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听》 分卷阅读1 《姑妄听》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百无聊赖的夏日午后,逃课的季明俨突然看见那家店 这附近他来来回回在也走了无数遍,却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家小店,简直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我有钱,你有故事吗? 看着门口牌子上嚣张的这行字,季明俨心想:是时候该教这个老板做人了~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听 ┃ 配角: ┃ 其它: ================== ☆、找到龙(1) 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晴转多云,但在赵一踞路过什因街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一声闷雷,震的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麻酥酥的。 赵一踞抬头看天,原本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这会儿竟是一种灰茫茫的阴沉天色,而在西天边上有一股云气,肉眼可见的在涌动着。 他吃了一惊,夏天的雨水本来就多,但像是现在这幅架势却十分罕见,刹那间让赵一踞想起《西游记》里的经典场景:那妖精撮起一阵狂风,驾着云往东南而去。 现在的情形,就仿佛真的有一群妖魔鬼怪藏在那涌动的阴云背后,而且正在迅速地往这边掠来。 赵一踞知道这明明是高空中的狂风卷动沉积的雨云才有的正常天气现象,可是看着那大片的乌云飞快地在头顶上搅动,短短的一分钟内居然快形成一个云漩涡似的,而且那漩涡越搅越快,也越来越大,这场景就有点魔幻了。 他一时忘了越来越猛的风,呆呆地站在地上,仰着头跟那个云的漩涡面面相觑,赵一踞似乎觉着那中间的青黑色涡眼真的像是一只幽深的眼睛,正在狰狞地俯视着他。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声:“快跑,是龙卷风!” 赵一踞愣住,这才低下头去,突然惊见从前方的楼群之中的确有一股扭动的小型尘卷风,像是出现在都市之中的什么小怪兽,带着地面上给人们抛落的塑料袋,纸壳等垃圾,气势汹汹地掠来掠去。 风越来越大,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什因街上原本十分繁华热闹,却因为这阵突然而起的风,人们个个拿出了百里冲刺的劲头,纷纷地跑了个无影无踪,似乎大餐结束,留下的人得付钱一样。 那尘卷风就像是个来讨账的店员,而且态度很不友好,它仿佛在空无一人的餐馆里发现了茕茕独立的赵一踞,当机立断地扭动越来越庞大的身躯,气势汹汹地向着他冲了过来。 赵一踞心中陡然生出了极大的恐惧跟战栗,他隐隐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会给这阵风擭住,席卷上天空,然后或者在风中给无形的手撕成粉碎,或者落在某个地方同样摔成粉身碎骨。 恐惧控制了他的身体,在脑袋恢复清醒之前,赵一踞已经后退一步,手跟着往后一推。 他听见“叮”地一声响。 与此同时,那原本好像能够毁天灭地的狂风跟阴云突然间都给阻隔在了一扇门的后面,连那呜呜如同鬼哭兽叫的风声都给完完全全地拦在外面了。 赵一踞恍然失神。 他发现自己方才“慌不择路”的,竟是退到了一家店内。 身侧的中式花架上放着一盆正在开放的水仙花,头顶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赵一踞心中恍惚:方才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好像没发现有什么店面,身前是红绿灯,身后明明是一堵墙,怎么自己……误打误撞地就躲进来了? 但此刻的他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感觉,正要回身,却听到有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有点吓人是不是?” “嗯?”赵一踞愣住,忙定睛看去,却见前面看着像是一排柜台,有个人正从柜台后面站起身来。 那是一张很是干净秀气的小脸,肤色白皙,齐刘海底下的眼睛大而清澈。 女孩子的唇很红,天生的微微嘟起。 看出了赵一踞的疑惑,女孩子向着门外微微一抬下颌:“这阵龙卷风呀。” “啊……是。”赵一踞急忙回答,本能地回了这句,才又想起来:“其实是尘卷风……” 这种规模的还称不上是龙卷风,但他惊魂未定声音很小,那女孩子大概也没听见。 这女孩子的长相十分精致,看着像是素颜,说话的时候带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似乎能够抚慰人心。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毫无杂质,干净的十分纯粹。 这是很让人信任跟讨喜的面相。 赵一踞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之前明明好好的,忽然间就要下雨了。这天气预报真是……” “跟天气预报没有关系哦,”女孩子笑了,笑容甜甜的,“只是他不高兴了而已。” “他?”赵一踞不懂。 “我是说龙啊。” “龙?”赵一踞呆住。 “是啊,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 风从虎,云从龙’,只有龙才能搅动这样大的风云。” 赵一踞有些楞,但是女孩子无邪的笑脸让他觉着她不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而已。 “龙……”赵一踞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的,“真有龙就好了。” 女孩子明明听见了这句,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往旁边瞥了一眼。 柜台靠边放着很大的一个玻璃鱼缸,鱼缸里看似空无一物,可仔细看,才发现在鱼缸的角落里趴着一只胖嘟嘟的金鱼,金色的头黑色的身子,这小鱼一动不动地伏着,看着平平无奇。 赵一踞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问:“对了……这、这是什么店?” 除了面前的柜台外,在他周围最多的是植物,以及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他说不上来的东西,花瓶,插花,各色器具……像是成套的茶壶茶盏,靠近落地大玻璃窗前还放着个檀木的博古架,有一人高。 “是饮品店,有果汁,茶,还有酒,你要喝什么?”女孩子回答。 赵一踞恍然大悟:“啊……”他本来不想喝东西,却因为女孩子的问话忍不住开始思考。 但不等他回答,女孩子道:“你这会儿应该喝点甜的,你要柠檬红茶,还是柠檬姜茶?” 赵一踞想了想:“柠檬姜茶吧。”他刚才给风吹的浑身透冷,想要喝点又甜又热的。 “这个选择不错。”女孩子表示很赞同,接着就回身从篮子里取了一个大又圆的柠檬。 赵一踞自己来到柜台边上,坐在了凳子上,一边看着她动作,却见她洗干净柠檬后切成两半,并没有去皮,也没有去籽,直接就扔进了料理机里,又加了些许水。 赵一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随着料理机一阵低沉的轰鸣,女孩子愉快地把柠檬汁倒进高高的玻璃杯,又兑了红糖姜汁。 赵一踞瞪大双眼看着那杯混沌的东西,虽然闻起来味道还算不错,可是以他的经验,柠檬这样打的话……而且还没有经过过滤。 女孩子仍旧用那种清澈无邪的含笑眸子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些鼓励。 赵一踞在这种眼神的驱使下不信邪地端起杯子尝了口,然后他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出所料,这杯东西又苦又酸,起初完全没有尝到糖的甜意,只过了会儿才隐隐地泛出一点甜,还有姜汁的辣感。 “怎么样?”女孩子还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带一点得意地介绍,“以前我都手动榨汁,不但很费力气,而且皮跟籽都得丢掉,幸而有了这个宝贝,这真是个伟大的发明。”她回头轻轻抚摸了一把昂贵的破壁机,目光宠溺像是看着什么得力的宠物。 赵一踞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什么年代了,破壁机也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可她眼睛里那闪闪发光的是什么? “快喝吧,柠檬汁一定要新鲜喝才好,不然就变味了,”像是想起什么,女孩又笑吟吟地跟赵一踞说:“我仔细查过了,柠檬的皮是很有营养的,还是一味中药,另外它的种籽也是宝贝,含有多种维生素,可以抑制很多疾病,似乎还有减缓衰老的作用。” 她像是个专门推销柠檬的销售人员般如数家珍,但赵一踞看着手中那杯浓浓的混合物,怀疑自己可能享受不到这种减缓衰老的作用,就要提前给毒死了。 但是面对女孩子笑盈盈的脸,他居然无法否认。 “是、是挺好的。”说这种违心的话,赵一踞担心外头的雷会追进来劈自己一下。 但是身后没有雷声,也没有狂风,更加没有任何客人,除了他。 不过……赵一踞看着手中的这杯东西,倒是明白了为啥会没有别的客人。 但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另一种担心油然而生。这里没什么客人,一是因为饮料难喝,那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比如物价上会超出常人难以接受的高度:俗称宰客。 赵一踞忙问:“这、这杯茶多少钱?” 女孩子笑:“这杯二十。不过,也可以免单。” “二十?”赵一踞总算松了口气,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公道了,但他的注意力又给后面两个词吸引,“免单?” “是啊,免单,”女孩子拿了一个杯子在手中擦拭,一边说道:“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我们的招牌吗?只要客人能讲一个故事,就可以免单。” “故事?”赵一踞回头看了眼,果然瞧见在玻璃门外放着一个大牌子,这瞬间他忽略了——外头狂风乍起,这木牌子却岿然不动:“什么故事?” 女孩子说道:“随便什么故事都行。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也行。” “我身上的事?”赵一踞笑了,“我那点破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这可不一定,有时候你觉着是破事儿,对我们来说可能是很好的故事啊。” 又来了,那种含笑的鼓励式的眼神,好像是亲近的姐姐或者家长注视着胆怯的孩子。 简直让人无法拒绝,只想乖乖听从。 赵一踞挪了挪屁股,忍不住问:“你、你是这店的店员吗?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 ” 她看着年纪不大,好像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亚麻的白色中袖立领衬衫,看着素净又可爱。 可是这时不时的“慈爱”般的神情又让人觉着……仿佛在二十跟三十之间,实在猜不透。 “我是老板哦。”女孩子嫣然回答。 “啊?”赵一踞刮目相看,年纪这么小就是老板了,真了不起。 但他很快又想到:不对,既然是老板了,年纪一定不小了。 只是他没有追问人家年龄的勇气,只是问:“你这样开店,能赚钱吗?” 女孩子笑道:“我会赚很多东西。” 赵一踞哑然,这回答够含蓄的,就是说的确不怎么赚钱罢了,想来这女孩子是家里有矿的那种壕二代。 “真令人羡慕,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赵一踞忍不住喃喃,真切地生出一丝羡慕之意,“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 女孩子看他一眼:“为什么做不到呢。” “为什么?”赵一踞笑了笑,“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做不到。毕竟大家都要为了生计奔忙,要活着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了。” 女孩子道:“你的口气倒像是个有故事的,为什么不说说呢?” 赵一踞回神:“老板你、你叫什么?” 女孩子往前倾身,赵一踞惊愕的时候,她抬手在自己的胸口左侧点了点。赵一踞顺着看去,却见她的左边胸前别这一个名牌,上头写着两个字。 “俞听?”赵一踞念出声,真是别致。 他举起玻璃杯,又喝了口那酸涩味道古怪的柠檬姜茶,才问:“俞听……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龙吗?” 俞听又看一眼旁边的玻璃鱼缸,里头那只黑花金顶的兰寿小鱼已经游了过来,它肉肉的脑袋紧紧地贴着玻璃,能看清它鼓着的双眼,正恶狠狠地瞪着赵一踞。 俞听笑着收回目光:“我当然相信。——客人你呢?” 赵一踞垂了眼皮,过了会儿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不过……我宁肯这世上有龙,因为我要说的故事就跟龙有关。而且,我一定要找到它。” “愿您心想事成,”俞听的声音很轻,清澈的笑意在眼中闪烁:“那我们就洗耳恭听啦。” 她的笑仍是那样甜美纯粹,如果这种笑容做成糖,一定是上好的甜,必然可以减轻柠檬茶里的这种苦涩——赵一踞这样想着,竟没有在意她说的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一向可靠的Page突然冷不防地袭击了我一下子,直接把文档损坏,还原来还原去居然退回了4月8号,辛辛苦苦攒了的稿子就那么灰飞烟灭了,趁着记忆还在,赶紧努力把根留住吧~~ ☆、找到龙(2) “我姓赵,百家姓里第一个,名字……叫做一踞,一二的一,盘踞的踞,是不是有些奇怪?说来有点可笑,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大家因为这个名字,给我起了个外号叫‘一句话’,小孩子分不清善恶,大概这么叫也并无恶意,但是对同样没有防御力的小孩子而言,这样玩笑似的呼喊,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让我觉着自卑。” 赵一踞握着手中的玻璃杯,耳畔似乎又传来小孩子们的喊声:“一句话,一句话!” “这个名字乍听确实有些怪,不过……我想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大概有他的意思,不知是谁给你起的?”俞听歪头一笑,露出了两颗雪白的小虎牙,笑容纯真清甜。 赵一踞不由自主又喝了口柠檬汁,大概是回忆有些苦涩,这柠檬汁的涩味居然不再是先前那样浓了,又或者是舌头慢慢习惯了。 “这是我姑姑给起的。”赵一踞回答:“说起来这话就有点长了。” 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店门口,不知道风是不是停了。 “不要紧,你可以慢慢说。”俞听回答。 赵一踞看见玻璃门外,大片的碎纸屑像是无数的粉白蝴蝶般给席卷着掠过,简直让他怀疑这薄薄的门扇恐怕要挡不住那强劲的狂风了。 大概是知道一时还走不了,赵一踞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老家在浙江沿海,是靠海的一个小渔村,我爸排行第三,我还有个大姑跟二伯。以前我小的时候,村子里的人没有别的出路,当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家也一直打鱼为生。在我七岁的时候,我爸爸出海打渔,明明是晴朗天气,突然海上竟起了龙卷风……” 赵一踞顿了顿:“就像是今天一样。后来我听我爸说,那龙卷风好像是盯上了我们家的渔船一样,直接向着船扑了过去,幸亏我爸跟其他人提前跳了船,就在他们才游开不多时,龙卷风把渔船卷住入其中,你能想象吗,那样重的一艘船居然给席卷上了天空,船员们只能惊恐地望着,他们能听见龙卷风的嘶吼声,以及船在那种恐怖的重力之下给挤压撕扯,发出的不堪承受的破碎撕裂声响,最后,龙卷风升入空中,消失不见,所有的船板跟船中的杂物都给摧毁成碎片,从天空落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 下……这一切都发生了很短的时间内。” 俞听点头,并没有说话。 话头打开了,居然有些守不住。 “后来,我爸爸他们在海上飘了两天,才终于遇到一艘渔船,将他们救起来送回村中,从那之后,我爸就没有再出海过。当时有人问他是不是吓破了胆,我爹都没有回答,可是私下里,我偷听到他跟二伯说的话,他说……当时那龙卷风扑向船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在龙卷风里有一只巨大的、黑……”赵一踞深深呼吸,突然觉着心头发冷:“黑龙。” 俞听挑了挑眉:“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看错了?” “二伯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爹认定那真的是一只巨大的黑龙,是它故意把船毁坏了的,爸爸认为,这头黑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下次他还继续出海,只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后来再也没有出海打渔过。” 赵一踞又小口地喝了口柠檬汁。 “那你相信吗?”俞听问。 赵一踞说:“我那时候小,觉着长辈们说的一切话都是真的,只是我没有觉着恐惧,反而觉着兴奋,我想象那头黑龙是什么样子的,甚至……在学校里让我们写下将来的愿望是什么的时候,我写,我要当一个渔民,因为我想看见黑龙。” 俞听笑了:“这个愿望很不错。” 赵一踞苦笑:“是吗?可是当时又引来大家的嘲笑,因为所有人都忙着要当科学家,要当舞蹈家,要当……有钱人,没有人想当渔民。” “后来呢?” “再往后,我爸爸在当地干养殖业,几年后也攒了些钱,我也大了,以前的一切也都开始淡忘,早就不想当什么渔民了,我考上了高中,又考上了大学,才来到现在这个城市。可就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出了事……”赵一踞低头,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他就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家的生意早就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处理了爸爸的后事,家里已经没剩多少钱,所以上大学那一段时间,我过的很艰难,不敢多吃饭,不敢花销,不敢谈女朋友,因为得先养活自己。” “家里其他的亲戚没有帮忙吗?” “当然有,大伯给了一些,还有姑姑,”赵一踞慢慢抬起头来,眼中透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多亏了他们,我才挣扎着终于毕业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笑问:“是不是有些无聊啊?” 俞听坐在一张高脚凳子上,手托着腮摇头:“我有预感,故事好像要变得有意思了。” 赵一踞笑了出声,他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我本来以为毕业后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打工赚钱,总不会比在学校里更艰难,谁知却是我天真了,闯荡社会的日子,可比学校里艰难的多的多了,起初的工作在一个小广告公司,天天在老板阴阳怪气的眼神中找客户,身不由己地说些谄媚奉承的话,卑躬屈膝地推销那该死的广告,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想吐,这种日子过了一年,我终于无法忍受了,宁肯不要给扣的工资也要辞职,辞职的那天,我感觉像是才从监牢里放出来一样自由,我现在还清醒的记得,自己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拼命的迎着风往前,拼命往前……” 盯着玻璃杯的双眼里隐隐地有些泪光涌出,赵一踞却笑了笑:“那时身上没有几个钱了,为了不先饿死,就去工地上打了几天工。后来就又找了个编辑的工作,这次的工作比上回的强多了,干了三年,终于攒了点钱,也找了个女朋友,就是我现在的老婆,我们结婚后很快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而我也有了自己的公司,日子本来蒸蒸日上了……直到半年前,公司出了点致命的问题,就像是雪崩一样,短短的时间内,我重又变得一无所有。” 室内好像静止了,只有赵一踞的声音缓慢响起:“那时候每天不敢回家,生怕看见妻子关切的脸,还有女儿……我怕我忍不住,公司里还有讨债的人,真是左右为难,我以前不懂有些人为什么好好的要自杀,可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绝望到一直在琢磨,该用什么样的法子自杀,又快速又没有痛苦,最好还能给妻子和女儿留下一点补偿,这大概就是人穷志短吧。” 俞听问:“现在呢?” “现在,”赵一踞的眼神里透出几分茫然:“现在发生的事,就算我跟你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试试看。”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妻子找到我,告诉了我一件事。” ——赵一踞的姑姑赵清住院了。 赵清也住在这个城市,这是距离他们老家最近的一座城市,但是赵一踞却不常跟自己的这位姑姑联系。 因为赵清为人性格有些古怪,她很早就离开了那个小渔村,没有人知道她在城市里做什么,私底下甚至有些不好的揣测,有几次赵清回渔村,家里的人问起来,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结婚,本来以为是晚婚而已,可是从赵一踞出生到赵一踞结婚……赵清自始至终还是一个人。 赵一踞因为要忙于生计,又有了自己的家庭,也知道赵清性格怪异,所以除了逢年过节去送点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 礼物外,从来不想去打扰她。 直到妻子告诉他赵清住院的消息,妻子说:“有点奇怪,打电话的人不是姑姑,是一个自称是‘陈律师’的人,他说让你务必抽时间去一趟人民医院,有很重要的事。” 妻子说了这个,忧心忡忡:“我感觉,姑姑的病好像有些严重。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赵一踞那时候心里巴不得重病的是自己,那他就不用面对这好像没有明天似的生活了。 可是听了妻子的话,他还是尽快地赶到了人民医院,按照那个陈律师留下的病房号找到了赵清。 让赵一踞意外的是,赵清的病房,居然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昂贵的、普通人住不起的单人病房。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脸有些圆,头有些秃,却穿着一身很考究西装的中年男子出来迎接了赵一踞,他就是陈律师。 除了赵一踞外,在病房里的,还有二伯家的人,除了二伯跟二婶两位外,还有他们家的三个孩子,也就是赵一踞的两名哥哥,赵森,赵淼,并姐姐赵玲。 大家居然都到齐了,这个阵仗让赵一踞觉得意外。 二伯一家跟他们三房不大一样,向来十分的精明,很会精打细算,就算当初帮助赵一踞出的学费都记得清清楚楚,赵一踞在发达后也都加倍还给了他们。 之前赵一踞公司做的很好的时候,他们隔三岔五必要去家里“探望探望”,可近来眼见赵一踞情形不妙,便都渐渐地绝迹了。 要是没有什么好处,很难让这一家子人在这时候来的如此整齐。 二伯一家看见赵一踞来了,眼神也都有些异样。 但是赵一踞顾不得为二伯一家惊讶,他看向病床上的姑姑赵清。 赵清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奇怪的是,看着不过像是四五十岁的人一样,头发乌黑,服色白皙,并没有什么皱纹。 看见赵一踞到了,赵清只是笑了笑:“踞儿。” 这久违的呼唤让赵一踞百感交集。 赵清说:“你瘦了。” 赵一踞摸了摸脸,笑的有些惭愧。 自打公司出事后他焦头烂额,再也没有去探望过赵清。 幸而赵清没跟他多说什么,只点头向着陈律师说:“人都到齐了,你说吧。” 陈律师环顾在场众人,终于开口:“我受了赵清女士的委托,现在公布她的遗嘱。” 赵一踞脸色猛然变了:“姑姑?”他隐隐猜到赵清病的很重,可是没想到居然会到达留遗嘱的地步。 赵清只是很淡然地向着他一笑,并抬手做了个示意噤声的手势。 陈律师继续说:“赵清女士名下有三处房产,分别在百盛路,清源路跟紫竹路……” 不止是赵一踞,二伯一家也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苏市虽属于三线城市,可房产随着近几年的房地产水涨船高,好地角都是过万一平。 而陈律师说的这几个地方,都算是黄金之地了,三处房产加起来总也要五百万以上。 陈律师无事大家的诧异,继续说:“包括理财在内的其他财产,加起来有八百万左右,这只是保守估计。” 赵一踞已经彻底愣住了。 二伯一家更是不知所措,这金额对他们而言简直如天上的大饼:“姐!”二伯忍不住叫了声,凑上前去:“你怎么……” 赵森赵淼等也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赵清居然这样有钱,但她从来没有显山露水过,更加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二伯因为觉着赵清独居未婚,生恐会带累自己,言传身教,让自己的儿女们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子女们也一概对赵清退避三尺。 只有赵一踞因为先前赵清给他出过学费,毕业后虽忙,逢年过节也带了妻子过去探望,他知道赵清住在紫竹路的临安小院,房子是百万出头的,且加上赵清的谈吐非凡,赵一踞对姑姑有一种别样的敬畏。 可却想不到赵清远比他所见更令人意外。 陈律师等他们安静了下来,才又说:“赵清女士想将自己的房产跟财产赠予自己的几位亲人……” 二伯一家几乎失声,赵玲更是哭了起来——却不是因为为赵清的病伤心,而是太过高兴,给二婶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窘迫的表情。 “请大家不要过于激动,”陈律师的脸色很严肃,“要继承这一大笔财产,需要大家做到一件事。” 大家果然都镇定下来,却又不约而同地张口:“什么事?” 赵二伯忙说:“大姐,不管是什么事,我跟你的侄子们一定能做到!你就放心吧。” 这般架势,差一点就要遗体告别了似的。 赵清反应淡淡的,好像她早就预知了一切:“这可不一定啊。” 陈律师翻了个白眼,看着大家眼巴巴的神情,终于说出了那个条件:“赵清女士,希望大家能够……找到龙。” “找、找找到什么?”赵二伯结结巴巴地问,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心情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 过于激动而听错了。 ☆、找到龙(3) 其实赵二伯所问的话,也是在场其他人想问的。 除了赵清跟陈律师,每个人都呆若木鸡。 陈律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重又郑重地说了一遍:“找到龙。”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 “龙?”赵森先忍不住,满脸不可置信地笑着说:“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龙?” 赵森也是自己开公司的,虽然规模不大,但好歹是一司之主,所以说话不自觉地带出一种居高临下。 但是在问完这句后,他立刻察觉气氛不对,忙见风使舵地改了口风:“我是说,龙这种东西、这种生物不是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吗?” 陈律师的脸色很严肃,像是中学时候的教导主任,让人不由自主地望而生畏。 “我只是律师,不是生物学家,也不是考古学家,”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睛瞟了赵森一眼,似乎不屑回答这个问题,然后陈律师说了一句另在场几个人哑口无言的金句:“至于龙究竟存不存在,那就得看各位能不能找到了。” 赵二伯不敢跟儿子一样发笑,因为怕惹怒了赵清会影响到自己的“继承权”。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清问:“姐姐,你……怎么弄个这样的条件,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 赵清不做声。 陈律师义正词严的:“赵清女士已经做了决定,愿意去找龙的,可以获得她百分之八十的财产,如果不相信有龙,不愿意去找的,现在可以退出。” 赵二伯噤若寒蝉:“我只是问问、难道行不得啊?” 陈律师继续说:“退出的人会得到四十万的赠予,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 原来就算退出也会有钱拿! 这个提议像是意外之喜,让赵二伯脸上又冒出光来。 赵淼突然问:“姑姑,我有个问题……” 陈律师说:“你问我就行了。” 赵淼是个高中老师,身上集齐了赵二伯的精打细算跟赵二婶的一毛不拔。 他现在心里想了想即将的发言,觉着没什么坏处,才谨慎地发问:“如果不退出,最后却没找到龙呢?” 陈律师说:“仍然会有四十万的赠予。” 赵淼的眼睛也一亮,继续问:“那么请问,这所谓的‘龙’,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真正的活的龙,还是……图腾,传说,书籍,或者别的雕刻物之类?” 陈律师还没有回答,赵清淡淡地:“真龙。” 她的脸色很淡然,冷静而睿智,绝不像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她不容分说地又补充了一句:“活生生的黑龙。” *** 俞听问:“黑龙……真正的黑色的龙吗?” 赵一踞回答:“姑姑的意思就是这样的。” 俞听眼中的笑意如明溪般闪烁:“你姑姑是个有趣的人,那么,大家都答应了去找龙了吗?” 赵一踞点头。 虽然听似荒唐可笑匪夷所思机会渺茫,但如果试一试的话,没有任何损失不说,还有可能得到那千万家产。 如果不是陈律师补充:找龙的任务以及赠予财产的条件只局限于小辈们,连赵二伯跟二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俞听歪着头想了会儿,齐耳的短发像是黑色的丝缎般往旁边倾斜,然后她问:“你当然也是接受了,那你找了多久了,找到龙了吗?” 赵一踞苦笑。 如果已经找到了,他怎么会仍是现在这幅颓丧落拓的模样。 从接受任务到现在,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他用尽了所有办法——在网络上搜寻各种有关龙的传说,去曾经可能出现过龙的地方亲自找寻,甚至求助于一些能掐会算的“大师”。 忙来忙去,除了把仅存的一点钱都消耗完了,还剩下一身疲惫。 想起这些,就觉着自己太过可笑,如果现在他还拥有一家完整的公司,又何必像是疯子般徒劳地去做这种荒唐蠢事呢? 心头的酸苦无法形容,赵一踞低头喝了两口柠檬汁,本想用那种麻苦压一压心里的难过,谁知舌尖上却泛出一点清甜。 他愣了愣,举起杯子看了眼:原来是有糖沉淀在杯子底没有融化。 俞听看着他疲倦的样子:“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呢?” 赵一踞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地:“我……我想放弃了。” 就在中途进来这家店之前,赵一踞心中所想的是赶去人民医院,然后向着赵清承认自己找不到龙,不管怎么样,他需要那四十万,虽然不足以填补自己公司的漏洞,但,总还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他不想再去做这种荒唐事了,其实早在医院听陈律师说出那个条件的时候,赵一踞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他仍是答应了,他毕竟跟赵森他们一样贪婪,想要碰碰运气。 俞听眨了眨眼:“那你知道你姑姑为什么要提这样看似不可能的条件吗?”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 赵一踞皱眉,他摇了摇头,然后又若有所思说:“其实早在医院的时候,我听姑姑说要找到黑龙,心里想到的,是小时候我爸提起过在海上看见的那头龙。” 赵一踞年纪小的时候,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可是直到现在,早就不再相信,他跟其他人一样,觉着父亲一定是受惊过度产生了幻觉而已。 俞听笑着说:“是吗。可你姑姑为什么要找到那头龙呢?” 赵一踞心头一动:“我不知道。” 那天陈律师公布了所有后,赵二伯一家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赵一踞最后出病房,却站在门口并没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陈律师走了出来。赵一踞问:“姑姑是什么病?” 陈律师有些感慨:“你是第一个打听赵清女士病情的。”然后他说了赵清的病症,那是一种罕见的绝症,就算以当下的先进医学也无法治愈。 那时候赵一踞本也想问问为什么姑姑会提这样的条件,为什么想要找到龙,还是活生生的黑龙。 但是面对赵清的病情,赵一踞不想在这时候再提别的,兴许……是因为死之将至,所以才让赵清产生了一些古怪离奇的念头,这倒也不足为奇,可以理解。 赵一踞默默地想:只可惜他没有办法替赵清完成这最后的心愿了。 俞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看了看旁边的鱼缸,却见那只兰寿小鱼不知什么时候转身沉到角落里去了。 这边赵一踞抬起头,如梦初醒,自嘲般一笑:“我的故事说完了,没什么意思吧?” 俞听:“可我觉着这故事还没有完,毕竟‘放弃’,从来不是一个故事最好的结局。” 赵一踞愣怔,然后又说:“虽然一个好故事的结局不该是放弃,但这是人生,成年人的生活里总有太多身不由己,或许这不叫放弃,这叫‘妥协’。” 他虽然也为那千万的财产动心,但那像是个美丽的空中楼阁,而对他来说让妻儿衣食无忧,才是他目前的当务之急。 “妥协?”俞听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赵一踞回身看了看外间,风好像停了,能看见街头上又出现了走来走去的人影。 “我、该走了。”赵一踞抬手想要去掏皮夹,“二十是吗?” “不用付钱。”俞听笑吟吟地说。 赵一踞诧异,对上俞听的目光,他明白过来:“你觉着这个故事……值得免单?” “现在还不值得,”俞听的笑容像是阳光般和煦温暖,“但我觉着总有一天会值得的,不如等下一次,你来把这个故事讲完,再决定它值不值得。” 赵一踞觉着这个店主实在是太过古怪,但是……他把皮夹放回衬衫口袋:“那好,我就先走了,多谢你的柠檬茶。”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女孩子突然说:“客人,有没有回过你的老家?” 赵一踞愣住,他回头看向俞听:“老家?”然后摇了摇头。 自从在苏市成家生子,加上老家里早就没有了最亲的人,他三年两头也不曾回去过一次。 听说那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几乎都走光了,小渔村恐怕也早落败了。 俞听一笑:“我只是觉着,你姑姑所说的黑龙,倒像是跟你父亲所说的那个是同一头……”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你也可以当我是胡说。” 赵一踞定定地看了她半天,才终于一点头:“如果,这个故事还有另一种结局,我一定会来说完的。再见。” “我有种预感,一定会再见。”俞听回答。 门给拉开的瞬间,头顶“叮”地一声。 赵一踞走了出去。 果然,那阵仿佛能摧毁所有的狂风已经消失无踪了,天边的乌云虽然还没完全退散,背后却已经透出了淡淡的金色阳光。 赵一踞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回过头去看向身后小店,两扇透明的玻璃门上,是个很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姑妄听。 “姑妄听?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这就是店名?”赵一踞哑然失笑。 果然有趣。 *** 目送门口中年男人颀长的身影消失,俞听走到鱼缸旁边。 抬起手指在鱼缸上轻轻地敲了敲:“干什么呢?是在面壁思过吗?” 里头那只黑金的兰寿小鱼松软的胖头顶着鱼缸,一动不动。 俞听擦着手上的玻璃杯,自顾自笑说:“没想到吧,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一个人类惦记着你,给人类惦记着的感觉……怎么样?” 金鱼的嘴开始翕张,吐出一连串泡泡。 “骂街可不是个好习惯,跟你尊贵的身份不相配,”俞听笑着起身,把洗好的玻璃杯放在旁边的架子上,“不过你这一阵子很反常,是不是……” 她歪了歪头,思忖着问:“有什么秘密没跟我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 兰寿金鱼猛地转了个身,重新用短短的小尾巴对着她。 俞听啧啧了两声:“幸亏你是条鱼,不然我以为你大姨夫到了呢,这么爱发脾气。” 水中的兰寿颤动了一下,然后本来小小的身影突然发生奇异的变化。水缸里的水微微波动,金光笼罩着鱼身。 “喂喂!别动不动变身啊!”俞听抬手试图制止。 就在水缸的金光里慢慢地透出一道黑色朦胧的影子之时,“叮”地一声,店门又给推开了。 俞听一愣,她吃惊地抬头,眼中透出懵懂之色:“怎么回事,明明今天没有别的因缘了……还会有人能进来?” 连鱼缸中的兰寿都在瞬间收敛了金光,一人一鱼不约而同地盯着门口。 眼前的玻璃门已经给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缓缓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题目三个字出自——《庄子·齐物论》“予尝为汝妄言之,汝亦以妄听之奚。” 意思是:姑且随便说说,不一定有什么道理。姑且随便听听,不一定就相信。 么么哒~喜欢的话记得打call哦~ ☆、因缘人(1) 那只手的手指色泽如玉,修长笔直,却又透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感。 手在门扇上轻轻一握,在人走进来后才放开。 来者身着白色蓝杠的运动服,确切说是校服,校服多都宽大松垮,可是给他穿在身上,却显得挺拔而清爽。 俞听跟黑金兰寿的眼睛双双上移,看到了一张跟挺拔身材很不相称的秀气的少年的脸。 少年看似……最多十七岁左右,清爽的一头短发,鲜明生动的五官,整个人看着就像是清晨七八点钟的朝阳,浑身上下透着蓬勃新鲜的气息。 而且整个人也像是自带着朝阳的微光,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在进门的时候目光环顾店内,眼中透出了几分疑惑。 在那双眼尾微微挑起的丹凤眼看向柜台后的俞听的时候,少年又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他问:“这家店……是什么时候开的?” 俞听怔怔地盯着他,像是看着什么三头六臂的天外来客:“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的双眸瞪大了几分,然后笑起来:“我当然是走进来的,难道还是飞进来的?” 他笑的时候格外阳光灿烂,几乎刺到俞听的眼睛了。 俞听忍不住回头瞅了兰寿一眼,似乎想向他求救。 玻璃缸内的兰寿却悠悠然转了个身,徐徐地游开了。 俞听皱皱眉,重新回头的时候,却见少年已经走到跟前,他抬头看着顶上的水晶吊灯:“奇怪,我昨儿还把街对面经过,印象里没看见这里有这家小店啊……你们这里卖什么的?” 俞听定了定神:“饮料,茶水,酒。” 少年看看旁边的凳子,长腿一搭便麻利地坐了上去:“正好我口渴了,饮料都有什么?对了,有没有啤酒?” 俞听瞪着他以及他身上的校服:“喝酒?你满十八岁了吗?” 少年又笑起来:“干吗?你们这里还不卖酒给未成年人啊?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了。”他信心满满,甚至带一点得意。 俞听看着少年骄傲的神情:“有趣,现在的成年人总想着自己的岁数能够降低一些,最好能够永葆青春,未成年却正好相反,巴不得一夜长大。” 少年听到她嘀咕:“你说什么?快给我啤酒。”他把身后的书包放在柜台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台面。 俞听板起脸来:“没有!有也不会卖给你,饮料倒是有,还有新鲜的柠檬汁,爱喝喝,不喝拉倒。” 少年目瞪口呆:“你……你什么态度?你老板呢?叫他出来,我要投诉。” 这次换了俞听得意:“我就是老板,老板就是我。” “你是老板?”少年睁大双眼凑近看向俞听脸上,好像她的脸上有什么老板的证明,“那么‘姑妄听’这样的店名,也是你起的?” “是啊,怎么样。”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有点儿意思,”少年摇头念叨了这句,“那你门口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哪句?” “我有钱,你有故事吗,”少年目光闪闪地,“这意思是不是说,你能用钱买故事?” “是啊,怎么样。” 少年不满:“你怎么跟复读机似的,总会‘是啊怎么样’?” 俞听翻了个白眼。 少年突然问:“姐,你多大了?” “总之比你大。” 少年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特落在某处停了停,然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这可未必哟。” 俞听目瞪口呆,下意识在自己的胸口一挡。 如果面前的不是个青葱少年,这话活脱脱是猥琐痴/汉说出来的。 少年眉飞色舞地:“我是体育生,你懂得,我们的肌肉都练的很好。”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 俞听深深呼吸,有一种想要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奇怪的很,这少年才出现不到五分钟,已经成功的引发了她的不适。 少年却似乎并没察觉:“不说年纪就算了,我知道你们女人都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年纪,年纪越大越是在意这个,其实有什么呢,喜欢的照样喜欢,不喜欢的,就算你是二八少女,也依旧不喜欢。” “啪!”是俞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玻璃鱼缸都给震的一颤,兰寿本来在里头做老人散步状、与世无争地游动,此刻突然来了兴致,紧紧地贴在鱼缸壁上往外猛瞧八卦。 “你的头都挤扁了,再用力就出来了。”俞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出来了?”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哟!是一只鱼!可是这鱼缸这么大,怎么只养了这么一只小鱼啊?” 他站起身来走到鱼缸前,伸出手指隔着玻璃轻轻地敲兰寿的头:“这是什么品种?” 兰寿最讨厌人家这样动作,仿佛挑衅。 换了别人这么做,俞听大概会担心兰寿从里头跳出来咬掉他的头,可是现在,她却幸灾乐祸的巴不得兰寿发怒。 奇怪的是,兰寿只是隔着玻璃跟少年默默地对视,气氛安静而诡异。 *** “姑妄听”不是一家正常的小店。 它虽然在繁华的什因街上,每天从店门前经过的人总也有成百上千,但是,极少有人会看到这家店。 除非,是跟着店有特殊“因缘”的人,才会发现,才能进入。 可是面前的这少年,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因缘障,显然不是姑妄听的因缘人。 这才是让俞听烦躁不安的真正原因。 她觉着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少年执着地敲了一会玻璃缸,突然想起自己的饮料:“我想喝百香果汁。” “没有。”俞听只想快点把他赶走。 “那……番茄汁。” “也没有。” “橙汁?” “没……” “你到底有什么?你这样开店迟早晚是要倒闭的,现在的经济大环境不好,做生意千万不能任性。”少年满脸关怀。 俞听给他打了一杯柠檬汁。 少年看着那杯东西,有点呆:“大姐,你这是要毒死我啊?” “小孩子身体正在发育,该多补充维生素。”俞听冲着他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正在发育,”少年脸上突然冒出一点可疑的晕红,“姐你可真色啊。” 俞听张口结舌。 虽然对玻璃杯里的饮料充满怀疑,少年仍是勇于尝试地喝了一口。 “啊,”他咂着舌头,由衷地感慨,“我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凡事都有第一次。” 少年严肃地说:“姐,我怎么怀疑你在撩我,我才十八岁,还不想谈恋爱。” 俞听从这少年的身上,充分地体会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博大精深。 明明看着活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似的翩翩美少年,灵魂却是这样的……充满了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快把她熏死了。 “你赶紧喝,天色不早我要关店了。”俞听拿起鸡毛掸子。 “等等,”少年吃惊地看着她:“这才下午三点,你难道是哪个千金小姐出来体验生活的?” 俞听说:“就当我是吧。” “那……你门口那句话总还作数吧?” “当然。” 少年踌躇满志地说:“我本来不想高考想去打工的,如果你这里说故事可以换钱,我觉着我已经找到我人生方向了,我准备在这里挖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俞听给他弄的头大,明明是跟姑妄听没有因缘的过路人……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 “我的故事很曲折离奇引人入胜的,听一听嘛。”少年絮絮善诱,甚至还带一点点色/诱。 如果不考虑他的聒噪,光看这张脸的话,也算是赏心悦目。 俞听打量着他出色的眉眼,大发慈悲地:“那好吧,你说说看。” “这会儿你的口吻才跟你的店名合起来了,我姑妄一说,你姑妄一听。”少年笑着说了这句,拧眉思忖片刻:“我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大美女,因为家族的原因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老头子是个富豪,早就有很多儿子了,只不过有的是正室生的,有的是……就复杂了。其中的一个小儿子因为十分聪明,就给其他人排挤欺负,还有人想杀了他免得将来会跟嫡子夺去继承权,可是那大美女虽然看着是个反派,事实上暗中却保护着小儿子,久而久之小儿子就爱上了她……可是小儿子的母亲发现了这件事,就……” 俞听一直听到这里,才皱眉说:“等一等。” “怎么了?” “你说的,不是最近播出的那个《姑姑在上》吗?” 少年吃惊:“你也看过这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 一部?” 俞听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捏住了少年惹人怜爱的脸,用力拧住:“浑小子,你是跑这儿逗乐来了?” “疼疼!”少年给捉了现行,却垂死挣扎:“故事总是大同小异的嘛,我的故事跟这部只是有些类似而已……” “闭嘴,”俞听撒手,深深呼吸后正色说:“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的故事,是当事人身上真实发生的故事,绝对不是玩笑,也不是能拿来玩笑的。” 少年揉着给捏的发红的脸:“哦。” “而且我不想听你说。”俞听歪头看向别处。 “姐,”少年神色里带一点祈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有个故事,不过不是我的事,我身边的人的故事,不骗你。” 也许他的眼神太过能打动人,俞听呼了口气:“再敢瞎说,就对你不客气。” 少年看着她清秀的脸孔,这张脸秀美无害,目光更是清澈的令人心醉,就算发起狠来也不觉着可怕。 少年却难得的坐直了些,脸上的笑也慢慢消退:“这、是……我班上一个女同学的故事。” 俞听察觉他身上的气息隐隐产生了变化。 她早就注意到少年的校服。 这身校服是属于安宜高中的,安宜是苏市的重点中学,能进入安宜,几乎就意味着可以躺着上苏大,如果拼一拼,北大清华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正是上课时候……俞听怀疑这少年是属于在安宜拖后腿的那种。 少年并不知道俞听心里在想什么:“这个女同学原本很有才华,人长的也很美,是品学兼优难得的那种,才高一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暗中追她。” “其中也有你?”俞听忍不住问。 “我?”少年嗤之以鼻,却又低下头继续说,“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可是……” 那个女孩子姓古,叫做古纤纤,人如其名,是个美且惹人怜惜的女孩。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几乎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突然有一天,古纤纤离奇失踪了。 经过半个月的搜查,古纤纤的尸体在城西排水渠里发现,她衣衫不整,遍体鳞伤,几乎面目全非。 古纤纤失踪那几天苏市连下了几场大雨,起初大家猜测是她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排水井或者河里。 直到法医验尸后发现,古纤纤虽然的确是淹死的,但身上有多处人为造成的伤痕,初步判断是被人强/奸后推入水中淹死的。 其实俞听在听到少年说出女孩的名字后,就想起了这件去年发生的案子。 安宜中学毕竟是金牌高中,虽然案子不是在校内发生的,但毕竟古纤纤是安宜的学生,这种恶性案件如果大肆宣扬,势必会对学校造成不利影响。 处于种种考虑,苏市一面派警力加紧侦办,一面有意将新闻压下。 案子也很快侦破了。 作案的是一名无业青年,他交代了一切:下雨天遇见独自一个人的古纤纤,又见路上行人稀少,所以动了恶念。 俞听一直在少年说到案犯给缉拿之后,才问:“她是你的朋友?” 少年并没回答,心底却掠过一幕场景——学校空无一人的后操场,偷偷躲在树下睡觉的少年感觉异样。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古纤纤泛红的脸。 “季同学,”她难得的有些腼腆,“我、我很喜欢你,真的。” 在少年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在少年挺身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她的格子裙摆随着奔跑的动作起起伏伏,身形灵动的像一只小鹿。 面对俞听的询问,少年喃喃:“朋友?……勉强算是吧。” “你为什么会讲她的故事?这个案子已经结了不是吗?” 少年的眉头皱了皱:“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那个死刑犯在供认案情的时候,说的很详细……”少年的耳畔响起古纤纤父母的悲恸哭声,“但是他说,他本来想掐死古纤纤的,可她却没有挣扎,反而、反而向着他笑。” “笑?” “那个畜生说,她的笑很怪,就像是盼望着被他杀死一样,因为觉着太怪,所以他才改为把她扔下河里。” 俞听问:“你觉着这个细节有疑点?警察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少年一笑,“也许是那个畜生撒谎,也许是他的幻觉,也许……谁知道呢。可是我总是忘不了这件事,我总是觉着、觉着这件事没有完似的。” 俞听睁大双眸。 她发现少年的身上浮起了很淡的因缘障。 ——“季……明……俨……” 沙哑微弱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入耳中。 俞听抬头,依稀看见门外一道白衬衫、格子裙的幽淡影子。 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她面朝玻璃门定定地站着,湿淋淋的头发不停地往下滴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 凌乱的发丝底下,是一张伤痕狼藉的惨白的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孩子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她毫无预兆地向着玻璃门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因缘人(2) 门口女孩子跟俞听目光相对的时候,突然向着玻璃门冲了过来! 俞听本能地脱口而出:“别!” 但是那魂魄已经冲撞上了玻璃门,阴冷的灵体本来可以随意穿梭任何地方,可却显然不包括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透明门扇,就在魂魄贴近玻璃的刹那,一道金光从门上散出,女孩子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就在瞬间消散无踪。 “怎么突然这么冷?”柜台前的季明俨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少年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肩头:“姐你不会在这柠檬汁里下了毒吧?对了,你刚刚说‘别’什么?” “我是说,别胡思乱想,”俞听收回紧盯着门外的目光:“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比如这会儿你该做的是在课堂里听课,而不是在这里闲逛。” “我知道,可是毕竟……大家认得一场,始终不能相信,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突然没了,还是、以那种方式。”少年说完这句,咳嗽了一声:“算了,不想了,这个故事就当讲完了吧,我也该回去了,下一节课是班主任,那个老家伙还有些厉害。” 俞听说:“好走不送,盛惠二十块。” “什么二十块?” “柠檬汁。” 季明俨眨巴着眼:“可、我都讲了故事了……你给我多少钱?” 俞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给你打个折,十五块。” 季明俨叹气,很不甘心地从口袋里掏出卷在一块儿的钱:“美女,你可真黑啊,你欺骗青少年的感情就算了,还这么坑钱……” 俞听冷酷地回答:“你已经十八岁,伟大的成年人了,大家旗鼓相当。也不要把自己说的很弱小可怜,毕竟你可是有肌肉的。” 季明俨哈地一笑:“这倒是,某些方面我还比你大呢。” 俞听的手握紧鸡毛掸子,乌黑的眼睛瞪的溜圆:“你走不走?” “你……好像有点暴力倾向。”季明俨起身的瞬间,蓦地往前探身。 俞听猝不及防,他整个人的脸几乎都贴到自己脸上了:“干什么?” 季明俨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距离这样近总算看清楚,她的肤色白皙近似透明,毫无瑕疵,双眼却如点漆,又像是幽深的黑曜石。 少年垂眸,在俞听亚麻衬衫胸前的铭牌上扫过:“俞听?怪不得这个店名叫‘姑妄听’。跟你是一脉相承的怪。” 距离太近,俞听嗅到他身上隐约的一点类似薄荷的气息,混合着很淡的汗意,细碎的流海像是海草般蓬松清爽,浓眉鲜明,目光清澈。 “我叫季明俨,”季明俨笑吟吟地自报家门,“下次来你要给我打折啊,我这样的顾客是很珍贵的,毕竟……很少有人愿意为这么难喝的东西买单。” 俞听听到“下次”,情不自禁笑了:“好啊,如果你还能进的来。” 季明俨觉着这句话有些古怪:“什么叫我还能进的来,你总不会要关店吧?” 俞听笑意更胜:“二十四小时营业,随时欢迎光临。” “这还行。”季明俨把书包背起来,转身往门口走去。 当手将要将玻璃门拉开的瞬间,季明俨回头:“下次,我一定给你带个更好的故事,那时候要给我钱哦。” 俞听忍不住又笑了:“好啊,肯定加倍。” 少年满意地出门。 俞听看着玻璃门外的身影,过马路之前季明俨回头,向着她轻轻地一摆手。 阳光下少年的笑容极具感染力,虽然俞听自诩不喜欢季明俨,却因为这个清爽干净而不失灿烂的笑容感动,她叹息了声:“年少真好啊。” “咕噜噜。”鱼缸里冒出一串水泡。 “你放心,”俞听含笑回头瞟了一眼鱼缸:“这次也许是哪里出了差错,我会把结界加强,他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 两天后。 依旧是美好的逃课的下午,季明俨来到什因街,准备重新挖掘自己的“第一桶金”。 可奇怪的是,他按照记忆来到“姑妄听”的地址,却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小店。 过了马路,红绿灯后只有一堵冰冷的墙。 “难道我记错了?”他摸摸头,“上次也没喝酒啊。” 正在抚着下巴琢磨,耳畔有人道:“这不是季同学吗?” 季明俨听到声音耳熟,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啊,”季明俨的脸上透出明显的惊愕,“是古叔叔,您怎么在这儿?” 这中年男子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2 赫然正是古纤纤的父亲。 古先生家境殷实,自己经营贸易公司,妻子贤惠,除了古纤纤外还有一个才五岁的小儿子,本来正是所有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美满家庭。 古先生本人更是温和有礼,但凡跟他接触的人都赞不绝口,所以才能教导出古纤纤那样的好女孩儿。 季明俨也对他充满了尊敬。 古纤纤出事后,所有听说的人都十分震惊,惋惜跟同情。 此刻古父无奈地笑了笑:“我在前面的商业楼谈生意,车子出了点问题,正准备打车回去。” “哦……” “可是、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需要上课吗?” “我……”毕竟是长辈,季明俨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说出自己在逃课的真相。 正在绞尽脑汁地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古父突然看着他身后马路对面,他有些诧异地笑着说:“咦,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店?” 季明俨一楞,回头看时,却突然发现在对面的红绿灯下,原本属于墙壁的位置果然出现了那家店——干净的玻璃橱窗,小小的招牌十分醒目:姑妄听。 季明俨丢了魂儿似的,身不由己地穿过马路来到姑妄听的门口。 古父本来正要跟他告别,可是见他居然无视红绿灯的变化直直地走了过去,急忙叫:“季同学!” 他本来想拉住季明俨,却没想到季明俨走到那家店门前,伸手将门推开。 柜台后的俞听,穿着浅绿色的真丝斜襟褂子,领口是一枚浑圆的碧色玛瑙扣,这种挑人的颜色却越发衬得她的脸白皙似雪,给人一种格外纯粹干净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心里就变得很安静。 季明俨微皱着眉走到跟前。 俞听瞥他一眼,却没有跟他搭话,只是向着跟在他身后进店的古父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欢迎光临。” 季明俨吃惊地望着她的笑脸,这位俞小姐看见自己的时候就如同看见债主般冷若冰霜,看见古先生,却如看见亲人般如沐春风。 他忿忿地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我要柠檬汁。” 俞听好像开启了屏蔽功能,完美的忽视了季明俨,只看着古先生:“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古先生本是身不由己随着季明俨误打误撞踏入的,也没有要喝什么的意愿。 但是看着俞听,给她的眼神注视,居然也生出几分“想喝点东西”的感觉。 “请问这里有什么?”古先生很有礼貌地问。 “饮料,茶,酒水。种类齐全,应有尽有。” “我……”古先生想了想,看一眼旁边的季明俨,后者的表情已经渐渐地向着生气的哈士奇靠拢,“我要一杯水就可以,请给这位同学柠檬汁。” “我们这里有新到的白兰地,是很名贵的洋酒哦,”俞听突然变身成热情的酒托,用落后于时代的推销词尬推:“要不要尝尝看?” 季明俨听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忍不住批驳:“大姐,什么时代了,还‘很名贵的洋酒’,白兰地算什么名贵洋酒……你是上个世纪的人吗?” 俞听终于赏光瞪了他一眼,似乎怕季明俨坏了自己兜揽大客户的机会。 听不下去的古先生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他似乎也看出了季明俨跟俞听认识,当下很赏光地:“今天谈成了一笔不错的买卖,也没有其他事,倒是可以小喝一杯。” “还是先生识货。”俞听奉上甜笑。 季明俨看着她这样谄媚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也豪气地来上一瓶。 不多时,俞听给古先生斟了一杯白兰地,同时把柠檬汁扔在季明俨跟前。 季明俨不甘心地抱着那绝世难喝的柠檬汁,咬牙切齿地几乎要把杯子咬碎吞了。 古先生慢慢地啜了口白兰地。 他是传说中的中产家庭,出身跟教养都十分之好,生意场上也喝过不少种类的酒,对酒也算是极有经验了。 如今他手中的这杯白兰地,显然是上品,浓醺的酒气里透着恰到好处的果香,几乎令人未饮先醉。 “不错。”他喃喃地赞了声,又喝了口:“这是什么牌子?” “是个小众品牌,我费了点力气才得到这一批。” “一批?不知是多少?我也想买些屯着。” “只有六瓶,抱歉不能外卖啦。” “如果是加价呢?” 俞听含笑摇头:“不行。” 古先生的脸上露出淡淡的遗憾:“那算了,我最不愿意强人所难。” 季明俨忍不住替他说话:“你有六瓶,反正是拿来卖的,加价卖不是很划算?” 俞听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小屁孩懂个屁”的表情。 季明俨非常痛恨,然而无可奈何。 古先生笑笑:“季同学是这里的常客?” “也没有很常,”季明俨嘀咕,“只是上次来过一回而已。” 古先生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3 疑惑。 俞听看着季明俨,突然说:“季同学,关于你上回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你的那名遇害的女同学……” 季明俨万万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提起此事,还是当着古先生,可又想到俞听不认识古先生的面。 下意识看向古先生,果然后者的脸色已经变了。 季明俨慌了神,正要拦住她,俞听又问:“你不是说她给了你一本日记吗?” 季明俨大惊:什么日记,她在说什么? 正要反问,却在电光火石间,看见俞听的右眼飞快地向着自己一眨。 季明俨几乎冲到嘴边的疑惑复又压了下去:“哦……”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 古先生好像有些僵硬:“你们、在说什么?” 俞听认真地看着他:“上次季同学来喝饮料,跟我说起他那位女同学的事,原来他那位女同学曾经喜欢过他,之前还送了一本日记本给他做礼物。” 古先生的脸白的跟俞听不相上下。 他看向季明俨,神情一言难尽。 季明俨的脸色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开始的时候季明俨觉着,俞听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确认,俞听是故意的。 ——她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 就在季明俨心慌意乱的时候,古先生猛地攥住他的手腕,艰涩地问:“纤纤、真的给过你日记本?” 季明俨的手腕给攥的生疼,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古先生还在发抖——女儿遇害,身为父亲的古先生该是多么悲痛难过,如今,却又开这种恶意的玩笑来捉弄这位不幸的长辈。 季明俨不懂俞听为什么撒谎,可他绝对不想欺骗古纤纤的父亲。 “伯父……” 正在季明俨想坦白的时候,俞听又若有所思地说:“花季少女……一定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比如最喜欢谁,最恨谁,她内心的一点一滴之类。” 她重看向季明俨:“季同学,其实你很该看看那本日记本,兴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呢。” “你、”古先生的手猛地一颤,却又很快松开了季明俨:“你还没有看?” 他好像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季明俨不悦地看着俞听:“你够了啊。” 但是他想让俞听就此打住的警告,在古先生听来,却像是少年的秘密给揭露,才这样的恼羞成怒。 俞听漫不经心的开始补刀:“比如,古纤纤之前有一次骨折,她自己说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你相信吗?” 季明俨呆住。 古纤纤品学兼优,很少缺课,那次却无故旷课,班主任打电话去古家询问,才知道古纤纤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正在医院休息。 当时班内的同学听说,还一起去看望过她。季明俨没有去,只从别人口中听说,古纤纤好像摔的不轻,右手臂折了,脸上还有淤青。 可是,季明俨不记得自己曾跟俞听说过这件事! 事实上他的确没有说过。 小店内突然安静异常。 直到古先生问:“这当然是摔下楼梯跌伤的,不然呢?你是什么意思?” 俞听嫣然一笑:“我没别的意思,不过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窥私癖,尤其是少女的心事,真的很让人好奇啊,是不是,季同学?” 季明俨盯着她。 古先生忍无可忍,他的双眼有些泛红,抬手在柜台上一拍站起身来:“我就是古纤纤的父亲!俞小姐这么说不觉着太过分了吗?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去世的人!” 俞听满面诧异,向着古先生欠身,诚恳地说:“原来您就是古纤纤的父亲?对不起,的确是我失言了。我为我过分的好奇心向您道歉。” 虽然她的表情十分恳切,可季明俨却觉着她分明是故意的。 古先生掏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又看季明俨:“季同学,咱们走吧。” 季明俨的柠檬汁还没喝两口,可是也没有喝下去的心情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俞听,终于随着古先生起身。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姑妄听。 剩下俞听独自站在柜台后面,眼神淡漠地看着玻璃门外。 古先生在前,季明俨在后,但是在季明俨身后,还有一道稀薄的影子。 “去做个了断吧。”俞听双手抱臂,淡淡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其实是有点单元剧的风格,就是几章一个小故事啦~ 总之会是很有趣的一本书,希望你也会喜欢,么么哒~ ☆、因缘人(3) 俞听说完,身侧忽然有人冷冷地问:“不是说他‘绝对’无法再进入姑妄听的吗?” 她有点头大。 季明俨不属于姑妄听的因缘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上回他身上有淡淡的因缘障,但那完全是因为古氏父女的缘故,却还不足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4 以让他破门而入。 季明俨的突然闯入,就像是当初误入了武陵桃花源的那个渔夫,完全是个意外。 所以在上回季明俨离开后,俞听特意又检查过了姑妄听的结界,确信类似的意外不会发生的第二次。 但是今天她在店内,眼睁睁地看着季明俨在外头走来走去,一脸懵懂的样子倒有些可爱。 她像是看一幕电影似的打量外头的季明俨,本以为他很快就会走开,谁知半天了,他仍在外头徘徊。 显然这少年是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动摇的那种人。 正观察中,古先生的出现,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结界。 姑妄听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俞听在百思不解同时,隐隐地有些莫名的担忧。 这个少年看似没什么来头,可是凭着他不是因缘人却能够自由出入姑妄听的超能力,这简直像是姑妄听跟她的克星。 “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人的原因。”俞听硬着头皮说,不肯承认自己黔驴技穷。 “其实我并不讨厌那个孩子,倒是希望他能够成为这里的常客。” 柜台边上斜斜地站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 他有一头乌黑柔亮如同上好丝缎般的长发,并没有绾系,随意地洒落在腰间,无风而动。 身上穿一件斜襟立领玄缎长衫,下摆垂到脚踝,却越发显得身量修长,风姿超逸。 此人生得面若美玉,容貌昳丽,若不是太高的身段跟颈间突出的喉结,简直活脱脱是个天生丽质的美女。 *** 季明俨随着古先生离开了姑妄听。 少年心头忐忑,始终在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古先生。 太可笑了,自己在姑妄听里面居然还配合着俞听一唱一和。 上次怎么没看出她的演技这样精湛?简直到达以假乱真的地步,差点连他都蒙蔽了。 可是为何要说什么古纤纤的日记本,又为什么无缘无故提起古纤纤摔下楼梯那件事。 将心比心,季明俨倒是理解古先生的心情:自己的宝贝女儿惨死,她的日记本却在别人手中,给别人一览无余,自己却无缘目睹,这自然叫人无法接受。 虽然季明俨不认为那子虚乌有的所谓日记本里会有什么惊天秘密——毕竟对他来说古纤纤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完全不会像是俞听所说的什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俞听不会是个诈骗犯吧,季明俨心里有些乱乱的。 忽然又想起自己先前怎么都找不到姑妄听位置的事情,总觉着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 “季同学?” 古先生连唤了两声,季明俨才总算惊醒过来一样。 “古叔叔,”季明俨定神,窘然,“刚才在姑妄听里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姑妄听?”古先生并没有留意店名,一愣之下才说:“季同学你放心,我不是要追究什么,但是、但是如果纤纤的日记本真的在你手中,我希望你能够还给我,毕竟、失去纤纤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难以接受的事了,如果她的日记本流落在别人手中……” 古先生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而且,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跟纤纤的妈妈更有资格看那本日记本的了。” 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那传说中的日记本真的在季明俨手中,只凭着古先生这情真意切悲伤隐忍的一番话,只怕他就要双手乖乖送上了。 “古叔叔,其实、其实我没有日记本,”季明俨把心一横,“刚才俞听是骗你的。” 古先生眯了眯双眼,神情一言难尽:“她为什么要骗我?” “我也不知道,但她的确是在说谎。” 古先生的神色却变得肃然,他好像想看穿季明俨心中想什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你是不是看过那本日记本了?” 季明俨发现,一瞬间古先生身上的气息已经变了。 古先生本是个很文质彬彬的男子,可是现在他拧眉握拳,整个人往前踏出了一步。 这个动作季明俨并不陌生。 这意味着进攻,也意味着防御,总而言之,不怀好意。 季明俨本想跟古先生解释,若他不听,大可以带他回姑妄听逼俞听说出真相。 但当对上古先生的眼神,那种眼神,不像是因为女儿的日记给偷看的愤怒,反而像是…… “古叔叔,”季明俨的心蓦地狂跳,他结结巴巴地:“是!我、我的确是看过了,很对不起!” “你看过了?你、看见了什么?”古先生的神情明显紧张而戒备。 季明俨又想起俞听说的那句——“她自己说是从楼梯上掉下来摔伤的,你相信吗?” 季明俨定定神:“我看见了什么,古叔叔……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那本日记本是不存在的。 内容为何季明俨自然也一无所知,除非虚构。 此刻他之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5 所以这样回答,却是很有技巧的一句反问。 就像是下了一个钓饵,现在他想看看,到底是俞听在胡说八道诓骗好人,还是……的确事出有因。 古先生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犹如水波纹动荡,而鱼儿将要上钩了。 “那不是真的!”古先生盯着季明俨的双眼,几乎是低吼:“而且、我是为了她好!” 他的目光闪烁,透着心虚。 虽然鱼儿已经咬钩,可季明俨却仿佛窒息。 他似乎有一种预感,自己的试探会像是好奇心害死猫一样……挖掘出的真相兴许已经超乎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他几乎想退却。 可到底什么不是“真的”? 什么让古先生这样激动? 季明俨喉头动了动,终于说:“我可并不这么觉着,古叔叔说是为了纤纤好,那请问您是怎么为了她好的?” 季明俨的演技还有些生疏。 但胜在真情实感,对于古纤纤的关怀跟对古先生的怀疑恰到好处地揉在了一起,让他急欲一探究竟。 “我当然是为她好,你当了父亲就会知道。”古先生虽然动怒,但神情大致上仍然是镇定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道貌岸然的苦口婆心,宛若一个慈父。 季明俨却想起古纤纤骨折的手臂,跟脸上的伤。 古先生见他沉默,又叹气说:“季同学,我跟纤纤毕竟是亲生父女,就算有一时的不快,但血缘大过天,你不用在意。把日记本还给我好吗?” “对不起古叔叔,”季明俨诧异于自己的冷静跟决然:“我还是觉着我应该把日记本交给警/察叔叔。” 说完了这句话,季明俨也给自个儿震的不轻。 他好像传染了俞听的疯狂跟骗人不眨眼,什么交给警/察?还这样义正词严的,那本传说中的日记本却明明不存在! 但是骑虎难下。 季明俨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脸色复杂的古先生,慢慢转身。 转身的瞬间他在心中疯狂的骂自己大概疯了。 才走了三四步,季明俨心中的理智压倒情感。 就在他想要回头说出真相并正面询问古先生到底在隐瞒什么的时候,耳畔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诡异而急促地叫:“季明俨!” 季明俨惊疑地回头。 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呼”地一声,原来是一条木棍从后猛地敲落下来,目标竟是他的后脑勺。 棍子几乎擦着脸颊而过,重重地打在了季明俨的肩头。 疼的季明俨踉跄后退。 如果不是他因为听见那一声怪异的呼唤而回头查看的时候,只怕现在已经给击碎脑袋倒在地上。 季明俨捂着肩膀回头,吃惊地看见古先生手中紧握着木棍,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日记本在哪里,给我!” “你疯了?”季明俨震惊地大叫,“你在干什么?” 更让他震惊的是,面前这个男人,跟先前那个衣冠楚楚言谈礼貌的古先生判若两人,他握着木棍,两只眼睛里透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又是兴奋又是狰狞似的。 先前古先生带路,季明俨又心神恍惚,所以竟没有注意,此刻反应过来慌忙打量,却见人竟在一条偏僻而破败的巷子里,此刻天色将晚,巷子中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别人。 而在古先生身后不远处是一处杂物堆,堆放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跟木棒就是从杂物堆里捡的。 古先生再度往前一步,絮絮善诱般:“不要敬酒吃罚酒,我这是为了你好!” 季明俨的肩头疼的钻心,好像是给方才那一击打伤了,这是图穷匕见了! “我不信你是为了我好。”他忍着痛。 话音未落,古先生已经挥棒又猛击了过来:“那就不要怪我教训你!” 季明俨因为失去先机,又受伤在先且没有武器,居然给逼得步步倒退。 而让季明俨意外的是,古先生好像是练过一样,每一击都快很准,而且看他的脸色,隐隐地透着一种扭曲的兴奋。 这种怪异可怖的感觉让季明俨浑身不适,精神恍惚中身上接连给打了两下,有一棍子竟是冲着他的腿敲下来的,要不是季明俨身手还算灵活躲闪的快,只怕必要落得骨折的下场。 可就在“骨折”两个字在脑海中闪现的时候,季明俨突然觉着一股冷气冒上心头。。 “古纤纤说她是不小心从家里楼梯上掉下来摔成骨折的。——你相信吗?” 俞听的声音让他惊心,狂乱而晕眩。 季明俨拼命握住古先生击落的木棍,原先他以为俞听是撒谎精,骗子,以及业余的演技派,但是现在,他突然觉着自己可能对俞听有一百八十度的误解。 “那次,纤纤的骨折……”他握着压落的木棍,一寸寸推开:“根本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对不对!” 怒气在升腾。 虽然才满十八岁,但季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6 明俨相信自己比力气绝不会输给古先生。 尽管他受伤在先。 但季明俨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古先生。 他猛然松手放弃了作为武器的木棍,可在撒手的瞬间他猛地踹上了一脚,正好踹在了季明俨的腰间,少年往后倒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来不及反应,古先生已经冲了上前,他一把攥住了季明俨的脖子,将他的头往墙上撞去! “为什么要看她的日记,为什么要多嘴!你家里怎么教你的!没家教的畜/生!”古先生死死地捏着季明俨的脖子,此刻对他来说得到日记本好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面前这个垂死挣扎的人,如何在他的手中一寸寸地失去活力变得乖顺。 给男人的手紧紧地攥着脖子,季明俨很快无法呼吸。 耳畔却清晰地听见了古先生的话。 明明是自己的脖子给掐住了,可是恍惚中,场景突然变幻。 动手的仍旧是古先生,但是给他紧紧地掐住摁在地上的,却变成了身着校服的古纤纤。 女孩子脸涨得通红,已经完全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但欺凌她的男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想放过她,就好像是野兽露出了嗜血的牙齿,双眼里透出了兴奋而变态的光,他骂:“没家教的畜生,就这么欠揍?要怎么你才能听话!” 他听见哭声,却不是古纤纤的哭声,目光错乱的转动,所见的是古纤纤贤惠的母亲,紧紧抱着她五岁的弟弟,瑟瑟发抖在旁边,犹如待宰羔羊般满眼恐惧。 季明俨看见泪从古纤纤的眼中流了出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试着求饶,就像是已经死了一般放弃了所有。 季明俨浑身冰冷而窒息。 他突然又想起那天在操场上,俯身看着自己的女孩子:“季同学,我喜欢你。” 有点怯生生的,那样鲜活。 一念间,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耳畔拼命地叫:“季明俨!” 已经模糊的目光中,隐隐约约仿佛出现一道影子。 季明俨盯着近在咫尺的那飘忽的身影:“古、纤纤……” 一滴泪从眼角跌落的瞬间,季明俨暴起挥拳。 攥紧的拳头不偏不倚地砸落在古先生的脸上,太过刚猛的力道让男人往旁边跌了出去。 “老子不是她!”季明俨跳起身,闪电般又是一拳挥了过去:“我不是那种任由你打骂没有还手之力的女孩子!” 古先生趔趄着,鲜血从嘴角流出,刚才那一拳好像打落了他两颗牙齿,方才又好像伤到了眼睛,此刻的他在暴怒的少年面前竟没有还手之力。 直到给打的半瘫软在地上,季明俨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几乎将男人勒死:“你所谓的为了她好……就是动手把她往死里打?她是你女儿,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这个畜生!” 原本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此刻却像是雷霆万钧,阴沉而冷冽,他的拳头上还带着血,看着面前的这个他曾经十分尊敬的长辈,此刻却只想把他道貌岸然的脸彻底打烂! 正在季明俨暴怒无法收拾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因缘人(4) 事情是这样的。 据说是一名过路人,无意中发现巷子里有两个人斗殴,当即报了警。 警方赶到后将两人迅速控制,因为季明俨跟古先生都伤的不轻,于是先打了120送到医院。 经检查,两人都是轻伤,古先生的伤多在头部,眼睛跟下颌都轻微骨裂,季明俨身上以及脖颈都有伤,最重的一处伤在肩头,也是肩胛骨骨裂。 询问两人谁先动手,两个人却各执一词,季明俨说是古先生,古先生则指认是季明俨先挑衅。 至于动手的缘由,古先生只说是因为一个误会,季明俨却始终沉默不语。 警方发现事有蹊跷,经过耐心的调查审讯,季明俨终于承认,自己“知道”古先生一直都在家暴自己的女儿,古先生大概是恼羞成怒,突然从背后袭击,自己还手不过是正当防卫。 可要问他到底从哪里知道的古先生家暴的,他又说不上来。 有了季明俨的证词,再审讯古先生的时候,警方提出了“家暴”的问题。 古先生却满脸苦笑,只说是现在的青少年太过叛逆,总是无事生非的编造谎言,但是亲戚朋友、甚至自己的妻子都可以证明,他绝没有虐待过古纤纤一丝一毫。 事实也的确如此,其实早在古纤纤被害的那段时间,警方就曾对古家进行过缜密的排查,不管是朋友,亲属,同事,大家提起古先生均都赞不绝口。 在众人的印象中,古先生事业有成,斯文礼貌,又乐于助人,没有任何的不良记录。 古先生的妻子秦婉是个家庭主妇,平常负责带孩子,整理家务等,也同样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7 没什么异常。 现在古纤纤的案子早就定案,凶犯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作案过程也交代的十分清楚,而且从古纤纤尸体上检验出的DNA也确凿无误,不存在出现误判的可能。 别说季明俨的话没有什么证据佐证,就算古纤纤真的给家暴,也跟奸杀案没有什么真正的联系。 问话之后,因为没有别的进展,古先生那边又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表明自己不论如何都不该跟一个青少年动手,他主动提出赔偿,希望可以达成和解。 警方因而询问季明俨的意愿,季明俨听说古先生要和解加赔偿,气的冷笑起来:“我不和解!是他先动的手!今天他怎么对我的,当初他也怎么对待过古纤纤,就算古纤纤不是给他杀的,他也是帮凶!难道就因为古纤纤死了,这件事也就得跟着完了?!” 负责审问他的警官:“季同学……你总说古先生先动的手,你是正当防卫,但他的说法正好相反。而且以他的身份来说,他不可能先动手,也没有要动手的理由。” “他想杀人灭口,他是害怕那本日记本!”季明俨脱口而出。 “日记本,什么日记本?”警官睁大双眼。 季明俨本来不想提这个的,因为他隐隐地有一种感觉——姑妄听的存在,有些诡异。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说出此事。 看出了他的犹豫,警官严肃地说:“季同学,虽然古纤纤的案子已经了结,但是如果有什么新线索,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 季明俨低下头:“有新线索又怎么样?人不是他杀的,他只是帮凶,你们也没办法定罪。” 警官:“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我们或许不会因为古纤纤的案子定他的罪,但是毕竟还有家暴法,如果家暴真的是事实,他绝不会逍遥法外。” 季明俨的眼睛先是一亮,继而想到那本不存在的日记本,没了日记本就没有证据。 他的脸色瞬间黯然下来。 警官看出他神色的瞬间变化:“季同学,你还有什么顾虑?” 季明俨终于下定决心:“我也说不明白,可是我知道他在心虚,从在姑妄听开始就不对头了……” “姑妄听?” “是一家在什因街的饮料店。” 警察愣了愣:“跟这个‘姑妄听’有什么关系?” 季明俨将俞听故意提起古纤纤遇害,以及日记本的事告诉了警察:“具体你们可以去找俞听,我觉着……她好像知道更多。” 季明俨知道倘若自己选择和解,这件事恐怕就此完结,不会再有人提起。 所以他非但不肯和解,而且还嚷嚷着要追究古先生的“谋杀”罪,所以警方一时也不能放手这件案子。 可是在什因街上来来回回找了数遍,却都没有找到季明俨所说的“姑妄听”,而且工商等部门里也完全没有注册。 这个结果,对季明俨来说却并不很意外。 甚至……隐隐地跟他心中所料到的结果不谋而合。 但是也因为这个,警方对季明俨的话产生了怀疑,毕竟他若是撒谎,那他先前所说的对方先动手的证词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这天季明俨出病房透气,无意中却看见古纤纤的母亲秦女士领着五岁的儿子从走廊上经过。 季明俨一愣之下醒悟过来,她一定是来探望自己的丈夫的。 当下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季明俨拔腿跑了过去,终于在秦女士将上电梯前拦住了她。 秦女士对季明俨并不陌生。 古纤纤出事后,学生们自发到古家吊唁慰问,但是在一片花季少女之中,最先被看到的永远是季明俨,活生生地演绎了什么叫“鹤立鸡群”。 只是秦女士并不觉着很震惊似的,她回头看着季明俨,目光在他的脸上伤处跟肩头看了眼,刹那间眼底掠过不为人知的一抹恐惧。 然后她勉强笑着问:“季同学,你有事吗?” “秦阿姨该知道是我跟古纤纤父亲打架的吧。” “我听他说了。”提到“他”,秦女士的目光往旁边一溜,像是在刻意躲闪什么。 季明俨问:“那他可告诉了阿姨是为什么吗?” “只是个小误会而已,”秦女士满脸坦然,“我先生都告诉我了,他还说……他其实也不愿意这样,所以想主动承担大部分责任,不知道为什么季同学一直不肯放手呢?” 说到最后,秦女士叹了口气,感伤地说:“你总该知道自打古纤纤去世后,先生跟我都悲痛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何必无事生非的弄出这些事来,打扰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呢?” 季明俨没想到秦女士会说出这种话。 他的脑中有刹那的空白。 “是我无事生非?”季明俨无法置信,“你的意思是我诬赖他家暴吗?” 这个世界简直黑白颠倒,季明俨的眼前却又冒出在巷子里、自己差点给古先生掐死的时候所看见的“幻象”。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8 虽然仿佛是幻象,但是季明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相信那是真实的,虽然丑陋,狰狞而残忍,但那才是藏在古纤纤笑容底下的血淋淋的真实。 秦女士说:“当然了,我自己的丈夫难道我不清楚?”仍是理所当然,轻描淡写的样子。 她身边的小男孩十分规矩,并没有普通男孩子们在这个年纪该有的顽劣,自始至终安静地一动不动,让季明俨几乎忽略了还有这么个小孩子。 秦女士微微仰头看着少年难以言喻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犹豫。 却仍是冷静地继续说:“季同学,算是我替纤纤向你求个情,看在纤纤的面上你就不要再继续了,先生愿意和解赔偿已经是最大的诚意,咱们就息事宁人的,让纤纤安息不好吗?” 季明俨无法按捺心中的怒意:“你、你替古纤纤求情?”心里又冷又怒,季明俨的声音几乎发颤:“你凭什么?难道那个畜生打她的时候你没有看见?你明明在场,还有……他!” 季明俨指向那乖巧的小男孩:“你们明明都在场都看见了,那如果不叫家暴那什么才叫!你是她的妈妈,当母亲的不是该护着孩子吗?那时候你不出声,这时侯她死了你还叫我‘息事宁人’,你居然还说‘看在纤纤的面上’,说这些话你亏心不亏心?!” 秦女士的脸色煞白。 她突然没有了之前的镇定,有些惊慌失措:“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咳嗽。 秦女士跟季明俨回头,却见身后是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古先生,他受伤的眼睛给纱布蒙着,只留下了一只左眼,冷飕飕地看着秦女士。 秦女士见了古先生如同见鬼,拉着小男孩儿忙不迭的离开了。 季明俨盯着那恶鬼般的家伙,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些行动不便,以及这是在医院里,季明俨真想动手。 但面对季明俨的剑拔弩张,古先生却气定神闲的多。 他缓步走到季明俨跟前,面上带着一抹笑意。 古先生低声:“那什么日记本,根本不存在是不是?” 季明俨睁大双眼。 古先生了然而冷酷地一笑:“我突然想明白了,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才是真的,你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姑妄听里那女人说起来的时候,看着你那种愕然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她提起,这两天想想,你明明是不知情。你很聪明,在巷子里居然诈我,不过那又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人证物证都没有,又能怎么样?” 季明俨转头看向古先生。 “当然,你还这么年轻,应该不会像是纤纤一样短命,”在旁人看来古先生的笑却仍十分温和:“现在告诉我,姑妄听里的那女人到底是谁,她想干什么?是你事跟她串通好了,她跟你一唱一和而已?” 前面那句话,也是季明俨想要知道的。 可面对图穷匕见的古先生,季明俨按捺怒火冷冷一笑:“想知道她是谁?她就是你的末日!” 不管怎么样,这句话让恶人的眼中露出了一点惊惧,虽然只是一瞬。 *** 季明俨心中五味杂陈,他突然怀念姑妄听的那难喝的柠檬汁。 比起苦涩辛酸无比的现实,柠檬汁的味道显得这样可爱。 直到一阵沁甜的浓郁花香飘进鼻端。 季明俨睁开双眼,突然看见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眼前。 “怎么是你?”他脱口而出。 俞听仍是身着纯白色小立领的亚麻半袖衬衫,乳白色直至脚踝的裙子,手中却捧着一把开的正好的淡黄色百合花。 “怎么不能是我?”美人捧花,整个人淡雅秀美的像是行走的一幅画。 季明俨不为美色所动,飞快地想了想自己该先问哪个问题,终于:“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有什么日记本。我差一点给你害死。” “你的命硬,一般人是害不死你的,”俞听笑,“另外我没骗你,她真的给过你呀。” “你……”季明俨想指责她挣扎眼睛说瞎话,可对上她真挚的眼睛,那话却又说不出口,于是老老实实追问:“真的?那在哪里?” 俞听垂头嗅着花香:“在哪里,只有你自己知道。” 季明俨直愣愣地看了俞听半晌,终于又问:“好吧,那还有一件事,警察去什因街上找过,没有‘姑妄听’这个店,上次我也并没有知道,为什么?” 俞听一笑:“因为你们都不是因缘人。” “有缘人?” “也可以这么说。”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 季明俨紧锁眉头,终于先放下这件事:“你既然来了,赶快去找警察,把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不能让姓古的逍遥法外!” “我不能。” “为什么?!” “我不能直接介入。这是不被允许的。” “什么?!” 俞听沉默地整理着百合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9 的叶片。 季明俨等不到答案,目光移到她手中的百合上,讪讪的:“你还给我买花了?谢谢你破费。” “不是给你的,我只是买了路过,待会儿还要带走。”俞听毫不留情地回答。 季明俨目瞪口呆:“你也太……” 俞听笑面如花:“我能来探望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小孩子可不能得陇望蜀哦。” 她的笑脸有一点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俞听去后,季明俨陷入了长久的冥思苦想中。 眼前总是闪现俞听之前那个带着三分熟悉的笑颜,直到听着窗外的蝉鸣连绵起伏,季明俨突然想起了那个他在学校后操场偷懒睡觉却给突然告白的午后。 当时他在睡觉,隐约察觉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懒得去理会。 直到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古纤纤纯净的笑脸:“季同学,我喜欢你。” 她的脸颊上有薄薄晕红,目光从他脸上掠过,飞快地往他身后扫了一眼,然后转身。 她的身影像是一头灵动的小鹿,正自由地在草地上奔跑,却不知从哪里扑出来一只豺狼…… 给豺狼可怕的撕嚼声惊醒的季明俨,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正是因为这个可怕的梦,提醒了季明俨。 次日,警察在安宜中学后操场的大榕树中间的空心里,找到了一个木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本完好的日记本。 死去的古纤纤在活着时候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在日记之中。 包括那次“摔下楼梯骨折”。 ——父亲如何因为早饭的水稍微过热而大发雷霆,意欲再次对母亲动手,古纤纤奋不顾身地挡在跟前,却给父亲痛打了一顿,手臂撞在了桌角导致骨折。 她知道父亲如果对母亲动手,只会更狠,所以想替自己的母亲多承受一些。 但是……显然并不是任何的母亲都配为人母。 有了这本日记,法医从古家小儿子身上发现了没有消退愈合的伤痕。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知道这次古先生跑不了了,秦女士终于站了出来。 更多的真相浮出水面:原来案发的那天,因为小儿子把食物吐在了古先生的手包上,古家自然又是一场狂风暴雨,古纤纤为了保护弟弟,又给痛打了一顿,失魂落魄中遇到了凶手。 这也跟凶手供词中说见到古纤纤的时候她脸上就有伤的话不谋而合,当时不论是凶手还是负责案子的警察都忽略了这不起眼的一点,还以为古纤纤是因为路上摔跤的原因。 *** 两个月后。 古先生因为“过分使用暴力”“谋杀未遂”“虐待儿童”等罪名,数罪并罚,锒铛入狱。 在看到新闻的时候,俞听正在试验新买的一个不粘锅。 随意看了眼新闻,正好看见秦女士抱着儿子,哭的双眼通红,语声哽咽。 俞听只是冷笑。 这女人要是有勇气早点站出来,兴许古纤纤就不会死了,可悲的是古纤纤豁出性命所保护的人却这样的自私而怯懦。 回头的时候,俞听蓦地又看见玻璃门外那道影子。 女孩子的身上已经不再水淋淋的,她仍是那清爽干净的一身校服裙,裙摆在风中微微扬起,齐耳的短发缎子一般。 她的笑容很甜美,也很干净。 古纤纤就算离开了,也仍是惦记着自己的亲人,若不是她强行撞缘,俞听不会借季明俨的手顺利解决这件事,也算是……及时地救了那个可怜的男孩子逃出魔掌。 而在姑妄听门外,古纤纤向着里面的人缓缓地鞠了个躬。 那单薄的魂魄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白光笼罩,随着一阵轻柔的微风消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微风中(1) 季明俨再次看见秦女士是在案子尘埃落定的两个月后。 那是个一个阴郁凄冷的秋雨天,秦女士正在接幼儿园的小儿子古彦,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灰色及膝毛衣,半长的头发用一根皮筋绑在脑后,脸色苍白,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接到儿子后,秦女士紧紧攥着古彦的手走出人群,她不习惯跟人眼神接触,只是低着头。 古彦走的慢了些,秦女士回头训斥了他一句,小儿子低垂着头一声不响。 季明俨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身边的死党陆涛也认出秦女士:“那不是古纤纤的妈妈吗?” 秦女士正忙于训斥古彦,直到听见一声“秦阿姨”,才蓦地停了下来。 看见季明俨,秦女士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季同学,这位……” “我是纤纤的同学陆涛。”陆涛忙自我介绍。 秦女士仓促一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我、我才接了小彦,该回家了。”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0 陆涛正要告别,季明俨忽然说:“秦阿姨,我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秦女士停下脚步。 季明俨看她一眼,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古纤纤的日记本,原本作为证物日记本在公安局保管,后来定案就又送还给季明俨。 季明俨看着厚厚的日记本,真给俞听说中了,少女的心事,果然藏着天大的机密。 当看完了这日记本后,季明俨后悔的日夜难眠。 他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发现古纤纤把日记本藏在树洞里,如果他早点发现,也许现在,一切不幸就可以避免…… 天生善良的人总会把不幸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想,可是那些冷血自私的人,就算是始作俑者,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 “这个,我原本不想看,”季明俨一笑:“但是……她写着是给我的。所以我觉着我看看也无妨。” 秦女士虽知道这日记本的存在,却并没有任何好奇。 少年笑了笑:“秦阿姨,你知道古纤纤在日记本里怎么写你的吗?” 秦女士没预料到他会这样说,双眸微微睁大。 季明俨将日记本翻开:“今天爸爸因为妈妈动了他的牙刷位置,又狠狠地打了妈妈一巴掌,妈妈的脸都肿了,但她却对我说,今天爸爸的心情还不错,因为如果他心情不好,恐怕要拳打脚踢好几个小时,我跟妈妈说这样是不对的,该找一些人来帮我们,不然我怕有一天,不管是妈妈,我还是弟弟,也许会给爸爸打死。” 秦女士震惊地盯着他,她想制止季明俨念下去,可却好像没有力气。 陆涛虽然知道古先生家暴,但是日记本的内容却还是第一次听说,顿时吃惊地睁大眼睛。 季明俨顿了顿,继续念下去:“但是妈妈不许我告诉任何人,妈妈说,我们一家人都靠着爸爸养着,要是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们会变的很可怜,妈妈觉着爸爸打我们是天经地义的,我很想快点长大,那样我就可以有能力养活妈妈,弟弟,跟我自己了。” 陆涛双手握拳,眼圈开始泛红,是因为震惊,也是因为激怒:“怎么、怎么能这样?!” 秦女士低下头。 季明俨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掀开数页才又停下:“今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觉着很绝望,原本我以为如果我长大了,就有能力拯救妈妈弟弟跟我,可是今天爸爸因为弟弟没有跟他说晚安,罚弟弟跪在卫生间,我为弟弟求情,却给爸爸踹了几脚,说我‘忘恩负义’,让我一块跪,妈妈居然也帮着爸爸,说我们要‘孝顺’爸爸,我看着妈妈怯懦卑微的脸,突然明白了,就算我有能力又怎么样,妈妈应该还是不会跟我离开这个家的,对她来说爸爸就是天,就是神,就是命!就算打死了她或者我跟弟弟,也是‘天经地义’,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可怜妈妈,可怜她嫁给了爸爸,但我更恨妈妈,我恨她为什么这样不争气!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我跟弟弟考虑,这个社会总在说男女平等,可妈妈却还在当着爸爸的奴隶!” 秦女士忍无可忍,捂着耳朵颤声叫起来:“别念了!” 陆涛眼泪都快要掉出来,气的骂:“这是什么狗东西!” 季明俨把日记本合起来,握在手中:“秦阿姨,这都是古纤纤心里的话,你是他们的母亲,我听说‘为母则强’,但是恕我直言,阿姨您的所作所为,真的不配为一个母亲。”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没有给他打过,我只是……”秦女士辩解:她只是害怕,害怕会给丈夫打死,但除此之外,她还有这深入骨髓的冷漠的自私,毕竟她有两个儿女,丈夫动起手来的选择面更大了,对她反而有利。她只想熬过去,只要打不死,熬一熬总是能熬过去的,哪里能想到…… 季明俨冷笑:“我给他打过,所以我反击了,上次您在医院不是看见了吗?要不是给人拦着,恐怕我会打死他!我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那时候我突然间想杀了他。因为他罪有应得。而你呢?你真的是无辜的吗?你让我想起了为虎作伥里的那种‘伥鬼’,给老虎咬死了就开始助纣为虐。” “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 “你当然没有,这都是我胡说的,”季明俨盯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眼里有可怜,也有憎恨。 也许是骨子里的奴性,也许是真的给古先生给打怕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奴隶”,连她自己的女儿都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季明俨说:“事实究竟是怎么样,您自己心里明白!” 说完后季明俨低头看着旁边的古彦,男孩子有一双很大的眼睛,有点类似古纤纤。 五岁的孩子应该已经懂事了,但是古彦似乎天生有点自闭,古纤纤的日记本里也说过,古彦很少开口说话,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古先生的行为更加变本加厉的恶劣。 季明俨跟古彦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蹲下身子:“以后,要是还有人动手打你,一定要告诉别人,不管是老师,警察叔叔,或者是哥哥,听见了吗?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1 古彦点点头。 季明俨看着小孩子清澈的眸子,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你姐姐虽然、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她曾经是这世上最疼爱你,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你的人,知道吗?” 这次,古彦并没有点头,他只是抬起头看向马路对面。 季明俨回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是一堵石墙,上面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 他以为小孩子不懂事,或许是心不在焉。 季明俨有些失望,缓缓站起身来。 他瞥一眼旁边的女人,正要跟陆涛走开,古彦忽然低低叫了声:“姐姐。” 季明俨一愣,他身边的陆涛也呆了呆:“你叫什么?” 古彦抬手指着马路对面:“姐姐!” 小孩子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路对面的那一片爬山虎。 季明俨盯着那空空荡荡的地方,满心诧异,身边陆涛却毛骨悚然。 秦女士回过神来:“胡说……”才要训斥,突然又噤声。 就在这时候,原本阴郁灰色的天空突然破出了一点晴光,一抹温柔的阳光从天空倾泻而下,不偏不倚正落在古彦手所指的那大片葱郁郁的爬山虎的位置。 不知哪里来了一阵微风吹拂,所有爬山虎都簌簌地发出天籁之声。 秦女士睁大双眼,她什么也看不见,却好像又看见了什么,她张了张口,泪却从双眼中滚落而下,喃喃地:“纤纤……” 古彦雀跃地跳起来,欢呼着:“姐姐!” 季明俨定定地看着那处,眼睁睁地看着那阵风在原地打了个旋,风中好像有一只极温柔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掀起他清爽细碎的流海。 **** 季明俨的父母都是考古学家,常年在外,之前还有个外公照看着他,可在两年前外公去世,家中就只剩下了季明俨一个。 季明俨本来是安宜中学的尖子生,只是最近一年才略有下降。 这一年来季明俨隔三岔五的逃课,可虽如此,学校的各位老师对季明俨却总是会很有默契地特别关照,一来是因为知道他的家境,二来,这少年的长相实在是男女通杀的那一类型,何况又是老师最爱的优等生。 季明俨再次转到什因街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毕竟警察们都没有找到的店,他自己又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一介凡人而已。 在红绿灯前徘徊的时候,季明俨看着前方那堵墙,突然间想起了《哈利波特》里的一幕场景。 ——会不会自己一头撞过去,就会撞入异次元呢? 但是理智告诉他,若这样狠狠地一头撞过去,异不异次元不知道,脑震荡一定是得有的。 他想的好笑,不由自顾自地笑出声。 正在这时,身后有个白衬衫的中年男子经过,闻声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季明俨转头,看见的是一张风尘仆仆的、充满了倦意的脸。 但是奇怪的是,虽然满面疲倦,衣着简朴,可中年男子的眼中却透出了让人很舒服的温和淡定的光芒。 这会儿男子已经从季明俨身边走过。 就在他直直地走想对面红绿灯下,继续往前的时候,季明俨的心湖泛起了灵犀般的波浪,他似乎有一种预感,知道这中年男子的目的地。 果然,就在男子走到墙边的时候,眼前光影闪烁,“姑妄听”,赫然就出现在了季明俨的眼前。 少年睁大双眼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耳畔听见“叮”的一声,是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 门铃响的时候,俞听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听见铃声响动,俞听略睁开双眼,却看见了一个意料外的人:赵一踞。 俞听缓缓起身,对方已经走到柜台前。 跟上回来时候的颓丧落魄相比,这时侯的赵一踞,举手投足里却是平和跟从容。 “我是来把故事讲完的,”赵一踞在凳子上落座,“俞老板有空吗?” 俞听笑看着他:“你回来的比我预料中要快,嗯……这次喝点什么,还是柠檬汁吗?” 赵一踞看了眼那昂贵的破壁机,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实在敬谢不敏,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个大玻璃瓶子上:“这次……这是樱桃泡的酒?” 俞听投以欣赏的眼神:“上好的红灯笼樱桃加泸州老窖,我亲手酿的。” 她拿了一个水晶盅,倒了一杯汁色鲜红的樱桃酒,放在赵一踞跟前。 赵一踞才要拿起,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很贵?” “这就要看你的故事值不值了。” 赵一踞认真想了想:“至少对我来说,值。” 俞听才要回话,目光转动,突然看见玻璃门上贴着一个人。 ——季明俨侧身立在门边,像个密探似的鬼鬼祟祟地往内偷看。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2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微风中(2) 俞听对上季明俨鬼鬼祟祟的眼神,心里十分无奈。 之前他把姑妄听捅了出去,虽然警察的搜索一无所获,但这不代表所有的人类都不知情。 已经有特殊部门来打过招呼,让俞听“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太过招摇。 就好像她要用什么手段勾引小朋友走上外门邪路似的。 这让俞听想起很久前看的一个新闻,当然那个新闻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熊孩子用撬锁的技能把单车撬开,骑着玩耍的时候受了伤,然后熊家长一怒把单车的主人告了。 俞听满心愤懑,加上兰寿在旁边不住口的冷嘲热讽,于是她用尽所能,把姑妄听的结界打造的密不透风。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目光相对的瞬间,季明俨像是得到了信号似的,他毫无愧色,堂而皇之地从门边闪了出来。 轻车熟路地将门推开,在俞听不善的目光注视下季明俨来到柜台边上。 他看了看赵一踞面前的樱桃酒:“这次不是‘名贵’的洋酒了?” 俞听不想理他。 季明俨却露出了阳光般普照大地万物复苏的笑:“姐姐,我也要喝这种酒。” “本店不卖酒给未成年人。”俞听严肃地瞪着他。 赵一踞原本有些诧异地看着季明俨,听了两个人的对话后,他若有所悟:“原来……俞老板认识这位、同学?” 季明俨虽然只有十八岁,个子却几乎比赵一踞还要高了,幸而一张脸青春洋溢的嫩,还有那身醒目的校服提醒着这孩子还是个高中生。 俞听否认:“不算认识,他也只来过两回。” “虽然只有两回,却好像认识了很久。”季明俨意味深长地说,同时又催:“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要喝酒。” 俞听看向赵一踞:“有手机吗?” 赵一踞愣怔:“有,怎么?” 俞听:“查一查安宜高中校长的电话,我要举报,他们高中是怎么回事,总有逃课生在大街上流窜,危害社会治安,怎么也没有人管管?” 赵一踞的手本已经摸到手机了,听了这句却嗤地笑了,把手机塞了回去。 季明俨的关注点很独特,他并没有因为对方要投诉校长而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紧张,反而盯着俞听:“你为什么问他有没有手机,你自己的呢?” “我没有那种东西。”俞听回答的理所当然。 季明俨的脸上露出一副看见活的兵马俑的表情。 俞听跟他面面相觑,见他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无奈地吁了口气,与此同时耳畔似乎听见了一声轻轻地嘲笑。 赵一踞打破了尴尬:“俞老板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只是现在的社会很难容得下这样有个性的人啊,大多数人比如我,都已经面目模糊了。不过我很幸运,除了俞老板外,我还认识另一个人,也如你一样不同于世俗。” 俞听问:“这个人是谁?” 赵一踞沉默了会儿:“是我姑姑。” 季明俨本来想插嘴,可是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同寻常,他又察觉自己在俞听面前仿佛不太受待见,于是当机立断地选择了闭嘴。 *** 那天赵一踞离开了姑妄听,的确是直接去了人民医院。 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赵一踞抬头看了看天空,先前那仿佛能把人压死的乌云已经消失无踪,可赵一踞仍能鲜明地感受到那类似龙卷风之眼在高空俯瞰自己般的强烈感觉。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赵清的病房里却有淡淡的花香。 桌子上摆着半臂高的长颈玻璃瓶,清水中养着五六支淡黄色的百合花,有一大半已经盛开,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花骨朵,很有生气地执着擎立其中。 赵清正输液,两名大夫带了几个护士正查了房离开,为首的一位两鬓斑白,气质儒雅,看着有几分眼熟。 赵一踞本来在门口上徘徊,跟这些人打了个照面,就好像小偷踩点给撞了个正着一样,有些尴尬,正要硬起头皮进去,那为首的医生将他上下打量一眼,站住脚。 镜片后的眼睛好像有自动透视功能,让赵一踞有些不适。 其他的医生护士见状,心照不宣地后退数步,这才各自去了。 “你是赵清的侄子?”剩下的医生问。 赵一踞只得回答:“是。”他飞快瞄了眼医生的胸牌:周振南。 可最让赵一踞吃惊的是,周振南的后面还挂着个尾巴:副院长。 怪不得他觉着这位周医生有些眼熟,原来是曾经上过新闻的人物。 就连对医药界一窍不通的赵一踞都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似乎这位周副院长带领的团队解决了一项医学上十分困难的研究课题,还在国际上拿了奖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3 ,获得了国家各种奖励殊荣等等,总而言之是位医学界的大拿。 这样金光闪闪想抱大腿都靠不到边儿的人物,居然会亲自来到姑姑的病房。 瞬间,赵一踞说话的语气都虚了下来:“原来您就是周副院长……” 倒不是赵一踞故意,只不过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太久,见到这种难得的大人物,本能的总是要先阿谀奉承上两句的。 周振南却果断地抬手制止了赵一踞接下来的话:“你是来干什么的?” 赵一踞愣住:“我……” “是来探病,还是添堵。”周振南的语气云淡风轻。 赵一踞屏息。 不知为什么,迎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周副院长的目光,赵一踞把浑身的伪装暂时撤下:“我、我也不知道。” “那就是添堵。”周振南淡淡地回答。 赵一踞愣了愣,然后笑了:果然不愧是人精,说话总是干净利落,一针见血。 周振南见他并不解释,又重新将他扫视了一遍:“你是赵一踞?” 赵一踞吃了一惊:“您知道我?” “听赵清说起过。” “什么?”赵一踞的震惊瞬间成倍增长:姑姑对周副院长说起自己? 但是在这时候,赵一踞所吃惊的竟不是为什么周振南的语气这样随意平静,提起赵清好像是提起一个多年的老友。 真正让他愕然的,是姑姑居然会对别人提起自己。 周振南带着赵一踞离开了特护病房。 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周副院长点了一根烟。 “听说你有妻有女,就不要抽烟了。”周振南的口吻仍是很平静,“我本来也不抽的,可是现在应该没关系了。” 赵一踞不能消化这句话。 周振南说这话的时候眼皮低垂,神情里透出几分悒郁。 坐上副院长这位子,又在科研领域呼风唤雨,周振南的年纪自然不小了,可是赵一踞发现,果然“岁月从不败美人”,就算没有副院长的头衔加身,周振南身边一定也少不了许多倾慕者。 可是他说“没关系了”,是什么意思? 周振南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 他背对着赵一踞用力吸了几口烟,才将烟摁灭。 “从我方才提起赵清的时候我就知道,赵清没有对你提起我。” 赵一踞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弹出来:“姑姑……提到您?” 周振南的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我跟她认识三十年了,她的至亲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存在。” 赵一踞感觉晕眩:“什、什么?您跟姑姑……” 那句“到底是什么关系”,赵一踞居然没有勇气问出来。 周振南缓缓地吁了口气,神情半醉,好像还需要再抽一支烟镇定情绪。 “是恋爱关系。”周振南回答。 赵一踞的震惊度已经到达了巅峰,随即又给周振南一句话给拔到了新高度。 “确切的说,”周副院长叹息,“是我单恋她。” 赵一踞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得知了姑姑赵清完全不同的人生。 赵清考上苏大的时候,周振南是苏大医学院的风云人物,几乎是半个学校女生们心目中的男神,那个年代还叫“白马王子”。 可周振南却喜欢上了来自小渔村的赵清,一个不会化妆,不懂修饰,如同清水芙蓉般的女孩子。 赵清对任何男生的追求一概不予理会,本来周振南以为约会赵清是手到擒来的事,谁知一再碰壁,起初他觉着赵清是故意矜持,可是他明中暗里观察了赵清半年,终于发现她不是那种欲拒还迎的女孩子,她是真的“天然冷”。 对周振南而言唯一的优势是,赵清选择的是医学院。 身为赵清的前辈,能力过硬的周振南显然可以帮到她许多,周振南本以为两个人的感情会在一次次的相助中升华,没想到当他单方面开始升华了之后,他却惊心地发现,赵清对他的感情仍然在冰点。 或许对赵清而言,熠熠生辉的他显然跟别的追着她流口水的白痴男生没什么两样。 周振南也想过放弃,甚至幼稚地选择用交往女孩子的方式想引起赵清的注意。 但事实证明这种方式实在是低级趣味,他成功地恶心到自己,可自始至终,赵清却连他有没有女友都不知道。 周振南用了漫长的三年大学时间,验证了赵清对于医学之外的任何事都是一个“漠不关心”。 说实话在听周振南讲述跟赵清过往的时候,赵一踞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看一部纯美之极的校园浪漫爱情剧。 只可惜这戏码是周副院长单方面导演的,女主角完全不肯入戏。 他看着周振南倦倦的美人脸,身心震撼,如醉如痴。 时到今日提起往事,周振南面上仍透出些许怅然。 赵一踞只得安慰:“很难想象……有人会拒绝您这样的、人物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4 。” 周振南斜睨他一眼,迟暮男子,淡淡一瞥,却不自觉地带了几许风流。 赵一踞笃信,假如自己是个女孩子,一定也会爱上周振南这样的男人:优雅自若的谈吐证明这个男人出身极好,容貌上乘自然不用说,追了赵清三年却始终守礼可见人品,再加上过硬的专业技能……若有女孩子不喜欢这样金光闪闪的男人,那简直、简直是瞎了眼…… 赵清一生未婚,不仅是赵一踞,赵家的所有人都以为赵清是脾气古怪,所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没想到,赵清竟是坐拥金山而不为所动。 赵一踞抓破脑袋想不通:难道周振南有什么隐疾? 周振南默默地出了会儿神,才继续说:“后来我实在受不了,我问她,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 “姑姑怎么回答?” 周振南笑:“她当时的表情很诧异,好像一个陌路人走到她跟前问出这个问题似的。” 赵一踞能感受到周振南当时所受的暴击,心中对于副院长大人生出了真切的戚戚然同情感。 周振南说:“于是我又问她,莫非她也像是林巧稚前辈一样,把毕生嫁给医学吗?” 学医的人没有不知道林巧稚的,她是著名的医学家,是中国妇产科学的开拓者跟奠基人,她亲自接生过五万多的婴儿,被称为“万婴之母”“生命天使”,她自己却毕生未婚,无儿无女。 赵一踞忙问:“然后呢?” 周振南的眼前又出现了年青时候的那一幕:在苏大的紫藤长廊下,周振南拦住了赵清。 面对他的询问,赵清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不懂。”周振南盯着她,他的眼睛可以看穿最难解决的病情,手术刀可以起死回生,却始终无法看穿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我不想嫁人。”赵清平静地回答,“但我的理想没有那么崇高。” “你的理想?”周振南诧异,“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赵清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然后她说:“我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用我的双手,去救回他。” “他?他是谁?!”周振南毛骨悚然:这么多年了,难道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情敌?排山倒海的震惊让他语无伦次:“他在哪儿?” 赵清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他,早就被我亲手杀死了。” 赵清说完后迈步往前走去,周振南不懂这话:“赵清!他到底是谁!” 过了这么多年,周振南都不懂赵清当时的回答。 确切地说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向着周振南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右手抬起,在空中波浪般起伏,然后向着天际轻轻一挥!刹那间,就如同有什么在她的手底扬翼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微风中(3) “什么?”出声的是季明俨,“你说的是什么手势?” 赵一踞笑笑,周副院长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把赵清的那个手势向着他比了一遍,那是个简单而令人印象鲜明的手势,并不难学。 于是当着俞听跟季明俨的面,赵一踞抬起右臂,手掌起伏波动,如同雁翅振舞,又像是水波荡动。 季明俨呆呆看着这个动作,鬼使神差地调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鱼缸。 里头那只黑金兰寿依旧肥嘟嘟的,圆润可爱,憨态可掬。 它大部分时间都静止不动,加上天生隐形的颜色,让人极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可季明俨发现,在赵一踞说到赵清的“理想”的时候,原本静默的兰寿突然缓缓地往下坠落,一直落在鱼缸底部,生无可恋似的趴在那里。 季明俨收回视线:“怪不得你说你的姑姑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你刚才所说的,让我想起了小龙女。” 赵一踞:“对我来说这种感觉很奇特,明明该是自己的亲人,却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的一切。” 季明俨说:“这也没什么可怪的,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疏远。” 俞听本来不想理睬他,听他口吻老气横秋,才说:“季同学像是很有经验?” 季明俨咳嗽了声,又看向赵一踞:“然后呢?赵姑姑真的像是林巧稚大夫一样,终身没嫁?那这位周副院长呢?他总不会痴情的也终身未娶吧?” 赵一踞苦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周先生的确是终身未娶。” 季明俨的双眼中透出震惊:“原来、还真的有这样痴情的人啊。” *** 隔行如隔山,赵一踞虽然听说过周振南的鼎鼎大名,却并不知他的私生活。 而周振南说那句“现在没关系了”的时候,他也不懂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才终于明白这其中的深情。 这个世界的确是有真正的深情跟密爱,只可惜跟大多数人有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5 缘无分。 当时在院长室内,周振南对于往昔的追忆告一段落,赵一踞却几乎无法从这种突如其来的真相里脱身。 直到院长室的门给轻轻敲了两下,在得到周振南一句“进来”后,才有一名中年医生恭谨地走了进来:“周院长,之前约好的客人到了。” 周振南琢磨了会儿:“我还要半个小时。” 男医生的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可是……” “帮我推迟。”口吻是不容拒绝的。 男医生张了张口,终于低头:“那好,我先去招呼。” 赵一踞在旁边有些忐忑,欠身问:“我是不是太打扰了?” 周振南抬手示意他坐下:“有几句话说过了就不必再说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诧异为什么我知道你吗?” 赵一踞的确十分不解,如自己这般籍籍无名之辈,竟值得姑姑对这位院长大人提及。 周振南淡定地:“你的名字不是赵清给起的吗?” 赵一踞“啊”了声,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周振南微笑:“你知道她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 赵一踞摇头:“不知道。”这个疑惑从小学开始缠绕至今,他不知道,也觉着没有特意去问的必要。 周振南说:“那次赵清跟我提到你,说你是个好孩子,心智还没有完全混沌,我问她为何起这个独特的名字,她说……” “踞,盘踞也,龙蹯虎踞,”赵清的目光中透出清浅笑意:“二弟一定要我给他起名字,我推辞不过,其实本想给他起名叫赵蹯的,又怕压不住,所以就退而求其次。” 那时候周振南笑:“只觉着很少人用这个字,经你一说,我倒是茅塞顿开了,原来是盼着侄子能够成龙成虎啊。” “不是。”赵清却断然否认了。 “嗯?”周振南诧异。 “我只是……想记住。”赵清回答,“我怕有一天我会忘了。” 周振南不知她指的是什么。 赵一踞也不懂。 最后,周振南问:“我有件事想问你。” “您请说。” “你们的家乡是什么样?”他问了这句自嘲地一笑:“我本来早就想亲自去看看,但是始终抽不出时间。” 赵一踞有些不好意思:“是很偏僻的一个村子,不过前几年修了路,听说也建了不少工厂,大概会好一点。”他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当然不知道究竟,只是不便就这样告诉周振南。 周振南并没有在意他的含糊其辞:“这么多年赵清跟我提到过最多的,就是她的家乡,她说那曾经是个很好的地方,可是后来变得面目全非……看样子你跟她一样,都是很久没有回去了。” 赵一踞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振南看了看腕表:“我该走了。赵清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她好像在让你们做一件事,我希望……她的至亲之中,能有个不会让她失望的人。” 这句话猛然间刺痛了赵一踞的心。 周振南站起身来,赵一踞有些惘然地跟着起身。 两人出了办公室,分头而行的时候,周振南回头看向赵一踞:“你刚才说修路,知道是谁出钱修的吗?” “这个……”赵一踞毫不在意,而且下意识地以为是当地政/府。 周振南却并没有给出答案,深深看了赵一踞一眼,转身离开了。 赵一踞目送周振南离开,正两个护士从旁经过,边走边说:“今天要接待那帮难伺候的德国专家,那些家伙是最恨人迟到的,怎么周院长居然让他们等了半小时?” “好像是因为周院长在见什么很重要的客人。” “难得那些古板的德国佬没有发脾气,到底是周院长。” “德国佬虽然古板又傲慢,但谁让那项手术只有周院长能完成,面对真正有能力的人他们当然也得乖乖低头。” 赵一踞没想到自己居然身份尊贵的胜过了漂洋过海来的德国专家。 从而可见对周振南而言,赵清的地位在他心中的确是超然的存在。 告别了周振南后赵一踞来到赵清病房门口,但这次他并没有进内。 他站在门外,静静地向内打量。 赵清仿佛睡着了,合眸的她眉眼恬静,唇角却微微地轻扬,这让赵一踞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印象里那个在老宅的大樟树底下,那个陪着自己玩耍的娴雅娟秀的女子。 ——“我希望她的至亲当中,能有个不会让她失望的人。” 周振南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这让赵一踞的脚步重若千钧。 最后赵一踞还是没有进入病房。 在要离开的时候他遇到了陈律师,陈律师以为他见过了赵清,忙问:“你也是来放弃的?” 赵一踞摇摇头,又有些意外:“谁放弃了?” 原来是二房的赵玲,赵玲跟哥哥赵森赵淼不同,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公司员工,这几个月来为了找所谓的龙,已经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6 累的心力交瘁,何况四十万对一个普通人而言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赵森有公司,有财力,可以支撑他长时间去找寻,赵淼为人精细,工作稳定月薪丰厚,估计也不会轻易放弃目标,赵玲很明白两位哥哥,同时也实在撑不下去,她思来想去,不想再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目标白白地浪费时间,主动要求放弃。 之前陈律师已经履行遗嘱,拨了四十万给赵玲的银行卡上,同时剔除了赵玲的其他财产继承权。 陈律师说完后打量着赵一踞,眼神狐疑:“你真不是来放弃的?” 赵一踞鬼使神差地:“我只是来探望姑姑,只是看她睡了,所以改日再来。” 陈律师看着他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迟疑了会儿:“其实我知道你的公司出现问题了,如果实在支撑不下去……” 成年人的自尊总是这样敏感而脆弱,赵一踞的脸上顿时红了。 陈律师咳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提醒你,毕竟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择。” 这时侯赵一踞忽然明白,虽然陈律师看着一丝不苟,但实则他心中恐怕也不是很相信真的能“找到龙”吧,所以才有些怜悯地这样说。 “我还想再试试。”这会儿赵一踞忽然不高兴,像是赌气,又像是真的生气:“既然姑姑这样吩咐,一定有她的缘由。” 陈律师笑了:“那好吧。其实我也希望你们之中会有人替赵清女士达成心愿。”他想了想,半是认真地说:“毕竟我也很想看看真正的龙是什么样的。” *** 赵一踞跟俞听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季明俨还未出现。 直到现在,季明俨才恍然明白:“我的天,原来你姑姑想让你们帮她找到龙?是真的龙?” 赵一踞点头:“是。” 季明俨的双眼亮的过分:“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赵一踞笑而不答,低头喝了口樱桃酒。 季明俨还要再问,面前已经多了一杯柠檬汁。 他吃惊地看着那混沌如旧的柠檬茶:“你什么时候做的?” “你走神的时候。”俞听回答。 季明俨悻悻地端起柠檬茶尝了口,发出真实的感叹:“天啊,还是一样的难喝。你就不能提升一下自己的专业技能吗?” “不能,我是个守旧的人。”俞听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赵一踞:“本来以为是有关遗产的家庭伦理戏码,没想到这样跌宕起伏,我现在开始期待那个结局了,你真的没有放弃吗?” “我没有放弃,”赵一踞正在回味樱桃酒里的沁甜,闻言一笑:“幸好没有放弃。” 在离开人民医院后次日,赵一踞回到了他阔别多年的故乡,一个叫做樟河的偏僻小渔村。 也是在哪里,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镇龙石(1) 从苏市到樟河的交通并不算很方便,如果不是自己驾车的话,需要先乘火车,然后在镇上再转公交,加上等车专车的时间,总要一天的时间。 赵一踞自己开车,早上出发。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妻子跟女儿也陪着他一起。 这些日子妻子好像发现了他的反常,在听说他要回老家的时候执意要跟着,赵一踞犹豫了会儿终于答应了。 对于这一趟回乡之旅,三个人里最高兴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了,五岁的小女孩对于陌生的乡下满心憧憬,感觉那一定是比游乐园更好玩的地方。 “为什么爸爸不早点带我回去?” “因为爸爸工作忙。” “那里好玩吗?” “去了就知道了。” “那我可以去海里玩吗?海里有小鱼吗?” 开车的赵一踞听着女儿天真的问话,心思却有些恍惚,车窗外的国道往前无止尽似的蔓延着,远处的天边上堆叠着大团的云,他快忘了那个小村庄的样子了,不,也许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意去想,因为那对他而言,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僻远的小地方。 要不是为了那条“龙”…… 许是心有所念,眼前的白云涌动,隐隐地竟仿佛是盘踞天际的龙形。 赵一踞猛然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好像有一股阻力无形地横在赵一踞的心中,他的车速特别慢。 妻子发现外间的车一辆辆地呼啸着超了过去,担忧地看向驾驶座上的丈夫,欲言又止。 抵达樟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虽然赵森赵淼都在苏市有房子,但赵二伯夫妻两却还住在樟河,赵森三五不时也会回来。 赵一踞事先打了电话通知自己要带家人回来,所以对于他们的到来,二伯一家并不觉着意外。 赵家的老宅属于祖传的,虽然破败,但很阔朗,据说赵家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7 祖上曾经做过什么显赫的京官,才有能力将祖宅修的足以容纳三五十人居住。 因为房子很大,所以就算赵家人丁兴旺,也并没有要格外分家的必要,每一房自己住一个院子,各顾各户,井井有条。 加上最近因为年轻一辈们多数都出去闯荡了,这大房子反而显得冷清起来。 前两年二伯曾经起意要卖,赵一踞对此本没有什么意见,可不知为什么后来二伯就不提此事了。 但是村子里的房子不比市区的,在市区买一平的钱,在村子里有可能就能买一座院子,所以赵一踞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阔别多年,重又回来才发现,村子似乎没怎么变样,依旧是那些看着萧瑟古旧的老房子,若说改变最大的,就是这条路了,在赵一踞记忆里小时候这是条泥泞的山路,他没少在这条路上摔跤,但现在,却扩成了足以容纳两辆车的水泥路。 他的脑中忽地掠过周副院长的那句话:知道是谁出钱修的路? 赵一踞将车停在院墙旁边。 下车的时候,他发现白墙边上青苔跟阴雨留下的水渍痕迹,重重叠叠,院墙顶上本有瓦片,因为年久失修,七零八落。 台阶已经给踩的光滑变形,门边上还剩下一个残破的鱼龙石鼓,本是一对的,这么多年也没人在意,不知何时就少了一个。 赵一踞看着那有些模糊的石雕纹,又看看那两扇斑驳的门,居然无法往前迈动一步。 正在这时侯,大门突然给推开了,有两个人出现在门口,一个正是赵二伯,另一个却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看着有几分眼熟。 双方打了个照面,二伯一惊之下先笑说:“我才跟村长说了你们今天会回来,这不说到就到了?” 村长把赵一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也笑说:“都说一踞出息成大老板了,我还心想也见不到面呢,没想到还是见着了。” 他感叹着:“你们族里还是出人才啊,赵森是大老板,赵淼是教书先生,还有你们大姐……” 村长及时打住,假笑地看向赵一踞:“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赵一踞突然发现男人的眼中带着些许希冀:“没什么,就是太久没回来了,带孩子回来住几天。” 村长看一眼宝宝:“这破地方有什么好住的?咱们村子里的这些后辈,但凡有点能耐的都跑出去了,城市里多好,没人愿意回来,你看看这些房子,空着的多的是,都跑去市内买房子了。” 赵一踞勉强笑笑。 这时侯赵二伯因见村长有意跟赵一踞寒暄,就先领了妻子跟女儿进门。赵一踞想借口离开,然而村长仍是一脸的相见恨晚,意犹未尽。 村长压低声音问:“我之前听你二叔说,你大姑有些不好,已经住院了?” 赵一踞知道这些事情恐怕早就传开了,但这会儿听见了仍是皱皱眉。 村长的眼中掠过一点若有所失,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抽出两根递给赵一踞。 “我戒烟了。”赵一踞忙摆手。 村长不以为然,自己点了一根吸了口,才说:“你大姑是个能人啊,你当然也知道,咱们村子这条路也是你大姑出钱修的。” 赵一踞隐隐听见宅子里妻子跟大家的寒暄声,突然听了这句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我姑姑?” “当然,你难道不知道?”村长瞪大眼睛看着他。 赵一踞的口有些发干:“我……” 村长却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他走下台阶,看向前方那条宽阔的大道,吞云吐雾地说:“当时她说要修路的时候,我以为她发了颠。满村子的人都说赵家的姑娘钱多了烧手,还是因为没结婚脑袋不灵光了……” 意识到自己多嘴,村长搭了搭烟灰,讪笑说:“可不管他们说什么,全靠了这条路,那会咱们村里才发了财。” 赵一踞知道这回事。 路修好后,村子的后山给铲去了三分之一。 因为有外地客商发现这里的山石品质很好,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花岗岩,愿意出大价钱收购。 当时村子里有点门路的纷纷活动起来,赵一踞二伯家的赵森就是第一批得利的。 只是最近乡里不再审批开采山石了,原本轰轰烈烈的采石工程才消停下来,可私底下仍有传言,说有人还盯着这片山。 放眼看去,后山一片郁郁葱葱之外,袒露出了光秃秃的断切面,就像是森然的白骨一样,令人很不舒服。 赵一踞心里隐隐地有些发堵,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跟村长道了别。 赵一踞进了内院,见妻子正跟二伯母对坐着说话,女儿宝宝却在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身旁。赵一踞认得这老人家是本族的一位老奶奶,忙上前先跟老人家打了个招呼。 赵二伯等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让赵一踞坐了,问:“村长跟你说什么了?” 赵一踞回答:“闲话了几句,没什么要紧的。”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8 二伯顿了顿,才苦笑说:“自从你大姑出钱修了路后,村里好一阵背地里编排她痴傻了的,但说归说,心里却还是巴望着能得些好处,就说你哥哥吧,因为做买卖有点钱,村长来过好几次。” 赵一踞有些不大明白:“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想让他出点钱。”赵二伯嘴一撇:“话说的好听的很,什么要立功德碑,什么你大姑那么有钱,小辈也不能落下,真当咱们家金山银山啊。” 赵一踞哑然,这才明白了之前村长眼里的希冀是什么意思。 “要人出钱干什么?”他问。 “说的好听了,什么修村子里的路,什么再建大工厂,”赵二伯看他一眼:“谁知道他们都花哪里去了,也许都塞自己肚子里呢。” 赵一踞无话可说。 这会儿女儿宝宝正问四奶奶:“我听说河里有小鱼的,我想去捞鱼。” “以前别说是小鱼,什么鱼虾蟹都有,我们这卧龙湾原先是很有名的,据说它通着前方的海,可热闹了。” 这边赵一踞听着老人家的话,突然怔住。 赵二伯也听见了,他回头看了眼一老一少,也略微压低了声音对赵一踞说:“一踞你跟伯伯说句实话,这次你回来是干什么来的?” 赵一踞张了张口,没有做声。 二伯却已经了然:“你不用瞒着,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大姑遗嘱的那件事是不是?” 赵一踞笑笑。 二伯也笑:“我看你是白费心思了,之前你两个哥哥都已经回来找过了,要是真的有,他们还能扑个空?” 赵一踞愣住:“是吗?” 二伯语重心长的:“我骗你干啥,要认真说,我看你大姑是真的有些病糊涂了,正常人谁能想到这个?只不过她是个病人,咱们也不好当面说什么。最近你两个哥哥也都说撑不住了,都不想找了,你淼哥也说了,这要是真的有龙,那国家早就轰动了,哪轮到咱们这些人?还是你三姐聪明,趁早不干了,白得了四十万。怎么,你还要再找下去?” 赵一踞看着二伯精明的小眼睛,含糊说:“我也不是非要找,只是太久没回来了,到底带孩子来家看看,让她知道自个儿的老家在哪里。” 这会儿宝宝正仰头看着四奶奶,听老人家说着村子里的稀奇故事,满眼渴盼。 赵一踞忍不住插嘴:“卧龙湾还那么热闹?” 二伯先嗤之以鼻地说:“热闹什么?现在卧龙湾都成了臭水沟了!” 四奶奶的眼窝深陷,眼珠有些浑浊,老人摇摇头,叹息着说:“卧龙湾再也不是以前的卧龙湾了。” 赵一踞突然站起来。 二伯诧异地看着他,妻子跟二伯母也齐齐看过来。 赵一踞定了定神,回头说:“我去外头走走。” 望着他的背影,二伯忍不住冷笑着说:“去也是白去,难道就你能耐,能从臭水沟里捞出龙来?”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让大家久等了,今天起恢复日更,不知道还有多少小伙伴在呢~让我瞅瞅~~ ☆、镇龙石(2) 赵一踞说到自己要去卧龙湾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俞听沉默,倒是季明俨啧啧地说:“你这位二伯真的好精明啊,明明想要自己的两个儿子早点找到龙,却劝你不要去找,生怕你抢走了他们的机会,哼,这种人我见多了。” 赵一踞看着这分明涉世未深的少年,好奇又好笑:“你见过很多?” 季明俨说:“你别不信,我们学校里就很多这种人,比如你问他晚上要学习到几点,他就劝你说不要太紧张,要学会放松,还说自己从不会努力用功,可私底下常常熬成乌眼鸡,自己力争上游,却鸡贼地希望别人原地踏步,唉。” 赵一踞哑然失笑,他毕竟也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季明俨说的这种人他也知道,跟赵二伯的企图果然是异曲同工。 俞听见季明俨夸夸其谈,忍不住就想敲他一下:“也许人家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辛苦,所以才装作云淡风轻呢?未必就是恶意。又或者是真的天赋异禀,不需要勤学苦读就能稳居前列,未必就是虚伪。” 季明俨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却难得地没有反驳。 俞听略觉舒服,重看向赵一踞:“卧龙湾怎么样了?” 赵一踞发出长长的叹息。 *** 卧龙湾果然不是以前那个卧龙湾了。 但在赵一踞亲眼目睹后才知道,情形比他想象里更糟。 在还没有到达卧龙湾的时候,赵一踞就嗅到一股恶臭。 远远看去,可以看见路边上随意散落的各种垃圾,越往前走垃圾越多,让他怀疑自己不是要去卧龙湾,而是穿越到了什么垃圾场。 直到遥遥地看见了一棵偌大的青翠如伞盖的柳树,赵一踞才确信自己没来错地方。b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29 r   这里的确是卧龙湾,但是……映入赵一踞眼中的除了各种各样的垃圾外,还有一个孤零零的近乎干涸的泥潭,越靠近泥潭,腐臭味越重。 赵一踞在河边的淤泥里发现了不少死去很久的小鱼小虾,他看看鱼虾又看看眼前的泥潭,呆若木鸡。 他本来怀着几分念旧的心理过来故地重游,没想到所见的情形是这样不堪。 赵一踞一刻也不想多呆,事实上是他根本不能多呆,垃圾跟死鱼死虾的臭味快要把他熏死过去,他的眼睛里有了泪,却只是单纯给这股刺激性的气味伤到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赵一踞遇到了来找自己的妻子跟女儿。 妻子拉着女儿的手:“宝宝非要跟着来看看卧龙湾是什么样子的。” 赵一踞庆幸自己离开的早。 在返回的路上,妻子跟赵一踞说了一件事,是刚才嘴快的二伯母在闲聊中说起来的。 原来在上个月,赵森突然间回到村子里,三天中他召集了许多抽水车跟铲车之类的东西,在卧龙湾大肆抽水。 没有人知道赵森要做什么,赵森当然不会回答自己是要找龙,正好之前有孩子在卧龙湾旁边玩耍失足掉下去差点淹死,赵森就大言不惭地说是担心河里会有水猴子作怪,所以要抽干了看看。 一帮好事之徒远远地盯着赵家大少爷,抽水机干了三天半,卧龙湾就见了底。 当河底的情形初露端倪的时候,岸边上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死人!好多死人!” 连正叉着腰抽烟的赵森都吓了一跳,无数个脑袋探向河边,大家看的很清楚,在河底的淤泥跟水草之中,竟然有不少的白骨堆积着,嶙峋的白骨之中还有无处可逃的鱼虾正在做垂死挣扎。 幸而有几个大胆的村民,用钩子将白骨勾住,有的老人仔细辨认了辨认,才发现这原来不是人类的骨头,而是一些牛羊之类。 “大概是有家养的死猪之类,给扔到了河里吧。”大家议论纷纷。 赵一踞听了妻子的话,才明白为什么卧龙湾居然会干涸成那样。 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却并不是因为赵森没有找到龙,而是因为赵森的所作所为,自己这位哥哥太横行霸道了……赵一踞回头看了一眼卧龙湾后面残缺的小青山,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假如黑龙在山底下的话,自己这位哥哥是不是会把山推倒或者挖空? 赵一踞忽地想起了那句话——抱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承认这句话,但以他现在的窘迫状况而言,他仿佛是最没有资格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的人,事实上他也不想为所欲为,他只跟这世上大多数最最平凡的人一样,想要拥有足够的金钱可以养活他们一家三口,让妻子无忧无虑,让孩子健康成长,如此简单而已。 而一家三口的背后,夜色中,小青山像是个受了伤的老者,孤独而沉默地守着已经翻天覆地的卧龙湾。 *** 晚饭过后,女儿宝宝缠着四奶奶,让她再讲故事给自己听。 一老一小好像格外投缘,四奶奶就问宝宝:“你去卧龙湾看了吗?” 宝宝摇头:“爸爸说改天带我去。” 四奶奶摸摸她可爱的小脑袋:“我给你讲个卧龙湾以前的故事吧。” 赵一踞一听这个,就猜到了四奶奶要讲什么,只是他并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甚至还有一点希冀。 宝宝已经急不可待,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般仰头看着四奶奶。 四奶奶笑问:“你知道卧龙湾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宝宝摇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四奶奶说:“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村子里有个人,傍晚的时候因为觉着热,就想去河里洗澡,谁知走到卧龙湾的地方……对了,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呢,那个人远远地看见河里黑乎乎的,像是阴天里的云降落在河面,又像是晚上的雾气,他还不当回事儿呢,一直把衣裳脱的差不多了想下河的时候,又看见河里亮起了两盏很大的灯笼……” “一定是有人在捞鱼才打着灯笼呢?”女儿天真地插嘴。 赵一踞脸上露出了然的笑,这个故事他小时候也听过,现在看老人给女儿讲述,心里有一种久违的仿佛温馨宁静的感觉。 四奶奶笑了两声:“那个人本来也这么以为的,谁知那一对灯笼忽然动了动,很快地灭掉又亮了起来,那个人才发现不对,大着胆子走近几步细看,才发现……” “是什么?!”女儿紧张地问。 “原来是那么长的一条黑龙呐!”四奶奶张开手比划着,绘声绘色地说,“它就那么趴在河面上,头有半个卧龙湾大,尾巴一直伸出了卧龙湾,搭在了海沿子上!那两只灯笼原来是它的眼睛!” 女儿发出了真真的惊叹声,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奶奶,完全给这个故事惊迷住了。 “后、后来呢?大黑龙呢?” 四奶奶放缓了声音,握着女孩子柔软的小手又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0 :“那个人吓的大叫起来昏死过去,等他醒来后,河面上空荡荡的,早就不见了龙的影子……从那以后,这河就改名叫卧龙湾了。” 女儿急切地看着四奶奶,不想这个故事结束,追问:“再后来呢?大黑龙还出现过吗?” “后来……”四奶奶敛了笑,叹了口气。 这时侯赵二伯进门:“您老人家又给孩子讲那个老掉牙的故事呐?” 宝宝催着问后来的事,四奶奶没有开口,赵二伯却说:“其实我也听过太爷爷说起来,咱们樟河先前是有过龙的,风水好的很!所以老赵家祖上才那么显赫,只可惜……” 赵二伯脸上露出悻悻的表情:“都是那些可恶的外地人。” “什么外地人?”宝宝问。 赵一踞虽然听说过卧龙湾的故事,却不知这件事,忙问:“二伯,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 “这也未必是真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赵二伯见开了口,索性继续说:“我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有一年来了几个外地看风水的人,他们看出了樟河有龙气,所以起了坏心,想要把龙引走,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把龙镇压住了,那头龙惨叫了七天七夜,终于受不了,就飞走了,从此咱们樟河的风水就坏了……一辈不如一辈了。” 赵一踞听了这个故事,浑身没来由地有些冷风森森。 宝宝睁大亮晶晶的双眼:“那些外地人好坏,龙好可怜啊!没有人去救救他吗?” 赵二伯觉着童言无忌,也不想跟个五六岁的孩子多嘴,于是笑笑没说话。 四奶奶却和蔼地说:“傻孩子,当时哪会有人知道这些呢?” 宝宝很失望,大眼睛里多了毫不掩饰的伤感,好像随时都会哭起来,妻子忙过来安抚。 赵二伯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这故事是真的,那些外地人虽然心坏,倒也有些真本事,居然能把龙镇压住,要是现在找到他们就好喽。” 四奶奶问:“找他们干啥?” 赵二伯看一眼赵一踞,讪笑:“我就随口一说,要真有这些能人,或许可以把龙找回来呢?” “找回来?”四奶奶却说:“我看是找不回来了,老一辈都说,当时龙是喜欢卧龙湾的水好地方好,才停下来趴在水里歇一歇,现在呢?它就算回来只怕都认不出来喽!” 老太太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挪着一双小脚往外走去。 夜晚,赵一踞想到白天的所见所感,虽然是才到樟河的第一夜,但他所受的打击,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宝宝因为初来乍到,却十分新鲜,又因为听了四奶奶所讲的故事,不住地央求赵一踞跟妻子带自己去海边捉鱼找龙。 妻子看出赵一踞心情不佳,总算安慰着宝宝睡了,才悄悄地问赵一踞:“怎么样?” 赵一踞苦笑:“没什么,宝宝想去海边,明天咱们就去海边看看吧。” 他之所以回到樟河,是因为周副院长的提醒,同时也唤醒他心中儿时的那个梦,父亲的离奇遭遇让他难以忘怀,虽然希望渺茫,但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当作是可笑的故地重游吧。 大概是换了地方,这一夜赵一踞难以入眠,老宅里腐朽的味道熏得他头疼,隐隐地仿佛还传来了卧龙湾垃圾场的恶臭气息,虽然老宅距离卧龙湾还有一段距离,垃圾的味道未必会传过来多半是他心理作用,但这仍让赵一踞心神不宁。 他的脑海中不停地出现卧龙湾一片狼藉的场景,以及小青山满目疮痍的样子,这就是他的故乡……本以为回到了故乡,现在才发现故乡早就变得陌生甚至不复存在了,他最终连一点熟悉而眷恋的影子都将留不住。 卧室的窗户是老旧的木格窗,里头镶嵌了玻璃,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窗玻璃都开裂甚至破损了,赵一踞听见外头夜鸟掠过扑棱棱的声响,夹杂着遥远的海岸上传来的仿佛是潮涌的声响。 他依稀扑捉到一丝童年的味道,与此同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哀愁涌了出来。 思绪纷乱,黑暗中,赵一踞缓缓地叹了口气,终于闭上双眼。 这夜赵一踞模模糊糊地做了个梦,在梦中他好像在拼命地追什么东西,或许是龙,或许……是赵清那千万的遗产,他无法分清,正在难舍难分疲惫不堪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声尖利骇人的哭号,把赵一踞从混沌的梦中生生地拉回了现实。 他汗毛倒竖地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感谢还有你们在(╯3╰) ☆、镇龙石(3) 尖利而高亢的号哭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突然划破了混沌的夜色,也打碎了古宅原本的死寂静默。 赵一踞正在毛骨悚然,却听到身畔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说:“宝宝怎么了?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 那是妻子温柔的声音! 赵一踞好不容易从自己怪异而令人迷惑的梦境中清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1 醒过来:突然发出哭声的是女儿宝宝,妻子正在安抚小女孩。 他抬手在额头上抚过,手背上是湿润的冷汗。 这会儿女儿宝宝仍是放声大哭着,挣扎着扑入母亲的怀中大哭:“妈妈!妈妈!” 妻子抱紧女孩:“宝宝不怕,是做噩梦了?” 宝宝大哭了两声,突然冒出了一句:“黑龙很可怜!” 赵一踞已经坐了起来,本想跟妻子一起安抚女儿的,听了这句话,一时愣住。 妻子知道女儿只是梦魇了,温声劝慰:“黑龙怎么了?原来宝宝是梦见黑龙了?” 宝宝却仍是大哭不止,极为伤心,她惊慌失措地抓着妻子的睡衣衣襟:“妈妈,快救救黑龙呀!它要死了!” 妻子愣了愣,只能轻轻拍着女孩子解释说:“黑龙是遇到危险了?别怕,宝宝只是做梦呢。” “黑龙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女孩子的眼中滚落出来,她嚎啕大哭,“坏人要 害黑龙!” 女儿哭的伤心欲绝,像是一只凄惶的雏鸟般躲在妻子的怀中。灯光下赵一踞看的十分清楚,虽然认定是小女孩发梦而已,可心却忽地也跟着一阵刺痛。 他定了定神,靠近宝宝问:“是什么坏人要害黑龙?” “你怎么还当真了?”妻子笑说:“多半是听了四奶奶讲的那个故事,以后不能给她讲这些了。” 宝宝眼中噙着泪,看了父亲半天才回答:“坏人……还有姑祖母!” 姑祖母、赵清? 赵一踞跟妻子都呆住了。 妻子忙说:“宝宝梦见姑祖母了?” 宝宝点头“嗯。” “姑祖母、在做什么?” 这次宝宝却并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哇”地又哭了起来,埋头躲进妻子怀中,像是害怕着什么似的。 *** 足足耽误了一个小时,宝宝才重新睡了过去。 小女孩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大颗泪滴。 妻子无奈地看向赵一踞:“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给女儿一闹腾,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四点,窗户上隐隐泛白。 赵一踞刚才看时间的时候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一个说法,凌晨三点叫做“逢魔时刻”,这时侯所做的梦是最灵验的。 他很是心乱,不想多提些怪力乱神的事再让妻子担心,于是只说:“没什么,不过是听了四奶奶的那个故事,宝宝是小孩子,发了噩梦也不足为奇,好了,抓紧时间再多休息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妻子将信将疑,却听话地没有再多嘴,只是在倒下的时候又小声问:“咱们要住多久?” 赵一踞已经关了灯,黑暗中他沉默了会儿,刚才梦中的模糊的影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终于他说:“今天带宝宝去海边看过后……没别的事咱们明天就回去。” “这么快?”妻子有些诧异,但隐隐地又有些放松。 赵一踞听了出来,他笑笑:“嗯,反正已经走了一趟,就算是了了一个心愿吧。” 次日早上,二伯问起晚上是不是有事。 原来二伯也听见了宝宝的哭叫。 赵一踞只说小孩子做梦惊醒,二伯说:“这样还好。我就怕宝宝还小,小孩子眼睛很干净,咱们这房子又有年头的了,我倒是担心她看到什么不能看的。” 赵一踞皱皱眉,淡淡说:“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家,应该没什么格外忌讳的,而且我们打算今儿看看海,明天就回去了。” “这么快?”二伯又是诧异,又有些太明显的惊喜。 赵一踞不敢去细看他的表情,生恐从里头看见的只是冷漠的疏离而毫无一丝一毫温情,本来应该是毫无隔阂的至亲血脉,却像是防备贼一样,真是……叫人觉着可笑,又压不住的失望。 从村子到海沿子要有一段距离,赵一踞开车载了妻女,行了大概二十分钟,远远地就看见天边一片蔚蓝。 若说回村之后最舒心的时候,大概就是此刻了。 当隔着车窗看见前方那一抹纯净的蓝色接着碧蓝的天空的时候,赵一踞精神一振,就仿佛自己的血管里也起了一阵共鸣的潮涌,所有的忧愁跟烦闷都在那片海蓝色之前纷纷遁逃,他只觉着无边的宁静跟欢喜。 宝宝也惊喜地尖叫起来,在城市内长大的孩子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海,在后车座上忍不住手舞足蹈地蹦跳起来。 才将车停在路边几座看似废弃的屋子的旁边,宝宝就像是出笼的小鸟般从车内急不可待地跳了出来。 妻子忙追过去,赵一踞转头打量这片久违的海滩,从他所站的方向往南有一条入海的河道,原本是通着卧龙湾的,但是现在河道里只有少的可怜的水,不知是因为海水退了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想起卧龙湾如今的惨状,心中生出一个荒谬的念想:没有海水通过去也好,不然的话,要是将大批的垃圾也带回来,那才是大灾难。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2 赵一踞低低地叹了声,转身看向另一侧。 在他前方本来应该是个海水形成的小湖泊,他小的时候就曾跟许多伙伴在这里摸螃蟹,捉小鱼,是他仅存不多的快活童年的美好记忆之一,但是现在湖泊早就荡然无存,里头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许多碎石渣滓。 身侧传来宝宝欢喜的尖叫声,在招呼他快些过去。 赵一踞回头,正要跟着妻女去踩踩海水,路边房子的破旧门扇给打开,里头有个人走了出来。 他本以为这是没有人居住的房子,没想到居然有人,一愣之下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把车挪开。” 那个人却呆呆地盯着他,在赵一踞将打开车门的时候他叫:“你是……赵一踞?” 赵一踞止步,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男人好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粗糙,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旧夹克,黑裤子上沾满了尘灰。 他起初没有认出这人是谁,直到对方有些激动的提醒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赵旭啊?你的同班同学赵旭!” *** 赵旭也结了婚,有个跟宝宝差不多年纪的儿子。 宝宝看见跟自己一样的小孩子,格外喜欢,拉着小男孩的手一块儿玩耍去了。 两个孩子迅速地熟络起来,小男孩动作利落地教导宝宝如何从海边的石头底下摸小螃蟹,两个人忙的不亦乐乎,欢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最后连本来站着看的妻子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赵一踞跟赵旭两人坐在岸边上,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儿这样开心,小脸上的笑容像是阳光般耀眼而珍贵。 孩子的快乐也感染了他,赵一踞回头:“你儿子很可爱。” 赵旭笑笑:“你怎么一直都没有回来?不过也是,大城市多好,这破村子有什么好的,现在谁不想出去。” 赵一踞听惯了这种言论,默默低头:“对了,我听说你不是也在外头?” “那是以前,”赵旭双手环着腿,“生意没做好,一塌糊涂……他娘也跟我离婚了,这里虽然不咋样,好歹还有个立脚的地方,于是就回来了。” 赵一踞喉头发涩:赵旭的现在,仿佛就是他的将来,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信,妻子应该不会离开他,可如果真的落败到这种地步,自己又怎么能让妻子跟女儿跟着自己受苦? 头皮一阵发紧。 赵旭却说:“你们族内倒是兴旺的很,你们大姑是能人,你二伯家里两个堂哥又出息……你也是大老板了,这次回来是玩儿,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赵一踞像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假作无事:“随便回来看看,明儿就走了。” 赵旭不觉着意外:“这么快……不过也是,除了这海,也没什么可呆的了。” 赵一踞沉默。 无话可说,赵旭咳嗽了声,眼神有些闪烁,终于他说:“对了,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 “别见怪,我只是随口问问,之前赵森回来,突然叫人抽干了卧龙湾,还有你那当老师的二堂哥,他本来也是稀客,人家又忙,却破天荒地也回来住过几天,所以我才胡猜的。” “我二哥也回来过?” “你不知道?住了大概有六七天吧,整天在卧龙湾边上溜溜达达,还上了几次山,这海边也常来,东瞅瞅西看看,看着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赵一踞想不到,自己受人指点临时起意才有的这趟回乡之旅,他的这两位堂哥却早就想到了,自己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不管是脑袋还是钱袋都不能相提并论,可见在这场“夺宝之战”里他的获胜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他无话可说,只能尽量找个话题打破尴尬:“你是住在这里还是?” “我在这里负责接着菜市场过来的粉渣车,不过现在也不许采石了,也不知这份活能干多久。” 这个话题显然选错了,场面更加尴尬。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成年人世界里的凄风苦雨,跟前方海边上孩子们单纯的欢天喜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直到赵旭重新打破沉默:“其实,我想说……”他的手揪着黑裤子一角,“过去的事情……” 他仓促看了眼赵一踞,黝黑的脸上掠过一点不自在。 赵一踞知道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当初赵一踞的父亲搞的是养殖,赵旭家里却是开采山石,碎石跟粉渣无处倾倒,有的便随意倒在卧龙湾,或者海沿子上,一来二去,当然对于养殖所需的水质产生了影响。 当时因为这件事两家还起了争执,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态度强横,还扬言动手。 后来赵一踞的父亲病倒,顺势就结束了养殖场。 可是造化弄人,在后来的一次采石之中,赵旭的父亲给滚落的石头击中脑袋,当场死亡。 如今,物非人非,父辈们都已经去了,不管是养殖场还是采石场也已经终结,赵一踞笑了笑:“咱们现在都该往前看啊。”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3 赵旭一愣,顺着赵一踞的目光往前看去,却见儿子正伸着手,向宝宝展示自己才捉到的小螃蟹,宝宝乐得在水里蹦了起来。 两个本来各抱愁苦的大人见状,忍不住也都会心地笑了。 往日的恩怨,都在潮润的海风跟孩子们的欢笑声中中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 赵一踞开车回到宅子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二哥赵淼居然也回来了。 他很快明白,赵淼显然不是突然回来的,应该是知道他回了老宅,所以不放心也跟了来。 妻子带了宝宝进去洗澡,赵一踞跟赵淼寒暄了会儿,赵淼开门见山地问:“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也想碰碰运气?” 赵一踞说:“我的运气好像不大好。” 赵淼笑:“你和我所做的当然有限,不过我在回来的时候听了个消息,也不知真假。” “什么消息?” 赵淼含蓄地说:“我听说大哥好像有了眉目。” “大哥找到龙了?”赵一踞无法置信。 “大哥在生意场上的人脉很广,咱们能走五步的路他能走七八步甚至十来步,大家根本不是一个起点,他能办到也不足为奇。” “可是……” 赵淼见他实在对此事一无所知,才又说:“以你我的能力,不管走多远,只能在咱们国内本土寻找,可是我听说大哥、大哥好像跟海外的一些能人异士搭上了线,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应该也知道咱们村子以前那个传闻吧,有关镇龙石的。” “传闻我知道,可是、镇龙石是什么?” 赵淼回答:“据说当时那些外地人来做法,带了件很重要的法器,就是那法器把黑龙镇的无法逃脱。——那东西,就叫做镇龙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水晶宫(1) 镇龙石!那是什么东西,是一块石头,还是什么常人难得一见的法器? 赵一踞胡思乱想的时候,赵淼苦笑着说:“如果世间真的有这种东西,大哥能找到龙也不是不可能的。唉,你跟我就算没有福气得到姑姑的千万遗产,假如能够有幸看一眼活生生的真龙,也算是值了。” 赵一踞下意识地看向卧龙湾的方向,一时间却无法接受,那原本可以悠闲地卧在卧龙湾跟海沿之间的巨/龙,会再度受制于人手。 赵淼打量着他,试探地问:“你真要明天回去?在这里……没找到什么?” 赵一踞回过神来,不由笑了:“卧龙湾都给大哥搅翻了,听说二哥你之前也回来过,我这种后知后觉的,要是有什么可找的也轮不到我呀。” 赵淼装模作样地笑着摇头:“不能这样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嘛。何况都是咱老赵家的人,其实谁找到都无所谓的。最主要的还是要完成姑姑的遗愿嘛。” 赵一踞不由自主开始对赵淼刮目相看,自己这位二堂哥真是虚伪到了一定的境界,看着这张斯文恳切的脸,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精明而自私的性子,只怕都要相信了这番说辞呢。 赵淼见赵一踞真的要走:“那好吧,明天咱们可以一块回去了,我想要是大哥真的找到了龙,一定会去医院,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两人说完后,赵一踞回到后院,妻子已经给宝宝洗完了澡,换了一身新裙子。 宝宝仍沉浸在玩水的快乐中,见赵一踞回来,立刻扑上来:“爸爸,我们明天还去海边捉螃蟹吧!” 妻子将那一小桶的战利品提了过来,笑吟吟地说:“刚才她抱着这些东西不放手呢。” 赵一踞低头,几只小鱼正惶惶然地在水里游窜,七八只小螃蟹也跟着沙沙地游走,只有蛤蜊安静地一动不动。 赵一踞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幕,但那时候他的战利品可比这个多多了,什么小蟹子,蛤蜊,海螺,鱼,加上他的身手十分敏捷,每次都能弄上小半桶。 回想赵旭的儿子翻石头捉鱼虾的动作,赵一踞知道,也许并不是小孩子的身手差,而是现在的海……比先前的海“穷”多了。 毕竟,人类不仅加倍的索取,而且加倍的破坏。 赵一踞笑对妻子说:“咱们明天要回去了。” 妻子当然早就知道他的打算,宝宝却大为失望:“我不走,我跟毛毛哥哥约好了,明天还去捉螃蟹的!” 夫妻两个只能哄劝她说以后有空还带她回来,可不管两个人如何安慰,宝宝仍然很不高兴,气鼓鼓地抱着小桶走开了。 这夜,妻子试着问赵一踞:“要不……就再多住两天?横竖已经回来了……我从没有看过宝宝像是今天这样高兴。” 赵一踞跟妻子都很疼女儿,从小到现在,不管什么游乐园,水上乐园之类的都曾带着去过,小孩子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像是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 宝宝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4 虽然还不是很懂事,但大概是对于故土的一种天生的眷恋跟热爱,让人难以割舍。 黑暗中,赵一踞沉默了半天才回答:“不了,我都跟二伯和堂哥说了,要是还改主意,他们指不定又想什么呢。” 妻子虽然失望,可也尊重赵一踞的决定,只勉强地笑了笑:“那好吧,不过宝宝明天一定又要吵闹……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带她回来就是了。” 赵一踞默默地听着妻子的话,他心里明白,这次离开樟河,以后恐怕都不会再回来了。 房间中再次安静下来,又过了会儿,赵一踞听见沙沙的响动,起初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老鼠之类,正想起来看看,妻子说:“那一桶的小螃蟹小鱼该怎么办?明天拿回去吗?” 赵一踞这才反应过来,是宝宝那小桶内的战利品发出的响动。 顿了顿,赵一踞说:“就拿回去吧,不能带她去海边玩,拿着这些东西也算是个慰藉。” 妻子“嗯”了声,惆怅地说:“可惜卧龙湾成了那个样子,如果好好的,该是多美的一个地方啊。” 赵一踞没有回答。 等到妻子也入了梦想,小桶内沙沙的响声仍旧不停,这声音好像挠到了赵一踞的心上,让他无法安枕,终于他轻轻地起身下床,来到桌边。 借着手机的微光,赵一踞看到在桶内活动的小生灵们,因为见了光,小鱼们四散逃窜,小螃蟹则徒劳的挥动钳子自卫。 赵一踞突然后悔。 *** 卧龙湾旁边的那棵老柳树据说有百年的树龄了,树身很粗,大概得三四个大人围着才能合抱过来,中间空了一处,有些焦黑的痕迹。 有些村子里的老人说,这树里曾经藏过什么精怪,所以在一个下雨天给雷劈过,也有的说是这树自己修炼的成了精怪,所以才受了一道天雷。 但是说的人只管说,听的人只管听,却没有人亲眼目睹过天雷打老柳树的情形。 不管怎么样,这据说是给雷击过的柳树,却仍旧很顽强地活着,它的千万柔韧的枝条纷纷垂落,像是美人的满头青丝,有的枝条甚至都垂落在了水面上。 清风吹拂,水面有点点的涟漪荡漾。 赵一踞仿佛听见有热闹的吹拉弹唱的声响,他心里很是恍惚,一方面极想要靠近看看是什么热闹,另一方面,心中却模模糊糊地还有一点理智:卧龙湾早就不是以前的卧龙湾了,而且,水不是都给赵森抽干了吗? 可是这一点理智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微光,稍纵即逝,很快,他就情不自禁地向着卧龙湾疾步靠近过去。 眼前越来越光亮,赵一踞看见风吹柳树,万条摇动,看见清澈的水面如同镜子般倒映出蓝天白云,突然,有很大的红色鲤鱼从潭水里跳了起来,又快活地扭动着跃入水中。 不知为什么,赵一踞高兴极了,他快步跑到水边,低头看去,却看见更加诡异炫美的一幕。 在俯身的那一刻,耳畔的乐曲声音更加清亮了,可是那鼓乐声却是从潭水之中传出来的。 赵一踞顾不上在意这些,只是给眼前所见惊呆了。 在清可见底的潭水中,有无数的红色鲤鱼游走其中,翩然的姿态就像是在快活地跳舞一样,旁边,足有一人之长的大乌龟悠闲的游走游去,外围却是许多的大虾,挥动着长钳似乎是在守卫的样子。 柔软的水草款款摆动,水草掩映中,是许多身着古装的乐工,手中各自拿着笙箫琵琶之类,吹拉弹唱,红光的正中间坐着两个同样着古装的人,一个是身形轩昂着绿衣的男子,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旁边却是个发髻高绾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子,女子生的极美,但却很消瘦,弱不胜衣。 绿衣的男子揽着美女的肩膀,似乎在低声询问她什么。鼓乐声太吵闹,赵一踞不由俯身往下,想要听清他们说什么。 隐隐约约的,绿衣男子说:“你吃了他,好歹还能再撑些日子。” “我从未害过人……”美女摇了摇头,像是拒绝了他。 绿衣男子放开美女,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厉声叫起来:“真是成也小龙君,败也小龙君,现在逼得我们彻底呆不下去了!” 赵一踞给他吓的打了个哆嗦,几乎叫出声来。 底下的绿衣男立刻察觉,他抬起头来看向赵一踞,目光对视的刹那,绿衣男一摆手,刹那间鼓乐声戛然而止,眼前的白光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漆黑。 就在白光消退的刹那,赵一踞脑中一昏,整个人往前栽倒下去。 *** 清晨,有个早起扔垃圾的樟河村民,雾气之中远远地看见仿佛有个东西趴在河边大柳树底下。 那人好奇,走近了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个人! 大着胆子上前扶起来看时,认得是才回村的赵一踞,他的面容安详,好像是睡着了而已,旁边却放着一个半旧的水桶,里头有几只小鱼跟小螃蟹。 村民察觉赵一踞只是昏睡,忙拍了拍他的脸将他叫醒。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5 赵一踞醒来后,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卧龙湾旁边一无所知,唯一的解释似乎……只有梦游。 而就在这时村子的方向也传来了哗然的声响,原来是妻子终于发现赵一踞不在身边,忙告诉了二伯,发动了村民四处找寻。 但就在众人赶过来的时候,赵一踞突然听见了微弱而熟悉的声音。 他示意村民不要出声,又听了会儿,才听见那声音是“救命”,而且正是从卧龙湾里传上来的! 在村民的搀扶下赵一踞踉跄来到卧龙湾边上,两个人探头往下看去。 给抽干了水的卧龙湾像是一个巨大的荒凉的坑洞,幸而现在天渐渐放明,他们逐渐看清楚,湾底赫然翻着一辆轿车,半开的车窗之后,露出一张血迹狼藉的脸,喊救命的正是这人。 赵一踞想揉一揉眼睛,旁边的村民却先认出了那辆宝马:“这、这不是赵大老板吗?” 宝马车内奄奄一息的,居然正是赵森。 脚步声杂乱,是村民们闻讯纷纷赶来。 惊心之余,昨夜所见所闻突然在赵一踞心中轰雷掣电般闪现。 一念生,背后似乎有一阵别样的冷风掠过。 赵一踞下意识地回头,却正看见那棵百年的老柳树,静静地矗立在薄雾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加油! ☆、水晶宫(2) 村民们纷纷赶来,也都发现了在卧龙潭底的赵森,当下一通忙乱,终于把赵森从四轮朝天的宝马里救了出来。 赵森浑身是伤,之前还能发出微弱的求救声,给拉出来后就彻底昏死过去,村里的赤脚医生给他草草地检查了一下,将流血不止的伤口做了暂时的止血处理,等救护车赶到后就紧急送往镇上医院了。 赵二伯一家昨儿还因为听说赵森找到了龙,激动的彻夜难眠,连钱怎么花都想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一夜之间晴天霹雳,两口子不由分说地拽着赵淼,跳上车跟着一块儿去了。 妻子拉着赵一踞,惊魂未定,问他有没有怎么样。 但赵一踞身上除了有些许脏之外,连皮都没有破一点,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并没有妨碍。 妻子又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 赵一踞哑然,但他知道如果跟妻子实话实说的话,只怕更会让她加倍的担心,于是他搪塞说:“我……也没出来多久,只是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妻子却看见了柳树下的小桶:“怎么还拿着这东西?” 赵一踞没有办法解释这个举动。 村民们对于赵森在卧龙湾里翻车的事议论纷纷。 毕竟从前方大路进村回赵家的话,根本不经过卧龙湾,赵森显然是夜间开车回来的,他无缘无故怎么会把车开到这里来?而且居然还翻车掉了进去,弄到现在生死一线。 纷纷的猜测之中,忽然有人说:“仗着有几个臭钱,不知道姓什么了,他老赵家的根儿还在樟河呢,他居然就自作主张地把卧龙湾的水都抽干了,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叫我看这是报应!” 有人发现赵一踞还在,就示意那个人噤声。 赵一踞没有说话,同妻子回到家里,宝宝正跟着四奶奶,见了父亲回来就跑了过来:“爸爸你去哪里了?” 又看见母亲手中提着的小桶,忙又上去抱住:“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在这里!”宝物失而复得,女孩子也不再追究为什么小桶会跑出去,只欢天喜地地抱着小桶跑到四奶奶跟前儿叫她看自己的战利品。 妻子陪着赵一踞入内洗漱了,问:“好好地出了这种事,今天是不是不能回去了?” 赵一踞点点头:“好歹要等二伯他们回来。” 妻子又问:“大哥不是在苏市吗?怎么忽然跑回来了,还是在夜间……我也觉着这件事透着怪,从大道进村回家根本不需要经过卧龙湾,半夜三更的大哥怎么开车跑去那里了?” 赵一踞哪里知道:“这只能等大哥醒了后再问他了。” 赵森给送到镇上医院,经过紧急抢救后终于脱离了危险。 也许是因为打了麻药的原因,赵森昏迷之中,一直不停地重复什么“不要吃我”之类的胡话。 起初在病床边的赵二伯等人以为听错了,但赵森一连重复了百多遍,而且双眼紧闭,满面恐惧,显然是在害怕什么,弄的赵二伯两口子跟赵森都有些惶惶然。 主治大夫见多识广,解释说:“不要担心,这是打了麻药之后的常见症状,叫做‘术后谵妄’,等麻药劲过了就好了。” 大家这才安心。 只不过在大夫离开病房后,跟随着的护士悄悄地问:“术后谵妄不是只发生在做了全身麻醉的病人身上吗?这位赵森病人并没有全身麻醉呀?” 主治大夫咳嗽了声:“虽然严格来说是这样,可是也不排除会有例外。” 护士正表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6 示心悦诚服,主治大夫又叹气说:“不然的话,这种情况要怎么跟家属解释?难道说病人单纯的精神错乱吗?” 到了傍晚,赵森才总算清醒过来。 当二伯问起他为什么在夜晚回樟河、以及到底怎么跑去卧龙湾的时候,赵森的瞳仁有瞬间的收缩。 赵淼见病房中没有别人,才小声地说:“大哥不是找到龙了吗?有什么急事需要半夜三更跑回来?我跟一踞还打算今天回苏市,也见识见识呢。” 因为车窗玻璃碎裂,还有宝马翻滚带来的撞击,赵森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双手臂不能动,一条腿折了,脖子上也还打着固定,因为伤到了颈椎,头也跟着嗵嗵地疼。 再加上各种伤口的刺痛,简直有点像是给凌迟,让他不堪忍受。 听了赵淼问,赵森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一张口,脖子疼的几乎断掉,赵森猛地停下来,嘶嘶地呼吸着忍痛。 赵淼很知道赵森的脾气:“大哥觉着怎么样,要不要叫护士来看看?” 定了定神,赵森才又慢慢地说:“我是找到了,不过、姑姑不认!”眼中透出一点恼羞成怒,但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赵森小心翼翼地又吸了口气,不屑地瞥着赵淼:“这下你放心了吧?” 赵淼认为自己是有文化有涵养的知识分子,不能跟这个土财主一般见识,就只含蓄的笑笑:“大哥说哪里话。” 二伯劝了赵森两句,又问:“你真的找到龙了?赵清为什么不认?你咋不早点给爹说?让爹去找她……” “找也没用,”赵森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烦,“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 二婶很不忿:“这赵清是不是故意的?既然找到了她凭什么不认?” 赵淼虽然心里高兴,脸上却丝毫不露,也跟着推心置腹般问:“是啊大哥,你找到的要真的是龙,那可了不得,而且姑姑看着也不像是会赖账的……要是连你都不成,那我们还找什么呀。” 赵森沉默了会儿,皱皱眉,半闭上眼睛说:“你别管,你只管找你的就是了!” 二伯怕惹怒了大儿子,又心疼赵森满身伤,就示意赵淼先不要多嘴。 赵淼会意,找了个借口出门。 赵森闭目养神,不料赵淼在出病房之前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病床上包扎的像是木乃伊般的大哥:“还有一件事,大哥你之前麻醉没醒的时候,总是说什么‘不要吃我’,是做了噩梦?” 赵森先是一愣,然后两只眼睛发直,脸迅速地变得雪白。 赵淼看着大哥的脸色,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个答案了,正在他想要开门出去的时候,病房的门给推开,原来是赵一踞来探病了。 *** 这夜发生的事情,颠覆了赵一踞三十多年来的世界观。 他只记得自己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因为听见水桶里头那些小鱼小螃蟹们不停游走的沙沙声起身查看,灯光下看着给围困在桶内的那些小生灵们,无端地竟萌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他突然觉着这些鱼虾该属于大海,而不是这个方寸大的水桶。 后来……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等他逐渐想起自己所做的那个有关卧龙潭的“梦”的时候,亦真亦幻,他不能分清到底是真是假。 这离奇的遭遇,让赵一踞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误入了兔子洞的爱丽丝。 在开车来镇上探望赵森的路上,赵一踞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决定把昨晚的遭遇当成是自己“梦游”,然后在梦游的时候做了一场“梦”。 直到在病房的门口,他听见了赵淼问赵森的那句话。 ——“不要吃我。” 他清晰的记得,昨晚所见的绿衣古装男子说“你吃了他,好歹还能再撑些日子”。 自己所谓的梦境中差点给当作食物的,难道是大哥赵森? 赵一踞忐忑不安地来到病床边,假装无事地跟二伯两口招呼。 赵森睁开眼看了看他,重又闭上眼睛。 赵一踞不得不来,毕竟受伤的是自己大堂哥,但他向来跟赵森没那么亲近,所以只能按照惯例询问了几句,别的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正在赵一踞打算离开的时候,赵森却突然开口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晚上回村?” 赵一踞愣了愣:“我想大哥还是安心养伤的好……” 赵森嘴角扯了扯,是一个笑的模样:“你比赵淼有良心多了。” 二伯母忙打圆场:“怎么能这么说话。” 赵森却只看着赵一踞:“听说是你发现的我,这么算来也是你救了我一命。” “不、不是……”赵一踞本能地不敢当。 赵森突然对二伯说:“爹,你跟娘先出去一下。” 二老吃了一惊,正在发愣,赵森拧眉,已经透出不高兴的样子,二伯见状忙拉着老伴先出门去了。 赵一踞不知自己居然有给赵森单独召见的荣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7 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大哥、有什么话跟我说?” “嗯,”赵森应了声,“你虽然不问,心里当然也奇怪我为什么半夜回村,实话跟你说,我回去,是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镇龙石。”赵森淡淡地说。 赵一踞微睁双眼:“不是说大哥你已经找到了吗?” 赵森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你听赵淼说的?他那个人,自命清高,实际上比谁都小人,到处吹风点火。” 赵一踞无言以对。 “我没有镇龙石,我的确在海外找到两位大师,他们的先师,跟以前在樟河降龙的法师有关,知道镇龙的传说,”赵森顿了顿,终于又说:“我知道龙这种东西很难找到,于是就叫人伪造了一张图片,只说是从这两位大师的手中找到了龙,我先把照片给了姑姑看,谁知姑姑看了一眼就说不是真的。” 赵森是生意人,自然很懂兵不厌诈虚虚实实的道理。虽然给赵清否决,却习以为常并不气馁,他又从一名法师口中得知当初镇龙石并没有带走,仍在樟河,他又听说赵一踞跟赵淼都在樟河,唯恐给两个弟弟抢了先,所以不顾一切连夜赶回。 当时赵森进村后,眼前一团微光像是指路,毕竟是回自己家,虽然是夜晚,也是轻车熟路的,赵森惦记着镇龙石一路急开,等到眼前那团光芒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深渊般的黑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赵森连人带车一头往下栽去,宝马翻滚着坠落,赵森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已经给摔的昏死过去。 以后的事情大家自然都知道了。 赵森简短说了这件事,身上各处的伤疼的钻心,像是凌迟,又像是有什么在一口一口地撕咬他似的。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情不自禁说:“我觉着,卧龙湾里有东西。” 赵一踞看他脸色不对,本正想问他要不要叫护士或者二伯他们,蓦地听了这句:“大哥指的是什么?”卧龙湾都给赵森抽干了,除了些垃圾,白骨,腐烂的鱼虾,还有什么? 哦,对了……还有赵森那辆价值不菲的宝马,这会儿应该还趴窝在里头。 “昨晚我摔下去后,像是、像是听见有人在说话。”赵森神情有些恍惚,当时他随车一块儿翻下卧龙湾,整个人仿佛濒死,于那种半生半死的状态中,他隐约听见耳畔有一男一女争执的声音。 而他们争执的对象正是自己。 “他们想要吃我、”赵森的眼神有些涣散,身上各处的疼越发鲜明而难以忍受了,仿佛真的有东西在啃噬着自己,“他们、说老赵家欠他们的……不!不要吃我!” 赵森满眼恐惧,又陷入了先前的那种神志不清的状态,他边求饶边挣扎,要不是脖子、双臂跟一条腿都固定着,大概会从病床上蹦下来。 门外二伯两口跟赵淼本就在暗中观察,这会儿忙都跑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水晶宫(3) 大人的世界翻天覆地,可是对于赵一踞的女儿宝宝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可以留在樟河跟赵旭的儿子毛毛多玩一天了。 赵旭因为听说了赵森的事情,也来家里询问。宝宝跟毛毛两个孩子,如同磁石相吸一样,毛毛拉住宝宝说:“张爷爷家里的狗子生了三只小狗,我带你去看呀。” 赵一踞的妻子还没来得及叮嘱,两个孩子就撒欢地尖叫着冲出门去。 赵旭只好安慰目瞪口呆的女人:“放心吧,毛毛整天在村里玩儿,这村子里他最熟了,而且这会儿街头巷尾都有人,安全的很。” 入夜时候,赵一踞终于回来了。 妻子问过了赵森的情况,赵一踞如实说了。 叙述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本想将“梦游”那天晚上的所见所感以及赵森的“不要吃我”告诉妻子,可毕竟这种事情毫无证据,听来又虚幻,又何必说出来让妻子多心呢。 宝宝因为白天玩够了,吃了晚饭早就睡了。 小家伙睡得十分香甜,睡梦中还时不时地咯咯地笑。惹得两夫妻也忍不住莞尔。 赵一踞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睡容,笑说:“没想到耽搁了一天,森哥那里不需要我再去探望了,咱们明儿就回去吧。” 妻子在他旁边坐下:“我觉着,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你觉着呢?” 赵一踞听出妻子话中的试探:“你说什么?” 妻子迟疑了会儿,终于说:“其实、我都知道了。” 赵一踞的心突然跳起来:“知道什么?” 妻子:“我知道,公司破产了。还有人在逼债。” 赵一踞窒息,一刹那耳畔响起了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妻子抬头看向他:“我知道你一直在想办法,换作以前的你,什么找龙这种事情,你一定会说是疯子才会做的,可是……你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其实你不用这样辛苦的,你还有我跟宝宝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8 ,还有房子,如果把房子卖了……” “不行!”赵一踞不等妻子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卖了房子要住哪?” “大不了,咱们也搬回来住。” 赵一踞喝止:“胡说八道,我死也不会这么做!” 熟睡中的宝宝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夫妻两个等孩子安静下来后,才悄悄出了里屋。 赵一踞满心焦躁,一方面因为妻子的知情,另一方面又有些窝火:自己太无能了,居然……让妻子生出这种想法。 终于他说:“你不要再想了,这件事我会处理,总之不会回来樟河,退一万步讲,你跟我能够凑合,那宝宝呢,总要为了宝宝着想。” 妻子说:“这两天宝宝玩的多开心,你不是不知道……” “开心?”赵一踞怒极反笑,“这里恐怕连个幼稚园都没有!一时的开心算什么?你让宝宝以后怎么办?一辈子在这个穷乡僻壤的没出息?” “你是这里走出去的!还有……姑姑也是!谁能说姑姑没有出息?!”妻子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 赵一踞猛地愣住了。 四目相对,半天,妻子走到赵一踞的身边,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总想把最好的给我跟宝宝,但是,对我们来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这个家有你,不管在哪里都是最开心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赵一踞的肩上:“而且我知道,你其实也舍不得樟河,还记得以前你第一次带我回樟河的时候,虽然你总说这个地方又破又小没什么好的,但是当提起你小时候的时候,你不知道……你的眼睛多亮,那时候我就明白,在这里你是快乐的。至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回想那时候,是彻彻底底的快乐,我想宝宝将来长大了,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会拥有跟你一样的那份单纯的无法磨灭的快乐。” 像是海风扑到了眼里,赵一踞在惊讶之余,眼睛跟鼻子一起酸涩起来。 他果然娶了个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可这让他更加的惭愧。 “谢谢你,”赵一踞抱住妻子,心里居然涌起了咸涩的难过,“但是你也看见了,樟河一片的乌烟瘴气,除了海边,根本不适合居住了,你总也不想让宝宝住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吧。” 这倒是实话,妻子无话可说。 *** 第二天,宅子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樟河的老村长。 赵一踞受了二伯的点拨,知道村长心中图的什么,表面上就只客客气气的应对。 村长先问了赵森的情况,然后又问起赵一踞什么时候走,以及赵清如何。 赵一踞察言观色,看出村长是故意跟自己说这些的,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最后村长叹息:“说起来,你们这家里也有些不大太平,赵清居然病倒,现在赵森又无缘无故地变得这样,是不是……因为冲撞了什么,或者风水上有问题?” 赵一踞虽然早在猜测,听他装模作样的这样说,不由十分好笑:“会冲撞什么呢?风水又怎么说?” 村长皱眉想了想:“比如,之前赵森抽干了卧龙湾的水,我可听人暗中议论,说他这件事做的不地道。毕竟咱们这卧龙湾也是有来历的,怎么能他说抽干就给抽干呢?偏偏他又不明不白地掉在了里面……你说呢?” 赵一踞低头笑了笑:“村长也信这些?” 村长忙摇头:“我是听人说的,但的确是有点道理的。” “那、该怎么办风水才能好呢?” 村长眼睛里亮起了似曾相识的光:“要说弄好了,首先当然是要把卧龙湾重变成先前的样子。” 这个答案出乎赵一踞的意料。 他心中本计划好了,假如村长张口要钱,自己就直接坦白公司破产的事情,免得让他一直巴望着。 谁知居然是这种回答。 “变成以前的样子?什么意思?”赵一踞迷惑。 村长的脸微微一红:“一踞你也是个有大见识的,我也不瞒着你了,我其实是想,把咱们樟河变变。” 赵一踞更加不懂:“变?” 过了半天,村长才重又开口:“说这种话我自己也觉着丢人,以前樟河穷,一门心思地想发财,不管是海上的财路还是山上的,只要有,闭着眼也要上去抢,可是到如今,人是活了,可樟河却不是以前的樟河了,樟河要死了!你们年纪毕竟小,还不知道,当年的樟河灵得很,又因为有卧龙湾,十里八乡哪一个地方不知道咱们樟河,大家伙儿都往樟河跑!都觉着在樟河有亲戚是很光面的事儿,但是现在、一提起樟河人人都要含着唾沫骂一句说那个臭水潭子……” 赵一踞惊呆了,绝想不到村长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心里也难过呀,”老村长的眼睛有些发红,他停了停,才继续说:“说来我也有罪过,到底是我当村长的时候,樟河才变得这样臭了名,所以我想、我想……” ***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39 这天,赵一踞不出意外的又没走成。 宝宝乐疯了,已经不是才来樟河时候的斯文安静,跟个彻头彻尾的乡野丫头一样,纠集了村子里的几个孩子,跟毛毛一块儿呼啸来去,一群孩童山大王似的,身后还跟着几只奶狗,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给本来死气沉沉的樟河平添了几分生趣。 当晚上宝宝甚至不愿回家,跟毛毛还有几个玩得好的孩子一起睡在了四奶奶家里。 而当天晚上,夜半三更,赵一踞忽然又做了个梦。 他凭空又出现在卧龙湾旁边。 环顾周围,烟雾蒙蒙,卧龙湾还是那副空洞凄凉的模样。 赵一踞心神恍惚,隐隐地又有点清醒:“难道我又在梦游吗?如果真的得了这种病,可要去医院仔细检查检查了。” 正在这时侯,雾气中有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 “是谁?”赵一踞定睛看去。 却见烟雾稍稍退散,眼前出现的竟是那天晚上他所见的在卧龙潭底的浅绿衣衫的女子。 奇怪的是,赵一踞并不怎么害怕,因为他感觉到女子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恶意,相反,有一种朦胧的水汽,有些伤感地弥散着。 女子向着赵一踞行了个古代的礼:“我是来向您致歉的。” 赵一踞有些慌神:“致歉?为什么?” 女子的身形很淡,只能勉强看清楚她柔婉的容貌,她咳嗽了声:“那天晚上,柳君冲撞了您,还有赵家子孙的事……柳君是气不过卧龙湾变成现在的不堪,又担心我的身体才贸然行事了,这件事迟早会给小龙君知道,到时候柳君跟我就大难临头了。” 赵一踞听的迷迷糊糊:“你说什么?小龙君……是谁,什么大难临头?” “小龙君曾答应过,不会伤害赵家的子孙,”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害怕,又像是无力,“虽然是赵森狠毒在前,可我们还是犯了禁……将来龙君发怒,希望您替我们讨个情面。” 赵一踞还是不明所以,可是却听出女子的声音颤抖,十分柔弱,他竟不忍拒绝:“要怎么讨情?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龙君呀。” 女子的声音更淡了:“将来、卧龙湾上响起九道轰雷的时候,便是龙君驾临,希望您能立在这棵柳树之下、不管雷电如何,也不要移开半步……” 赵一踞心中有一万个为什么,还想走近一步细细追问,但他才上前一步,女子的身形就如同烟尘般消失在眼前。 赵一踞大叫了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青山在(1) 赵一踞本以为自己是再次梦游,谁知竟只是在老宅内的一梦。 可他并没有把那个离奇的梦告诉任何人,包括同样给惊醒的妻子,赵一踞向来理智,也知道这种话说出去很难让人相信,反而会让人觉着自己是个神经病。 但奇怪的是,在姑妄听内,他却很想畅所欲言。 赵一踞回想着当时跟女子会面的情形,虽说是梦,但历历在目,甚至那女子身上透出的那股孱弱哀婉的气息,都如此清晰令他无法释怀。 幸而俞听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似乎并不觉着他说的话何等离奇荒唐。 季明俨却满脸的不以为然。 酒杯不知什么时候空了,赵一踞放下杯子:“我虽然仍不懂什么龙君,柳君,也不知那到底是梦还是真有其事,不过奇怪的是,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好像这些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了,我也不会过分惊讶。” 季明俨问:“那你等到九道轰雷了吗?” “还没有。” 季明俨挑了挑眉:“其实我倒是能猜到几分。” 俞听问他:“你?” 季明俨笑:“姐姐,不要小看我,我很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且刚才听的这个故事总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赵一踞笑看他:“似曾相识?难道也有人这样经历?还是你在哪里听说过差不多的话?” 季明俨才说:“这倒不是,只是这有点像是《聊斋》里的故事套路,什么精怪报仇,狐狸报恩等等,当然不是说雷同,只是说给我的感觉。” 赵一踞也想了想:“你说的有点道理,《聊斋》也是蒲松龄根据民间各种传说记录改编来的,如果那些传说真有其事……一脉相承……” 他说着说着,感觉自己有点迷信之嫌,就讪笑着停了下来。 季明俨却说:“所以我才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虚者实之,实则虚之,其实哥你也不用多想,只要为人不做亏心事,自然是夜半敲门心不惊。而且照你所说,那个姑娘是有求于你,按照《聊斋》的套路,这可是好事呀。” 赵一踞笑了起来:“你可真乐观。” 季明俨说:“我还巴不得遇上《聊斋》里一样的美女呢。只可惜没有人来找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看向了俞听。 俞听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0 扬眉:“季同学这么会说话,又这么博闻,那么你可知道这故事里的龙君,柳君还有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季明俨抓住机会:“我告诉你,你给我点樱桃酒尝尝。” 俞听白眼。 季明俨却只浅尝辄止不敢强求,他当机立断地回头看着赵一踞说:“这个很简单,根据我的经验,柳君自然是卧龙湾旁边的百年柳树啦,哥你先前说那绿衣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而你们那老柳树不也是树身上有一道雷击痕迹的?” 赵一踞眼中露出欣赏之色:“没想到你这么心细。先前我也这么想过,只是猜不透那女子是谁,还有那神秘的龙君。” 季明俨皱眉想想:“那柳树旁边可还有别的植物之类?长的有些反常的那种。” 赵一踞摇了摇头:“我并没在意。” “左右逃不过是卧龙湾的精灵了,所以两个才格外亲近,因为赵森抽干卧龙湾的水,所以两人才想报仇,那一夜赵森翻车当然也是他们所做,所以才怕龙君降罪,”季明俨不由分说的定论,“至于那龙君,应该跟你们卧龙湾那个传说有关了,也许就是你千辛万苦要找的那黑龙哦!哎呀,说的我都巴不得想去你们樟河,等到真的有九道轰雷的时候,咱也可以亲眼看看龙君现身啊!这可是千载难逢。” 听着少年侃侃而谈,赵一踞心头微震:这念想他也有过,只是不敢多想,生怕自己再过多的寄予希望,这希望太渺茫不实,却有种叫人疯狂的力量,看看赵森就知道了,如同前车之鉴。 这时侯俞听问:“这么说,现在你们一家人住在樟河?” “是啊,”赵一踞定神:“虽然没有办法让姑姑的心愿达成,但是,至少如季同学说的,我做到了无愧于心。” 在村长提出了要改变樟河的计划后,妻子立刻表示同意。 赵一踞本来以为事情会很难办,谁知村长公告说明之后,村子里大半人都响应。 这几月来,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樟河已经跟先前很不同了,至少卧龙湾旁边的垃圾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也开始重新的栽树种花,整理河道,修葺房屋等等。 季明俨笑说:“听起来不错,我听说现在有些地方的小乡村都弄什么原生态保护,农家乐之类的做的很红火,我们班上的人一到假期就往乡下跑,哥你那里要是弄好了,我免费给你带客户啊。” “那我先谢谢你了,”赵一踞看着少年干净的笑脸,由衷的欢喜,“现在还刚起步,而且……因为之前卧龙湾给破坏的很厉害,入海口也给石渣堵塞了,还要费点大力气,不过,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 他不再是第一次来到姑妄听时候的那种颓靡迷惘的样子,笑容温暖,言语平和,眼神中透出了坚定跟自信。 俞听相信他的话。 季明俨却念念不忘:“那九道轰雷……” 俞听捏了一片柠檬塞在他的嘴里,接着问赵一踞:“这次你回来苏市,是有事吗?” “嗯,是去医院探望姑姑。”赵一踞回答。 “你在樟河所做的,你姑姑知道?” “是啊,陈律师还特意往樟河跑了两趟,我之前也去过医院几次。” 打算在樟河落脚后,不知为什么,原先无形中压在赵一踞头顶的重云似乎不翼而飞。他也不再顾忌别人的眼光,而妻子带了宝宝,得闲就往医院跑去探望赵清,有一次甚至带了赵旭的儿子毛毛,他只想尽自己的心意而已。 俞听问:“她是什么反应?” 赵一踞顿了顿,略黯然:“姑姑什么也没说。” “也许她是对你的这个决定也觉着意外。” “也许,”赵一踞回答,“但我并不后悔,我觉着我做的对。姑姑、应该也会明白。” 俞听见他要掏钱,抬手制止了他:“这个故事很好,我请客。” 门上的风铃叮地响了声,赵一踞出门了。 季明俨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姐,上次我走的时候你答应过,你说我要是能来这里,就会请我喝酒的。你长的这么漂亮,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俞听很无奈地看着他。 自己在姑妄听设下的结界显然对季明俨无效,明明不是姑妄听的因缘人,他却屡屡能够自由出入,她也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耳畔仿佛听见了一声清冷的嘲笑。 俞听瞥了眼旁边的鱼缸,嘴角不为人知地抽了抽。 “我怎么记得,我答应你的是,有好故事就给你加倍的钱?” 季明俨满不在乎地笑:“都一样嘛。” 俞听:“不一样,说来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季明俨纹丝不动,他放弃了那杯柠檬汁:“上回……我们学校那个案子,姐你都知道了吧?” 俞听淡淡的问:“怎么?” 季明俨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当时我、一不小心供出了是在这里听说那本笔记本的,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俞听哼了声:“还成,你只要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1 少来这里,我的麻烦自然少些。” 季明俨忐忑:“可是,你怎么知道那本笔记本的?还有,这家店……这家店为什么时有时无的?” “你刚才不是唾沫横飞吗,怎么现在就当局者迷了。”俞听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明俨。 “啊?” “你说聊斋里有精怪报恩报仇的故事,对于赵先生的故事你的接受力也很强大,这会儿难道就毫无头绪了?” 季明俨对上她清澈的眼珠,听出弦外之音。 他问:“你的意思是,你也是什么精灵妖怪?” “是啊,不然还有别的解释吗,所以我才知道那本笔记本,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俞听漫不经心的,眼睛却也是盯着季明俨,“你怕了?” 季明俨的瞳仁有瞬间的收缩,然后他满是好奇地问:“那、你是什么妖怪?” 他的反应让俞听意外。 季明俨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狐狸精的故事我听的最多,难道你是狐妖?”可不等俞听回答,季明俨蓦地倾身过来,他掀动鼻子闻了闻:“不对,你不是狐妖,身上香香的,还是一股清甜的奶香味,你用的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这放在古代,活脱脱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俞听很想赏给季明俨一个耳光。 “是蛇妖?白素贞的故事我也很喜欢。” “不是。” “是田螺姑娘?” “……” “是织女?” “我不是什么狐妖蛇妖,更不是什么贤妻良母型的妖怪,”俞听忍无可忍,“可你既然知道姑妄听不是普通的店,我也非凡人,你还敢来?还不快滚出去?惹恼了我,生吃了你信不信?” “生吃吗?”季明俨笑的阳光普照,“其实我希望就像是《倩女幽魂》里聂小倩对宁采臣那样……” 俞听深深呼吸,保持微笑:“如果是黑山姥姥对宁采臣那样呢?” 季明俨一脸认真:“姐你要对自己的脸有点信心才好。你这样……天山童姥还说得过去。” 俞听无力地叹气:“你什么时候滚?” 季明俨左右顾盼:“这店里只有你一个人?要打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辛苦了?而且你调饮料的手法单一而且难喝,客人一定很少。这怎么能赚钱养家?” “不用你操心。” “其实我的意思是,”季明俨的眼中闪闪发光,这让俞听暗暗警惕,果然少年笑嘻嘻地说:“咱们这么有缘,不如我就顺便来打个工怎么样?就当是踏入社会之前的历练,姐你收了我吧,我可是很能干哦。” 季明俨当然不是想来打什么工。 他不肯离开,不过是意识到,假如自己踏出这家店,下一次能再踏入进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才想要找一个留下的方法。 季明俨说完后,满怀希冀地看着俞听。 俞听先是一愣,然后莞尔:“好啊。” 季明俨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俞听双手一拍,刹那间,季明俨觉着自个儿身不由己地开始倒退,整个人腾云驾雾,刷地冲出了姑妄听的店门。 他结结实实地跌在了马路牙子上,把旁边正安静等红灯的两个人吓得弹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找到龙这个故事很快要收尾啦~么么哒 ☆、青山在(2) 季明俨腾云驾雾似的跌在地上,抬头的瞬间,眼前的姑妄听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仍旧是再熟悉不过的斑驳的墙壁。 他反手撑着地,完全没在意旁边两个路人呆看他的惊愕眼神。 幸亏两个人刚才都是背对着姑妄听,并没有看见季明俨从“墙”中给打出来,还以为是这孩子走路不小心撞了墙才反跌过来的。 其中一个中年人上前扶住季明俨:“同学你怎么样?” 季明俨顺势站起身:“我没事,谢谢。” 中年人笑着:“幸亏没事,走路一定要好好看道啊,这样多危险。” 季明俨抚了抚额头,无言以对。 路口还有人,季明俨不想这时候跑去墙壁边再度一探究竟,何况他心里也明白,就算他用放大镜把面前墙壁的每一寸都细细查探过也不可能找到进姑妄听的路。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所接触的这家小店远远地超出了正常人所接受的范围,幸而他自诩并不是“正常人”。 季明俨叹了口气,把背包往后甩了甩,双手插了裤袋,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总有一天我可以……” 就像是一句很轻却坚定的誓言。 与此同时姑妄听中,俞听把玻璃杯清洗干净:“活见鬼了,你说这个臭小子到底是怎么跑进来的?” 鱼缸中的黑金色兰寿一动不动,似灵魂出窍。 俞听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鱼缸:“又装死,问你话呢。”但不等兰寿反应,俞听又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2 自言自语,“总归不是我技不如人,一定是他身上有什么古怪,可我偏偏什么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刚才只顾生气去了,居然忘了跟他要柠檬汁的钱!” 脸上露出了亏本的表情,俞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算了,下次加倍要回来就是了。” 兰寿听到这里,才在水里吐出了一串泡泡。 俞听愣了愣:“我当然不是盼着他下次还来,我只是……随口说说。”她有些不耐烦的,眼珠转动,忽然说:“原来你在卧龙湾还有故人,怎么,那个貌美的女子是什么?” 兰寿尾巴一摆,居然转身背对着俞听了。 俞听歪头,换了个方向打量它的正脸:“赌什么气,我又没惹你……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柳君的所作所为生气?” 兰寿缓缓地游开。 “不是?”俞听端详着他的反应:“你有点反常哦。” 俞听思忖地看着兰寿,慢慢地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是不是……赵清她……” 就在这时候,门铃忽然响起。 一道十分干练的身影走了进来。 进门的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极短的头发,方正而刚毅的脸,脸有些微黑,脸颊上生着络腮胡子。 他有一双很锐利的眼睛,两道浓眉,眉心习惯性地有着皱蹙起来的纹路,仿佛随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手中捏着刚摘下的墨镜,穿着白色的衬衫,外头随便套着一件黑色西装,身材挺拔。 俞听眼中透出诧异:“今天是什么日子,魏老板亲自驾临?” 魏西楼环顾周围:“没有客人?我来的正巧了。” 俞听笑:“要喝点什么?” “到了你这里还能喝什么,老规矩。”魏西楼在椅子上落座,手中的墨镜放在柜台上。 俞听倒了一杯白水放在他跟前:“魏老板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要紧事?” 魏西楼喝了一口水:“的确有一件要紧事要你帮忙。” “要我帮忙?”俞听不可置信:“贵司之前可是才派了两个老总过来,劈头盖脸地把我训斥了一顿呢。” 魏西楼的脸上露出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要不是你跟我们的无辜市民接触的太紧密了,谁会来劳烦你大小姐。” 俞听哼了声。 魏西楼不笑的时候脸黑如阎罗,一笑,却透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此刻他就眼带笑意地看着俞听:“而且这件事我也训斥过他们了,是他们不懂规矩,居然派了两个实习生……他们哪里知道你俞大小姐身份有多特殊?” 俞听不禁笑了:“是吗,有多特殊?” “这还用我说吗?”魏西楼的声音压低:“你要不满意,改天我叫他们来赔礼道歉。怎么样?” 俞听嫣然一笑:“有你魏司长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赔礼道歉就免了,你们也是照章办事,可别因为这种小事让人说你因公徇私。” 魏西楼满脸感激:“就知道你是最善解人意最识大体的。” 鱼缸里的兰寿听到这里,鱼嘴翕动,虽然是鱼,却能神奇地模仿人类呕吐的样子,真是惟妙惟肖,造物之神奇。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俞听却还理智,“能让你魏老板油嘴滑舌的时候不多,一定是棘手的事,想找人一起背锅吧。” “哪能,”魏西楼喝了口水,“其实、是有个东西到了苏市。” 俞听对他不是一般的熟悉,见他喝水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警惕:“什么东西,居然是无事司都不能摆平的?” 魏西楼眉心的皱痕越发明显:“现在无事司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全在为这东西忙碌。” 俞听开始诧异:“所有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魏西楼的眉头紧锁:“永生羽蝉。” 四个字冒出来,连鱼缸中的兰寿都明显地震动了一下。 *** 季明俨背着书包,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站距离小区并不远,季明俨穿过小公园回家。 入了秋,气温降了很多,公园里静悄悄的,已经没有知了的叫声了,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喑哑的声音,像极了苟延残喘。 季明俨上台阶的时候,看见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蝉,它慢吞吞地在地上趴着,已经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若有人不经意中经过,一脚下去,它的下场可想而知。 季明俨看着那蝉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在姑妄听里跟俞听的谈话。 ——“你是什么妖怪?” 如果……如果俞听真的是妖怪的话,那也有可能是一只蝉吧? 季明俨没来由地这样想着,然后他弯下腰,轻轻地捏住那只蝉,将它放在旁边的一棵紫薇花树上。 小家伙用细小的爪子紧紧地抱着树干,有点像是澳洲的那些树袋熊们。 “要好好的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3 活下去哦。”不知为什么,季明俨没来由地向着蝉冒出了这句话。 蝉吱地叫了声,声音很小,却好像是在应答什么。 季明俨上了楼,开门的时候就察觉不对。 推开门的时候,果然听到说话声,他本来以为是有小偷之类的,正抓住旁边柜子上的雨伞准备搏斗,直到听到那声音——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边的事,尽快回去。” 说话的是季明俨的父亲,季成。 季明俨手中的雨伞一松,差点掉在地上。 里头的父亲还没有察觉儿子回来,自顾自对电话那头说:“明俨还没回来,可听他班主任说他对学习有些不上心……我怎么会打骂他,他都多大了?行了行了!” 季明俨突然不知要进去还是悄悄地退出去。 偏偏这时候季成从内走了出来,一眼看见了儿子,父亲的脸色略有些尴尬,然后他匆匆对手机那头说了句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季成问:“明俨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父子相见,场面却这样奇异,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也没有亲人乍见的惊喜。 季成虽然面带笑容,笑里却又透着几分无所适从。 “才进门,”季明俨耷拉着眼皮,并没有面对俞听时候的谈笑自若,反而有些冷冷的,“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换了鞋,从季成旁边走过,径直要回自己的卧室。 季成看着他的反应:“明俨!” 季明俨止步,却没有回头。 “我、爸爸是有一件急事才回来一趟,可能立刻就要走。” 季明俨皱眉,嘴角抿起却没有说话。 季成看不见儿子的表情,只自顾自说:“我听你班主任说你对学习不太上心,你明年就要高考了,我跟你妈妈都很担心……” “不用担心,”季明俨不等说完,“考不上大学我就去打工,也没什么……或者这会丢你们两位的脸吗?” “……明俨!” 手机响起。 季成低头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我立刻要出去一下,等回来再说。” 他匆匆地回到了卧室,把放在床上的背包打开,仔细看了看里头一样东西,才又放了回去。 季明俨心中的气冲到了喉咙口,却硬生生忍住了,惊鸿一瞥间,只瞧见那小匣子似乎是有些年头了,匣子看着古旧,侧面雕刻着一样东西。 不知是他眼花还是真的,那寥寥几笔冷眼看去,仿佛……像是一只蝉。 *** 赵一踞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又遇见了周副院长。 对方正在跟陈律师说着什么,见他来了,一点头就走了。 赵一踞心中对他有一份自来的尊敬,或许是他在医学上的造诣,或许是因他对赵清的痴情。 一个男人能做到事业达到巅峰,却自始至终钟情于一人至死不渝,这已经是个比钻石还珍贵的传奇了。 假如赵清能够对周副院长动心,那他们必定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对情侣。 只可惜这世间的事从来极少圆满。 问过陈律师,知道赵清的病情很不乐观,若不是周振南的锲而不舍,还有赵清自己的意志支撑,恐怕早就…… 陈律师神情黯然:“见了她,多说些好听的,对了,你上次说樟河的事,她看着挺高兴的,你就多说说那里的事吧。” 赵一踞意外:“我以为姑姑不喜欢我说那些。” 陈律师摇头:“哪里,她这个人,只是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已。” 赵清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些。 她现在基本不怎么进食了,见到赵一踞的时候,仍是勉强笑了笑。 赵一踞的眼睛跟鼻子不约而同地有些酸涩。 他又说起了樟河的一些变化,以及宝宝在樟河的一些趣事,以前他总不忍心细看赵清的脸,现在留心看去,果然,在听到这些的时候,赵清的眼神格外的柔软。 “姑姑,”赵一踞说完了那些,“还有一件事我、我不知该不该说。” 陈律师忽然有点紧张,赵清这时侯的情形很不好,如果有意外的事,很不该拿出来刺激她。 赵清却闭了闭眼,陈律师见状只好噤口。 赵一踞犹豫了会儿,尽量用平缓的语气,把自己在樟河时候的“离奇梦游”尽数跟赵清说了。 “你、”对病中的赵清来说,现在说每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她却瞪着赵一踞,“你说那两个人提到小龙君?” 赵一踞有些紧张:“是、是啊。” 赵清深深喘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不伤、赵家人?” 轻轻说了这几个字,泪突然从她的眼中滚落出来,赵清闭上双眼,泪如小溪般从眼角流出,滑入斑白的发鬓。 让赵一踞意外的是,赵清突然要求出院。 周振南听说消息,第一时间赶来阻止。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4 “你现在的情况,一刻也不能离开医院,”周振南握着她的手,“就算实在要出院,好歹、再等一天!” 但赵清从来是最固执的人:“我要回去。” “回去?” “我要回樟河。” 周振南回头瞪向赵一踞,向来儒雅温和的男子,因为过分的焦怒,眼睛甚至有些隐隐地泛红。 赵一踞知道周副院长在恨自己,毕竟是因为他同赵清说了什么,才导致赵清如此固执己见。 他想帮着周振南劝一劝赵清:“姑姑,不然就听周副院长的,明天再回去吧,毕竟今天已经天晚了。” “我要回去,现在。”赵清坚持。 周振南眼中焦急而绝望,他掏出手机看了眼:“至少,至少再等几个小时,就两三个小时就行,阿清,你就听我一次吧?” 赵清如果能够听周振南的话,两个人也不至于仍是现在这幅情形了。 就在赵清上了车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季成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 赵一踞连夜赶路,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终于抵达了樟河。 最近外头的路又做了修整,原本缺失的路灯也都重新修葺妥善。 赵清本昏睡中,直到这时突然睁开眼睛:“到了吗?” “是啊姑姑,”赵清回答,“这是之前您让修的路,咱们快到老宅了。” “去卧龙湾。”赵清忽然说。 赵一踞愣了愣。 陈律师徒劳地劝:“您应该休息。” 赵一踞还是按照赵清的话,将车开到了卧龙湾。 幸而如今卧龙湾的垃圾都已经给清理干净了,也重新在周围栽种了许多树,环境还算不错,否则的话实在情何以堪。 赵清在赵一踞跟陈律师的搀扶下从车内走了出来。 阔别多年,看着这无水的卧龙湾,赵清的双眼中有泪如涌。 她蹒跚着走到那棵柳树旁边,抬手抚摸着斑驳的树身。 泪轻轻地打在柳树之上。 夜色中,柳树的枝叶无风而动。 “是我的错,”她喃喃地,“是我害了你们。” 赵一踞虽然不懂,可心里却忍不住酸涩难当。 正想打起精神劝赵清先回家,耳畔轰隆隆一声响。 起初赵一踞以为是幻觉,然而很快,第二声雷复又响起。 有雷声从海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入V啦,会努力三更的!小伙伴们要踊跃支持正版哦,伸出龙龙的小爪子么么哒~ ☆、青山在(3) 赵清在回樟河的车上睡了一觉。 正如陈律师所说, 赵一踞跟她讲述的有关樟河的种种,好像把赵清封藏在心底的记忆都唤醒了。 她尤其喜欢听宝宝胡闹的故事。 他们启程的时候正是黄昏,西天边乌云蔽日,在重重云层后面的太阳好像给笼在红灯笼里,照出的光也是通红色。 好像酝酿着一场大雨。 恍惚中,赵清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樟河就像是老村长提到的一样, 还是山明水秀的代名词。 赵清从小性格内向, 并不像是宝宝一样, 回村两天就成了樟河的孩子王。 从小赵清就是异类,别的孩子玩耍的时候,她常常独自一个人躲在一个不易为人发现的角落发呆。 因为这种不合群, 也常常给一些顽皮的孩子欺负。 赵清最喜欢的地方是卧龙湾旁边的荷花堆, 重重叠叠的荷叶像是天然的屏障, 可以让别人不那么容易找到她。 夏天的某日,蝉声聒噪,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歇中觉, 路上没什么人。 赵清睡不着, 偷偷地溜出家门。 她沿着卧龙湾闲逛,一路来到荷花堆。 因为之前才下过一场雨, 卧龙湾的水暴涨,这可把里头的青蛙高兴坏了,没日没夜的大连唱。 赵清捡了一根树枝,边走边敲敲打打, 看着草丛中的小蚂蚱跟草虫等纷纷跳窜,觉着很是有趣。 突然她脚步停下。 赵清看到了一道乌黑的东西躺在草丛中,看着像是一段烧黑了的木炭,上面还沾着些淤泥,很不起眼,但吸引赵清的,是这东西上还闪烁着些许鳞光。 她用树枝戳了戳,触感是有些软。 赵清迅速确认了这是一条蛇。 但是蛇通常都是很敏捷的,绝不会像是现在一样软绵绵地不动。 赵清怀疑这蛇已经死了。 如果当时她远远地走开,也许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 *** 巨大的雷声炸响,脚下的土地都有些战栗,仿佛天地间生灵万物都在雷声中瑟瑟发抖,然而让他们畏惧的并不是雷声,而是这雷声意味着什么。 《辞源》记载:龙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善变化能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5 *利万物的神异动物,为鳞虫之长。 有关龙的定义跟记载,前面加了一个“传说中”。 作为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在华夏子孙心中是无所不能、神圣不可侵犯的,就如同古代的皇帝都会给冠以“真龙天子”之称。 但是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人都很少见到龙,只能在各种奇幻故事中想象它的模样跟神威。 赵一踞想起之前那古装女子的叮嘱,有些紧张。 他情不自禁转头看向旁边的赵清。 赵清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天空。 虽然是暗夜,但仍能看见浓重的云气在天空迅速的聚集,好像是在迎接什么的到来。 赵清问:“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赵一踞愣了愣,“是雷声吗?” “不,你听周围。” 赵一踞不懂。 陈律师突然说:“好像是、那些虫子都不叫了。” 赵一踞忽然醒悟,是啊,刚才他们停车的时候,周围草地中还有无数草虫的鸣叫声,但是现在,万籁俱寂。 他睁大双眼,仔细又听了会儿,天地之间除了风雷之声,其他的声音竟半点都没有了。 实在是安静的太过诡异。 赵清喃喃地:“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是这样。” 当赵清举手挑起那看似是黑炭的东西的时候,那时候她没有意识到,原本震天响的蝉唱跟蛙鸣都消失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的五颜六色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赵一踞才要询问,耳畔“轰”地又是一声响,第三道雷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卧龙湾畔的柳树,柳树的枝条给狂风吹的乱舞一团,看着就像是个张皇失措的人,正拼命地想着逃走,却偏又无处可逃,只是徒劳地慌张着。 雷声轰隆隆地从海上而来,震的人头皮发麻,陈律师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咱们还是回去吧?看这架势是要下大雨,而且下雨天站在树下是很不安全的。” 赵一踞听前面一句话还表示赞同,听到后面一句不由苦笑。 如果那“柳君”真的是柳树君,听了陈律师这样说,不知会是何等心情。 “姑姑,”赵一踞定了定神,“风大,姑姑还是回车里吧?” “你呢?” “我、我……”赵一踞犹豫着,转头看了一眼柳树。 虽然理智上他认为自己该把那神秘女子的叮嘱抛诸脑后,可是,潜意识里却又本能地抗拒着这样做。 他不敢说留下来,毕竟这只是自己梦中所见,如果真的因为一个离奇的梦丧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但如果说要离开,偏又不忍。 “你要怎么做?”赵清问,“是要留下呢,还是一走了之。” 赵一踞不能回答。 赵清打量他的脸色:“一踞,你得选择。想好了,告诉我那个答案。” 劲风从海面来,风中带着腥咸的味道。 一道闪电掠过空荡荡的卧龙湾,是雪亮的刀锋的颜色。 紧接着是惊雷巨响,越来越近了。 赵一踞仿佛听见了风雷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厉声惨叫,但他环顾周围,却什么都看不见。 陈律师催促:“咱们快走吧!我看是越来越危险了!” 就像是为证明陈律师的话,第五道雷声,在卧龙湾的东边炸响,狂风搅动着乌云,铺天盖地似的压了过来,卧龙湾旁边新修的路灯摇摇欲坠,柳树的枝叶狂舞,好像给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要活生生地将它撕成碎片一样。 风卷起折断的柳枝等物,劈里啪啦地打在了身上,像是给鞭子抽动般生疼。而站在湾上的三人更是岌岌可危,似乎虽是都会给风卷到卧龙湾底下去。 要不是身为律师的严苛操守以及对于对赵清的敬重,陈律师只怕早就抱头鼠窜了。 在这种险恶的境地,赵清反而神色宁静,仿佛丝毫不为所动。 第六道雷炸响的时候,白光把整个卧龙湾都照的清清楚楚,空空如也的河底,残破的还没修好的小桥,干涸的荷叶枯枝,惊惧乱舞的老柳树。 其他才栽的新树,大部分都已经给摧折了。 赵一踞目光所及,这没有水的卧龙湾,看起来就如同个给人掏空了肚子的巨人,可怜的躺在地上。 他的眼眶突然发热。 就在第八道雷于头顶响起的时候,赵一踞转头看着赵清。 “我、”心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愤怒,像是不甘,又像是莫名的感动,赵一踞咬牙说:“我不走,姑姑。” 这时侯他好像豁出了一切,不管被当做怪力乱神的傻子也好,无知无畏的疯子也好,他经历过那些不为人知,也最清楚那无法描绘的真实,他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甩手走开把一切推给梦境自然容易,但是他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我得完成这件事。”赵一踞轻声说完这句话,转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6 身向着老柳树的方向奔去。 咆哮的雷声正停在了柳树的上方,一道道的蜿蜒电光从云层后透了出来,像是在乌云里有无数火蛇乱舞。 可就在赵一踞冲到柳树下的那一刻,第七道雷响了起来,雷几乎是贴着赵一踞身旁劈落的,把老柳树的一大片枝条都给斩落,枝条带着通红耀眼的火焰坠落在地,像是流星的焰火。 “危险啊,快回来!”陈律师忍不住放声大叫,“赵一踞你不要命了?” 赵一踞浑身战栗,刚才那个雷震的他的耳朵几乎都要聋了,他几乎怀疑自己的魂魄都给震碎了。 但他仍是拼命地后退了几步,将身体贴在柳树上。 陈律师满眼绝望:“疯、疯了……” “没有疯,”赵清将目光投向头顶的云:“只是答应了人家的事,终究要完成,这就叫做‘诺’。” 陈律师似懂非懂。 乌云在柳树顶上盘绕,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凝聚着致命一击。 若不惧风雷仔细看去,能看见云层后有一点犀利的光芒透出,像是一闪电淬炼而成的巨大的眼。 第八道雷降落的时候,赵一踞反手拼命地抱紧了柳树,他声嘶力竭地大叫:“我不走,我不走!” 他明明是怕极了,但心里却有一股气撑着,让他不能在这时候逃离。 就在抱紧柳树的那一瞬间,赵一踞的眼前突然一片光明。 ——他看见了不同的景致。 是在一片荷塘旁边,梳着羊角辫的清秀女孩子挑着一条看着仿佛是小乌蛇的东西,将它放在才摘的荷叶上。 只是那小蛇的头顶依稀似乎有两只耸起的角。 她俯身不知在挑着什么,许久,又掬水浇落在乌蛇身上。 清洗过小蛇后,女孩子跑到草丛里,摘了些不知名的草药,在嘴里嚼碎了吐出来,覆在了小蛇的身上。 然后她又摘了一片荷叶盖在小蛇身上。 做完这些的她坐在旁边休息。 直到几个孩子走来,看见她就都围上来。 有人指着那荷叶问是什么,女孩子不肯回答,有的孩子就想上来翻看,女孩子一反常态,挡在荷叶前寸步不让,有小孩强行要冲过来,却给她用力一推,几乎推到荷塘里去。 其他的孩子见状纷纷冲上来,拳打脚踢。 女孩子受了伤,孩子们见状怕惹祸,这才纷纷逃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女孩子强撑着爬起来,掀起荷叶看看静静昏睡的小蛇,笑着说:“我不会叫他们伤害你的。” 不远处,老柳树枝条摇摆,静静地目睹了这一切。 *** 赵一踞醒来的时候,天正放明。 他人在樟河的老宅之中,当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赵一踞惊慌地爬起来:“我怎么在这儿?” 妻子熟悉的脸在旁边出现,眼睛有些微红。 赵一踞握住她的手:“我……柳树呢?姑姑呢?” 妻子又笑又是无奈,温柔地看着他:“别担心,柳树好好的,姑姑在隔壁房间休息。” 赵一踞愣了愣:“昨晚上……” 他只记得在惊雷降落的时候,他拼命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柳树,然后就见到赵清小时候、遭遇小蛇的情形。 仿佛是在那一刻他晕厥了过去。 “柳树,没事吗?”赵一踞仍是担心,“我得去看看!” 妻子本是要拦着,想了想,却笑着说:“好啊,你去看看也行。” 赵一踞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天正在下雨。 樟河已经干涸了好几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下雨。 妻子本来给赵一踞撑着伞,但很快就发现他们不需要伞。 赵一踞边走边打量着面前的村落,给雨水冲刷了半夜,古村从水汽淋漓里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形容的气质。 白石的台阶,篱笆的院墙,古旧的木板门,以及……家家户户站在门口看好雨的人们脸上喜洋洋的笑意。 雨水慢慢地汇集向着卧龙湾的方向奔腾而去。 赵一踞一眼看到那棵老柳树,虽然“伤痕累累”,但仍旧精神抖擞。 给雨水冲洗过的枝叶格外的翠绿好看。 但赵一踞吃惊地发现,卧龙湾旁边还有很多村民,包括村长,赵旭也都在,他们一个个也没有打伞,就那样欢天喜地的淋着雨。 赵一踞走到他们之中,抬眼看去。 他吃了一惊。 原本干涸的卧龙湾,一夜之间,几乎已经蓄满了水。 雨点打在水面,荡起点点涟漪。 好像有涟漪跃入了赵一踞的眼中,他的双眼再度酸涩。 雨水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滋润着满山的草木,草木迎风带雨,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天地万物都贪婪地在雨水中尽情地舒展跟呼吸着,仿佛重生。 眼前所见,让赵一踞忽然间想起《西游记》里的一幕。 在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7 孙悟空回到花果山,发现花果山上的猴子猴孙给人捉的捉,杀的杀,而且整座山也都给焚烧毁坏的不成样子。 孙悟空大显神通,去四海龙王处借了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 赵一踞一直想不通山是怎么给“洗青”的,直到现在。 正在目眩神迷,身后有个村民远远地叫:“一踞!一踞快家去!你姑姑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台风将至,突然闷热起来,有点怕怕 不过这几章还真应景~。~ ☆、神之手(1) 在赵一踞出门之后, 妻子又去探望了赵清, 女儿宝宝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赵清的床前, 显得很乖巧。妻子怕女儿会打扰到赵清,就劝说她出去, 宝宝却说:“我跟姑祖母讲故事呢, 姑祖母也很爱听我讲故事。” 奶声奶气偏又这样认真, 叫大人们都忍俊不禁。妻子只好叮嘱宝宝不要胡闹,暂时退了出去。 就在妻子去后,宝宝问赵清:“姑祖母的身体好些了吗?” 赵清笑笑:“好多了。” 宝宝歪着头说:“昨晚上我都睡着了,后来的雷声太大,把我惊醒了。姑祖母怕不怕打雷?” “姑祖母不怕。” “宝宝也不怕, 因为宝宝知道,是大龙在打雷。” 赵清本在陪着这小女孩儿童言无忌,听到这里脸色微变:“大龙?” “是啊, 是大龙, ”宝宝抬手比划了一下, 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仰头看了赵清半天, 突然问:“姑祖母, 不喜欢大龙吗?” “我、你怎么这么问呢?” “因为、因为……”宝宝犹豫了会儿, 才支支唔唔说, “因为我看到姑祖母把大龙杀死了。” 赵清原来是欠身躺着的,听到这里竟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宝宝吓了一跳,有点害怕似的。赵清知道自己问的太急, 忙安抚:“宝宝别怕,你告诉姑祖母,为什么、这么说?” 宝宝眨了眨眼,才说:“那天晚上我做梦梦见的。” “你都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梦见姑祖母把大龙杀死了。”宝宝说到这里,眼睛迅速发红,嘴巴一撇,仿佛是要哭的样子,她哽咽着说:“姑祖母为什么要杀死大龙,大龙好可怜。” 赵清紧紧地盯着她,却又说不上来话,胸口好像被什么压着,赵清抬手捂着胸,连声咳嗽起来。 *** 赵一踞得了消息,紧急赶了回来,赵清脸色泛白,已经半是昏迷了。 妻子满脸惶恐,趁人不注意把赵一踞拉到旁边:“之前姑姑还好好的,宝宝在屋里陪着她,可是过了会儿,宝宝突然哭起来,我进来才发现姑姑晕厥了过去,一只手还拉着宝宝,不知是怎么回事。你说是不是宝宝说错什么或做了什么惹姑姑不高兴?” 赵一踞愣了愣:“不会,宝宝还是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姑姑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 陈律师十万火急进来催促要送赵清回苏市,赵一踞也知道不能耽搁,急忙叫人准备妥当,带了赵清开车赶往苏市。 在回苏市的路上,经过陈梁大桥的时候,前方的车辆行驶缓慢,赵一踞探头往前看,依稀看到前方路上设置了警示牌,还有警察跟救护车。 “像是出了车祸。”陈律师观察说。 赵一踞只能放慢了车速。 当经过事故车辆的时候,正救护人员抬了伤者出来。 赵一踞匆匆看了眼,只专心驾驶,陈律师盯着看了会儿,忽然说:“怎么那个人……有点像是周副院长。” “什么?”赵一踞本能地几乎踩刹车。 车子一晃,吓得后面的车辆疯狂鸣笛。 陈律师咽了口唾沫:“不、不可能吧,也许是我看错了。” 这边是单行道,也不能下车查看,而且赵一踞心里也觉着这应该不可能。 何况现在他们最要紧的事就是把赵清送回医院。 十点半的时候,抵达了苏市人民医院。 医生护士们忙将赵清送回特护病房,赵一踞忙中问一名认识的医生:“周副院长在吗?” 那医生摇了摇头:“听说周副院长昨晚就不在医院。” 赵一踞想起在路上偶遇的那宗车祸,隐隐地心惊肉跳。 经过抢救,赵清的情况稍微好转。 但就在赵清这边控制住后,陈律师在外头转了一圈,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周振南出了车祸。 “原来路上见到的人真的是周副院长。”陈律师也是不能置信,连连摇头,“可他怎么会在那条路上,难道他是想去……” 陈律师的想法跟赵一踞一样。 周振南不可能无缘无故出了市区,而那条路正是往樟河方向的。 “周副院长的情况怎么样?”赵一踞忙问。 陈律师忧心忡忡:“听说伤的有些厉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8 害,现在正在急救,对了,好像车内还有一个人。” 周振南车祸受伤,整个医院都惊动了。 医院第一时间出动最好的大夫会诊,因为周振南人缘最好,手术室前挤满了等待的医生跟护士,还有一些周振南医治的病患,大家翘首以盼,都希望周振南能够转危为安。 赵一踞完全靠不到边,而且又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只好暂时退了出来。 正好回去,无意中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地从走廊上跑来。 赵一踞惊愕地看着身着运动服的少年:“你是……” 那少年也看见了他:“是、是你?” 原来这少年正是季明俨。 赵一踞才知道,跟周振南同车的那个人,正是季明俨的父亲,名字叫做季成的考古工作者。 如今季成也在急救,但是跟周振南相比,他的情况要好一些。 赵一踞见只有季明俨一个人,怕他凄惶,就陪着坐了会儿。 少年显然是有些紧张,一直低垂着头,双手交握。 赵一踞劝慰了他几句,幸而半个时辰后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医生宣告季成只是骨折,并没有生命危险。 季明俨已起身冲进去,声音沙哑地叫了声“爸爸”。 赵一踞迟疑了会儿,终于转身离开了。 可见这场手术做的很艰难。 到下午,周振南才给抢救过来。 手术室外响起了小小地欢呼声。 但很快后续详细也传了出来,周振南的腰椎受伤,虽然保住了命,但是十有八/九,后半生就要靠轮椅了。 这个结果非常的残忍,尤其是对以为极为优秀的医生而言。 瞬间整个医院的气氛都低迷了。 当天晚上,赵一踞心绪不宁。 如果周振南是普通的车祸,也许赵一踞的心理负担不会这样重,但是认定了周振南是为了赵清而想去樟河才出的事,赵一踞觉着自己罪大恶极。 当初若不是他答应带赵清回乡,周副院长自然就不用长途跋涉。 而且还差点连累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不知不觉中赵一踞来到周振南的病房外。 周振南的情况自然不宜会客,赵一踞深知,就只远远地站在走廊上张望,他看见周振南病房门口还有许多护士医生围着,有几个护士还忍不住掉了泪。 赵一踞叹了口气。 才转身,就见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个人,齐刘海,立领斜襟的香云纱长裙,老气的花色却掩不住她的神采,双眸晶莹,唇红齿白。 居然正是俞听。 “俞、俞老板?” 赵一踞很意外,没想到在姑妄听之外的地方见到俞听,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 同样感觉不真实的其实还有季明俨。 季成突然出了车祸,接到通知的季明俨一路飞奔而来。 他的父母都是考古工作者,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在家里,不仔细回想,几乎不知道两位是何尊容了。 一是叛逆,一是赌气,所以季明俨见了父亲才是那样冷淡的态度。 可是在听说父亲出了车祸后,季明俨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冷血。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父亲并没有性命之忧。 就算这样,季明俨守在病床前,看着父亲憔悴的脸色,仍是一阵阵的鼻酸。 他不想当着父亲的面落泪,所以找了个借口来到外间。 在长椅上坐了,季明俨低着头,无声地掉下泪珠。 直到鼻端嗅到一股有些熟悉而沁人心脾的馨香,季明俨看到柔软的香云纱缎面在眼前晃过。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俞听凝视的眼神。 吓了一跳的季明俨整个人往后一倒,脊背紧紧地贴着椅背。 俞听慢条斯理地:“怎么啦,跟见鬼一样。” 季明俨的脸上还挂着泪,却已经忘了自己刚哭过的事实:“你、你怎么在这里?” 俞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在这里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你、你……”季明俨迟疑,然后鬼鬼祟祟的,“你不是妖怪吗?你大摇大摆的在这里……” “你才是妖怪,”俞听嗤之以鼻,“我是来探病的。” “探病?”季明俨好不容易定了神,抬手擦擦脸上的泪,“你还有亲戚?朋友?” 俞听不理他,只顾往前走,然后在季成的病房外停下来。 季明俨简直窒息,他有些无法相信地看着俞听:“你、你难道是我们家的亲戚?” 俞听嗤之以鼻:“不敢当。” “那你在我爸爸病房外看什么?” 俞听看向他:“你爸爸?” 季明俨更吃惊:“你不知道?那你是来探望我爸爸的?你难道是……” 刹那间少年的脑中已经迅速地想象出一部狗血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49 大戏:俞听的年纪显然不会是父亲的私生女,那难道是自己的父亲在外养了小三?所以俞听才会有钱开那样的店……等等,那个店明明不正常,所以应该不是钱的问题,对了,父亲的工作是考古,难道是因为这样,才会接触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他的脑袋一团浆糊。 俞听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等等!”季明俨要拦挡已经来不及了。 *** 季成才从麻醉中清醒不多久,看到儿子跟一个娃娃脸的女孩子站在床边,就错会了意思。 “你是……明俨的同学吗?”季成谨慎地问,避开了“女朋友”三个字。 季明俨呆若木鸡。 俞听笑了笑,俯身问:“季先生,永生羽蝉呢?” 季成的脸色开始泛白:“你、你说什么……” 俞听淡淡地:“你既然知道永生羽蝉的用处,就该知道它的祸害之处,怎么还能天真的想要用它呢?” 季成嘴唇颤抖:“我……” 俞听不等他说完:“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永生羽蝉收回来,不然的话,会酿成比现在更大的祸患。” 季明俨一直在旁边张口结舌,听到这里才问:“你说什么?什么永生羽蝉,什么更大的祸患、‘比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俞听不为所动:“季先生,你总不会以为这场车祸是偶然的吧。” 这句话季明俨听懂了。 毛骨悚然之余,他突然想起自己在家里看到过的那个有着蝉纹的盒子。 “季先生,事不宜迟,”俞听盯着季成:“请你立刻告诉我,永生羽蝉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君在赶来的路上~ ☆、神之手(2) 古人认为蝉餐风饮露, 出土而化羽,具有死而复生的神力。 所以古代帝王在驾崩下葬的时候, 往往会在嘴里含一块雕成了蝉形状的玉。 而永生羽蝉, 传说是西周出土的文物。 据记载盗墓者偷入西周墓葬, 才打开一间墓葬的门, 就有一只形状奇绝的蝉飞了出来,在检查墓葬里的东西的时候,在墓主人的位置, 只剩下一袭整齐的衣物, 其他遗骸等物一无所踪,唯有咽喉处的尘埃里是这枚羽蝉。 身为考古人员季成当然知道有关这永生羽蝉的传说,羽蝉的确可以起死回生,但是在令人回春的同时, 羽蝉还有一种可怕的力量,那就是一人之生,百人而死。 清朝时候, 羽蝉给洋人掠去国外, 当作宝物进献给了意国的国王。 当时国王正身染重病, 但当手握羽蝉的时候, 病痛却奇迹般消失,犹如得到重生。 但就在国王重生后的半月,意国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死者足有二十万人。 奇迹的是,当国王在皇宫躲避的时候, 宫殿虽然摇摇欲坠,却并没有塌陷,直到国王前脚离开,宫殿才轰然倒塌。 后来羽蝉在海外辗转易手过许多次,后来某国的血色星期天事件,以及游轮倾覆百人遇难,都跟羽蝉脱不了干系。 俞听离开季成病房。 季明俨愣了会儿,忙追了出来。 “你别走!”少年拦住俞听,“你说明白,什么是永生羽蝉,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爸爸车祸,就是因为这个什么蝉?” 俞听微笑:“这些东西听听就算了,不要刨根问底,对你没有好处。” 季明俨想到俞听神秘的身份以及那家诡秘的姑妄听:“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拯救世界。”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少年又笑又是无奈。 俞听并不辩解,只是歪头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你父亲的情况好像不太好,我看你该给他叫护士了。” 季明俨回头,果然见季成眉头紧皱,似乎正在挣扎,他只得匆忙叮嘱:“你、你不许走,我叫了护士还有话问你。” 俞听看着季明俨退回病房,少年关切地扶着季成的肩膀询问他的病情。 她叹息了声,转身要走的时候,正跟赵一踞打了个照面。 *** 俞听只说自己是来探病的,赵一踞也并未追问,只说起了周振南遭遇车祸的事。 赵一踞很是自责:“如果不是我,周副院长应该不会出事。” 俞听一笑:“你错了,跟你没有关系。” 赵一踞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他只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俞听看向赵清的病房方向,“不过……其情可悯。” 在赵一踞还想追问的时候,俞听问:“你姑姑就是那一间?听你说了那么多她的故事,我想,也是时候该见见故事的主人公了。” 贸然地带一个陌生的女子去见赵清,赵一踞有些犹豫。 俞听看出他的顾忌:“你可以说我是你夫人的亲戚,路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0 过而已。” “姑姑因为来回颠簸的缘故,情形很不好,所以……” “我知道。”俞听垂了眼皮。 赵清的情形何止很不好。 如果不是到了必要的地步,俞听也不会亲自过来。 陈律师见赵一踞带了个陌生女孩儿进来,很吃惊。 俞听走到病床边,低头看着榻上的女子。 赵清只默默地望着她,或许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俞听握住她插着针管的手,这只手已经瘦骨嶙峋:“放心吧,不会很久。” 赵清略睁大眼睛,忽然她觉着手心里一股暖意沁了进来,原本冰冷而僵硬的身体仿佛是从冬天慢慢到了春天,她舒了口气:“你是……” “我是它的朋友。” 赵清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俞听在凳子上落座:“你一直在找它,它是知道的。” 在她身后,陈律师的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陈律师鄙夷地看向赵一踞,怀疑赵一踞也用了跟赵森一样的法子。 只不过赵森用的是图,而赵一踞则更大胆,他竟然找来一个冒牌货。 是想趁着赵清身体虚弱神志不清的做点什么吗? 陈律师怀疑自己看走了眼:当初还觉着赵一踞不错呢。 给俞听握着手,赵清身体中的冷意渐渐消退,她振作精神:“它在哪里,它没有死?” “你以为它死了?为什么?” “因为……”赵清竟然自己欠了欠身,换了个姿势,“因为是我杀死它的。” 旁观的赵一踞突然发现自己的姑姑精神好转了很多,但是这种好转并没让他高兴多少,因为太反常了。 陈律师也发现了,刹那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人,几乎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想要杀死它?”俞听问。 “不,”赵清认真的辩解:“我从没有想过要害它,我从来没有想杀害它……” 在救了小黑蛇后,此后赵清再去荷花堆,常常会遇到这小家伙。 有时候它在水中,有时候在荷叶上,只是很少上岸。 有时候赵清会特意带点家里的好吃的东西过来喂它,虽然小黑蛇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吃东西,但是每次她放下东西后回来看,那些食物都不见了,而小黑蛇的肚子则是鼓鼓的。 每一回,赵清都能笑半天。 有一次卧龙湾河水暴涨,有几个在水里游泳的孩子差点给水卷走,赵清在旁边看见,捡了根竹竿过去救援。 方法虽然对,只可惜她人小力弱,几个水里的孩子一起拉着竹竿,几乎把赵清也拉下水。 正在危急关头,水中有黑色的影子晃动,一股浪头从相反的方向拍过来,就如同有人推了一把似的,赵清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几个孩子拽了上来。 从那之后,孩子们都不敢再欺负赵清,有的还常常主动找她玩耍。 虽然没有根据,但是赵清知道是小黑蛇暗中帮助自己。 虽然它不会说话,但赵清觉着,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就这样过了两年。 直到有天,事情发生了变故。 那天晚上,赵清忽然做了一梦。 她在卧龙湾中看见一条很大的黑龙。 龙正在水底遨游,龙角峥嵘,麟甲生光。 赵清站在小石桥上往下看,惊叹之余,看着它雄壮威武、自由自在的样子,心里觉着很喜欢。 她觉着这可能是小黑蛇,可又不确认。 如此一人一龙,两不相犯,各得欢喜。 这个梦赵清做了三天。 在第四天的晚上,这个梦突然出现了意料不到的反转。 那天赵清依旧在桥上看黑龙在水底遨游,但是看着看着,不知是谁向着她手中塞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依稀听见有人在耳畔向着她低语了什么,刹那间如同鬼使神差般,赵清竟然纵身向着桥下跃下。 正在这时候那黑龙从桥底下经过,赵清翻身而上,高高擎起手中的匕首。 黑龙察觉到了,他转头看着赵清,似乎想要挣扎。 他带着赵清于水底穿梭,但是终究没有逃脱,雪亮的匕首用力刺落,赵清记得匕首撕裂了黑龙的感觉。 那感觉,她永生难忘。 梦醒之后,赵清浑身冰凉,心难受的绞成了一团。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拼命说服自己这是个梦而已。 她翻身下地往卧龙湾跑去。 卧龙湾仍旧是昔日的卧龙湾,但是对赵清而言,一切却已经变了。 她是最熟悉卧龙湾的人,此刻的河道,已经不是以前的了。 那股笼罩卧龙湾的生气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死寂。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通红的一道。 赵清的手无法遏制地颤抖起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1 来。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至错之事,她后悔之极,但却偏偏不知道为什么。 此后果然,赵清再也没有看见过小黑蛇。 那个跟她至亲友人似的小黑龙,再也不见了,而且……是给她亲手杀死的。 *** 病房内寂然无声。 赵一踞跟陈律师都听得清清楚楚。 先前赵清似苟延残喘,说一个字都费劲,但现在,她竟平平静静地一口气将故事原原本本讲完。 只是眼睛微红。 “怪不得,周副院长说……”赵一踞欲言又止。 周振南曾跟他讲述过赵清的故事,赵清亲口承认是她杀了龙。 而女儿宝宝也曾梦见过,大概,宝宝梦见的就是赵清方才说的这幕场景了吧。 赵清平静了一下心绪。 她看着赵一踞:“所以那天晚上,我才让你选择。” “姑姑……”赵一踞愣怔之后,才明白赵清指的是他奋不顾身保护大柳树的那一夜。 “我果然没有看错,”赵清点头,眼中透出欣慰:“你很好,你没有像是我一样,不管多危险,你还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而它也知道。” “它?” 赵清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了闭双眼,然后她问俞听:“你说你是它的朋友,是真的吗?” 俞听点头。 赵清追问:“那它、说过这件事吗?” “它从不提过往。” “它在怪我。”赵清黯然。 “不,它没有怪你。”俞听看着面前的女子,轻声说。 赵清的眼睛突然亮了几分:“真的吗?”但很快她又说:“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我无法原谅自己。” 她的身上已经没多少生气了。 俞听把手撤回:“这跟你无关,除非人类有极为强大的意志,否则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拒绝神役。” “神役?”赵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你是说……” 俞听笑:“它本是不容于人界天地的灵物,自然有力量不想它存在,神界跟人界本是两个空间,神界的人不能直接出手到人界干预,所以他们得在人间找一个灵使帮他们动手,被选中的人叫做‘神之手’,他们注定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赵清毛骨悚然:“我、就是被选中的人?!” “你很合适,你救了它,它对你的戒备心自然就放低了,由你动手,它也不至于拼死反抗。”俞听的眼中含着悲悯,口吻却很淡然,“这一切都是注定的,都是算计好的,所以我说,你不用过分自责。” 泪从赵清的眼中缓缓流了出来:“可是、为什么是我。”她举起右手,此时此刻仍记得自己亲手杀死黑龙时候的感觉,“为什么是我。” 她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俞听微微仰头:“你只要记得,它还在就行了。” 赵清含泪的眸子睁大:“它、在哪里?我……能不能见到它?” “或许……”俞听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 在俞听踏出医院的那刻,蒙蒙细雨从天降落。 秋雨通常都是萧瑟凄凉的,但是这雨丝却分外温柔。 在路上行走的人都纷纷驻足,他们抬头看向夜空,尽情地享受雨丝落在脸上的感觉。 撑着伞的俞听转身回头,目光掠过医院的上空。 阴云之中,有一道明光悄然敛起。 “是来送行的吗。”她自言自语,“是啊,也该送一程,毕竟是惦记了你一生的人类啊。” 俞听笑着转身,却见前方路口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显然已经等候她良久。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君献上,小踞跟小龙龙的故事告一段落了~铭记/(ㄒoㄒ)/~~ 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么么哒! ☆、蝉之蜕(1) 蝉蜕于浊秽, 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 ——司马迁《屈原列传》 男人站在那辆半新不旧的suv旁边, 仍旧是白衬衫黑裤子,肩宽腿长,随意的一站, 十分打眼。 俞听扬眉:“用得着追的这么紧吗?难道那是个什么宝贝, 我找到后会带着潜逃?” 魏西楼将手中的长伞抖开,巧舌如簧地说:“怎么总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怕你大小姐照应不过来,特地过来帮手的。” 虽然笑容满面,一双眼睛却仍犀利的过分。 俞听笑:“魏司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可不敢当。” 魏西楼踏前一步, 将伞举高了些,把俞听轻而易举罩了入内。 他虽然人在苏市, 却是典型的北方大汉,身材挺拔魁梧, 将俞听衬的越发娇小。 他抬头看了一眼医院楼顶蒸腾的龙气,若有所思的问:“是你店里的那位?” “放心,”俞听回答: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2 “玄灵不会闹事。” 魏西楼仍有疑虑:“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总之不是为了永生羽蝉。” 魏西楼哑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最好不要让它随便出来,毕竟它太特殊了。” “它的杀劫都过了,这么多年也都安分守己,还想怎么样?” “你看看, 好像我要跟你吵架似的。”魏西楼十分无辜,“你知道我也是为了你跟它好。” “要真的是这样,”俞听扫了一眼医院入口处:“就把你们的人撤走,不要打扰玄灵。” 魏西楼叹气,抬手往旁边打了个响指。 不多时,有两个身着街道清洁工服装的人低着头匆匆地走过。 俞听看的稀奇:“无事司的人真是多面手。” 魏西楼笑:“职责所在。现在总该告诉我永生羽蝉的下落了吧?” 俞听皱皱眉:“事情有点难办了,周振南跟季成身上都没有,当时出现在现场的人你都查过了吗?” “救护人员,交警,路政都查了,没有可疑。” “一定还有其他人。” 两个人目光相对,一时都没有说话,只听见雨滴打在伞上发出的声音,像是焦急的催促声。 终于俞听说:“你也知道,永生羽蝉会自己挑选主人,季成之前欠过周振南人情,架不住他的请求才给他找到永生羽蝉,而周振南也是一心为了救赵清,并不是想自己把永生羽蝉据为己有,这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私心,我想永生羽蝉并不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两个人还没到樟河就出了事,又或者是永生羽蝉在路上发现了更好的寄主……” 魏西楼灵光一动:“等等……” “你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当时出事后,后面跟着几辆车,其中有人下车查看过情况。” 俞听眼神微变:“那你就要赶快了,要是永生羽蝉的主人心怀不轨,我也不能预测会发生什么事。” 拥有永生羽蝉的人,若要平安无事,长命永生,那就要付出代价。 而所谓的代价,由它所护的人决定,拥有它的人若是至高无上的权贵,比如意国的那位君主,那么付出的代价就会极为惨烈了。 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永生羽蝉的功能又像是维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就如同“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字面意思。 据说永生羽蝉还有一种能力,那就是他会左右拥有者的心志。 所以就连魏西楼也不敢轻易去碰这种东西,还特意来请俞听帮忙。 *** 医院。 在俞听离开之后,赵清像是感觉到什么,她示意陈律师将公证人们都唤来,简单地交代了几句。 陈律师虽然震惊,却仍是恪尽职守地听从了赵清的吩咐。 他问:“要不要……把赵一踞叫进来?” 赵清摇摇头。 最后这段时光,她想一个人度过。 在陈律师退出去后,病房内重新回归安静。 赵清突然听见沙沙的响声,她转头看向玻璃窗,依稀看见细小的雨滴打在窗户上。 “下雨了啊……” 赵清的脸上露出笑意,她很喜欢下雨天。 但是虽然在笑,她的脸上却流露出伤感跟寂寞交织的神色。 俞听说的那些话原本惊世骇俗,但赵清却毫无阻碍地接受了。 身为一个顶尖的医学研究者,业余时间还会做一些玄学的钻研且小有所成,赵清深很知道,这个世界,远远超出任何一本书籍所能记录的。 似乎还有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但是这个所谓的“神学”,在赵清看来,并不是狭义上的“神仙鬼怪”的“神”,而是一种用目前的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而已。 她身上拥有医生的超常理性,可也具有哲人那样的浩渺思维。 她能分辨哪些是装神弄鬼不值一提,哪些,是真正有意义有道理的东西。 比如俞听今天跟她所说的这些,虽然超出了世人所能接受的常规范畴,但赵清知道,俞听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我们如今生活的是三维空间,但已经有科学家验证出四维空间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笼统的说,在四维空间存在的“人”,也许就是我们眼中的神,而那些“四维空间”或者更高一级的空间,或许就是所谓的“神界”,当然,这个称呼可以随意更改。 赵清本来就觉着自己梦中杀死黑龙的场景太过逼真,不可思议。 现在想想,可能是自己梦中进了另一重空间。 而且事实上,做出这种事的不仅仅是她一个,另外还有一位名人。 那就是大唐时候的一个传说。 《西游记》里曾经记载,泾河老龙因为不服袁天罡的测算能耐,跟袁天罡打赌,后来在领玉帝旨意行云布雨的时候故意多下了一些雨。 可却因为这个而违背了天规,玉帝一怒之下命斩杀泾河老龙。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3 老龙王无奈只能向袁天罡求救,袁天罡算出负责斩杀老龙的正是大唐的名臣魏征,而能管辖魏征的人自然是唐皇,所以指点龙王去求当时的唐皇帝李世民。 龙王托梦给李世民求情,唐皇帝也答应了,当日就传旨魏征进宫,本来是想拦下魏征在宫内,他自然就杀不成龙王了。 谁知皇帝跟魏征下棋的时候,魏征忽然昏睡过去,李世民只当魏征是太过劳累,所以没有吵醒他。 谁知道魏征一梦醒来,告诉皇帝,自己刚才在梦中奉了玉帝的旨意杀死了泾河老龙王。 唐皇帝听说后,只能感叹天命难违。 这个故事,却也跟赵清所经历的大同小异。 然而赵清至今仍无法释怀。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始终不能忘记,当时手起刀落的那种感觉,以及梦醒后痛不欲生的悔恨跟绝望。 “真想、再看见你……” 气若游丝。 赵清的身体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之前能够开口说话全靠了俞听刚才的一握,可现在生命力如同流水般迅速消透,甚至连动一动眼皮都无能为力。 就在赵清将要合上双眸的时候,楼顶的云层中仿佛响起了轻轻地一声雷鸣。 室内的日光灯闪了闪。 闪电的光芒中,墙壁上清晰的映照出巨大的龙形。 模模糊糊中,赵清看见眼前出现一道玄衣的身影,她从没有见过这人,但是心中却并不觉着陌生,反而隐隐有一种欢喜的感觉。 那影子向着她靠近了些。 赵清竭力想把他看清楚些,却只能看见那垂落的青丝长发,微微有光,如同当初被放在荷叶上的小乌蛇的颜色。 “是你吗?”毫无预兆的眼泪涌了出来,赵清急切地:“真的、是你吗?” 她拼命地想抬手去碰一碰,手却又重新跌回了被子上。 男子抬手过来,修长的手指在赵清的额心轻轻点落。 刹那间,物换星移。 仍旧是那风景如画的卧龙湾旁,仍旧是那簇簇盛开的荷花塘边上,扎着羊角辫的赵清手中握着一把刚采来的花,背着手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目眩神迷。 身着玄衣的青年男子静静地站在她跟前,玄缎的袖子水波般荡动,清隽的容颜落落,如才绽开的睡莲,是一种不同于凡俗的美。 赵清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小、小黑?” 青年挑唇。 赵清感叹:“你、你真好看啊。” 青年转身:“走吧。” 赵清忙跟上,她捧着花:“对、对不起。” 青年抬头看向远处,淡淡的:“傻瓜。” 声音很轻,透着淡淡的温柔。 赵清眼中的泪如泉水般涌出来,打在手中的捧花上,像是一颗颗露珠。 但很快,小女孩擦干眼泪:“等等我!” 她眼中噙泪却欢天喜地的,随着那道身影蹦蹦跳跳往前跑去。 就是在这晚上,赵清去世了。 奇怪的是,离世的赵清脸上竟带着极为温柔释然的笑意。 另外还有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某视频网站上,有市民上传了一些视频。 据说夜晚风雨交加的时候,在人民医院的上空看见了类似龙的东西出现。 但是那些视频一概的模糊不清,虽然隐约能看到云中有什么在涌动,可谁又能确定是真的龙呢? 与此同时,在医院看护父亲的季明俨也在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 “龙?”才冲着视频嗤之以鼻的季明俨突然想起俞听,那一声“嗤”就果断的半途而废。 他想起那女孩子看着眉清目秀赏心悦目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随便又点了几个视频看,却都心不在焉。 正要退出的时候,季明俨发现关注栏里的一位拥有十几万粉丝的女主播正在直播。 季明俨点开视频。 女主播有一张看着很娇俏的娃娃脸,但季明俨知道这是化妆跟美颜外加角度的奇效。 虽然不可否认本人也是长的不错。 可跟俞听比是差远了。 “怎么又想到她。”季明俨惊恐地换了个坐姿。 屏幕上女主播正在跟粉丝交流:“今天的人好像特别多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声音甜美。 她好像比以前好看了一些。 起初季明俨觉着是自己的错觉,仔细又看了会儿,的的确确比之前漂亮了几分。 “难道是她今天的妆画的非常好?还是网站美颜功能改进了?”季明俨恶毒地想。 直到他惊鸿一瞥,瞧见女主播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物件。 那是用红色丝线系着的一枚玉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b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4 r   ☆、蝉之蜕(2) 季明俨看着在女孩胸前晃动的玉蝉, 回头看向父亲。 季成好像睡着了, 静静闭着双眼, 眉头微蹙。 少年思忖了会儿, 还是没有忍心吵醒父亲。 第二天, 季成醒来。 他看着儿子, 眼带不忍:“你回去学校吧,课业要紧。” 在外地的妻子也接到了消息。 妻子今天应该会赶回来,医院还有护士在,季成不想儿子因为自己再耽误学业。 而且他的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 “爸,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季明俨拿出手机,点出昨晚的截图给季成过目。 季成一看,脸色大变:“就是这个,怎么在她手里?” “真的是那个永生羽蝉?”季明俨问。 “是啊。”季成忧心忡忡, “早知道永生羽蝉真的这样厉害, 我就不该去碰。”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季明俨询问有关永生羽蝉的详细,季成只得如实告诉,又问他:“昨天来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认识?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并不熟。”季明俨搪塞。 “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季明俨摇头。 季成见儿子跟俞听没有联系,觉着放心, 但另一面又叹气:“她看着像是很有来头, 要是告诉她永生羽蝉的下落, 也许她有办法安全地把羽蝉收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季明俨离开医院后,并没有回学校。 他来到了永安广场。 *** 女主播娜娜的粉丝数在一夜之间已经暴涨了十万。 手指抚过胸前的羽蝉。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 但自从得到了这个小东西后,娜娜的运气就好的无法形容。 几个大粉不停地给她刷礼物,富二代私信要约吃饭,还有大牌经纪公司来洽谈。 这几天粉丝数一直在暴涨,娜娜觉着自己鸿运当头。 今天有当红的流量小生苏某今日在永安广场有一场见面会,昨天粉丝里就有要求让娜娜现场直播。 本来娜娜并没有什么兴趣,谁知又有一位粉丝私信,说是这场见面会的主办人员,可以给她安排vip的位置,还要出一笔不菲的车马费跟宣传费。 这种机会十分难得,通常都是那些拥有百万粉丝的大网红们才有的待遇,没想到大馅饼砸在自己头上。 娜娜喜出望外,觉着这简直天赐良机。 她高兴的难以入眠。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想到自己晚上熬夜,唯恐颜值下降。 心里还打算精心画个浓妆,谁知抬头看一眼镜子,几乎目瞪口呆。 镜子里的女孩,粉面桃腮,虽然没有上妆,却美的艳光四射。 娜娜本来是那种没化妆只有四五分颜值,化了妆才有七八分,再加个美颜之类勉强达到十分的女孩子,可现在镜子里的自己的脸,却神奇地比之前化妆美颜还无可挑剔。 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等到上妆之后,整个人更是美不胜收,娜娜心花怒放,收拾了背包出门。 她随便叫了个车,没想到司机竟然是自己的粉丝,一路上说了无数夸奖恭维的话,连车费都没有收。 娜娜感慨:自己真是上天眷顾,时来运转了。 春风得意的来到活动现场,虽然时间没到,却已经人山人海。 娜娜看着台下窜动的人头,忽然想,假如能够在今天活动上大出风头就好了…… 或者,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跟当红小生苏某相识,以后也许还可以进军影视圈呢,大红大紫的坦途在等着自己。 她找了个有利位置,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直播。 季明俨正是根据娜娜的直播才来到永安广场的。 他判断娜娜所在的方向,艰难地从人群中往前挪动。 “挤什么挤!”有人不耐烦地抗议。 “滚远点!”甚至还有人粗暴地伸手推了过来。 周围,隐隐地也还有别的人吵架的声音。 季明俨很不舒服。 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但是想到昨天俞听匆匆来了又走,季明俨心想着要是自己能够亲手把永生羽蝉找回来,俞听……或许会对他刮目相看吧。 一想到她脸上有可能出现的表情,或者她会用敬仰的眼光看着自己,季明俨就心花怒放。 虽然这种场合的气氛让他浑身不适。 季明俨感觉自己就像是野生世界里什么误入了鬣狗领地的动物,周围的那股难闻的气味,时不时地亢奋的尖叫,都让他毛骨悚然。 就仿佛下一刻,鬣狗们会突然躁动起来引发什么不幸一样。 这时侯的季明俨还不知道,他的这种预感不仅仅是虚无缥缈的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5 预感而已。 艰难的行进中,季明俨终于靠近举办方搭起的台子,拜人高腿长所赐,他清楚地看到在台阶一边椅子上坐着的娜娜。 女主播正举着手机,向着粉丝们眉飞色舞地直播。 季明俨诧异地看着女孩儿的脸……难以想象,她居然比直播里更美。 只是这种美里,透着一种、令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也许是美到极致,竟显得有点诡异,又有点不太真实。 季明俨眯起眼睛,清楚地看到娜娜胸前戴着的那个羽蝉的吊坠。 他心中着急,恨不得飞出人群。 就在季明俨想要加快速度往前的时候,流量小生苏某到了。 苏某的驾临引发了新一轮的欢呼声,而人潮也因而其了一次小小波动。 季明俨才不在乎什么小生,只顾盯着娜娜。 果然娜娜也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宝宝们,我们等待已久的……终于来了!” 她着急地想要捕捉苏某上台的精彩时刻。 苏某上台。 娜娜起身。 季明俨往前。 就在这时候,变故出现了。 人群中的小波动在扩大,就像是水的涟漪推动,可怕的推涌出现了。 季明俨感觉到巨大的力量在自己后背一推,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撞去。 而在他身旁前后左右的许多人,也不约而同地往前。 前方保安们立刻反应:“退后退后!不要挤!” 季明俨勉强稳住身形,大家纷纷试图退后。 但是后退无路。 狂热的粉丝们因为看到偶像的出现,正拼命地冲过来。 前面的人想后退,后面的人要往前。 两波人潮推挤,就像是两道反方向的海浪撞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只是眨眼间,场面就变得有些失控了。 大概是在推挤的过程中有人受了伤,尖叫声响起。 这一声更加刺激了人群。 无数的声音,嘈杂尖锐,此起彼伏。 有人踉踉跄跄,有人倒下,有人试图突围,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随着人潮涌动。 而在台上,娜娜吃惊地望着台下,但她很快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还是很安全的,于是当机立断地开始把手机对准了底下正乱成了一锅粥的人群。 娜娜大叫:“宝宝们!现场突发状况,大家不知怎么都乱了!” 虽然声音里带着点慌张,可更多的是惊喜。 她太喜欢这种突发状况了,这是当主播可遇不可求的涨粉时刻。 要知道有多少主播们处心积虑地制造这种场景,假装意外发生用以吸粉呢。 镜头在人群跟苏某之间晃动:“快看,连苏XX都收到了惊吓!宝宝们我真是好怕啊……” 声音里的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喜悦。 在主播的手机屏幕上映出来的,像是春运时候的火车站,只是比那个要混乱的多。 清楚地看到有人身不由己地倒地,受伤。 而观看的人数就如同不断升级的现场情况一样,也正在疯长! 人群中,季明俨呼吸都要停了。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满耳都是现场的人刺耳的尖叫跟惨呼,震的他的耳朵都要聋了。 可是这幅末日奔逃般的场景,突然间让季明俨想起了父亲跟自己说过的有关永生羽蝉的话。 ——“传说永生羽蝉,可以达成主人的任何心愿,但是与此同时,它会制造灾难……” 现在他所经历的,到底是偶然的灾难,还是、真的是永生羽蝉? 季明俨拧眉,竭力看向前方。 慌乱的人影晃动中他看见娜娜,女主播举着手机,一边对着人群一边向着苏小生的方向撤退。 “要停下来,要制止它……”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季明俨推开挡在跟前的两个人,不顾一切地拼命往前挤了过去。 用“人潮”来形容人多真的是神来之笔,因为季明俨几乎真的就是“游”到舞台旁边的。 他得费力用双臂推拨开挤在身边的人,姿势像极了游泳,虽然有些狼狈,校服都给扯开了。 但他终于成功地到了舞台边沿,正在他想要翻身上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让他瞟见了旁边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那人低着头,紧紧地捂着耳朵。 娇小的身影像是淹没在人群中一样,又或者,会给不住地攀撞的人群给挤压的粉碎。 季明俨一眼就认出了她。 刹那间,永生羽蝉给彻底扔在脑后。 季明俨竭力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俞听,俞听!” 他大叫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到了俞听身旁。 一把将她揪住。 俞听动也不动,季明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拉到了身旁。 他觉着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6 反常,却不得不大叫:“你怎么在这?” 直到这时候俞听才缓缓抬头。 季明俨跟她打了个照面,却看见一张格外苍白的脸。 俞听本就唇红齿白,眼神清澈,但是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过度惊吓的缘故,她的两只眼睛,瞳仁显得格外的大且幽黑。 “你……”季明俨突然失语。 这会儿的俞听像是个溺水的无助的孩子一样,神情懵懂而陌生。 季明俨看她一眼,随即将俞听用力抱入怀中。 虽然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跟那巨大的人潮涌动相抗衡,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满心所有的,只是要保护面前的女孩子,哪怕拼尽全力。 只是抱紧她的一瞬间,季明俨有一种错觉,俞听的浑身冰冷,毫无温度,让他觉着自己抱着的是一块冰。 他以为是俞听受惊过度的原因。 少年的怀抱极为炽热。 给他双臂环抱之后,俞听瞳仁中的黑在极快的瞬间陡然退去了一部分。 她抬眸看了少年一眼。 季明俨的心脏跳的很快,那股蓬勃的热力沁到俞听身上。 “别怕!”危险中季明俨大声:“我会保护你。” 少年坚定的声音,在千万的痛苦嘶吼跟愤怒咆哮里,如此清晰。 俞听瞳仁上的黑色重又褪去几分,显得跟平日里差不多似的正常了。 季明俨却并没发现,他只想把俞听带离这个疯狂的地方。 但是越靠近舞台底下,人挤的越厉害,简直寸步难行。 季明俨只得拼力用手护着俞听。 就在这时侯,在季明俨怀中的俞听缓缓地闭上眼睛。 然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俞听的叹息很轻,在上千人的嘶吼之中简直微不足道。 可奇迹的是,就是这如同微风似的叹息声,在她响起的瞬间,却也同时在千万人的耳畔响起。 这一声叹息悠长而沧桑,又好像有些无奈而悲悯的意味。 千万人心中有千万不同的滋味。 但在所有人听见这声叹息的同时,原先的惊慌,恐惧,愤怒等等错综复杂的激烈情绪,都在一霎时消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 好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的旅人找到了舒服的床铺,又像是苦苦挣扎的世人,看见了空茫的终点。 广场上那些躁动的人类,就像是听到催眠曲的乖宝宝似的都静止下来。 连倒在地上的那些伤者都忘记了身上的痛,停止哭号陷入了静默。 *** 保安们开始出动。 救护车将伤者迅速地抬离现场,剩下的人沉默而温顺地各自离开。 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些意志力极强的人才隐约记得……好像差点出了踩踏的事故,但是最后、应该是风平浪静了吧。 总之,原先狂热的想要见偶像一面的欲/望突然就平息下来,只想要沉默安静地离开就是了。 大家很有秩序的,有条不紊地疏散,几乎不用保安疏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蝉之蜕(3) 无事司的人处理这种场面驾轻就熟, 广场上很快风平浪静。 其实就在季明俨发现永生羽蝉落在女主播手上的同时,无事司的人也追查到线索, 只不过因为永生羽蝉的特殊性,魏西楼还是谨慎地请了俞听帮忙。 谁知中间出了“一点”岔子。 幸好结局不算太坏。 季明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不大的小房间内。 房间看起来有些怪,蓝色的墙壁,一侧是很大的不透明玻璃,旁边是门。 整个房间内只有中间有一张桌子, 两端分别有一把椅子。 他在靠里的一把椅子上。 季明俨先是茫然,随即脑海中浮现许多片段。 其中最鲜明的, 是俞听苍白的脸, 以及那声近在耳畔的悠倦叹息声。 季明俨低头看看双臂, 正想再深入地回忆一下,房门给打开了。 一身制服的魏西楼走了进来。 将桌子对面的椅子拉开, 魏西楼落座。 “醒了?”他看着季明俨,不怒自威。 季明俨看着这雄壮彪悍的男人,又扫了眼他身上的制服:“……警察叔叔?这里是、派出所?” 少年顿了顿, 有些着急:“我怎么会在这里?俞听……” “俞听”两个字脱口而出, 却又及时地打住。 季明俨有些忐忑地看着魏西楼,毕竟俞听的身份很特殊, 他不确定自己这时侯把俞听供出来到底对她有什么影响, 毕竟上次类似的事他已经做过一次了。 魏西楼听见他叫“俞听”的时候,眼神微微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7 一变。 “对不起,”魏西楼一笑, “在这里,你先要回答我的问题。” 季明俨一愣:“什么问题?” 魏西楼弹了弹袖子上的一点灰尘:“你怎么会出现在永安广场,你想干什么?” 季明俨咳嗽:“我去看表演的。” 魏西楼了然地笑了笑:“季同学,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说些一戳就破的谎言。或者我换一种提问的方式,你是不是去找永生羽蝉的。” 季明俨的眼睛瞪大了几分。 他把魏西楼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知道那个东西?” “当然,”魏西楼点头,“我们正在配合上级部门寻找永生羽蝉。羽蝉是在你父亲季成的手上丢失的,你却又出现在永安广场,是不是季成告诉了你?” “不是,你们误会了。”季明俨见他居然知根知底,这才不再隐瞒,于是就把自己无聊刷视频,看到女主播所戴的羽蝉等等尽数告知。 魏西楼听完后似笑非笑的:“原来是凑巧了,那还成。” 季明俨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警察叔叔,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只记得抱着俞听,听见了她轻声的一声叹息,奇怪的是,那时候他感觉这明明很小声的叹息声好像贯穿宇宙似的,甚至盖过了广场上任何一处的声响,寂寥广漠的无法形容。 后来再发生什么,他竟一无所知。 “你嘛,当然是作为嫌疑人给带过来的。”魏西楼说着站起身来。 季明俨也跟着起身:“嫌疑人?难道你们怀疑我偷了永生羽蝉?那羽蝉明明在娜娜身上,肯定是她从我爸手上偷偷拿走的!所以我才想拿回来。” 魏西楼转头看了眼稚气未脱的少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笑:“小朋友,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交给专业的就行。” “那、你们找到娜娜了没有?” “找是找到了。” “永生羽蝉呢?” “无可奉告。” 魏西楼说完这句已经走到门口,他正要叫一个下属进来带季明俨离开,忽然又回身:“那个……小朋友,听叔叔一句话,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没事儿别往什么犄角旮旯里乱跑。” 季明俨不太服气他这种貌似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口吻:“谢谢叔叔提醒,只不过我想在不违法乱纪的前提下,喜欢去哪里是我应有的权利跟自由。” 魏西楼双手插着裤兜本来正要离开,听了这句嗤地一笑:“那好吧,就随你的意。” 目送季明俨离开,魏西楼叹:“这小子看着有点意思。” 身侧的房间中有个声音响起:“我早说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他毕竟是季成的儿子,瓜田李下,问清楚点好,”魏西楼回身走进室内,“何况现在永生羽蝉居然又消失了,真是功亏一篑。先前明明就在这女主播身上,你说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到底去了哪?” 这个房间的布置跟季明俨先前所呆的那个一样。 桌子前坐着的人正是俞听。 此刻俞听抱着双臂,正盯着面前的大玻璃墙。 墙壁的背后,几乎跟这里一样的房间中,正坐着一个人,满面泪痕,正跟面前的警察不知说着什么。 如果季明俨看见这幅场景,一定会惊呼:这么短的时间内,娜娜的颜值居然下降的飞流直下三千尺。 跟早上那个艳光四射的女主播简直判若两人。 这时侯娜娜抚着胸口,正在哭诉:“我真的不知道它丢在哪里了,我承认,当时是我一时起了贪念才把那盒子偷走的,可是我真的没有藏匿。” 原来在永安广场上将娜娜控制后,却发现原本前一刻还戴在她脖子上的永生羽蝉居然神奇的不翼而飞。 严加审讯,娜娜承认了当时在公路上看见周振南跟季成的车翻到,她的车正在后面,本来是想去拍个第一现场以博取收视率的,谁知道居然看见季成手中捧着的蝉纹盒子。 在看见那盒子的一刹那,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贪婪欲念在心中滋生,等娜娜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盒子揣入了自己包里,然后在人聚拢过来之前,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当得到永生羽蝉的时候,娜娜感觉自己仿佛无所不能,她年轻貌美,她一呼百应,她坐拥万金,她前途无量。 可是现在永生羽蝉居然不见了,就好像她所有的生命力跟运气都随着那羽蝉的消失而开始迅速的流逝。 隔着玻璃墙俞听看着瞬间似苍老了十岁的女主播:“可悲,她竟不知道之前所得到的那些,不过是羽蝉为她透支的未来而已。” 假如永生羽蝉一直不离娜娜,也许好运将伴随她一声,这就是“永生”的意思,可一旦失去,那所有的一切将会崩坏。 魏西楼在旁边说:“这羽蝉实在邪门的很,这不是欺骗消费者嘛,你说,假如事先让寄主知道后果,他们还会选择留下羽蝉吗?” “谁知道,”俞听挑了挑眉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8 ,“赤橙黄绿青蓝紫,人心那么复杂。” 魏西楼笑看她:“那如果是你呢?” “我?我当然无所谓。” “我是说,假如你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呢?你会怎么选择?” 俞听慢悠悠地:“我从来不做假设性的答案。” 魏西楼哑然失笑。 正在这时侯,有人入内,向魏西楼低低说了几句话。 魏西楼看向俞听:“你该回去了,你那条龙好像在躁动。” 俞听起身。 魏西楼又拦住她:“你没事吗?” “生龙活虎。” “别逞强,之前在广场上你用了万谛之力,那条龙一定知道了所以才会不安。” 俞听沉默:“你该庆幸我有用万谛的机会。” “当然,我实在想象不出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把人都控制住。” 超过千人聚会,一旦发生踩踏,不及时控制的话死伤的数字只怕会叫人头皮发麻。 是俞听用一己之力,拦下了本会发生的血腥伤亡。 “羽蝉的影响真不是浪得虚名,幸而本山人料得先机,早请了俞大小姐坐镇,”魏西楼一言三拍,感慨了这句又问:“对了,你刚才说有‘机会’,是什么意思?” 俞听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的虚空中起了一阵异样的波动,一股凛冽的气息迅速袭了过来。 走廊中数百盏灯在瞬间尽数炸裂,火花乱窜,场面蔚为壮观。 工作人员们忙矮身躲避。 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是玄灵的影子出现,龙形咆哮着:“俞听!” 当看见俞听的刹那,那股冰寒的气息才略有收敛。 魏西楼拂了拂制服上的玻璃碎片,啧了声:“我从未见过如此性急之龙!” “少见多怪。”俞听向着玄灵做了个手势,往外走去。 “就这么走了?”魏西楼笑看她的背影,“那个……你的宠物毁坏的公物我给你记账啊。” 俞听捂住耳朵,加速逃离了现场。 才出了无事司,玄灵的影身就出现在俞听身后。 它有些不高兴:“还好?” “不太好,”俞听更不高兴:“能不能不要出场就搞破坏?万一魏西楼真的跟我要钱呢?” “今天你帮他度过大难,他哪里来的脸跟你要钱?” 俞听笑:“你都知道了?我以为你在姑妄听安稳睡大觉呢。” “外头闹的动静那么大,我想睡都睡不安稳,”玄灵闪到俞听跟前,“你之前真的使用了万谛之力?” 俞听握了握拳:“是啊,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知道在人世间是用万谛是大忌……可是你之前不是无法控制这种能力吗?” 俞听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玄灵……” “怎么?” “你知不知道在人世界,有什么、可以影响到我?” 玄灵沉默片刻:“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可如果就是有呢?”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 ——“别怕,我会保护你。” 俞听有些分不清她当时听见的是少年说出口的声音,亦或者是他的心声。 但对于那时候的她而言,却是天籁。 能够盖过所有的悲苦愤怒的嚎叫惨呼,让她控制心神,激发万谛之能的关键。 俞听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跟玄灵一样,他们都是本来不属于人间界的生灵。 俞听能听见尘世间各种各样的声音。 这些声响对她而言,就如同大气对于人类而言。 但是就像是大气会受到污染一样,声音,也会出现污染。 比如今天在广场上那些愤怒的、痛苦的、绝望的声响,就如同重度污染的空气。 对俞听而言是致命的。 但就在听见季明俨的心声的时候,就像是吸到了纯净的氧气,让她又“复活”了过来。 “那个少年,很是古怪……” 俞听的自言自语还没有说完,耳畔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俞听!” 她抬起头,却见前方枫叶飘飞的人行道上,是季明俨惊喜交加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慕少艾(1) 在俞听回过神来之前,季明俨已经大步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他宽绰的校服胸口拉链开的很低, 露出精致的蝴蝶谷, 风从敞开的衣领里灌入, 校服随着奔跑的动作鼓荡涌动。 俞听发现季明俨的头发该修剪了, 额前的流海在风中微微起伏。 风吹不动的, 却是他鲜明俊朗的眉眼。 笑容更是如同见了阳光的花,开的更加灿烂。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59 季明俨最后一跳, 故意的跃到了俞听跟前。 因为紧急刹住,校服的前摆往前一撞, 柔软的布料几乎撞到俞听身上。 季明俨垂头看着俞听:“我还以为是眼花了呢,真的是你啊俞听。” 俞听正瞧着那顽皮的校服一角,听到他直呼自己名字:“眼花需要多吃些鸡蛋牛奶,不要年纪轻轻就瞎了。” 季明俨一愣:“怎么这么冲, 我可没得罪你啊?” 俞听哼:“谁许你直接叫我名字的, 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们学校怎么教你的?” 季明俨这才明白过来,他重又明眸皓齿地笑了:“我只是觉着这样叫亲切嘛,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叫您姐行了吧?尊老爱幼是吧,你还讲究这些啊。” “你说明白, 我是老还是幼?” “有时候觉着你特别高深莫测,有时候却……”季明俨心里忽然想起在永安广场把俞听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的感觉,就像是在保护什么脆弱的小动物、不不,是小孩子。 “算了。”俞听看着他恍惚的眼神, 迈步往前。 季明俨急忙跟上:“又不高兴了?我还没说完呢,怎么脸说变就变,要不怎么说女人特别复杂呢。” 俞听假装没听到,季明俨想了想,决定邀功:“姐,我之前给那个什么魏队长审问,这次我可是宁死不屈的没有把你供认出来。” 魏西楼询问季明俨的时候,俞听就在玻璃墙后看着,听他这样说,嘴角不由一动。 季明俨继续说:“可是姐你不会也是在那派出所里吧?难道他也询问你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而且我认识魏西楼。” “你、认识那个人?”季明俨心里突然有些奇异的紧张,“怎么认识的,你们关系难道很好?” 他紧紧地盯着俞听的脸色,对方却沉静如水。 季明俨等的虚火上升:“对了,魏队长说他也在找永生羽蝉,是不是、你们是因为这个认识的?” “可以这么说。”俞听点头。 有一片枫叶摇摇晃晃地从枝头飘落。 俞听看着那树叶坠落的姿态,正色看向季明俨:“你应该知道永生羽蝉的可怕,为什么还要亲自去现场?还是说,你不把羽蝉的危险当回事?” “当然是很当回事我才去的,”季明俨为自己辩解,“而且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好玩,我只是……想把它找回来。” “把永生羽蝉找回来是我们该做的。你以后不要插手了。” 季明俨觉着她的声音冷冰冰,一个“我们”似乎把他跟俞听隔阂开了似的,而“我们”指的自然是俞听跟魏西楼了。 莫名的,季明俨喉咙有些发涩:“我只是想帮忙,毕竟是从我爸手上丢了的东西,我想假如我能够找回来送到你手上,你一定会……” 会很高兴吧,也许还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但是季明俨有些说不出。 俞听低下头:“好了走吧。” 两个人沿着路边缓缓走了一会儿,季明俨似乎缓过劲来:“姐,永生羽蝉没有找到?” 俞听应了声。 “怎么可能?不是在娜娜身上吗?魏队长他们既然捉到了娜娜,怎么会没找到羽蝉?” “羽蝉没在她身上。” “可那时候我明明看见……” “你总该知道羽蝉是会自己选择主人的,也许呢?” 季明俨出了会儿神,感慨:“感觉我像是在接触另一种‘走进科学’,《神秘羽蝉的下落——跟着俞老板发现西周时候的绝密档案》。” 俞听忍笑。 季明俨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鼓足勇气:“姐,之前在广场上,你是不舒服吗?” 俞听脸色一变,有些讪讪的。 她从不想以软弱示人,不料却偏让季明俨目睹自己最软弱无力的一幕。 “嗯,我头疼发作。”只好若无其事的回答。 “头疼这种事可大可小,你是老毛病了?” “是吧。”回答的很勉强。 “去医院检查过吗?” “不必。” “你这可是讳疾忌医了,改天有空我陪你去吧。”季明俨絮絮善诱。 俞听皱眉:“怎么,医院还给你提成?” 季明俨的鼻子皱了皱:“不识好人心。” 俞听气的踹了他一脚:“你说谁是狗?” “什么?”季明俨大感冤枉:“我明明什么也没说!” “嘴上没说心里说了。” 季明俨给判了罪,啼笑皆非:“好好好,我投降,我不该语无伦次,也不该在心里瞎想,一定要时时刻刻牢记尊老爱幼四个大字行不行?” 俞听微笑:“孺子可教。” 季明俨看着她的笑颜,心里还有个疑问,本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抱住她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都混混沌沌的,俞听……大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0 概也一样吧。 于是他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既然线索已经断了,那现在要怎么找到永生羽蝉?” “还有个很简单的法子。” 季明俨双眼放光,正要问俞听是什么法子,前方公交车停靠,车上走下两道熟悉的人影。 其中一位转头看见季明俨:“老大?!” 季明俨愣怔的功夫,那两人已经龙卷风似的果断冲了过来。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陆涛的双眼瞪的圆溜溜的,眼神却又情不自禁往旁边的俞听身上瞄:“这是?” 季明俨从来逃课都逃的坦坦荡荡,可是现在却忽然做贼心虚,竟害怕陆涛当着俞听的面说起自己逃课的事。 正要阻拦,旁边的跟班赵帅跟着问:“是啊明俨,你这时侯不是该在医院里陪伯父吗?” 季明俨在松了口气之余又开始悬心:他居然差点忘了父亲还在医院。 又一辆公交停靠,俞听不等季明俨反应,淡淡地:“我先走了。” 她挥挥衣袖,转身上车。 浅绿色长至脚踝的蚕丝笼着她,像是一片轻云似的离开了。 男孩子们的目光一直追随者那道娇袅的身影,直到公交车载着俞听呼啸而去,才迫不及待地拉住季明俨:“老大,这神仙姐姐是谁?” 赵帅对着公车离开的方向垂涎三尺:“是我喜欢的类型。” 季明俨很生气:“都在瞎说什么!满脑子里见不得光的猥琐念头!怎么就不多装点数理化呢?” 这样一身正气,让两个死党面面相觑。 很难想象这是从逃课惯犯口中说出来的话。 终于陆涛嗤地笑了,他装模作样打了打自己的脸:“说的是,老大,我们正想去医院探望伯父呢,要不要一起?” 那公交车早一骑绝尘消失无踪,季明俨心中捶胸顿足:若不是这两个崽子搅局,自己或许已经陪着俞听一块儿乘车去了,居然白白错过了这样的大好机会。 而且还有个重要的问题——他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什么简单的法子会最快的找到永生羽蝉。 *** 俞听在靠窗的位置落座。 玄灵的影子笑了两声:“那个少年似乎动了心了。” “别吵。” “你不仅是讳疾忌医,还忌讳听实话啊,孟老夫子都说了: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只不过这孩子居然看上你,实在也是慧眼独具。” “看不出你还是一头很有学识的龙,”俞听叹气,闭起的眼皮底下眼珠动了动:“为我护法。” 玄灵沉默:“在这里?” “毕竟事不宜迟,要是永生羽蝉落在了恶人的手中,对整个城市都是一场浩劫,得尽快找到。” 车过了三站。 一个小青年探头探脑地上了车,双眼飞快扫过车厢。 当看见最后座的俞听的时候,青年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走了上前,贴在俞听身侧坐下了。 他近距离打量着身侧的女孩子,以他的丰富经验看来,她显然并没有化妆,但天生的肌肤晶莹如玉,毫无瑕疵,而且容貌清丽秀美,简直是是万中无一的美人。 尤其是闭着眼睛的样子,美的像是一幅婉约的美人图。 只可惜裙子太长,底下的能见度太低。 青年蠢蠢欲动,抬手向着俞听腿上探去。 *** 无事司。 就在俞听离开后,魏西楼把身上的制服外套一脱,浓眉皱起。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监控,本市所有的风吹草动都要在掌握中。” 网监部跟控气司的两个组长起身答应。 魏西楼想了想:“你们两组要随时交换情报,尤其是在灵力波动的地方发生的怪事,要第一时间上报,同时派人过去查看,行动要快,但是要谨慎。” 很快,控气司先上报:“在市区一辆公交车上发现了强烈的灵力波动。” 网监部立刻调出事发监控,魏西楼“惊喜”的发现,车后座上坐着的是自己的旧相识俞听。 她好像睡着了似的。 对于公交车色/狼而言自然是天赐良机。 只不过今日这位先生的手还没有碰到俞听,就仿佛触电一样甩开了。 然后,他整个人瘫倒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这极短的时间内网监司的人已经调查清楚:“那名青年男子是个猥亵妇女的惯犯,司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昏迷不醒,他浑身上下毫无外伤,但两只手臂到肩胛骨的部分却已经粉碎性骨折。” “阎王的鼻子也敢摸,”魏西楼听完汇报,嗤地笑了:“这叫夜路走多遇到鬼,罪有应得。” 网监部问:“网络上已经出现了相应视频,有发酵的势头,要不要内部删除?” “不必,”魏西楼笑:“这种正能量该广为传播。” 这小插曲过后,也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1 就是在永安广场事件发生的六小时后,魏西楼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慕少艾(2) 魏西楼亲自带了行动组的人往城南的五华别邸赶去。 三辆黑色的suv风驰电掣, 行动组加控气司的人足有十四名,尽数精锐。 行动组的队长单腾啧啧地说:“我记得这阵仗只在两年前对付翼夜蝠的时候有过。司长,这永生羽蝉真的值得这样劳师动众?” 两年前在距离苏市不远的南州发生了一宗连环杀人案,受害者都是身体内的血液给吸干而死,脖子上还留下奇怪的齿痕。 消息泄露, 有一段时间内南州人心惶惶,暗中传说有什么吸血鬼出没。 事情上报给无事司, 经过调查, 发现吸血的的确不是人类, 而是一只翼夜蝠。 翼夜蝠这种生物本来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只是时代在进步, 有些饭吃的太饱的人觉着生活缺乏刺激, 于是异想天开地用些非法手段, 偷偷地从海外私运进来一些奇异物种。 比如什么非洲大蜗牛, 巴西龟,臭名昭著的福寿螺, 美国白蛾,鳄雀鳝等等, 原本都不属于本国产物,而这些外来物种对于本地的正常生态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翼夜蝠本是属于亚马逊雨林的一种大型蝙蝠体,幼体的时候像是正常蝙蝠, 但饲养过三年后就会产生突飞猛进的变化,会生出利齿跟利爪,而且以鲜肉为食。 这只翼夜蝠给偷运进国内后, 原主人养了三年,有一次因为急事忙了几天,没有给翼夜蝠正常喂食,等到回到家的时候,翼夜蝠已经冲破了原本的笼子,并且袭击了主人。 原主人受了重伤,翼夜蝠却逃之夭夭,接连杀死了数人。 在人类看来,蝙蝠虽然只是一种动物,但是翼夜蝠却并不同于普通的蝙蝠。 就像是研究表明的,海豚具有人类十二三岁孩子的智力,翼夜蝠的智商也在不断的进化增长。 因为之前一直给囚禁,又吸取了鲜血,短短半月时间,翼夜蝠产生了惊人的变化,体型更加庞大,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地上捉起一只半大羊羔。 翼夜蝠行动快速,昼伏夜出,神出鬼没,最擅长在没有光的地方捕食。 再加上不同寻常的智力,简直就像是一个拥有天生致命武器而且嗜血杀戮的“鬼影”,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翼夜蝠肆虐之下,一些不明真相曾目睹过“鬼影”的市民,自然以为是真的“鬼怪”,若不尽快把事态控制住,必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更吓人的是,翼夜蝠还在进化。 基于种种考量,上司命令不许惊动普通的百姓,最好速战速决,所以猎杀起来难度加倍。 魏西楼调用三分之一的无事司人员,做了极为严密的布置,最终把翼夜蝠引到事先埋伏好的地点,经过一番波折外加血战,才将这只吸血蝙蝠成功狙杀。 魏西楼看一眼单腾。 要怎么说呢,翼夜蝠跟永生羽蝉根本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 翼夜蝠是活生生的,看得见摸得着,虽然实力十分可怕,但毕竟是真实存在的敌人。 可是永生羽蝉不一样。 如果说翼夜蝠的杀伤力是肉眼可见甚至可以预测的,那永生羽蝉会造成何种影响,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最好还是不要打开。 不能让它发生。 因为永远无法预测后果。 无事司专门接触的就是那些不得见光的案子,当然也涉及种种玄虚不可能,都是家常便饭。 而对于永生羽蝉,魏西楼本能地有一种畏惧,或者说是敬畏。 虽然很清楚永生羽蝉的传说,但是永生羽蝉到底是一种“生灵”,还是什么无形的无法捉摸的“影响力”,目前的科学跟“玄学”都无法定论。 身为无事司的司长,魏西楼自然不是个怕事的人。 恰恰相反,他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就是这种直觉,让他在这么多年的诡秘风雨之中能够屹立不倒。 魏西楼不想冒着会有无法承担的后果降临的风险而去轻举妄动。 所以在第一次接触永生羽蝉的时候,他才想到让俞听帮手。 这个决定显然是明智的。 面对单腾的疑问,“那照你说来,永安广场的事怎么说?”魏西楼慢悠悠地说。 单腾在胸口的装备上轻轻一敲:“当时那种情况其实也未必就是永生羽蝉的力量,毕竟大型活动中要是主办方组织不力,是容易出现拥挤乃至踩踏事故的。” “那你觉着那只是个意外?” “我只是持怀疑态度,”单腾说:“我觉着永生羽蝉的传说太过……夸张了。” “你在无事司,就该知道,”魏西楼不疾不徐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你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很小的疏忽,就有可能造成任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2 何人都无法承担的后果,我们赌不起。” 单腾听了这句话,脸色却逐渐严肃起来:“是,司长。” *** 五华别邸是苏市出名的别墅区,里头聚居的非富即贵。 魏西楼等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给无事司的先行人员封锁。 门口站着一名身着黑色西装套裙的妙龄女子,她左手中握着个对讲机,五寸高跟鞋,身材高挑,面目姣好,看着很精干,像是物业人员。 当看到魏西楼下车的时候,女子快步走上前,低头:“司长!” 女子名唤徐华,是无事司的外勤人员,所以比魏西楼他们早一步抵达。 “这地儿真不错,”魏西楼瞄了一眼前方很是气派的二层别墅,边走边说:“情况怎么样?” 徐华亦步亦趋跟在旁边:“死了三个,还有一个重度昏迷。” 魏西楼挑了挑眉:“死因呢?” 徐华皱皱眉:“吸//毒。” 听了这个,魏西楼的浓眉也更皱紧了几分。 旁边的单腾冷笑:“这帮人真是活腻了,整天家追求刺激,这下好,足够刺激到死了。” 说话间魏西楼打头,已经进了别墅内部,迎面就是一盏华丽的三层水晶吊灯,从二楼上逶迤垂下,闪烁的水晶同正前方一副偌大的油画相映生辉。 环境毋庸置疑是很好的,高贵且华丽,可是水晶灯下的场景却正好相反。 除去一个已经给抬走急救的外,剩下三具尸体形状各异地留在原地。 这几具尸体一概的都有些瘦,其中一人趴在地上,肢体扭曲。其他两个人各自在沙发上,一个双眼圆睁,嘴巴长得大大的,满面骇异,另一个衣衫破损,胸口跟脸上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血痕。 “这四个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魏西楼打量的时候,徐华在旁边说:“除了进重症监护室的那个是一个小演员外,其他这三个都是富二代,这别墅的主人姓江,就是倒在沙发左侧的那个。” 魏西楼看了一眼那人胸口的血痕,有几道甚至深可见骨。 “下手挺狠啊。” 徐华说:“司长,刚才我粗略查看了一下,这人的手指甲上有血渍,再根据伤痕的形状,初步判断这些伤应该是他自己抓伤的。” “是吸的过量太嗨了?”单腾在旁边满脸厌恶。 徐华不否认这个说法:“暂时看来是这样的。” 魏西楼望着满目狼藉的桌面,桌上看得出还有些白色的粉末残留。 “你们来的时候,现场就是这样?”魏西楼问。 徐华回答:“我们距离别墅区最近,接到控气司指令后三分钟到达,监控也调看了,没有别的人来过,这是一手现场。” “楼上呢?” “楼上没有什么可疑。” 这时侯单腾的人早已经去楼上查过,也跟徐华一样的说法。 单腾问:“老大,这不过是普通的吸毒过量……怎么会有灵力波动?” 魏西楼抚过下颌:“你看这些人的样子,他们并不是初次,一定是吸了多年了,这些人应该很知道用量,怎么会不约而同的过量?” 他环顾周围:“他们的手机呢?” 徐华一愣,单腾忙叫手下人去翻找。 三人的手机很快找到,但除了在其中一人的手机上看到了事发当时的一段视频外,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在离开大厅的时候,魏西楼回头看着墙上的那副挂画。 这是一幅外国的油画,画里的一个男人像是古代罗马人的打扮,正弯着腰,在他面前是一片漂浮着小荷叶的池塘,池塘里有几个不穿衣服的美貌女子,其中一个人正拉着男人的手,含情脉脉的充满了诱惑。 单腾看魏西楼打量这幅画,也跟着转头,看着女人天然的姿态,单腾感慨:“有钱人真会玩。” 徐华提醒:“单队长,你的眼光能不能不要这么低俗,这是世界名画,是艺术。” “是吗……”单腾的艺术细胞好像在这时候给激发了:“我突然也开始喜欢这种艺术了,而且很想拥有。” 魏西楼问:“这幅画叫什么?” 徐华回答:“这是1896年英国人沃特豪斯画的,叫《许拉斯和水泽仙女》,原画在曼彻斯特美术馆,说的是水中的女妖们诱惑了英雄许拉斯的故事。” “怎么诱惑的?”单腾对这个很感兴趣。 徐华眼皮不抬:“拉到水里溺死了。” 单腾吐了吐舌:“这还叫英雄呢,有能耐就把仙女拉上来……这外国的英雄到底狗屁不通,还不如我们本地的牛郎呢,天上的七仙女儿都能拉到地上,小日子过起来,简直美滋滋。” 徐华急忙走开。 魏西楼的目光从画上收回,看了眼现场的尸体。 现场,简直就像是《许拉斯跟水泽仙女》的后续。 魏西楼笑:“这幅画,真应景。” **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3 * 季明俨在医院里看护父亲季成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赵一踞。 赵清已经故去,赵一踞这次来人民医院却是为了探望周振南的。 周副院长的情况比之前预料的要好一些,据说已经在恢复中,如果仔细调养,或许有希望慢慢地复原。 这个消息让赵一踞觉着安心。 赵一踞询问了季成的情况后,忽然问季明俨:“季同学,你最近去过姑妄听没有?” 季明俨摇头:“怎么了?” 赵一踞脸上带着困惑:“这个……我也不知怎么了,之前本来想去再去一次的,可大概是走错了路,在那个路口上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了,应该也不是搬家了啊。” 季明俨看着赵一踞茫然不解的样子,心里明白他是跟自己一样了。 可是之前赵一踞轻而易举地就能进入姑妄听,为什么现在也找不到了?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俞听能回答。 季明俨不敢说破,就只随口敷衍了几句。 赵一踞不明所以,就不再纠结这个,只又说起自己现在在樟河,以及樟河的变化等等。 “等季先生养好了伤,随时欢迎你们过去做客。”赵一踞微笑着说。 季明俨见他踌躇满志,心里也替他高兴,一口答应。 就在赵一踞要离开的时候,季明俨突然叫住他:“赵大哥!” 赵一踞止步。 季明俨欲言又止:“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不知道能不能问。” “你说。” “那个……赵清姑姑的遗产,到底给了谁?还是说你们都没找到龙,所以……都落了空?” 赵一踞愣怔之下笑了:“姑姑,之前改了遗嘱,除了一部分捐赠外,大部分都留给了我。” “给了你?”季明俨又惊又喜。 赵一踞笑笑。 其实,当时在听陈律师宣读遗嘱后他也很意外,而赵森赵淼等自然不服。 陈律师说:“赵清女士知道,在场几位里,只有赵一踞先生能够实现她的遗愿。” 扶了扶镜框,陈律师看向赵一踞,心底闪现过的,却是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在卧龙湾旁,赵一踞坚定立在柳树下的场景。 赵清想找到龙,一则是她牵绊在心中多年的夙愿跟心结,二来,是为了更长远的…… 那就是把自己破败不堪即将腐朽的故乡,重新变回那个山清水绿的灵秀之地。重新让卧龙湾变成昔日那个、能够引来卧龙安心休憩的港湾。 她牵挂着小黑龙,也牵挂着她跟小黑龙同样的“故乡”。 这最后的愿望,赵一踞自然会为她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慕少艾(3) 季明俨跟赵一踞分别,心里一阵轻松。 忽然想:假如俞听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也会觉着欣慰。 但如今连赵一踞也找不到姑妄听了, 以后他还有没有机会进到姑妄听? 那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俞听的念头一闪而过, 季明俨心里空落落的, 瞬间六神无主, 恨不得立刻跑去什因街碰碰运气。 季明俨胡思乱想着往回走, 回到了季成病房门口正要推门, 就听到里头是父亲说:“这永生羽蝉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够碰的, 唉,当初要听你的话就好了,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母亲的声音响起:“不管怎么样,好歹现在你人没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何况当初你本来也不愿意接手, 只是毕竟周副院长曾经对我们有大恩, 你也是为了报恩心切。” 季成说:“可惜了,我虽然是想报恩, 却差点儿把周振南也害了,还好最近听说他的情况有些好转。不然的话我这报恩也成了报仇了。我之前只想着这永生羽蝉是从国外转回来的, 未必就……到底是我太无知。” “羽蝉是墓葬出土的,本就是极阴的属性, 再加上蝉这种生物的属性本也是阴,你我都清楚, 这种东西本身就有很多忌惮,另外,我还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母亲停了停, 声音稍微放低了些:“我怀疑,羽蝉所到之处之所以会引发祸乱,到底是羽蝉本身的超常之力,还是、材质的问题。” “材质?你是说,雕刻羽蝉的玉?” “不错,玉出于石中,石头从何而来,谁也不知道,更何况是西周之时的石头了,”母亲的声音里多了些许无奈的笑,“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到底是夫妻,何况还是经验丰富的考古人员,季成立刻说:“你怀疑这块玉才是引发种种祸乱的因由?” “嗯,到底是地下的石头,还是从天而降的石头,你我当然都不知道,可是复活节岛巨人像,帕拉卡斯头骨,以及金字塔等的存在,似乎都间接的指向外星遗迹,假如这块石头也是天外陨石,本身就带有神秘的辐射,可令人长生,也可导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4 灾祸,道理上是不是也说得通?” 季成长长地吸了口气,怔怔地说:“不错,如果刨除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你这种推测反而更加科学。” 妻子笑了笑:“算了,别去费心费脑了,照你刚才的说法,国家有专人负责去追回羽蝉,横竖从此之后这件事跟我们再没有关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现在就专心些好好地养伤吧。” 夫妻两个说完了这件事,话题不出意外地转到了季明俨身上。 第二天季明俨返回学校,才进教室,就给陆涛一把拉了过去。 陆同学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季明俨看他鬼祟的样子,笑说:“什么东西,我不感兴趣。” 陆涛一愣:“想什么呢,不是那个!” 季明俨把书包放下:“那又是什么?” 陆涛划开手机上的视频递给季明俨,季明俨只看了一眼就坐直了身子:“哪来的?” 手机上出现的是画质略有些模糊的视频,看角度像是公交车上的监控。 后座上女孩子的容貌不知为何更加模糊,只依稀看出袅娜的身段。 但季明俨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俞听。 季明俨正瞪大眼睛盯着看,旁边响起女孩子的声音:“这个视频我昨天看了十几遍,真解气!” 另外一个凑过来,也说:“我也看过了,听说这人还是个惯犯,真恶心,活该他断手断脚!” “可是不觉着有些奇怪吗?那给骚扰的小姐姐明明没有动过,怎么这个猥琐男的就粉碎性骨折了?” “谁知道……也许是给一股神秘力量惩罚了吧。” 女孩子们乐不可支,不约而同地齐声笑着嚷:“代表月亮惩罚你!” 要是放在以前陆涛自然要插上几句,可现在他却顾不上,只凑近了季明俨耳边:“你看这个小姐姐,是不是、就是那天我们见过的那位?” 季明俨飞快把视频看了一遍,目光在最后的警方通报上停住:受伤男子已经送医,同车女子的身份仍在追查中。 陆涛见他不吭声,伸手拉了他一把:“老大,我说的对不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小姐姐有超能力吧?” 季明俨瞥他一眼:“别瞎说,而且……这也未必就是她。” 陆涛其实也不确认,只是觉着眼熟,见季明俨否认,才嘀咕说:“可当时小姐姐乘的就是这辆公交车啊,难道她中途下车了?真的是另一个人?” “当然!”季明俨突然想起来,如果陆涛把俞听透露出去,不知还会引出什么别的事,“你可不许对人胡说,听见没有?” 少年见季明俨一脸严肃,慌忙答应。 这时侯身边几个女孩子的话题已经从公交色/狼进化到当红小生苏某,说其他在隔壁影视城拍新戏,感慨学业繁重不能前往探班。 季明俨听着这名字耳熟,忽然想起正是那天在永安广场开见面会的那位,一想到这个,不免又想起当时抱住俞听时候的一幕。 当时怎么就突然糊里糊涂的了,那种感觉……明明可以印象深刻的记忆很久啊。 可关键时刻偏偏模糊了,难道也是受了永生羽蝉的影响? 季明俨正在怨念永生羽蝉真不是个好鸟,上堂物理测验的试卷发下来了,陆涛提心吊胆地打开自己的那份,看到上面红笔的数字,惊喜交加:“七十分,超常发挥!” 他欢天喜地的,又来看季明俨的,上面却是个牢不可破的六十五。 陆涛嘀咕:“老季,你可真稳定啊,每次都在六十五分左右徘徊,雷打不动,说来我也是蛮佩服你的。” “叫老大!”季明俨纠正,顺手不以为然地把试卷摊在桌上:“我向来很稳的。” 物理课代表外兼本班班长梁静英正好听见这句:“季明俨,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季明俨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她:“怎么了班长?我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了?” “你、你……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梁静英两只眼睛瞪圆,粉白的脸上有些发红。 “嗯?”季明俨对上梁静英质疑的眼神。 “你每一科基本上都是在六十分,从来没有过不及格,也没有拔尖过一次,就算是巧合也没有这么巧的吧?” “班长你这可是高估我了啊,要有这能耐,我次次保持满分不是更好?” 梁静英看着他笑的春风摇曳,丝毫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女孩儿的脸上更加红了三分,更加气愤:“不用嬉皮笑脸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实力明明不至于倒数!季明俨,明年就高考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她咬了咬唇,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回自己坐上去了。 陆涛在季明俨身边落座,抬手臂顶了他一下:“咱们校花班长从来都是考好自己的分儿,不管别人死活的,她好像很关心你啊老大,这么苦口婆心。” 季明俨漫不经心的:“你很反人类啊,我明明听见她骂了我一顿,怎么你还听出关心来了呢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5 。” “打是亲骂是爱嘛。” 季明俨捏住他的脸:“是吗,看样子我最近没打你,是时候让你感受一下爸爸的爱了。” 陆涛的脸给捏的变形,他不敢反抗,只好乖乖举手求饶,并承诺再也不多嘴了。 季明俨难得安安分分的上了一整天的课,拒绝了陆涛叫自己去打球的邀请,一路飞奔到了什因街。 不出所料,他没有找到那家店。 当他站在红绿灯的这边,看着那堵冰冷墙壁的时候,就好像人生的方向也给那堵墙给挡住了堵死了。 季明俨呆呆地站了半天不能过街,因为人高腿长,相貌出众,站在路口也格外打眼,走过路过的都要多看他几眼。 甚至有人怀疑是哪里来的模特儿、新进明星、或者什么网红正在摆拍,又看季明俨浓眉星眸,站姿挺拔,虽然神情忧郁莫测,却挡不住一身青春飞扬,果然人见人爱,一时不少人暗暗掏出手机偷拍。 直到天黑,有个跟着妈妈等红灯的小朋友,好奇地看着他像是木桩子般矗立不动:“哥哥,你是不是不敢过马路?” 季明俨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家伙已经热心地拉住他的袖子一角:“哥哥别怕,我陪你过去好不好。” 孩子的母亲投以善意的笑容。 季明俨身不由己地跟着小家伙过了马路,小孩子还一本正经的:“看,没有事的,大哥哥不用怕呢。” 等到人都一哄而散,季明俨左顾右盼,后退几步低调地靠在墙壁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距离姑妄听很近,可偏偏不能进入,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就像是哈雷波特里一个生活在现实世界的所谓“麻瓜”,等不到那只猫头鹰送来的幸运请柬。 从天亮到华灯初上,眼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季明俨站的累了就蹲下,蹲的累了就坐下,他时而仰头发愣,时而抱头沉思,成为街头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从黄昏到入夜,少年没等到姑妄听,也没见到俞听,面前地上却意外地收获了零零散散的纸币跟钢镚若干。 季明俨毫不在意自己到底是网红还是乞丐,坚韧不拔地发挥守株待兔的精神,除了去学校跟医院,剩下的时间全都贡献在了红绿灯下。 这天晚上冷风沁人,秋雨淅淅沥沥从天而降。 路上行人匆忙,没有人留意贴着墙根站着的少年。 水珠从湿润的流海滴滴答答地落下,季明俨看着自天空斜飞而下的雨丝,明亮的眼睛里有一丝类似悒郁的绝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要面对余生再也见不到俞听的这种可能。 跟她的相遇或许就像是昙花一现,或者只是一场梦而已。 有冷雨溅入他的眼中,满眼酸酸胀胀的,胸口也像是有什么在涌动。 少年倔强地闭上眼睛。 他是男人,绝不能像是女孩儿跟小孩一样流泪。 直到耳畔响起一声似曾相识的风铃声。 季明俨微微睁开双眼。 身后那熟悉的声音有些无奈:“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季明俨的双眼睁大,雨水在眼睛里搅动,光影璀璨闪烁。 他蓦然回首。 姑妄听,就在他的身后。 一身白色斜襟长衫的俞听站在门口,她的脸色苍白,神情里好像有点倦意,双眼却依旧晶莹清澈。 俞听叹息:“累不累,到底想干什么?” 季明俨没有回答,他只是猛然张开双臂,将面前的人紧紧抱住。 这是一种莫名而强烈的冲动,让人无法压抑,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地火奔涌,岩浆在他的血液里滚动。 “我以为……”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隐约带一点委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小季的名字的确出自隔壁预收的现代文,只是那本现代文好像是从去年就开始预收,开头写了n遍都不能满意。开文日期简直有点无法预测,于是就机智地把那个名字先拿过来用,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注意,没想到还有不少小伙伴火眼金睛啊~ 稍后我会把那本现代文的名字改一改,所以不必为这个小插曲觉着困扰啦。(╯3╰) ☆、慕少艾(4) 季明俨嘴上略带委屈地说着, 手臂抱的更紧, 好像怕一不小心俞听就会再度不见。 少年的怀抱如此炙热, 像是突然从秋天到了盛夏。 俞听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抱过来,甚至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内几乎都没有弄清楚季明俨这个动作的含义。 太长的时间没有跟人亲近过, 唯一的上次在永安广场, 还是因为情况特殊的缘故,不比现在。 俞听头脑一片空白。 但是同时她又听见少年认真而纯粹的心声,急躁而激烈的响起。 说实话这种感觉……不习惯、有点怪。 可偏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6 偏的本能地不愿离开。 眨了眨眼,俞听艰难地抬头看向季明俨:“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死。” 顺势将季明俨推开,俞听摇摇头:“真是很奇怪,进来吧。” 如果不是有后面的三个字, 季明俨会相当失望。 他立刻高兴起来,紧跟在俞听身后进了姑妄听。 姑妄听内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别的人,季明俨心底的高兴却因而又膨胀了几倍。 俞听转到吧台后面, 看着季明俨**的样子,大发慈悲地从抽屉里取了一块毛巾给他。 季明俨急忙道谢。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特意跑过来淋雨吗?”俞听有些无奈地看了季明俨一眼,回头拿了一个杯子, “魏西楼不是说过了, 不让你随便乱跑?你到底是学生,还是无业游民?” 季明俨拿了毛巾, 混乱在头脸上揩拭,狂喜像是龙卷风过境,让他的身体跟心里都在涨热, 这时侯才有些清醒过来。 “我下课后才来的……”他清了清喉咙,还想挽回一些颜面,于是后发制人地皱起眉:“我是因为听赵大哥说起来他找不到姑妄听了,所以才担心你、怕你出事才来看看的。” “赵大哥?”俞听立刻明白:“是赵一踞?” 季明俨趁机就把跟赵一踞重逢、从他口中得知的种种告诉了俞听:“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 “赵大哥人不错,又有能力,赵清姑姑的心愿并没落空……” “唔。”俞听不置可否地答应了声,却并没有显得多高兴。 “你怎么了?”季明俨探身往前细看俞听的脸,总觉着她的脸色比平时要苍白很多,似乎、还有些憔悴。 俞听一摇头,把玻璃杯放在他跟前:“喝了。” “这是什么?”季明俨看着那杯可疑的液体,想起给柠檬水支配的恐惧,警觉地问。 “是七步断肠散。” 季明俨哈地笑了出声,拿起来喝了口,难得地竟有点甜,带些恰到好处的酸,细品却还辣辣的。 “是姜水?”季明俨眼睛放光。 俞听白了他一眼:“以后想要淋雨就走远点,不要给我惹事。” 季明俨感受到了俞听的关切,心满意足地喝着姜汤,觉着这姜汤里充满了俞听的爱心,甜的沁人心脾,他一边想要大口喝光,一边却又有点舍不得喝。 俞听看着他喜滋滋地握着玻璃杯,像是小熊捧着心爱的蜜罐,倒是有一种很单纯的老少咸宜的可爱。 俞听本还想再痛斥他几句,可看着少年这样,却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只淡淡地说:“快点喝,喝光了可以走了。” 这一句话像是把季明俨从梦中叫醒似的,他抬头看向俞听,惊慌:“才来就让我走?” “怎么,你还想在这里过夜啊。” “行吗?” 季明俨试探地问,眼中带着希冀。 俞听用眼神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好不容易才得其门而入,这样一去还不知道再见何年何月,季明俨又想起上次给俞听一掌拍出门去的惨剧,生恐重蹈覆辙,于是急忙说:“我、我还有些不舒服呢,好歹让我在这里多歇会儿。” 俞听显然不信,歪头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点意思,这少年明知道自己不是普通凡人,却丝毫畏惧都没有,一而再地撞上来。 “我想……”季明俨把那个“你”咽下,“想见到你。” “见我做什么?” 季明俨无法回答。 虽然自诩脸皮已经厚厚,可是一旦触动真心,却仍变成了那个最单纯的少年,面对心悦的人,不能出口。 他只能支吾地:“我担心你嘛。” “担心我?” 季明俨灵机一动,突然想起陆涛给自己看的那个视频,他抬头看着俞听:“就是那个公交车上……那个色/狼没有吓到你吗?” 俞听有些意外:“那件事啊,没什么,我都忘了。” 对俞听而言那的确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当时是玄灵为她护法,有玄灵在,俞听可以心无旁骛地凝神寻找永生羽蝉的下落,公交上的那只狼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只微小的虫豸般无足轻重。 事实上要不是玄灵得跟她一样遵守人间界的规矩,那人的下场就不仅是半身残疾那么简单轻微了。 季明俨看着她淡然的脸色,他当然也知道俞听的能耐,讪讪的:“是吗。是我杞人忧天了,可我还想着当时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 俞听抬手在自个儿耳垂上揉了揉:“怎么总是‘你’啊‘你’的?” “啊?” “以前不是叫‘姐’的吗?” “呃……” 这么简单的问题却让季明俨犯了难。 季明俨看着还剩下小半杯的姜汤水,大概是身体暖了,脸上的红也更厉害了,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7 他忐忑地看了俞听一眼,有些口干舌燥。 忽然一只手摁在额头上。 季明俨吓了一跳,抬头却对上俞听注视的眼神:“你是不是病了?” 他想摇头,却又舍不得这柔软的掌心落在额上的触感:“……是!” 本来要否认,话到嘴边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变。 “大概是淋了雨感冒了,”季明俨福至心灵的,甚至惟妙惟肖地咳嗽了两声,“姐,我能不能在这里歇会儿,明天再走?” 俞听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眼神,他的流海仍有些湿润,配合亮晶晶的双眼,让她错觉自己是捡了什么可怜的小动物。 忽然间爱心有点泛滥。 靠近墙边有一张三人座的沙发,就是季明俨今晚上暂时栖身的床。 俞听去拿毯子的功夫,季明俨却忍不住跳起来,在原地手舞足蹈。 在俞听首肯的时候,季明俨快乐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强烈的想见到俞听,强烈的渴望跟她相处。 之前他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加上长的很好,从初中的时候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被许许多多的女生们爱慕着。就算进了高中,每天的课桌里总也会有好几封告白的信,以及一些女孩子送的零零碎碎的可爱的小物件。 可对于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明里暗里的表白,季明俨一直坚定的免疫着,不为所动。 因为不太喜欢女孩子,反而跟陆涛等几个男生整天同出同入,因此还引发了些不可说的猜测。 甚至直到现在他也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意,是喜欢上了俞听吗?还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像是暗夜里的一点别样的星光,牢牢地吸引了他?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爱”,可本能不会骗人。 俞听抱了毯子回来的时候,季明俨正把湿透了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椅背上。 里头只有一件白色的体恤衫,因为也有些湿,布料软趴趴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胸肩的完美曲线,到腰部却明显的塌陷下去,肩宽腰细且腿长,简直赏心悦目无可挑剔。 俞听想起他先前自吹身材的话,倒不是信口开河。 季明俨颠颠地跑到跟前,将毯子抱住接了过去:“谢谢姐。” 俞听发现他好像嘴甜起来:“早点睡吧。” 季明俨醉翁之意不在酒,见俞听要走,慌忙叫住:“姐!” 俞听回头。 季明俨给她黑白分明的眼神一瞟,心中七上八下,浮浮沉沉中突然捉到一根救命稻草:“那个永生羽蝉、找到了吗?” “永生羽蝉”四个字响起,俞听的耳畔仿佛也听到一阵凄清的蝉鸣。 瑟瑟的震动着,让她忍不住眼前一昏。 她及时地扶住旁边的桌子角,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季明俨并没有察觉,只忙着又说:“我、我无意中听我妈跟我爸说起来有关永生羽蝉的事,也许会对找到那东西有所帮助。” 听到这里,俞听的脸上才露出很淡的笑容,然后她说:“不用说了。” “啊?” “因为、已经找到了。” 季明俨本来是故意找个话题想跟俞听多相处一会儿的,听了这样的回答倒是真切地吃了一惊:“找到了?是怎么找到的?在哪里找到的?” 俞听有些无力地叹息,甚至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他留下:“你怎么这么多疑问?有什么话改天说吧……” “不是说永生羽蝉很危险吗?”季明俨想起上回永安广场的事,情急的一把握住了俞听的手:“你、你有没有受伤?” 俞听给他拉了个趔趄。 季明俨见她站立不稳似的,慌忙将她拥住。 就在重新将她抱住的瞬间,看着俞听倦怠憔悴的脸色,季明俨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之前几天你是去找永生羽蝉了?” 因为太过担心,季明俨下意识地握紧了俞听的手。 俞听想挣脱,可少年的掌心格外炽热,那股热力迅速沁入了血液跟她的肌骨之中。 那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熨帖的力量,连之前那瑟瑟的蝉鸣声也随之远去。 她震惊于自己的这种感觉。 季明俨却仍在追问:“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受伤了?”明明知道俞听不是凡人,未必就那么容易受伤,可却出自本心的为她担忧。 他手足无措的,拉着她的手想看看有没有伤痕。 这家伙的碰触好像对她有催眠的功效,俞听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竭力抗拒那种滚滚而来的睡意,眼神困惑地看向少年。 他的脸在面前晃动,目光亮晶晶的,又迅速模糊。 只是看起来有些许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似乎是太久远了,完全记不起来。 “你到底,”俞听皱蹙着眉,自言自语:“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 “什么?”季明俨不懂。 俞听仰头看着他,目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8 光闪烁,最后却又露出一个朦胧的笑:“算了,太累了。” 她缓缓张开手臂,将季明俨拦腰抱住。 “……”季明俨呆若木鸡。 俞听给人形抱枕打了个五星好评:“很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天师道(1) 这一夜季明俨几乎失眠。 虽然是睡在沙发上, 对他而言却好像是睡在什么了不得的云端,他翻来覆去了大半宿, 沙发垫子不堪蹂/躏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像极了刚偷到美味的小老鼠发出的吱吱声,藏着一股子偷偷摸摸的欢天喜地。 直到他翻腾的心满意足了,才总算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朦朦胧胧中季明俨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他睡得迷瞪了,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可是他习惯了独居,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恍惚中又觉着自己大概是在医院里看护父亲, 或许是医生来查房吧…… 困惑中, 正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一股沉酣的睡意却像是秋天早上的浓雾般袭来。 季明俨难以抵挡, 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丝缎般的长发垂在腰间,玄灵看着沙发上少年安稳的睡容,虽然是在睡梦中,可这张脸上仍有掩不住的喜悦。 玄灵回头看向正在喝水的俞听:“你为什么留下他?” 俞听回头:“他一直都在外头淋雨, 要是不管他怕是要生病的。” “他的生老病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俞听眨了眨眼,振振有辞:“若说关系自然是有的,他要是不来找姑妄听,怎么会淋雨,要是因为这个一命呜呼,岂不也是姑妄听的因果?” “说的好听, ”玄灵哼了声,“只不过你我都知道,你只是因为心软而已。” 俞听抓了抓头:“你不是要晚一点回来吗?” “还不是因为察觉你的气息变了,怕你出事,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个小朋友而已。” 俞听咳嗽了声:“明天他就离开了,应该不会有下一次。” “这种话听着耳熟,你好像说过不止一遍吧?”玄灵不悦。 大概正是因为不止一遍所以经验丰富,俞听嘿嘿一笑:“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法术对这孩子总是失效,所以我想逃避不是长久之计,不如留下他让我好好研究一下,看看到底症结出在哪里。” 玄灵沉声说:“这样最好,只是别把自己搭进去。” “什么搭进去,你是不相信我呀。”俞听挑眉。 玄灵盯着俞听满不在乎的脸看了会儿,忽然抬手在她的颈间轻轻一拂。 垂肩的秀发给撩开,露出了白腻无瑕的后颈。 但是就在领口处,却有一团焦红的伤痕若隐若现。玄灵的手指轻轻一挑,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这伤一直蔓延往下。 “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不说?”两道极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玄灵俊秀的脸上浮现一层怒意。 俞听察觉他的不快,忙将他的手撩开:“不必担心,养个几天就好了。” 玄灵微微昂首:“我之前告诫过你,不要多插手外头的事,毕竟你的体质不适宜离开姑妄听,你很该庆幸,这次遇上的是永生羽蝉,如果你遇到的是具有主动攻击性的灵物,你还能像是现在没事人一样?” “我知道。” “你知道,但是你总不听我的话。” “这次是例外,”俞听认真地辩解,“毕竟永生羽蝉虽然没有主动攻击性,但是它悄然之中引发的因果却更加可怕,因为连你我都无法预测它到底会引出什么,所以我……” “无事司的人已经出动了,交给魏西楼他们处理又怎么样。” “你、你就当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吧。” 玄灵了然:“你是怕魏西楼处理不当、或者处理不成反而也被连累?你也忒慈悲了!还是说……只对魏西楼慈悲?” “玄灵!”俞听叫,她抬头对上玄灵质问的眼神,“你说的没错,也许是我多事了,可是我就是不能坐视不理,倒不是因为魏西楼或者任何一个人,而是因为,不想再听见更多、我不喜欢的声音。” 要是坐视不理永生羽蝉流落在外,难说这座城市会出现什么状况,比如先前广场上给及时拦阻的浩劫,这就是俞听的意思。 在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玄灵沉默了。 然后他拂了拂衣袖,在椅子上落座。 室内恢复了平静,沙发上的季明俨的细微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半天,玄灵才说:“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也无话可说。” 俞听看着他冷峻肃然的脸色,陪着小心说:“真的生气了?我又不是有心跟你争吵。” 玄灵垂下眼皮不看她,他的睫毛很长,服色晶莹,端坐的姿态像是一尊毫无瑕疵的玉人。 俞听很不愿意惹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69 他生气。 “其实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出事……”俞听看着面前空空的鱼缸,灿烂的笑容映在玻璃上,给玻璃跟水映的闪闪烁烁,跟前方安静的如一副美人图的玄灵形成极大反差,“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冒失了好吗?以后会听你的话的。真的不骗你。” 玄灵的长睫动了动,却仍是没有说话。 “算了,”俞听长长地叹了口气:“就不理我吧,你也知道这种伤很难愈合,本来还想等你回来劳烦你帮我疗伤呢……” 就在她转身作势要走的时候,身后终于响起玄灵的声音:“站住。” *** 季明俨猜的没错,前几天,俞听的确是去为了永生羽蝉的事情离开了苏市。 俞听的目的地,是在苏市旁边不远的一座影视城。 影视行业大行其道,让这个本来地处偏僻的影视城也成了人头最密集的热闹所在,天南海北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在所谓导演的指挥下快速地演绎一场场光怪陆离的离合悲欢。 俞听本来最不喜欢到人/流密集的地方,之前也一直在忍耐。 可是在到达影视城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反感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人多的眼花缭乱,各种各样的声音吵的人发疯,可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声音里真诚的情绪很少。 不管是哭泣还是欢笑,都透着一股肤浅的塑料味,轻飘飘的,有点透明,没有多少浓烈的真情实感在内。 这让俞听在意外之余顿感轻松。 连玄灵也察觉到了:“这个地方……” “怎么样?” 玄灵无法形容:“有点古怪。” 玄灵是龙身,虽然能够化为人形,但他生性孤冷,就算化为人形也不愿意修饰,加上相貌实在出众,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发瞩目跟围观。 所以在外出的时候为了方便,玄灵通常都化身为小龙,隐在俞听的肩头,普通的人类是无法看见他的形体的。 俞听笑说:“我倒是觉着挺好。”她左顾右盼,看着身边经过的奇装异服的各色人等,唐宋元明清、甚至外星人的装扮,这里应有尽有。 俞听兴致勃勃,“我忽然觉着这里很宜居。玄灵,你说姑妄听要是设在这里会不会很不错?” 这时侯有一只类似野鸡精打扮的人从身边经过,她身上飘拂的羽毛惹得玄灵打了个喷嚏:“怎么,你也想当明星?” 俞听脸上的笑却在迅速消失,她转头看向东南方向:“地动……” 话音刚落,就听到“轰”地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也跟着颤了几颤。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在瞬间都消失了,每个人都给吓了一跳,大家不约而同地僵立原地。 “出什么事了?” “地震?还是……爆炸?” 在俞听赶到事发地的时候,无事司的人已经在善后。 原来是一个拍战争片的剧组,因为有爆炸场面,所以剧务组囤积了一些要用的材料,可不知为什么保管不当竟引发了爆炸。 这场爆炸导致剧组十几个人受伤,伤势最重的居然是剧组的导演,给一根飞出的木棍击中,当场就奄奄一息了。 现场给围的水泄不通,玄灵腾空而起打量了会儿:“魏西楼在里面。” 俞听疑惑:“这里虽然有永生羽蝉的气息,可却很淡。”她有些烦恼:“难道像是上次一样,羽蝉预知咱们会来,又消失了?” “不,”玄灵回答:“它没有走远。” “真的?快找找在哪里,”俞听转忧为喜,“我这会儿跟聋子一样,幸好玄灵能干。” 玄灵冷哼了声:“早就叫你不要出来的……” 俞听却忽然抬手往前一挥。 人群中有一道白光悄无声息地直冲过来,给俞听及时一挡,往旁边飞了出去。 那光芒像是有灵性一样,在空中转了个弯,重又兜回主人手里。 就在俞听前方,是个通身古装打扮的女孩子,她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把那白光抄在了手中。 如果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的装扮,也许会让人觉着奇怪,但是在影视城,这幅打扮却是再普通不过了。 “你是什么人?”俞听吃不准这人是演员,还是别的身份。 隔着三四步远,女子扫了眼玄灵:“你小小年纪,竟然养邪灵!” 俞听皱眉。 玄灵本是龙身,却因为不容于现世界,给神祗借助赵清的手斩杀了。 所以玄灵在现世界的寄体就是那只黑金兰寿,偶尔幻化人形调剂调剂。 它虽然能屈能伸,可毕竟是尊贵的龙族,现在居然给人指着骂是邪灵,简直是莫大的侮辱,恨不得一口把面前的青年吞掉。 说来这女孩儿也不是无能之辈,就凭她能够看见玄灵就证明的确有些道行,只可惜仍是半吊子,竟然能把玄灵这样的真龙看成邪物,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0 “羽蝉在她身上。”玄灵跃跃欲试,“这厮无礼,先杀后取吧。” 俞听本来也察觉了,正在暗暗地戒备,听了这话啼笑皆非:“孩子不听话,最多打一顿就行。” “你们说什么?”女孩儿隐约听见两人对话,有些惊怒。 俞听走前一步:“才照面就出杀招,你不觉着太过分了吗。” 女孩子却傲然地回答:“诛邪卫道,天经地义。” 俞听转头看着玄灵——玄灵这时侯的样子就如同当初跟赵清初次见面,除了额头有角,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小黑蛇。 她只能安抚玄灵:“息怒,是因为你的样子太低调了。” 玄灵磨着尖尖的牙齿。他原本的身躯之大,能从樟河的卧龙湾一直蜿蜒到海沿上,若真的显出那种本相,只怕会把人吓死过去。 俞听在它的头上轻轻地抚了抚:“咱不用那么浮夸。”然后她看向面前的女孩:“永生羽蝉在你身上对吗?” 女孩后退一步又停下,有些心虚:“你、怎么知道。” 俞听抬手:“你不必管,把羽蝉交给我,趁现在还来得及。” 女孩的眼神变化:“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俞听轻声说:“你不是羽蝉的主人,留着它很快会招惹祸患。” “祸患?我不觉着,”女孩儿顿了顿,咬牙说:“有了它,我就能如虎添翼做我想做的事,在我完成心愿之前,谁也不能把它从我身边抢走。” 话音刚落,女孩子突然撒手,原本在她手中的白光重又激射而出。 可就在寒光将袭到俞听面前的时候,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及时出现挡在俞听身前,金光之中是狰狞威严的龙形,伴随玄灵现形的,还有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龙啸。 白光在对上金光的瞬间就化成了碎片,龙啸却仍以排山倒海之力向着前方之人奔袭而去。 女孩子显然也注意到了那道龙影,她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本能地举起双手抱住了头。 眼看一切将成定局,俞听忽然听见细微的瑟瑟声响,仿佛是蝉翼迎风舞动。 “玄灵住手!”俞听当机立断大喝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天师道(2) 影视城本就龙蛇混杂,又因为才发生爆炸, 来看热闹的人更是蜂拥而来。 挑衅俞听的少女虽然一身古代侠女装扮, 可她身旁左侧不远处却是两个身着服色抱着道具枪的龙套甲乙, 两人旁边则是一帮挽着袖子正吃瓜子的宫女跟大臣。 大家相处融洽地挤在一起看戏,乍一看有些魔幻。 其中那两位军爷并没把如别人般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爆炸上,两人盯着少女跟俞听,啧啧地说“真够敬业的啊, 这时侯还忙着对戏呢, 有前途。” 旁观者自然看不见俞听肩头的玄灵,也看不见少女的出招, 因为少女身着戏服, 还以为她入戏太深。 另一个则提醒“小姐姐, 你刚才的那句台词除魔卫道, 天经地义,说的太僵硬了没有什么感情, 我觉着你可以重来一遍,就像我这样 除” 他收腹提气,正准备指点江山,谁知那个“魔”还没念出口, 就觉着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把他才酝酿好的饱满情绪冻结了, 声音都也随着变成了实体似的噎在喉咙里。 与此同时, 身边的其他吃瓜群众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大家不约而同地失了声, 并且以超越特技效果的姿势齐刷刷地往后倒飞出去,尽数晕厥倒地。 而本来应该是玄灵主要目标的少女,却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这当然不是因为玄灵失误或者什么别的原因。 少女的身上佩戴着永生羽蝉,羽蝉的作用就是保护主人,逢凶化吉。 但是永生羽蝉所带来的幸运自然不是凭空得来的,它只是把这些灾祸转嫁甚至加倍的扩大在别人身上而已。 玄灵的这一击其实也并不是用了十分之力,毕竟玄灵身为神龙,自然有龙族的尊严,不屑于真的要全力取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它只是想要稍微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 就在龙鳞之力袭向少女的时候,俞听听见了类似蝉翼震动的瑟瑟声。 与此同时,无数片小小的白光散飞出来,龙鳞之力跟白光激荡,如同天女散花似的往旁边飞了出去。 所以遭殃的就是在少女身边的这些人了。 虽然玄灵只用了三分法力,但围观者毕竟都是凡人,当然禁受不住。 少女看着倒了一地的人,浑身发抖。 她没料到玄灵居然会有这样强大的法力,更加不懂为什么自己居然无事。 “你、你把他们都杀了”少女睁大双眼,转头看向俞听,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俞听其实也有这个担忧。 百忙中凝神听了听,依稀能听见那些昏厥在地的龙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1 套们微弱的心跳。 俞听才松了口气。 少女却显然并不知道,她抬手到腰间抽出了一把桃木剑“我今天、一定要替” “清宁”一声低吼,是魏西楼及时赶到了。 少女回头看见魏西楼,像是看见救星,跳脚叫着“魏叔叔你快来,这里有两个妖邪” 魏西楼向俞听投以歉意的目光,快步走到少女跟前“别胡说这是我认识的人。” 少女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你太莽撞了,你”魏西楼正要责备少女,突然眼神一变,“你身上有什么” “这还用说吗。”答话的是俞听,“魏司长,你们认识” 魏西楼的脸色很复杂,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安“这是我朋友的女儿” 俞听笑笑“难为你漫天撒网的找永生羽蝉,没想到却是灯下黑啊。” 魏西楼咳嗽了两声“不、我也是想不到”他皱眉看向旁边的李清宁“你真的带着永生羽蝉你哪里来的真是胡闹” 李清宁捂着胸口“魏叔叔,我可没偷没抢,这是苏哥哥送我的。” “苏哥哥是谁” “就是”李清宁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总之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 “这种东西我也不想拿”魏西楼没好气的,“但你也不能留着,快点摘下来” 李清宁抖了抖,却很坚持“是、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要拿走” “你以为这是好东西”魏西楼的脸色逐渐变得郑重,“之前在五华别墅” 正要说起那件案子,魏西楼像是意识到什么“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先把永生羽蝉交出来,我们回去再说。” 李清宁看着是有些怕魏西楼的,可偏不肯听他的话,手捂着胸口不肯放,大概也认定了魏西楼一个大男人,是不会伸手进她怀里把永生羽蝉掏出来的。 只不过她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 就在李清宁跟魏西楼僵持的时候,俞听伸手一把揪住了李清宁的头发。 女孩子觉着痛,立刻大叫起来“干什么你疯了”一时手足无措,低头想要挣脱。 俞听一手揪着她的头发,一手捏住她脖子上的红绳子,稍微用力,一枚白里透着淡青的羽蝉就从李清宁衣裳底下给扯了出来。 说来也怪,李清宁原本十分生猛,可在羽蝉给扯落之后,突然眼前发黑,一个跟头往前栽倒。 还是魏西楼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低头看时,见小丫头脸色惨白,已经昏迷不醒。 魏西楼正在担心李清宁,忽然听到俞听闷哼一声。 “怎么了”他吃了一惊。 电光火石的,俞听迅速地将永生羽蝉攥在手心里,浑身微微战栗,却没有回答。 “不能收拘就不用勉强”是玄灵。 “我可以。”俞听的脸上微微泛红,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滴出现。 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但是魏西楼发现,俞听握着永生羽蝉的右手已经有些不受控制般的距离抖动起来。 就在这时候玄灵忽然显出人身,一把握住了俞听的手腕。 俞听的手很热,玄灵是龙灵,性属于阴凉,跟俞听的肌肤一碰,几乎听见“嗤”地一声响,如水火交加。 有什么东西在俞听的血脉里鼓噪,好像是刺耳的蝉鸣,可现在蝉鸣却仿佛变成了最尖锐的武器,正试图打破囚牢。 那是永生羽蝉的力量在跟俞听对抗,激烈的像是随时都会冲破血肉。 俞听不声不响,看起来很安静,可玄灵知道她所承受的凶险。 龙灵之力汩汩涌入,玄灵垂在胸口的长发无风而动,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俞听宁静的脸色,有那么一瞬,他想让俞听放弃。 短短的半分钟却如此漫长。 直到“咔”地一声响动,极为轻微。 然后俞听低低说“好了。” 她定了定神,才慢慢地重新张开手掌。 旁边的魏西楼倒吸一口冷气。 俞听的掌心里除了永生羽蝉外,还有一枚蝉形的烙印,看着就像是有人把羽蝉烧的通红后印在俞听掌心的。 “怎么会”魏西楼想问又没有问出来。 他不想擅自去动羽蝉,所以才请俞听帮忙,虽然猜到会有一定的难度,却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玄灵却望着俞听“还好” “还好,暂时封住了。”俞听吁了口气,有些欣慰。 在魏西楼接过永生羽蝉的时候,他发现羽蝉的翅膀上多了一道极细小的裂痕。 只是连玄灵也没想到,俞听的伤并不止是手掌心的那印痕而已。 当时永生羽蝉的力量对抗,在俞听的手臂中窜动,力量无处宣泄,就顺着血脉直冲到肩颈,才留下那一片伤痕。 季明俨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抱着那床毯子。 他见俞听不在,就偷偷地在毯子上闻了闻,好像依稀有俞听身上的清香气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2 息。 正在窃笑,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异样。 他模模糊糊记起了昨晚上似乎曾听见男人说话的声音。 “难道是做梦” 只是虽然想在这里赖上一整天,可今天毕竟还要上课。 季明俨把毯子仔细叠了起来,走到柜台旁边。 俞听还是没出现,百无聊赖的少年目光逡巡,发现了在鱼缸内的兰寿。 因为心情好,季明俨抬手在鱼缸上轻轻敲了两下“小家伙,看你孤零零的,改天我买两只小鱼来给你作伴啊。” 好像是错觉,季明俨感觉兰寿白了自己一眼。 季明俨爱心大发,并不跟鱼类计较,他甚至还想喂兰寿一点吃的,只可惜除了两个柠檬孤零零地在盘子里,并没有找到别的可吃之物。 正在打量,楼梯上是俞听的声音“找什么” 季明俨抬头,忽然精神一振。 俞听穿了一件黑色的中式香云纱褂子,盘扣,小立领,越发显得肤白如玉,眼若秋水,真是清新脱俗。 “我、本来想喂喂小鱼。”季明俨目不转睛,却又不敢直愣愣地盯着看。 俞听看了一眼鱼缸“哦,不用喂。你是不是该去上课了” “是啊。”季明俨摸了摸后脑勺,“可是” “怎么”俞听从楼梯上走下来,“你是想吃个早饭吗我最不会做饭了,外面街口有很多小吃摊你随便买点就是。” “不是这个,”季明俨走前两步,有些不确定,又有些希冀地问“姐,我以后、还能来吧” 昨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他在的缘故,俞听睡得很安稳,耳畔那些窃窃的声音都敛了不少。 “当然可以。” “真的” 看着少年闪闪发亮的眼睛,俞听心虚地瞟了一眼鱼缸,果不其然,收获了兰寿鄙夷的金鱼眼。 俞听咳嗽“首先你得好好读书。” “啊”季明俨发呆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吗这种老生常谈,未免 “啊什么啊”俞听有些气恼,“你现在的本职就是读书,如果像是之前一样总是往这里跑而荒废本职,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那”季明俨好不容易转过弯来,“我当然听姐的话,如果我做到了就可以、常来了是不是” “嗯,但是不能逃课。” “好好。” “要”俞听对于学校的规章制度实在知之甚少,绞尽脑汁才说“总之要当好学生。” 季明俨差点笑出声来“好。” 俞听察觉到自己好像给少年讥笑了,不知为何脸上有些发热,于是恼羞成怒的赶人“你该走了” “那姐可别忘了刚才咱们说过的,”季明俨的智商在回归,“我会当好学生,那我以后每次来都能见到你是不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我们拉钩吧。” 他说着竟然伸出了手指。 俞听对上少年含笑的眸子,嗤之以鼻,伸出手指跟他勾了勾“真是小孩子。” 季明俨笑嘻嘻地背了书包,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 俞听自觉做了一件幼稚的事,本来还想就自己的行为跟玄灵解释一番,谁知玄灵根本不理她,自顾自地在水底闭目养神。 俞听见他这样,就也识趣地不去打扰,正在想早上吃点什么,店门口“叮”的一声,有人到了。 ☆、天师道(3) 那个人进门的时候, 鱼缸内的兰寿略微侧了侧头, 露出一个斜睨的姿态。 来者原来是旧相识, 或者说是不打不相识才认得的人。 正是之前在影视城内交手过的李清宁。 当时李清宁身上的羽蝉给俞听强行摘下后,李清宁身上灵力涣散,顿时昏厥过去,后来给魏西楼直接带走了。 魏西楼临去还对俞听百般道谢, 表示改天要带礼物过来隆重道谢。 没想到魏西楼人还没到,李清宁竟先来了。 “你真的在这里!”看见俞听的瞬间李清宁睁大双眼,回头看了看门口,一副你瞒不住的样子, “我在外头的时候就觉着这个地方有点邪门,还好给我找到了。” “原来是李小姐, 稀客啊。” 虽然波澜不惊地说着, 可俞听心底属实有些无奈。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灵力是不是退化了,不然的话怎么前有季明俨, 后有李清宁,并非因缘人, 却偏都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 不过说来, 这李清宁倒是跟季明俨不同, 她是个有些来历的。 李清宁所在的淮南李家, 祖上曾经是有名的道术师, 据说先祖还跟当初大唐的李淳风有些关系。李氏之人擅长看阴阳, 算吉凶, 伏魔邪等, 也曾赫赫有名,威震一方。 虽然传到现在的一代已经有些式微了,可毕竟不容小觑。 李清宁一边往前走一边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一圈,终于把姑妄听的内部看了个明白,同时她的脸上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3 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评头论足地说:“哼,也不怎么样嘛。” “难道你原来觉着很怎么样?”俞听正在查看自己的储备粮,双眼放光地发现还好有几包枣泥蛋糕。 “魏叔叔把你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还说不许我来这里,我以为是多了不得的呢。”李清宁走到柜台旁边,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了:“你在吃什么?” “早饭,只有一包了。”俞听忙把剩下的塞进抽屉。 “什么?你难道以为我要抢你的东西吃?”李清宁不屑地嗤了声,“本小姐正减肥呢。” 俞听差点噎到:“减肥?” 李清宁在腰上掐了一把:“当然,要在剧组力争上游,胖可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剧组?”俞听越发觉着魔幻。 李清宁摆摆手:“算了,你不懂。”她用极挑剔的眼神把俞听打量了一遍,“看你的打扮就知道是个老古董了。” 俞听选择默默地吃面包。 李清宁见她不跟自己吵嘴,反倒没了兴趣:“对了,你可不要误会,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嗯?” “虽然你当时很不该那么用力粗暴的抓我的头发,你知道我为了预防脱发,用了多贵的洗发水?” 俞听瞠目结舌:“那,抱歉?” “下次注意点就是了。”李清宁竖着眼睛,哼了声又说:“说来……羽蝉真的是很怪,自从我得了永生羽蝉后,整个人觉着身轻体健,之前用十分力气才能做到的事情,只用两三分就能轻易做到。” 这是当然,羽蝉之所以会被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自然有它令人不能抗拒的效用。 羽蝉会发现人心中所有的私念,将不可能变为神奇的可能。 也会庇佑主人逢凶化吉。 比如就算迎着玄灵那无法抵御的一击,羽蝉也能为李清宁化解。 李清宁惆怅:“现在想想,像是做梦一样……我心里也不明白,到底是希望你们把羽蝉带走呢,还是宁肯它仍在我手里。” “你该庆幸,你拥有羽蝉的时间很短,不然的话,羽蝉离身带来的后果是你无法承担的。” “我知道,”李清宁长长一叹:“魏叔叔让我看过了那个叫什么、什么的网红,整个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惨,我可不想自己变成木乃伊。” 她后怕地抚着脸吐舌。 魏西楼让李清宁亲眼目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俞听倒了一杯红茶:“喝吗?” “谁喝这个啊,这是中老年人才喝的,我想喝可乐。”李清宁嫌弃。 “对不起,那个没有。” 李清宁又嗤地笑了。 俞听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倒是个快人快语的……好像也不是之前那么冒失可恨了,可见本性不坏。 之前的行为,大概也有羽蝉影响的功效吧。 俞听问:“魏西楼放你出来的?” “什么叫放我出来,”李清宁叫:“我又没有犯案,难道要把我抓起来?如果你说的是别墅里死的那几个人,你猜怎么着,魏叔叔也问过,我还真认得他们。我也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都该死。” 说到这里,李清宁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虽然是天师李氏的传人,可是李清宁的志向却不一般。 她是个追星少女,而且因为追星,把自己追到了影视城,立志要钻入娱乐圈,成为一个能跟偶像肩并肩的演员。 只是娱乐圈里的混沌不堪也随之扑面而来。 死在五华别墅的那几个人,是有点钱的富二代,家里有些资金投在影视圈,因为这个便利关系,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其中有个跟李清宁认识的女孩子也给他们盯上了,只可惜这女孩儿跟他们之前认识的不同,是个真正洁身自好、不愿意靠歪门邪道的手段上位的,可是这种坚持,在几个无法无天的青年眼里,却像是欲拒还迎的矫情而已。 有一次饭局,这几个人故意设局,骗那女孩子服下了毒/品,结果可想而知。 沾上那种东西,从此这女孩子就彻底毁了。 李清宁起初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剧组口耳相传,自然瞒不过,眼看着之前像是一朵蓬勃向上的花似的姐妹以肉眼可见的颓靡往绝路上狂奔,李清宁在愤怒之余心中生出了一股杀机。 但当事人已经成了他们的猎物,心甘情愿受他们摆布,李清宁也无可奈何。 苏小生永安广场见面会,李清宁作为小粉丝自然也到了,在骚乱才开始的时候,苏小生一行人早就开始撤退,撤退途中,苏小生看到地上的羽蝉。 就在他想要捡起来的时候,旁边的李清宁鬼使神差地抢先一步。 苏小生倒也没有跟她抢,反而很有风度地向着她一笑:“是你的东西吗?” 李清宁给他那惊艳的笑容融化,舌头僵硬无法回答。 “好好留着,别再丢了。”这是他离开时跟李清宁所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4 说的话。 李清宁鬼使神差得到了永生羽蝉,并一相情愿地认定是自己的苏哥哥送给她的。 可俞听知道,永生羽蝉所选的主人大概是当红小生苏某。但李清宁毕竟是天师李氏传人,居然能够在关键时候打破这种因缘。 按照之前的规律看来,羽蝉跟随的主人越是举足轻重,造成的影响越大,这大概也是羽蝉想跟随苏某的原因。 没想到有李清宁横空出世。 俞听并不相信什么巧合。眼前这个丫头虽然是个半吊子,可毕竟有李氏的血脉,她以为自己在永安广场抢先捡起了永生羽蝉是“鬼使神差”的意外,殊不知,一切皆有所定。 “那么,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俞听问。 李清宁长吁了声:“魏叔叔也问过我,可是发生的事情,连我自己说起来都有些不大相信。” “哦?” 李清宁得到羽蝉后,整个人如同焕发新生,本来她的演技很令人着急,在影视城各处应聘,最多只能当个排行千百号外连脸都模糊的龙套,可是自得了羽蝉后,突然给一位导演助理赏识,不由分说地要安排她在剧组里当一个女n号的角色。 那是一部武侠剧,加上李清宁本来就有些功夫,一试镜居然又给导演看中,不由分说提拔她出演女四号。 李清宁在高兴之余,却得知了一个不幸消息:之前那女孩子遭遇车祸身亡。据说是吸的精神恍惚才没看路的原因。 当天晚上,李清宁做了个梦。 她听见了瑟瑟的蝉鸣。 她只记得自己心中有一股恨意在飞快地暴涨,她想要那些罪有应得却逍遥法外的人死。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厉嚎叫声,奇怪的是,当时在梦寐中的李清宁觉着心里舒畅的很,像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是梦啊。”俞听喃喃,“那么,昨天现场的□□爆炸呢?” 没有了羽蝉的魔力驱使,提起那几个人的死,李清宁稍微有些不忍。 听了俞听问才忙说:“那跟我没有关系,虽然那个导演曾经骂过我,但我也没就想他死,是个意外。” 俞听笑了笑:意外吗? 人类的认知中,会有黑白是非之分,但是羽蝉这种东西,显然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是非观。 主人心中细微的一念欢喜,一念厌憎,对于永生羽蝉来说,却像是明确的“因”。 有了“因”,就会不管不顾地种出“果”。 李清宁看着垂眸沉思的俞听,她的审美观跟俞听不大一样,她觉着俞听打扮老气,气质也太恬静平淡了些。 奇怪的是,居然越看越觉着喜欢,这种眉眼看着真是舒服…… 李清宁吓了一跳,她拒绝这种怪异的感觉:“对了,那个跟你形影不离的小东西呢?” “小东西”这个称呼有些诡异。 李清宁看着俞听疑惑的样子,左顾右盼:“就是那只形状很猥琐的小黑蛇,它是什么?为什么它会有神龙金光?难道是将要化龙的小蛇吗?” 俞听的喉咙痒极了,她拼命忍住笑,往旁边看了眼。 兰寿这种金鱼种类本就胖鼓鼓肉乎乎的,这时侯好像又胖了几倍。 俞听想:如果玄灵着实忍不住跳出来,倒像是很有趣。 幸而是李清宁先跳起来:“算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个露脸的角色,要赶紧赶去影视城。改天再来吧。” 这像是要常来常往了?俞听才要制止,李清宁回头:“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哥哥走出去……你们认识?他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觉着他好帅呀!”李清宁抓着腮,土拨鼠似的尖叫:“我觉着他可以进演艺圈!一定可以成为新顶流啊!” “顶、顶什么?”俞听目瞪口呆。 等李清宁如一阵风似的离开后,俞听好不容易回神,她叹息:“天师一脉之所以式微的原因我好像知道了。” 鱼缸里兰寿百无聊赖地往上吐着泡泡,像是诅咒:“就让他们消失吧,完全消失吧。” 俞听忍笑之余,想起李清宁“猥琐的小蛇”的评语,又想起她刚才说起季明俨时候垂涎三尺的样子,忽然觉着,以后绝对不能让李姑娘看见玄灵的真身。 ☆、网中客(1) 数月, 季成的伤已经全好了,夫妻两个收拾行李准备出外差。 跟以前离家的愁思百结相比, 这次季氏夫妇却要放心的多, 主要是因为季明俨的转变。 季成以前常受到学校的电话, 每每是说季明俨逃课、懒散,态度不端正,虽然没有犯大错, 但毕竟叫人烦心加担心。 青春期的男孩子就像是正在长的小树, 一个不慎谁知道能往哪个方向疯长呢。 偏偏两个人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们不能跟孩子朝夕相处, 不能两全, 无可奈何。 但在季成养伤的这段时候,季明俨的所作所为大为收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5 敛, 旷课早就是昨日黄花不复发生, 而且成绩更是火箭一般往上窜。 很快的, 季明俨的成绩就算在高手如云的尖子班里也能称得上名列前茅了。 说来也怪,虽然成绩这样突出, 却并没有看到季明俨怎么挑灯夜读。 可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个好的转变, 季氏夫妇思来想去,把这归结为是因为季成出了事,刺激了季明俨,才促使儿子转性,奋起直追。 两夫妻十分欣慰。 至于在学校里, 因为季明俨之前的成绩一直都在六十分档里上上下下, 绝对不会跌破六十, 更加不会冲破这个数。 所以在第一次随堂测验上,看到季明俨的卷子上出现一个整数八十的时候,连批卷的老师都以为自己弄错了,不得不回头又把所有题目都核对了两次。 直到连续几次测验,季明俨的成绩总是稳步上升,绝无任何下滑,稳的令人不敢相信。 起初看到季明俨分数挪动的时候,大家从上到下都是吃惊的,但吃惊归吃惊,一次两次“发挥失常”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后在季明俨持续稳固上窜之后,才让众人真正的跌破了眼镜。 有任教老师百思不解之余,怀疑季明俨是用了什么方法作弊,大家联合起来,特意针对季明俨另出一份试卷单独测验。 谁知道季同学真金不怕火炼,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完全的游刃有余。 一时之间教务处都轰动起来,向来冷静睿智的老师们开始研究季同学究竟是突然开了窍……还是天生的奇才的可能性。 陆涛自诩十分了解季明俨,自然不会怀疑他作弊的可能,一再缠着季明俨询问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老大,做兄弟的不能自己出风头,好歹也带着兄弟们一起飞才够义气啊。” 季明俨给他纠缠不过,只能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口香糖,装腔作势地说:“来,爷赏你一个,这是沾了小爷灵气的仙丹,便宜你了。” 男孩子们扭成一团。 眼见寒假将至,季明俨的成绩已经能够维持在班内前五,成功地从最后拉后腿基因突变地进化到领头羊。 最喜极而泣的是班主任,当初因为季明俨总是逃课,班主任头疼之极,甚至几次想把他踢出自己视为精锐的尖子班,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见他之前的苦口婆心并没白费,年底的奖金估计也能再丰厚一些。 “我说的没错,你之前的确是故意的是不是?”在所有敬仰季明俨的目光中,班长梁静英的意见与众不同。 季明俨转头看了女孩子一眼:“什么?” “你以前也有能力进前五,是你故意不肯的,我就知道没有人的分数会一直保持在六十,还是每科都这样!” “你是柯南啊这么异想天开,”季明俨不以为意的,“老师们不是说了嘛,本人是因为洗心革面奋起直追才逆袭的,这其中是一个不怕苦不怕累的艰苦过程的,不是发白日梦就能一蹴而就的。” 陆涛听着季明俨的官腔,在旁边嘻嘻地笑。 梁静英的脸却又有点红:“你就贫吧,哼,横竖我心里知道。”她才要转身又想起一件事,“让我想不通的是,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这次季明俨没有贫,只是微微一笑。 先前他长长地说了那段话,却让人觉着什么都没说,但是现在只是轻轻的浅笑,却仿佛有说不尽的万语千言。 梁静英看着他昙花一现的笑意,心突然不受控地急跳了两下,她竟不敢再看,只忙低下头回身落座了。 寒假来临之前,学校里自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步骤要走,那就是发奖状。 这次有一个奖引发了所有人的瞩目,那就是“最佳进步奖”,得主正是季明俨同学。 校长更是特意为此发表了三千字的演讲,声情并茂,澎湃激昂。 在许许多多羡慕的目光注视下季明俨上台领奖,掌声响起的时候,场面有些过于隆重,在这时候季明俨突然想,假如俞听在现场看到这幅情形,她会是什么反应? 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陆涛赵帅等跟几个向来不错的同学拦着季明俨,要他请客庆祝。 季明俨心里只惦记着要赶去姑妄听,挨不过死党们的纠缠,七八个人结伴出了校门,找了个小饭馆聚餐。 赵帅嚷嚷着要喝啤酒,陆涛也跟着起哄,季明俨之前点菜之类都一概不管,听到这里才制止了:“本来你们的猪脑子就不够用,再喝酒是找死呢?” 陆涛吐吐舌头:“要不怎么说是老大呢,老大的话大家一定得听。” 于是一帮少年都乖乖听话,仍旧喝果汁的喝果汁,牛奶的牛奶,可乐的可乐,杂七杂八地互相碰杯。 赵帅摇晃着手中的可乐:“希望咱们也能跟老大一样,一个个成绩青云直上,金榜题名!” 大家轰然鼓噪起来。 店老板看着这帮孩子如此可爱,倒也喜欢,特意又赠送了两罐可乐,又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6 问:“我们后厨还有一只鸽子,要不要现杀了做个汤?那可是好东西,最补脑子的。” 陆涛说:“我看行。老大你说呢?” 季明俨本来不打算插嘴,有也可以没有也行,突然给陆涛问了这句,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眨了眨眼:“现下的东西已经够吃了,再说你们这么多人去吃一只瘦不啦叽的鸽子,也太凶残了。” 大家哈哈大笑,虽然觉着季明俨在开玩笑,却也真的听了他的话,不要那只鸽子了。 季明俨又叫店老板再端一个果盘来,老板也高高兴兴地去了。 眼见大家吃饱喝足,隔壁又来了两桌客人,正商量着点餐。 季明俨借口去卫生间,实则是去结账。 等付了钱顺便去卫生间,经过后厨的时候忽然听见咕咕的声音。 他探身往内看了眼,果然瞧见在地上放着个铁笼子,笼子里有一只白色羽毛的鸽子,正盯着他咕咕地叫。 季明俨愣了愣,才要走近看一眼,店老板走进来:“把那只鸽子拿出来杀了,3号桌客人要了。” 厨师听了打开笼子,轻易地将白鸽捉了出来,那鸽子挣扎了一下,似乎知道劫数难逃,居然不动了。 季明俨见要杀鸽子,本来要走开的,可是鸽子的眼睛仍是直直地盯着他,小眼珠微微地红,那种眼神像是认命,又像是最后的哀求。 店老板见他站着不动:“同学,是不是还要点什么?” 季明俨张了张嘴,忽然说:“这只鸽子、我要了。” 老板愣住:“啊?你们刚才不是说……而且现在是隔壁桌的客人点了。” “多少钱我照给就是了,”季明俨掏出钱包,“您就说鸽子死了不新鲜了,再让他们点些别的菜,不是更好吗?” 店老板哈哈:“这帐算的不错,你是要死的还是……” “不要杀,要活的,”季明俨把钱点给老板,又叮嘱:“用东西包起来我带走。” 店老板吩咐了厨师,转身去跟那一桌的客人再商议。 剩下厨师一边包鸽子,一边对季明俨小声说:“这个有脚环的,应该是赛鸽,同学你拿家去是要吃还是……” 季明俨接了过来,里面的鸽子一动不动:“我养养看。” “挺好,”厨师笑笑,“赛鸽其实老贵了,一般主人都舍不得卖,这来卖的也不知是主人还是什么,可不管再怎么名贵,到了这里就是一盘菜啊。” 季明俨把鸽子抱出来,招呼着少年们一块儿离开了饭店。 在街口上跟大家告别,季明俨打开书包看了一眼,白鸽十分温顺地蹲在里面,歪头看着他。 季明俨摸了摸鸽子的头,又拉上拉链。 到了什因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十点钟,路上的人仍旧不少,季明俨穿过十字路口,在熟悉的砖墙边上站住。 天气很冷,甚至渐渐地飘起了雪花。 大街上渐渐地没了多少人,季明俨把外套的帽子盖在头上,跺着脚等。 每一刻他都觉着下一秒钟俞听就会出现,这样盼着,等待好像也并不怎么难受了。 就在季明俨快要变成冰棒的时候,背后书包里的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季明俨差点忘了还带了这样一个活物,生怕也冻坏了,忙把书包取下抱入怀中,才要打开看看鸽子,动作却忽然一停。 他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来,正看见对面红绿灯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俞听,她站在彼处,头戴着一顶小礼帽,穿一件过膝的毛呢长外套,底下的裙摆在风中摇曳。 季明俨一见她,原本冷透了的身心突然暖了起来,那股暖意是从胸口徐徐透出的,十分熨帖。 路灯下少年的笑容,温暖灿烂的,也像是一点太阳之光。 ☆、网中客(2) 外面风雪交加, 室内却温暖如春。 这种暖意是自然而然的,恰到好处,并不是空调那种令人发闷的暖, 也不是火炉那样干燥。 季明俨搓了搓有些发僵的脸,得意洋洋的满面生辉:“我等的就是就猜你一定不在, 不然怎么会不理我呢?” “你还挺自信的。”俞听摘下帽子,脱了外套, 里头是天鹅绒的黑色中式斜襟贴身上衣,显得又干练又优雅,底下却是长到脚踝的裙子。 季明俨看呆了,手鬼鬼祟祟地往书包里探去,很想把手机掏出来咔咔地拍上无数张。 俞听没察觉季明俨的意图, 只是冷冷淡淡的说:“既然早就猜到,怎么不见机行事及早离开?要我一整夜不回来呢?你是要程门立雪?” 季明俨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引的书包里的鸽子动了动。 俞听看过去:“你怎么……是什么?” 季明俨的手正搭在拉链上,拿手机是不可能的了, 只忙打开书包把那只白鸽抱了出来。 幸而这鸽子很抗冻,加上躲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7 在书包里并没有给风吹雪打,这时侯就乖乖地在季明俨的手心, 微微歪头打量着俞听, 不过它看了一会儿后, 又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咕咕地叫个不停, 好像不安似的。 俞听看季明俨大变白鸽, 并不怎么意外,只问:“哪里来的?” 季明俨把自己跟兄弟们在饭店吃饭一节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买下这只鸽子,当着俞听的面也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心软,就只装作无所谓的说:“我看它怪可爱的,吃了怪可惜的,而且那厨师说是打比赛的鸽子,很值钱呢,所以才买了。” 他忽然发现鸽子盯着自己身侧呆看,不由也回头瞧了一眼,却只看到一张空着的大太师椅,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 *** 玄灵稳稳地在太师椅上坐着,对俞听说:“你觉着这是个巧合吗?” 俞听笑了笑,并没做声。 玄灵却看向季明俨,双眼微微眯起:“这个孩子的心有点灵,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俞听咳嗽,低低说:“也许、是没醒。” 她的声音太低,季明俨没听清楚,他凑近过去:“你说什么……不行?” 俞听咳嗽了声:“我没说。” “你明明说了,”季明俨很坚定地指认,他摸摸自己的耳朵,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太师椅的方向,自言自语地,“总觉着听见了别的什么……是风声吗。” 俞听有些诧异,正对上玄灵也注视的目光。 两人愕然对视的时候,季明俨已经转头四看起来:“这里有些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太对。” 俞听跟玄灵双双沉默,都不动声色地看着季明俨。 这时季明俨抱着白鸽,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了会儿,突然盯着玄灵的方向:“对了,是这个!” 玄灵原本很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他可以选择在人前现形或者隐身,这时候他不想季明俨看见自己,所以是隐身的状态,他笃定季明俨肉眼凡胎,是绝对看不见自己的。 可刚才季明俨说听见了什么还特意往这里看了眼,已经让玄灵吃了一惊,这会儿又见季明俨直直地瞪着自己,虽然他不信自己的法术也会“失灵”,却也不由有些震惊。 玄灵屏息的时候,季明俨已经快步往前,竟径直走到柜台上的鱼缸旁边:“那只小鱼呢?怎么没有了?” 他瞪着空荡荡的鱼缸嚷嚷。 在鱼缸旁边椅子上的玄灵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眼白,俞听也没忍住笑:两个人几乎都给季明俨给唬住了,要是经验浅一些,只怕要自乱阵脚。 季明俨却指着鱼缸又看向俞听:“总不会是……”他怀疑那只胖嘟嘟的小鱼已经驾鹤西游,这瞬间眼中居然流露出一点感伤。 俞听捕捉到那一丝伤感,同时瞟了眼近在咫尺的玄灵:“没有,因为天冷我把它放在楼上的鱼缸里了。” 季明俨这才松了口气:“吓了我一跳,那只小鱼也挺可爱的,看着还很独特,是什么品种来着?” “黑金兰寿。” 季明俨喃喃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记住了,这才又安心地重回来落座。 俞听把一杯热姜水放在他跟前:“喝了吧。” 季明俨忙把鸽子放在旁边,感动:“谢谢姐。”他小心翼翼地啜了口姜茶,又热又甜又辣,“姐你的手艺终于见长了啊,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姜茶。” 俞听嗤地一笑,回身打开一包面包,捏了几片洒在旁边。 鸽子给她吸引,慢慢走上前低头啄吃起来,吃了会儿又抬头看向俞听,喉咙里咕噜噜的,仿佛是在道谢。 季明俨喝了两口茶,顶风冒雪等候的冷都已经烟消云散:“对了姐,你之前去哪里了?你好像很少离开店里,总不会又出了类似永生羽蝉那样的大事吧?” 俞听跟他身后的玄灵对视一眼:“你想知道?” “当然,只要是有关你的事我哪一件都想知道。” 隔着玻璃,外头的风雪越发大了。 腊月,天寒地冻,万物肃杀。 而在冰天雪地之中,天地之间,却还有更叫人冷彻心扉的事在发生。 白鸽心满意足地吃着面包,俞听又取了个小碟子倒了些水放在旁边。 “其实这个故事,不适合在这样的夜晚说。” *** 这次俞听并没出远差。 只是去了苏市旁边的一个小城。 这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城,在短短的七天之内出了两件人命案子。 本来小城居民不多,日子平和,几年也未必有一件恶性案子发生,一周之内连着横死两人,这已经属于反常。 可最反常的,是两件案子本身。 这两个案子太过相似了,相似到令人不安、甚至无法破解的地步。 所以才惊动了无事司。 这第一件,是在数天前,几个钓鱼人在锦带山下的野湖边钓鱼的时候发现湖面飘着什么东西,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8 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渔网。 当时也有不少人在湖边下网捞鱼,大家起初都没有在意,直到又有人发现那渔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按照经验,大家都认为一定是网住了大鱼,于是有好事之徒想要把渔网拉上来看看。 说来也怪,那网随着水流缓缓地往这边靠过来,钓鱼者们十分兴奋,抛出钩子,七手八脚地把渔网拉到岸边。 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满脸笑容地等待着,当渔网越来越靠近河岸的时候,网内的东西也浮出水面。 的确有鱼在网中挣扎,可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那是…… 一具白骨。 确切地说,是一具还有些新鲜的白骨。 派出所很快到达现场,经过法医的的勘验,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月前,但是按理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尸体不至于毁损到这个程度。 更骇人听闻的是,再度检验后,法医得出结论,死者身上消失的血肉,不是自然腐烂,而是……给湖中的鱼虾等生物啃噬干净的。 这才是最反常理的。 湖泊的生态向来良好,鱼虾也不并缺食物,就算尸体落入水中,根据常理推测,只可能是偶然的损毁,而弄成现在这样……简直像是给食人鱼啃过一样。 起初办案民警的确怀疑湖泊中有食人鱼或者其他的食肉生物出没,可不管是钓鱼者还是以及周围村民,都坚称绝对没有什么危险东西,至少他们从没有见到过。 查案期间,有一个月前曾报过人口失踪的女人来到所内,经过dna鉴证,确信这具尸骨正是女人的丈夫。 之前因为女人报失踪,民警已经查过死者的生平关系等,死者脾气暴躁,虽然也得罪过几个人,但经过调查,一概的都没有嫌疑。 至于渔网,是旁边一个村子的村民放置的,那村民在这里已经放了好几年的渔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因为这个吓得大病,声称以后再也不敢下网了。 正在紧锣密鼓侦办这件案子的时候,另一件案子出现了。 这次是在锦带山另一侧的靠海小水湾内,同样的渔网,同样的死者。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死者比之前那个更加“新鲜”。 他是在半月前才失踪的王某某,但是尸体同样已经毁损到出现白骨的地步。 魏西楼因为上次永生羽蝉的事情亲自登门道谢,“无意中”跟俞听说起了这件奇怪的案子。 他本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再张口,谁知俞听说:“魏司长亲自去现场看过吗?” 魏西楼说:“这案子才报上来,我还拿不准要不要去。” “还是去吧。” 俞听的口吻淡淡的,却让魏西楼隐隐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南州打到北州头,翁里何曾失却鳖,”俞听身旁的玄灵忽然说:“这种事太脏了碰不得,且自有他们的因果,你的伤才好多久?最好不要插手。” 魏西楼自然听不到玄灵的话,只听到俞听低声说:“棒喝交驰如雷掣,颠言倒语三寸舌,南州打到北洲头,翁里何曾失却鳖。……要真的能以杀止杀,自然不必我碰。” *** 姑妄听外风雪正盛。 那只白鸽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季明俨身旁,正缩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的,像是找了个安稳可靠的窝。 俞听并没跟季明俨说玄灵的那句偈语,只简略说了案子的情形。 季明俨听的眼皮直跳:“你、你真的去了?这么危险的事……”他呆呆地盯着俞听,“事情还顺利?你有没有受伤?” “听听,他倒是挺关心人的,并不着急地询问真相,却只问你。”一阵沉默的玄灵悠悠然地来了一句。 俞听“嗯”了声,声音有点温柔似的:“我没那么容易受伤。” 玄灵似乎受不了她这一面,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鄙夷太甚。 与此同时季明俨却隐隐觉着后背有些怪怪的,明明室内温暖和煦,他却总感觉有冷风阵阵向自己袭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俞听问:“你看什么?” “没有,”季明俨挠挠头,嘿地一笑:“觉着有人念叨我似的。” ☆、网中客(3) 玄灵听季明俨这么说,忽然起了玩心, 冲着他的方向轻轻地吹了口气。 刹那间, 季明俨跟受了遥控似的缩了缩脖子:“真是活见鬼了,是不是哪里漏风?” 俞听看的好笑:“是玻璃那块有个缺角, 你不用管, ……还听不听我说了?” 季明俨忙答应:“我听我听。” “你刚才问我事情办得顺不顺利,不如你先猜猜看。” “这还用说,我知道姐你是最厉害的, 必然马到功成,我不过是觉着那样危险的事情不该你去做而已。” 直到说起“马到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9 功成”的时候,季明俨才忽然想起来今晚上来找俞听的目的, 不正是为了炫耀他的奖状,告诉她自己并没有辜负吗? 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件事的最佳良机。 俞听默然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无心的这句话, 跟之前玄灵劝她的话不谋而合。 玄灵说的从无差错, 这件差事的确很脏。 本来不适合俞听插手的,而从她本心里说,她其实也不想面对。 *** 魏西楼见俞听主动要去案发现场, 心中暗喜。 他本来就想请俞听出马, 只是不好意思,毕竟因为永生羽蝉的事情还让俞听受了伤,实在不便开口。 有她自个儿答应,魏西楼大大地松了口气。 魏西楼带了几个部下,开车从苏市来到了翼县。 当SUV经过路牌的时候,俞听抬头看了一眼。 路牌上写着:前方距离翼县还有7KM。 那个“翼”字, 在夕阳的光线下光影变幻,略显迷离。 因为时间不早,魏西楼本想让俞听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案发地。 正想跟俞听商议,她却转头看向车窗外:“就是那里。” 魏西楼一愣“嗯?” 透过车窗,俞听看着远方。 那里是翼县的标志,锦带山。 在夕阳的余晖中,整座山脉显得有些暗沉,冬夜的冷雾不知是从山中而起、还是从湖上聚拢的,隐隐约约横在山上,看着像是在山上缠绕了白茫茫的巨幅丝带。 俞听轻声:“该拐弯了。” 开车的小顾呆了呆,魏西楼却看见前方出口的路标,来不及犹豫:“下高速。” 这是一条通往锦带山的公路,路况还算不错,路两边所种的树已经有些年头了,遮天蔽日的,原本在高速上天还大明,可到了这里,忽然昏暗的如同夜晚提前降临。 魏西楼也察觉了异常,吩咐小顾放缓车速:“这里不太对。” 俞听说:“怎么不对?” 魏西楼索性把车窗打开一半,敛着浓眉往外打量:“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是……阴气太重了吧。” 副驾驶上的单腾忍不住:“老大也太谨慎了,林荫道不都是这样的?出了这段儿就好了。” 正说着,小顾的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就像是喝醉酒的人似的跟着一个趔趄,幸好又极快地稳住了。 一车的人都瞪着小顾:“怎么开的车?” 小顾满头汗:“刚才看见、好像是有只鸟撞过来,吓了我一跳。” 单腾笑着:“不怪你,倒是怪我们老大,没事儿营造些恐怖气氛,这还没到地方呢就要先把人吓倒了。” 魏西楼叹气:“小单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 单腾摇头晃脑:“除了英俊、机智、身手过人还有什么?” 魏西楼说:“是你这无以伦比的自信跟神经大条。不管遇到什么凶险的事儿,只要有你在就觉着前途应该是光明的。” “老大你这拐弯抹角的,这该是夸我的吧。” “当然。” “老大,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 “哈。” 两个人互相调侃着,在旁边的俞听却没来由地忽然想到了季明俨。 “不管遇到什么凶险的事儿,只要有你在就觉着前途应该是光明的。” 这句似乎也适用于季明俨。 他身上有一种自来的明和跟不畏。 却不知这到底是来自于“无知”所以无畏呢,还是天生就如此。 如果是天生的……嗯,严格说来,也算是一种很厉害的能力了。 *** 车子又开了二十分钟,锦带山已经相隔不远。 小顾之前来过案发现场,观察了一下地形,把车子停在湖畔不远处。 这时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为出过事,最近钓鱼者已经都不来了,湖泊静悄悄的,越发多了几分阴森。 连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单腾都敛了笑,警惕地观察周围。 魏西楼草草地跟俞听说起发现渔网的位置,各种详细情形。 俞听随着他的指点往远处看了会儿,然后抬眸。 她的目光已经从水面转到了湖上的锦带山。 魏西楼见俞听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山上发呆:“怎么了?” “我想,”俞听看着那黑幽幽的山色,“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水里,而是山上。” 虽然是冬季,锦带山上的树木仍显得密集而茂盛,可以想象在春夏的时候是何等郁郁葱葱的盛况。 但是在俞听看来,昔日生机勃勃的锦带山,此刻却隐隐地透着一片苍然的死气。 更要命的是,她要竭尽全力才能暂时把那种刺耳的凄厉的惨叫压制住,或者假装听不见。 魏西楼一震。 他接到案子之后,因为觉着极有可能是异生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0 物作乱,所以曾命一小组来勘查了一遍。 控气司发现,水中的确有些许异常的“气”存在。 但是经过仔细搜查,却并没有找到有什么能够制造大乱的异生物,——只有一尾长了几十年的白鲢鱼,虽然已经有半人之长,但暂时还是混沌状态,不成气候,检测后仍旧放归了了事。 至于锦带山上,之前派出所也曾搜查过,没什么发现。 魏西楼皱眉:“我原本认定这案子跟水有关,难道真的是在山上?” “‘果’是结在了水里,可‘因’是在山上。” 魏西楼似懂非懂。 俞听说完也叹了口气,玄灵很抗拒这件事,因为劝阻不了俞听,所以赌气不肯跟着她一块来。 要是玄灵现在也在,大可让它飞到山上一探究竟,即刻就能验证自己的想法。 *** 魏西楼正在想不如明天再调派人手上山查看,毕竟天色晚了,又是冬天,这山且大,如果要细搜只怕要动用上百人手才行,可是晚上行动不便,还恐怕有危险,不如明天赶早。 他正要把这话跟俞听说,却见前方路口上影影绰绰有人出现,因为天色暗淡看不清,那边先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声音:“是、是什么东西?” 单腾当机立断走前两步:“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你们是什么人?” 他中气十足大有驱邪安神功效,那边的人听见,急忙走前几步。 大家见单腾人高马大,魏西楼浓眉紧锁一身正气,又仿佛是现代包青天的模样,这才纷纷安心。 又七嘴八舌地说:“没想到案子惊动了市里,这样就好了。” 一人问:“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也是为了王鸟蛋来的?” 另一个抢答:“肯定的,不然怎么来的这么快?” 魏西楼记得之前第二个案子的受害人姓王,名字却不是这个,可“王鸟蛋”这名字如此清新脱俗,必然是外号,倒也不足为奇。 跟村民说话的时候,那边单腾接了个电话:“什么?”他的声音提高八度,很是吃惊,然后急忙走到魏西楼身旁低声说:“才接到县里电话,出现第三个失踪者。” 魏西楼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外号,而是真的又出现了第三人。 他惊愕地回头看向俞听,却见俞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望着锦带山。 他想起俞听说的那句“因在山上,果在水里”,犹豫了会儿试探着问:“小听,又有人失踪了,你知不知道……人在哪里?是死是活?” 俞听回头:“法医有没有提过,之前死了的那两个人是当场死亡还是……” 魏西楼变了脸色。 虽然他尽量做到了把全部案情告诉俞听,可是这种可怕的情节,连他也不想重新提起。 法医在查明死者身上血肉是给生物啃噬后,其实还给了一个不能确定的推测,那就是……死者在给鱼虾蟹啃噬的时候,大概率是没有立刻毙命,应该是经受了数天的折磨之后才死去。 毕竟第二具尸首发现的早些,留下的痕迹稍微多些,给了法医可查的证据。 这种死法,有点像是古代的凌迟,而且法医的推断并不能百分百正确,所以魏西楼不想跟俞听提起。 可看俞听突然这样问,魏西楼知道,这点虽然残忍,却十分关键。 *** 魏西楼想要明天上山的打算破灭了。 正好县内有民警在周围,闻讯急忙赶来,又叫了几个当地村民一块儿陪着,摸黑上山。 夜晚的山林,风摇着树发出怪异的响动。 手电乱晃,月光却静止洒落,光影交织,时不时地交〈ジpo/po|仙ベ女|屋|⑦8.③⑦+壹1.捌⑥3〉汇出奇特的影子。 带路的村民本有些害怕的,只因为有民警跟包青天似的魏西楼一行人的陪同,倒是叫人安心。 路上,魏西楼问起那失踪村民的有关资料,一人说:“这王鸟蛋平时喜欢喝个小酒,他酒品不好,喝醉了就爱跟人打架,不过只是小打小闹,没有人肯为了这个去杀人的。” 单腾问:“他名字这么奇怪的?” “这不是他的本名,是因为他从小就爱上树掏鸟蛋,有一次连半孵的鸟蛋都煮了吃了,才落了这个外号。” “鸟蛋?”单腾重复了一遍,自言自语说:“幸好我小时候没这个爱好,不然给人叫一辈子外号也忒惨了。” “鸟蛋、鸟……”魏西楼忽然脱口而出:“我知道了!” 单腾愣住:“老大你知道什么?” 没有光,也看不见魏西楼的脸色,只听他说:“白天经过那林荫道的时候我就觉着怪的很,太静了!一点儿声都没有,就像是现在……” 根据对魏西楼的了解,单腾能猜出老大此刻的脸色多难看。 “没有声又怎么了?”单腾还是不懂。 魏西楼深深呼吸:“那么茂密的树,还有现在我们是在山里,怎么可能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1 一点儿鸟叫声都没有?” 单腾听了听,果然静的很:“白天我没在意,可、现在是晚上,那些鸟应该早就进窝了吧。” 带路的村民叹气说:“说起来我们这儿的鸟可比之前少太多了。” 一位民警说:“是不是因为你们非法张网?弄了太多?” 村民忙摆手,提高声音辩白:“当然不是,我们都不干那种事了。” 另一个村民却小声说:“我们虽然不干,可还有人干啊。” 魏西楼正在听着,黑暗中突然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尖利的笑声似的,扑棱棱,一道黑影从林子里窜出。 现场的村民们吓得大叫起来,急忙往后躲。 魏西楼到底不是一般人,临惊不乱。他定睛看去,看到那影子落在旁边一棵树上,两只眼睛如探照灯般发光。 “别慌,是夜猫子!”魏西楼松了口气。 那夜猫子蹲在高高的树枝上,转动着脖子,烁烁的眼睛俯视着众人,突然又发出了连串的“咕咕咕”声音,听着竟像是古怪的笑声。 村民们反应过来,纷纷吐唾沫:“不吉利,听见夜猫子笑是要死人的!”又有想要捡起树枝扔过去把那只鸟吓走。 魏西楼正要叫他们不要去管一只鸟,忽然听小顾说:“司长,俞小姐呢?” 魏西楼大惊,左顾右盼,果然不见俞听,他不顾一切,当即大叫起来:“俞听!” 嘶哑而刚硬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出很远,夜猫子好像也给吓到了,不再怪笑。 一行人正在紧张,却听到前方传来俞听的声音:“我在这里。” 魏西楼一马当先跑了几步,山风越发大了,他发现自己好像快到了山顶,山顶正中似乎是块空地,可是此刻在他眼前,却是无数密集的“黑点”,随风抖动,像是张开翅膀的蝙蝠,也像是…… 虽然还没看清是什么,魏西楼本能地毛骨悚然了,他扫见俞听在旁侧,当下二话不说跃到她身旁。 飞快地把俞听上下打量了会,见她无碍魏西楼才问:“那、那是什么?” 冰冷的山风鼓荡,俞听的声音有些冷:“那就是‘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雀之灵(1) 山顶的风极其猛烈, 又冷又硬, 风里像是裹着尖锐寒冷的冰碴子,啪啪地往人脸上甩过来,简直睁不开眼, 脸都麻木了。 这时跟着的民警和村民们也都赶了上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 有人将手电往前扫了过来。 在不知道眼前所见的是什么的时候,魏西楼就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可是当看清楚的时候, 却更是不寒而栗! 单腾跑到魏西楼身旁:“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是一张网。 一张很大的网,网中密密麻麻地挂着很多东西,借着手电光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只的鸟,大量的鸟儿在风中扑棱棱地闪烁抖动, 像是要从网上挣脱。 “好多鸟, 是谁张的网?”单腾惊叫, 忍不住奔前过去,他看到那网抖动的很剧烈, 下意识地想去帮那些鸟儿脱困,然而当他伸手捏住其中一只的时候,手上传来了冰凉冷硬的触感。 “死、死了?”单腾大惊失色,忙甩开那只鸟,目光转动看向旁边一只。 那鸟儿的翅膀像是飞翔般舒展着,但显然也已经没了生机, 像是一只断线的纸鸢般在风中猛烈摇曳摇曳。 单腾咽了口唾沫靠近,发现那鸟儿的爪子给细细的网线勾着,网线已经勒进了爪子中,几乎快要勒断了。 魏西楼拧眉不语。 随行的民警看向带路的村民:“你们不是说已经没有这种事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村子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干了,可……我们也实在管不了别人啊。” 民警问:“为什么不去举报?” “谁敢啊……比如之前的王鸟蛋,他从来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地痞,谁要敢去举报他,叫他知道了就别想安生了,上次喝醉了酒拿着刀在街上骂人呢。” 民警又气又恼:“真是没有办法。屡教不改,现在出了事儿,还是得来救他。” 单腾看着身旁那不停晃动的捕鸟网,忽然灵机一动:“那失踪的王鸟蛋也……捕鸟吗?” 村民回答:“是啊,这、这大概也是他下的网。村子里除了他、还有之前死了的那个谁,基本上没人干这个了,毕竟是犯法的。” 单腾摸着下巴,睁大眼睛看向魏西楼:“头儿?” 魏西楼从刚才开始就没做声。 从俞听说这面捕鸟网就是因开始,他心中已经隐隐地有了答案的雏形。 魏西楼问:“第二个死者呢?他也张网捕鸟?” 第二名死者虽然也姓王,却并不是跟失踪的王鸟蛋同村的,他其实是住在旁边县城里,但毕竟县城跟村落相隔不远,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2 加上那人也常在这里走动,村民们对其也并不陌生。 当即有一个村民说:“听说他也好干这事儿,之前还跟王鸟蛋一块儿喝过酒呢,下酒菜就是那些捉到的鸟。” 另一个说:“听说他家在城里还挺有钱的,楼有好几处,不知道怎么也爱干这事儿,以前常听说,他来张了网后大概是忘了,有时候得过好几个月才回来,那时候鸟都烂了……可还是照样干,真想不通为什么。” 虽然人已经死了,单腾仍是忍不住啐了口:“大概是心理变态。” 魏西楼吐了一口气,山顶的风虽然猛烈,甚至吹的人站不住脚,但他胸中的那股郁结却纹丝不动。 人类为万物之灵,但魏西楼觉着这句话未免太自大了。 至少不是所有人都配称得上是“万物之灵”。 《史记·殷本纪》里有“网开三面”的故事,身为帝王的汤看到猎人在林子里张了四面网,祈祷天下鸟兽都到网里来。汤看见了便说,这样一来天下的鸟兽都要绝迹了,于是吩咐人除去三面,给鸟兽一条生路。 现在的社会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农耕时代,而且苏市旁边的小县城跟村子也都十分富裕,早不需要以什么打猎为生。 何况政府之前已经明文规定不许张网捕鸟。 但仍旧有些人明知故犯。 这面网张在两树之间,在鸟儿惯常飞过的路上,以鸟儿飞行的速度,发现有网的时候改道已经来不及了,一旦给细细的网丝缠上,等待它们的就只有漫长的折磨跟死亡。 万物有灵,对习惯了在天空自由飞翔的鸟儿而言,给困在网中无法挣脱,那是何等深重的绝望跟怨念,此刻就算是给寒风冻的僵硬,可就算到死,它们仍旧维持着拼命挣扎甚至张开翅膀的姿态。 俞听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一瞬间,原本漆黑的天色突然起了变化。 *** 那是一种奇妙的转变。 漆黑的夜晚慢慢地褪色,出现了一种微微泛蓝的状态,宁静的天幕中没有云,也没有别的东西,却只有一轮形状略微古怪的弦月,居然是红色的,孤零零地高高悬挂着。 这不像是在山顶,这里没有凛冽的北风,事实上是完全的没有“风”。 更令单腾惊骇的是,在他面前仍是那张网,只不过如今网上已经没有鸟儿了。 网中挂着的,居然是一个人。 那人没有挣扎,只是时不时地会有细微的抽搐。 原来在这张网的周围是一只只的小鱼,鱼儿凑近,一口咬下。 伴随着无止尽的鱼噬,那人的身体也不时地颤抖着。 暗蓝的天色,红色的月亮,游弋在空中的鱼,被活生生啃噬的人。 “啊!”单腾忍不住大叫。 这简直像是一场窒息的梦境。 单腾回头,却发现身后的村民跟民警们都已经不见,幸而还有魏西楼跟俞听,这让他有些安心:“头儿!你、你看……” 魏西楼握了握双拳,回头看向俞听:“这是……” 俞听凝视着前方:“这是雀灵的世界,你也可以把这叫做‘里世界’。” 单腾脸色一变:“里世界?就像是那个恐怖片中的‘里世界’?” 俞听没有回答,只又说:“那些人无法适应,所以我让他们留在外面了。” 魏西楼看着网中那个人:“那个是……” “他还没有死。” 魏西楼听了这句,已经知道网中的就是他们要找的王鸟蛋了。 “但是也快了。”俞听缓缓地说。 单腾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跑了过去:“既然没有死,那就拉他下来,我还要让他受审呢。” “别靠近!”是俞听。 但已经晚了。 单腾伸手要去拉网中的王鸟蛋,谁知手刚碰到那张网,就像是有森冷的电流击中了自己,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单腾,让他双脚腾空。 “什么鬼?!”单腾大惊,却极为利落的把破邪枪掏了出来,冲着网上来了两发。 破邪是无事司特制的,专门对付那些超常规生物,如果是普通的超生物、比如所谓的“鬼魂”,立刻就能解决,不过一般严禁使用,因为后果比较严重,只有在遭受生命危险的紧急时刻才能用。 可是破邪虽击中了网,那网却只是颤了一颤,随即力气变得更大,就像是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力似的,单腾来不及挣扎就给粘在了网上。 魏西楼本想上前救自己的属下,却给俞听拦住。 “现在该怎么办?” “这种事还会继续发生的,因为总会有人不惧因果,因为雀灵已经形成,”俞听看着不停挣扎的单腾,“要么叫人类不要再张网杀生,要么,除去雀灵。” “雀灵?……在哪里?” 俞听抬头。 魏西楼跟着抬头,眼神忽然一变。 网中的单腾也竭力扭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3 头看去,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眼前是空茫的暗蓝色天幕,仍旧是除了那轮红色的月亮外别无所有。 单腾正要回头,却觉着有些异样。 他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才察觉这么短的时间内,那轮红色的月亮好像……又大了许多。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本能地觉着恐惧。 单腾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又看见旁边的王鸟蛋,他的脸已经给啄的面目全非,高耸的两颊处露出一点血红的骨,眼睛呆滞地盯着前方。 一只红色的鱼游了过来,单腾看见那小鱼的牙齿细细碎碎的,闪烁着锋利的刀光。 “老大!”单腾大叫。 魏西楼下意识地握住破邪,可却又清楚这东西对雀灵没有用。 但眼见那小鱼要啃向单腾,魏西楼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他的枪/法很准,给击中的小鱼在瞬间消失. 可很快,围绕单腾身边又多了两尾红鱼。 俞听制止:“不要用这个,非但没有用,反而会激怒雀灵。” “雀灵,到底是什么?” “是鸟灵,确切的说是鸟的怨咒,千千万万只。” 随着俞听的声音,天空中的红月更加大了几分。 俞听盯着那轮“红月”:“飞鸟本是至阳之灵,一旦积怨,就会成为至阴,我明白落入网中凌迟而死的痛苦,但是……这样下去沦为魔物,与天地为敌,也没关系吗?” 俞听声音刚落,尖锐凄厉的鸟鸣声突然响起,与此同时红月也迅速地接近满圆。 “那是,”魏西楼凝视着那轮红月,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感觉那红月中有什么在闪烁流转,令人极为不安:“那个、到底是什么?” “那个……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雀之灵(2) 季明俨这才明白俞听说的, 这个故事不适合在今晚讲的原因。 外头风寒雪急,虽然室内温暖如春, 但是仍有一种无法抵御的寒意徐徐蔓延爬升。 明明是天地间最精灵自由的鸟儿,却撞在网中,求生不得只能在无望的折磨中等死,强烈的怨愤让雀灵变成了噬人的雀魔,这难道说是鸟儿的错吗? 错的明明是那些毫无底线贪得无厌的人类啊。 只是听着这样的故事就足以让季明俨不安,虽然如今俞听好好地在跟前,可季明俨仍是忍不住紧张。 “姐你没事吧?”他看着俞听放在桌上的手,那手白玉一样, 十分精致且小, 让人忍不住想握一握。 俞听感受到季明俨的紧张,自己居然被这个孩子小看了……不,不是小看, 是因为关心。 当时赵清的遗嘱是要找到龙的时候,俞听笑问玄灵, 被人类记挂的感觉怎么样。 可是现在好像也有一个人类开始关怀记挂自己。 这种感觉……有一点别扭, 但是更多的是别样的微暖。 “你觉着我会有事吗?”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季明俨语塞, 忙摆手:“不不,我当然是盼着你好好的,可是……其实很可怜啊。” “可怜?”他不是说“可怕”,而是“可怜”。 两人说话的时候,那只白鸽一直呆在季明俨的怀里,这时侯才慢慢探头出来, 歪着头看季明俨。 季明俨抚了抚白鸽的背,它也很温顺的乖乖不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他能感觉这小鸽子身上的温度,甚至也能感觉它微弱的心跳,这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不该给那样糟践才是。 季明俨说:“是可怜,那些飞鸟,非常的无辜。其实作恶的是那些不择手段捕鸟的人。我同情那些飞鸟,不想它们给‘除掉’,可是也不想它们会伤害到你。” 俞听问:“嗯。你是觉着它们可怜和无辜,所以在饭店才救了它?” “啊?” “那你是为什么救了它?” “我不知道,”季明俨挠挠额角,“只是、只是那么做了。” 当时店老板问要不要宰杀一只鸽子的时候,假如旁边的陆涛赵帅等人做主说要,恐怕季明俨也不会多嘴,但是怪就怪在陆涛问他的主意。 那就相当于,掌握那只鸽子生死的权利落在了季明俨的手里。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是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但季明俨却捉住了这个细节,虽然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而且通常在季明俨这个年纪,都是些急躁冲动的少年,从来不会在乎这些“小”事。 连季明俨自己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不忍心”的缘故,因为这样的说法未免显得很娘娘腔。 他的脸发红,好像怕俞听继续问下去:“不要说我啦,快说下去,那个红色的月亮怎么会是雀灵的眼睛?最后又到底怎么样了?” 俞听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那是雀灵的怨咒凝聚而成,每当杀死一个人的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4 时候怨咒就会更强,等到它变成完整的圆的时候,雀灵就变成了魔物了,那时候就只能用消除的法子。” 季明俨看看怀中的白鸽,假如这么可爱的生灵,变成了噬人的魔物……不,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象。 *** 锦带山上的里世界中,魏西楼给俞听提醒,仔细看那轮红月,果然越看越是诡异,就像是一只血红的慢慢睁开的眼睛,里头血色流转,怨愤地俯视着面前的生灵。 给雀灵的眼睛盯住的那瞬间,魏西楼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瞬间手脚都开始僵硬。 “怎么回事……” “这是雀灵的世界,雀灵正在魔化,它感受到我们的敌意,所以不会放过在这个世界的人。” “连我们也想杀掉吗?”魏西楼的浓眉间拧着怒意,“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但你杀了人,就归不能饶恕!” 他说着把破邪举起,这一次不是向着网跟那些游鱼,而是冲着那正越来越大的红月之眼。 不愧是魏司长,总能发现症结。 灵光闪烁,正射中了红月,就好像是往燃烧的火山口中扔出了石子一样,红月之光在瞬间闪耀动荡,同时里世界中又响起了惨厉的鸟鸣声,千千万万的尖锐声响此起彼伏,简直能冲破耳膜,把人逼疯。 魏西楼只觉着脑袋像是给无数无形的针刺中,他强压着想要去捂住脑袋的冲动,持续地向着红月射击。 红月里的血影在跳动,像是给击中了在痛苦挣扎,红色的影子也随着不停地往外扩漾。 魏西楼却注意到那张大网正剧烈抖动,单腾终于从网上坠落在地。 “老大!”单腾的肩头已经给红鱼啃破了好几处,鲜血淋漓,他强忍痛楚向着魏西楼的方向退了回来。 魏西楼见奏效,正要一鼓作气,旁边一只手探过来,轻轻地把魏西楼的手压下了。 “够了,别再激怒它。” 魏西楼定了定神,抬头细看,——那只眼睛已经快要“圆”了,他清晰地看到那眼中透出的怨恚,烈火般的烧灼着,像是要毁灭一切。 迎着那灼热的毁灭目光,俞听往前走了几步。 她的衣裙也沐浴在了红色的月光之中,烈烈的如同将要燃烧。 危险!魏西楼有一种想要把她拉回来的冲动。 但就在那红月的光将要突破“圆”的界限之时,魏西楼突然听见一种极其古怪的吟唱。 “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斜兮,鵩集予舍;止于坐隅兮,貌其闲暇。” 就在吟唱响起的瞬间,在魏西楼跟单腾的眼前,雀灵之界暗蓝的天空突然极快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湛蓝的干净到令人心醉的天空,如雪的白云飘曳在天际,隐隐地有鸟雀掠过。 一阵风拂来,这么温柔,一定是春天的风,和暖,自在,从脸颊边抚过,从鬓边抚过,从腋下抚过,让人想要张开双臂,纵身而去,在这春风中、蓝天下飞翔。 单腾的意志力不如魏西楼,早在音调入耳的瞬间就已经失神,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忘了身上的痛苦,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好像自己也成了一只飞鸟,在天际自在纵横。 魏西楼的目光从俞听身上看向那轮本来有暴涨炸裂势头的血月,此时此刻,原本跃动的血色仿佛凝固了,组成血色的千千万万鸟雀之灵因为听见了最天然的天籁之声,所有的痛苦跟怨恚给所有的美好跟纯粹洗涤着,那是让鸟雀们牵挂的无羁绊的天空,也是他们曾沐浴遨游于其中的春风,就算是死于绝望,也从来无法淡忘,同时正因为这种深深的眷恋,让即将化魔的雀灵们想起了昔日的美好,刹那间,栓系着它们的网线分崩离析,化成轻烟,血色退却,有淡淡的白光氤氲。 在俞听念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千千万万鸟雀之灵如同流星般四散绽放,场景绝美,与此同时,有清脆的悦耳的鸟鸣之声响起,那才是……真正的自然天籁。 魏西楼是最心硬的人,可是在这时候,却不知为什么,双眼之中也有些隐隐似酸胀。 不用问俞听他也知道,雀灵已经给度化了,难以忘记的对于蓝天跟春风的向往,让即将化魔的雀灵们迷途知返,他们终于不再给害死他们的网线羁绊,他们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 雀灵度化之后,里世界也消失无踪。 明明是里世界中短短的时光,但是在结界消失之后,才发现,赫然已经天明。 之前陪伴上山的民警跟村民们却仿佛做了一场怪异的大梦,但是又说不清到底梦见了什么。 只是诧异怎么突然间天就亮了,更诧异的是,那原本失踪不见的王鸟蛋居然也在。 除了他仍昏迷不醒,单腾跟魏西楼三位却好好的。 大家惊愕这王鸟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魏西楼故意说:“就在前方的树底下,大概是失足跌落,撞到头了。” 正商量着下山的时候,派出所所长因为听说魏西楼等一夜没有下山,也带了人上来查看,大家碰了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5 。 单腾看着那在风里的捕鸟网,里世界的种种他记忆犹新,可给他震撼最深的不是雀灵的可怖,却是最后他身如飞鸟时候的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魏西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下山吧。” 单腾迷迷糊糊答应,正要走蓦地想起自己的肩膀曾给红鱼咬伤,他忙低头检查,肩头却毫发无损,完完整整。 俞听从旁经过:“它们不会伤害无辜者。” 魏西楼闻声回头,目光掠向那张摇摇欲坠的网:“去取下来,把那些鸟儿都好好的埋葬了吧。” 然后魏司长铁青着脸吩咐:“我不管是你们的工作没做到位,还是有人胆大包天,总之我不想听到以后还有这种事发生,要还有人屡教不改,我会亲自处理!” 魏西楼下乡自然不是打无事司的招牌,他用的是市局的身份,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今撂下这句狠话,足以叫人铭记在心。 所长涨红着脸低头答应,保证一定加强巡逻防护。 单腾还念念不忘地瞪了那王鸟蛋一眼:“老大,这个人也不能放过。” 魏西楼看着王鸟蛋状若痴呆的样子,欲言又止。 俞听拂袖而过:“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加个补注: 俞听吟诵的那几句出自《楚辞》,译意为——在太岁在卯的这一年里,正是四月里初夏的时节。 庚子日夕阳西下的时候,猫头鹰飞进了我的住宅。它停息在我座位的一角,样子十分从容优闲自得。 ☆、出入令 “他已经不算人了。” 单腾还不懂这话中的玄机, 魏西楼低声吩咐:“你去探探他的精神力。” 单腾听了这才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一支食指长短看似是一管笔又像是体温计之类的东西,通体透明,里头带细长的芯,他走到王鸟蛋跟前,按下笔头的红色按钮。 笔管里那芯子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单腾睁大眼睛细看, 才看清从芯子的末端涌出一点淡灰色的颜色。 单腾咽了口唾沫,他看看毫无反应的王鸟蛋,把那支笔收了起来。 “头儿,他……他的精神力差不多完了。” 这只“笔”是无事司特发配备的, 专门来查验人的精神力,的确有点像是温度计的原理。 如果一个人是正常的,那笔中的芯子就会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绿色, 生命力旺盛的人所显示的绿色就会越高。 像现在这种苍灰色, 基本上这人的生命力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看王鸟蛋现在, 的确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单腾把笔收起来,喃喃地:“幸好还不是黑色。” ——要是出现黑色,那么就该是他们剿除的对象了。 还没下山,俞听就跟魏西楼说:“魏司长先回去吧,我就不同路了。” 魏西楼稍微踌躇:“那好吧, 改天我再去拜访。” 两人分别后,单腾问:“头儿,把俞小姐一个女孩子留在山上行吗?” 虽然知道俞听不是普通人, 可看着她独自一人站在苍山乱树之间,裙摆给风吹的扬起,像是冬天里的一朵冰花,竟忍不住这样说。 “她不是一个人。” 魏西楼的目光却注视着另一个方向,那边丛林掩映,看似什么都没有。 *** 在魏西楼等人的身影消失之后,俞听对面的林中,玄灵坐在一根长长的树枝上,斜睨着地上的俞听。 本来凛冽强悍的北风到了这里忽然不敢造次,玄灵周围皆是一片静止,他斜靠在树上,肩后的长发垂落,像是黑色的丝缎荡漾。 “很能耐啊,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然后再开个庆功宴什么的。” 说了这句后玄灵重又看向头顶,天高云淡,应该是太冷了吧……没有飞鸟的痕迹。 俞听笑看着高高在上的玄灵:“就算真的有庆功宴,也不能少了玄灵大人啊。” 玄灵哼了声:“我不吃庆功宴,本来是想看你给雀灵干掉的,没想到那雀灵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空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不懂使用,将要化魔了还那么心软。” “万物有灵,万物也有情啊,”俞听嫣然,“就像是你,也一样。” 玄灵的眉峰微蹙:“闭嘴。” 昨晚上俞听带了魏西楼跟单腾进雀灵的世界,之所以能够凝神吟唱镇魂曲安抚雀灵化魔之怒,就是因为知道玄灵也在锦带山。 虽然嘴上说不管这些事,但是玄灵仍是放心不下她。 有他在旁边掌控,俞听才敢放手一击。 因为她知道,假如自己失败了的话,玄灵不会坐视不理。 俞听走前一步,仍旧好言好语地:“好了,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咱们回去吧?” 玄灵坐起身来正面对着俞听:“你就那么笃定,你失败了的话我会出手?” “嗯。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6 ” 玄灵的脸上透出一股恼意:“你以为我跟你、跟雀灵一样会妇人之仁?” 俞听想了想,摇头:“那不是什么妇人之仁……” 玄灵飞身跃落,脸上多了冷冷的恼意:“我也不想听什么万物有情!要真的是这样,也不能生生的把天地之灵逼的几乎成魔。” 俞听眼前掠过那挂满了鸟尸的网,眼底掠过一丝黯然:“是啊。” 没想到她直接了当的承认,玄灵有些意外。 俞听低头:“明明是自由的天地之灵,死的那么惨,因为太绝望太痛苦也太不甘心,怨咒无法开释,终究凝聚在一起甚至将幻化成魔,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们会度化成功吗?” “你难道要说你的法力更高一层?”玄灵抱起双臂,恨恨地看向别处。 “当然不是,”俞听缓缓抬头,她的眼睛居然有些湿润:“就算是经历过无法言喻的死亡,可对那些本来就属于天地跟风的精灵来说,天空,春风,大地,永远都是他们的向往跟真正的归宿,他们能度化成功不是因为我多能耐,是因为他们灵性不泯,他们对于真正自由的渴望,超过了所有。” 玄灵的脸色慢慢地变了,他回头看向俞听,当看着俞听微微泛红的双眼的时候,玄灵才又哼了声:“以为你会自吹自擂呢,没想到……居然谦虚起来了。” 然后他放下手臂,迈步往前走去:“难为你吹着风在这里长篇大论地说这些正经话,平时店里多两个客人你就喊累,现在熬了一整夜,倒是精神的很。” “等等我,”俞听追上他:“谁不累?我都要累晕了,只是怕你误会才跟你说这些……” 玄灵听了这话,背对着俞听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才要再讥讽她几句,忽然感觉俞听撞到自己身上。 幸好玄灵反应迅速,还未回身就先伸手扶住了俞听,低头看向她,果然见她苍白着脸,双眸几乎要合上了。 她的气息都变得微弱,自然是昨晚上大费周章地度化雀灵耗神太过的缘故。 “混账,”玄灵才好转的心情突然又恶劣起来,“说你不要插手,偏要逞强,什么时候把自己也弄的油尽灯枯,看谁管你!” 嘴里虽然气急败坏的嚷嚷着,手却紧紧地抱着没有放开。 *** 俞听当然没有告诉季明俨自己在最后不争气的晕厥过去,还是玄灵看护了她一天,仗着他的神龙之力,去寻了些灵芝丹药等物,好不容易助她重新恢复了生机。 玄灵听她对着季明俨轻描淡写地说什么“万物有灵”,引的那无知少年眼中闪闪发亮,盲目崇拜地看着她,恨不得跳起来揭穿。 可又不愿意在季明俨这等无名小辈面前显露自己尊贵的真身,又不想再忍,便一挥衣袖,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明俨有头有尾地听完了这个故事,又察觉背后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失无踪,他抱紧了怀中的白鸽,感慨:“那种人是害群之马,落到那个下场也是恶有恶报。” 又无奈地叹息:“可是天下之大,十四亿的人口当然是良莠不齐的,可是姐,我相信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俞听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托你吉言。” “对了,”季明俨放开鸽子,“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什么?” 季明俨从书包里把红丝带系着的奖状拿了出来,笑嘻嘻地递给俞听。 俞听瞅他一眼,解开丝带慢慢打开,从头到尾扫了遍,俞听笑问:“真的有这么厉害?” “那当然啦,校长亲自颁的奖,”季明俨露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骄傲,“答应你的事,我说到做到。” 他说了这句,又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我的奖励呢?” “你要什么奖励?” “以后我要一直都……”少年的脸色忽然有些忸怩,“能看见你。” 俞听静静地瞅了他半天。 季明俨得不到回答,很不安。 “知道了这么多,你真的一点惧怕都没有?”终于她问。 “没有!”他非但不怕,反而感兴趣的要命。 “可是你贸然的一次次撞进来,跟姑妄听产生交际,我担心会乱了你原本的命运轨迹。……你懂不懂?” 季明俨皱眉仰头思忖了会儿:“我原本的命运是什么样的?你已经知道了吗?” 俞听沉默片刻,摇头。 “这不就结了?”季明俨没心没肺的笑:“也许我原来的命运就是跟你、咳,我是说跟姑妄听产生交际呢?而且这就是我的选择,我选择的命运!” 他不由分说地,像是一种宣告。 俞听瞥了一眼那张奖状……如果真的有改变的话,至少该是、往好的方向吧。 他曾经在雨中苦等过她,今晚上天寒地冻,他仍是没有离开。 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俞听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季明俨的眉心点了一下。 季明俨只觉着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7 有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但是稍纵即逝。 然后俞听收手:“你自己歇着,我累了。” 季明俨摸了摸额角,没什么别的感觉:“这、这是什么意思啊?”他忐忑地伸长脖子问。 俞听转身:“我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后悔。” 季明俨明白自己心意达成,心满意足地笑:“绝不后悔。” 第二天俞听醒来,发现季明俨已经离开了。 但是屋内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俞听扫了眼,最先发现的是在桌上放着的早餐,包子,油条,米粥,各色小菜,早餐倒像是丰盛的自助餐。 俞听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喜笑颜开:“臭小子倒是有心了。” 拿起包子咬了口,才要赞叹口味不错,突然看见柜台的正对面墙上,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张东西。 当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俞听差点噎住。 那居然是昨晚上季明俨给自己炫耀过的奖状。 他竟然堂而皇之地贴在了这里,还选了个最醒目的位置,唯恐人看不到。 俞听不由打了个嗝。 “你给了他出入令?”是玄灵。 “呃……”俞听赶紧先喝了两口粥缓和,免得自己给包子噎死,然后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上去哪里了?” “你管我。”玄灵没好气儿。 俞听知道自己在对待季明俨这件事上逾矩的无边无际,当即讨好地端了一碟还冒着热气儿的包子送上:“其实这孩子还挺有心的,准备了这么多点心,您尝尝……” “他的确是很有心,”玄灵不为所动,“他是想试试看你给的出入令准不准而已。” 之前季明俨故意早起,当发现自己的确可以自由出入后,他捂着嘴弯着眼睛忍不住笑的样子,像极了偷到鸡的小狐狸,玄灵可是全程目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出入令(2) 寒假之后,高三生也并不轻松, 至少安宜高中的学子们一早就定好了各种补习班。 在一应埋头苦读的同窗们之中, 季明俨显然是个异类。 因为得了俞听的许可,接连几天他频频不断地出入姑妄听, 仿佛是在刷存在感。 要不是俞听忍无可忍, 觉着他不务正业骂了他一顿,只怕更要变本加厉。 季明俨虽然觉着自己是个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优秀学生,奈何俞听认为他正走的是骄傲自满的堕落道路,两下磋商,季明俨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不会落后一步。 俞听看他虽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却隐隐透着十足的底气,忽然想起以前赵一踞还能来店里的时候,说起他那个虚伪的二伯,季明俨就拿自己那些成绩好的同学做比较, 说他们背地里头悬梁锥刺股表面上却云淡风轻,那时俞听还刺他不必把人想的不堪, 兴许人家天赋异禀不需要痛下苦工呢。 现在看着季明俨这一幅轻松自若的, 不禁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位,或许就是那传说中万中无一的“天赋异禀”。 季明俨虽然答应了俞听,但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打的山响,他已经想好了,明儿就把书包背来,就赖在她的店内温习功课之类的,何等的一举两得。 他越想越高兴, 觉着自己简直是聪明睿智人中龙凤,不料次日早上,季明俨还没醒,就听见敲门声。 门外的声音有些耳熟,季明俨睡眼惺忪开了门,出现眼前的却是赵帅跟陆涛两个死党。 季明俨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跑我这儿干吗?” 据他所知这两人应该是报了同一个补习班,一定是在废寝忘食的补充知识,如今大清早不补觉跑来给自己请安,着实让季明俨诧异。 陆涛背着个大大的背包:“老大,这连日里怎么也不见你,你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偷偷用工吧?” 两个少年飞快地巡视了一下房间,季明俨的书本等自打放假后就堆放在桌上,杂乱无章,并没有给翻看过的痕迹。 季明俨哼了声:“瞧你们穷凶极恶的,还以为是来捉/奸的呢。到底来干嘛的?” 赵帅讨好地拉住他:“我们两个没日没夜的补习了这几天,昨儿摸底测验成绩都还不错,我家皇太后终于开恩,答应让我出去玩两天。” 陆涛接口:“只有两天,还怕我们多玩了把心玩野了,我跟涛子商议,这两天能去哪儿?倒不如咱们去旁边的影视城逛逛,到底那里剧组多,多看点小姐姐有益身心嘛。” “这种好事当然不能少了老大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季明俨,“有福同享,我们够意思吧?” 季明俨嗤之以鼻,他已经有了个“小姐姐”,自然把别的视如粪土,当下傲然端然地拒绝:“不,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要紧事儿?” “我……”季明俨话到嘴边,“我得看书啊。”他随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8 便捞了一本出来晃动。 “信你才怪,”两个少年对视一眼,不有份说地一个捉住季明俨的胳膊,一个去拿他的背包:“走吧走吧,没有你我们去的也没意思。” “是啊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几天没见到您了,我们两个都想的不得了,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 以前上学校每天都能照面,如今放了寒假,好几天看不到人,的确有点想念,陆涛发自肺腑地说。 季明俨给他们绑架似的推推搡搡,又听说的这样可怜,才说:“你爷爷的,弄得我怪心软的。算了,看你们两个这么孝敬,就陪你们去玩两天吧。”接着又声明,“说好了,多一天都不行,我真的有正经事呢。” 边往外走季明俨边想:他可真是伟大,人家都是“重色轻友”,到他这儿就这么英明神武,愿意为了这两个宝贝蛋暂时跟他的小姐姐分开,虽然只有两天而已…… 不过先不去也行,毕竟之前他跑的太勤,这两天里他不去,俞听或许就觉着他是在家里发愤图强起来了,嗯,真是如意算盘啪啪响。 *** 正是最好的年纪,又都长相出色,三个少年所到之处十分惹人注目,还没进影视城,就有许多路人掏出手机偷拍。 陆涛先是撩了撩自己的发型,又偷偷撞了季明俨一胳膊肘:“老大,你听见没有?他们在猜咱们是什么明星呢。” 赵帅笑:“别臭美了,他们明明是在说明俨。” 季明俨左顾右盼,却没有将两人的议论往心里去,原来这会儿他所想的是上次俞听降服永生羽蝉的事。 三人才进影视城,几个一看就知道是追星的女孩子们终于按捺不住地围了过来:“小哥哥是哪个男团的?还是才回国的练习生?” “看着很眼熟,不会错的。” “可以合影吗?” 女孩子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三言两语中,已经四两拨千斤地把陆涛跟赵帅挤到了一边,大家愉快而兴奋地把季明俨围在中间,双眼放光,手机早就开始拍摄。 如今的小鲜肉市场前赴后继,源源不绝,每天都有新鲜面孔出现,虽然还不认识季明俨,但是这少年光华潋滟,走在这俊男美女云集的影视城里身上的光芒却反而更加耀眼,女孩子们自然是绝不肯放过。 再说,就算现在不认识,万一以后红了呢? 不,应该是说以这种老天爷赏饭吃的极品资质,以后一定会红的。 季明俨猝不及防地成了别人的合照对象,而且因为给这几个女孩儿围住,更加引发了鲶鱼效应似的,周围本来还观望的群众们也都来了兴趣,以为是什么大明星现身,逐渐的也有围拢过来的趋势。 季明俨急忙否认:“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麻烦让让……” 大家一听,正是明星们惯用的欲盖弥彰口吻,刹那间闪光灯都开始亮起。 正在无法脱身的时候,有个声音在外围大叫:“快看呀,黄影帝在前面!” 影帝两个字拥有莫大的吸引力,虽然一时还弄不清这位影帝到底是何人,但热情的粉丝们终于放弃围攻季明俨,开始转身。 季明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有一人奋力冲进人群拉住他:“跟我走。” 是个身着戏服的女孩儿,但季明俨确信自己不认识她。 等到离开了人群来到墙角,女孩儿才松开季明俨的手,她搓搓手,同样难掩兴奋:“弟弟,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我认识你吗?”季明俨警惕。 成功英雄救美的女孩子叉腰大笑:“我叫李清宁,你没见过我我却见过你,在姑妄听那里,你是不是认识俞老板啊?” 季明俨的脸色立刻缓和:“原来你也是姑妄听的客人啊。” 这时侯陆涛跟赵帅也跑了过来,大家互通了姓名,陆涛又竭力夸赞刚才李清宁用了好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才把季明俨捞出来。 李清宁对这陆涛的奉承照单全收,又说:“小季你这张脸……啧啧,蓝颜祸水啊,要不是上次在姑妄听看见过你,我一定也以为你是什么……” 陆涛疑惑:“孤……孤什么?” 季明俨及时地咳嗽了声,李清宁倒也机灵,立刻说:“就是步行街那边啦,没什么,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大家说了是来散心的,李清宁立刻大包大揽:“你们遇到我就对了,我对这里十分熟悉,甚至这里每一个剧组都认识我呢,走,姐带你们去逛!” 季明俨对于这大大咧咧的姑娘很有点敬谢不敏的意思,奈何陆涛好像是一见钟情,又是连珠炮似的赞美送上,并且立刻要跟着李清宁走。 赵帅问:“小姐姐,你……现在不用拍戏吗?” 李清宁说:“不要紧,我的戏份都在下午呢。” 说来李姑娘不太愿意说起自己的“事业”,上回因为永生羽蝉的原因让她爬上女四号的角色,但是羽蝉给收回后,她自觉再也进不到状态,最后居然又回归了龙套的原点。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89 可虽然仍是兢兢业业的跑龙套,但也跟这里的剧组工作人员、以及一些小明星之类的混的很熟悉了,可以归为小地头蛇一类角色。 李清宁不知从哪里找了一顶鸭舌帽给季明俨戴,季明俨觉着她实在太夸张了,表示拒绝,李清宁一本正经地规劝:“弟弟,听姐姐的,你这颜值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哦。” 陆涛问:“姐,那我的颜值呢?” 李清宁瞥了眼,笑说:“放心,你还是很安全的。” 赵帅笑说:“不要紧,涛儿你是内秀。” 两个少年大笑着扭成一团。 有李清宁这识途老马带着,果然事半功倍,很快他们逛完了几个场地,来到了一处看似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前方许多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给拦在外头的粉丝们望眼欲穿。 李清宁指着说:“那就是我们的剧组,是仙侠剧。没看过拍戏吧?” 见少年们乖乖点头,李清宁说:“姐带你们见识见识。” 她的演技虽然是三流,在剧组的人际关系却是一流,工作人员见她带了人来,笑说:“小李,你又去哪里逛了?”到底是混久了的,眼神很毒,只一眼就盯住了季明俨:“这个是?”语气里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恭敬。 李清宁低声:“王哥,我才接了我三个弟弟,没见过拍戏,带他们来见识见识。” “哦……”又是放松又是迷惑的表情:“我还以为……” 看季明俨帽檐压得低低的,但是却遮不住极精致的轮廓,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了。 放李清宁进去的时候,王哥又格外叮嘱李清宁:“你不是外人,带他们进去看看也行,可是记得别乱走,毕竟才出了事儿,要多小心。” 李清宁回了个心领神会的眼色:“嗯呐!我懂得!” 放了行后,陆涛忍不住问:“姐,刚才他说什么出事?” 李清宁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上次拍一场戏,扮演男主角少年时候的那个演员,才开拍就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撞破了头,现在还在医院,后来换了几个替身……导演都不满意,剧组的气氛也有些紧张。” 季明俨虽然听见,却不以为意,只看着前方:他很久没看什么影视剧了,因为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在遇到俞听之前,季明俨甚至觉着自己好像有些未老先衰,无药可救了,因为同龄人所喜欢的一切一切他都兴致缺缺,最专一的大概就是篮球,可因为毕竟是高三了,要专心学习,很少有人跟他组团儿,他也不想跟些低年级的去打,就闲了。 对于学习没有兴趣,觉着乏味,对于追星没有兴趣,觉着肤浅,甚至对于青少年最懵懂好奇的那种有点颜色的……看了几眼后,就生出不过如此的厌恶感。 他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是灰突突的,直到看见了那三个字:姑妄听。 一想到这个,嘴角忍不住上扬,是一抹微甜的笑意。 季明俨沉浸于想象中无法自拔,甚至连旁边的声音都没听见。 “你、你!那个谁!是谁?!” 有些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声音。 有人用力拉了他一把,季明俨蓦地抬头,脸上的笑在瞬间收起,气质也从和煦春风转为秋风肃杀。 殊不知这极快的神情变化,却引得旁边的一个人看呆了眼。 那拉住季明俨胳膊的是现场的一个工作人员,但在抬头对上季明俨眼神的瞬间,对方的手不由放开,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连环辱骂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刚才季明俨只顾胡思乱想,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竟靠近了拍摄场地,摄像机里已经照见了他的影子。 导演最先发现,气的暴跳如雷,才叫人去撵走。 谁知惊鸿一瞥看到那张脸,满腹怒火忽然不翼而飞:“等……等等!”导演起身走向季明俨,双眼睁大。 李清宁本给陆涛缠住,发现出事后忙扑过来,她知道惹祸了,忙挡在季明俨身前:“导演对不起,这是我弟弟,我、我替他道……” “道歉”两个字还没出口,导演将李清宁拨开,他的眼神像是X光线,将季明俨从头到脚扫射了一遍:“真是不错啊,就是你了!” 季明俨不太理解这种眼神,甚至还有点不以为然。 李清宁却激动的脸上涨红:“妈呀,难道我见证了历史?真的给我说中了,一代顶级流量即将诞生?” 原来导演一眼看中了季明俨,觉着他非常适合男主少年时候的形象,并且指定要他试镜。 季明俨觉着匪夷所思:“我又不是演员。”他转身要走,却给李清宁死死拉住:“弟弟,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姐我梦寐以求的……” 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李清宁咽下一把辛酸泪:“你错过这个机会会后悔的。” “我从不后悔。”季明俨笑。 李清宁急的跳脚,迫不得已开始利诱:“导演答应我了,你要是试镜,可以把他们也安排进组。” 陆涛对这个提议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0 很感兴趣:“老大!你就答应吧,反应又不吃亏。” 季明俨在他头上弹了一指:“你是不是脑子进水?” 陆涛垂死挣扎:“反正只有一场戏,又不耽误学习,而且要真的红了的话,到时候……”把那句“要多少小姐姐都行”咽下去,摇身一变:“咱们学校也能以你为荣啊。” 季明俨本来正要甩手离开,突然听见“以你为荣”四个字,心里微微一动。 他想起贴在姑妄听里的那张奖状。 ……要是自己真的可以,或许,俞听也会以自己为荣吧? *** 出人意料。 不知道是因为季明俨的确是天赋太好还是怎么样,台词过目不忘,就连动作、甚至武术指导交给的几个架势,他一学就会。 也许世间就是有这种人,放在哪里都会熠熠生辉,自带气场跟光芒。 当扮上戏装的季明俨出现在镜头中时,导演阴郁了几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的满意笑容。 而季明俨的表现更加让导演的满意度如同炎夏的温度计,蹭蹭上升几乎破表。 他特意压下别的,先拍季明俨的戏份。 原来令人头疼的几场戏全部拍完,顺顺利利的简直不可思议,最后剩下的只有少年男主坠崖的部分,需要吊威亚。 虽然可以用替身,但好不容易得到天赐良才,导演竟舍不得放过这镜头。 再加上季明俨极佳的接受力,很快一切都准备妥当。 当威亚升高,地上的人越来越小。 季明俨俯视着脚下众人,看着每个人仰头望着自己的姿态,人在风中的他,心中恍恍惚惚的竟生出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准备就绪后,威亚往下荡落。 万人瞩目这一刻,按照剧本要求,季明俨微微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也就是这时,他察觉到怪异的冷意袭来。 头顶“咔”地一声脆响,季明俨身上的绳索断开。 毫无预兆地,他整个人从高空中坠落。 风极快地从脸上身侧掠过,季明俨蓦地睁大双眼。 他依稀看到,在威亚的顶上模模糊糊有两团黑色的怪异影子:是什么? 但他来不及去想了。 地上的惊呼声,风声呼呼入耳。 季明俨想起俞听横自己一眼:“年纪轻轻别不务正业!” 哎呀,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吗? 这个教训未免有点惨痛。 “等等!”嘈杂中有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威亚顶端那两团影子。 声音非常急促,嘶哑地喊着:“他有出入令!” 影子们开始窜动,似乎极为惊慌:“这、这是少君的人,不能动他!” 季明俨想看清那说话的是什么,那两团影子却直冲而下。 就在身体跟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季明俨听见无数惊呼,身子好像坠落在什么软绵绵的垫子上,竟然不疼。 季明俨愣了愣,他感觉身体明显地在空中停了停,才真正的落在地上。 他依稀看见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身边艰难地爬开,然后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以及李清宁,陆涛跟赵帅等,惊慌失措地向着自己奔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肥肥哒,周末愉快哦~ ☆、入侵者(1) 今天的客人是个容貌姣好气质上佳的女人。 她穿着讲究的香云纱古式夹棉长袍, 左手上戴着一串白玉菩提的佛珠, 手指上是翡翠镶金戒指,头发一丝不乱地往后梳起。 “你门口那招牌上的字挺好玩儿的,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什么故事,”女人环顾店内,大概是因为发现没有什么其他客人,她反而轻轻地松了口气, 笑着说, “只是忽然间觉着累了, 进来歇一会儿,有咖啡吗?” 问了这句,女人忽然又改口:“不不,还是茶吧,红茶或者普洱都行。” 俞听给她泡了一杯红茶, 并两块点心。 女人喝了茶, 更加平静了些, 她把手腕上的菩提子取下来, 慢慢地在手中一颗一颗地拈着, 像是习惯性的动作。 俞听问:“是位居士?” 女人睁开微闭的双眼:“您看出来了?” 俞听笑笑。 这句话像是起了个头。 女人定了定神,喃喃地说:“今天刚刚去放生回来, 虽然是做了善事, 可实在是累的很, 你这里很好, 我感觉心里都清净了很多。” “放生?” “是啊, 放生了很多鱼,还有龟之类的,阿弥陀佛。”女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放生好像能够积攒功德。” “当然了,所有的善事都有功德。”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1 “放生是最快的一种吧。” “嗯?” “我是说,如果想要积攒功德的话……放生应该是最快的法子,对吗?” 女人愣了愣,回答:“虽然听起来有点怪,可是这么说也对。” 俞听一笑:“我不太懂这些大道理,只是瞎说的,说错了可不要怪罪。” 女人笑的很大度:“哪里就那么小肚鸡肠呢?” “您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 “其实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但真正开始的时候是五年前。” “哦,是为什么生出这种念头呢,是与佛有缘吗?还是别的原因?” 女人的瞳仁在瞬间收缩:“这个嘛……”她掩饰地低下头,拿了一块点心。 想吃,却终于又放下了。 俞听给她续了红茶:“我有时候也会听些佛经,不管怎么样,心情都会平静很多。” 女人听了这句,才又抬起头来:“是啊,我也是想要心情平静。” 俞听问:“那对您来说有用吗?” 女人的表情很复杂,有些痛苦,又有些愤怒,然后却又用一种想要说服自己的口吻:“是,有用!” 俞听沉默。 女人的手在佛珠上握紧了些:“像是今天放生,法师给那些可怜的小东西们念经,看着他们在水中获得重生,就好像我自己也……总之,当然是佛法无边。”她又念了一声佛。 “就像是你自己也获得重生了?”俞听不动声色地看着女人,“要真的是那样,你为什么会觉着累?” 女人受惊似的抬头:“你说什么?” 俞听凝视着她:“做了善事,本该精神充盈,心情愉快,但你好像正相反。” 女人的眼睛里多了恍惚,还有些慌乱:“这不过是我的错觉。” “什么错觉?” “我总感觉,身上很重,”女人愣了愣,终于再也忍不住,“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善事,念了那么多经,为什么还是这样?” 姑妄听的窗外,是大团大团的黑色影子,乍一看像是挂了很大的黑色幕布,但仔细看才发现那些黑影都是会动的,像是变化莫测的乌云般暗涌。 这些影子都是随着女人而来,因为进不了姑妄听而给挡在外头。 但是这规模……太多了,从来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 俞听垂下眼皮不去看那些阴翳:“那是因为你心中的结,放生的生灵虽然入了水,但始作俑者却还在岸上。” 女人的故事很简单。 女人姓滕,在她年轻的时候给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欺骗,最后居然未婚先孕。 本来滕女士想两个人趁早结婚就不是问题了,但没想到男人本质属于渣,听到这消息后只甩给了女人几百块,让她自己去处理。 滕女士舍不得,哭天抢地的挽留乞求过很久,慢慢地肚子藏不住了,男人见势不妙索性一走了之。 大海捞针,女人再也找不到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如性命的男人。 她无可奈何,最终进了医院。 后来这件事就慢慢地过去了,滕女士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年少时候遭遇的像是噩梦一场。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心中总是惦记着那个曾经无疾而终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念想,终究在心中根深蒂固。 最终在认识之人的指引下,滕女士选择皈依为俗家居士。 她想消除曾经的罪孽,也希望那个跟她无缘的小生灵已经得到了真正的平静。 后来参加了一些联谊,包括群之类的,大家都是有同样志向追求的,经常性的组织一些行动,比如共同出游,比如放生之类。 滕女士十分积极,出钱出力,成为中坚分子。 当时接连几次大规模的放生之后,她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谨慎起见曾去医院检查过几次,检查报告一切正常。 “总不会是我的诚心不够?可我救了那么多生灵,而且都开始吃斋了……” 说完了这个故事,滕女士惶惶然地看着俞听,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信赖了面前这个笑容清浅的女孩子。 俞听摇头:“可如果路走错了,‘诚心’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为、为什么这么说?”滕女士吃惊:“你的意思是我走错了路?可是我一直都在行善、一直都……” “是吗?”俞听淡淡地说:“还是说,不过是在自以为是的行善呢?”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2 滕女士不能面对这样质疑的口吻,她立刻站起身来:“你、你太过分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大概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当然我也不求你的理解,”从皮包里翻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滕女士恼怒地看着俞听:“我想我不是走错了路,而是进错了店,你……你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她气冲冲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那些“阴云”一看到她,立刻围了上去,簇拥着滕女士浩浩荡荡地远去。 “你突然这么着急做什么?”开口的是玄灵,他坐在椅子上,探询地看着俞听:“还有刚才那种波动是怎么回事?” “不要紧,她会回来的,”俞听低头,“你替我护法,季明俨像是出事了。” “原来刚才你的灵识波动是因为那个小子?”玄灵冷冷地看着她,“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要是平时,俞听自然要再说几句好话安抚玄灵,但是刚才她感受到季明俨的气出现问题,里头隐隐约约还掺杂着异类的气息,显然不是正常的“事故”。 俞听来不及跟玄灵解释,在沙发上盘膝打坐,陷入了“静听”。 玄灵把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看着俞听垂眸的样子,忽然想起当初她问自己——“给一个人类记挂着的滋味怎么样?” 也许,她很快就会明了,只是不清楚这种羁绊,到底是福是祸。 *** 季明俨的伤并不重。 在把现场所有人都吓得半死后,季明俨给送往医院,经过仔仔细细的检查,只发现胳膊处有点擦伤,并没有骨折甚至内伤之类的。 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就算不死,至少重伤是跑不了的,季明俨居然只是擦伤,这种事说出去谁也不信。 但是李清宁,陆涛跟赵帅三个却仿佛也捡回一条命似的。 毕竟是他们仨撺掇着季明俨去客串临时演员,假如季明俨有事,他们几个就是罪恶之源。 虽然检查没有大碍,但是保险起见,医生还是让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其后导演亲自也跑了一趟,表达对这位后起之秀的关怀。 这倒是引发了轰动,记者们不明所以,捕风捉影间还以为是哪个重量级的演员受伤,咔咔拍了无数照片,回头结合爆料一编,立刻上了当日的娱乐新闻。 季明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以这种方式登上电视。 这场风波有惊无险,最高兴的自然也是陆涛三个,他们看着电视里季明俨放大的甩脸,看的津津有味,评头论足之余十分羡慕,恨不得从十米高的威亚上掉下来的是自己。 时间比预期多耽搁了一天,季明俨 躺的很不耐烦,吵嚷着要回苏市,李清宁竭力劝阻,并且说:“老弟你务必听我的,有时候内伤很难看出来,比如上回一个车祸的男的,在医院时候什么事没有,出院第二天就内出血去了。你要是离开了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找谁去?” 季明俨怀疑她是在咒自己,可架不住陆涛跟赵帅两个人也跟着竭力劝阻,只得又答应再多留一天。 瞅着两个小子去打饭的时候,李清宁问季明俨:“当时从威亚上掉下来的时候你觉着是怎么样?” 微微迟疑,又问:“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季明俨原先给摔的晕晕涨涨,现在总算恢复无碍,经过李清宁提醒他说:“什么不同寻常的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记得当时好像那个威亚上头有影子似的,可也不可能是人吧,毕竟那么高,还有……我掉下来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下垫着似的,我一直以为是错觉,可是现在我也没受什么伤,所以我觉着会不会是那个东西的原因?” 说完这些季明俨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因为受惊过度……产生了幻觉?” 李清宁笑看着他:“你既然出入姑妄听,又跟俞老板认识,难道还在意这些?其实之前伤人那件事我就觉着有些怪了,只不过我不在现场,所以并没有十分把握,经过这次我是确定了。”拍了拍季明俨的肩膀,李清宁严肃地继续说:“总而言之,是我拉你入剧组的,你这无妄之灾也算是我看护不力,哼,胆敢在我眼皮底下伤我的人……” 季明俨觉着“我的人”这句表达的不太精准,正要抗议,李清宁已经跳起来:“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现场勘探,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本来季明俨觉着李清宁既然认识俞听,那想必也是个“可靠”的,虽然面嫩,但毕竟“人不可貌相”,所以才放心大胆地跟着她。 可是交谈到现在,总有种不太对的感觉,只是他还没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3 来得及提议,李清宁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 李清宁去后,季明俨重又躺了回去。 这两日游变成了半日惊魂游,谁能想到?季明俨伸了伸胳膊,捏了捏腿,以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的确是没有大碍。 可那天在威亚上方以及在自己身下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有了李清宁的旁证,季明俨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幻觉,也许又是那些超常规的“怪力乱神”的东西? 他拼命回想当时,只记起模糊听见的两句话。 什么少君的人,什么不能动…… 正在模糊回想的时候,陆涛跟赵帅买了饭回来,陆涛见李清宁不在,大为失望:“我还给姐也买了一份呢,有她爱吃的鸡腿。” 赵帅笑说:“我就帮咱们姐笑纳吧。” “我的鸡腿不给狗吃,”陆涛驳回,把鸡腿放在季明俨跟前,“吃也是老大吃,赶紧吃了,以形补形。” 那鸡腿季明俨只咬了一口就不吃了,搁在饭盒里放在桌上。 陆涛跟赵帅又在说起片场惊魂,然后从这个话题发展到成了当红演员之后如何的受女孩子欢迎等等,蓝图描绘的十分美好。 季明俨给他们聒噪的心慌意乱,于是果断把两个人撵出病房。 陆涛两人也的确有些闷,给季明俨赶出来后,乐得先去别的地方暂时逛逛。 季明俨翻了个身,忽然想起自己既然上了电视,那么俞听只怕就知道了……不过姑妄听里好像没有电视机,俞听那样的老古板,想必不会知道。 可如果她知道了的话,一定会担心自己吧?也许还会嘘寒问暖,这样一想给她知道也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好事。 忽然又觉着自己太过乐观,俞听已经不喜欢自己游手好闲了,偏偏又在这不务正业上出了事,到时候万一她生起气来,不许自己去姑妄听了怎么办? 季明俨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好歹睡了过去。 *** 虽然有季明俨掉下威亚这件事,但因为人无大碍,祸事反而成了好事,给电视剧又添了一个新话题,热度自然不必说了。 李清宁才赶回剧组,就给场务拉着夸奖了一顿,原来之前季明俨拍的那些一概能用,连最后“坠崖”的镜头都堪称完美。 场务笑说:“小李你这个弟弟可了不得啊,人正,演技好,运气又好到爆炸,将来要红了可别忘了也带我们一块儿飞。” 李清宁干笑着答应,同时在心里为自己哭泣。 若说一个人的运气真是怪异,李清宁早听说过一些真人真事,比如自己去考影视学院,随便拉了个朋友陪着,结果自个儿没考上,朋友反而给看中了从此大红大紫。 现在也是活生生的例子在跟前,她蹦跶在剧组这几年了还只是龙套,那孩子一出现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真是时也运也,不能说也。 她振作精神,回自己的房中把放在箱子里的桃木剑跟朱砂符都找了出来。 原本说影视城里的怪事应该是少之又少的。 因为影视城每天的人群流量巨多,几乎每个角落都会有人出没,而对于一些非人物质而言,人多的地方阳气自然就旺,它们不喜欢呆,也呆不下去。 只有一些比较“厉害”的东西,才能在人这么密集的地方留下来。 李清宁觉着自己将对付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连伤了两人可见性情凶残,所以也一反常态地十分严肃。 这时侯已是下午,人渐渐地开始少了,冬天的风里开始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冷。 李清宁虽然也是个“不务正业”之辈,但毕竟出身修道世家,本身的灵力过人,很快就给她发现了端倪。 那是在一个“谷仓”之中。 作为影视基地,各种场景自然是应有尽有,什么军械仓库、谷仓之类的也一应具全,最近没什么涉及谷仓的戏份,而且游玩的群众们也都不爱看,所以人迹罕至。 李清宁看着有些许黑气横亘的谷仓门口:“是什么东西,快给姑奶奶滚出来!” 里头似乎有些骚动,却并没有东西现身。 李清宁掏出一张朱砂符,在掌心一拍,往前祭了出去。 朱砂符飘到门口,发出一声很大的雷响,炸裂开来。 刹那间,谷仓中响起了连声尖叫。 “知道怕了吧,”李清宁把剑一挑:“比这厉害的还有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给姑奶奶滚出来!” 李清宁正在精神抖擞的做法,不料旁边的龙套甲乙正好又收工经过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4 ,两人见是上次“念台词”的小姑娘,如今居然独自一人对着谷仓“用功”,不由感慨。 他们两个也略知道李清宁的名字,毕竟李清宁长相不差,演技却巨差,凭着这两点优势成功地成了影视基地的名人。 龙套甲点头说:“看,这就叫笨鸟先飞啊,知道自己不行,就得暗下苦功了。” 龙套乙因为看过《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依旧指点江山地:“小李,你刚才说那句‘给姑奶奶滚出来’,语气是很到位了,可我觉着应该再多一个动作,比如拍着胸口之类的……你说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李清宁吃惊地看着两个老熟人,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谷仓门口有个声音阴测测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有本事你进来,跟你决一死战!” 李清宁很意外这妖怪如此胆大包天,可胆大包天的又何止妖怪,龙套甲也很意外:“原来今天还有对戏的了啊。” 龙套乙大摇其头:“不不不,我觉着这句台词说的一点也不好,语气生硬,而且有装腔作势浮夸之嫌。” 话音刚落,谷仓里有个声音愤怒地叫起来:“你懂个屁!” 话音刚落,只听“哄”地一声响动,一道火光从谷仓□□了出来,龙套乙躲闪不及,给喷了个满脸乌黑。 他呆了呆,受惊过度往后晕厥过去。 龙套甲大叫:“大家好好地切磋演技,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你哪个剧组的这么蛮不讲理?啊……你属章鱼的啊,弄的这是什么东西?” 李清宁见这妖怪如此猖狂,自己还不进去岂不是显得胆怯,当下一手捏着桃木剑,一手掐着朱砂符:“受死吧!”一鼓作气冲了进内。 剩下两个龙套呆立原地,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这么猛。 李清宁冲入谷仓,才进门,蒙头就有一样东西扑了过来,将她牢牢地蒙住在内,有个声音高兴地说:“捉住了!” 李清宁却是有些本事,临危不乱,桃木剑刺破一张朱砂符,口中喊道:“破!” 如果是妖魅之力,这样一招必然脱困,但让李清宁没想到的是蒙住她的障碍并不是妖魔的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张厚网布,李清宁毕竟是个女孩子,力气不大,跳了两下就给绊倒在地。 她定睛往前看去,依稀瞧见几条明显是小动物的腿,还有毛茸茸的小爪子。 有些慌乱的视线上移,李清宁吃了一惊:“什、什么东西!老鼠?” “不是老鼠!”其中一只“老鼠”声明,同时小心避开李清宁手中的桃木剑跟符,俯身“啪”地一爪子打在李清宁头上:“是鼠兔!”一溜烟地又躲开。 李清宁羞愤交加,觉着自己给一群老鼠包围了,而且还欺负了,竟语无伦次地说:“大胆鼠妖,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设计我,果然是鼠辈,你们、你们有本事放开我,看姑奶奶我把你们……” “要把我们怎么样?”为首的一只鼠兔比其他几只略大一点,“我们就是来找你报仇的!” 李清宁愣住:“报什么仇?” 这时侯龙套甲因为担心李清宁出事,大着胆子走到谷仓门口:“大家以和为贵……” 忽然间看见李清宁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人立而起的“老鼠”,似乎口吐人言,龙套甲双眼睁大,目瞪口呆。 终于,龙套甲伸手指着鼠兔说:“新道具?特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入侵者(2) 李清宁本来想让龙套甲把困住自己的网套解开, 谁知他的兴趣都在那几只鼠兔身上:“这道具做的不是很逼真啊,老鼠的耳朵没这么大吧……” 他似乎很想捏一捏鼠兔的耳朵。之前打过李清宁的那只鼠兔当即跳起, 小爪子不偏不倚地踢在龙套甲的脸上:“说了不是老鼠, 是尊贵的鼠兔!是国家级保护动物!” 龙套甲没想到“道具”的“特效”竟然这么厉害, 给踹的倒飞出去跌在地上,显而易见的晕厥了。 李清宁认命地叹了口气。 这帮忽然现身的鼠兔共有六只, 为首的一只年纪大的修为最厉害,他示意群兔稍安勿躁, 先把仓门关起。 李清宁平日里虽然不可一世, 但其实还是第一次跟“妖怪”面对面, 见仓库的门关上后, 光线昏暗,不由有些害怕:“你们想干什么?” 那年长的鼠兔走到李清宁的跟前, 虽然鼠兔体型较小, 但李清宁是趴着的, 这鼠兔人立而起,两只小短手背在身后,却是俯视着李清宁的姿态了。 它清清嗓子, 严肃地说:“这些日子我们鼠兔一族冒着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5 给人发现的危险潜伏在这里, 就是等这一天的到来。” 李清宁吃惊:“真是为了我?有没有搞错,我干了什么了这么招人恨?不……是招你们老鼠恨……” “不是老鼠, 说了是尊贵的鼠兔!”那喜爱动手的小鼠兔又跳起来, 随着“啪”地一声, 细细的爪子印清晰地印在了李清宁的脸上, “你这个无知肤浅而冷血的人类!” 年长的鼠兔不以为然:“你是淮南李氏一族的传人是吗?” 李清宁给踢的有些头晕:“不错,又怎么样?” 鼠兔老成持重地点点头:“当年你仗着自己的法术胡作非为,害死了我们一名族众,难道我们不该来向你报仇吗?” 李清宁发愣:“当年?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旁边另一只鼠兔上前说:“我们全族原本居住在高原,因为要报仇才追踪着你来到这里,你居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忘了?” “那到底是猴年马月的事!还有高原,什么高……”李清宁正叫嚷着,忽然止住,“你说什么高原?鼠兔?” 李清宁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她忽然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往事。 当初李清宁初出茅庐,曾经学着别人想到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西藏去“洗涤灵魂”,然而灵魂受没受到洗涤不知道,她只记得他们乘坐的那辆车在路上抛锚,从天明到天黑等待救援的悲惨经历,一夜惊魂,倒是真的差点“转世重生”。 藏区的野狗最多,或许也有狼,大概是听见了人声,凑热闹似的往车边跑来,虽然还没有靠近,但远远地看着,黑暗中那一双双闪光的眼睛灯泡似的,配合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简直让人错觉到了地狱。 而李清宁那时候刚出师,灵力却很充沛,她在车窗之后隐隐约约看到那些闪烁的野兽眼睛旁边,还有些模模糊糊的影子飘着。 要是放在平时,李清宁的胆气或许会壮些,但是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偏远地方,她又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看到这样大的阵仗居然有些胆怯。 正在暗怀愕然的时候,却有两道影子向着车子飘了过来。 其他的人当然不像李清宁一样可以看见,但有几个体质差点的已经忍不住打起寒战,还以为是夜晚太冷的缘故。 可李清宁虽然看见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黑影落在了一名队友的身旁。 这种东西说来其实并不陌生。 所谓“为虎作伥”里的那个“伥”,就是此物,给野兽吞噬了之后灵魂也不能离开,反而帮助吃了自己的野兽去害别的无辜者。 李清宁握紧桃木剑,手心出汗,不知该不该动手,但这时侯伥灵已经附身在队友的身上,那队友蓦地站起身来,坚称自己要去撒尿。 大家竭力劝阻说外面危险,可是此人已经给伥鬼迷了心智,坚决要外出,已经将门打开了,另一个给伥鬼盯上的也蠢蠢欲动。 李清宁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拍了一张符在掌心,假装劝对方的靠近身旁,却一巴掌打在了那人的头顶上。 才得势的伥鬼惨叫一声,被打出了躯壳,另一个心生畏惧,当机立断也撤退了。 只是被救的那个人还不明所以,反而拉着李清宁质问她为什么无故打人,倒是让李清宁哭笑不得。 要不是李清宁在车上果断出手,这一夜……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人间惨剧呢。 第二天黎明的时候总算有一辆车经过,一车人才重新获救,大家痛哭流涕,犹如新生。 此时李清宁回忆着自己唯一的一次进藏经历,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小家伙,心情无法言喻。 其实这场无妄之灾本可以避免的。 只是机会给他们毁了。 在车子出事的前一夜他们在路边的旅店休息,晚上吃了饭后正要休息,店主从外回来,竟劝他们多留一天再走。 大家都不明白,店主指着外头说:“昨晚上正好十五,大耳兔只拜了两次月,今天一定会有事发生。” 原来当地有个习俗,在山脚下住着一窝山鼠兔,每到了十五月圆的时候就会拜月,起初大家都不以为意,后来看的久了,就发现了一个规律。 鼠兔通常都会拜三次月的,偶尔就只拜两次,但是在拜两次的时候,这条公路上就会出事。 可是这话在初来乍到的旅行者们听来,却俨然无稽之谈,甚至有人觉着这不过是店主为了多赚一日的房钱编出来的谎话罢了。 李清宁因为是天师世家出身,听到什么鼠兔拜月,她自觉好奇,当下按照店主所指出门查看,走了一段后果然见前方的山坡上有几道若隐若现的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6 影子,其中一只像是人似的站着,昂头看着天空,像是望月的样子。 李清宁自诩正统,就把这些修炼的生灵看做是邪物,那时候也是年少冲动,不知禁忌,当下就飞了一道符出去。 朱砂符带着火光,直冲向前。 多年过去了,李清宁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这些生灵如此记仇,居然不远千里地追了过来。 见她已经想起来,众鼠兔都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小眼睛里透着愤怒的光芒瞪着李清宁。 为首的鼠兔低头看着她:“我们并没有骚扰人类,只是自行修炼,你却无端出来伤害我的族类,当初你用道火符,现在就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李清宁魂不附体,如果自己也给道火烧一烧,那从此别说是逐梦演艺圈,在这世上活着也是艰难了。 正想求饶,忽然窗户旁有个人探头进来:“她做的当然不对,那你们做的就对吗?” *** 这忽然现身的居然是季明俨。 季明俨原本就没受多少伤,因为谷仓门给关着,这时侯就从窗户上爬了进来。 鼠兔们见他来到,如临大敌,却并不动手,只是人立而起盯着他。 为首的鼠兔顿了顿,才说:“你指的是什么呢?” 语气居然有些客气。 季明俨说:“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还差点害死了我,连累无辜,这难道就对吗?” 老鼠兔露出惭愧的表情:他们千里追踪李清宁,来到这个地方,却因为人多难以下手,只能从中搞搞破坏,指望着剧组解散,好去别的地方报仇。 “的确是我们冒失了,可是,可是真的没想过伤害人命。”鼠兔低头说。 季明俨见鼠兔居然彬彬有礼,比很多人类都讲道理,心里的那一点点怯意早就不见了:“那……给李姐姐伤害的那只……怎么样了?” 鼠兔难过地说:“她给烧的皮毛皆损,容貌也毁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遁居地下,连月的精华都不去吸收了。” 原来爱美之心不止是人有啊。 季明俨责备地看向李清宁:“李姐姐,这就是你的错了,你干吗要这么对待可爱的鼠兔?而且还是国家级保护动物!哼……别的不说,要是有人无端的把你毁了容,你怎么想?” 李清宁正在诧异鼠兔居然也会为容貌毁了而自卑,忽然听季明俨义正词严地训斥自己,隐隐好笑,可最后一句倒是感同身受:“呃、呃……对不起……” 她终于低下头。 “对不起就算了吗?”其他鼠兔大叫。 季明俨回身:“大家稍安勿躁,李姐姐出身天师世家,想必有很多有助于修炼的丹药,兴许还有什么可以恢复容貌的法子呢?” 鼠兔们听了这个才又转怒为喜,为首的老鼠兔问道:“是真的吗?” 季明俨瞪向李清宁。 李清宁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知道自己年少轻狂在前,此刻就说:“我一定多找一些好东西来赔罪。” 之前踢李清宁的那只鼠兔欢天喜地的叫起来:“要是族姐能够重新出洞跟大家一起拜月就好了。” 季明俨见两方都松了口,这场官司大概也能和平解决了,他笑嘻嘻的回头看向鼠兔:“请问之前救了我的是谁呀?” 鼠兔族长指向旁边一个比较胖些的,季明俨向着它点了点头:“多谢救命之恩。” 小鼠兔有些羞赧地撇了撇耳朵。 季明俨又对族长说:“可是之前我隐约听有人叫‘少君’,‘出入令’之类的,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见鼠兔族长忐忑的样子,便又说:“你们指的一定是俞听姐姐对不对?俞姐姐跟我关系非同一般,要是知道你们害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但是假如你们替我解开心里的结,那兴许我会帮你们保守秘密。” 鼠兔族长先是眼睛一亮,继而摇头肃然地说:“没有用的,凡是三界之中发生的任何事,只要少君愿意,一切都瞒不过她。” 季明俨心中大为震动:“你、你说什么?” 族长却又捂住嘴巴,他支吾着说:“少君的身份尊贵,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在背后说起的,您要是想知道,或许可以用别的方式。”它看向李清宁。 李清宁正给几个小鼠兔围着,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大仇已经解开,但是毕竟还有些许利息,小鼠兔们翻看她随身带着的东西,只是不敢碰那桃木剑跟朱砂符。 *** 季明俨从苏市回来之后,马不停蹄赶往姑妄听。 在进门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7 的时候,季明俨意外的发现店内居然有客人。 那是一个看着很优雅的中年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入侵者(3) 这位再度出现在姑妄听的, 自然正是上次离开的滕女士。 季明俨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蠢蠢欲动,可是看到有客人在——而且他也知道能够出现在姑妄听的多半都不是普通客人, 所以很识趣地闭了嘴。 滕女士看到有人进门, 回头瞧了眼,见是名叫人眼前一亮的少年,青葱明俊, 就只当做是寻常的客人, 并没在意。 季明俨则默默地走到吧台旁边,双眼紧紧地盯着俞听。 之前他跟鼠兔打听俞听的底细, 何为“少君”, 那些口没遮拦的鼠兔们却对这个解释讳莫如深。 在鼠兔族长的示意下季明俨放过他们, 转而去问李清宁。 谁知看似可爱的鼠兔们也有精明之处,这一招不过是祸水东引,让季明俨别来缠着他们追问而已, 李清宁虽出身天师世家, 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冒失莽撞的后起之秀,又哪里会知道那些三界之中的隐秘,别说是她,就算是淮南李家大部分人只怕也不知道俞听的来历。 这让季明俨很是颓然,心里的好奇却更加了倍。 在回来苏市的路上,他心中反复想着鼠兔那句“三界之内的事情没有她不知道的”,心中惶惶然,似乎有点不安。 虽然知道俞听的来历非凡,——这也是当初吸引他拼命靠近姑妄听的一点, 可是听到鼠兔这样说,知道俞听似乎真的大有来头,而且这个“大”,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那种,却反而给季明俨一种莫名的恐慌。 所以才不顾李清宁跟陆涛等人的劝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苏市。 当看到俞听安安稳稳在店内的时候,他那颗流浪颠簸了一路的心才重又安定。 季明俨悄悄地走到离滕女士稍远的地方,假装打量玻璃鱼缸的。 虽然脸对着鱼缸,耳朵跟眼睛却一概地向着俞听的方向倾斜,直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鱼缸中的那只黑金兰寿俨然正贴在玻璃的内侧,几乎跟他面对面的时候,季明俨吓了一跳,差点往后蹦了出去。 倒是里头的玄灵,嘟嘟的鱼嘴里吐出一串泡泡,小尾巴一甩,转身游走了。 季明俨看着那细碎的鱼吐泡,以及金鱼那个仿佛鄙夷的表情,一刹那似乎心有灵犀地解读到那鱼泡里满含着某些属于鱼类的鱼身攻击性言语。 就在季明俨努力解读玄灵的鱼泡之时,那边滕女士苦笑着,慢声细语地说:“上次从店里离开后,我总是会想起您说的那些话……虽然仍是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两天,总觉着应该、再回来一次。你瞧,是我出尔反尔了。” “不,这只是缘分未尽而已。”俞听瞥了一眼旁边的季明俨,见他正趴在鱼缸上,仿佛想钻进去跟玄灵亲密交流。 “缘分?” 俞听看着季明俨那认真的表情,嘴角略微一挑,重又收回目光:“正如我之前所说,您心中有结没有解开。若是解开了,尽了缘,您自然不会再见到我。” 滕女士仔细听着,脸上还有些许的困惑:“是吗?可是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做了……能做的一切我都已经尽力……” “是不是,做的太多了呢?” “太多?” 俞听的手指在明净的台几上轻轻地划过:“之前听您讲了一个故事,现下就让我给您说一个老典故吧。” “请讲。”滕女士的眼神里竟有几分迫切。 这时侯季明俨放弃了跟玄灵的交流,转而看向俞听,也对她想讲的十分好奇。 俞听轻声说:“这个故事很简单,其实就是佛祖的‘割肉饲鹰’。” 这个故事并不陌生,连季明俨都隐约知晓,何况滕女士是居士,她睁大双眼:“啊……” 传说佛祖释迦摩尼还没成佛之前,打坐修菩提道的时候,看到一只瘦弱的老鹰在追逐一只鸽子。 释迦佛可怜鸽子精疲力竭,又不忍它丧命,就劝说老鹰放过鸽子。 然而老鹰说:若是放过了它,我就会饿死,谁又能救我呢?于是释迦佛就提出要用自己的肉来代替鸽子,老鹰同意,并表示要取跟鸽子同等的肉。 释迦佛割肉放在秤上,但是不管多少,肉都要割尽了都无法让秤平衡,最后释迦佛舍身跳入秤中,刹那间秤的两头才达到了平衡。 原来老鹰跟鸽子都是佛幻化来考验释迦摩尼的,也从此,释迦真正成了佛。 滕女士虽然知道这个故事,可却不太明白俞听说起的用意。 “我想要说的是,老鹰吃鸽子,这是世间万物的因果,佛祖要干涉,自然搅乱了因,也必须承受果。”俞听看向面前容貌娟好却神情忧苦的女人:“但是往往有很多人自以为行善积德,内心却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造物,肆无忌惮地破坏世间的‘因’,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8 完全没想到承受其‘果’。” 滕女士震撼,她隐隐地感觉到什么,但是还没有完全了悟。 “我、我也破坏了“因”吗?”她蹙着眉,手中一直捻动的佛珠停了下来:“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俞听看着她:“你以为的‘放生’,真的给予了他们‘生’吗?” 滕女士的双眼慢慢地睁到最大:“当然!”本能地说了这句,她又忽然闭嘴。 俞听看向店外那些不断涌动的影子:“那不如再想想,这种事情里,谁是那只追逐鸽子的老鹰,谁是那只逃无可逃的鸽子吧。” 滕女士微微发抖:“怎么、可能?” 俞听看向季明俨:“你过来。” 季明俨正在呆若木鸡地听她“打机锋”似的,没想到会被召唤,忙受宠若惊地跑过来:“姐,什么事?” 俞听伸手:“你的手机给我。” 季明俨想也不想,麻溜地从口袋里掏出来点开:“姐你要给谁打电话?” 俞听不理,随意点了几下,把手机放在了滕女士面前。 那是一个小视频。 视频很简单。 没有人类。 一个池塘,几只龟,怪异的是几只大些的乌龟在追逐一只小些的乌龟。 那只小乌龟拼命地逃跑,但是终究逃不开。 大乌龟们一拥而上,将小乌龟的四肢咬住…… 那些场面,连季明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滕女士更是无法忍受,伸手捂住脸:“太残忍了!” 但是她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俞听会给自己看这个。 季明俨也觉着不寒而栗。 “姐,这干啥啊,乌龟们都疯了?同类相食?这、这小的太可怜了!活生生的就给分尸了啊……” “他们不是同类。” “啊?明明都是乌龟啊?” 俞听叹了口气:“这些体型较大的是巴西龟,并不是中华地方本有的,这只被捕食的才是咱们本地的龟种,叫做中华草龟,草龟性子温顺,不会互相争斗残杀,但是巴西龟性情凶残,而且生殖极快,草龟遇上巴西龟只有给捕杀的份儿……长此以往,只怕草龟也要绝迹了。” 滕女士听着俞听的讲述:“巴西龟……”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细长的手指抖个不停。 俞听看向她,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所谓的“放生”,原本是慈悲的好意,但是现在俨然已经变味。 急于求成的心态,不管什么生物都要去放生,甚至跳蚤,臭虫之类的也成为了放生对象。 同时也对外来物种的泛滥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却没想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侵袭破坏了原本的平衡,对于本土的生物造成何等巨大的破坏。 除了俞听给滕女士所看的视频之外,另外比如有些放生的狐狸之类,因为被放生的山头上并没有食物,导致大批狐狸放生之后便因为饥饿或者疾病死去。 甚至还有人把本来属于淡水的水族类,硬是放生到海水里去。 这种放生,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杀生,而且非常的盲目跟残忍。 想要积攒功德的贪念,成了那只老鹰,而那些被放生却走投无路的生灵们,以及给那些放生后的生灵所捕杀的生灵们,则是逃无可逃的鸽子,没有佛祖可以拯救。 跟随滕女士身后的那些影子,正是因而死去的生灵所化。 *** 滕女士离开的身影有些踉跄。 她手上原本一直拈着的白玉菩提子则落在了柜台上。 季明俨本想追出去还给她,却给俞听制止了。 “若不是发自本心的彻悟,这个东西她不留也罢了。” 留着也没什么用。 季明俨的心情很复杂。 “姐……”终于他说:“你、你懂的真多!说的真是透彻,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俞听把菩提子收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季明俨忽然想起那句“三界中只要她愿意没有不知道的事”,他的眼珠转了转,颇有点心虚:“您知道我……去哪里了?” 俞听笑笑,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没什么,你并没有做错事。” “啊?”他挠挠头,“你真的知道我做了什么啊?” “当明星是有好处的,只要不偏离你的本心。”淡淡地说了这句,俞听看向店外:“这次是李清宁连累了你,但你……” 她看着少年身上隐隐绽露的异样光华:“你富泽深厚,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应该不会有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生灵们(1) 季明俨心中藏着那个最大的疑问,却不敢当面询问俞听。 他也不想知道自己什么“福泽深厚”是何意思, 思来想去, 猫一样在座位上委顿下去, 双手却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99 趴在桌上, 下巴抵在双臂之间。 俞听看着他奇特的姿态:“干什么?” 季明俨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才回来, 你怎么也不觉着惊喜, 这两天我可想你了。” 俞听正要去取一个柠檬, 手势停了停,她回头看向季明俨。 “不要随口就说, ”看着他尚有些青嫩的容色,“说的太多了显得轻浮。” “我可没轻浮,我心里想的更多, 说出口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一吧?”季明俨一本正经的,坐直起来,手按在胸口。 俞听嗤之以鼻。 “你怎么不信啊。”季明俨索性探身过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都不多看我一眼。” 俞听本以为初次见到的那个季明俨已经很让人诧异跟头疼的了, 现在面对这撒娇鬼上身的少年,才知道当初那个初次相见的何其正常。 但是他的掌心十分温暖, 好像能跟她体内的血液生出奇妙的共振一样。 俞听深深呼吸:“放手。” 季明俨虽然不想放,却也不敢违抗:“唉,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越来越过分了,”俞听忍住笑,“你玩了几天难道还没够, 你的课业呢?赶紧滚去看。” 季明俨果然以滚动的姿态滚到了沙发边上,然后醒悟:“啊,我的书都在家里。” 等到季明俨爬回家中取了课业书本,重新返回姑妄听后,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叮”地一声,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群散落在沙发或地上的鼠兔。 鼠兔们听见动静人立而起,竖着毛茸茸的大耳朵,乌溜溜地瞪向门口。 季明俨惊喜交加:“哈罗,是可爱的鼠兔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把身后书包一甩,像是篮球场上击掌一样跑过来,俯身探手,挨个儿跟鼠兔们的小爪子对掌。 俞听站在玻璃鱼缸旁边,见状歪头对里头睡觉的玄灵说:“你看,这像是不像是幼儿园?终于来了个起头的。” 玄灵肥嘟嘟的身子慢慢地沉了底。 俞听扭头:“喂?!”她伸出手指敲了敲鱼缸:“又元神出窍?你别乱跑!别给我惹事儿!” 自打鼠兔们来到,玄灵就声称自己不堪其扰,定要出去散心,之前俞听还劝他别轻举妄动,可到底没有拦住。 俞听转念一想,这段日子她帮无事司做了不少事,魏西楼那边还欠自己一些人情,想必……对于玄灵私自外出,无事司也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了吧。 此刻鼠兔族长站出来:“季小朋友,你好,我们是李清宁姑娘送过来的。” 季明俨问:“是李姐姐,那她人呢?” 原来鼠兔们先前因为报仇,才发动族群,浩浩荡荡动高原跋涉来到了中原腹地,但是城市之中龙蛇混杂,危机重重,这些家伙们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李清宁因为意识到自己昔日的过错,很想弥补,她身上虽然也有几颗丹药,但都极为普通,于是就想回老家去“拿”一些。 只是她看着那些萌萌呆呆的鼠兔,又实在不放心把它们留在原地。 何况那龙套甲乙还不停地追问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些“道具老鼠”,又是怎么回事。 李清宁思来想去,用了一个大行李箱,把鼠兔们拖到了苏市,放在了俞听店内。 俞听习惯了清净,之前来了聒噪的季明俨已经令她头疼,如今又多了一群鼠兔,实在无法消受。 但是李清宁虽然是个鲁莽少女,鼠兔们却甚是可爱,为首的鼠兔族长进门便先拜伏在地上行了大礼:“少君,是我们来的唐突了,老朽带领一干族群向少君请安,再向少君赔罪。” 这般隆重的致歉仪式,让俞听也狠不下心来将它们驱赶离开。 李清宁拜托了俞听,便一溜烟去了机场。 季明俨抱起一只较小的鼠兔:“原来如此,李姐姐有时候也蛮心细的嘛。” “她何止心细,她还很吝啬呢,”俞听把一张单子从里头推到季明俨跟前:“你有钱吗?” “什么东西?”季明俨把单子拿起来,“膨化食品若干,谷物类若干,蔬菜类……姐你要请客?” 俞听指了指玩耍的正欢的鼠兔们:“饲养宠物。” 季明俨大笑:“我以为呢,还有很多小孩子吃的东西。” 季明俨拿着单子去了一趟超市,大包小包地提了许多回来,幸而他人高腿长孔武有力,一个人拿三个人的量,路人看的啧啧羡慕。 结果是鼠兔们在店内磕薯条,薯片,各种蔬菜,原本平静的姑妄听内,给一阵“嘁嘁咔嚓”的声音取代,场面不要太怪异。 而季明俨自动化身成了保姆,自然而然又承担起打扫的任务。 俞听看他忙里忙外,跟鼠兔们打成一片,课业这种东西竟不知名为何物了,很是为他的前程担忧。 在鼠兔们于姑妄听安家后第二天,魏西楼造访。b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0 r   魏司长眼见这许多毛茸茸的小东西遍地走,有些吃惊地看向俞听:“怎么,你要发展副业?” 俞听不屑回答。 鼠兔们倒是嗅到他身上的威杀气息,一个个蹦跶着躲到沙发背后。 季明俨正在忙着做作业,见魏西楼来到,忙起身打了个招呼,又询问魏司长:“要喝茶,咖啡还是……” 魏西楼笑:“你是兼职打工了?” 季明俨很坦然地说:“只是暑假体验生活,不是打工。” 魏西楼又看俞听:“还好,不然要告你非法使用童工。” 鼠兔们比较憨直,又因魏西楼身上的气息给人造成威胁感,其中一只便吱吱地叫说:“才没有,不要诬赖少君。” 魏西楼坐在吧台前,却硬是扭身回头看:“哟,修炼了多久了,话说的还挺溜的么。” “我已经有几十年了,比你年纪都大!” 魏西楼笑:“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建国后不许成精啊?” 鼠兔们齐齐地呆怔了一秒,然后都恐慌起来:“真的吗,为什么?那我们怎么办呀,要被捉拿了吗?” 季明俨慌忙进行保姆式的安慰:“不是不是,魏司长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呢。” 鼠兔们的情绪这才逐渐稳定,又理直气壮的对魏西楼说:“我们是国家级保护动物!你不能捉我们,那是非法的哼!” 魏西楼乐不可支,回头对俞听说:“有了这帮家伙,这儿倒是热闹起来了。适当的变一变是好事。” 俞听不置可否,只问:“今天来是路过还是有事?” 魏西楼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之前锦带山的事,多劳你了,知道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最近我无意中得了的,适合你。” 季明俨一边安抚鼠兔们,一边留心魏西楼的举动,见他掏出一个红彤彤的盒子,一时心中警铃大作,这盒子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影视剧里男主求婚用的东西,里头莫不是藏着什么钻戒吧? 他在心中拼命祈祷:千万不是千万不是。 倘若真的是的话,那就让俞听千万别要千万别要。 俞听看魏西楼一眼,把那盒子拿了过去:“是无意中得了的?” 魏西楼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种别样的神气。 然后他咳嗽了声:“你不会……知道了吧?” 俞听并没回答,淡淡说:“魏司长费心了,你的心意我领受。只是以后不要再冒险了。” “你、你……”魏西楼微黑的脸皮隐隐有点不大自然的发红:“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弄的我一点儿个人**都没有了。” 俞听嗤地笑了:“你放心,我并没有窥听什么,只是刚才你给了我这个,我感觉到这上面的气不一样罢了。如果真的是随手得的,上面本不该有这么多肃厉斗气的。” 魏西楼稍微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他指了指那盒子,“总之你收下仔细用了,我……我还有事儿,你这里也挺忙的,改天我再来吧。” 他说走就走,临去看了季明俨一眼。 出了姑妄听,魏西楼却没有立刻离开,站在街边上掏出了一根烟。 吸了两口,正要走,身后门响。 是季明俨走了出来。 “这是俞听给你的,”季明俨手中提着一个纸袋,“是清茶,有益身心。” 他居然直呼其名。 魏西楼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把纸袋接了过来,才说:“看样子……我的话对你没什么用,你非要到这里来啊。” “我知道魏司长是为了我好,但是现在我也很好啊。”季明俨笑眯眯的回答。 “你一个人类,跟……”魏西楼一抹眉角,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店内,又说:“跟妖体和……你该庆幸你的体质有异于常人,该庆幸俞听给了你出入令,不然你整日沾染着妖气鬼灵的,不死也半残了知道吗?” 这还是季明俨第一次听说。 看着季明俨目瞪口呆的样子,魏西楼深吸一口气,把烟熄灭了扔掉:“而且对她也不好。” 季明俨的心突然有点难受:“她?” 魏西楼回头,隔着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店内的情形,两只鼠兔跳上吧台,不知在跟俞听说什么,她竟是一脸纯真灿烂的笑意。 “你不是想知道她是‘什么’吗?”魏西楼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后天下午你去朱紫路咖啡厅,我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生灵们(2) 魏西楼说完后, 跳上车一骑绝尘。 后视镜内还能看见少年颀长的身影站在原地。 魏西楼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绝大多数的人都没听过无事司的名号, 但无可否认, 无事司已经算是运作历史极长的一个部门,追究源起,可以至唐时候的钦天监。b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1 r 作为接洽三界的隐秘部门, 自然知道一些常人不知的绝密。 但是有些绝密, 只有无事司的司长才有权知情。 关于“姑妄听”,魏西楼在没当上司长之前就已经隐约知闻, 但直到他荣任司长后才终于得知究竟。 确切说来,姑妄听的存在, 也跟无事司脱不了干系, 可以说是在无事司的见证下才诞生的姑妄听,当然在这背后, 有一系列更加隐秘的思谋跟接洽。 本来魏西楼当保守这个秘密, 只能传于下一代的司长知道。 可数百年来,季明俨是第一个闯入姑妄听的“人类”,起初魏西楼以为这只是个偶然,后来发现不太对……可他信任俞听,知道她也不会容忍一个人类常来常往。 直到近来魏西楼发觉,事情不太对头。 这季明俨居然大有安营扎寨之势头。 姑妄听产生这样大的变化, 让魏西楼不安。 因为他想不到如此“因缘”,会引发何等的后果。 快到无事司的时候, 魏西楼接到一则橙红警报。 *** 送了魏西楼离开, 季明俨有些心事重重地回到店中。 鼠兔们见了他, 齐声叫嚷:“薯片!薯片!”只有一只口味独特的叫:“坚果,坚果!” 他们已经自动把季明俨当成了投喂保姆,而且以惊人的速度喜欢上了这些美味的零食。 俞听手撑着腮,看鼠兔们把季明俨围在中间大提要求,后者则忙着把地上空了的垃圾袋捡起来:“你们吃的好快啊。” 俞听正在给这帮吃货制造柠檬水,一边说:“吃太多这种食物会妨碍修行的。” 鼠兔族长窝在沙发里抚着自己涨鼓的肚子:“少君说的对,吃太多会妨碍修行的。”它打了个饱嗝,又对俞听说:“少君放心,我们很快就回高原了,对我们来说这种闹市里的灵气太过稀薄了,诱惑也太多,的确不适合修行……不过,少君这里如果还有一台电视机就好了。” 在姑妄听里窝了两天,渐渐地发现俞听不是想象中那样的难以相处,加上吃的晕陶陶的,连向来竭力保持严肃的鼠兔族长也有些忘乎所以了。 季明俨愣了愣:“我的手机不是在给你们玩吗?” “已经没有电了!”一只小鼠兔把已经黑屏的手机擎起来给季明俨看。 少年拍了拍额头,本以为只有人类才会沉迷这种东西,没想到生灵都是一样的爱八卦跟热闹,居然都玩到没电。 季明俨忙着找充电器,却发现充电器的线不知给哪个鼠兔咬断了,这下完全没有办法。 “这个东西不好吃,为什么还要去咬?”季明俨有些绝望。 鼠兔们振振有辞:“不亲自尝一尝哪里知道好不好吃的呢。” “……再这样胡闹,就让魏司长按照不能成精处置。” “我们是国家保护动物!”虽然不满地叫嚷着,仍是跃上来抱住了季明俨的腿。 魏西楼的存在对于鼠兔们好像是天然的威慑。 季明俨试图把那只肥嘟嘟的鼠兔从腿上拨下去。 身后响起轻轻的笑声。 季明俨回过头,却见俞听歪头轻笑,十分惬意地看着他跟鼠兔们吵架。 他看着那样纯净的笑,忽然有些迷惑。 本以为这么多鼠兔大闹天宫,会让俞听忍无可忍,比如以前她就曾把他扫地出门……没想到他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至少,鼠兔们的待遇比他要好多了,他可是经过死缠烂打才终于获得留在姑妄听的特权的。 季明俨挨到桌子边上:“姐,这些家伙这么吵闹,又这么能吃,还经常搞破坏,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这不是你招回来的么?” 季明俨给噎住:“会不会吵到你呢?” “开始的时候是有点吵,不过,”俞听若有所思的,“倒也蛮有趣的。” “有趣吗?”季明俨咬了咬自己无药可救的数据线。 俞听嗤地笑了,像是个纵容熊孩子的家长:“快去给他们买吃的吧,不把他们喂饱会吵的更厉害。” 季明俨不满:“你对他们比对我好多了。” 俞听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可笑容仍是透着宠溺的纵容,季明俨阿Q精神地想,这笑至少有一半是属于他的。 幸而季明俨的零花钱够多,父母因为常年不在身边,只能在物质方面补偿季明俨,他的小金库十分的殷实。 无奈地往超市走的路上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2 ,季明俨看看黑屏的手机:“要不是没电了,点个外卖倒是方便多了。” 他跳上车,赶到超市,飞快地扫荡了一批物资,再去二楼买了根数据线,以防万一,又购置了一块充电宝。 从电梯往下的时候,季明俨感觉背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身后有人不小心碰了自己,回头看的时候,却空无一人。 满怀疑惑地下了电梯,背后又传来清晰的触感。 季明俨感觉不妙,手忙脚乱地把背包取下,拉开拉链的时候,里头是小鼠兔仰视的脸。 跟季明俨四目相对,小东西讨好地忽闪起大耳朵。 “你怎么跟着出来了?”季明俨简直不能相信。 鼠兔还没有能够修炼到自由变化人形的地步,可是却能惟妙惟肖地露出笑脸,无可否认,毛茸茸的小东西笑起来实在可爱极了。 但季明俨没心情欣赏这般天真无邪,压低声音,又生恐给旁人看见:“你不能离开姑妄听,很危险的知道不?” 鼠兔探出毛爪子,手里居然拿着一包薯条。 季明俨眼前一黑:“哪里来的?你、你偷来的?” 他看着鼠兔得意的样子,忽然想到超市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假如给人看到一只保护动物从自己的书包里贼头贼脑地出来偷东西…… 那场面太美,季明俨有点无法承受。 一人一鼠正在对峙,有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季明俨?!” 季明俨正觉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回头的时候看到一张更眼熟的脸:“班长?”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梁静英手中提着个购物袋:“你的手机怎么关机?我跟陆涛打听你,他说他也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 季明俨还没回答,梁静英目光转动,看到了探头出来的鼠兔。 “这是什么东西?毛绒玩具?” 女孩儿震惊地看着那只探头出来的鼠兔,倒不是吃惊于这只“毛绒玩具”的逼真程度,而是没想到季明俨居然也有这种爱好。 季明俨的心一哆嗦,忙把鼠兔摁回书包里:“是、是啊,刚才……那边买的。”他随意指了个方向。 “做的还挺精致,一眼看去还以为是真的呢。”梁静英还以为季明俨是不好意思,忍着笑说。 季明俨隐约感觉到那只惹祸精还在背包里蠕动,在给梁静英发现不妥之前,他决定溜之大吉。 “那个、我还有些东西没有买……改天再说啊。” “季明俨!” 梁静英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 季明俨一愣,梁静英顿了顿:“那个,你到底去哪了?据说你也不在家里?” “啊……”季明俨松了口气,“我的手机没电了,数据线也坏了,我才买了一根,以后有事儿跟我电话联系就行。” 梁静英还有很多疑问,可看他大包小包似乎很忙,便勉为其难的:“那、那好吧。” “电话联系。”季明俨满口答应,匆匆地提起购物袋开溜。 梁静英叮嘱:“你记得把手机充电。” “知道啦。”人已经在数米开外。 走出好远,季明俨还能感觉到女孩子在身后注视的目光。 直到拐了弯,他才站住脚步,抬手在背包上拍了几下:“能不能老实点儿,给人看见我带着保护动物,我可跳进黄河洗不清。” 鼠兔顽强地从拉链的缝隙里探出一个湿润的鼻头,开口:“那个女孩子很怪呀。” “什么怪?”季明俨随口说着,试图悄悄地看看梁静英是否已经离开。 “她身上有点怪怪的,”鼠兔又往外探了探,露出半个脑袋,“族长爷爷说的是什么来着……对了,是妖气呀!她的运气不太好呀!” “你、你说什么?”季明俨几乎结巴,然后他笑,“你自己就是个小妖精了,怎么说一个正常的人类有妖气?” “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真的是妖气耶,之前在高原上,都是我放哨的,老鹰的影子还没出现在地上,我就能嗅到,野狗们连靠前的机会都没有。”鼠兔一本正经地说,似乎季明俨侮辱了它的专业程度。 季明俨当然不可能立刻相信鼠兔的话,可心里仍是有些疑神疑鬼。 在出商场的时候,季明俨忍不住问:“你刚才说什么妖气……是真的哦?” “当然,咔咔。”鼠兔已经拆开了自己偷盗来的薯片开始吃,“还是不怎么善良的妖气呀!是坏妖气,很强大的坏!” 季明俨无语,他看了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3 看时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把购物袋放下,掏出充电宝插在手机上。 开机后果然收到了好几条信息,还有数个未接电话。季明俨翻出了梁静英的号码,迟疑了几秒终于拨了过去。 “季明俨?”不等他开口,那边女孩子就先叫了起来。 “班长,你在哪儿啊?”季明俨问。 “我?我在……事……”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干扰,电流发出呲呲的声响。 季明俨喂喂了几声,那边梁静英的声音始终都是模模糊糊,语无伦次。 他有些着急,拼命把手机蹭近了耳畔,毫无预兆的听见一个刺耳而突兀的笑声。 虽然只是对着手机,仍有一股冰冷的感觉针刺般袭来,季明俨几乎把手机给扔了,连书包里鼓着腮帮子吃薯片的鼠兔都吓得缩了头。 季明俨定了定神,手机里却没了声响,他挂断后再拨过去,那边传来的已经是“不在服务区”。 背包里鼠兔捏着薯片,瑟瑟发抖:“好可怕呀,好可怕呀,咱们快回少君身边吧!这里太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了月余的古言上线了,小伙伴们速去打卡喔~~国色生辉,进专栏可见(*  ̄3)(ε ̄ *) ☆、不可说(1) 季明俨联系不上梁静英, 加上小鼠兔似乎吓得不轻, 不住地叫嚷要回姑妄听, 在他的背包里钻来钻去,薯片也无法安抚。 季明俨心慌意乱,只觉着自己像是无头的苍蝇似的毫无办法可想, 只得快马加鞭的先往回赶。 才进店门,鼠兔们便高兴地迎了上来, 季明俨的手提袋还没落地, 就给它们齐心协力地抬着跑了,自发地翻找喜欢吃的东西。 季明俨反而轻松了许多, 只匆匆地把背包取下,将里头那只小鼠兔放出来:“俞听……” 还没开口,俞听忽然变了脸色:“你……在外头碰了什么?” 季明俨一愣:“嗯?” 俞听凑近季明俨:“别动。” “啊?”季明俨不知所措。 俞听抬起右手, 轻轻地笼罩在季明俨的额头上,季明俨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却感觉身上猛地轻了轻, 连眼前好像也都清晰了许多。 “这、这是怎么了?” 俞听张开手, 在她柔嫩的手掌心里有一团小小地黑气在涌动,很淡的一点,就像是从雾霾天里捧的一小团淡灰色的霾, 可现在那团东西俨然是活的,就像是要从俞听手心逃脱一样。 季明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东西是从我头上取出来的?” 俞听并不回答,手微微收紧,有一团淡色金光从她掌心涌出, 那团灰色就如同遇到阳光的雾霾,瞬间消失无踪。 俞听注视着空空的掌心,细细的眉毛微蹙:“这是‘巫降’啊,明明不是冲你来的,却还能让你染上,大概是……幸亏你听话回来了。” 鼠兔们的修行虽然不算高深,但这种物种天生具有一种灵感,善能预测祸事的发生,所以在高原上鼠兔拜月,才能人类一个警示。 之前小鼠兔也是通感到大事不妙,所以才催着季明俨赶紧回来,倒不是它一味胆小的缘故。 季明俨不懂什么叫“巫降”,但俞听很少会这样鲜明的表示她的厌恶,他正要说梁静英的事,小鼠兔抱着薯片说:“是一个女孩子!把我吓坏了!” 回到姑妄听,鼠兔总算也能放心了,说完后就咔嚓地咬了口薯片,开始拼命咀嚼,像是要为自己压惊。 “女孩子?”俞听看向季明俨。 季明俨这才忙说了一遍:“我也没看出班长有什么异常,可后来再联系她就联系不上了,而且……还听见奇怪的笑声。”说起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季明俨手臂上忍不住又冒出了鸡皮疙瘩。 俞听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这不是中华的东西,是来自于域外的,不是我的擅长,我也不方便出手……如果是玄灵在就好了,可他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玄灵?”季明俨捕捉到这个名字,“玄灵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是我的同伴,”俞听淡淡地回答了这个,在柜子中翻来翻去找出一张卡片,“你打这个电话给魏西楼,让他派人去你的同学家里看一看吧,对付这个,魏西楼应该也比较有经验。” 季明俨听可以请魏西楼出马,总算能松口气,忙接过卡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拨过去。 谁知一连拨了三回,手机里不是无法接通,就是无人接听。 俞听见这样便制止了季明俨,她闭上双眼静默了半晌,终于说道:“魏西楼那边也有一件棘手的事在忙,一时不能□□,你先不用打了。” 她说了这句,脸上露出些恼怒的表情:“可恶的很,这些蛮夷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吗,商量好了似的……竟敢这样胡来。” 季明俨更是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4 莫名:“姐,你说的什么蛮夷?我怎么都不懂?” 俞听摆摆手:“你刚才说你的同学叫什么?” 季明俨忙道:“梁静英呀,姐你怎么知道魏司长他……” 俞听示意他噤声,连旁边啃吃薯片的鼠兔也停了下来,小声说:“嘘,别打扰少君,她在听万物呢。” 季明俨看着俞听垂眸入定似的样子,莫名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这样安静沉默的俞听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有点像是、像是寺庙里的菩萨像,端庄自然是端庄的,可是总觉着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不多时俞听睁开眼睛,神色有些古怪:“她现在的母亲是继母?” 季明俨嘴里有些发干:“是、是啊……她家里父母离异了,父亲另外娶的。” 梁静英的父亲也算是知名人物,大学任教,风度翩翩,所娶的后妈其实是小自己十多岁的女学生,当初两人搞婚外情暴露,最终小三成功上位,如今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季明俨隐约听说那位后母对梁静英不怎么好,难为梁静英一向心态很稳,学业从未落下。 俞听思量了会儿:“你很关心这位女同学?” 季明俨觉着这样问法有些怪,但仍是说:“梁静英为人不错,我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那……为了她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俞听问。 季明俨苦笑:“姐,你现在这么问我,叫我怎么回答?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如果能够帮到她我自然是乐意的。” 俞听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她说了这几个字,就不理季明俨,转身走开了。 季明俨呆了呆,掏出手机再打梁静英的电话,却仍是不通,倒是陆涛回了信息。 季明俨原本想让陆涛去找梁静英,可是既然梁静英的情况有点复杂,谨慎起见他想着不好让陆涛也插手,于是只打听了梁家的详细地址。 陆涛乐不可支:“老大你终于开窍了,要借着最后的寒假发展一波吗?” 季明俨回以老拳。 陆涛又问他什么时候家去等等琐碎的事,季明俨顾不上,正想再打一打魏西楼的电话,俞听从后面转出来。 她手中端着一个很小的碟子:“你张开右手。” 季明俨听话地把手伸出去,看一眼她手中的碟子,里面是颜色怪异的液体。 “姐,这是什么?”他似乎觉着俞听的脸色有些泛白。 俞听不答,只是点了碟子里的东西,慢慢地在他掌心里画了一个类似于“3”的图案,却又有些不一样。 季明俨正好奇地端详,见自己手掌心的字迹起初是淡金色的,隐隐地带些许异样轻红,看起来似乎…… 他正要细看,俞听说:“把手握起来。” “啊?喔。”季明俨乖乖答应。 俞听吁了口气:“我不能出去,这件事既然是你遇到的,那由你来解决也是应当的。你去吧。” “我去……哪里?” “去你那位同学家里,你得把她带出来。” “带梁静英出来?去哪里?” “只要带出他们家的屋门即可,”俞听闭了闭双眼,“去吧,一定要在下午四点之前把人带出来,迟了就晚了。” 季明俨略觉紧张:“姐……”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俞听看着季明俨乖乖听从,郑重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把右手张开。” 这时侯才过了正午,季明俨懵懵懂懂地出了姑妄听,回头看了眼,见鼠兔族长爬上柜台,不知在跟俞听说着什么。 他低头看看自己攥成拳的右手,终于把心一横,叫了辆车往梁家而去。 偏偏这时候正是上下班高峰,路上堵成狗,等到到达地点,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日色也变得有些冷。 季明俨按照陆涛给的地址,走了快半个小时才终于找到梁家的小别墅。 他试着上前摁门铃,半晌,有个脸色不佳的女人走过来开门,恶声恶气地:“什么事?!” 大概是看清楚了少年的长相,原本不耐烦的脸色才稍微有些改观:“你找谁?”口吻也随着温和了些。 季明俨问:“我找梁静英,请问她住在这里吗?” 女人听了,眉毛又皱紧:“找她啊,进来吧。” 季明俨道了谢,跟着女人进门,女人打了个哈欠:“以前没见过你,不过她也不常带什么同学回家来,你还是第一个……怎么,你是她男朋友?” 季明俨本不知这女人的身份,可听了这样的语气,就猜出她大概就是鸠占鹊巢的那位小三了。 可听说小三多半有狐狸精的外貌,可是如今眼前的这位,却俨然跟那三个字无缘,反而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的家庭主妇而已。 “呃,我们只是同学,”季明俨忙分辩,“只是有一件事想问问梁班长。” 女人冷笑了声,抬头向着楼上:“梁静英,你的同班同学找你。”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5 她说着就扶着栏杆往楼上走,才走两步,就听见稚嫩的哭声响起。 这哭声就像是发条,催的女人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冲了上去。 紧接着是她恼怒的厉声叫声:“死丫头!你又欺负你弟弟?” 季明俨本来坐着,听到声音不对就站了起来……女人尖利的叫声让他不由地想起在梁静英手机里听到的那恐怖的笑声,竟有几分类似。 他抬头看向楼上,却正好瞧见梁静英从房间内极快地倒退出来,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二楼栏杆上,差点儿就跌下来。 “小心!”季明俨急的大叫。 梁静英听见动静,扶着栏杆转过身,季明俨发现她脸色苍白,像是受到极大惊吓似的,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儿白天商场里见面的惊喜。 紧接着是那个女人抱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她指着梁静英,怒不可遏的:“别以为我不敢打你!逼急了我,看我怎么弄死你!”手指头几乎戳到了梁静英的脸上。 季明俨简直无法相信是自己亲眼所见:“你、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女人扭头,脸色有些狰狞,气急败坏地:“我打她怎么了!告诉你们别再惹我!”她怀中的小男孩则哇哇大哭。 季明俨想起俞听问自己的那句话,后妈虐待继女,这也是司空见惯不值得惊讶的事。 在来的路上季明俨就想过了,这回影响到梁静英的所谓的“巫降”,多半就是那恶毒的小三搞出来的,把前妻的孩子当做眼中钉想除掉嘛,这种故事情节他不用多动脑都能想得到。 必然是因为这个,所以俞听才让他把梁静英带出来,无非是想让他保护这女孩子不被侵害。 此刻季明俨看着那女人可怖的脸,又生气又厌恶,终于忍不住说:“你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别人都不知道,可是别忘了,害人终害己,搞七搞八不走正路……你小心自做孽不可活!” 女人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到最后却又骂道:“你才不走正路!你给我滚,滚出去!” “我当然要走,你以为我愿意来吗?”季明俨看向梁静英,昂首说,“梁静英你不用怕,你下来,我带你走。” 梁静英盯着他,双眼莫名地有些幽深:“季明俨……” 季明俨见她没有动,只以为她是给吓呆了,于是上了楼梯,伸出左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难为你居然还能忍受,哼,你干吗要怕她?难道你不会反抗,不会报警吗?” 他不由分说拉着梁静英下了楼,一把拉开屋门。 可就在要出门的时候,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季明俨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迈动脚步,双腿像是被无形的万钧之力定在了原地,房门明明近在咫尺,却成了他的无法触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不可说(2) 季明俨试图挣扎, 但眼前就像是有一面无形的屏障, 看不见,却偏无法逾越。 “小小年纪就有了相好,下作东西!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楼上的继母见状骂道:“不是要滚吗?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赶紧给老娘滚出去!看着就心烦!” 大概是她骂人的声音惊到了怀中的孩子, 那小孩的哭声更加尖利高亢了。 季明俨额头上冒出汗。 “季同学,”是身后的梁静英开了口, “季明俨。” 季明俨回头,意外地看到梁静英很平静的神情,她向着他歪头一笑:“你是第一次来我家里, 却让你这么难堪,对不起啦。” 季明俨才说了句“没什么”,梁静英的手忽然将他的手反握住。 “其实我不怕, 你放心,”她安抚似的,“而且这是我的家, 我凭什么要滚?按理说要滚出去的是那种鸠占鹊巢的人才是。” 后面一句跟季明俨刚才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梁静英却拉着季明俨往回走去:“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怎么能不坐坐就走?” “喂……班长!”季明俨试图阻止女孩儿, “咱们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梁静英扬首, 是倔强的神情,“难道我连这个主都做不了?而且……我也正有些话想跟你说。” 之前的那种凄惶神色消失不见,女孩子的笑容带几分甜。 季明俨给她拉着手,往二楼左侧走去,经过中间一间房的时候,梁静英停了停:“这是我妈妈以前住过的。” 房门紧闭, 梁静英也并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门扇。 她的神情恍惚里带一抹难以言喻的感伤,她当然不是在看房间而已,只是在怀念以前住在这房间内的人罢了。 季明俨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梁静英却又转做笑脸:“现在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班长,”季明俨转头看了一眼继母消失的方向,有些忐忑,“咱们还是尽快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6 离开的好。” “嗯!就一会儿!”梁静英似从善如流,“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曾梦想着,有朝一日你会来我的房间。” “啊?”季明俨大为意外。 他本想问“为什么”,但是梁静英发亮的眼神堵住了他的嘴。 梁静英向来是模范学生,她的房间也如她的人般整洁雅致。 只是未免有些太过……整肃了,乍一看完全不像是一个花样年华的美少女的闺房,床上用品统一的银灰色,同色窗帘,苍灰色的地板,书桌都是冰冷的铁灰色。 竟全部的灰色调,没有一点活泼亮眼的元素,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死气沉沉。 季明俨觉着自己的房间都比梁静英的房间有“人气儿”。 梁静英却并没觉着任何不妥,她让季明俨在自己的床边坐,回身取了一瓶饮料。 季明俨看着那整齐的像是熨烫过的床铺:“班长,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梁静英笑:“那个女人进门后,说我妈以前太惯着我了,女孩子不能那样娇惯,她把我房间里的东西都拿去扔了,还重新给我装修了一遍,我是不是该感激她?” 季明俨原本有些玩笑的心思给这句话打到了九霄云外:“对不起。”他下意识地道歉,又说:“那女人是有些不正常,幸而是你。” “为什么幸而是我?” “如果是别人跟她同在一座房子里生活,只怕还要给她逼疯了呢,但是班长你非但没有,连课业都是稳稳的。”季明俨感叹着,由衷地竖起拇指。 梁静英靠在桌边,双手反撑着桌沿儿:“是啊,若是别的什么人只怕就给逼疯了。” 她的眼神有些悠远。 方才那继母撒泼的样子季明俨印象深刻,他本来不擅长给人做心理辅导,但是梁静英的情况太贵特殊了。 季明俨说:“其实你也不用什么都憋在心里,若是内心不够强大会出事的,你可以跟咱们班主任说,也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 季明俨先前觉着梁静英只是个学习机器,没什么个人感情的。可今天深入“家访”,知道梁静英竟是一棵任人欺负的小白菜,实在为她抱不平,又多了几分怜惜。 “你要是愿意,我随时愿意当你的情感垃圾桶,”季明俨伸出右手捶了捶胸口,扬首一笑,“你只要你信得过,不管你跟我说什么我总会保密。” 这是当然,季明俨从不爱跟人八卦,因为他对学校里所有人一视同仁,且一视同仁的没有别的兴趣跟杂念。 “我不要你当什么情感垃圾桶。”梁静英轻声说。 “嗯?” “我只想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我要你喜欢我。” 季明俨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最初他以为梁静英是在开玩笑,但她的脸色显然是另一个意思。 季明俨还没有开始笑就开始心情沉重:“你、你说真的?不是开玩笑?” “真的不能再真。” 季明俨忽然口干舌燥,怎么回事……梁静英喜欢他? 虽然知道班长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一样,陆涛赵帅等也经常拿这个开玩笑,但季明俨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这上面逗留过,所以神经异常的粗,居然丝毫的感应都没有。 他有些惊愕,又有些慌,然后他说:“可是为什么?” 虽然他面对俞听的时候常自吹自擂,可是忽然间有个小姑娘对自己告白,却完全超出他的预计。 以前因为叛逆期,他几乎把自己放逐,成绩末等品行同样末等,梁静英这种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做什么这么想不开看上他? 季明俨帅而不自知,虽然他曾经一度自我放弃似的,可本身芝兰玉树似的,没有人相信他会真的堕落,暂时的颓靡反而更惹人瞩目。 而且他虽自诩品性不端,但从不作恶,而且身上没有其他青春期少年的莽撞跟肤浅,有的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温柔宽和。 就像是宝石蒙尘依旧有着宝石的光芒,自然会引得无数人为之驻足。 “没有为什么,”梁静英的双颊微红,她闭了闭双眼,“也许……还记得古纤纤吗?” 季明俨本来正在琢磨时间,忽然听到这个作古的名字,不由抬头:“什么?” 梁静英的眼前出现这样一幕。 雨丝纷飞,古纤纤站在教学楼屋檐下避雨。 已经很晚了,正在她想要抱头冲入雨中的时候,身后有个人拉住她,他将伞递给不知所措的女孩子,笑了笑后大步走远,看不见身后女孩子久久凝视的目光。 或者,还有那一次……古纤纤的裤子因为生理期脏了,所有人都当作玩笑随着起哄。 也许不是恶意,只是在一种行为上升到集体行动的时候往往会失控。 在所有无所谓的笑声中,是季明俨打破了这种“玩笑的恶意”,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替女孩子披在身上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7 ,送了她去医务室。 集体的行为很容易盲目,但如果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作为向导,那原本恶化的情形就有可能扭转。 打个比方,在恶徒当街行凶的时候,如果有人能够大无畏地挺身而出,大概率路上的行人也会在良心跟热血的驱动下随之冲上前站在正义的一方。 可要是没有任何人冒头,那也许所有人都会心怀忐忑的观看,甚至假装无视的路过,所有人都觉着:别人都没有反应,为什么我要冲上去呢? 这就是羊群效应,也叫做从众心理。 每当出现这种状况,假如有一个领袖式的人物出现,就可能左右一场社会事件到底是极度恶性的,还是感人的正能量。 季明俨不知道,他的身上就具有这种左右全局的能量,他是所有人之中能够挺身而出的一个。 他不知道古纤纤为何喜欢自己,也不知梁静英为何也这么说,他同样不知道他自以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存在在某些人的眼里是那么宝贵,像是阳光般不可或缺。 梁静英低头笑了笑:“我还挺嫉妒她的。” 季明俨觉着自己耳聋了:“你说什么,嫉妒?”古纤纤已经死了,嫉妒个什么? “是啊,”梁静英轻声回答,“因为她总是有机会接近你。因为她太弱,所以总会理所当然的得到你的荫庇。” 季明俨觉着自己不仅耳聋而且有些神经错乱:“等等,我怎么觉着我越来越糊涂了,班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梁静英抬头看向季明俨,微笑:“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古纤纤出事之前我已经预料到,可是我并没有打算阻拦。” 季明俨耳畔嗡地一声,惊呆了。 梁静英的口吻却仍云淡风轻的:“她喜欢你,可我不喜欢这样,我更不喜欢她总是以弱者的姿态一次次接近你。” 季明俨后退一步,他死死地盯着梁静英,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认识班长。 “你在说什么你清楚吗?你确定你不是……” “不是给朱兰刺激的精神错乱?”朱兰是梁静英继母的名字,她讥诮地笑了笑,“那个贱女人根本不配。” 朱兰的父亲虽然对她的母亲始乱终弃,可这男人显然也不会对于小三上位的朱兰死心塌地,相反,在结婚后他更加乐衷于吃外卖的游戏,环肥燕瘦,各种各样,没有道德底线的男人把下流当作风流,乐此不疲。 朱兰为了挽回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她只以为自己战胜了梁静英的母亲从此可以母仪天下,可没想到还有无数小四小五蜂拥而来,一概的比她更加青春貌美更加嚣张。 好不容易生了男孩儿后朱兰觉着总算可以稳固地位,但是对那些习惯于献身上位的女人而言,生孩子显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所以朱兰过的显然并不似表面上看来的那样美好。 这或许也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季明俨眼皮直跳,他还有些转不过弯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来找你?你的那个继母不是好人,她、她用了邪术想要……” 梁静英笑的很甜:“季明俨,你真相信那个蠢女人会用巫降吗?” 季明俨的心一下子凉了。 “是、是你?”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楼下无法挪步,也想起俞听跟他说“带梁静英出屋门就可”,原来是他一相情愿先入为主地误会了,俞听自始至终没说过梁静英是受害者啊! “是我。”梁静英点头,神情略显淡定,“只是在今天之前连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成功。” “你只是个高中生……”季明俨觉着这世界魔幻了,他才说了一句就停下:如果姑妄听是存在的,那么身为高中生的梁静英会来自域外的巫术,那又有什么可惊奇的? 他只是太心情复杂:“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总该知道这不是正路。” “为什么?”梁静英的眼神片刻恍惚,“其实没有为什么,大概是想试试看,试试看是否真的会那样,也想试试看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会不会……达成我的心愿。” “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啊,”梁静英笑,可笑容不再似之前的甜美反而有些阴森,“我有很多的心愿,我想朱兰跟那个孽种死,我也想那些扑上来的下贱女人痛苦的死去,我还想我那个所谓的父亲也不得好死,另外,还有你……” 小小房间内似乎更加冰冷了,死气开始降临弥漫。 季明俨想不到自己也在梁静英的心愿之列:“你也希望我死?”他忽地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嘴角有淡淡的白气。 梁静英摇头:“不。” “那是怎么样?” “我想……”梁静英的笑里总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柔:“我想你属于我。生生世世永远都属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不可说(3) 桑之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8 未落, 其叶沃若。于嗟鸠兮, 无食桑葚!于嗟女兮, 无与士耽!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 ——诗经《氓》 直到现在,季明俨终于完全相信, 原来罪魁祸首不是别人, 正是自己信赖且给予同情的班长梁静英。 他得面对这个真相, 他只是难以接受梁静英会是这样, 那个积极,活跃, 心态平稳,力争上游的班长, 居然有着他完全不知道跟不敢去面对的一张脸。 想到梁静英的家境,他兴许可以猜到是什么改变了这女孩子。 但梁静英竟是这样痴恋着他? “你别胡说了!”他有些无法面对。 倾尽心底唯一温柔的告白居然坏来了粗暴的呵斥。梁静英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两只眼睛却更加幽深乌黑了,像是浸润着寒气儿。 “你、你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梁静英感慨似的, “在你心里大概古纤纤都比我重要吧。” 季明俨觉着这样的班长简直……无法言喻。尤其是她居然一而再地这样说起古纤纤。 季明俨摇了摇头,掏出手机。 事到如今他还牢记俞听叮嘱自己的话,一定要在下午四点前把梁静英带出屋子。 俞听从来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 季明俨觉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 手机像是冰块似的寒冷刺骨,季明俨忍着不适看了眼, 大惊失色。 季明俨觉着自己在梁静英房间内只呆了一会儿, 但是现在时间居然已经到了三点四十五分。 只差十五分就到四点了。 他有些心神不宁, 抬头看向梁静英。 梁静英却问:“怎么了?” 季明俨想起刚才在屋门口时候自己怪异的感觉,把心一横重又攥住了梁静英的手:“跟我走。” “去哪里?”身后的女孩子笑,仿佛并没抗拒。 一股寒冷的气息从她的手上散发,沿着季明俨的手掌心迅速向上侵袭。 那股突如其来的极冷刺痛皮肤,神经都因而麻痹。 季明俨转头,看见自己的手竟呈现一种怪异的苍青色,就好像有一层很薄的霜开始覆盖。 他震惊地看着:“这是什么?” “没什么,”女孩子却很平静:“我只是想要你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而已。” 季明俨的瞳孔在收缩,那种冰冷跟麻木的感觉正顺着手臂蔓延,他不由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 *** 时间滴滴答答而过。 就在姑妄听中,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鼠兔们三三两两各自为营,吃饱了的便原地进入梦乡。 柜台上,鼠兔族长抱着一罐可乐,低头把吸管吸的滋滋响。 “那个孩子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了,少君不担心他吗?”品尝着可乐的甜,族长满足地舒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俞听。 “是他种下的因,自然得他自己去收拾。”俞听躺在竹椅上,看着很是悠闲。 “可是那个‘降’真的很厉害哦。”鼠兔族长眨着眼睛,“一不小心是会被反噬的哟。” “我给了他护身符了。” “唉,我年纪大了差点把这件事情都忘了,”鼠兔族长又喝了一口可乐,才说:“少君的大明咒自然是很厉害的,那个孩子的体质又很特殊,一旦放出来应该会摧毁那个邪降的。” 俞听的眼中却浮现淡淡的阴翳。 “为什么少君看起来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族长问道。 “因为我担心……结果不会很好。” “为什么少君会这么说?能灭掉不属于中华的邪降,也算是替天行道的呀。” “如果会连累到那个女孩子呢?” “这个……”鼠兔想了想,“就算是连累到那女孩子,毕竟也是那女孩子养成了的,也是天道而已。” 俞听慢慢坐起身来,看向姑妄听的门口:“你知我知,可季明俨并不知道,我所担心的是他不能面对摧毁邪降的那个后果。” 俞听才说完,姑妄听的门就给推开了,李清宁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门口。 “大家好,是不是很想念我啊。”李清宁拖着个极大的行李箱,眉开眼笑地向着鼠兔们跟俞听招呼。 俞听看着她的大箱子:“不要告诉我里头都是丹药?” 李清宁呱呱大笑:“除非我把家里都掏空,这里带的是我们那边的特产。”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桌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09 子旁边,大力女似的将箱子从地上甩到桌上,干净利落地拉开拉链。 “馓子,豆饼,大救驾,真空的豆腐,面圆……”她把东西一包包翻出来,鼠兔们发出兴奋的叫声。 李清宁将他们挡住:“这是给俞老板的。你们的在这里。” 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浅黄色的口袋,口袋上是红色的仿佛鸾凤般的纹章,正是淮南李家的家徽。 鼠兔族长放开可乐:“是丹药!”它微微抬头掀动鼻子,嗅到了属于丹药才有的淡淡灵气的馨香。 李清宁连口袋送给鼠兔族长:“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偷到的,只怕往后给叔叔伯伯们发现了还要追杀我呢。里头有一颗回春丹,据说有提升道行跟养颜的功效,据说万万金难求,算是我的赔礼了,是不是很有诚意呀?” 鼠兔族长接过口袋,灵气的香味熏得他都要醉了,眯着眼睛如喝醉酒般答应:“是是是,很有诚意!” 李清宁看鼠兔们表示满意,才又松了口气,她环顾周围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那个、我美好的小哥哥呢?” *** 早就过了四点。 邪降的力量已经养成,墙壁上也开始浮现薄薄的霜冻,气温迅速下降,整个房间像是冰箱的冷藏室。 梁静英却上前一步靠近了季明俨,她看见季明俨眼中的惊恼,也许还有一丝厌恶。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而已,怎么连你也做不到吗?” “你这样,只会让人觉着可怕。” “可我不这样的时候,你的眼睛里也没有我呀。”梁静英皱眉,“我到底该怎么做?” 季明俨还未回答,外头突然传来了朱兰的厉声尖叫:“这是什么东西?走开!”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而孩子的哭声也更加高亢。 “你做了什么……”季明俨喃喃地。 梁静英的瞳仁又黑了几分:“我不过是想收账了而已,就像是我刚才所说的,让尘归尘,土归土。” “你要她死?” 梁静英舔了一下嘴角:“嗯,也是时候该吃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季明俨毛骨悚然。 他又瞥了一眼右手,俞听的话在耳畔响起,本来他可以直接张开手的,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张开右手,一切就会真的“尘归尘,土归土”。 可不知为何,心中却另外有个念头在阻挡着。 他叹息:“梁静英,停手吧。有什么可以好好说,趁着一切还能挽回。” “什么挽回?”梁静英仰头咯咯地笑了几声,“现在谁也不能阻挡,献祭的血肉以及这个寄体我都很满意,而且还有送上门来的难得一见的仙眷呢,中华之地果然是福地,我必可在此成为一方魔霸。” 季明俨看着对方贪婪的眼神跟有些扭曲的表情,忽地意识到,此刻跟自己说话的已经不是梁静英了。 他把心一横,竭力抬起右手。 但就在要张开手之前,房门彭地给撞开了。 是朱兰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铁青,双眼呆滞,像是失去了神智,只有孩子还在哇哇大哭,声音已经沙哑。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梁静英盯着季明俨的右手,眼中带着忌惮:“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季明俨一震。 “从你进门我就感应到了,是大明咒法嘛,还是给佛之力加持过的。”梁静英眯起双眼,难掩惧意,“可是你最好别打开右手,不然的话这个女人就会将那孩子扔下楼去,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梁静英!”季明俨忍无可忍。 但是朱兰显然已经给控制了,看着在她手中挣扎的孩子,季明俨无法冒险。 梁静英笃定他不会,一时大笑:“你们这些人类真是奇怪,你原本在进门的时候有这个机会的,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动用?你让这女孩子如此绝望,可事实上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季明俨咬牙切齿地问。 “我?”“梁静英”玩味地看着他,“姑妄听里的那个人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我本来不属于中华,可是有心存贪婪的人请了我度海重洋,我帮助那些人达成他们心中所愿,可是他们最终却嫌我是个累赘,反而想方设法地将我丢弃。” 季明俨似懂非懂:“你既然不是我们本土的东西,就该离开!” “年轻人,你可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我已经没了原本的法力,自己是绝不可能回到故土的。”说到这里,“梁静英”的脸上露出几许遗憾。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0 季明俨定了定神:“你想怎么样?那小孩子是无辜的,你放了他。” “梁静英”盯着他:“不然呢?” “如果你一定要连他都害,那我就不必受你的辖制。”他举起右手。 “梁静英”本能地抬手挡住脸:“等等!” 看季明俨静止不动,梁静英才说:“我可以放了那孩子,但是你也要把大明咒给毁掉。” “你说什么?” “这是交易,我放过他们,但你也要毁掉大明咒,毕竟我的目标是你。” 季明俨不语。 梁静英把手一挥,门口的朱兰一把攥起了孩子,四五岁的孩子居然给她单手提着挪向了栏杆外。 季明俨睁大双眼:“住手!” “你可要快点作出选择,”梁静英含笑,“我不保证这孩子几时掉下去。” 就在这时,楼下一声巨响,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叫:“季明俨?!” 房子的门给踹开了,李清宁手握着桃木剑威风凛凛地站在一楼。 进门的同时她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朱兰提着孩子摇摇欲坠,李清宁大喝一声,想也不想摔出一道朱砂符。 闪烁的火光照着朱兰的脸,她猛然醒了过来。 但看见孩子给她提着吊在栏杆外,朱芳吓得大叫,但她已经脱力,那孩子大哭着从手中掉了下去。 李清宁纵身跃上,总算及时地将那孩子抱入怀中。 “这孩子真胖!”她还不忘吐槽。 朱兰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往下,把男孩儿重又抢了过来:“救、救命……鬼!”她语无伦次的。 李清宁一把将她推到旁边:“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楼上的梁静英看着这一幕:“咦,女天师,有意思。” 李清宁剑指着梁静英:“什么鬼东西,下来跟我决一死战!”她大概也知道梁静英不会下来,又担心季明俨,所以立刻顺着楼梯往上跑去。 幸而那两个影视城的龙套甲乙不在现场,否则只怕又要指点李清宁台词不过关,顺便亮相的不够完美,毕竟身为降妖除魔的天师这时候应该是很帅气的飞上二楼的。 等李清宁爬上二楼,她累的不轻,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后又挥剑点着梁静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梁静英迈步到栏杆旁,气定神闲地打了个响指。 李清宁头顶的一盏水晶吊灯毫无预兆地爆裂,碎屑雪片似的洒落。 李清宁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有些狼狈地跳窜往前。 但走廊上的吊灯相继炸裂,弄的她尖叫连连,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 “混账!敢伤害我价值千百万的脸!”李清宁忍无可忍,她的脸还要留着闯荡娱乐圈,容不下任何一点损伤,当下强行站住,朱砂符如雪片般飞出把梁静英困在中间,桃木剑挥动,向着梁静英眉心之间刺去。 梁静英站着不动,双手合什,刹那间黑色的气从她身上弥散开来,朱砂符遇到黑气,顿时化成了没有焰火的灰烬,纷纷落地。 李清宁的桃木剑将要刺中梁静英额头,在少女的眉心里留下一道细微的豁口,有血沁出,可那血竟然是黑色的。 但就在功成之际,桃木剑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胆大妄为,你也来做我的饵食吧。”梁静英的声音有些苍老,透着烦躁。 李清宁给这声音震的眼前微微发黑,与此同时掌心的桃木剑突然灼热,烫的她几乎松开手。 大颗的汗从她脸颊上滑落,情形有些不太妙。 就在这时,在梁静英背后是季明俨的声音:“喂!” 梁静英顾不上李清宁,她蓦地回头。 季明俨走前一步,英武的眉扬起,他挥臂张手。 金色的光芒自他的掌心绽放,大明咒的首字在光影中直冲而出,瞬间笼罩在走廊上的黑色气息一扫而空。 梁静英仰头看着金光降落,眉心的血滴滴答答流的更快了,她的脸上露出痛苦难当的表情,她哀嚎着,举手用力抓向自己脸上。 季明俨知道自己对付的并不只是梁静英,可看着女孩子这样,仍是有些无法容忍,季明俨上前试图拦住梁静英。 李清宁大叫:“别碰她!” 可已经晚了,季明俨握住梁静英手的瞬间,女孩子蓦地抬头,伸出双手反制住了季明俨。 她狞笑着,双手如此用力,指甲甚至扣入了他的血肉。 “梁静英!”痛入骨髓,季明俨却忍着痛,他哑声说:“你清醒一下啊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1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这本该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虽然他对她从无任何爱意。 但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堕落成不堪的邪祟。 季明俨死死地盯着女孩子泛黑的双眼:“你要真的喜欢我,就别让我看到这样不堪的你!我希望、希望你还是那个能够催我上进的班长,能够……会因为一句玩笑而脸红的梁静英啊!你别让我失望,我真的会很失望的你听见了没有!” 那死死扣着自己手腕的双手开始颤抖。 女孩儿的脸孔再度扭曲,却仿佛是在做激烈而痛苦的挣扎。 在双手松开之前,季明俨听见是梁静英的声音低低地:“我……不……后……悔。” 然后她拼尽全力地大叫:“你滚开!” 最后残存的黑色气息从她的眉心一涌而出,旋即给季明俨手心射出的金光绞杀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姑妄听(1) “你说爱的力量大, 还是恨?是爱会让人更疯狂一些, 还是恨?” “我不知道。” “那对于梁静英呢?” “我……不知道。” “那你总该知道,我给你掌心画的符, 一旦催发,会把巫降跟梁静英一块儿除掉吧, 所以你最开始才没选择启用。” “我、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了。” 姑妄听中,季明俨挠了挠额前长长的流海, 有些郁闷地说。 事情解决后季明俨才知道,梁静英从初中时候就带了那种邪降在身上,论起成因,是某一次在学校里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在网上看了什么“招鬼”的法子,要摆坛请仙之类。 后来闹出了事情, 一个女生跳楼另两个退学入院, 其他的一个就是梁静英。 梁静英无事。 有人说她之所以无事, 是因为她只是硬给那些女生拉去凑数的, 所以才侥幸逃脱。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梁静英并不是表面看来的无事,那种“降”已经寄居在她身上。 只是因为体质跟天赋的原因, 那“降”并没有很严重的影响到梁静英。 因为这女孩子知道克制。 直到父亲出轨,父母离异,朱芳登堂入室。 家中无休止的吵闹跟谩骂, 互相指责, 下流的背叛,还有朱芳的敌视以及背地里对于梁静英的诅咒,都成了最佳的养分。 那“降”才有些萌芽势头。 可是催生了这种巫降真正长出来的, 却是另一个原因。 梁静英毕竟也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而言,懵懵懂懂的爱,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季明俨实在太过耀眼和明亮,成了女孩儿心中的遥不可及跟不可或缺。 最终她心智动摇,开始慢慢地向着邪降上倾斜。 在梁家那一场大闹后,梁静英昏迷不醒,如今还在医院里休养。 据俞听说,因为她跟那巫降的羁绊太深,几乎难分彼此,所以要剥除两人之间的联系十分困难,巫降给大明咒除去后,未免也影响到了梁静英的心智,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怕梁静英都不能恢复如常。 季明俨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姐,你说是不是我害了她?” 毕竟梁静英的心魔起因是他,现在变成如此现状,只怕会影响到接下来的高考,岂不是毁了这女孩子? 季明俨很是内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俞听望着季明俨苦恼的神情,笑着念了这句。 “什么意思?”季明俨纳闷。《诗经》在高中课文中虽然也有入选,但是这个却是陌生的。 “意思就是,天真的女孩子不要跟男人谈感情,男人沉浸在爱欲之中,说丢就可以丢下脱身,女孩子一旦沉溺,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季明俨瞠目,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满脸涨红,眼神又是委屈又是着急:“我没有!我原先也不知道她对我居然、是那种心思啊,怎么你说的跟我玩弄她一样……” “当然不是说你,只是忽然想起这个,有感而发罢了。”俞听淡淡说罢,又道:“所以你也不必多想,这大概也是梁静英的劫,毕竟那个巫降一旦沾染,很难脱身,而且它的存在也会影响到寄主,就算不是你,以后也会有别人催发。” 季明俨问:“那个巫降到底是什么东西?” 俞听垂眸:“人心皆有所欲,有人选择脚踏实地,再辛苦也不会做违心之事,但是有的人不同,他们欲念太盛,急于求成,所以会选择走‘捷径’。‘巫降’只是一种容器,由法师从域外请来,只要用手段供养,它们就会帮助主人达成所愿,但同时,也会埋下反噬之因。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2 ” 季明俨想起先前“梁静英”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因为反噬,所以会给丢弃吗?” “不错,一般会用手段镇住或者消灭,但是毕竟因果循环,寄于梁静英身上的巫降,就是许许多多的‘降’之碎片吞噬融合,所以力量才会异乎寻常的强大,”俞听有些无奈,“这就像是人类随意丢弃的垃圾,有朝一日总会……引起反噬。所以起初我并不想要插手。” 巫降在休养生息的时候也在等待一个时机,完全夺取寄主身体的时机,也就是梁静英自身的“许可”,而在后来梁静那句“你滚开”,就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凭借最后的清醒将残存的巫降从身体中驱离出去。 后来,季明俨去探望过几次,女孩子正在恢复期,睡容恬静安详。 听说她的父亲只来过两次,倒是梁静英的母亲每天都守在女儿身边……因为懊悔哭泣,女人的眼睛布满血丝。 季明俨本来想问问梁静英那时候为何会说什么“不后悔”,但是看着这幅场景,那个疑问不问也罢。 这场风波导致了季明俨跟魏西楼的约定告吹。 可据俞听说,魏西楼也在处置一件棘手的事情,那想必他也无法抽身。 而此事之后,李清宁主动请缨护送鼠兔们返回高原去了,姑妄听内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直到寒假结束,准备返校的季明俨才又遇到了魏西楼。 魏西楼居然等在季明俨家的楼下。 许久不见,他的脸上竟多了一道看着还有些新鲜的伤疤,疤痕从腮边到颈间,有缝合的痕迹。 看这伤势,如果再深入一寸或者魏西楼的运气差一点,那上次两人的告别大概就是永别了。 季明俨大惊失色:“魏司长,你这是怎么……” 魏西楼倒是显得不以为然:“没什么,只是给划了一下。” “给什么划了一下?”季明俨的眼皮直跳。 魏西楼没有回答,可季明俨突然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几乎让他窒息,血气中浮现一双通红的眸子,烁烁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可是眼前除了魏西楼外并无别人。 魏西楼倒是看出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血……”季明俨本不想说,但还是老实地开了口:“很浓烈的血腥气,不知打哪里来的。” 魏西楼脸色微变:“是吗?你闻到了?还是感觉到了?” 季明俨也无法形容:“好像、好像都有。” 魏西楼笑笑:“我也听说梁家的事情了,一个人敢单枪匹马地去处置那种邪门东西,你也不怕?” “不怕……是假的,”季明俨也笑:“可是俞听在我手心里写了个什么、大明咒之类的东西,她许我去,我就知道一定没妨碍的。” 魏西楼长叹:“难得你对她这样信任。” 说到这里,季明俨突然有些紧张:“魏司长,你、你这次来找我,是不是为了上次约定的事?” “是啊,上次跟你约好了,结果都失了约,你还有兴趣吗?”敛着浓眉的男子,眼神里有几分肃然,几分探究,还有些许笑意。 季明俨窒息了有三秒钟,然后说:“有!” “好,”魏西楼蓦地笑了出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 魏西楼开车,载着季明俨来到了朱紫路的咖啡厅。 季明俨曾经路过这里,可从未进来消费过。 魏西楼把车停在门口,带着他径直入内,咖啡厅内很是静谧,有几个客人闲闲地坐着。 季明俨本以为魏西楼在找座儿,可魏司长并没有止步的意思,带着季明俨一路往后厨员工通道走去。 他走的很快,如一阵疾风,季明俨虽然满心疑惑,却仍是加快脚步跟上。 等魏西楼推开最后一扇门后,季明俨眼前豁然开朗。 他好像是穿越时空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狭长的走廊,地板,墙壁跟天花板都是统一的纤尘不染的雪白,跟外头咖啡厅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 魏西楼迈步走了过去,季明俨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的注意力给走廊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吸引了。 那是一头带有极大翅膀跟锋利爪子的“龙”,狰狞威武,可是又不是记忆中普通的神龙该有的样子。 季明俨飞快地看了下方的小字一眼:烛九阴。 旁边还有一处注释似的:已知灭绝。 他吃了一惊,抬头看魏西楼在前方的走廊中间站着,也正回头瞧他,却并没有催促他的意思。 季明俨张了张口,忽然看见前方还有一幅画。 那是一只类似猿猴一样的生物,白色的头,红色的脚,看起来十分凶猛。 底下仍是一层小字:朱厌。已知残存。 他的目光匆匆地在其他图画上掠过,果然,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异兽形象。 季明俨忍不住:“魏司长,这些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3 是什么?好像是《山海经》里的?”若说是普通的壁画,似乎不太对头。 魏西楼双手插着裤兜斜斜地站着:“你还知道《山海经》?不错,这里面一半以上的都是里面记载过的。” 季明俨看着那行“已知残存”:“这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已知?” “已知就是已经知道,经过验证的意思。”魏西楼轻描淡写的。 季明俨把自己张大的嘴巴重又合上,目光有些凌乱,这些可都是上古奇兽,明明早就灭绝了的。 他有些结巴:“可是这个‘朱厌’,真的还存在吗?我记得这个东西一出来似乎就会天下大乱。” “朱厌在本土消失很久了,上次发现它的踪迹,是在西亚。”魏西楼看着那类似猿猴却能引发大祸的家伙,随口说道:“虽然很想彻底消灭,但毕竟还是保护动物,捕捉起来十分棘手。” 中亚!季明俨的心中却想着这个战火不绝的地名,真是了不得的消息啊……他突然很想抱住脑袋。 “走吧,到里面坐。”魏西楼做了个手势,转身。 季明俨边走边胡乱打量,他看见了很多在古书甚至种种奇幻里才看见过的神兽,天狗,始祖之鸟,穷奇,饕餮,九尾狐……有陌生的,有熟悉的,而下面小字的注释更让他的心一阵阵地掀起波澜。 但是看着看着,季明俨心中忽地掠过一丝奇异之感。 这到底是什么排场?魏西楼特地把他带到这里来,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眼见到了走廊尽头,季明俨回头看看走廊中的那些画像,心中无端端地竟浮现俞听恬静的笑颜。 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魏西楼回头:“猜到了吗?” “什么?”季明俨浑身有些绷紧。 魏西楼说:“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带你来这里。看见这些已知灭绝跟残存的上古神兽,你总不会以为我是来带你普及《山海经》的知识的吧?” 季明俨的嘴唇翕动。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魏西楼,看向他身后的墙壁上。 那是一只头上长着独角,犬耳,狮尾,麒麟足,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的异兽。 它的样子看着十分勇猛,可奇怪的是却给人一种十分温顺的感觉,甚至隐隐觉着熟悉。 “那是、什么……”季明俨往前走了两步,无法挪开目光。 “看过《西游记》吗?”魏西楼在旁边说。 “唔……” “在真假美猴王的时候,连佛祖都判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孙悟空,最后只能入地府找到地藏王菩萨跟前的神兽求助,天地之间,三界之中,只有它能听明无误,判出真伪。” 季明俨双眸圆睁。 他想起鼠兔的话——“只要少君愿意,天地间的事她都知道”。 轰然雷动,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俞听的真身。 ☆、姑妄听(2) 世间万物的诞生不尽相同, 应该说是各有其方式,比如胎生和卵生。而佛教上却分为四种, 分别是胎生, 卵生,湿生,化生。 前三种不必详细说明, 多半能从字义解释, 唯独最后一种最为特殊。 那就是化生。 所谓“化生”, 意思是从无到有,或者脱离原本的形质而化成另一种不同的形态, 三界之中的天道跟地狱道都属于化生,比如罗刹, 夜叉,天仙等众生皆都是化生而成。 《西游记》中真假美猴王一节,连观音跟佛祖都无法分辨真假悟空,无可奈何之下便来到地府,向地藏王菩萨求救。地藏王菩萨座前的灵兽谛听,它能够听世间万物, 尤其能分辨人心。 果然谛听立刻分出了真假猴王。 而谛听神兽虽然属于化生而成,却早已经脱离了轮回,可是在无数的岁月流逝中,善听三界万物的神兽却也渐渐地有灵力化朽之势。 三界之中尤其是人间界,生灵们的七情六欲,苦难悲辛, 神兽谛听都一清二楚,对它而言虽早已经习惯,可那无止尽的强烈情绪的侵扰,却也像是一种绵延不绝的毒。 慢慢地,谛听开始时不时地进入沉睡中。 直到地藏王菩萨察觉不妥,已经无法挽回了。 若无意外,在一次次的沉睡苏醒之后,总有一次,神兽谛听将陷入永久的沉睡,而且再也不会醒来。 若事实一旦成立,那三界之内,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只神兽谛听,迟早会在沉睡中烟消云散。 后来,菩萨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菩萨将沉睡的谛听之灵调出,注入精心挑选的凡胎,让它以人身长成,等元神修养稳定之后,便可再度催成化生。 那时候出现的自然会是崭新的谛听。 但是如何让这个过程不出意外? 谛听善听世间,纵然是它的灵魄溶生于人身,也无法改变这种特质,它需要接受这种特质并适应,但谛听养神最大的危险也来自于此。 生长期的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4 灵魄不能接触太过邪暗的东西,否则它连沉睡的机会都没有,恐怕会直接灰飞湮灭。 这期间需要一种微妙的平衡。 于是便有了姑妄听的诞生。 能进入姑妄听的都是“因缘之人”,他们身上或带着悲苦的隐秘,或带着令人欣慰的故事,通过天地间不易为人察觉但的确存在的奇妙因缘一一进入姑妄听。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虽然是诉说者,但同时也有一个名称:供养人。 真正的倾听者会在他们的故事里汲取养分,理清、感悟这世间从微小而见大的“道”,一寸一寸地圆满自己的修炼。 这不是一个简单而快速的过程。 其实在季明俨出现之前,玄灵的出现也是一个意外。 就如同赵清的故事里所说的,玄灵本是不该出现在人间界的神龙,本该由神之手斩除于人间。 但就在玄灵即将陨灭之前,俞听出手干涉了。 虽然事后玄灵问过她为何要救自己,但俞听一直都并未回答。 答案只有俞听自己知道。 她本该假装没看见那场单方面的无情屠杀的,但就在赵清手起刀落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赵清的魂魄也随着发出了脆弱破裂的声响。 与此同时兼备的,是黑龙因为背叛而绝望惊怒的心情,濒死的龙之咆哮化成了头顶阴云中的轰然惊雷,连绵不绝。 她无法听而不闻。 黑龙未曾绝灭,神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后续自有地狱道出面。 不管背后有怎么样的交涉故事,从此黑龙就安然无恙地成了长驻姑妄听的玄灵。 如果说玄灵的存在是俞听主动出手干涉的结果,那么季明俨,就属于他自己创造的因果。 所以魏西楼才格外的疑惑不解,同时隐隐地忌惮。 玄灵虽是神龙,但他的来历清清楚楚。 季明俨明明是身世清白的人类,可在魏西楼这边,却显得神秘莫测。 所以魏西楼才不惜将俞听的来历告知季明俨。 因为无事司这部门的特殊性,魏西楼手上也有一些特殊行事权。 他倒不至于对一个“平民”下什么杀手,但是让季明俨记忆消失、甚至忘记姑妄听有关的权力跟能力还是具有的。 他想对季明俨先礼后兵,最好是弄清楚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以及对于姑妄听和俞听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毕竟深知俞听底细的他,很知道就算是倾尽无事司之力,也终究惹不起地狱道。 若是俞听有个万一,由此引发的后果令人难以想象。 他不能冒任何险让俞听出事。 何况,就算不是因为地狱道,魏西楼也无法坐视不理,虽然理智上他把俞听当作是保护对象、合作伙伴,但在情感上…… 他认为那个笑起来十分灿烂而无邪的女孩子,早已经是他不可或缺的——友人。 心事重重地目送季明俨离开,魏西楼突然犯了烟瘾。 只是才要动手的时候,副手走来:“司长,西方教廷的人来了。” 魏西楼的浓眉又皱紧了一寸,忍不住大放厥词:“这帮装模作样的鬼佬,之前嗜血者窜逃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跑的这样快,妈的,知道咱们把那些鬼东西捉住了,却简直是生了八对翅膀,简直是不劳而获的捡漏好手。” 副手咳嗽了声:“司长,后面。” 魏西楼转身。 他的面前站着的是三名身着修士服的西洋人,黑色的袍子笔挺,露出领口一点雪白。 为首的艺人金发碧眼,面孔俊朗,虽是典型的欧美人,张口却是正宗的普通话:“魏司长,你吃了吗?” 魏西楼的嘴动了动,最终彬彬有礼的回答:“谢谢,我吃的很好。你呢?” “我也吃过了,一个美味的汉堡。” “我是肉夹馍,酸甜可口的大凉面,下次我还要吃过桥米线,多辣,最好再加个地三鲜。” 对话有些超出了修士的理解范围,他当机立断地开始改用官方语言:“很好,我预感到这次会面会非常成功,正如魏司长所见,我们是奉教廷的命令来接受之前在贵司给缉拿的两名吸血鬼的。” 魏西楼双眼往上翻出一个鄙视的角度:“贵教廷的消息好灵通啊,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当时发现嗜血者的踪迹,我们发函询问教廷是否有嗜血者窜逃的时候,贵廷可是义正词严的否认了呢,这是在自打脸吗?” 金发面不改色的:“这是因为本教廷内部人员的疏忽,我向您道歉。而且也的确没料到吸血鬼会胆大包天的窜逃到贵国。因此对贵国造成的伤亡损失,再度献上我诚挚的歉意,此次把吸血鬼带回后,一定会严加看管,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魏西楼的鄙夷简直占领了整个大厅:“那几个鬼东西在我们这里伤了好几条人命,我的两名属下现在还躺在医院呢……连我他妈都受了伤。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过了?” 修士们面面相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5 觑,终于金发微微仰着下颌问道:“那您想怎么样解决此事?” 魏西楼很瞧不惯他的态度,什么年代了,这帮金毛犬还是一脸不知来自何处的自大跟傲慢。 他正要再狠狠地啪啪打脸,身后的理事小姐近前,低低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魏西楼琢磨了会儿:“那好吧,人虽然是我们捉的,可毕竟还是你们的人,给你留点面儿也成。不过作为等价交换,我需要五支十字蔷薇,另外,请把红山玉猪龙还给我们。” 修士在听到前一句的时候脸色还是正常的,听到“玉猪龙”,脸色大变:“魏,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十字蔷薇是我们最新研制出来的高精尖武器,属于机密,你这才叫不劳而获,捡漏的好手。” 魏西楼乐不可支:“原来你刚才听见我的话了啊。还会活学活用。怎么,你舍不得?” 金发面有难色,回头跟身后人嘀咕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们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但是玉猪龙并不属于我们所有……” “不行!”魏西楼变脸奇快:“十字蔷薇加玉猪龙,一个不能少,再者说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物归原主,天经地义。如果你觉着这交易不合格,那取消就是了,嗜血者在我们这里杀了人,我们就有处置权,愿意引渡是给你们面子!” 助理本来要说话,却给单腾挡住。 教廷修士满眼不悦,回头跟身后两人商议片刻:“这件事我们要请示主教。” 魏西楼嗤之以鼻:“那你们可要快点,我担心那两个嗜血者体质虚弱,怕会等不及。” 事实证明魏西楼的谈判虽然简单粗暴,但卓有成效。 修士随身带的十字蔷薇只有三支,其他的连同红山玉猪龙一块儿都给信使带了来。 魏西楼将十字蔷薇交给单腾等,有些小心地打开玉猪龙的封匣。 三千五百年前的玉猪龙,号称中华第一龙的玉制,漂泊异国他乡,如今终于又回到故土,出现在了它的国人面前。 魏西楼看到玉猪龙上泛起的古老的灵泽之光,确认无误,这才命移交嗜血者。 处理了这件事情后,魏西楼总算得了空闲。 他立刻驱车来到姑妄听,却意外地正遇到有一位“客人”正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客人是季明俨。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有趣的一章啊~ 但是准备收尾了~~ ☆、姑妄听(3) 春节的时候,季明俨的父母回来过一次。 过了除夕, 不过是初一而已, 夫妻两个已经准备启程。 原本季明俨是很讨厌这种“虚伪”的亲情的, 曾因为这样一度十分的逆反跟抵触。 但是这次他表现的十分平和淡然, 就像是寻常家庭里的父母子女,守岁,过节,送别。 季氏夫妇虽然有些诧异于儿子突如其来的改变,但毕竟早就得知季明俨在安宜进步飞速, 两夫妻自忖, 觉着儿子大概是终于过了青春的逆反期了。 略觉欣慰。 只是在离别前, 季明俨跟父母说了一件事。 “我会念苏大。”季明俨这样说, 他的神情很平静,像是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距离高考还有几个月时间,儿子这是怎么了? 苏大虽然比不上什么清华北大, 但论起实力而言却也十分雄厚, 且历史悠久, 能够保证考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明俨, 不要有压力,”季成先说, “其实我跟你妈妈并不是非要你上什么名牌大学,只想着你千万别走歪路,另外……开开心心的就好。” 母亲也笑着点头:“尤其是你最近的转变, 我跟你爸爸都很欣慰,儿子终于长大了。” 对于两人的回答季明俨似乎略觉意外,但他同时也露出笑容:“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我会报考苏大。” 他的口吻跟神情里透着一种类似平平常常的理所当然。 季成很诧异,笑着说:“好好好,你想怎么样都行,横竖你长大了,也该开始计划自己的人生了。但也不必过于执泥……”父亲是怕万一季明俨考不上苏大会想不开,所以这样说。 母亲却仿佛看出了什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起过,为什么突然就想要考苏大呢?” “因为……”季明俨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我想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父母更加惊愕了!原来儿子是谈恋爱了,这是、早恋吗?不,如果早恋能够促使儿子如此奋发,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两个人对视一眼,片刻的惊讶过后都笑了起来。 虽然是一家人,但从未像是现在一样气氛融洽,尤其是别离在即。 母亲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会儿后问:“明俨,我跟你爸爸现在离开,你会不会……不高兴?” 季明俨摇头:“每个人都有必要去做的事,你跟父亲毕生沉醉于考古,这也是你们的事业,我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6 当然是支持的。” 母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感喟。 然后她看向季成,下定决心似的:“我想、把那个东西给明俨。” 季成跟她心意相通,缓缓地点了点头:“给他吧,现在是可以的。” 母亲低头,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旧的记录本,皮质的封面已经有些斑驳了,她打开本子,从有些泛黄的扉页里取下了一张照片。 她看着手中的照片,微微一笑,递给了季明俨。 季明俨莫名,接过了照片看去,却见照片里的正是父母两人,只不过是年轻时候的父母。 突然季明俨觉着异样,他凝神看去,发现引起他注意的是父母背后的一则壁画。 看得出那是古代遗留下来的壁画。 画中是一个骑着牛的牧童,他的脸儿圆圆,挽着双髻,微微敞开的怀中斜斜地插着一根短笛,右手中则握着一根柳枝编成的鞭子,在一片青葱之中悠然自得的向前而行,看着活泼可爱极了。 “这是……”模模糊糊的心中又有些场景闪现,是那次在影视城里客串的时候,人在高高的威亚上不知为何看到的场景。 苍茫的大地上,许许多多穿着古代衣裳的人都跪在泥尘里,他们或者发间插着一枚绿叶,或者双手掌心捧着一枚柳叶,虔诚地向着天空跪拜。 “这是什么?”季明俨回过神来。 “这个小孩子的形象,代表着古代神话中的春神句芒,他又叫做木神,掌管着树木的生长。”母亲笑意盈盈的解释:“这幅壁画是在陕西一处道观出土的,当时我跟你父亲负责那片文物的挖掘跟保管……” 她笑看向季成,季成也笑说道:“在拍下这张照片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了你。” 母亲抚了抚鬓角:“说来有些怪,分娩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春天柳笛的声响,心情愉快极了,我知道一定会有一个非常乖巧非常特别的孩子……奇怪的是,事后跟那些负责接生的医生护士门说起来,原来他们也都听见了柳笛的声音。” 季成笑着揽住妻子的肩:“当时我还开玩笑跟你妈妈说,我们可能是受了春神的眷顾呢。” 说完了这一节,季明俨将那张照片慢慢地放在柜台上。 俞听将照片拿起。 照片上季氏夫妇站在一副极大的壁画前,壁画的颜色已经有些消退,略见斑驳,但是春神的容貌、神态以及动作都是如此生动,他的眉眼里透着生机勃勃的笑意,手中柳条鞭上的绿色柳叶仿佛在迎风而动,献妙灵透的气息扑面而来。 俞听看着那代表着春神形象的牧童,心头微震。 这会儿魏西楼正好进门,两个人暂时停了下来。 俞听看着魏西楼意气风发的样子,揶揄地笑说:“还以为受了嗜血者的重创,魏司长会萎靡不振,看样子你伤的也没有很严重,这样红光满面的。” 魏西楼浓眉扬起,习惯性紧锁的眉心爽快地舒展开来:“夜路走多了,自然是什么魑魅魍魉都会遇上,这种外头来的虽然难得一见,可也权当是练手了。何况咱们也没吃亏。” 俞听略一凝神,脸上的笑意如同花似的更绽放了几分:“有趣,你把他们的机密武器都要到手了?居然还有红山玉猪龙,怪不得……” 她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魏西楼是习以为常:“怪不得什么?” 俞听道:“昨日玄灵回来,说是感应到一位旧友的气息出现,我从未见到它那样兴奋,告诉我这句后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魏西楼忙说:“你有没有叫那条龙别轻举妄动?玉猪龙才回国,不要给我惹事。” 俞听懒洋洋地并不做声。 季明俨第二次听到“玄灵”这个名字:“到底玄灵是谁?红山玉猪龙,嗜血者……又是什么?” “小孩子别乱打听。”俞听慢慢地把照片推给魏西楼,“你看看吧。” 魏西楼接过那张照片。 炯炯的目光掠过季家夫妇,盯着后面的壁画,魏西楼脱口而出:“啊,这是曲家沟出土的春神像啊!难得一见的真迹。” 季明俨见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来,正在诧异,魏西楼又叹:“可惜啊……” “什么可惜?”季明俨忙问。 魏西楼道:“当时的保护条件不太到位,出土后不多久,壁画就逐渐地风化了,用尽所有挽救手段都无济于事。” 他盯着那张照片啧啧地说道:“春神句芒,之前可是很了不得的神祗啊,有很隆重繁琐的祭祀礼节呢,只是后来似乎、从三界内消失了,人世间的传统祭祀也渐渐式微,甚至于现在知道春神的人都也很少了……唉。” 季明俨听的发怔:“魏司长你说的从三界消失是什么意思?” “就是春神啊,”魏西楼道,“我们无事司对于这些神祗力量是有记载跟追溯的,后来有猜测说,春神大概是已经神陨,毕竟没有了人类的供奉,神力只怕都衰退了,不过也有另外一种说法,——猜测春神也许是转生了。”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7 魏西楼还在思忖,俞听却看着发呆的季明俨,缓缓地提醒:“你的故事好像还没有说完。” “啊,是,”季明俨回过神来:“我想说的是……” 少年又思考了一下,看了眼照片才继续道:“其实我本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过、大概是巧合……” “什么巧合?”俞听问。 “我、我做了个梦。”季明俨似有些不好意思。 魏西楼笑问:“有关春神的,不会是春/梦吧?” 俞听蹙着眉瞪了他一眼。 魏西楼嘿笑,识趣地不做声了。 在收了那张照片之后,一连数日季明俨都做了类似的梦。 这个梦其实平平无奇,平淡到他觉着不值得跟俞听讲述,而且他还担心俞听也认为他是多此一举。 但是这个梦存在心里,就像是一颗怪异的种子,蠢蠢欲动的,不能安生。 他梦见一个云雾缭绕,绿意如荫的日子。 远山的云端上,有一个峨冠博带衣袂飘飘的青年男子,他生得十分的清逸俊秀,只不过眉眼里透着难以言说的寂寥。 白色的云朵徐徐降落在草地上,春风拂动,细草翻滚如同绿色的波浪。 在无边无际的绿意之中,有一团小小的影子,若隐若现。 男子御风而行,降临在那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的影子旁边。 “是你啊……”他的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为何气息如此微弱,难道……” 白光笼罩的那团影子里似乎有东西涌动了一下,很柔弱。 风撩起青年浅绿色的衣摆,看起来清隽秀丽的,像是游舞在春风中的独一无二的诗。 终于,他缓缓地伸出手,抚在了那团白光之上。 “既然遇到了……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他喃喃的,双眼中慢慢地涌出了春日似的暖意。 绿色的影子跟那团白光逐渐地消失了。 季明俨没有看清那团白光中的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梦到底是何意思。 可是心中却涌动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是喜悦?酸楚?欣慰?释然?感动?……也许都有。 这个梦太简单了,以至于季明俨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就说完了,因为苍白的语言无法形容他梦中的那种仿佛身临其境般的复杂感觉。 “就是这样。”少年挠了挠腮,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魏西楼目瞪口呆。 然后他咽了口唾沫看向俞听:“你说他难道就是……” 还没说完,魏西楼就紧闭双唇。 季明俨一脸懵懂:“什么?” 俞听的脸色却单单的,把那张照片推还给季明俨:“收好。”然后,她转过身背对着两人。 季明俨顺从地将照片送回怀中。 看俞听不言语,少年有点忐忑:“姐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瞎说的,是真的做了这个梦。” 俞听缓缓地吁了口气。 生气?不。 季明俨刚才说的那个语焉不详没头没尾的梦,恰好填补了她记忆中缺失的某一部分。 地藏王菩萨虽决定将谛听的灵魄调出转生,可处于混沌状态的灵魄是最危险的,就像是新生儿十分脆弱,很容易发生各种意外。 这种化生带来的因缘,连地藏王菩萨也无法干涉,毕竟地狱道跟人间道也是千差万别。 可谛听的灵魄却受到了强大的生机之力的护持,它极为顺利地融入了最契合的肉身,成功化生。 很多回,俞听在凝神回思的时候,只以为是偶然运气好的原因。 现在看来,果然,世间之事并无什么偶然。 在她混沌时候遇到的是春神句芒,是拥有无限灵力跟生机的春神把他的法力注入了谛听灵魄,从而才诞生了现在新生的“俞听”。 春神从三界消失的秘密好像已经找到了。 而春神何在,俞听跟魏西楼彼此心中有数。 怪不得这少年如此耀眼,怪不得他能够进入姑妄听,也怪不得俞听的结界对他无效,因为俞听的法力之中,本就有着春神赠予的力量。 只有季明俨还在惴惴不安,以为自己这无聊的梦让俞听不高兴了,他忙着解释:“我不说了就是了,姐,你别生气啊。” 魏西楼是笑着离开姑妄听的。 他站在红绿灯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从此之后,至少有一件事不会再困扰魏司长了。 那就是——季明俨对于姑妄听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恰恰相反,倘若季明俨的来历真的如他所想的一样,那么……让他留在姑妄听留在俞听身边反而是一件好事。 掌管万木之源的春之神,拥有无限的蓬勃生命力的春神,若是有他的守护跟荫庇,对于正处于休养生息修行阶段的谛听而言,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了,虽然这小子现在好像……一点儿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8 也没有神之觉醒。 但不管如何,他魏西楼要做的不是苦恼,而是赶紧开一瓶好酒庆贺。 作者有话要说:小季的身份是不是很令人意外呢? 卑微的季弟弟:啪啪啪,此处应有掌声~~ 然后,收尾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收尾鸭/(ㄒoㄒ)/~~ ☆、姑妄听(终) 夏天来临的时候, 下了几场雷雨。 姑妄听中,玄灵跟一个圆脸身着对襟盘扣亚麻唐装的男子对坐着, 跟玄灵的清俊秀逸不同的是,男子长相很见憨厚,鼻子大大的,眼睛小小的, 瞧着自带一股圆圆润润的喜气。 他的面前放着一盘俞听亲手烤出来的蛋饼,如今已经吃的没剩下几口了。 玄灵非常钦佩:“你的胃口可真好, 她做的这些点心,我通常只闻闻就够了。” 俞听觉着他在侮辱自己的手艺, 幸而胖憨的男子很捧场:“你又不是像我一样的给隔绝在贫瘠的西洋国度里这么多年, 何况听姑娘的蛋饼做的的确很好吃, 怕是你太挑了。” 玄灵瞄过他有些圆乎乎的肚皮,笑说:“亲, 你真不愧叫‘猪龙’。” 此刻外头又有一声闷雷响起,猪龙往外看了一眼,说:“最近东极岛那边有些异常动静,你大概也知道了吧。” 玄灵优雅地喝了口茶:“知道, 那个鳏夫终于熬不住了吧。” 猪龙摇头:“你说话还是这样刻薄,他正是憋的怒气无处发泄,小心他不高兴跟你打一架。” 玄灵笑的十分得意:“所以我才不去跟他照面, 打架就打架,最怕看他怨念的冷脸。” 俞听在柜台旁边,扶着腮听两个人的对话。 也不问, 也不插嘴,脸上却带着微微地笑。 直到猪龙把光了的盘子舔了一圈,玄灵终于忍无可忍:“你够了啊。” 忽然俞听非常严肃地制止:“别出声,时间到了!” 两个人回过头来,见俞听摁下遥控器的开关,面前墙壁上季明俨那张醒目的奖状下面,赫然多了一台电视机。 屏幕上亮起来,玄灵看着那些很夸张的飞来飞去的人影,撇嘴:“这玩意儿假的要死,有什么好看的。” 猪龙却双眼发亮地哇哇叫起来:“这个剧我也在追,拍的好好哦,小秀行十分可爱。原来听老板也在追看?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不愧是我们土生土长的猪龙,这么快就融入社会了,只是你别乱用成语,”玄灵笑起来:“她哪里是追剧啊,是看人而已。” 季明俨客串的电视剧在暑假之前跃上荧幕了,谁也没想到在一水儿的俊男靓女之中,季小哥儿竟成了最为亮眼的存在。 有关他的话题跟剧照前赴后继地爬上热搜,无数的人在打听这位新星到底是何人,并且很有诚意地想要洽谈新的合作。 但季明俨显然无意于娱乐圈。 最初他答应客串的原因是受了赵涛的蛊惑,也想出一出风头,让俞听为自己“骄傲”,如今已经过了瘾,何况若真的再去拍戏,当然也不会再如现在般的自由。 他可是为了留在姑妄听而放弃了北上大好选择的男人。 起初在电视剧热播的时候,校内领导以及班主任还担心这般爆红会影响到季明俨的考试发挥,没想到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季明俨稳如窜天火箭,分数公布后,国内那最为有名的两家学府争先恐后地打来电话,热情邀请季同学前往就读。 在所有人的热望中,季明俨抱紧苏大不放手,视超等级的名校如粪土,安宜校领导在轮番上阵做思想工作无果暗自痛心疾首后,只能也同样视功名如浮云地对外宣布我校学子虽得到某华同某北的邀约,但学子本着热爱本地的精神自有选择,学校也同样尊重这种可贵的赤子之心。 俞听对于考选的制度等不甚了解,但是如今季明俨不管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习以为常了,虽然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转生,导致灵力跟神力皆都希微的令人无法察觉,但是根骨上的灵//慧是无法改变的,对于这样的季明俨来说,不管他选择做什么都会成功,不管把他放在哪里都会十分耀眼。 俞听看着电视剧片头最先出现的季明俨古装的造型,脸上露出被玄灵称作“花痴”似的表情。 可俞听没有告诉玄灵的是,她并不是单纯地来欣赏少年的俊脸的,而是在这种衣袂飘飘的季明俨的身上,找到了一点混沌之初朦胧的影子,那时候的谛听就像是胚胎中的婴孩,在最无助的时候得到了春神倾尽全力的温柔照料……每当想起来,心里就会微暖而舒适。 片头曲播完后,俞听就直接摁掉了电视。 猪龙表示不解,俞听歉意地向他解释:“我觉着我们这里还应该保留一点适当的神秘氛围,太多的科技产品跟流行元素了。” 玄灵喷笑:“你能不能别再欲盖弥彰。” 俞听忽然很想把猪龙舔过的盘子塞到他的嘴里。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19 在秋雨降落之前,消失了大半年的李清宁终于出现。 当李清宁从店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季明俨几乎不认识这人了,她的脸看起来黑乎乎的,像是刚从非洲回来,又像是特意搞过美黑一样。 一问才知道,李清宁并不是去过非洲,而是在西藏呆了数月,她的脸虽然黢黑,精神却异常的饱满。 季明俨很吃惊地:“李姐姐看起来精神抖擞,从头到脚散发着正能量,难道是因为灵魂在藏区洗涤的很到位的缘故?” 李清宁仰头发出了分贝极高的狂笑,然后说明了自己为什么这样亢奋的原因。 原先李清宁因为想要将功补过,大胆回了淮南老家偷盗了一大批珍贵的丹药,并且以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的仗义把鼠兔们送回了高原。 因为知道自己闯祸不小,李清宁担心自己会给族人“追杀”,为保命又特意在藏区多呆了几个月。 她东躲西藏潇潇洒洒地过了半年后,终于难耐寂寞。 当李清宁悄悄地摸回了南边后,却惊讶地发现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没有人找过自己,就好像没有人发现她偷了许多珍贵丹药一样。 李清宁很是莫名,按捺不住地狗胆窜回淮南,回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家族内旷古绝今的大事,原先一个天资最高被誉为新一代掌门人的堂哥,居然跟一只什么什么妖混迹在一起,这还了得,淮南李氏几乎倾尽全力介入此事,一时自然没有人为了几颗丹药去为难李清宁了。 李清宁大喜,于是又坦坦荡荡地漂到影视城,继续自己的逐梦演艺圈之旅。 可惜李姑娘的脸已经染了些高原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角色,只在前段时间给个慧眼独具的剧组副导演看中了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息,请她在剧组演了个五号女主。 李清宁得意洋洋,觉着自己是“因祸得福”。 说了自己的奇异经历后,李清宁捉住季明俨:“弟弟你真的不考虑进演艺圈吗?姐可以当你的经纪人,你一定会大红特红窜天红。” 季明俨看着她很具有异族风情的脸蛋,笑道:“我才升了大学,得专心读书,姐你还是坚定的走自己的路吧,我觉着你这样的资质不杀入主流电视圈实在是我国影视界的巨大损失,加油!相信您你有朝一日一定会成功的。” 李清宁觉着季明俨的嘴一如既往的甜,并且很满意他的奉承,便得意洋洋地把经理人的梦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天季明俨跟陆涛一块儿去探望梁静英,自打出院后梁静英就给母亲接了过去,经过半年多的恢复,梁静英的情形好了许多,照这样下去大概能参加明年的高考了。 离开梁家后,陆涛对季明俨说:“梁静英的父亲又跟学院的一个女学生搞出了丑闻,起因据说是那种脏病……这次好像盖不住了,梁静英那个什么继母似乎在闹离婚,整天弄的鸡飞狗跳的,渣男贱女真是活该。” 季明俨想起之前在梁家的那场惊魂,哼了声:“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陆涛饶有兴趣地又说:“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课外活动也不参与,每天只是上课,下课后就跑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却精神焕发的,总不会是瞒着我们在偷偷地谈恋爱吧?” 季明俨笑说:“有这么明显吗?” 陆涛大惊:“真的有了女朋友?是认识的人还是?” 严格说来,季明俨现在并不敢就把俞听定位为自己的“女朋友”。 他也不知自己的情形是不是“谈恋爱”,但是每天满脑子都是她,所以除了上课外其他的时间都放在了姑妄听,似乎只要能够近距离地看着她,就算不说话,什么也不做,知道她在旁边,抬眼能够看到她的身影,乃至一颦一笑,那就……无法形容的愉悦。 在路口跟陆涛分别,季明俨等车回什因街,秋风掠起地上枯黄的树叶自脚边慢悠悠地滚过,突然缓慢的节奏被打破,“呼啦!”树叶们给一股劲风猛地吹散。 身前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季明俨诧异地抬头,发现一辆非常拉风的艳红色跑车停在面前。 锃亮的车窗玻璃降落,露出一张烈焰红唇、雪肤花貌的脸,这女子戴墨镜,大波浪披散在肩头。 “咦!”她转头盯着季明俨,“运气真不错,居然能在这里看到句芒……” 墨镜后的眼睛烁烁发光。 季明俨一愣:“您、说什么?” 那女子嗤地笑了,露出极为整齐而雪白的牙齿,分明是艳光四射,可季明俨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总觉着这女子的艳笑里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那牙齿仿佛……太锋利了些,让他在瞬间联想到什么食肉动物的利齿,或者雪亮的刀锋。 “小白!”男人的声音从车内后座上响起,“你又在干什么?” “啊?”墨镜艳丽女扭头,做贼心虚似的:“没干什么呀,就是、看到了个老熟人,打个招呼而已。” “什么老熟人,你几时喜欢这样的小男孩了?”那声音有点不高兴,“还是说你又想做坏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20 事了?” “我没有!”艳丽女急忙否认,大波浪给摇的翻波涌浪,“真的是熟‘人’啦,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季明俨本来还有些害怕,可听到这两人似乎是情侣一样,还拿自己当话题,他有点不高兴:“喂!不要白吃醋,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我不是什么小男孩儿好不好?少瞧不起人!” 跑车的后座车窗降了几寸,露出一双过分明亮清澈的眼睛,睫毛很长。 男人非常谨慎地躲在车窗后面,将季明俨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季明俨突然觉着这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眼熟,但他确信自己有生之年绝没有见过这对男女。 就在这时候,明明是万里晴空的天气,突然间响起了一声闷雷。 大街上的行人都惊呆了,季明俨也忍不住抬头看天,这会儿还是秋阳高照,为何会有雷声? “哈哈,有意思!”艳丽女扶了扶墨镜,笑着说:“是姑妄听的那头龙,看样子果然如传言一样,听君身边又多了个了不得的人啊。” “轰隆隆!”雷声由远及近,几乎就在头顶盘旋。 “急什么,又不会真的吃了他!”艳丽女抬头看天,抱怨似的,最后回眸又狠瞧了季明俨一眼:“好好地守着她吧,拜拜!” 潇洒地挥了挥手,跑车发出轰鸣,丢下一抹尾气绝尘而去。 季明俨仍愣在当场。 跑车早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抬头看看,依旧的艳阳如许,并无一丝云彩。 他低头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间心有灵犀般抬头:“玄灵?!”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龙影从前方的云端直坠而下,龙影仿佛有些惊慌失措,即将落地的瞬间又神奇地消失无踪。 但就在那极快的一瞬间,季明俨已经看的清楚:长发,黑袍,隽秀出尘的脸孔。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对他而言,却仿佛早是旧识了。 回到姑妄听后,季明俨急不可待地先去看那玻璃鱼缸。 那只黑金兰寿默默地伏在缸底,仿佛有些郁闷似的。 季明俨看着兰寿鼓鼓的脸,想起那道从天而降的龙影:“哈哈,我就知道是你!你出来呀,我来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说过话呢!” 俞听看着他兴高采烈的对着鱼缸叫嚷,不由笑说:“玄灵生气了,你在闹市叫出它的名字,害的它几乎在人类面前现形,这是犯大忌讳的。” 季明俨这才敛了笑,他有点忐忑地搓搓手:“是、是吗?可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玄灵在那里?你又为何会叫他的名字?”俞听问。 这也是玄灵不解的。 季明俨想了想:“我也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感觉他会在那,感觉他就是玄灵。” 季明俨虽还未曾觉醒句芒之力,但骨子里的灵力自然天生,能做到这些不足为奇。 俞听微笑:“那你知道为何玄灵会出现在那里吗?” 这次季明俨摇头。 她温声说:“因为他担心那位夫人会伤害到你。” 玻璃缸里的玄灵吐出一串泡泡:明明担心的那个是她! “夫人?”季明俨懵懂,心底忽地想起那位大波浪戴墨镜的女人,“啊!是那个渣女!” “渣女?” “不是有那句话嘛,渣男离子烫,渣女大波浪……”季明俨笑。 俞听的眼中笑意更浓:“你要小心别口没遮拦,那个人,不是好惹的。” “那是谁?她、她还说什么见到句芒之类的。” 俞听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恐吓没有觉醒的小朋友了。 于是她咳嗽了声:“记得之前李清宁说过的他们族中一位堂兄弟跟妖私奔闹得家族轰动之事吗?” “当然!” “恭喜你,今天遇到他们了。” “啊!”季明俨惊叫,“怪不得我觉着那个男人有些眼熟,原来那鬼祟的样子很像是李清宁啊,啧啧,没想到居然能够亲眼见到这种传奇,对了,那个渣女到底是什么妖啊?” 俞听只是一笑:“是你一定知道,却难以想象的。” 季明俨突然想起李清宁那位堂哥唤女子“小白”,他灵机一动:“白、白……难道是白素贞吗?” 俞听大笑:“白素贞在她面前也只是晚辈而已。” 她转身走开。 季明俨识趣地退后,坐在了鱼缸旁的椅子上。 他忽然想起神秘的墨镜女对自己说过的“好好守着她吧”的话。 是啊,他当然会。大概是从第一次遇见,就注定了再也不能分开。 终此一生,他都会留在姑妄听,在她的身边,陪她见证一个个故事,一幕幕人生。 直到……生命的终结。 “你在想什么,气息这样的酸,真让人受不了。”身旁响起熟悉的声音。 季明俨转头,看到那道清俊超逸的黑袍身影:“玄灵!”他惊喜交加,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121 玄灵终于肯跟他照面了,简直是历史性的一刻! “别误会,我只是受不了你心中所想带来的酸气而已。”玄灵皱着眉头淡淡地说。 其实不止是酸,更多的是甜……那种沁甜而馨暖的气息,让作为一只单身龙的他简直无法忍受。 季明俨毫无自觉,含情脉脉地欣赏玄灵的如画容颜:“我在想俞听,也在想你啦,以后大家就一起相亲相爱的好不好呀?” “滚……”玄灵打了个寒颤,有点后悔贸然现身。 旁边,俞听看着那说话的两位,真是奇妙的组合。 风铃“叮”地响动,却是客人到了。 进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笔挺的西装,眼神犀利。 俞听含笑起身:“欢迎光临。” 叮叮咚咚,水晶风铃兀自摇曳转动,故事也仍在继续。 欢迎光临。 ——愿你遂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其实是个想了很久的故事。 其中所涉及的构造,设定,理论,世界观等,大都是我自己琢磨而来。 很久没有写现代文,又是这样全新的设定,也许有稚嫩不成熟的地方,也许表达方面会有些欠缺,但总算把心中所想的呈现出来有百分之七十左右 这本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故事,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我也不知多少人会懂,或者会喜欢,但至少我努力地将它织造了出来,就像是把自己的某种心意,小心地放在了大家面前 虽然订阅各种差,其实写的还是有点开心,可除了几个有爱的小伙伴外,留言实在是太少了,我可以容忍收益差些,但是留言……很打击积极性的有木有/(ㄒoㄒ)/ 最后这章琢磨着写了几天,又捂了两天,竟然有些舍不得发,因为发掉又意味着告别跟结束,想不到我的结文综合症在这个小破文上冒了出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敝帚自珍吧(土拨鼠叫)~ 如果你们真心喜欢,过一段时间也许还会继续写这一类的文~现在,先看《国色生辉》吧,已经很肥美了哦。 么么哒,谢谢一直的陪伴,如小文最后一句:愿有缘的你,万事遂心(╯3╰) 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