟悉感。宿槐眸光一凝,指间弓箭瞬间成型,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指间凝起一道红色箭气,裹挟着阵阵槐香便飞速射往阴气袭来之处。 待箭矢触到身后某处,箭矢化为红刃,破开一道透明的屏障。几道裂痕突现,“咔哧”一声后,屏障应声而碎,露出内里的一具红衣长发的傀儡人偶。 身后死魂趁机四散逃逸,宿槐却是丝毫不在意,只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笑面人偶。 人偶面上挂着僵硬而诡异的微笑,宿槐面无表情地与其对视着,两者周边气流暗涌波动。 人偶呆滞 分卷阅读60 黯淡的瞳孔忽然快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空气中霎然响起了小孩子诡异的笑声来—— “嘻嘻嘻,嘻嘻嘻,你捉不到我,嘻嘻嘻…” 宿槐冷笑着“呵”了一声,持着弓箭的手指渐渐收紧,指间发出咔咔的骨节响声。 “呵呵,无聊。”这种低劣的激将法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低级了。 弓箭再次搭起,红光凝聚,箭矢尚未成型,耳边却是忽地响起宿莳疑惑的呢喃声:“…宿槐?” 宿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凌厉地盯着眼前的人偶,紧绷的弓弧已张到最满,如那天上的圆月。下一秒,箭矢离弦,直直地射向对面。 只是未待箭矢触及目标,下一秒笑面人偶便已自原地消失,只余空气中阵阵的湿冷气息。 宿槐只微微瞥了一眼人偶逃走的方向,便将注意力转移到白槐阵里。 此时宿莳正坐在里面,一手持着槐花颂幻化成的剑,剑柄向下,剑尖处有一个五芒阵正闪着隐隐的光芒。光影明灭间,也照亮少年秀丽而坚毅的脸庞。隐隐瞧着,竟是与初玖有几分相似了。 少年盘腿而坐,一手持剑,另一手捏诀抵在剑刃上。白槐阵步步紧逼,双方僵持对峙着。宿莳双目紧闭,呼吸急促,额角冷汗直冒,似是沉浸在无尽的梦魇之中,难以自拔。 宿槐眸光清冷,只静静地看着他,随即又将目光下移自他的两肩。少年的肩膀处有只小小的死魂虫停歇,通体萤白,因着他穿着的T恤也是同色系的月牙白,故而并不如何起眼。 死魂虫是种极度脆弱的鬼怪,轻易不得靠近纯灵之物。在传说中,它为勾魂使者所驱使,只为失去灵魂的鬼物服务,可采魂破阵,是鬼界中最渺小的存在。 ‘只为没有灵魂的躯体勾取他人灵魂的死魂虫么…真是有趣极了…’ 宿槐此刻心里忽地浮现了一个猜测来:那个人偶确实是她曾经制作出来的——为了完成初莳与她成婚的夙愿。 彼时初莳与初玖已殁,她的身体亦因受到了致命的追击而将死。为了延续生机,她将她的躯体与灵魂分离开来,划出三分之一的灵魂制作出了一个小型的傀儡人偶,用以存放她和初莳初玖的躯体。 当时的她已是苟延残喘,仅只制了这一个小傀儡便已支撑不住,傀儡完成之后便陷入长久的沉眠之中。只来得及给傀儡下达唯一的指令——找到初莳,与其成婚。 自此她便再也不曾见到这傀儡人偶了,直至今日。 千年的时间,世事更迭,那匆匆制成的傀儡人偶究竟是如何涉过这黑山白水,几经多少风霜才能辗转来到此处,宿槐无从得知。 只是人的欲/念与情感总是复杂难辨的。流落在这世上已千年之久,傀儡不知经过何人之手,沾染到的气息更是浑浊不堪。 宿槐又想到了先前宿莳手机里的那几天来讯不明的短信,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 这傀儡人偶确实是想与宿莳进行冥婚的。 思及此,她只想冷呵,区区一个小傀儡,还想觊觎她的人,简直做梦! 宿槐出神不过片刻,宿莳却是忽地嘤咛出声—— “嗯哼…” 听得他的声音,宿槐回过神来。只见本困着他的白槐阵此时早已被槐花颂吞噬殆尽,原地只余少年持剑的身影。 宿槐抬步前进,行至宿莳身前后停下。她微微倾身,屈指掸去宿莳肩上的死魂虫,下一秒死魂虫便自原地破碎消失,萤光暗淡消失。 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忽而微动,紧接着,一双深邃暗沉的眼眸出现。 宿莳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宿槐,目光有些呆滞。他尚未能从方才的幻境中醒来。 眼前的宿槐与梦里的宿槐感觉很不一样。至少,梦里的她是冷漠而不近人情的,而眼前这个姑娘却是温暖而又带着些微不正经。 …… 镜头回到方才宿莳被困的时候。当他独自一人被困在满是白槐的阵法里的时候,他是有一瞬间无措的,不过也仅一瞬间。片刻之后,他便稳下心神,祭出槐花颂开始破阵。只是没一会,他便发现自己想用槐花颂破这白槐阵简直徒劳。这白槐阵似是自带吸BUFF属性,槐花颂发出的一切攻击都被它悉数吸收,然后反弹给他。 一时不慎吃了大瘪的宿莳只得停下攻击,开始冷静地观察起困住他的阵法来。 刚开始他并没有琢磨出什么问题来,正当他准备放弃时,脑海里倏地出现了初玖的声音—— ‘五行之阵。’ 宿莳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只是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初玖的声音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的注意力便被初玖的话吸引了。 ‘五行阵?’ 他喃喃自语,忽然恍然道:“对了!五行相生,五行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金克木!” ☆、第四十五章 冥婚 思及此,宿莳当机立断用槐花颂幻化成驱魔剑。剑身为源 分卷阅读61 ,剑柄为势,剑头为眼制出了个五行芒阵,勉强抵住了正步步紧逼的白槐丛,堪堪与其打成平局。 本以为将会是一场硬战,然而还未撑多久,他便发现白槐阵势稍有变弱之态,正是他反击的好时机,于是便趁机捏诀准备破阵。 然而不过一眨眼功夫,眼前倏有白雾渐起,隐约朦胧,似有两道萤萤的光影自肩处飞掠而过。不消一会儿,白雾便覆盖了整个槐阵,四周仿若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色,如有轻纱细垂。 宿莳心觉有诈,手指捏诀速度加快,口中驱魔咒亦随之念得愈加快速。白雾四散的速度很快,顷刻间便笼罩至他的身旁。 耳边似乎贴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轻声呼唤着,“初莳…初莳呀…你倒是看看奴家呀~” 随即又忽觉似有东西在骚挠着他的脖颈,指尖轻勾,带来丝丝痒意。 宿莳双目紧闭,作势心无旁骛地继续念着诀,只是愈加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微微颤抖的身形却是出卖了他。 “来嘛~阿莳~来呀…” 女人娇嗔轻语,又悄然将纤手慢慢地自他T恤下摆伸进。她手指轻点,细滑如凝脂的皓腕触及宿莳背部有些粗糙的皮肤,带来阵阵的酥麻。 “哎呀呀~小公子~你怎的不理会奴家了?莫不是…外头有别的相好了?奴家想你…可是想的好苦啊…”女人语带幽怨,说到最后,声音渐凉。 “你是谁?!” 宿莳猛的甩开她的手,睁开眼语气凌厉地问道。只是待看及眼前人的模样,他却是愣住了。 “我是谁?我是谁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袭红衣,青丝飘舞,竟是与宿槐一般的模样,柳眉凤眼,红唇梅钿。便是连她眼角的鬼纹,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只她那眼角一滴泪痣,几分不近人情的模样却是宿槐未曾有的。 “竟是连奴家都忘了…初莳…你可真无情。” ‘宿槐’笑容淡下,瞳孔瞬间冷漠。她阖了阖眼,复又睁开。瞥了一眼下边正冷眼望过来的宿槐,她唇角轻扬,笑容重新挂上,眼眸里又重新被虚伪的笑意覆满。 她倏地抬起手,手心向上,掌心微弯对着宿莳,五指聚拢开来。眸光潋滟,红唇微微凑近掌心,檀口轻启,吹出几缕白烟。 宿莳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有片片红槐伴着丝丝缕缕的白雾猛的吹向他。 下一秒,困意来袭。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也只来得及听见这个‘宿槐’的只言片语,内里带着深深的蛊惑:“睡吧,梦里,有你欲寻之往。你曾遗失之物,你曾执着之人…一切皆有因,万事皆有果。” …… 耳边倏地响起潺潺流水声,清脆悦耳。 宿莳猛的睁开眼,却是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处僻野小林里,身旁隐约有条大河流经。抬头却见眼前白朦一片,浓雾弥散,近处的竹木皆是轮廓晦暗,如隔云端。忽有轻风拂过,白雾散去,眼前的一切便都豁然开朗了。 他方才所见的竹木是属于对岸的一片野林的,与自己此时所处的地方各自分属于这条河的两岸。他似乎身处的是一个小镇的边缘,虽然也是片林地,但隐约还有光点。隔岸灯火通明,与另一端荒凉阴暗的野林显然成了两个极端。 抬步正欲前行,却是“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宿莳此时才发觉自己竟是浑身乏力,有些疲累。他抬手捏了捏脸,忽觉有哪里不对劲,他疑惑的将手伸到眼前一看,竟是双小孩子的手!再往下一看,竟是看到只属于小孩童的身体! 他这是变成小孩子了…?! 宿莳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这是被那‘宿槐’变小丢到她编织的幻境里头了?亦或者是…真如她所说,这是他过往的经历? 思及此,宿莳面色一沉,强自抑制住内心隐隐有些喷薄的叫嚣。他按捺住内心莫名的不安,稳了稳心神,过了会勉强适应了小孩子的身体,这才抬步顺着河边漫步走去。 这片林地看似很小,实际身处其中却是难穷其尽。宿莳本是以林里的某个光点为目标直线前进的,然而走了许久之后,他忽然恍然自己似乎未曾离光点有近半步的距离。 倒是眼前林子显得愈来愈暗,方才本还看得见隐隐月光,到此时竟是半点光也不透了。 宿莳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周围高大粗壮的树木密密麻麻的堆挤成了一个圆圈,只是却未曾有一棵树敢越进圈子里半步,似乎自有一个规矩。 远处忽然传来低低的唢呐声和喇叭声,似是农村办红白喜事讲究敲锣打鼓的热闹。可在这阴暗的林子里并不显得多热闹,反倒透着股阴森诡异。正侧耳细听间,又有隐隐的女鬼哭丧声自另一侧传来,幽怨凄恻,哀转婉绝,久不消弭。宿莳只觉周身气温骤降,耳边阴风阵阵,哭啸的冷风冰凉刺骨。 宿莳心觉不妙,自己该不会这么倒霉,遇到鬼娶亲了吧?! 鬼娶亲,身魂离。这鬼娶亲可是鬼四煞之首,生者遇之,十死九痴。 抬脚正欲往圈子外 分卷阅读62 围退去,宿莳却惊觉自己双脚此时竟是动弹不得了。合掌欲催动槐花颂,槐花颂却无半点反应。耳边鬼声愈来愈近,宿莳有些焦急,忽觉体内灵力尚存一二,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他轻吐口气,弯唇一笑,随即合眼捏诀,口中念咒催动灵力自周身流动。 待宿莳的一系列动作完成,两边的队伍已经进到圈子里了。 在宿莳正对着的那路尽头,忽然出现了两排忽明忽暗的白纸灯笼,飘飘忽忽于半空中。灯光明灭间,依稀照出几条隐约细长的轮廓。灯笼行进间,轮廓渐显,原是有两排“人”在提着那白纸灯笼。这些“人”同样一袭白衣,头上各自戴着顶很高的白帽子。或提着灯笼,或吹着唢呐。 前面的灯笼过后,便是吹着唢呐和喇叭的白纸人。只是他们一边吹着唢呐,一边还在左摇右晃地跳着无比诡异的舞,就好似农村那种跳大神。 待他们走近,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穿着的所谓“衣服”不过是用白纸扎成的纸衣服。而这些“人”面上两颊各自贴着一片红色圆纸,唇间一点红,竟是纸人的模样。 “呜呜呜~~”唢呐和喇叭声声交织着,透着股渗人的诡异,断断续续的仿似催魂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对阵法什么的不是很懂,尽量不涉及,此处剧情需要,若有错误可以指正「不过不会改」 ☆、第四十六章 冥婚 在白纸人的中间,有四个白纸人正抬着一副棺材晃晃悠悠地向宿莳走来。棺材通体漆黑,只在两头刻着白色繁体的“冥”字。 而在棺材盖子的上方,盘膝坐着一只鬼,看那模样应是新郎官。鬼新郎十指交叉相扣,干枯细长的指甲黑的发青。头戴乌纱斗笠,斗笠垂着短款薄透的帷幕,将鬼新郎的五官模糊化。斗笠下的脸面无表情,诡异至极,看起来并没有半分娶亲的喜悦。灰白中透着死气的脸孔,黑漆漆的眼眶,黑沉的嘴唇,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此,令人有种窒息的恐惧。 而在白色的迎亲队伍正对的路的另一头,则出现了一队红色的送亲队伍。与那对面一身素白的迎亲队伍相比,这红艳的送亲队伍便显得愈加血腥了。 这送亲队伍打头的,也是四个持着红色纸花穗的红衣纸人,头上同样戴着顶高帽子,不过是红色的。中间两边各自有两个纸人抬着顶红轿子,飘飘忽忽地自阴暗处行出。红轿子同样是纸扎的,就似灵堂里的那些纸轿子一般,不过比之大了些,与真实轿子的大小差不多。 而轿子里披着一袭红嫁衣的新娘同样十指交叉相扣,干枯瘦长的指间掐了一方绯红的丝帕,红艳艳的蔻丹染红了指尖,隐隐透着些血腥气。细长的指甲锋利无比,若是被她用这指甲抓上一抓,亦或者挠上一挠,想必不死也得脱层皮。 新娘头顶盖着一层同样质地的薄纱红盖头,隐约模糊间透出新娘青白中透着死气的脸孔。殷红的嘴唇只绛红一点,不显喜气,反倒显得丝丝诡异。间或自她嘴里飘出阵阵鬼泣声,唇巍然未动,声却幽怨哀婉,惑人惧望。 两方队伍各自自两端缓缓飘来,唢呐声声,鬼泣怨怨。间或夹杂着纸屑翻飞的摩挲声,伴随着愈来愈近的泥土气息,宿莳这下无比确认,自己确实是遇到鬼娶亲了。 按理说生者遇到鬼娶亲,需得寻找个隐秘处躲藏,避免被娶亲队伍察觉,迫于自己此时太过虚弱,又动弹不得,宿莳只得硬着头皮,选择盘腿坐于原地,念诀掩息,只希望在自己被发现之前这个娶亲队伍能尽快离去吧。 冷风吹得愈加猛烈,将空气中的泥土味吹得愈加浓烈,隐约还有股死人的气息。唢呐声此时也愈来愈近,听着很是凄凉。 此刻已被两方包围住的宿莳双目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子因着紧张而不断转动,睫毛快速颤动,可见宿莳此刻的不安。 忽然,耳边的唢呐声与鬼泣声倏地同时消失,四周寂静无声,就好似从未出现过异常一般,带着猝不及防的诡异。 鼻息间忽有熟悉的暗香阵阵扑来,是那冬槐的花香。宿莳心里一动,便要睁开眼睛来。忽有一双冰凉的手不动声色地抚上他的眼,将他正要睁开的眼皮轻轻按下。宿莳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咦~不是说是个尚属幼年期的女娃儿么,怎么如今是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男娃儿?…嗯…不对!你这个小孩儿,可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怎的本殿先前从未见过你…”熟悉而陌生的女声自耳边传来,她冷漠的气息吞吐间,吹得宿莳两侧的发丝轻轻浮动。 宿莳不由轻颤,随即便觉女人细长尖锐的指甲在自己的脸畔间来回游移,有种刺痛的痒意。不由自主地,他忽觉自己的耳边似乎是发烫了,且有蔓延至脖颈的趋势,想来定是红的吓人。 “啧啧,可真是个纯情的小少年郎啊~只可惜…是个蠢的!自己送上门找死来了!”声音轻婉,语气却是带着薄凉。 宿莳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黑色的阴暗,而自己似乎是被困在了某个密闭狭窄的空间,而且自己此时是躺 分卷阅读63 卧着的,应是被困在某处了。且这里实在是太过黑暗,以至于他无法看清周围的一切,只依稀感觉得到身侧的女人清浅的呼吸。气息吐纳间,满是熟悉的味道。 宿莳伸出手摸了摸身前,木板的冰凉触觉令他内心忽地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自己可能是被困在那鬼新郎的棺材里了! 思及此,他的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身旁忽地传来女人嘲笑的声音: “这么没用?不过是个棺材板罢了,用得着吓成这副模样么?” 宿莳稳了稳心神,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显得或许幼稚。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是谁?是那个新娘子吗?”话里带着几分试探,却又有些抗拒。显然,他很排斥这个可能。 女人幽声娇笑,“嘻嘻,你猜~”声音愈来愈远,隐约还出现了回声。 宿莳伸手想抓住她,触手却是虚空。他不由得自嘲一笑,便开始摩挲起身下的木板了。 木板僵硬而冰凉,似那死人一般。宿莳将困着他的整个棺材都翻了个遍,却是没有找出半点缝隙。棺材内的空气愈来愈稀薄,他的呼吸也愈来愈急促。他闭上眼,感受着那些鬼抬着他转了个方向,复又朝着河边飘去。如何知道是河边?似是水浪拍岸的惊涛骇浪声正自远及近,声音愈来愈大,槐城河的那种大河气势便自此时显现无比了。 正当他绝望之际,本只有起浪声的棺板外忽地又多了一个女人熟悉冷漠的声音: “束绮,还不速速放了她?!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她可是属那魅鬼一族的,魅鬼有多恐怖,你可是见识过得…” 那个束绮沉默了一会,忽地幽笑出声,“嘻嘻嘻~我才不在乎什么魅鬼不魅鬼呢~我看上了她的皮囊,那就是我的了!宿槐,你作为堂堂魑鬼鬼主,多管闲事可不像是你一惯的风格呦~”声音晦涩难辨,似是尖锐的女声又似阴柔的男声,很是刺耳。 宿槐冷笑道,“呵,既然好好说话你不听,那便别怪本殿粗鲁了!” 话音刚落,宿莳下一秒便觉天翻地覆,“砰——”棺材应是被暴力推动撞击到某样坚硬的东西了,在快速滚动了几圈之后,只听一声“咔哧”响,棺材板应声而裂。 ☆、第四十七章 冥婚 棺木裂开的同时,本坐于棺盖上方的男鬼躲闪不及,下一秒便直接被连带着撕成了几缕碎魂之后便消弭于天地之间。 “啊啊啊!!!我的合/欢棺!天杀的!宿槐!我要杀了你!!”眼见自己的炼体鬼器被宿槐如此肆意破坏,束绮目眦欲裂,强忍着吐出一口心头血后便满眼愤恨地祭出本命鬼器——红菱缠袭向了宿槐。 “啧啧,鬼欢婆束绮,你可真是冷漠无情得很呐,老相好在眼前死了可真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好歹也与你有过床笫之交呐~啧啧……”宿槐眯着眼,轻摇着手中团扇看着已袭至眼前的红菱似笑非笑道。下一秒,手中团扇轻轻一摇便将红菱挥至束绮身前。 “红菱缠?呵,原是被尔等小辈窥盗了!盗了也就罢了,竟是还妄想将此物用于本殿身上?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 宿槐轻描淡写地随手一挥,本以为即便杀不了宿槐至少还能重伤她的束绮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的鬼器贯穿了胸前。倒下的前一瞬,她眼里依然充满了深深的怨恨与不甘。 宿槐挑眉,冷漠地看着眼前挂的如此迅速的束绮,却是未曾卸下警惕。 鬼欢婆束绮乃是槐城河一带赫赫有名的痴鬼。据说槐城河以前是条定情河,许多男女都会相约于此处表明心意,互诉衷肠。只是自古痴情女子薄情汉,多少女子或因爱人变心,或因爱人离去,只余一句白口诺言便痴留此地,久而久之心死之后便愤怨地投河自尽了。因着沉于此河的女子实在过多,怨气又重,这些深闺怨气便聚成了鬼欢婆束绮。 鬼欢婆喜爱猎食年轻男子,与之交/欢,并在男子深陷其中之时吸尽其阳气用以炼化皮骨,借此索命。 因着鬼欢婆是由河底沉尸怨气所化,只剩下了一堆破烂骨头,所以时常便会捕捉些年轻女子,剥食其皮囊用以伪装自己。在这槐城河一带已是臭名昭著,也是因着她的存在,致使隶属宿槐辖下的槐城内人丁萧条,年轻一辈基本寥寥无几,如今也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了。 宿槐心知鬼欢婆既然能有如此臭名,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斩杀,因此仍未放下戒心。 果然,不一会儿,在那束绮倒下的尸体处,有些皮肉开始微微蠕动起来。下一秒,一块黑色物体忽地自皮肉内里破口而出飞袭向宿槐。 宿槐勾唇冷笑,指间团扇置于胸前轻旋半面,随即只听得一声轻微的“砰哒”,黑色物体被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透明屏障牢牢挡住,甚至还被反弹回远处去了。而先前与黑色物体接触的地方,屏障微微闪烁荡漾,在暗淡的月光下似水波涟漪,隐隐显出绯色的流光。 外面的宿槐毫无压力,棺材里的宿莳此刻却是着实不好受。也不知这棺材是用什么材 分卷阅读64 质制成的,即便方才被宿槐砸出了些细长的裂缝,可也仅仅只是几道裂痕而已,棺材板依然严严实实地紧密结合在一起,唯有侧边两个棺板交接处微微透入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棺材内很狭窄,宿莳很是吃力地移动着,终于挪到了板缝前。这条细缝着实过小,宿莳好不容易才找准角度,将眼睛凑到板缝处。 外面一片黑暗,所幸一片乌云飘过后,便露出了早已被隐藏在云朵下方许久的月亮了。 宿莳这时才看清自己身处的这个棺椁此时竟是被悬空吊到半空中的,棺椁周身隐约有丝丝缕缕的细线缠绕而过,在暗淡月光的照射下闪着银白色的光芒,仿似那蜘蛛丝一般剔透萤光。 此时的月亮看起来有些朦胧的淡红,似是被人披上了一层红纱盖。黯淡的月光洒进阴暗的林子里,照出了地面的一片狼藉。 宿莳透过细缝往外看,便只看到遍地横布的巨树此刻倒的倒,断的断,早已不复先前的生机。树木倒塌最密集的地方,一红一黑的两个身影此刻正打得难舍难分,双方速度都很快,眨眼间便只余红黑两色的掠影闪过。 虽然双方打得都很激烈,不过宿莳 还是能感觉到其中那个发上只簪了一根白玉流苏步摇的女鬼明显更游刃有余,看着反倒更像是在遛着那束绮玩。 不知为何,看到这女鬼没有吃亏,宿莳心里便不由地松了口气。 还未放松多久,身下棺板却忽地“咚咚咚”响了起来,随即便有些微的震动感自身下传来,似乎是被人在下面用力地敲击了几下。 宿莳呆怔了片刻,还未反应过来,忽有一股巨力自头顶袭击而来,带着股摧枯拉朽的灭顶之势。 宿莳心头一惊,正想祭出槐花颂此刻却是有心无力。然而,正当他心死之际,预想中的巨压却并没有到来,唯有 棺板轻轻“咔哧”一声后猛的四散开来。 因着先前曾被宿槐猛踹了一脚,棺材本身便有些龟裂,早已承受不住外界的打击了。此刻再被人用巨力狠劈下来,简直不亚于雪上加霜。 身下的棺板破碎裂开的时候,宿莳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失重感猛的袭来,宿莳浑身一个机灵,反手便扣住了棺材顶,险险地挂住而没有掉下去。 洋洒纷飞的碎屑覆了宿莳满身,混杂着漫天飞舞的灰尘,将他整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的,原本白嫩的脸蛋也变得十分污脏。 “啊啊啊!!!宿槐!!我杀了你这个贝戋人!!”空气中忽地传来束绮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宿槐纤指轻点唇角,嘴角微微勾起,“呵,找到你了~” 随后指间团扇幻化成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宿槐快速转身,伞面撑开,露出上面细笔描绘着的蔟蔟槐花,忽有片片红槐自伞面飞掠而过,直指前方的一处虚空。 一阵红光闪过,红槐刺中之处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束绮狰狞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在那张浮现着黑白纹络的青白面孔上。下一秒,一阵微风吹过,束绮便就此幻化成灰消弭而逝了。 ☆、第四十八章 冥婚 宿莳单手悬挂在一侧的棺椁板上,此时他整个身体都悬吊在高空中,全身重力只靠一手的支撑。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紧闭起双眼,试图缓解这强烈的不适感。 双手用力正准备爬上棺板,忽觉身下似乎有东西在用力拉扯着他的脚,宿莳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在拉扯着他。小姑娘与他一样被悬挂在半空中,幸好拉住了他的脚,这才险险地没有摔下去。 小姑娘约摸十一二岁的模样,身着一袭破烂的素白襦裙,浑身脏污,裙面上沾满了泥土污痕,裙摆处还依稀带有斑驳的血迹。她此刻发丝凌乱,小巧的脸蛋上被些许灰尘和泥土覆盖住,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微微露出底下少许白皙的皮肤以及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宿莳呆怔了一瞬,张嘴刚想说话,不料下一秒,小姑娘的手心一松,便整个人都掉下去了。 宿莳的心猛地“咯噔”一下,手同时便伸出去想抓住她,却捞了个虚空。 远处忽有个红影极速掠过,随后便将正快速往下坠的小女孩拥入怀中了。 宿槐怀里抱着那小姑娘,双脚跳跃踩着正四处纷扬直往下坠落的碎片木板,最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忽有一阵轻风自身侧吹来,将宿槐的青丝吹起,吹得她发丝凌乱,带着种撩人的美感。宿槐歪头垂眸看着怀里正呆呆望着她的小姑娘,眉眼含笑道:“怎么,本姑娘可是好看?”说完左眼还朝她眨了眨。 小姑娘不由地羞红了脸,她忽地使劲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开宿槐的怀抱。 “哼~用不着你说我也清楚,本姑娘自是极好看的。小丫头乖乖待着,可不要乱动。”她伸手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后臀。 小姑娘的动作幅度停滞了一瞬,下一秒便挣扎地愈加剧烈。 宿槐眉头微挑,干脆利落地收回手。小姑娘没想 分卷阅读65 到她竟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猝不及防间便猛地摔到了地上。 “啊——你!!”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一手捂着后臀,不可置信地瞪着宿槐。 宿槐表情无辜地抬眼望天:“我可是提醒了你不要乱动的哦~你自己不乖乖听话,可不赖我呦。” 说完也不再理会小姑娘控诉的眼神,微微抬头看向不远处半空中正挂在棺板上看着她们的宿莳,语带笑意道:“嘿,小公子啊,挂在上面好玩么?可是需要奴家帮忙呀?” 宿莳心中暗忖:您老可总算是注意到我这么个大活人还挂在这里了… ……… “噌……” 篝火升起,袅袅的烟雾晃晃悠悠地往上空飘去,几人周围也被这温暖的烟火缭绕,驱散了周身阴寒的气息。 “小公子,奴家对一事有些好奇,还望小公子能如实告知。” 宿槐慵懒地倚靠在一旁的枝干上,手中捻着一根方才顺手折的狗尾巴草,一派的悠闲自在。而那小姑娘则坐在她身侧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得疏离。 “什么事?” 宿莳坐在两人对面,双手靠近火堆取暖。 “小公子是自何处而来的?如何来的?目的为何?” 宿槐幽幽的嗓音悠悠地响起,在这冷瑟的夜色中有些渗人。 宿莳来回摩擦的双手一顿,嘴角紧紧抿起,没有一丝血色。一簇簇来回摇曳的火光倒印在他墨色的眸子里,仿似心底深藏的秘密已无处遁形。 他垂下眼眸,拾起放置在一旁的细条木棍轻轻扒拉着隐约燃烬的火堆,又往里添了些枯草,本开始微弱的火苗“噌——”地一下又继续旺盛了起来。 “只是正好途径此处罢了。” “哦?是么?”宿槐眯着眼,编着手中的狗尾巴草似笑非笑道。 “……”宿莳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篝火,无欲作答。 翻了翻眼前的篝火堆,宿莳突然开口问道:“方才的那把油纸伞是你的么?” 宿槐挑眉:“怪哉,难不成小公子还曾在别处见到过我那把伞?” 宿莳抬眉看了看她,感受着胸腔里槐花颂的气息,复又问道:“姑娘那把伞叫何名字?” 宿槐这下总算正眼瞧着他了。她微微倾身靠近宿莳,目光探究,似是想要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穿他,只是片刻后她便放弃探寻了。 宿槐手背撑着下巴,觑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槐花颂,取自《七律》。” 宿莳心中猜测成真,一时间竟是有些滋味莫名。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呼喊: “阿莳…阿莳…初莳…你小子要是听到了就回我一声。” 听着恍惚像是初玖的声音,但又有些微说不出的异样。 宿莳疑惑地抬起头,与宿槐四目相对。 “哦~初莳?是在叫你么?”宿槐手指轻抚下巴,一脸趣味道。 宿莳呆呆地眨了眨眼,偏过头茫然地望向声音的来处。 宿槐轻笑,拉着身旁的小姑娘起了身,顺手帮她拍了拍后臀上沾染到的灰尘,而后又转头对着宿莳微微福身道:“既然小公子的同伴找来了,那么,我们也该告辞了。” 随后顺手将手中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兔子丢给宿莳,便不再理会他,牵着满脸委屈的小姑娘便转身离去。 “小孩,以后可别再随便乱跑了,危险得很呐~再见咯~”宿槐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身影渐渐隐入树影里。 宿莳伸手想要挽留,最终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们消失于前方的黑暗中。依稀间还能听到小姑娘对宿槐的哭诉:“你不是说只编给我的吗?凭什么要给他?为什么我没有!” “谁让你这么皮?你看人家小孩多乖。你呢,让你叫我声姑姑你都不叫,还想我给你编些解闷玩意儿?老娘编给我自己解闷还差不多……” “…初莳…初莳!” 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呼喊声渐临渐近,直至近在咫尺。 有只手忽地用力搭在宿莳肩上,初玖沉稳中带着丝青涩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宿莳!” 宿莳猛的转过身去,一片漆黑自前方瞬间袭来,周身的一切景象便都消弭殆尽了。 …… 夜色正浓,夜凉如水,院子里的白槐正竞相开放着,上面铺满了一层皑皑的白雪,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纯洁白练。 忽有一阵微风吹过,夜空中飘来一朵巨大的乌云,悄悄地把皎月遮掩。槐叶婆娑作响,槐树和梅树在风中左右摇曳。 静谧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唯剩窗边有束黯淡月光打进窗柩,堪堪照亮床边一角。摇曳的树影正好打在窗柩上,显得颇为阴森古怪。 深灰色的床单上有个身影正无力挣扎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呓语:“别…宿槐…别走…别走!” 宿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呼吸急促,额角微微沁出冷汗,仿似梦见了什么可怕 分卷阅读66 的东西。 “别过来……救命!!” 宿莳猛的睁开眼,入目的是漆黑的天花板。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一切都显得与平常一般。 他抬手用力摁住跳得有些快的胸口,喃喃自语道:“啊啊……做噩梦了啊…可真是个奇怪的梦呢……”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躺身正欲疏理下思绪,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宿莳转头警惕地看着门口,毫无半点开门的意思。毕竟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找他?他可不认识什么人,能熟到深夜找他的程度。 “…扣扣…扣扣…” 宿莳右眼的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他按捺住内心莫名升起的怪异感,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祭出桃木剑捏于掌心。 敲门最忌讳三长两短,除了恶作剧,也有可能是厉鬼索命来了。 他手中拿着桃木剑,慢慢地走近门口。掌心已经沁出了些微薄汗,有些黏腻。 走到门口,另一手轻轻抬起,刚靠近门栓,身旁衣柜门却忽地大开,里面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后快速地将他扯进衣柜里。 宿莳眼角余光只瞥见一抹绯红快速掠过,下一秒便天昏地暗,跌进一个漆黑的地方,周身只觉无比冰凉。 黑暗使得他的嗅觉和听觉更加灵敏。鼻息间闻到一股槐花的暗香,以及女人清浅的呼吸声。 宿莳心下了然,反手握住对方手腕。正欲开口,对方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他唇瓣,随后有只冰凉的手掩上他的嘴。宿槐压低的声音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愈发空灵:“嘘,是我,别出声。” ☆、第四十九章 冥婚 “砰砰砰——” “嘻嘻~小公子,你在不在呀~我来找你玩啦~~快些出来呀~~” 门外忽然传来小娃娃的鬼音,听着便与那电影中的鬼娃娃一般渗人。 宿槐眯着眸,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此时屋外有一束月光透过柜门的隙缝投射进来,恰好打在宿槐素白的脸上,衬得她眉眼愈显精致。而那本是浓墨色的眼眸此刻却在微微闪着淡淡的红色萤光,映得她眉间的红梅花钿与眼尾的鬼纹愈加魅惑妖冶,一闪一熄间,昳丽顿现。 宿莳呆呆地看着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一时竟无法将她与幻境里的那个女人结合在一起。 回想起方才梦里的那个“宿槐”以及她手里所持着的“槐花颂”,宿莳脑海里恍恍惚惚浮现了一些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画面。他蓦地阖上眼,待脑中画面缓缓散去,清空了满脑思绪复才睁开眼,双手附上宿槐捂在他唇上的手,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并用眼神示意她松手。 宿槐静静地看了看他,也点点头,随后便松开了桎梏着他的手。 “扣扣…小公子~怎么还不开门啊~~我可是知道你在里面的哦~~嘻嘻~快些开门呀~再不开门…我要生气了!”人偶的语气已渐显不耐,说到最后,声音已近冰冷。 “小公子真是不乖呐…初莳…我可看到你了,既然你不愿出来,那…我便进去了哦~嘻嘻~” 话音未落,只听得缓缓的一声“吱呀”,一阵风吹过,将门缓缓吹开。伴着孩童般诡异的笑声,一具人偶缓缓地移动了进来。 人偶身穿一袭红色小襦裙,与宿槐先前所着的红衣款式有七八分相似。人偶面上描绘着精致的五官和妆容,忽略掉她那略显僵硬的表情,黛眉红唇,细笔勾勒处栩栩如生。一头长发在风中飘扬,荡起层层涟漪。寻人看来不过是平常无比的普通人偶,但在驱鬼师的宿莳眼里,她那浓重得几近实质的怨气却是显现无疑。 人偶四处环顾一圈,便将目光定在某处。她微微弯唇,黑漆漆的瞳孔上下转动一圈,忽地腾空飞起,飘到宿莳的木床上空,俯身对着枕头。 只是,她却是失算了。床上空无一人,并没有她预料中的结果出现。本以为宿莳入了她所编织的幻境,此时应是还深陷其中无法醒来的,然而没想到她却是扑了个空。 人偶缓缓起身,身子不动,头部却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她“桀桀”怪声道:“初莳~你在哪呀?是在跟我玩捉迷藏么?那么,我看到你了呦~出来吧~” 宿莳无语地看着外面自导自演的人偶,心里有些无奈:难道他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吗?这种哄小孩子的招数还想骗他出去…… 见宿莳没有出现,人偶有些恼羞成怒了。她周身溢出阵阵冷风,头发开始疯狂飘动,裙摆亦开始随风浮动,本来上扬的嘴唇猛地下沉,素白的脸上渐渐浮现缕缕暗色纹络。 “呵…想躲过我?可真是痴心妄想呐…”她的眼珠子疯狂的来回转动,忽然便定格在柜子处——恰好是宿槐二人所躲藏之处。 “嘻嘻~玩捉迷藏呢,我最擅长了…” 人偶唇角上扬,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出现在柜门前。人偶目不转睛地盯着柜子,僵硬 分卷阅读67 的手缓缓伸向柜门。 而此时柜子里的宿槐正冷冷地盯着她,手心里逐渐显现出了一把扇子的轮廓,若隐若现地闪着淡淡的红色流光。 就在人偶指尖即将碰上柜门的那瞬间,忽然有只萤火虫自窗前飞进,飞掠过人偶眼前后便又晃晃悠悠地自门口飞出。 也不知怎的,人偶的动作开始僵硬直至停滞,眼睛里的亮光也逐渐暗淡,随后便双目失神地缓缓飘了出去。 因着视角受限,宿莳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他只见着宿槐手里凝起了一把扇子又将扇子隐散,随后便有一阵轻风吹过,门“咣当”一声被快速合上,随后便有只萤火虫自外面缓缓飞进柜子里。 柜子本来很暗,此时飞进了一只闪着点点萤光的萤火虫,微微照亮了二人的脸。火光明灭间,只见得宿槐的表情神秘莫测。 正看得入神,宿莳却发觉手腕有丝冰凉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宿槐正持着一串链子绑上他的左手腕,隐约可感觉出有圆形的铁质物什。 他神色莫名地看着宿槐,也不开口,就只静静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 “此乃铜线结,取那繁阴处的桃枝,千年前的方孔圆钱以及槐花脂浸染的红绳编织而成,可驱鬼辟邪,佑护一方。”宿槐边低眉为他缠绑上,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这是早先时候无聊时随手编成的,后来也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了,反正无需用到便也懒得找了。前几日刚巧看到,恰巧你也需要,既然如此,那便送与你罢。” 宿莳呆呆地看着面前一脸淡然的宿槐,右手不由自主地便抚上那串链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带着岁月的腐朽。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看着宿槐的眼睛也逐渐充满探究。 宿槐别开眼不欲与他对视,绑好链子后便侧身推开柜门,起身迈出,随后又转身对着宿莳道:“出来罢,她已经走了。” 宿莳抚了抚手腕红链,便也沉默着起身了。 屋子里果然没有了人偶的身影,只有斑斑点点的萤火虫,正浮浮沉沉地依附在屋内各处。 宿莳目光复杂地看着宿槐,启唇正欲向宿槐问话,屋外却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哧”声,似是地上的枯枝被人踩断的声音。 宿槐和宿莳同时猛地看向门口,眸光满是警惕。 只是屋外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宿槐和宿莳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口,微微将头探出门缝间,随后眼里充满讶异。 屋外一片寂静,隐隐约约有人影攒动。宿莳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些移动的“人”影竟是村里的人! ……… 此时的终南山雾霭沉沉,山林间烟雾缭绕。林中深处伫立着一座寺庙,巍峨壮丽,古朴气息扑面而来。 已近深夜,漆黑的禅清寺一片寂静,小和尚们早已进入美梦之中,寺里早无白日里那般热闹喧嚣。 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里,伫立着一道挺直的身影。而他的对面,火光明灭处,隐隐照出另一道坐在椅子上的有些佝偻的身影。 “担心她?”坐着的那人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很是腐朽。 站着的那人沉默不语,只嘴角紧紧抿起。 “呵呵…无须担心,初玖。宿槐姑娘鬼力强盛,且心思通透,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更何况,这本便是她的劫数。”老方丈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须,笑容和蔼道。 初玖垂眸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方丈无奈叹气道:“唉…自古美人难过,没想到我这傻徒弟也同样如此。” 眼见初玖自回寺里至今,一直郁郁寡欢,方丈也不忍看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如此失魂落魄。他伸手自怀里掏出一把精致迷你的小木伞,有些颤颤巍巍地递到初玖面前,“你我都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先前你们几个与那位联手布下这一局,既是为了恢复宿槐姑娘的记忆,也是为了她能逃过这一死劫。此局既已布下,那么,各位皆已是入局人。无力左右事情走向,那便尽力引导她便是了。” “这把百鬼伞,你便拿去吧。或许在万不得已之时,可助你一臂之力。” 初玖有些愣神地看着方丈,心中思绪万千,最终也只沉默着伸手接过。 “知道你待不住,老衲也不强求你能做到信手旁观。去吧,老衲老了,拘不住你了…” 初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小巧的百鬼伞,忽然双手合十朝着方丈深深地鞠了一躬,沉声道:“多谢!” 方丈忙道:“诶这可使不得,老衲受不起。”虽话是这样说,那嘴角却是咧得老高,露出内里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 ☆、第五十章 冥婚 宿莳皱眉看着眼前院子里的景象,心里疑窦顿生。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此刻原本早该深入睡眠,然而他眼前所见之景却与所谓的本该大相径庭,很是诡异。 在他院子里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的是几个 分卷阅读68 女性村民,皆是二十上下的模样。她们悉数穿着款式类似的大红色棉服,上衣短款束腰小褂,下着一条长及脚踝的宽脚棉裤。衣服是红色的,便是连脚上穿着的布鞋都是深红色的。一身不详的红色,加上这些女人那张好似涂了厚厚一层□□的惨淡面孔,在这黯淡的月光照射下显得愈加阴森可怖。 宿莳觉得她们身上穿着的衣物款式带着些许的熟悉和古怪,于是眯眼探身仔细瞧了瞧,这才恍然发现她们身上所着的衣服竟是与他方才在幻境里见到的那些纸人身上的纸扎衣的款式一模一样!便是连她们头上所带的那顶所谓的高帽子也与那些送亲的纸人一般模样! 此时一阵轻风拂过,笼罩在弯月上的那一片乌云便被吹散了,被遮蔽许久的月亮终于得以露出真容。 宿莳抬头看着悬挂于黯淡夜空中的月亮,虽是半圆,此时却已是带着隐隐的绯红,有种瑰异的殊色。 他从未曾见过哭龄村有过红得如此诡异的冬日时候的月亮。当然,其余时候也是未曾见过的。 此时淡淡的月光洒在前方的院子里,照得院子里的槐树魅影婆娑,也照得那些围绕在槐树旁的女人们举止愈加怪异。 因着方才一片黑暗的缘故,宿莳并未看清那些女人的衣物材质,只凭着惯常对村民们衣着打扮的印象猜测她们身上所着的应该便是常见的棉服了。然而此时在月光的映衬下,那所谓的“棉服”此刻看起来却更像是纸质的,笔直且少有褶皱。而且…她们面上两颊贴着的红色圆纸,唇间一点红朱砂,赫然是纸人的象征。 “我还道来者何物呢?原来是那等子疯道士养的纸人啊~~” 耳畔传来冰凉的吐息,宿槐嘲讽的声音近在咫尺。 宿莳全身一僵,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脸上热意渐浓,扒在门上的手竟是紧张得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偷偷斜眼觑了宿槐一眼,见她只专注盯着院里的女人,并未注意到他的紧张,心里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他喉头吞咽了下,闭眼甩掉内心的杂念,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宿槐话里的意思,便仔细地向院里的那些“女人”瞧去。这一看,他便发现了问题—— 那些“女人”身上所穿的布料哪里是所谓的“棉衣”,分明是纸扎衣!再侧耳细听,那衣物摩擦间发出的“簌簌”声更是与方才他在幻境里听到的一般无二! 宿莳此刻的脑子里的线乱成了一团,却又隐隐有几根开始捋顺了。想起之前在这里所感到的各种怪异之处,他的心里已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或许,他对这村子所谓的“记忆”也是假的呢? “小公子,这里可是有些道行颇深的道士隐居于此?” 宿莳皱眉,有道行的道士,他认识的也就那么一个…… 启唇正欲作答,不知何处却忽然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低沉铃铛声—— “铃铃……铃铃……”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女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一般,先是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像是有人给她们下了什么指令,皆是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飘去。 宿莳仔细分辨风里的声音,忽然皱眉道:“是招魂铃!” 宿槐勾唇轻笑,“呵,有趣…” 随即身影虚化,直直穿过面前的木门便跟了上去。 宿莳推开门,看着宿槐只剩一点的身影,伸手摩挲了下左手绑着的那条铜线结,眼神复杂。 “阿莳,快跟上…”前方遥遥地传来了宿槐幽幽的传音。 宿莳抬手祭出桃木剑,便寻着宿槐留下的标记一路追上。 ……… 后山上,此时迷雾深深,婆娑的树影鬼影重重。 宿槐与宿莳追着那几个纸人来到后山里的一座荒废已久的寺庙里,便见到了早已聚集在此许久的众多“村民”了。 古怪的是,这里的男性村民穿着的是白纸衣,而女性村民则是悉数的红纸衣,手中各自持着或白色或红色的纸花穗。 待飘荡于空气中的铃声消失,他们便纷纷僵硬地朝着寺庙里那座落满了灰尘的唯一的无名佛像跪去,口中纷纷吐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隐在一旁的宿槐见状,忽地沉声道:“看来被发现了。阿莳,小心……”她伸出手正欲拉紧身旁的宿莳,却抓了个虚空。 她猛地看向身旁,人偶漆黑的瞳孔映入眼帘。 宿槐瞳孔一缩,手里红丝凝出弓箭,随即稍加用力便欲狠狠地劈向人偶。 人偶却不闪也不躲,只安静地看着她,轻声道:“真是可怜呢,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宿槐眯着眼睛,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人偶却不回答了,只是抬起袖子掩着红唇娇笑,“呵呵呵,真是可怜呀~~” 随即一阵风吹过,雾气渐浓,人偶的身影在雾丛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身下似乎换了个地方,宿槐心生警惕,向前掷了片红槐。红槐瞬间形成一个透明的结界,隐隐有几丝红光流转其中。 分卷阅读69 眼前的迷雾实在浓烈得有些不寻常,便是宿槐也无法看清前方的道路。 她思忖片刻,随手自虚空捻了几缕雾丝粗略地捏成了两只小巧玲珑的小人模样。随后她又向着两只小人儿呵了口气,手心里的小人儿便开始活动起来,纷纷自她指尖跳下,悄无声息地落到地面后,迈动两只小短腿便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踱步行去。 不消片刻,宿槐便感觉到其中一只小人儿有了发现,于是踏步跟上。 “呜呜呜……呜呜呜……” 远远地,还未走到小人那,宿槐便听到了一阵阵孩童的哭声。 她不由得挑挑眉,明明让这玩意儿去找初莳,它倒好,给她找了个不知是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挤出一章了……现在要开始填坑了。唉,挖坑一时爽,填坑火葬场。 ☆、第五十一章 枯槐铃 “呜呜呜…呜呜呜…” 宿莳低头无奈地看着眼前明明身高尚不及他一只手掌,哭声却格外嘹亮的小人儿,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才本来是跟着宿槐一起猫在门柱外观察着庙里那些“村民”纸人的古怪行为的,然而下一秒,忽然就有一阵阴风自他眼前吹过,吹得他眼睛很是干涩,眼皮子便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然后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就站到了这个迷雾重重的诡异树林里。 刚走了几步,便听到附近有道似有若无的孩童啼哭声,声音断续而微弱。恰好此时雪花落得正欢,窸窸窣窣地好不吵闹,便将这本就有些微弱的哭声掩盖住了。若是不去细听,怕是没人会听见。 宿莳试探性地朝着那哭声的来源处走了几步,手里的桃木剑并没有任何震动或者发烫的迹象,想来对方不会是妖魔,那么也不太可能是鬼怪了。 于是他便大着胆子循着声音的来向摸了过去,然而等他到了声音最大的地方,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宿莳本还寻思着那所谓的哭声或许只是某些动物发出的叫声,例如猫咪发/情时的叫声,又比如那大鲵,俗称娃娃鱼的叫声。 不知怎的,他明明对从前毫无印象,却总是记得在每个盛夏深山里的夜晚,伴随着那泉水叮咚的潺潺鸣声,他总是能听到一种仿若婴儿般啼哭的声音,凄厉而死寂。有人曾告诉他,这就是大鲵的叫声,因着其声仿似孩童啼哭,令人听着也好似有种小孩娃近在身侧的错觉。因此,人们又称其为“娃娃鱼”。 正自胡乱思忖着,裤脚处却忽然有种被拉扯的感觉。宿莳不由得低头一瞧,便见到下方有一个浑身雾白接近透明的迷你小人正死死地抱着他的裤腿,娃娃脑袋努力地向上仰着,朝着他哭得伤心极了。 小人虽小只,哭声却是极其响亮。宿莳只觉得好似真的有个小婴儿凑在他的耳边啼哭,实在震耳欲聋。 小人紧紧地扒拉着他的腿,表情哀伤至极,令他也有些不忍就此离去。 宿莳无奈地叹了口气,屈膝蹲下/身子,弯腰躬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小人,尽量将小人举到与自己同等的高度。 “你怎么了?”他尽量放低音调,又放缓声速轻声问道。 不知为何,他对眼前这陌生的小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与亲切感,好似从前也有这么一个人,总喜欢绘捏出类似这种雾气小人来给他玩着解闷儿。那个人会捏的小玩意儿很多,不仅有雾气小人,也有水露小人,冰晶小人……只要是身边有的元素,她都能信手拈来。 他甚至还能在脑海里描绘出这些小人的模样,然而,那个绘捏小人的身影却总是只能勾勒出寥寥几笔模糊的轮廓。 “呜呜呜……呜呜呜……” 小人的创造者对它实在太过不走心,只是大致捏造出了它的四肢轮廓。它没有五指,只是潦草地捏了两只小圆手,看起来就跟某部动画片里那蓝胖子的圆手那般,充满了恶趣味。 重要的四肢尚且如此,对于他的五官更别想那人能捏得多精致了。 本来小人哭得如此伤心,宿莳是不该走神的,只是…… 小人儿本来乳白色接近透明的圆脸上只有两个黑豆般的小眼睛,加上一个小圆嘴。此时因着哭泣,黑豆小眼里便溢出点点泪花,正断断续续地往脸颊流淌而下。但因着它原本的颜色便是要接近透明了,这透明的眼泪打在它透明的脸上总是显得有那么几分的滑稽,再加上它那不停眯缝着的黑豆小眼,更是令宿莳忍俊不禁。 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几朵小雪花自空中款款飘落。待一阵冷风拂过周围的树丛,残存在枝娅上的细雪便簌簌落下,如同又下了一场小雪,浪漫而唯美。 宿莳看着眼前美景,心里亦不免有些遗憾:这么好看的雪景,要是宿槐也能看到就好了… 脚下小人似乎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愈加委屈了。它瘪着嘴,一只小圆手揉了揉眼角,将眼周的泪痕擦拭去,又伸出另一只圆手戳了戳宿莳的手心,想要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待宿莳低下头注视它,小圆嘴便开心地 分卷阅读70 向上弯起一个弧度来。 宿莳被这憨态可掬的小人儿成功逗笑了。他眉眼温和,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呀?你的主人呢?是与你分散了吗?” 小人儿呆呆地眨了眨眯缝眼,随即一声不吭便离开宿莳的手心纵身一跃往下方跳去。待触及地面后,紧接着便迈着两只小圆腿快速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宿莳看着它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当他发愣之际,小人儿似是有所感觉,边跑边扭过身朝着宿莳不满地招了招手。宿莳看着它那似在随风飘扬的小圆手,有些忍俊不禁,见着小人儿严肃着张脸在招呼他跟着,便憋着笑乖乖跟过去了。 …… 宿槐看着眼前蹲在一棵枯树下哭泣的小女娃娃,小女娃穿着一袭有些脏乱的粉色抹胸襦裙,随意绑起的丸子头上插满了枯叶。小女孩看起来乖巧可怜,宿槐有些一言难尽。 她其实最怕小孩子了,爱哭爱闹爱撒娇。特别是女孩子,更是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而她是属于没有耐心的那种,对小孩子并没有所谓的爱心,更别谈什么发挥母性的光辉了。 从前与初玖初莳一起生活时,初玖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了,许是经年累月的流浪与逃命,让这个只是半大的少年早早地失去了少年郎该有的朝气。 宿槐仍记得当年自己与她初遇之时,少年眼中的沧桑曾另她心生震撼。她是个好奇心比较缺乏的人,却也曾对他的过往有过丝丝探究之意,但也仅限于此了。 初莳与之相比倒是稍显活泼了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的区别也就只是一根是木头和一根是会说话的木头罢了。 宿槐与二人初初相识之时,也曾觉得初莳有些爱吵闹,只是在见识过其他孩子的魔音贯耳之后,她便只觉初玖初莳无比可爱了。 树下的女娃子好似发现了宿槐的犹豫不决,哭得愈发放肆了。 “呜呜呜…呜呜呜…” 宿槐眉心剧烈一跳,无奈地走过去了。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她走到女娃子面前蹲下,手抚上她的头柔声问道。 小女孩的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发黄,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指间的触感粗糙且干燥,摸着不大舒服。宿槐五指成梳,轻柔地为她解开打结的发丝。 小姑娘顺势依偎在她怀里,头靠在她冰凉而柔软的胸口上,感受着她身上蓦然升起的温暖,嘴角悄然勾起,却仍是抽抽噎噎地答道:“我,嗝,我迷路了。我不知道,嗝,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嗝……” 宿槐正催发着身体的鬼气遍至全身,尽量能将小姑娘的身子捂热。听罢小姑娘的话,她心里却有些古怪:看这小孩的穿着不似村里的打扮,难道是隔壁其他村子里的? 不过这个树林来得有些诡异,眼前这个小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都未可知,想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且先配合着她来便是了,反正左右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能翻出什么浪来。 心中有了考量,宿槐便开始嘘寒问暖,想要从小姑娘口中套出些话来。然而,这女娃子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无论宿槐如何旁敲侧击得套话,她就是不上当。明明宿槐问的问题她都有回答,却更像是答非所问。 宿槐无法了,她有些抓狂。一个小孩子而已?这是一个小孩的问题吗?!她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欲/望,心中时不时就闪过‘算了算了,不要再做甚迂回政策了,不然干脆撂挑子走人算了…’的疯狂念头了。 小女孩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烦了,便吃吃地笑了一下。恋恋不舍地从宿槐温暖的怀抱里起身,笑着用孩童特有的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姑姑,往西边走,待行至一棵大槐树下便可进入迷雾森的阵眼了。” 宿槐甫一听到“姑姑”这一称呼,还有些恍惚。待听完她的话,注意力便瞬间被吸引了。 西边的大槐树?阵眼? 她低着头开始思考起这话的可信度,额头却忽然一凉,她感觉眉心的花钿被人轻柔地吻了一下。 “下次再见呀,我的宿槐姑姑…” 宿槐蓦然地抬起头,却见眼前一片漆黑,小女孩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忽觉鼻尖微凉,宿槐抬眼一瞧,便见停了好些时候的雪,此时又开始稀稀簌簌地下起来了。 她定定地看着空白的前方好一会儿后,沉默起身,手里化出盏红纱灯笼提着,便往西边踏步而去。 “听我手下的几个鬼差说,城北的刘屠户昨儿个子时刚没了,鬼差过去接人时还一直在那哭天喊地的不愿离去…” “要我说他也是活该,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下了地府也该偿债了。” “嘿,他这是知道自己下地府后等着向他索命的冤魂太多,怕自己被撕成碎片呢…话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黑心肝的刘屠户名叫刘善信呢,啧啧,可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字。” “善信善信,心之不善,又何来诚信…” 宿槐站在一个枯萎的大槐树下,冷漠地看着不远处一黑一白 分卷阅读71 两个在暗淡月光下半透明的身影在互相交谈着。 “话说你调查了那么久,那魉鬼的事有着落没?” 听至此,正欲提步上前的宿槐忽地顿住脚步。 “嗨,别提了。我方才本来已经追着她到槐柳镇了,谁知道被她揪住机会划破次壁逃走了……” “那你当如何?” “唉,不知啊,我也正在纳闷呢。” 两人一安静下来,四周也就安静了下来。宿槐面无表情地将一支枯树枝轻轻折断,便惊得对面二人浑身一个激灵。 “谁?!给我出来!” “出来!” 宿槐走了出去。 此时月亮终于从一片乌云中探出头来,朦胧的月光尽数倾泻在她身上,为她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二人在一瞬间的呆怔过后,便是熟悉的尖叫—— “啊!!这是谁啊?这位不就是宿槐大姐嘛?” “啊呀,宿槐大娘居然出现了啊?” 宿槐呵呵一笑,瞬移到二人面前一人给了一巴掌。 一刻钟后…… 宿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两位老熟人,耳边是二人此起彼伏的唱和声。听了没一会,二人还是在扯七扯八,半点没有说正事的意思。宿槐受不了了,不耐地揉了揉眉心,百无聊赖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说说吧,魉鬼那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二章 枯槐铃 白无常揉了揉自己脸上的巴掌印,有些愁眉苦脸道:“此事说来话长……” 宿槐随意挑了根枝娅倚了上去,一手自袖口里掏出一根糖葫芦,撕了上面覆着的薄膜后便吃了起来,一派的悠闲自在:“那你便长话短说。” 语气惬意,神情享受,丝毫不在意底下黑白无常那渴望的眼神。 白无常嘴里无意识地吸溜了一下,提起袖子装模作样地拭了拭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听罢也不由地唉叹了一声,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子的。前段时日,老大在审理一桩有关厉鬼作祟的案子的时候,发现该案的厉鬼心智全失,神情癫狂,间或精神恍惚,即便是用上阎王的十方印也无法唤回其神智,瞧着便不似普通厉鬼的模样。” “若是只这一只也就罢了,我们也就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哥几个还估摸着也就是那厉鬼被捕时过于癫狂,将自身鬼力尽数爆发出来的后遗症而已,也并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黑无常也叹了口气,接腔道:“当时阎王也没当回事儿,就将其当做普通案件判了。不料几日后,又有一桩类似的案件发生了。” 说到这,他面上的愧色愈深,“说来惭愧。即便是如此,我们也未曾真正的重视过,只是派了几个小差去那两只厉鬼被捕前各自所在的地方查探一番而已。” 宿槐挑眉,那是劳什子的厉鬼,竟是连那阎王的十方印都奈其不可?这可真是稀奇事儿,不得了不得了。 阎王的十方印是地府统领的象征鬼器,类似于人间帝王的玉玺,代表着其身份之至高无上。但是,人间帝王的玉玺仅仅具备象征意义,而阎王的十方印既可作为其身份的证明,也可作为阎王的护身鬼器。 一方起,窥生魂善恶;一方落,净尘魂凶恶。 若是连这十方印都无法净魂,那可真是怪事一桩了。 只是就她所知,这地府的府君可向来是个恪尽职守的老顽固,对本职工作一向是兢兢业业,负责得很。其做事情的敬业程度,即便是宿槐,也不得不说一句甘拜下风。 而如今在这无常口中,怎的仿似变了个人一般? “你们府君可是换了个人当了?听着可不似那位的风格咿?” 白无常提着袖子双手并到额前垂眸做了个揖,恭声道:“正是,前任阎王——亦即是宿大人在任时的那位正司侯,因着对彼时被宿大人斩杀的那群人类的身后事处理得当,得到上级赞赏,被提拔上去了。” 宿槐垂下眼眸,喃喃自语道:“我杀的……么?” 白无常并未听到她的话,兀自说道:“正司侯升任,新阎王则是由除魑鬼一族外的其余三族族长共同选任出来的,尊姓晏。” 宿槐舔了下糖葫芦,心不在焉道:“姓晏?” “正是,不过老大平时过于低调,怕是宿大人并不如何知晓。嘿嘿,承蒙阎王信任,让哥几个继续能当个小差。”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宿槐素来不怎么理会。因此,地府府君换届,她顶多就了解一下罢了,并不如何去深究。 宿槐冷淡地“哦”了一声,抬手随意地做了个揖,漫不经心道:“那恭喜二位了。” 黑白无常嘿嘿笑了一下,纷纷拱手回礼:“宿大人说笑了。” 白无常似是忽地想起了事,面露疑惑看向宿槐:“宿大人,在下有一事不解,可否请大人解惑一二?” “说。” “咳咳,当时大人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么 分卷阅读72 ?又为何……生死簿上并无任何关于大人的生平?” “……” 这问题宿槐无法回答,她能说她也不知道么?不过……魂飞魄散么? “此事稍后再议,目前阁下该解决的,是方才的事吧?哦,你还未说完呢。” 白无常似被点醒一般,本弓着的腰立时挺直了。他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黑无常,见对方面色与自己并无二样,立马愁云遮面。 黑无常轻咳两声,将已不知歪到何处去了的话题接了下去,他面容严肃道:“咳咳,方才不是说到阎王派了两个小差去调查这件事嘛?这一查可不得了,竟是发现人界里还有两三只与那二只厉鬼症状相似的,且都出现在这槐柳镇里。正待他们准备继续深查下去时,却不知为何受到某股神秘力量的袭击,堪堪捡了一条命回来向阎王禀报了这一情况。阎王一听,嘿,那还得了!便想亲自上来调查。但因着阎王需得坐镇地府,且地府事务繁忙,暂且抽不开,恰好当时在下外派出差,于是便将此事的调查任务交给老白负责了。” 宿槐眯着眼,看向一脸倒霉相的白无常,联想到方才他们所说的魉鬼,心里暗暗有了个猜想。 她适当地表现出了她的疑惑,“那这跟那魉鬼又有何干系呢?” “宿大人莫急,这便要说到关键处了。”白无常拈了拈嘴上的两撇小胡须,“在下本是奉老大之命前往那槐柳镇查探敌情的,怎知半路上便遇到那魉鬼挡路。在下原先也未将她放在眼里的,然而后来在下发现,每次那几只厉鬼作祟之时,总会有那魉鬼的身影。于是在下便将调查目标放在那只魉鬼身上,从她处着手。果不其然,后来发现了她便是那幕后黑手。” 宿槐很配合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次追着她来到这处偏野小林,本以为手到擒来,不料却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在下千算万算,甚么迷魂阵幻境咱都想到了,偏偏漏算了她会破次元壁。” “次元壁?他是去往未来?还是从前?你可是看清楚了?” “约莫是从前罢…?具体在下也不清楚…”白无常讪讪笑道。 “……” 宿槐觉得,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前任府君在位时,可是将地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其部下个个恪尽职守,能力强大。而如今……不说也罢。果然该说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会有什么样的下属么? ☆、第五十三章 枯槐铃 宿槐眼角微跳,无言以对。她揉了揉眉心,叹声道:“那你们当如何?总得想出个法子来罢?” 白无常也正为此事发愁,“说来也不怕宿大人笑话,其实…在下还尚未找出个应对之法…” 宿槐点头,“那阁下慢慢想罢,本殿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飘下树枝,翩然落地后拱手便要转身离开,身下却忽然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铃铛响声,清脆悦耳。 她微微一怔,低头一瞧,原是那挂在腰间的枯槐铃因着她的动作而随着摇动。 本候在一侧的黑白无常自然也是听到了这铃声的,皆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了枯槐铃上,随后二者眼神便瞬间亮了。 “大人且慢!” 黑无常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住宿槐去路。 他态度恭敬地拱手弯腰道:“宿大人,在下方才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需得大人相助。” 抬眼见宿槐并无不满之意,他敛眸沉声继续:“大人腰间所挂的那枯槐铃,恰好能助在下定位那魉鬼。如若大人能出手相助,在下也定是不会让大人白白出力。这样吧,若是大人应下了,那么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且不违反在下原则,大人的一切需求在下都尽量满足。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宿槐挑眉,随手解下腰间的枯槐铃,放至手中把玩着。铃铛是用槐木所制,外面有暗色的枯藤缠绕,上边刻着槐花的图腾,与唱槐簪,槐花颂上所用手法类似,槐花的图案令人一眼便可看出此物出自谁人之手。 枯槐铃——魑鬼宿槐之鬼器。乃是宿槐仿照魉鬼的特殊能力所制。拥有与魉鬼一族无二的能力,可制造幻境,穿破位面限制。 她垂眸盯着铃铛,看不出什么神情。 黑白无常只当她是不同意,眼里的期待渐渐褪去,有些遗憾地叹息。 “罢了罢了,若是大人不愿的话……” 宿槐却是忽地打断了他的话:“谁说本殿不愿了?喏,枯槐铃是吧?阁下若是要,那便拿去罢。”说着便要把铃铛丢掷给白无常。 白无常连忙摆手拒绝。他知道黑无常的真正用意,当然也会配合他行事。 “大人,老黑的意思是,大人既然是枯槐铃的持有者和制作者,想必会比在下更懂得如何使用。再说了,魑鬼大人的鬼器,在下也是无那资格使用的…” “如此说来,阁下是想让本殿亲自出场咯?”宿槐挑挑眉,似笑非笑问。 黑无常只嘿嘿干笑,一旁的白无常接过 分卷阅读73 话茬,苦笑着对着宿槐诉苦道:“哎呦,我的宿槐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在下若是再不将那魉鬼捉拿归案,阎王定是不会轻易饶了在下的。且除开此事不说,那魉鬼在那处逍遥得愈久,那边的人界便越发不得安宁,届时也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受害…呜呜…” 说罢,他还不忘提起衣袖假装擦一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宿槐垂眸思索,耳畔白无常哭嚎声愈加得响。她被烦得不行,无奈妥协道:“行行行,别嚎了别嚎了。本殿应了你便是。只是,无常大人提出的这条件,可不足以让本殿亲自出马呢。” 无奸不鬼,一个无常的面子大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她自己魑鬼的名号。 “那…大人意欲如何?”黑无常面上带着讨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呢?无常大人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本殿的意思吧?”宿槐面带微笑,意有所指道。 黑无常额角渗出一层薄汗,“这个…大人…咱这个阎王吧,虽说平素里有些那个啥…不着调,只是即使如此,地府府君的名号也不是轻易便可许下的…大人不如…换一个?” 宿槐看着二鬼面上堆笑,惨白的面孔上褶子深深,便似那青楼里的老鸨嬷嬷,吓人得紧。她嘴角抽搐,后退几步口里却依然坚持不愿让步,“呵呵,回去问问你们府君罢。若是愿意,那此事便成。若他不愿,二位便当没见过本殿罢。” “宿槐…宿槐…阿槐…阿槐…”身后忽然传来宿莳急促的呼喊声,随后脚步声渐行渐进,竟是转瞬便近在咫尺了。 见着面前两位无常依然满脸的愁结,宿槐也不恼,只又后退几步,拎着枯槐铃摇晃了几下,对着二者惬意说道:“二位可回去试问一番,若是府君同意了,明晚子时,此处见。” “阿槐!” 身后传来宿莳惊喜的声音,黑白无常瞬间消失不见。宿槐甫一转身,一只雾白色小人便撞入她的怀里。她伸手接住,垂眸摸了摸小人小小的脑袋。小人伸出双手吃力地抱住宿槐手指,用脑袋不舍得蹭了蹭,随后便化成缕缕雾气消弭于空气中了,可谓功成身退。 宿莳看着宿槐怀中的小人就这样消失了,眼神满是深思。原来宿槐,便是这些元素小人的绘捏者么… “阿槐姑娘,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欣喜,听得宿槐也不由得笑眯了眼。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后早已空无一人的地方,又转头对着宿莳笑着调侃道:“咦?宿莳小哥找了奴家许久了么?” 宿莳面色微红,眼神游移,不自在地说:“没有…才不是呢…我只是正好迷路了…” 宿槐眼见着他脸上绯色愈深,也不再逗弄他。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便走吧,夜也深了,此处不宜久留。” 宿莳点头,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回到宿莳的屋子,却发现房屋门前站了个身影。身上积了一层雪,不薄不厚,看那样子似是已经等候许久了。 宿槐与宿莳面面相窥,待走近一瞧,宿槐却是惊呼出声—— “初玖?!” 来人听到宿槐的声音,缓缓转身——应是站得太过久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很是僵硬。 果然是初玖! 宿槐已无暇顾及为何本来说不会过来的初玖此时出现在此的原因,她满心满眼都被眼前的初玖震惊到了。 也不知他站了有多久,那早已长出些微青茬的头上已落满了雪花。不止如此,他的双眉间,睫毛上,衣襟上,包括手里提着用布包裹着的不知是什么的物什上也都多多少少被覆上了一层白雪。 只是,即便如此,他面上依然无比平静而祥和。宿槐只是看着他,便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加上他那得天独厚的面容,竟是构成了一副且动且静的水墨画,寂静沉默。 宿槐只是与他沉默地对视着,心中便倏地涌上一股强烈的感觉,让她突然间想要热泪盈眶。 “与君相识年少,可堪时光回首;愿有岁月长留,花开槐柳枝头。” ☆、第五十四章 枯槐铃 初玖紧紧地裹着毛毯,双手接过宿莳递过来的温水,低声道了声谢之后便垂眸浅浅地抿了几口。随后冰冷的双手将水杯轻轻拢住,杯壁的暖意瞬间传送至周身,缓缓驱散着身上的寒意。 对面的宿槐正俯趴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脸趣味地盯着他。过了一会,眼见初玖仿似没有注意到她热切的眼神一般毫无反应,宿槐按捺不住了。 她单手抵唇轻咳一声,待及初玖抬眼望她,这才眉眼弯弯地对着他说:“和尚,你怎的这时候来了?” 说罢,身体一歪,笑眯眯地靠在身侧宿莳的肩上,纤指勾起垂落于胸前的几缕青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捋顺着,随即觑着初玖意味深长道:“可是你寺里的事务都忙完了?亦或是你那两位师叔的事也都顺便解决好了?” 初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冷 分卷阅读74 眼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眸底渐渐有浓墨氤氲。见着宿槐挑眉看向他,他敛起眸子,随即若无其事地捧着水杯复又喝了一口,这才应道:“嗯,都解决完了,所以我便赶过来了。” 对于初玖的到来,宿槐确实是很开心的——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 “如此甚好,你来的恰是时候。” 今晚哭龄村发生的事令宿槐觉得有些麻烦。她虽是魑鬼一族的族长,平素里却大多是在殿堂里与初玖初莳宅着,耍闹或看话本时候居多。若是外出需得与人类交涉,也基本是让他们二人出面解决的。且说她也不是那专人捉鬼的,与那些人界的江湖术士也不怎么打过交道。是故此时遇着这些个人界的邪门旁道,她也单单只通理论未涉实践。 再者,她此番前来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暂无多余精力花在此事上。但单靠如今的初玖去应付显然也是不可行的,她正愁得如何是好呢,初玖就送上门当助攻了,实在是十足给力的队友了。 于是宿槐便同宿莳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初玖把事情的大致陈述了一遍。待初玖了解了基本情况后,也确实没有拒绝宿槐提出的帮忙调查的请求。当然,宿槐本打算让宿莳明晚与她一起入梦的计划也被打乱。 于是,明晚计划稍变。几人最终商议明日先去探访下宿莳的‘师父’,探探这哭龄村唯一的镇山道士的本事;晚上再让宿莳和初玖去追踪那些纸人的线索,而她则去迷雾林赴那无常之约。 商议完正事,已奔波劳累许久的初玖脸上便稍显疲惫之态了。加上方才在雪里站了许久,他其实早已有些发烧脑昏了,只是却仍在硬撑着。 对面宿莳盯着他不自然的脸,怀疑道:“初玖,你不会发烧了吧?” “并无,你看错了。”初玖沉声回道,只是此时嗓音里已带了隐隐的鼻音。 一旁的宿槐自然也是发现了他的不自然的。对于初玖的死鸭子嘴硬,她早已十分了解。然而腹中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要细细诉说,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宿槐感觉眼睛有些干涩,于是闭了闭眼,待眨掉眼中涩意后方才睁开,露出底下水光氤氲的眼眸。她弯了弯唇,随即不动声色地起身,边走向初玖嘴里边温声地关心道:“和尚,你累不累呀?需不需要奴家抱你回屋咿?” 宿莳闻言皱眉,抬眸恶狠狠地望向初玖。却见宿槐稍微一个俯身,拦腰便捞起初玖来了个公主抱。 等等—— 公主抱?! 宿莳愤怒地看着对面含情脉脉看着对方的两人,心里无端生出些许闷气来。 宿槐微笑着,礼节性地询问了下初玖后便径直抱起他,跟宿莳交代了几句后便飘向里屋。 顶着初玖火辣辣的视线,宿槐将他平稳地放到了床上。随即给他盖上了被子,衣袖一挥便将窗户都合上了。 她看着床上躺着的初玖,看起来是少有的脆弱。只是虽是头昏了,他的脑袋仍是清醒的,他的眼神也是清明的。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平素里冷漠的眉眼此刻已是柔化下来。他看着宿槐,看着看着,双眼里却渐渐氤出点点雾霭,眼神也逐渐迷离。 “阿槐…阿槐…你在不在…”他声音有些哽咽,右手有意识地想要抚向宿槐的脸。 宿槐轻轻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已经…无法承受了…我无法承受…没有你的世界…呜呜…我已经不想…失去你了…”他的哭腔愈重,直至最后泣不成声。 少年眉心微皱,似有忧愁,令人不觉想要抚平他的眉头。 初玖的眉眼很精致,棱角分明却又稍显稚嫩。许是因着年纪不大,他的五官虽是有些硬朗却不显粗狂,反倒有种沉寂的美。而那眼角的泪痣更是柔化了他的五官,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此刻他再做出如此诱人的表情,便令本就对他觊觎已久的宿槐再也无法忍住,很是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狠狠蹂/躏一番。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她忽然飘到初玖上方,隔着被子压着他,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双手扣住按住,将其反扣在床上。随即缓缓俯下/身,与他额抵着额。 看着初玖迷蒙的双眸,宿槐心头一动,凑近他的耳边舔了一下他的耳垂,随后轻声喊他:“初玖。” 初玖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偏头看着她,眼里带着几许疑惑。 “我想…亲亲你~” 初玖蓦地瞪大眼。下一秒,唇上附上了一张冰冷的唇,柔软的触感令他心中仿似触了电一般酥麻。他张嘴欲言,口中却探进一条与唇同样冰凉的舌头,软嫩甜香。她的舌不住地勾着他,每每勾得他想要做出回应时却又抽身而出。下一秒又重新探入,令他难以自拔。 他生涩地想要回应她的吻,那笨重的舌头却总是不如她的灵活,每每被她逃离了去。 “我知道你们做的一切,也知道你的苦心。所以,请相信我。我会恢复的,很快,乖~” 女人酥麻的声音近在耳畔,初玖心中一动,刚想 分卷阅读75 睁开眼,却觉一根冰凉的手指点在他眉间,随即深深的睡意如潮水般涌来,他便不可自抑地陷入沉眠。 宿槐看了他一会,忽然听得门口有动静,转头一瞧,却是什么也没见着。她心下了然,替初玖将被子盖好便出了房门。 堂里宿莳正背对着她端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个崭新的木盆,只微微飘逸出丝缕缕的烟雾。 她略微挑眉,走到一旁的椅子上也坐了下去,歪头对着宿莳疑惑道:“水都凉了,怎么不进去?” 宿莳却是闷闷地自个坐着没有搭理她。 宿槐哂笑,侧头见着他头发遮盖下有些发红的耳根,心下顿时了然。想来方才被他撞见了,小屁孩不好意思了。 她嗤笑,拍了拍宿莳肩膀,安慰道:“小孩子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正事要紧。” 宿莳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心里怄气得紧,此时听了宿槐的话,更是要呕血。 方才他听从宿槐吩咐,端了盆热水便要进去,谁知刚走近里屋便听得里面传来的“渍渍”水声。他觉得有些奇怪,走进一瞧,顿时火冒三丈—— 宿槐正在跟那个和尚玩亲亲! 初玖不是和尚吗?!和尚怎么可以近女色?!这岂不是破戒了?! 最关键的是,他么的他亲的是宿槐,两人此时还正吻得难舍难分! 端着水盆的手猛地攥紧,他抬脚刚要踏过去,便听得宿槐的轻声低喃。 脚步一顿,终是没有踏进去。有那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第三者插足,他才是那个该遭人唾弃之人。凡事先来后到,他没有资格辱骂初玖。先前与宿槐相处的那一天,回想起来竟觉得更像是从初玖那偷来的。 思及此,他便觉得自己先前多么不堪,如今又多么狼狈。只是要他成全他俩,他却是不甘的。感情没有先来后到,谁追到手谁有理。 像是突然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宿莳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以前活着,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如今他明白了,那个人便是宿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新型肺炎弄得人心惶惶的,各位小可爱尽量少出门。要是出门记得戴医用口罩!记得(划重点)让家人也戴!记得添衣保暖!记得注意卫生!!记得酒精消毒!!加油! ☆、第五十五章 枯槐铃 正陷入沉思间,宿槐忽然开口问道:“宿莳,你这个名字又是如何而来的?” 宿莳听罢,倒是稍微有些愣神。 他皱起眉,思考了好一会才道:“偶然听季老说起过,我被村民发现时,是在一棵古老的槐木下。当时的我昏迷不醒,村民们试图靠近我,但都被古槐木隔挡在外。村里人无法,便去请了村里的镇山道士——即是季老。也不知他是如何做的,或许是与那古槐木达成了某种共识吧,那古槐木便让他靠近我了。” “听说我醒来时是在村长家,不过我什么都忘记了。就连名字也不记得了,他们问我叫什么,我便只隐约记得有人叫我阿莳阿莳。于是我便说自己叫阿莳,后来……” 身侧宿槐疑惑侧目,宿莳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注视,面上发烫却仍假作若无其事道:“后来也不知怎的,我突然间便又想起了宿命之姓。于是我便觉得,宿莳宿莳,宿氏阿莳。我的姓名,本便该是如此的。” 宿槐眸中有一瞬间的晦涩难辨,最终又隐于平静。 “不过……其实我还是有些疑惑的。” 说到此处,他面带困惑,犹是不解地说:“其实,我也不明白,那棵古槐木为什么会…算是保护我吧。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宿槐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因为,她确实是在保护你呀。” “为什么呢?” 因为值得。 宿槐却不回答了,她只笑而不语,又深情款款地靠近宿莳,伸手摸了摸他的狗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宿莳本满心期待她给的答案,结果却是被她如此调侃。他有些气恼,见着宿槐此刻少见地露出如此开怀的神情,星点的恼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连他也未曾察觉的温柔和无奈。 宿槐笑了一会便收敛了。 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一般,轻咳一声,端正神情道:“那么,那棵古槐木此刻又是在何处?你可还记得?” 宿莳无奈摇头,语带遗憾道:“我也不知道。村里说,作为村里的守护神,古槐木少有显灵的时候。距离最近一次显身便是我那一次了,其余时候难觅寻踪。再者,只有那有缘人才能找到古槐木的位置。” “那么,你还记得那槐木是何模样么?” 宿莳摇头,“其实,我也没见过。当时我正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哪还能见到那槐木的样子呢。不过我问过村里人,他们说是一棵巨大的槐树,上面的花是红色的,很是奇怪。还有一点奇怪的是——” 他面带深意看着宿槐,故作高深道:“按 分卷阅读76 常理说,国槐一般都是深冬之时开放的。然而,那棵古槐木上的花开之时,正逢盛夏时节!” ……… 翌日清晨,天方初霁。 连绵数日的雪终是停了,天上堆积的厚云也随着轻风消散,只余几丛薄淡的白云。被遮掩了许久的阳光自云后羞涩地探出头来,将整片山峦都照得暖煦。 小道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两侧的树枝上也挂满了颗颗雪球,晶莹剔透。温暖的阳光照在堆雪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宿槐和初玖宿莳二人走在雪路上,耳听着雪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雪在融化。 几人来到季老的房屋前,开门的是阿姝。 甫一见着安然无恙的宿莳,她面上露出几不可查的错愕,转瞬即逝。随即便微微低头,面色如常地将二人迎进门。 宿槐为了更好的探查到情况,此行是以鬼身形态出现的,是以阿姝并没有发觉她的窥探。因此,她那细微的神情变化已落入宿槐的眼中。 果然,昨晚的纸人与她脱不了干系。 刚进门,便听得里屋传来季老沧桑的嗓音:“是宿莳来了吗?” 宿莳与初玖对视一眼,快步上前对着季老拱手道:“是。季老,宿莳今日前来,是应一位友人的委托。他也是一位捉鬼师,听闻季老大名已久。听说我与您有交集,便托我向您引荐。” 随后侧身,让出身后的初玖来。 季老看着下方的初玖,微不可查地皱眉,随后面色冷淡道:“来者便是客,这位公子这边坐吧。” 说着便又问起宿莳今后的打算来,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他想让宿莳传承衣钵的意思。一旁的初玖竟是被他刻意地忽略了,着实令宿莳尴尬不已。 初玖倒是自在得很,接过阿姝递过来的茶,倒也不喝着,道了声谢后便将其搁置于一边。 季老虽是在问宿莳话,注意力却时不时地放在初玖那边。见他被如此冷落却不窘迫,从容淡定,且其虽长得秀气,眉宇间却也带着肃杀的气质。饶是季老心中亦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宿槐自方才进了屋后便没了踪影,宿莳心里记挂着,便有些心不在焉。敷衍着回答了季老的问题后,便寻着理由出去了。屋内便只留下初玖与季老以及在一旁伺候的阿姝。 没了问话的对象,季老只好接待起远道而来的客人。 他觑着初玖,见着他黑色帽檐下露出的些微青荏,略微诧异:“阁下先前莫非是位和尚?” 初玖毫不意外季老能认出他的身份。他弯唇微微颔首道:“正是,家师乃禅清寺明寂方丈。” 季老顿时来了兴趣,“明寂方丈?看来先生来路不小啊。” 初玖双手合十,谦虚道:“施主过誉了。” 室内二人谈的其乐融融,宿莳却是不如何好。 青天白日的,他却被红衣人偶挡住了去路。 周围浓雾渐起,宿莳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人偶,手中的槐花颂呈警戒状态。 人偶红唇微弯,黑漆漆的双眸中没有任何影子。 “愚蠢的人类啊,双眼所见的,不过是虚伪的假象;心里所想的,不过是虚无的妄想。” 宿莳面上一顿,眼前恍恍惚惚又飘过一些零碎的片段,过眼即散。 他伸手想要抓住,触手却是虚无。 人偶幽幽笑着,眨眼间出现在他眼前,再一眨眼又出现在远处。 “人类总是如此,贪婪而残忍。渴求的遥不可及,放弃的近在咫尺。那么…你又是其中之一么?” 人偶嬉笑着,身旁朦胧间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一袭红衣,面若桃花,一双桃花眼似曾相识。 他远远地盯着宿莳,神情冷淡。 宿莳回望着他,亦是同样的面无表情。 敌人见面,分外眼红。 忽有一阵轻风拂过,带着些微的槐香,身旁随之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宿莳侧目,果然是宿槐。她正看着对面的那个红衣男子,神情莫测。 宿莳回过头一瞧,却见方才人偶和那个男子站着的地方已空无一人了。 启唇正欲开口,却被宿槐制止:“回去再说。” 回到屋子,初玖与季老也已聊得差不多了。 宿莳进入里屋一瞧,发现季老平日里总是板着的脸此时竟是和缓了许多,想来是与初玖相谈甚欢。阿姝倒是不知何处去了,宿莳估计她又是在捣鼓她那些下三滥的小把戏去了。 几人准备告辞时,季老却嘱托了一件事。让宿莳到阿姝那里拿些法器防身用,想来他也发觉村里的异常了。只是不知他身为镇山道士,为什么却没有行动。 路上几人安静地走着,宿槐忽然开口问向宿莳:“你可知,季老道与那阿姝是何关系?” “听说是季老收养了本是孤儿的阿姝,嗯…大概是在十年前吧。” “那么,季老与你说过么?阿姝的身份。” 宿莳疑惑摇头,“没有说过。难道你发现她有 分卷阅读77 哪里不对的吗?” 宿槐冷笑,“虽然旁了不知几代,不过…她确实是魑鬼后代。”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忘了,新年快乐~ ☆、第五十六章 枯槐铃 “她是魑鬼后族?” 宿莳不由感到诧异,毕竟在他与阿姝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她都表现得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 季老曾与他说过,阿姝是他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本来是打算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谁知道阿姝实在天资平平,只习得了基础的除鬼捏诀术,再高等的捉鬼术法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学会了。 所幸阿姝能吃苦,练得也算勤快,季老便也不强求阿姝能继承自己衣钵了。让她习术也只是让她能有门本领傍身罢了,只是可惜了自己这一身本事无人能继承,总归是个遗憾。 因此当后来发现宿莳也是个除鬼师时,季老本已熄灭的希望又重燃起来了。更何况近来他已近迟暮,身体也已不大利落了,阿姝又还小,需得人照料,他也放心不下。此时若是宿莳能够接过他的衣钵,那他便算了无心愿了。 如此看来,季老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真正的内门弟子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宿莳志不在此,即便季老事出有因,他也难以如季老的愿。 宿莳感念季老的收留之恩,却也不会因此而违背自己的本心。他本便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 他曾与季老说过,或许某一天自己便会离开这里,季老也表示理解。如今正是离开的时候,季老却是不同意了。 一个执意离开,一个执意挽留,两人如今便是因为此事而僵持不下。 “你的意思是,季老道也不知道?” 宿莳犹豫着点点头。 宿槐嗤笑,看着前方的一座小木屋,眸光深远:“我看呐,未必如此。” 宿莳心里一动,刚欲开口,却见宿槐已向前走去了。 他正愣神间,便听得初玖无奈的声音:“阿莳,到了。别愣神。” 宿莳浑身一震,满眼惊悚得看向初玖。发现他确实是在对他说话,更加觉得自己见鬼了。 一向对他没有好脸色的初玖竟然有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候?这个世界怎么了… 眼见二人已愈走愈远,宿莳这才恍然回神,快步走了上去。 “等等我嘛!” 蜿蜒小路的尽头,正遥遥地伫立着一座二层楼高的木制小屋。屋外种满了各色槐花。蔟蔟白槐与红槐交织,双色花瓣于轻风中翩翩起舞,和着明媚的暖阳。屋内不知何时燃起炊烟袅袅,缕缕烟雾伴着花瓣向着宿槐的方向飘来,带着熟悉的槐香与微微的燃香。 还未走近小屋,便听得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处打开。阿姝面无表情的脸自门后幽幽露出,看起来并不如何欢迎几人。 “有事?” 说着,她的目光便不由得放在宿莳身旁的宿槐身上,眸光晦暗不明。 宿槐见状挑眉,哦豁,她这是看见她了? “季老托我给你带个信,这几日你不用过去他那了。让你在家待着,好好习术。” 阿姝却没有理睬宿莳,只专心致志地看着一袭面前白衣的宿槐。 “你……跟我想得不大一样。” 她定定地看着宿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一旁的初玖和宿莳都有些神色莫名,宿槐却是一脸从容,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阿姝掩唇轻笑道:“呵呵,是么?” 对面的阿姝却是不欲兜圈子了。她直截了当地对着宿槐说:“有东西要对付你,恰好我要对付宿莳。你是我行动的障碍,所以我就跟它联手了。你如果执意要护着他,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 宿槐眨眨眼,心想这个小姑娘可真有个性。她看着阿姝,似笑非笑道:“哦?如果我偏要护着呢?你又该如何个不客气法?” 阿姝被她一噎,沉默了半晌才回道:“与你无关。” 宿槐被逗乐了,“阿姝姑娘,你要对付的是我,那又如何会与奴家无关呢?想来姑娘是有个好法子来对付奴家咯~可否说来听听呀~” 阿姝却是不想理她了,转头对着宿莳冷淡地应了一声便“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宿槐摸摸鼻子,转过头便看到满眼嫌弃的宿莳。 哼,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天就喜欢撩妹子撩汉子,也不见她撩自己。 “走吧。” 回到宿莳的屋子后,初玖便将他从季老那套得的信息分享了出来。 “季老身为哭龄村的镇山道士,虽看起来与我相谈甚欢,然而对村里发生的异常只字不提,看起来并不想让我插手。而且我方才与他谈话时,他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就似村里没有任何异常一般。即便我将话题引到那些纸人身上,也会被他扯到别处去。” 宿莳不赞同道:“季老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了点,其实人还是挺好的。如 分卷阅读78 果知道了村民变成了纸人,肯定不会如此坐视不理的。” 宿槐却并不这么认为,“一个人的性格可以伪装,外貌可以伪装,但是,细节无法伪装。若是他真如表面所展示出来的那般一无所知,那么,他屋里如此多的火符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宿槐说着便伸手往桌面一挥,一张明黄色的符咒逐渐显现。上面被人用朱砂画成了符,显然是火符的咒术。 “而且,他的房屋周围布了一个辟邪阵。那种阵法是只针对一些邪门歪术的,对一般的鬼怪反而起不了什么作用。”初玖在一旁补充道。 宿莳满脸震惊,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想了想,季老作为哭龄村的镇山道士,能力不容小觑。想来能够发现村里的异常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也无从反驳。 只是……季老为什么要瞒着他呢?是因为认为此事与他无关么?还是因为…不想让他发现呢? 屋外忽然飘进一片白槐,晃晃悠悠地落入宿槐的手心,随即化为一道碎影消失。 ‘人魂栖山,鬼居人身。怨鬼哭丧,寿享遐龄。’ “看来,事情有眉目了。”初玖看着宿槐的神色,不慌不忙地边给她倒茶边悠悠说道。 宿槐点头,“看来今晚,你们得去那后山上走一遭了。” 宿莳纠结完季老的事,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阿槐,为什么阿姝能够看到你?” 宿槐喝着茶笑而不语,一旁的初玖解释道:“因为她点了生犀。” 宿莳恍然,“原来如此。可是…她为什么要点生犀呢?我记得…她能看见鬼的?”这也是当初季老收养她的原因。 宿槐偏头看着远处的山林,“或许,她用阴阳眼与旁的东西做交换了呢。” “她与那具傀儡人偶合作了。人偶最喜阴气,她既无阴气可换,那便只能给付出唯一的等价之物,想来便是那可通人鬼的阴阳眼了。” “没了那阴阳眼,便与普通人半眼忽然失明一般,一时间很难习惯。她又不知鬼物何时靠近,那么在屋里点燃生犀香属实正常。”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季老道屋里没有点生犀,想来是她怕被季老道发现。然而,季老道与她相处了那么久,可不一定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宿莳了然点头,却是觉得自己今天收到的讯息已经超出自己的认知负荷了,思绪不免有些混乱。 “今晚估计是请君入瓮。如何,你们准备好了么?” 宿槐摇着团扇,笑眯眯地问。 宿莳摊摊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初玖也只笑笑,双手合十微微点头。 宿槐看着宿莳手腕上的铜线结,眸光深深。 今晚,怕是个不眠夜啊。 …… 繁星点点,夜色沉寂。一片巨大的乌云将皎月分裂开来,月光细细碎碎地照射在山腰上去,影影绰绰并不分明。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忽明忽暗。偶有风声哭啸而过,巨大的树影随之婆娑摇曳。幽幽的风声伴着小雪不知何时又悄然落下,稀稀疏疏地飘落下来,落在初玖的眉睫上,衬得他眸色愈加深沉。 宿槐与初玖停伫在后山的山脚下,而宿莳已先行一步探路去了。 宿槐柔和下眉眼,伸出手摸摸初玖的脑袋,初玖也配合地弯下腰。 “万事小心,注意隐藏。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初玖依言一一点头。 “还有……”宿槐眸光下垂,手似是不经意间抚过初玖手里的百鬼伞。随即她又皱眉看着前方的宿莳,眼里有些忧虑,“看好初莳,不要让他提前惊醒。” 初玖浑身一僵,复又沉默点头。 “你该走了,注意安全。”宿槐伸手抱了抱初玖,侧头在他耳边不住叮嘱。 初玖嗯了一声,手犹豫着抬起最终却又放下。 远处传来宿莳压抑着怒意的轻吼:“你们在干什么?!快松手!” 好气哦,好想骂人可是现在又不能骂…… 看着宿莳满脸的气急败坏,莫名解读出宿莳心声的宿槐不由微微一笑,放开初玖后便转身挥手离去,徒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走了。” 初玖定定地看了一会她的背影,手不由得握紧复又松开。 他就这样看着宿槐,直至她的背影自前方消失,直至远处传来宿莳嘲讽的声音:“啧啧,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办正事,别到时候给人跑了你就…” 吐槽的话语止于初玖随手给他的一个爆栗中,随后初玖便径直向前走去,只余宿莳摸着脑袋,在原地风中凌乱。 “走了。” ☆、第五十七章 枯槐铃 “滴答…滴答…” 一片暗枯色的寂静野林里,缭绕云雾中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水滴声,似朝晨的露水沾上叶片,凝脂拂过枝娅时的轻响,几不可察。 遥有 分卷阅读79 一处僻野小径里,倏忽间闪现出几缕若隐若现的红光。红光明灭处,雪花飘落间隐约描摹出了一个红衣女人的轮廓。稍一出神,女人曼妙的身姿便已显现无疑了。 来人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抹胸纱裙,下着深色宫裙,外束一件浅绯色宽口薄纱。裙身简单,并无过多的点缀与修饰,端的是优雅与内敛。唯有那金丝云纹的勾边处,尽显奢靡之态。红色的束腰更是衬得她的纤腰盈盈不可一握。翻起的裙裾上绣的是亘古不变的槐枝,与那梅花紧密相缠,令人一眼便可知她的衣物定是皆出自于某一人之手。 宿槐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自遥遥的幽径处幽幽走来。来得是那般悄无声息,却又是这般浓墨重彩。 再次踏进这片迷雾森,宿槐便不由得想起上回见到的那个神秘的小女娃。来得诡异,走得神秘,着实不似一般的人界女娃儿。且…不知为何,隐隐还带着些微熟悉感。 不知不觉间,她便走到了上次与那小女娃相遇的枯树下。 此时枯树下空无一人,唯有寥寥几片雪花自眼前款款拂过,好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忽有一阵微风拂过,不冷不燥,鼻息恍惚嗅到了冬日清浅的梅香。 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窸窣,宿槐撑着伞,微微抬眼望向身侧。一黑一白两个半透明的身影自后方乍然出现,伴着吵吵闹闹的拌嘴声,惯是黑白无常的风格。 吵得正欢间,白无常眼角余光瞥见前方立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吓得浑身一哆嗦,嘴里的话都差点说不利落了。 “来者可是宿…宿大人?” 宿槐听罢,顺势缓缓转身,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二者。她红唇微弯,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来,嘴里并未有所动作。 二位无常本想调侃她一番,此时见着她这般模样,却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了。他们与宿槐熟归熟,却也公私分明,此刻皆得恭恭敬敬地向宿槐行礼请安: “请宿大人安。” 宿槐抬抬下巴,依旧不曾开口,只微笑地看着黑白无常。 白无常看着她那眼神,心里只觉渗得慌。他咽了咽口水,双手哆哆嗦嗦地捧着阎王的批文,恭敬地向宿大佬递上。 “宿…宿大人,此乃阎王殿的批文。阎王感念大人的慷慨相助,自觉无以为报,便赠予大人三个条件纯当谢礼了。” 宿槐接过批文,大致浏览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还算同意。 将批文收入袖中,宿槐便眉眼弯弯地问:“那么,接下来的事阁下准备得如何了呢?” 白无常嬉笑拱手道:“这点还请大人放心。在下已向老大请令,哭龄村方圆十里的地界皆由老大亲自坐镇把守,定是不会让大人被那等子的孤魂野鬼钻漏了去。在下也会与老黑合手护阵,大人尽管放心进去。” 一旁的黑无常也出声道:“回宿大人话,在下与白无常已将各事吩咐完毕,事无巨细,请大人放心。还有…”他从怀中掏出一支闪着若隐金光的毛笔,“此乃判官笔,阎王担心大人一人应付不过来那阴界的恶鬼,故特地自文判官那借了这只笔来。”说着,双手恭敬地捧给宿槐。 宿槐眉头微挑,伸手接过。 手中的毫笔精致端重,触手微凉,很是趁手。黑色的笔身修长,笔部尾端触感圆润,内里雕着一尾精致小巧的鱼形图案。笔头由白色狼毫制成,根根丝滑如细绒,毫尖沾着点点墨水。黑杆白毫,黑白分明。只是再好看,在一般的外人看来,这也不过就是普通的,有些精致的古董毛笔罢了。 判官提笔,乾坤自定。 “春秋轮回笔?”宿槐掂了掂手中的笔,饶有趣味道:“你们府君可真是好大一手笔,本殿真是受宠若惊啊。” 白无常嘿嘿一笑,搓搓手腆着笑脸道:“大人言重了。地府既然邀了大人一起合作,那定是不会让大人吃亏了的。” 地府会做亏本买卖?怕是连三岁的初莳都不信。 宿槐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也微笑点头。 手中的油纸伞发出点点萤光,倏而便碎裂成星星点点无数碎片,形成一条绯红色的星光带向着天空某处款款飘去。一闪一熄的光点在空中流转,划出一道道绚丽的星光,璀璨至极。 宿槐抬眼看着空中的光点,眸光幽远。星光明灭间,照得她的眉眼温柔如故。她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直至最后一点光点消散在眼前,天地重回一片黑暗。 “如此,那便开始罢。” 宿槐将枯槐铃置于半空中,随后双手交叠,捏出一个繁冗杂琐的古老诀印。悬浮于半空中的枯槐铃倏地微微震动起来,继而闪出点点微光,自铃铛内里渐渐漾出阵阵涟漪,随后范围渐渐扩散,最后扩至宿槐所在的地方。不一会儿,一面半近透明,雕刻华美纹路的巨大古铜镜凭空出现。 镜面透着层层涟漪,似水面般波澜起伏。镜里一片幽暗,深不见底,带着窒息的压迫感,令人不由心生恐惧。 宿槐眸孔幽幽地望着那面铜镜,也不知在想什么。黑白无常虽然心急 分卷阅读80 ,但也不敢催促她,只得在一旁安静侯着。 所幸宿槐也只是走了那一会儿神,便快速收回了所有心绪。 她冲黑白无常微微点头道别,“本殿自行前去便可。二位大人,便暂且别过罢。” 黑白无常双双拱手回礼道:“宿大人请保重,在下二人便先在此恭候大人凯旋。” 宿槐偏头看向伞鬼飞去的方向,那处正是初玖和宿莳所往的后山。 ‘伞鬼,你可得好好看着他们啊…’ 回头正欲踏进铜镜里,红绣鞋方一抬起,身后却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侵袭而来。宿槐倏地转头,眸光凌厉地盯向身后。 一团黑色的烟雾飞掠而来,随后自内里迅速窜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宿槐神色微怔,只来得及看见来人带笑的眉眼,随后便被他拥着坠入了镜里的无尽深渊。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得黑白无常尚未来得及反应,两人便倏忽间消失于眼前了。 白无常眨巴眨巴着眼,转头与黑无常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方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见到一团黑雾飞过去了?…是看错人吗?” 黑无常:“…你没看错。”他好似还看到那黑雾劫持了宿槐大人了… 白无常与他对视一眼,无端抖了几抖。 …… “…嗯哼…” 黑暗的花园里,忽然响起一声嘤咛。宿槐缓缓睁开眼睛,抬眼看着满园的花丛,而自己正倚坐在一棵桃树的树枝上,身旁桃花蔟蔟,开得正盛。其中有一蔟桃花甚至伸展在她脸侧,她方才感受到的些微痒意想来便是这桃花的杰作。 宿槐将那簇桃花移开,忽然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个男人。 宿臻怎会突然出现在那迷魂森?…等等,他去哪儿了? 似是突然想起还有只鬼,宿槐左右瞧看了一番,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忽然身前的桃枝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吱”声响,宿槐动作一顿,眉头微蹙,抬眼凝眸盯着前方。 前方一团黑色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桃枝的末端上,正缓缓向她走来。因着此时月亮被乌云遮隐,月光黯淡,宿槐看不清楚那东西的轮廓,只大致分辨出那是一只动物,身形娇小。 宿槐抿唇,手心凝出一片红槐。 “喵呜…” 那东西却忽地叫了一声,随之出现的便是一只狸猫因肥胖而显得有些笨重的步伐。 宿槐刚要有所动作,见此一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它:“猫?” 忽有一阵暖风拂过,空中的乌云也随之浮动,半残的弯月便显露出真容来。明月皎皎,照亮地上的一切,也照亮了那只猫的样子。 宿槐盯着那猫,愈发觉得眼熟。眼角忽地瞥见那猫脖颈上熟悉的铃铛,电光火石一闪,记忆里有只熟悉的肥猫也戴着这个铃铛,还是她亲手给它戴上的。 宿槐微倾下/身,对着那猫轻声问道:“你是花狸吗?” 那猫瞥了她一眼,似是不屑回答,又继续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她身前,随后毫不犹豫就跳进了宿槐的怀里,双眼一眯就睡过去了。 宿槐看着怀里那只大肥猫,有些哭笑不得。她摸了摸肥猫的脑袋,手指移到那猫的脖颈处,抚着那只红色的铃铛凑近身瞧了瞧。 铃铛上纹着“花狸”的字样,旁边用墨笔画了一只水墨形象的大猫,同花狸有几分相似。线条虽简单,却将花狸画得活灵活现。猫的周围还简单地绘了一些花瓣,确实是槐花的模样。 嗯,宿槐现在万分肯定,这就是花狸。它脖子上挂着的这颗铃铛还是宿槐先前在禅清寺的时候,闲来无聊给花狸制刻的身份证,用以打发时间。 只是为何这花狸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她也没有察觉这猫是何时出现的? 宿槐摸了一会猫,正觉无趣。底下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似是踩到地下的枝叶而发出的“咔哧”声。 宿槐百无聊赖地偏头看着那人,准备看看她欲要作甚。 那人其实早在宿槐出现的时候就已坐在那花园里的一根秋千上,她没有荡那秋千,而只是静静地垂眸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宿槐视线下移,看到了她那高高凸起的肚子,想来是临近预产期了。只是不知为何,她肚子这般大,身旁却没有一个人。 宿槐不知魉鬼与人类的结合会生出什么,她很好奇。因此也没有下手抓了那女鬼。 是的,她就是宿槐此行的目标——那只所谓作恶的魉鬼。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不见了,无心码字:( ☆、第五十八章 枯槐铃 女人安静地站在宿槐所在的那棵桃树下,一手托着肚子,另一只手抚上树干。她低头垂眸凝视着眼前的树干,神情恍惚不知在想着什么。 宿槐歪头看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怀里的花狸,没过一会便觉无趣得很。她面上淡淡看不出神色,却无端令人从中 分卷阅读81 窥出些许厌世的感觉来。 脸颊忽有被异物触碰的感觉,带着些微痒意。宿槐探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她伸指拈下一看,原是那枝上的桃花谢了,落了一片在她脸上。忽有一阵春风拂过,忽觉身侧有东西飘落,她抬眼一瞧,便见着繁枝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掉落下来,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及至花狸的身上。空中好似下了一场浅绯色的花瓣雨,顷刻间便落得满地的芳菲。桃花带着甜香,衬得满地艳丽的桃红也似带了点旖旎的气息。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是了,人界的桃花好似都是在春季时节盛开的。 宿槐曾有幸见识人界盛名的桃花节并亲身参与其中,那时她受初玖初莳之邀,来到人界的南方小镇游玩时,偏生巧便碰上了人界一年一次的桃花节。 那是她第一次去到人间界传说中的江南小镇,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人类的桃花节,确实热闹非凡。她喜那里的吴侬软语,如画山水,也喜那里的细雨绵绵。宿槐属木,最喜阴雨,故也因此最喜着这多雨又多情的江南小镇。 她素日里最喜懒洋洋地窝在一方软榻上,翻着托初莳自人界捎来的各种故事话本,配上那衬口的零嘴小吃,最是舒服自在。但若是外边落了雨,她便反倒起了出门的心思。 通常到了落雨那时,她便会一改平日的懒散,神清气爽地自那衣柜处精挑细选好一番,自内里细细挑出一套初莳新制送来的衣物。且她要求甚高,衣物不仅要好看,还得衬合她的心情。然后再在那妆奁前挑拣出一套同衣物配搭的妆容饰物——当然也是由初莳所制。 待她一切准备完毕,还要在那面落地的铜镜前摆弄摆弄良久。如此这般后,半日已便过去。 所幸出门便容易多了,指间红雾一凝,撑着伞鬼红髅顷刻间便飘出了繁阴。 到了那人界的小镇上,她便又会改为漫步行走,细细享受着细雨拂面,切身而过。 于是初玖初莳常常便能看到,在那条正下着绵绵小雨的湿冷小巷里,凭空便会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通常撑着把红色的罗伞,正自那遥遥的巷口处缓缓走来,有时眉眼带笑,有时眼带忧愁,但总是飘然脱俗,衬着身后盛开的桃花,周身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一眼便是遗世独立的存在。 待将行至他们二人面前,又会倏地歪头弯唇柔眉浅笑,顷刻间眉目舒展便又是人间的烟火了。 每每这时,初莳总免不了吐槽一句装模作样的女人。宿槐便作似委屈地看向初玖,此时无奈的初玖便会敲一下初莳的脑袋意思性地训上一句:阿莳,不得对宿槐姑娘无礼。而宿槐则便会如往常一般洋洋得意地靠向初玖的肩膀,看着初莳委屈的模样笑得花枝招展。 小镇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身后绯色的桃花开得正盛,眼前懵懂单纯的少年还正值年少。 大抵是许久未曾有过如此舒服的感觉了,此时桃花伴着少年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宿槐陡然发觉,自己前半生所经历的各味酸甜滋味,无论故事几经悲欢,结局大抵皆与他们二人有关。 思得过于入神,便连猫儿的叫唤也未曾听见。直至察觉胸口的衣襟似有被拉扯的坠感,宿槐才倏然回神。 花狸不知何时睡醒的,正一只爪子搭在她的胸口上,另一只爪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样子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宿槐对这些可爱的毛绒绒最是没有抵抗力了,她近乎刁蛮地抱起花狸就在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口中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喟叹,幸福的感觉充斥周身。 花狸被她一通乱蹭,身上本顺滑的毛发也被揉得有些乱,配上它此时一脸的生无可恋,可爱模样瞧起来更是令宿槐喜爱愈甚。 宿臻看着面前的女人从未见过的小女儿姿态,只觉得如何自己瞧也瞧不够。只是许是因着附身的这蠢猫本身的高冷性子,且他本便鬼体虚弱,意志力不够坚定,总是容易受这蠢猫的影响。 他每每想要亲近她的时候,身体却又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假装抗拒的傲娇模样。他想讨好宿槐,却又想着自己不如借着这身体试探她对自己的态度。他不承认自己是被这身体影响了心态,只觉得自己果然聪明至极。 怀中的狸花猫伸出一只肥嘟嘟的爪子按在宿槐的脸上,一脸高冷地将她的脸按向远离自己的方向。动作状似嫌弃,却又小心翼翼地将长长的指甲收回肉垫里,生怕挠到她。 宿槐感觉脸上毛绒绒的触感,笑眯眯拉下它的猫爪,把它摁在怀里,按住藏在前爪的肉垫,触手滑嫩柔软,舒服极了。接着另一手又摸到它的背上给它梳着毛,梳到花狸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趁着花狸失去戒备之际便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自己觊觎已久的那条看起来异常蓬松的猫尾巴。 宿臻本舒服地享受着宿槐的顺毛,忽然便浑身一抖,随即开始炸毛。他羞红了脸,小身板在宿槐怀里拼命挣扎起来。若是没了身上那层猫毛掩盖,想必宿槐便能瞧见他那身毛下不正常的绯红。 哼!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耍流氓竟是耍得这般自然,想来都 分卷阅读82 不知调戏过多少人和鬼了,真是过分至极! 宿槐冷不防被它这般挣扎,摁住它的动作便不由得加大几分。一时间也忘了控制自己现了真形,霎时间便闹得整棵桃树也跟着剧烈地摇动起来。 树下正暗自垂泪追忆往昔的女人被吓了一跳,慌忙抬头便看到头顶一根枝娅上坐了个女子。她一袭浅绯色的抹胸襦裙,因着女子逆着阳光,褚姣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大致瞧得出她窈窕的身姿。女子的怀中还有一只黑白条纹的狸花猫,它半睁着眼,眼神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后复又倚回女子的怀中闭目养神。 宿槐看着树下一脸诧然的女子,弯眸微笑道:“可真是有缘呐,我亲爱的——魉鬼夫人。” 褚姣的瞳孔蓦地放大,脸上满是惊惧和慌张,随后又故作镇定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宿槐奇怪地上下看了她一眼,直看得下面的女子神色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身后巨大的虚幻藤蔓也随着不安地疯狂摆动着,似被欺负的小孩般开始准备反击对方。 “这位夫人,地府给了你这般久的逍遥时辰,想必夫人也过得差不多了罢?也该是时候跟本殿走了。” 底下那位女子听了,也明白过来宿槐的目的,忙不迭哽咽着向宿槐哀声求饶道:“这位大人,奴家虽也属那魉鬼一族,可奴家真的不是那作恶的魉鬼啊!呜呜…奴家向来遵纪守法,从未做过甚么伤天害理之事,请大人明察放过奴家吧…呜呜…” 见她一脸绝望不似装模作样,宿槐也不由得有些怀疑了。 ……这女子是魉鬼没错,只是…黑白无常确定没有找错鬼么?这般胆小娇弱的女子真的会是那个作恶多端的魉鬼么?亦或者说…是她太会演戏了? 算了算了,先把她收起来再说,若是审问了不是在放出来也不迟。只是… 宿槐看着树下的女子高高隆起的肚子,难免有些纠结,“是与不是并不由你我二鬼说了算,得让那地府的府君来论断。只是…这位夫人,人鬼殊途,鬼族与人类通婚素来没有好下场……” 话未说完,下方的女子便啜泣地打断她:“这位大人,如今都是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人鬼殊途这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随机掉落歌词,小可爱不要害羞嘛,多出来冒泡呀>^_^< ☆、第五十九章 枯槐铃 宿槐嘴角微抽,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这个问题便暂且搁置一旁吧,夫人,现时还请你与本殿走一趟吧。” 说着指尖凝出勾魂笔便要点向那女子,女子见罢慌忙挣扎起来,然而宿槐早已用白槐将她束缚得无法动弹了。 眼见勾魂笔步步迫近,褚姣一手护着孕肚一手凝出枯藤与之对抗,嘴里不住低泣求饶:“大人,大人您便行行好罢,奴家真的是冤枉的啊!奴家发誓,若是奴家做了那等子十恶不赦之事,便让奴家一家不得好死!大人,大人您明察秋毫啊,奴家是真的冤枉啊!” 宿槐冷淡地看着底下哭得满脸泪痕的女人,眸中带了些旁人难以察觉的冷漠。 若是天下各鬼无论善恶,皆以无辜自论,使鬼差动之以容而放任其为祸人间,那便是地府之过,人界遭殃。鬼差若是无法明辨是非,仅凭感情论断鬼魂善恶的,那便称不上为亡魂引渡的职责了。 她既是替地府做事,地府又与繁阴交集匪浅,那她便不能感情用事,砸了繁阴的脸面。 “大人…大人且慢!奴家,奴家有条线索,是关于那恶鬼的!大人,奴家冤枉啊!”褚姣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忙不迭喊道。 “哦?线索?”宿槐挑眉,来了点兴趣。 “你说你是被冤枉的,那你便说说,你如何无辜了?”宿槐收回勾魂笔,垂眸盯着下方的女子,沉声问道。 骤然失去勾魂笔的鬼力压制,褚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站立不及便要一把向前栽倒去,宿槐啧了一声,手指虚空一点,褚姣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不远处的那处秋千上坐着了。 褚姣面上还带着泪水,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宿槐不耐地看着她,心里直腹诽:这般呆蠢的女人会是那无常捉拿的对象么…更何况… 伸手接过翩然落下的白槐,白槐落至她的手心后便悄然融入,向宿槐传递着探来的消息。 她抽取了这女子的记忆,确实没有关于作恶人间的部分,基本都是枯燥的在深山修炼修炼然后下山入凡的历程而已,并无甚特别的。若是硬要说特别的,大概便是下山时正好惹上一个神秘的黑袍女人,然后就被这女人利用,诱骗其到那些恶鬼作恶时的地方去,替其显身转移无常的注意力罢了,说白了就是挡箭。 只是记忆也有可能造假,在那个黑袍女人还未出现的时候,宿槐并不能一概信之,而只能将其仅做参考。 她这厢思忖着,那厢的褚姣便开口了。她收拾好情绪,向宿槐福了福身恭敬回道:“回大人话,奴家名唤褚姣,乃繁阴魉鬼一族。此次入凡便是为了磨炼心性而来,本想着 分卷阅读83 看看人间红尘便回,怎知奴家方才下山便遇得一黑袍女子……” 后边所述的内容与宿槐所知晓的也并无太大出入,只有一事引起了宿槐的注意:“你说那黑袍女子也是魉鬼?” 褚姣点头,“是,大人。” 宿槐敛眸沉思,指尖习惯性地轻点花狸脊背上。宿臻觉得有些痒,圆滚滚的身体也不由地跟着她的指尖一阵抖动。 “你既说你是冤枉的,那为何两位无常追捕你时你要躲藏起来,为何不当面与其说清?” 褚姣哭诉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那白无常大人一见着奴家,便不分青红皂白,气势汹汹地上来便说要捉拿奴家归案。奴家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何来归案?从前常听山里的伙伴说地府如何凶悍,现时奴家遇到地府的人,自然第一反应便是逃。” “你方才说你有条关于那魉鬼的线索?说来听听。” 褚姣垂眉顺眼低声道:“奴家近日发现,奴家夫君的身上沾染了那女鬼的气息,味道很是浓郁。” 宿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淡淡哦了一声。待过一会见着女子冷漠的神色,结合方才她在秋千上那副发呆模样以及在树下的哭泣,这才明白过来:“那个魉鬼是你夫君在外头的新欢?” 怀中的宿臻闻言不由想扶额:唉,槐槐还是这般直白…真是可爱极了,他爱死了~ 宿槐察觉到怀中的花狸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便颠着它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随即她似是终于发觉自己的不妥,稍带歉意道:“啊,抱歉,我不该说得这般直白。” 初玖与她说过,对于他人的伤心事不该过于直白地戳破,总是要给人留几分面子的。她这般过于直白,确实不对,合该抱歉的。 底下的褚姣倒是一脸的无谓,许是先前已经发泄了一番,她此时无比平静:“大人言重了,奴家早已看开了。自古男子多薄情,美人迟暮痴心负。他既觉那外头的野花香,那奴家也自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罪人。” 宿槐闻言点头,“姑娘果真好气量。只是那魉鬼如今在哪,姑娘可有眉目呢?” 褚姣点头,低头温柔地摸了摸肚子,“奴家不在意他负心,但并不代表奴家咽得下这口气。奴家的孩子可还未出世呢,他便这般对待奴家。他,还有那魉鬼,奴家定是不会放过的。这段时间奴家也有派下属悄悄跟踪他,只是那魉鬼太过谨慎,每每接近她那处了便会隐匿气息。且每处她住所都只停留那片刻便立即更换,她的实力又过于强大,奴家也很难揪住她。” 宿槐嗯了一声,垂眸思忖着她的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的可信度。 身后忽然传来女仆远远的呼唤:“夫人,夫人你在哪?先生回来了,在找你呢…” 褚姣听了,小心翼翼地抬眼觑着宿槐:“大人…这…” 宿槐弯唇微笑:“姑娘,既然那人回来了,你便先回去吧。不过…”她手里捻了一片红槐微笑道:“还请姑娘不要乱跑,若是本殿哪时有事找你却发现你不在的话…” 褚姣忙不迭点头应道:“大人说的是,奴家定会乖乖待着屋里的。若是奴家有那魉鬼的消息了,也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大人的。” 宿槐微笑点头,抬袖一挥便放她离开了。 她凝了一只白槐出来,将方才的画面刻印进白槐里,然后用勾魂笔轻点白槐,便将它送至黑白无常那了。 做完这一切,她便悠悠地躺回树枝上,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凶手另有其鬼,黑白无常何时会犯这般大的错误了?这褚姣不是凶手,那凶手又是谁?那黑袍女子么… 一阵温煦的暖风吹过,舒服得宿槐也有些想要小憩一会了。 她眯着眼,嘴里正自低声呢喃。 宿臻偏头细听,这才听清她的话:“花狸,槐柳镇的冬季,好似格外地漫长啊…”长得她都有许久未曾感受到春天的温暖了。 花狸的耳朵动了动,四周回归一片寂静。耳畔只闻得树枝上的鸟儿发出的叽叫声,花狸清浅的呼吸声,桃花香甜的气息,以及……自己心里逐渐苏醒的心跳声。 …… 大厅里,褚姣冷眼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男人,一时间竟觉得他的眉眼有些陌生。 “姣姣,你就行行好吧,我朋友她家里遇到了事,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我的。你说我跟她那么多年交情了,她也帮过我,我总不能让她流露街头吧?姣姣,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女人,就同意我这一次吧?嗯?” 眼前的男人一脸诚恳,完全不似作假。褚姣心里有些酸涩,该说他是爱的虚伪呢,还是渣的诚恳呢?为什么他就这么肯定自己会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还同意自己的丈夫接别的女“朋友”回家呢?还是说他已经迫不及待让外头那女人上位了呢? 褚姣定定地看着这男人,她想不明白,曾经说要好好待她的那个男人哪去了呢,为什么就只过了短短几年他就变心了呢。 “路凇,你可还记得曾经对我的承诺?你说过,此生只爱褚姣一人的。” 分卷阅读84 男人怔愣了一瞬,嗫嚅道:“我自然是记得的。姣姣,你别误会,她真的只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是看在她爸跟我爸是好友的份上才帮这个忙的,你别想太多了,我爱的只有你。” 说着便要上前拥住她,褚姣盯着他解开的衬衣领口处的几点红印,忍着心里的恶心避开他的拥抱。这红印还未消散,明晃晃地看起来格外刺眼。褚姣心想:那女人真是好算计,这是在故意宣示主权呢。 路凇似是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将领口整理好,遮挡住脖颈出的的唇印。心里亦不免有些埋怨良冉,都说不要亲这儿了,万一被褚姣发现怎么办?虽然良冉也很好,可他最爱的还是褚姣。他不想被褚姣发现他出轨,他不想失去她。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他们爱情的结晶呢。 褚姣疲倦地合上眼,再也不愿看眼前这男人一眼,“随便你吧,只是你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也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淡淡地转身离去,无视了那男人顷刻间欣喜若狂的表情。 男人得了她的准信,本还不耐烦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欢喜。他本还打算着如果褚姣还不松口让良冉进门,他就先斩后奏先接良冉回来。笑话,他堂堂一个路家家主,就算再怎么喜欢褚姣,对于自己的女人自然还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怎能由区区一个女人做主,这要传出去不得被外界嘲笑了去。 这边褚姣出了厅堂,便回到了卧房里。她坐在梳妆台上,看着手里的追魂符,那是她先前偷偷藏在路凇身上的,用以追踪那魉鬼的行踪。只是…现时看来已不需要了。 “啧啧,好狠一男的。姑娘,遇人不淑啊。” 身后传来宿槐感叹的声音,褚姣抬眼,看着镜子里空荡荡的身后,苦笑道:“让大人见笑了。” “为何这般大方让那外头的野鬼进门?”虽是问话,心里却已有答案。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自他负了奴家的那时起,便再与奴家无半点瓜葛了。他想如何便如何,奴家自不会去干预他半分。况且,让那外头的野鬼进门,不正方便了大人调查么?” 宿槐叹息道:“姑娘想得开就好。”只是可怜了这孩子了。 ☆、第六十章 枯槐铃 此时已是深夜,路家的人都已睡下。别墅内的灯火尽数熄灭,只余走廊留着几盏昏暗的小夜灯引路。 宿槐有些无聊,抱着花狸准备外出逛逛小镇。 听褚姣方才提起过,她撕裂的这个位面属于历史。亦即是说,她们来到了过去的槐柳镇。而那黑袍女人应是一直尾随在褚姣身后,趁着她撕裂位面的时候也跟着逃了进去。 宿槐估摸着她是为了能继续利用褚姣来躲避无常的追捕,毕竟如今她虽成功让褚姣成了地府追捕的目标,可她毕竟也有些把柄落在褚姣手里,如若褚姣被地府捉到,她也别想撇干净了。 此时的小镇正值暮春时节,高大的槐树与柳树相隔而植,各自蜿蜒在街道两侧,现正枝叶繁茂。其中的槐叶较之柳叶而言有些萧条,长势稍晚。现时应是槐花的谢季了,瓣瓣白槐正自枝娅上稀稀落落地飘下,便好似落了一场雪,唯美且浪漫。小镇先前许是落了场小雨,此刻砖板地上有些潮湿,洁白的花瓣落在这潮湿的砖石地上,便好似铺上了一层无尽的花蹊。 蔟蔟墨绿的树丛间杂几瓣白槐孤零零地点缀在枝头,头顶的月光打下来,照得地上树影婆娑。 宿槐心里一动,飘到永春巷口。果然,唯有这里的洋槐开得正盛。团团槐花呈序状排列,点缀在墨绿叶丛中,如那瑞雪,兆示丰年。 瓣瓣槐花随风纷扬,透过她的身体而落。她伸手接过落下来的一片花瓣,放置鼻端嗅了嗅,随后嗤鼻一笑。果然呢,有魉鬼藤枝的气息。 她转头看向前方遥遥的巷子口,眼前仿佛看见了那个红衣少年的身影,面带笑容,眸隐哀怨。 宿槐叹了口气,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惹了这些风流债。她心里边沉思着边不自觉地向前走去。 与初玖的感情是自何时开始变质的呢? 宿槐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宿槐其实一直都不懂何为喜欢,何为爱情,甚至不懂何为感情。直至那日桃花节,她随初玖初莳一同上街游玩时,在一条孤僻的小巷里遇到了一对老夫妇。 许是年岁已大,老爷子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弱,背也微微佝偻着,不过看起来精神还挺好。此刻他正蹲在老太太身前,小心翼翼地护着老太太轻轻趴上他的背。待老太太扶好,他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背着老太太迈着步伐稳稳地向巷子里走去。 也不知是因为怎的,老太太嘴里一直在嘀嘀咕咕着甚么,神情也有些愠怒,手还时不时轻轻拍打着老爷子。 宿槐离得近了,这才听清她的嘟囔:“臭老爷子,不就是一根糖葫芦嘛,都不肯给我买,死抠死抠了,哼…当年要不是看你长得好,老娘哪里还会同意你的求亲,哼哼…”说着似仍不解气般,又拍了下老爷子的脑袋 分卷阅读85 。 老爷子却也不生气,只笑呵呵地叮嘱了几句背上的娘子,又轻轻将她往上掂了掂:“老婆子,可扶稳喽…别摔下了。本来牙就掉得没剩几颗了,再摔下去,就更…” 话没说完,又被老婆子扯着耳朵佯生怒骂道:“就更甚么?!哈?说啊!” “哎呦喂哎呦喂…轻点,轻点我的小祖宗呦。”老爷子假作被扯疼了,嘴里直喊疼,话里的笑意却也很明显:“…我是想说,就算娘子牙全掉光了,娘子也是夫君心里的小姑娘。” 老太太眼角褶皱愈深,岁月吻过的脸上虽满布痕迹,却也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即使已听惯了夫君对她的甜言蜜语,她依然每一次都会感到羞怯。 “你这老不羞的,尽说些浑话…”嘴里笑骂着,她又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夫君的耳朵,随后又欢喜地把头也靠向老爷子,与他耳鬓厮磨。 身旁的初莳似是想要上前相助,只是刚有所动作就被初玖拦住,朝他摇摇头。宿槐心有所触,巧见前方有棵萎了的槐树,略一思索,指尖轻点,枯木便如逢春般迅速生长出绿叶,又顷刻间长满了蔟蔟红白相间的槐花。槐花随风飘扬,叶瓣上朦胧间微微发着萤光。 老爷子碰巧一抬眼,便看到了那棵散发着清香的槐树。不知是走累了,又或者是担心背上的人乏了,老爷子稍微向前走了几步,便将老太太放置到槐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随后又示意她闭上眼睛。 老太太一脸疑惑,见老爷子笑得一脸神秘,嗔怪地笑骂了他一句,“故作神秘…”便也听话地闭上了,只是嘴角微扬,隐约可见期待。 老爷子狡黠一笑,伸手接了几片花瓣,又自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枝,指尖飞舞间只三两下便熟练地编织出了一枝简易的槐花簪来,随后又簪在了老太太那有些斑白的头发上。 “好啦,老婆子睁开眼吧。” 老太太顺势睁开眼,手轻轻抚上发间的簪子。簪子摸起来有些粗糙,只是既是他亲手做的想来也定是好看极的。这般想着,她便不由得欢喜得笑了起来。 “如何,好看不?” 老太太微笑着点头。 “那亲一口。” 老太太脸瞬间红了,她斜睨了他一眼,悠悠地凑到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很是响亮。老爷子瞬间眉开眼笑,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和漏风的牙缝,眼褶子笑得更深了。 “那…娘子啊,你喜欢我吗?”老爷子突然有些羞涩地问。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老太太倏地笑了。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捧着老爷子的脸,眼神有些浑浊却是温柔而坚定,“不只是喜欢啊…老头子,我爱你。这辈子跟了你,我遥脂不后悔。”能与你携手变老,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两人相视而笑,老爷子重新背上老太太,迈着坚定的步伐一同奔赴未来。 宿槐三人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老离去的背影。 “喜欢是何意?爱又是何物?有何区别?”她听见自己饱含疑问的低喃。 “喜欢是追随,爱是信仰。喜欢你的时候,你只对着我微笑我就会羞怯脸红;而爱你的时候,只需想到你,我便会感到很幸福。”眼前少年眉目温和,眸中隐有星光璀璨。 宿槐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种他在对着她倾诉的错觉。 每次与二人游玩的时光都是难得且美好的,只是待分别后回到繁阴了,她便又会回归往日里的懒散状态。有次她的一个比较相熟的下属实在看她不过眼,便邀请她一同去繁阴有名的猎花城游玩。他诚心相邀,她也不好拂了他的脸面,加上自己确实无事,索性也就同意了。 猎花城确实热闹,但她却一直兴致缺缺,只勉强玩了一会便辞别了。这般好的地方,若是没有知心人随同,她便觉无劲。 再然后呢…她是何时对初玖起了心思了的?她也不知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似是回忆到了美好的事情,宿槐便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怀里本在合眼小憩着的宿臻听得她的轻笑,歪头疑惑地看着她。只是看着看着,他便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瞳孔里全是这个女子的影子。 忽然,似是看见了什么,宿槐忽然止住了步伐。 她现在已经来到了槐柳镇的边界处,身前是那条蜿蜒曲折的槐城河,河的对面白茫茫一片。宿槐忽然想到了那位神,脚尖轻点来到了河对岸。 只是脚尖甫一触及地面,周身便被浓浓的白雾笼罩。她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白雾如影随形,浓得看不清前方。她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得她几乎迷失了方向,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小光点。她便循着光点走去,然而光点的尽头竟又是对面的槐柳镇了。 宿槐若有所思:“因为是编织的幻境,所以槐柳镇的对面是片未曾涉及的空白么?” 宿臻眸光一闪,眼里也带了点笑意。该说不愧是宿槐么,只是给了点提示便能发现这般多的线索。那么,以她这般的聪慧,是不是也猜到了这个幻境 分卷阅读86 的真相呢? 不歇一会,天方既白,光线自云雾中透散,太阳自东方缓缓升起,新的一日便又开始了。 褚姣发来消息称,那魉鬼已经在路宅了,此刻正与路凇在厅堂。 宿槐回她:稳住她,我这便过去。 ‘了解。’ 宿槐又候了一会,待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换上了那身初玖先前给她买的红裙,又挽了个相衬的发髻,随意提了点东西便上路家去了。 …… 大厅里,褚姣与路凇相隔而坐,对面的良冉笑语盈盈地与路凇聊着天。褚姣没什么心思参与两人的话题,在一旁兴致缺缺地玩着手机。良冉提及她时,便时不时假笑着应和一句。 ‘莫慌,本殿帮你找回场子。’ 忽然看到宿槐发的这句话,褚姣便不由得笑出声来。她忽然想到昨晚初次见到的宿槐,冷漠,周身距离感十足,与此时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宿槐很不一样。 ‘好啊,那么奴家便在此候着大人了。’ 路凇本来还记着褚姣昨晚同他说的话,他便也不打算让二人现在见面。只是见褚姣此刻还愿意同他们在这里和气聊天,便以为她昨晚说的只是气话。即便她不参与话题,他也觉得无所谓。 此刻见褚姣终于笑了,还以为她对他们的话题终于感兴趣了,便习惯性地搂上她的肩,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笑着说:“怎么,姣姣也同意路莨这个名字么?那么,咱们的孩子就叫路莨吧?”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的良冉,见良冉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便也放心了。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良冉的手指却倏忽攥紧。 对面的褚姣本还一脸厌恶地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眼角瞄到那女人隐忍的表情,不由心情大好,就连肩上那只咸猪手也没有那么恶心了。 她冷笑着看着对面的女人,又假装害羞地拍掉男人的手,抚着肚子一脸娇羞地说:“路凇,良妹妹还在对面坐着呢?真是羞死人了。”说着又看向良冉,“良妹妹,你别介意,他就是这幅德行。” 良冉本盯着她的肚子出神,见她转头对着自己说话,便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褚小姐说笑了,我当然不会介意。” 两人一来一回,唇枪舌战一番,各自话里都带着深意。表面都在客套着,气氛一时看起来其乐融融,只是各自心里怎么想的便不知道了。 褚姣点头,嘴角笑意更深:“良小姐不介意就好。” 良冉笑笑,张嘴正欲开口,门铃却忽然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下人去开了门,不一会便上前通报称褚姣的朋友来了。 褚姣故作恍然,边起身边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今日本跟我一个好友约好了打牌来得,这顾着接待良小姐,都把这事忘了。”说着又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出去了,厅堂里便只剩其余两人面面相窥,一时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良冉皱眉,“她在这里有朋友?你不是说她一直都宅在家从不出门吗?” 路凇倒是不怎么在意,“可能是她以前的朋友吧,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她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样,老子就不信她能翻了天不成。” 良冉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什么。她有种预感,来者不善。 “噔…噔…噔…” 一双暗红色的复古高跟鞋出现在门口,视线往上,宿槐带着礼貌微笑的脸映入眼帘。 甫一见着那张脸,路凇和良冉面上皆有些怔愣,褚姣看着对面两人尤其是路凇脸上的惊艳,冷笑了一声,随后又温声道:“槐夫人,这位便是我先生路凇了,这边这位小姐是我家的客人。”竟是连名字都不欲提及。 “路凇,这是我的好友,姓槐。”只介绍姓氏,却是没有告知名字的意思。 路凇正惊艳来人的美貌,此时突然听到对面褚姣的声音,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一声伸出手:“槐小姐,你好,我是路凇。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宿槐面带微笑,礼貌地回道:“你便同姣姣一样,唤我槐夫人罢。”手纹丝不动,并没有半点握手的意思。 路凇搓搓手,尴尬地收回,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一旁的良冉却是忽然笑道:“槐夫人,难不成你已经嫁人了?瞧着挺年轻的呀。” 宿槐轻笑,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转头看向褚姣,故作疑惑道:“咦?你不是说你先生往日都不怎么在家的么?怎的今日便在?”说着又看向路凇,“路先生可真是位‘好丈夫’啊,一有空就来陪着姣姣呢。” 路凇一听,笑得愈加尴尬了。他干笑几声,谦声道:“槐夫人过誉了,路某不敢当。姣姣如今怀有身孕,行动不是很方便,我在这也能看着不是?我也只是尽了一个丈夫该尽的本分而已。” 宿槐呵呵一笑,别有深意道:“本分是么?路先生领悟倒挺高。” 说着又瞥了眼一旁黑脸的良冉,好似忽然想起般看向她,“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良冉本 分卷阅读87 因被宿槐无视心里还有些不爽,此刻突然被她这么一问话,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槐夫人好,我是良冉。” 宿槐点头表示知晓,“原来是良冉小姐啊,姣姣先前便同我说起过,良冉小姐可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最是守礼端持了。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良冉觉得她在嘲讽自己,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似作假,只得假笑着谦声不敢。 宿槐见状,嘴角笑容愈加深了。 褚姣见宿槐已经玩够了,便带着宿槐回屋去了,只留下厅堂里尴尬的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绝对是我目前为止码的最肥的一章!! ☆、第六十一章 枯槐铃 二楼一扇打开的窗棂内,一只半透明的纸鹤正自里缓缓飞出,随后逐渐飞向上空,直至触及某处透明的屏障,屏障便似水面般随着纸鹤的进入而泛起层层波澜。待纸鹤完全隐入,涟漪亦随之消失。 “槐大人,对于那良冉,您现时有何打算?” 宿槐看着那纸鹤消失的方向,淡声道:“无甚打算。” 褚姣听罢,有些急了,“大人,那良冉可是只恶鬼啊。按之前她做的那些事来看,这次入住路家,想来她的目的也不简单呐。大人若是就这样放过她了……” “我说过我要放过她了么?” 宿槐缓缓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褚姣,“倒是你呢,褚姣,为何本殿觉得,你可比本殿紧张多了呢?” 说着,她又步步逼近,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将褚姣压迫得节节退后,直至将她压制在墙角里无法动弹。 “所以,这又是为何呢?”宿槐紧盯着她,面露疑惑歪头问道。 褚姣紧张得吞咽了下口水,垂眸强装镇静道:“大人真是说笑了,奴家自然是要紧张的。也不知她这次想做什么,何况这路家又不是只有那路凇而已,奴家还有奴家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在这呢。” 说到孩子的时候,她脸上本显得几分虚假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便是连原本平淡的眉梢都溢着温柔了。 宿槐听罢挑眉,随即一手撑到她脑袋旁,一手挑起褚姣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因着她比褚姣高出个头来,此时更显得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鬼气也被她释放出大半。 她整只鬼看起来与昨晚表现出来的平和截然不同,此时褚姣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她昨晚虽然想捉她回地府,但很显然,她尚未动真格,至少昨晚她没有感觉到如此时这般强烈的杀意。 “褚姣姑娘,本殿既然能代表地府行事,说明本殿有那个实力。那么你猜,地府实力如何?本殿的实力又是如何?” 褚姣被宿槐瞬间释放出的鬼气压迫得几欲窒息,表情也开始有些狰狞。她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眼角也不由得憋出些泪花来:“大人,大人饶命!奴家…奴家确实不是什么好鬼,只是奴家真的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宿槐手指倏地收紧,眼神凌厉:“本殿不听你废话。说,那良冉什么来历,控制那些恶鬼的目的是为何?又用了何种方式?” …… 此时,幻境外的黑白无常二者看着镜面里幻化出的二鬼的身影,有些焦急道:“哎呦喂,这宿槐大人怎的问得这般直接啊。昨日咱不才刚提醒她要循序渐进,假意配合嘛?怎的现时如此…唉…这下好了,鱼没钓到,还失了饵,惊了蛇…” 作为下属,他不好妄议上司,此时也只得长叹一声失策失策。 一旁的黑无常倒是比较冷静,“我倒觉得大人这招用得挺好,干净利落,以暴制暴。” 白无常实在不想同这满脑子武力镇压的同僚说话,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现时该如何是好?要不上报给阎王咱俩把事情搞砸了?不行不行,阎王知晓定把咱俩宰了不可。可是不上报,万一…” 正喃喃自语间,黑无常却是一把将他扯到镜面前摁住:“安静点,看幻镜,有情况。” 幻镜里,褚姣呆呆地看着宿槐,眼角的泪花将落未落,配合着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嘴角死死抿起,强压着内心的惧意,直视着宿槐妄图进行无声抗争。然而,一对上宿槐那双如墨深渊般的眸的瞬间,她内心的坚持一秒钟就崩溃。 褚姣眼角发红,死死地盯着宿槐的眼睛,眼泪如决堤般直直往下坠。内心强烈的绝望感瞬间袭来,她忽然崩溃大哭道:“可是我能怎么办啊!我的亲人将我献祭给了那女人!那是我最亲的亲人啊!为了所谓的家族前途,将我献祭出去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那女人要我做个听话的傀儡,否则便要灭了我全族…我能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她无力地滑坐在地,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所有的情绪终是抑制不住,皆数喷涌而出。偌大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她哭泣的声音。 宿槐冷眼看她,上挑的眼尾此刻衬得她的眉眼愈加冷漠,宛如神祗般高高在上,眼里却又带着普度众生 分卷阅读88 的怜悯。 褚姣哭了良久,久到眼泪已近干涸。她抽着发红的鼻子,忽然就抱着肚子呼吸急促起来,表情也有些痛苦。 “我…我肚子…好…好疼…” 宿槐皱眉,将一片白槐融进她的肚子里,待她情绪稳定下来,又顺手递了张纸巾过去,“孕妇不宜过激,对胎儿不好。” 褚姣低头接过纸巾,低声道了声谢。 待她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宿槐才平静道:“生而在世,有三不得:爱而不得,怨而不得,求而不得。你想要拥有爱,那便失去恨。你想拥有信仰,必定失去灵魂。他们既然选择了放弃你,那便是已做好失去你,甚至与你为敌的准备了。” 说罢见褚姣一脸若有所思,她也不说下去了,点到为止。 “此既乃姑娘个人私事,本殿便也不多过问。现时还请姑娘将来龙去脉悉数告知,好让地府早日将那良冉捉拿归案罢。” 听到这,褚姣只得憋下满肚子的怨气。她抽了抽鼻子,老老实实地将事情始末一一道出。 原来,当初她被家族献祭给了良冉后,她便成了良冉的傀儡了。而那良冉一直都在偷偷制作一种名为“莨束”的禁药,这种禁药使用后便可在短短数秒内获得比自身力量强大十倍的鬼气,并瞬间吞噬一位长老级别的鬼使。那药当时已制作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味药引尚未寻获。 后来也不知那良冉从何处打听到那味名为“莨路”的药引曾在人界一个名为槐柳镇的小镇里出现,于是她便偷偷来到人界。 而先前那几只厉鬼其实是良冉制作禁药的牺牲品,因为她想要看看这缺了一味药引的莨束能发挥出的效果有几分,同时也为了转移地府的注意,所以她便特意控制褚姣在那些恶鬼发作时躲在附近做她的眼睛。 “莨束?是这个么?”宿槐抬手,露出手心里的一个小药丸来。 褚姣神情一怔后凝眸细瞧,随即她不由惊呼出声,“是了,色丹而味涩,嗅之似有香气飘来。大人,这便是那莨束了。”说下说着,她又瞪大双眼,激动道:“大人碰不得啊,别瞧这药丸外表普通得很,实际那威力可吓人的很!大人可切莫直接触碰呀!” 宿槐听罢,蹙眉低沉,“这便是莨束么?”随即又轻声回道:“褚姑娘莫慌,区区禁药而已,奈何不了本殿。” 褚姣听闻,嘴巴微张,眸中带着震惊与佩服。她曾亲眼见过一个长老级别的鬼使使用后瞬间变成一只癫狂痴疯的恶鬼,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可怕。然而此时观这大人如此淡定,竟是完全不惧的模样。等等!刚才…… “大…大人,请问…方才您…赠与奴家的是…是何物?”褚姣抬眸,小心翼翼地问。 “白槐。” 褚姣眉心一跳,又问:“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宿槐。”宿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褚姣先是呆愣了一瞬,随即瞳孔倏地放大,嘴巴张得老大,大得宿槐不由怀疑能否塞得下一颗鸡蛋。 她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宿槐,眨眨眼,忽然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大…大人,您真的是…宿…宿…” 宿槐干脆无视了她的话,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上,双手环胸。 褚姣震惊够了,看着眼前的宿槐一脸崇拜:“宿…宿槐大人,奴家…奴家听闻您大名许久了…奴家可是您的仰慕者呢~” 宿槐点头,“本殿仰慕者挺多的。” 褚姣崇拜道:“大人不愧是繁阴界众多女鬼的典范,魅力之大,竟能引得那人界少年怒杀南山魔教。大人真是顶顶厉害的,他们竟还敢妄言大人您早就在那屠魔一战中…殁了…哼哼,奴家就说嘛,宿槐大人您这般厉害的大鬼,怎么可能会被这些人界的区区小魔打败了呢!只是…”她偷偷觑了一眼宿槐,“ 本还以为大人果真如良冉所说一般早已拥着如花美眷归隐山林,奴家还挺可惜宿臻大人一颗芳心要被错付呢…” 宿槐眉心突突直跳。类似的话她也曾在宿臻那听到过,然而事实如何她却是完全不知晓,这种憋屈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她强忍住询问的冲动,冷着脸强行将话题扯了回来:“本殿在与你说正事,你莫要扯些不相干的,继续之前的话题。” 褚姣委屈地偷瞄她一眼,发现她正冷眼盯着她,忙不迭道:“好的好的。” “奴家被地府发现后,良冉便要毁了奴家封嘴。然而奴家怎么可能如她愿,悄悄用计与只替身傀儡调换,让良冉误以为奴家已经被毁。然后便趁机撕开空间来到了这里…然后…不知为何就被良冉发现了。她偷袭了奴家,奴家受伤昏迷在山上后便被路过的路凇救回了家。然后…我俩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低落下去,随即又愤愤然道:“果然英雄救美什么的最是要不得了。光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黄瓜不也是别人用烂的!” 宿槐不禁扶额,抬扇掩面,顺便及时掐断了幻镜显浮于外界镜面的桥梁。而幻镜外,黑无常与白无常此刻皆大眼瞪小眼,脸上 分卷阅读89 青一阵白一阵的相对无言。 见褚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宿槐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好看的皮囊,干净的身子缺一不可。” 褚姣愈发激动,眼里仿似有星光闪烁,“是吧是吧,奴家也觉得。” 宿槐刚想提醒她莫要歪话题,便见她摸着肚子,神情柔和地说:“我不在意他是否变心,但是我决计不能让我的孩子还未出世就会有旁的女人生的野孩子来抢他的东西和财产,所以…” 她突然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来:“我干脆让我的孩子继承路家的遗产得了。” 宿槐也是一脸赞许地点点头:“姑娘悟性极高。”随即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问道:“可本殿记得…你的记忆被篡改了?” 褚姣害羞道:“回大人,那是奴家的拿手戏,利用编织一段假记忆来取代真记忆的方法来防止不轨之人秘密窃取奴家的记忆,这法子奴家可是研究了好久的呢,绝对有效。” 宿槐扯扯嘴角,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继续。” “后来的事您也清楚了,奴家也不知她怎么就盯上路家了。奴家可不认为她需要通过路家的关系来杀奴家。” 宿槐皱眉,忽然想到方才观察到的一处细节,“或许,她的目标不只是你,还有路家。” 褚姣目露疑惑。 “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你肚子上。” 褚姣凝眸回想,忽然想起方才在厅堂里良冉时不时垂眸的样子。她本没觉得有什么,只以为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此时经宿槐一提醒,确实,她那角度更像是在偷看她的肚子。 “难不成…?!” 宿槐点头,“你说制作那莨束还缺一味药引子,可无人知道,那药引子究竟是人还是物。更何况…你不觉得你与路凇的相爱过程也很迷吗?半夜三更的,谁没事会去到那般偏僻的深山老林里去?是女人不够软还是被坑不够暖?且再说,那良冉不是过了段时日才去找你的么?其中真的没有猫腻?你以为那良冉真能忍这么久不出手,却偏在你临产时上位么?” 褚姣一听,顿时茅塞顿开,事关她的孩子,她也不由破口大骂:“好你个路凇,果真狗.娘养的,老娘就知道他没安好心!竟是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算计!” 宿槐望天,再补一刀,“哦,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见褚姣疑惑看来,她单指竖在唇上,表情凝重,“那良冉的背上,趴着一只小鬼,模样瞧起来同你那花心夫君还挺像,应是他俩的孩子,不知为何夭折了。所以我猜,他俩估计早勾搭上了,那良冉其实早便来到这个世界了——至少早于你。” 褚姣面色一窒,继而语气含怨道:“好你个该死的路凇,原来从始至终你都是图谋不轨!我还道你变心了,原来你从来就没安过好心!” 宿槐也觉得那厮实在忒不厚道了,竟是连他人感情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只是观他如今模样,许是真爱上褚姣了。只是那又如何,渣男的爱情而已,在如何轰轰烈烈也只能感动他自己。 “我猜,良冉的最终目的,便是你这未出世的孩子——一味禁药的药引子,背负着爱情与背叛的产物,着实诱人,不是么?” ☆、第六十二章 枯槐铃 “孩子几个月了?”宿槐忽地出声问道。 褚姣垂眸轻抚肚子,低声回道:“八个多月了,预产期就在下个月。” 宿槐点头,问道:“想好叫什么了么?” 褚姣摇头,“此事说来羞愧,奴家本就是个不会起名的,却还想给孩子取个好听点的,又不愿意让路凇起名。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拖到了现时还未起好名。” 宿槐点头,“取名确实是个技术活,姑娘自个儿好生琢磨吧。只是,如今路凇与良冉合手要对付你同你孩子…褚姑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吧?” 褚姣郑重点头,面色严肃,“是,宿槐大人,褚姣必定全力配合大人行事,绝不打草惊蛇!” …… 接下来的几日却是波澜平静,并无甚事发生。良冉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每日雷打不动同路凇饮茶叙旧。 她时而也会找上宿槐以及褚姣一起聊天,只是每次褚姣都很不待见她,有时甚至会对她恶语相向。然而良冉却依旧是一副似未察觉的态度,依然时不时便同她们搭话聊天。反倒是路凇对褚姣如此的态度颇有几番不满,只是碍着有宿槐这个“外人”在场不好意思发作罢了。 又几日过去了,褚姣着实有些坐不住了。又一日晚,她悄悄来到宿槐所在的客房,刚转过墙角便恰好看到了一脸鬼鬼祟祟遛进宿槐的房间里的良冉,时不时地还朝四周看了看,正好就瞄向了褚姣这边。所幸褚姣及时把头缩回,这才没被发觉。 她躲在另一边的墙角有好一会,等得她脚都快要麻了,才终于听到宿槐房间门发出“咔嗒”一声,原是那良冉出来了。 因着 分卷阅读90 褚姣是偷摸来找宿槐的,因此并未走楼梯,而是通过另一边的走廊来的,也因此没与良冉正面碰上。 待良冉离开后,褚姣便上前看着宿槐紧关的房门,正想着她究竟往里动了什么手脚,耳边却忽然传来宿槐幽幽的声音:“你在作甚?” 褚姣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到是宿槐,这才松了口气:“大人,我方才…” 宿槐却皱眉,径直越过她打开门,“回屋里说。” 褚姣向她说了方才的事,末了面上仍有不忿:“房里的钥匙除了奴家,也就只有路凇持有了,想来定是他给良冉的。也不知他俩在打什么主意!” 待她说完,宿槐却是缓缓地“哦”了一声,看起来并不甚在意。 褚姣:“…大人果然是大人,比我这等小鬼从容淡定多了。” 宿槐微笑,伸手朝床上招了招。褚姣的目光随之望去,这才发现那里窝着一只肥嘟嘟的狸花猫,因着屋里光线昏暗,若是旁人不去注意便很难发现。 宿臻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瞧见宿槐正朝他笑眯眯地招手,“喵呜”了一声慢吞吞地朝她走过去。 宿槐将他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花狸,姐姐有点事得劳烦下你。”说着不待宿臻反应,便直接读取了他一刻钟前的记忆。 过了一会,她才皱眉冷声道:“她也没做什么,也就只是往本殿房里放了监视器而已。” 褚姣一听,同样一脸厌恶,“果然是肮脏人做肮脏事。”随即她又不由皱眉,“那…那我们的谈话不就被他们看到了么?” 宿槐勾唇轻笑,“褚姑娘,可莫要小瞧本殿了。”说完挠了挠怀中花狸肥肥的双下巴,“本殿既能让她进屋来,自然是有缘故的。瞧,她这不就坐不住,露出马脚了么?” 褚姣看着她一脸淡定,心中也不由多了几分信心,又不免为自己对宿槐的不信任感到羞愧。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一脸惭愧道:“大人做事自是有分寸的,是奴家多虑了。” 宿槐摆摆手,并不如何在意。 “这也说明,某人坐不住了,想来他们动手也就这几日的事了。倒是你,”她瞥了眼褚姣的肚子,“万事切记小心。” 褚姣连忙点头,又同宿槐商量了一会事就轻声离开了。 待房门关上,宿槐才缓缓吐出一口闷气。她走到床边的角落里,冷冷地盯着那藏着针孔摄像头的地方,神情莫名。 怀里的宿臻抬眼看她,见她一脸冷漠,只觉得此时的她有些遥远。虽然抱着自己,自己却好像被她遗忘了一般。如此想着,他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于是他伸出爪子搭在宿槐手上,朝着她“喵呜”了一声,意图刷一波存在感。 宿槐听到了怀中花狸的叫声,摸了摸权当安抚。随即便躺到床上,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宿臻正生气宿槐对他敷衍的态度,刚要伸爪挠她,却听到她突然沉声低喃:“花狸,你是谁?” 宿臻瞬间不敢动了,直挺挺地躺在宿槐胸前。 宿槐突然翻身坐起,将宿臻放在对面,同她面对面坐着。她盯着宿臻凝眸深思好一会,直到宿臻开始两股战战,这才悠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花狸,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但是,”她忽地伸手扼制住宿臻的脖子,如同掐死一只小鬼一般,只要她稍一使劲,眼前这只肥猫就会轻易死去。 她这样想着,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面前的花狸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反抗,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清澈的瞳孔里映出她的脸,眼神信任,似乎是笃定了她不会动手。 宿槐与花狸对视了良久,终于,她松开了禁锢住它的手,看着它一字一句道:“既然你选择待在我身边,那便最好不要生出异心来,哪怕一点也不行,如今你是我的,那你的主人便只能是我。” 宿臻本还委屈着方才宿槐对他的态度太过冷漠无情了些,然而此时一听她这宣誓主权的话,瞬间所有委屈都消散了。 他轻轻弯起眸,小心翼翼地凑到宿槐手边便开始死命蹭她,肥胖的身体拱来拱去,就好似一团正在蠕动的毛毛虫。 “喵呜~”我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宿槐眼角不由抽了抽,她伸出手摸摸宿臻的脑袋,肉嘟嘟的手感确实很好,她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禅清寺伙食也忒好了罢?连只猫都养得…看起来这般有福气。”说着她又有些失落,“说来也有好久没见到寺里那帮小萝卜头了,也不知怎样了…” 宿臻顿时不乐意了,宿槐居然嫌弃他胖了!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惦记着那群小光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宿臻觉得自己的地位快要不保了,不满地朝着宿槐哭诉:“喵呜喵呜…喵呜喵呜…” 宿槐听不懂它在喵呜什么,只当它是想出去浪荡了,于是随手拎起它,便将它丢出床边的窗外去了。 宿槐居然要丢了他! 宿臻满心不可置信,被宿槐丢下窗檐后,他又快速折身跳了回来,只是跳到了床上便不敢再靠 分卷阅读91 近宿槐了,生怕她再次丢他出去,于是只敢蹲在离宿槐面前几米远的床沿边,对着她开始委屈地流眼泪。 宿槐不住皱眉,她实在招架不住这种萌物的卖萌攻击啊,感觉它一哭,她都想把全世界送给它了。 “…花狸,你哭甚…我并非想丢下你…我只是以为你想出去了…” “喵呜…”宿臻垂头丧气,低落地应了一声,又继续无声地流泪。 宿槐无奈叹息,过去将他抱进了怀里,低声安抚道:“莫哭莫哭了,是我的错。”见宿臻依然委屈吧啦地,她无奈地伸手递到它面前,佯怒道:“啧,想来都是这只手的错,没事干嘛要丢你,该打。” 她轻轻捏起宿臻的一只猫爪便作势要打下去,宿臻赶紧将尖锐的指甲藏回肉垫里,生怕伤了她。 只是柔软的肉垫甫一触及宿槐细腻的肌肤,便带来丝丝的颤.栗感。宿臻浑身一抖,心里竟不由有些兴奋起来,他渴望触碰宿槐更多,但又不只局限于触碰,他想要与宿槐有更深的碰撞,包括灵魂与躯体。 他最终只能望梅止渴地悄悄伸舌舔了舔宿槐的脸。 宿槐突然感受到脸侧有些湿润粗糙的感觉,她偏头想要去看,一条舌头便顺势舔在她的唇上。 一瞬间,一鬼一猫都僵住了。宿槐与宿臻大眼瞪小眼,连忙把猫抱远了些。 “你这色.猫…胆儿可肥得很…”宿槐无奈看着眼前突然有些发烫的肥猫,无力地吐槽。 宿臻酡红脸,有些醉醺醺地躺在宿槐怀里,他一脸沉醉,仿似还在回温方才意外的吻。 宿槐抱着他躺在床上,合眼做小憩状。宿臻怕打扰到她,便也安安静静地眯眼睡了,一时间房里也安静了下来。 然而宿槐实际并不是在睡觉,而是通过伞鬼窥瞧着初玖宿莳那边的情况。 幻镜内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幻镜里的时间会过得比较快。因此,即便宿槐那边已过了五日,初玖这边才只是到次日凌晨而已。 …… 后山上,方才初玖与宿莳不小心被阿姝与傀儡人偶发现了,此时正被二者以及众多纸人追杀。 初玖转头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纸人,用符咒击散了几只,然而纸人数量依旧不容小觑,他皱眉对着身旁的宿莳沉声说道:“分开跑,摆脱他们后到季老那集合!” 宿莳点头,与初玖各自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逃走了。纸人一顿,随即又像被人操控般各自分成两头追人。 初玖恰好看到一处山洞,于是闪身跑了进去,随后又用百鬼伞做阵眼布了个阵,成功逃过纸人的追杀。 还未松口气,远处却是忽地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若是不去细听,便很难注意到,说明来人动作很小心。 初玖皱眉,偏头侧耳细听。脚步声愈来愈近,初玖手中紧攥唱槐簪,准备随时偷袭。虽然来时宿槐说不要打草惊蛇,只是他此时很被动,无法不动手。 ‘外头来的是阿姝,身边带着四只等人高的男性纸人。’耳边忽然响起宿槐的声音,初玖快速转头,却只看到一把若隐若现的油纸伞。这是宿槐的伞,可是为何会出现在这? 正沉思间,又听到宿槐的声音说道:‘不要慌,我来引走她。’ 说完,罗伞化作一道流砂,向着外面的阿姝快速侵袭而去。 一瞬间,洞外忽地明亮起来,似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亮得可照明洞内的一切。但也只是一瞬间,瞬间之后便又重新归于一片黑暗了。 不过重归黑暗的同时,洞外的声音也没有了,初玖终于松了口气。 ‘宿莳呢?’ 初玖微微喘息,闻言睁眼应道:“方才纸人太多,我就与他分开了,我此时也不知他在何处。” 宿槐沉默了一瞬,回道:‘我先去找他,你先回去罢。’ 初玖垂眸,沉默点头,只是并未有所动作。 宿槐幽幽叹了口气,轻声安慰他:‘放心,他不会有事,我给了他护身之物了。’ 初玖又点头,这才起身向山下走去。 宿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叹息。初玖总是这样,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初莳陷入危险,明明不是他的责任,却总是揽在自己身上。 然而初玖的沉默却并非是她想的那般伟光正,而纯粹只是因为宿槐一见面就只关心初莳的下落,他觉得宿槐果然不喜欢他了,不然怎么也没见她问问他呢…如此一想,他的心情便有些低落了。 这边宿莳正拼命跑着,前方却忽然出现了红衣人偶的身影。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幽幽地背对着他,周身散发令人恐惧的气息。 宿莳一惊,心知自己是逃不了了,索性不跑了,只定定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背对着他的人偶忽然说道:“啊啊~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呀?关于你与宿槐的一切…” 宿莳皱眉,并不欲作答。 人偶的头突然转过来,表情邪恶地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盯得人心慌。 “真是可怜的孩子,被所有 分卷阅读92 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可不好受呀~” 宿莳皱眉,双手不由握紧,牙关紧咬。 “啊~看你这般可怜,我便同你说了吧~”人偶的头又转了回去,接着又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 “你与宿槐呀,可不只是简单的认识而已哦~我呀,可是那女人亲手制出来的,为了同你成亲而制的呢~” 之后她说了什么,宿莳已经记不清了。在如遭雷击之后,他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面上震惊不再,反倒是一脸平静,垂头沉默地听着这人偶将所谓的过往一一撕裂开来,那段过去的历史就被这般残忍地徐徐铺开。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收伏笔啦 ☆、第六十三章 枯槐铃 宿槐找到宿莳时,他正独自守在一处阴暗幽晦的深潭前发呆,背对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周身隐隐散发着黑暗阴郁的气息。 宿槐皱眉,宿莳身上这股似曾相识的气息她曾见识过,是宿莳曾经的心魔,只是为何此时会突然出现? 心里猛的窜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只是转瞬间又被她压进心底。 她操纵着伞鬼慢慢靠近,将将触及宿莳肩膀的时候,宿莳却是猛地转身,眸中带着浓郁的暗色。见是宿槐常持的那柄罗伞,他眼底浓稠中飞速掠过一丝宿槐看不透的兴奋。她皱眉正欲细瞧,宿莳周身的气息却又是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见着这罗伞,他先是疑惑地“咦”了一声,随后又有些激动地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宿槐呀?” 罗伞上下浮动了两下。 宿莳愈加激动了,只是怕引来阿姝,他复又按捺住自己,只压低声音道:“宿槐,你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宿槐沉吟片刻,出声应道:“快了。” 宿莳先是被宿槐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瞪大双眼,又突然兴奋起来,便是连耳朵都红透了。他倏地啃噬起自己的手指骨来,眼底更是兴奋得有些发红了。 他强抑住心底的兴奋,喉咙上下滑动,紧盯着面前的红伞微笑,似是在透过罗伞望向彼端的宿槐道:“姐姐,你要快点回来哦,我等着你。” 宿槐眼皮子猛地跳动了下,她看着这个笑得一脸怪异的宿莳,眉头蹙得愈发紧。这个宿莳很不对劲,不像是平日里的那个呆莳,反倒…反倒更像是生出心魔后的初莳。 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否决。不可能,她当时确实是亲手把初莳的心魔灭了的—— 用她送给初莳的槐花颂,亲手将他钉在红槐曲上了。 然而此时宿莳周身干净的气息却也并非虚假,若是当年的魔化初莳,真有这般自然无痕的演技么?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顺势发芽,在心坎肆意地生长出繁枝盛桠。 宿槐垂眸,将所有的思绪尽数收敛。她忽然轻笑,话里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好呀~姐姐也很期待看到你。” 看看被我杀死后又复生的你。 …… 次日清晨,宿槐刚抱着宿臻下楼梯,便被厅里坐着的良冉叫住了。 她转身对着良冉露出一个疏离的笑,疑惑问道:“良小姐,有事么?” 良冉脸上带笑,话里带刺道:“难不成没事就不能找槐夫人聊天吗?槐夫人这整日的都见不着人影,可真是比我还要忙呐?” 宿槐对她话里的讽刺与试探故作未闻,只慢吞吞地径直走到离她稍远的地方坐定,这才面不改色道:“我确实还有挺多事务要做,自然是比不得良小姐清闲。” 良冉面上笑意渐淡,她扯扯嘴,权当没听见,又左右瞧了瞧,故作好奇道:“哎呀,槐夫人,怎么你出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先生过来接你呀?难不成是你先生有事要忙?还是…夫妻俩闹别扭了?” “我来看自己的好友为何定要他过来?不与他一起便是闹别扭么?”宿槐一脸怪异地看着她。 良冉额头冒出一个井字叉,忙又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我这嘴呀,就是不会说话。只是…槐夫人也不要怪我多嘴,这一般夫人外出这么长时间,先生都会担心的吧?” “有何好担心的,出行前都说清楚要何时回去了。” 良冉见她这般油盐不进,只得皮笑肉不笑道:“槐夫人想得倒是挺周到的哈,是我多虑了…” 宿槐忽地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良小姐似乎对我和我先生的关系挺感兴趣呀?” 良冉面容一僵,连忙坐直了身子,拢了拢耳边发丝遮掩住眼底的异色:“槐夫人想多了,我这不是八卦一下而已嘛。” “哦对了,昨晚怎么不见槐夫人回来啊?” 她似随口一问。 宿槐眼皮子抬也不抬,语气懒散反问她:“怎的良小姐这般关注我?” 良冉笑着打哈哈:“哪里,就只是随口问问嘛,槐夫人想多了哈。” 宿槐平淡点头,也不接茬,只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宿臻梳着毛。 良冉 分卷阅读93 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掩住眼底的异色。 这槐夫人来历不明,这几日又行踪不定,看来自己若是要下手,还得择她不在的时机下手啊。 宿臻懒洋洋地窝在宿槐腿上,对良冉的算计似有所觉,眼皮子微微一抬朝她瞄了一眼,随即又懒洋洋地合上了。耳朵随着宿槐的抚摸抖了几抖,看起来温和无害。 良冉被那猫看了一眼,却是无端地抖了一下,只觉如芒在背。眨眼在看,那猫却又恢复一脸无害。 这猫可真邪门,跟它这主子一个样。 良冉这般想着,搓了搓手臂陡然升起的鸡皮疙瘩。 良冉想着迟些下手,某人却是等不及了。 房间里,路凇急得来回转悠,眉头紧皱。 待得良冉入内,他赶忙拉过她,有些焦急地说道:“我觉得姣姣对我俩的关系好像有所发觉了,这几日都不爱跟我说话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让她接受你啊?” 良冉冷眼瞧他焦急的模样,挣脱他的束缚坐到梳妆台上凉凉回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正在找机会嘛。” 路凇最见不得她这般淡定的模样,但又不敢惹她生气,只得压下火气温声问道:“冉冉,我现在是在为你着想,你看,要是姣姣早点松口,我也可以早点让你进门啊。” 良冉嘲讽道:“嘁,早点让我进门,不是早点让我当路太太么?” 说着也不顾路凇瞬间难看的脸色,从匣子里拿出串血色精致的串珠来,递给路凇。 “喏,找个时机把这个东西给褚姣。” 路凇接过,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放心,不会伤害到你的宝贝老婆的,我可还得靠着她那肚子给我生孩子呢。” 提及孩子,良冉眉目间阴郁更甚。同为魉鬼,凭什么她的孩子早早夭折,那女人的孩子就能平安出世?若不是为了制成莨束,好给自家莨儿夺舍,她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让那女人如此快活。 想到此,她又斜眼睨了一下旁边的路凇,一脸不耐。 不过只是拿自己与他的关系作交易,威胁他若是不配合自己,她便同褚姣挑明当初两人的相识不过是场算计罢了。如今还没做事这男人就慌得不行,可真没用。 不过这男人也真恶心得紧,先前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口口声声只爱她一个人。见着那褚姣了,又移情别恋,前几日见着那什么槐夫人了更是眼睛都不带眨的。嘴上说着爱,结果还不都是屁。只是可怜了她孩子了,摊上这么个父亲。所幸她对他也只是利用罢了,等得到褚姣肚里那药引就走,否则不得阉了他不可。 这男人也真是蠢,她自是不会害褚姣的肚子,那可是她儿子寄生的宿体,她当然不会让这个孩子出事。不过,褚姣会不会有事就不一定了。 想到此,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背上依稀露出的小孩轮廓,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宿槐知道良冉就在路家必定有所图谋,但她也无法在此时直接带走她。地府查出来,如今的“良冉”只是被那黑袍魉鬼夺舍后的,但此时与这些人类或多或少都已在命轨上发生了纠缠。 所谓牵一发便动全身,她此时若是直接带走这魉鬼,那么,必定也会使其他人的人生受到影响。哪怕只是一点细微的变动,便足以影响整个槐柳镇。先前她并没有真正用心捉了褚姣,也是出于这个顾虑。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自古人鬼两界不相干涉,她此番来到人界本便是特例,若是没有证据便直接捉了那魉鬼,想来怕是人界那位也不会同意。因此,按照地府的意思,再如何憋屈,她也得等到那魉鬼主动出手方可反击。所以她如今正在等待这个时机。 所幸这个时机很快到来。 却也来得那般猝不及防。 “轰隆……” 这日的夜晚时候,十点才刚过,天空便下起雨了。瓢泼的大雨噼里啪啦地下着,远处还时不时传来几声惊雷。 近日槐柳镇上终于出现了那些恶鬼的踪迹,宿槐得了信后便快速赶过去。然而,那些恶鬼着实狡猾得很,便是连她都需得些时间才能找出他们,可惜褚姣临产在即,无法给她提供帮助。因此,她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直到方才才将这些恶鬼尽数解决完。 收拾了几只鬼之后,她便匆匆赶回来洗澡,洗去一身的晦气。 洗完澡出来,宿槐穿着一袭睡裙,披着头发立在落地窗前。她看着窗外大雨瓢盆,眸光涣散着,思绪早已不知飘散到哪个地方去了。 间有道道闪电劈过,将她的脸照得晦暗不明。 宿臻走到她脚边来回磨蹭,朝着她轻轻“喵呜”了一声。 宿槐回过神来,俯身将他抱起,胸口因着弯腰的动作微微敞着,隐约露出饱满的胸线。 宿臻看得眼睛都直了,此时也不禁暗暗气恼自己的狸猫身。 宿槐托着他,又看着窗外的大雨,蹙眉低喃:“奇了怪了,怎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呢?” “难道,是褚姣那边有问题么?” 分卷阅读94 想到此,她眸光一动,闪身便至褚姣卧房。褚姣早已与路凇分房睡了,是以她这段时日是睡在宿槐旁边的房间的。 只是,此时她的床上却是空无一人。 宿槐垂眸,红唇紧抿。她出了房间,将宿臻放下,说道:“花狸,去找找褚姣。” 待宿臻找到褚姣时,褚姣已经被绑在良冉的一座藏身点处,同时她的大.腿处正在微微渗出血。 宿槐并没有轻举妄动,她只隐在房梁上,看着底下的良冉用绳子将褚姣捆.绑,然后催生鬼力向褚姣的肚子拉扯去,好似要扯出什么东西来。 她每扯一下,褚姣便跟着痛苦地叫喊着,额前的头发早已被冷汗打湿。 良冉周围还有几只恶鬼在来回飘移着,宿槐无法直接行动。 这里不是她的地盘,认真说来,她其实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侵入者,所以来时鬼力已被这世界的神识削弱了许多。如今她还能来去自如,靠的是地府借给她的轮回笔。 她必须找机会收了它们,而她正在等待这个时机。 眼见着褚姣肚子里的那个灵魂如何都扯不出来,反倒是自己的鬼力有种被吸取的感觉,良冉额头开始冒出冷汗,神色也渐渐焦虑起来。 还有两个小时,若是这药引再不出来,便会失去最佳药效了。 是的,莨束的药引莨路,其实不是褚姣肚子的那个婴儿,而是寄宿在那婴儿躯体里的那个灵魂。 良冉其实是想直接剖开褚姣的肚子的,可惜她若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能成功夺舍,那便得让她的肚子以及内里的婴儿宿体完好无损。 也是因此,她才愈加焦急。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若是在人界那位领主发现前她还没将那药引抓来,不仅药引会失效,她儿子也会灰飞烟灭,届时便是连她自身都难保。 再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钟。 她心一横,也顾不得被发现,使尽全身鬼力注到指尖,终是将那药引魂魄隐隐约约扯出了一点点了。 宿槐一瞧,便知不好。 所幸良冉这番动作已是违反人鬼界条了,她再出手也不算事出无因了。 只是,良冉周围的那几只恶鬼……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移到蹲在一旁的花狸身上。 宿臻刚觉耳朵痒,抬爪挠了挠,便发觉宿槐正用深沉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忽然觉得有点慌…… 他歪头疑惑看她,无声开口:‘喵呜?’怎么了? 宿槐蓦地对着他微笑,露出嘴角深深的梨涡来。 ‘花狸,借你一用,去引开他们。’ 宿臻浑身的毛都炸起了,眸里含着委屈。 ‘为什么,本喵才是你心爱的夫君呜,本喵为什么要为了那些妖艳贱.货……’ 后头的话来不及哭诉,便被宿槐狠狠丢了下去。 ‘放心,不会怎样,我会保护你。’ 宿臻面无表情地翻身落地,趁机挠了良冉一爪然后便引着那几只恶鬼逃了出去。 ‘坏蛋。’ 良冉先是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猫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转头又被那肥猫挠了一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指使着恶鬼去追杀了它。然而恶鬼们刚一离开,她肩上的小鬼便被突然出现的轮回笔吸住了魂。 宿槐拿着轮回笔,笑眯眯地迎向良冉怨恨的目光,呵笑道:“良小姐,别来无恙。” 良冉被宿槐牢牢桎梏住,看着被轮回笔吸得无法动弹的儿子,只从嘴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我如今是人…你…动了我…人界…不会放过…你的…” 宿槐弯唇一笑,不置可否道:“这些事,你还是同地府说去罢。” 小鬼顷刻间被轮回笔吞噬得一干二净,良冉见状,恨极至心,浑身的怨气霎时间冲破而来,身体里渐渐分裂出来一只魉鬼的魂魄,她正目光憎恨地看着宿槐,手中燃起森森鬼火。 “你这个贱.人,我今日就要替我儿子报仇!!” 说着掌心绿光便飞速向宿槐侵袭而去,带着极深的恨意与怨气。 宿槐闪身避过,一手将白槐打向身后的褚姣,另一手提着轮回笔格开良冉的攻击。 “啧啧,要我命的鬼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她轻飘飘地说着,却也不主动攻击,只来回避开良冉的攻击。 ☆、第六十四章 枯槐铃 宿槐唇角紧抿,身后褚姣咬牙强忍住阵痛引起的痛苦呻.吟,只面色惨白地大口喘息着。 宿槐知道她已是不能再拖了,手里快速凝出红线缠,缕缕透明的红线悄无声息地缠到良冉身上,只待良机便可收网。 ‘宿槐大人,恶鬼已被尽数收服,人界领主已同意大人动手,无需留情。’ 等的就是这句话! 宿槐得了准信,鬼力亦不再受到限制,自然便没有后顾之忧了。红线缠开始渐渐收拢,将良 分卷阅读95 冉死死缠覆住。 待良冉反应过来想要挣脱时,她早已无法动弹。 宿槐迎着良冉怨毒的目光,冷漠地提笔描了个‘封’字。 字落魂收,宿槐此行便算功成身退了。只是,身后的褚姣却成了个棘手的问题。 宿臻早已回来,此刻正优哉游哉地蹲在褚姣床前,眼也不眨地盯着宿槐,好似感觉不到此时凝重的气氛。宿槐直接无视它,垂头对着面前的褚姣一筹莫展。她一个懒宅既不通人情世故,亦从未接触过怀孕妇人,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做,但显然让褚姣这样下去更不好。 “花狸,槐柳镇可有大夫?” 宿臻乖巧点头。 “你可还记路?” 宿臻朝她喵了一声,跳上窗户,转头示意她跟上。 宿槐弯身抱起褚姣说道:“褚姑娘,你再坚持一会,我带你去找大夫。” 褚姣面色惨白,闻言勉强睁开眼,朝她点头。 槐柳镇没有医院,只有一个小诊所。此时已近十二点,等宿槐来到这里的时候,诊所早已门关紧闭。怀里的褚姣已痛得几欲昏厥,宿槐无暇多想,闪身入内,小诊所内却空无一人。 再去找大夫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宿槐将褚姣放到里面唯一的一张病床上。她渡了些鬼力至褚姣身上,以支撑住她来勉强保持清醒。 褚姣肚子一缩一缩,本紧攥着衣裙的手忽然猛地抓住宿槐,剧烈喘息道:“大…大人,我…我好像…生…生不出了…啊!!大人啊,我好痛啊!!好难受啊…” 莫非是难产?! 宿槐心里咯噔一下,她稳住心神,反握褚姣的手边为她送入些鬼力边道:“褚姣,稳住。先告诉我该怎么做?” 褚姣身下用力,孩子却丝毫不见出来,她痛苦哭泣,阵阵的绝望涌上心头。先前逃离良冉时已被她伤到元神,怀上孩子本就艰难,此时再次被良冉重击,身心俱伤,她已是心力交瘁。 宿槐抹去她眼中的泪,温柔安慰:“莫哭,大人在呢。” 窗外忽然传来几声躁动,似是有人在门外砸门,嘴里还不断骂着脏话。渐渐地,见屋里没有动静,砸门声越来越响,隐约间还夹杂了路凇激烈的喊声。 褚姣听此愈加激动,她哀求地看着宿槐:“大人…我…我不想…见到他…” 宿槐与宿臻对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出去了。没一会儿,门外接二连三响起了哎呦骂娘声,嘈杂声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外头重归于平静,想来来人暂时被花狸引走了。 此时褚姣面上已隐隐露出灰败之色,呈现将死之相。她似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眼神温和地看着宿槐,不再作任何挣扎。 “大人,动手吧。” 宿槐不再犹豫,指甲便长,随后快速划开褚姣的肚子。她指甲很锐利,很轻易就将她的肚子剖开,露出里面的婴儿。 许是在娘胎里闷得太久,婴儿此时全身泛紫,双目紧闭,身上布满零碎的血丝混着血块,看起来可怖极了。而婴儿的脖子被脐带紧紧缠住,加上他是头部朝上,胎位不正,这才导致难产。 此时恰是午夜十二点整,宿槐掐断脐带,将婴儿取出,用白槐护住他的元魂,撕了身上的一片布料将其包裹住,随后抱到褚姣眼前。 “是个健康的男孩子。” 褚姣眼中布满红血丝,全程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任凭宿槐划破她的肚子。她此时在回忆着自己短短的一生,前半生幸福美满,后半世痛苦绝望,家族不幸,遇人不淑。好似回忆着,感觉身上的痛苦都不怎么难熬了。 如今看着躺在她身旁小声哭泣的婴儿,她眼中渐渐溢出泪珠,眼神亦是无比的温柔。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的孩子。 宿槐问她:“想好孩子的名字了么?” 褚姣轻轻摇头,此时的她连伸手摸摸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一直看着他,边轻声应道:“这孩子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全托宿大人的福。若是大人不介意,可否给他起个名儿?也算给他添点福气吧。” 宿槐帮她把手放到婴儿的头上,闻言思索片刻,轻声道:“枯木逢春,叶落归根,便叫他褚枯罢。” 褚姣嘴里低声轻喃:“枯木逢春,叶落归根…归根…” 她忽地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又无法抑制地落出泪来。褚姣泪眼婆娑地看着宿槐,诚恳地道谢:“多谢大人一直以来的相助,褚姣真是麻烦您良久了…” 宿槐垂眸,掩住眼里的些微悲意。忽然,她眸光一凝,眯眼看向褚姣的手踝处,那里戴着一条血红串珠。 “这是何物?”她指着那串珠皱眉问道。 褚姣此时恢复了点精神,闻言抬手看了看:“路凇给的,说是佛祖开过光的,可保佑孩子…”说着她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莫不成是这个东西有问题?所以我才会早产?!” 虽然方才有良冉强制性要将婴儿魂魄扯出来的前提所在,但其实在那之前她已经隐约有了小产的预兆了。 宿 分卷阅读96 槐神色凝重,脱下串珠在指尖碾碎,“应是麝香,但是被人用某种药物掩盖住气味了。” 褚姣闻言却是不再激动,只是无比自嘲,“我还道那男人有点良心,还会在乎他的孩子,未料想他竟这般狠心…罢了罢了,我褚姣遇此渣人,全属报应。” 她摸了摸怀中因着早产而显得有几分虚弱,正在断断续续抽泣的孩子,眼神里满是心疼和自责:“都是我不好,让你这般痛苦。” 说完她又望向宿槐,哀声祈求道:“宿槐大人,奴家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地府恕罪。只是,奴家有一事想求大人,万望大人同意。” 褚姣如今这样,也有自己的责任在内,她心里自然也是有愧的。 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宿槐微微颔首:“姑娘且说。” “大人…宿大人事务繁忙,奴家也不敢多劳烦大人。只是这孩子生得不幸,摊上了我们这双父母,只希望大人得了空时能替奴家看着点孩子,别让他被路凇祸害了。” 宿槐点头,“姑娘便放心罢。” 得了她的承诺,褚姣心事了了一大半,忽然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她捂住嘴,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腥甜,不过被她强自忍住了。 宿槐蹙眉扶住她,拿了一方帕子轻轻拭去她嘴角渗出的几丝鲜血。 “咳咳,麻…麻烦大…大人,把这孩子…送…送到路家那去…不然…他就没有…家了…” 她知道宿槐不可能长久地待在这个时代,褚枯没了母亲,回到他父亲那去才不会孤独。褚姣紧紧抓住宿槐的手,声音突然高起,转瞬又低了下去,几近呢喃,最后归于一片安静。 “不…不要…放过他…” 怀里温度渐渐低下去,宿槐已感觉不到褚姣的气息。 身前出现了褚姣透明的魂魄,正眼神柔和地看着她以及她怀里的孩子,目光眷恋。 宿槐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才道:“我该送你回去了。” 褚姣摇摇头,看向路家的方向,眸光含怨。 ‘大人,待奴家解决完最后一个仇人,奴家便自行了结。’ 宿槐看着她,就只安静地看着。褚姣回望她,目光同样平静。最终,宿槐终于点头。她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终究不过是一位濒死的母亲所能为自己孩子做的最后一点努力。她无力拒绝,哪怕这事违反了地府界条,她不在乎。 人自有命,生死由天。 将褚姣送走后,宿槐便一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不属于人界的躯体通常会在魂魄离开后也随之去往地府,褚姣也不例外,此时的宿槐怀里只剩下那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褚枯。 “喵呜~” 脸畔忽然传来丝丝痒意,宿槐回过神,发现花狸不知何时已经伏在她的肩上,舌头轻舔她的脸,似在无声安慰她。 “喵~”不要伤心,你还有我。 宿槐愣了愣,笑了笑,也低头蹭了蹭它的脑袋。 远处天边隐隐泛出鱼肚白,清晨的几缕雾霭穿透云层,透过窗沿洒入室内,扫去昨夜的惊魂动魄,带来朝晨的满地温暖。 …… 宿槐抱着孩子来到了路家。 此时的路家一片兵荒马乱,路凇房间里隐约传出几声愤怒的吼声,夹杂着恐惧。女仆们各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不敢进去查看情况,客厅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堆了满地。 宿槐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看着路凇房间里褚姣留下的残魂,心如止水。 她缓缓走了过去,越过地上的杂物,越过纷乱的客厅,来到路凇的房门前。 但她终究没有进去,心里的呕欲令她止步于此。 宿槐将褚枯抱给角落里的一个一脸呆样的圆脸小少年——他是这里唯一与褚姣说得上话的人。 “好好待他,不可让他人过手,也不许让他人看到他的身体。” 宿槐拍拍他的脑袋,对他下了一道指令。待少年迷糊的眼神逐渐清醒过来,身上的气场也随之一变。 “是,殿下。” 宿槐转身走了,正如来时的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有私设,莫讲究。 ☆、第六十五章 枯槐铃 宿槐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看着初时的那棵桃树凝眸沉默,似只单纯望着这树桃花,又似透过这花儿望向了更加遥远的天边。她身后站着一个垂头抱着婴儿的少年,树上枝娅隙缝间隐约透出了花狸挠痒痒的身影。 忽有一阵微风拂来,伴随着一道自身后房间里逸出的淡墨色光束飘升而来。光束绕着宿槐和褚枯依依不舍地飘了一圈后,便义无反顾地飘至云幕间,尔后逐渐化作无数渺小的光点倾洒而下,融入云,化作雨,落入海,与此世间万物同生死轮回。 宿槐收回视线,垂眸望着树上的花狸,淡声道:“槐儡,你唯一的使命便是护好褚枯,以你的生命护佑。” “是。”身后的傀儡少年用毫无起伏的声调 分卷阅读97 回应她。 交代完,幻镜所能承受的时辰也已到,宿槐便不再留恋,转身回到幻镜之中,竟也不顾树上的花狸。 交还轮回笔,与黑白无常辞别后,宿槐沉默地走在回去的小径上。迷雾森树丛茂密,即便正午的阳光也无法尽数透入,只寥寥几缕光线趁着隙缝折射而下,恰如宿槐此时的心情。 这般来看,她与褚枯的联系便是自此开始的么?果真戏剧性的开场。 “唔~讨厌,姑姑可真无情,也不等等阿臻~万一阿臻回不来了姑姑不得担心极了~” 后背忽然附上一具冰冷的男性躯体,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缠上她的脖颈。宿臻脑袋搁在宿槐颈窝,目光痴迷地盯着她的侧颜,说话间湿冷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边,带来丝丝痒意。 宿槐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前行。 “你既入得去,何怕出不来。” 幻镜认主,又不是别人想进便进的。如若没有她这个主人同意,旁人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的。而除了幻镜,能自由出入时间缝隙的,只有魉鬼。宿臻能进去,自然是有魉鬼相助。至于这个魉鬼… 宿槐忽然便想到那晚感受到的藤枝的气息。 “啊啊~姑姑好冷漠啊~不过阿臻更爱您了~” 少年脑袋蹭了蹭,撒娇地说着。 耳垂忽然被人轻轻含入口中撕咬碾磨,力道不轻不重,少年愈加粗重的喘息声缠绕在耳畔,听得宿槐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倏地皱起眉,把头大力偏向另一边,手肘抵住宿臻的胸口。 “你别总做出这般恶心的行为行不?烦人得紧!” 宿臻似是没听到般又凑了上去,伸出湿哒哒的舌头在她脸上胡乱舔着,桎梏住她的手愈加用力,好似要把自己都融入她身体里去。 “不…啊…啊…坏姑姑…嗯…阿臻…阿臻好爱您啊…好想被您吃掉…” 他下.身忽地快速抵着宿槐的臀.部用力磨蹭,衣料摩擦间发出暧.昧的喘息。 宿槐全身一僵,猛地扯住他用尽全力将他甩了出去。 “你…你可真是时刻发.情…脑子里装的都是黄.色废料么?!” 宿臻趴在地上呆愣了片刻又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宿槐的腿,哭诉道:“我没有…我只对你发.情呜呜…你不要厌我不要厌我!可你都是我娘子了怎的还不让我碰对我这么冷漠你不爱我了吗?” 宿槐只知他无耻不要脸,可也未曾想他不要脸到此等地步,一时竟无语凝噎。 “你起来,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成你娘子了?” 宿臻仰头看着她,狭长的凤眼里雾蒙蒙的满是水雾聚集。 “你都不记得了我说了你肯定不信你就是不爱我了你就是外头有鬼了呜呜~” 宿槐无语,这个宿槐不对劲啊,有点矫情了… 她抖抖腿,期望把这大型腿部挂件抖掉。可惜事与愿违,宿臻抱得愈紧,宿槐隔着那么多层衣料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只得作罢。 宿臻见她不再挣扎,便赶紧顺杆子往上爬,重新贴上她的腰,把头埋进她肚腹。 宿槐无力地推推他,吐槽道:“你是花狸上身还没好么?你是狗吧是狗吧?没有骨头还是怎的?可否给我好好站着说话?!” 宿臻闷闷的声音自下方传来:“不要,我就是你的狗,只对你忠心。” “嗤——”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自身前传来。 宿槐抬眼便瞧见坐在一棵树枝上的褚枯嘲讽地看着她身下的宿臻。 “她都这么嫌弃你了你还硬要倒贴,可真不要脸。” 树上的少年一脸天真无邪,可嘴里吐露出的却是恶毒的话语。 宿槐皱眉,对他这样的话有些不爽。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褚枯脸色顿变,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把头撇一边,似在表达不满。 这无情的女人,看不出他在帮她说话吗?哼! 宿槐无语至极,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还是初玖初莳可爱。 她抖抖身子,然后果断化作一道红烟便要离去。然而宿臻一见她要走,便也化作一道黑雾缠绵而上。一红一黑两道光影在空中紧紧交缠,看起来竟有些难舍难分。 褚枯暗自恨恨咬牙,索性也化作一道黑雾紧随而上,袭向宿臻,两道黑雾便打在一起。 趁着两人相互牵制之际,得空的宿臻逃走了。 ……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驱散了屋子里常年积攒的潮湿霉味。 “阿姝这丫头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怨言。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归根结底都是我的责任。唉…” 说到阿姝,季老内心满是自责与悔恨。 “是我以为她不会在意,是我没有跟她说清楚,才让她走上歧路,老朽有罪啊…” 一旁的初玖垂眸饮茶,不做评价。 分卷阅读98 宿莳也有些尴尬,毕竟这事说到底与他也有些干系,虽然不是他自愿。但他也不想安慰,毕竟他的身份说来尴尬,便也只尴尬摸鼻不语。 “发现她的不对劲是在半年前,我有次闲暇无事跟她说起想将衣钵传授给你,好让你照顾阿姝。当时她听了也没表现出不对劲,也没有做出反对,我便以为她是同意的。” “后来村里便开始有些不对劲,开始有人失踪,可是隔了几天便又回来了,问了只说是迷路了,后来找到路了便回来了。因着人看起来挺正常,没什么不对劲的,便也没人当回事。只是后来隔三差五便又有人失踪,我开始有些怀疑了,以为是村里来了鬼怪,可惜我调查了许久也没发现出什么不对劲。” “直到半年前一次偶然,我发现她在偷偷操控纸人。操控纸人傀儡之术是我明令禁止的,也没有教过她,我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但她一直在我面前瞒得很好,我就也没有说破,只暗中观察她。” 说了这么长的话,他有点口干,吞了口唾沫,一旁的宿莳顺手递上了一杯茶。 季老瞥了他一眼,接过喝了一口,又继续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她只是被人带歪了,还曾提醒过她,她也表示知错。直到某日深夜,我看到那些失踪又回来的村民变成纸人模样在村子里游荡,操纵那纸人的气息与她一模一样,这时我才知道她已经走上歧路了。” “等我想要将她拉回正途时,我才发现我身体早已病入膏肓,别说拉回她,自保都难。没了我的牵制,她便越来越放肆。人都是贪婪的,她在村里说她长生不死的药,也确实让将死之人恢复健康,村民便渐渐听信她,在不知不觉间便被她换入纸人的魂。” “那您知道她的目的吗?我怎么觉得只是因为您放弃了她,她便报复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宿莳真诚地发问。 季老捋胡子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望着他问:“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初玖低吟片刻,温声道:“您有没有想过,她也有可能是被人操控的呢?” 季老一愣,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顿时有些激动,“果然,我就说阿姝这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宿莳在一旁凉凉补充道:“也有一个可能,她与那人刚开始是各取所需,只不过后来被悄无声息同化了。我昨天见过她,不像是□□控的样子。您都说了,人心贪婪,获得能力之后,谁又舍得放下呢?” 季老叹息,一时无言以对。 “与她勾结的是个人偶傀儡,目的应该是想把村子变成她的地界,然后与某人进行冥婚。” 初玖慢悠悠地说出他的猜测。 宿莳朝他翻翻白眼,只当做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无聊看了吧推的一本书,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粑粑里有粑粑:)啊啊啊啊我的眼睛!!妈妈我要自戳双目!! ☆、第六十六章 枯槐铃 季老闻言皱眉,张嘴欲要说话,院子外头忽然有人用小石子砸了一下门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屋内几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望向门口。 过了一会,院里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直至停在门口,待脚步声顿住,来人轻轻敲了敲门。 “师父,我过来了。” 阿姝平淡的声音自屋外响起。 季老看了其他两人一眼,转头对着门口平静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姝一袭桃粉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阿姝正要进门,便看到屋内坐着的另外两位不速之客,她的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迈步。待行至季老身前,她先向季老打了声招呼,随后又转头朝着另外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便神态自若地走近里侧的小厨房里给季老煎药去了。 有了阿姝在场,其余几人自然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初玖和宿莳便干脆起身告辞了。 等两人走到大院门口时,便看到宿槐正倚在一棵大槐树下,手里拿着几颗石子模样的东西把玩着,想来方才丢石子的人便是她了。 看到二人出来,宿槐这才懒洋洋地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道:“问完话了?” 宿莳一看到宿槐便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走了上去。 “阿槐阿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不进去呀?” 他站在宿槐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宿槐,眸子里盛满了她的身影。 宿槐动作一顿,看着他沉默片刻,偏头望向正缓缓走来的初玖,眼里带了点询问之意。待初玖站定,对着她微微点头后,这才收回视线,对着身前的宿莳道:“回去再说罢。” 说完也不顾嘟着嘴的宿莳,随手将手里的几颗碎石抛给他,转身便走。 宿莳手忙脚乱地接住后,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碎石其实是几颗椭形念珠,摸着冰凉圆滑,很是舒服。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忽然嘴角微扬,将念珠握进掌心便要追上宿槐。 “阿槐阿槐,别走 分卷阅读99 那么快,等等我呀~” 少年轻快的嗓音飘扬在空中,令人听了也不禁心生欢喜。 初玖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眸中思绪万千。待宿槐疑惑转头看他,这才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路上又稀稀疏疏下起了雪,所幸势头不大,可即便如此,等几人到了屋里,身上也已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绒雪。宿槐是魂体形态的,自然没有被洒到,只是初玖和宿莳两人身上便有些遭殃了。 两人在门口将身上的绒雪悉数抖落干净,这才进屋,一进到屋内,满室的暖气扑面而来。 初玖望了眼早已窝在软榻上的宿槐,转头去了厨房烧水。 外头刚下了雪,他们几个昨夜又不在这里,没人热炕头,屋内本该是冷极的,只是方才一进屋便能感到迎面而来的暖气,想来也只能是宿槐用鬼气暖热了。 宿莳一看到抱着毛毯窝在榻上的宿槐,眸光一亮便要跟着挤进去。 “阿槐阿槐,我也要一起睡~” 宿槐一脚将他踹走,一脸嫌弃地说:“起开起开,你太大了,这里太挤,容不下你。” 宿莳本还噘着嘴,闻言脸却是倏地红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扭捏地坐在软榻一方的小角落里,竟也不出声了。 宿槐满脸莫名其妙,只觉这初莳性子可真古怪,她与他前几次交手都未曾摸清他的真实性子,着实难以捉摸得很。如此想来倒是有些想念原来的萌萌哒阿莳了,还是他可爱呀,任凭自己怎么逗弄都不会生气,顶多炸下毛。 想着想着便入了神,待初玖的声音在浴房响起,她这才惊觉自己已不知盯着角落里的初莳发了多久的呆。 她眼神怪异地瞟了眼初莳,见他满脸羞红地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由感到有些头疼。 知道宿槐爱洗澡,初玖便拎着烧好的热水倒进浴桶里,又加了点凉水中和,待感觉水温适度后,便出来招呼宿槐进去泡澡,还贴心地替她备好了干净的帕子。 有这般上道的初玖在前,怪里怪气的初莳自然便被宿槐嫌弃了。 她偏头应了初玖一声后,便踹了一下坐在脚边的初莳,随后便轻飘飘地飘进浴房去了,看着便是连一步都懒得走了。 初玖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失笑,无奈地摇头,眸子里满是宠溺。 待宿槐关上门后,初玖才收回脸上的表情,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榻上的初莳,有些居高临下地道:“既然死了,又回来干什么?” 面对初玖,初莳自然就没有了在宿槐面前的扭捏羞怯。 对于初玖的质问,他充耳不闻,只慢悠悠地仰下,躺在宿槐方才躺过的地方,抱着她抱过的毯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后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啊啊~姐姐好香啊~” 初玖眉头一皱,一把扯过他怀里的被毯,语气严肃道:“回话!” 初莳遗憾地看了眼被毯,起身盘腿,双手撑着脑袋,一脸天真地说:“姐姐想我了,我也想姐姐了,自然就回来了呀,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呢?” 说着脸转而又倏地阴沉下来,初莳眼神阴恻恻地盯着初玖嘲讽道:“反倒是你呢,我的兄长,姐姐不是都说过不想再同你见面了么?你这般趁虚而入的行为可真是有违您一贯的作风呐。” 初玖冷呵一声,直接无视他的话。 “你要如何我不管,但是,宿槐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说着转身走向另一间卧房,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背对着初莳沉声道:“初莳,我不是在同你说笑。你若是想要她能够顺利复生,就不要介入这件事。” 说完也不顾身后初莳的嘟囔,直接关上门,也进里屋冲澡去了。 初莳只呆怔片刻,便撇嘴冷哼:“切,我又不是不识大局…” “哗啦啦…” 初玖走后,安静的大堂里便只剩下初莳一人。旁边的浴房里忽地传来宿槐撩水的声音,潺潺的流水声传到初莳耳里便有种旖旎的诱惑,大堂里的气氛顿时便多了几分暧.昧。 初莳原本伪装得很好的清澈眸子里此刻也渐渐染上一层欲.望的氤氲,勾得他不知不觉便来到浴房前。 浴房里哗啦啦的泼水声接连响起,一下一下打在初莳心上,震得他的心也不由得跟着微微发颤。他不由联想到某些被晋江所严厉打击禁止的不可描述之事来。 那些莹亮明透的小水珠四散飘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然后汇成股股潺鸣流淌而下。她的脸会被氤氲的雾气遮掩,眸子里也聚满水汽,冷漠的瞳孔便在此时软化,迷蒙而勾.人。殷红的小唇带着股子诱.惑,唇瓣张张合合似在邀请。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要受不了了…’ 任凭鼻息间的一股暖流缓缓流出,直至流进唇间,血液的味道令他终于稍稍回神,翻腾起伏的心跳缓缓恢复平稳。静止了许久的初莳终于伸出手随意地往鼻子下抹了一把,然后又看着指上的鼻血出神。 浴房里的水声依旧未曾停歇,初莳低垂着头,眸子 分卷阅读100 里欲.色渐浓,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慢慢染上一层猩红的渴.望。 此时浴房里的哗啦水声倏地停住,宿槐带着疑惑的声音自内里传来:“初玖,是你么?” 娇.媚的嗓音似在撩动着他的心弦,初莳再也无法忍住。他猛地回身想要离开,可双脚却好似被千斤压顶,无法动弹。他自嘲一笑,索性放弃挣扎,背倚着木门慢慢坐下,低沉的嗓音有些喑哑又带着点隐忍地回道:“…姐姐,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瞬,随即才响起宿槐闷闷的声音:“…哦,初莳啊…你待这里作甚…还不快去洗澡…” 说完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生硬,她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衣服湿了穿在身上容易生病,你快去换一身吧。” 她这般欲盖弥彰的说话,初莳反而被逗笑了。他低低笑了,低声应了一声好。 浴房里的水声又停顿了一会,又继续响了起来,不过声音有些小了。 只是待到水声重新响起,初莳依然没有动作,只沉默地靠着浴房门坐着,垂头盯着手里的几颗念珠出神。 初玖洗完出来便看到他满身颓气地坐在浴房门外,不由眉心一拧,走过去便要拎起他。 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宿槐穿着一袭灰色睡裙,也擦着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人,不由微微一愣。 待看到坐在地上的初莳,蹙起的眉头更是同初玖如出一辙。 她直接腾出一只手一把拎起初莳湿哒哒的后领,眼见他依然一脸颓丧,不由随口嘲道:“怎地颓了?受委屈了?” 初莳低垂着脑袋,只抿唇不回话,这般低落的模样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宿莳的模样了。 宿槐挑眉,揉了揉他脑袋笑骂道:“真是臭小孩…” 她也没多在意,只道他又在闹别扭了,干脆利落拎起他便丢进浴房里:“喏,里面还有干净的热水,自己把桶里的脏水倒了吧,好孩子便是要自己动手。” 她笑眯眯地道,说完还好心地帮他合上了门。 初玖早已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了,此时见她过来,便招呼她过去,温声道:“姑娘,我帮你绞干头发吧。” 他知道宿槐不喜欢用吹风机,他其实也不喜欢她用这些,因为这会对她的头发有损。 宿槐自然乐得他帮忙,比起吹风机,她更喜欢让头发自然风干,只是自然风干又得等挺久,她又不想因这种小事浪费鬼力,本都准备好披着一头湿头发过夜了,此时有初玖愿意帮她绞干头发,她自然也乐的轻松。 而此时浴房里的初莳正盯着浴桶里的水出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倏而脸上红晕布满。 这是宿槐洗过的水…曾在她身上停留过的水… 深吸口气,他果断脱下身上的湿衣服,麻溜地坐了进去。 水温有些凉了,他便自一旁备置的桶里舀了几勺进来,暖意瞬间包裹至全身。 初莳将头埋进水里,感受着水里残留自宿槐身上的香气。 浴房里的呼吸渐愈急.促,日爱日未的气息重新渲染,初莳手下动作不停,眼里却逐渐染上一层郁色。他额头渗出些微汗珠,眼底的梅花妖纹在他脸上悄然浮现,与眼角的那颗泪痣相映生辉,衬得他愈发面如冠玉,周身有股子介于成熟男人与青涩少年间的气质,鲁莽却又不失耐心,就好似一个男子乔装成一个少年郎的模样蛰伏着,正在耐心地编织着幻境引诱着他心爱的姑娘落入怀中。 可实际上,谁又能说清谁是那掌握一切的猎手,谁又是那无法逃脱的猎物呢? 初莳的喘息愈发粗.重,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宿槐方才坐在这水里的模样,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有关于她的画面,他无法自拔地想念她。 耳边仿佛听到宿槐娇嗔,求而不得的渴望在心底逐渐滋生。 初莳的动作愈发快速,粗.重的喘息回荡在浴房里,穿过木板后又被一层透明的屏障反弹回来。 “…啊啊…嗯…宿槐…阿槐…嗯…姐姐…” 水面随着他的动作泛起阵阵波澜,从开始的平缓涟漪到激烈的荡漾再到最后归于一片平静的沉默。 身体的谷欠望暂时得到了纾.解,然而心里抑制了许久的谷欠望却依然无法得到释放。 初莳仰头靠在桶沿上,望着屋顶出神。 “扣扣扣……” 外头忽然响起宿槐的敲门声。 “初莳,你洗澡怎么洗得比女孩子还要久?还不快滚出来吃饭了。” 满室的黑暗中,初莳忽地笑了出来,周身阴暗的气息便瞬间收敛殆尽了。他眉眼含笑,对着门口的宿槐哑声应道:“知道了嘛阿槐,我很快就出去了,你等等我再吃饭嘛~” 宿槐翻翻白眼直接走人,不欲再理会他。 等到初莳洗好出去,宿槐和初玖已经将饭菜摆好,两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起聊天,显然在等他吃饭。 听到声音,初玖抬眼瞧了他一眼,眼神古怪且复杂。 初莳歪头,微笑着 分卷阅读101 回望过去挑眉询问。 初玖却收回了视线,只语气平淡地说:“好了就快点过来,洗个澡都这么拖拖拉拉,还让宿槐姑娘久等。” 宿槐目光谴责地望着他,也跟着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初莳随意擦了擦头发,将帕子丢过一旁便也紧挨着宿槐坐上饭桌了。 人齐了,几人便开始动筷了。 此时几人才真正像寻常人家那般日常三餐用饭,室内顿时多了几分烟火的气息,气氛自然也热闹了许多。 几人饿了一天,当紧的自然是先吃饭,旁的事吃完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前面感情戏有点少,现在开始甜甜恋爱吧~ 哇哦,第一次写这么羞.羞的,有些小害羞~ ……果然被红锁警告:) ☆、第六十七章 枯槐铃 用完饭后,初玖便去刷碗了。宿槐与初莳一人各自占据一方软榻,闲闲地聊着天。 “阿槐阿槐,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呢,你有没有想我呀?” 初莳盘腿面对着宿槐,眼睛亮晶晶地满含着期待。 宿槐正打着游戏,哪有心情理他,头也不抬,只随口敷衍几声。 初莳不满,“你看看我嘛,唔~游戏有我好看嘛?” 宿槐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对:“这游戏画风太糙,确实没有你好看。” 毕竟蛇和人比不了。 初莳一听,心里美滋滋的,可惜尚未来得及欢喜多久,便又听到她补充了句:“可是比你好玩啊。” 初莳:“…”好煞风景。 放在腿上的双手猛地握紧,复又松开。他微微一笑,歪头继续问宿槐:“姐姐,我好玩还是游戏好玩?” 聚集在他周身的阴气逐渐浓烈,倏地直袭向坐在对面的宿槐,窒息掠夺的气息扑面而来。 宿槐蹙眉,随手一挥,便把袭来的阴气打散了。她不耐地“啧”了一声,这才抽空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得乖巧,便知这货又发病了,于是随口应和了句:“你好玩。” 初莳羞涩地笑了,他忽然侧躺下榻,对着她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来,任君采撷。 “姐姐,我准备好了,来玩我吧~” 宿槐翻翻白眼,回了他一个“你是智障么”的眼神。 等了良久,见宿槐巍然不动坐在那打游戏,初莳眸子里黑雾渐浓。他忽然起身飞扑向宿槐,又趁势将初玖的手机丢向一旁,抱着宿槐蹭头撒娇道:“姐姐姐姐,来玩我吧~一个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嘛~” “啊啊啊!!你给我起开!我的蛇要狗带了!” 宿槐奋力挣开他,扑到榻上伸长手想去够被丢到对榻上的手机,然而她背上压了个初莳,少年人虽瘦,重量却也无法小觑,此时牢牢压得她动弹不得。 下一秒,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响起: “GAME OVER” 宿槐:!!! 宿槐大怒,咬牙切齿地偏头盯着正把头靠在她肩胛骨的少年,强抑怒火,不断做深呼吸,安慰自己不要搭理这变态。这小鬼属于典型的越搭理他越来劲的那种缠人精,他现时定是巴不得她同他闹呢。 然而身后那人却是愈发得寸进尺,一只冰凉的手竟悄悄透过裙角边缘滑了进去。 宿槐不由全身一僵,顿时怒火中烧。 她是默认这小鬼的接近了,可她并未同意他的放肆,这小鬼可倒好,趁热打铁比之宿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宿槐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安、份、点!” 似是察觉出她话语里的愤怒,初莳乖乖不乱动了。 他腆着脸凑到宿槐脖颈处蹭蹭头,撒娇道:“我不乱动就是了嘛,阿槐姐姐不要生气~” 宿槐简直气笑了,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当我小甜心啊。 她想来是个不吃亏的主,这次自然也不能轻易放过他。 宿槐冷笑一声,猛地用力,将他欺压在身.下。天旋地转之际,两人的位置便瞬间调转了。 室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初莳眉眼含笑地与她对视,宿槐回神,这才惊觉两人此刻的姿势有些过分暧.昧了,于是松开了桎梏住初莳的手,起身坐到一旁去。 她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见初玖没有注意他俩的动作,松了口气。随后瞥了眼乖巧躺在她身侧的初莳,伸出一只白嫩的脚丫踩在他胸口,稍加用力,语气凉凉道:“初莳,你可真有胆呐,耍流氓耍到你姐姐身上来了?” 初莳双手悄无声息地摸向她的纤腰,红着脸嗓音甜甜地道:“姐姐,你都要娶我了,还不给我摸摸呀~” 宿槐一脸茫然,“…什么鬼?我何时说过要娶你了?” 初莳脸色顿变,见她神态不似作假,面上的红晕迅速褪去,秀气的脸儿瞬间变得煞白。 他眸中迅速聚起一层水雾,苍白着一张小脸道:“你在…在繁阴的时候,在红槐曲下亲口同我说过会娶 分卷阅读102 我的…你可是亲口允给我的承诺!” 红槐曲? 在这个世界呆得久了,便好似千年前的繁阴鬼界都变得遥遥不可及,长达千年的时差令她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宿槐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在她模糊的印象里,依稀记得是她当晚不知为何喝醉了,宿在自己的卧房里休息,恍惚间有人进来,同她说了会话后便听到外头有些奇怪的动静,她觉得奇怪,便问那人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她稍有些不耐烦了才同她说,原是先前被她送到终南山习道的初莳终于疯了,竟在她新婚之夜单枪匹马杀到她的宫殿里疯狂残害她的下属宫人,此刻外头正乱着,还让她好好待着不要出去呢。 然而清醒过来的她怎地愿意,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也不顾那人的阻拦,击伤他便撑着槐花颂冲了出去。 一路上走来,地上满是被黑雾缠绕的破碎尸体横亘,横七竖八地堆了一路。整个宫殿内的黑雾更是缭绕不散,不详的气息充满各处角落。阴气很是狡诈,常会悄无声息地侵入鬼体,更甚者侵蚀宿体心神,并逐渐将其同化成它们的傀儡。 尸体尚且被黑雾跗骨,活着的鬼类就更不可能幸免于难了。 宿槐没走几步便有面容模糊的宫女或宫人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似仍做挣扎又似已被同化。待近到她身侧,他们的面目便瞬间化作狰狞扭曲,喉里嘶吼着便要向她扑过来。 心知他们已被心魔侵蚀入骨,已无药可救,宿槐便也不再多做犹豫,操.控着伞鬼将其收入黄泉,路上遇到高级点的魔怪便索性用红菱缠解决,倒也没怎么被纠缠住。 寝殿到正堂的距离不远不近,她踏着一路的尸体很快便到了,然而现时的大殿里已没有一只活鬼。 此时的殿堂内各处都张灯结彩,大红灯笼与红纱绸缎皆是高挂满堂,瞧着似是有人刚在此办过喜事。只是此刻的灯笼灭的灭,绸缎烂的烂,家器乱的乱,满地一片狼藉,显然刚被人肆意破坏了一番。火光明灭间,血腥的红光和着地上鲜红流淌的血液映出宿槐的一袭红嫁衣愈加娇艳似火。 发觉这里也没找到初莳,宿槐蹙眉沉思,回想着被她错过的地方。 忽然,一处地方倏忽间便闯进了她的脑海—— 槐荫苑里的红槐曲! 是了,若是那人是初莳的话,那么他除了自己外唯一的目标便只能是红槐曲了! 思及此,她果断闪身来到槐荫苑。 果然,槐荫苑里繁枝茂叶,花团锦簇,干干净净,满苑的安静祥和,丝毫不见被残躏的模样,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然而看到此情此景,她却是不由心生怯意了。 她不知怎么面对他,她在怕,怕面对那个疯魔化了的初莳,怕那个昔日傲娇又善良的少年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她与他俩已有许久未见了,她怕他俩已变成了她陌生的样子,不再拥有她熟悉的眉眼。 只是犹豫也只是片刻,想到自己宫殿里平白无故死去的宫人,那一点的恻隐之心便被尽数压下。 她定定神,手中的红菱缠绕上槐花颂,鬼力渐渐运送至其间。 她压低脚步想要走向那棵红槐曲,只是还未走几步,便见到了倚靠在红槐曲下的初莳——或者该说,被心魔吞噬了的初莳。 他此刻同样一袭红衣站在那里,周身气息很干净,丝毫不见入魔的样子。澄澈的双眼正定定地盯着她,眼神冷漠又痴迷,面上却还带着天真无辜的笑来。 “你终于来了呀~阿槐姐姐~” 他歪头浅笑,露出一侧的虎牙。 他抬起的指间有瓣被碾碎的红槐瓣,溅射的汁液恰巧覆在他眼角的泪痣上,红色汁液滴落在他脸上衬得他脸上的红梅鬼纹愈发妖冶,比他平日里单单的秀气还多了那么几丝邪佞,倒是有了几分魅鬼之态。 宿槐此时才看清他的眼眸,瞳孔一边是银色一边是墨色,银色的眸眼冷漠痴迷,墨色的眸眼暗淡无光,两色对当,形成了强烈的碰撞,极其突兀却又诡异的融洽。 她平淡回望过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被酒水麻.痹过的脑袋昏昏沉沉,不甚清醒。对于眼前这个不甚熟悉的少年,她也不知说什么,她想要质问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鬼模样,但她其实没有立场。 她该是知道的,自从她与初玖确定了感情后,初莳便开始不对劲了。只是她只顾着初玖的感受,便也选择性地忽视了这孩子的变化。而在出了那件事后她就把二人送到终南山避难去了,本以为是为了二人好,可如今看来却是她害了他们。 她不接话,少年也毫不在意,只吃吃笑了一声,便朝她走了几步,手指轻抬,伸舌将指间的红花尽数舔尽。他的瞳孔里晕染了冰霜,配着他舔舐的动作却多了几分情.色。 眼见他便要朝她靠近,宿槐本撑着的槐花颂瞬间对准他,“你站住,我们就这个距离谈话就好。” 初莳倒是乖乖站住了,他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分卷阅读103 嘟嘴疑惑道:“槐姐姐,你做什么离我那么远呀?” “…你是谁?来此作甚?” 他好似对她的问话很是疑惑,歪头道:“我是阿莳呀~我这次来…当然是来同你成亲的呀~” 他伸舌舔了舔嘴角,动作充满了暧.昧的诱惑。 酒精的作用加上年代太久远,记忆有点模糊不清,宿槐已不太记得她的回答了。 她只恍惚记得自己好像就只朝着他喊了一句什么,然后就看到那少年脸色顿变,转眼又变成了她熟悉的少年郎了。 “阿…阿槐姐,我…我要压制…不住他了…请你快…快杀了我…” 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着,用着宿槐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请求她杀了他。可转瞬间又换上了另一副模样,用着无辜的表情说出渗人的话语:“当然要杀了你了,配跟姐姐站在一起的男人只能是我~要死也要姐姐陪我一起死~你们这些杂碎算什么~” “阿槐…姐…我好…痛苦…杀了我吧…啊…” “初莳你这个懦夫!我杀了你…呃…” 他忽然用力掐住自己的脖颈,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他的脸上神态不断变幻,好似有两个人格在他体内争夺主动权,此刻正争执不休。 宿槐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看着阿莳痛苦的神色,耳畔好似有人在蛊惑着她:你看,他现在那么痛苦,你忍心让他继续这样吗?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呢~你看呐,他在求你杀了他呢。你杀了他吧…杀了他吧…杀了吧… 杀了他吧… 宿槐好似终于下了个决心,僵硬的手缓缓抬起,手里的槐花颂便不受控制般朝着树下的那人飞速刺了过去,穿透他的心脏深深地插进红槐曲里,将他钉在了粗.大的树干上。 剧烈的撞击连带着红槐曲上的花瓣也跟着簌簌落下,蔟蔟槐花渐显凋零,落在树下的那人身上,就好似下了一场绯色的花瓣雨。 宿槐怔怔地看着被钉在树干上的初莳眼眸大睁,似有几分不可置信,可神情随即又柔和下来,瞳孔也恢复成往日的墨色。 …… 见宿槐出神,身下的初莳有些不满,手上微微用力,将宿槐的神智唤回。 “你想多了,我承诺的,不是你。” 忆及初莳的死,她就对眼前这个冒牌货没有什么好感。 是的,冒牌货,占据阿莳的躯体,利用她对他的恻隐之心随心所欲地践踏他人的生命,然后将一切统统推给阿莳承担的冒牌货。 初莳眸光渐冷,薄唇下压抿起,周身那股干净的气息顿时变得浑浊且暴戾,带着股子黑暗负面的阴郁。 “你就是说过要同我成亲的!” 宿槐垂眸望他,与他进行无声对峙。 “……” 迎着这人愤怒的眼神,宿槐忽然勾唇笑了。她弯下腰,侧头凑到他耳边刺激他:“是吧…可是…我是同阿莳承诺的,可不是你这个冒、牌、货。” 说到末尾,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当时的初莳实在太可人疼了,他理解她的行为,只是有点遗憾自己生时没有人陪伴,至死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槐姐姐…既然你都可以接纳兄长了,那你…能不能也接纳下我…”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神情虚弱暗淡,眼中却带着期盼。 内心的愧疚令宿槐忍不下心拒绝。 “好,等你醒来,我便娶你。” 然后呢?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在簌簌落下的绯红花海中,那个身着一袭红衣的少年眷恋地看了她许久后,终是缓缓阖上了眼,只唇角带着满足的浅笑。 “嘶——” 腰际忽然传来的刺痛令宿槐稍稍回神,她皱眉低头,见着初莳不知何时已坐起身,双手正紧紧掐着她的腰,掐得她有点儿疼。 “你小子手放到哪儿呢?给我松开…唔唔…” 少年通红着眼,眉眼里满是阴郁与暴戾。他用力扣着宿槐的脑袋,将她按在榻上,双唇紧紧贴住她的。 “唔…唔…” 宿槐死命挣扎,甚至想直接雾化成鬼体,却发现自己身上被这个魔化初莳接触到的地方根本无法完全雾化,只得放弃挣扎,睁着死鱼眼任他动作。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亲人了,他长得好看,她也不吃亏,互不吃亏,大不了当成白.嫖好了。 少年未曾与人亲吻过,也不得其法,此时见宿槐唇瓣紧闭,牙关紧守,便以为两人接吻便只需两唇相触就好。于是也只紧紧地贴着她的唇,没有进一步动作。 然而在宿槐挣扎时却是一个不小心舔到了他的唇角,陌生软绵的触感瞬间激得少年一个激灵。 似是获得了什么启发,他也小心翼翼地伸出温热的舌头试探地舔了下宿槐的唇瓣,见她反应不再激烈,便愈发得寸进尺,直接上牙齿啃噬她的唇。只是力道没有控制好,痛得宿槐倒吸一口凉气。 宿槐被他折磨得快要疯了,被挑起了欲.望 分卷阅读104 却无法得到满足。她干脆翻身扣住他的脑袋,将他欺在身下,反客为主,探出冰凉的舌头勾上他温热的舌头,慢慢引导他回应。 初莳初时被她冰凉的舌头刺激了一下,随后便被她灵活游动的小舌来回挑.逗吮.吸,他努力想跟上她的步伐,生涩的舌头却总不如她那般灵活,只得笨拙地回应着。 宿槐刚亲了一会,便见初莳脸涨得通红,只得停下动作,舌头从他嘴里退出。 真蠢,也不知道换气。 她起身坐到对面,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正安静躺在那大口喘息的初莳,神情古怪。 她倒不是在意他的亲亲,成年人嘛,做这档子事实属正常。反正他都被她预定了,能提前享受福利也没什么好不满的。她奇怪的是,被封在红槐曲上那么久,这厮的魔气怎的愈发深厚了,甚至连化虚为实的本事都这么厉害了,实在很有蹊跷。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解决完前面的伏笔了。 绿晋锁文是真的服… ☆、第六十八章 枯槐铃 “啧,你属狗的么?” 宿槐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随手拭去嘴角的水渍,碰到上头破皮的地方有些疼。 对面宿莳一脸通红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听到了他过于急促的喘息声,怕是宿槐都要以为他真被亲到窒息了。 见宿莳喘半天都没给点反应,她伸脚踹了踹他的脸,“起来,有话问你。” 宿莳这才缓过神,慢慢坐起身,低着头从果盘里拿出一个青柠剥皮,边红着脸小声问道:“什么事?” 收腿动作一顿,宿槐抬眸探究地看向他。 “初…阿莳?” 宿莳唔了一声,单手把剥好的青柠递给了她,只是把头撇到一边,眼神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她。 宿槐不耐啧了一声,伸手接过,掰了一瓣丢进嘴里,汁水不小心碰到伤口,刺激得她不由轻嘶一声。 见宿莳立马紧张地望向她,宿槐摆摆手示意无事:“他睡了?” 宿莳点头,又偷瞄了她一眼,低声补充了句:“刚才…的时候。” 宿槐扯扯嘴,松了口气:“睡了就好,他太闹腾了。” 她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完全半点没有接吻后该羞涩的样子。 “你对他…倒是不觉得奇怪。” 她对宿莳的反应有些讶异。 那心魔说白了就是宿莳精分出来的另一个人格,只是早先就被她杀死并锁进红槐曲里封印了。按理说宿莳不该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是如今看来,事实却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说到正事,宿莳倒也不别扭了,坐正身子点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存在在我体内了。大概就在我被救醒之后的那段时间,时不时就能听到他在对我说话。只是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说的话大多时候都是疯癫含糊的,我只听得懂朦胧几个字眼。” 他那段时间一直在昏迷做梦,梦里时常能梦到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女子在唤他阿莳。醒来之后又时不时地就听到他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在用神经质的语气一直“宿宿,宿宿”不停唤着。听的久了,他就把这当做他的名字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遇到宿槐后,那本还遥远着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近在咫尺了,当然也更加吵闹,每天就在他耳边死命叫唤:你得把姐姐抢回来…你得杀了初玖…哦对了,还有那个宿臻你也不能放过…拆散我们和姐姐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觉得有些东西超出他意料了,有时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已不受控制。明明上一秒还在习道,下一秒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转换阵地,手里拿着他也看不懂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宿槐挑眉,倒是不知那神经质那般厉害。 “那…他清醒的时候你有意识的么?你们的记忆可否共享?” 宿莳点头,又摇头:“他实力比我强,我除了清醒的时候,其余时间都被他压制了,无法得知现实发生的状况。不过他好像知道我经历的一些事。” 宿槐暗自松了口气,也没心思再说什么了。 她有时在想,就这样得过且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必搭理无关紧要的鬼,不必面对不愿见面的人,也不必面对过于冷漠的真相。 说实话,她确实有点怂。若是宿莳恢复记忆了,知道是她杀了他的话又会作何想法。虽说他当时已经谅解了她,可并不代表重活了一世的宿莳还能谅解。况且她当时一时脑热说会娶他,如今想来有点后悔,都不知怎么面对宿莳,果真冲动是魔鬼。 客厅里终于是安静了下来,而隔壁昏暗的厨房里,初玖正背靠着墙壁而站,身形略显孤独。 他低垂着脑袋,额前的头发已经长了一点,堪堪遮过眉毛,露出底下晦暗难辨的神色,阴暗的光线也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方才客厅里宿槐与初莳接吻的画面在脑海不断重演,接吻发出的渍渍水声更是在耳畔反复回荡。 初玖低垂下头,心里少 分卷阅读105 有的烦躁,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的弟弟居然也在肖想着他爱的那个人,而实际上,他并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他们的行为。 宿槐向来不喜欢他随意干涉她的事情,他自然也没有那个资格去质问她为什么在有了自己后还要有别人。他同样没有立场去指责宿莳,毕竟男未婚女未嫁,何况宿槐那么好,自然值得所有人喜欢。 她喜欢谁,又接纳谁,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不是么?毕竟她也从未给过他什么名分,即便是那正宫的位置,也早被人占了。 想来可笑,他明明是最先获得宿槐青睐的那个人,结果中途却被宿臻插足,让她与自己生了嫌隙。那人倒好,还趁虚而入与她成了亲,成了她的正牌夫君,而自己倒成了那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可真可笑至极。可那又能怎样呢,谁让他爱她呢。 所幸他与她相识那么多年,也算携手伴她走过风雨的人了,自己在她心里总归是特殊的罢。 心里虽这般安慰自己,可心脏依然如针扎般刺痛。心里空荡荡地没个着落,感觉本该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也在逐渐失去了。 “初玖,你在做什么?洗个碗那般久,都够宿莳洗个澡了喂~” 客厅里宿槐忽地探头唤他。 初玖双拳猛地攥得死紧,许久却又无力松开。眼睛有些干涩了,他疲惫合上。把头抵着墙面无奈苦笑,终是放弃挣扎了。 他沙哑着嗓音低声回道:“…没什么,地板有些脏了,我拖一拖,马上就好。” 罢了罢了,那就这样吧。各自保持静默就好了,万事强求不来,何况感情。 “好吧好吧~拖好了记得给我切个水果呦~”她撒娇似地说。 “…好。” …… 初玖把果盘搁置在茶几上,随即自然而然,迎着宿莳的冷眼淡定地在宿槐身边坐下。 “那人偶的目的,想来姑娘已经知道了。” 宿槐点头。 说来这人偶还真是属于她的造生物,只不过因着在人世间漂流过久了,沾染上的业果数不尽数,且已开了灵智,她若是想要强行将其收拢,怕是要多费一番功夫。 初玖垂眸,温声道:“姑娘若是想要清楚真相,不妨去多接触她。” 宿槐沉默半晌,才道:“与其说是想要了解真相,倒不如说是想要掌握主动权。事事被人牵制住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感觉太过被动,不得劲得很…再说了,我当初那么做,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不愿面对事实,不愿接受真相。这么说来,我果然是个懦夫啊…” 她自嘲一笑,初玖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轻轻摇头,看着她认真道:“姑娘想多了,以当时那种情境,若是姑娘不这样做,才是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更何况…姑娘怎么做都是对的…” 宿槐轻笑,“对于阿玖来说,怕是我如何做都是对的,不论杀人,还是弑鬼。” 初玖眉目温眷,只轻笑摇头,倒也未做辩解。 对面的宿莳虽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托那精分初莳的福,他倒多少也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宿槐察觉到他的无聊,转头问他:“你们又是如何惊动了她们的?” 宿莳撇撇嘴,总算有个话题可以插嘴:“我们都没有进寺庙里去,只是隐匿在一根柱子外观察,结果那个人偶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想要捉了我们。幸好不知从哪里窜出几根藤蔓,将她绊住了,然后我们就逃了出来,路上就被赶过来的纸人纠缠上了。再后来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 藤蔓…么?会是藤枝做的么?亦或者是褚枯? “槐姑娘的事情办妥了么?” 初玖忽然转了个话题问道。 宿槐眯眼睨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点头答道:“差不多罢。” 宿槐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以前要做的事是什么,他们也不多问。 临睡前,宿槐去找了初玖。 “你好似…一点都不惊讶事态的发展?” 宿槐双手环胸,倚在窗边看着床上的初玖问道。 初玖翻着经书,温言道:“姑娘不必试探我。这是姑娘自己不愿意醒来,我自然也不会插手。” “…那我的记忆恢复得这般快,其中可否有你们暗中相助?” 他摇头,“没有。对于此事,我同他们的想法都是不干预,顺其自然,只是姑娘恢复的速度确实超乎我们预料了。” “…他们?” 初玖却避而不谈,只问她:“姑娘大概记起哪些?如何记起的?” 宿槐撇撇嘴,对他的避重就轻有点不爽。 将双手伸到眼前优雅地比划着,指甲上新染的丹蔻正鲜红。 宿槐百无聊赖地道:“很早,一开始就有点怀疑了。宿臻说我睡了将近千年,可在我的记忆里,我就只是同往常一般睡了一觉而已——但那时我并未多想。直到后来,我发现槐柳镇的槐花开的时节不对。” 她刻意不谈到当时遇到 分卷阅读106 宿臻的事。 “深冬槐花开?呵,闻所未闻,我上网搜的内容与你们所见所闻也有所出入;还有,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不对劲了。明镜属阴,阳镜通人,阴镜通鬼。这里的镜面却截然相反,如若不是在鬼界,那便只能是在阴阳颠倒的幻境里头;还有…” 她偏头朝他翻白眼,“槐柳镇的冬日可真长呐,长得我不禁怀疑这里没有季节变换了。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我在这里嗅到了藤枝的气息,让我不联想到幻境都难。” 初玖知道她心思剔透,这种不正常自然瞒不过她,不由低低笑了一声。 “姑娘聪慧,果然瞒不住您。” 宿槐见他终于笑了,也跟着勾唇笑,她有些得意道:“刚开始没想起来是因为睡懵了头,记忆尚在重组中。等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自然也想起了些事。” “不过…” 她眸光闪了闪,倏地欺身靠近,眯眼瞧他:“你好像心情不好?” 这副别扭又闷骚的性子,可真是少见。 初玖动作自然地翻过页,低头认真看书:“姑娘想多了。” “嘁——” 宿槐慵懒地隔着被子躺在他腿上,双手压在脑袋后面,盯着面前的天花板语气懒懒地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光着身子也见过,那物儿也见过…” 初玖:“……槐姑娘,别说了。” 他羞红了脸,他以前满满的黑历史从她口里说出来简直羞耻极了。 宿槐却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耍性子也见过,闹别扭也是,什么都不愿同我说,遇了委屈也只顾自己一头闷着,就连那次上山也是。” 初玖浑身一僵,表情瞬间有些暗淡。 “其实我是知道的,你心里很不愿去的吧。当时同意我的话,也只是因为怕连累到我吧?” 宿槐语气缥缈,好似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 “初玖,我其实从未嫌弃过你们。” 她转头,盯着初玖认真道。 初玖也回望过去,如漆的墨瞳注视着她。 “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魅鬼一族内部动荡,族主宿臻又不管事,我和初莳作为上任大长老与花妖结合的产物,自然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置身事外。” 宿槐先是有些惊讶,随即豁然失笑:“也是,你这般聪明,哪会不明白我的用意。” 说来初玖二人的身世,确实坎坷。 幼时父亲为救母亲被人界捉鬼师所害,其母却也未能幸免于难。保护伞双双离开,加之二人又皆承继了双亲的天赋,甚至青出于蓝,一滴血便可治百病,这样两个香饽饽自然引来人鬼两界的追杀。 本来他俩从繁阴失踪之后,追杀的人鬼自然也就少了。后来也不知谁放出的消息,声称他俩躲到人界去了,于是又引发了一场血腥的追杀。 而这失踪的几年间,初玖与初莳才在人界稳定没多久,便又遭受捕杀。而此次的捕杀也是致命的——有人趁乱用百鬼伞重击了初玖,而初莳彼时还未开发妖力,根本没有能力自保。 然后就在这时候,宿槐出现了。 忆起这里,宿槐有些嘚瑟,“若不是我恰好路过,好心搭救,又悉心照顾,估计你和宿莳命都没啦~所以说,你俩真得好好孝敬我~” 初玖微笑着抬起头,温声道:“并不是呢,槐姑娘。” “当时姑娘难道不是特意寻来的么?哦,好似还身怀重伤了?” 宿槐面容一僵,嘁了一声缩缩头不再说话。 此事说来确实是她理亏。 前言说过,她素来喜好稀奇古怪的各种小玩意。某次听闻宴殊得了一件稀世的宝贝,这宝贝具体如何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她当时确实心动了,然后…暗搓搓袭击了他,将宝贝抢回来了。 魍鬼宴殊那是何等人也?人称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大老抠。如今宝贝也没了,还落了面子,简直不要太气人。 而宿槐光明正大从宴殊手里夺得宝物的消息也很快便成了繁阴界的饭后谈资。 即使后来宿槐玩腻了他的宝贝,已随手搁回他兜里了。然而面子里子都没了,刚入手还没捂热乎的宝物也没了,宴殊自然不干。 于是这厮放出狠话,要同宿槐正面杠上,天天就派族下鬼属紧盯着宿槐追杀。 再说宿槐虽鬼力在四鬼里最强大,然而架不住她贪财啊。 于是,在某次外出游玩时,她成功被亲自出马的宴殊诱计入府,被袭成功,得以一洗前耻。 而重伤的宿槐虽有幸逃脱出来,然而身上伤口却难以自愈。正巧听闻那魅鬼半妖躲藏在附近,于是循着气息摸了过去。 刚巧她就看到初玖二人被重伤在地,血也止不住得流了满地。 宿槐有些心疼,这血可是能救她命的。但为了不轻举妄动,她就躲在暗处,暗搓搓地等那几只妄鬼干掉他俩,然后她再借机干掉他们,同时时不时出暗箭将一旁的初莳也弄伤 分卷阅读107 ,好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而,趴在地上的初玖却像是发现她了,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令宿槐心生恻隐。 他的眼里没有临死的绝望,只有洞悉一切的沧桑,瞧着不似小孩子的眼神,反倒像是一个经历了世事沧桑的老者。可也不知是他看她的角度太巧了,她觉得天上本暗淡的星星落在他的眼里却变得更美了,令她很想将其妥帖收藏,细细安放。 后来呢,约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了,连那几只妄鬼都发觉她了。 于是就这样被迫出手解决了妄鬼后,宿槐就干脆现身在二人面前。 她背对着皎月朝他们走来,身后明亮的月光打在她身上被晕染成了温柔的光芒。她迎着初莳热烈的目光俯身勾着初玖的下巴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初玖至今仍记得。 她说:“你的眼睛真美,星光落在你眼里更美了,所以你可否将其送予我?” “…好。”反正都要死了,那就顺便满足她的要求吧。 只是不知为何她最后却改变了这个想法了,她说:“算了。” 为何算了,她也不知道。只是忽然觉得,如他这般漂亮的眼睛,挖掉沾血了就不好看了。实在可惜,倒不如妥善安置在他的脸上,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回忆及此,宿槐坐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近乎痴迷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呀,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比我所有的珍宝都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世之谜~ ☆、第六十九章 枯槐铃 现时已是深夜,下了一天的雪总算停了,落了满地的白霜,放眼望去,皑皑一片。 宿槐站在窗前,垂眸细细感受着人偶的气息。然而,方才的对话却不断萦绕在她心头,令她难以心静。 初玖说,他们先前根本不知道人偶的存在。亦即是说,人偶的一切行为他们都不知晓,甚至有可能与他们的计划是对立的。而且从她前几次的行动中可以看出,她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宿莳,然而具体是什么,他们也并不清楚。 一般而言,人偶的一切行动都是遵从她的主人的指令而行的。此外,人界的傀儡师为了使本命傀儡能够更好地与自己的灵魂相契合,通常会在傀儡体内注入自己的精血或者头发,从而使其本命傀儡在更服从于自己的情况下还能更完美地完成指令。 宿槐的人偶术与人界的傀儡术大同小异。只要她让人偶做什么,人偶便会乖乖执行。只是如今她失了记忆,自然对于自己当初给这人偶下何指令也全无印象了。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想要弄清楚人偶的最终目的,想来也唯有她这个主人才能弄明白了。 只是,她尚有一事不解,若是他们没有同她的傀儡人偶合作,那么那日宿臻又为何会同人偶一同出现? 诸般疑问聚在心头,简直一团乱麻。宿槐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变态的心思她也猜不透啊猜不透。 …这般一想,不知同样变态的初莳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呢?不是说同类往往才是最了解同类的么… 涣散的思绪逐渐往更加变态的方向发展,宿槐越想越烦躁。 罢了罢了,与其兀自在这里纠结,倒不如趁些日子去会一会那人偶罢。 心中有了计较,心情便瞬间轻松了许多。宿槐伸伸懒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地就沉入睡眠。等到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着。 宿槐睁开眼还以为才到早晨,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起得有点早了。然而等到外头的宿莳再次敲门喊她吃饭的时候,她才得知此时竟然已是晚上了。头遭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宿莳对此也是很佩服的。 见到宿槐紧闭了一天的房门终于开了,不知在她门口蹲了多久的宿莳啧啧咋舌,连连称叹道:“宿槐,我本来以为能一觉睡到中午的明玑已经够厉害了。直到今日见到你,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宿槐翻翻白眼,游魂似地径直往餐桌飘去。睡得久了自然就有起床气了,她现在根本没心情跟他打口仗。 厨房里,初玖已经将饭菜搁上桌了,此时见她终于出来,便招呼她过去。 待宿槐在桌前坐定,他顺手给她递上盛好的米饭,又转头拧眉望着初莳:“你要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瞎嚷嚷,像什么样!” 好偏心… 宿莳张张嘴,到底没敢回嘴。他对于初玖还是有点怕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只要初玖一板起脸,他就不敢顶撞他。所以他还是安静受着好了,要不然又要挨训,又要给宿槐看笑话,得不偿失。 几人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理念,各自安静地吃完饭。 饭后,宿槐闲来无事窝在榻上捏着泥人,宿莳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围观。初玖有事出门去了,至于什么事他没说,宿槐估摸着他又是同宿 分卷阅读108 臻商讨她的人生大事去了。 关于这俩为什么会结成盟友,宿槐也想不明白,不过她猜测是为了她的事。毕竟宿槐姑娘长得这么美,有爱慕者为了她不计前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是很正常么? 客厅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宿槐捣鼓泥人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宿莳一脸惊叹地看着宿槐熟练的动作,想起自己无聊时做的那些看不出什么玩意的东西就不住唾弃自己,不会做饭就算了,泥人都捏得那么丑,想要借花献佛都没机会。 宿槐动作很灵活,十指翻飞间,一个憨态可掬的男泥人已经初具雏形。 “…宿槐,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宿莳心下踌躇,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嗯?”宿槐动作未停,头也不抬疑声问道。 宿莳犹豫地伸出手腕,上面的铜线结与刚戴上时有些不一样。 “我怎么觉得…这铜线结上面的红线颜色越来越鲜艳了?感觉好像…沾了血那种红。” 宿槐的动作一顿,她抬眸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铜线结。 铜线结还是原来那般的模样,只不过上头的红线比刚开始鲜红了些,瞧着确实有些诡异。 看宿槐沉默了许久,宿莳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 宿槐却是忽然轻笑一声。 她抬眸看向宿莳,眸光明亮:“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走神,脑海里时不时便会闪过一些稀奇古怪从未见过的画面?” 宿莳眼眸微微放大,呆愣地点点头。 “嘛,算了,反正你迟早会恢复,提前说也没什么。” 她随手将手中已经捏好的泥人递到宿莳眼前,“喏,送予你。” 圆滚滚的泥人十足地憨态可掬,脸上的五官却像极了他,便是连生气的神态和动作都描摹得惟妙惟肖,想来捏的那个人必定是对他十分熟悉的。 宿莳顿时心跳如擂,宿槐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熟悉?是不是… 他呆呆地看了许久,见宿槐挑眉望他,赶忙红着脸双手接过。 “关于这铜线结的来历,你还记得我先前是怎么同你说的么?” 宿莳点头:“说是你闲来无事用繁阴的桃枝,千年铜钱和槐花脂编的。” 宿槐嗤笑:“骗你的你也信?” 宿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难…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制作的材料是真的,无聊编的是假的。”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上面的铜钱,正巧露出上面用小篆刻着四个字:千秋万代。 “不是随意编织,而是专门为你制的一道护身符。” 实际上,一百岁之前的初莳是很弱的。 一般而言,鬼族和妖族幼崽的成年期以五百岁为分水岭,而半鬼因寿命比较短,因此幼童期也比较短,则以一百岁为线。 而半鬼或半妖成年前的鬼力是很不稳定的,有的天赋异鼎,尚未成年就可提前苏醒,获得强大鬼力;有的至死都未能觉醒,只能沦落为一些噬鬼族肉质肥美的猎物。 初玖与初莳就是这两个极端。本来二者双亲实力强盛,他俩承继到的鬼力自然也该是不容小觑的,然而也不知是因着怀初莳时他们的娘亲便已身受重伤,所以早产的初莳也因此丧失了继承的最佳时机。故而即便他侥幸长大,却也没有多少自保的能力,反而因着这神仙肉的体质诱来了无数鬼怪。 某次,在解决了又一波袭来的妖怪后,宿槐看着蹲在原地抱头大哭的初莳沉默了。 “…要不然,我给小莳编个平安结吧?” 她纠结地询问初玖的意见,毕竟平安结这东西可好可坏。若是编织的人缺心眼,故意用沾了邪气的铜钱做结,那便是招祸上门;反之用了带了正气的帝王铜币则可护主。事关初莳生命安全,她也不好定夺,自然是得问过初玖意见的。 初玖倒是没有意见,只点头应道:“那就麻烦槐姐姐了。” 于是,宿槐便自种栽在红槐曲旁边的桃树上折了根枝,又将贴身戴在脖子上多年的铜钱摘下,用了红槐曲上的槐脂熔炼,费了一番功夫才编出了这看似不起眼的铜线结。 因着铜线结是红槐所制,故有涵养身体,修复魂体的作用。铜线结颜色愈红,说明宿莳的魂体恢复得愈好。假以时日,他就可以恢复遗失的记忆了。 宿莳听得目瞪口呆,他竟不知这铜线结还有此等来历。 等努力将这一大串信息消耗完,他便面色古怪地看着宿槐,一脸欲言又止。 宿槐笑笑,十指优雅交叠放于腿上。 “想问就问吧,不该回答的我不会说。” 宿莳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出口:“那照你这么说,我以前是不是就认识你们啊?” 宿槐微笑点头,“如你所见,你,我,初玖三人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算是…青梅竹马?” “…感觉不止认识这么简单…” 分卷阅读109 宿莳垂头小声嘀咕。 宿槐面上笑容不变,倒是没有否认:“确实,你们人界有句话,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的友谊,除了gay蜜。” “…我们不是…”弯的。 宿莳脸有些红,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 “所以…”她倏地凑到宿莳脸前,“我们间有女干情实属正常,不是么?”她大方承认,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 宿莳猝不及防被她的动作吓到了,惊得整个身子猛地后仰,差点摔个狗吃屎,所幸宿槐及时拉住了他。 “啧啧,年龄变小了,胆子也缩水了。” 她摇摇头,装模作样道。 宿莳暗自翻白眼,懒得与她理论。 “你能多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吗?或许我能…” “很遗憾,不行呢…” 宿槐将食指抵在唇上,轻轻摇头:“记忆这种事,只凭她人口中所述无甚用处,她人口述或许已带有那人的主观想法在内了。传述消息的说者尚存主观,何况接受消息的听者?唯有你自身所感所想才能有所触动。你看,我同你说了那么多,你心中除了不可思议外,可有多少触动?” “就像我们很想让你恢复记忆,可是你都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要恢复,没有那个想法,又怎能真的恢复呢?” 她手指轻点宿莳心口,柔声道:“想要恢复记忆,不该是为了顺从别人所想,而该看你这里——你的心。唯有你心里迫切想要寻回从前了,届时,哪怕是些轻微的小细节,你都能从中觉察出些熟悉感来。” 看着宿莳纠结的表情,她又宽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方才不是也说过了么,铜线结可养你魂体。而且你最近不是随时能回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么?或许很快,你就可以恢复了,你现在缺的就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宿莳终于放下心来,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宿槐手心的一道划痕。他不由皱眉,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等等,这是什么?!” 宿槐没动,只面色平静道:“没什么,一道痕罢了。” 宿莳眼角直跳,“我当然知道是划痕,我是问你怎么弄到的?” 宿槐却明显不想回答,红唇紧抿不发一词。 宿莳狐疑地盯着她,眉头皱的更深,“我发现你也有些不对劲呢…哦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人偶跟你长得很像?” 宿槐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走到一旁坐下,若无其事道:“我又如何知晓?不是都说人偶擅长绘人皮骨的么?许是先前她见着我了呗,所以便仿着我的模样刻出来也不足为奇啊?” 宿莳还是不信,依然紧盯着她的手。 宿槐不耐啧了声,拿起一旁的手机打起了游戏来,直接忽视他。宿莳盯着她良久也没盯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弃了,索性也拿起手机打起了游戏。 打发完宿莳,宿槐便以为今晚终于有个放松的机会了,哪知游戏才开局没几分钟,褚枯那边就出了岔子。 ‘殿下,少爷受伤,伤势严重,请速来。’ 宿槐一个走神,她的蛇就死了。 她不耐地啧了声,手机丢给宿莳。 “宿莳,帮我玩一局,我有事出去一趟。”说着起身走向卧房。 宿莳嘴角有些抽搐,“我还在玩游戏呢喂!哪里顾得上你的小蛇啊喂!” 然而宿槐理都没有理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宿莳满头黑线,也不管自己的英雄了,挂了机拿起初玖的手机帮她玩起蛇来,也不管是否会被队友举报。 只是没玩多久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小声嘟囔道:“不是说要出去么?怎么还没出来?啊啊…我的蛇…丢,被围了!” 屏幕中一条巨大的鱼尾蛇被另一条同等长度的眼镜蛇牢牢圈住,此刻正慢悠悠地收紧范围。而他的小蛇不小心误入,也被纳入其中了,此刻正在两条巨蛇的夹击下夹缝生存。 “擦擦擦…要挂了要挂了…” 他注意力全被眼前的小蛇吸引住了,倒也没空去在意宿槐的事了。 再次踏上路家别墅,宿槐的观感依然不怎样。毕竟褚姣那件事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连带着对这里的人和物也不甚喜欢。 感应了下褚枯的大概位置,她身影一闪,便自原地消失。 三楼最里端的一脸房间里。 偌大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借着窗缝透进来的一缕月光才能勉强看清屋内的摆设。屋里的家具很少,除了基本的几个大家具外,其余物品少的可怜。 被床帘挡住的床上,褚枯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厚重的被子将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闷闷的咳嗽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一点回声。 头在被子里有些闷,褚枯缓缓把头伸出被子,想要透口气,眼角余光却瞥到床脚有一道朦胧的灰色身影,惊得他身子猛地瑟缩了下,他赶紧合上眼,假装在睡觉。 宿槐心觉 分卷阅读110 好笑,小破孩呼吸声那么乱,还想装睡?分明是看见她了,怕的不得了呢。 她也不出声,悠哉地无声靠近,把头凑到褚枯脑袋旁。她存了心吓一吓他,谁让他之前在那片野林里偷袭了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本章起,宿莳就是傲娇莳,初莳就是病娇莳。 PS:我怎么觉得我的营养液是我自己投的(别说我表脸,我就是自恋~) ☆、第七十章 枯槐铃 褚枯紧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裹得严丝密缝,不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缺氧。他竖起耳朵,等了许久没听到外头有什么怪异的声音,于是悄悄把被子往下拉出一点点,露出紧闭着的眼睛和鼻子来。 耳畔仿佛听到一个女人幽幽的叹息,脖颈处忽然感受到阵阵凉风拂过,好似有人在他耳根子边幽幽地吹着冷气,冷得他不由一个哆嗦。仿佛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那女声又轻轻笑了一下。 女声只笑了一会就停了,连带着耳畔的冷风也消失了。 褚枯又等了一会,见没有一点动静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来。 这一睁不得了,他入眼便看到一个穿着一袭灰色睡裙的女鬼正飘在他上方,长长的头发在空中凌乱飘舞,几近透明的身体在黑暗中散发出朦胧的红光。她的面孔隐入了黑暗中,只有狭长的眼睛在时不时闪着幽幽的红光。 她贴得很近,近到褚枯能看清她面上青白交错的纹络,点在眉心处的红梅花钿,上挑的眼尾,嫣红的薄唇,以及她狭长的眼眸里映出的自己微微睁大的眼睛。 宿槐幽幽盯着他,檀口轻启:“小公子呀~看看奴家的脚呀~你瞧,奴家的鞋不见了呢~是不是在你这儿呀~” 褚枯被她吐出的冷气刺激得抖了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话语渐渐往下,越过她起伏的柔软,来到她的双脚处,然后两只并拢着的脚后跟映入眼帘。 宿槐本以为他会被吓一跳,然而他却像是没觉察出点不对劲一般,只直直地盯着那里发呆。 宿槐眼眸微眯,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一计不成,心里又生出一计。 她悄然勾唇,眼睛直勾勾盯着褚枯,俯身朝他脸上呵了口气,待他终于把目光转到她脸上,这才幽幽道:“小公子呀~瞧瞧奴家的脑袋,它怎么不受奴家控制了呢?” 这般说着,她的头顺势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然后又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褚枯依然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宿槐:“……” 本以为他会自己被吓出声,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是这么平淡,真是无趣得很。 “……真无趣。” 宿槐无聊地嘁了一声,身影一闪便抱胸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你怎么受伤的?” 她注意到他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空气中有股浓浓的血腥味。 褚枯转头看着她,依然没有回话。 宿槐皱眉,微微倾身凑近他,“你是哑了么?” 褚枯沉默回望,八.九岁的少年郎身骨却瘦小得好似才六七岁,稚嫩的小脸上眼眸沉沉,宛如一潭死水,溅不起半分浪来。 宿槐无奈叹息,终于放弃与他交谈的打算,伸手轻触他额头,用鬼力修复他的伤口。 褚枯脑袋瑟缩了下,到底没有躲开。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被子下的手攥得死紧,过了会又松开。 待他伤势愈合得差不多了,宿槐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她不能一下子将他的伤口治好,否则会令人起疑。 看着把下巴埋在被子里,正乖乖看着她的褚枯,宿槐心里不由生出些许怜惜。 母亲早逝,父亲不疼,身边也唯有她安排的槐儡陪伴,想来孤独得紧。只是他母亲临去前给她留下遗言,勿让褚枯沾染上外界俗世的尘垢,她自然会尊重她的遗愿。 只是现下他这模样着实有些怪跷,看来得去问问槐儡了。 然而她刚起身,手腕却被小孩儿猛地拉住。宿槐转眸,挑眉望着褚枯,眼里带着询问。 小孩儿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嘴唇紧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许久才憋出两个字来。 “别……走……” “……原来你会说话啊?”宿槐故作讶异道。 见小屁孩又不说话了,宿槐便不戏弄他了。她轻轻挣开他的手,随即抚上他的脸,在他眼泪即将滑落前一秒将其抹去,温声道:“乖,我就出去一会,很快回来。” 褚枯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从原地消失,心里瞬间又变得空落落的。 不要……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要你陪我…… 他的心里有些难受,却又不知因何难受。等到她不顾他的挽留干脆地消失后,眼泪更是不可自抑地自眼角流淌而下。褚枯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床帐,无声绝望。 “他的伤怎么回事?” 宿槐冷冷地看着面前垂头的槐儡,强压着怒气问道 分卷阅读111 。 槐儡面无表情地回道:“少爷一岁的时候,路凇再婚生了一个儿子。期间褚姣的怨魂不散,一直在路家徘徊,时常袭击路家人。近日路家小儿子被她入梦魇住无法醒来,路家便找了位道士。” “道士?” 槐儡点头继续:“道士实际是新任路夫人找来的,为人贪财,学艺不精。应她要求假意鬼上身,要求带少爷一起才肯走。路凇虽然有些不愿,但被她说服。几人今日午时带着路家几个奴仆准备绑少爷去沉井,被属下拦住。纠缠之间少爷被路家小儿偷袭,额头被他用大石块砸中大出血。” 他又弯了弯身道:“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宿槐冷哼一声,“故意把伤势说的那么重就是为了要本殿过来罢。” 槐儡身子弯得越低,没有否认。 宿槐睨他一眼,“罢了罢了,路家确实是需要敲打一番了。要不然,还真以为褚枯没人管了。” 她随手一挥,槐儡面色一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这次只是小惩,不要再有下次。” “……是。” 宿槐深深看了他一眼,便闪身进房间里了。槐儡捂着心口,抬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沉默。 ……… 宿槐看着床上无声哭泣的褚枯,有些一言难尽。 因着失血过多,他的脸本来就有些苍白,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很是虚弱。 宿槐无声叹息,重新坐下,掏出一方绣帕细细擦干他的泪珠。她也不看他的眼睛,只专注地给他擦着泪。 待将他脸上的泪水搽拭干净了,这才悠悠道:“我就离开那么一会,你哭什么?” 褚枯吸了吸鼻子,只沉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宿槐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无端端地心里就发慌。 “啧,你个小破孩,小小年纪做什么深沉?” 俗话说得好,三岁见老。现在的褚枯眉眼已经有了后来那少年的雏形了,一样的具有攻击性,只是现时的他还未长开,五官尚显幼稚些罢了。可不论是小时候的褚枯还是后来的褚枯,眉眼间总有一股子难以挥去的阴郁之感,宿槐每每见之都觉得有些心里发虚。 “小孩儿,我问你,你叫什么?” “……褚枯。”倒是有回答。 “那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宿槐笑眯眯问。 “……”得,又不说话了。 “……啧,小破孩不会是有自闭症吧?”她垂眸自喃道。 褚枯眼神闪了一下,却仍然偏执地看着她,似要把她的脸刻入灵魂里去。 宿槐似有所察觉地抬起头,凝神盯了他良久,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普通的小孩儿……” 感觉他心智未免有些成熟了些,眼神也不似一般的小孩那般纯粹。 “……唉,算了算了。褚枯,你该睡觉了。” 她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轻声叮嘱道。 “乖孩子要早睡早起,按时吃饭。” 褚枯见她要走,也没拉她,只在她起身的时候问了一句:“……你还会来吗?” 宿槐动作一顿,复又微笑道:“不一定……如果你乖乖听话的话,或许我过段时间就会过来了。” 褚枯眨眨眼,没有吭声了,只是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 宿槐想了想,又坐下,伸手隔着被子轻拍他,口中轻哼起催眠曲。 “……睡吧,睡吧……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 褚枯缓缓合上了眼,呼吸也开始均匀起来。 宿槐又等了一会,见他已经熟睡了,身影便自原地消失。 待她走后,褚枯眼睛缓缓睁开,全然没有半点睡意。 嘱咐槐儡照顾好褚枯后,宿槐便来到了打伤褚枯的罪魁祸首——路二房间。 此时他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旁边直挺挺站着一个保镖。 宿槐眸光深沉,飘到路二床边冷冷地盯着他。 只是看着看着,她眉头却不由蹙起。这丫看起来有些脸熟……难不成以前见过? 算了,现时最要紧的是给他个教训,好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宿槐半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指间凝出鬼力缠向他的双手,眼睛和嘴巴。小小年纪这么狠,既然他父母不好好教他,那就不要怨她报复。 双手那么贱,那么干脆废一阵子吧。 宿槐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鬼,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恃强凌弱。只是若是惹到她的人了,那就休怪她无情,哪怕对方是小孩子也一样。更何况归根结底,褚枯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同样是路家少爷,一个孤苦伶仃寄人篱下,一个受尽宠爱恃宠而骄,孰弱孰强一目了然。她既受褚姣临终托孤,自然得该尽好责任。 至于这保镖…… 从槐儡那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保镖是路二的贴身仆人,平日里跟着他作威作福,也时常欺压褚枯,此 分卷阅读112 次褚枯受伤也有他的手笔在内。 罢了罢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也只是人之常情罢了。她不修理他,自然有人帮她修理。 收拾完罪魁祸首,她便来到路凇房间。 然而宿槐来得却不是时候,此时路凇与一个女人——想来就是他如今的妻子,二人正在做某件晋江不可饶恕,容易河蟹之事。 摇曳的床板嘎吱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房间里日爰日未的声音着实令宿槐糟心不已,她很想当场走人,可惜她还有正事要做。 宿槐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床上和谐的两人,只觉得十足地辣眼睛。 眼前的画面冲击力太大,宿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随意瞄了一眼便赶紧移开视线。她随即抬眼看着他们床头上挂着的一张巨大的婚纱照,上头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模糊扭曲的鬼影轮廓。 宿槐凝眸盯了许久,缓缓伸出手,刚想要将其收纳入红槐中却忽然听得女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路……路凇……褚枯……那孩子……啊……你准备怎么安排……嗯……” 路凇动作不停,只敷衍道:“就这样呗……还能怎么办……” 女人有些不高兴了,她娇着声音道:“嗯啊……不行……咱们莨莨可不愿意……看到他……你……想个法子……” “你事怎么这么多?” 路凇语气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抽身而出。 他径直起身,拿起丢在地上的衣服一边穿着,一边语气不耐地说:“小莨今天砸他的那下不是已经出气了吗?你就别盯着这事不放了。” 说着也不顾床.上女人泫然欲泣的表情,径直走去书房。 “我去书房,你自己睡吧。” 女人恨恨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也跟着起身去了浴室。 宿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抬起的手也缓缓放下。 既然你们毫无悔改之意,那便这样下去吧。 至于那半吊子道士,宿槐也没有心情收拾他了。她随手招了只鬼去恐吓他,让他要不陪葬,要不早日收拾铺盖滚蛋。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又改,只能这样了,各位看官请见谅。 香香的催眠曲,革命我忘了,挺好听的。 ☆、第七十一章 枯槐铃 宿槐回到现实世界时已经是深夜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外面的客厅隐约传来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刚从那个恶心的地方回来,宿槐觉得自己身上仿佛都沾染上了糜.烂的气息。这么想着,鸡皮疙瘩就不由冒起。 还是洗个澡吧,把身上的晦气都洗掉。 宿槐甫一打开门,屋外两人的目光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挑眉,边走边问:“怎么?” 初玖温声道:“姑娘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不是什么大事,就顺手解决一下之前的事而已。” 宿莳抱着抱枕坐在榻榻米上,勉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么晚了,都快去睡觉吧。” 她边说边走向浴房。 初玖笑笑,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有勉强。 “姑娘要洗澡?”他边说着边起身,“姑娘且先等等,我去烧下热水…” 说着就准备走到厨房烧水。 宿槐拦住他,弯唇笑道:“不必了,我用鬼力催热便是,你俩快去睡觉吧。” 初玖见她意已决,也不强求:“好,那姑娘洗快点。早点睡觉,担心着凉。” 宿槐点头应了一声,又踢了已昏昏欲睡的宿莳一脚,催着他们进房去了。 “哗啦啦…” 雾气袅袅的浴房里,宿槐正趴在浴桶上,脑海里回想着方才的事情。 很明显,褚姣放了一缕残魂在路家,初时想法或许只是为了针对路凇,可因着残魂在人界呆得过久了,难免会沾染上些怨念,而这些日渐积攒的怨念促使这怨魂逐渐失去理智与束缚,直至后来开始对路家其他人下手。而其中路凇新夫人以及年幼的路莨自然成了她最先攻击的目标。 至于褚枯,宿槐一时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尚存一缕余智而迟迟没有对他下手,还是因着忌惮槐儡而在等候时机。总之,这缕残魂对于路家来说算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对他们下手。 她本来想着还是将其收回唱槐簪里好好涵养好了,可惜见到路凇那没有半点悔改的样子,还纵容其夫人幼子的恶劣行径她就感到恶心,所以她选择视而不见。 反正她也没有任何义务要帮路家解决这个炸.弹,鬼魂的事真正说来只归地府管,她当时只是顺手帮个忙罢了。 不过…地府府君还欠她三个条件,或许…她可以借此机会提一提。 她觉得褚枯后来那么偏执病态应该不是后天才会的,从方才两人的相处状况以及前几次与褚枯打过的交道来看,他的性子应该是自小便是如此。 可惜了,小时 分卷阅读113 候还挺可爱的,性子也挺傲娇,想想还有点像宿莳呢,怎么现在长成这副阴郁偏执的性子了呢? 她突然想到那次在原中的幻境里,以及后来他杀害黄毛的那次,心里隐隐也能猜到他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是…她不是也参与其中了么?又为何还会让他如此难过呢? 宿槐觉得,褚枯就是一个谜团,引诱她不断想要去了解他,解开他,说实话她还挺期待她未来会与褚枯发生怎样的交集。 反正多一个小奶狗也不错,魑鬼宿槐就算再多几个貌美年轻的小情人也不过分。 人心里没正事可想了,自然就会开始想些杂七杂八的。 说到小情人,宿槐便又想到那两具白.花花交叠在一起的身子——她发誓她没有偷窥,就只是刚进去猝不及防看到了而已(认真脸)。 emmm……看他们的表情似乎很享受?可是那女人叫得那么大声难道不是很疼的意思吗?而且她已经都说不要不要了,路凇还置若罔闻,果真渣男。 宿槐一手托腮做沉思状。 回想起惊鸿一瞥间见到的那女人的胸脯,她又低头,透过漂浮在水面的花瓣间隙望向自己的起伏。 嗯,果然还是自己的比较大。 所以男人的身子下面都是那般丑陋的吗? 她不由有些疑惑,可她明明记得初玖的是粉粉嫩嫩的,很可爱。 宿槐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与人欢愉过了,毕竟她的记忆还有些残缺。以前的一些事可能有些被她遗漏了,所以她不能保证自己没有同别的男人合.欢过。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与初玖曾经尝试过,还是在他即将成年之时。可惜两人想偷食禁果没有成功,因为途中被初莳破坏了。 宿槐舒服地合起眼,用鬼力控制着几股水流凝成瀑布,从背后不断往下冲刷,带来阵阵温暖。 …… 思绪恍惚回到了那一天,那时宿槐还未回到繁阴。 晚上的时候外头正下着小雨,阴雨连绵,打在身上舒舒服服的。 为了明天初玖的成年礼,宿槐跟初莳瞒着初玖偷偷来到附近一家梨花客栈,准备偷偷买酒庆祝。 其实也不算偷,只是因为宿槐初莳都是不胜酒力一杯倒的,所以平日里初玖都不会同意他俩喝酒,自然家里也不会出现酒这一东西。 只是宿槐素来很喜欢喝酒,即便初玖明令禁止,她依然有各种方法偷到酒,甚至还时常带着初莳一同去喝酒。 有时俩人偷偷买酒的时候被初玖捉住了,那家店便会被初玖温声洗脑好一番,然后连连发誓不会再卖给他俩才作罢。自然其余几家也不能幸免,甚至有些还未被宿槐买过酒的也已经将她和初莳拉入黑名单了。 于是渐渐地,梨花镇附近卖酒的人家都拒绝了宿槐初莳的买酒要求。两人无法,每每到了嘴痒的时候,便怎么也会偷摸着寻到法子偷来。 花酒也喝过,不过只有宿槐一人。初莳那个小机灵鬼,早在宿槐显露出要拉他进去的意思的时候就麻溜地逃走了,硬是连衣角都没被她碰到。 然后,宿槐便在半梦半醒,抱着花楼里的姑娘求亲亲的时候被一脸惊恐的老鸨赶了出来——门口早已有尊大佛阴沉着脸等候了许久。 于是此后花楼的黑名单上多了他们三个。 “槐姐姐,你说兄长不会发现我们偷溜出来了吧?万一…” 宿槐穿着一袭黑衣,闻言不耐地翻了翻白眼,“那要不您老现在回去?” 初莳听了反而有些犹豫了,“这个就…我不敢…” 说到后面,他垮下脸,干脆承认对初玖的害怕。 他确实怕自己独自一人会承受不住初玖的怒火,还是有宿槐在的时候才比较安心。 宿槐拍了一下他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啧啧,小莳,你怎么总这么怂你兄长啊。他脾气那么好,哪里曾凶过你了?” “他只是不凶你而已…” 宿槐不耐踢踢他,“初莳你嘀咕什么呢?箭在弦上,都不得不发。你瞧你都已经跟在这里了,还净想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拉着他便溜进二楼储酒的地方。 在柜前丢下几个铜板,两人一手一个酒坛子便要离开。 隔壁黑暗的房间里却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娇.吟。 “嗯…啊…轻点…” “死相…你今晚吃了什么…啊…力气这么大…” 初莳还以为他们被发现了,手一抖差点把酒打翻在地。幸好宿槐用胳膊抵住了,两人这才没被发现。 “嘿嘿…吃了能让你舒.服的东西…” “啪啪啪…” 宿槐与初莳两人面面相窥,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原来是在做晋江最近严厉打击的不可描述之事啊… 宿槐最先回过神,她捣了捣初莳胳膊,示意他快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房间里的喘息声便愈发急促,娇.吟声和着快速抽.动的拍打声此起 分卷阅读114 彼伏,令人想要忽视都难。 宿槐有些心痒,想要见见这男女欢.愉的样子。可惜刚要凑到门缝那,就被初莳红着脸挡住了。 ‘槐姐姐,快走,别看了!’他无声催促着。 宿槐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她轻推初莳:‘让开,给我看看。’ 屋里男人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糜.烂的味道。 初莳纹丝不动,只是耳朵却愈发的红了。 他羞红着脸,仗着自己比宿槐高半个头,双手一拢将她拢在怀里。 宿槐不动了,她听着耳边初莳近在咫尺的心跳声,跳的有些快。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宿槐觉得有些好笑。 算了,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不戏弄他了。 她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初莳将她带回家。 初玖果然早已等候在门口,表面一脸平静,只是有些阴沉,手边放着把扫帚。见着他俩以那种暧.昧的姿势回来,面上怒意更甚。 初莳面上一紧,快速将手中的酒盅藏到身后,可惜为时已晚。 宿槐倒是不怕,一脸自然地走过去。拎起手中的酒瓶朝他掂了掂,笑眯眯道:“小玖,明日便是你百岁生辰,就不要沉着脸了,开心点。瞧,这是我和小莳特地为你准备的成年酒。” 一番话说得初玖没了脾气,只能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酒后便让开门让她进去,随后又冷冷瞪了眼初莳。 可惜初莳心里在想着方才那件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最近一直在开娃娃车…小的们,要不要上车~感觉要红锁警告了…JJ的尺度究竟在那个地方… ☆、第七十二章 枯槐铃 虽然嘴上说的好,几盅酒说是用来庆贺初玖成年礼的,可惜了,宿槐向来都不是个馋得住的主,于是这酒当晚就被几人开了。 至于喝酒的地点也是三人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选好的,就定在初玖房间。 初莳的房间比较挤,里面堆满了宿槐赠予他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根本不适合喝酒。 宿槐的闺房自然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其实宿槐并不如何在意这些,不过是初玖坚持的。他认为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若是擅闯入内总归对她的名声不好,因此连带着初莳也甚少擅自进入。 不过宿槐总认为他是在穷讲究,就她这爱随地乱撩美人的性子,早在繁阴界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可说了。再说了,她们鬼怪哪里会在意这些旁的虚的,也就人类那些迂腐老道爱拿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陈规烂戒来要求人界女子罢了。 宿槐一直都认为,女孩子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生物了,生来就该被宠着,又何需为了迁就世俗眼光而委屈了自己呢? 而要问为什么不选在厅堂和厨房,自然是因为挑三拣四的莳大少爷说这些个地方都太过粗糙了,容易破坏了他们喝酒的雅兴。于是几人商榷了一番后,宿槐单方面决定就在初玖的房间里喝酒了。不过几人也不吃菜,就单单喝酒。 初莳今晚不知怎的了,也不参与两人的话题,全程只顾自个儿埋头苦喝,宿槐倒给他的酒照喝不误。喝了快两盅之后,他眼里看起来依然没有半点醉意,只是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了而已。然而熟悉他的另外两个人都知道,他已经醉了。 宿槐觉得好玩,便一直不停地给他满酒,时不时还哄骗他说些他平日里不愿说的话。 “小莳儿啊,嗝……叫声姐姐来听听。” “嗝……叫声姐姐……” “……非也非也,是叫我姐姐~” “叫我姐姐……” 宿槐两眼一瞪,抄起旁边的凳子就要照着他砸下去。 “哎呦你这臭小子!胆这么肥了让我叫你姐姐…嗝~” 一旁本还在默默看着的初玖:“……!!!” 他赶忙起身拦住她:“槐姑娘,莫要冲动!初莳他喝醉了,你莫要同他计较!” 宿槐打了个酒嗝,手里的凳子就被他趁机夺过去了。 初玖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初莳扶进了屋。 他就知道这两人一喝醉酒准没好事,若不是方才宿槐和初莳再三保证不会耍酒疯,他根本就不会应他们喝酒的要求。他也是疯了才会信他俩的鬼话,所幸他一般不怎么爱喝酒,即便是刚才也只浅浅酌了几口。 待他重新回到房间,便看到宿槐正把下巴搁在桌上沉默地趴在那里,也不喝酒,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初玖微微皱眉走了过去,绕到宿槐身前,见她正对着他的床发呆,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初玖看着她,试探道:“槐姑娘,你……喝醉了?” 宿槐缓缓抬起眼皮子望向他,眼里氤氲着迷蒙的水雾,眸里波光潋滟,漾着繁星与春光,勾起的绯红眼尾更是为她带来无尽风情。 她平日里虽然不怎么着调,但气质却是十足的清冷,媚而 分卷阅读115 不妖,也因此途中诱骗到不少少男少女芳心暗许,有厉害点的甚至还会悄无声息找上门来。初莳瞧见了,每每都要在他面前唠叨许久,着实令初玖头疼不已。 然而此时醉了酒的她却没了往日里的那般吊儿郎当样了,现时的她可真真就成了话本里那会勾魂摄魄的貌美女鬼了。 被她用那双眼睛看着,初玖的心跳停滞了一瞬,随即开始剧烈跳动。 宿槐眨了眨眼,眸中水雾尽数褪去,瞬间又变得清明了。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嘴巴动了动,无声吐出了几个字。 初玖强自镇定,僵硬着身子走到她身侧,身子微微前倾,侧头问道:“姑娘方才在说什么?” 宿槐缓缓转头,看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道:“初玖可知男女欢.好之事……是甚滋味?” 初玖听罢,顿时浑身一僵。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齐齐涌上了头顶,脸上红晕也瞬间布满。他眼神逐渐四处游移,话都有点说不利落了。 “姑……姑娘……在……在说甚?我……我听不……明白……” 宿槐极少见到他做出这种害羞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别装了……” 她笑得很轻,声若蚊音。 可愈是如此,初玖心头便颤得愈发厉害。 “姑……姑娘许是喝醉了……也……也该回去休……休息了……” 他呼吸有些急促,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忽然转身背对着她道。 宿槐没有说话。 初玖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身后动静,刚准备探头,身后忽然便附上了一具冰冷的躯体,一双柔若无骨的白皙纤手缠上了他的腰,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柔软轮廓。 初玖浑身一震,僵直着身子想要挣开她,许是惊吓过度,此时倒是不结巴了:“姑娘,你可知你在作甚!快些放开我……” 他挣扎得越厉害,宿槐便缠得越紧。她轻声娇笑,抬眸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小公子呀~奴家当然知道奴家在作甚了呀~奴家就想要你亲亲奴家嘛~” 她边这般说着,右手轻点朝上挪动,轻轻打开礼物盒子,好奇地探向那块糕点,尝试着触上一边的草莓,草莓有些软,不过宿槐觉得还是石更点才有嚼劲,因此她便花了心思地揉搓着,想要将草莓捏起个弧度来才好看。冰凉的手指正好给温热的草莓降温,从而固定其形态。 一瞬间炙热与冰凉,坚石更与柔软相互碰撞,带来深入灵魂的震撼。 待宿槐折腾够草莓了,她便把目标挪到了糕点的底层下方。草莓这般软,却不知上头的糖果是否也是软化的?还是已然趁热凝固了形状? 蠢蠢欲动的手才刚往下,就被初玖制止住。他握着宿槐的手腕,低垂着头,低声斥道:“宿槐,你究竟要做什么?!” 宿槐呵了一声,伸出小舌品尝了一下糕点的外皮层,没一会便将那外皮润湿了一块。 “我要做什么?当然是要……做.你啊!” 宿槐如此直白地说出这般色.气的话来,反而令初玖不知如何接下去。 “宿槐,你……你只是喝醉了……回房睡一觉就好了……” 宿槐嘁他,“行啊,回房可以,你也一起~” 初玖此时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开始在血液里沸腾,并逐渐蔓延至全身。 他觉得宿槐只是单纯因为醉酒的原因才会对他做出这等行径来的,她此刻的意识是不清醒的,他定不能趁虚而入。 “初玖,你心跳得真快。。” 宿槐忽地轻飘飘说了句话,只一秒便使他刚刚才建立起来的冷静与自持在顷刻间分崩瓦解。 他猛地转身,垂眸紧紧盯着宿槐,“你究竟喝没喝醉?!” 宿槐轻笑,“呦~这就憋不住了?阿玖不继续装禁欲了?” 她双手懒懒地攀上初玖的脖颈,脑袋凑到他耳边,凤眸半眯:“别告诉我你对我没有半点想法,那次你躺在榻上边叫着我的名字边自.渎,我可是全看着呢~” 初玖喘着粗气看着她,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起来。 宿槐温柔地看着他,殷红的唇里缓缓吐露出令他羞愤不堪的话。 “你方才已经动心了,不是么?若不然……为何不用力挣开我呢?我明明未曾用力~你敢说,你没有觊觎过我?” 宿槐轻轻蹭了一下糕点下方的大糖果,调侃道:“瞧,它可不这么认为呢~” 初玖身子猛地弓起,极力避开她的触碰。 “唔……宿槐,你听我说……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觉得,我若是真喝醉了酒,还会这般对你么?初玖,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初玖闻言便不动了,他努力平复住呼吸,看着宿槐一字一句道:“可我不能,我不能让你被人在背后诟病,我希望你是一直完美,不会因为我而留下污点……” “嘁,你觉得我若是在乎这个的话,还会这样做么? 分卷阅读116 ” “我……” 宿槐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他的唇,认真道:“初玖,这些话我只同你说一遍。” “我宿槐,虽不说多有正气大理,自认行得正做得直。我所做之事,一不干涉他人,二不伤及他人。自始至终,唯独关乎你我之间。我喜欢你,想同你一起的话不是作假,我对你有感觉,想同你欢.好的感觉也是真的。” “人生在世,难料明日,自当随心而行。我们在这人界呆了这么多年,良缘怨偶可有少见?人界最喜婉转迂回,不论男女,每每都将心事各自藏着,也不明说,明明可以三言两语便解决完的事,偏偏要你不言我也不语,平白绕了那般多弯路。运气好些的呢,误会得解,皆大欢喜;可差些的呢,兴许这辈子就这样白白错过了,各自蹉跎着,至死都郁郁不得欢。” 她看着初玖说得认真,初玖也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人生苦短,也就那短短百年。我们虽寿命较之长些,到底不过天地蜉蝣,朝生暮死,不过如此。好不容易来这世间一趟,何苦委屈了自己呢?” “我心悦你,我自己知道;而你是否心悦我,约摸也只有你知晓了。” “我自然也是……心悦你的……” 他喉头有些干涩,终于是将这已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晦涩心事说与她知了。 “我……只是不想……你被世人诟病……你自该值得最好的,而不是……被我们这种半鬼半妖的怪物……”拖累。 宿槐忽地踮起脚尖亲吻他,将他未言的话碾碎在温柔的吻中。 初玖呆愣了一瞬,随即弯下腰来,双手微抬,犹豫了一秒便试探着覆上她的后背,将她温柔地托起。 空气渐渐升温,暧.昧的气息充斥其间,间或有支离破碎的嘤.咛声传出。 一吻结束,初玖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宿槐的脸虽也有些红,倒也没有他那般夸张。 大糖果忽然主动抵过来,邀请宿槐享用它。 宿槐轻笑,双手缠紧他的脖颈,身子也贴上他的,“来~抱我去床上吧~” 初玖浑身一震,看了她许久,看着她坚定带笑的眸子,终究没有拒绝:“好。” 罢了罢了,就当随心这一回吧,他实在不想压抑自己了,届时再寻机会同她好好说明自己心意罢。 初玖弯身,将她轻轻抱起,随即稳稳走向床边,将她轻轻放下。 他跪在宿槐身边,看着她问道:“宿槐,你可确定好了?我希望你不是因着醉酒的缘故一时兴起,我不想你醒来后会……” 宿槐忽地起身堵住他的嘴,唇齿交.缠间溢出细碎呻.吟。 “奴家都等了郎君好久了~任君来撷.取~本便是你情我愿,何来后悔~” 蓄谋已久的双手终于伸向糕点,来细细品尝起那许久没有触及的美味。 初玖也就不再压抑,摊开双手任她品尝。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诡异的方式…… ☆、第七十三章 枯槐铃 床榻微曳,皎色尽泄;帘帐落下,抖擞月华。 即便是到了深夜,蜜蜂依然在不知疲惫地四处寻蜜,它这次是第一次得到允许外出采蜜,因此还不是很熟练。 它来到一个花园,花园里长满了密密麻麻许多美丽的花朵。小蜜蜂开心极了,它赶紧飞了过去。然而花园的唯一入口藏得太过隐秘,小蜜蜂找了许久都未能找到,它开始有些气馁。 “……啧,勤劳的小蜜蜂呀,入口在这里~” 花园的主人已经在一旁窥看许久了,此时见这小蜜蜂本来都接近花园入口了居然又错过了,然后只能一脸失落地在围栏上横冲直撞,不免有些好笑,于是赶紧好心地出声提醒。 她蓦地出声,虽是压低了声音,可小蜜蜂依然被吓了一跳,颤巍巍地抖了几抖,翅膀都稍微歪了一边。所幸它反应比较迅速,很快又平衡起来了。只不过小蜜蜂心思细腻得很,竟也听出了这花园主人话里浅浅的笑意,它不免有些害羞。小蜜蜂羞涩地拢起了翅膀,而后温顺地听从花园主人的指引顺利地进入了花园。 “……是不是这里?” 小蜜蜂羞答答地问。 花园主人点了点头,笑眼吟吟地望着它,望得小蜜蜂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伸出幻肢轻轻挡住了她的视线。 “不要看。” “咦?怎么你这只小蜜蜂是粉粉嫩嫩的?我上回见到的隔壁那家酒肆里也来了只蜜蜂,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苍蝇……姑娘以后别随便看别人的东西……” “嘁……碰巧而已,没有什么呐……” “是这个吗?”小蜜蜂忽然找到了一朵花,花骨朵儿还嫩着,娇羞地朝它抖了抖花瓣。 这是小蜜蜂平生第一次见到花儿,它觉得新奇又害羞极了。它好奇地凑上前去嗅了嗅,只觉得有一股 分卷阅读117 暗香飘来。 是槐香,清浅的槐香。 “咕噜咕噜——” 小蜜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亲亲她。”花园的主人这样命令道。 小蜜蜂又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尽量避免让身上的利刃刮伤她。它先是尝试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见花朵儿敏感地往里缩了缩,头顶花园主人娇娇了一声,瞬间得到了鼓舞。 它又再接再厉吻了上去,软糯的花瓣包围在它的周身,馨香扑鼻。小蜜蜂开始试探性地吻着那片最娇嫩的花瓣,由浅入深,然后用舌头轻轻研磨,两片唇瓣开开合合,将一旁被冷落的萋萋草丛也尽数纳入其间。 小蜜蜂的蜂针有些忍不住了,悄然探出抵在花儿的花梗上,随着蜜蜂采蜜的动作不断来回摩挲,许是蜂针有些热,又许是蜜蜂采得太快,花园主人不住娇吟,两条白皙大月退也不自觉地攀在蜜蜂的头顶。 “啊……嗯……小蜜蜂快点……花蜜快要出来了……” 小蜜蜂得了主人的准信,于是动作也就跟着加快了。它感觉到甜滋滋的蜜.液已经开始渐渐流出。 “呼……呼……” 快了快了,花蜜快要出来了。 小蜜蜂这样鼓励自己,它有些激动地提着蜂针朝着花梗撞了撞。 “嗯——” 随着花园主人的一声令下,花粉纷纷踊跃而出,潜藏其中的花.蜜也跟着汩汩流下,被早已等候在花房口的小蜜蜂尽数采去。 终于采到人生第一口蜂蜜,小蜜蜂欢喜得不得了,而这一切都要感谢花园主人的大方馈赠和谆谆教导。 小蜜蜂是个知恩图报的主,故而当得了第一口蜂蜜的时候就想要跟花园主人分享,可惜蜂蜜太过香甜可口,它一个不小心就把它们都吞进肚子里了。 小蜜蜂有些愧疚,于是它又想征求花园主人同意,让它重新采蜜,主人同意了。 这次小蜜蜂非常谨慎,它飞到花园在花蜜涌出来的第一时候就用舌头卷住,极力控制住自己吞噬的谷欠望,含着蜜汁而后小心翼翼地飞到花园主人面前就想要将蜂蜜渡给她。 可惜花园主人不喜欢,在察觉到它的意图后一把扣住小蜜蜂的脑袋,翻身将嘴中的蜜.液反哺进小蜜蜂的嘴里,而后恶狠狠地撕咬它的嘴。 “你自己喝就好了,我不需要。” 小蜜蜂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暗喜。花园主人对它真好,这么好喝的蜂蜜都不舍得喝,全留给它了。 小蜜蜂美滋滋地又来到花园里,这次它的目标是那朵花儿旁边的草丛。草丛的草有些稀少,隐隐露出底下粉嫩嫩的土地。它开心地一头扎进草丛里,腆着脸与草儿嬉戏。 很快花园主人就不耐烦了,她说:“初玖小蜂,你的针扎到我了,还不快些进来采蜜……” 小蜜蜂差点忘了正事,经她这一提醒赶忙提着针冒冒失失地找着花房的位置。 然而花房的位置太过隐秘,它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最好只能草草地在花瓣里来回折腾,本石更着的蜂针被温热柔软的花壁吸出了浊.液,而后就着粘液半软不石更地滑了出去。 初玖的第一次采蜜就此宣告失败。 ……… 初玖迫切地想要把自己交给她,让自己完全属于她,怎么样都好。他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对宿槐的深深渴望,那些秘而不宣的爱慕,那些深藏心底的渴望。 他把无法诉说的感情沉淀在心底,很久很久,直到有一日,宿槐迎着月光向他走来,用那双温柔的眼眸轻轻扣开他的门扉。她接受他难以启齿的过去,原谅他一切无法言说的密语,亲吻他的双眼,拂去他眼底的尘埃,然后拥抱他的所有自私与怯弱,一如她在往后的数千年岁月里一如既往地容忍他所有的好与坏,稚气与脾气,从来如此。 宿槐感觉到他眼底的不安,于是反客为主,开始在他身上煽风点火。 初玖重新被她挑起了感觉,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再次持着剑柄就要冲进去,眼见着这次终于成了,屋外却忽然响起了初莳猛烈的拍门声: “砰砰砰——” “初玖,初玖,宿槐不见了!宿槐又不见了!她是不是又被鬼追杀了……” 伴随着剧烈的拍门声,初莳气喘吁吁的声音也自门口响起。 被鬼追杀着的宿槐:“……” 追杀宿槐的初玖:“……” 得,这下子他手里的祖宗是彻彻底底地软下去偃旗息鼓了,心里所有燃起的欲望也一并被熄灭了,干干净净。 ……… 尴尬的一夜过后,迎来的是更尴尬的一日。 自从昨夜初莳眼睁睁地看着宿槐自初玖的房间里出来,他就开始变得消沉颓废了。每次与宿槐对上眼都会极快速地移开,尽量不触及她的视线,成日里埋头自闭,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的,也不似之前那般同她处着自在了。 初玖同样也有些不自在,毕竟昨晚的黑历史让他在宿槐面前怎 分卷阅读118 么也抬不起头来,一想到昨晚一事无成,他就感觉无颜面对宿槐,因此也会不自觉地避着宿槐的视线。 宿槐倒是没有在意,少年情怀总是诗,她理解,反正初玖平日里就这副闷骚性子,初莳少年脾性,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都没什么好在意的。 三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过了一段时间,又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真正和好是在宿槐刚要送给初莳随手制作的铜线结但还没出声的时候。 犹记得当时初莳严肃地对着宿槐道:“你如果送了我这个礼物,那我就原谅你,我就同意和好。” 宿槐刚准备送出去的红线在空中绕了一圈又被她收回,而后她故意逗趣他道:“那如果我不送你呢?” “你……你不送我,那你要送谁?初玖?”初莳眼眶瞬间红了,委屈吧啦地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越说越哽咽。只是见宿槐一脸不为所动,他又憋屈地妥协道:“那……那你送他好了……你别生我气就行……” 听着大度,然而眼神却是可怜兮兮地盯着宿槐,俨然没有嘴上说着好听的大方。 “嘁——不逗你了,给你给你。” 宿槐懒得搭理他,将手里的铜线结丢给他之后就往闹市里走去。 初莳慌忙伸手接住,眼见着她的身影将自转角处消失了又赶忙跟了上去: “你……你要去哪?” “书榭。” 初莳知道这个地方是宿槐前任情人玄灵住的地方,生怕宿槐又会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然后他被拦在了外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宿槐径直消失在里面的背影。 宿槐是去找玄灵泄火的。 她憋了几日,想找初玖又顾忌着初莳,想来想去还是找最近的玄灵叙旧比较好。 玄灵的技术还是一样的好,宿槐觉得他真是自己多年来调.教得最好,床上最合她心意的一个了。 宿槐在玄灵那呆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才回房。初玖初莳望着她略带哀怨的眼神被她尽数忽视了个遍。 不过…… 玄灵啊……可真是好遥远的名字啊……远到宿槐已隐隐忘记了他的模样。 凡间的日子欢快而短暂,又过了几日,宿槐又回到了繁阴。 初玖两人不适合待着繁阴,他们更适合人界的生活。曾经宿槐想过带他们回去,可惜被他们婉言拒绝了。 “繁阴很好,只是我们更喜欢人间的烟火气息。” 宿槐也不强求,她明白繁阴对于兄弟二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痛苦与绝望。 她尊重他们的选择。 反正不过来回折腾累了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滴答……滴答……”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作者有话要说:  顶风作案,我知道这章绝对锁死,我也不指望翻盘了,就这样吧,大家去微博看吧。(事后烟) ☆、第七十四章 人偶 回忆很长,梦境很短。 “啪嗒…” 半梦半醒间,忽然感受到手腕上有滴水珠溅落,随后迸溅出几颗更小的水滴,尽数打在她的眉心,卷翘的睫毛上,热腾腾的烟雾缠绕在她周身,温暖的触感犹如梦里初玖落在她脸上的吻那般潮湿又炙.热。 “滴答滴答…” 一片虚无的寂静中,耳边忽然传来时钟滴答的走步声。 宿槐懒懒地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扫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已经快要接近凌晨三点了。 三点啊,可真不妙… 这般想着,她又懒懒地耷拉下眼皮子,垂眸感受着她身体里正在四处游动着的红槐曲之灵。可真是勤奋呢,在她未曾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日没夜,不知疲倦地修复着她魂体上受损的地方许久了,仿佛誓要将她的魂体恢复成曾经的那般完美无暇。 生命可真奇妙啊,於宇宙洪荒中醒来,而后孤单地在世间漂流,见证世间人生百态,生老病死,几经辗转,最终又归於万籁俱寂的尘埃。如此孤零零的来,又孤零零的返,途中各自都在不断地遇见,又在不断地告别。 “哗啦啦…” 宿槐倏地自浴桶中起身,浴桶里的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纷纷溅出了一地。 她自身前的屏风处拿起搭在上头的睡裙穿上,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黑暗,唯有墙壁上挂着的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宿槐走到卧房门前,伸手想要推开。只是她的手才刚抬起,沉吟了片刻便又放下,转而闪身来到了初玖的房间。 安静的房间里,唯有初玖清浅的呼吸声。 宿槐站在他床边,垂眸看他。初玖睁开眼,视线便对上她凝视的目光。 “怎么还没睡?”宿槐轻声问道。 分卷阅读119 初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道:“睡不着。” 说着又转而问她:“姑娘怎么也还没睡?” 宿槐笑笑,倏地凑过去拥抱住他。 “想你了,睡不着。” 初玖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抱了个满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也只怔了片刻便也伸手轻搂住她,有些奇怪她的反常。 “姑娘是怎么了么?” 宿槐摇头,蹭了蹭他的脖颈,柔滑的发丝带来丝丝痒意。 “没有,只是觉得…我们好像一直都在错过,遇见了又分离,而后再次遇见…” 她抬起头,伸手触摸初玖的脸畔,眼神温柔而哀愁。 “不知为何…感觉我好像曾经失去过你,也好似即将要失去你了…你仿佛…就真的在我眼前消失了,不再同我说话了…” 初玖眉眼温和下来,抬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摇头道:“宿槐,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宿槐凝眸望着他,看着他虽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坚定的眼神,倏而笑了。 “真的么?” 初玖定定地看了她良久,忽地松开桎梏著她的手,而后从她怀里退出,脚尖着地下了床。 他站在宿槐身前,眸光紧紧盯着她,接着后退了几步,而后双手合十,向她深深鞠了一礼,语气温柔而坚定地同她说: “宿槐殿下,请记住:您是我永生最忠诚的信仰,我是您门下最虔诚的信徒。我将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剑,只为您披荆斩棘;我将成为您最孤勇的武将,甘为您背水一战;我将成为您最忠诚的奴仆,只认您一人为主;我将成为您最真挚的爱人,为您献上我的灵魂。” 我将永远赤诚,我将掩饰天真;我愿化做你手中利刃,刺入所有向你而来怀着恶念的眼神。我不再是那个追随你的少年,我已能独当一面;我依然是那个爱慕你的少年,只是早已能与你肩并肩。请相信我,请将后背交于我,我将誓死追随,永不背叛。 初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宿槐,脸上的梅花鬼纹在此时尽数显露,他也终于不再掩饰眼里近乎痴迷的爱慕与执着。 我是这般的爱您啊,早在您认识我之前,更早于那晚在槐柳镇的初遇。我早已将您深深刻入灵魂里,哪怕是死亡,也依然无法阻止我爱您。 宿槐垂眸,安静地看着他,明眸如月光般柔和且温暖。她用近乎缥缈的语气轻声问道:“你会永远忠诚于本殿,即便赴死也心甘情愿么?会永远爱慕本殿,哪怕是死亡也没有怨言么?” 初玖虔诚地低头,语气平缓而坚定地说:“是,我永远忠诚于您,永远爱慕于您,至死不渝。” 宿槐盯着他的发顶,月光打在两人身上,平添了几分明亮的柔光。他的面容隐于黑暗中而难以窥见,可她依然能从中感觉到他赤诚的内心。 她倏地伸手,食指轻轻触了下初玖的额头。 “…好,愿你能成为我最虔诚的信徒,我最锋利的剑,我最孤勇的武将,我最忠诚的奴仆,以及…我最真挚的爱人。” 初玖抬头,眼里隐约有雾水浮现。他复又低下头,改为双腿跪地,然后缓缓俯下.身,抬起她的一只脚,轻柔的吻落下。 宿槐垂眸看他,心里也不再彷徨,好似终于有了安定的理由了呢。 你既对我赤.诚以待,我又怎舍独自离开,徒留你在。 她抬脚勾起他的下巴,美眸顾盼道: “初玖,看着我。” “我还是不懂何为爱,何为喜欢,我也分不清自己对你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终归不过一句陪伴。我信赖你,我也同样依赖你,你与初莳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出现,予我陪伴,予我明光,赠我勇敢,驱我孤单。不知不觉我们已认识这么多年,不知不觉间…我们已分别这么多年,可不管多么弯弯绕绕,我最终依然遇见了你们,并且再次心生欢喜。” “我之前说过,我向来不喜迂回。总之,我也心悦你——至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的我确实是怀有这种感觉的,并且从未生出厌烦。” 她放下脚,伸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到身前,然后口勿住他,两人口勿着口勿着便齐齐倒在床上。良久的一吻过后,宿槐缩在初玖怀里,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 真好啊,美人在侧,美景在旁。 …… 天刚蒙蒙亮,宿槐便醒了,只是手一摸身边的位置,就发现是冷的,她睁开眼,便看到旁边空荡荡的没人。 宿槐起身发了会呆,随即翻身下床,开门赤脚来到了客厅。 厅堂里只有那盏小夜灯微微亮着,客厅里一片漆黑。旁边的浴房里隐约传来了哗啦啦的溅水声,伴随着几声低沉急促的喘息。 原是初玖在里面冲澡。 宿槐想了想,便也明白过来了。 她坏笑几声,悄然无息地走到浴房门前,抬手轻轻磕了磕。 浴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宿槐坏笑,扬声朝门里说:“初 分卷阅读120 玖啊,记得节制点~大清早的火气不要那么大,悠着点~” 浴房一片寂静,初玖握着那物儿,面色尴尬极了。 “咔哧——” 隔壁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宿莳迷蒙着眼飘忽忽走了出来。他边揉着眼睛便朝浴房这边走来,看到宿槐,他有些奇怪道:“宿槐,你怎么在这?” 宿槐笑了笑,走过去一把揽住他,扯着他往回走,边坏气道:“先回客厅坐着吧,某人现在急需解决一些事情~” 宿莳奇怪地看看她,又皱眉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浴房,怔了怔忽然也坏笑起来。 “哦豁~看起来确实很急~” 浴房里的初玖听着两人的对话,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羞恼极了。 初玖收拾好了自己,便索性出来了,客厅里的两人同时止住了话题。 几人用过早饭,便准备再去找季老聊聊,然而刚走到木屋门前,几人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屋里有些古怪,我感觉到了纸人的气息。”初玖眉关紧锁,沉声道。 身旁宿槐身影一闪便自原地消失了,初玖宿莳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屋里,季老虚弱地坐在太师椅上,双手被缚在两边的扶手上,身上被好几张纸片人压住而无法动弹,身边也各自守着两只高大的红色纸人。而他此时正急急地粗喘着气,只是依然怒目圆睁,垂头狠狠地死瞪着身前的人偶。 “想好了吗?只要你告诉我那东西在哪,我就可以放了你。” 红衣的小人偶面上带着僵硬的微笑,只是不怀好意的意思也很明显。 季老狠狠啐了她一口,怒声道:“你就是那个把阿姝蛊惑了的东西吧?!我呸你个老鬼物,都把村里人害成什么样了,还想从我这套出神树的位置,做你个春秋大梦去吧!” “呀?看来先生你是不愿告知小槐了?” 人偶微笑地看着他,语气里却带着威胁,“你即便不在意自己的命,也该想想你的村民吧?” 说着她又偏头看了眼身旁低垂着头的阿姝,笑嘻嘻道:“哦对了,还有你亲爱的养女呢~” 阿姝低垂着头,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呀!不知先生那个好弟子哪去了呀?怎的自己师父都出事了也不见他过来救你呢?”人偶僵硬地抬起头,看着正怒目瞪着自己的季老笑眯眯道。 阿姝终于忍不住了,她咬牙抬头,不敢看季老,只看着身旁的人偶,冷声道:“你要问神树就问,不要扯些别的。” 人偶头咔哧几下转到她这边,诡异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嗯?你急了?” 阿姝被她那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有一瞬间的恐惧涌上,只是眨眼便被她强自压下。 季老冷眼看着她们,一言不发。 人偶眼珠子上下转了一圈,嬉笑道:“啊啊…看来先生还是不知道惹怒我的后果呀?” 她指尖轻抬,微笑着指甲便要往季老脸上划去。 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季老身后,眨眼间便把那几只纸人解决完,同时有片红槐自季老身后快速划出,瞬间将人偶的手切了道大口子。 即便人偶反应再快,手背依然被红槐腐蚀掉一大块。 宿槐站在季老身后,冷眼盯着面前的人偶。 人偶甫一见着她,便笑得更加用力,嘴角极力弯起,露出如小丑那般极其诡异的弧度。她面上带笑,眼睛却依然是空洞洞的,仿佛一切光进了她的眼里便无法再逃逸出来了。 伴随着身后砰然大开的木门,人偶逆光的身影逐渐透明。 “您终于来了,宿槐大人。” 好久不见,您依然这么美丽,让我日夜想念,想要早日回到您的身体里,与您融为一体,永不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上课了,不敢熬夜了,所以更文时间又不确定了。 ☆、第七十五章 人偶 宿莳气喘吁吁地走进来,一眼便看到杵在季老旁边安然无恙的宿槐,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宿槐,你没事吧?” 他见识过那人偶的厉害,此时生怕宿槐在她那吃亏了。 宿槐不理他,径直走到初玖旁边,与他对视了一眼,初玖微不可见地点头。 宿莳有些郁闷地看着故意忽视他而站到初玖身边的宿槐,眼神有些酸溜溜的,只是不一会他便看到宿槐递给他的眼神,顿时了然。 他转身走向季老,目不斜视地经过阿姝身边,仿若从未见过这个人。 宿莳上前给季老松开了绑,又从隔壁屋里给季老拿了根拐杖出来递给他,有些别扭地问道:“季老,您怎么样?” 季老冷哼他一眼,“死不了。” 宿莳点头,随即又问:“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神树?那又是什么?” 季老微怔,嘴唇蠕动了下,只是最终没有还是没有解释,只囫囵敷衍道:“没什么,你 分卷阅读121 听错了而已。”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宿槐,眯眼瞧了她许久,忽地有些出神。 “这位姑娘,瞧着有点面熟啊…” 宿槐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阿姝站在一旁,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低垂着头便要离开。 “站住!你给我过来!”季老见状,怒声喝道。 阿姝脚步顿住,转身回到季老身前站定,冷着脸没有说话。 初玖与宿槐对视几眼,初玖上前对季老点头道:“季老既然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晚会再来登门拜访。” 季老对他的上道很是满意,捋了捋胡子朝他点头:“去吧。” 说着又望向宿莳,“你就留下吧,待会还得让你好好看着她。”说到这个她,他顺便狠狠瞪了眼面前的阿姝。 宿莳眼角不由直抽,下意识看向宿槐。宿槐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望过来,还微笑勾唇,看起来似乎没有半点恼怒。 他却凭白从她那眼神里窥出些许情绪,大概就是:你小子要真答应了就别给我回来了…的意思。 见跟前的季老眼神热切,宿莳心里有些苦哈哈,面上却依然冷漠脸道:“不了,我急着回家。” 季老一听,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手里柱着的拐杖哒哒哒直敲地。 “你这混小子,回什么家,有什么事比你妹妹的事还重要的吗?!” 宿莳皱眉,冷声道:“季老,您这话说得真有趣,我孤身一人,哪来的什么‘妹妹’,您别总给我乱认亲戚。” 季老气极,“阿姝难道不是你师妹吗?!师妹也是妹,按你俩的关系,以后可是要一起给我养老送终的!” “……”阿姝冷漠地瞥了眼季老,眼里有些不耐。 她很不喜欢季老一厢情愿地给她拉郎配,她并不喜欢宿莳甚至可以谈得上讨厌,并且在平日里也表现得很明显了。她感激季老养育之恩,但也厌烦他时刻不顾她的意愿一直将她与宿莳放在一起。 她知道季老一直认为女子便该好好找个男人嫁了,然后安心持家相夫教子。可她偏偏不喜他这样安排她的人生,凭什么她身为女子就不能继承他的衣钵,反倒是宿莳一个外来的如此轻松就可以得到她需要辛辛苦苦才能争取到的权利? 她同季老说过她自己就能守好哭龄村,并不需要找一个外来人入赘,然而季老没有一次真正重视她的话,依然固执己见。 于是,心中的失望与不甘一次次积累起来,直至最后甚至引来了那个鬼物… 想到此,阿姝的眼眸暗淡了下来,双手亦无意识地攥紧。 这边的宿莳听得季老这番话,只觉越听越不对劲,于是眉眼也瞬间冷漠下来,语气也不复方才的熟稔,而是带着生硬的疏离道:“什么关系?季老先生,我只是暂时借宿在您家的一位过客罢了,可没有平白无故就多出来的什么师妹。您老也不要拉郎配了,说实话,您说得不烦我都嫌烦了。” 季老虽然不是一次两次被他这样直白地怼了,只是每次都依然会被气的半死。 “你!你这孽徒…”说着拎起拐杖便要朝宿莳身上打去。 宿莳不好同他一个老人家计较,也习惯了被他这样用拐杖打,便索性垂头,也不躲闪。然而预想中的敲打没有到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拐杖在半空中就被宿槐用槐花颂格挡住了。 宿莳没想到她这样护着自己,瞬间有些感动,只是感动着感动着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等等…槐花颂怎么在她手上了? 他往掌心看去,果然,槐花颂的印记没有了。 宿槐眯着眼,看着季老微笑道:“季老道,宿莳都说不喜欢你这样做了,你何必还硬要去做那讨人嫌的媒婆呢?你又何必凭白添了他人恼怒?再者,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名草有主的了么?” 敢觊觎她宿槐的人,这世上还真没几个。 季老被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如此不留面子回击,让他在众人面前落了脸面,瞬间脸就黑沉下来。 “你这小丫头片子,你家里人是这么教你同长辈说话的?还有,这里可没有你一个小姑娘插话的地。” 初玖皱眉,冷着脸上前几步便要说话,却被宿槐拦住了。 她面上依然微笑着,只是眼眸却瞬间冷了下来:“季老道,你夸我年轻我还挺高兴,只是这论辈分的话,想必你还得喊我声祖宗呢。” 季老瞬间被她的话气的头顶直冒烟,他铁青着脸,刚要发火,话头却被宿莳截胡。 “季老先生,我的事不用您插手。既然您有事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再见。” 他阴沉着脸,僵硬地走到宿槐面前,迎着宿槐的目光拉起她的手便径直要往门口走去。 宿槐感觉到他手心里不一会儿便微微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心知他此刻的紧张,倒也没有挣扎,挑挑眉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初玖冷眼看着他俩的背影,对着气急败坏的季老行了 分卷阅读122 一礼便也跟着走了。 眼见着几人都走了,季老这才冷哼一声,又把目光转到阿姝身上来。 “你给我跪下!” 阿姝听话的跪下了。 季老看着此刻正乖巧跪在他面前的阿姝,眼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失望。 他实在想不明白,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的一个女娃娃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自问自己从未亏待过她,可她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难不成真是因为那件事? “阿姝,你说说,你是怎么同那鬼物勾结上的?” 阿姝眼睑下垂,一言不发。 季老拐杖往地上一敲:“你给我说话!” “…我在山上的破庙里收鬼的时候遇到的。” 季老拧眉道:“你给我好好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姝垂眸盯着地面,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得微微握紧,低声面无表情道:“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一年前,当时您正在追查那个怨鬼的事,我偶然收到消息称那鬼在那破庙出现过,当时您又不在家,所以我就一个人去了,只是没有发现他的行踪,准备回来时就见到她了…” 当时那人偶说了一些挑拨离间的话,阿姝心里反感,没有理会她就径直走了。彼时她还以为那次相遇只是偶然,自己也只是恰好撞上她的地盘了,于是那之后也没有再去那破庙了。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那人偶一直没有出现,她就没有在意了。然而在又一次听到季老有意要把衣钵传给宿莳时,她便心生膈应,早早回了自己的木屋去。 便是在此时,她又看到了那早已等候在她屋里的人偶。看到她回来,僵直的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毫无感情起伏地说:“看呐,多不公平呀。只是因为女子的身份,便该生来低人一等,无论做出多大的努力,终究比不过身为男子的外来人呢。只是因为身为女子…只是女子…真是可怜的~阿姝呀~” 对面的阿姝仿佛被戳中了心思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咬牙不语,并不搭理她,只冷漠地用几张符将人偶击走了。 然而人偶说的话却是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旋,当晚她就开始做噩梦,每晚都会做,每次都会梦到季老嫌弃她的女子身份将她随意嫁人了,然后把位置传给了入赘的男人,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男人。 真正让她对季老离心是在半年前,她在一次偶然中听到了季老同村里人唠嗑,说她一个女孩子哪有什么必要继承他镇山道士的身份,更何况阿姝天赋也不怎么好,还不如早早嫁了人好,找个同道的男人入赘来,省的将来他下去了被祖师爷骂他找个女娃子接位,活活断了他们堂堂季派捉鬼族的千年传承。 她知道季老不喜她的女子身份,可这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他说,她觉得她对季老一直以来的信赖与崇拜皆在此时崩塌了。当她失魂落魄地回了木屋时,便又看到了那个诡异的人偶。 那个人偶又继续用着阴阳怪气的语气说着那些话,而这次,她沉默着没有反击,甚至心里也是默认了她的话的。所以当人偶递给她几只纸人,说她有办法教会自己傀儡术的时候,她便鬼使神差地接过了。 于是,这次交锋后,她便开始偷摸跟人偶学傀儡术,也就这样开始了与人偶的合作。 听到合作,季老沉声问道:“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阿姝点头,垂眸道:“她的目标是宿莳。” 季老沉默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也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你气性这么大,我就那么一说你就当回事了…” 阿姝心里不住嘲讽,可是你并没有否认你说的话,不是么? 季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地起身,佝偻着背向祠堂里走去,背影仿佛老了十岁般,往日挺直的腰板都驼了下去。 阿姝抬眼,眸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即起身跟了过去。 来到祠堂,季老站在供奉着历任祖师爷的牌位前,盯着他师父的那个灵牌看了许久,对着身后的阿姝道:“过来拜下你祖师爷。” 阿姝走过去跪下,刚想同往常那般给祖师爷叩三个响头,只是头刚低下便被季老叫住了。 “不用叩头,跪着就行。” 季老头也不回,看着灵位凝重道。 阿姝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季老看了上头他师父的牌位许久,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般,长呼了口气,转身看着跪着的阿姝,神情凝重道:“本来,有件事我是不准备同你说的,毕竟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只是现在看来,你还是知道了比较好。” …… “喂,宿莳,你还要拉到什么时候?” 宿槐无奈地看着前面的宿莳,摇了摇自己被宿莳紧紧抓住的手问道。 一直低头猛往前走的宿莳一听,转头疑惑地望过来,看到自己还紧握着宿槐的手,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把手背到身后悄然摩挲几下,又通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对…对不起…我…” 宿槐捻了捻掌心,内里被他 分卷阅读123 蹭了满手的汗。听得宿莳话里的懊恼,她抬眼半笑不笑道:“呦,还挺有艳福,居然还勾了个小妹妹想嫁给你?” 宿莳一听,面上红晕瞬间褪去,只白着脸急忙解释道:“你…你误会了…我没有…” 宿槐却不再搭理他,只转头对着身旁沉默的初玖道:“你不会也在外头招惹了什么奇怪的小姑娘吧?” 初玖失笑,摇头道:“姑娘多虑了,我从前除了偶尔几次跟随师父下山降鬼外,几乎日日呆在禅清寺念经诵读,整日里面对的都是寺里的那群小师弟们,哪有可能接触到外界?” 他刚来到这幻境的时候,记忆还未苏醒,骨子里的漠世令他完全不想同外界有所交流,恍惚觉得身边好似有某个他爱了很久很久的人不在了,于是他便是连话都不愿意同人说了。要不是寺里的那群小和尚们太会闹腾,怕是他到现在不怎么同他们交谈,更遑论下山了。 宿槐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宿莳倒是不乐意了。 他快步走到宿槐面前,对着她认真脸道:“宿槐,你不要误会我。我是真的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我顶多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而已,而且我也不怎么住这,自一年前季老被一只厉害的怨鬼缠住,我将他解决了后,就已还清了我欠他的救命之恩。” “然后我就直接来到槐柳镇,报了个学校就在学校里住宿了。再说了,就算我之前住在这里,那也是住在我自己的木屋而已,那木屋可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 说到这他就很自豪,当时这家屋子的主人就是那只怨鬼,只不过在四年前就死了,之后这房子就开始闹鬼了,房子也就成了个鬼屋。当时他正好给村里人捉鬼赚了点钱,便索性低价把这房子给买了。 说来也怪,他那房子在他之前还是有不少外头来的有钱人要买的,说是个风水宝地,又是个古董房,人住进去就能升官发财,可惜进过屋里的无一例外回去都出事了。久而久之这凶宅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就更什么人敢靠近这里了,最终就便宜了他。奇怪的是他当时在屋子附近转悠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什么阴魂不散的东西,住进来也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说起这房子,还真巧,前主人就是那只怨鬼。死的时候才18岁,刚高考完就跳楼自杀了,听说还是我们学校的…” 说到这,宿莳有些叹息,一条活生生的命就那样没了,真是可惜。 “自杀?” ☆、第七十六章 人偶 “自杀?” 宿槐挑眉,倒是来了点兴趣,“我记得上次那个笔仙好似也是你们学校的高考生呢,不过是在三年前?” 宿莳耸耸肩道:“好像听明玑是这样说的,不过我没多关注。”说罢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地望着宿槐:“你什么时候从我这拿走的槐花颂?” 宿槐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宿莳无语地指了指她手中的罗伞,这才恍然,随口道:“哦,这个呀…就那次你们下山回来之后吧,不过是它自己蹭到我身上的,我可没拿…喏,还你。” 她随手丢向宿莳,宿莳赶紧手忙脚乱地接过,有些心疼道:“你小心点…我就这一把高阶点的鬼器了。不过…怎么我完全没有印象呀?我记得槐花颂还挺高冷的…”他想用它时还得看它心情,常常时灵时不灵。 宿槐得意地呲呲牙,弯眸道:“可能是因为觉得你这个主人太蠢了,槐花颂想另觅新主吧~” “……” 被嫌弃了… 宿莳有点被打击到了,整个人瞬间就蔫了。 真是没长大的小破孩… 宿槐失笑,抬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又转头问初玖:“你对那棵所谓的神树可有何想法?” 初玖笑而不答,反问道:“姑娘又是怎么想的?” “约摸…就是红槐曲了吧…只是按方才的情形来看,季老道好像是知道点什么呢。” 宿槐一手环胸,一手撑着下巴思忖着。 她只能隐约感觉出红槐曲虚弱的气息,但却无法感应到它的具体位置,想来许是因着她的沉眠,红槐曲也陷入了自我封闭中,甚至还断开与外界的一切交流;再不然就是因为她的魂体曾受过致命重伤,红槐曲也因遭受重创而无法与她进行感应了。 而如今来看,要想完全取回那段沉睡前的记忆的话,她就得找到红槐曲。也唯有这样她才能更快地修复好魂体,才能知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宿莳,季老道以前有同你说过关于这神树的事情吗?” 宿莳摇头,“他从不会主动跟我说那些涉及村里隐秘的事,我也不会去问。”说着他又小声猜测道:“那神树是不是…就是封住我的那棵古槐木?” 宿槐也不瞒他,“嗯,阿姝是魑鬼的后代,以他与阿姝的关系,还有那人偶对这棵树的执着来看,实在令我很难不联想到红槐曲。” 初玖沉默了良久,忽地开口道:“姑娘,关于季老和神树的关系,我有个猜测。” 分卷阅读124 宿槐看他,眨眨眼道:“恰好我也有个想法呢,就是不知是否跟清知的猜测一致了~” 初玖感觉到她此刻心情是少有的放松,便也跟着笑了。 他顺着宿槐的目光,转头眺望远处屹立在雪山上密密丛丛被白雪覆盖的白槐以及雪中傲立的朵朵红梅,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温言道:“姑娘请说。” 因着宿莳所住的屋子临水而建,位置较偏,加上今日风雪来得有些大,回去的路上少有村民经过。到了后半段,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故而几人说话也就无所顾忌了。 宿槐随手摘下一旁的一根附满白雪的狗尾巴草,捻在手里轻轻把玩,边漫不经心道:“树大招风,繁阴界内诸般势力都对四鬼虎视眈眈,族内每年都会秘密派出一些暗鬼以各种身份潜伏在人界中。万一哪时族内被人偷偷盯上了,他们也好提前给个信儿,留个后手。当然,不到必要时候,我不会让他们现身在繁阴。” “千年前,百鬼一战后,魑鬼一族幸存下来的估摸着也就剩下那些魑鬼了。然后…他们不知为何被那些修真界的发现了,一路逃亡至此。” 她边说着,手里编织的动作不停,十指来回穿梭间,一只活形活现的草兔子就编成了。 “说来也巧,这哭龄村的前身约摸也是下属槐柳镇的,这里还留有我的几缕鬼力。加上村里四面环山,外边还有层浓郁的瘴气包围,外面那些修真界的进不来,里面的人类也出不去。” 她指尖凝出一缕红烟,轻点在草兔子两颗豆大般的的眼睛上。不一会儿,草兔子的两个小眼睛眯缝了几下,忽地从她手里跳下去,窜进旁边几蔟干枯的灌木丛去了。 见宿槐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那丛灌木丛,初玖便接话道:“那些魑鬼与季氏捉鬼师达成了某种协议后,就在这里生活下来了,并与村里的人通婚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因为鬼族本身繁殖力低下,又或者是因为生殖隔离…总之,魑鬼后代数量急剧减少,到了如今更是寥寥无几。而后在某次意外中,魑鬼为拯救村民而牺牲了很多鬼,作为镇山道士一派的季老祖上为了报答他们,便将仅余的魑鬼后族带去抚养了。” 宿槐赞赏地看着他,笑道:“阿玖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初玖对着她腼腆地笑了笑。 一旁的宿莳刚开始听得云里雾里的,所幸到了后来也听明白了一些,“…所以说,照顾作为魑鬼后族的阿姝其实也是季老的使命?” “嗯哼。” 可随即他又皱眉了,“那么他一直不愿意让她继承他的衣钵,是怕作为魑鬼后族的她接任后会不顾村民了吗?还是单纯的因为她是女子的身份?” 宿槐冷笑道:“或许…都有吧。” “那么,我们现在就需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出现如今这个局面。”初玖一针见血地补充了一句。 宿莳垂眸思忖了,忽道:“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哭龄村位于地震带上,常年大震小震不断,当时可能这里遇到了一次巨大的地震。可是这地方穷乡僻野的,即便是救援也得等很久。那些非人类的魑鬼自然不会出事,可是那些人类呢?要么选择置之不理,要么选择拯救他们,不过我偏向第二种可能…” 宿槐凝眉思索,也明白了。她嘲讽道:“是了,我的族鬼定是选择救他们,但是那些被救的人类却开始害怕他们,害怕这些外来的,拥有如此恐怖能力的他们。” 刚开始或许会有感激,可在见识到他们那般恐怖的能力之后,感激渐渐变成恐惧;此外,封建的古人大多迷信,当时的村民更是大多愚昧,他们会认为这次灾难是这群外来的异类带来的。于是心里又多了份怨恨,直至最后再也无法抑住,双方开始有了矛盾与冲突。后来…或许只是将他们驱逐了,又或许…”将他们灭族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初玖在一旁默默地叹了口气,道:“此前那些村民应该是不知晓他们的身份的,只单纯当做是外地来避难的,但当时那位镇山道士必定是知道的。至于魑鬼与他交易的内容…我猜测的是,那道士允许魑鬼们住进村里,但魑鬼必须隐瞒身份,同时还要保护村民们。” “…他当时许是感觉到了村民对魑鬼渐愈强烈的怨气与惧意,可他无能为力。直至后来魑鬼后族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他,并告诉他关于神树的事情,并以此为条件要求他必须世代保护好魑鬼余下的血脉。” 宿莳补充道:“我有听他们说过,那棵古老的神树是村里的保护神。民国的时候这里被外族入侵过,有人去求神树保佑,然后神树就显灵了,将那些入侵者赶了出去。” 宿槐眸光一凝,紧盯着他问道:“当时的那神树在何处出现的,你可知道?” 宿莳冥思苦想好一会,还是想不出来。 “…在山上的破庙里。” 身后忽地传来褚枯的声音。 几人回头,便看到他正坐在一棵白槐上,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宿槐。见她望 分卷阅读125 过来,他嘴角紧抿,别过眼去避开她的视线,手里握着的草兔子也被他捏得稍稍变形。 “啧,你怎么在这?”宿莳厌恶地冷盯着他。 褚枯瞥他一眼,“这又不是你的地方,你管我啊。” 宿莳被他说得一噎,顿时恨得牙痒痒。 初玖冷眼瞧着他,随即心里一动,又转眸看向一直沉默的宿槐。 果然……她有些不对劲,看着褚枯的眼神里,有着他也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怀念。 宿槐看着树上的褚枯,神情有些复杂。 昨夜才见到幼年版的褚枯,现如今乍然看到许久未见的少年版褚枯,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他身上的阴气愈来愈重了啊。怨气比之前在迷雾森里见到的还要重,阴郁的气息宛如实质般缭绕在他周身,将他面上的神色完全掩饰。 宿槐眯眼紧盯着他:“你见过那棵神树?” 褚枯冷冷嗯了一声,身影便自原地淡去了。 宿槐与两人对视一眼,便折身往后山去了。 待几人走后,褚枯的身影复又自原地出现,他盯着手里正拼命挣扎着的草兔子,冷呵一声,指尖凝出一丝黑雾,黑雾依附进兔子的眼睛里,与里面的那缕红烟紧紧相缠,最终融为一体。 他低低地笑了,拿出怀里的枯槐铃在脸上蹭了蹭,又温柔地亲吻着。他眼神热切地盯着宿槐的背影,面上神色愈加痴狂,眼里怨恨更甚,“真过分呐…” 真的好想杀了你呀,然后狠狠□□你,穿插.你,将你拆吃入腹,让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眼里只有我啊… 不要看着别人好不好,只看着我,只对我好,就跟以前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宿槐,你可真过分呀… …… 破庙里,宿槐皱眉看着破落的庭院里一方小小的草丛,这里仅余一丝红槐曲的气息,已经淡到她也难以察觉。 宿莳看着她落寞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满腹疑惑问出口。 “宿槐,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神树的下落呢?还有,你为什么叫它红槐曲?你与它有什么关联呢?” 宿槐听罢,缓缓转过身,逆着身后的阳光轻声道:“因为…它就是我的呀…是我的本命鬼树,与我同生共死,犹如一体呀…” 红槐曲与宿槐此生血脉同生,犹如双殊,她是自红槐曲中生出的鬼灵,依托着红槐曲而生;红槐曲是她灵魂的宿体,寄托着她而存。她与它自始至终都是一体的,唇亡齿寒,生死相依。 宿莳有些震惊,不过细细想来觉得她说的是事实。况且…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铜线结,这红链还是她用红槐曲上的槐脂所做的呢,那么她是红槐曲之主其实他早该料到的,只是没想到那棵神树就是红槐曲这个就是了。 等等—— “宿槐,你为什么无法感知到红槐曲的存在?” 他强抑住心里悄然生起的一个念头,有些兴奋地问。 初玖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他手踝上的铜线结,眼里意味深长。 宿槐自嘲道:“许是因为它太虚弱了,而我的鬼力还未全然恢复,在这个世界又受到了压制,无法感知到它…亦或者是因为,它与我的心灵交流被某种东西切断了,它被困在了一个我的鬼力也无法到达的地方。嗯…就好像花狸,总喜欢把心爱的小鱼干藏到柜子里,然后过了许久之后再去找,虽然仍然能感觉到小鱼干隐隐约约的味道,可是却无法正确地找到它的位置。” 说罢她朝着宿莳无奈一笑,总结道:“总结起来就是,我的嗅觉失灵了。” 宿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将手伸到宿槐面前,刚要开口,身旁却忽然传来一个男子带笑的声音。 宿槐身子一僵,身后便附上一具冰冷的躯体,同时宿臻低沉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 “好姑姑呀,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好了嘛~何需求助外人呢~” 他撩起宿槐鬓边的青丝,凑到鼻端深深地嗅着,心满意足地把唇贴到她的耳垂边说道。说话间,冰凉的唇时不时摩擦到宿槐的耳垂,带来丝丝痒意。 宿槐抖了抖身子,没将他抖下去,索性不再搭理他这个神经病,对着正伸着手怔愣的宿莳道:“你想说什么?” 宿莳咬牙看着与宿槐零距离接触的宿臻,原本脱口而出的话也憋回去了。他闷闷地收回手,站到初玖身边,一言不发。 宿槐无语地看着对面两人如出一辙的冷漠脸,心里很是无奈。 她想要将宿臻扯开,他却越抱越紧,似要将她融入骨骼里去,似还嫌不够抱得般,他又伸舌轻轻舔.舐着宿槐的耳垂。 初玖宿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初玖阴沉着脸,引出怀里的唱槐簪,唱槐簪甫一现形,瞬间变成一轮法杖。这是宿槐之前告与他的,唱槐簪的另一个能力——化形。 他持着法杖猛地朝宿臻打去,法杖避开宿槐后便直直地朝着宿臻的门面而来。宿臻嗤笑,自他周身凝出一层透明的红光,将 分卷阅读126 法杖牢牢抵住,法杖发出的金光与他的红光相互对抗着,竟也不相上下。 宿莳虽然不喜初玖,但此时的他俨然与初玖是同一战线的,见初玖此时落些下风,便也加入这场战争中。他冷着脸唤出槐花颂,所幸槐花颂这次比较给力,麻溜出来了。他控制着槐花颂自宿臻后方偷袭而去,眼见着就要敌袭成功,一道黑色的雾气却是不知从何处冒出,将他的槐花颂紧紧裹住,本发着红光的槐花颂此刻被那团黑雾缠住,竟也无法再进一步。 宿莳眉心一跳,抬眼望向黑雾的来源。 褚枯一手拿着枯槐铃,另一手正微微抬起,趁宿臻不备的时候将宿槐从他怀里捞出,然后手腕微摇,铃铛一响,两人便自原地消失了。 没了争夺的对象,几人的战火瞬间停息。宿臻阴沉着脸,转身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许久身影也自原地消失了。 宿莳气的牙痒痒,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要对抗褚枯这不是人的玩意根本不可能,可也没想到他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人掳走了。 他憋着气,只能看向在场另一个人求助:“初玖,怎么办?” 初玖冷着脸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听到他的话,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不虞道:“从前还觉得你能力尚可,如今看来,区区一只魉鬼都对付不了,真没出息。” 说完便看也不看他,转身也离开了。 宿莳一脸莫名其妙,还莫名有些委屈。什么鬼?他本来打不过那种开了挂的怪好伐?虽然他知道自己跟这一群开了挂的大佬比不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现在被他这么嫌弃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他怎么不担心宿槐啊?啧,真是古里古怪的一个人,不过以他对宿槐的重视程度,不可能不在意啊,难不成他是有办法? 心里这般想着,宿莳便赶紧跟了上去,只是面上依然保持着高冷的表情。 ☆、第七十七章 人偶 宿槐僵着脸站在路家的花园里,与正蹲在地上观察蚂蚁搬家的褚枯大眼瞪小眼。 不过对于突然出现的她,显然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有给予多大反应。褚枯静静地与她对视了一眼后便低头继续观察,站在一旁的槐儡倒是上前一步,垂首行了一礼。 “……殿下。” 宿槐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槐儡退到花园入口把守时,宿槐才把目光放在跟前那个瘦小的身影身上。他如今约摸才十三四岁,身板有点瘦小,虽不至于见骨,背上的肉也没多少,不过比上次宿槐见到他的时候有肉多了。他的头发有点长了,额前的碎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在明媚的光线下柔柔垂散下来,将他的眉眼遮了个一干二净。褚枯此时正安静地蹲在一棵桃树下看着地上移动的蚂蚁群发呆,好似丝毫不关心多了一个人,也不在意周围人物的来去走动。 “小孩,你在看什么?”宿槐上前,也跟着蹲在他身边,侧首问他。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宿槐挑挑眉,顺着他的目光望下。 “你在看蚂蚁搬家?” “……”还是没人理她。 宿槐索性也不说话了,无聊地托着腮观察他。 说实话,眼前这破小孩性子虽然孤僻,长得还是挺不错的。他的脸形是那种偏圆的菱形脸,上头尚带着稚气;眉如墨画,大大的杏眼里却不见半点憨态,内里盛满了不见光透的黑暗,每每望着人时,都会令人心生忌惮;睫毛很长,向上蜷曲微微翘起。许是因着待在屋里的时间较长,极少见到阳光,他的皮肤是有些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很不自然。 换做旁人被她这样目光专注地盯着,恐怕早就坐立不安了。他倒是淡定,脸都未见红。宿槐原先以为他是真的淡定,只是等目光重新上移,便发现他挺翘的睫毛在不停地扇动颤抖着,眼睛虽然一直盯着蚂蚁看,眼神却是无神涣散着,看起来倒像在发呆。 宿槐轻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起身便要离去。只是她刚抬脚,裙摆便被扯住。宿槐顺着裙摆上的那只小手望过去,男孩依旧低着头,只是扯着她裙角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攥紧,好似是怕她走开。 宿槐望着被揉皱的裙角,不由好笑。心思一动间她又玩心大起,故意将裙角从他手心抽出,又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见着男孩终于抬头看她,宿槐便得意地微抬起下巴,笑眯眯地假意问道:“拉我干嘛?” 褚枯抿唇,松开手又继续垂头发呆。 宿槐张张嘴,无声叹了口气。她从前带初玖初莳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孩时都没这么累过,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么油盐不进,难以沟通的小孩。啧啧,难搞呦~也难怪长大后是那个狗性子……想到这,她眉头又不由蹙起。褚枯把她拉到了这个世界,自己却又玩起消失了,可真是个混蛋啊……她抬眼环顾四周,却没见到褚枯的身影。也不知他哪去了,她方才一回神就没见到他了。 而在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桃树上,一道透明的身影正垂坐在一枝 分卷阅读127 微微摇动的树干上。繁枝茂叶间,褚枯倚着粗壮的树干而坐,双脚轻轻荡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的宿槐。看着她开怀大笑,眉目舒展,眉眼便也跟着稍稍柔和下来。 他是这个幻境的主人,对这个世界具有绝对的掌控力。宿槐作为被他邀请进来的异界来客,他若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她自然就无法感应到他的气息。 褚枯带宿槐来这里的目的也很简单,他想让她好好陪着他,不管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只有在这里,她的目光才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而不是一直只关注着她的那两个跟屁虫。 一阵微风拂过,枝叶婆娑作响,像极了她在耳边低叙呢喃。褚枯专注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远处的宿槐,不愿放过她的一言一行。 她真好看啊,一朝红杏泄春光,一颦一笑皆动荡。远山黛眉,美目顾盼;红梅花钿,朱唇一点;酥胸半掩间,得见丰姿亦婀娜。 他真爱她啊,爱她的所有好与坏,爱她温柔的眉眼,爱她看着他的时候专注的眼神…… 许是察觉到他眸中的热切了,宿槐忽然便似心有所觉般,凝眸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褚枯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他,但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身子也微微坐正了些,生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她只望了一会就又转头同身旁的槐儡说话了,不再看他。 褚枯有些失望,手里拈着的草兔子微微变形,兔子五官虽然潦草,生无可恋的神情却是栩栩如生。 这边的宿槐本在问着槐儡话呢,突然间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凝视。只是待她往那视线的方向扫过去了,却是没有发现什么。盯了一会儿也没觉察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理会了,转头继续听槐儡禀报。 “……少爷除了下午这段时间会下楼在院子里待一会,其余时间依然同往常那般待在屋里发呆;褚姣的残魂已经快被消磨殆尽,属下猜测不出两年便会归入地府;路凇这几年精神愈发衰弱,脾气愈发暴躁,所幸少爷平日里不怎么出现在他跟前,便也少有被迁怒;路莨……” 话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群小孩推搡打骂的响动声,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个辱骂褚枯是“不会说话的哑巴”的稚嫩孩童声。宿槐眸光一冷,转身直直朝那边走去,槐儡紧随其后。 “啊——你干什么!褚枯你本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不就说你几句而已吗?你居然敢拿沙子扬我!活该你妈不要你……” 一个愤怒的男孩声尖锐地响起,紧接着,他旁边的一群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小孩子也跟着相互起哄。 “路莨,少跟他废话,打他!”一个大点的男生在一旁怂恿道。 “就是,跟这个哑巴有什么话好讲的,还不如打一顿干脆,我家里的仆人不听话,我都是直接打的,打了就听话多了……” “就是就是……让他敢那么嚣张……” 路莨边死命揉着眼睛,边恼怒地瞪着那依然蹲在地上垂着脑袋不知在干什么的褚枯,可心里纵使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真的听从他们的怂恿上前找事。 “算了算了,就当被狗咬了,我们回去回去……” 最近父亲心情不好,连带着对他也有点不耐烦,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跟这个名义上的哥哥闹了矛盾,不说褚枯那个跟变态一样的随从,他父亲是一定不会管他的。而且褚枯这个人虽然从不跟他们说话,也不怎么理人,可别看他表面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他心里清楚得很,褚枯跟他那个短命的死鬼妈一样疯狂,也邪门得很。 他还记得他五年前打了他之后,第二天睡醒浑身突然就肿了起来。两只手肿得跟猪蹄一样抬不起来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动弹不得,就连说话都说得很是费力,眼皮子也肿得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去了医院就只说是海鲜过敏了,然而他记得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海鲜,开的药吃了也不管用。那之后母亲也开始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天天就爱自言自语,说什么家里邪门,屋里进鬼了……逢人就会硬拉着说些疯疯癫癫的话,他现在都不怎么敢同他母亲说话了。 之前他曾听父亲说过要搬家,可惜到最后这事还是不了了之。屋里的仆人来来去去,换了一轮又一轮,到最后也只剩他们一家三口还有褚枯那对主仆还一直留在这而已。 后来也不知父亲去哪儿找到了个得道高僧来,来了只说是什么上辈孽缘,怨鬼作祟,在屋里到处贴了一些符就走了。说来也奇怪,那之后家里怪事确实变少了,母亲也变得正常多了,只唯有父亲一日日变得愈发憔悴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到了现在更是稍有不顺心就打砸家里的东西,跟母亲也常常吵架。 “路莨,你发什么呆呢?干嘛回去?这哑巴这样欺负你,你不打回去啊?” “哈哈……该不会是怕了吧?” “肯定是怕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怕了?!”刚回过神来的路莨一听他这话,立马气得反击了一句。 “切——你不怕他那干嘛还不打回去?就这么任由这哑巴这样欺 分卷阅读128 负你?” “就是,我记得平日里的路二公子可不是这样好说话的吧……” 路莨最讨厌别人叫他二公子,听起来就好像他永远被褚枯压了一头似的憋屈。于是他登时被激怒了,瞪着那人大声回道:“打就打!”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怂了,条件反射地看了眼褚枯的四周,见他那个向来不会离他身的随从不在,登时舒了口气。 碍事的人不在,他的胆子立时大了,气势汹汹地走到蹲着的褚枯身前,昂着头喊了他一声: “喂,哑巴……” 褚枯头也不抬,只静静地低头继续看着那些蚂蚁,好似没有听到跟前的人在喊他。 路莨一看怒了,抬脚向前踩了一步,正好就踩在那些行进中的蚂蚁路上,其中几只不幸的蚂蚁就这样一命呜呼。 褚枯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抬起头,黑不见光的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路莨不说话。 路莨被他这个眼神吓得心里一慌,可一想到自己这边那么多人,心里瞬间又有了底气。 他不屑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放到他身后,也不敢看他,只语气傲慢地说:“还不给我道歉!” 褚枯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不理他了。 “噗哈哈……路莨你被无视了……” “路二你不行啊……” 路莨本就因着被人忽视满心不悦,此刻被众人一激心里更是恼火,他忽地抬脚狠狠地踩在褚枯身前的泥地上。 因着昨日刚下了雨,泥地里还有些积水,此时被他这样狠狠一踩,地里的泥土和着污水便往上溅起,溅了褚枯一身污泥,连带着本来干净的小脸也沾上了些泥点。 宿槐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桃树后面,周围高大的灌木丛将她和槐儡的身影遮了个一干二净。抬手拦住正欲上前的槐儡,她淡淡道:“勿急,且先看看。” 槐儡闻言脚步一顿,随后乖乖退至一旁不再动作。 褚枯那小子可不是个会受气的,这点宿槐深有体会。更何况,她也不能一直挡在褚枯身前,总该让他自己感受下世界的恶意的。先让这几个小孩给他点苦头吃也好,否则以后更容易被人欺负,何况槐儡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挡剑……想到这,宿槐就不能自免地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褚枯时候的样子。他当时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会那样狼狈?而且,他为什么会住到那种一看就是乡下木屋的地方去呢? 远处的褚枯看着那隐在灌木丛中的绯红身影,敛眸勾唇,将手里拿着的一条桃红小帕凑到鼻端仔细闻嗅,心中渐渐溢出欢喜。 原来,你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过啊……原来你一直关注着我啊……我可真幸福啊…… “……你干什么干什么……褚枯——” 前方突然吵嚷起来,将宿槐飘远的思绪拉回。 她皱眉看着与几人推搡在一起的褚枯,他满脸泥泞,身上被其余几个小孩丢了沙土,干净的小脸上脏污一片,只余下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内里的死寂之色看得人心里发慌。此刻他正被一群小孩围攻殴打,一个个挥紧拳头死命砸向他。他虽然也有反击,可惜寡不敌众,很快脸上就挂了彩。 本来十四五岁的少年火气就是最盛,也经不起挑衅,根本不懂节制,自然一个个往死里下手。其中有个十五六岁的红毛少年尤甚,此时居然跑到一边去,弯腰就要捡起一旁的一块石子向褚枯砸去。 宿槐阴着脸,随手从跟前折了枝带刺的藤条便走上前去,闪身经过那少年身边时,藤条的残影一扫,少年条件反射地松手,手里的石块便登时落地。 “啊——!!”凭地里响起了他杀猪般的惨叫。 其余几人被这一声惨叫惊得纷纷顿住,褚枯便趁此时机将他们全部推开,然后站到一旁的空地去。 那红毛一手紧紧捂着右手的手腕,露出的手背上一条长长的藤条鞭痕高高肿起,上头隐隐渗出些微血丝,触目惊心。 然而几人全程没有看到袭击他的是个什么东西,就连影子都没见着。 其余几人一见他的手,均是一脸惊恐。 “啊——有鬼!!” 路莨最先反应过来,大叫着跑了出去,其余几人见了,纷纷大叫着也跟着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救命啊!有鬼啊!” “救命啊……” “你们等等我…”那红毛面色痛苦地捂着手,见状忍着手背上的火辣辣的刺痛也慌忙跟了上去。 宿槐在褚枯身后显了形,眼神看着槐儡,示意他跟上去。槐儡应了声是,又朝褚枯点了点头,便快速跟上那几人。 目送槐儡的身影离去,宿槐目光回到身前的褚枯身上,无声叹了口气,丢下手里的藤鞭走到褚枯身前,拉着他坐到一旁的秋千上后,便从怀里掏出一方绯红小帕,迎着他沉默的注视朝他脸上擦拭去。他倒也没有拒绝,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手里的动作。 宿槐目光专注地将他脸上沾到的泥泞仔细擦拭干净,只是因着他脸上破了大大小 分卷阅读129 小的伤口,即便她下手再轻再仔细,也难免会碰到。可眼前这个小孩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一声不吭,只那两排下垂的眼睫毛在轻轻颤抖着抗议。 “你这个小孩呀,痛了也不知道说,被打了倒是记得反抗。” 宿槐无奈地说着。一是怕他不自在,二也是她见不得这小孩子这般委屈可怜的模样。他母亲不在了,她便得代褚姣教育好她儿子,加之她从前就习惯了与初莳互相念叨,自然现时就免不了对着褚枯絮絮叨叨。 “我同你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冲动,手边有东西就拿东西防身,没有东西又没有十足把握能打赢的就忍着,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报复回去也是一样,没必要以卵击石,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划算不来。” 褚枯低垂着眸,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槐花的清香,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那里绑着一条红绳,红绳掩盖下的雪肤上有一处狭长的墨色凸痕,隐约间有点点红色浮现,转瞬又消失了。 宿槐说得起劲,也不在意他的走神,依旧嘱咐道:“你别管他们说的话,自顾过活便是,他们欺负你了就告诉槐儡,他自会教训他们…好了。” 她满意地看着褚枯重归干净的小脸,虽然上头青青紫紫的伤口破坏了他脸上的美感,却依然无法掩饰他日后的美貌。 “褚枯,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长歪了,不然我要伤心死了。” 宿槐朝他眨眨眼,想将帕子揣进怀里,上头斑斑点点的淤泥却十足碍眼。默了默,她终究没有将帕子收回,而是一脸嫌弃地将其随意丢至一旁的灌木丛里。 褚枯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突然出声道:“你脚上的是什么?” 宿槐收手的动作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脚,将其掩盖在裙摆下,淡淡道:“没什么啊。” 褚枯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远处的褚枯也在沉默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的神情。他以前常常见到宿槐脚上的那道刺青,纹的是红梅与红槐,红梅紧紧缠着红槐而绕,仿若一株脆弱的菟丝花一般,无法离开依傍的大树独活。他不止一次问过她,那是谁给她纹的,可她每次都答得敷衍,显然在回避这个问题。 这次是他第一次问起关于这个刺青的事,他很想知道她的答案。可他又怕听到她的答案,因为那也同样预示着她心里已然有人,或许她再也无法容下别人了。此时等着她的答案,他倒有些紧张了。 宿槐垂眸沉默片刻,倏地笑了。她抬眸,望着一脸执著的褚枯微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呢,我已经忘记了很多事,连这刺青是何时出现在我身上的我也不记得了呢。” 说着她的眸光直直越过他的头顶,懒散地望向远处的一棵桃树上,语气近乎缥缈道:“所以,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呀……” 远处的褚枯眉心一跳,黑沉沉的眼便与她自遥远的前方望过来的眼对视上了。两人的目光遥遥对视,好似越过千山万水,自两方遥遥的尽头相视而望,间途生死。 宿槐忽地朝他微微一笑,又仿似只是在对着她身前的那个褚枯笑,他此时已经分辨不清了,只觉满心满眼都是她。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宿槐收回视线,起身问道:“都收拾干净了?” “是。” 宿槐点头,将手递到褚枯面前,懒懒道:“走吧。” 他抬眼望着她,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将她的皮肤照得好似反光般的白皙,她那半弯起的眼睛在这阳光的照耀下隐隐透出些光亮,就好像……好像那神明的眼睛。 他垂下眼,小手刚要伸出却看到上头还有未擦拭去的泥土痕迹,他抿紧唇,手不着痕迹地落回原地。 宿槐一看他那小动作就想笑,微微勾起唇,直接拉过他的手,转身便走。 褚枯呆呆地盯着二人交握的手,她的手很冷,比他的还冷,就好似那捂不暖的冰块,有点不近人情,可她笑起来却很温暖,至少让他很觉得温暖,暖得不想她离开。 正发愣间,便觉身前的那人忽地停住了脚步,褚枯抬眼一瞧便看到了熟悉的景物,原来他们已经到他房间了。 宿槐松开他的手,弯腰叮嘱他,“这次就到这里吧,我也该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乖乖吃饭。” 说罢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示意槐儡一眼,得到他的点头后便也干脆地离开了。 “下次见,褚枯。”她头也不回,只挥挥手当做告别。 褚枯站在原地看她,眼里渐渐溢出点郁色来。 “她还会来吗?”他低低地问。 槐儡第一次听到他主动问话,倒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机械地回答:“会。” …… 宿槐这边出来了,却是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来到了路凇的房间。 此时已是傍晚,不过路凇还未回来,屋里空无一人。 她站在那幅巨大的婚纱照前,看着上面那面目狰狞的轮廓若隐若现,心里不免无声叹息。 世间情爱,大 分卷阅读130 多逃不过贪怨嗔痴,爱恨情仇。情字沾毒,遇之不过一场豪赌,赢了自然好,白首不离;输了也无妨,各自欢喜便是。若是明知真心难付,真爱难寻,倒不如游戏人间来得自在。 手指轻点,一只判官笔悄然浮现。这是她从前自前任地府府君那处借来的,后来出了事便也忘记归还了。这次便顺便借着它送她最后一程吧,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纤指捏住笔,于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封”字。字落符现,那狰狞的轮廓顷刻间便被狼毫笔吸进去了。 宿槐将其传送至地府,判官笔连带着上次府君允给她的三个承诺一起递到了地府的阎王殿。 “哦?她确实是这样说的?”阎王殿里,晏词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下方的白无常道。 白无常捧着判官笔的双手一抖,恭敬回道:“回殿下,宿槐大人确实是这样说的。她无需殿下的三个承诺,只需殿下将褚氏的魂魄拼凑整齐,并为其安排个好去处即可。” 晏词微微抬手,那判官笔便飘到他手上。他懒洋洋地捏着那笔随意地瞥了几眼,忽地冷笑道:“她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竟敢让我这位堂堂府君公然包庇罪犯。” 白无常听得他话里的深意,头缩得更低了,生怕自己的存在被这位正值暴怒的府君注意到。 唉…宿大人也不知怎么想的,能得府君三个承诺已经够难得了,居然还想让他公然包庇,这不是得寸进尺嘛。 然而就在他腹诽的时候,却听得上首那位忽地道:“按她说的办罢。” 说着就随手从那判官笔里引出那褚姣的残魂,用鬼力团团包裹住便将其丢给白无常。 白无常惊讶抬眸,便被砸了个满头,赶忙手忙脚乱地接过。 这位怎么突然间就同意了?果真喜怒无常。 但上头的想法他不好揣测,只好捧着那团残魂恭敬退下了。 晏词将周遭的人都遣下,直到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将那判官笔放到脸畔轻轻蹭了蹭,低垂的眸中满是欲.念与爱恋。 “槐姐姐……你真是过分,都这么多天没见我了,都不想我的,竟然又去勾搭了个野男人……” 说着他又轻轻亲了亲那枝笔,妥协道:“罢了罢了,反正你心里有数,我也不拘着你,你只要心里有我就好了……” “不过,看来我还是得在你跟前盯紧了才妥当呀…” 他细细地将判官笔收拢进怀里,起身迈进一处深渊里,转瞬间身影便自原地消失,徒留一地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晏词是谁? ☆、第七十八章 人偶 宿槐重新回到了花园里,外头方才下过雨了,此时天还有些阴沉。傍晚的雾霭洒落而下,将春日的花园照得一片昏暗迷蒙。 她先是将整个院子都扫了一圈,视线在某处停顿了下,随即神态自若地坐上旁边的秋千。脚踝上的墨痕因着坐姿的缘故裙摆上缩而暴露在空气中。 宿槐脚尖轻点,秋千便微微荡漾着。许久没碰过这东西了,她顿时玩心大起,控制着鬼力推动着秋千上下晃荡着,及腰的墨发和绯红的裙摆在空中飘逸,各自交织缠绕,极致的黑与红以及其间若隐若现的雪肤三色互衬,在雾霭的映衬下描绘出一幅瑰丽又晦暗的暮色,想来即便是那妙笔的丹青也难以勾勒出如许的浮生。 裙袂翻飞间,雪白脚踝上的那道斑点墨痕便愈发显眼。秋千越荡越低,直至最后又重新落回原点。宿槐垂眸盯着那处刺青,目光倦怠。 秋千忽地无风自动,刚开始只是试探性地荡了荡,见宿槐没有给予什么反应,于是渐渐地便越荡越高,越荡越快,心中的烦闷好似也随着这飘荡的秋千一般随风飘散了。宿槐双手抓着秋千两边的绳索,索性将脑子也放空,只静静享受着。 过了一会,秋千荡得有些低了,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不过依然在轻轻摇荡着。宿槐定定地盯着前方安静的树丛,良久才低声叹了句: “……褚枯,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身后一团蠕动的黑雾悄然而至,逐渐凝出了少年上半身依稀朦胧的轮廓,并不十分清晰,而自他肚.腹处往下则是一团细长的迷雾,漫漫隐入上空,仿佛与这晦暗不明的天空融为一体了。 他双手本是放在宿槐握在秋千的两只柔荑上,此时听到她的低喃,眼神微怔,随即便轻轻将手环住她的脖子,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模糊的脸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透过那几缕破空而下的暮霭,依稀可见他在亲吻着她的眉睫。 “我在想你啊……一直在想你……想你看见我……想你看着我……想你永远注视我……很想很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耳畔仿佛传来他低声的呢喃,模糊的字眼断断续续地进入她的耳内,最终只化为一声无言的喟叹。 褚枯垂眸,眼里满是晦涩。 宿槐却是缓缓偏过头,樱唇恰恰好便轻轻拂过了他的喉结,带来丝丝的痒意与战栗。 宿槐略微抬眸,视 分卷阅读131 线准确无误地对上了他睁大的眼睛,她的眼里带着戏谑。 “少年,你这是在恃美行凶啊?” 褚枯不说话。 褚枯不敢说话。 宿槐轻哼,又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前方破空而出的几缕夕阳,眉眼舒展。 褚枯有那么几秒钟着实是被宿槐出乎意料的动作和言语吓到了,他忽然觉得脸有些疼。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他不是才是这个世界的领主吗?为什么宿槐能发现他?为什么她不觉得惊讶? 只是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正常了,宿臻的身份和实力高深莫测,宿槐既然是与他同期的自然也不会简单到哪去。而且能被宿臻那样心高气傲的男人看上的女人,实力相差又能有多大呢?甚至宿槐实力比宿臻强大得多也有可能。不然按宿臻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不直接把她抢回去,还放任那两只不人不鬼的东西待在她身边这么久呢? “嘛,算了,既然你那么想让我过来,那我便如你愿咯~”宿槐弯眸斜睨了身旁的那团黑雾一眼,娇笑着道。 褚枯望着她的笑颜,心里的爱意几欲喷薄而出。他紧紧贴着她绕了一圈,最后在她身前停住,双手环上她的脖颈,正正与她面对面。他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瞳里映出了一团朦胧的黑雾,那是他,她的眼里终于不再是世间万物,不再是其他人,全只有他。 心神渐渐荡漾,失去的心跳仿佛重新回到胸腔。褚枯仗着(自以为)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薄唇悄然覆上她。 真好啊,终于成功偷袭到那处觊觎已久的滋味了,真幸福啊…… 他倏地睁开眼,眼眸瞥向一侧,那里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眸光阴沉,正直直看向这处,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方绯红手帕。 褚枯弯眸,朝他丢去一个挑衅的眼神。那少年见了,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亲够了就起开,我该回去了。” 宿槐略微向后仰,避开他的唇望着他似笑非笑道。 褚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微微勾唇轻笑,精致的眉眼渐渐显现。 “好吧,我也该放你走了呢……” 他依依不舍地在她脖颈边蹭了蹭,然后紧紧抱着她,身影一闪便自原处消失了。 一旁的灌木丛发出几声悉索轻响,半大的少年身影自树丛后走出,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眸色暗了暗,眼里郁色渐深。 “少爷,该用饭了。” 身后传来槐儡木讷的声音。 褚枯将手帕塞进衬衣的衣兜里,转身径直离开。 …… 回到熟悉的破庙,宿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方才其实有想过自己利用枯槐铃离开的,然而尝试了几遍都无果。果然,赝品就是赝品,在褚枯这种纯天然种族天赋面前被压制得死死的,只要他不让她走,那就一点用都没有。 褚枯并没有出现,想是一回来便走了。 因着宿槐之前与初玖订立了灵魂契约,彼此皆能进行心灵交流,因此她早先时候便让初玖先去找季老了,此时没有见到人也不觉得奇怪。 她干脆回了宿莳的那间木屋,甫一进去便见着宿莳坐在她常卧的那方木榻上,手里拿着她先前丢给他的几颗念珠把玩着,时不时望向门口,此时见着她进来了,面上瞬间露出喜色。 “槐姐姐你回来啦~”他惊喜起身,便向她扑来。 宿槐抬手的动作一顿,低头狐疑地盯着他。 “……初莳?” 初莳把脸埋在她胸前努力蹭了蹭,孩子气地撒娇道:“嗯~姐姐那么久不见我,也不想我的~” 宿槐嘴角微抽,想推开他没推动,索性直接拖着这个大型腰部挂件躺回了榻上,半眯起眼懒洋洋道:“初玖呢?” 身前那人身子一僵,初莳不满地抬起头,嗔怪地瞪着她。 “槐姐姐可真过分呐……第一句话不该是问问我嘛?管那男人作甚?” 宿槐将他的脸稍稍推远了些,皱眉道:“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他是你兄长,你这什么态度?嗯?” 初莳见她语气不怎么好,便瘪嘴委屈道:“对不起我错了……兄长他还在那道士家里呢,我觉得无聊就先回来了,没想到就见着你了……嘻嘻……姐姐可真疼我,舍不得我等那么久……” 刚刚经历过褚枯的冷暴力,现时再面对初莳这关不住的话匣子,宿槐感觉自己可真累,不断在冰与火的交际边缘来回穿梭。 她揉了揉眉心,眸光疲倦道:“我有些累了,你别吵我,一边呆着去……” 说着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未尽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 初莳没有呆到一边,只是终于也安静下来了。此时宿槐已经阖上了眼,眼里不再见对他的不耐。他看着她,眼里不自觉就溢出氤氲水雾。他抬手细细勾画着她的五官轮廓,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多年了,在曾经那般痛苦地失去了你之后,我终于再次见到你,并且得以再次拥 分卷阅读132 你入怀。我可真是欢喜啊……为了这一刻,我等了那么久,久到我几乎要忘记了最初的心动,却依然还记得你的轮廓,喜怒哀乐,并且再次见到你时依然会心生欢喜。 “……你最近出现的次数太频繁了,晏词。”木制的门板突然被打开,发出长长一声吱呀,初玖冷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晏词眸光一闪,却故作未闻,躬身轻柔地抱起宿槐,将她放回她的床上,在她眉心印下温柔一吻后,方才转身轻手掩上她的房门离去。 门扉掩上的同时,宿槐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 出了宿槐的房门,晏词斜倚在储物柜边,看着依然站在木门前的初玖嘲讽道:“呦,这就忍不住翻脸不认人了?当初求我帮忙的那股卑微劲儿哪去了?” 见初玖抿唇不语,他便笑得愈发讽刺,狭长的凤眼里满是不屑。他素来最见不惯初玖那一副永远云淡风轻的虚伪样子,好似自己再怎么在宿槐跟前晃荡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一般,看着自己的眼神像在看着台上的跳梁小丑一般,真真恶心至极。 晏词轻蔑地望着他,话里满满的恶意近乎实质:“我可不像你们那般贪心,总想着让她恢复记忆恢复记忆,自己好能重新在她心里占据‘重要’的地位。我呐,现在就很满足了呢,只要她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就好了,可无所谓恢不恢复呢~” “那你觉得让她现在这样就真的好么?如若是你,平白无故失了一段过往,无缘无故来到千年后的世界,世事何时变迁你一无所知,族鬼是否存亡一无所知,自己缘何沦落于此,为何鬼灵被废,鬼力被损皆是一无所知,然后意识永远在这天地间游荡,无法回归源灵,最终只能消散于天地间,然后再花上上万年的时间才能重新生出灵智。晏词,如若是你,你愿意吗?!” 似是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了,初玖刚开始还能勉强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可说到最后他终于还是动怒了。 他知道晏词是在故意激他,可他还是无法忍住喷薄而出的怒意和恨意。 那种失去她的感觉实在太痛苦太折磨了,他无法忍受他们千辛万苦凝聚齐魂灵才得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宿槐会因着晏词而出现丁点差错,哪怕是一丁点也不可以。为了复活宿槐,他和宿臻的生命已经献祭给了红槐灵,他绝不能让晏词成为妨碍宿槐复活的因素,绝不能! 如果到了必要时候,哪怕这是他的弟弟他也可以为之舍弃甚至牺牲,只是他也希望那一刻永远不会到来。 晏词也动怒了,他双眼仇恨地盯着初玖,语气近乎恶毒道:“都怪你,都怪你和初莳,要不是你们,槐姐姐又怎会被玄灵子那恶心的臭道士给折磨至此?!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所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他眼神怨毒地望着他,周身妖气凝如实质,黑雾中的脸好似在霎时间发生了变化,模样变得与初玖极为相似,自眼尾处浮现出桃色妖纹,眼角的泪痣亦在此时几欲滴血,那薄唇的形状极为好看,可此时自他嫣红薄唇里却是不住吐露出最刻薄的诅咒,恍若实质的嘲讽如跗骨毒蛇般重重打在初玖心头。 “初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初玖望着面前满脸怨恨的晏词,望着他那张与他极为相似的初莳的脸,心里的怒意在顷刻间消散殆尽,情绪逐渐收归平静。 “晏词,你魔怔了。” 他只一句话,就让此时盛怒的晏词神情一滞,神智终于逐渐回笼。 “你在地府呆了那么久,除了吸收更多的怨气,还能有什么长进?” 他皱眉道:“当初让你到地府去是为了让你更好收聚宿槐魂灵的。可你现在看看,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是无法完全恢复,也无法感知到红槐曲的位置。晏词,你确定你找全了么?” 谈到关乎宿槐安危的事情,晏词终于冷静下来,不由也皱眉思索起来:“…我记得当初确实是把槐姐姐所有的魂灵都招回来了的。至少,槐花颂里确实是这样显示的……而且,槐姐姐现在看起来不也挺正常么?” 槐花颂除了收鬼一用,作为宿槐的造生物自然可以作为感应她魂体完整与否的媒介,是决不可能出现错误的。 初玖还是觉得有问题,如若真的已经将宿槐的魂灵集齐全了,又怎会出现如今这种他们未曾料过的情况?其中定有变数。 变数……等等! “人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看来,宿臻是察觉到什么了才会接近那人偶…”初玖凝眸深思道。 “你的意思是…人偶里可能有槐姐姐的残魂?!”晏词眯眼瞧他,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猜测或许就是真的了。 初玖点头,却无欲再谈,望了眼时间便径直走向了厨房。 “此事稍后再议,快七点了,我先去做饭,宿槐估计也快起了。” 晏词瞥了眼他的背影,合眼再睁开时,面容已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勾唇冷笑,转身便进了宿槐的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宿槐还在沉睡着。晏词狡黠一笑, 分卷阅读133 微猫着腰也钻进了她的被窝,从她身后环住她,也准备闭眼小憩了。 等他睡着后,背对着他的宿槐双眼却是缓缓地睁开了。她的眼里一片清明,不见半点初醒的迷蒙。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加紧,快要完结了。 ☆、第七十九章 人偶 好端端坐在季老屋里,却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宿莳此刻的内心像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小黑屋是真正的黑,屋里充满了黑暗,此外再无他物,甚至连那门窗都没有,他在里面转悠了许久都没能摸出个门道来。 宿莳隐隐能感觉到周围有人谈话的声音,只是谈话声太过虚无缥缈了,即便他将耳朵贴到墙上去了也很难听清他们的交谈。坚持了一会他就放弃了,颓然靠着墙根坐下,单腿蜷起,手臂懒懒地搭在上头,抬眸望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隐在黑暗中的铜线结此刻正在微微散发着淡淡的红光,红线周围萦绕着斑斑点点的萤光。 “你还真是淡定呐……” 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嘲讽的男声,声音听着恍惚像是……他自己的? 来人脚步声渐渐靠近,隐在黑暗中的五官逐渐显出半边轮廓。 宿莳皱眉,警惕地望着他,见着来人的脸,心里却是有些微震惊。 原因无他,实在是来人长得太像初玖了,就连眼角的泪痣都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位置相反,看起来倒像是他的镜像,只是来人带给他的感觉与初玖的截然不同。他怕初玖,可是一看到眼前这人时却是没来由地心里一紧,有种这人能窥探到自己心底的秘密的错觉。 “怎么,好奇我怎么长得那么像初玖?还是好奇……我那么像你?” 来人边说边继续前进,说到后半句时眼眸忽地大睁,内里多了股狰狞的厌恶。 “……你是谁?”宿莳面无表情地问。 晏词居高临下地睨着宿莳,语气凉凉道:“啧啧,可真是可怜。如今的你,可就跟一只弱小的蚂蚁一样,我随时可以捏死。” 宿莳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他们说他可怜了,每次听到都要烦死。 “嘁,你算什么玩意,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余下的话语断在来人突然挥过来的一拳,宿莳条件反射地闪身躲开,惊魂未定道:“你这家伙……” 然而又有一拳朝他挥来,宿莳这下也怒了,倏地抬手将袭来的一拳牢牢接住。 他沉声喝道:“你干什么?!” 晏词冷笑道:“呵,看不出来?打你啊~” 说罢另一手已经狠狠朝他砸去,丝毫不留半点余地。 宿莳赶紧抬肘将拳头格挡住,索性也不防御了,开始反击。 “你奶奶个.腿,想打架?小爷奉陪…”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黑暗安静的空间里此时唯有两人挥拳时的风声,拳头砸在皮肉上的砰砰响声以及各自的闷哼声。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终于停手。 宿莳气喘吁吁地倚靠在墙上,抬手粗暴地拭去嘴角的血沫,他脸上挨了几拳,此时正好不小心触及边上的伤口,霎时间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对面的晏词也好不到哪里去,面上几处都挂了彩,青一处紫一处的,一只眼眶也淤青了,瞧着挺是滑稽。 “你他.娘.的究竟是谁?我他.妈是惹过你了?”宿莳恶狠狠地盯着他,此时依然搞不清来人的身份。 “我是谁?我是谁你还不知道?”晏词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呵笑道:“呵,果然是蠢货,死了一次脑子也跟着自杀了,不仅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宿莳懒得跟这神经病抬杠,直切主题问:“我没心情跟你玩文字游戏,说吧,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 晏词打了个响指,身后突然出现一把椅子,他后退几步施施然坐下,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俯望着宿莳。 “给你个机会猜猜。” “……”宿莳缓缓站直了身,瞧着那人的五官,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难不成你是初玖的儿子?” “……”晏词脸微僵,却是罕见地没有发怒,反是笑了。 “呵,你要是愿意当他儿子我也无所谓……” 宿莳却是又打断了他:“你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吧。”话语很是笃定。 晏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倒是有脑子了一回。” “……” “啧啧,看在你这么废物的份上,我就不指望你想起来了。”他站起身,走到宿莳跟前,与他面对面对视着,两人身高不相上下,此时气势看着倒是旗鼓相当。 “我是初莳,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晏词。” 宿莳双眸有一瞬间的放大,惊讶与茫然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初莳?” 乍然 分卷阅读134 听到这个名字时,脑海里似乎飞速闪过一些片段,只是一瞬间的画面,快得他难以捕捉。 晏词啧了一声,后退几步不耐道:“你怎么这么废?到现在都没想起来?” 奇怪,他不应该这么弱啊?虽然跟初玖比废柴了点,可毕竟是大长老的血脉,再怎么差也不该这么弱鸡才是。 等等,宿槐记忆尚未恢复是因为缺了一魂,难不成初莳也…… 想到这,晏词眯起眼又将宿莳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手腕上的铜线结上,他认出那是宿槐送给“初莳”的。 可真不爽啊……什么都得跟这家伙共享,就算是槐姐姐专门送给自己的东西都会被这家伙盗了去。 ‘小偷。’他对着宿莳无声说着。 宿莳牙关紧咬,冷眼回瞪,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腕,当看到那条红绳的时候目光一愣,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望向对方的手腕处。 果然,那里也绑着一条发光的红绳,跟他手上的如出一辙。 所以自己还真是在这人的精神世界里啊,可真不妙……宿莳无所谓地想着。 似是看出他的漫不经心,晏词嘲笑道:“啧啧,还真是淡定呐……哪怕被关在里世界出不去了也无所谓,哪怕无法恢复记忆了也没事是吧?那我希望等抱着这种无谓想法的你看到槐姐姐躺在初玖床上的时候也能继续保持这种态度哦~” “你这王.八羔……”宿莳刚想给他一巴掌,下一秒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过去了。 晏词垂眸望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年,深邃幽深的眼眸里灰暗一片,又密又长的眼睫似一帘小扇,将他眼里的思绪遮挡,令人难以窥清内里藏匿的情绪。 既然你自己醒不来,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 嗯~不知道槐姐姐知道他这么好心会不会夸他呀?好期待呀~ …… 初莳醒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宿槐正盘腿坐在他边上,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的脸。见他总算醒了,不禁挑眉笑道:“可终于醒了啊?你可真能睡,这都半夜才醒…” 初莳却是呼吸一窒,望着宿槐隐在黑暗中的脸,看着他日思夜想了多年的娇媚女子此刻正坐在他的身边望着他,笑语盈盈地同他说话。 一切美好得恰如从前,少年未迟,美人犹在。 “咔哧——” 远处忽有一道闪电自天际直直劈下,紧接着又有一道惊雷凭空炸起,随即便有淅淅沥沥的雨水不断倾洒而下,世界瞬间陷入一片嘈杂的寂静。初春的第一场雨就这样悄然而至,早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几丝雨水顺着敞开的窗户往屋里渗,宿槐轻啧,起身光脚走到了窗户边。望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她忽地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将窗虚掩,而后转身逆着屋外阑珊的灯火对着床上的初莳敛眉道:“久违的春天呐…终于是来了呢…” 她的身后忽然有点点萤火自窗户下方飞起,几只闪着萤绿柔光的萤火虫从虚掩着的窗纸缝隙里飞了进来。萤火虫绕着宿槐飞了一圈又继续向着温暖的屋里飞来,不消一会儿,房间里被星星点点的荧光缀满。火光一闪一熄,顷刻间为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带来了满室生机,也格外唯美。 宿槐见初莳只呆呆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心生疑惑。她美眸轻转,走到床边倾身凑近他,挑眉问道:“宿莳?你怎么了?莫非是魔怔了?” 此时她才看清少年眼里早已不知何时溢满了泪水,将落未落地挂在下眼睑处。宿槐皱眉,启唇欲问,腰上附上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紧紧抱住。 初莳跪坐在床上,双手紧紧环住宿槐,将脸贴在她的肚.腹处,悄无声息地哭了。 宿槐察觉到胸前绵软的湿意,她身子一僵,本想推开他的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放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无声地抚.摸安慰。 怀中的少年刚开始还在强抑着哭声,可在这一刻,他终是无法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原本寂静的房间里此刻充满了少年的哭声,似含着绝望,却又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人的一生都会遇到无数个陌生人,然后与无数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挥手告别。只是,在这些个陌生人中,总有那么几个人能令你驻足片刻,一如亲情;总有那么一个人令你只觉此生不枉,生死无憾,一如爱情,又如眼前的这个女人。 此时在隔壁房间里,初玖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直挺挺地望着天花板,眼里一片清明,未见困意。 待少年哭声终于平歇,宿槐才轻声开口:“你可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的关于流萤的故事?” 初莳闷闷点头,只是脸依然不愿从她怀里退开。 宿槐无奈苦笑,索性由着他,望着围绕在两人周身盘旋飞舞的流萤,眉眼温和继续道:“季夏三月,腐草为萤;亡魂路引,尘缘皆清。” 曾听过人界将那些萤虫比作亡故的人,待萤火点亮之时,便似亡魂在黑夜中发出了光,就犹如他们生前的执念终于得到了释放。唯等执念得解,亡魂才 分卷阅读135 得以重入轮回,此后开始新的一轮邂逅和遇见。 “那么初莳,你的执念是否得解了呢?你的萤火何时点亮?” 初莳抬眸,望着她幽深的眼眸,眼神幽深,语气不明。 “我的执念永远无法得解,我的萤火从未点亮。” 宿槐静静望着他,他也静静回望。 “你心中有怨。”她轻轻挣开他的束缚,指尖点着他的心口道: “可是在怨我?” 初莳摇头,垂眸道:“我怎敢怨你?” 我是怨我自己啊……一直在你的庇护下长大,自诩机灵实则愚蠢至极,轻易被那人界的虚伪老道控制了神智,乃至最后将你害苦了去。 宿槐无声叹息,心知他又在钻牛角尖了,开口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干脆不说了。她还未想起事情全程,也不好出声。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此时两人的姿势就不免有些尴尬了。 宿槐此时也是乏了,拎起他肩头的衣服便要将他往外赶。 “没什么事就回你自己房里去,我乏了。” 初莳却是抬眼偷瞧她,望着她的眼小心翼翼道:“我不想走。” “…??”宿槐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何不想走?” 初莳嘟着嘴,委屈巴巴道:“你都跟初玖一起……”话未尽便倏地挺住。 宿槐双手环胸眯眼瞧他,“继续说。” 初莳咽了咽口水,觑着她的脸色斟酌着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起夜的时候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宿槐弯身,对他步步紧逼。 初莳眼神四处游移,小声嘟囔了几句:“…亲亲…” 过了一会见宿槐没多大反应,他又直直对上她的眼,理直气壮道:“凭什么他都可以跟你…我就不可以?” 宿槐哼笑,捏着他的下巴媚笑道:“哦?我家小莳也开始思.春了?” 初莳的脸瞬间爆红,眼睛却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清纯,却隐约带着股诱.惑。 现在的他看起来倒更像是那个“初莳”了,擅于利用自己的优点伪装自己,然后在对方心生恻隐时将其吃光抹净。 宿槐睨着他,勾唇轻笑:“行啊…正缺个暖.床…” 余下的话语融在二人交缠的唇齿之间,屋里的温度急速上升,房间里晕染了旖.旎的气息,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两道急促暧.昧的喘息交织相缠,令人听着也不免跟着。 只是两人最终只是浅尝辄止,一吻过后便相拥而眠。 宿槐望了眼依偎在她颈边熟睡的少年,眼里流露出丝丝怀念。 究竟有多久没见到这个初莳了呢?好似自上次一见后,再见各自生离死别了。这个天真的少年,终归是悄无声息地长大了,眉宇间的稚气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历尽千帆过后的成熟。 然而成长的代价是离别,眉宇间的愁绪匿迹眉心。这个男孩的心魔比她想象得还要强大,便是连睡梦中都凝眉不展。萤火明灭间,照得美人愁眉,宿槐不由心生怜惜,指尖轻点他的眉心,拂去其梦中杂绪。 做个好梦吧,少年。 愿你历尽千帆,一路良人相伴;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理出了一条完整的大纲,不怕卡文了√预计一百章内完结。 ☆、第八十章 人偶 次日清晨,宿槐是在窗外一片嘈杂的叽喳鸟声中苏醒的。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上方那色调微黄的天花木板。 身旁的初莳还在熟睡,微热的呼吸扑洒在她脖颈边,带来些微痒意,胸口有些闷,身体好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无法动弹。宿槐木着脸,感觉到某人的手脚牢牢桎梏在自己身上,稍微动一动,便能感觉到某个不可描述之物此刻正精神抖擞地抵在她的大.腿边。 她极少深眠,因此睡觉也向来安分,与初玖同床时还好,两人都不爱乱动。偏生初莳例外,是个不安分的主,每每睡觉都需找个东西抱着才安心,她回回跟他躺一张床上的时候都得给他当回抱枕。 宿槐斜眸望了眼初莳,他还在熟睡,额前柔长的碎发凌乱地披散着,遮挡住了他的眉眼。少年此刻的睡颜看起来倒是恬静乖巧,下眼睑处的那颗精致小巧的泪痣此时也收敛了所有气势,很是安分。 宿槐戳了戳他的喉结,初莳眉头一皱,无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宿槐心下哂笑,许是昨日睡多了,昨夜又受了刺.激,他昨夜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直至天方初霁之时才沉沉睡去。 宿槐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坐起身缓神。门口传来细碎的敲门声,初玖刻意压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宿槐,可以起床吃饭了。” 宿槐低低嗯了一声,候了一会,听见脚步声渐愈离去,她抬脚踢了踢旁边的初莳。 “该起床了。” 初 分卷阅读136 莳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艰难睁开惺忪睡眼,迷糊之际望见宿槐坐在他身侧,挪了过去抱住她的细腰蹭了蹭,撒娇道:“不要嘛,槐姐姐我要睡觉觉~” 宿槐面上一僵,偏头凝眸仔细观察了他片刻,忽地凑近他的耳边问道:“……公子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初莳眼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皮子微微睁开了些,迷蒙雾眼呆呆地看着她。 宿槐心里一动,故意压低了嗓音,轻柔如羽毛,故意撩.拨他的心神。 “说嘛,小公子呀~” 初莳浑身一颤,望着她媚.惑的眼眸不由自主道:“……吾乃晏氏晏词,家住槐畔,是宿氏阿槐的小郎君……” “……”宿槐满头黑线,对这厮脸皮之厚十分唾弃。 槐畔是她从前的寝殿,里面至今也只让初玖初莳进去歇过寝,这家伙竟敢自诩为她的小情郎,真真比宿臻那厮不要脸多了。 (等等为什么她会联想到宿臻那小贱.人?orz该说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不过她倒是知道了这厮的本名了。 晏词。 姓晏啊…… 恍惚记得地府的府君也姓晏呢…… 可真是巧。 晏词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轻哼了声耷拉下眼皮子继续睡了。 宿槐眯起眼,望着晏词的眼里充满了猜测与探究,良久才平静地移开目光,径直下了床,在衣柜里随意挑了套灰色的阔腿背带裤换上。 今天她要去见阿姝,自然得穿得美美的。 身后的晏词缓缓睁开眼,偏头望着她将睡裙褪下,幽沉的眼眸里映出她赤果的后背,内里隐在墨发中的两片白皙精致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而在那一头柔顺墨发的遮挡下,依稀可见到黑色的胸.衣紧贴着她白皙柔滑的肌肤。随着宿槐微微侧身换衣的动作,隐约可见她那被紧紧包裹住的雪白酥团以及饱满起伏的胸线,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下形成了鲜明强烈的视觉冲击,极具诱惑性;再往下是她两条修长白嫩的秀腿,及臀长发堪堪遮住那抹春.色,却更是有种欲遮还掩,欲拒还迎的风情。 晏词望着她的动作,眼神逐渐热切,呼吸亦不免变粗了些,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宿槐换衣时的细碎声响,就只有他微微粗.喘的呼吸声了。 待最后一件衣物穿好,宿槐将长发自衣襟里撩出,随即站在全身镜前细细打量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左右侧了侧身,见没有任何不妥才满意点头,转身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白了他一眼。 晏词目送她离开,直至木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而他身.下那处此刻正直挺挺地立着。 他咬紧牙根,缓缓抬手搭在眼前,掩在手背下的薄唇微抿,缓了许久呼吸才渐趋平稳。默了良久,他忽地勾唇轻笑。 “槐姐姐,你可真坏……若是想要我的命,你随时都能勾走我的魂儿了……” …… 宿槐昨晚同初玖商量了一下,觉得她还是得亲自去阿姝那里走一趟才行,不然人偶行踪诡秘,要想寻出她也得费一番功夫。 “姑娘觉得,那人偶想要找到红槐曲是为了什么?” 临出门前,初玖问她。 宿槐沉默,过一会方才耸肩笑道:“我也不知呢,所以还是直接找到她问来得痛快。” 初玖默,宠溺地看着她也无奈地笑了。 一旁的晏词见状瘪嘴,强行挤入两人中间,揽住宿槐的胳膊径直将她拉出门。 “槐姐姐,我们再不出门,天都要黑了~” 宿槐满头黑线,抬眼望了下天空。此时恰逢雨后初霁,天方初晴,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半点没有要黑的样子。心知他在故意找事,她也懒得搭理,转头招呼了声初玖。 初玖应了一声,折身从旁边的木篓里拿出两把伞便跟了上去。 几人路上走着走着,却发现了个奇怪的问题。 “奇怪,现时才上午,为何我们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半个人影?”宿槐蹙眉环顾四周,疑声低喃。 初玖听得她的话,也觉出点不对劲来了。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已不算偏,反倒是村里人每日耕田打猎的必经之路,往日里这个时辰都能遇到不少村民经过。然而今日他们一路走来却是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往日嘈杂的小路此时安安静静的,静得有些异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旁的晏词忽地眉心一凝,指着前方疑惑道:“咦——前面有一群人诶,不过怎么觉得行踪有些古怪?” 其余两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便见到不远处有群所谓的村民皆是衣着怪异,身形摇晃,目光呆滞,正动作僵硬地朝他们走来,形如僵尸。 “是纸人?!”初玖有些惊讶。 宿槐也有些讶异,她记得这些纸人属阴,向来都只能在夜里行动……哦,对了,那傀儡人偶的纸人自然非比寻常。不 分卷阅读137 过她记得她上次能控制纸人白天出现的数量并不多——要不然她不可能只带了那么几只小纸人。可如今只不过短短数日便能驾驭这般多的纸人在白日出现。 作为一个傀儡,短短几日内阴气便能涨得如此飞快,不免有些不正常,想来其中定有蹊跷。 等等—— “纸人为何现时出现?难不成人偶去找季老道了?!” 初玖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现在赶过去定然来不及了。那群纸人看似行动缓慢,实则极为迅速,此时已经与他们近在咫尺了。 宿槐随手向纸人甩了几瓣红槐,红槐甫一落到对面就纷纷化作红菱缠,将周遭的纸人死死缠住。初玖没有带道器出来,便将唱槐簪变成法杖,也朝着纸人们挥去。一触及闪着金光的法杖,那些纸人便纷纷动弹不得,藏匿在村民体内的鬼魂也在瞬间被槐花颂吸附了进去。 然而纸人数量依旧没减多少,那些村民倒下后便有其余的鬼魂填纳进去,倒着的村民又纷纷睁开眼,重新加入了这场混战中。 “可真不妙啊,我们的鬼力都被这人界的那位领主限制了呢。”晏词在一旁凉凉道。 宿槐也觉得不对劲,他们作为异界闯入者,被削弱了鬼力实属正常。可是那人偶呢?她也该被限制了阴气才是,为何此时见着却是越战越强? 见不惯晏词漫不经心的态度,初玖蹙眉沉声道:“晏词,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我知道你未受这天道所制,现在仅凭我和槐姑娘抵挡,季老那边怕是就来不及了!” 宿槐倒是没想到晏词这么厉害,竟也不会受这位领主限制,又见他此时还这么懒散,不由睨了他一眼。 晏词最受不了她的冷眼,赶忙对着宿槐赔笑道:“哎呀槐姐姐,我这不是在找个时机好一招制敌嘛~你可别听他胡说,我哪里这么不顾全大局了?” 宿槐心想,你什么时候顾过大局了。只是现时她已经懒得吐槽了,只敷衍应了一句。 晏词嘟嘴,愤愤地瞪了初玖一眼,见没人理他,转头将气全洒在面前的纸人身上了。 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出现,槐姐姐又怎会不理他! 有了晏词的帮忙,局势便瞬间逆转。宿槐见两人差不多也可以应付过来,于是同初玖道:“这里你俩对付就行,我先去找季老道。” 初玖点头,晏词却是不愿意了。 “不要嘛,槐姐姐,我要跟你一起……” 宿槐瞪了他一眼,冷漠道:“要不你留下来,要不你自己去找。” 晏词没话说了。 宿槐朝初玖点下头便闪身离开了。 晏词白了初玖一眼,“嘁——” 初玖没有理他,边引诱那些纸人进入他方才画的一个法阵,边控制着法杖在圈里画符。 “你要是想快点见到她,那就不要耍性子。” 晏词沉下脸,终是将那吊儿郎当的性子收敛,沉声问:“要我做什么?” “帮我将他们引到阵里去。” 晏词随意瞥了一眼他画的法阵,倒是啧啧称道:“啧啧,初玖,没想到你可比我想象的要狠多了。连这些只是被利用的地缚灵都要赶尽杀绝,竟也半分不在意这些人类的躯体是否会因此受损么?到时候一个个都痴傻了那可就有趣了。啧啧,出家人不是向来自恃慈悲为怀么?” 初玖充耳不闻,继续手里的动作。 晏词眸光一闪,也不再多言,懒洋洋地将那些纸人往法阵里赶,瞧着就像在赶羊似的。 另一边,宿槐来到季老的屋里。果不其然,只能见到满地的狼藉,屋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影,她来晚了。 正凝眉思考着他们会在何处,身后便传来阿姝略微带着急切的声音: “她们在山上的破庙里,师父也被她捉走了——” 宿槐转身便看到阿姝一手捂着渗血的胳膊,面上急切,面容看起来有些苍白。 她眯起眼,没有轻举妄动,只冷淡道:“当时你也在?” 阿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点头。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宿槐边说着边向她走去,指尖红槐蠢蠢欲动。 阿姝愣了一下,缓缓放下手,面上逐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果然是宿槐大人呐,小槐与您一比,简直相形见绌呐~” 宿槐望着她,没有说话。 “可是我没有骗您哦~那老家伙真的在那破庙里哦~” ‘阿姝’朝她甜甜一笑。 见宿槐身影自原地消失,她身子一僵便倒在了原地。 宿槐来到破庙里,却没有见到季老和人偶的影子。此时破庙上空阴沉沉的,四周烟雾缭绕,一看便知道有古怪。宿槐嗤笑,对这人偶的伎俩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就是搞背后偷袭战罢了。 果然,没一会儿,她便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朝她快速袭来。与此同时,身前也有道红影朝她飘来。 哦吼,前方高能呀。 宿槐勾唇,伸舌舔. 分卷阅读138 舐了下嘴角,似是见到了猎物一般眼里满是兴奋。她指尖悄然凝出一把软剑,待到红影与身后来物袭至身边,身影顿时自原地消失,下一秒,她便出现在人偶身后。 人偶动作一僵,身上便被一把软剑缠住。软剑一触及她的身体,便瞬间化作一条细长的红索,将她紧紧缠住,而后逐渐收缩。 “呵呵,我在这儿呢。”她身后忽地响起了宿槐嬉笑的声音。 人偶眼珠子一转,一缕红雾自她体内飘逸出来,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开来,随后又自原地消失了。 宿槐后退,避开身旁袭来的怨魂,红菱缠掷过去,将其捆住吞噬。 “嘻嘻嘻……” 四周时不时传来人偶诡异的嘻笑,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前边,捉摸不定。宿槐听了心里厌烦,感受了下季老的方位,抬脚朝那边走去。而在她的周身,无数闪着红光的透明红缎在她周身游荡漂浮着,将那些袭来的怨魂悉数吞噬。 “嘻嘻,不愧是魑鬼之主,吾等小辈这些雕虫小技对大人来说都是小意思呢~” 前方忽然出现人偶小小的身影,宿槐目不斜视,抬手将其斩杀,人偶躯体瞬间分裂成无数小红点,向着某处飘散去了。 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傀儡罢了,与之前出现的躯体一样脆弱,一杀便死,无需理会。她如今更要紧的是找出人偶的本体——那唯一的,真正由她亲手捏造出来的傀儡人偶,就藏在这座破庙里。 走着走着,身前烟雾逐渐薄淡,宿槐也渐渐看清庙里的样子了。 与上回来时看到的满室纸人不同,这次庙里一片空荡,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几条自房梁上垂落下来的破烂纱布,将破庙遮出一片隐秘的空地来;伫立在供台上的是一尊灰扑扑的河神像,河神立着,手里持着一柄剑,眼里满是普度众生的怜悯。上面落满了灰尘,依稀可见底下脱落得七七八八的金漆。 宿槐歪头望着那把剑,眼里带着怜惜与讽刺。河神可不是手持刀剑的将士呢,也只不过是个持着毫笔的书生罢了。 真可怜啊……人们敬仰你的时候,你就是他们的救世神。他们为你修建神庙,为你献上祈祷;当他们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便转而将你推翻在地。唾弃你,厌恶你,将一切苦厄与不幸都推到你身上。 信徒不再敬畏,神明从此陨落;神像落灰,苦厄便是原罪。 感受到身体里微微有些起伏的那部分神力,宿槐突然有些同情槐城了。 纵使为神,失了信仰,只能魂灭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搜了下蝴蝶骨和琵琶骨的区别,结果跳出来的页面全是说蝴蝶骨是病态的肩胛骨emmm……这就尴尬了˙˙ ☆、第八十一章 人偶 “啊呀呀,槐大人这么快就找来了呀?”人偶空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宿槐缓缓转过身,垂眸低语:“槐偶。” 人偶无神的眼瞳蓦地一怔,随即又恢复成往常的诡笑:“槐大人这是记起我这个傀儡了?” 宿槐抿唇不语。 “呀……看来还是没有记起来啊。也是呢,当初既然能毫不犹豫地放弃部分魂体和鬼力来保全自己的大人,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这个废弃品呢?”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人偶歪头,一脸疑惑,“不是大人您要我做什么吗?” “大人都不记得让小槐做什么了,小槐又如何会记得呢?” 宿槐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剑化作羽箭,她缓缓搭起弓,箭矢对准人偶。 人偶依然那个姿势没有动,只唇角弯起的弧度愈发的大。 真可怜啊,就算再如何不开心,再如何伤心难过,嘴角永远都是上扬的,好似戴着了个面具般虚伪。 “嗖——” 离弦羽箭自人偶耳边飞速掠过,射中了她身后的死魂虫。被羽箭射中的瞬间,死魂虫自头部开始破裂,尔后化作无数的碎片自空中飘散。 “你就是靠着这些死魂虫而生的?”宿槐挑眉问道。 她记得当初这些死魂虫还试图掠夺初莳的魂魄,只不过被她干掉了。 “……”人偶笑意微敛。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总是表现出想亲近我却又怨恨我的态度。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你接近初莳……不,应该说是红槐曲或者该说我的目的,反正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把你的目的一一扼杀在摇篮中。” 眼见人偶嘴唇嗫嚅了下,宿槐将食指抵住红唇,“嘘,听我说。” 宿槐顿了顿,又道:“让我猜猜,唔……亲近我是因为我是你的主人,灵魂的吸引令你不由想要靠近我;那么怨恨我的原因……”她望着槐偶的眸光加深,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外表看穿她的灵魂,“想来是因为认为我放弃了你吧?因为自己被放弃了,不被需要了所以逐渐产生了怨恨,在经年累月里不断加深沉淀直至此时同我重遇才终于得以寻机报复。可是……” 她歪了 分卷阅读139 歪头,面露疑惑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将你从我体内剥离出来,仅仅是因为放弃了你呢?还是认为仅仅因为我并不想娶初莳所以将你割舍出去代替我娶他呢?” 迎着槐偶幽深的眼神,宿槐缓缓走了上去,“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自己去争,无需多此一举假他人之手夺得,绝不容许他人染指半分;可我若是不想要那东西的话……你觉得我会勉强自己?” 说话间,宿槐已踱步至槐偶跟前,俯身凝视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槐偶,你被污染了。” 人偶眼睛蓦地放大,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大人,您说的这些话,约摸只是因为怕小槐对您不利,故而妄想用此拉拢小槐而随口一说的罢?”她语气嘲讽道。 “您可真奇怪呢,先前明明还说自己对从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的,可此刻倒是说的头头是道,煞有其事。若非我记得,可真要被骗过去了呢。” 宿槐没有否认。 她耸耸肩,直起身无谓道:“随你怎么想罢。总之,我当年确实是没想过放弃你这部分魂体的。” 毕竟,她的破世历程实属不易。从红槐曲中生出灵智不易,修出鬼格也不易,凝形同样不易,破世更不易……万事不易,她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来得如此不易,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人偶却是被她的话语激怒了,眼眸微瞪,怒目而视,语气哀怨而扭曲:“宿槐大人,您为何到此时了还在骗我?!您竟然还想要骗我!!为什么?!啊——” 她的面容几近扭曲,眸子里的恨意刻骨铭心。 四周蓦地吹来阵阵阴风,房梁垂下的满室轻纱随之疯狂摇曳,隐约伴随着铃铛的晃动声,人偶一头墨色长发亦随风飘扬起来,如同活物般悉数朝她跟前的宿槐袭去。宿槐眼眸一凝,脚尖轻点飞速往后掠去。 飘荡的长发紧随而上,盘踞在她周身,牢牢地将宿槐围困住。 “大人,您真的好过分啊——”耳畔忽地传来槐偶几声含怨的呢喃:“将小槐抛弃了,还将他们的魂体藏在小槐魂体里……无法承受的负担悉数堆积在小槐身上……好过分呐……” “唰——”伴随而来的利刃破空而来的声音。 宿槐身影一闪,避开那从她背后袭来的鬼丝。 ‘宿槐,纸人已经解决,我们过去找你。’ 她眼眸懒散地望着围绕在她周身的鬼丝,随手搭起弓,指间鬼力凝出三支若隐若现的红色羽箭,毫不犹豫射向前方的鬼丝中。 ‘不必,季老道在阿姝那,你们先去找他,让他想法子将这些愚昧的人类魂魄换回他们体内。尽快,若是再拖,纸人鬼魂将反噬宿体。’ 鬼丝间裂开三道缝隙,将羽箭尽数吞噬,然后开始增生,重新填满那些破口。 ‘人偶不受人界天道限制,你若是正面对上她,胜算不大。’ 宿槐又随意挑了几个方向射.去,结果毫无意外。 ‘我在河神庙。’ 初玖沉默了。 河神庙,单单这三个字便足以令他打消所有疑虑。 原是那位河神啊,那么他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呢。 一直对宿槐那么特殊的前任河神,果然这次也不出所料地予她优待了。 即便已然化作万物灵智,依然记得守护她,利用自己的神力替她抵去天道予她施加的限制。 可真深情。 初玖想,自己是该庆幸即便是如此,宿槐依然对那位河神没有感觉么? 或许罢,否则,他们定是无论如何都争不过这位神明的。 “晏词,去西畔。”初玖停下脚步,对着晏词道。 晏词本一脸兴奋地飞向后山的方向,闻言一脸“你别逗我了”的表情。 “呵,你说去那就去那啊?我可是要找我槐……” 初玖早已折身返回,声音自身后飘飘忽忽地传来: “……是宿槐的交代。” “她说你要是执意要去找她,她就废了你。” “……” 一阵冷风吹来,晏词莫名打了个哆嗦。 “喂,你什么意思啊?槐姐姐怎么可能这么对我呢?喂!初玖!” 眼见初玖的背影逐渐消失,晏词眼底眸光一闪,闪身也跟了上去。 他其实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宿槐跟初玖说的话,虽然并不十分清晰。 真奇怪呢,初玖好似总能知晓宿槐的意思,两人之间似乎能够进行私密交流呢。 就好似心灵感应,除开双胎兄弟外,也就只有灵契才能如此了。 可真过分啊,槐姐姐好偏心。 “嗖——” 一支红羽穿堂而过,刺中某缕鬼丝,伴随着自鬼丝外头划开的一道巨大的裂缝,自那鬼丝处开始往外侵蚀吞噬,并随同那裂缝一起,同时逐渐往四周蔓延。不消一会儿,围着宿槐的鬼丝全数消失。 视界瞬间变得明亮,刺眼的明光中,红衣男子逆光的身 分卷阅读140 影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他手里依然保持着攻击状态的唐刀。 “宿臻。” ☆、第八十二章 人偶 “唰——” “宿槐!” 身后倏地传来一声破空轻响,宿槐眼神一凛,闪身避开,身前的宿臻同时将唐刀迅速挥出。下一秒,几缕细碎的长发纷纷自半空中扬落。 宿槐与宿臻并肩而立,望着身前的人偶凝眉。 “槐偶,你究竟想如何?杀了我复仇?还是好取而代之?”宿槐垂眸望着前方的人偶,冷言道。 人偶却已是魔怔,她红着眼,望着面前的宿槐,黑沉的眸里幽光愈发深邃,然而她却只直勾勾盯着宿槐,一言不发。 宿槐早已耐心耗尽,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人偶却是猛地抬手,一头长发快速生长,飞速向前蠕动着挡住了宿槐和宿臻的去路。 “我此行便是前来完成您予我所下的指令的。”槐偶往日里的娇声不再,此刻嗓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木讷,语气里也没有了平日里那般阴森冰冷。 宿槐缓缓转过身,狭长的凤眼里带着审视。一旁的宿臻却是微垂眸,将目光移到了身侧的宿槐身上,眼底隐约带了几丝晦暗与苦涩。 “大人曾吩咐过,若是小槐找到了大人,便可将这个交于您。” 她缓缓抬起右手,手心向上五指微蜷,掌心拢着一个隐隐闪着红光的透明小灵球,内里藏着一瓣正在随意浮沉游动着的红槐花。 红槐曲灵?! 竟是红槐曲灵,她竟然把这东西交给了槐偶保管,怪不得自己怎么也无法感应到红槐曲的气息。 不过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先是将红槐曲收进可隔绝一切与外界交流途径的灵球里,而后又将灵球隐藏在槐偶体内,灵球完全被槐偶的气息完全掩盖了,而槐偶体内又有她的几缕残魂,她自然难以感应到。 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画面一闪而过,快得宿槐来不及捕捉。 “所以,你体内确有我的一缕魂栖?可是,为何我如何也感觉不到了呢?” 人偶抿抿嘴,没有回她,只依然固执地抬着手。 宿槐也望着她,没有伸手。 “……我本不想在这个时候交于您的,因为还不是时候,可是……若是再不交还给大人,怕是小槐也等不及了呢。” 人偶呢喃细语道。 “宿槐……不要……”宿臻扯了扯她衣袖,犹豫着低喃出声。 宿槐睨了明显有些失神的宿臻一眼,漫不经心地伸手。 不料指尖甫一触及灵球,便有一阵刺眼强光迸发而出,宿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灵球,眼里平静无波。 手腕忽地被宿臻紧紧握住,身后恍惚听到了初玖晏词的声音。 “宿槐!!!” …… “滴答……滴答……” 耳边突然有缓慢的滴水声响起。 宿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老熟悉的宫殿,各处张灯结彩,瞧着很是热闹。 身边已没有了宿臻和人偶,只有她隐约透明的身影。 这里好似能阻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她无法与初玖进行心灵交流,自然也没来得及提醒初玖莫让季老道接触人偶。 人偶的目的是红槐曲,而如今唯有季老道才知道红槐曲的去向。 宿槐心内思忖着,脚步不停,跟随着那一队穿着宫装的婢女们缓缓走进了正殿。 她们自然没有发现旁边的宿槐。她是旁观者,不属于这个时空,就也没有存在感,所以她们看不见她。 可真熟悉啊,这个场景,犹如上次的梦境一般,她回到了千年前她封印了初莳……或者说晏词的那日。 所以她当时为什么会穿着一袭凤冠霞帔呢?她究竟是在同谁大婚? 这个疑问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一拜天地,二拜上堂,夫妻对拜……” 宿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望着殿堂里熙熙攘攘的鬼类,四鬼大族皆有,甚至还有几只偷摸进来的野鬼,不过这些宾客中最多的却是魑鬼一族和魅鬼一族的族属。 宿槐缓缓步进堂内,一入眼便见到两位正在对拜的新人,一袭红衣的宿臻深深弯腰,正笑眼吟吟地抬眸偷望着对面的新娘,眉眼里满是遮掩不住的喜色;而他对面的新娘则是微微鞠身,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宿槐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现了问题。 透过那层薄薄的红纱盖头,宿槐面无表情地看到了掩在红盖头下同样面无表情的自己的脸,面上平静如常,眼里不见半点喜色。 宿槐平静地移开视线,却发现宴殊和藤枝居然也在其间,正坐在一旁族主独属的座位上。藤枝面无表情地保持着高冷人设,旁边的宴殊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宿槐正走神儿,耳边忽然传来嘈杂声,她回过神 分卷阅读141 ,周身场景早已变成了夜晚。 宫殿里不知为何乱作一团,而在一片浓郁的鬼雾弥漫中,她看到了初莳——穿着南山派的弟子服,杀红了眼的初莳。 或者该说是晏词。 他先是用鬼气毫不犹豫地将拦在他跟前的一干鬼侍尽数绞杀,然后径自迈步走向她的寝殿。 宿槐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刚走近寝殿,便听到一些污言秽语尽入耳内。 “啊……槐姑姑……你别……别咬……这里……” “槐槐……你好甜呐……” “亲亲阿臻好不好……” “……” 所以她以为的休息其实是在做那档子事么?果然是洞房花烛夜啊……果然只是她以为啊…… 透过燃着的红烛照射的光,隐约可以看到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宿槐盯着两人的身影许久,终于别开眼望向前方那个沉默地站在那挂满红帘的大床前的少年,他的手微微抬手想要撩开那层自床顶垂落下来的床帐,颤抖了许久却还是未能把纱帘拨开。 待到大床开始摇曳,里头响起了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帘外的少年再也无法忍住,转身狼狈地离开。 “唔……外头什么声音?” 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问道。 “嗯……没什么,一只小老鼠……” 宿槐转身,望了眼身后晃动得厉害的大床,终是没眼看下去,快速闪身离开。 她站在槐荫里,四周的场景异常扭曲,她望着红槐曲下的少年,站在对面的自己,以及……贴在自己身后,同样一袭红衣的宿臻。 “瞧,他那么痛苦,还不如死了呢……宿槐呀~你看,他在求你杀了他呢,那就杀了他吧,如他所愿……” “杀了他吧……杀了他吧……” 然后她看着自己将槐花颂对准初莳,槐花颂朝他飞速掠去,准确无误地刺穿他的心脏。 宿槐心里忽地一阵刺痛,她愣愣地覆上那隐隐发痛的胸口,眼里划过几丝茫然。 再次抬眼便又换了个地方。 这次她来到了终南山,山里杳无人烟,四周弥漫着鲜血的气息。 一袭红衣的“宿槐”站在满地血泊中,对面的玄灵子以及一众孤魂野鬼魔修同样一身血污,虽面露死色,周身却仍然弥漫着浓浓的鬼气和妖气。 其中就有初玖初莳双亲的气息。 看到这里,宿槐也想起来了。 原来当年那所谓的捉鬼师,便是这该死的玄灵子。那初长老与其娘子的魂魄,俱是被这虚伪的老道给吞噬了。 呵,所谓的伸张人间正义,不过是一块用来满足这野心勃勃的虚伪老道称霸天下的遮羞布罢了。 玄灵子早已入魔道,所谓正义的南山派原只是他假借除鬼的名义捉尽天下百鬼的借口罢了。 吞噬了无数野鬼和各种妖魔鬼怪的元魂,包括初玖初莳双亲大鬼和梅花大妖的魂魄,作为人界代表“正义”的道士,加上不受天道压制,自然实力大增。 而反观对面的“宿槐”,因着早先被他设计利用初莳偷袭重伤未愈在前,又经过晏词一事郁结于心,加上那一身鬼力基本被这偏心的天道压制了个七七八八,自然敌不过他。 落败之势显而易见。 宿槐看着自己将对面的妖魔鬼怪杀尽,又倾尽最后一丝鬼气才将玄灵子斩杀于此,然后自己也因鬼气耗尽而身逝魂散。 接着玄灵子复活了。 是的,在“宿槐”死亡后复活了。 那些死去的鬼怪身上的阴气皆是不约而同地飘往某个地方,地上本四分五裂的肉块渐渐附着上浓浓的黑雾,然后开始蠕动,逐渐聚在一起,最后重新粘合得毫无缝隙,最终又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玄灵子。 呵,也是,梅花妖那可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她可是曾见识过的。玄灵子既然已将她完全吞噬,自然也继承了这个能力。 宿槐看着玄灵子对天狂笑,眼里疯狂显而易见,便知他已经完全进入魔道了。 画面一转,宿槐来到了繁阴。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鬼被南山一派的所谓驱鬼师们一一灭尽,包括被自己藏在族里的初玖,即便倾尽全力也无法将已经吞噬了她大部分鬼气的玄灵子绞死;然后轮到魅鬼一族,魉鬼…… 魍鬼一族倒是幸运,宴殊是个机灵的主,未雨绸缪,早在百鬼大战爆发的时候便连夜让族鬼收拾东西躲起来了,倒也没死伤多少。 宿槐来到了槐荫,看着那个倚靠在红槐曲下虚弱的自己,袖里汩汩淌出血,鲜血晕染,逐渐染红周身的泥土。手里的槐花颂变成唱槐簪,而后在她手里逐渐脱落。 她专门穿了那天的红嫁衣,美艳如昨,而后望着前方的模糊虚影渐渐阖眼,唇角虽勾起,眼里却满是深深的无奈与遗憾。 手里的红纱盖头悄无声息地滑落,唱槐簪也随着她的阖眼而化作点点流沙飞向天际。 分卷阅读142 脸上忽然有些凉,宿槐伸手一摸,却触及到冰凉的水珠。 哦,原是她哭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 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砍掉了中间的弯弯绕绕,反正大纲形同虚设,按着大纲规律地走了一章最终觉得还是随心写比较自在。 ☆、第八十三章 人偶 她终于……想起来了一切。 宿槐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当年她没有将初玖初莳送到终南山习道,没有让他们认玄灵子为师,没有愚蠢地听信世人口中所谓的正道大派,甚至在最初的时候不曾认识过玄灵,是否后面那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然而这个想法下一秒又会被她直接否定。 不可能。 她很清楚玄灵子的性子,永远固执己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即便没有她的干预,玄灵子依然会想方设法找到他俩二人,毕竟唯有他们二人的血脉传承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吸收掉那位初长老的鬼力和那位梅族大妖的妖力。 事实上,即便是宿槐也未曾想过,曾经享誉天下盛名的正派人士之领袖的玄灵子居然会是那个勾结了低贱魔道,屠杀鬼族的叛徒……不对,与其说是叛徒,倒不如说是俘虏。一个曾经立誓捉尽天下恶鬼,护尽世人安危,心怀天下苍生百姓的热血少年,在捉尽天下百鬼之后,自己也变成了自己口中的恶鬼。 宿槐其实早在玄灵子少年时期就认识他了。那时的初玖初莳还未出世,那时的玄灵子还不叫玄灵子,而叫玄灵,仅一字之别,却代表了不一样的人生。 宿槐与玄灵子是在一次驱鬼大赛中相识的,彼时的南山派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门小派,而玄灵也只是南山派掌门的其中一个稍有天分些的外门弟子罢了。 当时人界的各道门派有一个约定成俗的规定:每十年举行一次驱鬼大赛,为期一年。而在每一次的驱鬼大赛中,谁收复的鬼物愈多,品质越好,谁便能优先成为各大门派的内门弟子,并且优先挑选各大门派的习道秘籍。 玄灵当时作为南山掌门的外门弟子,籍籍无名。他的实力其实并不如何出挑,虽有些天分,但也仅是相对于派里的那些普通门生来说而已。他当时得以被南山掌门选上参加这次大赛,权是因为那相貌出色了些,故也只是被挑去充当门面凑个数罢了。 没有人对他怀有期待,也没有人认为他能够猎到比各大门派的内门弟子还多的鬼物,包括他自己。 至少,在那次驱鬼大赛之前,玄灵这个人只是作为一个长相出众的无名小道士为少数人所知罢了。 比赛刚开始,玄灵便被同门师兄们远远甩掉了,原因是他们认为他一个捉不了鬼的娘娘腔在的话会拖累他们后腿,索性让他在后面慢慢追。 他倒也挺有脾气,说不跟就不跟,自己一个人挑了个方向自在地走着,偶尔遇到几只为非作歹的恶鬼便不慌不忙给收复了。 他选的地方是槐柳镇。 而槐柳镇恰好是宿槐辖下槐城的附属小镇。 于是故事便自此开始。 ……… “诶诶,听说了没?最近槐城里来了一号了不得的人物呢,听说还是个道士。专门捉我们这些孤魂野鬼,听说是捉去炼鬼做傀儡的呢。” “切……你八成又是在胡说八道了,小爷这几日天天在街上浪荡,怎的就没见到过呢?” “害,我跟你说你可别不信。喏,城门口那以前不是整日躺着个饿死鬼么,就那个见日在那城口守着,指望过路人能丢些食粮饱腹的那个老鬼,你瞧,今儿个你可有见到过他么?” “唔……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就没有……不过这也不一定跟那什么道士有关吧?” “嘁,你还不信,那你再瞧瞧槐河边那位,近日出现的频率可是多了些?我估摸着就是察觉到不对劲了出来冒泡了呢!” “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儿个可是归上头那位管辖的,出了名的鬼城呢。哪位瞎了眼的人界道士会专门来这踢这块铁板呐?” “害,这就是贤弟你孤陋寡闻了。今年何年你可知晓?可恰逢是人界那些龟孙子十年一次的驱鬼大赛呢。再说,上头那位大人日理万机,她哪儿有时间来这?想来自然是不会管咱们这些小事的……” “驱……驱鬼大赛?!这这这,竟还有这说法?!仁兄,您也知道,小弟才刚死几年,这初来乍到的,啥也不懂,仁兄您可否给小弟解释解释一番……” 宿槐懒洋洋地坐在秋槐酒肆的二楼小阁里,一手倚着窗户百无聊赖地望着城中的夜景。底下几只小鬼的谈话声断断续续进入耳内,倒是勾起了宿槐的兴趣。 哦?城里何时新来了一位不得了的道士了?她如何不知晓? 咦,河岸边那个小道士长得还怪好看的,瞧着……还是个干净的小童男? 槐城河边,玄灵正撑着伞在岸边闲庭信步,瞧着悠闲自在,只是视线却是一直紧紧盯着前方的一 分卷阅读143 位身形消瘦,风尘仆仆且脚步匆匆的书生,脚步也是紧随着那书生的方向行去。 这若是同有习道的道士见着了,此时定是要惊呼上一声“有妖气!” 阴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唯有几张簌簌翻飞的纸钱在潮湿的砖板地上随风飘扬,巷子里有些冷,在凛冽寒风的衬托下显得愈加阴森可怖。 “黎姑娘?黎姑娘可在?” 书生站在一座看起来早已被荒废许久的破宅前,身子不住往里探去,面上隐隐带有急色。 “……”屋里头门关紧闭,四周一片幽暗,唯有门前两盏破旧的红灯笼乃这黑暗中的唯一一抹亮色,只是一如既往无人应答。 书生却并不在意,只面上焦急的神色愈加深切,“黎姑娘,小生方才下学归家路上途径河神庙时,恰好听说了一些事情,唯恐对姑娘不利,故才特地过来想同姑娘提醒一番的,并非有意上门叨扰,还请姑娘勿要怪罪……” “……” 屋里依然一片寂静,好似里面没有一个人存在。 四周隐约溢出些嬉笑鬼话,隐隐带着嘲笑与讽刺: “瞧,那书呆子又来了……” “嘻嘻,他也真是胆大,居然连里面那个凶巴巴的女鬼都敢找上去,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书生却是毫不在意他们的冷嘲热讽,依旧望着紧闭的屋门焦急道:“黎姑娘,我不知你还在不在屋里,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听说槐城最近新来了一个很厉害的道士,专门针对你们这些鬼的,听说他道行高深得很,就连上头那位都打不过呢。姑娘最近可要盯紧周围了,最好也不要出来了,仔细被那道士盯上了……” “呼……呼……” 一片安静,唯有屑屑风声自边上拂过,带得门前两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随风摇曳,发出咿呀声响。 “嘁,这下踢到铁板了吧?也不看看那女人生前的身份如何?人家可是堂堂的黎府大小姐呢,身份可尊贵得很,哪是他这等子穷苦书生攀得起的?更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那大小姐生前的男人对她多好?啧啧,人小两口青梅竹马的,生前可是恩爱得很。就算如今那男人没了,那女人也定是不可能看得上他这种文弱书生的……”这个鬼话里还带着酸溜溜的意味。 “就是说嘛,这不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他也不想想,这黎大小姐生前就没看上过他,怎么可能人没了就会看上了?啧啧,堂堂一个大男人可真不要脸……哎呀!谁打我!” “咻——” 又一块石子被人从屋里狠狠抛掷出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另一只鬼呱唧呱唧的嘴巴上。 “哎呀哎呀!黎大小姐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可别再打了……哎呀!!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两只野鬼抱头鼠窜逃走了,四周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书生见屋里终于有了回应,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只是这一激动,他就不住咳嗽。 “咳咳……姑娘你……咳咳……还在呀……咳咳……” “……” 书生没有等到回应,却是不气馁了。黎绾既然会打那些说他们坏话的野鬼,想必对他也是有意的,要不然以她的性子,哪里会管这些闲事? 想到这里,他更加激动了。喉头有些痒,他勉强抑制住咳嗽的欲.望,也不再奢求她能给他很多的回应了,他已经很满足了。 说完要事,再留下来已没了理由。 担心黎绾对此事不在意到时候吃亏,书生又神情忧虑地补充了一句:“黎姑娘,小生希望姑娘能认真听取一下小生的建议。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罢,此事与姑娘生死攸关,还望姑娘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屋内,这才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门前那两红灯笼倏地亮了起来,影影绰绰的烛光跳跃其中,红光亮得有些诡异。 “啧啧,瞧瞧~小绾儿啊,你这仰慕者可真是够关心你呐……啧啧,你竟是还能忍得住对他如此冷漠,白白冷落了他一颗芳心,可真是无情得很呐~” 宿槐倚坐在房前的一棵老槐树上,笑眯眯地对着底下那个一袭白衣的女鬼道。 黎绾面无表情地坐在案桌前描画,闻言头也不抬道:“你要是心疼就去收了他,不然就别吵我。” 宿槐嬉皮笑脸道:“哎呀呀,小绾儿这是吃醋了么?放心放心~槐姐姐心里只有你~” 黎绾执笔的手一顿,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是将那股子郁气压住了。 “大人,您若是没事就去调查调查那新来的道士,别成日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吊儿郎当得很。” 宿槐噘嘴,“真无趣。” 黎绾不欲搭理她,手里画的像已初具雏形,是个长相清秀的男人。 她心无旁骛,细细地用画笔一一勾勒出那早已深深映刻在心底的熟悉轮廓。 “不过说真的,黎绾,你确定不回复回复人家么?就算不喜欢也好,怎么也得给 分卷阅读144 人家一个答复吧?这般让他心怀一丝希望却又不给正面的答复,可能随时就会翻船了哦~” 宿槐斜眼睨了一眼她的画,又状似不经意道。 提笔的手微微捏紧,黎绾岿然不语,只是手下的画笔却有些颤抖了。本已熟记于心的轮廓好似又失去了感觉,本该落在眉眼处的笔尖却鬼使神差地点在了画中人的下唇上,远远瞧去就好似一颗痣一般,有些突兀。 方才那书生的下唇上也有一颗细小的痣。 “黎绾,你的心已然乱了。”宿槐望着那颗痣,一针见血道。 黎绾垂下眸,望着那似他又不似他的画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宿槐无声叹息。 唉,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呐…… “宿槐,你觉得,爱是何物?为何会爱?为何要爱?若是你心里同时爱着两个人,那这对那两个人来说,公平吗?” “……”宿槐面上有些僵。 这问题有些深奥,恕她无法回答。 她又没爱过谁,哪里知晓这些关乎情.爱,关乎伦.理的问题? “……呵,罢了,问你也是白问。” 黎绾慢条斯理地将画像吹干,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挂在了一旁空白的墙面上。而在这画像旁边,早已挂满了不知多少的画像。而画中之人,毫无例外都是那个男人。 她的夫君,早已死去的爱人。 宿槐皱眉望着她的动作,沉默了许久突然道:“你画这么多他的画像,是怕忘记了他的模样么?” 黎绾手指摩挲着画上男人的轮廓,没有回答。 宿槐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道:“是的,你在怕。你怕忘记相濡以沫过的爱人的脸,怕连你都不记得他的模样,他在这世上唯一痕迹便将被一一抹除;你怕你爱上了新的别人,然后连这男人的脸都羞于面对了;怕爱上别人后,你会不自觉地将那人同他做比较,若是那人比他好,心里不免戚戚然;可若是比他差劲了,你又不免埋怨……总之,你总怕自己会不经意间便把二人拿做比较,而后免不了的对另一人心生不满。” 黎绾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嘴唇紧抿却没有反驳。 “黎绾,新的不去,旧的不来。你怕那书生对你只是见色起意,也怕对不起你夫君,于是只能龟缩逃避于此。可是,你若是不踏出去,便永远只能停留在这一步了。” “啪嗒——” 一滴血珠自袖间滚落坠地。 鬼没有眼泪,于是只有死掐出血才能替做发泄。 黎绾沉默良久,方才抬眸望着宿槐道:“你不知晓事情全程,没有资格替我懂……” 宿槐坐起身,面无表情地正视她道:“是,我确实不懂你,我只是将我所看到的一切说出来罢了。不过也是,你若是想的通,又怎可能依然被禁锢在这里呢?” “毕竟是地缚灵呐……被自己心中深深的执念所束缚住的,无望的灵魂呐……” 一阵微风自两人身旁吹过,吹起两人的长发。树叶悉数作响,树上的红衣女人与窗前的白衣女子遥遥相望,互不相让。 “唰——” 黑暗中,忽有一柄罗伞飞速朝黎绾刺去。 黎绾瞳孔一缩,快速闪身避开。 与此同时,宿槐的身影也自原地消失了。 罗伞好似生了灵智一般,自动掉了个方向朝黎绾刺去。而在前方隐隐的黑暗中,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渐渐显现。 “你是谁?!”黎绾边躲着那袭来的罗伞,边厉声喝问那少年。 玄灵置若罔闻,冷静地指挥着百鬼伞来回袭击她。 黎绾本也才成为地缚灵没几年,自身虽有些实力,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几个来回下来便隐隐露出落败之色。 “噗嗤——” 喉头吐出一口闷血,黎绾身影闪了闪,瞧着便要倒向一旁。 只绘黑白水墨的百鬼伞迅速撑开,朝她附了上去。 “噔——” 下一秒,一把折扇腾空而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百鬼伞狠狠地撞向一旁。 宿槐现出身形,款款接住掉落下来的黎绾,得意笑道:“看,还说不让我插手,这不就吃亏了么?” 黎绾无语凝噎,只冷冷地望向对面的少年,却见到本一脸冷厉的少年此时却是有些出神地望着她的头顶。 他在看着宿槐。 “呦,小道士,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啦?你不好好呆在你那破道观里,来我这僻野山荒的槐城作甚?” 宿槐将怀里挣扎的黎绾抱紧了些,眯眼朝着对面的玄灵语气懒散道。 她的两团本就饱满,因着黎绾的脸被摁进去了此刻更是突出。 玄灵忽然不敢看了,羞红着脸赶忙将目光撇向一边,垂眸瓮声瓮气道:“……这位姑娘,莫要打扰在下做事。这恶鬼怨气如此之重,想来定是害了不少人,在下既然看见了,便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黎绾听闻,气极反笑。 分卷阅读145 “好你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臭道士,本姑娘一不害人二不坏事,何来怨气一说?怕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学艺不精就来班门弄斧闹笑话了罢?!” 宿槐咋舌,这黎绾平日里闷声不吭的,没想到骂起人来丝毫不逊色。 对面的道士脸上依旧波澜不惊道:“还请这位姑娘不要插手……” 宿槐抱着黎绾面无表情地踹了他一脸然后闪身离开。 玄灵猝不及防呆了一瞬,眼见着她离开赶忙跟了上去…… 这便是他们初次的见面了,以宿槐留在玄灵脸上的鞋印子结束。 极具戏剧性,却又好似早有预谋。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都是孽缘呐孽缘~~ 回忆的篇幅不长,大概三四章,然后解决人偶的事情就可以开开心心谈恋爱(大结局)了~ ☆、第八十四章 人偶 再次见面是在河神庙。 那日宿槐闲来无事想去槐城买些最近新出的话本子打发打发时间,顺便绕道去秋槐酒肆打包些糕点回繁阴,途径后巷时便听到了一些孤魂野鬼猫在角落里碎碎念着八卦。 然后她得知了黎绾被那新来的小道士捉走了,正被带到河神庙去准备超度。 “……” 对此道士如此多管闲事的举动,宿槐只想表达一句疑惑:“您老究竟有何贵干?” 这些个道士天天吃饱了没事干跑她槐城来干嘛?替天行道? 等到她赶到河神庙时,便只见着河神像前有个背对着她的少年正负手而立,背后负着一柄黑白伞,上头隐有白雾溢出。 呦,百鬼伞? 宿槐挑眉,刚准备走上前去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咦?那是不是槐大人?哎呀,还真是槐大人呐?!” “槐大人……”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宿槐转过身,便看到前方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在兴奋地在朝着她招手,笑得一脸灿烂,其中那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格外招眼。 “……” 宿槐眯眼瞧清楚他们了,顿时皮笑肉不笑。 女人突然扶着肚子一路小跑过来,男人反应过来了赶忙也跟上来扶着女人。两人的速度还挺快,眨眼间便来到了宿槐跟前。 “哎呦大人,可真是巧呐,我和夫君今日正巧来了兴致,想着来大人辖下的槐城庙里还个愿,这好容易出门一趟就碰上大人了,您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呐?” 宿槐先是朝初麓点头示意,这才懒洋洋地望向女人道:“眉萝,你这肚子怕不是假的吧?” 跑得这么快生怕那块肉掉不了似的。 眉萝闻言瘪嘴,无语凝噎,只得瞪了眼旁边的夫君。 初麓摸摸鼻子,一脸无奈。 他朝着宿槐拱手行了一礼,恭敬道:“宿大人。” 宿槐微微点头示意。 “咦——” 眉萝朝冷清的河神庙里扫了一圈,视线在一处地方停留了片刻,这才转眸别有深意地问宿槐:“怎么,槐大人又有新宠了?瞧着眼光不错嘛~” 宿槐闻言条件反射地侧身望向身后,正好便对上小道士那双探究的眼睛。她朝他勾唇一笑便又转回来,顺势抬扇掩面,故作一脸娇羞道:“哎呀,还行还行啦……初夫人过奖了~” 眉萝暗地里翻翻白眼,心里暗骂她这臭不要脸的功夫真是愈加见长了,脸皮子可比那城墙还厚。 那小郎君一瞧便是不认识这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对她有些敌意的,要不然也不会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们几个,眼里瞧着还有些敌视呢。 眉萝呵呵一笑,有意无意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状似不经意地道:“那个……槐大人心中可是有了鬼侣的人选?” 眉萝这女人何时变得这么爱八卦了…… 宿槐眼角微抽,冷眼瞥了眼一旁故作看风景的初麓,面带微笑道:“还未确定呢……” “嗯哼,这样的话正好。若是没有的话,眉萝倒是可以给您介绍介绍几个。毕竟大人您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总归不是多方便……当然了,大人也不必担心眉萝会随意在外面找那些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来滥竽充数。既然是介绍给大人的,那么眉萝自然也是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的……” 说到“男人”这个词时她还故意停顿了下。 她这话说的火药味十足,即便是初麓也不敢在这时候触她的霉头,所以对于宿槐朝他投去的示意眼神他也只作不知,一心置身事外看戏。 宿槐眼角微抽,勉强笑了笑,也不欲接茬。 说起来这眉萝几年前跟她还有一段孽缘。 不过此事若是要细细说来可就话长了,总之大意就是她有次在人间游荡时无意间调戏了眉萝,引得姑娘芳心暗许后却又始乱终弃,甚至为了摆脱她的纠缠而后又随手勾搭了一个纯情的小姑娘,以至于后来眉萝每次见到她时都会有意无意地冷嘲热讽 分卷阅读146 上一番,甚至在她早已嫁人怀喜了也没见消停,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而她当初随手勾搭那个姑娘就是黎绾,本以为是个软娇娘,没想到是朵火霸王。 所以宿槐绝对不能让眉萝知道黎绾被那小道士捉走了,要不然她免不了又要被嘲上一波,什么“没能耐护不了自己的新宠啊”“见色思迁的花心女人活该被别人挖墙脚啊”……等等等等,若是这些话再被黎绾那个暴脾气的女人听到了,那她就真的要翻船了。 眉萝见她没接茬,也不介意,将大肚子朝宿槐那边挺了挺,挑眉道:“来摸摸沾沾喜气?” 宿槐本没多大兴趣,不过见她眉眼温柔,但也没有拒绝:“说来我还未给你随过礼,今次就在此补上了罢。” 眉萝听着,面上的笑倒是真诚了几分:“那眉萝就在此替他谢过大人了。” “你们给孩子起名了没?” 宿槐忽然想到似乎人界每家每户都会给每个即将降临于世的新生命起名,起名这事在另一种程度上其实也寓意着他们对新生命的期许与企盼。她此时倒是有点好奇眉萝的孩子会叫什么。 眉萝听着她问话,却是轻笑着摇头,垂眸摸了摸圆溜溜的肚子笑得一脸温柔:“还未起名呢,我和阿麓这次来就是想让明寂方丈帮忙给孩子起一个的。不过……”说到这,她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竟是有些期待地望着宿槐道:“既然今日遇着大人了,那眉萝可否请大人帮忙给这孩子起一个名儿?” 宿槐:“……??” 她转眸,有些无语地望向初麓,眼神里带着询问:你娘子什么意思? 初麓无奈苦笑,摊摊手表示他没有意见。 “……为何要让我起名?”宿槐有些郁闷。 眉萝闻言,坦诚道:“自然是因为大人有福啊。大人可是聚天地之灵而生的神鬼呢,若是这孩子有幸得大人宠幸,那便是他的福分了……” 这个理由很强大,宿槐无言以对。 “这样啊……那便唤他初玖罢。” 她虚空写了个“玖”字,然后指尖轻点,将其传至眉萝肚.腹处。 “玖?是取自‘如琼君子,贻我佩玖’之意么?大人果然好文采,信手也能拈来!”眉萝一脸敬佩道。 不……只是因为今天恰好正月初九而已…… 宿槐矜持点头,“夫人谬赞了。” 说着她手指轻点眉萝的肚子,指尖忽有一点红光闪过,转瞬即逝。 旁边初麓虽是不参与她俩的话题,此时见状倒是笑得一脸深意。 “那初某同夫人便在此先替阿玖谢过大人赠名了。”他拱手谢道。 宿槐摆摆手,又问:“你们今日专门过来是作甚?” 眉萝摸着肚子,闻言白她一眼道:“还愿呗,还能作甚?” 眼见着眉萝说着说着就要进庙里,宿槐闪身挡在眉萝身前,笑眯眯道:“眉姑娘,你能否改日再来呀?现如今这庙儿正是谢客时候,可不接待来客呢……” “可是这位姑娘记错了吧?老衲可从未说过本庙今日不接来客。” 忽有一个浑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宿槐面上一僵,无语地转过身望向来人。 最先撞入眼中的是少年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清澈眼眸。两人的视线自半空中对上后,皆是一愣,随即又纷纷若无其事地移开。 说话的是个身穿一袭灰色僧衣的老者,面容和蔼,眼中却有种看透万物的沧桑。 宿槐认得他,他是庙里唯一的僧者,河神庙的护庙人。 “哎呀,是明寂方丈呐,好久不见您还是这般精神十足呐……” 身旁眉萝笑眯眯地道,话里的熟稔令宿槐不由侧目。 初麓在旁边小声补充,“我和萝萝先前在这河神庙里求过几次缘,正好都遇着明寂方丈在,就闲聊了几句,萝萝跟方丈还挺投缘。” 老僧人只轻飘飘瞥了眼宿槐,又笑着对眉萝道:“不过夫人今日来得不巧,老衲已同这一位施主有约,暂时无空接待夫人。若是二位施主无事,可先在庙里转转,待老衲见完客,再同二位叙旧也不迟。” 他站在玄灵旁边,捋了捋胡子一脸和蔼地笑道。 初麓和眉萝自然是道不介意。 宿槐莫名被他针对,倒是没有多大感觉。挠了挠脸,眼见着现时是无法同小道士说话了,索性同几人告辞先行离开了。 …… “所以方丈认为,这怨鬼不该灭?” 玄灵皱眉,对明寂的建议有些困惑。 “这是为何?她可是害得那书生身上也怨气缠身啊。若是小生再不将其消灭,恐生诸多事端……” 明寂却只是笑笑,兀自拿起茶杯倒了滴茶在桌上,然后指尖轻沾,在旁边写了一个字。 心。 “……心?” 玄灵不解,抬眼正欲问话,却看到窗口趴着一个红衣女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此时见他望过去,更是笑得一脸灿烂。 分卷阅读147 “……”这女子好大胆,竟光明正大地偷窥。 正暗自腹诽间,便看到那女子突然冲他抛了一记媚眼,而后又很色.气地舔了舔唇角。 玄灵忽地浑身一僵,手里的茶杯也被不小心抖了几滴茶水出来。 明寂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失常,只笑眯眯地道:“耳听为虚,眼见亦为虚。倘若施主遇事用心,凡事用脑,想必事半功倍。” “噗嗤——” 宿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和尚是在变相地说这小道士没有脑子吗哈哈哈……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茶桌上的字迹早已干涸,玄灵瞥了眼桌面,垂眸默了片刻,方道:“是,小生记下了。” ……… 后巷里,宿槐尾随着玄灵走了一路。 玄灵刚开始还在默默忍受,到了后面实在忍不住了。待行至一棵柳树前,他转身面无表情地问宿槐:“姑娘为何一路跟着小生?” 宿槐闻言眼眸一转,闪身飘上一旁的枝桠,懒散地荡着双脚笑眯眯道:“不为什么呀~~” “……” “好吧好吧,我跟着你确实是有原因的……” 玄灵悄悄握紧了手里的百鬼伞。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吖~~” 玄灵倏地抬头,静静地望着她,宿槐也垂眸回望过去,然后便见着他突然就脸红了。 ……哎呀呀,可真是个纯情的少年郎呀…… “姑娘莫要拿小生开玩笑!”他皱眉,厉声喝道。 宿槐打开折扇,掩唇轻笑一声,娇嗔道:“没开你玩笑吖~~奴家真的心悦公子呢~~自那日一见,公子风姿便一直印在奴家心里,日思夜想得很~~便是连那梦里,想的都是公子的俊脸蛋儿呢~~” 眼见着底下那人的脸随着她的话愈来愈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着实精彩得很,看得宿槐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便是想要拿回你朋友的鬼魄么?若是的话,便不要同我耍这些嘴皮子。” 他边说着边撑开伞,伞面的水墨画随之游动,上有一团白雾突地飘起,直直飘向宿槐。 宿槐一愣,折扇轻合点在那团魂团上,魂团瞬间被吸附了进去。 “给你便是,莫要再缠着我了。” 说罢他就直接转身离开。 “你这小道士,可真奇怪……” 宿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疑惑低喃。 想了想,她又飘了过去,飘到玄灵身旁,面朝着前方斜睨他道:“小道士,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姐姐给你提个醒~” 玄灵目不斜视,自顾自走着。 宿槐也不在意,微侧过脸望着他别有深意道:“你的道心很稳。” “无欲无求,从未遇到大挫折的道心,总是如此坚定。只是,却不知若是遇到一些足以颠覆你对这世间的认知事情的话,是否依然如此坚定呢?” “一心向道很好,可若是你这道心只是浮于表面的安稳,在那一刻绝望到来之时,倒不知你是否可以坚持住。” 宿槐抬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将其掰向自己这边。 她温柔地注视着他,眉心的花钿红艳似火,衬得她的眉眼愈加柔和。 “过刚易折,这是我给你的忠告。凡事用心,万事带眼,莫要被表象遮掩住心神。” 玄灵望着她沉默了良久,而后垂眸低声道:“我不会。” 我不会被妖言惑心,也不会被迷惑心神,就算是你,也不会。 宿槐眼眸微转,勾唇轻笑,眸中霎时间流光溢彩。 “如此确定么……那宿槐便在此候着罢……” 她手指轻握上玄灵撑着伞柄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恰好停在某处。 宿槐顺势将脸凑到玄灵面前,直直望着他有些慌神的眼睛,眸隐魅惑道:“玄灵公子可要加把劲哦~可莫要让奴家看了笑话去~” 说罢她轻轻吻上玄灵薄凉的唇瓣,下一秒便消失于天地之间。 指间冰凉的温度逐渐褪去,一切如常,就好似那个女子未曾出现过。 玄灵垂眸,望着方才她指尖点过的地方。 那处刻了两个字:玄灵。 是他刚得了这柄伞时一笔一划亲手刻上去的。 “天下百鬼,皆覆尔伞;鬼物噬主,尔弱彼长。” 耳畔恍惚传来女子一声轻叹。 ☆、第八十五章 人偶 后来呢,后来她又是怎么和那个少年牵扯在一起的呢? 哦,还是因为黎绾。 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呐,最终和她心爱的小书生在阴间重逢了呢。 一片黑暗无边的虚空中,一位红衣女子正漂浮其中,一头长发在空中肆意凌乱着,与那随意浮动的裙袂交织相缠,极尽妖娆与缱绻。而在她的身前,隐约有颗透明的泡泡圆球,内里蕴着一枝 分卷阅读148 槐花,正朝外安静地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红光。此时那女子双眸紧闭,周身也在不断散发出与那槐花如出一辙的红光。 四周一片寂静,宛若无底的深渊。 而在她体内,那用肉眼难以望见的红槐曲灵正在缓缓地修补着她的魂体,白嫩的肌肤上偶有细细的红色纹络隐隐浮现,又在顷刻间消褪。 被眼皮子掩盖住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她疲倦地睁开眼,懒懒地望了眼前方的红槐灵后便又阖上了,眸中如有岁月沉淀。 “滴答滴答……” 宿槐慵懒地倚在一棵树上,闭着眼感受着雨滴落在身侧的声响,愈发明显,一下一下拍打在她曳至地面的长裙上,将绯红的裙摆晕染成一片妖冶的氤红。 “宿槐……” 恍惚间身下听到有人在唤着她,连名带姓。 她懒懒地掀起眼皮子,瞥了眼树下的白衣女子一眼,又懒懒地合上了。 “何事?” 黎绾皱眉望着那瘫在枝桠上好似一身软骨头的女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你都是多大只鬼了,还这么任性。那小道士不理你就不理你呗,你还搁我这耍脾气来了。那道士也就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值当你这般上心呢?” 宿槐本不想理她,闻言倒是有些无语了。她眼角微抽,伸了个懒腰长吁口气,侧身撑着脑袋望向黎绾,眼神似笑非笑道:“绾绾觉得本殿真是因为看上那小道士才对他这般上心?本殿瞧着像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黎绾挑眉,反问:“难道你不是?” “……” 宿槐挠了挠鼻子,翻翻白眼不屑道:“嘁——本殿有那么庸俗么?那小道士相貌确实好,但还不值当本殿这般上心。” 眼见着黎绾撇撇嘴一脸不信,她直起身,随手扯下眼前的一片叶子,垂眸纤指轻轻拭去凝在上头的浆露,边语气懒散地道:“你可还记得他那柄道器?就是之前差点吃了你的那把伞。” 黎绾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那便是百鬼伞,鬼界四大鬼器之一,也是其中最凶的鬼器。” “百鬼伞?这不是宫里那位的宝贝么?怎的落到这道士手上了?!不过那道士倒挺有能耐,竟也降得住这凶器。” 宿槐对她这话却是嗤之以鼻,“降得住?他若是真的降住了,又怎会沾得一身恶鬼之气?你瞧着他现在没什么问题,可一旦他的心神恍惚,没了防备,那么你猜,那百鬼伞又会如何做?取而代之,不过是那百鬼伞噬主的一个手段罢了。先是蛰伏示弱,而后趁虚而入。你可知,它前任主子如何殁的?” “如何?” “趁他病,要他命。” “……这鬼器难不成生了灵智?” “嗯哼~或许吧。” “所以……你是想得到它才接近那道士的?” 宿槐耸肩,未再言语,反而自顾地将叶子含在两瓣红唇中间,试着吹了一下,一声清亮哨声回荡耳边。过了一会儿,便有悠扬悦耳的声音自她唇中响起,吹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儿。 树上的女子红衣飒飒,一头青丝随风飘荡,和出一首曲调婉转却又不失大气的乐奏。 黎绾望着她,又垂眸望了眼不远处的那个望着宿槐的白衣少年,神色莫名。 一曲终了,黎绾却是有些一言难尽。 “……你这是又从哪个勾栏院里学来的调.情.艳.曲?” 宿槐没理睬她,又兀自吹了一曲。 又一曲结束,她随手将手里的槐叶抛至远处那白衣少年面前,见他伸手接住,微微勾唇,食指点在唇上,而后指了指玄灵手里捏着的槐叶,笑得一脸恶趣味。 黎绾冷眼旁观,待那少年转身离去了,这才出声道:“你可是同他断情了?怎的他今日没有凑上来了?” 宿槐无谓耸肩,慵懒地倚了回去。 “嗯,掰了。” “……你又看上哪家公子了?” 这见异思迁的女人,可真是多情又绝情。对你还新鲜着的时候,她自随你任性;可一旦她有了新的猎物了,那么即便她先前表现得再对你如何喜欢,也能轻易说散就散,说弃就弃。 黎绾自认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些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可她从未见过宿槐这般洒脱肆意的人,这个女人根本不在乎世俗眼光,也不屑于被困囿于成见,她游离于世俗之外,却又奇妙地融洽于人界之中。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也明白她亦非常鬼,定是身份显贵。 宿槐这女人顶有能耐,只要她看上的,不论对方多么清高,总归会折在她手里。不过那小道士也是厉害,瞧着性子闷了些,一旦被宿槐这女人追到手,便好似块粘牙糖,非得死死缠着她才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谁付出了真心,这小道士倒好,一门心思栽进这女人的怀抱,失了身又失了心。 不过这道士也挺有手段,表面瞧着人畜无害,却是留在宿槐身边最长的那个。要知道在黎绾与宿槐相识的这么些年来,宿槐身边的人来了去去了来, 分卷阅读149 除去玄灵,她就没见过几个公子姑娘能在宿槐身边超过五年的。 宿槐忽略她探究的目光,只微笑着点头,“绾绾可真是越来越懂我了,不愧是我宿槐的女人~” 黎绾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她怕自己忍不住打她。 “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小姑娘,瞧着甚是机灵可爱。”宿槐脑海里回想到那个一脸傲娇的小姑娘,面上笑意更甚。 “那道士愿意?”不太可能,那性子古板的纯情道士清白都给了这女人了,先前还寻死觅活要这女人负责,怎地会愿意与她断了关系? 宿槐抬手掩在面上,轻飘飘道:“不愿意啊。” 黎绾:“……” “打一顿就愿意了咯……”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听着好似就要睡过去了。 黎绾:“……” “宿槐,我多嘴提醒你一句:不要太放肆了,当心惹到不该惹的人,到时凭白沾上一身腥。” 宿槐没有回答,只似有若无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黎绾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便要离开,身后却忽地传来宿槐的声音: “咦?你那老相好呢?怎的今日未见他来?” 黎绾脚步一顿,撇过头看她,淡声道:“他去为他家里人上香了。” “你怎的没去?” 黎绾睨了她一眼,无语道:“槐大人,在下乃怨缚灵。” 宿槐点头,平淡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却是忽地皱眉道:“他现在的情况好似有些不太妙呢。” “……他怎么了?!”黎绾皱眉,眸光一凝,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他去的那地儿可是三秋屯?” “对!”黎绾望着宿槐倏地变得严肃的表情,不由有些心窒,“他究竟怎么了?!” 宿槐却是没多作解释,化出折扇便让黎绾进到扇子里。 “进来,没时间解释了。” …… 只是等她们两鬼赶到的时候,那书生已经趴在地上不知多久,气息奄奄,基本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而在他背上,两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勾着利爪在他后背挖了个洞,正准备往里掏着东西;一旁的玄灵正与另几只恶鬼激烈地对战着,百鬼伞并不在他身边。没了百鬼伞,他此时的实力明显不敌那几只恶鬼,此刻已隐隐有些落于下风。 眼见着一只恶鬼正趁着玄灵被另几只纠缠住的缘故而露出了破绽,便欲要从他背后偷袭而去,宿槐眸光一凛,指间折扇一甩,一道凌厉红光直直地朝着那只恶鬼砍去。 那只恶鬼被红刃砍中的瞬间便魂飞魄散,然而红光势如破竹,竟径自穿过玄灵的身体将其余几只恶鬼也悉数拦腰砍断,局势顷刻间便被扭转过来。 宿槐将黎绾放出,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跪到那书生的尸体旁,双手颤抖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而后温柔地抱起他安静地跪坐在那里。她低垂着脑袋,宿槐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神色。四下寂静无声,好似此刻的天地间只余下他们二人。 “呆子……”良久,才从她口中溢出一声极低的呢喃。 鬼没有眼泪,即便再如何伤心绝望,纵使再撕心裂肺,她也无法表达心里的偌大痛苦。 宿槐眸中也不由流露出些悲哀来,毕竟前日刚看着这个活生生的人随在黎绾左右,虽瞧着有些呆头呆脑,对黎绾却是着着实实爱着。 走神间,玄灵却是忽然走到她面前,而后将手伸到她面前张开,内里有一团白色近乎透明的小光点在他手心里微微浮动。 宿槐眸光一闪,缓缓将目光放到他脸上。 “这是他的魂魄。” 宿槐没有伸手,只默默望着他。 “百鬼伞将他的魂魄藏起来了,被我抢了过来。”他脸上一片平静,上面溅了些斑斑点点的血污。 宿槐视线往下,沉默了许久,这才将那团残魂纳入折扇中。 玄灵看着她的动作,转身便要离去。宿槐垂眸,只是刚过一会儿,便听到身后他犹豫的声音响起:“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避着我了?……只当朋友也是……可以的,好不好?” 宿槐微愣,旋即微不可察地应了一声。 “……嗯。” …… 本来与这个人的交集该就此结束的,然而命运终究弄人,送走黎绾与书生后,宿槐竟也同玄灵成了唯一的知交朋友,甚至宿槐偶尔还会找他当临时床伴。 只是她早该料到的,玄灵这个人,呆板又执拗,看着温和,一旦认定一件事便很难改变,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在同他一起的那段时间,宿槐便隐隐察觉到他的真实面目了。丢弃他纵使是因为有了新玩物,可他过强的占有欲也是令她不喜的原因。而她在将这个表面纯良无害的男人骗到手后又毫不留情抛弃了他,又怎么可能不被报复呢? 可笑她当时还真当这个人这么好心,甚至帮他重新融了那柄百鬼伞。 她自然是制得出,毕竟繁阴四鬼之首的魑鬼,最是擅长制作鬼器,四大 分卷阅读150 鬼器当初也是她无聊之时制出来的。 她那时候与他的关系最是亲密,虽然在认识了二初之后,就不怎么跟他见面了,但也从未断过联系。 后来他成了玄灵子,名声大噪,南山派的人皆以他为荣。又过了几年,在玄灵终于成为南山派长老的那天,宿槐还特意带着二初去同他贺喜。 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不怎么关注他了,便也没多想他的实力突然大增的原因,只当他是开窍悟道了。 但她那时依然同他最为亲密,遇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了也会同他唠上一唠,他从未厌烦,虽不怎么插话,适时地应上几句却更令宿槐听着舒心。 岁月匆匆,当年腼腆的少年早已长成了成熟稳重的青年。修道之人,生命总比常人长一些,但与鬼类相比,不过短短数百载。 宿槐后来回想起来,发觉玄灵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其实在先前便已经隐隐有些征兆了,只是她没怎么在意罢了。 第一次是在她遇到宿臻的时候。 哦,他那个时候还不叫宿臻,他还没有名字,外表是个可人的小女孩模样,初遇时也才十二三岁的年纪。 宿槐是在边关的某一条阴暗的小巷子里头遇到他的。那时的他穿着裙装,衣着整洁,身上显贵,却骗她说他是穷人家的孩子,被重男轻女的爹娘丢在那里了。 呵,小破孩,身上魅鬼的气息那么浓烈,还说什么人类。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孩估摸着才出世没几年,鬼力尚浅,怕是因着战乱才会不小心流落在外,自然得小心谨慎。 可惜那时的宿槐多单纯呐,虽然没有听信他编造的身份,却信了他的女子身。而她素来对美人又最是怜惜,彼时看她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里,姣好的脸蛋挂着泪痕,宿槐心里便更是心疼得紧。于是瞎话张嘴就来,骗她说自己其实是她姑姑,她爹娘其实没有不要她,只是把她送到自己这儿来了。 后来她就随意带着这孩子四处游玩,到哪都带着她,就连去找玄灵时也要带着。玄灵每次面上都有些不开心,只是问了却只别扭转头不回答,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多问了。 与初莳是在一次意外中遇到的,那时宿臻已经跟了她一年多了。 哦,宿臻是她给起的名字,她本来想给她取名“珍”字,可惜小破孩死活不同意,傲娇着脸不愿理睬她,索性改成“臻”,倒也没落个俗气。 那时宿槐正带着她去集市里买零嘴,转头便没见着她了。恰逢当时鬼欢婆束绮在那方为祸多时,她便顺道过去将其灭了。 只是没想到其中出了一个小插曲,那个灰扑扑的少年自此入了她的视线。只是当时的她也没多当回事,待到他的兄长找来,她便拎着小姑娘走了。 后来她又看上了新的猎物,便觉得宿臻碍事了,干脆去信让魅鬼族的长老接走了她。而那位长老正是初麓,他来时还带着一个少年——听说是怕他一个大男鬼应付不来小孩子,才带了他的长子过来帮忙的。 然后她知道了宿臻的性别,不是什么软糯糯的女孩子,倒是个臭脾气的破男孩。宿槐当时听了便有些心塞,毕竟白白放走了一只小美人,还是有些肉疼的,不然还可以玩养成,等他长大了就让他伺候自己,想想多舒坦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在听说他是新任魅鬼之首后,宿槐便干脆利落放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谜解谜,可能瞧着内容有些不连贯,原谅我,我已经尽力圆了……毕竟之前想到哪写到哪,太痛苦了…… ☆、第八十六章 人偶 第二次是在玄灵成为南山长老的时候,宿槐带着初玖初莳去同他贺喜。 只是他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少喜色,眉宇间隐隐藏匿着股郁气。 他将初玖初莳支开,只单纯约见了宿槐,然后问了她一些奇怪的问题。 “你们鬼族是否都是永生不老的?” “宿槐,你会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若是你爱上那个人了,会不会愿意陪他一辈子?” 宿槐有些讶异地望着他,可他的表情很认真,显然并非在开玩笑,想来他这些想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宿槐想了想道:“唔……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不是。鬼族虽然生命比之人类稍长些,终究也不过天地蜉蝣。普通的鬼魅时限一到,若是还未投胎转世,便会化作世间尘埃;而若是成了怨缚灵,那也只能日复一日被执念束缚于某处,最后同样逃不过魂飞魄散;繁阴鬼界的倒还好些,但也并非永生不死。若是受了重伤,伤及魂体,同样需要以消耗元魂为代价来修复。” “至于我嘛……其实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嘛,或许罢……或许终有一天,我会遇到那个独得我青睐的人也说不定。” 宿槐撑着下巴,眉眼柔和地望着下首那两位伫立在角落里的少年郎,唇角不自觉地勾着笑。 初玖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忽地抬起头,宿槐朝他眨了眨眼,他也跟着笑了笑。邻边的初莳也察觉到了,抬起眼嘟嘴瞪她,宿槐朝他挑衅 分卷阅读151 地挑挑眉。 对面的玄灵冷眼旁观,桌子底下的手蓦地攥紧。 “那二人便是你的新宠?瞧着同你以前的那些相好相比也并不如何特殊呢。” 宿槐扫了他一眼,有些不耐道:“啧,怎地你今日说话这般阴阳怪气的?本殿爱同谁在一起就同谁在一起,又与你何干?啧啧,果然是当上了长老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咄咄逼人了呢。” “……如果我也能活得如他们那般久,如果我也能永远陪着你,你是不是也能接受我呢?” 宿槐皱眉,“我拒绝回答你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玄灵垂眉敛眸自嘲一笑,过了许久他复又哑声问道:“宿槐,我想问问你,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我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可有可无的情人?还是只是单纯的床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 宿槐闻言,眼神微眯,冷睨着他眉峰微蹙道:“玄灵,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你回答我。”他抿起唇,第一次用这般近乎冷硬的态度对她说话,话里竟是还有些颤抖。 宿槐冷哼,懒得理会这神经病。 她干脆起身,复又朝着他动作懒散地拱手示意道:“既然礼已经送到了,意思也收到了,玄灵长老无心再谈下去的话,那我们还是先行离开为好。免得今日惹得玄灵长老不快,倒成了我的罪过。” 玄灵却是倏地抱住她,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她道:“宿槐,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就算骗我也没关系,就告诉我这一次,好不好?” 宿槐一言不发,见他一副她不说清楚就不放她走的架势,不由有些恼了。 “玄灵,你先前可不是这样死缠烂打的?怎地今日如此反常了?”宿槐皱眉望着他身上隐隐冒出的黑气,心里不由有些不好的猜想。 她指尖轻触玄灵眉心,便有一团黑气自他的额头流至她的指间。 “啧,你可是最近习那劳什子的道习得有些走火入魔了?若不然体内为何会有这些魔气?” 玄灵闻言表情一愣,呆呆地松开了她,垂眸揉了揉眉心,这才轻声道:“……许是吧,最近时常有些心神不宁,怕是被那魔气趁虚而入了。总之,多谢槐姑娘相救,方才的话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原谅。” 他朝着宿槐拱手行了一礼,面上的歉意情真意切。 既然事出有因,宿槐自然不会同他计较,便也不在意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自己多注意些罢。看你今日也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看你好了。” 宿槐迈出几步,却又微微侧首轻言:“玄灵,我以为我们还算知交好友的……” 玄灵没有应声,只微笑着送她离开。 踏出门口的时候,身后恍惚听到他呢喃了一句:“……可是我并不只想当你的好友呢……” …… 这一个小插曲宿槐自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除了陪初玖初莳,还得管她族内繁多事务,时不时还得躲着宴殊的追杀,忙得不行,哪里有空在意他这种小变化。 乃至后来她在将初玖初莳送到他门下时完全没有想过会发生后面那一系列事情。待从藤枝那处得知玄灵便是残害初玖他们爹娘的那个道士已为时已晚,他俩已经被玄灵抽取了大部分鬼力,便是连记忆也被封存住了。 故而后来听说槐柳镇内有名好夜间出没的姑获常取人女子养之,南山欲要派出几位弟子下山捉了那姑获之时,宿槐便假作成她。虽然如愿见到了他们,不过依然无法带走他们,所幸成功将唱槐簪和槐花颂交给了他们,也不枉受那一伤。 后面的事宿槐已不想回忆,只她依稀记得那日终南山上,看着早已面目全非的玄灵,她终有一事不解:为何这个曾经嫉恶如仇的少年后来会跟魔勾搭在一起?甚至为此摒弃了他曾经坚守的道? 后来她就也明白了,人界里那些所谓世家门派的所谓修道秘籍,终究不过是些蛊惑人心的□□罢了,练此法需得招引外人以身试道。若不然,他们又何苦办那劳什子的驱鬼大赛呢,白白便宜别人,还不如自己偷摸着修炼呢。哦不,或许他们其实自己私下习过,只是无不失败的,因此后来便借着比赛的名字找寻些傀儡替代罢了。 只是呵,谁也没想到,玄灵最终会杀出重围,甚至最终覆了这繁阴的天下。 至于宿臻,宿槐会忘记他纯粹是因着他先前趁着她酒醉,假作初玖上了她的床,而后又利用他得到的关于初玖初莳二人的消息来同她做交换,再后来又利用魅鬼一族特有的蛊惑人心的能力诱着她杀了初莳,因此被她怀恨在心,在分离那一部分魂体的时候也把对他的记忆一起分离了,故而才会不记得关乎他的一切。而她仅剩一些对他的印象,也只是类似于旁观者的角度所需得知的一些事罢了,当不得真。 若是问宿槐对宿臻是否付过真心,她的回答自然是没有的。她后来还能容忍他的那些所作所为,只是单纯是看在俩人以前的情面上以及他那个正宫的身份罢了。她纵使在外头的 分卷阅读152 情人众多,对于自己的正牌夫君该有的尊重还是有的。 …… 后来她死了,死于玄灵的百鬼伞之下,死于她自己所作出来的鬼器上。 大抵算是一种偿还吧,总归是自己的错,耽误了这个少年的一生。 只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承诺给他们的一切都还未实现,不甘心繁阴鬼界就此泯灭。于是她便提前取用她的鬼气,散出部分魂体制出了个傀儡人偶,同时将初玖初莳的魂体也一起放入了人偶里,等待时机寻求藤枝的帮助。 于是槐偶由此而生。 “我命你把初玖初莳的魂魄送到宿臻那儿,然后寻机向他们透露幻境可修魂,指引他们去找到藤枝。许是因着我还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就此死去。所以在找玄灵子前便捏了这个人偶,期愿你能代替我好好保管我的记忆与魂魄,也算给自己留一线生机罢。” “可没想到,你确实在执行着我下的指令,然后在滚滚长途中孤身漂流了这么久,历经磨难终于找到了我;我也没想到,在我故去后,你会以这般孑孓的模样站到我面前。” “涉过荒山长岭,越过战争与炮火,身体里不知聚满了多少人类的阴暗情绪,才艰难地循着那一线生机来到了这里,然后静静等待着我去拯救。” “槐偶,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你重逢。” 黑暗中,宿槐缓缓睁开眼,望着身前的小人偶,眼神温眷而包容。 槐偶安静地望着她,原本暗淡的瞳孔里此刻却像是淬满了光。 “……我是初玖,也是初莳,我是他们的执念所化,也是您的执念所化。宿槐大人,小槐很高兴,在孤独地历经千年后,还能与您在此重逢。” 宿槐闭上眼,身上自上而下褪去了一层浮光,犹如蒙尘的明珠在此时得到了他人尘埃轻拂。她那原本堪堪及腰的墨发瞬间曳地,发尾隐隐带了点鬼魅的深红;面上本只略施粉黛的五官像是自带红妆,眼尾隐约有鬼纹浮现,拖出一尾旖旎的媚态;一袭抹胸的红衣变成了另一袭愈加明艳的绯红襦裙,裙尾缀着红菱缠,恰似迎风轻拂。她的通身好像是脱胎换骨般重新焕发出生机,魂体也再次获得了修复和重生。 宿槐款款睁开眼,微红的眸子里一片冷清,恍若神祗降临。 “大人,您还是这般美丽,总能令槐偶心动不已。” “槐偶永远都是您最忠诚的傀儡。” 人偶动作僵硬地屈膝跪地,左手搭在右手上支撑着地面,而后缓缓地叩首至地,一脸的虔诚。 宿槐垂眸望了她良久,方才懒懒道:“起身罢。” 槐偶恭敬地应了声“是”,然后缓缓起身,低眉顺眼地立在她面前。 “槐偶,本殿的指令你完成的很好。只是,你如今已被人类的怨气所噬,为了苟活于世而在这人类小村里做下这等违背天机之事,早已违背本殿先前制出你的初衷了。” 人偶闻言,掩面哀诉道:“却是他们贪得无厌,有了百岁生命却还渴望长生不死。本该死去之人的魂魄却是主动找到小槐,为了复生甚至甘愿献出躯.体,小槐也只是在满足他们的愿望而已。躯体,只是复生的对价罢了。” 宿槐不语,只安静地望着她,眼眸低倦。 人偶对上她的眼睛,神情一愣,良久垂下眸来低声道:“是……槐偶知错了,任凭大人处罚。” 宿槐敛眸低吟:“既如此,那便尘归尘,土归土罢……” 她边说边轻抬手,食指对住人偶的眉心,稍一轻勾,便有一缕红光自人偶眉心飘出,晃晃悠悠地缠住她的纤指,而后隐入其间。 注入体内的灵魂被取走,人偶的眼神便瞬间黯淡下来,再也不见一丝光亮。 宿槐微一招手,人偶便自前方飘至她的手心。她十指虚空握住,人偶在她手心里缓缓化作齑粉,最终成为一线流沙自她指缝流逝。 流沙聚在她的指尖留恋地绕了几绕,而后又分为几缕更为细小的线,有的飘至她的眉心隐入了她的体内,其余的便四散开来,尽数飘向远方的黑暗深处,融入这世间万物,与这世间同生共息。 “……辛苦了。” 宿槐温柔地望着那些流沙,直至不见踪影。 她轻声叹息,周身的黑暗隐约化作几幕熟悉的幻境,宿槐望着那几幕幻境,略一思索便随意选了一处进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解决伏笔了,现在就缺褚枯线啦~ ☆、第八十七章 藤枝 宽阔的田径小路上,几个人影零零散散行走在路上;两侧的树丛翠绿芽叶,一派摇曳,偶有几簇尚未谢尽的白槐点缀其间,与悄临的初夏倔强对抗。只是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两瓣花儿抵不过恰好途径的夏风,悉数抖落飘下。 “诶,清清,那东畔边新来的那户人家真的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子吗?我怎么瞧着不像啊?而且他都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人来看 分卷阅读153 他啊……”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圆脸女生捧着一篮子野菜,偏头对旁边的同伴好奇问道。 陈清清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垂下的眸里有些许厌烦,只是被她掩饰得很好。 她抬起头,面上挂着一贯标准的微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是很关注……” 圆脸女生闻言有些失望,失落地“哦”了一声,随即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他真的好好看啊,又高又帅,比我们村里的陈实好看多了……” 陈清清不耐地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又埋头继续赶路。 “你们好。” 两人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女人的问好,声音很是好听。 两人齐刷刷转过身去,便见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撑着一把浅绯罗伞,伞面压得有些低,将她的眉眼堪堪遮住,只微微露出嫣红的唇角以及线条精致柔美的下巴。 “请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现时住在何处?” 女人礼貌地问道。 陈清清最先反应过来,听得她问话的内容便有些不虞,“你找他干什么?” 女人勾唇轻笑,也不理她,只目光专注地望着她旁边的圆脸女孩,温声道:“这位姑娘,可以告诉我吗?” 圆脸女生见自己被这个漂亮女人望着,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当……当然可以,他就住在东畔河塘上的那座老宅里。” 女人又问:“可否告诉我大致的方向?” 女生赶忙点头,指了指女人身后的方向道:“从这条路一直往上走,路上会经过一片田,过了那片田地再往前绕过一道小山坡,往左手边一直走过去就是了。” 听着倒也不是很绕。 女人朝她微微点头,浅笑道:“多谢这位姑娘指路。” 女生满脸通红,连忙摆手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不就是……嘶——”她忽地瞪大眼,惊讶地望着身旁的同伴,小声有些委屈地问道:“清清你干嘛掐我?” 陈清清不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女人,语气有些冷淡道:“他不喜欢不认识的人上门。” 呵,听着像是在表示自己跟那人的关系不一般,至少不是不认识的人。 女人又笑,话里有些轻慢:“哦?是么?” 见着她一脸的不在意,陈清清垂在两侧的手不由紧了紧。 “你找他干什么?”她又重复刚才的问话。 女人依然不回答,只微微侧身便要离开。 圆脸女生却是忽地喊住了她:“等等——” 女人身形一顿,又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姑娘还有事?” 女生像是鼓起勇气般,犹豫了很久才勉强保持镇定道:“小姐姐,你这身衣服是不是古装呀?” 女人闻言一怔,随即勾唇轻点下巴。 女生见状,神情愈发激动,“小姐姐,你这身衣服真的好好看呀!我看过好多人穿古装,但是从来没见过一件跟你的衣服一样特别又说不出来的好看的~穿在小姐姐身上特别有气质!” 女人唇角弧度越弯,嘴角的梨涡显现:“谢谢。” 女生说着却又有些低落:“可惜我一件古装都没有……” 她每次看上一件很心动的古装,拿起手机想买的时候,都会被陈清清婉言谴责一番,说她这样乱花钱是不应该的。她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咬咬牙也就放弃了。 “别灰心,你总会拥有的。”宿槐温言安慰道。 女生抬眸,呆呆地望着她的笑颜,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陈清清早在刚才就不耐得离开了,此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人,原本还有寥寥几个村民经过的小径,到了现在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望着女人唇角的梨涡不自觉喃喃出声:“天……好好看啊……好可爱的小酒窝………” “呵……” 伞下传来女人的一声轻笑,她将遮眉的伞面抬高,露出藏在底下的庐山真面目。 “你也很好看。” 卧……卧.槽!!!好好看啊好美啊啊啊!!! 女生被女人的盛世美颜瞬间戳中了心房,脑海里更是循环播放类似“好漂亮好美腻好好看的小姐姐啊呜呜”的疯狂弹幕。 “小姐姐……你………是真美啊……我原先以为你这古装已经够好看了……可现在看到你的脸……我竟然觉得它根本配不上你……” 宿槐闻言笑得愈欢,双眸也弯成了月牙状。 “多谢夸奖,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她轻抬起手,指尖对着对面女生的肩膀虚点一下,笑着道:“早些回去罢,天晚了不安全,路上小心~” 女生呆呆点头,瞧着却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宿槐无奈摇头,告了声别便款款转身离开了。 “小姐姐再见。” 远处隐约传来女生细碎的声音,夹杂着风声混入宿槐耳 分卷阅读154 内。 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自该值得拥有心爱的小礼物。 …… 此时已近傍晚,暮色渐晚,夜幕悄无声息降临,昏暗的暮色与夜色交替洒落大地,偶有清风徐来,吹去一室闷热。 南方的春天甚是奇怪,天气反复得很,今时回冷明朝就返热,也没个定数,时常得是短袖长袖轮流换着穿。可一旦入了夏,那便是燥热无比,即便是晚春初夏刚刚交替,那也是热得令人心生烦躁极的。 “呱呱呱——” 夜晚的河塘之上,一片蛙声响奏,独有一座复古小楼立于上头。四周傍有几株高大的槐树环绕,此时葱葱绿绿的树叶缀满枝头,可惜白槐已悉数落尽,不见白瓣;临水屹着几缕垂柳,偶时迎着轻风微拂,好似那笑弯了腰的婀娜女子,婷婷袅袅,载风几许;小楼外围着一圈篱笆,有些高低不平,高面的篱笆旁攀附着弯绕的藤蔓,低矮的则是种满野莓丛,上头的野莓已开始冒出小小的芽苞,深蓝色的芽苞缀着墨绿的荆棘丛,生机勃勃的样子令人见了也心里欢喜。 “吱呀——” 小楼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自内里缓缓走出,手里抱着一盆衣服。 褚枯面无表情地抱着衣服来到院里的水井旁,动作缓慢地自井里舀起水,然后倒进洗衣盆里。待凉水渐渐浸过衣物,这才蹲下身来垂头开始搓衣服。 视线里突然闯进了一双红绣鞋,他的动作顿住,却仍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小公子,见着人来也不抬头看看的么?” 女人调侃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褚枯抬头,清冷的眸子里映出女人明艳带笑的眉眼。而在她身后,乌云移开露出底下明月皎皎,漫天的星辰悉数变得黯然失色。 “好久不见,褚枯。” 褚枯睫毛微颤,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沉默地洗着手里的衣服,仿若没有见到她似的。 宿槐倒也不恼,将手中的罗伞朝着屋顶随手掷去,罗伞便飘到屋顶上沿盖住,本笼罩在四周的黑雾便被轻飘飘地驱散了,罗伞而后渐渐淡去了踪影,直至不见。 眼见这人还真就无视了她,宿槐便索性自个儿逛着了。 “褚小公子,我去你屋里逛逛可否?”她倒还讲起礼貌来了。 褚枯动作顿了顿,头也不抬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 闷骚。 宿槐哂笑一声,径自入屋去了。 屋里的布局与她上次来时的陈设相差无几,只是有些空荡了,只寥寥摆放着几个大家具,上头并无任何摆饰点缀,稍显单调,瞧着倒不如院里的花草有趣。 “唔——” 宿槐托着下巴想了想,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虚空打了个响指。 她先是走到那处檀木镂空架前,手指一一扫过,指下拂过之处便有各种精致的古物显现,错落有致地兀静伫立。 还是有些空荡死气。 她又在窗台弄了几盆绿植,其中大多是多肉和吊兰。 待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室内显然变得温馨而有烟火气息了。 等到褚枯晾完衣服进屋时,看到的便是宿槐倚在贵妃榻上悠闲边哼着小调儿边懒洋洋地捏着一只只圆溜溜的小人儿。而在她旁边,已有几只小人儿殷勤地给她捶腿捏肩,而有大些的则是在他的屋子里来回忙活,擦窗扫地,拍灰理书皆有,动作很是利索。 因着这些小人儿通体透明,褚枯刚踏入门内时还有些看不清,乍眼望到地上有些东西在动时以为是自己恍神了,定眼一看才发现是几只四肢简单五官潦草的圆胖小人在抱着小扫把在打扫。 他抬眸望了眼榻上的女人,绕过那些小球人便准备上楼,刚迈上楼梯口却被宿槐叫住了。 “槐儡是何时不见的?” “……半年前。” 在他某一日放学回路家时,发现他不见的,听一些佣人说,他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的。 他当时以为是宿槐不想管他了,所以把槐儡召回去了。 不过如今看来,事实好像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想到此,他的嘴角便有些抑制不住微微勾起。 果然她还是在意自己的,看,槐儡不在,可是她反而亲自过来了呢。 宿槐余光瞟到他在偷笑,不由觉得好笑,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还只是个孩子呐。 槐儡消失不见的时间在半年前,想来也只能是因为她在虚境里进入完全修复魂体状态的时候被红槐曲灵也吸收了。毕竟槐偶和槐儡都属于她魂体的一部分,在她进行最终恢复的时候自然也会被红槐灵纳回她体内。 啊啊~想到这就不想回到那个世界呢,毕竟她跟那几人都剪不断理还乱的,更何况宿臻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在那等着她,想想就烦。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人打扫的模样可以参考史丢丢~ ☆、第八十八章 藤枝 分卷阅读155 褚枯住的地方也是在哭龄村。 巧合的是,宿莳后来住的那座房子前身其实就是褚枯的这座依水小楼,只不过轮到四年后宿莳住的时候,这里的河塘已经被村民用泥沙填掉了。 异界来客总归是不受欢迎的,更遑论她这个自繁阴来的鬼主。所以各界的那些领主为了保护自己的世界不受外来侵入者的袭击,总会对他们在各个方面都加以限制,其中人界的限制尤甚。 或许是受这方幻境领主的限制,宿槐对这里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只大概记得一些场景,其余的记忆基本被封住了。所以她若是想要多了解下这里的情况,便只能自己重新去探索。 “褚枯,出来出来,今天陪我去季老道那看看。” 这日一早,宿槐早早便来到褚枯房前敲门。 等了好一会,褚枯才慢吞吞过来开门。 “啧,你真龟毛。”宿槐倚在门边,不耐地说。 褚枯抿抿嘴没有回答,只转身关门。 “咦?你怎么一大早就洗澡?也不怕受凉了。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呐……” 褚枯有些羞恼地暗自瞪了她一眼,径自走下楼了。 “啧,说你几句脾气就来。”宿槐翻翻白眼也跟着下去。 季老的木屋离这里还有些路程,路上两人安静地走着,时不时说上几句,气氛还算融洽。 可惜路上来了煞风景的人。 “……美女姐姐?”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宿槐转身望去,昨天那个圆脸女生正骑着单车过来,车后坐着陈清清。 “哇,真的是你呀!我刚才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女生在宿槐面前停下,双眼放光:“姐姐今天这套也好好看啊,果然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阔腿长裤,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色。 不过谁不喜欢被人夸呢? 宿槐心花怒放,手虚掩在唇边笑得花枝乱颤:“小姑娘挺有眼光~” “褚学长,好巧。”陈清清矜持地从车后座上下来,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微笑着望着褚枯道。 褚枯本在盯着宿槐发呆,见她因着陈清清的招呼也回过头来看他,收回视线垂眸望地。 “姐姐我跟你说哦,我昨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神秘兮兮地说着。 宿槐似笑非笑地瞥了褚枯一眼,听闻女生的话,故作好奇:“哦?” “我昨晚回家后,发现家里多了一个快递,奇奇怪怪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就只有一束红花的标记。然后你猜猜,里面是什么?”她压低声音道。 “是什么?” “汉服!还是我心心念念已久的襦裙款式!我超喜欢的!” 她兴奋地拉着宿槐说道,身旁的陈清清自觉被排挤在外,站在旁边有些不合适,于是便准备走到褚枯身旁站着。 她边笑着朝他走去,边撩着耳边的长发温柔道:“褚学长,好久不见。” 褚枯却是避开她走到宿槐身边站定,然后继续垂眸发呆。 陈清清瞬间僵在原地,她又羞又尬,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宿槐没理褚枯的小动作,继续问女生道:“那你有没有穿?” “……没有,这快递都不知哪里来的,连个发件收件人都没有,我妈怕是那种东西,不让我穿。” “不过真奇怪,为什么我家里会出现这个奇奇怪怪的快递呢?” 宿槐笑笑,“或许,那是神明的馈赠也说不定呢。” “……神明?” “是啊,你们这里不是有个河神庙么?许是那位河神感觉到了你的心声,特地来实现你的愿望也说不定呢。” 女生却是一脸讶异:“可我并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神明啊,我爸说,鬼神之说子虚乌有,只不过是古人编来骗人的,不可相信。” 宿槐轻笑,又惑声道:“……或许吧。不过,你们村里不是有棵神树么?听说还挺灵验的呀?” 女生摆摆手,刚想说什么,陈清清已经抢先开口了。 “我们小孩子哪里有听说什么神树,只不过是村里的老人才会这么迷信而已,难不成姐姐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都信?”她的这番话说得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宿槐垂眸,勾唇不语。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女生尴尬地看看宿槐,又看看陈清清,挠挠脸不知说什么。 宿槐见她有些不安,出言打破沉默。 “二位姑娘怎么称呼?” 见陈清清已无欲回答,女生连忙应道:“她叫陈清清,姐姐叫我小乐就好了。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她好奇问道。 “去阿姝那儿。” 宿槐笑道:“你唤我宿槐吧。你们这是要回家了么?” “嗯嗯……” 小乐刚要点头,旁边的陈清清却是忽然道:“我们也 分卷阅读156 要去找阿姝玩呢,她前几天还跟我说想我们了。” 小乐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满心茫然。她们跟阿姝又不熟,小的时候季老平日里总拘着阿姝,不让她跟她们玩,就算到了现在她们也没有玩得多熟啊,阿姝怎么可能说想她们呢? 不过见陈清清笑得那么开心,或许她俩确实玩得比较好呢。 “要不一起走?”陈清清看着宿槐,微笑道。 小乐也期待的看着她。 宿槐笑言婉拒了:“不必,你们先过去吧,我们在后面慢慢走就行了。” 小乐有些失望,不过也觉得打扰人家约会不好,便也没有说什么。陈清清倒是有些不满,只是见褚枯没有说什么也就只能失望地坐上后座了。 “你们这里的小姑娘还挺有趣。”宿槐望着前方两人渐越隐去的背影,特别是那个矜持地侧坐在后座上的陈清清,别有深意道。 褚枯闷声不吭继续走路。 “就是不知你们这里的男孩子怎么样了?要是有长得好看性格又可爱的男孩子就好了~” 衣角忽地被人轻轻扯住,宿槐侧头望去,挑眉道:“怎么?” “不要找,他们不好。”他小声道。 “为什么?又好看又纯情的小男生调戏起来才好玩呀~”宿槐有心挑逗他。 “……你玩我就好了……不要找别人……”他咬咬唇,对上她的眼睛认真道。 宿槐心里突突跳,无谓地摆摆手敷衍地应上一句:“不了不了,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玄灵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她对这些男人也就只是玩玩而已,完全谈不上真心。褚枯这种纯情的小男生,或许在以前她还真就会上去撩一撩,骗骗他们的清白身子,可惜在经过玄灵那件事之后,她完全没心思再多惹出这些风流债了,实在得罪不起。 褚枯见她一脸没在意,情绪愈发低落,一颗心也直直地往下坠。 ……算了,那就这样吧,反正也没有希望,不要强求了。 “对了,你们是不是快要开学了?”宿槐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又道:“我记得你好像有个……智.障继弟?若是开学了的话,你岂不是又要同他碰面了?” 她记得那个小孩对褚枯一直有很大的敌意,而且脑子好像……不太好? “嗯。”褚枯垂眸,语气有些低落。 “没关系,我倒时候陪你去好了。”宿槐笑眯眯道。 “……你……不走了么?”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仿佛都重新聚起了光。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总之现在先不回去。” 就算初玖一直在委婉地催促她,她也还不想回去。 她还不想那么早回去面对宿臻那个家伙以及……他们两个,她对他们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也算是她间接害惨了他们。 繁阴鬼界与魔族积怨已久,虽都看对方不顺眼,总归各自相安无事,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虽说藤枝曾算过卦,繁阴所经历的这一场浩劫本便是魔族策划已久的阴谋,不可避免,可若是这场浩劫是由玄灵挑开的,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有知情的当然知道宿槐和玄灵子的恩怨情仇只是个鬼魔两界大战的导火线罢了,可有些不知情的自然会把错归咎于宿槐身上,觉得她撩谁不好,撩那人界的臭道士,撩了就算了还始乱终弃,结果害得整个鬼界给她陪葬。 宿槐虽对此郁闷不已,可鬼界都没了,她也没找着时机把那说她的人拖出来好好理论一番。 明明早在玄灵之前,魔族就隐隐有了入侵的征兆了,她也曾同那些个族中长老专门提醒一番,然而他们不信,那她又能怎么办? 她一个不怎么管事,整日顾着逃命的鬼主,哪里拗得动那些尚活在以前,还觉得鬼魔两界乃友谊邻邦的老古董长老以及族下的佛系族人们。 索性她该尽的职责已尽,他们听不听也就随他们去了。 她只是一个没有心的鬼怪,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同他们讲道理。 …… 等两人到了季老家,外头日头正盛,小乐和陈清清早已在门口等候了许久,见得她俩过来了,皆是一脸欢喜。 就不知各自是为了谁兴奋了。 屋里却是只有阿姝在场,季老外出替人看风水去了。 她看到几人来,虽是有些奇怪,不过依然笑脸相迎道:“几位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师父有事出去了,若是你们要找他的话,估计得等到下午了。要不先进来坐着吧?” 见宿槐和褚枯还停在原地,她有些疑惑:“二位是有急事要忙么?” 此时的阿姝待客热情,性格也挺温和,全然没有印象中后来的冷戾与沉寂。 宿槐盯了她一会,见她开始有些不自在,这才别有深意道:“阿姝姑娘,权利是靠自己争取的,该是自己的终归还是自己的。只是若在此过程中,被她人以此相挟利用了,那可就不值当了。” 阿姝蓦地瞳孔一缩 分卷阅读157 ,神情瞬间有些恍惚。宿槐也不再多言,点到为止。 “既然季老道不在,那我们便先走了。” 说着她朝着小乐她们点点头,带着褚枯转身离开。 阿姝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瞬又恢复了理智。 她转头对着另两人笑着招呼道:“你们要不进来坐坐?” “不用了,实在太打扰你了,我也该回去了。”陈清清拒绝道,脸上的笑已然有些挂不住了。 小乐眼神怪异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早已走远的褚枯的背影,瞬间明了。 敢情今天硬拉着她出门,说她父母硬是让她去新来的人家里串串门,熟络熟络关系。她不好意思,所以来找自己陪着什么的不过是借口,实际上不过是她自己想找人家又装矜持,所以拉自己当挡箭牌而已。 啧啧,可真厉害。 想到此,小乐对陈清清的观感也不好了,只是她脸上依然笑着道:“这样啊,不过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阿姝不是想你了么?要不然你跟她再聊一会也行,反正也没有事干。” 阿姝先是一愣,见陈清清一脸尴尬,瞬间也明白过来了。她别有深意地望了两人一眼,随即笑着道:“既然二位这么想同我聊聊天,那就进来吧。” 陈清清不好拒绝,羞恼地瞪了小乐一眼,无奈地跟着进去了。 小乐在后头偷笑,让你觊觎宿槐美人的男人,活该。 宿槐回到房里时,便看到床上躺着个男人,姿势妖娆。 “……” “槐姑姑,好久不见了呢~你想不想我呀~” 宿臻撑着脑袋,胸前衣衫有些不整,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以及大片白皙的皮肤。 有些诱人。 宿槐目不斜视走到梳妆台前坐定,边解着头发边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没有枯槐铃,二又不是魉鬼,哪来的进入幻境的能力? “你找藤枝了?” 宿臻温柔地望着镜子里的她,过了会才道:“不是。” “哦?” 宿槐挑眉,倒是有些惊讶了,“是褚枯?” 她指的是后来的那个。 宿臻笑而不语,翻身平躺下,望着天花板发呆。 “……藤枝不见了。” 宿槐的动作一顿,蹙眉望着镜子里的他:“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们联系不到他了。” “什么时候?” “大概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就没有跟我们联系了,然后从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你怎么想?” 他既然会这么说,自然是对藤枝的去向有所了解了。 可他却只是笑笑,又转移话题道:“你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 宿槐没有理他,又蹙眉问道:“褚枯怎么会愿意帮你这个忙?还有上次也是。” 身后忽然附上一具冰冷的躯体,少年双手环在她胸前,冰凉的薄唇凑到她耳边低喃:“宿槐,我想你了……” 宿槐冷眼望着镜子,抿唇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藤枝去哪儿了? ☆、第八十九章 藤枝 “你究竟是来作甚?”她垂眸问道。 “找你啊。”他很自然地说道。 “……滚回去。” “才不。”宿臻弯眸,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我一个人好无聊。” “可我不想见到你。”宿槐抬起胳膊肘开他,起身走到门口。 手刚触及门把手,便听到身后那人忽地道:“所以你还在怨我吗?怨我偷偷上了你的床?怨我当初蛊惑你杀了他?所以现在连见都不想见到我了呢。” 手微微用力将门拧开,宿槐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耳边依稀还能听到一声低喃: “可明明我才是你的夫君……” 褚枯正在房间做作业。 难得一见的乖小孩模样。 宿槐躺在他床上,撑着脑袋无聊地看着他笔直的后背。 “褚枯,你写完了没?”她懒懒问道。 褚枯摇头,突然起身噔噔噔下了楼,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了。他拿着一盘洗净的果子放到宿槐旁边的床头柜上,眼神示意她拿着吃,又径自坐回了座位上继续做题。 宿槐失笑,这小鬼还真是闷.骚又贴心,怕她无聊还给她送来了睡前水果。 她随手拿起一个青柠抛着,犹豫了一会,突然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褚枯抬起头,刚准备放下手中的笔转身,便被宿槐制止住了: “别别别!不用转过来,你继续写,听我说就好。” 褚枯乖乖拿着笔,只是却没有动了。 宿槐蹙眉,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道:“嗯……是这样:如果,你的爱人因为某些原因受到他人蛊惑而伤到了你 分卷阅读158 ,你因此失去了某段记忆,包括被她伤害的部分。虽说事出有因,但是,恢复记忆后的你,还会不会选择原谅她呢?” 褚枯垂眸,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笔,白皙的手背上根根血管分明,青筋微突。 良久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宿槐顿觉索然无趣,“嘛……算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这个小纯男能给个答案了,靠你还不如靠我自己琢磨呢……”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起身侧对着他,指甲轻刮青柠的表皮,将其对半划分成四瓣,随手捻了一瓣放入嘴中,心里止不住的烦躁。 “我会原谅。”身旁忽地传来褚枯低沉的声音。 “什么?”她疑惑地抬眸,偏头问道。 “就算她杀了我,只要她不离开我,我心甘情愿。我会原谅她的一切,不论她是故意的亦或者是无意的。只要她爱我,只要她还能跟我在一起,我会原谅。”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么长段又完整连贯的话。 可是宿槐却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难以言喻的……古怪。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让她恨不得当场消失。 “我对你抱着的,便是这样死也无畏的感情啊……宿槐。” 他跪在她床上,抬首仰视着她,眸光里满是敬仰与爱慕。 “所以……可不可以请您……低头看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宿槐垂眸久未语,只微微侧首将青柠放在床头柜上,顺势避开他的视线。 她睫毛轻颤,良久才道:“……抱歉呢,不可以。” 她俯身,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而且我想告诉你,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不该交由别人掌控。你母亲辛苦生下了你,你便应该好好珍惜,而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而舍弃自己的生命,不值得。” “可我只想要属于你。”他看着她,眼神虔诚而热切。 褚枯天生是个凉情的,对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既然宿槐这样说,他自然不会反驳她的话。 只是,对于他来说,好似宿槐在他的世界里的存在比其他所有东西都要重要呢。那股仿佛已刻入灵魂的深切爱意似乎即将喷涌而出,即便他要压制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呢,更何况他也根本不想压制。 “我……”宿槐皱眉,刚想拒绝,身后却忽然附上一具冰凉躯体。 “呵,我才是她的正宫,你又算什么东西?” 宿臻环住宿槐,把头搁在宿槐脖颈边,目光极其轻蔑地瞥了褚枯一眼。 “槐槐,你真讨厌~出趟门出得不见踪影,害我在床上等了那么久~”宿臻嗔怪地点了一下宿槐的侧脸,娇嗔道。 宿槐抿唇不语,见褚枯僵在那了,她也无欲再待下去。 她挣开宿臻的桎梏,起身对褚枯淡声道:“你现在的重点是学习,早恋不好。” 说罢警告地瞥了眼宿臻,示意他不要多事。 “你好好做作业,我们先走了。” 待二人走后,褚枯依旧低垂着头,独自跪坐在床边,久未动作。室内一片暗淡冷清,窗帘半掩,瑰色暮霭沉入室内,衬得少年背影踽凉。 床头柜上的青柠被暮色照射,色调都变得柔和了,仿佛内里藏着甜蜜。 “……酸的。”褚枯将剩下的那一瓣含.入口中,良久沙哑着嗓音喃喃低语。 “都是骗人的。” 表面装着甜蜜,然而实际里却蕴含满满的苦涩。 “啪嗒——” 一滴泪悄然落入地板,触碰的瞬间迸溅成无数细小的水珠,犹如一颗完整的心在这瞬间破碎成四分五裂。 褚枯以为,心酸的滋味也就这样了。不过就是她不喜欢他,拒绝了他,自己又恢复成从前那般孤身一人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他远远无法想到,宿槐对他能有多残忍。 …… “……你还想赖在这干什么?” 宿槐洗完澡出来,便无语地望着宿臻换了一身骚.包的红衣躺在她床上,身上盖着她的被子,衣衫早已半褪。 宿臻朝她抛了记媚眼,故作羞态道:“当然是……想你干我呀~” “……”呕,好不要脸。 宿槐无视他,径自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有些出神。 这梳妆镜是她从繁阴带来的,本身便是鬼物,自然能照出她和宿臻的身影。 她突然想到方才缭绕在褚枯身边的鬼气,有些熟悉。 “你有没有发现,褚枯周围好像都没什么鬼物聚集呢?” 如今她们在这,那些鬼物自然不敢靠近,可是……宿槐记得,她当时初来这里时也未见到褚枯周围存在任何鬼物。而那团聚集在屋顶的黑气,显然并没有伤害褚枯的意思。 宿臻无聊地倚靠在床头,勾着垂落在鬓边的几缕碎发哼声道:“阿臻眼里全只有姑姑一人,旁的事哪里晓得~更何况是 分卷阅读159 这等无关紧要的人类~” 宿槐无视他的插科打诨,蹙眉沉思。 褚枯,褚娇,魉鬼,藤蔓,鬼气…… “你先前说藤枝是何时消失的?”她起身,边缓步走向宿臻边解下腰间的魑主令。 “……二十多年前。”宿臻弯着眸,故意将胸口衣襟敞得更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姑姑是要来宠幸阿臻了么?” “来吧~阿臻准备好了~”他张开双手,作出拥抱的姿势,笑眼吟吟道。 宿槐踹了他一脚,随意坐到一旁,让他拿出他的魅主令。 两道主令悬浮在空中,周身隐隐有两道红光交织缠绕。其它两处空位主令的位置隐隐浮现在周围,一道魍字令的位置稍远些,瞧着离那道魑字令与魅字令的距离都挺远;然而那道魉字令的鬼牌却是在两人周围若隐若现,散发着隐约的黑雾。 “奇怪,怎么藤枝的鬼令变成了黑色?”宿槐皱眉,喃喃自语。 一旁的宿臻眼眸微转,望着宿槐的眼里漾着笑意与温柔。 真好啊,想见你的时候,你就在身边。不用害怕失去你,不用担心你离开。 “褚枯他……”十之八.九便是藤枝了。 宿槐这般想着,心里便更是烦躁了。 “怎么,发现你的老相好也跟过来了,坐不住了?”宿臻懒懒地依着宿槐,话里阴阳怪气。 宿槐没有搭理他,将魅主令丢还给他,开始考虑怎么在不惊醒藤枝的情况下浇灭褚枯萌动的少男心。 “你是在想着如何摆脱那人类的纠缠吗?”耳边的男声妖娆而蛊惑,男人成熟的身.体依附在她身上来回磨.蹭,有些暧.昧。 “……宿臻,你想做什么?”宿槐却是巍然不动,不闪不避。 “你不是想摆脱他么?我有个法子……” 一双冰凉的手悄无声息探入她的裙摆,潮湿的吻自身旁袭来。 宿槐垂眸,不拒不迎。 “你所谓的法子便是跟我上.床?” 宿臻埋头吻她,含糊嗯了一声:“这不就是……最好的……法子么?” …… 夜凉如水,窗户半掩。 室外偶有凉风吹入屋内,吹去满室的热气,同时顺势将虚掩的窗帘也轻轻吹起,露出床上紧密交缠的两道身影。 轻纱床帘轻轻晃荡,床板嘎吱作响,偶有几声娇.喘溢出,徒添几分暧.昧。 低吟婉转,生姿摇曳。 地上衣衫叠乱,带来满室旖旎。 室内两人红鸾帐暖,室外静立之人却是黑暗笼罩,阴郁聚集。 真过分啊……宿槐,你真过分。 褚枯低垂着头,眼眸里渐渐晕染上黑雾,脸上隐约有枯藤暗纹显现,又在一夕间隐落。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一百章内完结。 ☆、第九十章 藤枝 “啊啊……好无聊……”宿槐趴在庭院里的一张木桌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墙角挂着的葡萄架发呆。 褚枯前几天已经开学,住在学校了,唯有周末才会过来。宿槐先前过去跟了几天,没见着路莨过来找褚枯麻烦,觉得应该也无甚事发生,也就回来了。宿臻那家伙更不用说了,自那晚春风一度后就被她赶回去了。 “唉……”宿槐无聊地捏了一只小人,看着它在桌子上又蹦又跳,却依然提不起劲。 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即便不说话也觉得安心,如今乍然回归独身状态,难免有些不适应。 “嘛,算了,去找他玩玩吧。”宿槐思来想去,反正自己在这呆得也够久了,差不多快该离开了。余下这几天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让褚枯难受总比让自己难受好。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趟去了后,她与褚枯的关系便彻底发生了转变。 …… “砰——” 走廊上,迎面而来骂骂咧咧的一伙人让宿槐不由心生厌恶。 是路莨和他的跟随。 可真烦。 宿槐看着那黄毛即将走到她跟前,侧过身避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脚给他使了个绊子。 “我.擦!”路莨猝不及防栽了个跟头,本就在气头上,此时更是气得破口大骂。他推开一旁凑过来的女生,对着身后那群随从怒目而视:“啥玩意儿?!哪个龟孙子绊的老子?!给我滚出来……” “啪——” 一颗石子飞过,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嘴巴上。 “他.奶奶——” “啪——”这下他看清了,石子飞来的方向是旁边空荡的教室,里面空无一人。 “路……路少……什……什么情况?!”旁边的男生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心里不由也有些发憷。 “啪嗒——啪嗒——” “哎呦……哎呀……擦……是谁?!”忽然有愈来愈多的石子自四面八方朝几人打去, 分卷阅读160 大小不一的石子犹如机关木仓一般接连不断打在几人身上,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看不清石头击来的方向,这便令在场众人纷纷惊惧不已。 “妈.的,见鬼了……快走快走!”路莨面色苍白,踉跄着脚步快速离开,身后一众跟随的也同样神色慌张地追了上去。 宿槐平静地目视着他们离开后,这才转身走到褚枯所在的班级课室。 “那你就去死。” 刚准备踏入室内,宿槐便听到褚枯冷冷的话语,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女生哭泣的喊叫。她正愣神间,便见自课室里迎面跑出了个正抬手掩着泪水的女生,瞧着有些眼熟。 哦,是陈清清。 宿槐脚步略顿,随即又继续往里走去。 课室里只有一个男生,正垂头望着手里被撕破的书册发呆。可随即,她便听得“啪嗒”一声,自少年眼中滴落的点点泪珠,终是令宿槐心生恻隐。 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她无声无息地走了过去,走到褚枯面前蹲下,抬手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泪痕,温柔的双眸仿佛要望进他的眼睛深处。 “别哭了,我在呢。” 褚枯呆呆地看着她,然后突然听到她少有的柔声安慰。他仿佛听到在他的心底倏地“砰”了一声,有朵花悄然绽放。 那是信仰的爱语。 宿槐帮他把书册仔细捡起,轻轻拂去上头沾染的尘埃,而后指间红光流动,书册间的裂缝也被一一消除。 “喏……”她起身,将已重归完整的书本递到褚枯面前,得意地道:“亏得我过来了,方才在门口,我正好将他们几个教训了一顿……” 话语未及说完,她便被少年猛地拥住,然后脖颈边便有一阵濡湿感袭来。 本欲推拒的手在空中一顿,终是轻轻放在少年背上哄拍着。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心中有了委屈,自然该寻机发泄出来的,若不然,闷得他难受不说,宿槐也不好过。 她自来怜香惜玉,最是见不得美人憔悴了。 “你会陪着我吗?” “……会。” “陪多久?” “不知道。” “除了我,你还有没有跟那人在一起了?” “……没有。” “现在只有我了吗?” “……嗯。” 嗯,确实只有他——她的其他老相好都不在这个界面里,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其他人。 “好。” 褚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埋在她发间的黑眸愈发地幽深,暗不见底。 只有我一个,只喜欢我一个。 宿槐,这是你说的。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我会努力成为你唯一爱的那个人的,迟早。 这件事情过后,宿槐与褚枯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临介于暧.昧的边缘,友情以上恋人未满,只是也没有再一步实质性进展了。 宿槐狠狠教训了一顿路莨和他的小团队,虽然没有真下狠手,不过也够他们喝一壶了,至少接下来一个月他们都没有来找褚枯麻烦。 这天体育课,褚枯刚跑完一圈操场,便见到宿槐穿着一身学生服混在学生堆里喝着奶茶,瞧着好似还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了。 他站在队伍里,望着前方那个倚在树下跟几个男生谈笑风生的女人,眼底有些晦涩难辨。 真碍眼啊,那几个男人……要不…… 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了,宿槐忽地朝他这边投来目光,愣了一秒后便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奶茶,笑得很是明媚。 等到可以自由活动了,褚枯便朝她走了过去。宿槐正跟人聊得火热,余光瞥到他过来了,便微笑着同那几人说了几句话,几人回头望了他一眼便走了。 “呦,解放了?”宿槐笑着调侃他道。 褚枯点头,望着她的眼神隐含控诉:那几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宿槐却只作不知,“这里人太多了,去天台吧。” 说罢也不顾身后的褚枯,径自走了。褚枯原地不动,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直到宿槐转头示意他,这才缓步跟上。 教学楼足有五层,没有电梯,于是天台也就鲜少有人踏足,此处自然也就便成了两人平时谈话聊天的地方。 只是今天很不巧,专门有人上来找麻烦了。 “呦,这不是褚大少嘛?怎么今儿个找了个女人……” 来人的话未说完,便被迎面挥来的拳头打得懵了一瞬。 “擦!褚枯你这个王八羔子敢打老子……” 路莨双目通红,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少年,“去,给我好好教训一顿!”他指使着身边的狗腿子道。 “是,路少。” 那些人一得令,立刻便要冲上来围殴褚枯,然而挥出的拳头尚未落下,便被人半路截住。 “几位,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未免也太不讲 分卷阅读161 理了吧?”宿槐用扇子将几人的攻击逐一敲下,微眯着眼微笑道。 几人捂着被敲得通红的手背,嘴里不住骂娘却是忍不住偷眼看她。 路莨也有瞬间失神。 他没想到褚枯居然能勾.搭到这么漂亮的女生,而且是越看越有韵味的那种,跟自己之前看上的那些所谓胸大臀翘的女人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这样一想,路莨对褚枯的怨恨就越深了。凭什么这个野种他.妈抢了他父亲,还抢先让这个野种占了路家大少的名头,而自己只能屈居第二,而且现在这家伙找的女人还这么带感,还这么护着他?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他比他早生几年的原因,所以就能享受到这一切? 路莨对着对面的褚枯怒目而视,而后又扬起自认为帅气的笑来,对着宿槐撩了撩刘海,“美女,你该不会是被这小白脸骗了吧?我可跟你说,他.妈……” “啪——” 这一记隔空的耳光打得在场众人纷纷目瞪口呆,就连一旁本作隐忍的褚枯也有些出乎意料。 宿槐收回折扇,而后徐徐展开掩在面前,娇笑着道:“哎呀呀,抱歉~我这扇子呐,有时不听话,总会有事没事多管闲事,遇着说话难听的玩意儿就忍不住见义勇为,拔扇相助哈~我也没办法,毕竟有些人呐,嘴巴就是洞,总会不定时往外喷脏,就是需要别人帮忙堵住……” 话说得委婉,只是言下之意在场谁人听不出? 你在喷粪,我只是在委婉打你脸罢了。 路莨气极,抬起手就要给她一个教训,褚枯突然狠狠踹了一下他的小腿,将他整个人踹倒在地。 “嘶——擦!” “啊!路少!!你没事吧?!”几个腿毛忙上前扶起他,一脸惊恐。 废话,路老.二谁人不知,出了名的记仇,他们今天让他出了这么丢脸的事,回头指不定要被怎么磋磨。 想到此,在场腿毛皆是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 褚枯早已拉着宿槐趁乱跑走了,路莨眼睁睁看着他俩逃走,而自己这一群蠢蛋却没一个发现的,不由火气更甚: “一个个都是废物,那两个贝戋人都快要跑了!还不快给我追!” 眼见着等到几个手下追上去的时候,那两人早已跑的没影,路莨更是气得肝火直冒。 陈清清不是说看到褚枯这家伙一个人上来的吗?怎么还有个女的?难不成是陈清清在故意耍他? 小腿突然隐隐作痛,小腿骨那里都已经有些肿.胀的感觉,肯定是青了。 “草,褚枯你这个该死的窝囊废。” 啧啧,可惜了,那女人的滋味尝起来一定很带感。 路莨这般想着,面上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宿槐其实是一个很温柔,怜香惜玉的姑娘,虽然表面吊儿郎当,实际心思很细腻。 我一直认为,一个完整的角色绝不仅仅只能拥有一种单薄的性格,她可以妖娆,也可以温柔,这要看对象、场景。所以希望看文的小伙伴不要认为这是女主的人设崩了,不是的,这就是我想写的姑娘,敢爱敢恨,可以活得潇洒,也能对人温柔。 可能我文笔有限,写不出我笔下女主的十分之一的美丽,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最好的,是存在于另一个界面中的人,有血有肉。 ☆、第九十一章 藤枝 褚枯拉着宿槐躲进了四层里一间已被废弃许久的课室里。 临进门时,宿槐随意抬眼瞄了一下房间铭牌—— 404室。 甫一推开门,满室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褚枯猝不及防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下,他随手挥了挥,却发觉那股袭来的腐霉味总也挥散不去,于是只得放弃。他拉着宿槐走进去,转身快速将门掩上,然后透过门缝中紧紧盯着外面。 “……人呢?哪去了?” “会不会躲在哪个角落里了?” “等等——那不是有个教室么?走——” 伴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褚枯的身子也愈发紧绷。 “诶等等……你这个傻.逼,瞎了呀?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还不快走!” “……我……我.擦?!幸好幸好,差点就进去了……快走快走……那家伙应该不会在里面……” 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渐近,伴随着几人的咒骂夹杂着恐惧声又渐愈远去。 “褚枯?”身旁响起宿槐有些怪异的声音。 眼见着几人的身影自走廊转角消失,褚枯稍稍松了口气,伸手想要拉起宿槐,触手却扑了个空。 他心头一跳,猛地转过头,却蓦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宿槐早已不在这。 褚枯呼吸开始急促,被瞬间袭来的恐慌击中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巨大的无力感与怨恨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宿槐?!”他颤抖着出声,却无人应答。 宿槐……为什么……为 分卷阅读162 什么她又突然消失了?!为什么!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自己的吗?! 满心沉浸在失去她的绝望中,褚枯却没有注意到,课室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起,整个课室都被掩得严严实实,室内的光线瞬间暗淡,周围气息的流动仿佛都慢了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 “滴答——滴答——” 前方仿佛有水自高空中上滴落下来,自天花板渗透至地板,滴答滴答,声声催耳,如那索命的恶鬼将临。 “哗啦啦……滋啦滋啦……” 室内的风扇忽地开始转动,吹起阵阵冷风,将地上的凌乱纸张吹得悉数作响;几盏粘满蜘蛛网的老旧吊灯忽闪忽暗,暗淡的光线照着转动的扇叶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忽明忽暗,明明灭灭间,奇怪的黑影一闪而过。 褚枯抬眸,无神的眼眸沉沉地盯着前方的黑暗。 天花板上的滴水声愈来愈近。 它在朝他靠近。 透过隐约的光线,褚枯能看到地上突然凭空出现的血红脚印,正一步一步朝他缓缓靠近。 头顶突然有暗流涌动。 褚枯眼神一凛,快速闪身,恰恰好便避开了那自天花板上下坠下来的风扇。 “砰——” 风扇自高空摔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褚枯转身,手刚触及门把却又顿住—— 如果他就这样走了,而宿槐只是临时有事离开一下,等回来找不到他怎么办? 亦或者……她是被这鬼东西困住了也说不定?! 想到后一种可能,褚枯的手蓦地紧握成拳,表情也逐渐坚定。 他得救她。 不论结果如何。 褚枯转身,望着前方的虚无,阴沉沉的眼神逐渐变得狠戾。 血红脚印已近在咫尺,眼角余光隐约可瞥见在半空中挥舞游动的黑色须状物,伴随着那须状物逐渐靠近,那寄宿在上头的一颗圆状物也在此时进入褚枯视野。 那是颗头颅,准确地说,是颗半男半女的头颅,五官丑陋,皮肤溃烂,足足占据半边脸的眼眶,内里各自镶着一颗黑眼珠和一颗白眼珠。 “赫赫……好久没有猎物来了……看来这次来的是个新鲜的猎物啊……赫赫……” 左边的男脸眼神贪婪,仿佛要将褚枯盯出个窟窿来。 “哦呵呵……好秀气的小娃娃……我要他的脸……嘎嘎……” 右边的女脸笑容狰狞,咧开的嘴角里猩红一片,依稀可见利齿上挂着的丝丝血肉。血丝上仍淌着血水,滴答答溅落一地,围淌在它下首的触须旁凝出脚印的模样。 褚枯身子僵硬,牙关紧咬,脑子里的弦绷得很紧,好似下一秒就要断裂。 好恶心……好恶心的眼神……不如抠掉好了…… 心底深处逐渐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仿佛蛰伏许久的灵魂逐渐苏醒,并在不断地怂恿他,干脆将不喜欢的东西全部杀掉好了。 “宿槐……”你在哪里…… 褚枯勉强抑住心里那不断叫嚣苏醒的声音,精神却是开始有些不济了。他有些无力地念着宿槐的名字,眼神却愈发溃散。 宿槐宿槐宿槐…… 心里呼唤的声音开始清晰,好似那东西对宿槐的强烈思念,也逐渐影响到了褚枯。 “赫赫……这猎物怎么有些奇怪……” “不管了……先吃了他再说……” 头颅交流着,下一秒便倏地出现在褚枯身前,脸部却是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触须缠在天花板上的房梁上,黑洞超强的引力令褚枯开始站立不住。 课室内的纸屑悉数被那黑洞的引力吸引去,漂浮在空中逐渐朝褚枯那聚集。 褚枯表面冷静,实际却在颤抖。虽然抖的幅度很小,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肌肉高度紧绷,身子也是在止不住地抖动。 不是因为被强大的引力吸住而导致的身形不稳,而是他在害怕。 他怕鬼。 宿槐隐在褚枯身后,冷眼瞧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事实上,在方才察觉到室内的不对劲时,她便将身影隐匿了。她本意是想看看褚枯是否确是藤枝的,所以才会没有出手,以将藤枝逼出来。 然而,如今看来,她好像做错了? “宿槐……你在哪?” 褚枯必须紧抓着旁边的栏杆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他双目紧闭,一边无力呼喊着,声音由小变大,有些沙哑。 “你出来好不好……你出来……我不烦你就是了……” “不想听我说话也好……不想看见我也好……求求你快出来吧……” 声音隐带哭腔。 “对不起……我不该强求你……你出来好不好……” “好不好……” “……好。” 伴随着耳边女子娇媚的嗓音,一只冰凉的柔荑悄无声息地覆上他的眼睛,将本就黑暗的世界遮得愈暗。 分卷阅读163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安静,唯有女子娇柔嗓音自耳畔传来:“好呀,我出来了,如你所愿。” 宿槐一手轻捂着褚枯的眼睛,另一手伸向前方,五指微张,几缕暗红流光自她指间逸出,直直附上对面的阴阳颅,有的又顺着头颅往那些触须纠缠去,然后开始收缩,将其逐渐捆绑成巨大的球团。 “呵……瞧着真恶心啊……还敢觊觎我的人……” 她五指蓦地合拢,伴随着爆裂的暗红流光,那团肉球也在瞬间消逝不见。 “你这么想见我吗?” 她双手环住褚枯的腰腹,而后逐渐收紧。 “可是啊……人鬼殊途呢……所以……不要再说喜欢我了……好吗?” “……不好……”褚枯嘴唇嗫嚅,良久才沙哑着嗓音拒绝她。 他终究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 他根本说不出不会爱她。 一想到说出这句话后,她就会离开自己,心里就止不住的绞痛。 宿槐将脸靠在他仍显消瘦的背上,感受着他的颤抖,终是无奈叹息。 “真是个蠢货。” 或许……他不是藤枝呢? 宿槐知道这不太可能,可她依然由衷希望他不是。 她与藤枝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实在复杂,她并不希望褚枯跟藤枝扯上什么关系。 她解下腰间的枯槐铃,然后轻轻将其系在褚枯手腕上。 “这个枯槐铃,权当做我予你的赠礼罢……愿你邪祟不近,岁岁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还有两三个伏笔,解决完就完结了。 ☆、第九十二章 藤枝 宿槐准备离开了。 初玖前几日收到明寂方丈的来信,说是禅清寺里突然出现了一棵盛满红花的槐树,想来便是红槐曲了。 只是在离开前,她还是得寻机警告下路莨才好,否则也不知那蠢货什么时候又来找褚枯麻烦了。到时候她不在,也没人帮衬着点褚枯。 于是,这天一早,宿槐早早便来到褚枯的学校,想先找他玩会再去找路莨。然而等到了他的班级她却被告知褚枯上课前就被路莨找人叫走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宿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路莨这家伙无缘无故找褚枯,想来定是没有什么好事。褚枯也是蠢,居然还真只身一人过去了,到时候被欺负了无人帮忙那不得又挨一顿打。 宿槐心里边腹诽着,边细细感受着枯槐铃的位置。 ……找到了,在天台。 她猛地抬头看向教学楼顶,那里的围栏处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争打在一起的身影。 宿槐眼眸一眯,身影一闪便自原地消失。 此时的天台上,褚枯正与对面几个男生扭打在一起。他脸上已有几处青紫,都是方才被路莨趁乱偷袭的。 “啧啧,敬酒不吃吃罚酒,都说了你把她让给我,我给你钱了。多么划算的买卖啊,稳赚不赔,干嘛拒绝呢?” 褚枯肚子和后背同时挨上一拳,下一秒就被击倒在地。 “呵……看看,褚枯你这个废物,不就是说你女人几句嘛?怎么就这么激动,立刻变成只疯狗乱咬人了呢?她跟着你还不如跟着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何必这么激动呢?瞧瞧,这么漂亮的女人,跟了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小白脸可真是可惜了。啧啧啧……” 路莨蹲在褚枯面前,不屑地睨着地上已经被几个手下压住了手脚的褚枯,洋洋得意地说道。 本来嘛,他堂堂一个路家大少要啥有啥,又最怜香惜玉,那女人要是跟了他,自然能吃好喝好。这大把的女人上赶着凑上来他都没看上,好容易看上这个小白脸的女人那也是瞧得起她了,哪里还轮得到这个废物来拒绝了,真是给脸不要脸。 褚枯被几人桎梏住手脚,只能毫无尊严地爬在地上,墨色的眼眸随着他的话变得越来越暗,暗色的瞳色逐渐有了向四周晕染的趋势,看得人心里不由也渗得慌。 路莨不经意间瞥到他诡异的眼瞳,心里不由也有些直发悚。 “啧,你这贱.种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难道我有说错吗?反正那女人你睡了也睡了,估计差不多也该腻了……” “砰——” 褚枯忽地发起怒来,疯狂地将那几个压在他身上的人悉数甩开,然后猩红着眼从地上挣扎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对面的路莨,然后狠狠地掐住路莨的脖颈,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显现,皮肤底下横亘交错的青紫脉络仿佛有东西在游动。 路莨只觉眼前一暗,尚来不及反应,脖颈便被人用力地掐住了,瞬间的窒息感席卷而来,脑袋不消片刻便开始感觉到隐隐刺痛。 “呃……褚枯……你……咳咳……这个贱.种……敢掐我……你们……咳咳……这些废物……还不快……把他拉走……” 他被褚枯扑倒在地上,条件反射地想要将他的手掰开,然而此时的褚枯已是处 分卷阅读164 于盛怒状态,他这个早已被酒色掏空身子,又没练过的二世祖哪里是他的对手,当下脸色就开始难看起来。 “路……路少……” 一旁的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赶忙堆上来,最终用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褚枯拉开,只是到了这时,路莨的脖子也早已肿.胀,被掐住的那一圈青紫一片。 “咳咳……擦……你这个疯子……跟你妈一个德行……活该死得……那么快……咳咳……擦……痛死了……”路莨紧紧捂着脖颈,脸早已憋得通红,神情痛苦地瞪着对面的褚枯咒骂道。 见褚枯边挣扎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虽然面上挂了彩,那张小白脸却依然招眼得很,路莨心里的恨意就越深。 不就空有一副臭皮囊吗?这家伙靠着这张臭脸,勾引得陈清清那小婊.砸朝思暮想不说,没想到还能勾到那个女人。 听陈清清说,她好像叫宿槐?啧啧,果然是人美,名字也美。 想到宿槐那婀娜的身段,路莨眼里的志在必得愈深。 等几人终于将褚枯重新压制住了,路莨一手捂着脖子,狞笑着走过去,扬起手便要狠狠地朝着褚枯的脸扇下去。 下一秒却有一道红影忽地自他眼前闪过,随即便有一阵刺痛自掌心蔓延。 路莨呆呆地看着手腕处被不知什么东西划出的一道红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至鲜血自红线中喷薄而出,他才惊恐地发现,原来那所谓的红线其实是血线。 是他的血。 “啊!!!” 下一秒便不可抑制地痛嚎出声,路莨瞪着双眼,看着潺潺往外冒血的手腕,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去。他颤抖地伸出另一只手覆上,想要将那条血线捂住,然而猩红的鲜血依然源源不断地自他的指缝间流淌滴落。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对面抓着褚枯的几个男生皆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路莨捂着他那完好无损的右手哀嚎,一脸的茫然加不知所措。 “我……我的手……我的血……”路莨喘着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嘴唇颤抖。 “你……你们是瞎吗……没看到……我手流血了……还不快给我把医生……叫来……” 他捂着手腕,踹了一脚旁边的手下,断断续续地说着。 几人虽然没搞懂他在干什么,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很诡异,众人也不敢触他霉头,纷纷应了声便要跑下楼。 然而天台门不知何时已被人从里面锁上。 “路……路少……打打打……打不开……”一个男生用力推着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 “该……该死……”此时路莨的脸上已经隐约浮现青灰的死色,闻言眼前更是一阵发黑。 此时只有两个人压着褚枯,而且注意力也被门口那人吸引去了,桎梏着褚枯的动作也稍有所松懈。 “砰——” 褚枯狠狠甩开背上的两人,趁乱将他们踹到墙角,两人头部猛地撞到墙壁,瞬间晕死了过去。 路莨转头便被眼前的褚枯吓了一大跳。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此时的褚枯太奇怪了。虽然低垂着头,路莨却依然能从中窥出他眼中强烈的杀气来。 他手里拿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棍,悄无声息地朝他走来,周身隐隐散发着嗜血的杀意。 “褚……褚枯……你……你想干嘛……你……冷静点……” 路莨呼吸急促,不住地跟着往后退。 “你们几个……别管……那门了……快……快给我……过来……” 他不敢回头,怕褚枯背后给他来一闷棍,于是只能沙哑着嗓音朝后声嘶力竭地喊道。 然而身后却是没有半点声响,无人吭声。 路莨心里不由涌起强烈的不安来,他捂着手,边警惕地盯着前方逐渐逼近的褚枯,边趁机用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的铁门。 这一看简直就要把他吓晕过去了。 那些个手下全部被几根细小的红线倒吊在屋顶,嘴巴被蜘蛛网缠得紧紧地,脑袋充血,脸上涨红,此时早已经昏迷过去了。 “救……救命……褚……褚枯……你……你放过我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下次不敢这样了……对不……对不起……我……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吧……对不起……” 路莨见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也没有一个帮手了,忙不迭求饶认罪。 “呵……晚了。” 褚枯抬起木棍,对准他就要砸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哪天给我蹭上玄学就好了。 ☆、第九十三章 藤枝 !然而这一棍终究还是没能砸下去。 一只手突然出现,轻飘飘地抓住了褚枯的手腕。 “你要是打下去,你的人生就完了。” 宿槐站在他身边,语气凉凉道。 褚枯平眸回望,眼中如有岁月穹苍。 “还是我 分卷阅读165 来好了。”宿槐浅笑,接过他手里的木棍,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已然被吓傻了的路莨。 路莨本以为自己能有幸死里逃生,却没想到是逃入了更凶的虎口,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美……美女,你饶了我吧。你……你看,我……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吗?打他的是那些人啊,不关我的事啊……” 路莨面上努力扯开一丝笑,谄媚对着宿槐讨好道。 宿槐冷呵一声,抡起木棍就要朝他的脑袋砸去。 戏剧性地,木棍中途再次被人截住了。 是褚枯将木棍紧紧抓住了。 路莨的脑袋一波三折,总算得以保全。 宿槐瞥他,眼里带着询问。 褚枯垂眸别开眼,没有说话。 对面的路莨见着僵住的二人,眼珠子一转便趁机逃走了,铁门的锁不知何时脱落,正好方便他逃脱。 一时间,空旷的天台里只剩下仍然昏迷着的那群人,以及沉默对视着的一人一鬼。 “怎么?同情心泛滥,想放过他?”宿槐嘲笑地看着他道。 褚枯抿抿唇,接过她手里的木棍随手往地上一丢,良久才低声道:“不要因为这种人污了你的手。” “嘁……”宿槐冷睨他一眼,边绕过他往围栏处走去,边语带嘲讽道:“所谓的良知作祟……他都能这样对你了,你还管这般多作甚……” 不,不是因为什么良知,只是单纯不喜欢你沾上这种人的血。 褚枯垂眸,静默不语。 “哦对了,这次来是有事情跟你说的……”宿槐斜倚在围栏上,瞧着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褚枯鲜少见到她这般吞吞吐吐的语气,一时也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安。 仿佛已经猜到她的话语,好似她将离去的不安。 他没有转身,只安静背对着宿槐,“我不想知道。” 然而事实由不得他想不想知道。 “我要离开了。”宿槐吐了口气,直截了当道。 “我另一处地方出了点事,需得先走了。” 褚枯身形有些颤抖,却始终不愿转过身。 他忽然捂住耳朵,蹲下身喃喃自语道:“我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宿槐沉默,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他瘦削且颤抖的背影,隐在阴影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这个褚枯,跟后来那个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是,果然还是有点奇怪呢。 不过果然还是眼前这个更令人心疼些啊。 毕竟是个小可怜。 宿槐缓步走过去,俯下身从他背后环住他,轻声安慰道:“放心好了,等我忙完了,我会过来找你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在心里暗自补充道。 褚枯耷着眼皮,垂眸紧盯着地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一言不发。 然而问题不会因为你的回避不语就能当做没有发生。 “我走了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日子,不要每天都窝在你那小破屋里,抱着本书死啃;记得按时用饭,规律作息,不要熬夜;哦……对了,我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就拖你照顾了。你记得要好好照料它们,等哪日我回来了,见到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话,就给你个奖励……” “……好。” “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害怕跟人交流,也不要害怕一个人生活……” “……好。” “我希望你能好好成长,凡事莫冲动,做事多动脑。不要滥杀人,少犯杀孽,做个正直有礼,积极向上的男人。” “……好。” “乖,等我忙完了,我就来看你。你可以在这里等我,要是怎么也等不到我的话,就回木屋去,兴许我就在那里等着给你个惊喜也说不定……” “好。” 好,我听你的话,以后做个正直的人,帮你照顾好花草,只要你记得回家。 我都听你的。 褚枯闭上眼,感受着身后那人冰凉的温度在逐渐失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阳光洒在背上带来的些许灼热。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滴溅至地面,很快就被.干热的地表温度蒸发掉了。 消失得无声无息,一如她来时的沉默,一如离开的温柔。 好,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等到某日我已经绝望了,我就去找你。 宿槐也无法想到,她这随口许下的承诺,竟然就让一个少年在往后的岁月里茕茕孤影,直至死亡来临前一瞬也未曾等来这个昙花一现的女人。 ……… “宿槐……” 河神庙前,初玖早已带着初莳等候在此,此时见着宿槐终于自破庙里走出来,面上是一如往常的微笑,心中的忐忑才终于渐渐消去。 幸好,她依然还是往昔的样子,未曾改变。 分卷阅读166 “初玖,初莳。” 宿槐微弯着眸,敛眸勾唇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何其有幸,在隔了将近千年之后,依然能用这般熟稔的语气同你们说话。 一如往昔。 初玖望着她,脚尖微移正欲上前,身旁的初莳却是抢先一步,冲到宿槐身前,用力地抱住了她,撒娇地蹭蹭她的脖颈,低喃的叹息弥散在唇齿之间:“阿槐姐啊……” 好久不见…… 初玖脚步顿住,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微阖的眸子里有些漠然。 宿槐回抱住初莳,温言安慰几句,右手的小指却朝着初玖那处示意性地勾了勾。 初玖眼神微闪,抬眸见着她眼中的促狭,不由微微一赫。他温吞上前,缓缓地也伸手右手小指,然后小心翼翼地钩住宿槐的,面上不由自主地便也露出满足而羞涩的笑来。 宿槐心里不由哂笑。 可真好哄,勾勾小指就来了,跟个小奶狗似的。 啊呀……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也不知褚枯那家伙怎么样了。 “啊呀……瞧瞧,可真是相亲相爱,羡煞旁人得很呐……” 气氛正是融洽时候,旁边却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来,话里酸溜的醋意很是明显。 宿槐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松开两人朝一旁投去一记冷眼。 “宿臻,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哪都有他,真是见鬼了。 哦,别说,他还真是鬼。 宿臻扯扯嘴皮子,挑衅地瞥了一眼她身边的那两个人,而后又朝着宿槐抛了一记媚眼,语气粘腻地道:“嗯~槐姑姑在哪,阿臻自然就在哪呀~你与我同为夫妻鸟,自然该双宿双飞的嘛~” 呕。 在场其他三个皆是一脸恶寒,被他这贱兮兮的语气恶心到不行。 初莳更是直接冷漠回怼他:“别痴心妄想了,像你这种贱了吧啦的家伙,宿槐怎么可能会喜欢?天天倒贴,也不怕掉价……” 初玖虽然没有出声,但也颇有种默认的意味。 宿臻嘲笑道:“我再掉价,那也是阿槐槐的正牌夫君~哪里像某些人呐……明明是三儿,却总是拎不清身份,天天妄图以下犯上……” 说着见初玖脸色发白,又转头将火包口对准初莳精准发射:“还有某些人呐……做哥哥的不知位份,这做弟弟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天天借着自家兄长的名义,上蹿下跳地妄想以此来吸引他人娘子的注意,可真是矫揉做作得很。” 初莳瞬间怒不可遏,他通红着脸,气得眉毛倒竖道:“你这个死骚包才是真正的妖艳贱.货,小三爬床好吧?!要不是你当年……” 一旁的宿槐拉着初玖,乐滋滋地看着这场深宫大戏。 妙啊,可真是妙,没想到他们这一个个都是嘴皮子溜达的长舌夫。服啊,实在是服,没料到今天自己还能在此吃到两个男人一台戏的瓜,可惜缺了盘瓜子磕,若不然又是一出精彩好戏。 “呵……我再怎么着,那也比不上你什么都没捞着的惨吧。我来猜猜,你的童子身约摸还在的吧?”宿臻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假作思考道。 对面的初莳瞬间羞红了脸,语气也变得支支吾吾:“你……你……你果真不要脸……” 宿臻哂笑:“呵,不要脸?哪里比得上你不要脸呢?不过我说,都这么久了,宿槐还没有要了你,想来定是嫌你……” “宿臻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闭嘴……” 初莳再也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狠狠地冲向对面的宿臻。宿臻一见他这架势,赶忙躲到宿槐身后,顺便不做痕迹地把初玖与宿槐分隔开来了。 “阿槐槐~你看看他……”他从宿槐身后圈着她,语气哀怨道。 初莳竖眉瞪着宿槐,仿佛她就是那个睡完就跑的负心汉;而旁边的初玖则是有些神情哀惆地看看天,又看看地,就是不看她的眼。 宿槐无语地抬眼望苍天,眼角余光恍惚瞥到一抹瘦削的黑影。 啊呀……今天的天气真好呀,爱人在侧,一切如常。 还有前方隐在阴暗中的那个,久违的少年。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实在不会写修罗场ORZ ☆、第九十四章 藤枝 由于天色有些晚了,若是今日就出发难免有些赶,几人索性便待到明日再离开。 回到木屋时,天已经黑了,宿槐遥遥地望着那安静伫立在橘色黄昏下的小屋,温暖的斜晖洒在上头,一时竟也觉得有几分陌生。 “怎么了?”一旁的初玖察觉到她的愣神,疑惑道。 “没什么……” 宿槐摇摇头,笑道:“只是感觉好久未曾这般闲空了,一时竟也有些不适应。” 初玖也笑,只是眼底有些化不开的愁绪。初莳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觉得之前的生活也 分卷阅读167 挺平淡的,除了南山一事,好似也没有什么大起大伏的了。 “哦对了,我昨天去同季老告别时,无意中从他那听说了些事,大约与你们之前的猜测相差无几。” 初莳忽道,俊秀的脸蛋上两道墨眉蹙起,“当年那些魑鬼确实曾在这里安了家,后来因着被村民发现了真实身份,便被陆陆续续驱逐出去了。” 宿槐眸光微闪,“那阿姝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族中某个长老的后代与村民通婚生出的孩子,随了她人类母亲的血脉,所以鬼族血统不明显。她的双亲在那次灾难中失踪了,所以才会被鬼族托付给季老抚养——以神树的存在为代价。” “不过后来某日神树在破庙里突然消失后,他就再也无法得知神树的具体位置了。” 宿槐沉默了良久,又问:“阿姝知道这些事了?” 初莳耸耸肩,“不清楚,不过她前几日已经离开哭龄村了,听说是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磨炼下自己的心境。” 宿槐垂眸低声道:“如此啊……也好。” ……… 晚上初玖初莳都在着手收拾东西,而宿槐则是躲懒早早休息去了。 深夜时刻,四下已然安静无声,窗边偶有微风拂过绿叶带出的簌簌声屑。 黑暗的寝室里,隐约有东西悄然游动,朝着寝床的方向缓缓靠近。 宿槐慢悠悠睁开眼,无语地望着天花板。 “……你又来做什么?”语气很是不耐。 “呵,早知道我过来还装作睡熟了?看来槐槐也不是多排斥我嘛。若不然按槐槐的性子,早就将我轰出去了罢?” 红衣男子坐在宿槐脚边,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宿臻,你究竟有什么正事?” 宿槐懒得废话,直奔主题道。 “没什么,只是来确定一件事。”宿臻倏地触上宿槐的脚踝,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槐槐这踝处的刺青还在呀?” 宿槐本欲抽回脚,闻言却是顿住了。 “你这是何意?”她不由蹙眉,脑海里不由浮出一个猜想。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你弄的吧?”她有些无语。 宿臻轻笑,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有股子魅惑的意味,是宿槐喜欢的音色。 有些撩人。 “槐槐想起来了?” “……呵,你觉得我像是想起来的样子吗?” “嗯……不像。” “说罢,怎么回事?这玩意儿你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为何我竟没有半点印象了?”宿槐盘腿坐起,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解释。 指尖冰凉的触感离去,可那种柔软的感觉却尚存脑海。 “说了你也不信。” “……快说。” 宿槐眼见着这货动作极其自然地把碰过她踝骨的食指含入口中,望着她的眼里是露骨的挑逗,心里便不由阵阵恶寒。 “……明明是在那晚你醉酒的时候,你让我画上去的。”他歪头望着她,眼神煞是无辜得很,语气听着也很是委屈。 “……呵呵,你这是趁着我没有记忆便可信口雌黄么?”宿槐绝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事,想来也只能是这家伙编谎骗她了。 “瞧,我都说真话了,你不也不信?” “……你这谎编得没有一点水平。” 宿臻却是忽地柔和下眸子,温柔的注视着她,有些无奈地喃喃道:“你可真是……过河拆桥啊……” 宿槐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宿臻,不自然地将脸撇开,皱眉道:“你只管说便是了,无需在意我说的话。” 俄而听到一声呵笑,她也愣是不去对上他的眼,只管盯着边上瞧。 “当时我带着新得的桃花酿去找藤枝,恰巧你也在……后来藤枝让我把酒酿搁置在他房内,你却在无意间饮了那盅桃花酿。后来我进去了,你突然就让我给你画朵花,画在脚踝处。” 脑海里恍惚闪过一些零碎片段,宿槐的脸开始有些僵。 这边的宿臻继续微笑着讲述当年的陈事,只是眼里并无半分笑意。 “我问为什么,你说你身上都被玄灵啃过,踝骨那里还被咬了个奇怪的印子,弄不掉,你恶心得紧。听说魅鬼最擅修骨,便让我给你修一修。” 宿槐嘴角抽搐,开始后背冒汗。 好像有点印象了。 “呵,如今想想可真是好笑。你在外头勾搭完别的野男人,便回来让我帮忙收拾残局,半点不顾我的意思。” “……你这话可有失偏颇得很,彼时我又没同你成婚,你也不是我的谁。男未婚女未嫁,我想同谁在一起自然也无需与你报备。” 宿槐只觉冤枉。他越说越歪,说到最后听着她好似还真成了他口中那个成日里只会拈花粘草,惹是生非的花心女子。 “嗯,是与我无关。”宿臻点点头,倒是没有反驳。 分卷阅读168 “……”承认得很敷衍。 “我与你说,我不会修骨。魅鬼只会帮自己的伴侣修骨,你不是我的伴侣,所以我不会帮你修骨……”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宿槐及时打断他的话,她脑袋已经有些麻.痹了,再听下去要裂开了。 “嗯哼~想起来了?”宿臻顿时眉开眼笑,笑得眼眸几乎弯成月牙状。 宿槐揉揉眉心,疲惫道:“你先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真过分。 宿臻瘪嘴,起身准备挪向她,却被她用脚用力抵住腿。 “别,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弄死你,不开玩笑。”她现在急需冷静,脾气不免也有些暴躁了。 宿臻委屈地瞪着她,等了许久见她依然没有让步的意思,最终也只能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捏下她白嫩嫩的脚趾头。 “……真有病。” 室内终于安静下来,宿槐的心绪却似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真是越想越烦。 果然醉酒易误事,饮酒需慎重啊。 宿槐烦躁地揉揉头,干脆平躺下,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是个酒品酒量都不好的,她很明白这点,可谁让她就爱喝呢?以往有初玖在能约束着她点,可那时初玖早已去了南山,无人约束她,加上她发现玄灵的真面目后心情极度烦躁,正巧藤枝来信邀她去做客,索性就去了,后来…… 当时只觉宿臻来的时辰凑巧,可如今再细想,好似又觉得不对劲。 为何她个百年不去藤枝那处的人,偏巧那天去了,然后宿臻也去了?还恰巧带了酒?为何她在藤枝房内休息的时候,那酒也恰巧放在旁边床柜?为何她醉酒后宿臻又恰巧进来了而不是藤枝? 百般疑惑缠在心头,题题相扣,其实答案便已经呼之欲出了。 过多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宿臻可真是厉害得很,就是不知藤枝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可恶,他现在又不在,找不到人问。 宿槐越想越烦,索性也不再纠结,蒙头睡觉去了。 …… “唔……” 耳边似有人低语,絮絮叨叨听得好不聒噪。 脑袋有些昏沉,还有些涨痛,额角有人用手指轻揉着,冰冰凉凉,恰好舒缓了那片刻的昏胀。 “阿槐醒了?”略微熟悉的,带点晨起沙哑的嗓音。 宿槐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宿臻带笑的眉眼,手指正殷勤地帮她揉着脑袋。 哪里怪怪的。 哦,他光着身子呢。 呵,色.诱,谁稀罕。 “阿槐你夺了我的清白就要对我负责哦!好不好好不好?嗯~好不好嘛?”他附在宿槐耳边絮絮叨叨。 “好不好嘛好不好?” 好聒噪。 宿槐翻了个身背对他,想要屏蔽掉他。 “阿槐?槐槐?槐姑姑?宿槐!” 刚开始语气还很粘腻,见宿槐全程充耳不闻,语气便有些低沉了,却比方才的粘腻正常多了。 “宿槐,你要是愿意对我负责,我就告诉你怎么才能接近那两个姓初的。”他咬咬牙,终是把最后杀手锏用上了。 哦?姓初的?初玖初莳? “行呗,你要我怎么负责?”她无所谓地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要求负责了。 “嫁给我,或者娶了我。” 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这会子宿槐脑子正昏沉着,也没多花心思考虑,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嫁你是不可能的,你来我槐畔便是。” 这就是同意了。 宿臻没想到她同意得这么爽快,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勾唇轻笑,美艳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了,只是他笑着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你哭什么?”宿槐转头便见着他捂眼,不由有些疑惑或者可以说是震惊。 真是可怕,堂堂魅鬼鬼主因着一件小事就能哭成个小孩般,可谓无用得很。 “没什么,喜极而泣。” 他当时这样回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倒数。 ☆、第九十五章 藤枝 经过几日的路程跋涉,几人总算赶在日落前到达了槐柳镇。 这里依旧人声鼎沸,街道上的人形形色.色,叫卖的聊天的,热闹非凡,满是久违的烟火气息。 几人下了车,刚在路上走了一会,便看见街道前方有几个眼熟的孩子打打闹闹自他们跟前跑过。 其中有几个孩子是先前被妄鬼勾了魂的,此刻看来倒是恢复正常了,活蹦乱跳得很。 初玖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弧度虽小,却也被宿槐眼尖地看到了。 她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途径一家熟悉的小吃店 分卷阅读169 时,宿槐强烈要求进去。初玖见里面的人挤得厉害,本来不欲进去的,见宿槐态度坚决,初莳也跟着在一旁煽动着,于是只得同意,只是他没让宿槐进去。 “里头油污重,杂人多,难保有手不干净的,姑娘还是歇在这里候着吧,我跟初莳进去就好了。” 宿槐倒也没有拒绝,乖巧候在一旁的槐树下乘凉。 这棵老槐瞧着也有些年头了,叶子都已经枯黄,即将凋尽。 小吃店位于一处偏僻地方,平日里也少有人经过,店里多是老顾客,一般都是特地前来帮衬着生意的。 宿槐抬眸望着那棵老槐,隐约能感觉到其中类似于红槐曲却又不是红槐曲的气息,约摸是根植于此处多年了,泥土也沾着红槐曲的灵气。 只是这树现时如此凋零,想来红槐曲的状况也不会多好。 也是,红槐曲与她的生命共生共息,她与红槐曲分离了那么久,各自鬼力也都被这界面的领主多少压制了,凋叶残花也不足为奇。 不过说到槐花始夏,那这里的白槐却是奇怪,听初玖说是移栽自某棵千年古槐的,那古槐是不是红槐曲?应该就是了,至于花开时节截然相反,约摸也是藤枝他们特意留她的提示罢了。 “簌簌……” 忽而袭来一阵微风,吹得几片枯叶也隐约摇曳,将将落下。然而待到最后一片枯黄落下,光秃秃的枝丫处却开始有些芽苞生出,缀着枝桠,即将破茧重生。 芽苞很快速地生长着,直至最后墨绿的槐叶重新覆满光秃枝干,枯木再度逢春。 老槐重新成为参天大树,葱葱绿绿的叶子迎风招展,细簌声响如在轻诉谢意。 宿槐勾唇,眼眸柔和地注视着飘落手中的一抹绿色。 “……你是谁?” 身后却忽地传来一声不经意的低喃。 宿槐转身,眼神平和地望着来人。 挖槽好好看啊……简直是在恃美行凶。 刘倩倩感觉自己的芳心好似被这个陌生的女人俘获了。 女人长得很好看,不是矜持的端庄优雅,而是那种能攻击人的美貌。那模样,那身段,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妖艳贱.货本妖。 宿槐见着这年轻女孩一脸呆怔,瞧着还有些像哭龄村的那个叫小乐的女孩子,都是一脸的傻气。 如此想着,她便不自觉地笑了。 她逆着光束而站,身后的阳光照射在她的周身,如同明媚的温暖,本身便光芒万丈。 “砰砰砰——” 刘倩倩心跳加速,她觉得自己要弯了。 擦,什么绿茶婊白莲花,什么傻白甜,她都不要当了,她要当妖艳贱.货,她想勾搭这位小姐姐,太美了! 初玖他们已经从店里出来了,手里各自拎着两大袋零嘴。宿槐心里欢喜,见刘倩倩迟迟没有说话的意思,就也懒得搭理,喜滋滋地便要绕过去。 “你……可真好看呀……” 经过她旁边时,宿槐恍惚听到她小声羞涩的夸赞。 宿槐是个极度自恋的,平生最是喜欢听到这些夸她好看的话,就算听了无数次她也听不腻烦,反而美滋滋得很。于是当下也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对着刘倩倩道:“谢谢,你也很好看。” ……被夸了。 声音好好听。 刘倩倩连忙捂住胸口。 她的心跳过速,好似自己要当场阵亡在美色攻击下了。 宿槐说完便见着初莳在招手示意她,赶忙道了声别就快步走过去了,徒留怔忡的刘倩倩。 她良久才连忙转身,想要叫住女人——她也不知为什么叫住,可能是因为不想错过吧。 “诶……” 女人已经走远了,身边跟着两个男生,瞧着很是亲密。 正巧两个男生刘倩倩都眼熟。 里面其中一个是她们学校的新晋班草,高傲得很,上次受她爸之邀来帮忙捉鬼时可是一脸的生人勿近。她之前还挺吃他的颜的,不过在见识到那个女人的盛世美颜后,初莳这种小奶狗长相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另一个男生的背影也有些熟悉。 等看到他侧头跟那美女谈话时,刘倩倩才认出他。 哦,是清知,那个光头和尚,古板无趣得很。 啧啧,这和尚可真不像和尚,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可近女色,这和尚可好,两样都犯了,对这美人可是殷勤得很,只是瞧着美人对他不是很热心。 活该。 吐槽的片刻,几人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遥遥的街道尾了。 “啊……忘记问号码了,到时候找初莳问问她的信息好了。” 正暗自惆怅间,忽有一片绿叶自眼前旋转落下。 ……绿叶! 刘倩倩眼疾手快接住了那片绿叶,然后一脸震惊地抬起头,却见着原本已经枯萎的老槐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丛密树荫将大多数阳光悉数遮挡,只余寥寥几缕光线自叶隙间穿插而过 分卷阅读170 ,投下几缕细小光束。 “这树……不是已经老死了……吗?” …… 回到禅清寺已经是晚上了,不过寺里依然热闹,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几个小和尚耍闹的嬉笑声,门口也不出所料空无一人。 “……”初玖脑袋有些疼。 “噗嗤……你这个大师兄一不在,这些小萝卜头都跟放飞了自我似的逍遥自在得很呐……” 宿槐笑着调侃,眼里满是促狭。 初玖面色如常,上前几步推开了大门。 轻轻松松,一看就没有落门闩。 初玖脸色开始发沉,眉头紧蹙,嘴角下抿,一看就是要动怒的前奏。 “那些萝卜头要遭罪了。”宿槐边斜睨着初玖的脸色,边笑着对初莳说。 初莳对此深有体会,每次只要初玖露出这副表情,准有人遭殃,不过幸好这次不是他。 大院里的那些小和尚们在玩捉迷藏,玩得正开心,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咳咳!!” 初玖沉着脸,冷咳几声,想要让几个小和尚看过来。 然而他实在低估这个小萝卜头玩游戏时的聚精会神了,一个个愣是没往这边看过来。 “噗……”一旁的宿槐和初莳都有憋不住,咬紧嘴还是笑出了声来。 初玖面色愈发阴沉,他踏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几个小和尚的方向走去,视线已经开始物色地上的枝干准备作棍条。 “大……大师兄?!” “大师兄你回来啦!” 却是拐弯处的一个小和尚看到了,欢快地撒丫子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初玖的腰。 是清净。 其余几个小和尚听到了,纷纷探出头来观望,一看真是他,也跟着撒丫子朝他奔了过来。 “啊啊啊………” 初玖心里总算有些欣慰,丢下手里的枝条,准备伸手接住袭来的他们,然后下一秒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悉数冲向他的身后,连眼角余光都不给他。 “……” “啊啊啊……美女姐姐回来啦!” “姐姐回来啦~~这就是你们说的姐姐呀真的好漂亮嗷呜嗷呜~~” 宿槐身边围了一圈的小萝卜头,跑得快的那几个已经抢先抱住了她的大腿。 初莳刚关好门就看到宿槐身边被小萝卜头们占据了,愤愤不平地挤过去,想要将小萝卜头们挤开。 “……干什么干什么呢你们!女孩子的腰能随便碰的吗啊?!还不快给我松手松手……”他自己都没怎么碰过,岂能便宜了这群光头和尚? 初玖身边只有清净和一个小胖和尚清言,背影略显萧瑟。 不过初玖还是很欣慰。 “大师兄,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带礼物?我不想要棒棒糖,我要红豆糕。” 清言双眼发光,仰头期待地望着他,一旁的清净也是同样的期待神色。 “……” “有吗有吗?” “只有棒棒糖。” 其实还有别的零嘴,是宿槐挑给他们的。不过初玖现在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纵着他们。 “哦,那也行呀!” 清净湿漉漉的眼神里满是无辜与期待,看得初玖觉得自己再不给他的话,自己都成了坏人。 “喏,给。” 谁料两个小和尚刚得了他给的棒棒糖,便开心地冲向了他身后的宿槐。 “嗷呜嗷呜大姐姐给你糖糖~~” 初玖本想要摸摸他们的脑袋,此时手僵在半空,显得有几分凄凉。 这场面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宿槐还是这么受欢迎啊…… 初玖莫名有些难过。 他的世界只有她,可她的世界里有很多人,不仅有他,还有其他人。 “给我松手松手……” 身后初莳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却是莫名令初玖本来沉闷的心绪顿时得到了宽慰。 他再怎么不济,至少也有名分了,想想初莳,童子身都还没破,可比他惨多了。 如此一想,心情瞬间便好了许多。 他们这次回来声势浩大,由于宿槐挑的零嘴深得小和尚们欢心,于是她很快便又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宿槐和初莳跟几个小和尚们打闹成一团时,初玖则是去见方丈了,他得探清关于那棵古槐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倒数第二章。 ☆、第九十六章 大结局 “那古槐上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老衲捡到你的那处深山。大概位置不记得了,不过老衲记得它那时候落了一地的红花,瞧着还挺悲戚,跟这一次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方丈捻着手里的佛珠,语气慢悠悠地道。他眼眸微阖,神态平和,瞧着挺有得道高僧的模样。 “如何不同了?”初玖在他对面正襟危坐,面上一派严肃 分卷阅读171 。 “感觉。” “感觉?” “是啊,就是感觉。老衲能感觉到,十年前的那棵古槐充满了怨恨与死机,除了树下的你,其余鬼怪悉数近不了它身,有些不信邪的偏要凑上前去,下场无一例外灰飞烟灭;然而此次一见,这树却是充满了平和与生机,便是连寺里那几个小崽子爬上去玩也没见出什么事。” 见初玖面上若有所思,方丈乐呵呵地道:“呵呵,想来那姑娘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他的话意有所指,虽未明说,初玖倒也清楚。 他不是在问宿槐的躯体,而是在问她的魂体。 “……差不多了吧。” “那便好咯。”方丈笑眯眯地道,便也不欲再谈下去,只挥挥手赶他出去了。 “今天就说到这里了,你可以出去了,老衲也要歇息啦。” 初玖无奈,只好应了声出去了。 “那树就在后院。” 初玖脚步一顿,嗯了一声。 “有空的话,记得多带着她过来看看寺里。” “……” 沉默了良久,少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吱呀——” 初玖推开门,见着宿槐和初莳还坐在院子里跟那群小和尚们玩着,便也没有喊他们,只将门合上后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闹着。 最后是宿槐注意到他了,笑着跟小和尚们说了几句就带着初莳朝他走来了。几个小和尚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又开开心心地拿着刚才分到的糖果进屋看电视去了。 “怎么了?” 宿槐见他情绪不对,有些疑惑。 “没有。”初玖摇摇头,“红槐曲在后院,你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红槐曲啊…… 明明找了它许久,临到头了却是有些近乡情怯起来了。 “去啊,怎么不去?”她笑着应道。 “找了它这么久,也该到重逢时候了。” …… 禅清寺的后院建在另一处偏远的山头,里头只有一两个随手搭建的木架屋子以及偌大一个庭院,屋子内里堆满了小和尚们淘汰掉的玩具。 刚绕进后院的廊子里,还未入到后院便先闻到一股熟悉的暗香,抬眼便能看到一片灼眼的暗红色,即便是在没有星夜的晚上,依然散发着柔和的红色荧光。 丛丛簇簇的红槐呈序状缀满墨绿枝桠,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只是隐约有种凋败之感。此刻上头的花枝迎风招展,时不时有几瓣红槐应景而落。有些飘得远了,随着和风将一纸红约传寄到宿槐掌心,上头书写着岁月的斑驳。 宿槐停住脚步,垂眸望着掌心的红瓣,眸中思绪万千。 “宿槐?” 初玖在最前方带路,初莳紧随其后,宿槐则垫底。见身后没有动静,前方的初莳疑惑地转过头来,喊了她一声。宿槐朝他笑了笑,也重新提步跟了上去。 红槐曲很大,将将据满庭院,粗大的根系仿佛深扎于地底,风曳不倒,雨打不落。满树花冠簇拥枝头,已将人视线夺去大半,余下一点皆是贡献给了地上的凋花残瓣。 宿槐站定,仰头眯眼瞧着蹲坐在树杈间的那个红衣男子,炽眼的红绯身影仿佛要融进了花簇里去。 “回来啦。” 他垂眸望她,眼神是少有的正经与温柔。他的语气熟稔,好似外出许久的爱人终于归家,倦鸟得以归巢。 他缓缓地朝宿槐伸出手来。 宿槐指尖微动,下一秒却被初玖拉住了。她略微偏头,便看到旁边初玖和初莳眸中的忧虑。 “无需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宿槐朝他们眨眨眼,宽声安慰道。 “……”初玖依然不肯放手。 宿槐无奈地笑了,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等我。” 初玖终于还是放开了她。 宿槐走到初莳面前,拉起他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他腕上的铜线结,上头散发着的红光与红槐曲如出一辙。 “你且好生戴着它,届时我若是回来了,它会告诉你们的。” 见初莳耷拉着脸,一脸萎靡不振,全然不复往日的朝气,不由有些好笑。 “只是离开一会罢了,又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何须……” 话说一半就被初莳捂住了嘴,他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呢,整天就会说着乱七八糟的,害得我……” 他越说越委屈,语气里也隐隐带了哭腔,嘴角下抿的弧线加深。 宿槐揉揉他的头,又蓦地抬眸,瞥了眼那个坐在廊檐上,全身半隐在黑雾中的少年一眼,此时恰恰好对上他冷漠的眼眸。 宿槐快速收回眼,对着初莳安慰道:“我没事,别难过。” 说罢不再多言,转身重新望向树上的宿臻,边伸出手边笑着道:“来吧。” 宿臻不悦抿唇,但此刻并不是他耍脾气的时候 分卷阅读172 ,只得嘟着嘴也伸出手。 自两人指尖各自缓缓飘出一缕红丝,两头逐渐交缠连接在一起,而后两人周身渐渐发出几点红色荧光,将两人细细包裹住。 宿槐与宿臻的身影逐渐自原地消失,各自化作两道红束隐入树干中。不过初玖初莳隐约还可以透过树干看到两人紧密环抱住的虚影。 “……我擦!”初莳气结,忍不住低声咒骂,一旁的初玖却像是没听到般毫无反应,只呆怔地盯着面前的槐木。 然而更令两人心塞的还在后头。 因为一道黑色虚影也跟着进入了槐木里,而后化作一个男人的模样,从宿槐背后虚虚拥住了她。 “……藤枝?他怎么在这?!” 初莳怪道,胸中郁结更甚,初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实在是没想到,当初以为最不可能会是情敌的那个男人居然才是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在宿槐身边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出手了。 可真能忍,先前装作一副不问世事的冷情模样,到头来却原是那个作网的渔人,将他们努力得来的结果一网打尽。他们辛苦许久才将宿槐的魂体拼凑完整,结果藤枝直接进到宿槐的本源界帮她修复魂体,以此博得宿槐好感,可真真是个万年老狐狸,心思够沉。 树干中的几个虚影渐渐消失,想来已是进入宿槐的本源界去了。 “啊啊~可真不爽啊……好想分开他们……不如干脆杀了罢……” 天真的语气里满是狠戾的杀意,显然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初玖垂眸,“晏词,你给我安分点,不要让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晏词撇撇嘴,走到红槐曲下坐定,双手负头靠在树干上,双眼放空望着前方的地下发呆。 …… 一片虚无的混沌里,唯有点点星光缀在四周,时而闪着柔和的光芒,时而又黯淡无光。 而在混沌的中心则伫立着一颗参天大树,树上的叶子有些枯萎,残败的红花不断凋谢。 树心里隐约出现了三个紧密相连的身影,两红一黑,正是宿槐他们。而在他们的周围,不断有许多细小的柔和红点与黑点浮荡其间,又很快湮灭,而后又有新的荧光出现。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多久过去,枯叶终于重归墨绿,红花不再凋谢,而是重新散发出萤萤的柔光。 不知过去多久了,这日初玖依然如同往常那般在树下诵经念佛,旁边的初莳也依然如往常那般躺在树下望着头顶的红花发呆。 今天有些奇怪。 往常这里早早就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山中偶尔会有迷路的小动物误闯进院里,然而今天统统都没有。 两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依然如往常那般做着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突然地,空气忽然缓缓流动,耳边的鸟叫声重归于耳。 “……初玖,铜线结在颤动!”初莳忽地小声道,话里带着颤音。 初玖眼眸微颤,缓缓睁开眼。 “是她回来了吗?是吧?!” 初玖没有理会初莳的一惊一乍,只静静地望着前方红花间的某枝树桠,眸中渐渐漾起涟漪。 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显现,带着轻柔的浅笑。而在她的身边,两个男人的身影也跟着渐渐显现。 “初玖,初莳,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信守承诺。 远处的天边暮霭沉沉,瑰色暮霞照洒,馈赠着这世间万物。 凉风轻拂过,将几人的发丝吹起,有些萧瑟的冷,却也温暖。 秋临了,一季轮回到。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啦,撒花~ 拖了将近半年,期间或因学业或因懒惰几乎处于断更状态,不过因着不想留下遗憾所以又继续写下来了。虽然差不多相当于单机码字状态,但是每天看着收藏一点点的涨,小可爱们的评论也能令我开心好久了。真心感谢诸位陪着我一起写下来的小可爱们,给你们笔芯。 初定几个主角番外然后本文正式完结,各位有想看的番外吗?评论区留言哦。《popo晋江言情小说群号:786099895 如失联加管理QQ35359596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