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王爷每天都在演戏(重生)》 分卷阅读1 书名:我家王爷每天都在演戏(重生) 作者:冬不拉叽 文案: 温初白以为,自己重活一世,装疯卖傻,就可以改了代嫁的命。结果最后还是代嫁了,对象还变成了十二岁就“傻”了的五皇子江煜。 两人联姻,众人都在看笑话。 江煜的俊脸满满委屈:我不能保护你,但我可以给你留最甜的荔枝,吃最大的糖葫芦,还有我全部的零花钱…… 温初白:惹,好感动QUQ 江湖传言,天下第一楼重黎楼的楼主,武功高深莫测,容貌俊美无双,可惜常年遮着半张脸,无人得见全貌。 一次意外,温初白被他救了一命,她定睛一瞧——有点眼熟。 月色正好,二人相约在山间赏月。 温初白正望着明月,忽觉天色暗了,竟是这楼主伏在了自己身上。 来人音色低沉,眼含深情,“我救了你,你不如……以身相许?” 她正犹豫,忽然发觉这楼主竟带着自己送给家里“傻王爷”的平安扣…… 靠!被耍了!!! 温初白:你这个登徒子,滚啊! 甜宠沙雕无虐~ 资深戏骨只会打直球皇子x一心搞钱老公当弟养王妃, 男女主双c/1v1/小傻饼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爽文 经商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初白,江煜 ┃ 配角:白月光对我用了钞能力戳专栏 ┃ 其它: ☆、第一章 真假阿澜 穿过层层回廊,便是被林子掩住的嘉陵王府偏院。晴天朗日,偏偏雪厚得铺了满地。 一个女子背靠着房门坐着,好似感觉不到冷。 那是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头发挽成了精致的随云髻,插着两只素簪。她脸色透着些红,但袖口露出的指尖已经冻得发白。 可她也不管,只那样静静地坐着,一双溢出春水的杏眼半阖,看初雪看得入迷。 房间里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走了出来,一摇一晃间,头上的簪子伶仃作响,给死寂的院子平添了一抹生意。 “我就说嘛,王妃穿这艳色衣服保准好看。”她满脸笑意地走来,将温初白交叠的手打开,塞进自己带来的暖手炉,铜制小炉与女子腕上玉镯磕了一下,发出个清脆的声响,她被吓了一跳,“王妃,你手真凉。” 温初白像是这才看到她一般,脖子缓缓转了半圈,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白桃,你再叫我一声初白小姐吧。” 白桃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环顾了一圈——大雪湮没了人迹,就连人气儿都埋得没了影。 她没瞧见人,这才放下点心来,小声地嗔怪道:“王妃,你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万一被人听见,是要杀头的。” 温初白压住今日反常悸动的心跳,冰凉的手指点了点白桃的眉心,抿着唇笑,“又没旁人。” 嫁到嘉陵王府已经七年,她当了七年的嘉陵王妃,可没有一人知道,七年之前,皇帝赐婚的人是他的嫡姐——温初澜。 而她,只是用来替她的。 温初澜是宰相家的嫡女,生来便尊贵,瞄上的是皇帝身边的位置,知道自己被指给三皇子嘉陵王,气得差点把温家闹翻了天。 温家的父亲温偏安是个好父亲,起码对温初澜是的,自己的宝贝嫡女儿不愿嫁,自然得顺着女儿的心意。父女两人一番商量,便把主意打到了和温初澜有八分相似的庶女温初白身上。 温初白那时才刚刚及笄,其母柳氏在府里没有半分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不经世事的女儿被人强行套上了温初澜的衣服,扮作了温初澜的样子,替温初澜嫁到了嘉陵王府。 今年的初雪,实在太白,白得温初白猛然忆起了自己的真名。 往事早就蒙尘,便是想起,也是朦朦胧胧的。十五年的旧事,七年的新事,她连听江決叫了她七年的“阿澜”,都快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 “你就唤我一声罢。”温初白又是低语,声音还是那般温婉,却加了一丝恳切。 白桃动了动嘴唇,不知道为何今天主子为何如此反常,但反正四下无人,叫一声“初白小姐”应该也是无妨的。 她正要叫,门口一个凄厉的女生遥遥响起。 “温初白!” 温初白一怔,没想到忽然听到了自己名字,竟有些陌生。 江決搂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驾着轻功飘然而至,而那声暴喝正是这女子所为。 江決便是温初白的夫君,三皇子嘉陵王了。 温初白当了七年的嘉陵王妃,见两人搂着过来也只是施施然得起了身,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身上微不可见的雪花。 江決生了一副好样貌,面如冠玉,眼如寒星,着一身月白长衫站在雪里,除了穿得单薄了些,当真是个谪仙般的男子。 温初白收拾好了自己, 分卷阅读2 微微欠了欠身,“妾身见过王爷。” 江決不出声,她便兀自站了起来,勾起个和往常相见一般无二的笑,继续扮演着她的嫡姐温初澜,“初白妹妹,你怎么来了。” 温初澜披着江決的披风,衬得身姿娇小纤细,她一脸的气愤,“温初白!你到现在还死不承认!当初你给我下了迷药顶替我的身份嫁到了嘉陵王府,我念你是我妹妹,没有揭穿你,没想到你竟还心安理得了?” 她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着实令人咂舌,温初白也不答她,只是默默看向了江決。 七年来,她与江決相敬如宾,江決也一口一个阿澜叫着,她不信这人对他没有半分情谊。 江決的眸子很黑,像是幽深的古井,看不到其下的一丝波澜,瞧见温初白看向自己,也无一丁点变化,只面无表情地道,“温初白,你本为温家庶出,却因嫉妒姐姐的亲事冒名顶替,这可是皇帝下的旨,这般欺下瞒上,你可知罪?” 温初白的心瞬间如一地白雪般冰凉。 三个人剑拔弩张地对峙,忽听得“咚”地一声,白桃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上,连连摇头,“不是的王爷,王妃她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温初澜看清地上的人,暗自后悔当初只毒死了温初白生母柳氏一个,这才让她有命在这坏事。 江決道了一声,“来人。” 门外候着的小厮、丫鬟乌泱泱地围了过来,将一隅小院塞得满当当,把一地白雪踩得黑黢黢。 温初白皱起了眉,心疼这一院被糟蹋的雪。 江決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民妇温氏,欺瞒圣上,欺瞒本王,于今日赐死。” 白桃吓得花容失色,“砰”、“砰”地磕起了响头,一边哭一边凄厉地道:“不要啊,王爷!王妃她是被逼的,她是被温初澜逼的啊。” “啪!”温初澜的巴掌甩上了白桃的脸,“你这贱婢,本小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我看你明知不报,定是共犯,来人啊!给我乱棍打死这贱婢!” 温初白与执杖的小厮一同看向了江決。 她怎么能! 江決,我才是你的发妻啊! 江決令恍若未见她恳切的眼神,点了一下头。 听到“刺死”也没什么反应的她顿时白了脸,眼前这二人一唱一和,无非是要将她嘉陵王妃的位子空出来。 但,她攥紧了拳,提高了音量,“白桃是无辜的!” 无人理会她的声音,白桃被人拉扯着跪在院子正中,木棍敲击皮肉的声音轰然响起。 白桃一口鲜血“哇”地吐出,艳丽得压过了温初白的玫红衣裳。 她不管不顾地奔了过去,伏在了白桃身上,执杖的小厮措手不及,重重的一棍敲在背上,敲得她手中的暖炉滚了出去,滴溜溜地停到了江決的脚边,暖化了一滩污水。 “江決……”她嘴边溢出了血,心中火焰早已熄成一个摇摇欲坠的火苗,“我是……阿澜啊……” 你叫了七年的阿澜啊。 江決却决绝转身,温柔地替温初澜整理好披风,他声音里满是关切,像是懊恼不能将眼前的人拥在怀里暖着,“阿澜,别冻着。” 温初白晃了神,她在嘉陵王府过第一个冬时,江決也曾这样对她过。 那时她还以为,江決虽与她无太多感情,但始终是对她不同的,却没想到,他对着别人也是这般无二。 那烛火般的微弱火苗,终是灭了。 小厮失手打了温初白一下,不敢再打,举着棍子犹豫不定地等待江決发令。江決替温初澜整理好衣服,依旧背对着温初白,声音冷若寒霜。 “温氏,你不必这样,我本也替你准备了三尺白绫,不会如此痛苦。” 横竖一死,温初白忽然笑了起来。 张狂的笑,嘲讽的笑,决然的笑。 江決与她相识七年,她无时无刻都在完美地扮演着宰相嫡女,嘉陵王妃,从未如此失态过,他想转头去看,却被温初澜拉住。 温初白笑了半晌,就连话音里也带上了讽刺的笑意,“温初澜,皇后的位置就那么吸引人吗?” 她这话一出,满院顿时静得连针尖戳进雪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老皇帝江桑如今病入膏肓,太子江汎理应才是第一顺位,温初白这么说,便是在咒老帝死,言江決反。 温初白还在兀自说着,“温初澜,你也太可笑了,你这是爹嫁不成,嫁给儿子啊,哈哈。” “江決,你也是的。”她与江決从来都是温声软语,带着笑意的,从未像现在这般,“你们两位一个嫁了皇位,一个娶了后盾,真是绝配。” 江決下意识攥紧了拳。 “白绫。”他道。 “拿什么白绫。”温初澜娇笑着拦他,眼里却是要溢出来的恶毒,她嫌弃地环视了一圈,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宛若在看死人,“这一院的人可都听见了,一条白绫怎么能够用?” 江決怔了一瞬,旋即微笑道,“还是 分卷阅读3 阿澜考虑的周到。” 角落里忽然冒出来几个黑衣人,一同跪在了江決面前。 江決只是微微点头,他们便“是”了一声,抽出腰间的弯刀在院里屠杀了起来。 入目是刺眼的红,温初白仍旧伏在白桃身上,颤抖着声,“江決、温初澜,你们欠我的,我会要回来的!” 弯刀很凉,凉到从喉间划过时,凉意竟盖过了痛意。 温初白倒在了地上,没来得及听见温初澜肆意狂妄地回应了她:“下辈子吧!” 穿过层层回廊,便是被林子掩住的嘉陵王府偏院。晴天朗日,偏偏血厚得铺了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像有点压抑,重生嫁人后开始沙雕,奥利给!后面就好啦~ ☆ 给大家推荐小伙伴的文《当窗理云鬓》by漂浮的行灯 乔景选了裴舜钦这个一等一的纨绔当夫君。 明珠暗投,人人都为她可惜,她却只盼能早日成亲。 裴舜钦连夜逃跑,她琴瑟和鸣的梦一夕成了泡影。 遁入千里外的书院,裴舜钦长舒一口气,每日和新结识的细皮嫩肉小兄弟胡闹得好不快活,一日忽而震惊发现:原来你不是男儿郎,而是女娇娥?!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了裴舜钦上蹿下跳地想要将美人儿抱回家。 打情骂俏小甜饼~(咦?和我一样!) ☆、第二章 梦回七年 沿着荷塘走到尽头,便是宰相府里最偏僻的院子——拂柳院了。 初春的天,阳光轻薄,像是层淡淡的金雾洒在了嫩绿的柳芽上,明明是好时节,柳枝们却一溜儿地低垂着头。 拂柳院里愁云惨淡,温初白整个人都被掖在了薄被里,唯独露出个没有血色的脑袋来,她本玉色透红的温润肌肤,也因为昏迷三日而早已晦暗无光。 头疼,是最最明确的感觉,像是被钝器敲击,不间断轰鸣之中,连带着整个头颅都微微发胀。温初白阖着的一双眼轻轻转着,像是想要努力挣开那重逾千斤的薄薄眼皮。 “初白小姐,初白小姐……” 一个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像是白桃的,却又不完全一样,似是比白桃年轻了些。 “阿白……阿白怎么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万分的惊喜与痛惜。温初白模模糊糊地听到,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一瞬。 这是她娘亲的声音,她做梦也希望能再听一句的声音! 可是怎么会呢?他的娘亲不是在七年之前就被温初澜设计杀害了吗? 温初白想不通,继续被动地听着外界的声音。 “初白小姐刚才眼睛动了。” “哪里动了?”又是娘亲的声音。 胳膊被人隔着被子抓住,那样有力,那样温热,温初白还在和眼皮较着劲,眼泪便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于是那温热的手便爬上了脸颊,带着微微的粗粝划过眼下。温初白哭了,柳清芳许是因为女儿终于有了反应喜极而泣,一时也掉下了泪,她嘴里不住祈求上苍保佑,再一低头,直直地撞进一双古潭般幽深的黑眸中。 柳清芳惊喜万分,“阿白,你醒了?” 白桃闻言,更是像是扑火的蛾子一般直愣愣地飞了过来,欢快地叫着:“初白小姐你醒啦!可吓死奴婢啦!” 温初白看着自己的娘亲,还是那副老样子,清瘦、利落,像个被人擦得干净的细口青花瓷瓶,正关切地斜着身子瞧向自己。又看了看还是个小丫头的白桃,扎着一对双平髻,缀着两朵粉花,可自己却更像朵未开的花苞,正是二八美丽年华。 温初白扶着脑袋坐起了身子,她这身子虚弱,仅仅是爬起来便耗费了全部力气。 “我……”她的喉咙干涸嘶哑,发出的音调低沉怪异,吓得白桃连忙去端了水来。 温初白润了润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熟悉的院落让一种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可能在她脑海中惊现,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我这是这么了?” “你忘了?”柳清芳皱起了眉,“你与温初澜在书房玩时,不小心磕到了桌角,晕过去了。” “和温初澜……磕着……”温初白重复了一遍,轰然想起,那竟是七年前的事情! “娘……今年是哪一年?”她试探地问。 柳清芳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怀川三十七年,怎么,还害怕自己一觉睡过去,错过了过年的年糖了?” 怀川三十七年! 温初白只觉着一股摄人心魂的麻意从脚尖自下而上地窜上了头顶,让她头皮发热,发麻,四肢百骸也一并都通了窍。 她被江決杀了的时候,明明是怀川四十五年,她竟然回到了七年前! 太好了,太好了。娘亲还活着,白桃也还活着,他还没有嫁给江決,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温初白顾不上其他,伸手就将柳清芳揽到了怀里,嘴里不住念着,“娘我好想你,我好想你……”b 分卷阅读4 r   她实在哀戚,弄得本来被抱得一头雾水的柳清芳也被带动了情绪,一个失而复得,一个即将失去,母女二人各怀心思抱作一团,哭得连衣服都打湿了。 温初白掉着泪,抬头瞧见了一边偷笑的白桃,心底五味杂陈,朝她招招手,“白桃,过来。” 白桃不明就里,刚凑近两步,便被温初白一并揽进了怀里,瘦弱纤细的手掌在她身上轻轻地拍着,“没事了,没事了。” 白桃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看她轻拍自己,便也回拍她,大喇喇地道,“初白小姐,幸亏你醒了,要不然晚些时候皇上要来看三王妃,相爷都没法交代呢。” 惨烈的前尘往事被一句“三王妃”勾得忆起了大半。 上一世,她答应陪温初澜一同去书房找父亲,却没想到父亲和温初澜竟然商量好要她代替温初澜嫁给江決。她不同意,争执之下温初澜把她推倒在地,脑袋磕了桌角,这才昏迷了三天,等她醒来…… 温初白揉着额角,当时她醒来……似乎是个下午,可这会儿太阳高悬,原是这一世她听着娘亲的声音,一时激动,起得早了些。 她抬头望向柳清芳。娘亲一如记忆中的样子,惨白着脸,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刚刚及笄的女儿就要这样嫁人,还是顶替别人。 温初白将自己的手抚上柳清芳的手掌,安慰道,“娘,没关系的。” 柳清芳闭着眼,悲戚道,“嫁到三皇子那儿后,有时间便回来看看娘,娘没能耐,不能和林夫人对抗,只是苦了你啊……” 温初白沉吟,原来这件事不仅温偏安、温初澜父女二人知道,原是他一家三口的计划。 她在心中冷哼一声。 上一世,是她年纪小,不懂变通,娘亲让她嫁,她就嫁了,以至最后这小小一院的三人不明不白地死了干净。 再世为人,她定要扭了这命运,改了这天数。 柳清芳盯着沉思的温初白发怔,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这次醒来之后有了些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温初白看着沉稳不少,像是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 思及此,她又抚了抚温初白的发丝,强迫自己带着笑,“我们初白嫁人了,稳重了,以后就是大姑娘了。” “娘。”温初白握住柳清芳的另一只手,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我不会嫁给三皇子的,绝对不会。” 柳清芳安慰她似的点点头,似是不忍心再说,回头吩咐白桃去热些粥来给她喝。 温初白许久没见她,恨不得眼睛都黏在娘身上,柳清芳吩咐白桃,她便盯着看,也不说话,只是傻笑着,柳清芳被她这番眼神看得没了脾气,“来,娘给你讲讲皇家的事儿。” 这是前世未有过的事儿,温初白揉揉脑袋,上一世她醒来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她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再难为自己,乖巧地坐好,听柳清芳讲述。 “当今圣上本有五位皇子,但二皇子、四皇子皆因意外去世,所以如今我们怀川只有太子江汎、三皇子江決和五皇子江煜三位皇子。” 温初白点点头,柳清芳说的不算什么秘密,她一早便知道,如今装出一脸好奇,只是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你要嫁的,就是三皇子,嘉陵王江決,虽然不若江汎那样将来可以荣登大宝,但大家都说三皇子为人谦恭有礼,生得也俊美无双,文韬武略样样能行,在一众世家子弟中出类拔萃,是个不错的如意郎君。” 她一连夸了一串儿好词,好像安慰自己江決是个不错的儿婿。 温初白撇撇嘴。 江決?不过是根中空外直的虚竹罢了,哪有心。 柳清芳顺了口气,似是还要寻词来夸江決,温初白感觉头皮发麻,连忙打断她,没话找话地问,“那五皇子呢?” “五皇子?”柳清芳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之前不小心听温偏安说漏嘴的事来。 “这事儿我也是听你爹说的,你随便听听便是,切莫传出去。”瞧见温初白点头,柳清芳才接着道,“五皇子江煜,相传在十二岁时便患了病,早早送出宫了。” 温初白眨眨眼,她一早便知道五皇子十二岁便出宫的事儿,但却不知道是因为得病,便又问道,“是什么病?” “好像是失心疯,似乎正是因此,五皇子的封号才定为了聪慧王。” 温初白睁大了眼睛,皇子患了疯病,于皇家而言的的确确是件丑闻,怪不得没几人清楚。也就是温偏安官做的大了,才能打探到这些平日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皇室秘辛。 “啪!” 门外一个瓷碗落地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到了说话的两人。 白桃慌乱的声音响起,“老爷,大小姐,你们,你们这是要干嘛呀!” 碎碗连带着惊呼砸破了记忆的最后一层尘封,温初白想起了上一世自己醒来后的事情。 那时自己刚刚清醒,嗓子哑得很,白桃去厨房拿水给她喝,回来的时候便遇到了带着一行人马刚进院子的温偏安和温初 分卷阅读5 澜,白桃一惊,被乌泱泱的人群吓得手头一松摔碎了碗,如擂战鼓般,宣布了一出闹剧的开场。 丫鬟们拿着温初澜的衣服,端着温初澜的首饰,听从温初澜的命令鱼贯而入,将她按在床上梳妆打扮,折腾成了温初澜的样子。 温初澜则一脸嫌弃地换了她的衣裳,临走还不忘吩咐把柳清芳和白桃锁到柴房。 皇帝来时,温初白已经焕然一新,皇帝对温柔贤良的“温初澜”十分满意,定下三日后的良辰吉日,将她指给了江決。 再之后……八抬大轿来了宰相家门,温家嫡女“温初澜”风光大嫁,入主嘉陵王府,成为三皇子的正妃。 温初白闭了闭眼,无论如何,都不可再次重蹈覆辙。 “娘。” 柳清芳冰凉的手指攥紧温初白,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怕。” “娘,你刚说,五皇子患了什么病?” “失心疯。” 温初白点点头,轻声道,“好。” 白桃没有理由,更拦不住气势汹汹的温偏安与温初澜,拂柳院的房门宛若摆设,被温初澜轻轻一脚便被踢得仰面朝下,沦为踏板。 一行人与记忆中分毫不差地鱼贯而入,皆盯着床上那只着了单薄亵衣的温初白看。 温初澜瞪他们一眼,“都愣着干什么?干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这个五皇子给我提供了个不错的思路。 沙雕开始! ☆、第三章 玩个游戏 丫鬟们一拥而上,仅仅用身体便把温初白挡了个干净,温偏安刚想回避,忽然听得温初白开心得笑了起来,宛若黄莺般的嗓音响起,“太好了,这么多姐姐们陪我玩!” 预想中的反抗与挣扎未见分毫,温初白甚至自己抢过了衣裳,将脑袋从袖口伸了进去。 一屋的人都怔住了。 她恍若未见,长长的袖子堆在颈子上,弄乱了一头秀发,却仍乐呵呵地拽着一旁的丫鬟说话,“姐姐,你手里这件衣服真好看,可以给我穿吗?呀,这个簪子真好看,阿白从没有带过这样好看的簪子。” 这的确是万万没有令人想到的结果。 白桃拨开层层人群,带着柳清芳进了里层,“初白小姐!您怎么了?您刚刚不……啊!”她正说着,腰间便被柳清芳掐了一下,说出的话变了调子,“不……不是才醒吗!” 许是母子连心,柳清芳反应得比白桃快多了,与温初白对视一眼后,立即垂下头来,红痕未褪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摇摇欲坠地走向温偏安,“老爷啊!您有所不知,阿白她……阿白她……” 温偏安心头一跳,皇帝江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温初白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柳清芳继续哭着,“阿白她……醒来之后便疯了呀!” 她正说着,温初白好似配合一般,一把抢过丫鬟手里的发簪,作势就要扎人,吓得丫鬟们一齐惊呼。 温初白不为所动,挥着手里的发簪,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挥着手大叫,“好玩!好玩!” 温初澜与温偏安皆皱着眉头,按温初白一向的胆小怯懦,能有如此反常的作风,估计是疯傻无误了。 但…… 温偏安咬了咬牙,“事已至此,继续吧!” 丫鬟们得令,又一次围了上去,按住了温初白的身子,抢了簪子给她梳妆打扮。 温初白没想到,自己就是装疯也没有逃过代嫁的命。 还有机会,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继续装疯卖傻,配合地穿起了衣服,嘴里叫着,“这衣服真好看!娘亲,你快看啊,看阿白好看吗?” 柳清芳听见声音,凑过去瞧,温初白本就与温初澜有八分相像,此时又做了嫡女打扮,明眸皓齿,华贵非凡,的确好看的紧,可…… 她想起自己女儿打扮成这样是要代替别人嫁人,眼睛又是红了,扑到温偏安脚下,“老爷,老爷!求求您别把阿白嫁人,她还小,她还小啊!” 温偏安心中生出一丝恻隐。 他本就对庶出这一支万分冷淡,心中早就有些愧疚,如今女儿又失了心智,更是有些不忍。 温初澜瞧见,立即站到了两人中间,遮住他的视线,她斜睨着地上跪着的柳清芳,“要说这庶出就是庶出,一点儿为家里分担的心都没有,皇上把我指给三皇子,那就是在削咱们温家的权,三皇子是什么?高不成低不就的废物,我是万万不能嫁的,皇帝身边的位置还空着呢。” 她还是年轻。 温初白在心中叹了口气,江桑直至死前也未立后,是对已故的皇后情根深种,就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光论年龄,江桑都够当她的爹了,更别说学识修养,怎么可能被皇帝看上。 再说江決,现在朝堂之上既有未死的老皇帝江桑,又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江汎,甚至还有和瑞王等一众王爷相争,江決处境十分不利。可七年之 分卷阅读6 后,江桑将死之时,江決的势力早就比江汎大出了百倍来,可以说是对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温初白抿了抿唇,压抑住面上的嘲弄神色,心中不禁发笑,要是七年后的温初澜见到现在的自己,估计会把自己暴打一顿吧。 不好。 她瞧着门口那得意的父子俩,忽然想起前一世自己被带去见了皇帝后,白桃与柳清芳被关到了柴房的事儿,嘴上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娘亲!娘亲!” 柳清芳从地上爬起来,关切地坐到床边抚了抚温初白的头发,“阿白,娘亲在呢。” 温初白搂着柳清芳:“阿白要娘亲!阿白想吃蛋羹!吃娘亲做的蛋羹!” 她一口一个阿白,惹得门口的温偏安皱起了眉,要是一会儿皇帝来了,温初白忽然自称一声“阿白”岂不是什么功夫都白费了? 恰好这时丫鬟们梳妆完毕,如潮水般退了,他便走上前去。 “清芳。” 柳清芳一怔。温偏安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样叫过她了,忽然这样,难道是温偏安念起了旧情?她这般想着,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温偏安挨着她坐在了床边,脸上一副忧国忧民的愁苦之相,“清芳,刚才阿澜说的你也听见了,为了我们温家的发展,是要委屈阿白。” 柳清芳本就白了的脸色血色全无,她点了点头,知道无力回天,愈发不想看见温偏安这张脸,便起来欠了欠身,说是要去做蛋羹,上厨房去了。 温偏安盯着自己玩着头发的温初白一言不发,像是在寻找她的破绽。 若是七年前的温初白,在这样审视的目光下,此时一定吓得破绽百出了,可如今这壳子里换了灵魂,当了七年嘉陵王妃的温初白早已今非昔比,在他的目光下怡然自得地乱编着头发,甚至伸手要抓温偏安的头发来玩。 温偏安朝后躲了一下,温和地道,“阿白,一会儿皇帝来了……” 温初白打断她,“皇帝是谁?” 温偏安道,“皇帝就是天子,是我们怀川的王。” 温初白眨眨眼,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温偏安看了一眼温初澜,在朝堂舌战群儒的事他不惧,可应付一个傻子,他却毫无办法。温初澜过来,盯着温初白,直奔主题,“跟我念,我是阿澜。” 温初白笑嘻嘻地,“你是阿澜。” 温初澜拧起眉头,“我是说,念,我是阿澜。” 温初白欢快地拍起手,“哈哈哈,阿澜姐姐,你不是傻了吧,我知道你是阿澜呀!” 被一个傻子说傻了,温初澜顿时黑了脸,抬手就要扇温初白耳光,温偏安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万万不可!” 他拦下温初澜,“一会儿皇上就来了,她脸上不能有印子。” 温初澜深吸了一口气,指节捏得嘎巴作响,贵为宰相嫡女的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父亲,要不我们不用温初白了吧,温初雨虽然丑了些,但毕竟神志清楚,不至于在江桑面前露了馅。” 温初白瞧着温偏安犹豫的神色,心中疯狂叫好,只要温偏安一个点头,她就能重获新生,不用像上辈子一样顶着温初澜的名号过活了。 温偏安正犹豫温初雨的年龄是不是小了些,门口小厮忽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说皇帝的步辇还有一条街就要到府里了。 温偏安一凛,一条街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这点时间给温初雨梳妆打扮,定是来不及了。 温初澜也知道,但她生怕温偏安改了主意,让她嫁给江決,立即气势汹汹地冲温初白吼道,“你这个傻子,你要是还想见到你娘,就老老实实的,要不然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了!” 端着蛋羹刚刚进门的柳清芳步子一顿,手中的蛋羹一不小心从碗中滑出大半,烫红了半边手掌。 温初白坐在床上瞧着她手上的红痕,心痛万分,灵机一动,从床上翻身下来,耸动着鼻子奔了过去,“蛋羹!蛋羹!” 温初澜与温偏安看不见的角度,温初白朝柳清芳眨了眨眼,伸手抚了抚她没被烫到的半边手背。 柳清芳心中紧张散了大半,将小碗放在桌上,把汤匙递给温初白,“阿白,要听娘亲的话。” 温初白大快朵颐,嘴里含糊不清,“阿白,阿白最听娘亲的话了。” 温偏安心中一动,踱步过来,“清芳,你最懂事理,可有法子让阿白自称阿澜,瞒过皇上?” 柳清芳瞧了一眼埋头苦吃的温初白,回想起她刚才给自己那个肯定的眼神,暗自握拳,决定赌上一赌,便开口道,“阿白,我们来玩游戏吧。” 温初白一听,立即放下汤匙,“游戏?什么游戏,娘亲你快说,阿白最喜欢玩游戏了!” “很简单,就是阿白今天要自称阿澜,能做到吗?” 温初白仰着下巴,鼓起两边腮帮子,“这有何难,阿澜又不傻!” 温偏安与温初澜闻言对视一眼,皆是长舒口气,又听温初白道,“我如果赢了,娘亲要再给我做蛋 分卷阅读7 羹!”她边说着,便伸出一只手状似在屋内随意舞动,最终正正好好地停在了白桃身上,“白桃姐姐给我们做证。” 温偏安不在意这些细节,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便想带着温初白先去门口迎接皇帝,没成想温初白死活不去,说是要留在房里与娘亲做游戏。 两人一番拉扯,温初澜气急,“爹,来不及了,我们把柳氏也带着一块去吧!” 温初白点点头,“娘亲去哪我去哪,但是白桃姐姐也是要去的!不然娘亲要是说话不算话,阿澜就没有蛋羹能吃了。” 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温偏安一锤定音,“那便一同带去。” 几人前脚刚到门口,皇帝的步辇便到了,李公公长声报道,“皇上驾到——”门口的温偏安、温初澜,乃至一众丫鬟小厮便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温初白杵在原地,乐呵呵地玩手指头。 李公公拧起了眉,“你这丫头,见了皇帝竟不下跪!” 温初白瞧了一眼从布辇中下来的江桑,不苟言笑,一脸威仪,和前世相差不多,笑嘻嘻地道:“皇帝?皇帝阿澜知晓!父亲说了,是当今的天子,怀川的王!” 温偏安吓了一跳,没想到温初白傻了之后竟然如此大胆,竟敢顶撞皇帝,连忙给江桑磕了两个头,“陛下赎罪。这是我女儿阿澜,前几日玩耍时不小心磕了脑袋,醒来之后便神志不清了,您贵为天子,切莫生气,伤了龙体臣万死也难当其罪啊!” 江桑本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温初白一句话念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既是傻了,说出的必定是肺腑之言,打从心里认可他这个皇帝。与其治她的罪,不如借坡下驴,还能赚得个宽厚仁慈的美名。 思及此,江桑朝温初白走近两步。 “你说你叫阿澜,你可是温相的嫡女,温初澜?” 温初白睁大了眼睛,“阿澜……阿澜……名唤温初白的呀!” ☆、第四章 指婚 温初白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温偏安一张老脸红绿变幻,也顾不得那些礼节,忙不迭地跑到了温初白身边,一脸悲戚之色,“阿澜,你这是怎么了呀,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初澜也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与他一唱一和道,“姐姐,你莫要乱说,我才是初白。” 江桑瞧着眼前一出大戏,面无表情。 温偏安怕他瞧出自己狸猫换太子,跪下连连求饶,“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没有看好自己的女儿,让她不小心磕坏了脑袋,这才成了这样。您……您的指婚……” 江桑毕竟是皇帝,这么多年来别的没练成,偏是一颗淡定的心修炼得上了九重仙境,不过是傻了个人,也没当成多大的事,板板正正地站着,面上无悲无喜,缓缓一挥手,来了句:“先进去再说吧。” 温偏安更是惶恐,这才想起让皇帝在门口站了那么久,连忙让一行人散开,带着皇帝进了前厅坐下。 江桑坐在首位,“温相,刚才你说,女儿病了?” 温偏安一脸苦相,“回陛下,臣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她昏迷了三天,再醒来,就是这幅样子了。” 江桑看向温初白,温初白似乎感觉不到自己是话题的中心似的,端起了小腿,毫无形象地扣着脚底的泥巴。 这样一个标致秀气的姑娘抠脚,实在是让人不忍看。 温偏安道,“陛下指婚阿澜与嘉陵王,本是一件美事,但阿澜这样,臣万万不敢把这样的女儿交出去啊。可,家里夫人只有一女,阿白、阿雨……”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大家都明了,皇室之人何其尊贵,怎么可能接受庶出的女儿做妃。 温初白一边抠脚,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场上形势。 七年之前,江桑身体还硬朗,温偏安还不敢像七年后那般不将他放在眼里,即便是如今这样不想嫁,也不敢只说,反而是兜了个大圈子。 但江桑显然也对温家有所看法,要不也不会让温初澜嫁给当时毫不显眼的三皇子江決,而是应该嫁给太子江汎才是。 但这于她而言并无所谓,温初白只想自己再疯傻一些,心道,皇帝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给自己的儿子取个傻子当正妃。 她这样想着,干脆豁出去了,把一双泥巴鞋脱了下来,提在手里,一双玉足□□着暴露在人前。 她拎着鞋蹬蹬两下跑到了温偏安身边,抱起他的胳膊就要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爹爹,爹爹!你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地上多凉啊,阿澜的鞋子脏了,阿澜要换鞋子。” 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鞋往温偏安脸上压,温偏安躲闪不及,一个挥手,把一只绣花鞋挥飞出去,正正好好地砸中了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湛蓝的宫服本来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猛地印上了个鞋底大小的泥巴印子,滑稽万分,惹得他一直含在嘴边的笑也收了起来。 温偏安面露尴尬,招呼着丫鬟,“来人,快给李公公 分卷阅读8 换身衣裳。” 温初白则在心中叫好。得罪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这婚怕是彻底没戏了。 没成想,李公公恍若未闻,掸了掸自己的前襟,附身在皇帝身边道,“陛下您可记得,聪慧王幼时,也做过这件事情……” 皇帝再看向温初白,眼神里已经满满的都是欣喜之色了。 温初白惊恐万分,又看李公公红了眼眶,一副忆起往事的样子,皇帝一合手掌,“小李子所言甚是,朕险些忘了,我看温家姑娘虽然痴了些,但赤子之心,善良可爱,指给我那五儿子江煜正是合适,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娶妻,不算愧对温相千金。” 一地的人皆呆愣了,还是温偏安反应最快,轰隆一下扑到在地,打头念了句“谢主隆恩。”其他人才如梦初醒般纷纷跪拜。 温初白心中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都傻了,怎么还是要嫁人!难道重活一世,还是逃不过代嫁的命运吗? 没人反对,又或许,目前这个方法是对温家与温初澜而言最好的方法,大家求之不得。 皇帝与温偏安又寒暄几句,宾主尽欢。伴着李公公一声“起驾回宫——”,消失在了相府大门口的道路尽头。 温偏安带着温初白回了拂柳院,柳清芳和白桃在后面跟着,拂柳院被撞坏的大门已经安上,晃晃悠悠的,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朽。 “以后嫁到了五皇子那……” 温初白打断他,一脸天真地问:“什么是嫁?” “就是住过去。” “为什么要住过去?” “……” 温偏安不知道如何解释,又听温初白问道,“是不是娘亲和白桃姐姐要嫁过去,他们要是嫁过去,那我也嫁过去。” 温偏安如获大赦,“是的啊,你娘亲和白桃也住过去的。” 温初白在心底松了口气,她上一世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柳清芳一个人留在了温家,这一世虽然难逃代嫁的命,但起码对象从三皇子换成了五皇子,如此这般,说明逆天改命也不是一点不可的。 她点点头,笑道,“那阿澜答应。” 温偏安叮嘱完了温初白,又去叮嘱柳清芳,也没什么别的,只是说去了五皇子那记得自己是温家的人,不可丢了温家的面子。 柳清芳温温柔柔的答应,一双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温偏安的侧脸。 温偏安被她如水的目光盯得心底发虚,问了句,“柳氏,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要问?” 柳清芳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低下头,小幅度地摇了摇,“没有。” 温偏安一扫袖子,道,“那我便走了。” “恭送老爷。” 温偏安走后,整个拂柳院都是一片安静的死寂。温初白不知道怎么安慰娘亲,赤着脚走过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娘亲,不要伤心。” 柳清芳摇摇头,“娘也不是伤心,就是……就是觉得有些难过。” 温初白被她这话说得没了脾气,难过不就是伤心吗,她重活一世,心境较之前天翻地覆,哪有之前那般好忽悠,她拉着柳清芳坐下,盯着她的眼睛,“娘亲,你爱爹吗?” 柳清芳却像被吓着了,连连摆手,“你这孩子,瞎问什么呢。” 温初白看她一脸抗拒之色,心知柳清芳聪慧伶俐,偏偏在感情上一塌糊涂,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何况现在也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候,便叫了白桃过来,打算细说一下自己的计划。 她瞧着柳清芳眉头微皱,一向乐呵呵的白桃也闷闷不乐的样子,先安慰了一下二人,“我被许给了五皇子,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白桃不同意地噘起嘴,“初白小姐,那可是个傻子!” 温初白笑道,“今日之后,整条街也都知道我是傻子了。” 白桃动动唇,想起了今天没有露面的夫人,以她那跋扈飞扬的性子,可不得闹得满城皆知。 反倒是柳清芳点了点头,“也好,五皇子是个傻子,不会欺辱阿白,只是苦了我的女儿,嫁了个这样的人家。” “娘亲,您这话我可只同意一半。”温初白替她倒上茶水,“五皇子若真是个傻子,的确不会欺辱于我,甚至我们三个还能过得很好。不过,娘你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却要改改了,我们女子难道一生就只能嫁与一个丈夫?” 她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又是说给娘亲。柳清芳与温偏安的感情,起因也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温偏安早就将那些忘了,可惜柳清芳却将一时冲动,当成了情。 她留了足够多的时间给柳清芳思考,半晌才复又开口,“在这怀川。权,女子难得,色,女子无用,但钱却是男女平等的,之后去了五皇子那,我会努力赚钱,让你们二人过上好日子。” 白桃似懂非懂,“小姐做什么,白桃都支持!” 温初白抬眼瞧她,未被世事浸染的白桃带着无尽的活力,叫她不由自主地也勾起个笑,“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分卷阅读9 。” “首先,在温家这几天,我们还得像今天这样,我装疯,你们卖傻。” 二人点点头。 “其次,我是装傻,五皇子保不齐也是,所以即使过去了,在初期我们也要小心些,切莫被人抓了把柄。” 白桃挠挠头,“不会吧小姐,老爷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柳清芳则不语,眼中带着认可。她毕竟阅历多些,又以温初白为先,定不能让她有一点涉险的可能。 “所以,为了我们的计划,到时候我会尽量为我们在聪慧王府要个偏院。” 温初白正说着,门口一阵鸡飞狗跳,男女老少的声音乱作一团,一个声音高叫着,“五皇子!聪慧王!您慢点!” 屋里三人还坐着,忽然一声巨响,才被小厮安好的院门又一次被推翻在地,一个衣着光鲜的高大男人冲了进来东张西望,嘴里叫着“娘子呢!我的娘子呢!” 温初白前世远远地瞧过一眼五皇子江煜,此时瞬间认了出来,提起裙子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哇呀呀呀呀——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你相公!(本文日更哈) ☆、第五章 烤鱼 江煜好似被吓了一跳,堂堂七尺男儿缩成一团,在门边委委屈屈地道,“本,本王名叫江煜。” 温初白继续装疯,“什么玉?我看你像块石头!” 江煜两条眉毛蹙在一起,“你这坏姨娘,煜儿不要和你玩,煜儿是来找娘子的。” 单论年龄,江煜比温初白还大出几岁,此时被他叫了姨娘,顿时火气上头,她本还想着忍忍,又转念一想,自己是个傻子,为什么要忍,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泼了江煜一头一脸。 江煜像是愣住了,定定地瞧着温初白,他头发、睫毛上挂满了茶水,嘴巴一瘪,顿时哭得地动山摇。 后面跟着的一众小厮迈进门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个个吓得神魂俱裂,将江煜宝贝似的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抹眼泪。 温初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一边看戏,这才来得及细细地瞧江煜的长相。 单论皮相,江煜生得着实不错,尤其是刀凿斧刻般的下颌,让人觉得精致而决绝,一双桃花眼亦是满目含情,此时蓄满泪水,叫人觉得十分心痛。 再说身姿,皇家之人向来吃食不错,哪怕是不受宠的五皇子,平时吃穿用度也是普通人的千万倍,也因此各个身高腿长,仪态挺拔,可以说是人中龙凤。 就是不能张嘴。 温初白用小指毫无形象地掏着耳朵,成年男人的哭嚎声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江煜被人团团围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地还带上了哭嗝,“你……你们这些坏人,不是说我娘子在这里吗?你们骗我,这里哪有我的娘子,只有一个坏姨娘,我,我要罚你们!” 温初白饶有兴趣地看着,掏完了耳朵又去挠脖子,好奇这傻皇子能罚人什么东西。 江煜不负众望地继续说道,“罚你们挠脚板,一炷香时间!” 一众小厮敷衍地点头,摇头晃脑地应着“王爷赎罪”,显然一丝悔过之心也无。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人许是管家,替江煜擦干了泪,指向一边和猴子似的挠脖子的温初白,“聪慧王,我们哪敢骗您啊,您的娘子不就在那呢吗?” 温初白与江煜视线对上,一个吊儿郎当像个负心浪子,一个泪眼婆娑像个苦命怨妇,倒真是绝配极了。 江煜眨眨眼,挥开面前一众障碍物,半蹲在了温初白面前,脸上飘着两朵可疑的红云,轻声念道,“娘子。” 温初白被这一声念得浑身难受,僵硬地呵呵两下。 关键时刻还是柳清芳站了出来,她皱着眉,一副生了气的样子,“哪有小伙子往未出阁的姑娘家里钻的事儿,便是王爷也要收敛些的呀。”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劝江煜。 正犹豫着的档口,温偏安、温初澜带着温家大夫人林鸢到了。 三人匆匆忙忙的,显然也是没料到五皇子会说来就来,生怕随行之人看出了拂柳院的荒凉,怀疑温初白的身份。 温偏安与五皇子带来的赵管家寒暄了两句,林夫人连连附和,内容倒是和柳清芳说得差不多,觉得江煜无论如何也是一个男人,与自家女儿孤男寡女地呆在一起有失礼数。 赵管家连连称是,话锋一转,“但王爷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干预。” 温初白瞧了会说话的三人,再一低头,江煜还是半蹲在那,一副小狗模样,濡湿的眼睛直愣愣地瞧着自己,让她一瞬间竟有些后悔泼了他。 哪能那么轻易地让温偏安如愿。 “爹!”温初白笑嘻嘻地,等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捧起了江煜的脸,四目相接时道,“我喜欢他!” 江煜本就红了的脸颊顿时更红,吞吞吐吐地道,“你是我 分卷阅读10 娘子,我也喜欢你。” 温偏安被当众打了脸,死鸭子嘴硬,“那你也不能和聪慧王单独在一起。” 温初白撅起嘴,附身搂住了江煜的脖子,感受到一片收紧的肌肉。吓到小朋友的成就感让她偷乐一瞬,嘴里叫嚷着,“我要和他玩!我不管,我就要和他玩。” 温偏安没办法,只好看了一眼温初澜,道,“阿白,那你陪他们去荷塘玩会吧,三个人一起,一会儿再带你姐姐回赤丹院。” 他着重了赤丹院三字,因为那里才是温初澜的住处。 温初澜点头,从善如流地接道,“阿白知道了。” “那,我们就去前厅休息一会儿?”温偏安朝赵管家比了个手势,也顾不上自己堂堂宰相身份请一个管家休息有多么的怪异,只想带着这些人赶紧离开。 满满当当的房间煞时空了,没了赵管家等人,温初澜顿时嚣张跋扈了起来。 “走吧?”她指了指荷塘边的凉亭,温偏安的话,她还是听的。 温初白欢呼一声,“耶,出去玩啦!”又回头给了柳清芳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带着江煜根温初澜走去。 江煜一路絮絮叨叨。 “娘子。” “你真的是我的娘子吗?” “我有娘子了!” 温初白被他念得有些脸红,偏又要装出一副不懂害臊的样子,大喇喇地回道,“你爹说了,让我嫁给你,那我应该就是你的娘子了吧。” 江煜满心欢喜地点点头,“娘子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温初澜闻言,用鼻子嗤笑一下,道了声,“绝配。” 温家的荷塘建时便花了大价钱,用了活水,养了锦鲤,意为钱财、运势源源不断,此时又是初春的好时节,有几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羞怯意味,再加上三个如画般的妙人,更是有几分诗情画意。 温初澜“铛”地一声坐在了石凳上,瞧着眼前两个傻子疯言疯语,起了整人的心思,她“哎”了一声,把两人叫了过来。 “我们玩个游戏吧?”她道。 “好啊。” “好啊!” 两个傻子果然上了当。 温初澜遥遥一指远处一朵花苞,“瞧见了吗?那是这池塘里最大的花苞,我们轮流扔石头过去,谁能砸中便是赢了。” 温初白顿时跃跃欲试,回头去看江煜,竟然已经开始捡石头去了。 没一会儿,江煜便抓了一把石头回来,分给温初白半把,“娘子。”他献宝似的叫了一声,示意她先去扔。 温初白站在凉亭边上,整个人倚着副手上身朝外探去,有几分摇摇欲坠之感,温初澜狞笑一声,一脚踹上她的屁股,将她整个人踢进了池塘里。 温初白“咚”地一声掉了进去,激起了半人高的水花,又被池底掀起的淤泥差点迷了眼睛,看起来狼狈不已。 温初澜还没来得及笑,便听一边江煜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玩,真好玩!” 温初澜正要看向江煜,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也与池塘的脏水来了个亲密接触,甚至还喝了几口。 江煜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在凉亭上开心地手舞足蹈,“娘子!下面好玩吗!” 温初白瞧见一边也成了落汤鸡的温初澜,暗道这小傻子替人解气倒是一把好手,道,“好玩,两个人一起玩更好玩了!” 江煜点头,道了一句“那我也来!”,便一个猛子扎进池里,像条游龙一样在池塘中游了起来,吓跑了附近一片儿的锦鲤。 温初澜好不容易站稳,还不忘使坏心眼,拍了拍温初白道,“呀,那有条鱼!” 温初白心知自己又要遭殃,但自己现在毕竟是个傻子,只好转过身去,配合地道“哪呢?哪呢?” 温初澜正要再下黑手,江煜却腾地一下从水中钻了出来,猝不及防地把温初澜的腿弯撞了个正着,害她仰面朝下的跌进了水里,连呛几口泥水。 温初白等了半天非但没等到温初澜的后招,反而听见一声水声,奇怪地转过头来。 灿烂的阳光照得整个池塘都波光粼粼,让其中的少年郎也镀着层金边,少年笑的一双眼睛眯得只录一条细缝,两排白牙通通露在外面,一双白玉刻成的手里握着一尾赤红的锦鲤,笑得烂漫天真。 温初白晃花了眼,半晌才笑道,“真有鱼呀!” 江煜点点头,一手搂过她的腰,足尖轻点,带人上了凉亭,锦鲤被放在了桌上,鱼尾“啪”、“啪”地打着桌面,一副不认命的样子。 水里只剩了温初澜一人,她在下面挥着手,“喂,俩傻子,把我也带上去!” 江煜微微侧头,一本正经地道,“你不是我娘子,我不能碰你的。” 温初白附和地点头,“我爹也是这么说的!石头,我们去烤鱼吧!” “石头?”江煜皱皱鼻子。 “嗯啊!”温初白点点头,“娘子想叫你石头!” 对方立 分卷阅读11 刻展出个笑颜来,“娘子想叫什么都可以!” 两人动作飞快地烤起了锦鲤,鱼肉的香气夹在春风里漂遍了整个宰相府,温偏安感觉有些不对,出来一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蔫巴巴地泡在水里,而自己的宝贝锦鲤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是谁烤了我的鱼?!” ☆、第六章 白娘子 温初白还在想对策,只见一道金光闪过,江煜迈出一步,瞬间气吞万里如虎地道:“是本王!” 温初白发誓,这是自打她认识江煜以来江煜最像个正常人的瞬间。只可惜,这种上杆子认错的行为让他更坐实了是个傻子的现实。 气势如虹的温偏安瞧见挺胸抬头的江煜,心知这傻子的爹他惹不起,顿时萎靡了下去,脸上带着讨好地笑,问道,“一条够不够!” 江煜顿时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挠了挠头,转过来问温初白,“娘子,一条够不够?” 温初白眨眼,心中偷笑,暗道温偏安今天算是栽在她手里了,大声回道,“石头,我们把它们全都带回家吧,以后什么时候都能吃!” 江煜点头,振臂一呼:“整个池子,除了那个女的,都给我捞回府里!” 不论温偏安同不同意,江煜带来的那些小厮随从们已经跳进池中给江煜捞起了鱼。 一潭池水被接二连三地扑进去的人搅得乱七八糟,荷叶、荷花被折断了不少,更别说那些遭了殃的锦鲤,连还未长大的鱼苗也没被放过地全都捞了起来。 温初白瞧着乱糟糟的池塘越瞧越高兴,连带着,就连本来避之不及的江煜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她正笑着,一道目光如芒在背,温初白回头去看,被人捞起来的温初澜裹在厚厚的冬衣中,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双本来生得美艳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像是要将人拆吃入腹。 想来也是,江煜把她扔进了水里,温初澜却没法找他报仇,可不得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不如让温偏安更刺激些?温初白在没人看见的角度偷笑了一下,用胳膊肘撞了撞江煜,“喂,石头。” 江煜扭头看她,露出个灿烂的笑来,“怎么了,娘子?” 温初白愣了一瞬,发觉自己总是被江煜的笑晃花了眼,懊恼片刻,才道,“石头,我给你讲故事吧?” “好啊,什么故事。” 温初白贼笑一声,“《白蛇传》的故事。” …… 温偏安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池子里的鱼被舀尽后,他去寻江煜与温初白,江煜正拉着温初白的袖子喊道“白娘子,白娘子!” 他一个“白”字,差点把温偏安的魂魄吓得飞了出去,当即便跪在了地上,额头冷汗涔涔,“聪,聪慧王,您……” 温初白故意晾着他,与江煜拉扯打闹。估摸着温偏安跪得膝盖都疼了,才哈哈笑了起来,“许相公——不对,不对,煜相公——” 温偏安松了口气,随即觉着,他要不再快些将自己这个疯女儿嫁出去,自己迟早也得疯。 和江煜相处的这个下午,温初白还算满意。这傻子短短一个下午,又是把温初澜扔进了池塘,又是把温偏安一池的鱼捞回了家,现在又把他吓得在地上跪了半天。 许是前一世太苦,太惨,温初白心中竟生出了一抹报复的快感。 这种感觉来得猛烈而陌生,令人矛盾。她既想好好地报复一番这些人,又想好好地过这一生。 旁边的江煜还在傻笑着,温初白瞧不出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只忽然觉得他要是真傻也挺好的。他的傻就像个小孩,单纯,透明,让人放心。 我会保护你的。温初白在心中许下承诺。 “喂!石头!”她捡了个石头砸向江煜的屁股,被趔趄的江煜逗得哈哈大笑,“你什么时候娶我回家啊?” 江煜咬了咬唇,不知所措了起来,“我父皇没和我说,但是我,我是想今天就把你带回去的。” “好啊!” “不可!” 温偏安连忙打断了温初白,即便他想把温初白早早地弄出去,也没有现在就把女儿送出去的道理。 温初白顿时耍起了泼,原地坐下就闹了起来,“我不管,我就要跟石头回去,现在就回去!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江煜似是心有灵犀,与她相对而坐,摆出了同样的姿势,“本王要娶她!现在就娶!你们不让我把白娘子娶回去,我就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一群人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又叫来了柳清芳和赵管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二人分开,也顾不上看什么良辰吉日,安慰二人第二天一早就办婚礼,至于聘礼一类都之后再补。 江煜被人簇拥着上了轿子,一群小厮七手八脚地扣紧了轿子的大门,他掀开侧面的小帘,像是生离死别般,“白娘子——等我——” 温初白两眼含泪,“煜相公,明日见——” 这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分卷阅读12 白桃伺候着温初白沐浴更衣,温初白折腾了一天,只感觉浑身都散了架般的难受,脸上却相反地眉飞色舞。 “这江煜来的真是时候。”她舀了一捧水浇在自己的小臂,“要等皇帝下旨,我们还得再在这住上十天半个月。” 白桃不懂为什么温初白这次醒来就这样想离开温家,但她也懒得去想,她一个下人,只要跟着温初白就可以了,废那么多脑子作甚。 她帮温初白洗着头发,“明天小姐就要嫁人了。” 温初白瞧着烛火怔了一会儿,忽的想起上一世自己嫁人的前一夜,虽然是代嫁,却也是期待的,不像自己现在,只想着尽快逃离。 她的情绪也低沉下去,“是呀。” 白桃替她沐浴好,擦干身子,退下休息了。 温初白瞧着黑洞洞的床顶,在擂鼓般的心跳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倒真的是被擂鼓声吵醒的。 林夫人带着零零碎碎的装扮首饰,踏着喧天的锣鼓声,一大早儿就来了拂柳院,温初白一睁眼就瞧见了满屋的人,吓得“呀”了一声。 林夫人嗤笑一声,“当真傻得不轻。” 丫鬟们把温初白从床上捞了起来,套上了红彤彤的喜服,温初白瞧着有些眼熟,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和林夫人身上的样式十分相像,原是她穿了本属于温初澜的婚服,怪不得林夫人如此吊丧着脸。 温家的习俗是大夫人送亲,她虽心生厌烦,却也帮温初白梳妆打扮了起来,就是这水粉扫的少了些,胭脂又打得多了些,闹得温初白的两边脸颊像个猴屁股,两只眼睛像是大熊猫,一张血盆大口犹如水底鳄鱼,骇人得紧。 林夫人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就这样吧。” 一群丫鬟围过来看,空气凝滞了一瞬后,纷纷夸奖道,“大夫人手艺巧夺天工、大夫人技术犹如天人,大夫人……大夫人给人化了这么久的妆,一定累坏了,快回院歇息歇息吧。” 林夫人顿时借坡下驴,借口乏了,一秒也不在在院里多待。 柳清芳终于能进来里层,被自己女儿这惊为天人的妆容吓得愣了一瞬,作势要改。 “别,不用。”温初白打断了她,“我现在是温初澜,丢人,丢也是大夫人的人” 柳清芳被她逗笑,从盒里取出梳子,“娘给你梳头。” 精致的牛角梳子被柳清芳握在手里,她一边动作,一边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温初白盯着铜镜,瞧见身后的柳清芳梳着梳着,眼泪砸在她肩上。 她也想哭,前一世因是嫁给三皇子,一切准备地充分,大婚的早上三皇子派了人来,全程都是林夫人包办,也就没听过母亲这一套说辞。 “娘。”她转过身去,“这一世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什么?” 温初白惊觉失言,连忙改口,“我是说,这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的。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柳清芳似是还想说什么,院中忽然一阵嘈杂,高低不等的声音交相辉映,模模糊糊中有人喊道,“接亲的来咯!” 温初白一凛,连忙装出那副傻样子,蹦蹦跳跳地到了院门口,“我煜相公来了?” 来人吓了一跳,温初澜为首,指着柳清芳的鼻子,“你怎么回事,盖头呢!” 柳清芳垂着头,去拿了盖头来。 温初白叉着腰,“温初白,你怎么回事,怎么和你娘说话呢?” 温初澜正要回嘴,又听温初白道,“你不是都答应我娘要和我玩身份互换的游戏了吗?难道你又要反悔?” 温初澜顿时吓出一头冷汗,生怕叫五皇子的人听见温初白的话,忙道,“姐姐,你乱说什么呢!什么互换,你本就是我姐姐。” 温初白点了点头,两人言语间,柳清芳将盖头取了出来,搭在了温初白的头上,温初白被盖头遮了神色,摸索地前进了两步,拍了拍温初澜的手背,“妹妹,好好照顾娘。” 温初澜咬碎了一口银牙,从牙缝里挤出个“娘”来。 温偏安终于赶了过来,按照礼数带着温初白走到了相府门口,相府嫁女儿,王爷娶正妃,虽然时间紧迫,但也丝毫马虎不得,江煜为首骑着高头大马,在门口不断念叨着,“白娘子呢,白娘子呢?” 一行人从门中出来,江煜喜道,“白娘子来了吗?” 林夫人指指盖着盖头的温初白,“我女儿不正在这呢。” “白娘子!”江煜骑着马儿向前两步,一手掀翻了温初白的盖头,让她那张惊世骇俗的花脸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温初白第二天洗完脸。 江煜:你是谁啊,你还我白娘子,1551! 温初白:(画上大丑妆,无力)……这呢 ☆、第七章 大婚 新 分卷阅读13 娘子还没拜堂就叫新郎掀了盖头,这要是传出去,皇家、温家的颜面都得扫地,还好温偏安就在温初白身边,瞧见了便立刻给她盖了回去。 江煜拍着手,“好看,白娘子真好看!” 林夫人又上来劝,泪眼婆娑的,好似真的嫁了自己的女儿,“阿澜,以后便嫁出去了,娘不在身边,你想哭便哭罢。” 温初白想起上一世嫁人时落了一地的眼泪。不仅是哭嫁的习俗,更是为自己代嫁的命运落泪,这一世她却是求之不得,别说眼泪,就连难过的神色也不见分毫。 温初白抬起双臂,袖口下落,两节藕节似的小臂露了出来,恍若感觉不到小臂上拂过的清风,欢呼道,“煜相公,我要嫁给你咯!” 江煜学着他的动作,“白娘子,我要娶你咯!” 温家门前有人欢呼,有人落泪,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暗自偷笑。喜鹊伴着乌鸦成群飞过,乌泱泱的交织在一起看不出细微的差距,唢呐又一次吹了起来,锣鼓也又一次鸣了起来,新郎官与美娇娘的欢笑,在相府上空回荡。 聪慧王府亦是打扮得喜庆,处处都挂着红布,红灯笼,毕竟是王爷的正妃,也是唯一的妃子,定是万分重视,此时从正门迎了人进来,便安排温初白先做等候。 江煜在门口叫嚷着:“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我要看白娘子。” 赵管家一头大汗地拦他,“拜了堂就能见了,拜了堂就能见了,王爷,我们先去照顾一下宾客们。” 说是宾客,却实在没有多少人。 五皇子是个傻子的事儿皇帝向来不愿张扬,再加上江煜本身也不懂得接待宾客,聪慧王府大厅里坐着的也就是皇家几人,温家几人。 吉时一到,温初白便被扮作嬷嬷的柳清芳接出来带到了婚礼大堂上。两边的人皆已坐好,一边儿是皇帝带着汀贵妃,一边儿是温偏安带着林夫人。 温初白隔着透红的纱帘瞧着上座的汀贵妃——那是江決的母亲,乾皇后过世后后宫最大的掌权人,能走到如今这步,除了后宫各个都有的美丽容颜,更多地还依靠其父老将军的势力,及其过人的胆识和能力。 温初白上一世堂堂嘉陵王正妃,却只能住在一个小小的偏院,正是因为汀贵妃与江決密谋大计时被她不小心撞见。 傧相掐着点儿向前一步,朗声念道,“吉时已到——” 温初白与江煜并肩而立,傧相点点头,“一拜天地——” 江煜转过身去,跪在地上,朝大敞着的门口磕了个响头。 温初白面朝江桑,一手按住盖头,来了个脑袋点膝的鞠躬。 这一出实在是算得上乱七八糟,四周响起了压抑的笑来,就连上座的汀贵妃也没忍住,掩面笑了两声。 傧相的额角跳了一跳,示意赵管家与柳清芳上前帮忙。 温初白牵过千万回娘亲的手,只是一碰便知道是谁,心中溢出几分暖意,用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柳清芳则回握住她,女儿嫁人,她竟能送到如今这步,在之前是万万不敢想的。 见人全都立好,傧相继续念道:“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有了旁人的帮助,之后的寥寥几项再没出问题柳清芳牵着温初白行到屏风后头,没人瞧见的角落,温初白顿住脚步,掀起盖头,回头望去。 他的傻相公江煜正在原地傻乐着,其他人则神态各异。 汀贵妃盯着江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温初澜热切地瞧着江桑,偶也看两眼太子江汎,像是挑选合适的猎物;温偏安与林夫人不断交换着眼神,像是度过了难关后终于放下了心;江決无悲无喜,盘腿坐着,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兴趣。 一眼望过去,只有江桑、江汎脸上有笑,像是真心祝福。 温初白垂着眸子,盖上了红艳的盖头,柳清芳哪知她一个回首能想这么多东西,只是随着她的眼神又瞧了一眼厅中傻笑的江煜,为女儿未来的日子担忧起来。 哎…… 虽想的不同,母女二人却均是一声叹息。 新房早已被收拾利落,桌上放着点心与美酒,被单上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有着早生贵子祥兆,柳清芳收拾出一片空地来,引温初白坐下。 房间里隐隐有几个丫鬟走动的声音,温初白晃晃脑袋,一把揭掉了自己的盖头,嚎了一声,“饿死我了!”,便坐在了桌边,拿起点心狼吞虎咽了起来。 没了这层盖头的遮掩,房间里的丫鬟便尽收眼底,倒是不多,只有两个,温初白左右瞧瞧,心想着得早些让这两人认清自己是个傻子的事实,最好是能吓到她们,为之后的计划打下基础。 谁成想,她卖力地吃了半天,险些噎着自己,两个丫鬟却淡定得宛若什么也没看见,一个施施然捡起了飘落在地上的红盖头,叠好了放在桌上,一个出了门去又回来,给温初白又加了一碟点心。 末了,还不忘温声细语地嘱托一句,“王妃,您慢些吃。” 分卷阅读14 温初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聪慧王府,丫鬟下人们早便习惯了伺候疯主子,只不过是换了个性别,于下人们而言没多大区别,她暗自懊恼,叫嚷一句,“吃饱了吃饱了”又掀了被子要睡觉。 金红的缎被猛地掀开,露出其下一张素白的布来。 温初白上一世嫁过人,知道这是作何用处,在瞧见那白布的瞬间便红了脸颊,又生怕那两个丫鬟察觉出端倪,索性整个人钻进了被中,含糊不清地闷声道,“我要睡觉了!你们俩出去。” 两个丫鬟依旧万分淡定,道了声“是”,便关了门出去。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听不见,温初白才将脑袋从被窝中露了出来。春日本也不冷,又是正午,太阳照得屋里都暖烘烘的,她这般折腾一番,倒真看不出脸红是害羞还是热了。 柳清芳在一旁瞧着,没了外人,又恢复了那般半是喜悦半是忧愁的样子。 “娘亲。”温初白握着她的手,眼里是压不住的兴奋光芒,“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柳清芳点点头,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其实并不懂得温初白为何如此高兴。 温初白心知柳清芳想法,可重生之事太过光怪陆离,她担心自己就是说了实话,娘亲与白桃也不会相信,何况上一世给她留在心头的又大多不是什么美好回忆,若是告诉柳清芳,免不了又是一阵多余的担心。 思及此,温初白只好装作没看见柳清芳的半边苦涩,拢着他的胳膊,“娘亲,你和白桃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柳清芳点点头,“好了,在一处偏院,我去瞧了,挺安静的,比之前在相府的环境要好一些。” 温初白又问,“那娘亲觉得,五皇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柳清芳皱起了眉,“娘与他也没见几面,看不太出来,不过……” “什么?” 柳清芳沉吟片刻,“看他府里的丫鬟下人们对疯傻的行为习以为常,五皇子应该不是装的。” 温初白点点头,她是没察觉到江煜有什么反常。 “但,也有一种可能。” 温初白瞧她,柳清芳想了一会儿,道:“也有一种可能,是五皇子是装的,而下人们都是他的心腹,这一出戏都是唱给外人看的。” 柳清芳话音刚落,温初白顿时感觉背后发凉,就连胳膊上的汗毛也挨个竖了起来。 “不过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柳清芳笑了笑,安慰她道,“五皇子毕竟是皇家人,若是真能在皇帝眼皮底下倒出这么大的风浪,恐怕也不用装疯卖傻了。” 温初白这才将心放下,暗道,真傻假傻,她试试便知。随即转了转眼珠,贼笑一声,“娘亲,你回去休息吧,等下能把白桃叫来吗?” 柳清芳点点头,很快换了白桃过来。 白桃端着半盆荔枝,笑盈盈地推开门,“王妃!” 温初白扶额,小声道,“快进来。” 白桃点点头,将那盆水灵灵的荔枝搁在桌上,贼兮兮地道,“小姐,快来吃,相府都吃不上呢。” 温初白瞧她那副样子也乐了起来,“别光顾着吃,叫你来是有事的。” “什么?” 温初白露两排白牙,“去厨房拿些盐和醋来,有旁的调料一类也可以拿来,然后拿一套我的衣服来,稍微宽松些的。”她说着,余光不小心瞥见了床铺上露出的半白布,连忙撇开了脸又吩咐道,“再打一盆水来。” 白桃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关联,但温初白要她拿,她便依样全都拿了来,小小的屋内顿时琳琅满目地堆了一地东西。 温初白拿起地上的一碗白醋来,只是轻轻一闻便让人冲得头发酸,可若是加到浓烈的酒水中,便没有这般刺激明显了。 她边想着,倒出了两杯酒,一杯八分满,一杯五分满,将那碗白醋尽数倒进了五分的那杯之中。 见透明的醋与透明的水完美融合,温初白便又折腾起了其他东西,给点心夹上花椒粉,又在床顶搁上铜水盆。 白桃一边帮着忙,一边道,“小姐,您在床顶放水盆干什么?” 温初白瞧着脚下的白布微微一笑,“分居。” 白桃恍然大悟,朝她竖起大拇指来,“高,实在是高。” 两人布置完毕,又开始打扫起“战场”,将剩余的东西一并收了干净。 白桃端着一托盘的垃圾,其上正正好好地盖着褥子上的那块白布,“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温初白挥挥手,“走吧!” 白桃点点头,正要开门,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脸笑意的江煜正朝里望着,瞧见床边随意晃着小腿的温初白,兴奋地叫了声:“白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我小傻子一秒 ☆、第八章 洞房 白桃吓了一跳,拢了托盘上的布连忙请安。 谁成想江煜看也没看她, 分卷阅读15 挥了挥手便径直朝温初白走去。白桃缩缩脑袋,想起这一屋的精心设置,朝温初白扮了个鬼脸,关门走了。 “白娘子!”江煜许是喝了点酒,两颊带了些烧红,看人的目光也有些迷散,但却仍然澄澈,温初白瞧了眼桌上的加料点心,忽的有些于心不忍,但又考虑到之后的日子,心一狠,暗道,你要是吃了这点心,我就相信你是真傻。 她边想着站了起来,拉着江煜的袖子坐在了桌边,“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江煜不疑有他,当即坐好狼吞虎咽了起来,起初第一个还好,没有夹花椒,但第二个便是加了料的了。 时间紧迫,温初白与白桃的二次加工实在粗糙,江煜却一点也没发现,一整个桃花酥塞进了嘴里,呛得涕泗横流,“好麻!” 温初白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连忙给他拍着背顺气。 江煜两眼都是泪,许是也看不清眼前有什么,拿起温初白倒好的酸酒便一饮而尽,他实在喝的太快,快到温初白还没来得及拦他,他便已整杯下肚。 白醋在舌尖与花椒起舞,江煜愣了一瞬,脸色更加涨红,嘴里囫囵叫着,“好酸好酸!”,一把捞过装满酒的酒壶,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温初白目瞪口呆,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夺壶,“你别!” 茶壶就在不远处,她提了过来,用溜圆的壶肚碰了碰江煜的手背,“喝这个,喝这个。” 江煜刚被壶嘴堵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下被温初白叫得放下了壶,嘴里得了空,嚷嚷道,“好辣好辣!” 温初白顿时心生愧疚,“那喝点茶。” 江煜又是对嘴一口茶水,“哇”地一声吐了自己一身,“烫死我啦!” 平日里只会傻笑的少年如今眼含热泪的狼狈模样着实叫人心疼。 温初白正要安慰,忽听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浩浩荡荡的像是不少人马,她吓了一跳,起身去帮江煜去柜子寻衣服,“快将这身湿衣服换了吧!” 江煜机械地点点头,“阿鸿!帮我拿件衣服进来。” 门口脚步声渐快,募的响起了江桑的声音,原是皇帝、温偏安一行要走了,走前过来再看看新人,“煜儿,你的衣服怎么了?” 江煜答:“回父皇,弄上水湿了。” 江桑微微一笑,“不碍事的,湿了就脱了,上床去。” 温初白还在奇怪这房里的衣柜为何空无一物,便被江桑这话惊得脸上泛红,江煜则着实听到了心里,几步坐上了床。 “哎呀!” “怎么了?”门口一阵慌乱。 “没事,没事。”江煜从衣服底下掏出两颗被坐得干瘪的枣子,“怎么有人在床上放了红枣呀。” 温初白暗道一句天助我也,连忙也走了过去,将床上撒着的桂圆剥开一个喂给了江煜,“还有桂圆呢,吃一个!” 红颜的唇碰到嫩若葱白的手指,一张一合之间,晶莹剔透的桂圆肉便在眼皮底下消失不见,温初白莫名地烧了耳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尚有桂圆汁水的指尖。 真甜。 她又瞧了一眼江煜带着相同汁水的唇。 不知道甜不甜。 外面的人听着里面两个人摸到了床上的桂圆红枣,便知道二人已经坐到了床上,至于进行到哪一步了,谁也没有个准数。 江桑想着不要耽误儿子的洞房花烛,一挥衣袖,“行了,回宫去吧。”于是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便如同得了令的群羊,跟着他散了干净。 房里,温初白还带着江煜吃床上的红枣桂圆,两人顺着床往里摸,摸出了温初白一早藏在里面的那套衣服。 她本是这样计划的,先看看江煜能不能分辨出花椒点心,再试试他能不能闻出酸酒,要是这两关都过了,便再让他套上女装,唤自己一声好姐姐,怀川的男儿们最是好面子,如若心智正常,是断不会穿女儿家衣裳的。 可眼前,她打好的一通腹稿一句还没用上,江煜便吃了点心喝了酒,叫她不忍心再试探。 江煜对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拿着那套衣服喜笑颜开,“白娘子你真好,知道我衣服湿了,还给我准备了干净衣服。” 温初白干笑两声,“……你!” 江煜竟然当着她的面就要脱衣服! 温初白吓得赶紧背过了身去,江煜一眼望过去,紫檀木床像是个优雅精致的画框,圈起了其中红艳的背影,温初白如瀑的长发散在大红喜服上,整个人都显得娇小玲珑,让人不禁想要拥她入怀。 “白娘子你可真好看。”他道。 温初白恍若未闻,自言自语道,“不是我逼你穿的啊。” 约莫半柱香后,背后悉悉索索的换衣声停了下来,温初白想回头却又不敢,问了句“换好了吗?” 江煜清脆地答她,“好了!” 白桃拿来的是套瓜红色裙子,不若大红那般耀眼,却显得人透白,江煜自身皮肤又好,这般一衬,更是让人惊叹。 分卷阅读16 与衣服同色的朱唇轻启,江煜问道,“白娘子,我好看吗?” 温初白点点头。 何止是好看,简直是仙人之姿。 简直让人…… 简直让人想当他的姐姐,将他好好的保护起来! 江煜不知她心里所想,站起身来,扯了扯裙摆,“可我怎么觉得这身衣服有些奇怪,和我平时穿得不同。” 温初白与他并肩而立,学他的样子扯了扯裙摆,“哪里奇怪,我们穿得不是一模一样吗?妹妹。” “妹妹?”江煜瞪大眼睛。 温初白被他惊讶的样子逗得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是呀,这是我的衣服呀,你穿了女孩子的衣服,我不得叫你一声妹妹?” 江煜拍了拍胸口,“我堂堂七尺男儿!” 温初白仍是笑,纯粹的笑,“妹妹可生得真高。” “那是!”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夸奖,拎起短了一截的裙摆转了个圈儿,“你看我的衣摆,再看你的。” 温初白低头,瞧见自己拖了地的长裙摆。 这是在嘲笑我的身高! 她做了个鬼脸,伸出两只手来作势要去挠江煜的痒痒肉,江煜忙着要躲,没想到一不小心踩中了温初白拖地的裙摆,脚下一滑,不受控制地压着她倒在了床上。 温初白只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要被床板硌断了,可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揉,一抹朱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了过来。 甜的,桂圆味。 温初白下意识地舔完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瞬间红了脸。 “你!”她伸手要去推他,却意外地受到了反抗,她正要开口,忽然一声巨响,身上之人亦为之一动,闷哼一声。 冰凉的水顺着江煜的发梢滴落到温初白的身上。 哪来的水? 不对! 是她打算泼床的那个铜盆!她本来好好的放在了床粱上,准备关键时刻踢下来的,没想到两人动作太大竟然现在就把它晃下来了。 “白娘子。”江煜狼狈的浑身是水,嘴里却念着温初白的名字。 “怎么了?” “没砸到你吧?” 温初白瞧着江煜的眼睛,熠熠发亮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小傻子。 温初白叹了口气,安慰道:“没有。” 果然,江煜听见这话后便立即笑了起来,“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温初白摸摸他的脑袋,“你先起来。” 江煜忙不迭地爬了起来,水珠顺着身上瓜红的布料往下滑,将它透成了和温初白一样的颜色。 “你转过去。” 江煜便转过去。 温初白解开外衣,搭在了枕头旁边,又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红亵衣足够严实,才钻进了被窝里。 “转回来吧。” 缩在床角只露了个脑袋的温初白瞧他转了过来,便道,“衣服在枕头上,你不能穿湿衣服睡觉,但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给你穿的衣服了,你凑合一下。” 江煜瞧了一眼床头的喜服,“谢谢白娘子!” 瞧他又要解衣服,温初白连忙喊停,“嗯,那个,我先睡了,你上床的时候注意点,不要睡到水了。” 那盆水也算功成身退,虽然意外地浇了江煜一身,但也在床上留下了足够大的一滩水渍。 江煜点点头,“好,都听白娘子的。” 他三两下脱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光溜溜地套上了温初白的外袍,实在有几分滑稽,可屋内唯一的看客却卷着被子背对着他,错过了这人间奇景。 “我上床啦。”江煜用气音道。 温初白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于是江煜便爬上了床,除去温初白和水渍占据的地盘,能剩给他的实在不多,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贴在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裹成蚕蛹的温初白翻了个身,转了过来——江煜已经睡着了,浅浅的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包裹在不合身的喜服里。 只是……眉怎么是皱着的? 春寒料峭。 温初白心中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来。也是,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他也便没有其余的保暖物件,可不得冷得皱起眉头吗。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层层包裹卸开,一边留在自己身上,一边搭在了江煜身上。 他定是睡着了,就连这么重的半床被子搭在身上也毫无反应。不过也是,应付那么多宾客,回来又被整了一个下午,不累才怪。 温初白笑了笑,指尖轻点江煜皱起的眉心,像是安慰。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重归寂静。 本该早就睡着了的江煜忽的睁开了眼睛,垂着的眸子先是看向身上的喜被,又望向不远处的睡颜,眼中划过沉思的暗光,哪有半分白日的痴傻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煜:娘子~ 温 分卷阅读17 初白:(无情推开)叫姐姐。 江煜:QAQ惹,娘子姐姐 ☆、第九章 荔枝 结婚的确是个耗人体力的差事,温初白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中发现床的对面委委屈屈地窝着个男人,瞬间吓得清醒。 哦,是江煜啊。 她看清人后平静下来。上一世虽嫁给江決七年,可江決从不与人同榻而眠,因此这和男人同床共枕的经历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对了,温初白揉揉眉心,忘记和江煜说分居的事儿了。 她自觉动作极轻,可同床的江煜还是醒了。 许是孩子的精神都是这样旺盛,江煜虽才刚醒来,眼神已十分清明,挪了挪身子,露出半边被铜盆砸青的肩头,嗓音略嫌沙哑地道了个:“早呀,白娘子。” 温初白瞧着他红艳的唇,募的想起前夜那个阴差阳错的吻,脸色红了半分,“早。” 她已经笃定江煜是个傻子,在他面前也便没有必要继续装疯卖傻。 江煜翻了个身,从侧卧改成平躺,舒展开蜷缩一夜的筋骨,嘟囔道:“这床太小了。” 温初白福至心灵,连忙答道,“是呀,我们这么大两个人,睡着太难受了,而且我一早就能听见门外的丫鬟走路,实在是有些吵,我睡得轻,不如你看着给我安排个清静些的小院?” 江煜眼下暗光流转,为了方便做事,他也正有此意,但说出的话却依旧要延续之间的思路,便瘪瘪嘴,“那白娘子就不好和石头玩了。” 温初白一个翻身盘腿坐了起来,红亵衣满是褶皱,头发更像是被人□□过的稻草一般顶在头顶,“怎么会呢。只要石头叫我,我就立刻过来。” 江煜点点头,略嫌委屈道,“那好吧,白娘子睡得好便最好了。” 两人正商量着,门口传来了敲门的轻叩声,一个丫鬟道:“王爷、王妃,汀贵妃来了。” 江煜许是不知道汀贵妃过来是做什么的,但温初白可知道,她想起前一夜叫白桃带走的那张白布,心底偷乐起来。 江煜从被窝里钻出来,道:“快叫母妃进来。” 汀贵妃被引着进了门,床上的狼藉让她笑出了声,一双眼睛弯的月牙似的,盛满了轻视与嘲讽,她也不愿自己动手,叫身边的管事嬷嬷去瞧瞧白喜帕。 嬷嬷前后翻找了一番,温初白和江煜都被她赶下了床,两个人并排立着,在衣柜边往床上瞧。 嬷嬷寻得满头大汗,把整个床褥都翻成了一团乱麻却仍无功而返,“回汀贵妃的话,没见着白喜帕。” 汀贵妃点点头,又按例询问江煜,“前夜你们都做什么了?” 江煜想了想,“吃了好多好吃的!” 他是说床上那些散落的红枣桂圆,汀贵妃却瞄到了桌上放着的半盆荔枝。 “你倒是会疼媳妇。”她笑了一声,“这荔枝可不好弄。” 温初白这才想起白桃前夜拿来的半盆荔枝,当时只顾着想办法整江煜了,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怀川地处北边,是不产荔枝的,皇室仅有的那些都是几人快马加鞭连夜不休地送来的,数量也不多,眼前这半盆,怕是整个聪慧王府的全部份额了。 江煜只是傻笑,“我娶了白娘子,就要给她最好的。” 这话也不知道戳到了汀贵妃的哪根神经,激得她脸上那稀薄的笑意也没了踪影,“除了吃东西,还干什么了?” 江煜道:“没了。” “果真是个傻子,连男人的本能都傻没了。”汀贵妃冷冷地讽刺一句。 前面那些轻蔑多是些眼神,温初白也就装作看不见了,现在竟直说江煜是个傻子,她瞧了眼完全没听懂的江煜,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决心要为自家的小傻子扳回一成。 她想着,傻笑着向前一步,“什么本能啊?” 汀贵妃脸颊红了半边,瞪她一眼,“本能就是本能,还能是什么?” “可阿澜不懂。”她这般说着,望向江煜,“石头,你懂吗?” 江煜摇摇头,“父皇与母妃从未教导过。” 江煜的生身母亲在他八岁时便过世了,教导他的责任便落在了汀贵妃头上,他这般说,这便是将责任推给了她。 汀贵妃脸色青红交错,遍地的丫鬟和小厮,让她如何能不顾皇室之人的面子讲那闺中之事,顿了半晌,恼羞成怒道,“自己悟!” 温初白哈哈大笑,“我知道了,你也不知道!” 汀贵妃瞪她一眼,气得七窍生烟,但又念及自己身份尊贵,不愿与两个傻子争吵掉价,终是一挥衣袖,“回宫!” 本来满满当当的房间一瞬间清净了,丫鬟们连忙给江煜和温初白分别拿来了干净衣服,又把房间收拾齐整,江煜叫来赵管家,说了给温初白三人分个小院的事儿。 赵管家答应下来,道一个时辰内就可以收拾好。 事情的进展超乎想象的顺利,温初白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分卷阅读18 手指撷起一颗荔枝,三两下地剥了干净,“张嘴。” 江煜愣了一下,才张开嘴巴,笨拙地道:“啊——” 温初白将那颗荔枝喂给了他,又拿了颗新的剥了要喂,没想到江煜却死活不肯吃,死死闭着嘴哼哼。 她听了半天,才分辨出来那是“你吃、你吃。” “你再吃一个。” 江煜死活不张嘴,手上飞快地探进盆中,拿出个荔枝剥了起来,递到了温初白嘴边,竟是要喂她一个。 温初白哭笑不得,只得张嘴咬下,看她吃了,江煜便不再倔强地闭着嘴,把嘴边的荔枝含进了嘴里。 你一个,我一个。一盆荔枝就在两人的互喂中见了底,温初白手下动作,眼睛看着面前笨拙剥荔枝的江煜,惊觉此刻竟是重生之后最为放松的时刻。 荔枝盆空了,江煜将盆中最后一颗荔枝捏在手里,剥好了喂给温初白,温初白吐了核准备起身,江煜竟然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两颗,接连地剥了给她,才抿了抿唇,满眼歉意地道,“没有了。” 这个小傻子。 温初白心中暖暖的,“以后我给你买。” 江煜只是笑。 荔枝吃完了,赵管家也来了,说是小院收拾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看看,温初白便跟着他去了小院。 说是小院,进了门才发现一点不小,有三个嘉陵王府偏院大,十个温家拂柳院大,小院挂着匾,上书清风苑。 清风拂柳,自在盎然。温初白四处瞧瞧,满意极了。 赵管家见她像只翻花蝴蝶似的到处跑着看,便知道温初白满意,叫她小心些后便忙活去了。 院里,柳清芳与白桃早已在其中等候,温初白四处瞧了没人,飞扑进了柳清芳怀里,“娘亲!”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舞,柳清芳便帮她收拾齐整,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看与前一日没什么区别,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是讲了一番夜里和早上发生的事,柳清芳被她胆大得敢顶撞汀贵妃吓了一跳,温初白则为她与白桃在聪慧王府受到的礼遇松了口气。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温初白挑眉看了一眼一边儿的白桃,“出府的路摸好了吗?” 白桃本来听两人聊天听得入迷,被点了名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当然好了。小姐你可别忘了。虽然我干啥啥不行,但是爱玩可是第一名。” 温初白笑了起来,去房间换上了一早备好的男装,两个人乔装打扮后,装作了带着丫鬟的小少爷,从后门溜了出去。 聪慧王府的书房内,江煜正在处理成堆的文件,门外一个黑影轻巧地闪了进来,跪在了江煜面前。 “楼主,王妃带着丫鬟从后门出去了。” 江煜笔下未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重安顿了顿,像是犹豫要不要继续说,江煜瞟他一眼,“还有事?” “王妃扮了男装。” 手中悬着的毛笔总算一顿,江煜像是有些惊讶,但很快想通其中原委,定是不想被人认出来,道,“男装就男装吧。” 重安问:“可需要派人盯着?” “不用。” 江煜垂下眼。 就那个小丫头,装傻都装不好,还能倒出个什么风浪,倒不如集中精力,拿下未安国这边的肥肉。 这一边,温初白带着白桃杀上了街。 她已经几乎不记得自己上一次上街是什么时候了,在嘉陵王府时,她是嘉陵王妃,即便有需要也是让下人去买,万没有主子自己跑腿的事儿,再者,江決重面子,自己的王妃,便是不爱,也不能让他人瞧见。 但也正是这样,温初白在嘉陵王府的那些年里看了不少的书,从诗词歌赋到经商传记,算是来者不拒。 怀川、未安、古德三国在这七年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温初白印象最深的,就是七年前三个怀川币可以兑换一个未安币,而七年后,五个怀川币才可以兑换一个未安币。 若是她把手里的三万怀川币全都换成未安币,七年后不就变成了五万? 温初白越想越激动,带着白桃一路打听,来到了皇城最大的钱庄。 门口的小厮瞧见是个带着丫鬟的小少爷,顿时打起了精神,“爷,今儿存钱还是?” 温初白还是头一回来这钱庄,左右打量了一下,道,“换钱。” 小厮从善如流地接道,“换未安币还是古德币?” 温初白正要回答,却看柜子那儿挂了个木牌,写着“今日汇率”,及时刹住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江煜:我的袖子能装下全世界。 温初白:过几年,我们怀川会流行一种叫做“榴莲”的舶来水果。 江煜:白娘子你放心,到时候我用袖子给你装两个回来! ☆、第十章 瑞和楼 算账的小掌柜面前立着几个竹板, 分卷阅读19 为首那个写着怀川兑未安为“3.1:1” “掌柜的。”她压低声音,像是个正在变声的少年,“何为今日汇率?” 柜台上的小掌柜在算账,听了她的问题眼皮也没抬,“就是今天的汇率呗。” 温初白心中一道流光划过,“所以这汇率是在变的咯?” 小掌柜点了点头,“是啊。” 温初白点头,道:“那若是我今日用三万一的怀川币换了一万未安币,等明日若是变成了3.5:1,岂不是能换回三万五来?” 小掌柜微微一笑,“有你这侥幸想法的人不少,但你怎么能确定明日会变成3.5,而不是2.5呢?再说,若非有意外,汇率的变化哪会有这样大。” 这倒真是提醒了温初白,未安百姓多以烧窑为业,是瓷、陶、砂一类的大国,国家的收入大多来源于此,按上一世时间推断,最晚今年年底,怀川、未安、古德三国便会盛行起收集瓷器,三国富商名仕皆以收集此类为荣,未安出口贸易极速兴起,这才造成了未安币的升值。 这一推断让温初白顿时心痒难耐了起来。 但她瞧了一眼自己的全部家当——柳清芳多年以来攒下的三万怀川币,即便来年换成五万,也只是多了两万而已,若是想要多些初始资金,上哪里去弄才好? 白桃关切地瞧着温初白的神色,一会儿疑惑,一会儿顿悟,一会儿狂喜,一会儿忧愁,就连巴蜀的变脸戏法儿瞧见了也要自叹不如,自个儿的一对秀眉也蹙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 温初白正要答,瞧见握笔的小掌柜抬头望了过来,惊觉白桃叫错了称呼,连忙推搡着她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在外面得叫我少爷。”她用折扇挡着脸小声道。 白桃张了张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吐舌道,“我忘啦。” 温初白笑道,“不碍事,咱跑得快,应该没叫人看见,就是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呀……” 白桃又是吐舌,“小……少爷,你饿了吧,前面有个酒楼,我们去吃点东西?” 温初白顺着她的手指瞧向不远处一家酒楼,约莫二层楼高,棕红色的飞檐,正红色的门柱,瞧着豪华气派,一楼顶上悬着个方正的黑金匾,上书三字“瑞和楼”。 二人走近,更觉这楼华美非凡。温初白将扇子合拢了敲了敲白桃的脑袋,“你这小姑娘可真会挑,选了这样一处奢侈地方。” 白桃有些脸红,正准备换一家饭店,温初白却将她肩头一拢,活像个纨绔子弟,大摇大摆地晃了进去,“美人乐意便好,钱么,身外之物。” 她本想着,这样一个酒楼一定满满的都是有钱人,却没料到,等她带着白桃进去,看见的却只有寥寥的几桌食客。 许是生意不好,店小二也吊丧着脸,慢悠悠地引他俩到了点菜的地方,三排工整的木牌悬于墙上,其上菜名字体遒劲有力,又漆成了金色,让人眼前一亮。 温初白摇摇头,“这样的好字拿来写菜名实在浪费了。” 又瞧其下的价格,竟然十分平易近人,只比外面的小摊贩略贵一点,和温初白的心理价格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白桃喜滋滋的,“少爷,看来我们花不了多少钱了。” 温初白又是拿扇尖点她脑袋,“是呀,给少爷省了一笔。” 两人嬉闹着点好三个菜,便坐在了一处光线好的靠窗位置等待。 这店里的环境实在不错,价格也不贵,味道哪怕只是中庸水准也应生意不错才是,温初白四处瞧着,灵光一闪,发觉了其中问题。 “小桃子,你可看出了这店有何问题?” 白桃四处瞧瞧,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儿,最后停在了店门口的小二身上,低声笑道,“小二太丑了。” 温初白被她逗得笑弯了眼睛,接着问道:“可还有别的问题?” 白桃闻言,又一次对店里来了一通扫视,正瞧着,后厨出来个高挑的男子,端着一叠酱牛肉,直冲二人而来。 那人将碟子轻轻落下木桌,“二位的水晶牛肉片。” 温初白有些讶异,“我们没点这个。” 来人只微微一笑,道:“送二位的。” 温初白愣了一下,只好道了谢,没想那人明明上好了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问道,“公子对小店可有何高见?” 温初白瞧了眼他,不像是挑事,反而是一派虚心求教。心知刚才与白桃的讨论被人听见了,便道,“高见谈不上,只是有些能帮贵店涨些生意的法子罢了。” 来人露出个浅浅的笑来,“抱歉,还未介绍,我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姓何明瑞,刚才听闻公子夸在下的字写得不错,所以才送来一碟牛肉,若是公子能给小店提出意见,何某便给公子免了这单,可好?” 何瑞瞧着约莫二十五六岁,虽从后厨刚出来,身上却毫无烟火气,这般气质,定是出生于贵族人家,再者,瞧这瑞和楼的装扮,何瑞哪怕不是腰缠万贯,也浅贯有余。 分卷阅读20 温初白心中惊喜,觉得眼前之人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免单就不必了。”温初白挥挥手,“我先与你讲讲这店里的问题。” 何瑞伸手,“请讲。” 温初白一抬扇子,轻敲桌面,“请问掌柜的,你这瑞和楼是开给穷人家,还是开给富人家?” 何瑞蹙起眉来,“什么穷人富人,都是平等的人罢了。” 温初白被这言论所惊,在心中夸张地暗叹一句是个皇帝的好人选。接着解释道,“看来掌柜你也没想好,只是你是否想过,若是普通老百姓想来,在门口看一眼装潢便被吓跑了,达官贵族们想来,进来看一眼价格便觉得不想屈尊。” 她边说着,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牛肉片含入嘴中,炖煮了多时的牛肉入口即化,味道浓郁诱人,情不自禁地赞了句,“好吃。” 何瑞仍然是那副蹙眉模样,“可你提出的这两个问题都没办法解决,酒楼已经装成这样了,无法改变,至于价格……”他回头瞧了眼墙上的菜单,“我也是不愿意标的太高的。” 温初白点了点头,再次在心中感慨拥有如此心胸的人实在少见,上一世在书中瞧见的那些个方法浮现眼前,她理了理,道,“没有想过做些活动吗?” 何瑞回她:“想过,店里桂花酿卖的最好,之前便出过买一坛送一坛的活动,只是活动结束后,生意只比之前好一点。” 温初白听完微微一笑,“我的法子有两种。只是,创意一事,自得黑纸白字立下字据才能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漫天要价。” 何瑞便问:“那公子报价?” 温初白接道:“我给你带来的利润的三成。” 还没到手的钱是最不令人心疼的,何瑞只是略一思考便同意下来。两人即刻唤来小二准备纸笔,简单的条例写好,半年为期,一式两份,按下手印,分别归属。 等二人签好合约,桌上的饭菜已经琳琅满目得通通上好,有些是温初白点的,但更多的是何瑞加的。 三人再次坐下,温初白徐徐讲出自己的从书上看来的法子,“第一种是常客制度,比如在店里一次押下五百,相对的,为了表示激励,我们给他登记为六百,我看了你这里的价格,两人吃一顿饭也就是一百多,客人为了花钱,便会反复来店,不就相当于留住了他?” 何瑞点点头,面露喜色,“那另一种呢?” “另一种要更有效些。”温初白掩嘴笑道,“我瞧你这一叠煮毛豆是八怀川币,我们出一个活动,例如,二十怀川币,二十碟毛豆。” 何瑞皱起眉来,“那不就亏了?” “哪有来酒楼只吃毛豆的,他哪怕一次吃两碟,二十碟也要十次才能吃完,这不就得来店里十次?再者,让你一次掏五百怀川币,和一次掏二十怀川币,你更愿意掏多少?” 何瑞反应过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公子高明。” 谈完了正事,三人皆是放松下来,温初白瞄了一眼身边早已垂涎三尺的白桃,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小贪嘴。” 何瑞瞧了一眼,搞错了二人的关系,恭维道:“夫人天真可爱,与公子甚是登对。” 温初白顿时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地停不下来,白桃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拍她的背。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温初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瞪向白桃。 这个白桃,一着急又把什么都忘了。 白桃这才反应过来,“小姐——那个,小少爷,你没事吧!” 何瑞的手都快探到温初白背上了,又被白桃的话生生地吓得收了回去,“你是姑娘?” 进到气管里的水终于咳了出去,温初白涨红着脸,脑中飞快思考措辞,还没来得及想好,就看何瑞微微一笑道,“在下理解,如今这世道,太多男子看低女子了,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温初白借坡下驴,连连应是。 何瑞又是笑,推了推面前码得整齐的水晶牛肉片,“很多人都说‘君子远庖厨’,我却觉得我做的饭若是能让别人吃着开心,是件极令人满足的事儿。你瞧,我们两个,一个下厨的男子,一个乔装的女子,倒真是谁也不能说谁了。” 温初白被他逗笑。 眼前的人本就长得温润,一双眼如明亮弯月,笑唇薄而色淡,天生一副亲和神色,行为又温文有礼,说起话来如春风和煦,张弛有度,在酒楼当个掌柜,实在是屈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现代的商业模式,咳,管他呢,反正架空 ☆、第十一章 平安扣 既然身份已被识破,温初白也就不压着嗓子说话了,两人在桌上一通天南地北的聊,一顿饭的时间,温初白愈发觉得何瑞这人心胸宽广,潜力无穷;何瑞则愈发觉得温初白古灵精怪,巾帼不让须眉。 聊得正兴起,何瑞忽然道:“其实 分卷阅读21 我的主业是一家文玩铺子,在巷子深处,温姑娘可有兴趣瞧瞧?” 温初白想起即将风靡的瓷器,心中一动,问道:“都有何物?” 何瑞不知她心中所想,挑了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答道,“都是些小东西,瓷瓶、玉器,还有些首饰配件。” 温初白听见瓷瓶,顿时点了点头,“正巧我俩下午也没事,何老板带我们开开眼?” 何瑞连道几声客气,叫来小二来收拾餐桌,领着人进了巷尾人来人往的墨华文玩店。 听何瑞那样谦虚,温初白还以为是个小店,没成想,这一家文玩店的派头一点儿也不必瑞和楼差,甚至因为玩得起文玩的都是些达官贵族,刚巧与这店铺的风格契合,这店的生意可以说十分的好。 何瑞引着人直上二楼,行进间带着些羞赧,像是在无言的辩解自己并不是有意炫耀,二楼人少些,三人寻了一处角落,温初白这才顾得上细细观赏。 文玩,本只指文房四宝及其衍生物件,可这墨华文玩做得实在是大,各种工艺摆件一应俱全,尤其是这二楼的,各个华光溢彩,巧夺天工。 白桃一路都在惊呼。 温初白瞧她一眼,叹了口气,“叫掌柜的见笑了。” 何瑞也笑,“是在下让二位姑娘见笑了才是。” 温初白笑了笑,又道:“你说那瓷器……” 何瑞带她们朝里走了几步,“就是这了。也不知怎的,近几个月来这类物品比之前卖得好了很多,不过我也觉得瓷瓶很好看,圆润端正,摆在书房刚好。” 眼前的各类花瓶让温初白几乎花了眼,她其实并不懂鉴赏瓷器,但她也没想到,她本以为年底才能盛行起来的瓷器之风,竟然在现在便已经有了苗头。 也是。 温初白边往前走边想着,那时候她成日里都在嘉陵王府里待着,消息可不是闭塞极了。 她继续向前,忽的瞧见一只小白瓷瓶,瓶口一圈儿靛蓝,眼熟的紧。正是她在嘉陵王府常常把玩的那只。 “这个……” 何瑞见她感兴趣,上前一步讲解,“这是只白瓷瓶,咱们怀川自个烧的,比不得未安进口来的手艺精湛,这里本来放着的是个双耳青花器瓶,估计是被人买去了,小厮怕这里空着不好看才临时摆了个小瓷瓶。” 正说着,小掌柜带着两个人上了楼,为首那人温初白认得,是嘉陵王府的李管家。 嘉陵王府于墨华文玩而言自是大主顾,小掌柜引着路,带李管家在瓷器中间环顾,“刚才您挑的那些都给您装好了,你再瞧瞧还有别的喜爱的没有?” 李管家在一堆瓷瓶里穿梭,好巧不巧的,也瞧中了这款白瓷瓶。 温初白退后两步,下意识地担心前一世相识七年的李管家会认出她来。可事实证明她实在想多了,那李管家连正眼也没给她,只是问了小掌柜,这小瓷瓶怎么卖? 小掌柜眯眼笑道,“这瓶子不值钱,您买了那么些瓶子,便是送……” 他正要说送给李管家,却被何瑞截住,“小掌柜,忘记和你说了,这件瓶子已经被这位公子订下了。” 小掌柜瞧了一眼来人,竟是不常露面的大掌柜,连忙“哦”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们便看看别的?这瓶子标价才八十怀川币,本也不值钱,是配不上您嘉陵王府气派的。” 李管家瞪了一眼角落里缩着的温初白,冷声道了一句:“也是。” 瞧两人走远,何瑞将那白瓷瓶取了下来递给温初白,“送你。” 温初白仍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 前一世江決将这小白瓶给她,说的明明是未安进口来的精品白瓷,是特意让人按照她的性格容貌买来的,之后还当着温偏安的面提起了这事儿,惹得温偏安接连叹了两声江決对他女儿真好。 原来…… 温初白低笑一声,她本以为江決已足够没有心了,原来还是她低估了他。 温初白不接,何瑞便把那小白瓷瓶塞到了白桃的手里,“这白瓶进价只要五十怀川币,叫我送人我都不好意思,好不容易你家小姐喜欢,便收下吧。” 白桃瞧了瞧那瓶子,虽看不出好坏,但想着价格不贵,便道谢收下了。温初白回过神来,再要拒绝,已经晚了。 她瞧了眼那白瓷瓶,忽然想起自己如今有夫之妇的身份。 小傻子的傻笑募的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她心情好了不少,忽然起这次出来,也没给小傻子物色个什么物件回去。 小傻子那么笨,给他带瓷器,还得担心他毛手毛脚的再给打碎了。她边想着,边往前头玉器转去。 普通男子带玉,大多带些蛟龙、貔貅一类的英勇神物,温初白瞧了,虽然感慨其技艺精湛,却也不指望小傻子将来鱼跃龙门,招财进宝,只想着平平安安就好,于是便挑了一枚瞧着古朴温润的平安扣坠子。 何瑞拿了那玉出来搁在她手心,“温姑娘好眼力,这枚平安扣虽然在雕刻技艺上较为简单,但玉质上佳 分卷阅读22 ,是和田玉中的精品。” “多少钱?” 何瑞思考了一下,“给姑娘进价,十一万怀川币。” 温初白吓了一跳,她听那瓷瓶进价才五十,还以为这儿的东西都是这般价格,没想到这样一块小小的玉竟然仅是进价就要十一万。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带着的全部家当,悻悻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买个便宜些的吧。” 何瑞点头,十一万的价格也的确不是寻常人家能接受的。便一指楼下,“一楼有类似的款式,金丝戈壁玉的扣,只要二百,你要喜欢可以直接拿走。” 温初白拿了人家的白瓷瓶在先,怎还好意思拿旁的。再三要求后总算是付了玉扣的钱,心满意足地将那平安扣拿在了手心把玩,金丝戈壁玉比起和田玉来颜色更实一些,带着些丝丝缕缕的浅金色印子,倒是十分好看。 此次出府也算是收获颇丰,既摸了汇率,又谈成了生意,还给小傻子带回礼物,温初白带着白桃顺着王府后门溜了回去,有惊无险的到了清风苑,结束了一天的出逃。 柳清芳面前是整整一桌的菜,以至于温初白刚进屋内就被满房的菜香所吸引。 她换回女装,飞也似地扑到桌边大快朵颐,嘴里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肉说不清话,“娘,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呀?” 柳清芳抚着她的发梢,“不是娘做的,这都是聪慧王差人送来的,这小院没配厨房,中午的饭也是王府的人送来的。” 她说这话时也带着几分别扭,过惯了苦日子,忽然过上了这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叫人有些不习惯。 温初白掏了掏衣袖,摸出那块金丝玉,“娘,我去找一下小石头。” “哎,你先吃点饭……” 后头追着的声音赶不上前面奔跑的姑娘,温初白一路小跑,直冲聪慧王大院而去。 江煜本在大院书房忙碌,影卫重康几个飞身到了门外,“楼主,王妃正在往这边走,安说她是小跑着的,估计再半柱香时间就能到。” 时间紧急,江煜放下了笔,步伐若鬼魅一般令人眼花,几个呼吸间,人已经到了小院凉亭中,手里还掐了一朵未开的荷花,池中那支遭了殃的茎子还摇摇晃晃的尚未停歇。 温初白一脚踏进院里就瞧见江煜在院中凉亭里百无聊赖地撕着荷花苞,余光瞥见她,立即将手里的花苞往桌上一放,兴奋地朝来人挥手。 “白娘子,白娘子!” 温初白瞧见他开心的样子,嘴角也带上了笑,她提着那根串成了个链子的平安扣,几步跑到了江煜身边。 “石头,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江煜定睛一看,“好好看的石头。” 温初白笑起来,将那平安扣放在了江煜手心,“这叫平安扣,给你啦。” 那小小的石头被温初白捂得温热,江煜握在手里,只觉得烧的手心也暖极了。 一列丫鬟端着各式菜式顺着小径走了过来,为首的道:“王爷,用膳了。” 江煜点点头,随手将桌上的荷花苞扫进了池子里,空出一片干净的桌面,温初白顺着荷花掉落的方向看去,小小的池塘里由着尾尾赤红的锦鲤,不正是从温家捞来的那些? 想到这里,温初白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煜便问:“白娘子,你在笑什么呢?” “啊?”温初白回过神,瞧着还未走远的下人,装疯道:“笑这饭太好吃啦!” 她这实在是胡扯,这一桌饭菜,别说吃,就连看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她边说着,垂下眸子瞧了一眼眼前的菜式。 竟和送去清风苑的一模一样。 “石头,咱们全府上下吃的都一样吗?” 江煜睁大眼睛,“怎么会呢,我吃的是最好的。”顿了顿,他又接着道,“白娘子吃的也是最好的。” 许是傻子的关切直白而自然,温初白莫名地感觉眼睛有些发热。 “不算愧对我的平安扣。”她小声道。 “白娘子你说什么?”江煜一副没听清的样子,“对了,白娘子,你是从哪里弄来这石头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 温初白:你是狗吗你,不要在我脸上啃! 江煜:你不是早就答应我了吗? 温初白:答应你什么了? 江煜:(害羞)给我吃最好的。 ☆、第十二章 绣坊一日游 温初白愣了一下,抬头瞧见丫鬟们已经走远,这才坐直了身子,坦然道:“今儿出去买的。” 江煜“哇”了一声,控诉道:“白娘子,你竟然自己出去玩,不带上我!” 温初白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要去堵他的嘴,“别叫,别叫,带你,带你!” 江煜这才满意,“那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 温初白想拒绝,可抗不过江煜的软磨 分卷阅读23 硬泡,只好半推半就的答应,末了还不忘问一句,“你就不怕给你父皇发现了?” 江煜心中发笑,道:“白娘子今日出去玩儿就没叫人发现,一定也有办法让我也不被发现。” 哎? 温初白灵光一闪,“那行吧,明天……” 第二日一早,温初白拎着个巨大的包袱小心翼翼地进了嘉陵王府主院,江煜已经起来,听见声音便探出个脑袋左右瞧瞧,确认没人了才把温初白放了进去,抓着温初白的衣角撒娇道:“白娘子~” 温初白这才发现他只穿了身亵衣,顿了一下,道:“别急,刚好你没穿外袍,喏,穿这个。” 她从自己带着的包里取出一件白裙给江煜穿上,又给他挽起发髻,插上簪子,化了个妆,聪慧王府的傻王爷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清丽女子。 “不错,不错。”温初白笑了笑,轻捏了一下江煜的脸颊,“一会儿你就跟在我后面,不要开口,我还得回清风苑收拾一下。” 回了清风苑,柳清芳在前厅照看江煜,温初白带着白桃去了寝室换衣。 白桃皱着眉,“小姐,你这次带他出去了,下次他要再闹着要出去可怎么办。” 温初白贼笑一声,“我是怕他在这府里闷出毛病来,不过你也放心,我带他去的那地方他保准去过一回就再也不想去了。” “什么地方,竟然如此神奇?” …… 半个时辰后,男装的温初白带着女装的江煜,齐齐地坐在了和瑞楼对面的一家绣坊里。 隔间里,一位夫人一手举布,一手捻针,正从最简单的平绣讲着刺绣。 温初白前一世空闲时间太多,对这一门算是精通,听这些个入门玩意儿听得昏昏欲睡,反倒是江煜津津有味,叫打着“让江煜再也不想出来玩”的念头的温初白大失所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夫人终于讲完,拿出两块已经安在手绷上的棉布,给两位学生一人发了一块,顺带着还有配套的针线。 “这上面花的形状已经勾好,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将它绣出来,今儿我讲了不少,江姑娘听得细致,应该没什么问题。”她说着,又瞥了眼一直在打盹的温初白,眼神里带着三分鄙夷,“至于温公子,您还是多多请教一下江姑娘吧。” 她说完也不多留,摇着手里的锦绣扇子便出去休息了,温初白与江煜面面相觑,拿起手中的东西干起活儿来。 手绷上夹着的是一朵牡丹,因为是学习,画得巨大,温初白瞧了觉着难看,三两下改成了郁郁葱葱的一丛,细密的针脚接连而上,颜色由浅至深,勾勒出花朵的边缘后逐渐深入,没多久便绣出了一副精巧的牡丹图来。 她弄好了自己的,又去看江煜。 江煜一定是从未接触过这刺绣的,也因此,平整的布面上别说牡丹了,就说它是个红色的残月都有些牵强,温初白笑出了声,指了一处角落,“这儿应该加一针。” 江煜停下手来瞧她,一心扑在绣布上的温初白看着认真极了,虽然做了男人打扮,却仍然有着姑娘家的心细如水。 也不知外面的人都是怎样的瞎子,竟连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他腹诽道。== 温初白看他没反应,用胳膊肘戳了一下他,“绣啊!” 江煜如梦初醒,一针扎了下去,布上冒出个指甲大小的血花。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温初白却被吓了一跳,连忙拿过他手上的手指,放在唇中吸吮了一番。 等口中铁锈味淡了,温初白才讲口中的手指拿出,“疼吗?” 江煜愣着神,连心的指尖进了温暖的口腔,让他有些晃神,听见温初白的问题才如梦初醒,他多大的风浪没见过,何况这样细细的一个小伤口,想也未想地回道,“不疼。” 忽又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过于镇静,呲牙道,“本来是疼的,白娘子亲过后就不疼了。” 什么亲啊...... 温初白的耳尖顿时红了起来,她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妇人,竟被个小男孩说得面红耳赤。 等这插曲过去,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到了,那夫人又摇着扇子从外头进来,“怎么样了?” 温初白正帮江煜改着那朵残月血牡丹,江煜则傻笑着抱着那精美的牡丹图。 夫人拿起江煜的牡丹图,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走线利落,花纹精妙,配色绝佳,巧夺天工!单瞧这手艺,我还以为是绣了二十年老绣娘绣的,在我这听课实在是......实在是我班门弄斧了。” 江煜对于女红一窍不通,听她这样也惊讶了起来,他看向一边还在和手绷作斗争的温初白。 二十年吗...... 可温偏安明明说她的嫡女才十八岁,总不能在肚子里就绣了两年吧? 江煜想不通个中缘由,只好当温初白是天赋异禀,在女红方面格外精通。 那夫人瞧晚了江煜手中的,又去瞧温初白手中的,顿时笑出声来,晃着 分卷阅读24 那手绷隔空点着她的脑袋,“瞧瞧,叫你不听课,这绣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温初白一副尴尬样子,也不反驳。庆幸还好是自己拿了这块布,不然还得让小傻子挨批。 他们这趟连学带绣,等从绣坊出来已经过了午时,江煜在街上伸了个懒腰,却忘了自己如今是个姑娘打扮,顿时引来无数目光。 温初白正要拉他手下来,却看江煜转过头来,瘪了瘪嘴,“白娘子,我饿了。” 他这一打岔,温初白也忘了叫他要淑女的事儿。温初白抬眼照着饭店,恰巧对面不远处就是瑞和楼。 今儿的瑞和楼门口立着个半人高的木牌,写着两项活动,第一项是储值五百记录六百,第二项是二十元二十盘毛豆。 温初白心中发笑,这个何瑞也是,竟把她的方案一丝未动的照搬。 再一偏头,江煜也正盯着那木牌上的字看,眉头皱着,好像这字中有什么花儿似的。温初白逗他,“这字好看?” 江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眨了下眼,才转过身来笑道,“这老板真傻,二十元二十盘毛豆,不得亏死。” 温初白笑了笑,未作评价,恰巧觉着背上有些发痒,便带着江煜先进了楼去。今日的瑞和楼生意好了不少,就连门口吊丧脸的店小二也没那么难看了,瞧见前一日提了好建议的温公子再次光临,连忙堆起了笑容来迎接。 他是不知温初白的女儿身的,领着二人问道:“公子,和夫人吃点什么?” 温初白还没开口,江煜从怀里掏出一张千元的怀川币,“先,冲一千!” 温初白他吓了一跳,连忙拉他找个角落坐下,两人交头接耳起来。 “你干什么?”温初白问。 “我?”江煜眨眨眼,“那人不是问我和你吃点什么吗?” “……” 温初白扶额,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他的,“我现在才是公子,你是我夫人!你说话声音变一变。” 江煜睁圆了眼睛,在两人身上反反复复地扫视几圈,委屈地咬了咬唇,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哦”了一声。 角落里人少,温初白便摸了摸江煜的脑袋,哄道:“乖。” 店小二拎着菜单过来:“温公子,您和夫人感情真好。” 温初白呵呵两声。 店小二又道:“夫人个子那样高挑,容貌如此娇艳,公子好福气。” 温初白嗯嗯两声。 店小二接着道:“就是夫人的嗓音有些粗犷,不过……人无完人,也是能理解的。” 温初白瞪了一眼江煜。 江煜好像看不出那眼神中的埋怨,倒是记得了要改变声线,只不过他是反其道而行之地压低了嗓子,喊了声“公子,我饿了!” 好像一头老牛在哞哞叫。 …… 和一个傻子计较最后只能气到自己,温初白劝了劝自己,竭尽全力地保持住微笑,拿过小二手里的小菜单,皮笑肉不笑地问:“夫人,你吃什么?” 江煜依旧那副嗓音,“都行,听夫君的。” 温初白余光瞥见店小二,他许是被江煜这嗓音所慑,脸色又无法控制地吊丧起来了。温初白扶着额,随便在菜单上指了指,“就这些吧。” 店小二如蒙大赦,夹起菜单就打算走。 “哎,等下。”温初白叫住他。 店小二一个猛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温初白摆摆手,“不是什么吩咐,就问问你们老板呢,想打个招呼” 店小二思忖片刻,回道:“那个店有生意,所以没顾得上来。” 温初白心知那个店是指墨华文玩,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这店小二要用“那个店”来指代,但也没多想,点了点头便放他他去备菜了。 半晌,一道凉拌白菜丝打头被端了上来,温初白从筷篓里拿出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江煜,“这菜挺好吃的,你尝尝?” 藏在房梁顶上的重安和重康互看一眼。 白菜,楼主生平最讨厌的菜。 ☆、第十三章 天象有变 江煜缓缓接过那双筷子,两根木棍在手里反复摩擦,就是不往菜里伸。 温初白用自己的筷子敲敲他的,“吃呀。” 江煜皱着眉,半晌憋出三个字:“不好吃。” 房梁上二人又是互看一眼,他们可都还记得有一次楼里换了厨子,忘记禁忌,给江煜炒了个醋溜白菜,惹得江煜一手捏裂了那盘子时的盛景。 温初白于此丝毫不知,看江煜不动手,便自己夹了两根白菜丝到他碗里,“小孩子挑食可不好,不吃菜嘴里会生疮的。” 她是完完全全将江煜当做个小孩子来看待的,如今发现小孩子挑食,一种莫名的使命感便油然而生。作为聪慧王府的女主人,聪慧王的姐姐,小石头的白娘子,她有义务也有责任帮江煜改正挑食的坏毛病。 江煜对她这一连 分卷阅读25 串的心理活动毫无所知,筷子尖儿点了点那白菜,嗦了一下味道,便当是吃了。 “好吃吗?”温初白问。 筷尖点那一下哪有什么白菜味道,充其量就是些叶子上的醋汁儿,江煜咂了下嘴,装模作样地道,“还……还行吧。” 那就是不好吃。 温初白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上辈子虽然结过婚,却没生过孩子,丝毫不知晓带孩子的技巧,正想着,小二又上了一道东坡肉。温初白不想生逼江煜,便夹了块东坡肉进他碗里,“吃吧,多吃点,瞧你瘦的。” 刚出锅的东坡肉冒着热气,裹着糖色,红润诱人。江煜的注意力果真被吸引过去,不再计较碗底那两丝白菜叶,专心吃起饭来。 江煜的碗每每还没见底,便叫温初白夹了新菜过来,一块萝卜、一口鸡肉、两根青菜、一片卤肉,江煜连个抬头的机会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碗底的白菜已经不见了。 温初白偷笑着,这第一片是卷到了青菜里,另一片是垫在了卤肉底,全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的胃。 江煜脸色大变,瞧了一眼空碗,指着温初白的脑门:“你,你,你骗我吃白菜!” 温初白扮着鬼脸“我,我,我~那你吐呀。” 江煜气急,孩子气地哼了一声。 温初白笑的前仰后合,“没事,就那么两根,毒不死的。” 头顶的房梁由于其上之人后仰的动作嘎吱一声,温初白连忙抬头去看,梁上一片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好像是人眼花,她喃喃一句,“难道耗子上房梁了?” 差点被人瞧见的重安吓了一跳,在梁上小心翼翼地捂着嘴笑,重康瞧他一眼,眼里的责备也带着笑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初白总感觉自己肩胛骨后有些刺痒,许是刚才在楼外的痒意再次发作,“哎,小石头。” 江煜看她。 温初白坐了过去,“我后背有些痒,你给我挠挠?” 她说得大方坦然,弄得江煜倒一下不知道怎么拒绝,带着薄茧的手搭在了温初白的背上,感受着衣服里头传出来的温热。 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手主人的无措。温初白偷笑一声,心想江煜这个小傻子八成是没有给别人搔过痒,便大爷似的指挥他上下左右地挪动,总算觉得身上爽利了些。 江煜的耳朵不知不觉地红了,挠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坐到桌子对面。 他虽人站起来了,心思却还都在温初白的背上,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也没注意,一不小心便撞了上去,惹得那大汉手中的酒撒了半碗,泼了江煜一背。 温初白吓了一跳,连忙拉江煜坐下,“没事吧?” 还没等江煜回答,那大汉暴喝一声,声如洪钟,“你这小娘们怎么走路不带眼睛。” 温初白抬头去看他,来人身高八尺有余,倒是和江煜个头差不太多,只是江煜瘦削,不显得扎眼,倒是眼前人足有两个他壮,看起来凶悍极了。 温初白瞧了瞧两边悬殊的身形,深吸口气,满脸歉意地道:“这位兄台,是内人不小心,给您道歉了,您这碗酒算我的可好?” 却没想,她这般忍让反而让来人更是嚣张,大汉“啪”地把碗一摔,人声伴着碗砸地的摔碎声,惊得半个瑞和楼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江煜听这语气知道不好善了,便转过头来瞧那大汉,谁知那人瞧见江煜的相貌后顿时换了副样子,色眯眯地道:“小娘子好样貌。” 温初白皱着眉,这是……看上小傻子了? 她正要说话,那大汉的声音压住了她,“你这个穷酸小白脸,配这样一个娇俏美人实在是浪费,不如你把这姑娘让给我,我便饶了她撞碎我酒碗的事,可好?” 本来只是泼了半碗酒,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碎了碗,温初白对这人颠倒黑白的能力万分咂舌,她瞧了眼一脸懵懂的江煜,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莫名的使命感叫她忘了自己打不过那大汉,不管不顾地横了那大汉一眼,“做梦。” 大汉气极,有力的手掌虎虎生风,就要拍上温初白胸口,江煜看着,捏着拳头不能出手,重安重康二人亦不敢轻易现身。 千钧一发之际,吊丧脸的店小二犹如一道闪电瞬间立在了二人中间,瘦削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大汉的手腕,没能让他再向前一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大汉“哎呦”一声,瞪着小二:“要死了,你这店竟然打客人!” 店小二瞧着他,声音毫无变化,“摔了一只碗,赔偿五十元,给您记在账单里了。” 大汉自是不服,另一只空闲的手便朝小二头上抡去,那小二反应也是不俗,足尖轻点撤了半米,一个轻巧的转弯绕到大汉身后,朝他后心便是一个寸拳。 两人于是正式打了起来,但只能算作是单方面的殴打,小二身形不定犹如拂风之柳,大汉空有一身蛮力却不能碰他分毫。 没多一会儿,大汉便被打地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分卷阅读26 旁边的桌椅撞坏不少,一片狼藉,偏偏人们好似不怕似的,将这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削尖了脑袋往里头看。他既求饶,小二便收了手,从腰后掏出菜单,刷刷记了几笔。 “一共损毁三张椅子一个桌子,合计两千八百元,刚才那碗五十元,你一桌点餐四十七元,合计两千八百九十七元,那处交钱。” 小二话音落下,两个男人从人群中走出,左右架起了那大汉便朝交钱的地方去了,人群跟着热闹走,也便乌泱一片地都跟了过去。 温初白盯着小二满眼佩服,“小二哥好身手。” 店小二这会儿倒是谦逊了,扫了扫两边衣袖,“我身手着实一般,是那莽夫空有蛮力不会使用,这才侥幸胜了。倒是您,温公子,您没伤着吧。” “我没事。”温初白摇摇头,又想起被泼了酒的江煜,“你没事吧?” 江煜动了动肩头,后背被泼到酒水的地方除了有些发凉外没什么别的感受,便怯懦道:“我没事。” 温初白放下心来,转向店小二:“小二哥没伤到吧。” 小二道:“谢谢温公子挂念,小的没伤到。” 温初白点点头,没心情再吃,便打算带江煜回府。结账的档口人山人海,原是看热闹的人还在那围着,店小二便提议先记在账上,温初白连连感激,带江煜走了。 重安与重康从梁上翻下来,正打算跟上,却听江煜忽然传音过来,叫他们查一下这瑞和楼的来历,顺便整治一下那大汉。 两人对看一眼,小小的酒楼有个深藏不露的店小二的确离奇,可整治那大汉…… 楼主忍辱负重多年,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难不成……是因为那大汉差点伤到了夫人? 两人搭档多年,默契非凡,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推断,心中诧异无比。但楼主吩咐,作为影卫也没有不办的道理,重康看了眼重安,示意自己去办,让他继续保护江煜。 本来二人吃午饭便有些晚,又闹了这样一出,回到府中已经下午,再偷偷摸摸地给江煜卸了妆,换回衣服,外面已经漫天繁星,温初白感觉自己这一天累得快要散了架,又瞧江煜没事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 “年轻真好。”她佯装生气地揉乱了江煜的头发,回院去了。 今夜的皇宫热闹非凡,原是国师夜观天象,发觉紫微星旁忽然多了一颗星。 紫微星向来是帝王家的象征,其附近的星宿变化一直最为国师所关注,事关重大,国师在与江桑商量后,当即决定招来所有的皇家之人一同商议。 江桑在首位点着其下来人,各位王爷皇子,乃至一众妃嫔,除了五皇子江煜一家全都到了个齐——江煜及其妃子痴傻,对于皇室之人算不得秘密,便也无人询问。 “爱卿,将今夜发现的事儿与大家讲讲。” 国师上前一步:“近来夜观天象,发觉紫微星旁有异动,多了一颗黯淡的星,今日那星忽的亮了不少,臣便卜了一卦,卦文显示,有一本不该存于现世的人混入了皇家,做了影响到我们怀川未来的君主的事儿,事关重大,请各位王爷、后妃多重视。” 皇位是一个国家顶天的大事,国师此言一出,顿时满座哗然,等声音渐渐消了,他才接着道:“众位也不用过于担心,卦文中还说,这一本不该出现的人的身上会有一特殊印记,他改变我怀川皇室越多,印记便会越大。” 江桑接过话头,“正是如此,今日叫众位来,就是希望大家回去之后对自己府中、家中的人一一检查,发现身上有特殊印记的,一论带进宫里来交于国师查看。” 与此同时,温初白正在白桃的伺候下正要沐浴。 白桃替她脱下衣服,“小姐,这是什么啊?” “什么?” 白桃指了指她后肩的位置,“这儿有个红斑。” “红斑?”温初白想了想,忽然忆起在瑞和楼的瘙痒,暗道了声原来如此,“估计是被蚊虫咬了吧,这才刚开春,真是讨厌的蚊子。”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哇唧唧哇滋儿哇,白娘子大坏蛋,骗我吃白菜。 温初白:(微笑)大坏蛋是吧,你这是逼我丧偶。 江煜:???白菜好吃!白菜全世界第一好吃! ☆、第十四章 痒痒粉 这一小块红斑丝毫没有得到温初白的重视,却在整个皇家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夜之间,所有皇家之人都在自家府中寻找着身上带有标记的人,连府外常常讨要吃食的流浪狗都没放过。 聪慧王府无人知晓这一大事儿,个个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按理说,这天是温初白与江煜成婚后的第三天,本该回娘家,温初白想得挺好,自己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江煜又肯定不知道,这样她就又能轻轻松松地出去玩上一天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才一大早,温初澜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温初白 分卷阅读27 万万没想到会来的人——江決。 原是温家想着两人定不会回门,便派了人带礼物过来看看,正巧在门口遇见了同受嘱托的江決,两人这才一并进了门。 温初白被迫和江煜去前厅接待来人时,温初澜与江決已经到了前厅,两人身后均跟着小厮,拿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瞧见温初白进来,温初澜瞄了一眼江決,立即亲切地凑过来叫道,“姐姐。” 虽只是一个称呼,温初白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她没想到这一世温初澜会这么早便和江決混在一起,但温初澜既还叫自己姐姐,也说明他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那个地步。 江煜才不管那么多,两只眼睛都黏在了两人带来的礼物上,“礼物,礼物,好东西!” 这么些年来江煜一直这样,江決早知他这脾性,一挥手便让小厮把那些个形状各异的盒子送到了里屋收好,江煜一路眼巴巴地看着,跟着小厮也去了后院。 温初白在后头瞧着,眼红江煜可以不用应付这二人,干脆一个转身,“哎,小石头,你等等我呀,我也要看!” 她边喊着,便踮着脚尖跟在了江煜身后,两人一并进了里屋。 温初澜与江決仍留在前厅,江煜是个傻子,不讲究排场,因此五皇子府的下人不多,江煜闹着要去后堂看礼物,寥寥几个下人便也一同陪着过去,倒是让这两人落了单。 “今儿倒是巧了。”温初澜瞧了眼江決,整了整鬓边的发道。 江決侧过身来,想着眼前人的身份,眼里带着三分笑意,“是啊,没想到会在府外遇见温相千金,我记得你名唤初白?” 温初澜叫他说得一顿,脸上不自然地露出些许尴尬,点点头道:“是啊。” “真是巧了。”江決笑着着道,“久仰温姑娘美名,前几日婚礼一见太过匆忙,今日得见才发觉温姑娘温柔似水,美貌如花,是本王之前眼拙了。” 温初澜之前从未与江決有过交往,之前她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江桑,温偏安一通好说歹说叫她清醒一些,她便又打起了太子江汎的主意。 只是,她与江汎有过两次来往,只觉那人像块石头似的,既不近女色,又毫无野心,让她灰心得紧。不若眼前的江決,生得俊俏,母妃在后宫一手遮天,又这样会讨女儿欢心。 “三皇子。”她开口道,“奴家瞧您一表人才,对那位置难道没有渴望?” 江決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什么位置?” 温初澜实在不是个段位高超的主儿,被温偏安宠得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听江決这么说,便着急地一跺脚,小声道:“皇位呀!” 江決有些诧异,“温姑娘莫要乱说,太子之位可是我皇兄的。” 温初澜更是着急,“你跟我来,我们寻个没人的地方细说。” 江煜把外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温初白听不见,还在专心地拆着那些盒子,正要开一个新的,江煜忽然一把抓了起来,朝她笑道,“这个好玩!” 他一边说,一边举着盒子朝前厅跑去。温初澜与江決还没来得及走,他便拦住了江決,“皇兄,你能帮我打开这个盒子吗?我打不开。” 江決没想太多,伸手要开。 温初澜转过头去,认出那盒子来,顿时瞳孔一缩:“别!” 但她说得实在有些晚了,江決自小练武,开个小盒子自然不在话下,剑尖轻轻一挑便将那盒子整个打开,滚滚的白烟随着盒子的开口冒了出来,江決吓了一跳,用宽大的衣袖一挥,将那些□□尽数洒在了温初澜的身上。 “哈哈哈哈,好痒,好痒,哈哈哈哈……”几乎瞬间,温初澜便被那□□弄得满地打滚。 温初白被外面的笑声惊动,端着刚拆开的核桃手串刚一出来,就瞧见了温初澜满脸通紫,在地上边笑边打滚的狼狈样子。 她差点笑出声,但又怕江決瞧出端倪,假装惊慌地问了一句:“哎呀呀,这是怎么了?” 江煜拦住她,“白娘子,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啊?” 江煜答:“她刚才开了那盒子就疯了,你要是过去肯定会被她传上的,不能去,不能去!” 温初白本也不想去,听江煜这么说便顺势和他缩成一团,两个人搂在一起,好像温初澜是魔鬼一样害怕得瑟瑟发抖。 江決左右看看,在心中叹了口气。 江煜夫妻二人都是傻子,定不可能想出整人的法子,这盒子怕是这温家姑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边想着,也想起了温初澜刚才的话。 那个位置? 温相只有一个嫡女,其归属便象征着温相的权利倾向,他本都已经打听到了江桑要将她指给自己,谁成想竟然临事成痴傻了,便宜了江煜。不过……江決又转念一想,江煜不可能继承皇位,那也就是说做眼前这个蠢女人的夫君也会得到温家的帮助。 思及此,他皱起眉头,好似担心温初澜一般,朗声道: 分卷阅读28 “来人,拿条单子来,我亲自将温姑娘送回府。” 温初白巴不得这两个扫把星赶紧走,闻言立即跳了起来,“单子单子单子!” 江煜学她,也边蹦边叫道:“单子单子单子!” 下人们一通手忙脚乱,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将温初澜用床单裹了起来。江決提着裹成了个蚕蛹的温初澜,朝江煜告别。 江煜笑嘻嘻的,“皇兄再见!谢谢皇兄的礼物!” 等那二人走了,温初白忽然有些奇怪——江煜是怎么知道那盒子有问题的? 下人们忙着去收拾前厅散落满地的痒痒粉,没人顾得上两个主子,温初白放松下来,敲敲江煜的脑袋,“你这个小机灵,你是怎么发现那盒子有问题的?” 江煜眨眼,“哪个盒子?什么问题?啊,你说地上的盒子有问题吗?呜——煜儿害怕,里面会不会有怪物啊。” 温初白没想到自己随便问了一句差点把江煜问哭,连忙手足无措地安慰起来,“不哭不哭,没有怪物啊,小石头不怕,白娘子在呢。”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啦。”温初白说着,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玉雕的小娃娃,哄小孩似的,“你看,多可爱呀。” 江煜瞧了瞧那娃娃,半晌才敢伸手去拿,确认了这娃娃不会动之后,终于重新喜笑颜开,追着温初白“白娘子”、“白娘子”地叫。 温初白松了口气,把盒子的事儿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早上起来就见了温初澜、江決两个扫把星,温初白自觉晦气得紧,安慰好了江煜便回房打算沐浴一番。 柳清芳在门口给抽芽的柳树修着枝儿,瞧见温初白回来,有些诧异,“阿白,你怎么这么快就就回来了?” 温初白摆摆袖子,“别提了,一大早就遇见两个扫把星,我回来洗个澡,去去晦气。” 柳清芳被她逗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 温初白却被她这话忽然提醒,“对了娘,你说小孩子挑食要如何解决?” 柳清芳笑道,“这你就问对人了,小时候你最不爱吃芽菜,可还有印象?” 温初白一愣,她现在对芽菜虽不热衷,但也谈不上不爱,倒真想不起来小时候有过挑食的时候了。 “小孩子不爱吃某种菜,无非是因为那菜有些特殊味道,只要选对了烹调方法,便可以了,给娘说说,是谁挑食了呀?” 温初白皱了皱眉,“除了那个难搞的小鬼还能有谁?” 这整个聪慧王府能被称作“小鬼”的,也只有王府的主人聪慧王了,柳清芳被她逗笑,接着问:“他不吃什么菜?” “白菜。” “白菜?”柳清芳有些诧异,毕竟白菜是出了名的没脾气,和什么炒在一起便是什么的味道,很少有人不吃。 “是呀,那天我叫他吃了两根凉拌白菜,和要了他的命一般。” “那你便这样……” …… 屋里的人走了干净,江煜便回了书房,重康从阴影处出来,手里捏着一份插着两根羽毛的信。 “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无能。”重康单膝跪在地上,“瑞和楼是上月才开的新馆子,掌柜似乎从未露过面,平日里只有厨子和几个跑腿的,没能查到王妃是如何认识的。” 江煜摆摆手,似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另一件呢?” “那人属下已经处理了,打断了胳膊,赶到了城外。” 江煜颔首,“信。” 重康便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是右护法送来的。” 江煜一言未发,飞速扫了那信两眼,吩咐道:“这两日叫双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和老娘商量完如何解决挑食问题后 江煜:我觉得脖子有点发凉。 温初白(露出姨母般的微笑):怎么会呢,不痛痛哦。 江煜:惹QAQ……我警告你,你再这样,你就要丧偶了! ☆、第十五章 学厨艺 温初白听了柳清芳的绝招,又洗了个花瓣浴,可再一想柳清芳这招要用的材料府内可能没有,干脆扮了男装又一次带白桃溜了出去。 路过瑞和楼,两人便打算进去瞧一眼。 “公子,今儿酒楼生意真好!”白桃叹道。 今天的瑞和楼相较前一日人又多了几分,且桌桌都摆着毛豆,时不时地还有人喊着要冲钱,温初白瞧着也不禁喜形于色,虽说这瑞和楼不是她开的,但她也出谋划策了不是? “温公子今日怎么来了?”何瑞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朝两人打着招呼。 “出来买点东西,路过楼里,便进来看看。哦对了!”她一抬眼瞧见了门口的小二,想起前一日赊账的事儿,“昨天在你这吃饭,结账的地方实在人太多,便记了账,今儿给你补上。” “不用,不过一顿饭钱。”何瑞十分豪爽。 “你总是 分卷阅读29 这样。”温初白笑了一下,“知道你不缺钱,但赚钱就是积少成多,你要是次次请我,那我可不来了。” 何瑞被她逗笑,“那这样,我将这三日的钱结于你,饭钱从中间扣除?” 温初白愣住,没想到他还能有如此一招,何瑞朝她一笑,如清风拂面,“账房先生呢?” 账房先生闻言,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账本,“公子要看账?” “近三日的三成收益,给这位公子结去。” 温初白连连摆手,“不是全部,是增长的部分。” “你这……”何瑞又笑,“别人都是想多赚些,你倒好,一分的便宜都不愿多占。” 温初白只是笑,“我两句话能得一个酒店的三成收益,已经是莫大的便宜了。” 账房先生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除去之前的收益,还有饭钱……有了,一共是两万一千三百二十元。” 何瑞眼也不眨,“结成款单给温公子。” 于是账房先生便写了款单,按上了手印,递给了温初白,“去前头那家钱庄就能兑了。” 两万多! 温初白吓了一跳,毕竟柳清芳攒了半辈子才攒了三万,和瑞楼竟然三天收益的三成就是两万! 她接过那单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我本来可只是想进来看看。” 何瑞笑了笑,“应得的,不知道温公子这次出来所为何事,何某可能帮得上?”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买点调料。” “调料?”何瑞侧过半边身子,露出身后的厨房,“我和瑞楼别的没有,就是调料多得是。” 温初白反应过来,顿时红了半边脸。 她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像个要饭的一般。这何瑞也是,饭钱说不要就不要,工钱说结就结,现在竟还要送调料了。 “来看看吧,我这儿调料种类可比市场上还要多,再说,你应该也不常下厨,去市场一买起码一两,不如在我这抓上一点,不值钱的。” 温初白有些犹豫,何瑞说得的确在理,但她念着那钱庄的每天都在变的“今日汇率”恨不得现在就瞬移过去,把手头这张款单全兑成未安币。 她正犹豫,忽然听到何瑞压低声音道,“是在下疏忽了,两位姑娘带着这么多钱在外面是不安全,不如温姑娘在后厨看调料,让这位姑娘将钱存了去?”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温初白将那张款单给了白桃,想了想,又搭上个纸条,“尽数兑成未安,户头柳清芳。” 安顿好了钱,温初白也放送了不少,何瑞带他去了库房,琳琅满目的调料让她几乎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 “香叶。” “这个呢?” “肉桂。” “这……” “这是盐。” 何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姑娘,你连盐都不认得,买调料作甚?” 温初白万分尴尬。 这盐和细糖,不是长得差不多么。 何瑞只是浅浅的一笑,便强迫自己严肃了起来,毕竟笑话一个女子实非君子所为,“温姑娘买调料可是要学下厨?” 温初白尴尬一笑,“是……是呀。” 何瑞便道:“何某不才,就是菜的味道做得还不错,且好为人师。” 温初白瞧他一眼,笑了,“好为人师……” 何瑞恍若未见她的窃笑,依旧一本正经地道:“温姑娘给个面子,满足一下何某的小癖好?” 许是何瑞在与人交往方面天赋异禀,温初白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了,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来到了瑞和楼的后厨小灶,拿起了炒菜的大勺了。 后厨的菜都是净菜,温初白左手拿着一盆切好的白菜,右手举着堆满肉片的菜刀,“先……先放菜还是先放肉?” 何瑞犹豫了一下,无奈道:“先放油。” 温初白又是尴尬,用炒勺舀了满满一勺就要往锅里放,被何瑞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他笑着道:“虽然我这儿的油不要钱,可也不能这样放。” 温初白的脸色又红了两分,垂着头往锅里少放了些油,将剩下的油倒了回去。 何瑞一直在一边瞧着,看她倒回了油便继续指导道:“稍等一会儿,等锅里冒烟……” “先放肉?” 何瑞摇摇头,“先放葱姜炝锅。” “哦哦哦。”温初白连连点头,决定再也不插嘴了。 就这样,一个人教,一个人操作,两人折腾了一个下午,温初白总算是学会了几个简单的菜。 “啊,没想到下厨竟然这样耗费体力。”她感叹着,本想毫无形象地伸个懒腰,却在余光瞥见何瑞是改为了小幅度地动了动肩膀。 “大勺对于姑娘家来说,是有些重了。”何瑞笑笑,“也到了晚饭的点儿了,我们去吃点饭?晚点墨华有批货要到,上回瞧你挺喜欢瓷瓶,这次我专门多进了些 分卷阅读30 ,一起去瞧瞧?” 温初白对晚饭没什么想法,对瓷瓶却是兴趣盎然,闻言便同意下来,跟何瑞去包间吃饭。 “小姐,你可来了。”包间里饭菜已经上好,白桃一个人坐在桌边,瞧着一桌饭菜垂涎欲滴。 温初白顿时心中生出几分愧疚——光顾着做饭了,她竟把白桃忘得一干二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白桃把椅子朝前挪了挪,“我还遇着太子在乞儿街施粥了呢,乌泱泱乞丐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把路都堵了,当时我就一个凌波微步,接一个后空翻……” “行了行了。”温初白赶紧打断她,朝何瑞窘然一笑,“叫掌柜见笑了。” 何瑞笑笑,“生分了,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就行。” 温初白从善如流地改口:“大哥。” 饭桌上最能说的人被勒令了闭嘴,气氛顿时安静起来,温初白觉着有些尴尬,漫无目的地找着话题:“白桃,你刚遇到太子啦?” 白桃点了点头,“是吧,他们都说是太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何瑞闻言抬了下眼,“是你们不常往那边去,那孩子常常这样。” “哇,常常这样吗,太子真好。”白桃感叹道。 温初白则被何瑞的称呼吸引,笑着道:“太子今年二十有四了吧,你竟叫他孩子?” 何瑞一笑,转过来瞧着她,一双眸子含着笑意,里头的莹莹水光闪得温初白有些目眩,“温姑娘觉得在下今年几岁?” 温初白连忙移过视线,答:“必定是比太子年岁大些的,但瞧大哥长相也大不了多少,二十六岁?” 何瑞哈哈一笑,“你这真是褒奖我了,我过了今年的生辰便二十九了。” “一点儿也瞧不出。”温初白真心道。 “我入江湖得早,心性儿被磨得老成了,瞧见同龄人都觉得尚是小孩子,何况那太子还比我小上几岁。”他笑着,似是不想过多谈论年龄,又将话题转回了太子江汎身上,“你们可听说了?太子约莫半月便会施上一次粥,那些乞儿们感激他,还给他修了个苍水庙,就在与这汤谷街一墙之隔的文贝街上。” 温初白上一世对江汎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还是在江桑重病时离奇暴毙的死讯。他这一死,江決当下便成了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虽然当时还有其他人在争位,但几乎都敌不过他。 至于这一世,她也只在婚礼上见了一面,当时匆忙,她又盖着盖头,只觉着是个温润的翩翩公子,至于旁的,依旧一无所知。 她想着,舀了碗中的汤喝了一口,一派没把太子放在心上的样子,“太子那都是皇家的事儿,和我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何瑞正想说什么,忽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进。” 门被推开,是店小二。 “公子。”他脸上带着些难色,“刚才镖局来人了。” 何瑞眉头皱起:“出什么事了。” 店小二低着头,一脸愤恨:“墨华的货叫人劫了。” “什么!”何瑞一拍桌子,“是谁劫的?” 店小二瞧了一眼桌上面面相觑,一脸震惊的温初白与白桃,又看向何瑞,面露难色。 何瑞摆摆手:“都是自己人,直接讲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瑞和楼门口反复横跳求个收藏 ☆、第十六章 白菜宴 店小二黑着脸,“江決的人。” “江決?”何瑞还没开口,倒是温初白惊讶地出了声。 “温姑娘知道江決?”何瑞扭头看她。 温初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但也不想特意隐瞒,“之前有过些摩擦。” 话出口了,温初白才想起自己刚刚才说她与皇室之人没关系,这会就说与三皇子有过摩擦,实在前后矛盾,她心中嘀咕,担心何瑞追问。好在何瑞只是点了点头,道:“巧了,我这儿也与江決有些摩擦。” “此话怎讲?” 何瑞叹了口气,“温姑娘你有所不知,江決是个野心十足的人,仅我查到的便有神驹阁、梨花当、龙角铁铺各类十余家铺子,似乎还与一些江湖组织走得很近,近年来一直在疯狂敛财,霸道得很。” 温初白沉默半晌,倒对此并不是十分惊讶,毕竟上一世身处在那环境里,耳濡目染得,知道的比何瑞还要多出不少。 只是,越是知道江決的势力有多大,她越是不想他好过。 对了。 她忽然想起,当初江決送他那小白瓷瓶时,说是从未安边城的龙泉窑里卖的,还说买了不少,只是瞧这个小瓶子精巧可爱,才专门寻了送她。 “大哥,你可知道龙泉窑?” 何瑞摇摇头,“未曾听过。” “地处未安,是个很不错的民窑,我有消息说江決很可 分卷阅读31 能会在那里采购一批瓷器,但我不确定他下手了没有,如果还没有,我们可以赶在他们之前把货抢来。” 何瑞瞳孔微张,没有想到温初白竟会知道这等商业机密,“温姑娘从何得知?” 温初白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何瑞也不逼她,反而自己道了歉,“是我唐突了,既是机密,温姑娘告诉在下便已是十分信任,多谢温姑娘。” 这倒让温初白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你不用这么生分,只是我这消息也不十分确定,如今当务之急是找个人前去看看,如果消息属实,我们可以抢在江決前面拿货。” 何瑞点了点头,“汶雏,你差人去那龙泉窑看看,如果品质不错,便和人签下协议,将近期的货都买来。” 原来店小二名叫汶雏,温初白转过眼去,瞧见店小二点了点头就要开门,没想到和来人撞成了一团。 “公子。”来人风尘仆仆,进了房便跪在了地上。 何瑞问道:“怎么了?” 那人表情有些奇怪,温初白瞧着,一时竟分辨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他跪在那儿,“回公子,我们一直跟着被劫走的货,本想寻机会夺回,结果被重黎楼的人又夺走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温初白有些惊讶,“大哥,你到底弄了些什么好东西,竟惹得这么多人抢夺。” 何瑞心知瞒不住,叹了口气,“前不久一伙盗墓贼在未安那撅了一个千年老墓,虽然现在已经被皇室所控制,但还是流出了不少东西。” 温初白闻言一愣,这文玩与古董的天差地别她也是知道的,怪不得能惹得这么多势力眼红。 “不过……”何瑞拧着眉头,“重黎楼虽乖张霸道,但并不常在江湖活动,且此前我们从未有过冲突,没道理会突然抢我们的货。” 温初白还是第一次听说重黎楼这个地方,更加想不通个中原委,但叫重黎楼把东西抢走了总比便宜了江決要强,她的心里也算舒坦了些,安慰何瑞道:“古董这东西也不好常遇见,这次就当是个意外,若是龙泉窑能成功签下来,收益保证无穷。” 何瑞点点头,瞧了眼窗外,这才意识到连发的意外太多,以致这会外面天已黑透,“有些晚了,让汶雏送你们两个回去吧。” 那岂不是就露馅了? 温初白心虚地笑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儿离我家不远,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何瑞点点头,不作强求,给白桃递了准备好的各式调料,送她们二人出了楼。 夜色下,汶雏落后何瑞半步,目送着前方二人的身影。 “主子,可要跟上?”汶雏问。 “远一些吧,保证她们安全到家即可。” 温初白与白桃对此毫无察觉,第二天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姐,快起床了!”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再睡会儿。” “再不起来,白菜都蔫了!” “我的白菜!”温初白听到“白菜”二字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起来,“我这就去厨房。” 白桃大吃一惊,在后面赶着,“小姐,小姐您先把衣服穿好!” 温初白一路狂奔到厨房,府里的厨子正准备做饭。 “都让开!”在有外人的地方,温初白还得继续装傻,此时拎着一兜调料就这么横冲直撞,吓得一群身形圆滚的厨子通通拎着菜刀挤在角落。 白桃安慰道:“不要慌乱,夫人今天要下厨。” 几个厨子面面相觑,为首一人道:“夫人要做什么菜?” “白菜!” 厨子们被温初白的回答吓了一跳,聪慧王最不爱吃白菜,这傻王妃竟然专门往刀尖上撞。 “这个......夫人,你可知......” 温初白一指大门口:“闭嘴,出去!” “可是夫人......” 她看了眼日头,一把抄起了桌上的菜刀,“出不出去!?” 一众厨子们顿时吓得目眦尽裂,一溜烟儿地跑了干净。 温初白瞧着空荡荡的厨房满意地拍了拍手,“白桃,帮我备菜。” 虽然江煜不吃,但白菜作为物美价廉的蔬菜,聪慧王府备了不少,只是随意翻找了一下,白桃便从柜里找出了两颗水灵灵的大白菜。 温初白“狞笑”着,拿起一棵在手中刨了两下,“我洗这个你洗那个,开始!” 厨子们出了厨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就这样让王妃做一桌白菜,回头聪慧王生气了,他们得掉脑袋。 可若是不让王妃做,王妃生气了,现在就掉脑袋。 先前为首那人叹了口气,“我去找管家吧。” 下厨这事儿,温初白学的粗糙,倒是白桃手脚麻利,几下就把白菜洗净切好,又按照温初白的吩咐切了五花肉、豆腐。 等赵管家赶到,厨房已经一片热火朝天,温初白的前两道菜均已出锅, 分卷阅读32 就是赵管家忽然进来把她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把手上烫出了个大水泡。 “王、王妃……”赵管家在门口苦着脸,一脸心虚,“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温初白也不管那泡,依旧干劲十足地颠着炒勺,“我给小石头做饭呀。” 赵管家苦口婆心:“可是王爷不吃这菜啊!” 温初白呲牙一笑,莫名的自信满满,“不用担心,你就说是白娘子做的,小石头会吃的。” “哎……”赵管家叹了口气,心道和一个傻子讲不通道理,只能退了出去,叫厨子们去其他厨房抓紧做备用的午膳。 许是前一日何瑞教导的好,温初白做的很快,竟也没出什么纰漏,最后一个汤做好,便叫丫鬟们将这些菜送去了湖心亭的石桌上。 “小石头!”温初白一蹦一跳地进了院子,“小石头!” 江煜从院中冒出头来,“白娘子!” “小石头,我给你做饭啦!” 江煜睁大眼睛:“在哪呢在哪呢?” “快,我带你去。”温初白拉起他的手,一路小跑地带着他到了湖心亭。 几日过去,荷花终于开始开了,小小的湖心亭较之前美了不少,尤其还有那些锦鲤,温初白越瞧越高兴,笑嘻嘻地拉江煜坐下。 “我第一次下厨,你尝尝?” 江煜的视线落在桌上。 白菜炒豆腐、白菜炒肉、醋溜白菜、凉拌白菜、白菜鸡蛋汤。 江煜只瞧了一眼,脸色突变。 “白菜!”他大叫。 温初白左右瞧了瞧,看到附近没人,才点了点头,“小石头,你就尝尝吧,我娘说了,小孩子挑食是因为没有用合适的做法,所以我特意去酒楼学了几个不同的做法,你看看好不好吃?” 却没想,江煜反抗之情更加强烈,“不吃,我不吃!” “你就尝尝嘛,我第一次下厨哎。” 江煜铁青着脸,“不吃。” “就吃一口……”温初白换了怀柔政策。 “不!吃!” “那你尝尝豆腐和肉?” 江煜似是忍无可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吃不吃不吃,你这个坏姨娘,逼本王吃白菜,不吃不吃不吃!” 温初白的满腔信心被浇了个透凉,她隐隐觉着今天的江煜有些反常,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就好像……好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时的样子。 她端起炒得最有把握的白菜炒肉,这一伸手,户口上的水泡便暴露无遗,“你吃不吃?” 江煜一挥袖子,把一整盘菜挥到了池子里,附近的鲤鱼一哄而上,将它们分食了干净,只留了一个白瓷盘子孤零零的沉在了水底。 本来在远处远远观望的赵管家顿时坐不住了,王爷和王妃这是要打起来了? 他几步跑到了亭子边上,抬眼是怒气腾腾的聪慧王,低头是红了眼睛的小王妃,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王妃啊。”他安慰道,“先前在厨房就和您说了,王爷他最不爱吃的就是白菜,王爷刚才一定是无心之举,王妃莫要挂在心上,伤了你夫妻二人的和睦。” 安慰完温初白,他又转向了江煜,“王爷,您消消火,我们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您不吃这菜呢?但王妃想帮您改了这毛病,心意是好的。再说了,王妃这千金之躯第一次下厨,您就这么扔进了湖里,这不是寒了王妃的心。” 温初白闻言,眼睛更红了两分。心道和这傻子能说出个什么道理。 果不其然,江煜闻言只是转着眼睛,一言不发。 赵管家便拿出了必杀技,佯装生气地道:“不听我的话,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江煜立即急了,“不不,我是最听话的孩子!” 温初白道:“那你吃点?” 江煜一字一顿:“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你听我解释。 温初白:不听不听不听,我单方面宣布,我丧偶了。 江煜:我冤枉啊,这事另有隐情……隐情……情……ing…… ☆、第十七章 赔了赚了? 合着前两天那些都是装的? 温初白火冒三丈,撂出狠话:“行啊江煜,我就是给狗吃也不给你吃。” 她本还想学那话本上发火的大老爷将这桌子上的东西整个儿掀出去,可临下手了又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给人下厨,心中不免委屈更甚。 恰巧白桃赶了过来,温初白便红着眼睛喊道:“都给我装上拿到院子里去!” 一炷香后,两人回到了清风苑,温初白掀了食盒便挑了一筷子放到嘴里。 好咸! 她还没来得及吐,又听白桃在一旁偷笑,“小姐啊小姐,你刚不是还说要给狗吃,怎么自己吃起来了?” 温初白瞪她一眼,又喝了一口蛋汤——怎么是甜的? 分卷阅读33 估计是又把细糖与盐分错了。 她皱着眉头,有些庆幸没让江煜真吃,可一想到江煜那个不省心的家伙,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白。”她正生着气,柳清芳忽然拿着药瓶从卧房急匆匆地出来了,原来是白桃去找了她。 温初白还红着眼睛,听见她的声音连忙扭过了头,“娘亲。” “瞧瞧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柳清芳埋怨似的瞧了她一眼,一颗心都扑在了她手背的大水泡上,轻轻拧开了手中的小瓷瓶,将里头的白色药粉倒了些出来。 柳清芳手上帮她上着药,嘴里问着:“还疼吗?” 那药说来也神奇,仅是几个呼吸,那火辣的水泡就平息下来,透着丝丝凉意,温初白笑眯眯的,“不疼。娘亲这药真厉害,哪儿弄得?” 柳清芳点点她的额头,“小时候给你用过的,你忘了?这是娘自己做的。” 温初白窝在她怀里撒娇,“忘了,娘亲真厉害。” 谁成想,柳清芳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竟然淡了,只盯着手中的小白瓷瓶发呆。 温初白坐直身子,盯着柳清芳的脸,“娘,温偏安他配不上你。” 柳清芳一副生气的样子,立即维护道:“他可是你爹,怎可直呼名讳?” “他是我爹,可是他尽过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吗?过去他将我们扔到那拂柳院,现在又将我们送到这聪慧王府,我们于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薄情寡义之人,怎能配得上娘亲。” 柳清芳动动唇,似是想反驳,“当年……当年……” “当年!”温初白重重一声,“你总是说当年,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却从不说,娘亲,这几日我在外面忙,你在这院里都做了些什么?” 不等柳清芳回答,她便又接着道:“是不是又成日地想他?” 院里轻风乍起,吹得柳树叶子沙沙地响,却听不见女主人的回应。 “娘亲。”温初白长叹了口气,许是重活一世,她变得格外珍惜眼前人,也希望眼前人能过得更好,“娘亲,论智慧、阅历,你皆在我之上,又有做药的好手艺,为了个薄情的负心汉荒废了自己十几年的青春,你当真甘心吗?” 柳清芳仍是那副不愿说话的样子。温初白只感觉胸口一口气闷着,江煜叫她寒心,娘亲叫她堵心,越想越气。 “白桃!”她喊了一声,“我们逛街去!” 汤谷街与往常一般热闹非凡,温初白作了少爷打扮,带着白桃直奔钱庄,打算瞧瞧今儿的汇率。 两人进了门,还像之前一样直奔小掌柜,怀川兑未安的汇率一字未变,仍是“3.1比1”。 温初白皱皱眉,对这结果不甚满意,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抄着笔的小掌柜认了出来。 “这不是柳公子吗?” 温初白愣了半晌,“你在叫我?” 小掌柜眯着眼,“之前柳公子来我们钱庄问过汇率之事,之后又将两万多的怀川币尽数兑成未安,小的自然有印象。” 温初这才想起,当时她叫白桃去还钱的时候,登记的是柳清芳的名字。 “当时柳公子说,想要借这汇率的变化赚钱,当时我便提醒公子,这钱不好赚,喏。”他说着,将今日汇率那木牌摘了下来,“赶巧今天的汇率刚更新。” 温初白凑过去看,只见那小掌柜拿来湿抹布,将那“3.1”后面的“.1”擦了,今日汇率便被改成了“3:1”。 擦完了字儿,小掌柜便将那牌子挂了回去,手中翻起了那日的记录,嘴里语速快的叫人耳疼,“当时便与公子说了,这汇率的变化无人能预测,瞧瞧,那日小公子的丫鬟一共送来两万一千三百二十元,除了二百一十三点二元的手续费用,一共兑了六千八百零八点六的未安币,若是按今日的汇率兑回,再减去手续费,只能兑两万零二百二十一点六元的未安币。” 他边说着,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啧啧,柳公子,您这一来一回,可就损失了一千零九十八点四的怀川币啊。” 他本以为自己如此这般,定能杀杀眼前之人的锐气,却没想温初白听了之后脸上竟毫无愠色,唯一一处不满竟是嫌手续费收的太多。 小掌柜铁青着脸,指了指白桃,“这百分之一的手续费我早与这位姑娘说过!” 白桃被人指着,连忙心虚地低了头偷偷吐舌,她小心翼翼地瞧着温初白,眼里满是求饶的意味:“公子,对不起,我忘了和你说了。” “罢了。”温初白摆摆手,“本公子高兴,不和你计较。” 她这话一说出口,小掌柜嗤笑一句,“强颜欢笑。” 温初白也不恼,带着白桃径直杀去瑞和楼将前一日的三成收益提了过来。她从书上看到的那些个法子在这七年前还没有,人们起初的接受度还不算高,没想到试了几天后,昨儿仅仅一天,收益便达到了一万二千三百七十。 她将其中一万二千取出,又拿了一百二十出来作为手续费,“兑 分卷阅读34 未安。” “疯了吧?”小掌柜睨她一眼。 温初白微微一笑,“这您不用管,手续费给您,您兑就是。” 她故意用了敬称,存心要气那小掌柜。 小掌柜瞪她一眼,心道没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便将那一万二兑成了四千的未安币,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好了。” “多谢。”温初白展颜一笑,“对了,之后如无意外,每天瑞和楼都会过来送钱,直接兑成未安币即可。” 小掌柜一翻白眼:“知道了。” 诸事安排妥当,温初白便带着白桃出了钱庄,白桃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能说,“小姐!你怎么尽做亏本买卖!” 温初白笑着,也懒得纠正她又叫了自己“小姐”,问道:“哪里亏了?” “刚那眼睛长在头顶的小掌柜不是算了,说您亏了一千多元,一千多啊!” “那你可就错了。”温初白笑着,手指一路在街道两旁的各式手工艺品上划过,“今日我们换了多少未安币,用了多少怀川币?” 白桃皱着眉,“花了一万二,兑了四千。” “好,那我接着问你,如果是昨天,兑四千未安币,我们要花多少怀川币?” 这道真是难倒了白桃,她掰着手指,秀眉紧蹙,“3.1乘以四千?这可难倒我了,公子,你就告诉我吧,我算不出来。” “是一万两千四百。” 白桃欢快地鼓着掌:“公子真厉害!” “所以,本来应当花一万两千四百才能买的东西,我花了一万二就买回来了,怎会是赔钱生意?” 白桃闻言惊讶地瞪圆了眼,又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吗?” “自然。” 前头不远处一家铺子门口挂着转租,温初白想起成日里在家想那负心爹的娘亲,顿时来了兴趣,抬脚便走了进去。 铺子不大,光线也不大好,许是打算转让了,货架上的木质工艺品被摆得七零八落。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在桌上打着盹儿,温初白叩了叩桌子,“掌柜叨扰了,您这铺子怎么租的?” 那人起初趴着,瞧不出个什么名堂,这会抬起脸来,一副尖嘴猴腮的样,温初白不由皱眉,莫名想起了柳清芳常说的相由心生。 果真,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初白的打扮,又瞄了眼刚进来的白桃,一开口便叫人直皱眉头。 “三十万一年。” “三十万!”白桃惊呼出声。温初白也沉着脸,这样一月的租金便是两万五,她之前从未租过铺子,没想到这铺面竟然这般昂贵。 她正想还价,白桃便拽上她的袖子,“公子,您快和他讲讲,怎么能三十万呢,那可是我们一月的收益了。” 完蛋。 温初白心中冒出及其不雅的二字。 正所谓财不露白,白桃如今这样自报家门,不和直接告诉这人“我不缺钱”一样? “一个月。”那人小声念叨一句,神情像是懊悔出价低了,“小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汤谷街可是全怀川生意最好的一条街。您出门瞧瞧,街上的人,那都是王爷、郡主一般的人物,就连圣上,也曾微服出访过,来怀川必到皇城,到皇城必到汤谷,相信这句话您也是听过的。” 她的确听过这话,“可三十万……” “小公子,您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于您而言,不过是一个月的收入。” 温初白有些懊恼,她方才瞧见这转让的铺子,便起了给柳清芳盘开个店的想法,但这实属临时起意,以至于她对于这街上铺面的价格实在一窍不通,甚至不知自己被当成了冤大头。 “您就便宜些吧。”她心道,价总是要压一压的。 “二十八万。”掌柜瞧她一眼,又补了个,“最低价。” 正想着,铺门口又来一人,衣着瞧着比温初白还要好上几分,行走间腰上玉佩伶仃作响,甚是悦耳。 掌柜连忙过去,狗腿道:“这位公子,要些什么物件?” “我看你这门口铺面是要招租?” 来人的声音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更重要的是透着熟悉,温初白回过头去看,差点惊掉了下巴——竟是太子江汎。 掌柜显然没见过太子真容,一张嘴说得唾沫横飞,“正是,您来得巧,这位公子也要租呢,也是,咱这铺子位置多好,在汤谷街的正中,正所谓来怀川必到皇城,到皇城……” “好了。”江汎略一挥手,脸上带着笑意,“怀川之繁荣,汤谷之繁荣我早已知晓,你说个价格便好。” 掌柜略带得意地瞧了一眼温初白,“四十万一年。” “四十万。”江汎念了一遍,“您这店位置也不是两边街头,算不上极好;铺面不算大,桌子都摆不开两张,只能做些小生意;再看这木头也是陈木,经久未修,品质堪忧;一年一付,压力极大,少有人能做到。” 他嘴上分析着,眼睛直视着掌柜的双眼,一双幽潭般的眸子几乎要 分卷阅读35 将人淹没,但仔细看去,却又觉得着寒潭即便深达百米却依然清澈见底。一条条、一例例的理由尽数说完,江汎下了定论,“掌柜,先前您隔壁的铺子出租可是租了十八万,我劝您,若是诚心想租,便老老实实的标上实价,住在这汤谷街附近的,谁也不是傻子。” 提出的四十万被砍掉大半,那掌柜顿时跳脚,“他那铺子哪有我的大。” 江汎点点头,“也是,可您也没比他大出去几寸,不若这样,按市场价,我不占你便宜,二十万。” 温初白没想到,掌柜听了他的话后竟真的开始思考起二十万行不行。 她顿时在心中对这太子佩服起来,坊间传言太子心怀天下,她之前还不信,却没想到太子不仅心怀天下,就连汤谷街的铺面价格也心怀着。 “行吧。”那掌柜思忖之后竟答应下来,瞧那往桌边走的架势,竟是要去取纸笔。 却没想江汎拦住了他,朝温初白走去两步,行了一礼后问道:“刚才听掌柜说,公子也要租这铺面?”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气气,白娘子又趁我不在和怪物说话。 温初白:?那是你哥! 江煜:(抱起醋缸猛喝一口)除我以外,全员非人。 ☆、第十八章 开个药妆店 温初白怕被认出,有些心虚,只点了下头。 江汎一个拱手,装作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谦恭地问:“不知公子租这铺面是何用处?” 温初白低声道,“给娘亲开店。” 江汎闻言点了点头,面上带着些许赞许,“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公子这一片孝心,令在下佩服。” 温初白笑笑,江汎这话实在太过抬举,叫她不知如何接才好。 江汎接着道:“既然如此,这铺面便让给公子吧。” 温初白本低着的头顿时抬了起来,“什么?” “在下是说,将这铺子让给公子。”江汎笑着,“我想找个铺面做粥铺,瞧见门口的牌子便想着进来看看,但公子孝心令人感动,恰巧铺子价格实在昂贵,不如让给你。” 温初白有些懵。昂贵?要是普通人家说昂贵也便罢了,这可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怀川的太子,怎会嫌二十万的租金昂贵。 两人非亲非故的,总不能就是为了进来帮她杀个价吧? 掌柜左右看看,他本也有些着急转出,何况二十万这价格算是微微高于市场价,此时不免有些着急,“二位公子,你们还租吗?” 江汎指了指温初白,“问这位公子。” 温初白朝江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向掌柜,“租,但是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我们可以先立字据,一月后我尽数奉上。” 掌柜对自己铺子的情况心知肚明,一咬牙,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刷刷几下写好内容,按了手印,“小公子,若这一月过去我未收到,我们可就要府衙里见了。” 温初白微微一笑,上前也同样按下手印,“掌柜放心。” 瞧她租好了房,江汎默默点了点头就要撤出去,温初白眼疾手快,三两步追了上去,也不顾这汤谷街上人来人往,就给江汎行了个礼,“多谢公子了。” 江汎笑道:“举手之劳。不用如此多礼,当交个朋友便是。” 温初白心中对江汎的评价又上一个台阶,放松下来与他说笑道:“刚才公子说那粥铺莫不是杜撰的?” “那倒不是。”他笑着,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我开粥铺是为了给文贝街上的人施粥用的,但你说,有这二十万,与其租个铺子,还不如多买些粮食。” 温初白忽的想起当时在瑞和楼,何瑞说江汎常常施粥的事儿,可又想起了上一世江汎的结局,顿时心中为之所动,又是一揖,“公子好气度,想必定是富贵和睦的家庭出来的。” 江汎苦笑一下,“富贵倒是富贵……” 温初白继续道:“家业大了,家中兄弟不免为财伤情,” 江汎被人说中心事,面上苦意更甚。 温初白恍若未见,“其实这也好办,古人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若这花是坏花呢?不若给它掐死在襁褓里,将它的花苞早早摘了。” 江汎闻言,心中只有四个大字:大逆不道。 面前这小公子的意思竟是叫他们兄弟反目,但那可是嘉陵王,当朝皇帝的三儿子,他的亲弟弟,哪能说掐死就掐死,说摘了就摘了。 可偏偏说话的人却一脸的关切,倒像是诚心关心他。 也是,这人又不知晓自己真实身份。江汎在心中叹了口气,作揖道:“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兄弟如手足,即便有矛盾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温初白有些着急,怀川皇室人数众多,可上一世让她觉得不错的只有江桑、江汎二人,可偏偏七年后,这二人都死在了汀贵妃与江決母子手下,这一世她 分卷阅读36 既已窥得未来,无论如何也想要把这事扭转。 “可若那手足坏了,岂不是让身子无尽疼痛?” 她还想要说,却被江汎打断,“公子,公子莫要再说了,刚盘了新店,想必还要好好规划一番,在下还有事,有缘再会。” 他说了这话,便扭过头去兀自朝文贝街走了,温初白气得原地跺脚,可凭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刚说那些已经十分逾距,只能作罢。 两人回了铺子,掌柜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温初白帮他把货架上的小工艺品们取了下来递给他,没想到掌柜的一挥手,说,“留给你了。” 温初白瞧了眼自己手上的木头娃娃,“掌柜,这木头娃娃可价值一百。” 掌柜呵呵一笑,“五块进的。” …… 温初白无语半晌,心中暗道无奸不商,叫白桃回去府里把柳清芳叫来,自己便接替了回家的掌柜,在小店扫撒起来,等白桃带着柳清芳回来,小小的铺子已经扫了大半。 白桃仍是那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瞧见温初白扫地好像要了她的命,“小姐——!小姐你怎么能亲自干这种粗活儿呢,这种事我来干就好了。” 温初白不禁露出个笑来,白桃这幅活力十足的样子可不比七年后那死气沉沉、一口一个“奴婢”的样子好出太多了,她也不推脱,把手里的笤帚给了白桃,便拉着柳清芳坐下。 “娘亲,您看看这个店,喜欢吗?” 柳清芳本在府里发着呆,白桃风风火火地叫她出来也没说出是为何,本还迷惑着,听到温初白的发问忽然明白了。 “这是……给娘盘的?” 温初白点点头,“娘亲聪慧无双!” 柳清芳被她逗乐,弯弯的一双眼里都是笑意,但嘴里却推拒着:“娘亲不用,你自己开便是。” “娘,这就是你不对了。”温初白扯着她的袖子,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阿白开店,娘亲难道不打算帮我?” “那你是要开什么店?” “阿白不知道呀。”温初白呲牙一笑,“娘亲帮我想。” 柳清芳闻言,立即拧着眉思考,“你绣工不错,不如开个绣坊?” “旁边有了。” “卖书?” “没有渠道。” “卖花?” “阿白不会养。” …… 柳清芳一连提出了十几条,都被温初白否了。她面上一副郁闷的样子,实则心中早就想好,“就没有什么简单点的法子吗?我们自己就能做的那种,比如,药?” 她边说着,边将自己手上的水泡举给柳清芳看,“娘亲你看,上午还肿着,这会儿都几乎看不出了。” 柳清芳的药效果奇佳,她觉着是个万全的好法子,却没想柳清芳闻言却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可。” “为什么?” 柳清芳张张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道:“我的药方乃先祖一脉相传,不能叫旁人看见,更别说售卖了。” 小小的店铺陷入一阵沉默,只能听到白桃手中的墩布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温初白拿起掌柜留下的一块小木雕在手中把玩,也不知这木头是何品种,竟带了些香味。 “娘,你认得这个吗?”她把那木头扔给柳清芳。 小小的木头带着参差的裂缝,不像是什么好材料,柳清芳拿在手中查看一番,道:“就是普通的松木,本不应该有这么浓的香气,这气味是人浸上去的。” 移花接木。 温初白忽然灵机一动,“娘亲,如若我们不卖药呢?” 柳清芳瞧过来,面上带着疑惑。 “娘亲,我们每日都在脸上涂霜,如果在里面加些滋养的草药,是不是会效果更好?” 柳清芳笑了一下,伸手去刮温初白的鼻尖,“当然了,要不然我们阿白的皮肤怎么会这样好?” 温初白忽的回想起上一世嫁人后,曾感慨过自己老得变快了。但是还以为是日子憋屈的缘故,没想到…… “我平日用的面霜娘亲就加过东西了?” 柳清芳点点头,“是啊。”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赚钱机会。她顿时激动起来,前一世进了嘉陵王府,平日里接触到的女眷大多是各路王妃公主,各个都为了美貌不惜一掷千金,如果现在她们能做出效果极佳的护肤品,赚钱岂不是十分轻松? “娘亲!”她扒着柳清芳的胳膊,“如若我们将这种兑了药的面霜拿出来卖,可会被人查出药的成分?” 柳清芳想了想,答:“那应该不会。” 温初白一锤定音:“那就卖这个!” 聪慧王府的书房里,主仆二人正在交谈,江煜在书桌后端坐着,“双子,这两日府里可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名唤双子的男人微微抬头,令人诧异的是,他的面容竟与江煜一模一样,是重黎楼麾下拟人形象声色的高手。 “回楼主,这两日旁的并无任 分卷阅读37 何蹊跷,只是属下觉着,王妃似乎并不痴傻。” 江煜点点头,“这个我已知晓,其他的呢?” “再有就是,王妃与属下提到了娘,但这两日温家夫人并没有来府里。” 江煜挑了挑眉,“哦?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娘说了,小孩子挑食是因为没有用合适的做法’。”双子说这话时,仍是那副跪在地上的沉稳模样,可出口的声音、语调,竟与温初白完全一样,这般惟妙惟肖,即便重安重康两兄弟见了无数次,也不禁啧啧称奇。 “怎么能聊到挑食上去?” 双子回答:“王妃不知怎样想的,做了一桌的白菜给属下。属下按照楼主惯常的习惯,一口也没吃。” 连江煜自己也没察觉,他竟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挪,“她自己做的?” “听管家说,是的。” “最后那菜如何处理了?” “有一盘当下挥到了池里,其余的王妃打包带回了清风苑。” “池里。”江煜暗念一句,一个飞身便从书房里消失出去,只留下双子和两个影卫三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微笑):还敢不敢找替身忽悠我了? 江煜:不敢不敢不敢。 温初白(危险地微笑):别呀,替身多方便。 江煜:不不不不我怕你丧偶QAQ ☆、第十九章 瓦罐鸡 温初白、白桃、柳清芳三人回家已是傍晚,远远地便瞧见小院门口望夫石一般的江煜。本来温初白出去玩了一天,既占了汇率的便宜,又租了个小店,心情十分不错,可瞧见他便想起了被挥到水池里的那盘菜,甚至连手背那快痊愈的水泡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白娘子!”江煜瞧见来人,兴奋地在原地跳了起来。 不料温初白目不斜视,带着两人便兀自进了院子,只给江煜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江煜自是不能叫她如愿,死皮赖脸了一通,顺着门缝挤了进去,午时端回的菜已经凉了,柳清芳拿不准温初白是否还要吃,这会儿乱糟糟的堆在桌上。 “白娘子,我错了。”江煜追着她讨饶。 温初白转过身,抱着胳膊,活像个收租的老太婆,“你哪里错了。” 江煜一窒,在心中又是暗骂一句双子,回道:“哪里都错了。” 似是要表达自己的诚心悔过似的,江煜一个咬牙,坐在了桌边,拿起搭在盘边的筷子,英勇就义般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 “哎,你别——”温初白吓了一跳,连忙去拦他,江煜吃的正是那盐放多了的白菜烧豆腐,此时一口吸满了汤汁的豆腐卷着白菜,差点把江煜的舌头咸得没了知觉。 江煜嘴里满当当,眼里水汪汪,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半晌才憋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来,“好吃。” 温初白将水壶拿来,试了试温度才递给他。 瞧着江煜一手接过就猛灌的样子,她心中万分无奈,毕竟新婚之夜这家伙就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吃了一堆加料点心,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还是这样不长记性。 也不知喝了多少,江煜终于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了进去。温初白被他这样子气笑,两手环抱,居高临下地问:“你白天不是还打死不吃吗?” 江煜动动唇,忽然哎呦了一声,“白娘子,我好痛啊,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温初白不为所动,“别装。” 江煜扁扁嘴,“真的,我真的好痛,我的背痛了好多天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势要脱衣服,柳清芳瞧见,连忙带着白桃去了寝室回避。 温初白这一句拒绝说得慢了,江煜竟真的把身上的外袍与亵衣脱了下来,此时一眼望过去,背上竟真有一片乌青,骇人得紧。 温初白心中一跳,问道:“你这背是怎么回事。” 江煜瘪瘪嘴,“白娘子,我不知道呀,咱俩大婚那夜之后便是这样了,难道……难道你趁我睡着打我了?” 温初白被他气笑,伸手在他背上的乌青除轻戳一下,“我打你了?” “嗷——!”江煜夸张地嚎了一声,求饶道:“没有,没有,白娘子怎么能打我呢?” 温初白点点头,忽的想起新婚夜被她放在床顶横梁上的水盆——估计是被那盆砸的。身为肇事者,她不免有些愧疚,也顾不上和江煜生气那些白菜,别扭地撂下一句“等着”,进房去了。 没过多久,她手里拿了个巴掌大的小瓶出来,她把桌上的菜收进食盒里,一指江煜“趴好” 江煜“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趴在了桌子上,将自己乌青的后背对着温初白。 她手里拿着的是柳清芳带来的红花油,里面还加了些丹参、三七一类活血化瘀的药物,是治跌打损伤的良药,温初白是个文静姑娘,这药在柳清芳那放了多年,今儿才第一回开封。 分卷阅读38 她倒出一些在手心搓热,“可能有些疼。” 江煜的声音闷闷的,“我不怕疼的,白娘子。” 温初白笑笑,他只当江煜是个孩子,倒也没真的与他动了肝火,就连见着他这□□精装的身子也未觉得丝毫不妥,“我来咯。” 温热的手掌裹挟着红花油的香气绑架了江煜的感官,他是不喜那红花油的味道的,过于辛辣刺鼻,可偏偏他又希望那双柔荑能在他背上多停留一会儿。 手上的油都揉进了皮肤,温初白抬起了手,江煜小幅度地晃晃身子,像是不满温初白的离开,“白娘子,我还疼。” “知道。”温初白只是要再倒些红花油,只是她并不擅于推拿,再加上知道江煜细皮嫩肉得金贵,不敢用力,所以只能少量多次地帮他将淤血推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初白手臂酸了,手掌也麻麻的没了知觉,本想咬咬牙再推一次,没想到江煜忽然道:“白娘子,你真厉害,我的背都不疼了。” “不疼了?”她问。 江煜支起身子,一双眼如璀璨繁星闪着亮光,“是呀,不疼了。” 温初白瞧他背上,本来乌青一片的脊背染了红色,但终究还是青着的,说不疼的显然是鬼话。 “你这小家伙,竟学会骗人了。” 江煜噘着嘴反驳,“哪有,我是心疼白娘子。白娘子,你吃饭了吗?我们去吃宵夜啊。” 不提也就罢了,这会提起,温初白的肚子便跟着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想起,今儿除了那齁咸的菜,和那甜掉牙的汤,她竟然忘了吃饭。 “厨子们怕是都上床睡觉了,上哪儿去吃饭?” 江煜笑起来,得意地拍拍自己光洁的胸口,“我来做呀!” 温初白笑了,“小石头,你还会做饭。” 江煜听温初白又叫他“小石头”,心中大石顿时放下,面上更是喜笑颜开,“当然啦当然啦白娘子,我们去厨房做饭,悄悄的,可别叫赵管家听见了。” 温初白确实饿了,也不推脱,“行,那我们小点声,瞧瞧地摸过去。” 夜里的厨房远没有白日里热闹,温初白带着江煜,三两下便钻了进去,点亮了里面的烛火,“小石头,你打算做什么吃呀?” 江煜本来在厨房里翻找东西,听她说话,便转过头来,露出额上的一抹烟灰,两排牙齿晶亮,“白娘子,你吃过瓦罐鸡吗?” 温初白摇摇头,别说吃了,她连听也没听过。 江煜更是得意,从灶台边儿的柜子里拿出瓦罐,叫温初白烧些开水,自己翻了出去。没多一会儿,竟然提了只收拾好的鸡和风干的咸肉回来。 瓦罐里的水已烧开,此时正翻腾着冒着气泡,温初白指了指他手中提的那些东西,“你哪弄的?” 江煜一呲牙,“在小厨房偷的。” 温初白点点头,也不嫌弃地上脏,就那样席地坐在了灶台边,专心给炉子生着火。 江煜三两下地将那鸡剁开,一股脑儿地倒进罐里,又将带来的咸肉噼啪几下剁成了形状各异的肉块,一起扔了进去,仅这两样,便让厨房里飘满了馥郁诱人的咸香气。 “小石头。”温初白耸动着鼻尖,一只手不断安慰自己咕咕作响的肚皮,“你这手艺和谁学的?” 江煜剁完肉便与她并肩坐下,此时望着窗外的繁星怔神,听温初白问他,便道:“我娘教我的,我小时候她老给我做。他还会放一些葱姜和酒,但我不知道在哪。” 这倒勾起了温初白的兴趣,她在厨房翻找起来,可惜只找见了料酒和葱,没找见姜。墙上挂着的成串儿的蒜头,她觉着差不多,便将那串蒜取了一头,扔到了江煜怀里。 “把蒜剥了。” “哦。”江煜应了一声,两手下意识地在蒜身上摩挲,忽的想起十年前,他的生母还活着,两人在皇宫的那个小院里也常常这样,娘亲做饭,而他就是这样帮忙剥蒜、洗菜,做些零碎的小活儿…… 月光透过窗子打在了温初白弯着的背脊上——她正笨拙地切着葱。明明和他娘亲的利落能干有着莫大的差别,可江煜却控制不住自己地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发什么呆呢?”温初白足足切了半根大葱,扔到瓦罐里时满满当当地将顶上盖了一层。 江煜如梦初醒,“没有。”他伸开自己的手掌,手心里老老实实地躺着一把光洁的蒜粒。 瓦罐的盖子还没有合上,温初白用抹布包住盖子的提手,“放进去吧。” 江煜面露难色,“全放进去?会不会蒜味太重了啊?” “不会吧。”温初白也是刚刚接触厨艺,对于调味料要放多少实在心里没数,可瞧见江煜那怀疑的眼神,争强好胜的心顿时占了上风,“肯定不会,放!” “哦。”江煜点点头,把手伸向了瓦罐,让几粒蒜瓣进了锅中。 温初白以为他按照自己的话把一头大蒜全都放了进去,奖励般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江煜微微 分卷阅读39 笑着,抓过蒜瓣的手藏在身后抖了一抖,五六个剥好的蒜瓣顺着手指滑了下去,滚到了温初白看不见的阴影之下。 瓦罐的盖子被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前期工作做完,温初白便又坐回了地上,老老实实地等这鸡煮好,她本想靠着江煜的背,可又怕他背上的淤青会疼,便勾了勾手指,“小石头,肩膀借姐姐靠靠。” 江煜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挪过去了一些,让温初白可以靠在自己肩上。厨房不算静,水咕噜咕噜地翻滚,木柴间或噼啪作响,温初白盯着泛着红光的瓦罐,自言自语道:“小石头,你说,瓦罐、瓷瓶,都是土烧的,为何会相差那么多?” 江煜下意识地想解释,却又及时止住了嘴,只挪了挪肩膀,让温初白靠得更舒适些。 温初白望着跳动的火焰,继续道:“本来前几天我们还进了一批瓷瓶来着,没想到被那个杀千刀的重黎楼给劫去了,要不然还能给你带个小玩意回来。” 江煜心中疑惑,他最近只和江決作了对,哪和温初白对上过? 难道,温初白是江決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你这猪脑子,欠削 ☆、第二十章 过往 温初白做梦也想不到,她嘴里那个杀千刀的重黎楼楼主此时就在她身边坐着,甚至还被她靠着肩头。 她兀自继续说着,“不过也不能怪重黎楼,是江決那个狗东西抢我们的东西在先,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看来我们与重黎楼应该算是同一战线。” 江煜心中百转千回,瞬间捋清了三方关系,心中大石也放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颈子,拿出温初白送的平安扣来,“白娘子,你不要生气啦,我不要什么小玩意,你瞧,你送我的扣子我一直带着呢。” 温初白微微偏头,摸了一下那被江煜戴得温热的玉石,“什么扣子呀,这是平安扣。” “哦,平安扣。”江煜点点头,又问,“白娘子,你与重黎楼是朋友吗?” “谈不上。”温初白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与江決不对付,而我恰巧也是,哎,要是我与重黎楼人相识就好了。” 她说完看了眼江煜,他拧着眉毛,似是在努力思考温初白的话。温初白被他这副样子逗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说这了个,说了你也不懂。不如你去看看这鸡还要多久才能熟?” “是呀!”江煜闻言连忙往前凑了去看鸡,可这一激动却忘了肩上的温初白,害的温初白失了着力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沾了一身的烟灰。 “小!石!头——!” 她正要发作,却看江煜一把打开了那瓦罐,就这腾腾的热气捞出一只嫩白的鸡腿出来,“白娘子,你吃。” 瓦罐底的火还烧着,汤也正沸着,江煜的手指被烫得通红,面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再滔天的怒火也被这汪清泉浇灭,温初白瞧了眼他,连忙从一边拿出个白瓷盘接住,嘴里毫无气势地嗔怪他,“你这家伙,不觉得手烫吗?” 江煜瘪瘪嘴,略嫌落寞地坐在一边,像是因为被温初白说了而感到委屈。 “喏。” 嘴边碰到一个温热而冒着香气的东西,江煜扭过头来,看到温初白一手端着那瓷盘,一手撕下一条筋道鲜美的腿肉,正抵在自己嘴边。 他下意识地将那肉咬进嘴里。 “好吃吗?”温初白问。 “嗯。”他应着,其实还没开始嚼。 温初白喂完了他才给自己撕了一条肉塞进嘴里,滑嫩的鸡肉染上了咸肉的鲜香,又有葱蒜去除腥味,虽然没有职业厨子做得精致,但却有野味一般的趣味盎然,温初白尝尝味道,“果然不错。” 她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鸡肉,说话不甚清楚,却仍不忘数落江煜,“下次做饭,再不能这样莽撞了,筷子是做什么使的呀,那沸水多烫,也不怕把手给烫熟了,到时候不还得找我给你抹药?” 江煜闻言哪还有刚才那份憋屈劲,立即换上副笑颜凑到她身边,“都听白娘子的。” “是该听我的。”温初白又给他嘴里塞了一块肉,“我说放一头蒜吧,你还嫌多,现在不是味道刚刚好,要是刚才只放了半头,这会儿就该不好吃了。” 江煜砸吧一下嘴,目光瞥向那几粒蒜瓣滚落的方向,用力地点了点头,“白娘子说得对!” 整整一只鸡,一块肉,就在两个人的分食中吃了干净,本来就晚了,等这二人再收拾好厨房从里头出来,外面已经静得只有微弱的蝉鸣。 聪慧王府和大多王府相同,都是大小路交错纵横,那些没有路的地方,就是些树木花草。温初白朝清风苑走,江煜便跟在他后面。 “你跟着我干嘛?夜深了,你快回房去。” 江煜没回她的话,挠了挠头道:“白娘子,我知道一条去清风苑的近路,你和我走吧?” 温初白点点头,“前面带路。” 分卷阅读40 江煜在温初白见不到的地方笑了一下,快走几步与她并肩,指了指右侧的小路,“从这儿走。” 温初白不疑有他,两人便一同上了那路——这是条温初白从未走过的路,而且越走越吃力,并不像是去清风苑,反而像是在爬一座平缓的小山。 也不知走了多久,温初白忍不住开口,“小石头,还要走多久?” 江煜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就到了。” 他没有说谎,半炷香时间后,两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小山的山顶,一眼望去,尽是平展的草,偶有微风,那草便跟着晃动,宛若一张被人抚平的墨绿绒毯,勾得人心痒。 江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今天的月亮特别圆,我想带你看看。” 温初白便问,“今天是几号?” “十五号。” “怪不得。”她点点头,走进细密的草丛里,披星戴月,宛若流落人间的仙子。 江煜站在那儿,“夫子常把清风明月放在一起,比如‘波上清风,画船明月人归后。渐消残酒,独自凭阑久。’又比如‘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还比如‘清风明月苦相思……’” “好了好了。”温初白瞧他之乎者也个没完,连忙打断他,“这明月是思念的意象,有愁苦之意,现在可是我被你拐到了荒山野岭,该念诗的应该是我吧?” 江煜愣了一下,呲牙道,“也是!” 温初白哈哈笑了两声,也不嫌那草上的寒露重,就地躺了下去,瞧江煜原地不动,又起了逗他的心思,“还是,你这个小不点思念谁家姑娘了了?” 江煜走过来,躺在温初白身边,手下运起内力去了这一片儿的寒露,口中理所当然地道:“我只思念白娘子一个姑娘。”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说的大抵就是温初白这会儿的样子了吧。她躺在原地,感慨着少年的火力劲儿真是旺盛,就连自己的脸颊也被那热气蒸得通红。 她背过身,不想江煜瞧见自己现在这窘迫样。 山顶静了一会儿,江煜盯着月亮忽然开口:“小时候,我和我母妃曾约定过,等到有机会出宫,就找一个十五,去山上看月亮。” 温初白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江煜犹豫了一下,道,“后来我们在皇宫的房顶看了。” 温初白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江煜的生母在他小的时候便过世了。 “以后白娘子陪你看。” 江煜似是怔住了,半天才回了个“好。” 又静了一会,江煜接着道,“那时候我们虽然在宫里,但是在离父皇很远的冷宫,只有我和母妃两个人,不过也挺好的。” “后来母妃生病了,那病来的凶猛,起初只是嗜睡,之后便咳嗽不止,还咳血,最后到了冬天,屋里阴冷,分给我们的碳火不多,母妃咳血愈发严重......” “除夕夜前,母妃去了,汀贵妃来时,说母妃能熬到那时已经实属不易......但母妃临走前却和我说……她不是病了,而是汀贵妃给她下了毒。白娘子,你知道什么是毒吗?” 温初白转过身来。 江煜仰躺在草坪上,只能看见侧脸,一双眸子直直地望着天边明月,像是陷入回忆。 江煜平时是什么样的,调皮捣蛋,古灵精怪,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忧愁”二字,本该与他无关。 温初白学他的样子,也望着月亮,但她不忍打破他这份天真,便低喃道:“你知道‘失去’教会了我什么吗?” 江煜侧过头来,“什么?” “是珍惜。” “……” “我曾经失去过一切,我的娘亲、白桃、夫君……所有。” 许是月光皎洁,让人不愿说一丝谎话,许是仗着江煜痴傻,即便和他讲了他也听不出个中曲折。总之,一切恰如其分,温初白重生以来,第一次与人说出过往。 “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又重新拥有了他们,我的娘亲,我的白桃,甚至还多了个你,小石头,曾经的失去让我格外珍惜。” 江煜心中万分震惊。 “所以,不要再想那么过去的事儿了,你的母妃也一定希望你每天可以开开心心的,不要有烦恼。” 温初白的话听着没什么音调,像是平铺直叙的白话诗文,又在其下压抑着诸多情绪。 汀贵妃、江決、温初澜,一丘之貉。 杀她娘亲,杀她姊妹,杀她,现在又多了一条,杀了小石头的娘亲。 她望着天上的圆月,许是在山顶的缘故,大而亮,甚至泛着微微的冷意,淡淡的寒光,那光摄人心魄,叫她闭上了眼,心中思量着下一步如何是好。 身边的人似乎挪动了一下,温初白隐隐觉着他碰了一下自己,再想睁眼,却觉得眼皮重逾千斤,转瞬之间,竟沉沉睡了。 江煜从地上坐起来,招了招手,重安重康二人便从角 分卷阅读41 落里冒了出来。 江煜吩咐道:“重安,你回楼里查一下刚才阿白说的事,别让我师父和右护法发现。” 听江煜说“阿白”,重安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温初白,才答道:“是,楼主。” 重康则从怀里掏出一封刚收到的信,和之前收到的那封长得一样,只是未插羽毛,“楼主,右护法来信。” 江煜接了过来,这次的来信并不是有事儿要办,只是一封提醒。 他最近在聪慧王府呆的时间太多了——而这不应是重黎楼主所为。 江煜读完信便用火折将那封信燃成了灰。他回头望了一眼酣睡中的温初白,鼻尖绕着若有若无的烟灰气,眼里透着淡淡的温柔情愫。 重康问:“楼主,属下将王妃送回去?” 江煜回过头来,“不用。”他说完,便将温初白横抱在了怀中,又望了一眼明月,脚下才一个轻点,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楼主这是怎么了?”重安小声问了一句,追了上去。 重康深深地瞧了一眼身前的重安,在心中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场坦白局。 能分清重安重康吗,俩小影卫,傻一点的是重安,哥哥。 ☆、第二十一章 重黎楼来信 温初白醒来已是太阳高悬,若不是白桃捧着封信咋咋呼呼地冲进房里,怕是能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小姐,不好啦小姐!”白桃与柳清芳站在床边,柳清芳安安静静的,就是白桃的大嗓门喊得温初白耳朵发疼。 “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还没想通自己怎么从山顶挪到了被窝便被眼前一脸严肃的二人所惊醒,“可是聪慧王发生什么事了?” “聪慧王?”白桃蹙起眉头,“重黎楼都找上门来了,小姐你还有时间担心聪慧王!” “重黎楼?”温初白一头雾水,拿过白桃手中捏着的信,信封是牛皮颜色,角落里拓着个花纹,信顶粘了三根白色的羽毛。 “这是重黎楼送来的?” 一直一言未发的柳清芳点了点头,她一指点了点那信封角落处的花纹,“这是重黎楼的标志,若是一般信件往来不插羽毛,可若是急事则会插上羽毛,至多三根。” “娘,你的意思是……重黎楼有事找我?” 柳清芳沉着脸色,担忧地点了点头。 “娘你先别担心,我没有惹过他们,这信不一定是坏事。”温初白边说,拆开了那封信,拿出了其中的信纸浏览。 “果然。”她叹了一句,将那信收好。 “如何?” “娘你有所不知。”温初白拉她坐下,“前些日子我在外面与一酒馆掌柜有所往来,算是盟友,但我们的货物被另一组织劫走,巧的是,他们还没将那批货捂热,便被重黎楼又劫走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都是笑意,好像重黎楼是做了多么大快人心的好事似的。 柳清芳放下半颗心,两边既没有直接交锋,温初白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信中还说,这批货物中,除了其中一个重黎楼有用需要拿走外,其余的都会归还于我们。” 柳清芳蹙着眉,“就说了这些?” “没错。”温初白点了点头。其实信中不仅说了这些,还说希望与温初白结为盟友,共同对付江決,甚至还提供了江決下一步的计划。但温初白怕柳清芳担心,便将其他的隐瞒了下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都是江煜的安排,还觉着重黎楼的人与她英雄所见略同,如此作为,是在雪中送炭——正巧想不出怎么对付江決,没想到江決多行不义,就连江湖组织也看不下去了,在关键时候送来了指引下一步的明灯。 思及此,她顿时兴奋起来,也顾不上洗漱吃食,抄起一套干净的男装塞了那张信纸,便直奔瑞和楼而去。 今儿何瑞正巧在店,温初白起的晚,又因为重黎楼忽然的来信折腾许久,到了店中已经接近饭点,楼里人声鼎沸,可谓今时不同往日。店小二远远瞧见她,一对扫把眉抬起了点,挤出个笑来,“温公子来了?老板在二楼天字一号房品茗呢,您上去便是。” 温初白朝他抱了一拳,“多谢汶雏哥。” 汶雏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有心,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温公子太过客气了,请吧。” 温初白的确要事在身,便不与他客套,噔噔几下上了二楼。何瑞所在的天字一号房门虚掩着,她轻叩两下,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 何瑞如汶雏所说正一个人品着茶,温初白对茶不甚了解,但却也能闻出空气中飘着的茶香清冽甘甜,不属凡品。 “尝尝?”何瑞给她倒了一杯。 “我不懂这个。”温初白也不知藏拙,她实在心急,端坐在了何瑞对面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张信纸,“今儿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谈的。” “巧了。” 分卷阅读42 何瑞抿了口茶,笑道,“我也有正事要和你说。” “你先说。” “你先说。” 二人同时开了口,又对视一眼,皆笑了出来。 “温姑娘先吧。” 温初白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张信纸递给何瑞,“今天早上,我收到了重黎楼的来信。信中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要将除那一件古董外的其余物品退给我们,第二件事是告诉了我江決的下一步动向——未安官窑。” 她边说着,何瑞也在浏览信件内容,等她说完,何瑞也浏览完毕。 “首先。”何瑞将那信纸倒扣在桌面,“温姑娘,你怎么确定这是重黎楼送来的?” “这......”温初白闻言摸了摸怀中,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忘记把信封一并带出来了,“我收到这信的时候,信封上面有重黎楼的标志,且这信上也有署名。” 何瑞低头又瞧了眼信尾张牙舞爪的“重黎楼”三字,沉吟片刻,问道:“信封上的标志可是一座飞檐小塔?” 温初白点头,“对极!” “那便无误了。”何瑞点了点头,“只是这事儿仍有蹊跷。” 他瞧温初白一脸不解,便解释道,“这批货物是由墨华文玩出面买的,即便我们是生意伙伴,这信也不该寄到你那。” “这我也有些疑惑,还有就是,重黎楼与江決不对付,为何不自己对未安官窑下手,反倒是把肥肉让给我们?” “这我倒不难理解。”何瑞与温初白细细讲解着,“自古以来,江湖是江湖,皇室是皇室,除非特殊,二者不会轻易插手对方事物。就如此次信中提到的未安官窑,便隶属于未安皇室,为方便成事,江決定会以怀川皇子的身份与其商议合作事宜,如此这般,重黎楼便不好插手了。” 温初白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何瑞分析的没错,这重黎楼也的确有他人造假的可能,但她却不知怎的,打从心底儿就觉得重黎楼不会害她,“无论如何,瓷器是未来几年,乃至更久一段时间的流行趋势,能拿下一个官窑百利而无一害。哦对了,上次!和你提到的龙泉窑怎么样了?” 何瑞听到“龙泉窑”三字顿时来了精神,“正要和你说。” 他将温初白面前凉透了的茶水倒了,换上新茶,“温姑娘消息灵通,我的人过去看了,龙泉窑的瓷的确十分不错,于是当下便写好了协议,我们墨华将是龙泉窑在怀川国唯一的销售渠道,最有趣的是......” 他讲到这里故意停下,就是要看温初白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等他欣赏那水灵灵的大眼神够了,才接着道,“最有趣的是,我的人前脚签好了协议,江決的人后脚就到了。” “真的吗?哈哈哈哈!”听闻江決吃瘪,温初白顿时笑了起来,眼睛也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瞧得何瑞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对了,大哥。”温初白笑够,想起了正事,“那重黎楼若是退货回来,应让他退到哪里好?” 按理说,这批货物都是何瑞买的,退回的地方就算不是墨华文玩,也该是瑞和楼,却没想到何瑞思忖片刻,说让重黎楼先把东西先尽数放到温初白新开的小店里。 温初白顿时啧啧称奇,“大哥,你怎知我盘下一个小店?” 何瑞笑道,“你那店就在我瑞和楼对面,我不想知道也难。” 温初白募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两人平日以兄妹相称,可这开的店却着实不是一个量级。 “我看你那店也还未开业,不知是想卖些什么?” “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吧。”温初白答道。 何瑞点点头,“适合你,就是有些屈才。这样,我那些瓷器便归你了,你放在店里售卖,或者做个装饰都行。” “大哥......”温初白一时有些怔愣。 “别这样瞧着我。”何瑞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我早便与你说过,那一批货物中唯有那个最值钱,别的只是些工艺品,再说,你可是帮我牵成了龙泉窑这一桩大单,又指引了未安官窑这下一桩大单,百来个瓷瓶而已,算不上什么。” 何瑞口中的那个,便是那陵墓里出土的古董了,温初白这是第二次听他提到,心中不禁有些发痒,“那个……到底是什么?” 何瑞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倒也没什么,一支品质上佳的玉如意罢了。” “如此……”温初白点了点头,“大哥也别太介怀了,墓中出土的玉器煞气深重,若是保存不当恐会噬主,不要也罢。” 何瑞瞧她一眼,未做反驳。 “那我便与重黎楼回话,要他们把东西放到我店里了,反正最近还在修葺,等开张还要有一段时间。” “如此甚好。” 聊完正事,温初白便去小店里瞧了一眼。那日她与柳清芳商定好卖面霜后,便叫了工人来修,现在眼瞧着热火朝天的堆满了人,叫她也不禁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温初白正要进去,忽然听到白桃焦急地 分卷阅读43 边往温初白这边跑边喊:“温公子——温公子——” 温初白三步并两步地迎了上去,“怎么了?” 白桃一路又是跑又是喊,此时停下顿时气喘吁吁,“小,小姐,您快回府,皇上派人来了圣旨,要您与聪慧王一起接旨,幸亏聪慧王正在前厅耍疯,逼来的公公一起陪他躲猫猫,前厅乱了套,夫人就叫我趁这时间赶紧叫您回去。” ☆、第二十二章 皇帝传召 一路的生死时速。 两人一路小跑,只恨没生出第三、第四条腿来,还好江煜还在前厅逼人与他躲猫猫,前来宣旨的公公帽子都被扯歪了也不敢有一丝怨言。 温初白赶到前厅时还有些懵,思量着最近没装傻,有些不习惯,结果一进厅中便瞧见江煜蒙着眼睛上蹿下跳地叫嚷:“都躲好了吗?”随即立刻进入了角色,三两下走到了大厅正中,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抓我啊!”不若旁人躲猫猫时的谨慎,她喊的声音差点掀翻了房顶。 可偏偏江煜是个傻的,温初白的声音那么大,他却一把彻底掀掉了宣旨公公的帽子,扯掉了赵管家的玉佩,撞得一旁丫鬟小厮人仰马翻。 等到整个厅里的人都七零八落得好像狂风入境后,江煜才摇摇晃晃地朝正中的温初白走去,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她绊倒,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 温初白正要发作,却听江煜喜滋滋的,“白娘子,我抓了一早上,终于抓到你了!” ……真是拿他没办法。 温初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不服气,“竟然被你抓到了,我不服,再来!” 江煜站直,一撸袖子,“再来就再来!” 这两人未觉得什么,其余的人可是各个吓得脸色都变了。 还要再来??? 宣旨公公连滚带爬地从角落里找出自己滚落的帽子带上,也顾不上那些繁复礼仪了,嘴里快得犹如连珠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聪慧王、聪慧王妃明日巳时进宫,共同商议灾星之事,钦此。” 房间静了片刻。 江煜仍蒙着眼睛,嘻嘻哈哈地喊:“白娘子,你在哪儿?” 温初白原地横跳,“抓我啊,来抓我啊!” 宣旨公公嘴角抽搐地瞧着满场疯跑的两位正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有些不好。赵管家见怪不怪,陪着宣旨公公出了厅门。 “公公这是第一次来聪慧王府?” “是啊。” 赵管家笑眯着眼,“一回生,二回熟。公公下次便不会这般辛苦了。” 宣旨公公正了正自己满是尘土的帽子,心道一句,可千万别有下次。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厅里,温初白还在和江煜胡玩,躲猫猫不是个费脑子的活儿,她便一边玩着,一边想着宣旨公公的话。 灾星? 什么灾星? “小石头,你知道什么是灾星吗?” 江煜本蒙着眼,听到温初白问话便扯下了眼上的黑布,“知道呀!” “那你快说说。” “哈哈,白娘子,这你都不知道呀,灾星,就是栽倒了的星星呗。” 他这话恰巧被刚回来的赵管家听见,虽然那一夜的商议聪慧王府并未收到通知,但各个王府的管家不是没有私交,对于这事,他倒是有所耳闻。 “王爷,王妃。”赵管家拉他俩坐下,自己板板正正地站在二人对面,“这灾星之事,老仆有所耳闻。” 江煜蹬了蹬脚,“那你快说!” “几日前,国师夜观天象,发觉紫微帝星旁多了一颗星星,恐会影响我怀川既定的命数,尤其是下一任大统。” 温初白把这事根本没往自己身上联想,呵呵笑道,“那怎么办,小石头,我们去把那颗星星从天上打下来吧!” 江煜还没来得及回应她的玩笑,赵管家接着说道,“国师预言,这颗星星是一个本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人,且身上会有一个特殊标记。” ...... 房间里诡异地沉默了几个呼吸,温初白楞楞地盯着赵管家,江煜则楞楞地盯着温初白。 赵管家还以为这两人孩子心性,被这怪力乱神之事吓到,安慰道,“二位主子别怕,国师已经下了预言,现在各个王府都在彻查府中人员,一定能将这灾星揪出来的!” 江煜闻言:“好玩,好玩,怎么彻查?我也想彻查!” 赵管家心知江煜玩起来定要把王府闹得天翻地覆,忙去拉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我们府里怎么会有那灾星呢,您就好好坐好,赶明儿带着王妃去宫里转一圈便是。” 江煜对这答案不甚满意,噘着嘴问:“我们府中没有?” “是呀,王爷。前几日夜里,陛下让各个王爷郡主回府彻查灾星,但偏偏提也没提咱们聪慧王府,这不就说明灾星不在我们府中吗?” “哦。”江煜点点头,挥舞着手臂,像刚 分卷阅读44 到手的玩具被大人收走了的小孩一般叫了声,“没意思,真没意思!” 温初白一直在旁边瞧着,小小地松了口气,便也学着江煜的样子,叹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江煜本也是替温初白打探,瞧温初白放松下来,便偏过头去逗她,“白娘子,刚才我可寻你寻得好苦。” 他是说捉迷藏的事,但赶巧温初白上午的确不在府内,她瞄了一眼赵管家,顿时有些心虚,“我在我的小院子呢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江煜点点头,“你的小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在里面,说,你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不想让我发现!” “哪有!”温初白连忙反驳。 “我不信!你带我去看!” “真没有!” “我不信!那日在绣坊唔……”赵管家还在一旁看着,温初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捂住了江煜的嘴。 “走走,我带你去,带你去!清风苑!去!”她边说着,边用没有捂着江煜嘴的手架起了他的胳膊,半强迫着他跌跌撞撞地往清风苑走。 赵管家其实根本没有听清江煜说了什么,只当两个主子“携手并肩”地一起出了门,脸上也由此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聪慧王长大了,知道陪媳妇了,甚好,甚好。 温初白一路拉着江煜回到院子,瞧见墙头柳枝瑟瑟摇摆,才后知后觉院里实在没什么可玩的。 柳清芳本在房门口绣着荷包,瞧温初白回来,顿时一脸关切地看了过来。温初白走过去,小声问道:“怎么了娘?” “刚才来了一只信鸽,重黎楼的,现在还在院里等着。” 温初白点了点头,回身找到江煜,“小石头,你在这儿坐一会,我去给你找好玩的。” 江煜应了一声,倒显得不是十分介意,温初白没在多管,拉着柳清芳就进了后院,果不其然,院中一只信鸽正在地上闲庭信步般游走,偶尔啄两下地面,完全把这儿当做了自家花园。 温初白知道这是重黎楼来要送货地的。便取来纸笔,下笔要写,嘴里亦是念念有词,“汤谷街……汤谷街……” “怎么了?”柳清芳问。 “娘亲,你知道我们那个店是多少号吗?我没记住确切的地址。” 柳清芳向来心细,闻言便立即接道:“汤谷街九十七号。” “娘亲真棒。”温初白笑起来,执笔在纸条上写了店面位置,便朝地上的信鸽招了招手,那鸽子似有感觉,扑棱着翅膀就飞了过来,险些一翅膀扇到了温初白的脸。 “你这笨鸽子。”温初白笑骂一句,将手中的纸条卷成小棍,装进了鸽子脚踝的信筒里。 江煜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重黎楼的鸽子向来聪慧,怎会落得笨鸽子的称呼?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温初白道,“虽然鸽子笨了点,但重黎楼的人还是挺聪明的,能找到本姑娘合作。” 无端被自己娘子夸了一顿,江煜脸红了两分,瞬间不再计较那笨鸽子的称呼。 后院里,温初白放走了信鸽,开始在后院里寻找可以与江煜玩的物件。柳清芳跟在她身后,“你早上出去,事情可办妥了?” “妥了。”她点点头,“之前我便与他合作过,当时是未安的龙泉窑,我今儿过去,他们说那个窑已经谈好了,再加上现在这个官窑,一定……一定能赚上钱。”她本想说一定叫江決好看,可临出口又想到柳清芳并不知她与江決的过往,便改了口。 柳清芳蹙着眉头,“能赚多少?” 温初白笑道,“倒没细说,不过他说要把这次被劫的货物都送给咱们,当做消息的谢礼,娘亲便不用着急做面霜了,我们可以先把那批瓷瓶卖一卖。” “一批瓷瓶?” “是啊,最近十分流行。” 却没想,柳清芳听闻了却摇了摇头,“常言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将窑上的生意讲之于他,便是教他打渔的技术,他却一次付清了两所窑的报酬,是还你了一兜鱼,你这买卖,算是亏了。” “也不能这么说。”温初白对何瑞的印象十分不错,便替他开脱道,“之前我帮他出了两个主意,他答应给我增长额的三成呢。” 柳清芳却仍然摇头,“增长额本就是你应得,你若不献策,何来增长?” “娘……”温初白扶着额,“总之,人掌柜对我是不错的,有机会你可以见见他,我们这样在背后说人,也非君子所为。”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江煜对此十分同意,自己的王妃竟伙同丈母娘在后院商讨旁的男子,真当他不存在了吗?思及此,江煜憋了口气,长声喊道:“好玩的,我的好玩的呢——” 温初白被这一嗓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找东西,急急忙忙地便往前厅跑,与从房里出来的白桃撞成了一团。 白桃刚收拾了寝室,此时怀中抱着一沓杂物,这样一撞,怀里的东西便一下飞得到处都是。 早上重黎楼送来的信封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上,温初白将 分卷阅读45 它捡了起来,又一摸怀里,掏出几枚钱币,心中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你竟然敢骂重黎楼的鸽子笨,你知不知道…… 温初白:(打断)我不仅要骂重黎楼的鸽子笨,还要骂重黎楼的楼主笨! 江煜:你—— 温初白:你什么你,哦我知道了,你不会和他是断袖吧,这样护着他。 江煜:你你你……重黎楼主……对!重黎楼主笨! ☆、第二十三章 羽毛毽子 “我来啦!”温初白左手举着信封,右手捻着那几枚圆圆的钱币,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前厅,“你瞧。” 江煜望向他的手,想不通他们重黎楼的信封怎么拿来玩,虽然那纸看着像是牛皮纸,但事实上却是浸过特殊药水的纸,用刀都刺不破。再说那上面插着的三根白羽,是天门峰上白翎鸟的尾羽,通体洁白不染一丝尘埃,却能在光下变得斑斓夺目,是贵族们争相收藏的珍贵物品。 只一根尾羽,在江湖上便可以卖到几千元,何况……嗯? 江煜被温初白的动作惊到——她竟把那信封上的三根尾羽拔了下来,插到了钱币中心的空洞里,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卷线来在上面缠绕几下,造出了一支羽毛毽子。 刚做好的羽毽在温初白的手心里上下翻动,她颠了两下重量,满意地道:“怎么样,小石头,我没骗你吧,是有好玩的。” 江煜心中哭笑不得,面上诚挚地夸道:“白娘子真聪明!” “那是自然。”温初白得意一笑,“走着,我们踢毽子去。” 先前看过月亮的那个山头是个小平地,夜里有些凉,但白天却十分宜人,加上春风吹得人精神焕发,直想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个干净。 “小石头,看招了!”才刚到山头,温初白故意趁江煜还没站好就踢了出去,想让他出个洋相瞧瞧。 却没想,江煜平日里看着稀里糊涂,手脚竟然十分敏捷,仅仅毽子飞过去的那一瞬时间,便调整好了姿势稳稳接住,朝温初白踢了回去。 温初白哪能想到江煜竟然接住了,一个猝不及防,倒是差点把自己绊了个大马趴。 毽子上的白羽被阳光一照,耀出五光十色,在绿油油的嫩草中实在显眼,温初白踱步过去捡起,脸上满满的不服,“再来!” 又是一个大力的直踢,温初白咬牙切齿,像是用上了吃奶的劲,毽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着江煜的脑门飞去,江煜毫不慌乱,笑嘻嘻地后退了几步,等那毽子到了腰边高度,才抬起脚缓缓一踢,春风化雨般消解了那一毽的力度,叫白羽刮着悠闲的风慢悠悠朝温初白飞了过去。 这样一毽自然好接,可温初白却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胜负欲更是熊熊燃起,“那边!” 她指了左边,却故意将毽子踢到了右边。 本以为这一招声东击西一定能叫江煜土崩瓦解,却没想到小傻子关键时刻一点不傻,丝毫未受她影响,而是直奔毽子过去,高高地踢了起来,直冲温初白而去。 又是几个来回,温初白力气耗尽,只能躬着腰在原地喘气,“累死我了!” 江煜练武之人,这样一点小小的体力消耗连平日的百分之一都没有,把温初白踢得满地找牙还在一旁乐呵呵地看戏,“来啊,白娘子,再来啊。” 重安躲在树顶上,一副看大戏的表情,“你说这王妃体力也太差了点,主子这还没活动开筋骨呢?” 坐在前面一枝上的重康回头瞟了一眼他,“你还是小,这不能怪王妃体力不好,是主子与女子交往经验太少。” 重安一抹鼻子,“说得好似你经验丰富似的。” 重康闻言,便问:“我问你,若是我们两人一定要有一个人变成笨蛋,你想让谁变?” 重安瞧着一本正经正视着自己的重康,忽的觉着有些不自在,屁股在树杈上挪了一挪,色厉内荏地道,“自然是你,不然还能是本大爷?” 重康笑了笑,在心底道了声:我也希望是我。便把头扭了回去。 天边掠过一抹白色,重康忽的神色一凛,“不好。” “怎么?”重安顺着重康的目光看了过去,一只白羽信鸽正摇摇晃晃地朝江煜怀里扑去。 那是重黎楼的鸽子,脚上带着温初白写的信,是专门来寻江煜的,这岂不是要暴露? 江煜脸色微变,可这么大一只鸽子也无法隐藏,索性故作惊喜地展示给温初白看,“有只鸟,白娘子你看,有只白鸟!” 温初白也休息够了,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这不是重黎楼的鸽子吗?” “重黎楼我知道。”江煜笑得一派天真,“那日在厨房你提到过,还说要与他们交朋友,你与他们交上了吗?” 温初白点点头,将那白鸽接到怀里,“你这笨鸽子。” 鸽子不明所以:“咕咕。” 温初白又道:“快去送信呀,怎么往我这里跑?” 分卷阅读46 鸽子:“咕咕。” “就知道咕咕,你改名叫咕咕精好了。”温初白被呆头呆脑的它逗笑,又顺了一下它的羽毛,笑道,“你这笨鸽子。” 江煜这次不再反驳,而是附和道:“就是,笨鸽子!夫子说,鸽子是可以送信的,它这脚上绑着东西,估计就是信了,我们快将它放了吧,不然它的主人要着急了。” “对。”温初白点点头,“这就把它放了。” 江煜正要说话,手中却被塞了个暖暖的东西,他低头去看,竟然是温初白把那鸽子塞给了他。 她朝他笑着,明媚如骄阳,清爽过春风,“小石头,你来放吧。” 她边说着,将双手举起,像是捧着日光,“万物皆有灵,不要弄痛它了,像我这样轻轻推它往外飞就好。” 最终那鸽子什么是时候飞走的他也忘了,只记得他抬头去看的时候,自己的手中也捧着一片日光,一抹骄阳。 “白娘子,你真好。”他喃喃道。 温初白没听清,“什么?” 江煜如梦初醒,“没有,我……我是说我们回去吧!我饿啦!” “好。”温初白笑着,带着江煜要去捡了羽毛毽子回家,江煜皱着眉,这白翎鸟的羽毛流传极少,温初白就这样做成毽子四处拿着玩,若是叫识货的瞧见了,恐怕要给她带来不少麻烦,甚至可能会被人猜到她与重黎楼有关,对她极为不利。 思及此,他便拉了拉温初白的袖子,“不要这个毽子了。” “怎么了?刚才不还玩得好好的?”温初白不解。 江煜噘着嘴,一脸的嫌弃,“这毽子光秃秃的就三根毛,叫别的小孩看见,要笑话我聪慧王府穷了!” 温初白手上一顿,没想到江煜还是个好面子的熊孩子。干脆手上动作起来,将那毽子拆得四分五裂。 江煜目瞪口呆,他本想温初白将这毽子就此扔了,她怎么还给拆开了,总不会要把这羽毛拿回去当书签吧?他正想着,却见温初白随意一洒,将那三根羽毛挥落地上,手中捏着压重的三枚钱币笑得灿烂,“那毛不要就不要了,这钱还是得留下的。” 江煜窒住,对于他这种丢了个西瓜捡了个芝麻的行为无话可说,但他本意也是不想温初白留下那羽毛,便也没多说。 温初白微微踮脚,趁他发怔揉了揉他的脑袋,“小石头,你可别小看这一点儿钱,夫子教了你那么多,一定也教了你滴水穿石、积少成多的道理,你可还记得,我俩新婚之时,我还说以后给你买荔枝的事儿?” 江煜点点头,“记得,荔枝好吃。” 温初白接道:“是呀,所以我要努力攒钱,这样才能给你买荔枝吃的。” “可是……”江煜挠挠头,“钱,我不缺钱啊,也不缺荔枝的,白娘子你要是喜欢吃,我就问父皇去要,宫里有荔枝!” 温初白转过来瞧着他,“不,你缺钱。”你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哪来的钱。 江煜:“不,我有钱!” 温初白:“不,你……” “你跟我来!” 江煜撂下这话,不由分说地便牵起了温初白的手,两人一路小跑地进了主院,才发觉十指紧扣了一路。 “等着啊。”江煜松开温初白的手,手心的汗一经风吹变得微凉,让人有些不舍刚才的温热。 温初白却没时间想那么多,一双大眼都黏在了江煜拿着的一沓票券上。 “白娘子,你瞧。”江煜翻那一沓票券好像翻书,哗啦啦地叫人眼花缭乱,“这是我攒下的零花钱,都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一沓票券尽数塞到了温初白的手中,温初白低头一看,每张都能兑换一千的未安币,这一沓,目测得有四五十万。 温初白还呆着,江煜便兀自在那里讲,“我听别人说了,许多人家的娘子都是没有钱花的,白娘子连毽子上的钱也要扣下来,定也是缺钱花的,我不能和他们那些傻子学,亏待了自己的娘子,白娘子,你放心,之前是我忘了,以后你不会缺钱花的。” “小石头。”她捏着那沓票券,“白娘子和你商量个事好吗?” “什么?” 温初白抿抿唇,“白娘子不该拿你的钱,但这算你借我的,之后我还给你,好吗?” “不!行!”江煜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借给你!” “那我不要了。” 江煜一听自己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给温初白给钱,她竟然说不要就不要,顿时在地上撒起了泼来,“呜呜呜!白娘子不要我的东西那就是不要我了,白娘子不要我了,白娘子这是要休了我啊,休了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我有钱! 温初白:好,你的就是我的。 全文完 ☆、第二十四章 糖葫芦 温初白被他这一招吓得一个激灵,什么叫休了他!这要是被当 分卷阅读47 了真,自己岂不是会被打包还给温家? “好好好好——我拿着,你别哭了。” 江煜抹着莫须有的眼泪,“你说真的?” “自然。” “那你快把这票券收好,我要让白娘子当这世上最幸福的娘子。” 温初白被他闹得哭笑不得,只能答好,又在江煜的连连要求下,去钱庄将那一沓票券存了。 “都弄好了?”已是夜里,白日里堆积的事务铺了满桌,江煜许是听到重安回来的声音,忽然抬眼问道。 重安翻身在江煜面前跪下,答道:“回主子,弄好了,刚才护送王妃去了钱庄,王妃福人自有天象,没有任何意外。” “好。” “只是……” “说。” “她的户头填的是从温家带来的扫撒嬷嬷,而且只存了二十万,将剩下三十万换了未安币。” 江煜微微颔首,又问,“路上可买了什么?” “未曾,不过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正在装修的小店,王妃进去看了一眼。” 江煜想起自己偷偷从鸽子腿上撸下来的信件,沉吟片刻问道:“可是汤谷街九十七号?” “正是。”重康十分惊讶,又提议道,“主子,您要是想知道王妃平日的动向,可以派人跟着。” 他这话也是好心,毕竟江煜近日问他和重康关于温初白的事儿越来越多,可又不让人跟,难免有纰漏,却没想到江煜闻言神色一冷,“多嘴。” 重康立即从梁上翻身下来,“主子息怒。” 江煜扫视一眼并排跪着的二人,若是以往重安这般多嘴,定要挨一顿棍棒,可他却不知为何瞧着他们便忽的想起自己与温初白在山顶并肩躺着的时候,心底也漫上些莫名的柔软,摆了摆手,“罢了。” 他说完,又在想,以前这两人也是总在一起,他怎么没觉得哪里不对,这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不论江煜出没出问题,温初白这是真的出了问题。 她虽然在外面玩了一天,但也还记得早上管家说的灾星之事,眼看明日就要进宫,温初白心虚,叫了柳清芳看看自己身上有无特殊印记。 “娘,有吗?”她自己看不着后背,只能扭过头去问身后的柳清芳。 柳清芳一手抚在温初白背上,在左边后肩位置,有一个模糊的红色印记,像是个带着些棱角的椭圆,看不太出来真实样貌。 温初白见她迟疑,募的想起,那日带着江煜去了瑞和楼后回来沐浴,白桃与她说的,背后有一个红痕…… 她正怀疑,柳清芳终于回答了她:“有。” …… 虽是巳时才要进宫,但宫中要求甚多,连穿戴也不能与往日一样,赵管家辰时未到便差人送了衣服、首饰过来,又叫了几个丫鬟帮着白桃一起打扮。 温初白被人这样摆弄着,不禁生出了种时光荏苒的缥缈感,她便是与江煜成婚时也没搞成这样大的阵仗,要真好好收拾,还是上回陪江決进宫,粗略算算,都有一两年光景了。 一想到江決,温初白的心情便沉了下来,正郁闷着,忽听门口一阵脚步,原是江煜拿了两串糖葫芦刚蹦蹦跳跳进了门。 江煜作为皇家不愿意被人发觉的存在,向来进宫甚少,赵管家也因此对这次进宫极为重视,一大早的,不仅温初白,江煜也逃不了被折腾了一番的命运——一身合身定制的玄青色外袍,配着白玉发冠,搭着蝠纹白玉腰带,衬得身材愈发修长挺拔,华贵非凡,再加上今日特意打理过的发丝,配着一双含笑桃花眼,可谓俊美无双。 温初白瞧江煜的时候,江煜也在盯着温初白。她今儿盘了个华贵些的参鸾髻,钗着汉白玉簪子,衣服也已穿好,与江煜算是情侣装扮,她脸上的妆大多已经画好,美眸灵动似清泓,脸颊嫩白若凝脂,因为江煜进来,她下意识转了头,耳朵上挂着的金丝白玉耳环便随之摆动,反射出万道光芒。 房里的丫鬟们左右看看,心中想的均是:这两人若是都不开口,定算得上是一双绝美的璧人。 江煜不负众望,挥舞着手中的两根糖葫芦,毫无形象的喊道:“白娘子!白娘子!我来找你啦——” 温初白阴霾的心情被他的到来弄得好了一些,接着他的话道,“我要吃!我要吃!” 江煜分她一串,见温初白咬掉一个,便伸头去咬下一个,温初白嘴里被山楂球撑得说不清话,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你不是还有一个吗?” 江煜只嘿嘿贼笑,也不答她,见温初白嘴里这个嚼得差不多了,便把手伸到了温初白唇边。 “干嘛?” “吐核呀。”他答得理所当然。 温初白的脸颊募的红了,她也算活了两世,就连下人都没有这般不嫌弃,用手接核的,江煜答得这样自然,叫她差点破了功。 “白娘子,那核不能吃的,你快吐呀。”江煜又是催促,温初白顶着个红脸,匆匆把嘴里的几瓣山楂核吐在了江煜手心,心中那点阴 分卷阅读48 霾也被染成了一片炽热的红霞。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的将那一串糖葫芦吃了干净,江煜手中还有一串完整的。他笑嘻嘻地,将那串糖葫芦搭在了茶杯上,“白娘子,我说了,我要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白娘子。你瞧,我有两串糖葫芦,你一串,我一串。然后我又一想,这样我就有一串糖葫芦了,所以你半串,我半串,我算的对吧?” 温初白哑然,心头的红霞彻底化作万里晴空。 丫鬟们纷纷传开,聪慧王虽然心智有些问题,但对王妃是极好的,就连宫女们第一次见他们也这样觉得。 江煜以为温初白是第一次进宫,一路带着她边走边“讲解”,将貔貅叫做大狗,管蛟龙唤作长虫,时不时地还模仿两句江桑说话,把温初白逗得前仰后合,整条路上都回荡着两人的欢声笑语。 但好景不长,两人带着随从刚走一半,遇着了从另一路走来的江決和温初澜。 温初白顿时心里暗骂晦气,但两边人已遇着,又不能假装看不见,江煜好似未察觉出两边的水火不容,笑呵呵地打了招呼,“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 按理说,进金銮殿的路只有他俩走的这一条啊。 温初澜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屑,倒是江決瞧了一眼江煜,淡淡地开口道,“那日晚会没有叫你,你不知也正常。” 江煜接他的话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前几日,父皇叫我们在府中彻查身上有特殊印记的人,我们刚才就是把人送过去。”他说着,微微侧开了半边身子,露出后面一跳悠长的小径来,那小径似是没有尽头,弯弯绕绕地湮没在了一片幽暗的树林里。 温初白瞧那林子瞧不出个所以然。江煜耳力非凡,侧耳过去便听见了那边传来的惨叫哀嚎,下意识地牵起了温初白的手,也忘了温初白其实听不见,安慰道:“不怕,白娘子不怕哦。” 温初白的指尖有些凉,但还算淡定,江煜握住了她,她便反握了回去。 小傻子平时傻愣愣的,手掌却宽大温热,叫人安心。温初白正想作怪地捏捏他,便听温初澜忽然开了口,“各个王府都查了自家人,就连王爷们也被查了,凭什么你们聪慧王府不查,难道……” 温初白顿时不乐意,“你们被查是你们做了坏事,我们没有!” 温初澜道:“怎么没有,我看你就有,你说,你装疯卖傻,是不是就是为了隐藏你灾星的身份!?” 温初白心里微微一跳,面上笑了起来,骂道,“你才疯,你全府都疯。” “温——”温初澜一个气急,差点把温初白的名字给喊了出来,幸亏及时刹住了车。 江決的神情连看戏也算不上,目光随意洒在前方闹腾的人身上,像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温初澜吃了个闷亏,扯着江決的袖子,“江決,你快帮帮我!” 在江決眼里,温初澜的段位与痴傻的温初白、江煜二人相比并无高下之分,三人吵架他只觉小孩打闹无聊透顶,可偏偏温初澜的身份又叫他不得不哄着——他先前看好的龙泉窑叫人捷足先登,下一步看好的未安官窑又还没落实,温家的支持无形中变得更加重要。 思及此,江決便开了口,“她说的也有道理,皇家出了这种事,所有皇亲国戚都有自查的义务,那日是觉得晚了,不想皇弟、弟妹操劳,但彻查之事还是十分必要的。” 温初澜对此不甚满意,“江決,你和他们两个傻子说这些干什么,直接扒了瞧瞧不就知道了?” 她边说边狞笑着,与其替皇室抓什么灾星,她更想看见温初白这个傻子当众出丑。 江決眉头微皱,在心里思量起了这事的利弊,江煜却不管这么多,“哎呀,白娘子,我想起来啦!这不就是那天来我们府里满地打滚的那个疯婆子吗?我们快走,快走,不要被他传染了呀。” 温初白福至心灵,连连点头迎合江煜,拉着他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见二人要走,温初澜上前两步,一个用力将温初白的衣裳扯下小半。 玄青色的衣服底下掩着的是瓷白的背脊与肩头,一抹朱红的印记格外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瞧瞧,都看到这里了,还有哪个小朋友的小手指没有点收藏~ 如果觉得我的文还阔以,而且看耽美的小朋友可以戳进我专栏看看其他的文哦~ ①《我是大佬白月光》 穆小央小时候,有个总保护他的哥哥。 别人欺负他,哥哥帮他出头,他生病了,哥哥送他就医,哥哥无微不至,是灰暗生命中的万丈光芒。 后来哥哥走了,穆小央等啊等啊,结果非但没等到哥哥,反而等来了一个恶趣味的大佬。 这个大佬一开始总以“欺负”他为乐,但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包下了整个游乐园给他放烟花? 咳,事情是这样的。 他哥哥打算包个人玩玩,他幸运地被选中了…… 穆小央:“你把我的项链还给我!这是我哥 分卷阅读49 哥送我的!” 大佬哥哥:“乖,再叫一声哥哥。” 穆小央:“???” cp:隐忍深情大金主攻(卫涵)x执着善良白月光受 ps: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没有替身,没有误会,没有第三人。 ②《为了不赔钱我疯狂营业[穿书]》 路禾穿越成了娱乐圈小说里的著名花瓶,马上要与书中主角影帝搭戏。 他想起书中的结尾:影帝的豪门醋精老婆宣布主权,只要靠近越知行,通通剁掉! 嘶——为了小兄弟,他得赶紧跑路。 正想着,影帝拿着一份合约过来,修长的手指无情地翻开第一页。 1、路禾需要参加影帝系列电影的拍摄,违约赔偿5000万元。 影帝冷冰冰的:“你没忘吧?” 路禾:“......” 终于拍完了戏,路禾正卷着铺盖。影帝微笑着把合约翻到了第二页: 2、路禾需要陪同影帝参加真人秀,违约赔偿1000万元。 一个月后 路禾抠着越知行搭在他腰上的手:“CP营业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越知行揉了揉他绵软的耳垂,轻笑,“你总不会以为......系列电影只有一部吧?” cp:真香假正经影帝攻x扮猪吃老虎视帝受 作者有哀嚎要说:我为什么要开这么多文,预收好难攒啊! ☆、第二十五章 举报 即便温初白很快就把衣服拉了上去,那一抹怪异而刺眼的红也已经被近处几人瞧见。 “ 啊!”温初澜这个始作俑者被吓了一跳, 捂着嘴倒退了两步, 直直跌进了江決怀里, 一只手略带颤抖地指着温初白的鼻头,“你果然是灾星!” 温初白理也没理她,只是兀自收拾着衣服, 进宫的裙子层层叠叠太过繁复, 她许久没穿, 竟一时按不平整。 江煜便帮他整理, 嘴里念念叨叨, “白娘子快将衣服穿好,万不可染上风寒呀!” 温初白点点头, 一双明眸泪眼汪汪,万分可怜, “可是这衣服好麻烦, 我不会穿。”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聊起了天。温初澜光想着像以往一样让温初白闹笑话给她开心, 却忘了温初白如今是个傻子,衣服被人扒掉这种寻常女子羞愤得撞墙的事儿, 她竟然毫无反应。 “来人啊!”温初澜心中不甘, 喊了一声, “把这个有伤风化的灾星送去虚竹院!” 几个随从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人要上。倒是温初白听见那个“有伤风化”,忽然察觉了不对。 不对。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 温初澜起初是看上了皇上江桑,被劝放弃后又死磕了几年太子江汎。至于看上江決,怎么也是五六年后的事了,怎么这一世竟演变得如此之快,回门日那时这二人还瞧着生分,这才几天,竟就这样“狼狈为奸”。 温初澜哪知温初白在想什么,随从们不动,她便自己上,她给自己鼓了口气,上前一把抓住了温初白的胳膊,“走,跟我去虚竹院!” 江煜本垂着眼专心帮温初白整理衣服,温初澜这一下不仅把快要整好的衣服给弄乱了,还把温初白捏的痛得皱起了眉头。他瞧在眼里,眼底寒光暗闪,一个巧劲将温初澜推了出去。 “你这个疯姨娘,你干什么!不要碰我的白娘子!”他推人时用了些内力,虽为了掩盖身份用得不多,却也够温初澜这个弱女子喝上一壶。 温初澜只感觉江煜力大如牛,一掌推得她气血上涌差点跌倒在地,幸亏江決在后面搀了一把才不至于颜面全无地趴在地上,她心中对江決评价一时更高,含羞带怯地回眸瞧了一眼江決,“江決……” 她那点小九九江決哪能不知,听见自己名字便点了点头,“温姑娘说的对,如今我们整个怀川皇室都在找身上有特殊印记的人,且都集中在了虚竹院,聪慧王妃虽是王妃,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好一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四人光顾着对峙,竟没发现,太子江汎不知道何时竟也到了此处,此时一身月白长衫长身玉立,恍若谪仙降世。 “皇兄。” “太子哥哥!” 江決与江煜分别和江汎打了招呼,江汎依次点头,“三弟,五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还提到了犯法?” “皇兄有所不知。”江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灾星一事,除了五弟哪儿,我们各个王府都查过,谁料刚才温家姑娘与她姐姐打闹,竟发现五弟妹身上也有那特殊印记。” “哦?”江汎点了点头,目光在面前几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温初澜的指尖,心中豁然开朗,嘴边也带上了抹笑,“温家姑娘大义灭亲。” 他说这话本是开个玩笑,却没想温初澜根本没听出其中意味,竟脸颊微微一红,回了个,“为怀川皇室分忧是臣女应当做的。” 分卷阅读50 江決顿时脸色铁青,温初澜明明已经和自己在统一战线,竟还对江汎怀着心思。 可惜江汎对此毫无察觉,“巳时快到了,有什么事见了父皇再说吧。” 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江決拽住温初澜随着江汎前行,江煜与温初白则跟在最后。她一路走着,忍不住盯着江汎的背影,先前在店铺,两人萍水相逢,江汎既是压价又是让铺,这会儿在宫里,又自己解了围,可这样一个好人的结局…… 她心中暗暗叹气,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帮江汎改了这命数。 金銮殿离那路本也不远,只是几人耽搁太久,此时踩着巳时钟声进殿,其余人都已到了。 温初白环视一圈,今儿来了不少王爷妃子,各个拖家带口的扎作了一堆一堆,唯两个独身之人格外瞩目,一个是二十二岁还未娶妻的太子江汎——她又瞧向另一个,恰巧那人的目光也刚好扫了过来,两人目光对上,吓得温初白赶紧垂下了头。 她对这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偏偏又觉得面孔很生。 “小石头。”她拉了拉江煜的袖子,趁那人移开视线时偷偷指了指他,“那是谁啊?” 江煜看了一眼,“是我小叔叔呀,父皇的胞弟,名叫江卿。” 温初白点点头,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猜测是上一世与江決进宫时有过一面之缘,年头太久,记不清了。 “皇上驾到——”随着李公公一声,殿里的人哗啦啦地跪了满地。 温初白今日只想低调地糊弄过去,便也没出头,照猫画虎地行了个不大好看的礼。 江桑坐上正位,“都起来吧。” 众人便齐声答:“谢陛下——” “先前灾星之事,已与各位爱卿商议过,但这是虽是国事,更是家事,大家不必拘束,都说说,回去之后有什么发现?” 打头的是和睦王,江桑的大哥,如今和睦王年事已高,拖家带口的来了不少人,听江桑这样问,便第一个回道,“回陛下,臣回去叫人彻查了整府,共发觉七人身上带有特殊标记,另外……” “另外?” 和睦王一个咬牙,“另外还有一条母狗身上也有,一并送来了。” 他这话一出,全场顿时哄然大笑,和睦王之所以身为大皇子而未被立太子,就是因为过于贪生怕死,没想到如今年纪都这么大了,竟还这样,为了洗清自己王府的嫌疑,连一条母狗都不放过。 有了人开头,大家便陆陆续续地都上去说了,有的府多些,十来个人,有的府少些,两三个人,温初白也没细算,但林林总总的,也约莫有了百人。 一轮过去,只剩聪慧王江煜还未上前。 江桑正想略过他,叫国师出来说事,却没想温初澜一个箭步冲了出来,砰地一声跪在了大殿中央,“皇上明鉴,臣女冒死举报聪慧王妃!她的右肩上有一个红色印记!” 此言一出,满庭哗然。 江煜夫妇作为皇室特殊的存在,本就备受关注,大家明里暗里的眼神都忍不住朝这边飘,现在成了暴风眼,更是引来了全场目光。 “哦?”江桑坐得远,瞧不太清温初澜的样貌,便问:“你自称臣女,你是谁家的女儿?” 温初澜也是一时脑热,被江桑追问了才觉得害怕,吞吞吐吐地答道:“回陛下,臣女是温家相府的。” 江決心中一动,现在各个皇亲国戚都在,若是在此时将自己与温初澜的关系绑定,定能断了她攀附江汎的心,索性一并上前,“父皇,此次进宫是皇家议事,儿臣不该带未婚妻前来,请父皇赎罪。” 这简直又是一个惊雷劈进了人群。 谁不知道几日前聪慧王江煜才迎娶了温相家唯一的嫡女,听嘉陵王江決这意思,竟是要娶一个庶出为妃! 场面一下复杂,毕竟温家庶出举报嫡出算是小事,可未来的嘉陵王妃举报现在的聪慧王妃可是大事了。 江煜紧紧握住温初白的手,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敢做出太明显的举动,只在心中恨自己羽翼生长得太慢,竟叫自己的王妃陷入险境。 “虽然如此。”江桑开口,“但聪慧王妃毕竟是身份高贵,还是让嬷嬷先确认一下是否属实吧。” 殿后出来两个嬷嬷,看架势是要把温初白带到后堂去验,江煜急了,拦在前面,“你们这些坏姨娘,不准动我白娘子!” 可那嬷嬷只听江桑的,瞧见江煜拦人,只是微微一顿,便绕过了他去捉温初白的手臂,众目睽睽之下江煜也无法用内力,只能靠蛮力推倒一个,却叫另一个拖着温初白往后堂走了几步,他去拽那个,结果这个又上前拽温初白。 “不准动我白娘子!你们要带我娘子去哪!” 厅上混乱一片,江煜和两个嬷嬷皆被拉扯得满面赤红披头散发,甚至江煜的手背还叫一个嬷嬷的指甲刮了一道血条,各个皇亲国戚头一回见皇子撒泼,个个看得津津有味,一时间竟无一人劝阻。 “父皇。”江汎上前一步,他眉头皱着, 分卷阅读51 似是不能理解眼前的闹剧,“父皇,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 “是的。”江汎边说着,走到了跪着的温初澜身边,举起了她的右手,“温姑娘,你可是用这只手抓的聪慧王妃的衣裳?” 温初澜顺着自己被举起的手抬高时间,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的手指尖竟染上了一抹红。 ☆、第二十六章 三次劫数 众人瞧见皆是一惊,就连江煜也愣在原地。 江汎接着道, “方才我便瞧见了, 还以为温家姐妹只是闹着玩, 便没多在意,没想到竟闹到了金銮殿里,温姑娘, 你嫡姐心智单纯, 分不清轻重缓急, 你理应多担待。” 一直十分紧张的温初白松了一口气, 她虽为进宫做了准备, 但却也不是万全,叫江汎这一打断, 反倒是十拿九稳。 “这是怎么一回事!”江桑问道。 温初白“哇”地一声在殿中哭得地动山摇,“我要当星星, 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 我要当星星!” 殿里都是皇家之人,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均有了几分主意, 江桑摆了摆手, 示意两个嬷嬷带温初白下去, 这回江煜倒是没闹也没拦,三人很快下去,又很快回来。 两个嬷嬷带着温初白跪在地上,“回禀陛下, 老奴已检查过聪慧王妃的右肩,的确如温姑娘所言,有一块红斑?” “哦?” “可……”那嬷嬷展开手中的一块白绢,“可那红斑是用胭脂画上去的,老奴一擦便掉了。” 这样的反转简直猝不及防。 跪在两个嬷嬷中间的温初白还一边抽噎一边抹着眼泪,“父皇,管家说身上有标记的人是星星变得,我想当星星,你就当那是真的不行吗?” …… 众人的神态各异,但大多的都在捂着嘴忍笑——这下就算温初白自己承认她是灾星,也没人会相信了。 江煜在袖子里紧握的拳终于缓缓松开,瞧向温初白的眼神里更是多了一抹亮光,他腾腾几步跑了过去,“白娘子,你本就是我心中的星星。” 于是那些偷笑的人又偷偷变了神色,皇家大多人情淡漠,大家仍是笑着,可神情中多了一份艳羡。 插曲过后,大家各自归位,江桑按照计划叫了国师出来。 国师仍是一副心系天下的悲悯模样,立在江桑旁边沉着神色又将灾星之事讲了一遍,但最后安慰大家道,“不过众位王爷、王妃、郡主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今日查阅典籍,发现灾星想成事,要经历三次劫数,次次攸关性命,并不是想祸我怀川就可以做到的。” 本来提着心的众人顿时放下心来,和睦王更是夸张地当众跪在地上叩谢天恩,念叨着天佑怀川,定不会被灾星所祸。 三次攸关性命的劫数。 温初白沉着面色,下意识地望向了身边的江煜,也许是眼花,江煜虽然看着在笑,但她却总觉得那笑意和他们平日里相处的不同,似乎未达眼底。 正事说完,江桑也放松了些,“对了,方才決儿说,要娶温家姑娘为妻?”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決虽为皇子,却也难逃此列,他听江桑这般说,面色毫无变化,只是又一次上前道:“儿臣与温家姑娘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还请父皇成全。” 江桑本也有让温家与嘉陵王府结亲的意图,听江決又有如此决心,便想着同意下来,既能满足儿子的愿望,又能控制温家的势力,可谓一举两得,但温初澜此时毕竟还顶着温初白的名字,按身份算,只是个庶出,“那便这样,朕做主,将温家姑娘赐婚于嘉陵王,做侧妃。” 皇子娶妻,虽是侧妃,却也算是喜事,江桑话音一落,便满堂的都是恭喜嘉陵王、恭喜皇上一类的道喜声,唯有温初澜与江決脸色不好,一个要上去和皇帝理论,另一个则忙着拦人。 江桑对那拉拉扯扯的两人恍若未见,大手一挥,“那今儿议事就到这,煜儿,你随朕来,其余的便回府去吧。” 江煜被皇帝叫走,殿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始走,不消片刻,便只剩了温初澜、温初白和江汎、江決四人。 温初白有些诧异,江決与温初澜留下其实在她意料之中,但是江汎会留下却在她意料之外,她正奇怪着,又瞧见江汎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微微侧挡住自己,竟是一副保护的姿态。 温初澜仍在被封侧妃的气头上,故意留下来就是想要在温初白身上撒气,瞧见江汎那样站着,一时血气冲了头脑,“姐姐,你与太子这般亲近,五皇子知道吗?” 温初白还未来得及回话,江汎却先温润道:“姑娘请自重。” 温初澜更是生气,“这是我们家人之间的事,太子殿下未免管得太宽。” 江汎倒是毫无架子,他嘴角含着笑,像是在哄家中不懂事的孩子,“巧了,你未婚夫江決是我三弟,你姐姐温初澜是我五弟妹,就连你,也将是我三弟妹了,我管 分卷阅读52 的不也都是我的家事?” 温初澜脸上五彩变幻,险些一口气将自己噎死。 若不是温初白抢走了她嫡女的身份,本小姐今日又怎会落得一个侧妃的名头招人嘲笑? 可她还未开口,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便出来打断了这场上单方面的剑拔弩张,“叨扰了,聪慧王妃,皇上要见您。” 温初白点点头,自知在这里留着也不是什么好选择,便感激地瞧了一眼江汎,随李公公去了后殿。 温初澜死死盯着温初白的背影。 温初白,我要你死。 温初白不知温初澜的想法,李公公带她走的那条路与先前两个嬷嬷带她走的小路全然不同,这是一条满满华贵气息的主路,通向的也是皇帝专属的议事书房,她本还有些紧张,却却没想拨开珠帘进去,眼前的景象竟格外父慈子孝。 两人似乎已经聊了一会儿,江煜抱着一个竹筐笑得开心,里面全是水灵灵的荔枝,瞧见温初白进来,便欢喜地道:“白娘子,你瞧我朝父皇要来了什么好吃的,你快过来。” 温初白欢天喜地地扑了过去,丝毫不顾礼仪地坐在了江煜身边。 江桑早就习惯了江煜的孩子心性,此时便当是一对孩子在闹,非但丝毫没有生气,反而连连温声嘱托道:“慢点吃,慢点吃,切不可一口吞了,别噎到了。” 江煜点点头,将荔枝剥开,湿淋淋的壳随意地放在江桑的书案上,果肉则喂到了温初白口中,温初白也便学着他的样子,像是新婚之夜那般,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地分食起来。 起初还好,但温初白越吃越觉得江桑看自己的眼神奇怪,她瞄了一眼,只觉得那眼神太过复杂,像是欣慰,像是愧疚,像是喜悦,又像是渴望。她虽重活一世,可到底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对于年过半百的江桑实在是丝毫看不透,读出他眼神里那一丝渴望后,干脆将手中正剥着的荔枝递了过去,“父皇,你吃。” 江桑愣了,半晌也不去接。脑海中百转千回,没想到儿媳妇会对自己如此亲密无间。 温初白胳膊也酸了,还以为他是嫌弃自己的手不干净,正要把手收回,却没想到江桑竟然探过脖子,直接用嘴将那荔枝衔走了。 江煜问:“父皇,好吃吗?” 江桑嘴里鼓着个不雅的圆球,显然还没有嚼,却先点了点头,囫囵道:“好吃,好吃。” 等温初白剥好手中的荔枝再望过去,江桑的眼里竟有了泪光闪动。 “父皇。”她本也对江桑有好感,便试探性地开口,“我……我今天没洗手,不过你放心,先前手脏时剥的都叫小石头吃了,你吃的是干净的,父皇是天子,吃饭都要吃干净的才行呢。” 她说完这话,也没顾上看绿了脸的江煜,一双眼睛都黏在了江桑脸上,毕竟不是街上遇到江汎时那样做了男子打扮,可以直白说明,她现在是聪慧王府的傻王妃,就算提醒人多加小心,也得拐弯抹角,小心翼翼。 可惜,江桑似乎毫无察觉,闻言只是笑道,“乖儿媳,你放心,父皇平日里的吃食都有人专门看着,不会有事的。” 温初白害怕再说这个问题会引来怀疑,只好点了点头,继续吃起了荔枝。 她本以为,江桑叫他们到书房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安排,却没想到这一整天,三人都在吃荔枝和聊天中度过,江桑非但没有说任何的正事,甚至还在走的时候给江煜又带了一篮荔枝回去。 “小姐,这荔枝真好吃,我还是头一回吃呢。”夜里,温初白把荔枝带回了小院,叫白桃和柳清芳一起吃。 温初白笑笑,转头问向柳清芳,“娘亲,好吃吗?” “好吃。”柳清芳含蓄得多,手中剥着荔枝,眼神却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才喃喃地道了句,“都快忘了荔枝是什么味儿了。” 温初白没听清,“娘亲你说什么?” “没什么。”柳清芳回她一个笑,转移了话题:“前一日做的遮瑕霜可有用” 温初白顿时来了劲头,“可有用了!那嬷嬷根本没发现红痕。” “那便好。”柳清芳温温柔柔地笑着,“过来,我帮你把那遮瑕霜擦了。” 温初白听话地脱了衣服,露出一片光洁的背脊,柳清芳在手绢上沾了些油,轻轻一擦便将那盖着皮肤的遮瑕霜擦了干净。 “这……” 温初白回头想看,却怎么也看不见自己的背脊,正努力着,忽听白桃惊呼一声:“小姐,你背上怎么有一片红色的花瓣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我是个无情的吃荔枝机器。还是脏的。 ☆、第二十七章 此地无银 温初白拧着眉头,“什么花瓣?” 白桃便给她描述, “一片朝左偏的花瓣, 像个菱形, 是渐变颜色,还挺好看的。” 柳清芳则道:“这是三瓣莲。” “三瓣莲?”温 分卷阅读53 初白念了一遍,忽的想起早上在朝堂上国师说的“三次攸关性命的劫数”, 难道她背上忽然出现的这片莲花瓣, 是在暗示她度过了第一道劫数吗? 也是, 她又转念一想, 若是前一夜没有想到这一掩一画的法子, 照温初澜那样闹,自己一定会被当场抓获。她忽然有了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瞧见了冷汗淋淋的柳清芳。 “娘亲。”她以为柳清芳是害怕背上这异变, 便套好衣服, 拉她坐下, “娘亲你别担心,这也就是个特殊些的痦子, 不痛不痒的, 不会有事的。” 柳清芳讷讷地点了点头, 一双眼里装满了温初白的模样,“嗯,好,娘知道了。” “小姐, 夫人。”白桃看了眼天色打断二人,“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 母女两人各怀心事地点了点头,温初白这夜睡得本还算安稳,却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瞧见柳清芳竟不知何时进了自己房间,在床头趴了一夜。 “娘?”她吓了一跳,连忙翻下床去扶她,肌肤互相碰触,这才发现手下的皮肤竟然滚烫。 听见温初白的声音,柳清芳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两颊是不正常的绛红色,眼神也迷离着,似是聚不着焦。 “娘,你发烧了。” “阿白……”她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句,嗓音粗哑干涩,叫温初白万分心疼。 “娘,你快别说话了,快上床。白桃——白桃——去打盆凉水来!” 屋子里一阵的手忙脚乱,温初白把柳清芳扶上床,又用布子沾了凉水一遍一遍地给她的额头降温,但柳清芳这些年身子本就不好,两个时辰过去,高烧竟然一直退不下去。 “对了,白桃,这是聪慧王府,你快去叫府里的大夫过来。” “是啊!”几人过惯了在温家自生自灭的生活,竟忘了如今这儿的人对他们没有丝毫苛待,“还是小姐聪明,我这就去。” 温初白坐在柳清芳身边,瞧着她没有血色的唇,抑制不住地朝不好的地方想。上一世,她嫁给江決不到半月光景,温初澜便对只身留在温家的娘亲下了死手,难道这一世搬到了聪慧王府,娘亲也逃不掉死亡的命运吗? 她越想越怕,两只手紧紧握住了柳清芳的手,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 江煜带着府里的大夫到的时候,温初白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他去拉她,却怎样也拉不开。 “白娘子。”江煜少见地温声说话,“叫大夫给嬷嬷瞧瞧,不会有事的。” 温初白募的惊醒,在这清风苑里,柳清芳是她带来的扫撒嬷嬷,她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难免有些过了。 “好……”她点了点头,随江煜坐在了不远处的木凳上,只一双眼睛定定地瞧着床铺。 大夫一番诊脉,接着一通施针,等全都弄好已经接近午时。 “怎么样?”大夫站了起来,她便连忙凑过去。 “这位嬷嬷身子骨本就不好,似因有心疾而肝火旺盛,昨夜又染了风寒,瞧现在烧的这样子,恐怕……” 恐怕? 温初白本就揪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红着眼睛瞧向床上静卧着的柳清芳,不住地祈祷她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 大夫拧着眉,游移不定地接着道,“恐怕,要睡上两日才能醒来。” …… 温初白的心砰地落地,露出一抹笑来,“那就好,那就好。” 聪慧王虽然不靠谱了些,但聪慧王府的大夫却十分靠谱,说昏迷两日,柳清芳当真两日后准时醒来。 温初白一直好生陪护,熬得两个眼睛都是黑眼圈,叫柳清芳一阵心疼。 “阿白,娘亲没事。” “嗯嗯。”温初白点点头,她这两日睡不着,脑子里繁乱驳杂,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柳清芳自己重生的事实。但她若是说了,柳清芳定会问她上一世经历了什么,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番担心。 所以还是不说了,就当从未发生过。 柳清芳不知她所想,挪着身子往床里靠了些,叫温初白上来躺好。这床本也就是个单人床,只是聪慧王府财大气粗,将这雕花木床收拾得大气宽敞,两个女子并排躺着,虽挤了些,也勉强能躺下。 柳清芳醒来,温初白一直绷着的弦便松了不少,再加上这被窝被柳清芳捂得温热,不消片刻她便有了睡意,迷蒙着眼睛往人怀里钻。 柳清芳才昏了两日,此时一点儿也不困,女儿撒娇,她便把人整个搂在怀里,一手搭在她肩上轻拍,正是那一瓣莲花的位置。 温初白像是睡着了,嘴里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娘亲,娘亲......” 柳清芳手上节奏丝毫不乱,“娘亲在呢。” 温初白像是听见了,安稳了一会儿,又道,“娘亲,不要想着爹了,温家不好,娘亲寻个喜爱的人嫁了吧......” 柳清芳拍着她脊背的手一顿,似是这一次才真真正正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半晌过后,终于低 分卷阅读54 声答道,“好,都听阿白的。” 温初白咂咂唇,这才满意了,安安稳稳地睡下。 聪慧王府就那么点大,柳清芳从昏迷中醒来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江煜耳朵里。 “让大夫明日去清风苑看看,她们要是缺东西就给补上,另外,叫厨子做些好的,白……王妃她这些日子肯定没睡好,做些安神的药膳。” “是,楼主。”重安应了下来,又道,“属下这几日查了楼中典籍,对王妃的事大概有了眉目。” 江煜心知重安是说重生之事,顿时神色凝重起来,“怎么样?” “楼中典籍记载,如意怅恨配穗绝尘,有逆天改命之效,但施术者在一段时间后会付出巨大代价,具体是什么并无记载。” 江煜皱着眉,“其他的呢?” “典籍中还说,被施术者在术成后会有三道难关,每过一道,背生一叶莲花,三瓣莲成,即术成。” 这倒是和国师口中的灾星说法完全契合。江煜阖上眸,虽然温初白对他毫无防备直接说了自己重来一次,可这事毕竟匪夷所思,他才叫重安去查。 没想到结果还没查出,江桑就传召了众人,那温家姑娘竟然还举报自家姐妹,将温初白推到风口浪尖。还好她提前准备了假印记,这才死里逃生,躲过一劫。 可正是这个假印记,让江煜心中不安更甚。温初白既然不傻,又怎会故意画个印记把自己扯进这腌臜事里? 她这一招给认为她傻的人演了一出金蝉脱壳,可在知道她不傻的江煜眼里,这便是此地无银。 江煜在心中把这些事理了顺,再开口却与这事丝毫没有关系,“先前那批货运到哪了?” 重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从重黎楼里退回的那些个瓷瓶,“已经进皇城了,明天一早就能送到。” “好。” 重安抿着唇,想了又想,还是开口,“楼主,您的大计,若是有这样一位洞悉……” 江煜一双寒眸不带温度地看向他,薄唇如出鞘利刃,“按规矩罚。” 他这不是第一次多嘴,重康也无法为他求情,闻言便一言不发地带着重安出了门,去叫其他影卫执勤。 “等等。”江煜抬笔唰唰写了封信,插上三支白翎羽,“送到清风苑去,不要把她们吵醒了。” 第二日一早,温初白自是发觉了重黎楼的信,上面写着货物已送到店里,请她前去查收。她照顾柳清芳吃了药,一阵风似的去了小店。 小店门口一派热火朝天,老掌柜也来了,正帮忙张罗,温初白正要打招呼,又瞧见何瑞从一箱货物后面露了个头,似是沾了器物上的灰,竟有些狼狈。 “大哥!”温初白远远地叫了他一声,小跑过去。 走近一看,何瑞身上的尘土更加明显,不仅白袍成了灰色,就连脸颊也碰到了不少,活像个被迫感受人间疾苦的贵公子。 “大哥,哈哈哈,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温初白忍不住笑他。 “你还说我。”何瑞佯装生气,“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吗?” “哈哈哈哈,你怎知我这儿今天要忙?” 何瑞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状似无奈地道,“我也不想知道,可惜你这小店就在我酒楼不远处,一低头便瞧见了你门口这乱哄哄的一团,我当大哥的怎么好意思装没看见?” 温初白没想到这茬,愧疚地吐了吐舌,又是一通感谢。等二人将那些瓶瓶罐罐尽数放好,给老掌柜付了房租,在瑞和楼坐下,午时都要过了。 “可累死我了!”温初白毫无形象地瘫在包房。 何瑞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还给温初白带了一套,“这衣服你换上,干净的,就是可能大了些。” 他边说着,把衣服递给了温初白,“我先出去。哦,对了,我今儿瞧那批货,觉着抵不上妹妹的功劳,你先换衣服,等下我们再商议。” 不等温初白反驳,他便砰的一声关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重安:主子不好了,王妃在外面穿野男人的衣服了! ☆、第二十八章 道歉 等何瑞再进来,温初白已经穿戴一新, 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汶雏和几个小厮, 几个人端着吃食和茶水, 琳琅地摆了一桌。 温初白有些不好意思,“每次我来大哥都这样铺张。” 何瑞微微一笑,“请自家妹妹吃饭, 算什么铺张。” 他给温初白夹了一筷子菜, “刚才和你说的, 不是在逗你玩, 我今儿瞧了一下这批货的品质, 实属一般,不值多少钱。再者, 我派人去看了那未安官窑,品质着实上佳, 要是谈下来, 收益可比这批瓷器多得太多。” 温初白笑道, “大哥,你怎么还是这样, 别人都是怕给多, 你竟嫌给人钱少了。” 何瑞笑了笑, “非也,非也。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又怎么能坑自家妹妹 分卷阅读55 ?何况那窑品质极佳,实在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为兄怎能独吞,不如我们分账,之后官窑净利分你一成。” 一成?温初白吓了一跳。一个窑的一成,那可是个天文数字。 “大哥,这太多了,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消息,什么也没做,这生意也是大哥自己谈下来的,抵不了一成。” 可没想到何瑞倒像是铁了心,非要她答应,两人推拒半天,何瑞面露难色,“妹妹,我便和你直说了吧,大哥其实也是有事要拜托你。” “怎么了?” “是这样。”何瑞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江湖之中一年一度的鉴宝盛会?” 温初白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江湖之事,我知之甚少。” “是这样的。鉴宝盛会由怀川、未安、古德三国在其交界——玉荣山上举办,受邀前去的,均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下,我墨华文玩在三年前跻身文玩业前列后,便每年都会前去。” 温初白点点头,“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何瑞叹了口气,“可是这会的时间在一月后,而我们与未安官窑约定的时间也恰好在一月后,我实在是□□乏术。” “这样……”温初白想了想,“那大哥这次去这会上,打算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卖卖东西,再看看有什么值得买的,虽说是盛会,其实就是个聚集了上流人士的拍卖行,很适合卖些货物。” 温初白心中一动,若是他在这大会上将自家娘亲做的面霜推广出去,岂不是可以“一步登天”? “另外,其实我也有私心。” 温初白望过去,其实做生意这事,不怕吃亏,就怕占便宜,何瑞要是无缘无故地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占,她才要担心其心不正。 她腹诽完,何瑞恰巧开口,“这次盛会,江決也会前去。”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何瑞想让江決不好过,叫同样与江決不对付的温初白代劳,不才是最好的选择? 温初白贼笑一下,“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那行,一月之后是吗?我把时间空下来,到时候一定不叫他好过!” 说完了正事,何瑞总算展开了一直皱着的眉头,两人放松地吃了一顿饭。 温初白回到清风苑的时候,柳清芳正在做面霜,眼前一排木盒,用娟秀的字标着各项用途。 “娘,你在做什么呢?” “前些日子给你做那遮瑕霜,娘有了些想法,你瞧。”她指了指面前一排的木盒,其上的标签分别写着:嫩肤、美白、水润、去痤。 “放不同的药物,面霜便会有不同的效果,这样姑娘们买的时候,便可以对阵下药了。” 温初白欣喜地拍拍手,“妙极!” “只是……” “怎么了?” 柳清芳眉头微皱,“我这儿的木盒有限,我们要是拿来售卖,这样大小不一肯定不行。” 温初白转转眼睛,“娘亲,用瓷瓶行吗?” “瓷瓶要比木盒好的,只是相同的瓷瓶怕是更少。”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先多做些面霜,我去找人订制瓶子。” 既然要给鉴宝盛会那儿有头有脸的人物卖,这包装必须上档次,温初白想着,打算再出门一趟,叫何瑞从龙泉窑里给她订制一批。 正要出门,江煜拎着一串儿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清风苑,“白娘子!父皇叫我们到温家去。” 温初白出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哪?” “温家呀。”江煜拿着才准备好的各色零食杂货,“你妹妹不是半月后就要嫁给我皇兄了吗?父皇叫我们去看看,道个喜。” 温初白挠挠头,皇上下旨,她也不能不去,刚巧她还有些事想去找温偏安,便答应下来,和江煜去了温家。 两个主子智力上有些问题,赵管家自然也跟着去了,只可惜他一个人不惑之年的中年人,还在地上忙着放带来的礼物,江煜便和温初白在温家跑得没了影子。 温初澜毕竟是温家嫡女,是林夫人与温偏安的心头肉,出嫁的阵仗比温初白那时要大得多,温初白本想着带江煜回拂柳院瞧瞧,没想到边走边瞧,心中竟生了种许久未见的陌生感。 “白娘子,为何你成婚时,温府不若现在好看?”江煜这问算是发自内心,毕竟除了重生一事,他从未调查过温初白的其他。 “这是自然。” 温初白还未来得及回答,不远处一个女声倒是先答上了。 不用想,在这温府里这般语气的,除了温初澜也没有别人。 温初白抬头过去,温初澜正在不远处的回廊中坐着,是被灌木遮了大半身影她才没早早发现,再偏头一看,江決竟然也在。 温初澜晃悠过来,指了指江煜的鼻尖,“温府嫡女出嫁,自然是要比庶女好看的。” 温初白心中一凛,瞧向江決,却发现他一脸淡定,原是早便知道了。 分卷阅读56 江煜则毫无准备,听温初澜这样说,着实心中一跳,他瞧向一边的温初白——她竟然是代嫁的。 温初澜没瞧出问题,仍在那里颐指气使地宣扬自己的高贵身份。 江煜瞧了一眼她,又望向身边的亭亭而立的女子。心中想,还好是代嫁了。 “喂,说你呢。”温初澜啰嗦了半天,却看温初白傻愣愣的,既没有痛哭流涕,又没有惊慌失措,内心的成就感没有得到满足,小姐脾气顿时上来,抬手就要扇她巴掌。 事出突然,温初白没来得及反应,江煜眼疾手快,把自己的手垫在了温初白的脸庞,清脆的一声响起,将温初白吓了一跳。 “小石头,你没事吧?”温初白捉过江煜的手来看,温初澜虽是个女儿家,但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江煜的手背被打得通红。 “啊!”那一边,温初澜夸张地捂住了手,“疼死我了!江決,你快给我吹吹。” 江決青着脸,似是抹不下面子。温初澜气愤更甚,“你还要不要娶我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 这自是戳中了江決的软肋,他忍气吞声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半月后的联姻?江決在心中厌烦地叹了口气,敷衍地吹了吹温初澜的手背,转向江煜,“煜儿,你怎么能对你嫂嫂这样?” 江煜懂装不懂,“皇兄,我什么也没做啊。” 江決装聋,“给你嫂嫂道歉。” 若是以往,江煜一定会听话道歉,却没想到这次江煜咬紧了牙关,死活也不愿说一句错了。 温初白忽的想起之前自己曾在心里许下的诺言,她本是想着由她来保护江煜的,却没想到竟被这个小傻子护在了身后。 “皇兄。”她开口道,“我给姐姐道歉。” “白娘子!”江煜的眼中满是不认同。 温初白微微一笑,上前半步,“啪”地一下甩了温初澜一个耳光。重生至此,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利落地反抗。意外地感觉不错。 温初澜捂着脸,“你!” “你怎样对我,我怎样道歉。姐姐,你说是不是这样” 温初白说完便拉着江煜走了。江煜的手背还红着,她便将他整个手掌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江煜瞧见,心中一动,竟然憋出了个红眼眶来,看得温初白更是万分心疼。 “小石头乖,不哭不哭,姐姐保护你。” 江煜沉默一会,默默擦掉了眼泪,“娘子,我可以保护你的。” 温初白点点头,仍然沉浸在被江煜保护了的感动中,“是呢,我们小石头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 江煜:“……” 温初白和江煜走了,温初澜还留在原地捂着脸。 江決将她转向自己,“阿澜,那就是个傻子,你与她生气只会气坏了自己。” 温初澜一张脸上半红半白的,显得表情更是狰狞,“我要他死,江決,你听到了吗,我要温初白死!” 江決叹了口气,“那是你亲妹妹。” “她不是!她抢走了我的身份,害我只能做个侧妃!她还在身上画那印记,害我在父皇那丢人!她该死!” “阿澜。你消消气,随我回府里拿药?我那儿有父皇御赐的药,保准你敷上便不疼了。”江決摸了摸她的脸,温初白是个傻子,平日里都在聪慧王府里呆着,是生是死并不重要。可大家都知道她唯一与人起了冲突,便是在皇宫中和温初澜那次。若是这时候温初白突然死了,温初澜必然是最大嫌疑,他作为温初澜的未婚夫,也难逃关系。 “她迟早要死。”温初澜转过身去,瞧着二人快要消失的背影仍不死心。 江決没有办法,目光凉薄地望着温初澜的背,“好,你再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惹,有杀气。 江煜:白娘子放心,我保护你。 温初白:就你,拉倒吧。 江煜:……狗作者,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演了? 狗作者:狗作者聋了。QUQ ☆、第二十九章 青楼 温初白和江煜经此一遭,也没了回拂柳院故地重游的心, 想着打道回府, 与温偏安和林夫人道了别就回家。 温偏安和林夫人找了自家的管家与赵管家寒暄, 他俩则清闲地在后堂里聊天。 林夫人不满温初澜被赐了侧妃之事,但皇帝毕竟下了旨,再不满意也要温家把女儿嫁过去。 她皱着眉头, “不然, 让初雨代嫁?” 温偏安连忙摆手, “不可, 皇帝这回见过阿澜了, 不若上次那样,没见过人, 这将来一定会露馅。” 温初白与江煜从前厅进来,恰巧听着这一段, 温初白眨了眨眼, 替她这不亲的三妹妹庆幸了一句, 再瞧江煜,竟不知他何时握住了自己的手。 江煜许是也不那么傻。 温初白在心中 分卷阅读57 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先是温初澜, 再是温偏安和林夫人, 今日来了温家, 好似全世界都在比着先后地告诉江煜,她温初白是替温初澜代嫁来的。 她忽然有些担心小傻子会介意。 这样想着,她便又瞧向江煜,没想到江煜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一张俊俏的脸上也带着笑。他好好说话时,像是个温润有礼的贵公子,“白娘子,你瞧我做什么,我的手不疼了。” 这个傻子。 温初白叹了口气,又忽觉自己这叹息不像是在说他傻,反倒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顿时脸红了些,又瞧见江煜那替他挨打而泛红的手,脸更红了。 里头二人本说着话,忽然听到一个男声,皆是一惊,林夫人挽着温偏安出来,瞧见只有温初白和江煜二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 温偏安不知道自己那点代嫁的事早叫温初澜抖搂了干净,瞧见温初白,还假惺惺地叫了一声:“阿澜。” 温初白点点头,“父亲。” “阿澜在聪慧王府过得怎么样,和聪慧王感情可好?” 温初白点点头,“聪慧王府可好了呢,每日都不用我们自己做饭,病了也有大夫照顾。” 闻言,温偏安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换了话题,“病了?阿澜前些日子病了?” “不是。”温初白摇了摇头,“是娘亲病了。” 娘亲? 江煜眉头微皱,清风苑的嬷嬷难道…… 温偏安心里一惊,连忙看向了江煜,生怕他听出了什么端倪,手上拉着林夫人不住解释,“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你娘亲,这才是你娘亲。” 林夫人也连连点头,“你这孩子,怎么连娘都不认了?” 温初白存心要他俩着急,便倔强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娘亲,这是大夫人。” 温偏安急出了一头汗,连忙向江煜解释,“聪慧王,小女……小女病了,连自己的娘也记不得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煜却知道,温初白既是庶女代嫁,那生母便一定不会是林夫人,又想起当初双子说的,温初白做白菜宴那日忽然提到的娘亲,这样一理,这清风苑中的嬷嬷是温初白的娘亲恐怕是确认无误了。 他虽心中这样想,面上却呲着牙,“白娘子想叫谁娘亲,就叫谁娘亲。” 温偏安摸了一把汗,“好,好,是,是……聪慧王所言极是。” 温初白打断他,“父亲,你怎么不问我娘亲是为何病的。” 温偏安听到“娘亲”二字便感到一阵气结,可温初白都开口了,只好问道:“为何?” “大夫说,思念成疾。” 温偏安哽住,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林夫人的脸色,才问,“怎么治。” “一纸休书。” 江煜插嘴:“白娘子,什么是休书?” 温初白正忙着正事,闻言便瞪他一眼,“你不用知道。” 却不知为何,江煜挨了训,非但没有生气,然而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温偏安与林夫人商量片刻,去书房取了纸笔,没一会儿,一纸休书便全然写好了。 “你可想好,这纸休书我若是按了手印,可便成了。” 温初白迫不及待,“不是你娘亲,病了你一点也不心疼。” 温偏安顿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拿来红泥便盖上了手印,温初白喜上眉梢,将那休书折好,妥贴地放进了怀里。 一趟温府,二人皆是满载而归。 温初白回去便拿了那休书给柳清芳看,柳清芳还没来得及难过,便收到了聪慧王府慰问清风苑的一众布匹、银钱、药材,简直琳琅满目,眼花缭乱,叫人没多余的目光瞧那休书。 温初白翻了翻送来的东西,随口说了句,“要是有些小瓷瓶便好了。” 乔装成小厮来送东西的重安听见了,不消片刻这事便传进了江煜的耳朵9。 第二日,赵管家气喘吁吁地指挥一众小厮搬来了两台大木箱,里面装满了拳头大的小瓷瓶,“王……王妃,王爷说皇上送了他一堆小瓶子,他不会玩,叫小的给您送过来。” ...... 柳清芳的药妆店在江煜的“帮助”下顺利开了业,温初白打定了主意要走高端路线,干脆之前何瑞送来的那一批瓷瓶也没拿出来卖,而是摆在了房间日做成了装饰,这样一来,每个进来的人都惊呼两声奢侈。 除了店里大做文章,要想把牌子做起来,手段也是十分重要,温初白叫柳清芳和白桃在店里坐下,指着面前一排四样面霜道,“一会要是有客人来要,你们就说,这批货已经全被人订走了,只能定下一批。” 白桃虽然没什么头脑,可胜在了服从性强,闻言便立刻点头道,“好!” 柳清芳黛眉微皱,“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那我们这面霜定价多少比较合适?” 温初白想了想,“六……八百吧!” “八百! 分卷阅读58 ”白桃惊呼,“可以买一千六百个馒头,一辈子也吃不完。” “就知道吃。”温初白点点她的脑袋,拿她没有办法,“那你就好好卖,之后我们就有钱吃馒头了。” 白桃鼓着嘴,“有了八百我才不吃馒头。” 柳清芳笑着,白桃与温初白二人年岁均不大,又一起长大,她早把这二人都看做己出,瞧他们打闹,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行,我出去招揽生意了,你们记得我说的啊,八百,没货!” “放心吧!”白桃道。 “你要去哪儿招揽?”柳清芳问。 “哎呀还能是哪。”温初白努了努嘴,指向和瑞楼,“就那边。” 柳清芳瞧了一眼和瑞楼上挂着的牌子,放下心来,“早些回来。” “会的!”温初白笑着点头,背着一早准备好的木盒,一溜烟儿的在汤谷街跑得没了影。 谁去酒楼卖女子的面霜啊,卖这东西当然是要去女子多的地方——青楼了。 虽说都是青楼,但也分三六九等。上等的叫艺,下等的叫妓,温初白打算走高端路线,自然不能走妓这条路。可她又实在不了解青楼,只好一路问着人找路,才找到了这皇城最好的一家青楼——明月馆。 明月馆的姑娘是不出来接客的,仅凭一手琴艺,一曲歌喉,便要那些文人墨客们丢了魂魄,有钱的富商们便也常来这里附庸风雅。温初白扮着男装,一进门两个姑娘便迎了上来,还以为是早来的客人。 温初白晃晃手中东西,“你们掌柜可在?” 两人互瞧一眼,其中一个温言道:“公子稍等,奴家去问问。” 没让温初白等多久,明月馆的老鸨便摇着扇子走了出来,虽说是老鸨,但来人瞧着三十出头,风情万种而不媚人,温初白一个女子瞧着,亦觉得十分动人。 “掌柜。”她这样开口。 重瑶点点头,温初白这称呼虽不正确,却十分礼貌,叫她心里也十分舒服,“公子到这儿不是为了听曲?” 温初白摇摇头,“不是,我是来卖东西的。” “真有趣。”重瑶闻言,便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笑了起来,“旁人来我这明月馆都是来送钱的,你竟要从我这拿钱。” 温初白微微一笑,将手中拎着的盒子托在二人之中,“我既敢来,自然是有把握的。” “哦?”重瑶一早便瞧见她手中提着的木盒,温初白这时提起,更是勾起了她的兴趣,当即叫姑娘去楼上开了一间厢房,说要与温初白详谈。 明月馆的厢房十分宽敞,此时又还是白日,光线十足,温初白当着重瑶和两位姑娘的面开了那盒子,只见黝黑的檀木盒中工工整整地摆了四个塞着塞儿的小瓷瓶,每个瓷瓶上分别标着效用。 “这是……?” 温初白指尖挨个划过,“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面霜配方,不同的瓶子有不同的效用,例如这个‘去痤’,刚及的姑娘很多脸上生痤,只能用纱掩着,若用了这面霜,只需三日便可消解。” 重瑶顿时有些惊讶,“这面霜竟如此神奇?” “当然,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药材十分珍贵,现在用着的,都是些皇亲国戚。” 重瑶显然不信,环胸笑道,“你说皇亲便是皇亲?那你说说,后宫哪位娘娘用了?” 温初白摇了摇头,“宫里的娘娘有没有人用我不知晓,毕竟娘娘就算来买也不能亲自出面。不过……” “不过?” 温初白笑了笑,举起标着“水润”的那瓶来,得意道:“聪慧王府你知道吗,聪慧王妃就在用这面霜。” 皇家之人知道聪慧王与其王妃痴傻,可老百姓们不知道。温初白笑嘻嘻的,正是靠这一条不对等的信息,把自己的名头拿来用了一用。 重瑶闻言,立即拿起了一瓶面霜细细观察了起来。 她便在一旁念叨,“冒用王妃的名号可是大罪名,你大可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一点钱财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聪慧王妃可是对这面霜喜欢得紧呢,你打开闻闻,是不是花香中带着药香,怡人得很。” 重瑶将那瓷瓶握在手里摩挲一番,“虽是如此,但这瓶子装的面霜似是不太好取,再说也没问价格。” 温初白点点头,嘴里胡扯起来,“这是暂时的,之后我们会更换的。不知掌柜发觉了没,近些日子瓷器在皇城中风靡了起来,我们也是想紧跟着流行,便是这霜用完了,精巧的瓷瓶也能做个摆件。价格方面,单买一瓶是八百怀川币,若是四个都要,则给个折扣,三千。” 重瑶点了点头,又把玩了几下那瓶子,似是被她说服。可就当温初白以为事情要成了的时候,她忽然道,“公子有所不知,奴家只是这儿的老鸨,要给姑娘们采购这些东西,并不是奴家同意就行了的,还要和头牌商量一下。” 温初白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头牌是何人,听重瑶这样说,也只能说个,“不碍事,掌柜去吧。” 却没想,这重瑶一走便 分卷阅读59 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一个丫鬟推门进来,怯生生地道:“公子,头牌姑娘有请。” 温初白跟她过去,这才发现明月馆的走廊竟然这样长,来来回回的,走得她腿也要断了,才到了头牌姑娘的屋子。 想来头牌的房子应是奢华艳丽的,可温初白推门进去,才发现这头牌的屋子空空落落,放眼望去只有一案、一琴、一屏风。 重瑶立在里头,朝温初白介绍屏风后面的虚影,“这就是我们的头牌姑娘了,她也是我明月馆的掌事人,面霜之事,你与她说便好。” 温初白瞧过去,屏风后面只能隐隐看出个人影。 “就是你要卖面霜?”那头牌姑娘开了口,嗓音低低的,十分好听。 温初白晃了下神,回道:“是的。” “你说,聪慧王妃用的是你家的面霜?” “是的。” 屏风后面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生意不是这样做的,聪慧王妃成日在府里,她梳妆台上放了什么东西,我如何知道?我看你就是毫无诚意,存心骗钱。” 温初白哪想到这头牌姑娘声音听着温柔,一说话竟如此伶牙俐齿,顿时有些失了底气,“那你又怎知聪慧王妃用的不是我这面霜?” 头牌又是笑,“我和你说那些,并不是真的在意聪慧王妃是否用了——那是聪慧王府才该在意的事儿。我只是提醒你:一、借用他人名号要小心惹祸上身;二、你诚意不够。” 温初白毕竟是来求人买货的,闻言只好沉了口气,不再与她纠结聪慧王府的事儿,“姑娘说‘诚意’,请问如何才算是有诚意?” 那人又是轻笑,“姑娘觉得,如何算有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蒜了,蠢作者每次自以为的伏笔总是会被发现) ☆、第三十章 可曾婚配 一声“姑娘”叫温初白心中一惊,她此时明明做了男装打扮, 这么这头牌隔着屏风还认出了她的女儿身。她想着, 又压低了些声音, “姑娘莫开玩笑,我是男的。” “呵呵。”那人摇了摇头,“我能理解, 你一个女子在外面做生意, 做男装打扮的确能为自己减少许多麻烦, 但这儿又没有旁人, 姑娘无须藏着。这样吧, 你若真是想证明诚意,今夜明月馆恰巧有个活动, 姑娘扮上样子上去唱个小曲儿,我便让阿瑶给整个明月馆的姑娘都定一套你这面霜。” 温初白的脸色红了又白, 白了又红。 本来与重瑶谈的时候, 她都觉得这事要成了, 怎么眼前这个头牌竟如此无理取闹。她两世为人,便是混得再差也是相府家的女儿, 哪有在青楼唱曲的道理, 何况她根本不会唱曲。 她正气着, 那头牌又道,“忘记说了,我这明月馆不大,姑娘也就两百多个, 你要是觉得生意太小,没有必要,便请回去吧。” 两百人,每人三千,那就是六十万。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温初白毕竟是个大家闺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道理从小便镌刻心中,她暗道一声欺人太甚,正要拎着木盒起身,里头的头牌却像感觉到,忽然开口: “姑娘可曾婚配?” 温初白语气不佳,“配了。” 那人轻笑,“感情如何?” 温初白咬牙:“好得很。” 那人便道:“看来你的夫君容貌俊俏,讨你欢心。” 江煜的样貌在温初白脑海中浮现,若只看面庞,的确俊俏。她便恶狠狠地朝那屏风道:“我夫君他自然俊俏,他不仅仪表堂堂身材高大,还才富五车学高八斗,坐拥无数金银财宝。而且他还对我极好,把家中钱财都给我保管,待我娘亲犹如生母。最重要的是,他只有我一个妃……一个娘子,也从不踏入你们明月馆这种风月场所。真遗憾,这样整个怀川都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嫁不到了。” 温初白平时并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可这头牌姑娘实在语气不善,要求无理,她忍不住了才这样连珠炮似的连怼一番,本想着之后也再不会来这花柳之地,自己说爽了,拎起东西就能走人,却没想那头牌姑娘只是静静听她自夸,看她不说了,竟意犹未尽地问了个:“没了?” “什么没了?” “咳。”那人低咳一声,“如此,倒是我唐突了,姑娘既已是有夫之妇,在台上抛头露面确实不合适,不如……姑娘在这唱一曲,就当交个朋友?” 若是只有她和这头牌姑娘……温初白有些动摇。 没等温初白作答,那姑娘又问,“阿瑶,咱们这儿有多少姑娘?” 重瑶答:“只算姑娘的话一共二百九十七名。” 那就是将近三百,九十万!温初白心中飞速计算,那本就有些倾斜的心更是摇摇欲坠。 “三百份。”头牌姑娘点了点头,“阿瑶,你出去吧,我瞧这姑娘面皮薄,你若是在这,可能不好意思唱。” 重瑶对 分卷阅读60 头牌姑娘言听计从,闻言便立即走了出去,甚至还不忘给温初白关好了房门。 温初白苦着脸,“姑……姑娘,楼姑娘,我实在不会唱曲……” “那你可会弹琴?” 温初白瞥了一眼身边儿架着的古琴,动了动嘴唇,她十一二岁时学了点,可这都过去十多年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不太会。” “无妨。”那头牌姑娘似是铁了心要让温初白在这留下一个表演,“随便弹弹便好。” 温初白还有些犹豫。 “九十万的生意,就看姑娘是否愿意抚上一曲了。” 她这意思,竟是温初白愿意抚琴,她便愿意下单。 温初白咬了咬牙,“楼姑娘,我琴艺方面却实在欠佳,你看这样可好,我尽力弹,你就当听个笑话,这面霜的价格我可以再让出一些,行吗?” 头牌姑娘笑着,好似得了天大的便宜,“自然可以,请吧。” 温初白不再废话,忆起自己多年前学过的一首《阳春白雪》,坐在了琴边。 “我开始了?” 屏风后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似是回应。温初白不再说话,十指抚上琴弦,一首坑坑巴巴、断断续续的曲子便这样忽高忽低地在房里响起。 所说别人弹琴是高山流水,她这便是抽刀断水,吱吱呀呀,吚吚呜呜,丝毫听不出是个曲子。 温初白确实是努力了,结果也确实是不好听。 一曲罢了,她整个脸蛋都涨得通红。 头牌姑娘安慰似的鼓了两下掌,“为了生意敢于尝试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姑娘的胆识令人佩服。” 温初白还红着脸,听她这样说,也只是动了动嘴唇,道了个见笑。 “姑娘,相识是缘分,我敬你,也同样给你个忠告,那聪慧王妃的名号莫要用了,皇家之事,千万双眼睛盯着,下次,看穿的可能就不仅是你女儿家身份了。” 温初白惊出了一身冷汗,猛然发觉自己曲解了头牌姑娘的一番好意,又是连连道谢,又是给出折扣,直到自己觉得诚意十足了,才拿着订货的契约离开了明月馆。 屏风后,“头牌姑娘”站起了身,在窗户上目送着温初白离去。 瞧那身段姿容,不是才被温初白大夸特夸了一顿的江煜还能是谁。 这明月馆本就是重黎楼的地方,温初白的那批瓷瓶别人不认识,重黎楼出来的重瑶怎能不认识,再加上温初白上来就提到了聪慧王妃,重瑶觉得事情不对,当即叫人传话给了江煜,这才闹了之后一出。 “楼主,属下不懂,若是担心王妃滥用名头遭人嫉恨,直说便好了,为何要兜这样一个圈子?”重瑶问道。 江煜瞧她一眼便把目光转了回去,“直白说明,不痛不痒的,就她那性子,起不了作用。” 重瑶天天混在男人堆里,不怕江煜,闻言便笑道,“那若是王妃方才没有这样夸您,您难道真的让她去台上唱曲儿?” 江煜这回看也没看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温初白不会去唱。 再者,就算温初白要去,他也会在最后关头松口。 那些凡夫俗子怎配瞧见自己娘子的风华绝代? 温初白进明月馆的时候,是踌躇满志,没想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成了霜打的茄子,好在怀中热乎乎的契给了她一丝慰藉。 她揣着那契直奔瑞和楼,还好何瑞人在,她便连比划带说地又朝何瑞定了一批矮瓷罐,配着能拧合在一起的瓷盖,这样手头这一批瓷瓶卖完,便全能换成这种好取用的瓷罐。 何瑞自是好说话,他正愁如何给龙泉窑的瓷器打招牌,温初白找他订购,两人一合计,干脆给这一批瓷罐上都打下龙泉窑的标志,何瑞让出利润,成本价给货,温初白省了钱,卖出去的货又能给何瑞一波推广,可谓双赢。 等她回了小店,已经傍晚。 白桃与柳清芳并肩坐着,一同笑着瞧她。 再多的累与委屈在瞧见家人的那刻也都收了起来,温初白笑眯眯地,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那张契来,“你们店里卖得怎么样?我可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白桃抢过她的话头,“小姐,你可不知道,夫人卖东西可太厉害了。” 温初白来了兴趣,“怎么说?” “你才刚走没多久,两位贵妇人便进了店里,其中一个脸上生了痤,夫人二话没说便开了一盒新的去痤霜,叫那妇人敷上,并叫她连着过来三日免费敷用。” “然后呢?” “然后,那妇人自然是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当时就说要买。给我激动的,差点当时就答应下来。”白桃绘声绘色地学着当时的场景,“还是夫人想起了小姐的嘱咐,听那夫人要买,便说我们没有货了,只有店里刚打开的这一盒。” “嗯嗯。” “结果你可想不到。”白桃眉飞色舞,“那两个贵妇人竟然都想买下,夫人说三千,这个便说 分卷阅读61 四千,那个竟然说五千,就这样来来往往,最后竟一盒喊到了一万!” 温初白顿时有些惊讶,也赞叹道:“娘亲,你怎么这样厉害!” 柳清芳脸颊微微发红,谦虚道,“我也没想到,我只是瞧那夫人脸上有痤,戴着面纱出门不便,想帮她治治。” “不不不。”温初白正愁如何将柳清芳的注意力从休书上转开,迫不及待地要给她建立一份自信,便自夸道,“我娘亲本来就聪明,要不然怎会生出我这样聪慧的女儿?” 她这样说,柳清芳便没法反驳,只好笑着点头。 有一个好的开头温初白便十分满足,她隔着衣服摸了摸怀中的契,笑眯眯地走过去,两手环抱住柳清芳的胳膊,“娘亲~这几日要你劳累了。” 柳清芳偏头看向女儿红扑扑的脸蛋,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怎么了?” 温初白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那契来,一字一顿地念,“今有我明月馆,向柳清芳订购面霜套盒,三百……” 她还没念完,白桃已经跳了起来,“三百!套!” 温初白索性也不念了,将手中的契搁在了桌子上,“是啊,三百套,我英明神武聪慧能干的娘亲有的忙咯。”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娘子夸得我好爽~爽!!! ☆、第三十一章 制药 她说着,瞧向柳清芳, 柳清芳也正笑着瞧她, 两人四目相对, 为娘的还是先败下阵来,笑道,“三百套可需要不少药材, 现在有些晚了, 我们先去把药材买回来, 回府里再磨吧。” 于是三人便去买了一堆药材和面霜的底料。途中路过那绣坊, 温初白又去买了些绢布和一些丝线, 这才满载而归。 柳清芳是不会做面霜的,她们的杀手锏是面霜中的加的药材, 所以只能买现成的面霜回来兑。 温初白一瓶霜敢卖八百,作为原料买的面霜质量本就十分不错, 只不过买来的面霜也都是小罐子分装。这会儿柳清芳忙着挑去痤霜的药材, 白桃等在一边磨药材, 她便把各个罐子里的面霜挖出来,倒在一个桶里。 三人分工合作, 将药材磨成细腻的药粉, 又将药粉们倒进了装面霜的桶, 等搅拌均匀了,再把这一桶面霜平均分配到各个小瓶中。 三百份去痤霜做好,温初白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没了知觉。 她瘫在床边,一双眼睛愣愣地盯着房顶, 口中喃喃道:“赚钱……真难……” 白桃更是毫无形象地歪坐在地上,不住地活动着手腕,“要是不用兑面霜就好了,搅得我手都要断了。” 柳清芳听白桃这么说,思考了片刻道,“也是可以的。” 温初白还是那副瘫倒的样子,“可以什么?” “熏香的效用虽然不如直接涂抹,但却更加便捷,我们只要将药粉打碎了放进香囊就可以了。” “这么方便!”温初白一个轱辘坐了起来,“那我们还卖什么面霜,卖香囊不就好了?” 柳清芳摇摇头,“香囊毕竟不能直接接触皮肤,还是差许多的。” “那便作为辅助!”温初白摸出从绣坊买来的绢布,三两下缝出了个粗糙的香囊,叫白桃帮她拿些药材进来。 白桃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她在地上摊了挺久,起来的时候晃晃悠悠的,竟一个不稳被凳子绊了一跤,整个人扑在了桌子上,事发突然,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刚做好的去痤霜便被她这一扑扫下去了大半。 瓷器落地的脆响合着骨碌碌的滚动,房间顿时四处白斑,一片狼藉。 温初白有些呆滞,瓷瓶脆而易碎,因此被白桃扫到地上的基本上都碎了,便是那几个没碎的,瓶身也满是裂纹。 “对......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夫人。”她也没想到会这样,三个人忙碌了一晚上的成果,竟然被她一跤摔没了大半,顿时内疚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了起来。 白桃的大大咧咧温初白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但即便这样她也顿感血液冲头,“你……哎……叫我说你什么好,总是这样毛手毛脚!” “对不起小姐。”白桃红了眼眶,“我以后一定注意。” 温初白叹了口气,蹲下身去,轻轻碰了碰白桃的脚踝,“疼不疼,没有扭到吧?” 白桃下意识地倒退一步,生怕踩到温初白的指头,“没有。” “我刚急了点。”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日做的事情实在有些多,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思绪还留在明月馆的头牌姑娘那,“今天也弄不了了,先休息吧。” 方才凶她的时候,白桃只是红了眼眶,温初白没想到,自己这会儿温言说话,竟把白桃给彻底弄哭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她连忙过去给白桃擦着眼泪,“今儿挺晚的了,先去休息吧,明天再收拾,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白桃自是不肯,抽抽噎噎的,叫 分卷阅读62 温初白与柳清芳一同劝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答应先回房去睡,明日再收拾这满地的面霜。 房间只余温初白一人,先前三人因为害怕被人撞破不好解释,便在她的卧房里做的面霜,现在遍地的面霜齐齐发功,熏得人头晕目眩。 温初白睡不着,干脆找出了白日里买的绢布和丝线,用竹篮装着,又抱好被子,打算在院里凑合上一夜。 结果进院抬头一看天上,月似金钩,圆润漂亮,倒忽然想起了之前和江煜在山上赏月的那夜,虽按理说山顶的夜里会有些凉,但上回睡着却没觉得。她想着,又望了一眼月亮,干脆挎着竹篮,扛上棉被,朝王府后山进发去了。 聪慧王府的人大多当这山是个荒山,鲜有人来,其实是江煜有意为之。那时候他还小,虽然聪慧王府比皇宫的耳目少了不少,但他师父也嫌不方便,二人一合计,干脆每个夜里来这山顶练武,这一小片荒山便成了江煜专属的练功地。这样一来,不知情的人不会来,知情的人不敢来,江煜也便习惯了在这山顶上练功。 温初白走到半山腰,有些乏了,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守着江煜的重安重康顿时互看一眼,等他们看向江煜,江煜已从入定中醒来,站直了身子。 “主子,属下……”重安请示一句,打算找个借口将温初白带开,以免打扰江煜。 却没想江煜只是摆了摆手,“不用,你们藏好便是。” 重安只好点头,再一晃神,重康不知何时竟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山顶后方的小树林里。 重安瞧着屁股底下的枝丫,挠挠头,“这儿有点眼熟。” 重康恨铁不成钢地瞧他一眼,“上回主子带王妃赏月,咱俩就是坐在了这棵树上。” 记忆回笼,重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偷笑道,“是了,当时我就诧异主子怎么会带她来这,我记得你还在这问过我一个问题,好像你要当笨蛋?” “闭嘴吧。”重安无力地瞧他一眼,也懒得告诉他“笨蛋”是之后踢毽子那日说的,只提醒他一句,“王妃来了。” 江煜在温初白冒头之前便在地上躺好了。温初白扛着被子哼哧哼哧地到了山顶,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月色真好,就被地上的江煜绊了个大马趴。 被子影响了她的视线,她吓了一跳,模模糊糊只看见一个人形躺在地上,还以为是倒霉地遇见了抛尸现场,“啊!!!” 江煜翻了个身,一张俊脸堆满了惊喜的笑,“白娘子,你怎么这么晚上山来了?” 温初白瞧见是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了他一下,“你可吓死我了。” 她也没用劲,江煜被踹得不痛不痒,笑嘻嘻地,“是不是想念我,特意来寻我了?” 温初白被他“天真”的想法逗笑,无情地泼了一壶冷水,“我又不知道你在这山上,怎么来寻你。” “那便是嫦娥姑娘知道我想念白娘子,特意叫你来和我一起看月亮了。” 温初白听见那句想念,脸颊有些烧红——自己这是怎么了,竟被这小孩子心性的人撩拨? 她想不通,也不好意思深想,瞧见江煜乐呵呵地趴在地上,干脆坐在他背上,故意逗他,“是呀,嫦娥姐姐说,屋里的床太硬,山顶上有人肉垫子,软和还能陪说话。” “可我的背不软和。”江煜皱着鼻子,“白娘子,你先起来好不好?” 温初白噗嗤笑了,她本也是想着逗逗江煜,瞧他那样子,便站起了身子,将带来的被子铺在草上。 江煜就地一滚,仰面压住半边被子。 温初白笑骂,“你倒是会躺。” 却没想到江煜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白娘子,我肚子软和,你坐我肚子上。” 温初白愣了半晌,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腰,本想说一句自己开玩笑的,却没想到隔着衣服感受到了江煜衣物下包裹的紧实肌肉,顿时吓得收回了手。 “白娘子。”江煜一双眼睛反射着熠熠月光,“你的脸好红。” 他坐起来,用被子裹住她的身子,轻声问道,“是不是山顶太冷了,你冻着了?” 温初白哪能回答,她一颗脑袋都恨不得点掉下来,心虚地道,“是……是呀。” 她侧头去看江煜,这小傻子果然信以为真,听她说自己冻着了,便又将她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些,一双手也环抱住了那被子,她隔着厚厚的棉絮也能感受到他臂弯的力量。 她有些疑惑,江煜平日里除了吃便是睡,不胖成一个球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怎么还能拥有这样一身肌肉,难道是皇家之人天赋异禀? 先前两人离得远还好,这会儿隔着个被子抱在一起,温初白发丝中藏的那些丝丝缕缕的药香便藏不住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江煜问道。 温初白久在其中,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江煜是说那些药材的味道,便道:“是药。” 江煜微微一愣,又问,“白娘子生病了?” 箍住自己的手 分卷阅读63 臂下意识地更用力了些,温初白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没生病,那些药是我拿来做面霜的。” “哦。”江煜想起白日里在明月馆的事儿,放下心来,又问,“那白娘子带那么多线来干嘛?” “打算绣个东西。” “绣什么?” “鸳鸯……一类的吧。” 江煜没说话。温初白想侧头看他,可被子裹得实在太紧,她扭断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天边的弯月,江煜的鼻息打在她脖颈上,又暖又痒。 江煜感觉心口万分郁结。鸳鸯大多是代表情爱,可就温初白把他当孩子,绣了鸳鸯也肯定不是送给自己。 那她要给谁?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不酸,这柠檬一点也不酸 ☆、第三十二章 黄鳝汤 江煜胡思乱想了起来,难道是和瑞楼那个神神秘秘的老板?还是那日早上, 温初白在柳清芳面前处处维护的瓷商?总不能是江決吧…… “你要绣鸳鸯?”他开口, 语气里都有些酸溜溜。 “你觉得鸳鸯好吗?我就是想绣一个代表爱情的。” “爱情……”江煜定定地瞧着温初白的后脑, 又念了一遍,“爱情......” 温初白听他念叨,以为是孩子懵懂, 便安慰道, “你还小, 不懂也正常。” “......”这还是江煜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装傻装得太成功。 “我是今儿遇到了一个姑娘, 虽然我没见着她的长相, 但听谈吐举止,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江煜眉头微微展开一些, 姑娘? “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 总之是个很好的姑娘, 蕙质兰心, 今天我们......嗯......比拼琴艺,我略输一成, 所以我想绣个香囊给她, 以表佩服。” 江煜挑起一边眉头, “略输一成?” “是呀......”温初白先头还有些心虚,可又一想江煜怎么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情况,便沉了口气,绘声绘色地讲道:“当时战况十分激烈, 虽然我琴艺十分厉害,但没想到那姑娘亦是精湛,最后还是叫她棋高一着,险胜了。” “哦~~”江煜附和道,“那白娘子也十分厉害,水平竟可以和人比试,不若哪日给我弹弹?” 温初白闻言顿时缩成鹌鹑,“弹......弹琴有什么意思,哪有毽子好玩,我们还是玩毽子,毽子强身健体。” “那好吧。”江煜知道自己白吃了半天自己的飞醋,便也不那样牢牢箍住温初白了,微微放松了她,将不远处的竹篮够了过来。 “那你绣吧。” 温初白愣愣地接过江煜递过来的手绷和针线,“我还没想好绣什么。” “不是说鸳鸯?” “是,我是想祝她早日结成佳偶,但方才你一问,我又觉着,鸳鸯这种东西是不是要心意相通的伴侣送才合适,我这一个女子......” 一句“心意相通的伴侣”,江煜的心情都抑制不住地好了起来,“没关系的,白娘子是祝福,我若是那个姑娘一定会开心死的。” 温初白用手绷的边缘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别做梦了,你这辈子也成不了姑娘了。” 她说完这句,便在月色下穿针,不再管一旁咯咯直笑的江煜。 但也不知是月色太温柔,还是白日太劳累,她穿好针,还没绣出个轮廓,便靠在身后温热的人肉垫子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还蒙蒙亮,温初白便在江煜的房间醒了。 这房子她只大婚那日来过一次,当时到处都挂着喜绸,红彤彤的,和现在很不一样,她翻身坐起来,一抬眼便瞧见在桌边趴着的江煜。 温初白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摸他的额头,生怕江煜像柳清芳一样会发高烧。 江煜本就没深眠,在温初白下床的瞬间便醒了,怕温初白察觉不对才继续装睡,此时额头上一双温热的手,叫他心里也有些痒痒。 “小石头。” “小石头?” ...... 温初白一连叫了七八声,急得都要出去叫管家了,江煜才睡意朦胧地醒来,“白娘子……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温初白瞧见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你还管我,你怎么在桌子上睡觉?” “我......”江煜扯了扯自己一身草屑的外袍,“我身上脏。” “那你不会把外袍脱了?” 江煜噎了一瞬,他自是觉得温初白睡着了,自己趁人之危与其同床共枕实非君子作为,但这么复杂的道理,小石头是不该懂的,所以才扯了外袍的事儿,哪里想到温初白竟这样坦荡。 “哦,我知道了。”温初白揉揉额角,“大婚那日我叫你穿了我的外袍,你是不是以为夜里都是要穿外袍的?” 江煜连连点头。b 分卷阅读64 r   “那是错的。”温初白将江煜的外袍解开,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拉着他上了床铺,“穿亵衣也是可以的,现在天色还早,先睡吧。”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温初白只当半夜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没一会儿便气息平稳地睡起了回笼觉。 江煜便没那么好受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会儿窃喜温初白与他同床共枕,一会儿又失落温初白如此坦然地与他同床共枕。 床顶的雕花有多复杂,他此刻的心情便有多复杂。 天全亮了,赵管家例行来江煜房间叫人起床。 温初白迷迷糊糊得还没睡够,听见有人说话,便哼唧了一句,“别吵,我再睡会。” 赵管家在门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这个女声是她家王妃,又倒退一步,确认这个大门的确是江煜的房间,顿时心中大喜。 前几日他还只是觉得王爷长大了,知道陪媳妇了,这几日两人竟然就睡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十个月,等到来年年初,这聪慧王府岂不是要迎接一位小聪慧王了? 赵管家被自己的一通想法弄得激动不已,当即叫小厮去通知厨房,给王爷、王妃煲上大补的汤,誓要做好万全准备,迎接王府的新生命。 温初白对此毫不知情,她喊完那句再睡会便真的倒头睡下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被屋里飘着的香气弄醒。 江煜坐在桌前朝她招手,“白娘子快过来,管家刚送了汤过来。” 房中央的木桌上,两盏瓷□□致的汤盅静静搁着,顶端的气孔冒着热气,婷婷袅袅的,令人食指大动。 温初白打开自己面前的一盏,被里头黑不溜秋的一截不明物体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江煜哪能想到赵管家那一步千里的心思,闻言便开了自己那盅,看了一眼里面斜躺着的鸡腿,“鸡汤吧?” 温初白皱着眉,又瞧了一眼自己汤里的黑块,心道,乌鸡汤吧? “赵管家说趁热喝,白娘子,你快喝~” 温初白皱着眉尝了一口汤,意外地感觉味道还不错,再鼓起勇气吃了一口那肉…… 这......这不是鸡肉啊。 她将汤底搅了一搅,底下翻上来一个......黄鳝头。 江煜刚从自己的汤里捞出那个鸡腿,一转头看到呆滞的温初白,还以为她想吃,便问道:“白娘子,你想吃这个吗?那我们俩换。” “不用不用不用。”温初白心知两人喝错了汤,连忙护着自己的汤盅连连摇头。 江煜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平日里没有抒解之法本就十分难受了,这王府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还用这等壮丨阳汤来激他? 温初白叹了口气,还是由她来解决吧。 两人的汤见了底,温初白便回院去了。小店既已正式开业,她们仨总得有人去看店,她得回去跟二人一同出门。 推开房门,白桃一双通红的眼睛吓了她一跳,“你这眼睛怎么搞得?” 白桃见到她,呲牙一笑,“我夜里睡不着,就溜出去买了药材和面霜,这会儿马上就都磨好了。等下叫夫人看看每种都要放多少,昨晚上摔碎的就能补上啦。” 她说这话时,一双眼里遍布血丝,衬得瞳仁格外黑亮,温初白不由想到了上一世最后,沉静黯淡的她,便将她拥入怀中,“白桃,不用这样,昨天是我话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只希望你能一直无忧无虑的,一直是我的傻白桃。” 白桃两只手都是药粉,被温初白拥住的瞬间便僵硬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只好嘟囔着反驳,“我才不傻呢......” 柳清芳被这边的声音引来,她的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自打温偏安那封休书写好,柳清芳便一直恹恹的。 “娘亲,我们该去看店了。” 白桃立即道,“我也去!” “你。”温初白将她按在圆凳上,“你就好好地在这给我睡一觉,睡醒了在家等我们回来。” 白桃瘪瘪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今天的店和前一日一样算得上冷清,温初白在门口瞧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看出了重要原因,“娘,我们这店还没取名呢。” 柳清芳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倒是响起了一个男声。 “几日未见,公子的店营业了。” 温初白偏过头去看,竟是江汎,便招呼道:“江公子。” 江汎瞧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面上仍是那副惯常的和善笑容,“几日未见,公子给令堂的店便开起来了,恭喜啊。” 温初白点点头,意识到两人在大街上,便道,“我娘就在里头,我们进去说吧。” 江汎还没来得及坐下,白桃口中那两个夫人恰巧也来了,温初白瞧过去,果真其中一个用轻纱蒙着脸,遮着脸上的小痤。 江汎是个男人,温初白也做着男装打扮,柳清芳取了一勺前一日给那妇人用的去痤霜,为了避嫌,带着两人去了后堂。 分卷阅读65 江汎将那霜放在鼻下嗅了一嗅。 温初白想起柳清芳之前说过的药方的事儿,有些紧张。 江汎闻了一会儿,问道,“这面霜里都放了什么?” 温初白道,“我也不太知晓,我娘亲比较擅长制药,可我愚笨,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所以没学过。” 江汎点点头,“这里头起码有七八味药材,再加上面霜本就有花草油脂,这样混合在一起,我也只能闻出其中两三味来。的确是好东西,怎么卖?”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赵管家虎吧?给他喝黄鳝汤,想憋死他? 江煜:我又不是没娶妻,我为什么会憋死。 温初白:!!!??? ☆、第三十三章 老僧 温初白一愣,“你要买?” 江汎微微点头, “我不用, 给家里长辈买些。” 江汎帮她多次, 她怎么会问他要钱?再说,江汎的长辈不正是宫里那些妃子,倒正好与她走高端路线的想法不谋而合。 温初白笑道, “你稍等段时间, 我送你几套。” “不用。”江汎摆手道, “你们做生意也不易, 哪能占你们便宜。” “别。这省下的钱, 就当我给文贝街的人送粥了,你可别挡着我的福报。” “哈哈哈哈。”江汎笑了起来, 还没待开口,里头的两位妇人便抹好面霜出来了。 “太谢谢你了。”那带着纱的妇人道, “我昨天回去就觉得这痤消了不少, 我便和我相公商量了一番, 决定再买一套。” 柳清芳道,“现在真的还没有货, 起码要等一周时间。” “无妨。”她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票券, “这一万元算作定金, 等拿到货了,再给你补剩下一万。” 另一个妇人也连连点头,掏出一万票券来,“我也是, 这是我的定金。” 柳清芳将钱递给了温初白,叫二人登记好名字,约定一周之后交货。 江汎一直瞧着,有些哑然,“这面霜竟如此昂贵?” “不是。”温初白把钱揣进怀里,有点尴尬地举起一瓶去痤霜道,“这一个是八百元,她们买的套盒,有四个这个,我们定价是三千。但是这东西现在有价无市,那两人想要抢下一批货物,所以才抬高了价格。” 江汎点了点头,“既有人愿意出如此高价,便证明你们价格取低了。何况,有价无市的珍宝,本也该取高些。” “......”温初白哑然,转了话题,“江公子今日出来是要忙什么?” “没什么。”江汎微笑道,“我的粥铺也开业了,我正打算去看看,恰巧路过你这儿。” “是了,上回你就说要盘一间粥铺的。” 江汎点点头,“公子有兴趣,可以一同前去看看。” 说实在的,温初白对那粥铺兴趣缺缺,且今日白桃又不在,她不想柳清芳一个人看店累着。但她又想说服江汎从她这拿几套面霜走,将这面霜的名气打到宫中去,正两难着,柳清芳摆了摆手,“去吧,多做些善事,积积福报。” 于是江汎便带温初白去了汤谷街一墙之隔的文贝街,他的粥铺选在这条街的正中,两人仅是走路便花了不少时间。 文贝街,又名乞儿街,因街上的乞丐太多而得名。 那些人形式各样,但几乎都褴褛肮脏,有的人缺胳膊少腿,乍一看去十分骇人。有的人只着下装,露出的上身满是伤痕,甚至还有烙印。瞧见江汎过来,便接连地跪在地上,小声叫着“太子殿下”。 江汎也不厌烦,一个个地说着快起来,下次见到不用行礼。可他这话早已说了百遍,这文贝街的人们各个尊他敬他,怎么说也没用。 眼前,一位蓬头垢面的母亲拥着瘦骨嶙峋的孩子,母子两个皆是目光呆滞,两人面前摆着个破碗,黑黢黢的,满是豁牙,里头零零碎碎地放着几枚钱币,加到一起也没到十元。 就是再晴朗的天气,文贝街也被浓雾笼罩,温初白心里难受,从怀中掏出几枚十元的钱币,放在了那母子的碗里。 那女人便开始磕头,“谢谢恩公,谢谢太子殿下......” 那孩子也像终于醒来,腾腾几步跑到温初白面前,用稚嫩的童音道谢。温初白这才发觉,面前这个瞧不出样貌的孩子竟是个小女孩。 “这......”她望向江汎,眼里是不加掩饰的不知所措。 可是江汎也没办法,自责地道,“这是常态。” 文贝街越往里走,环境越差,人们的状态也越差,显然两边巷口相对而言人流大些,更容易讨上钱财,而到了巷子正中,就连空气也是一种腐败的味道。 江汎的粥铺显然已经开业几天,两个小二在里头忙碌着,米香冲淡了叫人燥郁的阴霾,引来了排着长队的打粥人。 温初白瞧了一会,只见他们打粥,却没见人付钱,“你不收钱吗......” 分卷阅读66 江汎腼腆一笑,“本也就常来施粥,总是推着车太不方便,不如盘个小店,也不用那么麻烦。” 他说着,又指向不远处一个草屋,“那间铺子我也打算盘下来,开个药铺,文贝街上人住的多,一个病了便会感染一群,早些治疗会好很多。” “还有那边,到时候可以开一家布店,放些麻布、棉布。” 温初白顺着江汎的手指四处打量,心中明白,江汎虽说是要开铺子,实际上却都打算送,怀川能有这样一位心怀天下的太子,可以说是是皇室祖上积来的福分。 “太子殿下,您来了啊。”忙着打粥的两位小二终于看到了江汎,热情地打着招呼。 “嗯,来看看。”江汎点点头,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进了粥铺的后厨,不一会儿拿着个木瓢出来,竟也要给人发粥。 本来排了两队的乞儿们躁动片刻,不少人涌了过来,不过须臾,江汎面前的队伍竟成了最长的。 温初白在一旁立着,听他们交头接耳,不少人都在窃喜能赶到江汎的队伍里,江汎给粥最为大方。 粥铺的粥都是现煮出来的,大锅露天放着,底下点着小火,需要时不时的搅动,不然底下便会粘锅,江汎便给人发几碗粥,搅一下锅底,又发几碗粥,再搅一下锅底,如此反复了没多久,额头便挂满了汗珠。 他抹了一把汗,又发了几碗,才想起来自己今儿不是一人来的,温初白被他晾在旁边了好一会儿。 “不好意思,这儿实在有些忙,怠慢公子了。” 温初白张了张嘴,实则还在沉浸在堂堂怀川太子亲自熬粥、发粥的震撼之中,“没事,没事……哦,对了,我那些面霜,现在没有现货,大概一周时间,你来我店里,我送你几套。” 江汎接过乞儿递过来的碗,舀好了一碗滚烫的粥,答道,“真不用送,我要十套,你要是都送我岂不是亏大了?你的粥,小心烫——我这儿实在是有些忙,要不你先在这街里转转,等我发完这队人就去寻你。” 他说这话时着实有些羞赧,毕竟是他主动要温初白过来的,结果却不能陪人。 温初白摆摆手,“江公子善心叫人钦佩,我随便转转,你不用管我。” 这文贝街温初白确确实实是第一次逛,从巷头到巷中,越走越觉得穷困潦倒,相对的,从巷中往巷头,情况便会好很多。 温初白顺着来时的路继续往前走,隐隐瞧见巷子头上有一个矮楼,虽然瞧着也不华贵,但却也不像是文贝街的产物,顿时起了好奇心,快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间庙。 她又定睛一看,那庙挂着匾额,上书三字“苍水庙”,简陋的殿内立着个雕塑,竟和江汎有几分相似。 何瑞当初说过的话浮现眼前,这苍水庙,是乞儿街的人为了感谢江汎给他修建的。 但这里头实在寒酸,别说是别的庙,就是随意一间铺子都比这儿环境要好。江汎雕像下放着一个功德箱,三个蒲团,再远些有一个长鼎,里头点着稀稀拉拉的香,便是全部了。 庙里没几个人,大多也是在四处打量,唯有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年迈僧人在其中一个蒲团上跪坐着,两眼阖着,惟妙惟肖地演绎着老僧入定。 温初白瞧了眼那功德箱,从怀里掏出才从那两个妇人那赚来的两万票券,有些犹豫。 倒不是不舍得,只是她不知道这钱塞进去了,会作何用处。 那僧人虽闭着眼,却好似看见了温初白的犹疑,沉沉地道:“施主大可放心,功德箱中的钱最后均会化成这乞儿街的粒粒粮食。” “那样甚好。”温初白点点头,也不顾附近人震惊的目光,将手中两张万元票券塞进了功德箱中。 她塞了钱,正准备走,那老僧却又开了口,“三瓣莲。” 温初白吓了一跳,这才细细打量起了这老僧的长相,许是常年吃斋念佛,这僧人瞧着便十分和蔼,单看长相,许是已经七八十岁,面庞上沟壑纵横,瞧不出年轻时的样子,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微微仰着,像是含着笑,叫人心生亲切。 她蹲下身子,与那老僧平视,“大师知道我?” 老僧笑意更甚,“你曾救我性命。” 温初白回忆半晌,到底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救过这样一位老人,“你是谁?” 老僧不回答她,只是笑问,“是谁带你来这条街的?” 温初白皱着眉,“太子江汎。” “是了。”老僧点点头,“晚些你若是见着他,帮我说一句,叫他来这庙里见我。”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睛晶亮,完全不像这年龄的老人一般浑浊。又忽然拍了拍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哦,对了。忘记了正事,我是来报恩的。” “报什么恩?” 老僧一手撑地,以丝毫不符其本身年龄的灵活站了起来,“我本想告诉你,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方才瞧见你捐钱时那样大度,倒觉得是多此一举,干脆给你个忠告吧。” “ 分卷阅读67 什么?” “如果有人问你要钱,那就给他。” 他说了这句话,便晃晃悠悠地走了。刚走几步,解开腰间系着的水葫芦喝了一口,那葫芦像是保经了岁月的洗礼,油光水滑,阳光打在上头,一道亮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等那光消了,哪还有那老僧的影子? ☆、第三十四章 打劫 温初白一时有些恍然,但苍水庙还是原原本本的样子, 只是走了个僧人, 大家的反应远没有瞧见温初白往功德箱里塞了两万票券来得大。 她没觉得哪里不对, 给完了钱,便晃晃悠悠地打算逛回去寻江汎过来——毕竟那老僧能看出她身上的三瓣莲,大概真的不是凡人。 跟着江汎进文贝街时, 文贝街上的人大多都在跪拜叩谢, 现在只有温初白自己一人, 对比便一下明显了。 乞儿们只是呆在那, 或坐或卧, 对来来往往的人爱答不理,更有甚者, 还默默退后两步,像是在避什么牛鬼蛇神。 她有些纳闷, 这些人的目光不像是在看她, 反而像是—— 尾随着她的人在她转身的瞬间扑了过来, 一手直直掐上她的脖子,力道之大, 几乎是要了她的命。 脖子被人掐着, 她想喊救命也发不出声来, 脖颈上的束缚感让她下意识地来回摆头,余光瞟见两边神态各异的乞儿,她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救……” “别喊了, 他们自保都来不及,不会救你的。”掐着温初白的人连壮硕都算不上,一张脸都瘦得脱了相,可毕竟是个男人,即便不怎样有力,也能制服温初白这样一个肩不能扛的弱女子。 “救……” 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往前走了半步,但很快被他娘亲抓了回去。 温初白的面色愈加白了,小男孩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坏人!放开他!” 他母亲顿时捂住了他的嘴,带着他朝温初白背后的男人磕头,“小孩子童言无忌,大人不计小人过……” 眼前的清明变得花白,温初白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正当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之时,一柄长剑呼啸而过,穿过了那歹人的肩胛,将他钉在了地上。 终于施好了粥的江汎快步过来,“你没事吧?” 一直围观着的乞儿们也哗啦一下围了过来,将温初白和江汎裹在正中,叽叽喳喳得吵的人头皮发麻。 “我没事。”温初白摆了摆手。 江汎便转过身去看地上的人,“你为何要对这位公子行凶?” 地上的人忍着剧痛,龇牙咧嘴地解释,“太子殿下,对不起,我……我看这位小公子在苍水庙捐了很多钱,一时鬼迷心窍,太子殿下,您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家里老母亲还病着,我想给她凑钱买药,我……我真的是对不起您,对不起您给我们文贝街的恩啊!” 江汎闻言脸色转好一些,从怀中掏出一张千元的票券给了他,“虽是如此,你当街抢劫也是不对,这次是我恰巧赶到,若我不在,你岂不就会酿成大错?这钱你拿着,给你母亲治病,肩上的伤也要尽快医治,之后便带着你的母亲,搬离这文贝街吧。” 温初白两边瞧瞧,江汎一双眼满满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而地上那人,则拿了钱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她揉了揉自己被勒得满是红痕的脖子,“你就没想过那人是在骗你?” 江汎微微一笑,“文贝街的人大多单纯善良,便是骗了我,我这次饶他,他只要有一丝良知,之后也不会再犯了。” 温初白瞧着他坦然澄澈的双眼,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便问,“上回与你说的兄弟关系,好些了吗?” 江汎抿了抿唇,“和三弟似乎更差了些,五弟年幼,我们本也没什么矛盾。” 温初白点点头,心道就江汎这样心软的模样,即便生了一颗万事都能看透的七窍玲珑心,也对任何人都下不了手,便道,“我上回说的折枝可能言重了,你不用往心里去。” 她叹了口气,不论是本身对江汎的好感,又或是江汎的多次出手相助,她都着实想帮江汎保住这条命,“常言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若是阳关道实在不好走,走独木桥也是可以的。” “独木桥……”江汎念了一句,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初白见她这样念,忽然想起那僧人的话,“如果有人问你要钱,那就给他。” 是了,如果刚才遇见抢劫,她直接给了钱,也许就少受了皮肉之苦。可……她转念又想,那抢劫的哪给了她给钱的机会? 脑中一团乱麻。 她只好头痛道,“苍水庙那有个僧人,说要见你,你去看看吧。” 江決点了点头,再三嘱咐温初白注意安全,财不露白,便去寻那老僧去了。 温初白刚回店里,柳清芳便连忙迎了上来,原因无他,实在是她脖子上的红痕实在太过显眼。 “阿白,你这是怎么了?” 温初白呲着 分卷阅读68 牙,将自己被抢劫的事情简略又简略地说了出来,可即便如此,也惹得柳清芳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眶也蓄满了泪水。 “娘亲,没事,我这不是被人救了吗?”她安慰道,“我走了那么久,可有人进来买面霜?” “还惦记这个。”柳清芳点点她的额头,一阵风似的去了不远处的药铺买了药回来,又是一阵敲敲磨磨,做成了外用的敷药给她敷上,面上的忧色才微微减少。 温初白感觉脖子上一阵清凉,忽然想到,自己今儿遭了抢劫,是不是能算作那三次劫数中的一次? 她一溜烟儿地进了后堂,扒下自己肩头的衣服往镜中看——那瓣花瓣还是那样,毫无变化。反倒是那裹成了一颗白粽子的脖子,难看得紧,叫她叹了口气, 等到回家,白桃还不一定要怎样叫唤。她皱着眉,干脆拿了张方巾,在脖子上一扎,给它牢牢遮住。 结果还没等白桃瞧见,她在溜回家的路上便先遇到了江煜。 江煜显然也瞧见了她,手里拎着毽子的鸡毛几步跑了过来,“白娘子——来玩毽子啊!” 温初白刚刚受了伤,哪有心情陪他玩,便道,“改日,改日。” 江煜点点头,“那也行,那今日白娘子弹琴给我听?” 温初白眨眨眼,一把抢过江煜手中的彩羽毽子,“我改变主意了,咱还是踢毽子吧!” 她还穿着男装,不好在人多的地方跑,所以两人便还是去了老地方——后山。 一开始的毽子比赛和上次没什么区别,江煜简直是单方面碾压式获胜,但不知从何时起,江煜竟像体力不支了似的,好几个明明很好接的毽子都没接上,让温初白高兴了好久。 也不知二人到底玩了多久,直到天边的日头变成了红色,两人的肚子也都咕咕作响,她才一屁股坐到了草丛里,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出去的方巾。 “白娘子。”江煜坐在她身边,正是因为发现温初白受伤他才故意放水,可他还得装作不知,“你的脖子怎么了?” “我……”她瞧着江煜,许是觉得自己就算说了实话,他也听不太懂,便毫无心理压力地把在文贝街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你那个太子哥哥啊,就是太心软了——我的意思不是要杀那个抢劫的人,我是觉得,他是个好人,但不应生在在皇室之中,更不应立成太子,这只会让他成了众矢之的,成为争位上第一个要除的绊脚石。” 江煜默默听温初白说着,看她说完才问,“白娘子很喜欢太子哥哥?” 温初白有些莫名,自己说了这么多“皇权社稷”一类大逆不道的话,江煜竟然问的是她喜不喜欢江汎? “喜欢的。”她皱着眉回想,“其实他做的很多事都只是为了他心中的正义,但的确帮了我,也救了我,不过这应该也不能说是喜欢,确切地说,应该是欣赏。” “那……”江煜脸上放了晴,他笑着偏头,“白娘子喜欢我吗?” 温初白和他视线对上,旁人眼里英气俊逸的脸庞在她眼里只有古灵精怪,她凑过去揉了揉江煜的两颊,“白娘子当然喜欢小石头啦。” “哦!”江煜跳起来,在草地上跃动,“白娘子喜欢我!白娘子说她喜欢我啦!” 温初白正想说什么,江煜却已经到了整个小山的最高处,两只手放在嘴边,喊道:“小石头也喜欢白娘子——小石头最喜欢白娘子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这个,心怦怦跳着,和这山间随性的风一样,有些乱。 书房里,右护法发来的信件已经堆了一沓。 江煜每次只是打开看一眼便放在一边,那些信的内容没什么区别,全是催他回楼中主事。 江煜坐在桌前,面色不佳,“重安。去查查今天是谁伤了王妃,把人处理了。” “是。” 桌上的那沓信实在太过扎眼,江煜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少见地有些发愁,“还有多久开月会?” “回主子,六日。” “给右护法回个信,我月会时会回去。” “是。” 房间沉默了下来,重黎楼事物众多,江煜处理完今日的信件,外面已经月上梢头,重安无声地打着哈欠,被他叫得一个机灵。 “重安,叫厨子熬些补身子的汤,送到清风苑去,要对养伤有帮助的。” “是,主子。” “等等……”江煜犹豫了一下,别扭地道,“多去买些鸡回来,别叫她发觉只给清风苑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别扭扭的,直白点会死呀你这个小鬼。 ☆、第三十五章 交货 温初白养了几天伤,清风苑便被送了几天的老母鸡汤, 喝得她现在瞧见鸡就浑身难受, 偏偏来送汤的人说这几日王府里的鸡买多了, 大家都这么喝,不喝便要坏了,她还只能受着。 明月馆的三百 分卷阅读69 套面霜都叫她闻着鸡汤味做好了, 鸳鸯香囊也只剩最后一点便能竣工。 日头正盛, 她与江煜在王府的湖心亭中坐着, 手中丝线翻飞, 一会儿换一个颜色, 看得对面的江煜目不暇接。 “白娘子,你这香囊是不是快要做好了?” “是啊。”温初白穿着针, “我这香囊可是要送人的,所以要细致些, 绣起来有些耗时。” 她边说着, 将手中的图案拿给江煜看, 一只手轻轻指着,“你瞧, 就这个鸳的嘴巴, 就又四五种颜色呢。” 她这几日几乎都泡在了面霜和香囊中, 即便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也留着淡淡的药材和香料的味道,此时一靠近,江煜的鼻尖都被她的气息所萦绕, 眼神也都盯在了那支细白的手指上,哪还顾得上看鸳鸯。 他还恍着神,温初白忽然哎呀了一声,“黑色的线呢?” 江煜在那一篓子针线中翻了翻,“没见到呀。” “真是见了鬼。”温初白有些懊恼地四处寻找,“再有几针我便能绣完了,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找不到线了。” “那怎么办?” “你帮我在这看一下,我回小院拿吧,我那还有备用的。” 江煜点点头,答应下来,瞧着温初白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他便拿起了那香囊细细看了起来。 温初白回来时,江煜正左手拿着香囊,右手拿着针线上下动作着。 “哎!”她吓了一跳,几步跑了过去,“你干嘛呢?” 江煜笑呵呵的,“白娘子,我帮你绣啊。” 温初白低头去看,那对鸳鸯旁边本是碧波荡漾的湖水,这会儿竟多了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 “你啊!”温初白皱起眉,细细地将江煜胡乱绣上的线剪断,可原本层次平整的湖水已被搅乱,实在回不来了。 “白娘子……”江煜瞧着温初白沉着的面色,好像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祸一般,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对不起嘛……” 温初白还在发愁那乱糟糟的线,抬眼一看,正对着江煜一双巴巴的眼睛,再大的火气也舍不得朝他身上撒,只能无奈道,“好啦……以后不能乱动白娘子的东西了哦!” 江煜点点头,“那……那这乱了的线怎么办?” 温初白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要不我再补两针?或者绣个水草?会不会有些突兀……” 江煜悄悄地舔了舔唇,“要不,白娘子你属个名吧?” “署名?”温初白看向他。 江煜一脸坦荡,“是呀,你绣的香囊,你不得署个名嘛,我看父皇那些画师们作完画,都会署上自己的名字啊。” “嘶——”温初白又看了眼香囊,要是绣个“白”字,应该刚好能挡住那乱糟糟的一小坨,便同意下来,捏了捏江煜的鼻尖,“好了,将功补过,饶了你了。” 江煜笑起来,“白娘子最棒了。” 温初白被夸得一头雾水,不就绣个字儿吗,哪里棒了? 第二日,温初白借了何瑞的马车,当着围观的众人将三百套面霜统统码好,大摇大摆地跟着车去了明月馆。 这一下,汤谷街上人人都知,这街上格调极高的明月馆,竟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定了一整个马车的东西。 大家四处询问了,得知是女儿家用的面霜,再细问,又打听到两家贵妇人竟以一万一盒的单价定了两盒,且就这样,还没拿到货物。 一时间,小小的面霜店竟然快被好奇的人们踏破了门槛。 只可惜,对于来人的求购,白桃只有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们暂时没货,下周才有一百盒。” 唯有那两个先前便订好了货的妇人,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带着丫鬟小厮提着木盒,喜滋滋地走了。 又过了没一会儿,一位气质出尘的华贵男子带着几个下人到了店,很快拿了十盒面霜出来。 刚被告知没货的人顿时不满,“不是没货了吗?怎么他能拿货?” 围在外面的人多,他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命了啊,那可是当今太子!” 他这话一出,满庭哗然。 皇家贵胄也用这一家的面霜,这家的东西到底是多好? 这边店里热闹非凡,那边温初白也带着货物到了明月馆,头牌姑娘一如既往的神秘,坐在屏风后面与她说话。 温初白瞧着那虚影,“楼姑娘。三百盒面霜都放到院里了,你叫人点点。” “不用。”江煜坐在屏风后面,他和双子学的拟音并不精湛,仿出的女声只能那样低低的,带着几分温柔,“我自是相信姑娘的。” 温初白念着上回的伶牙俐齿,心头本还有些发憷,听她今儿这样温柔,便放松了些,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香囊来,“楼姑娘,那日我失智,说了些关于夫君的话,言重了,楼姑娘定能找到一个好夫婿的,这是我亲手做的,聊表心意。” 她说着,将手中的香囊 分卷阅读70 递给了一旁的重瑶,叫她拿给了屏风后的江煜。 江煜拿着那香囊细细看着,虽然那日还在绣的时候,他便已经拿着看过,甚至还在上面加了几针,可现在毕竟是温初白自己要送给她的,意义不同。 角落上的银钱绣着个亭亭玉立的“白”字,江煜反复摩挲了两下,顺着她的话笑道,“好夫婿我就不需要了,不过这香囊,谢谢白娘……白姑娘了。” 温初白脑海里瞬间闪过江煜叫她白娘子的样子,愣了一瞬才回复道,“不客气,还希望你们用得好了,再来我这儿买。” “这是自然的。”江煜应道,心头也有些微乱,实在是他平日里叫白娘子叫的太多,有些顺了嘴,“阿瑶,去把钱结了吧。” 九十万! 温初白精神一振,瞬间把那一闪而过的相似抛到了脑后,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跟在了重瑶身后,“阿瑶姑娘,我和你一起!” 尾款到手,温初白喜滋滋地将钱存进钱庄,统统兑成了未安币。 小掌柜说话都酸溜溜的,“小公子,虽然现在这汇率涨到了3.5比1,可谁知道哪天便会跌回去了。” 温初白心情好,怼人也笑嘻嘻地,“小掌柜,你今儿醋喝多了吧?” 成功讨得小掌柜一个白眼。 她是实在喝够了鸡汤,就连嘴里提了个醋字都觉得馋得慌,再加上今儿口袋装得鼓,干脆也不苛待自己,反正也要去瑞和楼还马车,不如顺便买些吃食。 她刚进门,汶雏迎了过来,“温公子来还马车?” “是呀,已经叫马夫放在院子里了。这不,马上到饭点了,我再来寻些好酒好菜回去。”她笑着,带着汶雏走到那挂满菜名的墙前,叮叮咚咚地点了几个重口味的菜,“就要这些,一会打包送到我店里去。” 汶雏点点头,“一会就给您送过去,不过......” 温初白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何瑞正在二楼朝她招手。 早上来借马车的时候,何瑞恰好不在店里,这会既然来了,温初白便没有不去打招呼的道理。 说起来,二人也有段日子未见,何瑞还是一如往常地亲切有礼,带着温初白进了惯常呆着的天字一号房。 两人面对面地坐下,何瑞道,“再过三日,便是鉴宝盛会的日子了,路上要花一日,你后日早上便要出发,车马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这几日她忙着做面霜,足不出户的,也一直没见何瑞,差点把鉴宝盛会地事儿给忘了,闻言便立即点头,“是是是,险些忘了。” 何瑞给她斟好茶,又妥帖地递到她面前,温言道,“这次过去,除了给江決找麻烦,你也可以多结识一些名流,毕竟与会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瞒大哥,我也正有如此想法。”温初白喝了口茶水润喉,瞧着那白瓷茶碗,想起了正事儿,“对了,上回我和大哥说,要定一批带有龙泉窑字样的面霜罐。怎样,可做好了?” “当然。”何瑞笑着,极其自然地摸了摸温初白的脑袋,“大哥做事何时出过岔子?今日就算你不过来,我也得到你店里去,这第一批只烧了千余个,今天早上刚到,我拿一个给你瞧瞧。” 他说着,起身去旁边的矮柜上取了一个瓷罐过来,递到了温初白手中。 不若瓷瓶那般细长优雅,做成矮罐的面霜罐子胖嘟嘟的十分端庄圆润,盖口带着一抹红漆,倒是有几分可爱。 “共有四个颜色,我图方便只拿了一个,你瞧瞧,可还满意?” 温初白握着那瓷罐简直爱不释手,立即回道,“满意极了!” “那就好。”何瑞点点头,“这次鉴宝盛会,你就带着这个去,能多在名流之间打些名气,就尽量打些。” 温初白握着那小圆罐一脸憧憬,“一定的。不过大哥,你总是说那盛会有什么名人,到底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立下一个flag,如果初五前收藏过300,下月15号天天万更(不遗余力的给自己挖坑) 呐,还有!新年快乐!鼠年吉祥! 初三前(包括初三)之前所有留言都有新年红包哦哦,啾咪~我这个小扑街超爱你们的~ ☆、第三十六章 前往离朱谷 “正要与你说。”何瑞笑道,“先前光说了江決, 除了他外, 重黎楼也每年都会受邀, 你们不是认识?” 温初白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你误会了, 我和重黎楼一共也就两次来往, 一次是问我要了店的地址、说了未安官窑的事儿, 还有一次就是通知我去拿货了,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来往了。” “这样……”何瑞眉头微皱, 像是有心事,“温姑娘, 你有所不知, 我其实与重黎楼左护法有故交, 但是重黎楼向来行踪诡谲,先前几次盛会, 也没见到人, 若是这次你去鉴宝盛会上见到了, 一定帮我打个招呼。” 温初白点点头,“那是自然的,何 分卷阅读71 况重黎楼与江決不对付,我们说不定能成为盟友。” 对江湖了解一些的人都知道重黎楼的高傲, 何瑞心知他们不会看得上自己和温初白这样的小门小户,却也不好意思打击她的积极,便点了点头,“那样最好了,对了,温姑娘,你还没吃饭吧?留下来一起吃点?” 温初白这才想起自己来和瑞楼是吃饭的,“不用了,我刚在楼下点了些菜,等下回店里吃就行了。大哥,你别这么客气了,还温姑娘温姑娘的,叫我阿白,或者小妹都行。” “哈哈,好,那便叫你阿白妹妹好了。”何瑞笑起来,“我们都在这聊了多久了,你点的菜早和那批瓷罐一起送到店里去了,实话和你说,其实是我想下厨,又怕做了饭没人和我吃,这才想留你。” 何瑞这样的人,也会担心没人陪吗? 温初白怔了一下,露出个灿烂的笑来,“那便走吧,也许久没有见大哥做饭了。” 和瑞楼的小灶一如既往的明亮宽敞,好似是给何瑞专门准备,温初白站在门口,瞧着何瑞流畅利落地在里面操作,本来瞧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瞬间便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 “饿了吗?”他回过头来问。 空气中是油脂裹挟着辣椒的香气,叫人如何不食指大动?温初白老实地点点头,“饿。” “马上就好了。”何瑞说着,将手中的小炒肉出了锅,唰唰几下刷干净那铁锅,拿出一块豆腐在掌心中切好。 锋利的菜刀划过嫩白的豆腐直至掌心,温初白看得心惊肉跳,“大哥,你小心点。” “放心。”切好了豆腐,他便又拿出一颗白菜来,撕去了外头的大叶,只留嫩心切成了片,笑着起锅烧了水,道,“给你做个你也会的菜。” 上回教他做菜,就是在这个厨房里的,温初白的记忆回笼,连带着的,就连给江煜做的那一桌乱七八糟也想了起来,顿时有些害臊。 何瑞回头瞧见,关切地走了过来,“怎么脸红了?这厨房太热了?” 那窘迫之事怎么能让何瑞知道?温初白摇摇头,否认道,“没……没有。” 没成想,何瑞闻言竟笑了起来,他俩离得实在近,近到他笑的时候,温初白都能清楚地看清胸膛的起伏,她的脸又热了两份,忽的听到头顶的男声,“那便是感动了。” 这答案更叫人羞窘。 “大哥!”她着急地跺了跺脚,像是个被人捉弄后无措的小女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何瑞笑得爽朗,两眼都眯着,像是恶作剧得逞的餍足,“我去看看汤。” 白菜、豆腐,都是易熟的菜,煮上一会儿就能出锅,何瑞撒上各色调料,起了锅后再放上一小把葱花,小厨房里顿时鲜香四溢。 两人重回了天字一号房,何瑞端着托盘,上面齐齐整整地放着四菜一汤,又叫汶雏下去拿了两碗饭,一顿午餐便齐活了。 “尝尝?”何瑞给温初白夹了块肉,“上次你来学做饭,光顾着学了,也没叫你尝尝,这次可一定尝尝大哥的手艺。” 那肉带着些焦香,又有辣椒的辛辣,只是闻到味道就让人想流口水,温初白确实饿了,也不推脱,当下便把肉塞进了嘴里,赞叹道,“好吃!” 何瑞本还有些担心,听到她的夸奖终于放下心来,“那就行。我还怕不符合你的口味。” 何瑞的手艺的确不错,温初白不知不觉地吃完了一碗饭,抬头瞧见何瑞那碗只下去了半碗,这才有些尴尬。 她正局促着,何瑞忽然抬起了手,轻轻地摘掉了她嘴边的一颗米粒,“瞧瞧你,吃个饭怎么吃到脸上去了?” “嘿……嘿嘿……”她吐了吐舌,不讲理地狡辩道,“我现在可是男人装扮,不用像女孩那样注意仪表。” 何瑞怔了一下,脸上漾出个笑来,“你倒是提醒我了,去那鉴宝盛会,你打算就这样去?” 温初白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料子不错,但因为勤洗,没有新布料那样光亮,“我这……我这等会重新做上一身吧。” “我说的不是衣服。”何瑞一副拿她无奈的表情,“鉴宝盛会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这女扮男装保不齐会被人发现,还是做女儿家打扮吧。” 穿女装去? 温初白皱着眉,“不行,江決认得我。” “阿白妹妹,大哥既然提出,自然是有办法。” 他眼里满是笃定和自信,温初白好奇地凑近问,“什么办法?” 何瑞也学她地样子凑近,“妹妹,你可曾听过……易容术?” 易容术!!! 温初白顿时激动起来,先前说了那么久的鉴宝大会、重黎楼、江湖,但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儿,她虽然要参与,但总觉得十分缥缈,至于易容术,更是只在江湖话本中听说。 没想到何瑞竟然会易容术! “大哥!”她一个激动抓住了何瑞的手,“你会易容术?” 何瑞被她抓住一只手,顺势用另一只手盖住 分卷阅读72 她的手,笑着逗她,“我不会啊。” “啊——”温初白顿时大失所望,“你那样胸有成竹的,我还以为你会呢。” 何瑞点点头,“我的确不会,但是汶雏会。” “小二哥?” “是啊。你总不会以为你要一个人去那鉴宝盛会吧?汶雏功夫不错,又会易容术,我叫他陪着你去,另外,马夫、丫鬟,我都会给你备好,别的不说,咱们排场必须要有。” “好,看不出我的本来样子就行。”温初白第一次接触传说中才有的易容术,心中仍然激动,“是不是做个面皮,到时候贴到脸上就行了?” “对。”何瑞点点头,“你可有想扮的对象?” “有!” …… 这日是温初白给明月馆交货的日子,同样也是重黎楼月会的日子,江煜早上在明月馆扮完了头牌姑娘,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地处日月山天门峰的重黎楼。 自打和温初白成婚,重黎楼的事务都被他搬去了聪慧王府里,许久未归,此时这高山流水的自家门派都有些眼生。 重黎楼在江湖上的地位斐然,不过,因其拥有很多常理不能解释的功法、珍宝,世人与其说对其敬重,不如说是畏惧。敢怒而不敢言。 在坊间传言的版本中,重黎楼地处一片刀山火海,主楼立在在高高的悬崖边,地上的裂缝淌着岩浆,山间的溪水一片赤红,就连空气也是火药味与血腥气。 但实际上。 江煜瞧了一眼自家院门,云雾缭绕,碧水青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仙门府邸。 若是白娘子见了—— 奇怪,他怎么又想起了家里那个小丫头。 江煜甩了甩脑袋,大步上了台阶,直冲理事阁而去。 重黎楼的月会是在下午,这会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师父阚阳在桌前一边磨墨,一边画着什么。 江煜坐上首座,桌上是这月发生的事情纪要,稍后要开会,他得再查一遍漏。 殿中本来静得只有翻书的声音,阚阳磨了会墨,忽然开口,“你小子,被姑娘勾了魂?” 江煜手上一紧,险些把卷宗扯了,无奈道:“师父……” “别解释,别解释。”阚阳就是个顽童性子,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成天和个小孩子似的,喜欢到处捉弄别人,“你都为了这姑娘一月没回来了,还说不喜欢人家。” 江煜抿抿唇,“我没说不喜欢。” “那便是喜欢了。” “我没——” 阚阳哪有让他说话的份,看他张嘴,便贼兮兮地打断了他,“别说话,别说话,让我猜猜——她可是长头发?” 江煜叹了口气,这世道上,除了尼姑哪还有短头发?只能答道,“是。” 阚阳又问,“那她可是大眼睛?” “是。” “樱桃嘴?” “是。” “皮肤很白?” 江煜陷入回忆,“是。” “摸着……滑不留手?” 仅有的几次触碰浮现眼前,江煜想着温初白的样子,下意识地答了个“是。” 但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进去,“师父!” “哈哈哈哈哈……”阚阳笑得几乎要在地上打起了滚,“我这重黎楼是半个和尚庙,小徒儿从小没见过几个女儿家,也该到开窍的年纪了。” 江煜有些呆住,开窍?喜欢? 阚阳的墨磨得差不多了,提笔便在自己已经画的差不多了的人像上补上了五官,这样一来,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图便成了。 他立起那画到“瞧瞧,可是你那情人的样子?” 阚阳虽然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有两样东西十分拿手,一是功夫,二就是这丹青。 他分明从未见过温初白,却几笔勾勒出了她的神韵,江煜猛地一瞧,还以为她人来了,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 “哟,哟。”阚阳笑呵呵的,“说你喜欢还不承认,瞧瞧我们大楼主何时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江煜被他说的耳根微红,连忙正色道,“师父,您就别笑话徒儿了,我这次回来可是为了正事。” 江煜话音才刚刚落下,一个威严的声音便接着响起,“正事,你还知道正事!” 两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来人一身印证江湖人对重黎楼遐想的玄色衣衫,神情严肃,魁梧不阿,正是一直在催江煜回来的右护法吾正。 “吾叔叔。”江煜正色招呼,对来人十分尊敬。 吾正瞥他一眼,竖起眉毛,“我给你去了几封信?” 江煜答道:“七封。” 吾正似是更气,又问:“你回了几封?” “两封。”一封是得令去夺那玉如意,一封是告诉楼里自己会回来参加月会。 吾正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只回了两封。江煜,你接下重黎楼楼主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既有重担在身,怎能 分卷阅读73 如此荒唐?” 江煜也知自己不对,且他平日里便十分敬重吾正,当即单膝跪了下来,“江煜有错,月会后便于刑堂领罚。” 吾正依旧黑着脸,“先不说这个,三日后是一年一度的离朱谷的鉴宝盛会,你还记得吧。” 江煜点点头,知道是正事,“记得。” “底下传来消息,玉雪玲珑剑、留香盅、凌渺集此次盛会都有可能出现,另外,因为未安那墓的事儿,绝尘穗也很可能在会上现身。” 玉雪玲珑剑是难得的宝剑,凌渺集则是一本上品轻功秘籍,至于留香盅...... 江煜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盅来,金属质地,上面带一个小小的可以拨动的柄,正是留香盅的“同胞兄弟”,留音盅。 但这三个都没有最后一个对江煜的吸引力大。 绝尘穗。 如意怅恨配穗绝尘,有逆天改命之效。 他们从江決那里劫来的那只玉如意,正是名叫怅恨。 江煜心中百转千回,整个世间相传能逆天改命的,唯有这一对器具,无论如何他也要凑齐了。便点了点头道,“吾叔叔,我知道了,我一定将这几样东西带回来。” 吾正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和你说的只是打听到的,具体情况你还要自己定夺。” 江煜颔首,“重黎楼的使命我一直铭记在心。” 吾正深深地瞧他一眼,“记得便好。” 几人没聊多久,月会的时辰便到了。 楼主、老楼主、右护法、四方使者、六门门主......前来参会的人很快将那片空地站得满满当当。 江煜坐在首位,“器物。” 器物门主上前一步,“回楼主,本月器物部共收回宝物两件,寻得宝物下落十三条,发现新目标八个。” 江煜点了点头,公事公办道,“功法。” …… 重黎楼的月会便是这样,各门各部分别上来汇报一下收获,讲一下损失,最后再划分奖惩,每月如此,大家早已习惯。 “奖说完了,那我们便说一下惩。”江煜手中把玩着一方玉印,上头是重黎楼的标志,代表着重黎楼主的身份。 “北方使。这月未安国新出土的文物可不少。” 被点名了的北方使冷汗涔涔,“回……回楼主,本月未安出土的墓穴是个王爷墓,东西杂而不精,相传有逆天改命之效的玉如意怅恨,如今已经收到了我们的库中。” 江煜点点头,目光死死盯着北方使不敢抬起的头,“那与之相配的绝尘穗呢?” 北方使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监守自盗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败露了,但抱着侥幸心理仍然嘴硬着,“楼……楼主,绝尘穗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叫盗墓贼先行拿走了。” 江煜嘴角微微勾起,头也微微轻点了几下,“听起来倒像是真的。” 北方使跪在地上,一声黑袍垂地,袍上的流苏簌簌抖着,“千真万确啊,楼主。” 重黎楼大多屋子修建得都宽敞明亮,讲究风雅灵气,唯有开月会的理事殿不然,因这里是唯一会判“惩戒”的地方,主位照不到阳光,黑森森的,让江煜看起来威严可怖。 四周的人都垂着眼瞧着地上跪着的北方使,心中大多都在叹息。 江煜看够了北方使发抖,终于再次开口,“可我却怎么听说,北方使勾结盗墓贼,将本已到手的绝尘穗高价卖了出去?” 底下跪着的人心凉了半截,他敢瞒着江煜这样做,就是想着江煜这月忙着大婚,没时间管理楼中事务,何况未安地处国外,江煜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他又要开口,忽听江煜淡淡道: “替了吧。” “楼主——楼主我错了,原谅我这一次,我对重黎楼的忠心天地可鉴,楼主——”北方使在地上连连叩拜,四方使者皆只有一个,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废了无数心血,苦练无数日夜,一旦被替,便只有被废武功,赶出重黎楼一条路可走。 江煜恍若未见,合着北方使被拖下殿中的摩挲声,道,“这月是我怠慢了,但各位既然是我重黎楼人,学着我重黎楼的功法,享受着重黎楼的庇荫,便应遵守各项制度,这话我本不该再重复。” 底下的人互相瞧瞧,轰然跪地,“誓死效忠重黎楼。” 该说的说完了,该提醒的也提醒完了,一群人做鸟兽散,又只剩下了江煜、阚阳和吾正三人。 江煜坐在首位没有说话。 重黎楼的教义,其实是公平。如何公平?将那些可能导致不公平的东西都藏起来,你不用,我也不用,便是公平。 可他在惩罚那北方使时,心中想的竟然是:你若不将绝尘穗卖了,我便现在就能凑齐这一对器物。 若是温初白真的是从未来逆天改命而归,起码他可以保证在未来的那个节点,自己是一定可以让她重生的。 江煜八岁拜阚阳为师,十七岁坐上主位,十几年来替重黎楼收集 分卷阅读74 珍宝无数,却是第一次产生了拿来己用的想法。 阚阳看出他有心事,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徒儿,你刚判那北方使,可有些重了。” 他虽监守自盗,但现在绝尘穗的下落已然明朗,不至于赶出楼去那样严重。 吾正抬起一边眉毛,眼里仍是不满,“重了?我看是轻了才对,就你徒弟这样,一个月回楼里一趟,再不肃清一下风气,下回回来,可能就不止一个人监守自盗了。” 江煜自知理亏,他从首位上走了下来,朝吾正行了一礼,“吾叔叔,这次是我不对,月会已毕,我去刑堂领罚。” 他说完这话,便打算出殿,刚要抬腿,又听吾正道了声,“慢着。” 江煜脚步一顿,“怎么了,吾叔叔?” 吾正似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声音也不似平常洪亮,低声道了句,“罚什么罚,连个孙儿都没给我生出来,不配挨罚。” …… 江煜回家时,温初白也刚到家没多久,她在何瑞那吃了饭,又回店里把所有的面霜换了包装,累得浑身酸痛。 但没办法,去离朱谷路上要花费一日时间,她仅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可以准备,必须争分夺秒。 柳清芳瞧着自家忙成一个陀螺的姑娘满脸心疼,“阿白,你非要去那个鉴宝盛会吗?你一个姑娘家……” “哎呀,娘!”温初白拉过她的手,“自然是要去的,你瞧,我们那么努力地做面霜,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推销,也才卖出去了一点,可鉴宝盛会就不一样了,我这次要是顺利,我们可直接能将面霜卖到三个国家去,到时候娘你就负责指挥。磨药、搅拌一类的脏活累活,我们请人来干。” 柳清芳还是不放心,“那你要走多久啊?” “何瑞说,那鉴宝盛会一共也就三天,加上来回路上的两天,五天就可以了。” “五天。”柳清芳点点头,“那这五天里,聪慧王若是来找你,我该怎么解释?” “这个……”温初白的确忘了这茬,左顾右盼下,将白桃抓了过来,“来,白桃,这几日辛苦你,对外就说我身体抱恙,如果有人非要进来看,你就躺我床上,把脸蒙起来。” 白桃大力地点了点头,“嗯!” 温初白转过身来,朝柳清芳摊了摊手,“这就行了。” “你啊……”柳清芳拿她没办法,“我觉得你还是提前和聪慧王说一下的好,要不然万一有什么变故……” 温初白想了想,“也是,可是用什么理由呢?” 一旁的白桃眨眨眼,附在她耳边,“你就说月事来了。” 温初白皱着眉,“不……不太好吧!算了,我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小石头,娘,你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啊,尤其是衣服,要气派一些的!” “你……”柳清芳还要说什么,温初白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去了江煜那。 温初白想糊弄江煜,江煜又何尝不想糊弄温初白? 两个人在主院中遇见时,赵管家正招呼着下人们上菜,瞧见温初白来了,连忙又加了一副碗筷。 江煜瞧了眼她,觉得赵管家有些碍眼。正要开口轰人,赵管家福至心灵,会心一笑道,“王爷、王妃,您二位慢慢吃,我们就先走了。” 然后带着一众下人跑得一干二净。 明明已是不惑的中年人,他却毫不顾忌地笑得春风满面——大家快些跑,跑远点,绝对不能打扰王爷、王妃生小王爷! 没了外人,温初白和江煜都松了一口气。 上回叫双子来装自己,差点被温初白识破,搞得他这回都不敢再让双子糊弄她了。他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到温初白碗里,“白娘子——” 温初白动也没动筷子,一双溜圆的眼睛看向江煜,“我有事和你说。” 江煜一顿,酝酿好情绪,委屈巴巴地道:“我也有事和你说。” 温初白心下一惊,该不会她在外面,用聪慧王妃的名义卖面霜的事被江煜听说了吧?不应该啊,明明那个头牌姑娘提醒她后,她便再也没用过了啊? 江煜心中也不平稳,平日那么多时候温初白也没和他说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与他说了。 “你先——” “你先——” 两人同时开口。 “我过几日——” “我过几日——” 又是同时开口。 温初白握着拳,一脸的犹豫,毕竟白桃给她出的主意实在是有些叫人难以启齿,只好摆了摆手,“你先,你先。” 江煜点点头,“今天早上,父皇来了。” 温初白吓了一跳,“父皇来了?” 江煜点头,好似白日里在明月馆的人不是他一般,一本正经地继续编道,“他来了之后,说我最近太贪玩了,要我罚抄整本诗经。” 温初白面露苦色,试探地问,“那……那父皇提我了吗?” 江煜瞧她一脸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心里那一点故意要欺负她 分卷阅读75 的心思更是被点燃,当即点头道,“自然是提了的。” “啊?”温初白果然上了勾,连忙问道,“那你怎么说?” “我说白娘子在睡觉。” “额……”温初白有些尴尬,就……就这样在江桑面前留下了个贪睡的坏印象? 江煜抿了抿唇,抑住笑意,继续一本正经地编道,“然后父皇说,我们夜里操劳,累了,也该多睡睡。” 温初白差点被一口米饭噎住,“操劳?” “是呀。”江煜点点头,一脸单纯地问道,“白娘子,父皇为何会说我们夜里操劳,夜里有什么可操劳的。” “咳咳咳咳——”温初白被窜进气管里的米粒呛得红了眼,“这——操劳——就——就是绣香囊啊!” 她边说着,鼻尖也嗅到了那香囊的味道,“前几日我不是一直忙着绣香囊吗,你看,现在都能闻到香囊的味道,一准是我天天和那香囊在一起,被浸得入了味。” 江煜一怔,想起早上被自己揣进怀里的那个香囊,他是带了一天,久在其中,没想到差点在这儿露了馅。 他正想找个话题岔过去,温初白开了口,“还有呢,父皇还说什么了?” 江煜回归正题,扁着嘴,“父皇说……说叫我后天开始抄,不抄完不能见你!” 温初白喜出望外,“真的?” “白娘子。”江煜的委屈这回带上了真心,“你不想见我?” “没有,没有。”温初白转着眼睛,想起白桃提的馊主意,要是江煜出不了门,他不就不用担心被他撞破了?还说什么难以启齿的月事之事。 想到这里,她又没忍住偷笑了一声。 “哇,白娘子,你还说没有,一听见不到我了,你竟然笑得这样开心!” “真没有。”温初白连忙摆手,“我,我是觉得你抄抄书也挺好的,陶冶情操,你是乖孩子,要听父皇的话。” “我不管。”江煜放下筷子,噘着嘴道,“我要与白娘子几日不能相见了,今天晚上,我们去踢蹴鞠,明天上午我们在池里钓鱼,晚上你给我讲故事,不然我给你讲也行!” 能不用以月事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达到目的,温初白已然十分满足,别说是玩上一天,就是陪江煜抄书,她也会欣然答应。 温初白陪着他疯玩了一整天,第三天起了个大早,打算早些上和瑞楼去。 柳清芳最后打点着东西,温初白嘴里叼着块饼,两手抓着鞋。蹦蹦跳跳地靠着架子穿。 “啪!” 一个白色的东西掉到地上,瞬间摔了粉碎,温初白瞧了半天,瞧见块泛着蓝光的碎瓷片,才隐隐想起来,这是当初在墨华文玩时,何瑞送她的那个靛蓝口的白瓷瓶,她拿回来时顺手放在了架子上,再没管过。 柳清芳也瞧见了,可这时候她也顾不上怪温初白毛躁,嘴里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娘,你放心。”她穿好鞋,将地上的碎片扫了干净,拍拍手道,“这瓶子,碎了才好呢。” 收拾好东西,温初白便只身一人去了和瑞楼。 汶雏拿着这两日赶工出来的面皮,“瞧瞧,这面皮你可满意?” 温初白一脸惊喜地接过,那面皮是人的肤色,薄如蝉翼,偏又韧性十足,不会轻轻一扯便破。 “是这么戴吗?” 她一边往脸上敷那面皮,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汶雏在一旁看着,帮她整理了一下边角,“这样便好了,这面皮十分透气,可以带着入眠,你稍微习惯一下。” 面上多了层东西的感觉虽有些怪异,却也压不住温初白兴奋的心思,“汶雏哥,你稍在这等会,我去照个镜子。” 她光顾着往放着铜镜的内堂走,和拿着东西出来的何瑞撞了个正着。 何瑞瞧见她愣了一下,面上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份亲切。 “大哥,是我啊!” 瞧见把何瑞也唬住了,她有些得意,“汶雏哥的易容术也太厉害了,大哥你稍等我会儿,我要去瞧瞧我现在的样子。” 说完,她也不等何瑞反应,一溜烟儿地到了后堂去看。 铜镜中,女子的倒影清晰可见,微微笑着的时候,是个清丽柔美的姑娘,倒和温初白原本的样貌差的不多,可若是不笑,又带些跋扈,一下成了个江決的老熟人——温初澜。 温初白一连做了好些个表情,弄得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疼,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确认自己带上这张面皮的确和温初澜一模一样。 她贼笑地吐了个舌。 也不知道江決看见自己未婚妻,在鉴宝大会上和自己对着干,脸上会露出怎样五彩斑斓的神情。 她回到房间,汶雏已经整装待发,何瑞准备的马车极大,里头一圈儿位置,放着这几日要用的衣物、钱票和路上的吃食,中间放着张桌子,钉死在马车上的,方便取用东西,温初白上一世跟江決进宫,有幸坐过一次这样的马车,此时瞧见相同的摆设,心里暗自咂舌。 分卷阅读76 何瑞真有钱。 何瑞扶着她坐上马车,“去离朱谷要整整一日,这车很舒服,你可以好好睡一觉,那边的客栈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汶雏会带你去。” 要出远门了,温初白抑不住地兴奋,“知道了大哥。” “那儿江湖人士众多,要记得,我们只是一个商人,若是对方要动武,便服个软,认个错,保护好自己。” 温初白心知何瑞这是担心自己,笑着道又道了一遍,“知道了。” “叮嘱你要注意的事儿还记得吗?” “记得,卖货、捣乱、找人,是吧?” “是了。”何瑞点点头,又要开口。 温初白瞧他的样子是要叮嘱个没完,连忙打断他,“好啦,大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要出发了,有什么事儿我回来再说。” 何瑞欲言又止,似是有些惋惜,黯然道,“是有话想与你说的,等你回来吧。” 他说完这话,便稍退了两步,叫准备好的丫鬟、马夫和汶雏一同上了马车。许是为了排场,三人虽是随从,也各个精神抖擞,穿得利落得体,马夫拉起缰绳,轻轻一甩,头上的两匹骏马便得了令,小跑着往前行走。 温初白掀开窗帘,回头去看何瑞。 何瑞还站在原地,正朝他们挥手,口中道着,“等你回来。” 温初白的心头没来由地有些暖意,她没出过远门,也便从未感受过这种有人等她的感觉,此时静静瞧着逐渐变小的人,竟感觉何瑞最近有些怪。 对她太好了? 她说不清楚。 不仅温初白要赶路,江煜也起了个大早,他与温初白说好,这五日要在房内“抄书”,不能相见,可早上起来,又觉得五日有些难熬,想趁着还早过去再看一眼。 他在路上想好了理由,却听见白桃在里头不清不楚地喊了一声:“我染上风寒了,不能见人。” 这不是白娘子的声音。 上回被劫后,她脖颈上煞白刺眼的纱布忽然在脑海晃过。 “重安,去看看阿白在哪,保护好她。” 离朱谷虽在三国交界,但离怀川皇城算不上十分远,大约五六百里地,所以才一天就能到达,但即便如此,一整日的无聊时光也十分难熬。 温初白对汶雏熟悉些,可汶雏并不健谈。陪她聊天的任务便全都落到了一起上路的丫鬟云岚身上。 不过,云岚也是个冷淡性子,温初白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个时辰,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 “温姑娘——”外头的马夫叫了一声。 “怎么了?” “前面是山路了,可能会有些颠簸,和你说一声。” 温初白没出过远门,闻言连忙抓住窗框,回道:“知道了,谢谢。” 马夫与云岚一样,是第一回见她,因为不清楚温初白的个性,所以什么路况都报得事无巨细。 马儿一路小跑进了山路,的确颠簸了些,却还能接受,反倒是她抓着窗框有些夸张。 “也还好啊。”温初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真的很颠。” 云岚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小姐,您要是累了便睡会,我们穿过这片山林刚好午时,届时我叫您起来用膳。” 云岚的性子实在有些冷,和她在一起,温初白感觉自己非但不像个小姐,反而像是个不懂事的妹妹,可她又不想摆王妃架子,干脆点了点头,枕着云岚的腿睡了。 瞧见温初白阖眼,云岚与汶雏对看一眼,点了点头,汶雏瞧了一眼窗外,行踪如鬼魅,瞬间没了影子。 江煜的马车要比温初白的出发晚些,但他的马匹更好,此时也进了山林。重安飞身到了江煜的马车里,行了个礼,“主子,找到王妃了。” 江煜看他一眼,不满地皱起眉,语气里带着责备,“不是叫你保护好她?” “主子。”重安瞧了眼在江煜不远处坐着的重康,有苦难言,“是这样的,我寻遍王府也没找见王妃,后来打听到她一早儿就去了汤谷街的和瑞楼,可属下也没在和瑞楼找见人,最后听说,王妃早上便坐车走了。” “去哪了?” 重安摇摇头,“这个属下尚未打听到。” 江煜的面色带了些愠怒,“那你回来干什么?” 重安垂着头,“属下虽未查到王妃的目的地,但王妃她就在我们前面的一辆马车里,依照我们马匹的脚程,再有两盏茶的功夫便能追到了。另外,那车上除了王妃外还有二人,其中一人是曾经查过的和瑞楼的小二,我追过去时险些与他遇上,便甩了他回来了。” 江煜点了点头,吩咐道,“叫车夫稍快些。” 江煜本以为,便是再快些,也得一盏茶的功夫才能追到温初白,哪成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遇上了。 温初白的马车已经被逼停,她单独留在了马车上,云岚和马夫分别举着剑,守在马车左右,温初白只 分卷阅读77 敢从车窗的缝隙往外瞧。 约莫二三十个山贼围住了他们,各个举着白光闪闪的钢刀,正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  QAQ第一次入v,万字更新跪地双手奉上,感谢点击订阅了的你们~还有QUQ我之前说初五前如果收藏到300,就万更五天,结果……不说了,我正在一边哭一边码,下月15号每天掉落万字!(我能行!我可以!) ☆、第三十七章 缺个夫人 江煜到时,云岚已经与那群山贼进行过一番谈判, 结果十分不利。汶雏迟迟未归, 即便云岚有些功夫, 也无法在护着温初白的情况下从二十个人的围攻下逃脱。 正当这边陷入被动,忽的一阵骚动,是江煜的车马进了众人视线。 山贼头子瞧了一眼, 一辆马车, 后面跟着四个骑马的人, 一共才不到十人, 且这一队人的马匹瞧着更加健硕, 马车更加华贵,很可能比眼前这批人马更加有钱。 几个山贼交换眼神。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竟让他们遇着两头肥羊。 山贼一分为二,多数人朝后来的马车奔去, 似是打算不打招呼便将其拿下。 重安、重康, 连带着其余的人纷纷拔了剑, 几个山贼而已,对他们而言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不到片刻, 奔过来的山贼便被除了大半。 江煜这边开杀, 温初白那边的山贼自然也冲了上来,汶雏被重安弄得一时迷了方向,云岚与阿勤两人都是以一挡三,一个不留神, 竟叫一个山贼得空钻进了温初白的马车里。 一柄闪着银光的剑裹着凛冽的风,从温初白马车的窗户里飞进,穿过冲进来那人的胸口,带着他从门口飞扑到了地上。 众人皆被这剑中所含力道所惊。温初白从窗户探过头去看,在后方不远的地方,低调而华丽的黑色马车静静地被烟尘裹挟,马车门口立着一人,身着点缀暗红刺绣的玄色长衫,带着遮住上脸的暗金面具,一手半悬,握着空荡荡的剑鞘。 这剑的主人是谁,顿时不言而喻。 两人的视线从半空中对上——温初白说不清那人面具后的双眼是怎样的神情,似乎有一瞬的惊讶,但又带着些担心,但总之,那双眸子中的光亮被面具的暗影遮住太多,她还想多看一眼,那人却已经掀开门帘,进车里去了。 江煜的人三下五除二地杀光了那边的山贼,又在他的“带头”下,把温初白这边的也解决干净。 温初白第一次遇见山贼,手脚冰凉地半天也没缓过来,在云岚的搀扶下腿软地下了马车。 她不知道为什么马车里的人既帮了她,又摆出一副不愿意待见她的态度,但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要亲自道谢。 之前一片厮杀引起的沙尘还未完全消下,山林间又起了风,江煜从车窗的缝隙往外瞧,温初白原本洁净的裙子都粘上了尘土,原本温柔熟悉的脸庞也换了模样,可他对她太熟,仅是一个背影,便确认是她。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温初白斟酌了一下语气,诚恳地道了谢。 江煜抿了抿唇,没有回复。 温初白瞧见风掀起了马车的帘,露出里面半个人影,心中莫名地有些雀跃,“公子稍等,我去......” 她正要说她去取些票券作为感谢,便看见眼前马车的马夫猛的一甩缰绳,控制着车队往前去了。 “......” 车队扬起来的尘不小,温初白愣在原地,眼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林子尽头。 她站在原地小声嘀咕,“怎么这人帮了别人的忙,连报酬都不要。” 回到马车里,她也睡不着了,干脆躺在榻上胡思乱想。最近的她着实有点倒霉,去文贝街被人打劫,进树林又遇山贼,国师口中的三次劫难就像悬在头顶的刀,叫她不得不时时刻刻的防着。 好在,之后的路格外顺畅,好像有人在前面扫清了一切障碍。 离朱谷虽然听着像是山里,实则因为连年的鉴宝盛会而极其繁荣,地界不大,各类酒馆客栈一个赛一个的豪华。 温初白在何瑞事先安排好了的沽月客栈中下榻,她白日里休息一天,这会一点儿也不困,一进房间便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想看背后印记有无变化,可那一瓣花瓣仍是孤零零的。 她心烦意乱,干脆翻起了客栈中提供的拍品介绍转移注意力。 今年的鉴宝盛会和往常一样,第一日拍卖,二三日则是市集,明日便是拍卖了,拍品已然确定。 温初白翻着那册子。前一世这个时候,嘉陵王府添了一盏品相很好琉璃灯,和册子上的翠玺琉璃灯刚好对上。 另外,册子中的玉雪玲珑剑和双骄飞燕马,凭借温初白这些日子对江決的了解,他也很有可能下手。 她将这几样东西的起拍价格和拍卖顺序记了下来,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不安稳 分卷阅读78 的睡眠令人多梦。 白日里那匆匆的惊鸿一瞥,竟然在梦中丰富,变化。 梦里的山贼依旧举着长刀,咿咿呀呀的,像是戏里的唱段,被抹上了浓重的水墨,却又被细雾蒙住。 她想逃,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按在了座位上,叫她只能盯着面前的寒光,叫人予取予夺。 但她不怕,因为有一柄剑...... 哎?剑呢? 记忆中的剑没有飞来,千钧一发之际,马车被后方袭来掌风打得四分五裂,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肢,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道,带她远离了危险。 他们身子抵着,她只要微微一抬头,便能瞧见他刀削斧刻般的下颌,莫名地带着些熟悉。他们实在离得太近,就连他身上带着的幽幽药香都能闻见。 药香? 她正愣着,环抱着她的神秘人忽然开了口,嗓音低低的,却满含笑意,“我救了你的命,你打算用什么来还?” 温初白被他的眼神看得乱了阵脚,磕磕巴巴地道,“我有钱,很多很多的钱,我这就拿给你。” “呵呵。”腰间的手臂更紧了些,那人低着头,恨不得将她的耳朵含进口中,“我不缺钱,但缺个夫人。” “我......我......”温初白的耳朵红得滴血,嘴张了又合,不知道如何应对,憋了半天,竟破罐子破摔道,“你给我看看你的长相,我便答应你。” 那神秘人看了她一眼,将她正正好好地摆在了自己对面,一手按住了面具的边缘,薄唇轻启,“好啊,夫人想看,那便叫夫人看看。” 温初白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跳出来了,这样一个神秘、强大、乐于助人又视金钱为粪土的完美男人,到底会是什么容貌? “小姐,该起了。” ——是来叫温初白起床的云岚。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 温初白坐在床边,愤愤地穿上鞋,可再去想那神秘人,却只能回味到那一丝怪异的熟悉。 难道又是上一世见过的人? …… 鉴宝盛会如约而至。 温初白去拿入场信物的时候,门口已有不少人。有的人已经进去了,而有的人还在外面。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先进?”她问。 汶雏答她,“先进不是好事,每年鉴宝盛会都会对与会组织进行判定,由弱至强进场,手中号码越小则说明越强。” 温初白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手中写着“墨华文玩:十一”的牌子。 何瑞说得谦虚,害得她还以为墨华文玩只是个普通店铺,没想到竟然排在如此靠前。 “十一号,入场了。”忽然有人叫道。 交谈的这一会儿,其余人都进去了。温初白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号码,给自己鼓了口气,带着汶雏三人进了场。 鉴宝盛会虽由三国江湖人士共同举办,受众很大,可真正能受邀前来拍卖会的,只有一百个商号或组织,其余大多数,都是等着后两天出摊,赚些闲钱。 入目一个高台,便是主场地了,地垫灿红鎏金,边角用玉石镇着,中间一张紫檀木桌,阳光照着,流光溢彩,是上等的好木。 桌旁一位青色衣衫的中年男人长身而立,手中拿着一只精巧的金锣,一双眼阖着,是正养精蓄锐的拍卖师傅。 场内座椅层层叠叠,每个号码背后一个叫价的主座,其余的皆为下属所备。 场内空座已然不多,温初白刚一坐下,就听有人朗声道:“第十名——聚福钱庄。” 这声音与外头那只是为了通知而叫的号十分不同,报号的人声如洪钟,似是用上了内力,全场的人都能听见。 几个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的人从专属的通道走了进来,坐在了第一排最左手的十号位。 “第九名——梨花当。” 仍是那个通道,江決为首,后头跟着两个随从,三人一展臂,架起轻功,抢眼而飘逸地到了第一排最右手的九号位旁。 即便是江湖,懂内功武术的人也极少,此时三人这样进场,顿时惹来一阵惊呼。 “切。”温初白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轻功,她恩公也会。 虽然是梦里会的...... 叫号仍在继续,第一排的人越坐越多,但墨华文玩毕竟排在了十一号,除了第一排,属她位置最佳,在第二排正中。 但此时她被人左右夹着,两边人的交谈都涌入耳中。 “你猜今年亮鹤门和司恶谁能排第二?” “亮鹤门吧,司恶毕竟只是一个人。” “但是司恶厉害啊。” 温初白听他们讨论,忽然想起自己此次前来是要和人交好的,便插嘴道,“两位公子,为何你们不去猜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长大了,会做春梦(误)了。 夹子之旅结束, 分卷阅读79 谢谢所有留评与鼓励,每次我觉得写得不好,一看评论就又斗志满满啦,爱你们! ☆、第三十八章 抢货 “第一名。”其中一人咂了两下唇,“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 第一名有什么好猜的, 年年都是重黎楼。” 果不其然, 第二、三名,分别是亮鹤门与司恶。 “第一名——” 不知为何,温初白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重黎楼——” 伴随着他长长的话音落下, 进口处走来七人, 浩浩荡荡的, 比哪一家的排场都大, 尤其和前一个孤零零的第二名司恶形成了鲜明对比。 温初白伸脖子过去看, 与为首的人撞上视线,瞬间认出他就是前一日才救过自己一命的恩公。 恩公今日穿得和前一日差不多, 墨玉发冠配着黑色衣袍,边角的纹路缀着暗金, 面上的面具也是暗金色, 神秘而威严。 后头跟着的六人亦皆是黑衣佩剑, 神情严肃,目不斜视, 一行人一点儿不像是来参加拍卖, 倒像是来杀人越货的。 温初白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为首的人, 此时两人视线相撞,前一夜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涌上心头——他竟然是重黎楼的人?他认出我来了吗? 她还在想着,那人的一双星眸已经已经扫过了她,环顾全场, 仿佛一开始的注视只是她的幻觉。 七人往场内走,明明每个都会武功,可偏要这样闲庭信步、慢悠悠的,霸道而强势地占据所有人的时间和目光。 “啧,重黎楼每年都这样排场。”旁边一人酸溜溜的,可又不敢大声,怕被正在接近坐席的重黎楼人听见。 七人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神秘人”坐下,左右各三人,后脑正对着温初白。 温初白心中莫名地有些欢喜。 她本就因归还瓷器的事情对重黎楼有些好感,又因前一日被人救了性命而对眼前之人心存感激,竟没想到,眼前这救了自己的恩公,竟然就是重黎楼主。 若是能与他交好,共同对付江決…… 温初白撇头瞧了一眼第一排最右的江決,暗暗握了握拳头。 鉴宝大会的正式开始,大家都是江湖人士、商人,也不讲皇家的那些花架子,简单地开了场,便拿出了第一件拍品。 温初白前一夜看过拍卖顺序,知道江決感兴趣的东西都在后面,便专心致志地盯着恩公的后脑勺,思考着如何能攀上关系。 前方的人忽然举手,吓了她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百万。” 拍卖师一敲金锣,发出轻灵悠长的一声脆响,“留音盅,一号出价一百万。可有加价?” 重黎楼买东西,从来都是只买稀奇的,常理不能解释的玩意,也就是说,只要重黎楼出手,这拍品便一定是个好东西。 但在场的大多知道重黎楼威名,为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留香盅,实在没有必要得罪。 于是这留香盅便一锤定了音,直接从起拍的三十万一步跃到百万,进了重黎楼的口袋。 温初白有些咂舌,瞧他买了个百万的东西身形晃也未晃,更加笃定重黎楼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 拍卖仍在继续,卖了几件物品后,江決的目标——翠玺琉璃灯到了。 拍卖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温初白也顾不上听,一双眼紧盯着江決蠢蠢欲动的手。 “这盏灯,起拍价十五万元。” 拍卖师话音一落,江決便举起了手,他很喜爱这灯,打算买回去收藏,“二十万。” 拍卖师还没来得及搭话,温初白举起手,“三十万。” 江決没多想,再次举手,“四十万。” 温初白:“五十万。” 她报价时,眼睛仍看着江決。 江決拧着眉,怄着火气想要回头去找与他抬价的人,一转眼,对上了一直盯着他的温初白。 温初澜? 江決心里一惊,那个蠢女人怎么到这来了。 温初白自是知道自己现在顶着的是温初澜的脸,看江決终于看见自己,顿时学着温初澜的神情,灿烂地笑了起来,甚至还嫌不够刺激似地用口型道了个:“未婚夫。” 江決的神情顿时变得惊疑不定。 这是什么情况,温初澜是怎么进来的? 温初白才不管他,两人这样一轮交锋,江決被温初白的这张面皮吓到,忘了喊价,这翠玺琉璃灯便进了墨华文玩的口袋。 “哈哈哈哈哈。”得了逞的温初白小声与云岚笑着,“这……这面皮太好用了点,对了,云岚,我们这次出来到底带了多少钱?” “小姐您放心。”云岚抚了抚她的手背,“我们这次出来带了五百万怀川币,折成鉴宝盛会专用的盛宝币有三百五十万,您不用担心,钱还多着。” “那便好。”温初白点点头,“我会控制好的。” 以 分卷阅读80 温初白上一世对江決的了解,江決买东西较重实用,所以像是瓷器、文玩一类的东西,按理来说都不会考虑,可却不知道为何,江決竟然对眼前一个瓷瓶举了手。 管他三七二十一。 她也举。 许是近来瓷器之风着实盛行,叮叮当当的连续几件都是瓷瓶瓷碗,两个人比着赛似的举手,八件瓷器,叫温初白拦下三件,剩下五件虽没买过来,却也被她抬了不少价格。 江決额上青筋暴起。 温初澜这个蠢女人,混进这鉴宝盛会也就算了,竟然还和他对着干! 他一连朝温初白使了好几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对着干了。温初白数着手头的钱,剩下二百万时,终于好像看懂了一般,收了手。 其间重黎楼成功拍下了绝尘穗,开口便是一百万,场内鸦雀无声,又是一锤定音。 事情进展得顺利,江煜心中也放松几分,他自是知道温初白就在他后头,心中拿捏着要不要回头去看,犹豫了半天,装作看一边的重安,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之人。 她怎么在看江決?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摆正了头,心头却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涩。 温初白隐隐觉得她的恩公好像回头看她了,但她转回头看时,恩公却正正地端坐着。弄得她心中感觉千万只蚂蚁在爬,简直心痒难耐。 恩公到底记不记得她?刚才是在看她吗?她要是主动搭话,会不会太冒失了? 正纠结着,玉雪玲珑剑到了。 拍卖师在上面说得天花乱坠,讲着这剑如何削铁如泥,如何轻盈灵动,就连温初白这一个不动武器的人瞧见其上风采,也觉得动人极了。 江煜状似心不在焉,心中却在想这把剑的来历。它其实是七百年前的怀川国师的佩剑,被其施了术法,能将人瞬间冻成冰,这种妖物,重黎楼势在必得。 “这样一柄绝世好剑,起拍价,五十万。” 江煜正要举手,江決先了他一步,“六十万。” 他又要举手,温初白又先了他一步,“七十万。” 江煜莫名有些烦躁,为什么今天白娘子一直在争江決的注意力?难道他重黎楼楼主的身份不更加地位超然,更加值得注意吗? 江決还在继续叫价,“八十万。” 温初白一挑眉,“一百万。” 江煜忍无可忍,“二百万。” 场中似乎有一瞬的安静,温初白安分下来,倒不是害怕重黎楼,实则心中想着,只要不让江決开心,谁买了都一样。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重黎楼又要以绝对优势拿下这把剑时,江決再一次举了牌,“二百一十万。” 场中一片哗然,竟然有人敢抢重黎楼的东西。 江煜面无表情,“二百五十万。” 江決咬着牙,“二百六十万。” 江煜:“三百万。” 温初白心中乐开了花,她就剩二百万了,没办法与江決叫,还好恩公家大业大,能替他继续气死江決。 她这样想着,心里对恩公的评价又上了几分。 江決的牙咬了又咬,三百万盛宝币,便已快到五百万怀川币了,他近日花销不少,手头能动用的钱不是很多,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把好剑,竟只能含恨放弃。 拍卖会继续,江決看上三件小东西,温初白拦下一件,手头剩了一百六十万。 正在心里点着钱,双骄飞燕马到了。 双骄飞燕马是一对骏马,不仅能日行千里,而且聪明伶俐,极通人性。听何瑞说,江決名下有一神驹阁,专门饲养、售卖马匹,因此定会将这两匹绝世好马收回去,用作配种。 温初白摩拳擦掌,一等拍卖师报价四十万,便立即举了手,“一百万。” 江決一窒,马匹在对于目前的江湖人士乃至普通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般好一些的也就万元水平,农户家用的甚至还有几百的劣等马,一百万着实有些高了。 但他毕竟开着马场,便咬牙道,“一百一十万。” 温初白对马匹价格毫无概念,只想着和他作对,便举牌喊道“一百二十万。” 云岚扯了扯温初白的袖子,“小姐,你这价格……” 温初白转过头来,“怎么了?” 她正忙着和云岚交谈,忽然听到一个男声喊价一百五十万,想也没想地便压上了全部身家,“一百六十万。” 场内窃窃私语四起。 温初白有些纳闷,抬头一看,就连拍卖师都愣在了原地,右手不知名组织的一人偷偷摸摸地拍着手,“真厉害,一个小姑娘,竟敢抢重黎楼的东西,嫌命太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儿砸马上开窍了!清纯重黎楼主直球预警= =+ 咳,那个明天开始日万五天(自己立的flag哭着也要码完55555555) ☆、第三十九章 以身相许 分卷阅读81 ??? 江煜倒是淡定,重黎楼要马没用, 他本就是为了温初白抬的价。那一对马不值一百五十万, 他这样喊了, 江決肯定不会再喊,之后他便能把这马转给温初白。 倒没想到,他还没提转让的事, 温初白竟然自己叫了价。 “汶雏哥……”温初白感觉有些玄幻, “刚才那个叫一百五十万的, 是我恩公?” 汶雏点了点头。 那她不是和恩公抢货了? 温初白顿时万分尴尬, 盯着眼前人的背影直念叨, “恩公对不起,恩公我不是故意和你抢东西的, 我以为叫价的是江決才抬价的,恩公你原谅我……” 她自以为声音不大, 可前一排习过武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细密连续的道歉声就像幼猫的绒毛挠在江煜心间, 他实在没忍住, 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道了个:“无妨。” 温初白愣了一下, 瞬间爆红的脸色, 就是隔着那层面皮也一清二楚。 “恩……恩公……”她小声开口, “昨天谢谢你啊。” 江煜面具下的眉毛微微一挑,他倒从来没想过,在他面前天天撒欢作怪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羞怯的女儿家一面, 不看那令人生厌的面皮,仅那神态,便叫人十分心动。 “举手之劳。”他有些不自然地说完这句,便扭回了头,可身子却忍不住微微后仰,像是下意识地想离她近些。 ——那便是喜欢了。 师父那日的调侃忽的在脑海出现,江煜微微怔住,喜欢…… 他想起自己胸口带着的金丝平安扣、腰间系着鸳鸯绣香囊,想到小厨房里抵在自己嘴边的鸡肉、皇宫中那巧妙的洗脱,又想到……新婚夜那个歪打正着的吻。 他......喜欢她。 重安疑惑地瞧着自家主子在拍卖会上发呆,又听后面温初白惊呼,“哇,这个簪子也太漂亮了。” 江煜也听见了,拍卖师手上拿着一支点翠金步摇,晶莹透亮,上边一只湛蓝的翠色雀儿,下面零零散散的挂着碎玉,架在金质的钗上,十分耀眼。 云岚抚了抚温初白的手背,提醒道,“小姐,您刚那双骄飞燕马,可把全部家当都花出去了。” 温初白点点头,这次出来她也没想着给自己买什么,只是觉得好看,一时惊叹。 没有大拿争抢,这只点翠金步摇的价格爬升得很慢,叫了几轮才堪堪到了十六万五。 江煜举手,“二十万。” 小声议论又冒了出来,毕竟这是重黎楼参会以来,第一次对女儿家的饰品出手。 温初白也有些惊讶,她拍着云岚的手,“你瞧,我就说着簪子好看吧,连恩公都觉得好看。” 云岚:“……” 拍卖会持续了一整天,重黎楼看上的三样东西全都收入囊中,收获颇丰;温初白拦了江決一盏琉璃灯,两匹飞燕马,四件瓷器,也是乐在其中。 唯有江決脸上阴沉如锅底,虽然拍卖会他只是玩玩,但被自己未婚妻伙同外人抬价、抢宝了一整日,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去查。” 旁边人立即领命,“是。” 江煜带着人回了客栈,叫人又续了两日房。 得令的那人摸不着头脑,续住两日作甚?重黎楼从不在鉴宝盛会上卖货,再说了,楼主之前不还恨不得住在王府不回来了么? 江煜吩咐了续住的事,便坐在了桌前,手中把玩着那只刚到手的金步摇,一言不发地沉思。 他喜欢温初白。 可直接告诉温初白自己是江煜? 不行,骗了她这么久,一定会惹她生气。 那…… 以重黎楼主的身份追求她? 江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乎可行。 他打定主意,将那支簪子收入盒中,打算明日在街上装作偶遇,再追求她。 重安在梁上挠头,与重康对视。 主子要用重黎楼主的身份与王妃相处,这是打算一辈子不摘面具了?王妃又不是没见过主子的长相,也太容易露馅了吧...... 重康瞧他一眼,注意力还留在包房走廊上,“有人来了。” …… 温初白在房中正纠结着。 她买的那一堆东西,又是瓷器又是马匹的,实在不便,干脆叫马夫与汶雏连夜带着东西送回怀川皇城,自己与云岚在房里收拾带来的面霜。 “大哥真是机智,我才发现,这两瓶面霜刻的是龙泉窑,那两瓶刻的是未安官窑,这样一来,卖出去一盒,两个窑都能推广。” 云岚本就是何瑞的人,闻言面色也带上了笑,温温柔柔的,“何瑞……主子他一向在经商很有天赋。” “是啊……”温初白握着一只面霜,叹了口气,“云岚,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找恩公道歉啊。” “道什么歉? 分卷阅读82 ” 温初白恹恹的,一双眼满是愧疚,“我抢了他的马呀,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人家前一日才救了我的命,今儿我便和他对着干了……” “小姐……”温初白不懂马的行情,但云岚心知肚明,“其实我当时拉你,便是想说,这两匹马不值一百万。” “啊?”温初白愣了一下,随即想出其中曲折,“恩公难道是故意在帮我与江決作对?” 云岚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温初白心中愧疚稍减,有些激动,“那……那恩公应该不会怪我了。” 云岚安慰她,“他昨日才救了我们,应该不是个计较的性子。” 两人正聊着,门口忽然一阵骚乱,客栈小二正连连给人道着歉,“对不住啊客人,本来我们天字一号房今日的确是能空下的,但是谁能想到,原本的客人竟然续住了,我们也不能叫人搬出去吧?” 另一个声音听着嚣张,“怎么不能,我们少爷今儿就要住天字房,你说说,是谁续住了,你们不敢轰,我们自己轰!” 小二撇了撇嘴,声音里三分恭敬,七分不屑,“现在天字一二三号房,住的都是重黎楼人,那杀人不眨眼的楼主就在一号房,你去吧。” “重……”那原本气焰嚣张的人顿时萎靡了下去,“你——” 他正要训那小二两句,给自家少爷找回面子,旁边一间房门腾地开了,一个女子冲了出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声“谢了”,一阵风般的上了楼。 温初白一路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口,才忽的有些怯了。 她这样冒冒失失的,从他人口中打探到恩公的行踪,又打扰人家夜里休息,是不是不大好? 她正想着,天字一号的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从头到脚裹着黑袍,带着兜帽的人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虽看不见脸,却也瞧着有些心情欠佳,温初白与他擦肩而过,感觉那人瞧了自己两眼,心里后悔更甚。 外面人都传,说重黎楼人冷漠无情,除了珍宝外无一入眼,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人越货那是家常便饭。 虽……虽然温初白觉得重黎楼,尤其是楼主,挺好的。 但……但…… 她还在犹豫,门里人忽然道了声,“走廊有风,你还要在那站多久?” 嗯? 她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前面那个黑袍人出去时忘记带门,自己竟就这样大喇喇的站在了人家包房门口,里头的人一抬头便能看见。 此时她恩公就侧坐在桌旁,桌上只有一封信和一个木盒,空空荡荡的,连个茶壶也没放。 他就那样坐着,背脊挺拔,唇微抿着,像是带着笑。只是虽独自一人在房内,却也带着那面具,流畅而高挺的鼻梁弧线侧看尤甚。 温初白盯着他有些晃神,忽看他喉结上下颤动了一下,音调中似乎带着两份调笑,“怎么?怕我吃了你?” 温初白重生之后,也算事事顺心,早就改了前些年打碎了牙也往肚里咽的坏毛病,听他一激,心里顿时一窘,抬脚便进了房,末了还不忘帮他把门合上。 “坐。” 温初白照他的指示抚裙坐下,“谢谢恩公。” 对面人微微一笑,“不用这样叫我。” 温初白不好意思,“那可不行,你救了我的命。” “那倒也是。”他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报答?” “……” 温初白一窒,这怎么回答? 他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不如姑娘以身相许?” ??? 温初白的面颊瞬间通红,这个重黎楼主怎么回事,竟然叫一个才见了几面的姑娘以身相许,这种色中恶魔,竟然……竟然比梦境中还要叫人羞赧三分! 她还在腹诽,眼下被推过一个半开的木盒,“这个簪子送你。” 是重黎楼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支点翠金步摇。 “不了不了。”温初白吓得连连摆手,这互相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要以身相许了,她若是再收下人这价值二十万盛宝币的簪子,不得直接送入洞房? “为什么不要?”他将那簪子又朝前送了送,“我分明听见你在后面说这簪子好看了。” 温初白苦哈哈地笑着。心想,当然好看,难道你买它不是因为它好看? “我就是听见你说好看,才买下送你的。” “……”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是重黎楼的楼主。” “……” “今年刚好弱冠之年。” “……” 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无言以对,他自顾自地报起了家门,“重黎楼地处日月山天门峰,四季如春,风景极佳,等你闲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等等等等。”温初白拦住他,“那个……恩公,我虽然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但我也真的真的没打算以身相许,我可以给你钱,或者帮你算算命,我算命可准了,尤其是怀川国未来几年的动 分卷阅读83 向……” “你……”他对于温初白开出的条件自是无动于衷,语气有些受伤,低落地道,“你不喜欢我?” 江煜自小便没接触过几个女子。先前是没看明白自己的心思,这会儿既然明确了,便弯儿也不绕地直抒胸臆,一点儿也没觉着哪里不妥。 “不是……” “那便是喜欢了。”这一招是和师父学的。 ☆、第四十章 找个姐夫? “也不是!”温初白有些着急,眼前之人毕竟救了她的命, 她也不能说重话, “哎呀, 我,我已经成婚了!” 江煜看他心中挂念身为聪慧王自己,更是高兴了两分, “没关系的。你的意思是, 你若是没成婚, 便会和我在一起了?” “什么啊……” 温初白感觉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 鸡同鸭讲, 顿时无力的两手支着脑袋,思考着怎么能打消了眼前这个人的异想天开。 “啪嗒。”原是她动作太大, 手肘推到了那装着钗的木盒,将它不小心推到了地上。 江煜低头去捡, 腰间的香囊滑落出来, 淡淡的药香弥漫, 他没有注意,可温初白却瞬间闻到了味道。 “什么味道?” 江煜念着五日见不了白娘子才特意装了这香囊, 哪知道此时竟成了暴露自己的罪证, 连忙蒙混道, “就是普通的安神的香囊罢了。” “不对。”温初白心中警铃大作,这是送给了头牌姑娘的那个香囊的味道,因为掺了药,所以气味不同于普通香囊, 她一下便能闻出来。 她侧头一看,江煜腰间露着半边香囊,角落里明晃晃地绣着一个端庄的“白”字。 江煜瞧着她审视的视线,有些紧张,一只手不自觉地搭了上去。 “好你个负心汉。”温初白看清那香囊后顿时站了起来。 江煜心中一紧,被认出来了? 可被认出来应该叫他大骗子啊,怎么会叫他负心汉? 温初白指着他的鼻子,忘了他外面传着的杀人不眨眼的恶名,也忘了他前一日才救了自己的恩情,“那楼姑娘温婉可人,知书达理,将这代表情爱的鸳鸯香囊赠与了你,你都收下了,竟然还在外面沾花惹草,招蜂引蝶,你这个负心的腌臜男人!龌龊!” “……”这回轮到江煜无言以对了。 他竟然忘了,自己收这香囊,是用那个不存在的楼姑娘的名义。 “不是……”江煜凝了凝神,道,“她是我的手下,对我并无其他意思。” “哼。”温初白仍然站着,用鼻孔睨着他,明显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真的,我是楼主,底下经常会送些小玩意上来,我觉得这个锦囊绣得十分精美,里头的花草也十分宜人,这才带在身上,更巧的是,上面竟还绣了个白字,你看,你的名字里也有白字,这是不是上天的指示。” “还上天的指示……”温初白半信半疑,对他夸自己绣工的一句还算受用,“恩公,我还叫你一句恩公,便劝你一句,我已有家室,我们不合适的。” “那不碍事。” “那碍事。” “我不介意。” “我介意。” …… 温初白有些恼火,却又觉得这幼稚的争吵有些熟悉,就好像那天他和小石头在山上踢完毽子,自己说他没钱,他却偏要说自己有钱那会儿的感觉似的,一样叫人有劲没处使。 可……这一个是痴傻的皇子,一个是神武的重黎楼主,怎么会感觉相像。 ......? 不这么想也还好,这念头一旦起来,她竟然愈发觉得眼前之人和他家里的小石头长得相像了。 尤其是那下颌,那唇角…… 小石头起初在相府里落了水,从水底钻出来的时候,浑身都闪着水光,这都过去了一月光景,温初白却仍记得清楚,他从水中出来的瞬间,那颌角的弧度,和那笑得灿烂的唇。 “恩公……你抬一下头。” 江煜停顿一瞬,微微抬起了一点儿下巴。 真的好像! “你……笑一笑?” 江煜薄唇微抿,压着唇瓣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不像,小石头从不这样克制地笑。 温初白瞧见这淡淡的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指使的,可是仅凭名号就叫人闻风丧胆的重黎楼主。 但更神奇的是,这重黎楼主竟然非但不恼,反而十分配合? 两人明明就只见了几面啊。 江湖传言难道都是假的?还是……还是真的是一见钟情? 温初白脑子一团乱麻,“我,我先回去了,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她也来不及多想,磕磕绊绊地出了江煜的房门,靠在墙上便开始理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 重黎楼主……喜欢她? ——不如姑娘以身 分卷阅读84 相许? ——我不缺钱,但缺个夫人。 ——我就是听见你说好看,才买下送你的。 ——夫人想看,那便叫夫人看看。 梦境和现实交错,温初白连耳根也红透了。 重黎楼主,位高权重,富可敌国,虽然江湖口碑略差,但经她亲测,平易近人,乐善好施,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一脸受伤地在你面前道:“你不喜欢我?” 这谁顶得住! 难道她这一趟要给小石头找个姐夫回去了? 温初白把脸埋在手心,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重黎楼、重黎楼…… 对了! 何瑞说让她帮忙打听一下重黎楼的左护法,她差点忘了。 屋里,江煜还在愣着神,温初白叫他抬头,他还以为是脖子带着的平安扣露出来了,这会儿正捏在手中摩挲,纳闷为什么温初白不同意以身相许。 他还没想通,听见门口又是一阵脚步声,撇头一看,刚才走了的温初白竟然又回来了,吓得他赶紧把手中的平安扣塞回了怀里。 温初白踏进门,“那个,不好意思。” 江煜转过头来,“你改变主意要以身相许了?” “……”温初白瞪圆眼睛,压抑住心中不断翻滚的气浪,“不是,我是来找人的。请问随行中哪位是左护法?” “你找左护法?”江煜眉头微皱。 温初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啊,受人所托。” “我想也是。” “有很多人托左护法办事吗?”她有些尴尬,“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让他帮忙,我朋友与他是故交,只说让我来打个招呼。” 江煜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哑然道,“看来你朋友一定年岁不小了。” 温初白有些疑惑,“怎么说?” “重黎楼的左护法已经失踪了十七年了,这十七年里,从未听说谁以“重黎楼左护法”的名号自居,你的朋友既与其是故交,岂不是年岁不小了?” 温初白眨了眨眼,何瑞今年二十九岁,十七年前,即十二岁遇到了重黎楼左护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他也不是很大,但他说得笃定,应该没什么问题。” 江煜将桌上一直放着的信封拿了起来,朝她晃了晃,“也是巧了,左护法消失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什么消息,竟然今天一天就有两人来找。” “还有人也在找左护法?” “嗯。”江煜点点头,“他留了信,说是与左护法有一桩未完成的交易,但具体内容却缄口不提,只留了这封信叫左护法亲启。”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打算拔腿就走,江煜在后头叫他:“一会儿可还回来?” 温初白脚步一顿,“不回来了。” 又要走,江煜又问,“明天出摊?” “是。” “几号位?” “七号。” “卖面霜?” 温初白转过身来,咬牙道,“不愧是重黎楼主,什么都知道。” 江煜一摆手,故作谦虚道,“算不得什么大事。” 温初白被气笑,“那你可知我夫君是谁?” 江煜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刚才自己才受了人“什么都知道”的夸奖,这会若是说不知道,总有些拉不下面子,便道,“知道。” 温初白点点头,“其实我刚想了一下,我夫君他——又笨又傻,毛手毛脚,咋咋呼呼,孩子心性,长得普通,除了吃就是睡,不会照顾人,不知道让着姑娘,没有正业......” 江煜的脸黑成了烧糊的锅底。 明明上回在明月馆她还不是这么说的! 温初白口若悬河,一连说了一长串自家夫君的不是,瞧见对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低,终于心满意足地做了总结陈词,“你一个堂堂重黎楼主,连这样一个傻子都比不过,是不是该自省一下了?” 江煜一口闷气郁结在胸。 俩人都是他,他反驳就露馅了,不反驳又憋屈得很。 “好了,我走了。”温初白瞧他说不出话,心满意足地排了两下手,又一次道别。 “明天,七号摊,楼主多多担待啊。” 她走到门口撂下这句话,还不忘给他关上了门,一路小跑地回到了房间里。 云岚已经回自己的房去了,这会房里空无一人。 温初白快速地合上了门,整个身子脱力了似的抵在上头,胸部快速上下起伏着,彰显着主人内心的激动。 她拍了拍自己几乎烫手的两颊。 重黎楼主——是江煜! 是小石头江煜! 她第二次进门的时候,看见了他脖子上带着的金丝玉平安扣了! 天知道她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多想不管不顾地上去给他一顿拳打脚踢。 好你个 分卷阅读85 假傻子真精明。在家里娶了我不够,还要在外头作弄我。 温初白气得不行,捏得自己的手指骨节嘎巴作响。 等着,明天一定要你好看。 ☆、第四十一章 专一 次日,温初白一大早便带上云岚去了她的七号摊位。 只不过, 她的面霜一向采取预售制, 这次带来摊铺的只有十件, 即便全摆在上面也占不满桌位。 相比别人摊上琳琅满目,吆喝阵阵,她这小摊可谓安静十分。云岚坐在那, 面上带着浅浅的哀愁, “小姐......你想想办法?” 温初白瞧她一眼, 老僧入定般, “不急。” 云岚有些不解, “不是说要趁这机会把名气打起来?” “名气不是吆喝来的。”温初白本闭着眼,被这街上皮肤不断的叫卖吵得头晕, 忽的听见各式叫卖停了一瞬,又紧接着更加大声地喊了起来。 “来了!” 她睁开眼, 恰巧对上迎面走来的江煜。 “恩公。”她笑得一脸谄媚。 江煜有些奇怪她反常的反应, 但还是维持着重黎楼主的样子, 微微点了点头。 “恩公啊......”温初白指了指自己那一架子的面霜,“买一点?” “行。” 温初白一脸早就预料到了的表情, 转过头便手脚麻利地给他装起面霜。 她正忙着, 忽听一个轻挑的声音, “哟,你怎么来了?” 江煜答他:“许多年没来了。” “哈哈,昨儿就想问你,你这嗓音怎么了, 堂堂重黎楼主竟然也会染上风寒?” “咳......” 温初白转头去看,不知何时,她这间小摊前竟又多了个有些眼熟的红衣男子。来人容貌俊美,气宇非凡,就是面上神色吊儿郎当,不像是个正经人家。 “司恶。”江煜开口,怕他把自己的身份抖搂出去,“你怎也到这来了?” 原来是司恶。温初白在心中点点头,怪不得她觉得有些眼熟,前一日拍卖会上,这人就坐在江煜旁边,是那孤零零的第二名。 “我本不打算来的。”司恶一把扇子摇得欢腾,“昨儿我就要走了,忽的听说你这重黎楼主又续住了两日,那我可不得留下?瞧瞧是什么好东西留下了你。” 他边说着,手中的扇子也四处乱指,“是这小瓷瓶?还是这卖瓷瓶的姑娘?” 温初白本来好好看着戏,怎知这战火不打招呼的就上了自己的身上,顿时眉毛一竖,“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收,你哪里看到我和这位公子相识了?” 司恶被她说了两句,丝毫不见恼火,反倒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手心,欣赏道,“面对重黎楼主的追求而面不改色,甚至义正言辞的拒绝,这样的姑娘着实少见,不错,不错。” 温初白瞪着江煜,脸上扯着假笑,故意气他道,“那可不是,夫子说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重黎楼不能信。” “哈哈哈哈……可太对了,重黎楼的确不能信。”司恶被她几句话逗得前仰后合,“我说——江——哦不是,大楼主,你从哪儿找到的这样一个有趣的姑娘,要不是我念着朋友妻不可欺,都想要下手了。” 江煜面具后面的眉头皱成了两座连着的小山,怎么他一句话都还没说,眼前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聊得如此开心,把他放在了什么地方? 可他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愤懑,温初白开了口,“哎!这位公子,你说的不对。” 司恶问她,“哟,哪里不对?” 温初白眼含笑意,认认真真地与他解释,“你俩是不是朋友,我不清楚,但我不是他妻子,所以并不存在什么‘朋友妻不可欺’之事,你要是想下手,完全是可以的,公平竞争嘛。” 江煜额头青筋暴起,“你已有夫君!” 温初白咧嘴一笑,接了个白眼,“你知道我有夫君还说喜欢我?挖别人家的墙角也不怕闪了腰?” 温初澜的脸拿来翻白眼,效果可谓极佳,江煜的面色又难看两分。 “哈哈哈哈哈……”司恶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你这铺子上卖了什么东西?” 因为江煜和司恶这两座大神在场,附近已经聚起了不少前来围观的人,温初白心里一喜,赶紧趁着人多介绍起了自己的面霜。 “我这铺子卖的是女儿家用的面霜,一套四个,分别有嫩肤、美白、水润、去痤四种不同的功效,目前只供给有地位、受人尊敬的高贵女子。” 她边说着,把手中的面霜罐子也举起来展示,那罐子圆嘟嘟的,色泽亮度都是极佳。 一个懂瓷器的人立即点起了头,“虽然我一个糙老爷们,不懂什么水润、美白的,但却能看出这瓷器的品质很好,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差。” 温初白点点头,将江煜的名人效应发挥出来,“还是这位大哥有 分卷阅读86 眼光,我家的面霜要是质量不好,又怎么能得重黎楼主的喜爱?” 四周一片哗然,重黎楼主买了这面霜? 重黎楼都下手了,那这东西一定品质极佳,说不定,还有些稀奇功效呢。 “给我来一盒!” “我也要!” “我也来一个!” 四周围观的人顿时骚动起来,顺带着,也吸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司恶一展扇子,遮住半张脸,给江煜说着悄悄话,“老兄,你眼光可以呀,这姑娘的手段着实不一般,连你都被他摆了一道。” 江煜瞥他一眼,“姜太公钓鱼。” “啧。”司恶上下打量他一番,“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一条大鱼有了心悦的姑娘,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 这么多人要买面霜,温初白心中自是欢喜,但她们此次只带了十套,便一举手,“各位——因为我的面霜效果很好,所以一直十分紧俏,不愁卖,我这次出来也就随意地带了几个。各位大哥如果能接受,可以先在我这付下定金一千,之后来怀川汤谷街取货,再付四千尾款。” 她趁机抬了点价。 “我要是现在就要要呢?”有人喊道。 温初白瞧着眼前一排面霜,故意面露难色,“这……” “这什么这,你明明有货却不卖我。” 温初白为难地抿了抿唇,睨了一眼江煜,腹诽道,你个傻子,要你说话的时候怎么哑巴了? 江煜接收到她的眼神,低咳了一声,沉声道,“物以稀为贵,加价便可以了。” 在场的人,没人不认识重黎楼主,江煜这一开口,谁也不敢顶撞,纷纷在心里想着,加价是加多少。 江煜不负众望地继续开口,“像本座,便是两万盛宝币买的。” 温初白瞪大了眼,两万,江煜也真敢说。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大汉听完竟然呼了口气,夸张地拍着胸口道,“才两万啊,吓死我了……” ? 温初白眨眨眼,这回答好像和汤谷街上的那些人不大一样? “给我来一盒吧,我看看重黎楼都能看上的面霜和我家夫人用的有什么区别,叫她开心开心。” “我也要!” “我出三万,给我!” 温初白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眼前的人那都是刚经历了动辄百万拍卖的三国富商,两万算什么,就算五万、十万,也丝毫不能伤其筋骨。 好好的一个小摊,就这样成了微型拍卖会。 司恶站在一边,不断地与江煜咬着耳朵,温初白也没工夫管他俩,忙着与云岚记不断上涨的价格。 “不行了,不行了——”温初白伸着手,“这最后一个真不能卖了,明天还要出摊,我起码得留一个样品吧?” 底下一人苦着脸,哀求道,“你就卖了吧,姑娘!我昨天想拍那翠玺琉璃灯也没拍着,想拍那点翠金步摇也没拍着,赶明儿我回去,我夫人瞧见我两手空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 温初白瞧他,一张皱着的脸就差把“衰”字写在脸上了。弄得她也有些于心不忍,何况那翠玺琉璃灯还进到了自己口袋里。 可面霜就剩一个,她又的的确确不能卖了,正两难着,江煜开了口。 “本座那套,转卖给你。”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重黎楼主竟然也会把东西拱手相让了? 温初白松了口气,却没想到,那人听江煜这么说,顿时煞白了面色,“不,不用了,不用了大人。” 温初白将那盒面霜交到他手中,“没事儿,你就拿着吧。” “不用了,真不用了!”那人额头上冷汗连连,一张脸青白着,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一刻钟后身首分离的惨相。 两人拉锯半天,温初白劝说得嘴皮子都要干裂了,他却铁了心不要。 江煜瞧他俩在那拉拉扯扯,顿时面色不佳,一手搭在了那木盒上,声音冰冷得几乎能掉下冰渣,“本座送人的东西,还没人敢不要。” 上一句还说着“打死我也不敢收”的人瞬间静了音,两只手紧紧抱住了那木盒,摆出了一副谁与他抢就要拼命的仪态。 温初白:“……” 司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喂,你不是吧,重黎楼的面子不要了?我还指望你把这面霜送给我,好让我讨好姑娘去呢。怎么就这样转出去了?” 江煜瞥了他一眼,“男人要专一。” “专一?”司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不是吧?真叫人勾了魂去了?” 在这世上,不论是怀川、未安还是古德,男子哪有讲求专一的。 更何况,江煜的父亲可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佳丽三千,他就是再怎么出淤泥而不染,也该有个三妻四妾的概念才对啊。 江煜仍然面无表情,“你不懂。” “我——我不懂?我是谁,各地花柳街谁不认识我 分卷阅读87 司恶公子,我不懂?”司恶顿时被他激得跳脚,“你——!哎,不对啊,你不是娶妻了吗,你娶妻了还在这招惹别的姑娘,还说什么专一,你害不害臊?” 江煜:“……” “哦,我想起来了,你家那个是个傻的。” “……” “是不是还挺丑啊,没这个漂亮。” 这回江煜终于有了反应,“不丑,比她现在这样好看。” “切。”司恶一摆手,“说的好像你见过这姑娘之前的样子似的。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怕我惦记吗,不会的,放心,你司恶大爷我看不上这么寡淡的。” …… 等到晚上收摊,温初白已经赚了上百万,开心地连回去的路上都哼着小曲儿。 云岚有些担忧,“小姐,你白日里这样冷淡地对重黎楼主和司恶,不太好吧?” 温初白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的,重黎楼主他就是……就是个大善人。” 差点把重黎楼主就是江煜的事儿给说出来。 “他虽救了我们。”云岚给她倒了杯水,“可他与那司恶,在江湖上可是并称的两大魔头。” “噗——”温初白刚喝下的茶水差点全喷出来。 魔头?就江煜那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白娘子”、“白娘子”的样子,魔头?石头还差不多。 但说来也奇怪。 温初白又转念一想,自己得知江煜便是重黎楼主,竟只觉得被人蒙在鼓里了一个多月,十分气不过,至于别人说的种种恶名,她倒是一丁点儿也不信。 而且……不论是小石头,还是重黎楼主,亦或是梦中的恩公,竟然都在朝自己表达着自己的喜欢。她蹙着眉,问道,“云岚,你说,人为什么会做梦啊?” 云岚淡然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温初白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我若是梦到有人在梦中向我求婚呢?” 云岚仍是那副理所应当的口吻,“那应该就是你喜欢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云岚:我这双眼看透了太多。【点烟(并不)】 万字期间,早晚九点及凌晨12点(三小时后)各更新一章哦。(疯狂脱发中……) ☆、第四十二章 促膝长谈 “怎么可能。”温初白下意识地辩驳。 她想说自己做这梦时,才与重黎楼主只见过一面。却又想起, 与小石头见过无数面。 她又想说, 自己可连重黎楼主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却又发现, 她明明早就知道。 ——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长呼了一口气,“云岚,你先回去吧, 我晚上不吃饭了。” 云岚走了, 温初白一个人在屋里发愁。 她到底要不要告诉江煜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啊。 要是不说, 自己回王府了, 还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可要是说了,万一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正想着, 门口传来一阵轻叩。 温初白开了门,江煜端着一盆水灵灵的荔枝, 正笔直地站在门口。他仍带着面具, 看不出神色, 只是唇微抿着,好似有些紧张。 惹她心乱的罪魁祸首来了, 温初白的语气也有一丝冲, “你来干嘛?” 江煜瞧了她一眼, 更紧张了些:“我看见摊上有卖荔枝的,知道你喜欢。” 温初白撇嘴,“你又知道了。” 江煜:“……” “行了,你先进来吧。” 两人又一次面对面坐好, 隔桌相望,江煜没沉住气,先开了口,“白……姑娘,我昨日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温初白听江煜别别扭扭地叫他白姑娘,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你是说,让我踹了我这任夫君,与你在一起的事儿吗?” 江煜哑口无言,默默剥了个荔枝。 温初白瞧他说不出话的样子,心中暗爽,嘴上却不忘给他挖坑,“实话和你说吧,我夫君他是怀川的王爷,却只有我一个妃子,这样专一的人,你比不过。” 江煜抿抿唇,“我也只心悦你一人。” “那你买面霜是谁要用?” 江煜一窒,半晌从唇缝中挤出几字:“……我自己用。” 哈哈哈哈哈!温初白在心中笑得捶墙。 “那你还挺……”她刚说了一半,一个白嫩嫩的荔枝被塞进了她嘴里。 “唔……!!”她被荔枝塞得说不出话来。 江煜笑着,丝毫没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你放心,我洗过手才来的。” 温初白被他一个荔枝差点噎死,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的脑壳拆开看看装了什么。 “江煜!” 江煜剥荔枝的手一顿,却仍在装模作样,“江煜是谁?” “好你个小石头,我看你今天就是 分卷阅读88 不见棺材不落泪。”温初白气得将荔枝的核吐出了三米远,接着腾地站起身子,一手指着江煜,“你在这等着啊,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完这话,便开了门,腾腾腾地下了楼,留江煜一个人在房里剥荔枝。 等她再回来,桌上白嫩的荔枝已经堆了小山般的满满一碟。 “你回来了。”江煜的声音带这些欣喜。 “哼。”温初白蔫坏地笑了一声,“上菜吧。” 小二指挥着人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吃食,转瞬便将这桌子铺了个满当。 江煜低头一看。 醋溜白菜、干煸白菜、枸杞炖白菜,就连汤都是白菜豆腐鱼头汤。 好在还有一屉包子。 江煜松了口气,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白菜猪肉馅的。 …… 温初白在那边笑眯眯的,用筷子指着一桌的菜,“吃啊,恩公,你怎么不吃啊?” 江煜铁青着脸,半晌憋出三字,“我不饿。” “别客气啊。”温初白笑眯眯的,抄起筷子便把各个菜里的白菜夹到江煜碗中,“这白菜呢,益胃生津,清热除烦。我看恩公你面色不太好,一定多吃些。” 江煜的筷子拿起又放下,反复半天,终于探进枸杞炖白菜中,夹了一粒没比芝麻大多少的枸杞。 温初白还在继续念叨,“白菜好啊,我最爱吃白菜了,恩公,你不是说想和我在一起吗?我家每日都吃白菜的,你要习惯。” 江煜攥了攥拳,聪慧王府何时每日都吃白菜过? 他心中隐隐有些心虚,毕竟听双子说,温初白知道自己不爱吃白菜后,还专门下厨给他做过一桌的白菜,此时这指向…… “我真的不饿。”他板着脸,自欺欺人地又重复了一遍。 温初白看穿了他这万分不愿的样子,心中又早已笃定他就是江煜。 “是不饿吗?”她嘴上还说着话,手中张牙舞爪地就朝他扑了过去,打算将他脸上的面具给摘下来。 江煜也不敢推她,只能往后躲,温初白也笃定他不会和自己动手,更加变本加厉地往他身上凑,“江煜!你把面具给我摘下来!” 江煜一手护住脸,“江煜是谁?我都说了不认识江煜!” 哪成想,温初白夺面具不成,干脆使出一招“黑虎掏心”,一手探进了他的领子里,将他一直带着的那块平安扣给拎了出来。 “不认识?” “……” 温初白拿着那玉,也便牵着江煜的脖子,“来,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坠子是你哪个手下送的?总不能是一个叫做小石头的小傻子送的吧?” 铁证如山,江煜如何狡辩也没用了。他犹豫一下,还是摘了脸上的面具。 在王府的江煜,常年是作王爷打扮,一身衣服不是白色便是浅黄、浅蓝,时刻彰显皇家的华贵高洁,而此时的江煜则非常不同。 重黎楼的恶名和他们黑黢黢的衣服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如今这一身,哪还有平时傻乎乎的样子,简直英俊非凡。 温初白砸了咂舌,确认了江煜就是江煜之后,反倒冷静了些,“所以……明月馆的那头牌姑娘也是你?” 江煜有些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句话。” 江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用那“楼姑娘”的音色,低低地叫了一声,“白娘子。” “嘶——”温初白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江煜抿抿唇,换回了正常音色,“有。” “说!” “那日你……也做了这样一桌菜,后来被打到了池子中。” 不提这事还好,温初白一想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饭就这样被扔了喂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提这件事?” “不是……”江煜垂着头,心虚地解释,“那不是我,那是双子。” 温初白疑惑,“双子是谁?” 江煜解释道,“是重黎楼的一个能人,易容术出神入化,拟音也是,我平时回楼里处理事务时,就是他在王府里扮我的。” 温初白顿时觉得万分神奇,追问道,“那他现在人呢?” “在府中扮我,你要是想见他,明日回去了,我叫他来见见你。” “要回你自己回去,明日我还出摊。”温初白仍为被瞒了许久不忿,想了想又道,“怪不得我觉得你那日有些不对。” 江煜皱着眉,“哪里不对?” 双子仿他不是一年两年了,就连朝夕相处的赵管家也从未察觉出分毫,怎么会有纰漏? 温初白张嘴又闭上。 哪里不对? 她想起当时和赵管家信誓旦旦说的:“不用担心,你就说是白娘子做的,小石头会吃的。” 那时候她虽然才与江煜成婚不久,但她却已然觉得十分亲近。虽然知道他不爱吃白菜,却也 分卷阅读89 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那个在他后面追着叫白娘子的小石头,一定是不会拒绝的。 “阿白。”江煜叫她。 温初白第一次听见他这样正常的叫自己,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嗯?” “如果那日不是双子,而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吃的。”他说得恳切,一双眼也紧紧盯着温初白,“阿白,你便是给我加了巴豆,我也会吃的。” 温初白被他说得微微一怔,拧着眉问他,“你到底为什么不吃白菜,还有,为什么要装傻?” 江煜却恍若未见她的生气,笑得耳朵都微微泛起了红色,“所以你只是生气我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情况,而不是生气我说喜欢你,是吗?” 温初白的耳廓也红了。 这个小傻子……在……在说什么啊。 “你不要答非所问!”她色厉内荏,却着实只是个纸老虎。 “好,好。”江煜放下筷子,与温初白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江煜的母妃是皇帝江桑微服出巡时认识的,是明花州知府的女儿。两人在一起时,便如同两块火石相撞,火花溅射,很快便坠入爱河。 江桑将她封为灵妃,一时间极尽宠爱。尤其是她还怀上了龙子,众人纷纷传言,先皇后已逝,本来汀贵妃最有可能坐上后位,现在灵妃的胜算则成了最大。 但好景不长,江煜的母妃大着肚子快要临盆,却被查出来以巫蛊之术诅咒太后,在整个后宫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江桑震怒。 诅咒太后,那是株连九族的事情,江桑虽然保住了她的命,却也只能将她贬为最低级的常在,驱逐到冷宫,顺带着,连江煜也成了最不受宠的皇子。 江煜与母妃,便只能在公公、丫鬟的压迫克扣下艰难度日,也因此,他小时候顿顿白菜,吃伤了,长大了才一口不碰。 “阿白。”江煜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看着桌面,情绪万分低落,“我没骗你,那日我与你说,后来我母妃中了毒,是汀贵妃下的做的,是真的。” 本来母子二人在冷宫的日子就不好过,现在灵妃去了,只有江煜一个小孩,更是举步维艰。 为了生存,他经常去冷宫外的厨房偷吃食,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遇到进宫来寻宝的阚阳,并因此拜了师父。 他这个装傻的办法,就是他师父阚阳提出来的。 “之后的事,你便已经知道了,师父和吾叔叔自小教导我功夫,我学成后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但王府这边,只能一直装疯卖傻。” 温初白半信半疑,“你都是重黎楼主了,还顾及这些?” 江煜正色道,“重黎楼是为维护世间公正而存在的,我们平日里收藏宝物,也不会自己拿来用。” 温初白点点头,“那汀贵妃呢?你就没有想过报仇吗?” 江煜瞳孔微缩,低声道,“有。” ☆、第四十三章 沐浴 “我想也是。”温初白皱了皱鼻子,“那汀贵妃太坏了, 毒死了你母妃, 我怀疑那个什么巫蛊之术也是她做的。” 江煜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想过不管不顾地去杀她,但她常年都在宫中,身边又有高手保护, 我一旦没有一击必中, 便很有可能暴露, 何况……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将她杀了, 并没有什么意义。” 温初白张了张嘴, 懂了江煜的想法,他想给自己的母亲洗清冤屈, 想找一个正当的名头,堂堂正正的报仇。 她想起昨天的事情, “那你昨天故意给江決抬价……是因为汀贵妃的原因吗?” 汀贵妃是江決的生母。 “不是。”江煜说这话时也有些挫败与无力, “我在拍卖会上是重黎楼主, 不能把自己的私仇带过去,公然与他叫板。我拍那两匹马, 是想转给你的。” 竟叫云岚猜对了, 的确是为了帮她。 温初白心头又是酸涩又是温热, 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道了声,“谢谢你啊。” “你是我娘子,这是应该的。”江煜微微一笑, 又很快蹙起了眉头,“你又为什么要与江決对着干?是墨华文玩的老板叫你这样做的?” “不是……”温初白揉了揉太阳穴,她这次虽然是打着何瑞的名号出来,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自己不想江決舒坦。 “那是因为你嫡姐欺负你了?你这……”江煜指了指温初白的面皮,“白娘子,我觉得还是你好看,比你嫡姐好看万分。” “……” 江煜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温初白掩饰般地摸了摸自己烧红的脸颊,“不是,我带这个就是想气气江決。” 江煜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了。上一世,江決是不是欺负你了?” 温初白吓了一跳,重生之后,还从未与人谈过这个问题,唯有一次……是和江煜在山上聊天时,自己说过一次失而复得。 可她当时还 分卷阅读90 以为江煜是个傻子啊! 这该怎么解释…… 瞧温初白闭口不言,江煜心中大概也知道了,可他也不怎么会安慰人,思来想去了半天,笨拙地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温初白松了口气,点点头,“嗯。” 她感激于江煜的不逼问,沉默了片刻道,“未来几年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如果你想为你母亲报仇,我或许可以帮上。” “不用。”江煜想也未想地回绝了。 这个想法,许久之重安就提过,当时他便一口回绝了。但那时的他还以为,自己是想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替母亲报仇。现在却忽然明白,他是下意识地想保护温初白。 “为什么?”温初白不解。 “没有为什么。你就当重生之事没有发生,好好过日子,这件事不要再和任何人讲,保护好自己。” “好吧……”温初白抿抿唇,也知道江煜这是为自己好,“我……我知道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江煜一头雾水,一个时辰前,温初白才搞过这一出,怎么又让他在这等她。 这回她回来的要快很多,身后依旧带着小二,桌上的菜被撤了干净,换上了一桌一片白菜叶子也看不见的饕餮盛宴。 “小石头。”她这样叫惯了,“我不知道你不吃那个是这个原因,刚才对不起,你还没吃饭吧,吃一点吧。” 江煜心中温热一片,她总是这样,看着大大咧咧,却十分善良。 “谢谢。”他低声道。 “谢什么啊。”温初白给他夹了块肉,“真谢谢我明天就帮我出摊。” 她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又一次指使了一次仅凭名字就能吓哭小孩的重黎楼主。 江煜倒是甘之如饴,闻言只是微微笑道,“好。” 本来还有些严肃的气氛似是被菜的香气冲淡了,两人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温初白凑过去,神神秘秘的,“小石头,你们重黎楼,真的如传言中一样可怕吗?” 江煜招招手,“你靠近些。” 温初白心中被好奇占满,闻言便又往前了两分。 江煜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侧,“阿白,你觉得我可怕吗?” ? 温初白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打算扭过头去质问他。却没想,在扭过头去的瞬间,自己的唇擦到了他的唇。 有再多的话也被两唇相接这一瞬的触感给堵了回去,温初白脸色瞬间涨红,捂着自己的嘴瞬间坐回了原位。 “刚才有什么碰到我了。啊……这可是第二次了哦,阿白,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我?”江煜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用手遮住红透的耳根,生硬地装作了一副老练的样子。 温初白也没闲心拆穿他了,两只手都忙着捂住自己的唇,嘴里哼哼唧唧的,大抵是在抗议这是个意外。 “阿白,我们都成婚了。”江煜一双眼亮晶晶的,说出来的话却骇人听闻,“我想与你生孩子!” “咳咳咳咳……”温初白被他惊天动地的发言吓得猛咳不止,幸亏没有喝水,不然她这会儿一定已经呛死了! “你赶紧给我回房去!”她吼道。 江煜抓紧桌边,耍赖道,“不行,我还没吃饱呢!” 温初白两颊通红,“那你就吃完了给我滚蛋!” “行啊。”江煜一口答应下来,愣是细嚼慢咽,吃一口停一刻的,将这顿晚饭吃到了夜里。 温初白抱着腿坐在床上,“吃完了?吃完了你就快回去。” 江煜放下筷子,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才站起身来,“吃完了,阿白你早些休息。” 温初白轰他,“快走吧,孤男寡女的在一间房子的……” 江煜的脚本来都朝门口迈了,听温初白这么说,竟然又站直了身子,一双眼晶亮,“还是阿白提醒的对,你我是夫妻,本应同床共枕!” 温初白咆哮:“江!煜!你给我出去——!” 江煜一脸委屈,正要答话,门外忽然传来两声轻叩,“小姐?” 温初白听出是云岚的声音,连忙叫江煜找个地方藏起来,江煜东瞧西看,实在不想藏在藏污纳垢的床底下,只好和重安、重康平时一样,飞身上了房梁。 温初白打开门,云岚身后带着两个小厮,各自提着水桶。瞧见温初白还没睡,露出个欣慰的笑来,“小姐,该沐浴了。” ! 温初白的余光瞥见房梁上江煜的衣角。 “不……不用了。”她结结巴巴地推辞道。 “那怎么行呢。”云岚微微笑着,还以为温初白累着了,劝道,“今儿忙了一天,热水能去去乏,小姐,你就泡一泡,明天还有的累呢。” “我……” 云岚还在坚持:“你看,他们都把水提来了。” 温初白瞧了一眼门口一人提着两个木桶的小厮,又瞧了一眼带着屏风的沐浴处。 她前一日舟车 分卷阅读91 劳顿,回来便没顾得上洗澡,今儿要是再不洗洗,估计就真的臭了。 “可……” “小姐。”云岚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话些,好吗?” 不等温初白再答话,她挥了挥手,门口的小二得令,将手中的水尽数倒进了沐浴的桶中。 温初白站在浴桶的屏风旁,一抬眼,正好对着房梁上两眼发亮的江煜。 !!! 温初白想用眼神杀他,结果换来江煜一个无声的笑。 “小姐,我来帮你更衣?”云岚打断她的动作,“咦,桌上怎么有两幅碗筷,有人来过了吗?” “额……我……”温初白自动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讨饶道,“要不还是不洗了吧?我再坚持一天。” “小姐。”云岚似是将她当成了个不听话的孩子,“你不要闹了,早些沐浴,早些休息。” 温初白与她对峙半晌,看云岚的意思,竟是她不洗澡她就不打算出去了。 她败下阵来,将那屏风又朝浴桶拉近了些,确保江煜瞧不见自己,才磨磨蹭蹭地脱了衣服,进了浴桶。 云岚在她背后帮她湿发,手法温温柔柔的,又有热水蒸腾,一时间叫她差点忘了江煜的存在。 “小姐,你背上怎么有个红色的图案啊?”云岚拨开她背上的发,问道。 温初白心中一惊,竟差点把这事忘了!只好胡诌道,“这个……是我娘怕我丢了,所以给我纹的。” “哦。”云岚点点头,“小姐的年轻也真是随性,给小姐纹了个这样奇怪的图案。” “奇怪吗?”温初白有些不解,一个朝左倒着的花瓣,虽然不规整了些,但也算不上奇怪吧。 “是呀,这儿还好。”云岚的手指在她背上轻点,正是那一瓣花瓣的位置。 “是一片红色的花瓣,但是……”她的手指挪了挪,往右边了一指距离,“这儿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形状,看不出是什么,好像个菱形一般。” 温初白细细感觉了一下,背上不痛不痒,毫无异常,便继续胡诌,“哦,那个是我娘给我纹的时候,我嫌太疼了,所以就只纹了一半。” “这样……”云岚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图案,专心帮她洗起了身子。 她这一洗,足足洗了半个时辰,温初白这两日也的确累了,被人伺候着,就不知不觉地就这么在浴桶睡了过去。 “小姐,洗好了。”云岚轻柔地推了推她,又给她披上了衣服,带着迷迷糊糊的她上了床。 云岚关门的声音让温初白忽然惊醒。 江煜呢? “江煜?”她叫了一声,可无人应答。 “小石头?”她又叫,可房间仍然静悄悄的。 她不放心,踱了几步到房间正中,仰着脑袋去看空荡荡的房梁,江煜竟早就走了。 “还算你有几分廉耻。”她瞧着开着的窗户低喃一句,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 ☆、第四十四章 凤求凰 第二日,温初白按照计划早早出了摊, 可远远的, 就瞧见了一个男人霸占了自家摊位。 那人身着一身灰扑扑的麻布衣服, 带着遮面的半透明斗笠,似乎不安好心。 温初白顿时来了火气,“云岚, 走, 有人抢我们摊位。” 两人加快步子冲到了摊位前, 温初白把手中提着的面霜“啪”地一下放在了摊上, “你是谁?” 那遮着面的男人正了正自己的帽檐, 轻唤了一声,“白娘子。” “……”温初白无语半晌, 蹙着眉,“你怎么来了?” 江煜的声音从轻纱后传来, “昨天不是说, 要我帮忙出摊吗?” 温初白怔了一下, 昨天她就随口一说,来鉴宝盛会的谁不认识他重黎楼主, 怎么可能叫他出摊, 却没想到, 他今天竟真的来了,还做了这样一副打扮。 “怎么样?”江煜的声音带着两分得意,“没人能看得出我吧?” 云岚一直在旁边看着,闻言也问, “小姐,这位是……” 温初白干咳两声,“这是……昨晚上来我房里毛遂自荐的跑腿的,随便使唤便是。” 云岚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江煜:“……” 他虽然穿得滑稽,但干起活来却丝毫也不马虎,毕竟前一日温初白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今天来预购的人络绎不绝,云岚和温初白两个姑娘在摊前给人记着名字,收着订金,他便在边上维持队伍的秩序,也算分工明确。 只是……短短一个上午,重安来送了三次水,重康来送了两次吃食,其余重黎楼人每人各来探望一次,司恶更是,全程在一边看着,嘴里还不停啧啧: “你也有今天。” 温初白不堪其扰,午时刚到便将小摊彻底收了起来,“下午不摆了,休息!” 江煜立即点头,“这街上很多好 分卷阅读92 玩的,我陪你逛。” 温初白一想早上的阵势,连忙拒绝,“不用你陪。” “那可不行。”江煜无理取闹道,“万一街上的人瞧见我白娘子年轻貌美,温柔动人,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温初白一指自己的脸,“年轻貌美?那你找温初澜去吧!” 最后,任凭温初白推脱再三,江煜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一起逛了起来。 温初白说,“哇,这个玉佩真好看。” 江煜:“买。” 温初白:“哇,这只鹦鹉真漂亮。” 江煜:“买。” …… 两人一路走一路买,弄得满条街的摊主都知道,这男子虽然着装神秘怪异,可只要身前的姑娘说喜欢,定是眼也不眨地买下。 一时间,所有摊主都卯足了劲地叫卖,就希望温初白能看上一眼,然后说一句:“哇,好喜欢。” 两人逛了半天,温初白两手空空,江煜左手提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右手提着个鸟笼,眼看着就要拿不下了,可偏偏要硬撑着继续买。 又往前走,一个摊位摆得尤其大,原来是卖乐器的,琴、筝、萧、笛依次铺开,应有尽有。 温初白瞧见那琴,忽然想起自己当时在明月馆闹的笑话,顿时心中起了坏主意,打定主意叫江煜也出个丑,便拉着江煜直奔过去,压着笑意着道,“我想听琴。” 江煜微微一怔,似是有些犹豫,但还是道了声,“好。” 他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了下来,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才往架好的琴边走去。 摊主自是乐意有人给他招徕生意,当即给江煜擦干净了座椅,让他好生坐下。 江煜的手悬在琴弦上片刻,似是没有多加思考,便弹了一曲。 流亮的前奏一出,附近几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样的技艺,定是大家。 温初白对琴艺实在生疏得很,却也能听出这曲子的婉转优美,本来是想看他出丑的,却没想到…… 她瞧着端坐着的江煜出神,斗笠之下的他此时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不知不觉的,周遭的人被琴音吸引,围得多了起来,就连司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温初白身边。 “啧啧,多少年没有听过他弹琴了?” 温初白被他的话打断了缥缈的思绪,“他不常弹?” “何止是不常。”司恶咂咂舌,小声道,“自打他十六岁后,便再没见他弹过了,说是什么不符他的身份。” 温初白被司恶的话逗笑,江煜这当街弹琴的样子,的确没有重黎楼主的半分威严。 歌曲渐入佳境,热烈的感情扑面而来,四周的惊呼、赞叹接连不断,纷纷感慨着弹琴人的用情至深与琴技高超。 “所以说,这小子是被你勾了魂去。”司恶笑道,“连《凤求凰》这样没羞没臊的求偶曲子都在大街上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他的似的。” 这曲子竟是《凤求凰》? 温初白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烧,不太自在地道,“你想多了。” “我想没想多,你心里还不清楚?他这小子,纯情得很。”司恶又打趣了江煜几句,忽然神色一凛,“对了,有个事得和你说一下。” 温初白还以为又是那些不着调的言论,漫不经心地回了个,“什么?” “刚才我听见有人高价在收你那面霜,给的价格十分令人咂舌。” 温初白不明所以,“所以?” 司恶拿出自己的纸扇,摇了两下,神神秘秘地道,“只是提醒你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 “多谢了。” 她点点头,却也没觉得有人收购面霜有什么不对。 江煜在两手翻飞,勤勤恳恳地奏着《凤求凰》,却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凰和别的“野鸟”聊得开心,心里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弹完最后一个音,踏着接连不断的叫好与掌声,大步流星地护在了温初白身前。 “离她远点。”活像个互崽的大猫。 司恶笑嘻嘻的,“不是吧你,都说了,我不会对她下手的。” 江煜的视线穿过斗笠扎在他身上,“那你也离远点,老在花柳之地没准有病。” 司恶被他气得举起双手倒退两步,“行,我走,我走。” 温初白被江煜幼稚的行为搞得哭笑不得,“他也是好心来的。” 江煜转过来,“你还提他?” “他……哎你干什么!” 温初白这才刚说了一个字,江煜竟然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摊边被琴音吸引来的人很多,方才才听完了那一曲著名的《凤求凰》,现在就看见弹琴的人怀抱一个姑娘,顿时纷纷叫好起哄。 “你放我下来。”温初白将脸埋在自己臂弯,生怕被人瞧见自己的样子。 “我不。”江煜抿着唇,就这这抱人姿势,弯下身去拿那一连串儿的大包小包。 “啊——”忽然降 分卷阅读93 低的位置让温初白心里一惊,连忙抱紧了江煜的脖子。 江煜有些得意,“怕了吧,怕了你就抱紧我。” “呸。”温初白恼怒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那有什么的。”江煜笑嘻嘻的低声道,“你这脸本来也不是自己的,你就大大方方的露出来,叫江決看见了,保准给他脸都气歪。” 要说这离朱谷,也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江煜这才提到江決,江決便带着人迎面走了过来。 温初白也瞧见了,惹江決不快的心思顿时将那一丝丝廉耻压了下去,她瞬间把脑袋抬了起来,一双眼亮晶晶地望向江決。 江決显然也看见了温初白。 ——搞得他本就十分不好的心情又低沉了几分。 “未婚夫。”温初白用口型叫道。 江決走进两步,咬牙切齿地对温初白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温初白担心这么近说话,会被听出声音不对,于是只是窝在江煜怀中呲着牙乐,半天也不答话。 江決更是生气,“你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温初白看他狰狞的面色,不禁想到回城之后嘉陵王府的鸡飞狗跳,顿时笑得更欢。 “你!”江決还要说。 “你是谁啊?”江煜开了口,嗓门又粗又大,活像个常年干农活的莽夫。 温初白被他胸腔的瓮动震得心间一跳,可从她这个角度朝上看,也仅仅能看见一点儿藏在面纱后面的下巴。 江決听见江煜的声音,笃定他就是个糙汉,一种被粗蛮农夫比了下去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我是谁?我是她未——” 他一句未婚夫就要说出口,堪堪停了下来,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他要是将未婚夫这三字说了出来,岂不是整条街上的人都要知道他的未婚妻红杏出墙? 他冷静下来,“温初澜,我警告你,你没有多少好日子能过了。” 温初白开心地连连点头。 江煜也粗着嗓子道,“走着瞧。” 江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瞧见江決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温初白终于能够大笑,“哈哈哈哈哈……爽!” “瞧你。”江煜也微笑着,只可惜两只手都占着,不然一定要刮一刮她的鼻尖。 温初白笑够了,皱了皱鼻子,“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脾气暴躁了些?” “有吗?”江煜与江決没说过几句话,每次相见,他又都是在装疯卖傻,江決对他只有避而远之,所以他并不清楚江決的性子。 “有,我以前和他……和他相处的时候,他一般都不怎么表露情绪的。” 江煜想了想,忽然把自己给逗笑了,“我知道了。” “怎么了?” “他是瞧见你在我怀里了,吃醋了呗?” “是这样吗?”温初白有些纳闷,“江決有这么在乎我嫡姐?” 江煜轻轻一耸肩,“他在不在乎温初澜我不知道,但我是在乎你的。” “……” 温初白把脸埋回了江煜的臂弯里。 这一趟出来玩,也算收获颇丰,云岚迎接二人的时候,被两个人带着的一堆东西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温初白有点尴尬,担心云岚误会这是拿何瑞的钱买的,便一掐江煜的腰,“这都是他买的,我只是陪他逛逛,你说是不是啊——?” 江煜感觉自己腰间软肉被人拿捏,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来,只好厚着脸皮答道,“是啊,多谢白姑娘陪我了。” “是了。”温初白满意地点点头,将那一堆东西尽数塞进将于怀里,可又瞧见笼子里上蹿下跳的虎斑鹦鹉十分舍不得,便道,“都是他买的,但这鹦鹉在我这里放一天。” 江煜无比自然地接到,“对,还要劳烦白姑娘帮忙照顾一天了。” 温初白心中赞叹一句,不愧是常年演戏的老戏骨,嘴上接了一句,“小意思。” 哪成想,江煜学会了顺杆爬,听见温初白这样说,竟接了一句,“今天夜色甚佳,姑娘既陪我逛街,又帮我养鸟,不如夜里,我请姑娘赏月,如何?” 温初白正思考着如何拒绝。感觉自己被人轻轻地推了一推,她回头去看,竟是云岚在轻轻柔柔地推她,叫她答应。 “好……吧……”短短两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直球小王子欧耶。 ☆、第四十五章 亲吻 和江煜赏月,不是头一会了。 可上一会, 旁边的人还是个傻子呢。 温初白躺在离朱谷的最高峰上, 望着将满未满的月亮发怔。 “阿白。”江煜翻过身来。 他这回学得聪明, 叫重康带了一床被子,又叫重安带了好些点心,两个人既不会冻着, 也不会饿着, 可 分卷阅读94 以安安稳稳地赏月。 “怎么了。”温初白还是那副样子, 两只眼睛都直愣愣地盯着天上的月亮。 “阿白!” 江煜又叫了她一声, 随即发生改变的, 还有温初白头顶的一片天空,皎洁的月色没了, 换成了江煜一张俊美的脸。 温初白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阿白,你看我呀。” 温初白的眼神到处飘忽, 嘴里倔强地狡辩, “看……看着呢。” “我今日想了想, 还有许多事情未和你说。” 温初白闻言看他一眼,又连忙撇开视线。 这样专注的江煜真的很让人的心为之所动。就这样静静地被他瞧着, 天地间似乎都瞬间静谧无声, 只余他浅浅的呼吸。 她抿抿唇, 努力压抑住自己那两分道不明的悸动,“什么事?” “阿白,我喜欢你。” “你……”温初白耳廓通红,“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说过了吗?”江煜回想了一下, “是说过类似的,但是没有这样直白的说过。” 温初白无语道,“你先前已经够直白了。” “嗯!”江煜重重地一点头,“我还有要说的。很重要,那三次劫数……” 温初白顿了一下,缓缓回道,“是真的。” “所以你背上那个花瓣……” 花瓣??? 温初白听见“花瓣”二字,瞬间知道了江煜前一日偷看到了自己洗澡,亏她还以为他正人君子,自觉地走了,“你竟然偷看我洗澡!” “不是不是!”江煜连连否认,“你昨天刚一脱衣服,我就从窗户走了,看到那个花瓣,实在是……一不小心。” 她清白的身子竟叫男人看见了! 竟然叫男人看见了! 不行,她必须要—— 必须—— 温初白想了半天,最后发现,江煜是她合理合法的夫君,她竟然只能默默吃了这个闷亏? 她瘪瘪嘴,挣扎地问道,“你还看见什么别的了?” “没有没有。”江煜连连否认,“师父教了我,遇见喜欢的女子便要大胆追求,可也告诉了我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会乱看女孩身子的。” 温初白皱着眉,盯着江煜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对他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还离我这样近。” 江煜眼睛微微睁大,半晌才委委屈屈地理清关系,“可你是我娘子。” “……”温初白张了张嘴,心想着,被他打败了。 江煜不是重黎楼主的时候,太像个小男孩了。 她决定趁着江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前赶紧转移话题——千万不能叫他一会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成婚,看身子不算什么,甚至又一次闹着要生孩子。 她清清嗓子,“你刚说的那个劫数,的确是存在的。” 说起正事,江煜也严肃了起来,“国师说的印记,便是劫数的痕迹?” 温初白看他一眼,心中夸了一句冰雪聪明,“对,三次劫数,已经过去了一次,就是我们去宫里那回。” 她说得轻巧,忽然听见自己颊边的两只手微微作响,像是骨节过于用力才发出的清脆声,她偏头去看,江煜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深深陷入了泥土里。 温初白抬手摸了摸他的肩头,“不要紧张,你看上次,不是轻轻松松的就化解了吗?” 江煜沉默了一会儿,心口刺痛万分,那一次他一点儿忙也没帮上,要不是温初白自己机灵,提前做了打算,这会儿可能早已身首异处。 温初白望着他,漫天星辰做衬,但最亮的还是他的一双眸子。 他道:“白娘子,之后两次,我都会好好护住你的,用我的命,我发誓。” 他说得万分认真,无比虔诚。温初白动动唇,本来想反驳,可话到嘴边,成了轻轻的一个,“好。” 江煜看她答应,略微放松了些,“阿白,三次劫数过去了,你打算做什么?” 温初白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江煜问时,她才第一次思考,“三次劫数如果没有挺过,我会死吗?” 江煜略微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温初白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那……如果我侥幸能度过,就用剩下的生命,四处游历吧。” 江煜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斟酌了半天语气才道,“你有想过……像你嫡姐那样吗?” “我嫡姐?”温初白皱眉,“她可是一心想当皇后。” 一道电光在她颅内闪过。 温初白顿时失声,“难道你?” “不是,没有……”江煜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我是皇子嘛,有可能……” 他少见地吞吞吐吐了起来。 月色不够明亮,他又是倒扣在温初白身上,此时脸上明暗交错,看不清神情。 “ 分卷阅读95 最好不要。”温初白想起上一世在嘉陵王府打听到的,七年后,皇帝江桑中毒身亡,太子江汎被刺杀,皇子的势力中,江決几乎一手遮天。 “江煜。”她沉声道,“你不想我说未来几年的动向,但我必须要提醒你,皇室纷争残酷之至,能不参与,尽量不要参与。” 江煜似是被他说动,但被心上人小看的感觉又十分不好,他小声反驳道,“可……可我是重黎楼主。” “可你也说,重黎楼是江湖组织,不能随意插手皇家事务。” 江煜沉默了。 温初白瞧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了几分,“江煜!” 江煜不愿骗她,见她着急了,只好慢吞吞地回了一个:“我想想吧……” 温初白又要劝他,被他及时地劫住,“白娘子,你和我说说,你都想去哪儿玩?” 温初白压下心中隐隐的担忧,她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也不好说多,便顺着江煜的话回忆起了先前听说的各处美丽风光。 “像是镜湖、青周关一类的吧,哦对了,景山应该也挺不错的,你去过吗,在古德与怀川的交界处,我以前听江決……嗯,听别人说过。” 纵使她改口快,江煜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就“江決”二字,心中不免更加笃定江決前一世与温初白关系匪浅,心中又酸又涩,可又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这种酸溜溜的事情不好问出口,只能憋得自己浑身难受。 他撇撇嘴,努力让自己看着毫不介怀,“没去过,景山和我们日月山刚好在怀川的两边,离的太远了,我很少往那边走。” “你们日月山天门峰应该也不错。” 江煜听见夸奖,心情又灿烂起来,“自然,我们重黎楼修得巍峨美丽,过几日带你去看。” 温初白瞧在眼里,只觉得头顶上这人一会儿委屈巴巴,一会儿阳光明媚,像是变脸似的,有趣极了。 “你胳膊不酸啊?”她问。 “啊?”江煜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许久,又两手都紧紧抓着泥,即便常年习武,上臂也变得微微发麻。 他抿了抿唇,“酸。” 温初白叹了口气,“那你就好好躺好。” “哦。”江煜委委屈屈地答应,微微抬起了自己一支手臂想要翻身躺下,哪成想,本来还保着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另一只手一直扣住的泥巴又有些湿滑,这一个不小心,差点整个人摔在了温初白身上。 不能让白娘子被我压到了! 电光火石间,江煜也考虑不了太多,才拔离泥土的手匆匆又按了回去,堪堪将自己支在了一个半悬空而又未悬空的尴尬位置。 上方的俊脸极速接近,温初白只来得及偏过头去,动作间,唇上似乎擦过了个熟悉的柔软物体。 江煜手臂还麻着,却对这意外收获有些暗喜。 “你。”温初白看也不看他,两颊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虽然大婚那日,这种乌龙事件已经发生了一次,但那次江煜可没有现在这样,朝她表露心声啊! “阿……” “啊啊啊!”温初白乱吼一声,不由分说地打断他,“不许说话!刚才是个意外,什么也没发生!” 江煜微微一笑,明明自己也害羞,却强撑着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还说!”温初白转过头来,想要给江煜一顿好打,结果正对上半空中的脑袋,两人又一次两唇相接。 “唔。” 最近这种意外实在有些频繁。两个人都有些懵了,对方的嘴唇软软的,带着温热的气息,顺着头颅直至四肢百骸。 温初白眨了眨眼睛,看见江煜正出神地望着自己,一张俊脸从白里透红一点儿一点儿地变得通红,心跳的声音大如擂鼓,即便两人还隔着一拳距离,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咚!咚!咚!咚!越来越快。 “你。”温初白模模糊糊地说出一个字,江煜如梦初醒,像是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眨眼间运起了轻功,逃一般地撤出去到了三米远的树梢上。 他的耳尖红得滴血,喏喏道,“这……这是个意外。” 温初白有些奇怪,为什么江煜已经离了他那样远,可心跳的声音却仍未消停。 她静下心来仔细听了听。 那雷鸣一般的,震耳欲聋的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心跳。 温初白坐起身子,注视着逃跑的江煜。他似是有些慌乱,嘴上道着歉,可眼里却满是占着了天大便宜的喜色,弄得她非但没有追究的心,反而想逗他一逗。 “小石头。”她深吸了口气,提高了些声音,“你怎么跑了?” 江煜躲在树上,眼神闪躲,语无伦次,“我……你……” 温初白瞧他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你不是说喜欢我,怎么只是亲了一下,便躲到那么远去了?” 她也是第一回将“亲”这样直白的字眼挂在嘴边,一句话说出来,自个儿也 分卷阅读96 有几分不好意思。 可她还没把这份不好意思压下去,眼前一片黑影略过,先前跑到树上的江煜竟带着一阵风又回来了,他长臂一伸,一手护住了温初白的头,将她牢牢地扣在了自己怀里,按在了松软的棉被上。 “你……” 作者有话要说:  儿砸!给我啃她! ☆、第四十六章 坠崖 一个温柔而正式的吻落下。 轻柔的好像白翎鸟的羽毛轻轻划过,是全然的疼惜与视若珍宝。 江煜的吻浅尝辄止, 两人分开时, 都还像做梦一般觉得刚才像是一场虚幻而美好的想象。 “阿白。”江煜认真地叫她,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相信我。” 温初白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时兴起的随口一句, 竟被他当了真, 以为自己是不相信他的喜欢。 “我不是不相信你。”温初白低着头, 这一月中江煜的种种时刻在脑海中翻腾, “可……可你忽然从一个笨笨傻傻的小石头, 变成了万人敬仰的重黎楼主,总得让我有时间习惯。” 江煜恍然大悟, “是我忘了,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哎呀……”温初白嘴唇瓮动, “回去再说吧, 这事儿急不得。” “好。”江煜点点头, 开心于温初白这一丝的松口,“明天你先回家, 我把东西先送回重黎楼, 你放心, 你买的那些小玩意,还有那只鹦鹉,我一定帮你好好地带回来。” 温初白没回话,瞧着江煜一本正经的脸, 忽然心中一阵心痒,上手捏了一捏。 重黎楼主的脸哎! 好滑! 还会变红。 是夜,江煜送温初白回了房间,云岚已经睡了,屋里只有那只鹦鹉听见人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地偏头看她。 温初白心情不错,走过去逗它,“叫姐姐。” 鹦鹉的主人显然已经教过它简单的人话,听温初白这么说,便偏着头叫:“姐姐。” 温初白有些惊喜,给它又加了些难度,“叫阿白姐姐。” 鹦鹉不会,依旧叫着,“姐姐。” “不对,不对,是阿——白——姐——姐——” “姐姐,姐姐。” …… 温初白教的口干舌燥,可那鹦鹉铁了心似的,只会叫姐姐,弄得她只好放弃,擦洗了一番身子睡下了。 然而此时此刻,江決的屋子却彻夜明着烛火。 江決坐在高椅上,一手把玩着一个圆嘟嘟的瓷罐子,“可查证了?” 其下之人跪在地上,“查实了,主上。那两个瓷罐的确分别来自龙泉窑和未安官窑,而售卖这个瓷罐的那个女子,此次打的是怀川墨华文玩的牌子。” 江決手中仍摆弄着那罐子,“继续。” “我们顺着这条线倒着找了回去,发觉抢在我们前面联系这两家窑的人,的确是墨华文玩的人。而这个女人这次能代表幕后老板参会,身份应该是墨华文玩的高层。甚至……” “甚至?” “甚至……”那人瞧了一眼自己的同伴,“甚至……我们估计,这次她处处与主上作对,是计划好了,诚心的。” “啪!” 一直被江決捏在手心的瓷罐被摔在地上,砸得粉碎,乳白色的面霜暴露在外,一阵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江決闭了闭眼,手指关节发出骇人的挤压声,“那她的身份查到了吗?的确是温初澜?” “这……”那人有些为难,“主上,我们已经派人回去看温姑娘是否还在温府了,但即便快马加鞭,也要明天午时才能赶回来,不过属下觉得应该不是。” 江決按了按自己沉重的眉心,“为何?” “您忘了?”那人提醒道,“今儿一早,我们才收到王府里的飞鸽传书。” 江決眼睛一眯,想了起来,“是忘了,温初澜那个蠢女人,竟敢趁我不在的时候乱下命令。” …… 第二天一早,整个离朱谷人声鼎沸,大家各自收拾着行李,纷纷踏上回家的路。 沽月客栈作为整个离朱谷最好的一家,门口聚集的人尤其多。 汶雏和马夫赶了回来,此时正在楼下等着,瞧见温初白和云岚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就要上前去迎。 没成想,有人动作比他俩更快。 江煜恢复了重黎楼主的打扮,面上扣着那遮住半张脸的暗金面具,微抿着唇,不苟言笑。可他竟就顶着这副样子万分自然地迎了过去,顺带接过她手中的鹦鹉笼子,一路陪着她到了马车边。 “手给我。”他边说着,一手上前搀住了她,生怕她上马车时踩空了摔倒。 四周商贾们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头?前两日这二人还瞧着生分,这会儿便能叫重黎楼主纡尊降贵,扶她上车了。 一旁的 分卷阅读97 女子更是各个捂着嘴交谈,满眼羡艳。 温初白被众人瞧着,有些不自然,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这样。” 江煜闻言,颈子微侧,凉凉地扫了一眼附近的人。 大家连忙看天的看天,抠脚的抠脚。 隔着面具也能猜到江煜脸上是怎样的笑意,偏偏他还摆出个理所当然的正经样子,“这样就没人看着了。” “……”温初白无语半晌,对他掩耳盗铃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她轰人道。 江煜看了看四周越聚越多的人,有些不满自家娘子被人看见了,可心中又被温初白一个“回家”塞得比蜜还甜。 “那你回家等我。”他着重了“回家”两字。 温初白哪知道他少年心事,“行,行,回家再说。” 送走了温初白的车,江煜自己也要打道回府,重黎楼的马车排场极大,单看不觉得,可在这种满街都是马车的情况下,便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江煜快步上了车,打算早些赶回重黎楼,进而能早点回家,可还没来得及叫马夫行动,便被半路杀出的司恶给拦了下来。 江煜着急赶路,声音里也不免带着一丝怒气,“你干嘛?” “不干嘛~”司恶仍是那副贱兮兮的样子,“蹭个车呗。” 江煜薄唇轻启,“滚。” “别啊!”司恶拦在前面,“你不让我搭车,我就不让你走。” 江煜深深地吸了口气。司恶与他关系不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江湖好友,两人年龄、功夫也不相上下,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俩要是打起来,能打个三天三夜,更费时间。 “进来吧。” 司恶像是早就料到,听江煜一松口便一道闪电一般地窜进了马车里。 重安、重康退了出去,偌大的马车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位“魔头”。 温初白的鹦鹉放在两人中间,瞧见司恶进来,冲着他便叫了一声“姐姐”。 司恶吹胡子瞪眼的跳脚样子,让江煜心情好了一些,便先开口道,“怎么想到坐我的车?” “嘿嘿。”司恶本还老实,见江煜开口,顿时挑着眉毛,满心好奇地凑了过去,“怎么样,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江煜皱着眉毛,心知能叫自己这不着调的好友关心的,肯定只有儿女情长一类的事。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的情路又似乎的确有些“坎坷”,自己明明都说了那么多次喜欢,怎么阿白却毫无回应? 他想不通,干脆将两人的事情说与了司恶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恶笑得整个车厢都在震动,“笑死我了,你竟然,你竟然和一个姑娘说要与她生孩子!!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江煜瞪着他,“我说的不对吗?她本就是我夫人。” 司恶瞪着眼睛:“她是聪慧王的夫人!” 江煜更是不服,“聪慧王便是我!” “哈哈哈哈……那你岂不是,逼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自己!”司恶仍然笑得不止,一把折扇拢在一起敲着鸟笼的边缘,“不过,我说错了,她也不是聪慧王的夫人,你不是说她是代替她姐姐嫁过来的吗?那她姐姐才该是聪慧王的夫人,她和你啊,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江煜闻言,心底顿时沉了下去。 他倒是把这一茬忘了,若是这般,他和温初白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再说说你,别的公子哥儿讨小妹妹欢心,都是送这送那,嘘寒问暖。” 江煜打断他,“我也送了!” 司恶一抬眉,“你送什么了?” “那支点翠金步摇。” “她收了?” 江煜闭上了嘴。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开心,重安忽然在马车门外道了一声,“主子,王府来信。” 江煜敛了神情,“拿进来。” 重安走进来,是一封插着三根白翎羽的加急信。 司恶与江煜相处不是一天两天,知道轻重,瞧见那三根纯白的翎羽,也瞬间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王府来的信? 江煜一时也猜不到是什么原因,快速拆了信封,读完信上的内容,一阵后怕。 “怎么了?”司恶问。 “没事。”江煜将那信焚毁,“有人昨夜刺杀阿白。” “刺杀温初白?你家阿白不是在你楼下吗,怎么信是从王府寄来?” 江煜点了点头,“是从王府寄来,刺杀她的人不知道她不在王府,但目标明确,直奔别苑,要不是我的人拦住了,她那个丫鬟这会儿估计已经当了替死鬼。” 司恶皱眉道,“这不合理啊,温初白在你们聪慧王府就是个傻子,也不会碍着谁的利益,怎么会有人要杀她?又不是昨天,她一罐面霜炒到了十万天价,梨花当指名道姓地要一罐未安官窑装的,一罐龙泉窑装 分卷阅读98 的,你说奇不奇怪,他们买面霜不看成分,看罐子。” 江煜心中一凛,自打接到这信以来便隐隐涌现的不安达到顶峰,“谁买的?” “江決的梨花当啊!”司恶还要说什么,可再一抬头,哪里还有江煜的影子? 江煜顺着回皇城的方向一路狂奔,可半路上的车辙却指明,他们被人围堵,转向了离朱谷的山崖。 山崖之上,汶雏、云岚皆是身受重伤昏迷在地,温初白不知所踪。 “阿白呢?”江煜拉着汶雏的衣领,将他晃醒。 汶雏认出他是重黎楼主,可刚一开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哇”地涌出,呛得他说不出话来。他平复半天,瞧着来人面具下赤红的瞳孔,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下崖边。 崖边停着他们的“马车”,但只能姑且称作“马车”了,因为它顶上的盖子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底下的轱辘也四分五裂,显然是被□□炸的。 江煜松开汶雏,脚步沉重地朝马车走去。 “阿白。”他轻轻道。 无人回应。 “阿白!”他加大了些音量。 依旧无人应答。 他颤着手,艰难地掀开马车的帘子——里头空无一人。 汶雏咳干净了口中的血水,虚弱地道,“他们将我们逼上了悬崖,又在我们车里装了火丨药,温姑娘和马夫,被那火丨药冲击,都掉到崖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掉崖的古言,不是合格的古言。 江煜:(围笑)还活着的作者,不是合格的作者。 ☆、第四十七章 重伤 江煜的瞳孔猛地收缩,两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握住, 口中不断念叨, “阿白, 不会的,不会的阿白……” 眼前这片悬崖外云雾缭绕,看不见底, 若是人掉下去了, 多半九死一生, 何况温初白还不会武功。 江煜站在崖边, 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若是阿白……若是阿白……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敢再往下多想分毫。 对了……话本上都说, 掉崖之后必有奇遇。 对,阿白不会死的。 江煜自欺欺人般地在心中反复安慰着自己, 一步一步挪到崖边。 马也掉下去了, 此时一定摔疼了, 会疼地嘶叫,他只要仔细听, 对……仔细听…… 山间的风声不断, 带着树叶的哀嚎、砂砾的嘶吼。江煜立在悬崖边, 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被白雾覆盖的半空。 “阿白……” 他想起自己前一日才许下的诺言。 ——阿白,之后两次,我都会好好护住你的,用我的命, 我发誓。 可他还没来得及兑现,温初白便先一步消融在了这一片白雾中。 “阿白!!!”江煜大吼一声,眼泪从陡峭的崖上坠落到幽深的谷底。 盘旋的鸟儿婉转地叫着,宛若哀悼。 “阿白……”他吸了口气,两眼怔怔地望着崖底,并不确定轻功是否可以探入如此深的地方。 但…… “阿白,你等我,我去崖底找你。” 重安、重康的功夫比江煜略低一筹,他俩赶到崖边时,江煜正打算跳崖下去。 两人连忙惊呼:“主子!不可!” 江煜宛若未听,预估着崖上可能存在的枝丫,轻燕一般飘摇而下。 他只落了一丈距离,崖边恰巧有一块儿凸起的石头,他便死死抓着,生怕错过附近的一点蛛丝马迹。 他虽下得不深,但身子已经淹在了雾茫之中,他左右查看了一番,隐隐约约的,瞧见下面几丈远处,有个看不清形状的石台。 他运了口气,打算再次在那里落脚。 那是什么! 江煜往下没到两丈,瞧见那石台上红白一片,好像有个人影。 他一瞬间惊喜万分,“阿白!” 江煜轻轻地落在石台上,看清上面的人的确是温初白,又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阿白?” 温初白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身子一动不动,原本洁白的襦裙下摆被血染得鲜红。 江煜虽然见惯了生死,但在看清身边人现状时,却如坠冰窟。 他颤着手指,将二指移到了温初白的鼻下。 微弱的呼吸带着凉意,已然奄奄一息。 他长舒口气,将温初白的上身扶起来,紧紧地贴在自己怀中,这才发现她一双腿软的像是面条,一点儿也受不上力道,江煜的唇和双手都忍不住颤抖,“阿白,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重黎楼的马车赶了过来,司恶拿着条长长的麻绳,正要下崖去看,忽见江煜怀抱一人从崖下蹭地飞了上来。 他的手被裙上的鲜血染得鲜红,唇抿得像一条细线,一双眼阴沉如斯,宛若阎罗再世。 “她怎么样?”司恶向前一步,焦急地询问。 江煜看也未看他,上 分卷阅读99 崖之后脚尖轻点,朝着重黎楼的方向便运起轻功,不敢耽搁一分一秒。 …… 重黎楼能人异士众多,尤其老楼主阚阳,更是精通各种稀奇古怪的法门秘术,但温初白实在失血过多,众人一番努力下来,也只是堪堪保住了她的命。 温初白脸上的易容已经被去,可没了那层肤色的面皮,她的脸颊和唇都显得更无血色。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小腿软软地露在外面,肿得没了形状,上面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银针。 时间到了,阚阳拔了银针,自嘲道,“老咯,不中用了。你这小丫头的命算是保住了,但这双腿怕是……” 江煜本就一直跪在床边看,闻言着急地连站也来不及站起,就这样膝行过去,紧紧抵着阚阳,“师父,师父你帮帮她。”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阚阳蹙着眉,叹了口气,“我的医术不够精进,她这腿不是完全治不好,还是有一定希望的,哎,若是左护法在就好了……” “左护法……”江煜闻言,如同捉住了救命稻草,“师父,这次我去鉴宝盛会,有人朝我打探左护法的行踪,说是与他有交易。” “是吗……”阚阳捋了捋胡子,像是回忆起往事,“你也知左护法消失了十七年,那时我还没收你当徒儿。别说是你了,就是我和你吾正叔,也不知道人在哪。” 江煜才燃起了的希望火种顿时被一盆凉水泼灭,“那阿白她什么时候能醒?” “快则一日,慢则……”阚阳瞧见自己毫无神采的徒儿,不忍心再往下说,“我走了,你守着她吧,有事叫我。” 阚阳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了,留了江煜一人在房中陪护。 太阳由东转西,由升变落,送餐食和茶水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却都被江煜拒在了门外。 “主子。”重安从窗户翻进来。 “嘘——”江煜一手抵着唇,两只眼睛都还牢牢地盯着温初白起伏微弱的胸腹,“不要吵。” 重安抿抿唇,压低声音,“主子,刺杀王妃的人找到了,害温姑娘掉下悬崖的人也找到了。” 江煜瞬间转过头。 重安吓了一跳,江煜的眼神宛若饿了十天的野狼,幽深而又冰冷,叫人心中一凛。 他站起身,要转身出去,却又在踏步之前转了回来,无用功似的地给温初白掖了掖被角,才低声道,“我们出去说。” 两人进了院子。 重安道,“刺杀聪慧王妃的人,是江決王府的人,而下命令的,是温姑娘的嫡姐,温初澜。” 温初澜? 江煜攥紧拳,倒不是十分意外,继续问道,“那逼她掉下悬崖的呢?” 重安顿了一下,面上也全然是恨意,“是江決。前一日有人看到他在鉴宝盛会上高价买了两瓶温姑娘的面霜,之后便差人在回怀川的路上拦了车,将他们赶去了一早就埋好炸药的山崖上。” 火药、山崖,江決做了双重准备,是想一击毙命。 江煜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一掌拍碎那石桌泄愤,却又在快要碰到的前一瞬堪堪停了下来。 会吵到阿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上的气力尽数散去,声音低沉地宛若从地狱传来,“江決人呢。” 重安摇摇头,“没有回皇城,另外,江決的人手已经下了崖,好像是在找温姑娘的尸体。” “找尸体。”江煜冷笑一声,心中早有想法,“把温初澜绑了,从那山崖上推下去。” 重安眼前一亮。 本来温初白就做了温初澜的打扮,且温初澜那毒妇又害她不成,现在让她来抵命,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江煜吩咐之后,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另外,有江決的消息,立即回报给我。” 哪知重安面露难色,“主子,我们这次查江決,动作已经有些大,怕是已然让他察觉到了风声,若是我们继续查下去,您多年以来的苦心经营……” 不仅江決在王府外置办了梨花当、神驹阁等等产业,江煜在王府外也有不少兵马、市集,而且他既是聪慧王,又是重黎楼主,千万双眼睛盯着,做得要比江決隐秘得多,若是因为差江決而暴露了,可谓得不偿失。 重安看江煜眉头紧皱,转而引导道,“主子,温姑娘还没醒来,您还是多陪陪她吧。” 江煜的拳握紧又松开,胸腔上下起伏数次,像是做着无比困难的内心挣扎,半晌,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去办事吧,我进去陪她了。” 重安、重康作为江煜身边最得力的影卫,做事效率可谓斐然,第二日一早,吱哇乱叫的温初澜便被二人绑了,从山崖推了下去。 江決的人马在山下搜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尸体,连夜带回了江決的大本营。 江煜心情忧伤难耐,江決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 从那样的高崖下跌落,温初澜整个人都摔得不成人形,又在路上运了一天,等送到江決面前,已经是发臭的一堆腐肉,还好样貌仍依稀 分卷阅读100 可见。 江決远远瞧了一眼,看出温初澜的样子,心头怒火中烧,皱着眉叫人上去看,“不用看死因,看看脸是不是原本的就行。” 验尸的大夫连连点头,凑到温初澜还算完好的脸颊边又戳又按,没查出有什么不妥来,便松了口气,回禀道,“这脸没什么问题,是她自己的,没有易过容。” 大夫还以为,江決是担心这人是替代品,是别的女尸易了容拿来伪装的,没想到,他回禀脸是真的之后,江決更加生气了。 他沉着脸,一手捏着一个瓷杯把玩。 以温初澜的胆色与才能,能出现在鉴宝盛会这种地方本就反常,再加上她在拍卖会上处处与自己作对,又能耐大到能让向来都不苟言笑的重黎楼主帮她卖货,还有在街上做出那种投怀送抱之事,他本来都笃定了,这是墨华文玩故意恶心他,才使出的损招。 可……她竟然真的是温初澜? “温府那边查过了吗?”江決问。 一个属下立即回禀,“回主上,您出发鉴宝盛会后,温初澜只闹过一回,便是要人刺杀聪慧王妃的事,再之后便一直没什么消息,昨日属下去查,她也的确不在温府。。” 眼前的人竟然真的是温初澜。 当街红杏出墙、和墨华文玩联手与他作对的,竟然真的是那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愚蠢的温初澜? 江決自认识人的功夫不错,却没想到,看来看去,最没有看清的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一时间,他的心情落入谷底,面色也阴沉可怖,“告诉王府的人,三日后去温家退婚。” 失了温家的帮助,他的夺嫡大计便少了很大的一个助力,但他绝对不能允许,还有第二个温初澜在他身边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的闭眼是为了下一次更亮地睁开~ 晚上21点还有一章,把……把朕的护肝片拿来! ☆、第四十八章 苏醒 江煜茶不思饭不想地守在温初白身边两天一夜,终于, 在第二天夜里, 瞧见温初白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阿白。”他连忙凑了过去, 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抵着自己的下颚,“阿白, 你醒醒, 我是小石头啊。”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江煜都开始怀疑, 刚才那微微的一下颤动, 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手, “阿白……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对不起你, 我向你许的诺言没有做到, 你起来, 你起来打我,骂我都行。” 他的声音低低的, 极其少见地带着脆弱与无助。 温初白只觉得耳边嗡声一片, 听不真切, 可又模模糊糊的像是江煜的声音。 她的记忆还留在两天前。 一群陌生的人,骑着一匹匹健硕的黑马,将她的马车逼到了陡峭的悬崖上。 汶雏与云岚下车对敌,马车退无可退, 只能逼停在悬崖边。 她的后背一阵发痒,可她也没时间去顾,只想着打开窗帘喊一声让他们小心,可话还没出口,便听到身后一个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响起,掀翻了马车不说,还当场将她和马夫震落了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是那马夫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悬崖上凸出的石台上。 可是……记忆也仅停于此了。 之后她只记得铺天盖地的痛,和幽暗无尽的黑。 “阿白……” 是谁在叫我? “白娘子……” 小石头? 温初白想回应他,但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怎样也抬不起来,她卯足了力气,忽听江煜喊道,“白娘子,你手指又动了!” 温初白松了口气,她能做的有限,稍微动一下,安慰一下小石头也是好的,毕竟他是个傻…… 不对,他是重黎楼主。 温初白被自己脑内互搏逗笑,心情放松了些,又听到一阵鸡飞狗跳,是江煜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带了不少的吃喝用品,怀里甚至还夹着那个鹦鹉笼子,整个人像是个扎满了糖葫芦的大棉棍,琳琅满目。 “白娘子。”他侧着身用肩头推开门,再一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而满含笑意的眼睛。 “白娘子!”他一激动,手中的东西洒了一地,滚烫的热水打湿了他的鞋子,点心碎末掉进了鹦鹉笼子,就连那鹦鹉也被摔得七荤八素,在地上连连嚎着:“摔死我啦,摔死我啦!” 江煜一个箭步冲到温初白身边,这才察觉到自己一身狼狈,又毫无形象地开始抖身上的茶水和碎末,看得温初白忍俊不禁。 “你呀,怎么还和小石头一样。”温初白笑他。 能逗温初白开心,还介意什么小石头、大楼主?江煜呲牙一笑,“我本来就是小石头。” 温初白又笑,想抬手去抓他,却觉得胳膊用不上力气,微微抬了一点儿,便不得以地放了下来。 分卷阅读101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我这是……怎么了?” 江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仍维持笑着的样子,“没事儿,你这是大病初愈,又两天没吃东西,我这不是刚给你拿了吃的,怪我手笨,都洒到地上了,你等我会儿,我再给你拿一点。” 他假装着镇定,转身要往外走。 “江煜。”温初白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恐,“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江煜心中一惊。 阚阳所说的终于还是发生了,温初白不会武功,从山崖上跌落,即便是落在了石台上,却也对她的腿负荷太重,她这一摔,不仅把腿摔了骨折,更有可能的是…… 瘫痪。 这两个字太沉重了,江煜说不出来。 他整理好表情,转过来,“是不是刚起来腿麻了呀,你不要慌,师父说那悬崖太高,你的腿摔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养着才行。” “不是的。”温初白摇着头,两只手忽然来了力气,软绵绵地搭在了江煜的胳膊上,“我不疼,我不是骨折了,我是没感觉,你懂吗?我感觉不到它了!” 江煜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更淡了些,强撑着嘴角的弧度,冲她道,“再等等,好吗?” 温初白不是傻子。 饶是江煜再聪明机灵,演技精湛,可在她面前却只有漏洞百出。 “江煜。”她故意叫他名字,“你实话和我说,我的腿到底怎么了。” 江煜的嘴张了又合,两人视线互相对峙。 “就……”他犹豫半天,说得艰难,“暂时不能用了。” 瘫了。 温初白怔在那里,脑海中瞬间涌入了无数个过去的片段,在月色下爬山、在小山坡踢毽子、在湖里抓鱼、在聪慧王府的门前下红轿子…… 记忆繁杂纷呈,由繁至简。到最后,只有简单的一次迈步,一次踮脚,一个后撤。 但这些都不可能了。 等她回过神时,泪水已然流了满脸,江煜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站着,掏了手绢出来,又不敢给她擦泪。 “阿白,我对不起你。”他低声道。 温初白想起临走时摔碎的瓷瓶,还有柳清芳那一声声“碎碎平安”。 平安…… 她望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木然地道,“我要回家。” 江煜一怔,“不行。” “为什么?”意外来得太突然,温初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音量瞬间大了起来。 江煜坐在她身边,在心中数了数这两日来发生的众多事情,挑了个最不痛不痒的说,“你知道吗,我们去鉴宝盛会那几日里,有人去王府刺杀你。” 温初白眼睛瞪大两分,“结果呢?白桃和我娘亲没事吧?” 柳清芳果然是她娘亲。 江煜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多留了一点心,叫人护住了了清风苑。他本是想着万一有人要见温初白,可以让自己的属下先顶上,总比她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鬟强,哪成想,竟然阴差阳错地救了这两人的性命。 “你放心。”江煜摸了摸她的手背,“她俩都好着呢,那刺客还没进院子,就被我的手下抓住了。” 温初白松了口气,面色不善,“是谁干的?” “温初澜。” 温初白咬牙,“又是她。” 江煜不知她俩上一世的恩怨,只当温初白在说朝堂举报一事,“我也奇怪,她为何总针对你。上回举报你,就差点害死了你,这次竟然派了刺客!” 温初白哪能想到温初澜想要杀她,只不过是因为她在宫里害她丢了些面子,又在温家给了她一耳光。就这种在正常人眼里看来比鸡毛蒜皮大不了多少的小事,温初澜竟恶毒到要拿走她的命。 两人思忖半天,均没有得出结果。 温初白想了想家里安全的两人,又想到了车上的另外两人,“对了,汶雏和云岚呢?” “谁?” 温初白这才想起来江煜不认得他俩,“就是跟着我的那两个人。” 江煜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存在感甚低的二人,“哦,那一对男女。男的告诉我你掉下山崖下后,便昏迷过去了,女的一直昏着,我没管他们,这么多天了,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他们受的伤重吗?” 挺重的。 江煜本想照实回答,但看温初白这样一幅挂念着旁人的样子,这话到了嘴边,便成了,“死不了的。” 温初白的心放下半颗,但一想到家中的娘亲,心头还是一阵酸楚,“江煜,小石头……我想回家。” 江煜抿抿唇,他见不得温初白这幅样子,但…… “不行。”他安抚般的将温初白按回床上,给她盖好被子,“重黎楼名医众多,他们会用尽全力来医治你的腿,你在这儿要好得比回家快。” 温初白不想听他说这些,“我娘亲医术也是很好的。” “可是我这里药材也全啊,人参、 分卷阅读102 灵芝……什么稀罕的药材都能给你找见,你就好好在这养病,好吗。” 道理人人都懂,但人生病受伤时,往往都是最想念家和亲人的,温初白心情低落,还想反驳,被江煜拦了下来。 “再说了,你娘亲知道你受伤了,该多心疼呀,你等伤养好了回去,健健康康的,活蹦乱跳的,你娘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出去游历了,你不是说想四处去看看?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去。” 温初白舔了舔唇,知道江煜也是为了她好。但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又成了个生机勃勃的小姑娘,可幸福快乐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就瘫了,也实在难以接受。 “我……我知道了。”她眼底的光芒淡了下去,房里安静了片刻,“我有点渴。” 江煜闻言,一阵风似的出去重新拿了水壶回来,温初白从窗中瞧他,脚尖微微一点,便飘出去半里地,再微微一点,便回到了自己身边。 对比还真是……惨烈。 她在心里暗道一句,心情更加灰蒙蒙。 江煜给她倒了水,小心地喂她喝下,心中不比温初白好受分毫。 她告诉温初白的原因其实只是真正原因的凤毛麟角。 温初白出事的那天夜里,怀川国师夜观天象,见紫微星边上的“妖星”黯淡了许多,便趁机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妖星身上的印记,是花。 而那天云岚给温初白沐浴,江煜不小心瞧见温初白的肩头,也的的确确是花,只不过还未成形状。 温初白若是健健康康的,此时回了皇城,哪怕来人查也能随机应变,可现在她连翻身都需要人帮忙,若是万一有人不长眼,非要去他聪慧王府查,到时候她跑都没法跑。 另外,现在找温初白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江決得了温初澜的尸体,消停了些,可据重安回报,怀川仍有另外一队神秘人马在四处寻找温初白,甚至将手差点伸到了重黎楼的范围内。 江煜怀疑对方的目的其实是自己,因为两人在鉴宝盛会期间的亲密才瞄上了温初白。 来人是敌是友并不清楚,江煜也只能心中懊悔,不该因为一时的冲动让温初白暴露在危险之中。 而被他猜疑的神秘组织头目,此时正在温初白的面霜店中。 ☆、第四十九章 九烟御气录 温初白当初走时,说三日便能回来, 可这都五日了, 却仍旧没有一点儿音讯。 柳清芳便与白桃一个守在府里, 一个守在店里,日日期待着她的归来。 何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上好的木箱子堆得小小的店里站不下一个人。 白桃莫名其妙地看着进来的人往里头不断的搬东西, “怎么回事?” 何瑞起初不说。白桃随意掀开一个箱子, 被里头的财宝差点闪瞎了眼。 这么多钱? 何瑞为什么要送这么多钱来? “你说话啊!”她推了一把何瑞的肩, 被汶雏拦下。 白桃不是个讲究礼数的人, 瞧见何瑞闷葫芦似的不说话, 心中不安更甚,“这么多钱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姐替你去办事了, 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去了,现在人呢?” 何瑞抿了抿唇, 也不愿面对事实, 迟疑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 “具体的事情, 我都写在信里了。我知道你们店里还有个嬷嬷,你们二人平日里和阿白妹妹关系最密, 你们拿回去看吧。” “看什么看!”白桃一把将那信挥落在地, 指着何瑞的手也微微颤抖, “你说,我要你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家小姐呢,在哪呢!我不要你的臭钱!我们有钱!” 她一边说, 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外落,汶雏一直拦着她,搞得袖子上濡湿一片。 “我给你说!”白桃毫无形象地抹了一把泪水,“我们家小姐是经商的奇才,她给你想开店的办法,自己卖面霜,还懂得把怀川币兑成了未安币,虽然她说的那些汇率什么的我听不懂,但是我们不差这两个臭钱!” “你!”她又指向汶雏,“还有你,老老实实,明明白白地给我说清楚,我家小姐呢!” 何瑞经商多年,什么样的大人物、大场面没见过,可偏偏女子的无理取闹叫他没有办法。 他深吸了口气,“好吧,我与你说。” 他将汶雏传回来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江決把尸体带了回去的消息也算不上秘密,便也一并说了。 白桃脸色煞白,身子也摇摇欲坠,就连到了嘴边的话也说得颤抖,“你是说……小姐坠崖了。” 瞧见何瑞点头,她彻底站不稳身子,直直地朝身后倒去。 汶雏眼明手快地拉住她,但他重伤未愈,也痛的一声闷哼。 “姑娘……”何瑞不知道白桃的姓名,只好先这样称呼她,“你……你也不要太过难过了,我刚不是说了,阿白妹妹掉下崖后,重黎楼的楼主曾来过 分卷阅读103 ,你知道重黎楼吗?他们楼主武功高超,一定可以将阿白妹妹救上来的。” 白桃恨不得以眼作刀,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你骗谁呢!你方才还说,有另一个势力在崖底找到了小姐的尸体,带了回去!” 何瑞徒劳地张了张嘴,无法辩驳。 “滚,你滚!”白桃靠在一边的柜子上,想要将何瑞拿进来的众多东西全都扔出去,可那些金银太沉,她一手挥过去,箱子纹丝不动。 白桃好像和那些箱子较上了劲,连踢带踹,弄得自己手背通红,脸上的泪也不住地掉,“滚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 等她踢累了,便靠着墙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嘴里呜呜地哭着,反复念叨着“小姐……初白小姐……” 温初白消失了,何瑞心头也酸涩难受,又瞧见白桃这幅样子,索性叫人将送进来的金银珠宝撤走,重新安排了人时常来照拂她家生意。 日子一连过了几天。 江決与温家退了婚,柳清芳的眼泪流了一轮又一轮,温初白的腿依旧毫无好转。 她如今生活无法自理,有些事她又不愿意江煜帮忙,江煜只好给她送来了个丫鬟。 重黎楼女眷罕见,且不设丫鬟小厮,这个姑娘,还是被一个门主无意间捡回来的外门弟子。 饶是外头阳光多么灿烂,温初白也觉得屋内始终阴雨连绵。她的腿始终没有知觉,不论是摸、针灸,或者拍打,掐揉…… 小丫鬟名唤宛儿,因为是外门弟子,多多少少也会些武术,轻功会得多些,但用起来时一蹦一跳的,活像是个飞不远的野鸡。 每次温初白瞧见,总会忍不住笑她,而后又陷入更深一轮的阴雨中。 野鸡也行,一蹦一跳也行,总比她这一动不动好了太多。 江煜大多时间都会在房中陪她,说的大多都是病愈之后的事儿,要带她游历山川大江,尝遍各地美食,做一对双宿双栖的幸福眷侣。 每每此时,温初白也只能装作向往来掩盖心底愁苦。 未来…… 哪有什么未来…… “夫人。”门被推开半个,宛儿从后头探出个头来,怯生生地道,“昨儿老楼主说,从今天开始您就要泡药浴了,您准备一下,我去把药提来。” 温初白点点头。 心里却在想,准备什么,她现在连衣服都没办法自己脱。 江煜站起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像哄孩子一般,“阿白听话哦,回来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好好沐浴过,让宛儿给你好好洗洗。” 见温初白点了头,他便出了房门回避。 宛儿拿药还没回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虎皮鹦鹉偶尔跳两下,发出细细的声响。 温初白瞧着它,无精打采地逗道,“叫‘阿白姐姐’。” 鹦鹉偏过脑袋,用一只眼睛看她,“姐姐。” “阿白姐姐。” “姐姐。” 温初白看着它一双来回倒腾的小脚,“你叫我一声‘阿白姐姐’,我放你回归山林,如何?” 虎皮鹦鹉恍若未闻,“姐姐。” …… 温初白叹了口气,生活本就已经十分不顺遂,她又何必给自己找气受? 正想着,宛儿拿着药包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她关系好些的外门弟子,各自提着凉水与热水。 宛儿把药包放进浴桶里,让那提着热水的先倒,热水遇到药包,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刺鼻的药味。 那味道仅是闻着,就觉得又酸又苦。 凉水也被兑了进去,宛儿送走了帮忙的二人,用手测着水的暖热,“夫人,水调好了。” 温初白对她这个称呼着实无力,她现在这样一副瘫着的样子,宛儿还一天“夫人”、“夫人”的,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重黎楼主娶了个她这样的蹩脚夫人。 但她叫她改口也没用,宛儿前一日才答应她改成“小姐”,第二天便会在江煜的“胁迫”下改回来,两三次后,她便不再管了。 从坠崖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温初白不能下床,平日里便简单地擦擦胳膊和腿,沐浴还是头一回。 宛儿轻柔地帮她脱了衣服,“呀。” “怎么了?” 宛儿笑得有些羞涩,“夫人背上纹着的图案真好看。” 温初白愣了一下,明明几天前云岚给她洗澡的时候,还说那印记看着奇怪。 “是什么样的?” “夫人自己不知道吗?”宛儿小声笑着,“是很好看的图案,两瓣花瓣,是对称的,红艳艳的。” 两瓣…… 温初白瞬间明白过来,她一直等着的第二次劫数,不是文贝街拿回抢劫,也不是山林遇到的山贼,竟是这次坠崖。 她心中一时复杂起来。 三次劫数,她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次,就是代价有些惨痛。 宛儿虽说技艺不精,但怎么说也是习武之人,力气比普通 分卷阅读104 女孩大得多,顶着温初白担忧的目光,便将她抱起来放进了满是中药的浴桶里。 这是阚阳开的方子,说是左护法旧居里找到的医书记载的,也不知道效用如何。 那医术上说,按着方子每日药浴,待满了九九八十一天,失去知觉的部位便有可能重获新生。 温初白连日郁郁寡欢,江煜看在眼里,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只说这药浴是强身健体的,叫她每日都泡着。 温初白泡了一个月,只觉得身体没什么变化,倒是脾气大了不少,总因为一点小事就忍不住和江煜大呼小叫。 可她又厌烦这样敏感而无理取闹的自己,每次情绪控制不住地宣泄后,又会陷入自责与愧疚…… 她的精神较之前更差了,月初时还在醒着的时候看看书,这几天为了避免和人吵架,几乎每日都没有多久睁着眼的时候。 门被叩了两声,阚阳在门口叫了一声,“小丫头。” 温初白手指动了一动,没打算应,倒是那虎皮鹦鹉跳了两下,“来人啦!来人啦!” 阚阳也不再打招呼,笑呵呵地推门走了进来。 “小丫头,你瞧我小老儿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温初白不想理他,但眼皮底下微微转动的眼珠却被阚阳瞧出了端倪。 “没事儿,你不用理我。哎呀……”阚阳手中拿着一本巴掌大的书,忽闪忽闪地扇着风,“只是……这样一来,就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九烟御气录》了。” 温初白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九烟御气录》是什么? 阚阳好似能看出她心中所想,将那书随便翻了一页,假模假式地念到:“本录以气为力,乃是上品灵气级轻功,习本录者,不论现状如何,皆可御风而行,一日千里。” 温初白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一日千里?就凭她这两条废了的双腿? “小丫头。”阚阳笑眯眯地凑到她床边,“我瞧你成天看着我徒儿,还有宛儿那丫头运用轻功,心里早就痒痒了吧?” 温初白睁开眼睛,阚阳正举着那书在她面前晃悠。 她虽好奇那书,张口却是:“江煜呢?” 她的喉咙有些干哑,宛儿到底照顾人没有经验,她又倔强,不是实在忍受不了,绝对不麻烦她一丝一毫。 前些日子,江煜还是日日在她房里给她喂水的,但这几天,为何不见身影,难道是......嫌弃她了? “煜儿……”阚阳眼中划过一丝心疼,“煜儿他毕竟是重黎楼的楼主,事务繁多,这几天外头有事,他必须要亲自去,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温初白木木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怎么样,小丫头,要不要和我学学这个《九烟御气录》?” 温初白恹恹地,“学了有什么用。” 阚阳把那书往掌心一拍,“以体御气,即便没有双腿借力,也能去你想去的任意地方。” ☆、第五十章 江煜小时候 温初白从未习过武,第一次接触便是这样高深的轻功, 跟着阚阳练了一整日始终也没感觉到一丝一毫那书中所说的“气”, 倒是把自己累得不行, 夜里泡了药浴,便早早睡下了。 许是白日少见地劳累,她今夜睡得格外沉。 前几日江煜也是半夜溜进房内, 她虽未醒, 却也有小小的哼声, 今夜却累得一动不动, 丝毫未感。 江煜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 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她的睡颜。 “小石头......”温初白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 “我在。”江煜低声应道,一手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怕她发热,却因此牵动了背脊上的伤口。 重黎楼被外人传成人间地狱, 并不算空穴来风。 阚阳给温初白修习的那本《九烟御气录》, 乃是上上任楼主从一个古墓中寻得的术法秘籍。 按重黎楼的规矩, 所有收集来的,不是凡品的秘籍功法, 皆应封存在至臻阁中, 由专人看管, 不得取用,不得外传。 即便江煜是楼主,也要按照规矩行事,如果坏了规矩, 便要受罚,重黎楼的刑罚,几乎都是酷刑。 可即便如此,江煜还是破例了。 他甘愿受罚,只为进至臻阁中拿这本《九烟御气录》。 虽然这本秘籍相比其他法宝而言只能算作最低级的秘籍,但其御气的法门,却的确和习武之人的内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江煜求了阚阳和吾正多日,两位长辈虽然是瞧着江煜长大,却更清楚自己肩负的责任,几人拉锯多日,江煜再三哀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让二人松了口。 最终的判定算江煜监守自盗。但因为《九烟御气录》影响较小,温初白又情况特殊,刑罚罪不至死,但也要接连七日鞭刑一百。 第一日鞭刑结束,江煜牙关咬得发白 分卷阅读105 ,额上青筋毕露,衣服更是成了一条一条的破布,可吾正黑着脸色问他,“可还要去拿那《九烟御气录》?”的时候,他的双眼又瞬间明亮起来:“谢谢吾叔叔。” “……”吾正无语半晌,“罢了,七日之后你若是要要坚持,便去拿吧。” 江煜的鞭刑一连受了七日,这七日里,他身上时时刻刻散发着血腥味,白日里怕被发现,不敢来温初白这。 再加上最近两人总是吵架,他也不想再让温初白心烦,便在拿了书的当下,将这教人的重任委托给了阚阳。 不过…… 江煜抿抿唇,这次进至臻阁,虽只拿了一本书出来,却算得上收获良多。 “小石头……”温初白又迷迷糊糊地叫了他一声,许是因为明天就要和阚阳修习功法,她觉得生活又有了丝希望,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带上了一丝轻快,“我们一起去捉鱼。” 江煜的脸上不由地挂上了笑容,“好。等你神功大成,我们去捉鱼,不仅捉鱼,还烤鱼,吃鱼,好不好。” 温初白砸吧砸吧嘴,没有答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这夜的月亮圆而亮,从木窗上照进来,照得温初白的五官柔和而明晰,江煜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恬静的睡颜。 第二日一早,宛儿推开门,本打算叫温初白起床练功,哪成想,一抬眼,竟看见了自家楼主的背影。 她生性胆小,一时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门板发出了低低的吱哑声,江煜一手抵着唇,“嘘。” 宛儿缩着脖子,怯生生地道,“楼……楼主,该叫夫人起来了,老楼主再半个时辰就要来了。” 江煜点点头,他身上的伤很重,又这样坐了一夜,起身的时候身子都有些微微晃动,“你叫她起来吧,我出去了。” 宛儿应了一声,把身子从门外挪进来,又问,“楼主,您一会儿不陪夫人吗?” 江煜愣了一下。 他还是不要出现在阿白面前惹她烦了吧? “我最近有些忙。”他低声道,“若是阿白问起来,就说我还在外面没回来。” 他说完这话,便往门口走去,快要出门了,又补了一句,“她要是提到我了,麻烦你和我讲一声。” 宛儿的脑袋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不麻烦,不麻烦,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和楼主讲。” 江煜嗯了一声,不再看她,轻轻合上门走了。 阚阳按照约定,在半个时辰后准时到了温初白的房里。 “小丫头~!”他今天好似专门做了打扮,花白的胡子编了两条小辫,脸上笑眯眯的,手中拿着那本江煜求来的《九烟御气录》直晃悠。 “老楼主。”温初白有些拘谨。 阚阳一捋胡子,顿时不乐意了,“嗨呀,什么老不老的,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阚哥哥,看——哥哥!” 温初白额头冒出一滴冷汗,“阚……阚师父。” “嘁,没意思。”阚阳皱皱鼻子,活像是个恶作剧没有成功的小孩,“我今儿还专门打扮了一番,瞧瞧我这飘逸的小辫子,这伟岸的身躯,这不凡的谈吐……” 温初白:“……” 她开始后悔昨天答应这小老头跟他习武了,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阚阳瞧见她怀疑的眼神,眉毛一凛,“怎么,不信?” 他一手成掌,远远的一个掌风便打到了窗外的一个陶坛上,瞬间将那坛子打得四分五裂。 一阵刺鼻的臭味飘了出来,随之还有宛儿的惊呼,“哎呀,谁把我准备浇花的肥料给打碎了?” “呵……呵呵。”阚阳尴尬地摸摸鼻子,“虽然......嗯,但是相信你已经对我的实力有了一分的了解!” 温初白艰难地点点头。 “那走吧!” 阚阳将她挪到椅子上,端起椅子便一阵风似的跑到了重黎楼内的一片竹林里。 温初白感觉阚阳带着她时,风从面上拂过,景色极速变换,神奇极了,问道。“你刚才用的轻功,就是你要教我的吗?” 阚阳低咳一声,“不是。” 这至臻阁中的典籍,他们是不会去看的,因此,他虽然答应了江煜要去教她,却着实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运用。 “不过这不碍事。”阚阳虽然心里没底,面子上却显得胸有成竹,“我这辈子,看过的典籍比你用过的厕纸还多,还怕一本小小的《九烟御气录》?来,让我看看……” 他翻了一页,到底见多识广,扫了一眼那书上晦涩难懂的文字,道,“丫头,闭目,凝神,感受天地之力。” 温初白在被阚阳连锅端来的竹椅上坐好,合上了双目。 自然与人本就为一体,自然大于人,又包含着人。她之前那二十多载光阴,不是在为生活奔波,便是在为生存劳累,如此感受自然,还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阚阳在一边摇头晃脑,“老子曰:人 分卷阅读106 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温初白听得半知半解,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睁开了眼,“不行,我感受不到。” 阚阳一歪头,“时间太短了,你这个小丫头,一看就从来没有习过武,就你这闭目凝思的时间,还没有江煜小时候扎马步的时间长。” 温初白问,“江煜小时候?” 阚阳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想知道?冥思一个时辰我就告诉你。” 好奇心战胜了烦躁,温初白点点头,又闭上了眼。 这次她心中有盼头,时间倒也便过得快了起来,林间有风吹过,竹叶便就此响起,有趣的是,竹叶的响声比普通树叶要尖而空灵,像是在窃窃私语。 林间还有鸟,有些婉转地叫着,有些咚咚地啄着竹节,还有的振着翅膀,虽然听着也是扑簌簌的,却和竹叶一下就能分开。 竹林里也有香气,闻不出是竹叶还是竹竿,亦或是二者相同,温初白还想细细分辨,忽听阚阳笑道:“小丫头,一个时辰到了。” “到了?”她缓缓睁开眼,“我怎么觉得才过了一刻钟。” 阚阳微笑道,“这便是自然,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温初白回忆了一下方才那玄妙的感觉,“谈不上收获,就是觉得,自己似乎融入到了这片竹林里。” “那就是了。”阚阳翻了翻书,“《九烟御气录》共有九层,第一层便是感受气,等你与之融会贯通,就可以让这气带你去任意的地方了。” 温初白听他这样说,心情高涨了起来,“我会努力练习的!” 阚阳哈哈一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徒儿那点事儿抖搂出去,“你按照约定冥思,我也按照约定,给你讲讲江煜小时候的事儿。” 温初白也好奇,“阚师父您快讲。” 阚阳走近两步,颇为豪迈地在温初白对面席地而坐,“江煜啊,他小时候就是个倔强的臭石头。” 温初白点头附和,“是个石头。” 阚阳眉飞色舞,“不过你一定想不到,这个臭石头他又贪嘴又怕黑。” 温初白来了兴趣,“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阚阳卖起自己徒儿来毫不手软,“我第一回进宫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偷了别人的红薯烤着吃,那吃得,满脸都是。” “还有,后来我不是在你们聪慧王府的院子里教他功夫吗?我们明明约好了夜里,没想到他第一日就爽了约,当时可把我气坏了,后来你猜怎么着?” 温初白好奇道,“怎么着?” “他在半山腰就因为天黑吓得尿了裤子,哈哈哈哈哈!”阚阳高兴起来,顿时忘了自己一早专门做好的造型,笑得满地打滚。 温初白也抿着嘴笑,但她毕竟是个姑娘,笑别人尿裤子,不好过于放肆。 哪知,阚阳瞧她笑得不够爽朗,还以为自己说的料不够猛,顿时坐直了身子,“不好笑?没事,我这还有更好笑的!” “当初……四年前吧!”他努力回想着,“反正就是他刚刚接任没多久那会儿,他代表重黎楼外出任务,对方给他准备了四个美女,环肥燕瘦的,一个赛一个水灵。” 温初白脸上的笑意顿时散了:“……” 阚阳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对,“而且最绝的是,他们直接把人安排在了他的床上。江煜那小子办完公务,一推开房门,四个姑娘一起叫他‘爷~’,你猜怎么着?” 温初白感觉心头怒火中烧,硬邦邦地道,“我不想猜。” “哈哈哈哈!”阚阳又一次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起了滚,“估计你也猜不到,他竟然吓跑了!哈哈哈,一个大老爷们,被四个姑娘吓跑了,连夜跑回了重黎楼,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一整天,还说要和人断绝来往。” 温初白松了口气。 好你个江煜,算你自觉,不然等我病好了,看我不掰断你的命根子。 ☆、第五十一章 江煜教学 温初白跟着阚阳一连学了三日,隐隐觉得摸到了门槛, 但怎么运用都始终不得章法, 郁闷得夜里药浴也在叹气。 宛儿替她清洗着头发, 心中也不免疑惑,“夫人,你怎么了, 前几日不是心情好多了吗?” 温初白侧头看她, “我学了这么多日了, 还是一丝都不能动。” “哪能有这么快呀。”宛儿微微笑道, “莫说宛儿愚笨, 扎了三年马步才开始习武,就连楼主, 也是与老楼主练了一年才开始学内功心法的。” 温初白点点头,这两天光忙着融入大自然了, 差点把江煜给忘了, “江煜人呢?还在外面任务没回来?” 宛儿记着江煜的话, 替他瞒着,“是呀, 夫人想念楼主了?” 温初白张了张嘴, 不知道如何应答。 本来在鉴宝大会那会儿, 他俩的感情已然升温,可这过去了两月,那炙热的火焰好似燃料殆尽,又被泼了两瓢冷水, 只剩个微弱 分卷阅读107 的火苗在垂死挣扎。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又问了一遍。 宛儿睁着圆圆的眼睛,“应该很快了吧。” 温初白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丝毫没往心里去,哪成想,等第二天往常阚阳“端”她去竹林的时候到了,推门进来的竟然是江煜。 “你?”温初白有些惊喜。 江煜抿着唇,“我回来了。” 温初白问,“事情可还顺利?” 他这几日明明都在养伤,思忖片刻,答了个,“顺利。” “那便好,阚师父呢?” “咳。”江煜有些心虚,“师父今日身体抱恙,恰巧我回来了,今日便由我先来教你一日。” 温初白感觉两人这一问一答,好似两个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心中有些发闷,“你修习过这《九烟御气录》?” 江煜摇摇头,“未曾。” “那你……哎?”不等温初白继续说,江煜已经将她横抱起来,眨眼间到了前几日她与阚阳日日修行的竹林中。 江煜那七日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着了筋骨,本不应该抱人,更不该动用内力轻功,这会强行要用,臂膀上的伤口裂了,痛得闷哼一声。 “怎么了?”温初白勾着他的脖子,自打江煜进来,她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草药气,但当时她还以为那是自己被药浴腌的入了味,现在看来,着实是江煜身上的。 江煜皱着眉,不知道如何解释身上这伤。 “是不是外出的时候被人伤着了?”温初白问。 江煜耳廓微微发红,微微点了点头,“一不小心。” “你这小石头。”温初白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胳膊不累吗,将我放下吧。” 江煜愣了一下,将温初白倚着竹子放下,嘴角不可抑制地带着笑。 阿白的心情好像不错? 都叫自己小石头了。 温初白先前是觉得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才变得敏感易怒,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没有盼头。如今有这《九烟御气录》可以拿来修习,每日感受着进步,自然生活又变得充满希望了起来。 温初白靠在竹竿上,瞧江煜在那傻笑,不自觉地也勾起嘴角闭目冥思了起来。 她再次醒来,是被馋醒的,竹林的清幽被食物霸道的香气冲得人仰马翻,温初白无奈地睁开眼,被江煜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吓了一跳。 江煜笑眯眯的,得知温初白心情不错之后,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阿白,你睡了好久啊。” 温初白作势要揍他,“我那是睡吗?我那是在冥思!” 江煜心情大好,用轻功倒退着飞出去一米来远躲她的巴掌,结果乐极生悲,一下撞到了身后的竹子,一背的伤口尽数叫嚣起来。 “啊呃……”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仍旧龇牙咧嘴。 温初白这才瞧见他手中拿着两条香喷喷的烤鱼,即便这会摔地生疼,却仍牢牢抓着,怕那鱼摔到地上,她心中发笑,“喂!小石头,你还好吧?” “我……”江煜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个字,实在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重伤未愈,本应该好好静养,可今天用了好几次轻功不说,捉鱼时又下了水,现在还摔到了竹子上,恐怕整个背的伤口都裂开了。 “小石头?”温初白又叫了一声,往常她每次这样叫他,江煜都是会第一时间回她的!她心中一紧,提高了声音,“小石头!” “我……”江煜颤着唇,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温初白心急如焚,“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到底是谁把你打成了这样?我……我……” 她想说她帮他揍回去,可话都到了嘴边,才想起自己如今连动也不能动,更何况揍人了。 江煜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但即便如此,也不忘记安慰温初白,“不要紧……我坐一会儿……缓一会儿就好了。” “哪能不要紧!”温初白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江煜只是躲了一下她的打,并没有跑出去多远。 很近……对,很近……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中是竹叶的轻响,鸟儿的欢鸣,和……江煜的低喘——就在那边! 一股清风如有意识般地垫在她身后,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那风推着往前滑动。 她的胳膊碰到一个东西,随之响起的,还有江煜的闷哼。 她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经和江煜肩并着肩坐在一起。 “阿白?”江煜的笑因为疼痛而扭曲,但面上却是发自内心的惊喜和高兴。 “我……”温初白瞧了瞧面前的江煜,又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靠着的竹子,那竹子下面,还有自己刚才坐出的一个痕迹。 “我成功了?”她不可思议道。 江煜身上的痛似乎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而冲淡了些,他点了点头,“《九烟御气录》上说,练至一 分卷阅读108 层,便可以借助气力短距离的移动,果然是这样。” 温初白“哇”了一声,赞叹道,“真神奇。” 江煜瞧见面前人明媚的笑,只觉得自己这七日的皮肉苦没有白费。 “你呢?”温初白感叹完了,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是要看江煜的伤的,一时也有些羞窘,“怎么这样严重,吃药了吗?” 江煜点点头,“吃了。” 温初白蹙着眉,柳清芳那些个医药知识她一点儿也没学过,天马行空般地提议,“要不,你像我一样,晚上泡个药浴?” 江煜苦着脸,中药汤渗进伤口里,大概要比撞这竹子还要疼上百倍吧? “不了吧。”他抿着唇道。 “那怎么行。”温初白抬起他一只胳膊,“你伤到哪了?我帮你瞧瞧?” 江煜看她一眼,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全身都有伤,要脱光了才能看。” “……” 温初白嘴角抽动两下。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人可是能和姑娘家说出“我要与你生孩子”的绝世神人,脸皮可比城墙还厚。 “痛死你算了。”她看江煜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便要再次运起那气,飘回自己之前的那根竹子旁。 但闭上眼睛凝神半天,身子却丝毫不动。 温初白恨得牙痒痒。 这破功法,怎么时灵时不灵。 她睁开眼,想着用手把自己往远挪些,忽然,一条焦香四溢的烤鱼出现在了面前。 江煜笑眯眯的,又晃动两下那鱼,“阿白,饿了吧?” 温初白咽了一口口水,她前几天做梦还梦见和江煜捉鱼、烤鱼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美梦成真了。 她接过来,别扭地道了一声,“我只是不想浪费。” 江煜点点头,仍是笑眯眯的,“知道,知道!” 温初白闻了闻那鱼,不知放了什么腌料,味道香而不腻,带着辣椒特有的辛辣,又烤成了金黄的颜色,叫人食指大动。咬上一口,鱼皮酥脆,鱼肉滑嫩,还有鲜美的汤汁,“好吃!” 江煜好似得了天大的夸奖,得意道,“我烤的!” 温初白病后基本日日都是素食粥面,荤腥几乎不沾,这会儿开了戒,吃得两腮也鼓鼓的,又模模糊糊地夸了一声,“棒!” 二人放纵一日。 到了晚饭时温初白没回房,宛儿只好操着她那蹦蹦跳跳的轻功来竹林里寻人,远远就瞧见竹林里两个人叠在一起躺着。 上头的温初白满脸通红,还都肿着,像是长胖了一圈。 底下的江煜牙关紧咬,冷汗淋淋,像是忍受着万般折磨。 宛儿“呀”了一声,她一人也背不动这二人,“楼主、夫人,你们稍等,我去请老楼主和右护法过来。” 一盏茶后,温初白与江煜被抬到了江煜在重黎楼的住处。 楼里的大夫给二人把着脉。 把江煜的大夫得出结论要快些,“楼主没什么大碍。” 吾正蹙着眉,显然不甚认同,“那他为何痛成这样?” 大夫瞧着用眼神让他闭嘴的江煜,有些犹豫,“楼主他……” 吾正瞧了一眼江煜,转向大夫,“无妨,说便是了。” 大夫抿了抿唇,“他这其实不是痛的,楼主他近期受的那些皮肉伤算是很严重的,今日应该是运动后伤口开裂,又吃了发物,这才……有些发痒。” “……”阚阳和吾正皆是一阵无语。 旁边的大夫本来正给温初白把着脉,听这大夫一说,顿时也明白过来,“发物?怪不得,夫人的药浴中有一味药,要忌荤腥油腻,不然会得敏症。夫人,你们今天吃了什么?” 温初白只是脸红肿,还是可以正常说话的,听大夫问她,只好心虚地答了个,“烤鱼。” “荒唐!”吾正本就黑着的面色顿时比锅底还要黑了两分,“你们两个多大的人了,自己生着病、吃着药,还这样乱来!?” 温初白本来就害怕看起来极不好相处的吾正,又听他这样这样一声暴喝,顿时吓得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被子里。 但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吾正丝毫没有察觉到温初白对自己的畏惧,“阚阳这老没用的教不出个结果,江煜这个小没用的把自己教地卧病在床,我倒要看看,我吾正能不能把你教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_→还记得吾正叔叔吧,就是那个“不配受罚”~ ☆、第五十二章 二层 温初白第二天起床开始便满面忧色,倒不是因为敏症。她的敏症算不上严重, 第二日脸颊虽还有些红, 但肿却都已消了。 她盯着眼前的竹椅。 黑脸吾正会像阚师父那样把他连着椅子端到竹林里去吗?还是像江煜似的…… 救命! 她想一想就觉得窒息。 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一点一点消逝, 吾正踏着点进来 分卷阅读109 ,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木制的竹椅。 温初白望过去。 那椅子打磨地光滑油亮, 两边各驾着个扶手高的轮胎, 轮胎的边缘做了一圈儿小把手, 造型很是奇特。 “这是……?” 吾正将那椅子推过来, “这是轮椅, 你试试。” 温初白顿时好奇起来,借了吾正的力坐上那轮椅, 那椅子全身都是实木制成,又坐上了个人, 在地上碾动的时候嘎吱嘎吱的, 分量十足。 温初白使出吃奶的劲儿, 抓住那轮子上的把手用力一推——轮椅晃晃悠悠地前进了一尺距离,又倒退了半尺。 “……” 吾正皱着眉, 他送来这轮椅前自己试过, 明明推一下是可以走小半米距离的。 “吾……吾叔叔。”温初白苦着脸, “这轮椅看起来不大灵活。” 哪成想,吾正一言不发,只是给她开了门,眼垂着也不瞧她, “走吧,去竹林。” 温初白万分惊讶,“我自己去?” 吾正抬起眼皮,一双黑瞳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然呢?” 行吧。 温初白打心底里害怕吾正,也不敢再说话,只能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往竹林的方向推去。 她手上没劲,一次只能推出去一点儿,到了山地,更是因为路面坑洼不平而速度骤减,竹林离住处不算远,步行十分钟便能到,可就这么一点儿距离,她竟用了整整一个上午。 吾正双眼阖着,手中环抱把剑,正倚着一棵竹子站着,即便温初白来了也没睁眼,“下次快些。” 温初白咬着牙,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没了感觉,“知道了。” 吾正又要开口,忽听江煜的声音远远传来,“阿白!吾叔叔!” 两人抬头去看,他手中提着两个三层的红木食盒,正轻快地朝两人跑来。 温初白顿时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仰起脖子叫着,“小石头!” 江煜很快跑了过来,献宝似的将一个食盒放在了温初白腿上,“修习了一个上午,你们肯定累了吧,我把午膳拿过来了,你们趁热吃。” 温初白这才知道她仅是将自己挪到竹林就花了这么长时间,心中顿时有些尴尬。 这前半天她练习了如何从房子走到竹林,后半天总不会要练习如何从竹林回到房子吧? 吾正一直闭着的眼终于睁开,他踱了几步过来,一手将温初白腿上的食盒拎走,又夺过江煜手中的那份,运起轻功,飘然地立在了半空中几片竹叶之上。他的身姿恍若仙人,说出来的话却连魔鬼都不如,“不准吃,先练功。” 温初白揉揉干瘪的肚子,求助般地看向江煜,“小石头。” 江煜自然也舍不得饿着温初白,他朝吾正立着的那根竹子走了几步,“吾叔叔,你也吃些东西,吃饱肚子才能练功啊!” 吾正合上了眼。 …… 江煜无功而返,却也不慌,贼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艳的油桃,悄悄摸摸地塞到了温初白的手中,“你吃,我帮你挡着。” 温初白顿时感激涕零,抬起酸胀的胳膊就要把那油桃往嘴里塞。 “嗖!” 不知道哪里飞来一枚石子,将那油桃从温初白手中砸飞了出去,滚落的油桃瞬间沾上了泥土草屑,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泥球。 江煜回过头去,瞧见吾正又一次合上了眼。 他也没了办法,只能无奈道,“那你先练,我在一边陪着你。” 温初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能作罢,闭上了眼开始今日的修习。 前一日的偶然成功,像是一个契机,她今日再去感受大自然,觉得一下明晰了许多,只是…… 她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江煜那炙热的目光,让她心中隐隐有些发热。 吾正一直阖着的眼睁开,看了眼地上相对而坐的二人,江煜背对着他,可看他的脸便知道是在盯着温初白,而温初白呢,虽然老老实实地阖着眼,眼珠子却时不时地转悠,显然是受了江煜的影响。 吾正瞧了一眼手中的餐盒,叹了口气,温初白前一日才得了敏症,吃的东西不该这样复杂,等一会儿再吃有利无害。 他从竹叶上飘落,轻轻点了一下江煜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在这里影响温初白。 江煜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对温初白有影响?犹豫了片刻,便点头走了。 她在他离开的瞬间睁了眼。 “江煜呢?” 吾正背着她负手而立,“在你踏入二层之前,他白日里不会再来妨碍你了。” 温初白瞪大眼睛,心中替他辩驳:也不能说是妨碍啊! 吾正说到做到,每日来送午膳的人也换回了宛儿。 宛儿比温初白还要惧怕吾正几分,每日送了餐盒来便兔子似的一溜烟儿地跑了。 温初白整个白日里都得在吾正的“监视”下刻苦练功。 还好 分卷阅读110 每天晚上江煜还是会顶着吾正不满的眼神来帮她推轮椅,不然等她自己推回了房间,恐怕得到半夜。 温初白日日练、夜夜练,从时灵时不灵,到稳定的一次能挪一尺、挪两尺,到能带着轮椅挪。 她每日都能看见自己的进步,越学也便越觉得有趣,就是宛儿给她准备药浴桶的时候也不忘闭着眼,在床上坐着念叨:“人法道、道法天、天法自然……” 虎皮鹦鹉听得都学会了,也学她,“道法孜然、道法孜然”。 宛儿被那鹦鹉蹩脚的发音逗得笑出了声,“夫人真刻苦,念得连花花都学会了。” 花花是宛儿给那鹦鹉起的名字,温初白将她买回来后便遭遇事故,一直也没怎么好好地照看它,但宛儿这样叫,她也就默认了。 她坐在床上,偏头去看那鹦鹉,“花花,当初我说你学会‘阿白姐姐’我便放生你,现在我看你是学不会了,不如,你替我多祈祷祈祷,我练到二层,就放生了你如何。” 花花又偏头看她,像是听懂了一般,在笼里上下跳动几下,小嘴巴又快又准确地念叨着,“人法道道法天、人法道道法天……” 温初白叹了口气,她和吾正练了这么些日子,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到了一层的顶峰,但还是挪不了一米远。 不行! 她盯着花花扇动的翅膀,若是她也有翅膀,就在身体的两侧—— 冯虚御风…… 她心中猛地豁然开朗,盯着一丈远处的地面一个眼神,身子随之飘了起来,朝那目的地晃晃悠悠地飞了过去。 已经超过一米远了! 温初白心中大喜,过了一米可就说明她已经到了二层的境界,可又一低头,发觉身体下面刚巧是刚准备好的浴桶,黑黝黝的水波荡。她心中一慌,那股气力便随之散了,砰的一声掉进了浴桶里。 “哎呀,夫人!”宛儿被她掉水时发出的巨响吓了一跳,“夫人你没事吧?夫人?” 哪知,温初白从水中钻出来,脸上还是黑色的药汤,却一脸的喜出望外,“宛儿,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她边说着,又用出了那御气术瞬间移动到了一旁。她乍一看去像是站着的,但其实两腿垂着,并没有着地,身体是靠御气而漂浮。 宛儿也高兴,但温初白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叫人目不忍视,“夫人,你先回桶里——不对,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了,我们先洗澡。” 温初白这才发觉自己的得意忘形。 她掉入浴桶的时候,将桶里的水溅起来一人高,早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弄得湿透,如今悬浮在半空,头发湿着贴在面上,衣服滴答着黑水,比那水鬼还要吓人半分。 “哦,哦,我忘了。”她瞧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连忙飘回了浴桶上方,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衣服,“我们快些洗,我一会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石头!” 宛儿立即点头! 自打江煜拜托他帮忙传递消息,而且她也传递了之后,一种使命感便在她心中油然升起,她一定要为楼主和夫人的感情保驾护航! 宛儿火速给温初白洗好了澡,又给她挑了一件仙气飘飘的裙子——反正温初白现在走哪都是飘着,弄条白色的长裙子,一定和谪仙一样飘逸动人。 江煜的议事刚刚结束。 可能是温初白受伤而无能为力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霉运,近些日子重黎楼各部报上来的大多是好消息。 之前一直在寻找温初白的神秘组织最近销声匿迹了,就连江決也因为失去了温家的助力而消停,另外,他私下里在未安和古德二国有不少瓷窑,近日以来销量突飞猛涨,收益激增。 只是…… 江煜独自一人站在回廊的边缘,面前正盛的牡丹也夺不了他的关注。瓷窑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是喜是忧,现在还不好说。 他本在专注地想事,忽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常年习武带给他的习惯,叫他想也未想地拔出了腰间佩剑,一回首便将剑身搭在了来人的脖颈边上。 温初白咽了一口口水,脖子微微的颤动了下,“小……小石头。” 她就是想来蒙一下江煜的眼睛,吓他一下,小石头怎么连剑都用上了。 江煜见是温初白,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由严肃冷冽瞬间化为无措。 “阿白。”他手忙脚乱地把剑收回了剑鞘,因为紧张,插了两次才终于插进去。 “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惊喜,“你……你练到二层了?” 温初白眯眼一笑,想起阚阳说过的江煜怕黑,索性运起御气术在回廊上飘来飘去,嘴里还吚吚呜呜地乱叫,“鬼来了~小石头~鬼~来~了~” 江煜噗嗤一笑,“仙子,您别说笑了,快回我身边吧。” 说好了江煜怕黑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阚阳:这不能怪我,是他变了!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江煜:原来是师父您告 分卷阅读111 的密啊,你胡子没了。 阚阳:…… ☆、第五十三章 偷红薯 温初白眉毛一竖,不满道, “我扮得难道不像鬼吗?” 江煜哈哈大笑, 眼里盛着熠熠星辰, “世间哪有如此美丽的鬼?” 温初白咬了咬唇,这……这叫她如何答? 她转移了话题,“我过来的时候, 看见一片菜地, 是你们楼里种的吗?” 江煜点点头, “是啊。” 温初白大吃一惊, “哇, 重黎楼还种地啊!” 她夸张的样子叫江煜哭笑不得,“不种地, 你每日的吃食从何而来?” 温初白贼笑起来,想起阚阳告诉她的江煜的另一个“爱好”。 “我看见了一片红薯地, 走, 我们去偷红薯去。” 江煜还没来得及回复, 就见温初白一片轻鸿一般飘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温初白拉他, 可他纹丝不动。她回过头才发现江煜竟然在发呆, “走啊, 发什么愣?你不爱吃烤红薯?” 江煜回过神来,“阿白给我什么我都爱吃。” 温初白瞪他一眼,不再答话,拉着他便往红薯地的方向走去。 她的御气术还不够精进, 一次只能挪动一丈距离,江煜看她走走停停,觉着心疼,说要抱她去,哪成想,温初白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我警告你,不要妨碍我练习哦!” 江煜无奈,便只好运起轻功在她身后跟着,两人一下子都成了宛儿附体,一蹦一跳地往菜地前进。 红薯地低低矮矮的十分密集,两人到了地方才想起来没带工具,温初白瞥了眼江煜腰间银光闪闪的佩剑,又觉得用它实在过于暴殄天物,干脆将头上的两只发钗取了下来,递了一根给江煜。 “喏,凑合一下吧,临时行动,没带工具。” 江煜呆愣愣地望着她,拆了发钗,她一头瀑布般的发便散了,此时歪头看他,微风一吹,发尾便在空气中荡漾,恍若下凡的仙女。 “阿白,你真美。”他喃喃道。 温初白拿那钗敲他脑袋,假意愠怒掩盖心中的羞赧,“快挖红薯,一会儿叫菜农看见了,你大楼主半夜偷菜的消息就要传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江煜只是笑,但也没继续说那些叫人害羞的话。他哪舍得用温初白的发钗挖红薯?他微微走远了些,趁温初白没注意时将发钗收到了袖中,徒手操作了起来。 温初白远远的地喊了一声,“我们来比赛,比谁挖得多!” 江煜便回她,“好,输了的一会负责烤。” 听见有惩罚,温初白顿时来了斗志,她一抹鼻子,“你等着吧!” 江煜偷笑着,趁温初白埋头地里,悄悄用内力将附近的土都震松,如此一般,就能轻轻松松地将红薯□□了。 温初白两世为人,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相府小姐,挖红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也是头一回。 她以为会很难挖,却没想到土地松松软软,她随便拨弄两下,便挖出一个,没多一会儿,背后的四五个红薯便拢成了一个小堆。 江煜也在挖,挖到一半时却立起了背脊,偷偷打量起了两边数量,发觉自己挖的多些,便偷偷将自己的红薯放到了温初白那堆里。 温初白挖的认真,嘴里却也没停下念叨,“你们是不是不给地施肥啊,我挖了这么半天,没有看见一个大的。” 江煜扔红薯的动作一顿,“阿白,红薯最早一批成熟也要六月,现在才五月半,自然没有大的啊。” “啊?”温初白有些懵,“那这些红薯能好吃吗?” 江煜瞧了瞧,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算了算了。”温初白打量了一下两人挖出来的红薯,瞧着也有二三十个了,便道,“不挖了,我们拿出几个烤了尝尝,要是不甜,就把剩下的埋回去。” 江煜:“……” 她立起身子,数好自己的红薯,又去数江煜的,眼睛笑眯眯地透着得意,“我这十六个,你那十五个,我赢了!” 江煜瞧了眼自己给他扔过去的那四个横七竖八的红薯,小小地松了口气,“愿赌服输,我去生火。” 红薯地旁边就是一片空地,温初白与江煜抱着红薯飘过去,不一会儿便在地上生起了一团火。 “你先烤火,别着凉了。”江煜安顿温初白在火堆旁坐好,徒手在地上挖起了埋红薯的洞。 温初白偏头看着,“我给你的发钗呢?” 江煜一窒,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袋,“啊,可能是刚才掉到红薯地里了。” “好吧。”温初白也没多想,把自己的那支递给他,“用这个吧。” “不用。”江煜三下五除二地挖了个浅坑,“这就好了。” 温初白对烤红薯实则一窍不通,小时候虽然柳清芳烤过,却也记不太清了。这会儿 分卷阅读112 看江煜忙前忙后的,顿时觉得变戏法一般趣味盎然。 不一会儿,红薯的香甜气便从埋好的土坑缝隙中溢了出来,叫人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尝。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初白实在忍不住了,飘到了那小土坑旁,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瞧着江煜,“小石头,可以吃了吗?” 江煜摸了摸地上的热度,“差不多了,稍等一下。” 他说完,便又用手拨开了红薯上面盖着的土,一时间红薯的香气更加大了起来。 “嗯,好香啊!”温初白像个馋猫,两只眼睛都黏在了这刚刚破土而出的烤红薯上。 江煜笑了笑,也不顾烫手,就这样剥了外面的皮,递到她嘴边,“尝尝?” 温初白饿虎扑食,啊呜一口。 “啊,好让好让!!!” 江煜顿时着急起来,“没事吧?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别着急。” 口中炙热的感觉不消片刻便散去了,温初白将那口红薯吞下,朝江煜举起一个大拇指,“超甜!” 江煜微微笑着,小时候红薯只有偶尔配发,或者他自己去偷才能吃到,所以这在他的童年,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味。 温初白瞧见江煜又在发愣,推了推他,“发什么呆呢,你也吃呀!” “好。”江煜低头,就这温初白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是很甜。” 温初白面颊微微红了一些。 她还没来得及习惯重黎楼主身份的江煜,他就切换成了贤惠人夫,这叫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理顺自己的心。 因为不知道味道如何,所以江煜烤的也不多,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没一会儿,烤好的红薯便被吃了干净。 温初白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早知道这么好吃,就让你多烤一些了。” 江煜哭笑不得,“还剩很多呢,你要是想吃,明早我给你烤?” 那一堆红薯实则就在不远处,温初白飘到那红薯上面瞧了一眼,眉飞色舞地道,“不用你烤,我刚才学会了,我明早烤好,给你和吾正师父都尝尝!” “好。”江煜还在地上坐着,温初白这一站起来,他只能昂着脖子瞧她,“你快下来,你今儿才刚刚练到二层,也不知道这术法能坚持多久,一会儿别摔着。” 他不说还好,一这么说,反倒叫温初白起了兴趣,她提着裙子在红薯地上来回荡着,脸上都是笑意,“没事儿,反正地上都是草,摔倒了也不疼,再不济还有你呀!” 还有我。 江煜顿时被这句话收买,也便不继续拦她,转而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在红薯地上奔来跑去。 红薯地还是有些单调简陋了。若是将来带着阿白游历四方,他一定要带她去看最好的风光,让她与蝴蝶一起飞舞,与花瓣一同旋转,沐浴在阳光下。 ——和自己。 江煜怔在那里。 他前二十年的规划,是杀戮、夺嫡、复仇。 它们是冰冷的、残忍的,没有一点儿女情长,没有一丝风花雪月。 为了目的,他可以装疯卖傻,可以亲昵地叫江決皇兄,可以忍辱负重、步步为营,但……为什么现在…… 他还想再细想,却被远处一声尖叫打断。 “啊!!!见鬼啦!!!” 江煜望过去,看守红薯地的农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看温初白一声白衣,披头散发,行动方法也不似常人,还以为是地理里闹鬼了,吓得连连大叫。 温初白也听到了,顿时缩回了江煜身边。 但她这身白衣实在太多显眼,几个农夫凑在一起壮了胆,一人举着一个火把,正朝这边走来。 江煜还愣着,温初白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就跑,“快跑呀,偷红薯的事情要败露了!” 江煜看向她,觉得她另一只手看着奇怪,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竟然用裙摆兜着一裙子的红薯。 他无奈地撩起自己衣摆,“红薯给我。” 温初白分给他一半,“你先帮我装着,等下要还给我的。” 后头的农夫一边追赶,一边叫喊,“女鬼,从我们地里出去!” 温初白回头瞧了一眼还远着的农夫,百忙之中竟还抽空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江煜被她逗笑,没来得及说她两句,便见着她哎呀一声,“红薯掉了!” “别捡了,我们还多的是。” “那可不行。”温初白松开一直抓着他的手,兜着裙子飘了下去,将那红薯捡了起来放好。 江煜使的是轻功,不能像她似的凭空悬停,温初白落地了,他便也只能落下,“捡好了?农夫快追过来了。” “好了!”温初白呲牙一笑,朝江煜展示了一下自己刚捡回来的红薯,“他们还离着半里地呢。” 她边说着,边又一次使用御气术要起来,结果哪成想,竟叫江煜说对了,她这术法刚刚练到二层,每日能用的气力有限,她这一夜又是从房间去寻江煜,又是与他去偷红薯,这会儿 分卷阅读113 关键时刻,竟然怎么着都不灵。 温初白瞧着越来越近的农夫,心里也有些着急,可越着急,月使不上力气。 江煜叹了口气,“阿白,我带你走吧。” “也……” 温初白一个也行还没说出口,忽听后面的农夫中有一人大喊,“我看见了!大家别追了!是楼主和夫人!” ☆、第五十四章 抓包 温初白一拍额头。 她给忘了,他俩又不是真的小偷, 这重黎楼里谁不认识江煜啊! 江煜也反应过来, 顿时尴尬地低咳两声。 眼看着农夫们越靠越近, 两人为了面子,只好把红薯先搁在地上,用外袍挡住。 农夫们走了过来, “楼主, 夫人。” 江煜拿出楼主架子, 微微点了点头, 一双眼扫过面前几个农夫, 重黎楼吃穿用度都配得很好,几人虽是农夫, 却各个身强体壮,衣服也干净得体, 先前是把温初白看成了女鬼, 这会儿看清了, 各个面色都尊敬极了。 那几个农夫也在偷看江煜和温初白,不仅偷看, 他们还互相用眼神交流。 楼主不论何时都是器宇轩昂、衣冠整洁的, 虽然这个空降的夫人他们只闻其名, 却也能想到,能嫁给楼主的,定是大家闺秀,怎么…… 两人都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一样? 江煜盯了他们半晌, 自觉没有损失其楼主风范,便开了口,“今夜月色不错,本座与夫人出来赏月,刚才你们看见的不是女鬼,是本座的夫人。” 农夫出来一人惶恐道,“楼主赎罪,实在是今夜乌云厚重,连月色也挡住了,我们才没有看清人,给夫人赔不是了。” 他这话说完,后面人赶紧踢了他一脚。 刚才楼主才说了出来赏月,你这就说没月亮,是不是傻? 江煜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刚才本座与夫人出来时,还是有月亮的。” 那人哪里还敢说别的,立即点头道,“是是,楼主,我们不打扰您和夫人赏月了,我们这就走。” 温初白瞧着那群人举着火把飞一般地逃了,拍了拍手,“可以嘛,小石头,一张脸就能把人家吓跑,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头’。” “阿白……”江煜无奈地转过身,“‘魔头’那是以讹传讹,就和有人叫重黎楼‘魔教’一样,只不过还挺好用的,才没有叫人去澄清。” “好用?”温初白有些惊讶,又一想刚才那些作鸟兽散的农夫,皱着鼻子点了点头,“嗯!是挺好用的!” …… 第二日一早,温初白便在院里把那些红薯烤了,吩咐宛儿给江煜送去一些后,剩下的都被她带去了竹林。 吾正向来都是准点到达,哪怕前几日温初白光在路上就要花一个时辰,他也是一早就到。 本来想着今天和往日一样又要一番等待,哪成想,他前脚刚到,温初白后脚便到了。 突破二层的她整个人都瞧着自信多了,明眸皓齿,满眼笑意的,叫人仅是看着就觉得心情很好。 吾正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懂了江煜那个臭小子怎么会栽在了她的手里。 “突破二层了?” “是呀!”温初白笑着飘到吾正面前,从食盒中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吾正师父,我早上才烤的,你尝尝?” 吾正瞧了一眼那红薯,个头不大,瞧着也硬邦邦的,十有八九是没有熟透。 温初白瞧他看了半天不接,尴尬地想要偷偷把手缩回来,却没想到吾正竟然接过红薯,就地剥起了皮。 温初白早上着急,烤好了也没来得及自己尝尝,看见吾正咬了一口后露出的红薯心还发着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红薯没熟。 “吾正师父。”她面上写满了尴尬,“你别吃了,没熟。” “没事儿。”吾正的语气意外地带这些笑意,“没熟的红薯……很多年没有吃到过了。” “是吗。”温初白尴尬地挠挠头,“我还好,我小时候我娘亲也总是烤不熟,倒是昨天小石头烤的挺好的。” 吾正沉默了一会儿,往边上挪了一点,“坐。”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里刚好有棵竹子,温初白坐下的时候可以靠着。 她有些奇怪,今天不魔鬼集训了? 吾正看她坐好,便开了口,“一直没问过你,你认识煜儿之前,是怎样的,在哪生活?” 温初白犹豫了一下,上一世的事儿她没法说,只能捡小时候的事讲。 “我小时候……嗯,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是怀川宰相的女儿,不过是庶出。我娘和我爹当初相识,是因为他救了我娘,然后我娘就嫁给他当二夫人了。” “大夫人是很霸家的,所以我和娘一直住在别院。十一二岁的时候我长身体,总是饿的快,我娘就会提前烤好红薯,就这种,半生不熟的。” 温初白说着,也笑了起 分卷阅读114 来,“我娘没给我讲过她以前的故事,但我猜她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用下厨的,不然也不会这样。” “哈哈。”吾正低声笑了起来。 温初白有些惊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吾正笑,“不过你也别觉得我娘一无是处,我娘很聪明,医术也很不错,先前我在怀川皇城的时候赚了些钱,全是靠的她的方子。” “是吗。”吾正瞧着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想些什么,又转过来问她,“还没问过你,你今年多大了?” 温初白道,“嫁到聪慧王府的时候刚过十六岁生日。” 吾正“啊”了一声,低声念叨了几句,温初白还没来得及听清,便听吾正又问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柳清芳。”温初白笑着,“我还有个丫鬟叫白桃,这回出来这么久,我好想她们的,等我病好了……嗯……或者神功大成,我就回去找她们。” 吾正点点头,“那你可要努力了。” 温初白猜他今日许是心情好,竟然这样好说话,便问道,“吾正师父,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些事了?” 吾正一本正经地答她,“替煜儿看看你身家是否清白,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温初白:“……” 能将伤人的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世间也就吾正这独一份了。 温初白贼心不死,又上前问,“那吾正师父,你以前是怎么样的,我是说年轻的时候!” 吾正瞥了一眼她,脚尖点地,瞬间站了起来,“练功。” 温初白揪了一把地上的杂草扔过去,“我都告诉你我的故事了,你怎么能这样!” 吾正眼睛轻合,“等你的御气术能练得与我的轻功一般,我就给你讲。” “……” 温初白愤愤地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那岂不是遥遥无期? 也说不清是不是错觉,两人简短地谈过心后,温初白觉得吾正似乎温和了些,说话也不是那样硬邦邦了,甚至今天还早早地就让她回房休息。 温初白推开房门,瞧见江煜竟然在里头。 “宛儿呢?”她环顾了一下房子,屋里的活物只有江煜和那虎皮鹦鹉两个。 “她去给你拿晚餐了,还没回来。”江煜答完她的话,又道,“我吃了你早上烤的红薯了,烤的……” “啊——!”温初白大叫一声,不想再听一遍自己没烤熟的事情,及时打断了他,又拎起了那虎皮鹦鹉的笼子,“我想起来个事!当时我和花花约定了,等我御气术上了二层,就要将它放生。” 江煜又道,“其实那个红薯……” “啊——!小石头,你看外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们千万不要浪费这个放飞花花的好光景!” 她说完,也不去看江煜的反应,拉起他就往外跑去。 重黎楼其实很大,除了温初白去过的江煜的住所、菜地还有竹林外,还有理事阁、至臻阁一类的功能性建筑,另外,也有给大家准备吃食的膳堂、用来静养的羲和泉等等放松休闲的地方。 温初白出来的快,到了门口才开始犹豫去哪儿放生才好。 江煜便反客为主地拉住她,“去山顶吧。” 日月山天门峰,是整个怀川最高的一座山峰,站在上面可以眺望怀川皇城和另一面的明花州,风景极佳。 温初白抹了把汗,点了点花花的笼子,“你瞧瞧你,为了让你看的远些,你石头哥哥特意给你找了座最高的山峰,可累死我了。” 花花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石头哥哥、石头哥哥。” 温初白气极,“教了你那么多遍‘阿白姐姐’你也学不会,倒是‘石头哥哥’一下就学会了。” 花花便改了口,“姐姐、姐姐!” 温初白叹了口气,对花花彻底绝望,“算了。” 她把笼子的门打开,像是个老婆婆一样念叨,“你以后去了山里,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被打猎的人抓走了,也不要和大鸟打架,就你这个小身板,打不过人家的,还有……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虫子,可没有人会给你抓虫了啊……” “好了阿白。”江煜无奈地笑着,这是他送给温初白的第一个活物,其实也有些不舍,但还是道,“你不是念了那么多天的道法自然吗?鸟归山林,就是自然。” “好吧。”温初白重重地点了点头,用手指逗了逗花花,引它到了笼子门口,“去吧花花。” 虎皮鹦鹉终于找到了出去的大门,站在笼子门口犹豫了两下,终于还是振翅飞了起来。 温初白昂头看着,“小石头。” “嗯?” “你瞧它飞的是皇城的方向,说不定,它会飞到聪慧王府呢。” 回应她的不是江煜的话语,而是发顶的轻轻一动。 温初白回头看他,忽闻头顶叮铃作响,“你……” 江煜看了一眼自己亲手插上的支点翠金步摇,勾起嘴角,“昨夜弄丢了你的发钗, 分卷阅读115 实在对不起,今天给你补一支。还有,你那红薯,很好吃。” 温初白微微发着怔。 “嗯……还有,你带这支发钗很好看。” 温初白愣愣地瞧着他,天色暗了,可山顶的星河璀璨,一如面前人的赤子之心。 “过几日闲了,来看我练功吧。”她道。 “好。” 温初白以为,自己所说的“来看”,是江煜自己。哪成想,一周后,他竟然和阚阳组团来了。 阚阳一如既往地捋着自己那花白的胡子,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阿正啊,教小丫头练功呢?” 吾正瞥他一眼,知道这人一定又有了鬼点子。 阚阳挠挠耳朵,“每天这么练无不无聊啊,你看看,你把我们小丫头都练瘦了!” 温初白动动唇,想替吾正辩驳两句。 虽然他严肃了些,但是个好老师,起码比你靠谱多了! 她话还没出口,便听阚阳又道,“不如,我们今天一起玩捉迷藏?寓教于乐嘛!” 吾正看了眼他,“不玩。” “切,谁要和你玩!徒儿,小丫头,我们上玄木森去,我来抓,你们来藏,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做到了!快夸我!O(≧口≦)O日万五天,结果是:存稿变0! ☆、第五十五章 捉迷藏 阚阳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说了要去玄木森, 便也不管吾正漆黑的脸色, 带着温初白与江煜便往那边有去。 玄木森与竹林分别在重黎楼的两侧, 那边多是些古树,比较适合藏人,但这样一来, 三人过去就要穿越整个重黎楼。 温初白走路一蹦一蹦, 他俩自然也便快不起来, 阚阳耐不住无聊, 嘿嘿一笑, “小丫头,听说你前几天烤了红薯, 给这臭小子和阿正都吃了,怎么没给我送来点?” 温初白步伐一顿, 笑着讨饶道, “那次只是练手, 也没烤好,下次一定给您烤。” “哟, 还有下次。”阚阳神神秘秘地捋了一把胡子, 凑到她身边去, “你和我说说,你们两个去那红薯地里,当真是为了红薯?” 温初白一头雾水,“去红薯地里不是为了红薯, 难道为了萝卜呀?” “非也,非也。”阚阳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我可听那些农夫说了,瞧见你们的时候,你们二人身上都是土,就像是在那地上打了滚似的。” 他一边说,又贼兮兮地靠近了江煜身边,“而且那红薯地哟~不得了的,不仅乱乱糟糟,就连底下的土都被震松了!” 温初白面若菜色,“......不是,阚师父,我们真的就是去挖了几个红薯。” 江煜也道:“是啊师父,你这属于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阚阳一脸不信地抽了抽嘴角,“你说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哦,是了,那些农夫还告诉我了,小丫头头发都被你弄散了,你说说你,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江煜、温初白:“......” 见二人不说话,阚阳便自言自语起来,“哎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抱上徒孙啊,徒孙——啊!白白嫩嫩,水水灵灵,还围着我会叫‘爷爷’、‘爷爷’,哟哟哟,我的心都要化了!” 温初白被他说的不好意思。 她和江煜,生孩子?这......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呢。 江煜也脸色发红。生孩子?他早就想与阿白生孩子了! 三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地便到了玄木森。 “行了,你们小两口去藏吧,两个时辰为限,不能出玄木森,不过我捉的时候你们可以跑,要是被我抓到了,可是要给我洗臭袜子的哟。” “呵……”树顶传来一个哼笑。 三人抬头去看,说好不参与的吾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坐在树上俯瞰他们,“这么大的人了,叫晚辈给你洗袜子,为老不尊。” 阚阳摸摸鼻子,也有点心虚,“那……那烤红薯总行了吧!你都吃过了,也不知道把徒媳妇的手艺给我尝尝。” “哼。”吾正用鼻子哼出一个气音。 阚阳指着他的脑袋,“你哼什么哼,下来一起?” 吾正合上眼,“不玩。” 阚阳碰了一鼻子灰,“呸,谁求你了,来来来,徒儿,徒媳妇,我们来玩。我在这数一百个数,你们......你......哎?!” 阚阳的话还没说完,温初白已经拉着江煜往森林里跑得没影了。 “藏在哪好呢?”温初白边往前飘边找着能藏人的地方,她腿上无力,坐不住细细的树枝,可要是由江煜抱着她,两人的目标又有些大。 “你说我们会被阚师父找见吗?”她问。 “不好说。”江煜也在四处查看,“我小时候 分卷阅读116 ,师父也是挺严厉的,这几年许是年纪大了,才像个老小孩贪玩。” “那你也没和他玩过呀?” 江煜点点头,“是啊。” “对了,我一直没问你,上回你说温初澜想要杀我,你的人拦下来了,她最近又有什么动作吗?” “她......”江煜犹豫了一下,“她死了。” “死了?”温初白转过头,眼里也看不出有多大情绪,只是淡淡地道了句,“哦,死的好。” 江煜的眼神有些复杂。 温初白看见,“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吓到了?” “不是。”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你会有些......” “有些什么?哀痛?惋惜?”温初白微微一笑,“其实我和她上一世就有些过节,但是这不是重新开始了,我本想着,平时小小地报复一下解解气便可以了,但她竟然又一次要害我。” 江煜想了想,问道,“那江決呢?” “自然也不能让他好受!”温初白看了看自己仍旧垂着的腿,一手攥拳,“我会让他还给我的。” 说到这,她又叹了口气,“要是我上一世多从他嘴里套些话就好了,现在都不清楚他到底有哪些势力。” 江煜心中为之所震,他觉得温初白有些不同,而这不同叫他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将她的身子揉进自己怀里,“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 温初白被他箍在怀里,只觉得一股暖意将她整个人都浸泡了进去,就连那冰冷的恨意也散了一些,她将脑袋搭在江煜的肩上,“你知道是谁杀了温初澜吗?” 江煜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挑眉,“你要知道这个干嘛?” “报恩啊。”温初白说得理所当然。 江煜微微抬眉,“怎么报?” 她思考起来,“唔......” 江煜便笑道,“不如……以身相许?” 温初白瞬间把自己的脑袋从他肩头剥离,“你这个人,上次让我以身相许的账还没和你算呢,这次竟然又让我许给别人,我有几个身可以许!” 她说着,一手也拧上了江煜的腰间,“说说吧,楼主大人,您到底想让我许给谁?” 江煜夸张地皱起五官,假装吃痛,“阿白,你误会了!我只让你许过我呀。” “你明明刚刚......”温初白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温初澜她......?” 江煜点点头,将那几日自己的安排说给了她听。 “所以......江決现在认为鉴宝盛会上的‘温初澜’真的是温初澜?” 江煜点头。 温初白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重黎楼主,高,实在是高。” 江煜却微微皱着眉,“温初澜就是个跳梁小丑。我听司恶说,江決前一日买了你两个面霜,第二日才对你下了杀手。可你当时毕竟顶着温初澜的面皮,我思来想去,他既想要依仗温家势力,又这么突然地要杀温初澜,有些说不通,所以我觉得他的真实目的,可能是......” “墨华文玩。” “墨华文玩。” 二人一同说道。 温初白想通其中曲折,顿时担心起了何瑞,“最近皇城中有什么消息吗?墨华文玩不会被江決连锅端了吧?” “说来也奇怪。”江煜皱着眉,“若是江決出了手,墨华文玩即便抵抗也是螳臂当车,坚持不了多久。可这店现在却仍好好开着,甚至你从鉴宝盛会接的那些单子,他也尽数转交给了你娘亲,丝毫不像是被江決动过手脚。” 温初白也想不通,“可能是江決还没有准备好吧,他做事是十分缜密的。不过他不动墨华文玩更好,免得伤到我大哥。” “你大哥?” 江煜正要追问,忽听阚阳的声音由远及近,嘴中骂骂咧咧,“好你个死古板,平时装得和个木头似的,关键时刻竟然给我指错的方向,害我找了半个玄木森都没找见人,不就是不想让我吃上徒媳妇的烤红薯吗!哼,你个吃独食的,你做梦去吧!” “阚师父来了!”温初白连忙四处打探,正想不管不顾地上树,忽然感觉江煜拉着自己,进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地方? 背后是江煜温热的身躯,两人紧紧贴着,她的脖颈上都是江煜的气息,温初白有些紧张,“这是哪啊?” 江煜一说话,胸腔也轻轻嗡鸣着,“树洞里。” 温初白微微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头顶有个大洞,正对着江煜的面庞,而江煜也是慌不择路,竟然能想到藏在树洞里。 温初白比江煜矮一些,只是立在地上,看不见洞外的情景,索性运起了御气术,让自己飘得和江煜一般高,两人一起从树洞中往外看。 阚阳的身影一闪而过,留下飘出去十米的回音,“在哪呢,在哪呢?” 不知不觉间,她在重黎楼已经呆了两月有余,两人虽也常在 分卷阅读117 一起,可像现在这样紧紧贴着,确还是十分少见。尤其阚阳的身影消失后,那略微的紧张便散了,空气中便淡淡地飘着暧昧的气息。 “阿白。”江煜低低开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呀?” 温初白微红着脸,“你这样直白,叫我怎么回答。” 江煜抿了抿唇,倒真是认真思考了起来,可惜半晌依旧开不了窍,“我不会,你教我。” 温初白低头想了想,却又觉得想什么都有些多余,江煜的心,她比谁都更明白。 她侧过来,气息打在江煜的脖颈上,“要我教你?” 江煜盯着她,轻轻点头。 气氛恰好,就连山间的风也带上了甜意,江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样温暖,那样美好,那样近。 近得只要他轻轻一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楼主和夫人不在红薯地了,但他们的传说一直流传了下——去——感谢在20200204 02:48:21~20200206 20: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夏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恢复 “我可找到你们啦!” 空气中的那一丝旖旎被第三者霸道地冲散。 江煜转过头,正对着阚阳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哎?”阚阳忽然吃痛一声。 从江煜与温初白的角度看过去, 只觉得他好像被人揪住了后领, 正张牙舞爪地倒着往后退。 “你干嘛啊!你个老古板!你放开我!”阚阳被吾正勒得喘不上气, 直到被拖出了玄木森才重获自由。 “你干嘛!我还没拿我的烤红薯呢!”阚阳刚一被放下便跳脚道。 “就知道吃。”吾正瞥了他一眼,“两个小家伙的好事都被你搅黄了,一点自觉都没有。” “好事?”阚阳眼睛睁的溜圆, “你是说他们……” 他斜眼看着吾正, 嘴撅着耸动, 两手五指分别贴在一起, 缓缓靠近, “么么么?” 吾正瞧了一眼,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痛, 用鼻子嗯了一声。 “啊,那我岂不是犯下了大错, 不行不行, 我要补偿他们!” 这一边, 温初白和江煜刚从树洞里出来,没了刚才的气氛, 刚才的事情也便不好再继续下去。 温初白红着的脸还未消, “那个, 我……我去给阚师父挖红薯去了。” 江煜瞬间答话,“我和你一起。” “啊,也行。”温初白点点头,“嗯, 你来烤吧,你烤的比较好。” 江煜一口答应,“行!阿白,你刚才说要教我……” 却没想温初白忽然腾了空,像一道彩虹一样在玄木森划出一道圆弧,“等我——跑的和你一样快,我就告诉你!” “如果你不够快,我可以慢下来的。”江煜这样说完,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阿白,你一定可以和我一样快的!” …… 阚阳自觉犯了大错,又吃了两位晚辈送来的烤红薯,良心更觉得煎熬,打定主意,痛定思痛,一定要补偿两人。 于是,温初白最近的日子一下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今天收到阚阳送来的一坛药酒,里面泡着蜈蚣、蜘蛛,将她吓得吱哇乱叫。 明天送来一套衣服,她穿上出去一转,发觉江煜身上的竟和她一样。 后天又在午饭时收到一锅听说是与江煜同款的黄鳝泥鳅鹿茸韭菜汤。 温初白还没打开那盅,就要被那汤的味道熏得睁不开眼。 阚阳他……他和聪慧王府的赵管家该不会是兄弟吧? 都这么喜欢憋爆江煜。 日子在鸡飞狗跳中如流水般逝去,温初白仍是那样,白日里练功,夜里药浴,得空了,就和江煜到处转着游玩,将重黎楼摸了个底朝天。 可她这几日却发现,江煜似乎遇到了什么事,眉宇间总是有着淡淡的焦虑。 这日练完功,温初白终于忍不住了,拉江煜回屋中坐好,“小石头,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江煜欲言又止,只好解释道,“不是闷闷不乐。” 温初白更奇怪,“那是怎么了?有人不长眼到你地盘上撒野了?”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江煜的脸色又难看两分。 最近本已消停的江決一脉竟然又一次在江湖上活跃起来,看那逐渐蔓延过来的态势,隐隐有针对重黎楼的嫌疑。 但江煜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阿白,这几日药浴可都泡了?” 温初白点点头,“泡了啊,我问你为什么不开心,和我泡药浴有什么关系?” 江煜 分卷阅读118 恍若未闻,“泡了八十天了?” “你可记得真清楚。”温初白有些诧异,“今天就八十一天了——哎,你干嘛!?” 她吓了一跳,她这话还没说完,江煜便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回了屋子。 “泡药浴。”江煜将她放在床上。 温初白瞧了一眼还没下山的太阳,奇怪道,“这也太早了,还没到时候呢。” 江煜抿了抿唇,“其实,其实是我听人说,今晚的月色很好,想带你早些去看。” “噗。”温初白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啊,你直说就好了嘛,又不是不答应你。” 江煜点点头,不刻意伪装的时候,眉宇间便又露出了那藏不住的紧张与焦躁来。 “那你现在泡吧。”他道。 “噢。”温初白点点头,立在那瞧他。 江煜被他盯得心中发毛,怕自己的谎言被她拆穿,不自在地道,“你看我干嘛?” “哈哈哈。”温初白笑了起来,“小石头,你处在这里,是要看我沐浴?” ! 江煜的脸肉眼可见地从面颊红到了耳廓,“没……没有,我这就出去。” 温初白笑着看他逃命似的跑了,又是一阵发笑。造物主真是奇妙,怎么给这样一个把“生孩子”挂在嘴边的人,生了一张一逗便红透了的薄面皮? 宛儿被江煜叫过来的时候还蒙着,但很快就被后面两个已经提好水桶的人点醒。 二人进来倒好水,她要去关门,却看见江煜一双眼睛关切地望着屋内,后面竟然还站着阚阳和吾正二人,瞧那三个人严阵以待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温初白要生了。 “楼主……”她尴尬地笑,小声提醒道,“夫人要更衣啦。” “哦,哦哦。”江煜低咳两声,欲盖弥彰地转过了身子。 《九烟御气录》品阶不高,所以修炼起来便也比较快,温初白如今已经练到了二级的瓶颈,距离突破三层只剩咫尺之遥,自然这更衣、沐浴一类的事也不用宛儿事事躬亲,脱好了衣服,便飘飘忽忽地进了浴桶里。 刚一站进去,她便皱起了眉。 “宛儿?” 宛儿连忙走了过来,“怎么了夫人?” 温初白蹙着眉头,“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水有些热了?” “有吗?”宛儿连忙伸手去测,药汤温温热热的,除了颜色与气味外,与一般的洗澡水并没有其他区别,“没有啊,这温度和平时差不多,” “是吗?”温初白偏着头,缓缓坐进桶中,“不对!” “嗯?”宛儿还纳闷着,再回头瞧见温初白时,她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水。 “宛……宛儿……”温初白紧紧地攥着宛儿的手,“我的腿……我的腿感觉到热了!它有知觉了!宛儿!它有知觉了!” “有知觉了?”宛儿瞬间也激动起来,“我们快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楼主去!” 温初白一张脸上又是笑又是泪,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觉得灼热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一盏茶后,她已焕然一新。 腿太久没用,在地上吃不上力,但脚尖微微触地的时候,脚趾因为挤压而感受到的微麻也足够令人欣喜。 温初白飘着到了门边,一推开门。 江煜、阚阳、吾正,都关切地看了过来。 “小石头……”她瞬间飞扑过去挂在了江煜的脖颈上,“我的腿有知觉了,我的腿有知觉了!” 江煜的唇动了动,竟欣喜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石头?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温初白发觉江煜的不对劲,这才看到了后面的阚阳和吾正,“你……你们,你们知道?” 江煜抿着唇,“知道,也不知道。” 阚阳则笑眯眯地,“我就知道这方子有用。” 温初白看向他,一头雾水,“什么?” 江煜深深地抱了一下她,得到救赎般,“师父和吾叔叔在左护法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方子,上面说,按照这个药泡九九八十一天,有可能会让失去知觉的肢体恢复。” 温初白指指房门,“就是那个药浴?” 江煜点点头,“是,但是左护法失踪已久,屋里留下的方子谁也无法笃定有效,所以,我们也不敢告诉你。” 温初白松开江煜的脖子,满眼的感激,“谢谢阚师父,谢谢吾正师父。” 阚阳挥着手,“好说好说。” 吾正虽未开口,但从眼神中也可以看出来松了口气。 温初白的复健一连做了半个多月,每次脚尖点地的麻痒都会让她的面容也纠结在一起,但她仗着有御气术护体,不会摔跤,便不管不顾地生练,把宛儿吓得日日心惊肉跳。 月下月色正好,温初白与江煜坐在院里的石桌上对饮,度数不高,可她却也已然微醺。 “小石头。”她借着酒劲提议,“你当初说,不 分卷阅读119 让我回家,是害怕我娘亲见到我瘫了伤心,可现在我的腿已经完全康复了,而且,还我的御气术已经四层了!一次能飘一里!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啊?” 温初白的腿虽然好了,但皇城查身带印记之人的强度却比之前更加大了。先前只是皇亲国戚,现在就连普通百姓也要一一检查,更遑论大臣们的亲眷,更是检查的重点对象,她此时回去,依旧十分危险。 江煜酒量要比她好些,这样一两杯清酒不至于失了神志,便道,“还没好全,再等等吧。” “啊……”温初白撅起嘴,许是因为酒劲,说话也带着两分娇憨之意,“我要回去嘛,我现在已经好全了,好石头,让我回去嘛,我想娘亲了。” 江煜被她带着醉意的“好石头”叫得微微愣神,但仍坚持道,“不行,皇城十分危险,你不能去,乖乖在重黎楼里,好吗?” “什么危险啊……”她仍醉着,对于江煜所说不能理解,绕成了一团的脑子强行转了片刻,忽然笑了两声,“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跑,嘿嘿。” 江煜无奈的叹气,“阿白……” 温初白恍若未闻,“明天起!温初白就要开始她的逃跑计划了!你要是抓到了我,我就和你回来,你要是没抓到……没抓到……” 江煜还在等着下文,却看温初白拿着那杯酒,“砰”地一下倒在了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温初白:我跑了凹。 江煜:你跑吧。 温初白:我真的跑了凹。 江煜:是这样的阿白,如果你被我抓回来了,你就给我在重黎楼里生小楼主,如果你跑到皇城了,你就给我在聪慧王府里生小王爷。 温初白:…… ☆、第五十七章 逃跑计划 温初白自是说到做到,她的身体已然痊愈, 手头的《九烟御气录》也修到了四层水平, 自觉神功大成。至于江煜说的皇城危险——被夜里一杯酒冲了个干净, 一点儿她也没记得。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便起了床。温初白猫在床沿,一边鬼鬼祟祟地穿鞋,一边叫着人, “宛儿, 江煜没醒吧?” 宛儿掩着嘴, 不住地打着哈欠, “夫人, 这才几时啊,整个重黎楼, 除了值夜的,谁能醒着啊?” 温初白满意地点点头, “那便好。” 宛儿有些奇怪, “夫人, 你起这么早作甚?” 温初白微微一笑,学着阚阳的样子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 “莫慌, 本夫人……呸, 本大侠只是要去给你偷点红薯。” 宛儿不解,“上回您烤了红薯之后,老楼主不是下了令,将那一片红薯地都给了您, 为何还要偷呢?” 温初白:“……” 宛儿又道,“还有,您只是去挖红薯,为何要带着包袱?” 温初白瞧着自己肩头的布包尴尬一瞬,“那不是重点!总之,我先走了!” 她这样说着,还学那些江湖人士的样子,朝宛儿猛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宛儿姑娘这些日对我的照顾,温某铭记心中,待下次相见,定有重谢!在此别过!” 不顾宛儿的一脸懵懂,她说完这些,便开了房门,循着当初在山顶放生花花时便瞧好的皇城方向,脚尖点地,腾飞而起。 …… 一刻钟后。 温初白一手握着一根红薯,在值夜楼众的“陪护”下,到达了江煜的房门外。 江煜听见门外的嘈杂瞬间醒了,“外面怎么了?” 这夜房内重康值夜,闻言便立即回道,“夫人清晨用御气术去了红薯地,值夜的刚巧看见了,便一路陪护着夫人到了主子这。” 江煜心中瞬间明白了大半,“叫他们进来吧。” 门被推开,温初白浑身是土,瞧见江煜顿时讨好地凑了过来,献宝似的显摆了一下自己的两根红薯,“小石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江煜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值夜的下属跪了下来,开口讨罪道,“楼主,属下值夜时瞧见一人用轻功在楼中飞驰,以为是细作,这才将她抓获,没想到是夫人要去红薯地给您挖红薯,请楼主赎罪。” “抓获?”江煜微微皱眉,“阿白,你可伤着?” 温初白眨眨眼,心虚道,“没有啊。” “那便好。”江煜放松了些,可瞧见她此时灰头土脸的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阿白,你可是要给我烤红薯?” 温初白看着天,“是……吧……?” 江煜点点头,“那你便去吧,我睡个回笼觉,辰时起来,到时候可要吃到你的烤红薯哦。” 温初白瞪大眼,“不是……我……” 我还要继续逃跑呢! 不料,江煜好似看懂了她的眼神,“重安、重康,陪夫人一起,千万不要让她的红薯,丢了。” 二人立即现了身,齐声应道,“遵命 分卷阅读120 。” 温初白领着二人回院里时面如菜色,宛儿仍旧是没睡醒的懵懂样子,瞧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夫人……”她打着哈欠,在听到温初白应了一声才清醒过来,“夫人,影卫大人!” 温初白颓然地点了点头,要是以往,她肯定要对“影卫”这个只出现在话本里的称呼好奇两份,可现在,她只想把手中的红薯像是江煜的脑袋一般掰断。 几人往院中走去,上回烤红薯的坑还在,只是多日不用平整了些,她没办法,只好拿了种花的小铲再朝下深挖。 宛儿在一边瞧着她挖的坑坑巴巴,心里着急,可碍于重安、重康在,她也不敢给温初白指明,只好在一边干看着。 重康识人面色的功夫要好些,看见她此次欲言又止,干脆道了一声,“你去帮帮夫人吧。” 宛儿如蒙大赦,连忙过去接手了温初白的活。 可她始终是个姑娘,干这种刨坑挖洞的事,看在重康眼里依旧觉得让人着急,干脆走了过去,拍了拍宛儿的肩头,“我来吧。” 宛儿一愣,脸颊瞬间羞红了两分,“谢……谢谢影卫大人。” 温初白在一旁看着,一偏头瞧见了地上的两个红薯,自言自语道,“今早的红薯地也不知道怎么了,完全不似前两回小石头和我一起去挖时的松软,我挖了半天才挖出来两个。可我们现在有四个人,实在有些少了。” 她这样想着,便仰首道,“你们先挖着坑,我去红薯地再挖几个红薯回来。” 宛儿立即道,“夫人,你好生歇着,宛儿去便是了。” 重康刚挖好洞,一回头便听见二人对话,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我去吧。” 不能让两个女子做这些体力活。 宛儿与重安、重康二人不熟,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怯怯地拒绝道,“不用了,影卫大人,您……您刚才帮我挖了洞已经十分感谢了。” 重康不为所动,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竟运起轻功直奔红薯地去了。 “哼。”重安本在一边看着,忽然淡淡地低哼一声,转头上了院外一棵古树的枝上坐下,闭目安神了起来。 温初白只觉得二人身形皆如一道暗影,瞬间便没了踪影,心中冒出两分惆怅。 江煜影卫的轻功都这样高超,她若是在江煜清醒的时候逃跑,可不一准得被抓回来…… 只是区区几个红薯,对于见惯了杀伐的重康而言,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不消片刻便带着一兜红薯赶了回来。 重安感觉自己坐着的树枝微微一颤,一睁眼,重康竟然先来寻他了。 他瞥他一眼,凉凉地道,“你去帮她啊,来找我作甚。” 重康抿了抿唇,“她毕竟是楼主的夫人,帮些忙是理应的。” 重安合上眼,心道,我说的哪里是夫人,用鼻子嗤了口气,“那你去吧。” 重康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是不是我刚才没给你……没给你在王妃面前动手的机会?是我疏忽的,我们是一起来……” “重康!”重安瞪他,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瞧见重康那样对宛儿嘘寒问暖,心中竟觉得有些不适,又念他平时猜自己的心思一猜一个准,这会儿竟然曲解自己,只觉得怒火中烧,“露脸的机会?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 重康皱起眉来,“不是。” “那你……”重安又想质问他,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立场质问他为何要关切一个姑娘,想了又想,开口道,“帮夫人就是帮夫人,别老帮旁人。” 重安说完这句,便拎起重康那兜红薯飞身回了院里。 温初白十分惊讶,“这么快。” 重安面上带上一丝笑意,“我弟他总是这样雷厉风行。” 他正说着,重康也如一阵风般到了院里,两人并肩立着,倒真像是一对行走江湖,英姿飒爽的人间侠客。 温初白更是惊讶,“你们是兄弟?” 重康道,“我们是被老楼主分别带回来的,并无血缘关系。” 重安瞧他一眼,不满他这样快地撇清关系,便向前一步,接着道,“虽是如此,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兄弟二人的感情十分深厚,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他说这话时,眼睛微微地瞥向宛儿,似是宣告。 可他站的靠前,没看见自己身后的重康也注视着自己的背影,眼中似有万语千言。 最终,温初白的第一次出逃计划葬送在了一顿烤红薯中。 不过,一次的失败并不会打垮她。 第二日,温初白特地选了早晚当值交替之时出发,这一回她准备地齐全,不仅带上了包袱,还特意带上了防身的胡椒粉锦囊,于日出时分,打开了房门。 皇城,我来了! 她在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刚迈出去一步…… 忽听背后宛儿以从未使用过的大嗓门喊道,“快来人啊!夫人要跑了 分卷阅读121 !” 温初白将背上包袱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江煜,你这个收买人心的王八蛋! ——在后来的七天里,她已经被执勤抓回来两次,被宛儿发现两次,被江煜抓回来十三次了。 次次出逃未果,温初白愁的成天苦着脸。 但俗话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温初白总结了经验教训,自己次次出逃都是直奔皇城,以至于江煜把那个方向的执勤者加了不少,就连他自己也时不时地总在那个方向晃悠,那么她既然要跑,就绝对不能再往这个方向跑了。 不如…… 她在偷来的地图上划了一道弧线。明天先往明花州方向走,穿进白翎鸟林,然后绕到玄木森,再从玄木森的对面穿出来,兜一个足够大的圈子,保准江煜抓不到。 她拿着地图,越想越觉得可行,“宛儿!叫人拿水沐浴!” 宛儿喜出望外,“夫人,咱今天不出逃了” 温初白一摆手,忽悠她道,“你夫人我跑累了!过三日再跑。”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十二点再更一章(先立好flag免得一会不想写了!) ☆、第五十八章 迂回路线 汲取了之前的经验,温初白这次出逃专门选了中午宛儿去拿吃食的时候, 而因为江煜将大部分执勤之人都调到了皇城方向, 白翎鸟林方向的执勤人极少, 竟叫她成功地溜了进去。 温初白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她已经成功一半了! 白翎鸟,即重黎楼通信时信件上所插白羽的来源,温初白在林里走了半天, 时常见到林中掉落的羽毛, 觉得有些眼熟。 “若是身上有钱币就好了, 还能做个毽子解闷。”她捡起几根装进包袱, 继续往前摸索。 她怕飞起来被人瞧见, 只能在树林中徒步行走,可走了一个时辰也没从这片不大的林子中转出来。 天上的太阳颇为毒烈, 温初白遮眼看着,“这日头从东边升起, 朝为东, 暮为西……可, 这会儿是中午,中午的太阳是在哪边?” 她望着天发了一会儿呆, 又忽闻肚子咕咕作响。是午时到了, 肚子却没有填饱而发出的连声抗议。 “别叫了……”她叹了口气, 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 往常她出逃,都是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抓回来,像今天这样竟然坚持了一个多时辰的还是头一回,但也就是因为这个, 她众多的逃跑经验里,竟缺了带吃食这条。 “破树林……”她撒气一般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树,结果树上震下来一个鸟窝,正中了她的脑门。 “真是流年不利。”她抚掉头上的落叶,“我先睡一会,等晚一点日头落了,我就知道哪边是西了。” 温初白毫无顾忌地睡了,江煜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他把之前抓到过温初白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可惜全无收获,只好叫人往皇城的方向追去,自己继续在楼中翻找。 吾正和阚阳二人也来了,瞧江煜无头苍蝇一般地寻找,吾正叹了口气,“她想出去,你这样拦着也是没用的。” 江煜眉毛紧蹙,“吾叔叔,您不知道,皇城中现在十分危险。” 阚阳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危险?我最喜欢危险了!” 江煜看向他,无奈道,“师父,您就别捣乱了,之前我也曾与你们说过,阿白她身上带有花瓣印记,之前入宫就险些被当做灾星抓了,现在皇城的检查更加严苛,她若是跑回去,被人抓去可怎么办?” 谁料,阚阳听完竟十分感兴趣,“听起来很好玩啊,要不然我在身上画朵花,去那皇城里热闹热闹?” 江煜更是无力,“师父,您就别添乱了......” 阚阳自是不愿意,“这怎么是添乱呢?我……” “好了。”吾正制止住师徒二人,“上一次入宫检查她都能躲掉,这一次你也不必太担心,再说她可是……可是个聪明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阚阳一翻眼皮,吊着眼睛打趣吾正,“阿正啊,我可是第一次瞧你对一个小女娃这样上心呢,怎么,铁树开花,春心萌动了?” “阚阳!” “师父!” 两人齐声不满道。 “好了好了,和你们开个玩笑都不行。”阚阳翻了个白眼,摆摆手,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臭小子,你也别瞎找了,用用这。” 江煜思考片刻,直奔温初白住所而去。 温初白醒来的时候,日头已落了,天边一片红火的彩霞翻滚,将本就所剩无几的日光蔓延到了天外,散满了半张天幕。 “这……”她昂首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嗯……首先能确定这边不是东……” 但也再无更多信息了。 中午就没吃饭,晚上 分卷阅读122 又没吃,她感觉自己饿的前胸贴了后背,正想着随便寻一个方向走,忽然听见几声嘹亮的鸟鸣。 原是这棵树上原本居住的两只白翎鸟回来了。 温初白瞧了一眼已然倒扣在地上的鸟窝,有些尴尬,便开口道歉,“对不……啊!救命!” 那白翎鸟世世代代住在这片林子,由重黎楼众养育,大家都待它们极佳,便也养成了这群鸟蛮横而不惧人的性子。 此时两只鸟儿觅食而归,瞧见自己的窝被人弄到了地上,顿时气得发起了进攻。 “啊,别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初白飘在半空中,无比狼狈地躲着白翎鸟尖利的喙,一只鸟儿察觉“兵力不足”,飞起来嘹亮地叫了几声,一时间,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四处纷纷响起,竟招来了整片林子的白翎鸟。 “救命!” 江煜刚进白翎鸟林就听见了温初白的呼救,心中猛的一惊,瞬间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 今天的林子格外的静,平时夜归叽喳的鸟儿都不知去了哪里,可江煜也没心情去想这些,只顾着朝温初白的声音奔去。 树林中央,温初白被白翎鸟们攻击得狼狈不堪,袖子的布料被啄破了不说,身上也到处都是鸟儿的羽毛,一看就没被少折腾。 本来以为她是有性命之忧,可此时却看见这样一副场景,江煜松了口气。 想了想,又干脆寻了一个粗树杈坐下,好整以暇地在一边观看了起来。 温初白飘在半空被一群鸟欺负了半天,心中冒出一抹委屈,“这个小石头、臭石头,平时不是很快就能抓到我吗?怎么都这么久了还不来,王八蛋,臭石头!” 江煜听到自己的名字,便低咳一声。 “小石头?”温初白一瞬间顺着声音瞧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啊,快来救我!” 江煜不为所动,从袖口里拿出温初白画好的地图,展开一看,旁边还提着娟丽的字。 江煜一字一句地念着,“小石头知道我要去皇城,所以不能直接去,白翎鸟林在反方向,先去白翎鸟林,再去西边的玄木森,从玄木森南边出来,往东南方向走,就是去皇城的方向。加油,出逃计划一定成功!笑脸。哦这个笑脸是画上去的。” “作战计划”被人这样念出来,和当街处刑也没什么区别,温初白脸有些红,“那......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是能猜到我要往哪跑,我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事实不也证明,这样的确有效,平时你半个时辰就抓到我了,今天可是整整半天!” 她不说这个也便罢了,说起这个江煜更是生气,他在温初白房里找见这张地图时,距离她逃跑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他算好她的脚程后,直接从了玄木森的南边开始搜起,兵分两路,一路顺着皇城的方向往南,另一路则地将玄木森翻了个里外通透。 等到日暮,一向精力充沛的阚阳都找累了,叫他干脆直接去皇城找人,江煜不死心,这才往回找到了白翎鸟林。 “阿白。”他深吸一口气,“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温初白顿了一下,险些被鸟儿又啄一口,只好喊到,“救命!小石头快救我!” 江煜无奈,两指成哨长吹一声,眼前的鸟儿便如退潮一般地尽数散了。 温初白与众多鸟儿周旋半天,早就没了力气,见那些鸟儿散了,心中一松,竟就这样往底下掉去。 林地冷硬,可她落下的地方却温热柔软,温初白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在江煜的怀抱里。 “又......又被你抓到了。”她噘着嘴轻叹一声。 江煜微微叹气,“是啊,你就不能安分一点,那天都和你说了,暂时不要去皇城。” 温初白心虚地摸摸鼻子,“可是我想娘亲了嘛......” “那也不行。”江煜点头,等着她的道歉,“可还有什么别的要说?” “别的?”温初白眨眨眼,“我......我肚子饿了。” 江煜愣了一瞬,想叫她承认错误的心也瞬间散了,“中午吃饭了吗?” 温初白摇摇头,心虚更甚,“没有......” “……”江煜无语半晌,“真拿你没办法。” 江煜叹了口气,就这样横抱着她往楼里走,她这回闹出的阵仗大,一路的人都在瞧她,她只好一路都鸵鸟似的把脑袋躲在江煜的臂弯里。 “快吃吧。”江煜去寻温初白前,专门让宛儿将菜一直热着,此时刚一回来,便有热饭能吃。 温初白点点头,夹了一筷子菜,正要入口,又瞧见江煜的碗里空空荡荡的,便将那筷子菜放进了他的碗中。 江煜忽的想起,之前在王府,又或者是在那瑞和楼、鉴宝盛会,温初白总是这样给他夹菜——虽然有时候夹的菜不太对。 温初白则在想,变成重黎楼主的小石头似乎真的不一样了,自己在林中被鸟群围攻时,竟第一个想起他,似乎,江煜总是能护自己周全。 “小 分卷阅读123 石头!”她叫了一声。 江煜还没来得及应,重安从外面神色严肃地忽然进来,“主子,老楼主找您。” 江煜心中微微一跳,最近江決不太老实,他便拿了些新玩意试了试水,难道...... “阿白。”他站起身,“我先去见一下师父,你乖一些,夜里冷,不要往外跑了。” “我不跑......”温初白贼心不死,“我……今晚不跑,明天白天我再跑一次,最后一次!” ☆、第五十九章 重回皇城 江煜本还想与她再说几句,重安再次开口, “主子, 老楼主面色十分不佳, 您还是尽快赶去吧。” 江煜无奈,只好先往理事阁走。 他心里隐隐不安,在推门进了幽黑的理事阁瞬间得到印证。 阚阳坐在首位, 吾正在一边立着。 可——自打江煜接管重黎楼楼主之位后, 阚阳便再也没有坐过主位了。 “师父, 吾叔叔。”他依次招呼, “不知今夜召我过来是为何事。” 阚阳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笑嘻嘻的样子, 他坐在桌后,桌上仅有一只蜡烛作光源, 仅能照亮其上一小片区域。 他将一个拳头大小的方印挪到了烛光之下,明黄的火光照上去, 映出了那方印的真容。 江煜瞳孔微微一缩。 阚阳怒道, “我看那小丫头可怜, 才让你进了至臻阁,你胆子大了, 竟然敢偷璇玑印出来!” 江煜连忙跪下, “师父, 您听我解释,这不是璇玑印。” 阚阳怒火更甚,“你当我未见过璇玑印?” “不是的师父。”江煜道,“这只是仿品!” 璇玑印, 阚阳在任时从西边胡国收来的一件灵宝,这东西乍一看像是一樽黑色的方印,其实边缘有一个机关,触之则会引出百道火光,那火光威力极大,仅是接触到人体便会将人化为齑粉。 “璇玑印乃是灵宝,威力甚大,我就是再糊涂也绝不会把它拿出来为祸人间。只是那日我进至臻阁,偶然得见,发觉里面触动火光的机械十分精巧,便拓印下来,让能工巧匠做了仿品,这上面的按钮按下,射出的不是火光而是钢针,算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暗器。” “普普通通!”阚阳一掌拍裂了桌子,“我重黎楼为世间公平而生,这里面的机械复杂,非世人能设计,你此时将它拓印复刻,竟然说是普普通通!” 江煜眉头紧皱,“师父,徒儿知错了。” 阚阳深吸口气,“那你可知你这复刻的璇玑印我是从何得到?” 江煜垂首,心中仍存一线侥幸,“不知。” “江煜!”阚阳站起身,一手指向江煜的鼻子,“我当初收你为徒时,是如何和你说的?” 江煜沉默片刻,一字一句说得艰难,“您说……进了重黎楼,便要放下仇恨。” “那你放下了吗?你在外面的营生,与江決的私斗,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晓?” 江煜抿着唇,答不上话。 “我再问你,你这璇玑印,复刻了多少?” 江煜道,“三千。” “三千!”阚阳本以为能有个几十便已然极多,听到三千这个天文数字,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我看你这个楼主是不想当了,来人,把江煜送到水牢,革去职务!” 水牢是整个重黎楼至阴至寒的地方,每个被送进去的人除了每日要受极刑外,其余时间都要被泡在水中,那水高及胸口,就是健康的人进去,也要被水压得喘不过气,何况浑身都是伤口的受了刑罚之人。 “阿阳!”吾正开口。 阚阳眉峰紧蹙,面若寒霜,语气里容不得一丝拒绝,“阿正你莫要劝我。” 吾正叹了口气,“这些年你的开阔果然只是表面,罢了,我只是想劝你想想若没了煜儿,将来我们重黎楼由谁管理?” “怎么,我当了那么多年,还不能暂代了?”阚阳怒气正盛,“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当把他捡回来。” 江煜听到自己要被送去水牢也没多大反应,可听到阚阳这样说,身子却一震,重重地拜在了地上。 “徒儿不孝,未能回报师父的养育之恩,亦愧对身处的位置。年幼时答应师父不再挂念仇恨,但我懂事时才发现,我做不到。” “汀贵妃为了后位,杀我娘亲,而我却要认贼作母,管她的儿子叫皇兄,为了活下去我日日装疯卖傻,摇尾乞怜,要我放下,我做不到。” 吾正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七日吧。” 阚阳此时火气也微微下去了些,“那好,我便先替你暂代七日,这七日你在水牢中反省思过,若是七日之后你想通了,我便把这位置还给你。煜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江煜又是一个大拜,“谢师父,谢吾叔叔,只是……” 吾正打断他,“来人!” 江煜未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心中 分卷阅读124 。 只是,徒儿注定要对不起二位长辈了。徒儿为此事谋划已久,几乎耗尽前半生全部心血。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便是叫我拿这楼主之位来换,我也……甘之如饴。 …… 次日,温初白又双叒一次收拾好了行囊。这一次她学了聪明,不仅将地图带在了身上,还带了一些吃的,同时,还在上一次跑路的基础上,换了一条好分辨方向的小型迂回路线。 “万事俱备。”她拍了拍手,听见宛儿喊了一声要去拿早饭后,便推开了房门,溜之大吉。 重黎楼今日有些奇怪,执勤的人似乎少了不少,可这对温初白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一路穿过净泉,直入最偏远的白菜地,竟有惊无险地到了通往皇城的官道上。 “我这是......”温初白瞧了瞧身边的络绎不绝的行人,“我成功了?” 她想起与江煜做的约定,此时他没追上来,那是不是就说明,自己已经和江煜跑的一样快,甚至更快了? 她大笑两声,冲着街边不管不顾地喊出了声,“我自由啦!” 身边人纷纷侧目。 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是个傻子。 温初白知道自己的御气术与旁人轻功不同,不仅难以察觉,而且一次起落能行走几里之远,远超普通轻功,为免麻烦,吾正要她在外面时皆学着常人轻功起落。 她接连几个起落,这刚落了地又要再起,被眼前的人吓得差点摔倒。 “吾......吾师父......” 吾正原本背对着她,闻言便转过身,沉声道,“比我预估的要慢了。” 温初白万分尴尬,“是江煜让您出来捉我的?这个江煜,明明说好了我只要和他一样快就行了,怎么能让您过来,无耻,作弊!” 谁料,吾正却否认道,“不是。” “啊?”温初白有些疑惑,但她也心知,被吾正抓到了逃跑的可能性甚微,为今之计,只有…… 她偷偷摸了摸自己包袱里装着的拿一小袋胡椒粉末,思量着用这个东西袭击吾正能有几分胜算。 却没想,吾正不再解释,而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这里头是一只哨子,遇到危险,或者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吹它,我会来助你。” 温初白愣了一下,把那锦囊塞进了随身带着的包袱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您,您不是抓我回去的?” 吾正没有正面答她,而是道,“你娘亲肯定想你了。” 温初白欢呼一声,眉梢挂满了喜悦,“谢谢吾师父!” “去吧。” 之后的旅途温初白都忍不住哼着歌,出逃不但没被江煜抓回去,还得到了吾师父的认可,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老天我想让她回皇城! 重黎楼离皇城并不是很远,以温初白如今的脚程,不到半日已然快到皇城门外。 皇城附近一如既往的热闹,便是还没到大门口也人声鼎沸,押镖的人驾着马车,带着成箱货物进出,农夫、猎户,各自带着自己的收获往皇城中去,人来人往的,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再往前走,皇城门口竟然围了很多人,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仿佛是文贝街的乞儿们举家搬迁。 时不时地,亦有些过路人侧目,大多指指点点,面上也是厌恶嫌弃之色。 刚巧两人迎面走来,口中正说着那一帮人的消息。 “这位大哥。”她拦住一人,“请问那边聚集了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打量了一下温初白的打扮,“瞧姑娘衣着,应该也是皇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连这事都不知道?” 温初白有些尴尬,只好道自己是从明花州过来的。 “怪不得。”那人连忙点头,“你们明花州太偏了,不知道这几日皇城刚出了新规定。所有皇城内身上带有印记的人,都要[]被轰出城外,有的人的印记特殊些,还要被抓到宫里去呢。” 温初白一愣,那日与江煜饮酒时的记忆朦朦胧胧浮现眼前。 整个皇城都在查身上有印记的人,怪不得江煜不让她往皇城跑。 得出升天的喜悦被冲淡了些。她微微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可她只是想着,自己能不被江煜追到,便证明自己与他有了比肩的能力。 她向那二人道了谢,往那带着印记的人群走去。 两个身影背对着他正在施粥,她瞧过去。 一个个子微微高些,身姿颓长,着着浅色衣衫,与身边人的破衣烂衫形成了鲜明对比,正是太子江汎。 另一个则穿着袈裟,头顶光可鉴人,带着九点戒疤,腰间一个水葫芦油亮反光,夺人眼球,有些眼熟。 温初白认出许久未见的江汎,便快步跑了过去。 可她不知这里众人是否知晓江汎的身份,也不好叫嚷,只能走了过去才向二人打招呼,可旁边那穿着袈裟的僧人却更叫她吃惊。 分卷阅读125 “你是……”温初白张着嘴,这僧人不正是当初在文贝街沧水庙中遇见的那位神秘的老僧吗?只可惜他当时没说自己姓甚名谁,此时她虽认出了,却叫不上名字。 还未等那老僧回答,江汎忽的挡在了她面前,面上带着二分紧张,“弟妹,你怎么在这!” 温初白摸不着头脑,又猛地想起,自己这会儿是女装打扮,并非当初在文贝街的温公子,那聪慧王妃可是个傻子,可不应见过那老僧,只好亡羊补牢地傻笑道,“太子哥哥,我来玩呀。” 老僧扫视了一下四周,“此处不适合说话,随我过来吧。” 温初白对江汎自是信得过,对这老僧也带着奇异的熟悉与信任,便当下点头,同二人一起去了临时的住处。 皇城外因有印记而被驱逐的人不少,有的还是孩子,因此嘈杂一片,好在二人这临时居所足够僻静,能暂时落脚。 “弟妹。”江汎仍然皱着眉头,“现如今整个皇城都在寻你,你不该回来的。” 温初白心里一跳,江汎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勉强一笑,“太……太子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江汎叹了口气,“弟妹,今日幸亏是我与来师傅遇到了你,不然一会儿城中人查验身份,定要将你抓了去。” 温初白手指微微握拳,江汎既然这样说,自己身上带有印记的事情一定已被知晓,那她装疯卖傻的事呢…… 她正想着,江汎便如有所感地接着道,“我知道,你那样聪慧善良,平日里装疯卖傻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但我现在并未与你说笑,最近皇城中都在抓你。” 温初白深吸一口气,“你都知道了?” 江汎点点头,“都知道了。” 温初白说得有些艰难,“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汎垂着眸,“很久之前了,若非要说个准确时候,应是我们租铺面时。” 温初白惊出一身冷汗来,那时她明明做的是男装打扮,就连柳清芳也说与她女装模样相差甚远,江汎竟然能认出来? 她便又问,“那红印之事呢?” 江汎道,“那个要晚些,是上回宫中一事后我才知道的。” “……”可一点都不晚。 江汎瞧她有些吓着了,便又解释,“你不要担心,我眼力惯常要比旁人好些,你男装打扮的确英气,旁人应该不会看得出来。” 温初白深吸口气,“那你如今知道我是灾星,为何不将我送到宫内?” 江汎无奈地淡笑,“我若是想这样做,当初在宫里戳穿你不就可以了,又为何要现在才做?” 温初白不解,“可国师说,灾星会动摇我们怀川未来的帝星,你是太子,就不忌惮我会害你丢了皇位吗?” 没想到江汎听她这样说,笑的爽朗了些,“你我虽未见几面,但我却也知晓不少消息,你三番两次地叫我小心皇弟,甚至教唆我手足相残,虽手段我不认可,但却是在为我着想,当初的我还不理解,可知道你逆天改命而来之后,一切便讲得通了。” 温初白舔舔唇。 所以,江汎在一开始便知道那个盘铺子、去文贝街的温公子就是自己,从而推得自己并非真傻,也因此,她在宫中那样混淆视听,反倒成了此地无银。 她摇了摇头,“太子哥哥可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看破不说破。” 江汎没答她,反而道了句,“众生皆苦。” 温初白叹了口气,“你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做,江決他……” 江汎打断她,“皇权,说实在的,我并不在意。只要能让怀川乃至天下的百姓平安,快乐,我当不当这个皇帝,乃至当不当这个太子,都不重要。” “可是你上一世……”温初白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上一世最后怎么样了吗?” 客死他乡,身首异处,受万人唾弃,死不瞑目。 江汎微笑,“你也说了,是上一世,与现在无关。谢谢你之前的提点,之后的路,我已经想好了。” 温初白深吸一口气,“太子哥哥,整个宫中,除了小石头,就只有你和父皇待我好,我不希望你们再遇到任何灾难,我把你们当做家人看待,所以,也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弟妹有心了,我会多加小心的,也会把你这份心意传达给父皇的。”江汎淡淡笑着,带着欣慰,又望向了身后的城墙,“皇城……” 温初白见他不正面应自己,心里着急,便转向了那老僧,“来师傅,方才我听太子哥哥这样叫您,便也这样叫了。我知道您神通广大,还请您多多费心,一定保护好太子哥哥,求您了。” 那老僧笑着点点头,他原本就生得慈眉善目,如今这样一笑,更是生出一抹佛像来,只是说出来的话亦叫人难以理解,“因果轮回,皆是命数。倒是你,我先前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温初白一怔,回想起来,“借钱的事?” 老僧点点头,“ 分卷阅读126 记得便好。” 江汎站起了身子,“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说明,我们便回去继续施粥吧,他们这会儿估计要忙不过来了,弟妹,你先与我们一同去,晚些时候你坐我的马车进城,他们不会查我。” 温初白顿时递过感激的目光,“谢谢太子哥哥。” 皇城外的人到底与那乞儿们不同,大家大多都是正常的老百姓,偶尔几个,还是倒霉的富家千金、少爷。 外面的人分成几派,有钱的人扎在一起,带着丫鬟小厮,除了地方简陋了些,倒仍然过着富足日子。 普通百姓则又是一堆,大多会有城里的亲属日里送餐过来,住的地方虽然破败,却也有床垫被褥,不至于风餐露宿。 最惨的则是些独户,家中本就他一人,什么盘缠细软都还没来得及拿便被轰出了城,又不敢走远,又没有吃食,若不是江汎日日前来,恐怕早就要饿死在了城外。 可偏偏这些独户又大多是些脾气暴烈的光棍,有的人喝着江汎的粥,不但不领情,还冷言冷语。 “又把你家的剩饭拿来了?”这个农户昨日才被查到,此时还没饿得狠,瞧见江汎过来,嗤笑一声。 江汎恍若未闻,温言道,“饿了便去吃点,别弄坏了身子。” “呸。”那农夫冷笑一声,“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虚情假意,真要是觉得我们可怜,怎么不拿些银子来?” 江汎道,“这儿又没有铺子,我给了你银子,你也没法去换吃食。” “哼。”那人嗤笑一声,竟不再说话,接了一碗粥。 江汎心知他一日滴水未进,特意给他舀了满满一碗,可哪成想,那人猛喝一口,竟将嘴里的粥尽数喷出。 熬碎的米、滚烫的汤,就这样直直喷在了江汎脸上。 空气也仿佛静止了一瞬。 在温初白心中,江汎是清风霁月,仙人之姿。 而事实上,哪怕是生人见了江汎,也感慨一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可如今他乌发挂着白粒,额前本随风而动的须发,也因为米汤粘在颊侧;脸上更是狼狈不堪,粥水顺着脸庞流进领子里,洇湿了整洁的衣裳;又因为太烫,江汎微微地倒退了一步,眼睛闭了许久才试探般地睁开。 温初白手攥成了拳,他把江汎当做哥哥,这人这样做,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不吃便不吃,为什么要这样!”她生气地喝了一声,拿起一只陶碗就要往那人脑袋上扔。 江汎连忙拦住她,“弟妹!” 他将温初白按住,又转过头去,诚恳地道歉,“对不住,是不是这粥太烫了?刚熬的,忘记提醒你了,是我的过错。” 饶是那农夫再万般不讲理,此时也有些尴尬。江汎脸上还挂着他喷的粥,可都未顾得上擦,便先朝自己道歉,叫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囫囵不清地道,“是有些烫,下回……下回记得说一声。” 江汎送走他,才松开温初白的手,瞧见她满面不忿也是微微一笑,“弟妹,你就莫要生气了,他孤苦伶仃的,又被人轰出了城外,心情欠佳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你不还得谢谢他?我如今这幅样子,得早些回宫了,你这么久没回来,定是也想家人了吧,可以早些回去,不是好事?” 温初白心中替他不值,可又不好在说什么,只能等江汎换好衣服,钻上了他的马车。 城门过得十分顺利,守城的人日日见着江汎的轿子出入,早就记了下来,瞧见远远的要过来,便立即大开城门,放了他进来。 温初白松了口气,却仍旧闷闷不乐。 “弟妹。”江汎心知她仍为自己不平,“天下苍生待霖雨,我既做不得那蟠龙,能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可你也……我不是生气,就是替你委屈。” “没有什么的。”江汎微微笑道,“方才没和你说,我在这皇城也呆不长了,眼下这不多的日子,能为这方土地尽一份力,也是好的。” “也好。”温初白点点头,“离开这皇城,外面可能清苦些,但比这安全多了,太子哥哥,若是有时间,可以回来看我。” 江汎微微笑着,并未答她,反而问道,“你要回温府还是聪慧王府?” 温初白愣了一下,心道温家肯定是不去的,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聪慧王府里是什么情况,江煜肯定安排了人装她,若是撞见了就麻烦了。 “就把我送到汤谷街吧。” 江汎立即点头,“哦,我知道了,你那铺子。说起来,你那铺子近来也十分出名,前不久换了牌匾,名字我忘了,似乎是一味药材。” 药材? 温初白还在想是什么,便听江汎道,“到了。” 她下了马车,抬眼便看到了自家小小的药妆铺子,的确如江汎所言,挂上了一个崭新的牌匾。 那牌匾不是规则的方形,反倒像个细长的椭圆,上面工整地刻着二字,温初白瞧见,泪哗地掉了下来。 分卷阅读127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の后妈在线创作:) ☆、第六十章 发财了 当归。 她脚步微颤,差点忘了身后的江汎, 可她回头时, 看见的却是江汎正笑着朝她挥手, “去吧,改日再见。” 温初白泪还没干,便又笑了, 才朝江汎道了别, 又瞧见店里出来两个姑娘, 一人手中拿着个罐子。 为首那个笑眯眯地, “我这庇白霜可真是好用, 我娘今早都说我白了呢,这才赶紧又买一个。” 后面那个带着面纱, 闻言连忙点头,“听说我这个念白霜也是极好用的, 昨日我脸上生了痤, 难看死了, 这不,今天赶紧过来买一个。” 温初白拉住拉住她们, “两位姑娘, 你们刚说这个霜叫什么?” 为首的便答, “一看就是外地人,现在这皇城谁不知道当归面霜铺呀,这家店里别的不卖,只卖面霜, 而这面霜呢,又分别叫做念白、忆白、佑白、庇白……哎……不是吧,她只听了名字就要进去买了?” 温初白未听她说完便已然进了铺内。 面霜铺子比先前大了不少,之前那些作为装饰的瓷器们也换了更加体面的,入目一个半人高的台子,铺着金丝的垫布,白桃正伏在案上记账,看起来比以往稳重老练了不少,对面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二人头抵着头,那男人虽是背影,却瞧着有些眼熟。 台子顶上挂着一只鸟笼,鸟笼精美繁复,里头关着一只虎皮鹦鹉,鹦鹉身上羽毛五彩斑斓,温初白亦觉得眼熟。 还没开口,便听那鹦鹉开口,语调抑扬顿挫,“阿白姐姐!” 白桃抬眼看它,宠溺地笑道,“别叫了,刚才才给过你吃的。” 正要低头,忽然瞧见了门口站着的人,白桃手中毛笔坠落,在刚写好的账目上划了长长一道,“小姐?初白小姐?!” 房内一声巨响,像是金属器皿砸在地上,又听一阵脚步嘈杂,是柳清芳从房中踉踉跄跄地出来。 “阿白!” “娘亲!” 一声呼唤,却含着两人万般思念。温初白与柳清芳瞬间抱在一起,柳清芳抚着她的发,声音也带着颤抖,“回来了,我就知道阿白会回来的,回来了……” 温初白的泪水也打湿她的肩头,她将脸埋在她肩上,低头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我回来了,娘亲,我回来了……” 柳清芳的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孩子,我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失而复得,死而复生,是奇迹,亦是信念的结合。 到最后,温初白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多少次“我回来了”,思念如泄洪,冲的人浑身都没了力气。 白桃拿着手绢,这个的眼泪还没擦干净,那个的就又流下来了,在两人之间忙得团团转。 可她也不叫苦,去换帕子的时候,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掉。 “对了!”柳清芳泪还未干,忽然想起最近城中时常有人来查身带印记之人,她这铺子里忽然多了张生面孔,肯定要叫人重点检查,连忙带温初白进了里间。 白桃在外面守着,“小姐,夫人,我叫汶雏出去看着了,如果人来了我立即叫你们。” 温初白被柳清芳拉着坐在椅子上,“白桃似乎有些不同了。” 柳清芳眼中也是疼惜,“家里没了主心骨,便没人能遮风挡雨,嫩芽只好自己长大了,来挡我这棵老树。” “娘!”温初白不满地拉拉她的衣袖,“娘才不老。” “好。”柳清芳缓缓笑道,可将温初白肩头的衣服拉下之时,脸上的笑意便又没了,温初白走时,她背上还只有一瓣花瓣,可此时,确是清清楚楚的两瓣。 她摸了摸那瓣莲花,缓缓道,“白桃与我说,你从崖上掉下去了,当时我就知道,那是第二道劫数。” 温初白沉默片刻,“都过去了。对了娘,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我在外面这些时候学会了一门轻功,等晚些施展给娘看。” 柳清芳答应下来,手中拿着遮瑕的霜给她背上抹着,她本以为温初白已经死了,可万念俱灰之时,白桃告诉她,门口飞来了一只会喊“阿白姐姐”的鹦鹉。 汶雏自温初白掉崖后时常来帮忙,见到了那鹦鹉也觉得眼熟,说这定是温初白在鉴宝盛会上买的那只。 柳清芳才这又重振了精神,可每日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只专心研究这遮瑕霜的配方。 她替温初白抹好面霜,松了口气,“好了,这个遮瑕霜我改了许多次方子,现在这个一刻钟便能干透,干透之后与寻常皮肤无异,便是用手摸,也是摸不出问题来的。” 温初白微笑着,“好。” 柳清芳正要细细问她这几个月都经历了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白桃急匆匆地敲了几下门,“夫人,小姐,你们好了吗?汶雏说宫里的人来汤谷街抽查了。” 温初白紧张 分卷阅读128 起来,“还要一刻钟。” “好。” 一刻钟刚过半,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她望着柳清芳心急如焚,两人才刚刚得见,若是这会就被抓进牢里…… 白桃在外面稳着,倒是淡然大方。 来人问铺子里有没有生人,她也不惧,大大方方地道了自家小姐今日从外面归来了。 因为检查印记要脱了衣裳,因此来人有男有女,这女的就是宫中的一位掌事嬷嬷,白桃笑着拉着她的手,寒暄几句,半点也不提查验的事儿,又含笑问道,“嬷嬷,上回让您带回去的面霜贵妃可喜欢?” 那嬷嬷顿时笑的灿烂,“喜欢,喜欢得紧呢,本来这回出宫不该是我,但娘娘叫我出宫给她带些面霜回来,这才专门来了。” “是嘛。”白桃笑着,“汶雏,快去后堂给嬷嬷再拿一套面霜来。” 汶雏点点头,转身回了后堂,“柳夫人,温姑娘,桃子在前面稳着那些来检查的人了,二位不用着急。” 有白桃一番周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温初白推门出来,柳清芳在后头,拿着给那嬷嬷的面霜,三人皆是面带笑意。 白桃把面霜递给那嬷嬷,“这是最新一款的,我家夫人专门添了白术,效果比之前的还好些。” 嬷嬷顿时喜笑颜开,“那真是极好。” 白桃便笑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几位大人是有公务要办,光顾着给娘娘带面霜了,嬷嬷,您辛苦一下,检查一下我家小姐?” 嬷嬷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这个小姑娘心底纯良,家人瞧着也面善,定不会是那灾星的,我们就先走了。” 随性的侍卫有些难做,“这……国师说……” 嬷嬷抬眼瞪他,“国师说什么了?耽误我家贵妃用面霜了要你好看!” 那侍卫缩了缩头,顿时不敢再多言。 温初白则若有所思。 贵妃? 当今圣上仅有一位贵妃,便是那江決的生母汀贵妃,没想到这嬷嬷竟然是汀贵妃宫中的人。 “嬷嬷。”她开口,瞧那嬷嬷转过身来,才盈盈地行了个礼,“谢谢嬷嬷信任,我们店中最近正在研究香囊,下回嬷嬷来了,可一定得给贵妃娘娘带上。” 那嬷嬷便又笑,“是嘛,那麻烦你了。” 温初白还是那副恭敬样子,“应当的。” 送走了这一批查印记的人,白桃便将店门关了,一屋子四个人,坐在一张方正的桌前,正正好好地围了一圈。 柳清芳问,“阿白,你方才为什么要说香囊,我们何曾制过香囊?” “娘亲你有所不知。”温初白沉声道,“当时,我、汶雏哥、云岚,还有马夫,我们四个已经在了回家的路上,突然一队人马从侧面过来,将我们赶去了山崖。” 汶雏点了点头,柳清芳则道,“你那名唤何瑞的友人给我留了封信,信中也是这样说的。” 温初白点点头,“后来,经人追查,那队人马竟是三皇子江決的人。” “竟然真的是他?”柳清芳一阵后怕,“当初……当初皇上险些就将你许给她了,幸亏没有,要不然岂不是相当于将你送进了龙潭虎穴?” 温初白微微地点了点头,看向汶雏,她的身份,她从未告诉过何瑞,如今柳清芳提到赐婚的事,她有些担心。 白桃看出温初白的疑虑,开口道,“小姐,阿雏,还有何公子,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阿雏?”温初白挑起一边眉毛,伸手去挠白桃的咯吱窝,“刚才一进门我就觉得这空气里啊,都是粉色的泡泡,小白桃,你说,这几个月我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桃被她挠的连连求饶,脸颊红地好似苹果,就是不知是因为痒痒,还是心头羞涩,“就……这几个月里,阿雏帮了我和夫人很多,所以……” 温初白坏笑,“所以你就以身相许了?” “哎呀!”白桃羞涩地捂住脸,“小姐你讨厌!” 温初白笑出声来,自打她回来,白桃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会害羞了,才现出之前的样子。 “汶雏哥,我还欠你一句谢谢,不,两句,第一句,谢谢你在我掉崖那日以命相帮,第二句,则是谢谢你这段日子以来对我娘亲和我家白桃的照顾。” 汶雏本也不是个善言之人,抿着唇,半天只道了一句,“汶雏受之有愧。” 温初白笑了笑,也不强求,继续道正事,“刚说了,是江決害我落了马,害我在重黎楼养伤数月才愈,这口气我不得不出。” 柳清芳抿抿唇,何瑞的信中说温初白被重黎楼主带走,没想到竟是真的,她心中心疼女儿,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冤有头,债有主。娘亲,你可有什么方子,能让人带在身边就会慢慢中毒?” 柳清芳蹙着眉,“普通毒物气味刺鼻,若是直接使用,恐怕会被发现,这事还要再想想。” 温初白也知道这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分卷阅读129 ,便让她慢慢思量,又讲了一些自己在重黎楼所发生的趣事,将腿瘫之事倒是一笔带过,可即便如此,也让柳清芳与白桃听得揪心。 温初白讲得差不多,快要收尾,汶雏忽然眉头一皱,脸色煞白,白桃吓了一跳,“完了完了,光顾着听小姐讲事,忘记吃药了。” 她边说着,像一阵风似的去了前厅拿汶雏的药。 温初白不解,“他这是怎么了?” 柳清芳叹了口气,“当初汶雏回来也受伤极重,心脉皆受了损,所以现在要日日吃药,否则便不能再使用内力武功。” 温初白看向汶雏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愧疚,“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汶雏面色复杂,仍是那句,“汶雏受之有愧。” 白桃很快回来,给汶雏喂了药后便打算让他先回瑞和楼休息,汶雏站在门口,“主子一向也与江決不对付,上次江決带回温初澜的尸体,主子就已经怀疑这件事是他所为,如今有了温姑娘的亲口印证,相信主子也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温初白点点头,“不仅如此,当初我在重黎楼与人分析,江決的真正目的极有可能是大哥,你一定要让他多加小心。明日我若是闲了,也会上门和他说这件事的。” 送走汶雏,已经日暮,温初白瞧着街上关了大半的铺子,“对了,我们夜里住在哪?” 白桃微微一笑,“我们如今可是有钱了,刚才小姐看到的后堂仅是冰山一角,再往后面可是卧房、厨房应有尽有呢。” 温初白跟着柳清芳进了房间,果不其然,一间房被收拾得干净齐整,角落里点着熏香,桌子上也一尘不染。 “娘。”她眼里又忍不住冒出泪花,可她转身去拉柳清芳的手时,又满眼的笑意,“娘你辛苦了。” “好孩子。”柳清芳微笑,“娘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才给你收拾的,喜欢吗?” 温初白点点头,“喜欢!” “那便好。”她带温初白坐在床上,替她卸去了哪遮瑕霜,“明日我再给你涂上。” 温初白拉着她的手,“娘你别走,再陪陪我。” 柳清芳又何尝不想陪她?但又一想女儿受了那么多苦,舟车劳顿整日,更是心疼,只能不舍道,“你早些休息,明儿一早娘就来陪你。” 温初白只能答应,诺大的房、诺大的床只有她一人,她将被子蒙在头上,脑海里一会儿转着柳清芳,一会儿转着白桃和汶雏,一会儿又转着江煜的笑脸。 不知道江煜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怎么这么笨,都半天了,还没猜到自己在面霜铺里…… 江煜自是无法去寻,水牢幽暗可怖,他才受了刑被挂在水中,四肢都由铁链锁着,防止他被淹死,可那水泡着伤口,让人只感觉疼痒难忍,痛不欲生。 “右护法。” “右护法。”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江煜抬起头,幽光中吾正正朝他走来,“吾……叔叔。” 吾正瞧他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你都演了那么多年,为何昨日不演给阿正看?能少吃多少苦头。” 江煜勉强勾起唇角,露出个自嘲的笑来,“是啊,这十几年,我日日演戏,可我却也深知,伪装是给敌人看的,您和师父,从不是敌人。” 吾正叹了口气,“难为你有心,但这水牢……” “吾叔叔。”江煜打断他,“阿白她可回到皇城了?” 吾正点头,“皇城近日的确查人极严,但我亲眼看她在城外遇到了太子,两人似是熟稔,之后便乘了太子的轿子进城了。” 江煜松了口气,“那就好,太子哥哥通透明理,阿白定不会有事的。” 吾正心中气愤,“还想着别人,你先顾好自己,七日之期到了,去和你师父服个软,若非这样,我也帮不了你。” 江煜垂下头,盯着泛着涟漪的水面,“吾叔叔的好意,江煜明白。” 吾正看着他长大,这话中的拒绝意味又怎能听不出来,只能又长叹一声,随他去了。 第二日,柳清芳早早地便在门外叫温初白起来。那些查印记的人从早至晚皆有可能会来,毫无规律,且每次的人也大多不相同,柳清芳只能早些给她遮住,以不变应万变。 温初白开了门,被她眼底的乌青吓了一跳。 “娘亲,你这眼底是怎么了?昨夜一宿没睡?” 柳清芳微笑道,“不碍事的,我先给你将那印记遮了。” 她一边忙着,一边也讲着自己前一日的收获,“昨夜我左思右想,虽然不能直接配毒物让江決察觉,但是,我却想起了一个方子,与那面霜中的一味药材相克,如若江決带着身上,又与她母妃常常来往,也是能起到中毒的效果,就是成效慢些,可能要要月余才能见效。” “那就足够了。”温初白也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刺杀一类的事情行不通,能一个月之内报仇,已然是超出预计。 “除了这个锦囊外,还要多做几个,免得汀贵妃生疑。”温初 分卷阅读130 白说着,又道,“对了,家里还有钱吧?我在外面的时候,生怕你们吃不饱、穿不暖。” “有。”柳清芳微笑道,“你走时打下的基础已然十分好了,太子那十盒面霜在宫中抢手得紧,一下子,所有宫闱之人,皆知道了我们,再者,还有那明月馆引来的生意也不少。” 她说这话时,点了点温初白的额头,“你说说你,我才知道,你为了卖这东西竟然跑到青楼里去了。” 温初白吐吐舌,“去青楼的人有钱嘛。” 柳清芳拿她没办法,只好又无奈地说了一句,“你呀,你呀。” “哎呀,娘。”温初白穿好衣服朝她撒娇,“昨天不是说,给你看看我的轻功嘛,等下我去一趟钱庄,用轻功带你去,可好?” 不待她作别的反应,温初白便拖着她出了门,柳清芳只觉得一阵微风垫在了自己背后,温初白似乎也没出多大的力气,两人便腾空而起,朝着钱庄的位置徐徐飞去。 到了钱庄门口,温初白将柳清芳轻轻搁下,自己都进了门才发觉她还在后面发着呆。 “娘,你怎么不进来?” 柳清芳怔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你……你刚才用的是轻功吗?” 温初白有些心虚,“自然是啊,娘你是不是从未体验过这轻功,所以有些害怕?没事,以后我多带带你就好了。” “不是。”柳清芳摆了摆手,“你这轻功有些……不同,以后少在别人面前使用,还有,如非紧急,千万不要再带人了。” 温初白一脸不解,可又不想违了柳清芳的心愿,“那……那好吧,以后若非紧急,我不会再用了。” 两人相互挽着进了钱庄。 钱庄的人虽未见过女装打扮的温初白,却认得柳清芳,瞧见这钱庄的大客户来了,小掌柜连忙起身迎接,“柳夫人,今日可是要来存钱的?” 自打温初白不在了,柳清芳便接管了账务,白日里白桃记下,夜里由她清点,再到钱庄来存,次次数目不菲,一来二去的,大家便都认识了这位夫人。 “不是。”柳清芳摸着温初白的手背,“我带女儿来看看。” 小掌柜便立即道,“夫人的千金真是大家闺秀,出落得亭亭玉立,这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好了好了。”温初白赶紧打断他,当初她来换未安币时,可未见这人这样令人牙酸过,“我家的账目给我瞧瞧。” 小掌柜点点头,去取了柳清芳的账目来。 温初白一看,惊叹出声,“娘亲,你们也太厉害了,这才几个月,竟已然有了一千多万!” 小掌柜摆摆手,“哎,小姐,您再看看。” 温初白定睛一看,这一千万后头标注的,竟然是未安币!而身侧的今日汇率上,未安币比怀川币的比例明晃晃的写着“1:5.2” 那岂不是五千多万? 温初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娘亲,你这几个月是去抢钱庄了吗?” “非也,非也。”小掌柜摇摆着手指,“打几个月前开始,陆陆续续的,不少国外商贾都来柳夫人的面霜店采买,若不是柳夫人说人手不够,做不了那么多,这五千万恐怕还要翻上几番,不过,还是当时的柳公子有眼光,一口笃定了未安币能够升值,实不相瞒,我也偷偷兑了,这会儿也赚了些呢。” 温初白这次反应过来,先前过了七年,怀川兑未安的比率才是五比一,怎么这短短没到一年的时间,汇率便已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上一世也是这样,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常年在江決府里呆着,消息过于闭塞? 正想着,汶雏竟然来了,“温姑娘,掌柜的知道你回来了,这会儿在瑞和楼中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白娘子跑了的第一天,想她。 温初白:江煜这个傻狗怎么还不来找我,还想不想学怎么和我在一起了!气气! ☆、第六十一章 诊治江汎 温初白不好意思让何瑞久等,这边自家的账本也看清了, 送柳清芳回店里后就去了瑞和楼。 几月不见, 瑞和楼也比之间大了不少, 好像蚕食了附近几家小店,把店面都扩了几分,里头装饰依旧大气精致, 唯独有些不一样的, 是像她家面霜店一般, 放了不少瓷器装饰。 温初白刚进店里就看何瑞在楼上朝她招手, “阿白妹妹。” 许久未见, 她也有些想念这个处处相帮的大哥,便提着裙子, 蹬蹬几下上了二楼,“大哥!” “好。”何瑞笑着, 眼中神色复杂地温言道, “快进来坐。” 天字一号房依旧那样, 温初白进去坐在了老位置,再一回头, 却见何瑞朝她深深一拜, “阿白妹妹, 大哥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 “大哥。”温初白吓了一跳,连忙扶他起来,“大哥你乱说什么, 怎么是你害的呢。” 何瑞唇微颤,懊恼道,“若不是,若不是我当时求 分卷阅读131 你代我去那鉴宝大会,你也不会有后来的遭遇,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要那江決不好过,却忘记了他阴险狡诈,睚眦必报,会让你陷入危险。” “大哥!”温初白又叫他一声,“去鉴宝大会是我自愿的呀,我也和江決不对付,你给了我机会报复,还给了我钱,让汶雏哥保护我、云岚照顾我,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何瑞又长叹一声,“总之……我心中这个坎实在是难以过去……哦,对了。”他带着温初白到了一边的架子上,满脸愧疚地道,“这是我从各国各地搜刮来的一些小东西,就想着有朝一日你若能回来,我定要送给你,你瞧瞧。” 温初白扫了一眼,大多是些精致文玩、装饰,还有些女子饰品,她不太懂这些东西的品质,但何瑞是墨华文玩的掌柜,相信能过他的眼的东西,一定价值连城。 何瑞瞧她不言,以为是不喜欢,心中愧疚更甚,拿起一只桃花珠玉簪,“阿白妹妹,这个你可喜欢?粉色的,比你头上那支蓝的要活泼些。” 温初白摸了摸自己头顶一直带着的点翠金步摇,“这个……?” “是啊。”何瑞点点头,“汶雏和我说,重黎楼主当时在那鉴宝盛会上买了一支女子用的金步摇,应该就是这支了吧,成色果然上佳,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带蓝色有些成熟了。” “没有吧。”温初白摇摇头,不愿他说江煜东西的不是,“白桃既然已经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那我已嫁人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了,既是有夫之妇,成熟些也是应该的。” 何瑞蹙着眉,“那五皇子可是打八岁起就痴傻了,阿白妹妹无论外表、才情皆是整个皇城中数一数二,与他实在有些不配。” “江煜他……”温初白眨眨眼,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他对我很好的。” “阿白妹妹。”何瑞垂下眸子,“大哥对你难道就不好吗?” “不是啊,大哥待我也是很好的。”温初白不知如何解释,只好举起了那珠玉簪,“这簪子也是很好看的。” “那便好。”何瑞松了一口气,“自我得知你从山崖上掉落,我便日日自责,我去了你家铺子,幸亏你娘亲不在,我实在是,实在是无颜面对她,只能叫人暗地里帮忙照拂,你等会儿回去了,一定要再替我和你娘亲道一次歉。” 怪不得白桃与娘亲二人对生意一窍不通,还能这样顺利,原来是何瑞在暗中相帮,温初白更是感动,“大哥,你别再自责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马?对了。”何瑞连连点头,“幸亏你提醒了我,随我过来。” 温初白随着何瑞下楼,又一次穿过大厅,没忍住问道,“大哥,这大堂怎么多了这么些瓷器装饰。” 何瑞一笑,“这还不是多亏了你,之前你提醒我说瓷器之风要在皇城中盛行,那时我还将信将疑,结果你瞧,这才多久,竟然真的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人人追捧呢,我这店也是为了体现格调才这样装饰。你是才回来,还不习惯,如今我可是开着两个窑都不够用呢。” 温初白点了点头,调笑道,“怪不得呢,那看来大哥这段日子也没少赚钱啊。” 何瑞笑着,“托妹妹的福。” 两人一路说着,穿过前厅到了后堂,瑞和楼的后堂本来是厨房、菜窖,可如今边上的两个小厨房竟被拆了,不伦不类地换成了一个马厩。 温初白笑着道,“大哥,你在酒楼里养马啊?” 何瑞也不恼,“你再仔细看看?” 温初白探过头去,瞧了一会,还真觉得那马有几分眼熟,“这是……双骄飞燕马?” “是啊。”何瑞点点头,“当时你让汶雏将它们带回来,我想着让你回来就能看见,便养在这了,没想到这一养竟然养了小半年光景。” 温初白吐了吐舌,“我这不是也没想到嘛。” 何瑞仍是笑着,“无碍,这马本来也打算送你一匹,你挑一个,不要嫌我养的不好便是了。” “送我?”温初白万分吃惊,正想拒绝,忽见云岚抱着一捆草走了过来,便先招呼道,“云岚,好久不见。” 云岚走过来,朝二人行了个礼,“主子,温姑娘,我是给雪燕和飞墨填草料的。” 何瑞指着其中一匹四蹄踏雪的马道,“忘记介绍,这一匹便是雪燕,那一匹通体墨黑的是飞墨,你要是不好挑,不如就雪燕吧,这马秀气些,适合女子。” 温初白心中自是万分感动,可想起当时拍卖会上的乌龙,又顿觉尴尬,“这两匹马我买贵了,浪费大哥的钱了。” 何瑞安慰她道,“哪里贵了,一百二十万?其中一百万不都是花在了江決身上吗?只用二十万就买回了这一双绝世良驹,应是赚大了才是。” 温初白哪里不知何瑞是在安慰自己,听了这话更加心虚两分,“大哥,虽是如此,但这马我确实万万不能要了。” “阿白妹妹。”何瑞转过身来,神情庄重,“你可曾记得,那日你准备出发,我本想还 分卷阅读132 与你说话,但你当时说,等你回来了再与你说。” 温初白回忆起来,似乎那日她上马车前的确有这样一件事,“好像是有。” 何瑞松了口气,开口道,“其实那日,我是想和你说……” “掌柜的,掌柜的!”一个小厮从前厅地跑了过来,“那些检查印记的人又来了,现在前厅已经检查完了,要来后堂了。” 何瑞眉头一簇,方才要说的话也咽回了肚里。 温初白还懵着,“大哥,你要与我说什么?” 何瑞一把抓起她的手,“下回再说吧,你先跟我走。” 温初白被他拽着出去了几米远,躲到了一个小厨房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大哥,是不是云岚把我背上有那花瓣的事情告诉你了?” 何瑞看起来仍有几分慌乱,伸手转了一下小厨房中的一只陶臼,小小的厨房后面竟然开了一个小门,看着像是直通地下。 他也来不及解释,只护着抓着她,“和我先下去避避风头。” “哎呀,没事,不用躲菜窖。”温初白笑嘻嘻的甩开他的手,朝门口走了几步,“瞧我给你变个戏法。” “别闹!” 何瑞一向谦逊温和,这样明显的言语中带着怒意还是第一回。 温初白便又回给他一个笑,“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这才刚死里逃生回来,不会这么容易让自己死的。” 她这般说着,进来检查的人也已经查好了大厨房,温初白站在小厨房门口,那些人正要查云岚,回头看见她,就将她一起带到了楼上的厢房。 一向淡定的云岚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今儿来查验的嬷嬷温初白从未见过,只听她查完了云岚道,“小姑娘就是脸皮薄,都穿上衣裳了,怎么还脸更红了呢。” 云岚哪是因为害羞,她是怕温初白被抓了,她出来时和温初白打了个照面,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放心。” 温初白留下这两个字便微笑着进去了,云岚在外头心急如焚,可里头十分安静,她也没听见什么有用的。 “里面怎么样。”何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云岚轻轻摇头,“不知道,没有声音。” 两人正揪着心,忽然门从里面被推开,温初白朝他俩无声地贼笑一下,再一转头便换做了恭敬的样子,“嬷嬷这一日以来去这么多地方检查,辛苦了吧?” 同行的大多是些老爷们,这嬷嬷一听温初白如此熨帖的话,顿时像是寻着了知己,“可不是嘛!平日里在宫中才能走多少路,这回出宫一天,简直把我的腿也要走断了。” 温初白便又道,“辛苦嬷嬷了,不知道这宫里满城寻人到底是为何?” 这嬷嬷虽然知道,但国内出了动摇帝星的灾星一事乃是大事,为了避免民众恐慌,宫里都是瞒着百姓的,便道,“你也没那印记,不用知道这个。” 温初白碰了一鼻子灰,不怒反喜,乐呵呵地将这嬷嬷和同行之人一直送到了瑞和楼外。 何瑞自是也跟着,瞧她满脸笑意,便道,“阿白妹妹,你可是又有什么好法子了?” “嘿嘿,自是不能让他们天天这样扰人清净。”温初白微微一笑,“附耳过来。” …… 之后一日温初白忙得脚不沾地,先前小掌柜说的各国、各地的商贾均来要货所言非虚,她才回来两日便遇见了前来要货的人,之前是她不在,如今她在家,干脆和人一合计,决定开几家分店出去。 可若是要开店,那产量也得翻翻,她便干脆包下了一家做普通面霜的厂子,又在离皇城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工坊专门磨药,让这产量瞬间提了上去。 从工厂回来时恰是晚饭时分,皇城外依旧人声鼎沸。江汎还没回城,温初白便想着过去打声招呼,可远远瞧着还好,走近了竟然发现江汎这日有些不对劲。 平日里江汎都是体态端正的,立着的时候端正地如同一棵翠竹,可今日他竟反常地朝后仰着身子,牙关也紧紧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制住了他一样。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她接过了他手中的粥舀,一边替他打粥一边道。 江汎咬着牙,竟是说一句话便好像用了浑身力气,“无碍。” 可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无碍,温初白便又去问那老僧,“来师傅,他这是怎么了?” 老僧淡然道,“伤痉。” “伤痉?!”温初白可没有他那看破红尘般的淡定,听见“伤痉”二字吓得心里猛地一颤,战场上常有人受伤后得伤痉,要是医的早便罢了,若是晚了,很有可能伤及性命。 “太子哥哥。”她连忙把手中粥舀放下了,“你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江汎无奈,撩起了半截袖子,原本光洁的小臂之上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留下。 她忙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昨天?” 江汎宽慰她道,“五日了,但今日过来才有了症状,你不要担心,不一定是伤痉。” 分卷阅读133 “不行!你的侍卫呢?” 江汎勉强微微一笑,“我是出来施粥,带什么侍卫。” 温初白更急,“那马夫呢?” 江汎仍是淡然样子,“还有一盏茶时间,马夫才来呢。” 温初白气个半死,凝神聚气,还不忘暗道一声,“娘亲不要怪我,现在可是紧急时候。”便一手搂住了江汎的肩,带着他一步飞到了城门口。 因为温初白的那“主意”,这两日城门的守卫恢复了从前,便也再无人挨个搜查印记,她只是稍作停歇进了城门,便又一次腾空,带着江汎回到了自家的面霜铺。 许是她面色太过严肃,江汎微笑着想让她放松放松,“上回我问你,要给铺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你也没答我,没想到竟取了当归。” 温初白不理他,进门便高喊一声,“娘!” 江汎便又笑,“这两日城中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吧?真是冰雪聪明。” 温初白依旧不答他。 “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是不是没听娘亲的话,偷偷用了……”柳清芳本一路走着一路说话,看到温初白搀扶着一个男子,顿时吓了一跳,又看清了江汎的症状瞬间皱起眉头,“这人是得了伤痉?” 温初白扶着江汎便往里间带,“娘我也不知啊,您快给他看看。” 江汎也收起了先前轻松的神色。若说来师傅说他伤痉是看走了眼,可这第二人也这么说…… 柳清芳看了一会江汎,眼中闪过不忍,竟撇过头去,斥道,“有人病了,你不送去医馆,带回家来做什么?” “娘!”温初白着急了,“娘你不也会医术吗?外面的医馆哪有娘叫人放心。” “我……”柳清芳面色难看,“我早已不行医多年。” 江汎见柳清芳不愿,便挣开温初白的搀扶,微笑着艰难一拜,“让夫人难做了,我……我这就走。” “娘!”温初白更着急了起来,“这都何时了,外头还有几家开着的医馆?您都看出来他是伤痉了,定有医治的法子对吗?这次我回来,能顺利进城,多亏了他。这样算来,他是对女儿有恩的呀!” 柳清芳面色缓和两分。 “叨扰夫人了。”江汎已僵硬地朝外挪去。 “罢了,罢了。”柳清芳叹了口气,“他这伤痉已是晚期,当今这世上能诊治之人凤毛麟角,他既帮过你……带他去客房吧。” 温初白欢呼一声,连忙拉住江汎往后堂走。 江汎在床上躺好,柳清芳神色沉重地过来诊脉,温初白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里来回地转,“娘,怎么样?” “的确是伤痉。”柳清芳瞧着也面色有些沉重,“应该是前几日被带锈的铁器划了,没有及时处理。” 江汎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道疤,便想起了五日前与城外一那个流浪汉的争执,后来那人急了,抄起一把锈了的匕首,划伤了他,“这事怨我,我那日有些忙,便想着晚上回宫再处理,结果那日有些累了,便忘了,若我当时再退一步,不与他争执就好了。” 柳清芳道,“也不能怪你,伤痉这病,刚患上时几乎没有症状,一般都是过几日才显出来,就是你现在这样,角弓反张、牙关紧咬的模样,只是一般有症状时,便已是晚期了。” 江汎道,“宫中也有人得过伤痉,我见太医是用铜器将那一片肌肤灼掉,再敷药。虽然,虽然能救回来的人微乎其微,但我们也可以……” “不可。”柳清芳连忙制止,“虽然如今大多大夫诊治这伤痉都是用铜器,但我却发觉铜器是不对的,必须要用铁器。阿白,你去找烙铁和炭盆,再拿一壶酒来,然后让白桃去抓药,我马上写方子。” 温初白立即点头,可她家一个开面霜店的,也没有这些东西。好在汶雏在店里,一听这事,便赶忙回了瑞和楼拿来。 柳清芳见到那壶酒,拎起来就去了厨房。 温初白疑惑地跟过去,看着柳清芳架起了两口锅,上头的竟竖着悬挂在半空,盛着凉水,下头的空烧着,等火旺了,她便将那一壶酒全都倒了进去。 不一会儿,小厨房中便酒香四溢,而顶上那装着凉水的锅底也凝结得都是酒水,柳清芳便又拿出那酒壶,又一次将这滴答的酒水接了回去。 温初白不解,“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柳清芳也摇摇头,“这法子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对外伤效果很好,但你要问我为什么,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初白点头,“有用就行。” 等二人回到客房,汶雏已经帮忙生好了炭火,柳清芳一手拿着烙铁,一手提着酒壶,瞧见温初白在自己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阿白,你先去前厅等白桃吧,她应该快抓药回来了。” 温初白还是第一次见柳清芳医人,心中都快要好奇死了,哪能不看,便撒起了娇,“娘亲,你就让我看看嘛。” “我是怕你……”柳清芳瞧了瞧她,又叹了口气,“罢了,你要看便看吧 分卷阅读134 。” 她说完这话,便不再回头,径直坐在了江汎床边,手头三条毛巾,她拿出一条卷成个卷儿塞进了江汎口中,又将那第二条沾满了壶中的酒,将那烙铁擦拭干净,“会有些疼。” 江汎点点头,他嘴里咬着东西无法言语,眼中却是信任的浅笑。 蘸过酒的烙铁一伸进炭火中就猛地窜起一截火苗,看得温初白心惊肉跳,可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见柳清芳拿着那烙铁的柄,精准地烙在了江汎的伤处。 “唔……”江汎疼得汗流不止,额上青筋也暴露无遗,幸亏咬着那毛巾,才不至于狼狈地痛呼出声。 然而烙铁体型小,柳清芳也不想给他留下大块的伤疤,只能侧着烙那伤口,如此一来,便要反复多次。 温初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怪不得娘亲之前不让看,这简直是……叫人头皮发麻,浑身颤抖的炼狱。 也不知道最后到底烙了几次,江汎整个人都脱了力,唯有那一条手臂微微颤抖,其上结痂的地方也重新变成了鲜血淋漓的恐怖样子。 恰巧白桃抓药回来,“夫人,药带回来了。” 柳清芳将药分拣好,将其中一半交给白桃,“将这些煎了,等一下喂给这位公子,剩下的留在这。” 她说着,又拿出一个捣药的石舀,“阿白,帮我一下”。温初白惊魂未定,连忙过去接了过来,“娘亲,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江汎的床头还有一张干净的毛巾,柳清芳便将这毛巾也蘸上了酒液,擦拭在了江汎的伤口上。 “唔!”疼痛来得猛烈而无预兆,江汎没料到会有这么疼,瞬间连腿都僵硬了。 柳清芳毕竟医者仁心,瞧他这样痛苦,安慰道,“忍忍,马上就好了。” 江汎艰难地点了点头,胸口大力起伏,两手捏着拳,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娘,你看捣成这样可以吗?”温初白将手中药舀给她看。 柳清芳瞧了一眼,“可以了,敷在伤口上就行。” “那就好。” 江汎有些紧张,不论是烙铁还是酒液都实在叫人难捱得紧,这药不会也…… 好在,这敷药碰上伤口只有清凉的感觉,不消片刻,竟然连那疼痛都消解了不少。 “好了。”柳清芳瞧见他神色舒缓,也松了口气,替他拿出了口中的毛巾,“等下药煎好了你立即服下,内服外用的方子一会儿都给你,一连七日,便会痊愈。” 房里人皆是一脸惊奇,尤其是汶雏。这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夫人,竟还有这样一手好医术。 江汎道:“夫人救命之恩,江汎没齿难忘。” 江汎? 白桃与汶雏对视一眼,方才就听他说什么宫中、太医的,他竟然是当今太子江汎。 只可惜柳清芳不为所动,“多年未行过医了,还望太子不要嫌弃民妇医术粗糙才是。” “夫人过于谦虚了。便是那宫中最好的太医,医术恐怕也不及夫人一半。也怪不得,夫人能有温姑娘这样一个……” “好啦!”温初白听他又要夸自己,便拿着那沾了酒液的毛巾一下盖在了江汎脸上,“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等下乖乖喝药!” 瞧她往人头上蒙白布,柳清芳瞪她一眼,“阿白!” 温初白笑嘻嘻的,“开个玩笑嘛。” 江汎也笑着,“无碍,闹着玩。” 柳清芳开的药效果的确斐然,说是七天,实则短短五天便没了之前那角弓反张、牙关紧咬的症状。 而更令人惊喜的是那嬷嬷也在这几天来了,许是急着要讨汀贵妃的欢心,再加上多次在店里买过面霜,拿香囊的时候便毫无怀疑,甚至瞧见多准备的几个后满心欢喜,许诺了白桃之后多在宫中给她宣传。 一切顺利得出乎温初白的预料,就是这江煜……温初白望着头顶的明月。 都七日了,怎么还没有找到我…… 七日到了,江煜被从水牢放了出来。 他躺在床上,头发还未干透,身上却盖着一床足有一拳厚的棉被。 阚阳在一边立着,“这七日我故意从未去看你,就是想让你想清楚,这楼主之位,你要还是不要?” 江煜唇上没有丝毫血色,“徒儿想清楚了……” “阿阳。”吾正从门外走来,“他这会儿还发着热,脑子一团浆糊,你问他什么他能答出来?” 阚阳瞧他一眼,一言不发。 “先养病。”吾正走到江煜床边,居高临下地冷声道,“好好养病,身体好了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哼。”阚阳瞧吾正这样说,觉着他站在自己一边,拂袖走了。 “吾叔叔。” 吾正给他接了杯水,“还没想通?” “杀母之仇……” “我知道。”吾正点点头,“但你也要理解阿正,带着仇恨坐这个位置,是坐不住的。公正二字,不仅在训诫中写着,更应在心中 分卷阅读135 刻着。” 江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公正,我们的存在就公正吗?虽然我们封存了大量可能为祸人间的东西,但是……” 他从床边拿出一支金属小盅,上面带着两条可以拨动的小柄,他轻轻拨了其中的一条,那小盅便响起了一首坑坑巴巴的曲子。 那曲子听着耳熟,是当初温初白在明月馆弹给头牌姑娘的那首。 而当时温初白听见的那一声轻响,便是他拨动了这留音盅的收音柄时发出的。 “这是公正吗?我们收集了这些东西,却也将其中一些为己所用,虽然它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这是公正吗?” 吾正动了动唇,叹了口气道,“公正,只有相对的。阿阳的其他你没学会,倒是死脑筋学了个十成十。” 他说完这句,将水杯朝他身边放了些,抬腿走了。 房间里只有那留音盅悠悠地放着那不成调的曲子,还有江煜疑惑的声音,“相对的……?” 他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重康忽然进来了,“主子。” “怎么了?” “皇城……” ☆、第六十二章 文曲星 “什么?父皇得了重病?” 当归面霜铺里,温初白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是。”江汎面色带着忧愁, “我今日入宫, 本是想与父皇辞别, 哪成想,父皇竟已病入膏肓,也怨我, 我平日里在皇宫呆的不多, 竟不知父皇是何时生的病。” 温初白思忖片刻, “太子哥哥, 你先别担心, 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什么蹊跷?”江汎问完,忽然想起温初白乃是重生之人, “难道说,上一世……” “对。”温初白点头, “上一世的六年之后, 父皇被汀贵妃与江決母子下毒, 我死的时候,应该已经快要薨了。而在上一世的现在, 我却从未听说父皇患了重病。” 江汎严肃起来, 眉峰隆起, “你是说……可能是他们母子二人提前下毒了?” “非常有可能。”温初白沉着脸分析道,“我不知道我重活一世到底对这世间有了多大的影响,但是……这一世的怀川的确与我之前不同。” 猛然间就流行起来了的瓷器之风、飞涨的汇率差、灾星的传言、因灾星之事而引发的全城搜索、甚至江汎此次的伤痉…… 温初白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些在暗中偷偷发生的变化, 到底与自己有几分联系。 “既是如此。”江汎颔首道,“我再进宫一次,和父皇说明情况,要他一定当心他们母子。” “不行。”温初白连忙拦住他,“你不能去。” 江汎不解,“为什么?” “你……哎……”温初白抿抿唇,“你就这样去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江決就能知道你在坏他好事,到时候……” 温初白没有说完,但其下意思已昭然若揭。 江汎占着太子的位置,本就是江決母子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江決再在此时发现江汎坏了他们二人的大计,定会对江汎痛下杀手。 江汎蹙起眉来,“那可怎么办才好?总不能不告诉父皇吧?” 温初白思忖片刻,忽然贼笑一下,“告诉,当然要告诉。” 《九烟御气录》所记载的御气术,与寻常轻功有本质上的区别,行动之中几乎不带起风声,这也就是当时温初白踏入三层去找江煜时,差点被他削了脑袋的原因。 江煜当时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忽然听到身后的呼吸声,吓了一跳,这才下意识地拔了剑。 温初白手中下笔如有神,刷拉拉几下写了半张纸的告诫揣进怀中。 她穿着一身夜行衣,“太子哥哥、白桃,你们可一定帮我拖住我娘,若是实在拖不住,就说是小石头来找我出去玩了,我很快就回来。” 江汎面带愧色,“这本是我为人子该做的事情。” “太子哥哥!”温初白呲牙一笑,宽慰他道,“你忘了我嫁给江煜了?父皇现在可也是我的父亲。” 白桃忧心忡忡,却相信温初白多些,“小姐加油,我相信你!” 温初白笑了笑,“还是小白桃了解我,没有把握的事儿我是不会去做的。” 温初白也知道不能逞能,她一出自家铺子便扶摇直上,飘在了半空之中,本就夜色深沉,又有夜行衣加持,行走起来几乎隐了形。 且她的御气术只差一步就能五层,汤谷街离皇宫不远,仅一次起落,她便已然进了宫中,虽然因为人生地不熟浪费了些时间,但一路摸到皇帝江桑的寝宫,也算得上是顺利。 寝殿之中只有江桑一人。 温初白偷偷摸摸地从窗户溜了进去,从怀中掏出那份写好的信,想着放下信就走,哪成想,她刚落在了江桑身边,竟又有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捂着她的嘴便带她上了房梁。 那人力气很大,虽未伤 分卷阅读136 着她却也让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温初白心如擂鼓。 怎么今日来这皇帝寝殿的梁上君子竟如此多!我也是倒霉,生平第一次做这偷鸡摸狗之事,便遇到了黑吃黑这种令人气晕的情节。 寝殿一旁的门忽的被推开,汀贵妃带着个丫鬟聘婷袅袅地走了进来,温初白又是一阵后怕,若是这身后的黑衣人没有将她带上房梁,她岂不是要和这汀贵妃来一场别出生面的相见了? “是我。”背后的人传来淡淡的气音。 ? 温初白瞪大眼睛,怎么是小石头的声音? 她转过头,身后的黑衣人竟真的是江煜。 底下站着三人,温初白不敢大声言语,附在江煜耳边,“你怎么来啦?” 江煜瞧他一眼,一脸的无奈。 前一日晚,重康告诉他江桑忽然重病,可他素来也与江桑不亲,听了之后并无什么反应,只叫马车将他先送去皇城寻温初白。 江煜身上伤势严重,又舟车劳顿到了下午,被安置好了之后便先睡下了,可还没睡多久,重安竟然又来报说,盯着温初白的下属看见她一个人半夜往皇宫去了。 “还不是为了来找你。”江煜咬着温初白的耳朵说。 江煜还发着烧,这一凑,叫人觉得一股热浪也随之袭来,温初白脸红了两分,心中却莫名地有些喜悦,“你……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江煜笑道,“若是不近,他们就要听到了。” 房梁之下,汀贵妃已然叫醒了江桑,她从侍女手中接过药汤,正端坐着一口一口地给江桑喂。 “陛下,这恶疾来势汹汹,您一定要好好吃药。”她声音温柔似水,动作也轻若无物,时不时地,还抬手给江桑擦擦嘴角的汤药,毫不嫌弃。 江桑微微笑着,对她毫不设防。先皇后病逝,灵妃闹出诅咒之事后被贬,真正陪伴他走了大半辈子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汀贵妃了。 江桑道,“爱妃之心朕明白,爱妃也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还有……还有決儿。” 汀贵妃端着汤药的手微微一顿,竟不小心洒出来了些,滴在腰间的香囊上,她额头微微一跳,掩饰道,“陛下,決儿他也是十分想念您的。” 江桑却被她腰间的香囊吸引了视线,“这香囊,味道十分宜人。” 汀贵妃低头瞧了一眼,温婉笑道,“是民间的俗物,嬷嬷外出带回来的,说是有驻颜的效果,臣妾觉着有趣,便带在身上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锦囊解下来放在了床头,“难得陛下有个稀罕的物件,便给陛下留下吧。” 江煜瞧见那锦囊,附在温初白耳边道,“这锦囊瞧着有些眼熟啊。” 温初白瞧他一眼,“你眼真尖,我不仅给汀贵妃做了,给江決也做了呢。” 江煜心中顿时明了,“加料了?” 温初白指了指江桑身边的香囊,“这个没有,江決那个加了。” “你是愈发厉害了。”江煜哑然片刻,又想起自己穿衣要出门时听匆匆听到的消息,“皇城这几日这么混乱,也是你弄的吧?” “怎么能说是混乱呢?”温初白贼笑着,“你是没见到前几天,那才是混乱,进个城七道关、八道坎,吃个饭都有可能被人扒干净检查,我这也是替百姓们着想。” 江煜无奈,“所以你就在皇城中散步谣言,说我有个流落在皇城中的弟弟妹妹,身上带着花的印记。” 温初白露出个贼笑。 皇城如今到处在找身带印记的人,就算不是花型印记也被以防万一赶出了皇城,她刚回皇城两日,便被接连查了两回,干脆叫何瑞放出消息: 皇帝有一个流落在外的亲生孩子,男女不知,年龄不明,唯一知晓的就是身上有一花型印记。 这消息一放出,不到三日,整个皇城便一传十十传百,弄得人尽皆知。 查验的人刚走到一家店门口,里头便乌泱泱地冲出来一群人,这个露着胳膊,那个光着膀子,都在身上画着歪七扭八的花形印记。 城门的官兵刚刚上岗,打眼一瞧,太阳还没升到头顶,等着被抓的人便已然排出了一里地。 花柳街的姑娘素来喜欢在额上绘上花钿,原本还形状各异,各有风采,这些日子竟也全换上了花型,更有甚者,干脆开起了铺子,专门给人身上描花,赚的盆满钵满。 出宫检查的队伍被折磨一日,第二日各个人手一块皂角,一张素白手帕,可等晚上回来,那手帕都已成了一团乌黑的抹布。 国师震怒,可也毫无办法,只好让检查全都撤了,叫这些人转而去疏散那些,终日里等在皇宫门口叫父皇的,年龄比江桑还要大不少的百姓们。 温初白回忆起来这几日皇城的鸡飞狗跳,心头乐不可支,凑到江煜耳边,“哥哥,妹妹这招可还好用?” 她倒是将自己套进那谣言中了。 江煜面色红了两分,刚要开口,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关门声,温初白吓了一跳,手中 分卷阅读137 不稳,险些从梁上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江煜堪堪拉住了温初白的下袍,可两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温初白这临时弄来的夜行衣竟然质量堪忧,发出了长长地“滋啦”一声。 本来闭目养神的江桑瞬间被惊醒,“咳……咳咳……谁?” 江煜一凛,连忙横抱着温初白翻身下了地,也不顾扯动身上伤口而引发的疼痛,小声叫了一声,“父皇。” 门外的人也听见了里面江桑的声音,侍卫敲了敲门,“陛下,里面可有异动?” 江桑看清来人的长相,惊讶了一瞬,朝门外道,“不用进来,是朕看错了。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叫人进来。” 门外传来几声踏步,一人应道,“是,陛下。” 江桑微微坐起些身子,华丽明亮的龙床却映得他的脸色更加乌青,唇色也微微泛着黑,他许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说出的话如同呓语,“煜儿、阿白……是你们吗?” 温初白想起上一回自己在书房见到的江桑。面色红润,眉眼含笑,能因为一颗儿女喂的荔枝便眼含泪光,那般生动,与现在相差甚远。 她从江煜怀中下来,走了过去,伏在江桑床边,“父皇,您不要再喝汀贵妃送来了的药了,她送来的不是药,是毒呀。” 江桑蹙着眉毛,“你这孩子,怎能这样说你母妃。” 温初白有些着急,“是真的,我今夜进宫,就是想告诉父皇这个,她是想害父皇的。” 江煜对这事知之甚少,但他却肯定温初白会这样说,定有自己道理,便也开口道,“父皇,您多小心些。” 江桑身中剧毒,反应似也比常人慢了不少,瞧了眼江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那痴傻的儿子竟然与常人一般无二了,“煜儿,你……你好了?” 江煜暗暗攥起了拳,如今的江桑就是一只病猫,哪还有当时贬他母子时的威风,便干脆道,“父皇,儿臣从未病过。” 江桑瞳孔微缩,“从未……” 他一直以为自己得到的,那些稀薄而珍贵的天伦之乐,竟全是假的? “也是……也对……也好……”江桑连叹三声,“能在死前知道这个,也算是了了我一生的愧疚。” 温初白瞧了瞧一卧一跪的父子二人,又听江桑道,“煜儿,你可知你为何叫煜儿?” 江煜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和他说这个,便说不知。 江桑叹了口气,“你大哥江汎、三哥江決,还有意外过世的二哥江润、四哥江洋,他们兄弟四个的名,皆是以水为旁,而你却是以火为旁,水火相克。彼时我本不愿给你取这名字,但国师说你命中劫数众多,若不做打算,难以活过八岁。” “可即便如此,你八岁时依然患上恶疾。因你母妃的事,你幼时我对你少有了解,知道的时候,也只觉得是皇家之耻。汀贵妃希望你能早日重回聪慧,建议我给你取了聪慧王这个封号,我便采纳了。” 饶是温初白一个旁观者也不免皱起了眉头,给一个傻子取名叫聪慧,有几个人能觉得这是一份祝福?怕是更多的人都认为这是一句讽刺吧。 江煜抿了抿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江桑长叹一句,“晚了,是晚了。我得知你痴傻后,一是心有愧疚,二是……觉得安全。便时常叫你单独与我在书房聊天、解闷。不瞒你说,我这一生膝下共孕育五个孩子,却唯独在与你聊天时能感受到一丝天伦之乐。” 江煜沉默片刻,残忍开口,“都是假的。” “是啊……”江桑淡淡笑着,可笑着笑着,眼角竟有泪滑下,“但我感受到的天伦是真的。” 江煜默然。江桑所说的那一丝天伦、那片刻的忙里偷闲、那对他这副虚假壳子的关心,又怎么不是真的。 江煜深吸一口气,“当年汀贵妃栽赃我娘亲,害她被贬入冷宫,之后又给她下毒,害我自小便没了母亲,如今她又对您下手……父皇,我还叫您一声父皇,您既觉有愧于我,便请您万事小心,不要让煜儿彻底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说完这话,便站起身子,一手拉过了温初白的手腕,带着她从窗户外飞走。 温初白被拽地猝不及防,手中拿着的信还没送出,小声道,“我的信还没来得及给父皇呢。” 江煜带她走上宫中小路,无奈道,“信中内容刚才不都说了?” 温初白晃着手中信封,“那不一样,我说得那么快,万一父皇忘了怎么办,若是信在,父皇忘了便能拿出来看看。” 江煜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以为,能当上皇帝的人,记性会有这么差?” 温初白哦了一声,朝他扮了个鬼脸。 江煜一直蹙着的眉头终于松开,露出个淡淡的笑。 两人如今都是高手——起码在跑路方面。偷偷摸摸地进了宫,又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除了途中遇到了苍蝇蚊子瞧见了,竟无别的一人看见。 夜里的汤谷街空无一人,连打更的也窝在一旁打盹,温初 分卷阅读138 白瞧着快要到家,连忙叫江煜把自己放下,“走路,走路,我们走路过去。” 江煜不解,“为何?” “哎呀,就是……”温初白有些窘迫,“我娘担心我用轻功摔着,再往前走些她就能看见我们了,一会看见我从天上飞过去,肯定要把我一顿臭骂。” 江煜被她逗笑,“还不是你平日里太不着调,这才让你娘亲觉得你轻功都使不好?” “胡说!”温初白撅起嘴,想起皇宫的事又隐隐后怕,“幸亏刚才父皇只问了你怎么不傻了,要是问我,我可怎么回答。” 江煜微微一笑,“我都替你想好了。” “怎么说?” 江煜眯起眼睛,坏笑着道,“文曲星下凡,中和了呗。” “文曲星?”温初白抬头望了一眼漫天的星空,以手指着,“哪个是文曲星?” 她半天也没等到江煜回话,再一低头,竟看见他指着自己平平坦坦的肚子。 “江煜!”她喊了一声,抬手就要打他,“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王八蛋!” “嘶——”江煜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温初白吓了一跳,瞧了瞧自己的拳头,“小石头,你没事吧,我没用力啊。” 江煜身上满是伤口,被温初白锤得疼得说不出话,可他又不想温初白伤心,便压下那疼痛,露出个笑来,“逗你的,还真被我吓到了啊,笨蛋!” 温初白信以为真,“江煜!你竟然骗我!” “哈哈哈哈!”江煜笑着往前跑去,温初白在后头追着要打,剩下的路本也不长,在两人的追赶打闹中很快走到了头。 江汎本在店门口等待,远远地看见自家弟弟跑过来,便要上前去接。 江煜哪能想到在这会看见江汎,一个急刹,堪堪停住。 他望着天,瞬间进入状态,“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啊?” 江汎道,“等你和弟妹。” 江煜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依旧尽职尽责地扮演平时的角色,“太子哥哥给煜儿带什么好东西了呀?” 温初白终于追上他,闻言,阴仄仄地道:“带了一顿暴打!”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太子哥哥!¥%¥…… 温初白:我就看你演。 江汎:我……揭穿还是不揭穿啊,我好难QUQ ☆、第六十三章 辞别 江桑一双慧眼,又当了一辈子皇帝, 和江煜那么多次往来都没有看出他是装的。 江煜也便没料到, 他自以为的完美无缺, 竟然被江汎这个说不上生疏,但更说不上亲密的哥哥看出来了。 江汎心系着江桑安危,和江煜说清了自己一早便知道他“举家”装傻的事情, 便将话题转向了江桑, “五弟、弟妹, 你们这次进宫见到父皇了吗?” 温初白点点头, “见到了。” 江汎松了口气, 刚想问江桑是何反应,就见温初白紧接着叹了口气, “可是没用。父皇十分信赖那个汀贵妃,连药都是她亲手喂的, 就是不知道那碗里装的是毒药还是解药。” “哎……” 柳清芳出来的时候, 门口三人皆是一脸苦大仇深, “你们这是怎么了?阿白,你不是接聪慧王去了吗?” 聪慧王? 一边站着的江煜忽然被点了名, 顿时有些尴尬。 他已然知晓柳清芳是温初白的生母, 他既已与温初白成婚, 那此时丈母娘叫了自己,他也只能开口回应道,“娘......娘亲......” 柳清芳:“......” 柳清芳这才看向他的长相——可不是那统共也没见过几回的聪慧王吗? 温初白左右看看,也挠挠头, “娘,这......” 她解释的话还没开口,江汎忽然“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柳夫人,请您救救我父皇吧!” 柳清芳退了半步,“太子,您贵为太子,万不可对民妇行此大礼。” 江汎恍若未闻,“父皇如今抱病在床,宫中无人能医,我思来想去,如今能做的,只有给父皇寻一位良医,柳夫人,求求您帮帮我吧。” 他这样说完,又是重重的一声叩拜,额头砸在地上,再抬起时,竟已然带上了血丝。 柳清芳眉头紧蹙,又见江煜在一边握着拳,看那样子,似是也在犹豫要求她。 “阿白。”柳清芳撇过脸,“夜深了,和我回屋去吧。” 温初白瞧了瞧一边的两人,应了一声,跟柳清芳进了卧房。 柳清芳兀自坐在了床边,一言不发。 温初白思虑良久,开口道,“娘亲,你是不想救父皇吗?” 柳清芳摇摇头。 温初白便又问,“娘亲,那你是想救父皇吗?” 柳清芳又摇摇头。 温初 分卷阅读139 白一脸懵逼,“又想救,又不想救,那到底救不救?” 柳清芳开口,“阿白,你可希望我救他?” 温初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 因为我不想让江決如意。 温初白话语一顿,这才想起,她重生一世的事情,江煜知道,江汎知道,可她娘亲却还不知道。 “娘,我与你说一件事。”她坐在柳清芳身边,“这件事可能有些离奇,但却是真的。” 柳清芳心头微微一动,母女连心,她几乎瞬间便知道了温初白要说什么,“你说吧。” 可饶是柳清芳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在听到温初白说,江決带着温初澜将白桃乱棍打死,最终她也死不瞑目时,还是一阵战栗。 柳清芳颤着唇,“所以说,上一世,温初澜与江決为了夺皇位,杀了你?” “是。”温初白想起这些血淋淋的过往也觉得心中郁结,“温初澜的罪已经赎了,但江決还逍遥法外,女儿不想让他得逞。” 柳清芳闭着眼,“自打来到这皇城,嫁给你父亲,我已十七年未曾行医,没想到这一开戒,便是接连的两次。” 接连两次? 温初白一怔,“娘亲,你同意诊治父皇了?” 柳清芳摇摇头,无奈道,“再一再二不再三。” 温初白欢呼一声,撒了欢的雀儿一般冲出了房门。 大厅里,江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已然告诉了江煜,瞧温初白兴高采烈的出来,便试探问道,“你娘亲答应了?” “答应了!”温初白也笑眯眯的,“不过......” 江汎忙问,“不过什么?” 她伸出三根手指,“不过有三个条件。” 江汎笑道,“莫说是三个,就是三十个,三百个,我也定会为了父皇做到。” 江煜在一旁瞧着江汎一言不发,心中泛着微微苦涩。 他也想如江汎一般,如天下所有儿女一般,为了自己的生身父亲不顾一切,可他如今瞧见江桑,却只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地希望他活着。 三个条件不多,温初白一口气便说了清楚,“一、我娘亲进宫时,必须要有人保护,不能让江決和汀贵妃有一丝一毫下手的机会;二、我娘亲所开出的方子,必须由专人煎制,专人喂服,切不可让让人碰到分毫;三、我娘亲这人和我一样,淡泊名利,进宫时不可露出真面目。” 最后一条。虽然柳清芳不说,但温初白也隐隐猜到了她是在躲人,皇宫耳目眼线众多,若是救了江桑却搭上了她,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江汎松了口气,“不愿意露出真容这个简单,带个面具、斗笠一类的东西遮住就是了,父皇那边我会解释,至于煎药、喂药一事,也不用寻人,我就可以。不过......这保护人,以我的功夫,打打地痞流氓还行,真要是对上了杀手......” 江汎正思量,忽听江煜低声道,“我可以做。” 江汎瞧他一眼,随即释然,“能带着弟妹出去皇宫而不引起丝毫察觉的,五弟的功夫定然卓绝。” 温初白一拍手,“那就这样定下。” “如此甚好。”江汎也点头,“明天一早我便去宫中和父皇说明情况,到时候叫人过来知会你们,夜色晚了,我也先回府了,五弟,弟妹,你们早些休息。” 温初白点点头,“太子哥哥再见。” 江煜犹豫片刻,别别扭扭地道了一句,“大哥明日见。” 温初白瞧江汎走远,朝江煜吐了吐舌,“叫太子哥哥多亲切。” 江煜抿抿唇,坏笑道,“娘子更亲切,不若我以后都这样叫你?” 温初白恼羞成怒:“回你府上睡觉去!” 江煜低笑一声,“不逗你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温初白轻声答应,心中有些不舍,再一看江煜,竟用口型叫着她“娘子”。 温初白跳脚:“你给我快滚!” 江煜走了,整条汤谷街却都荡着他清朗的笑声,打更的人打盹醒来,敲着手中的铜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江煜身上的伤十分严重,离了温初白的视线,强装的稳健脚步便虚浮了起来。 重安在他身后跟着,“主子,您身体抱恙,明日让属下去保护柳夫人吧?” 江煜摆摆手,“我亲自去。” 他又走了两步,“罢了,一人太单薄,明日你和重康跟着,再叫几个人在暗中看着。” 重安犹豫道,“这么多人护着,是不是有些过了?” 江煜瞧他一眼,心中倒没什么火气,“她是阿白的娘亲,我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阿白会难过的。” 重安似懂非懂,“对于心爱之人,就是这样吗?不愿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江煜纠正他,“不是不愿,是怕。” 重安抿抿唇,一言不发 分卷阅读140 。 日头刚出,江汎便入了宫。自打江桑抱病,早朝已经停了多天,通往皇宫的大道空落落的,仅有几个扫洒的太监宫女。 汀贵妃还没起床,江汎长驱直入,直奔江桑的寝殿,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在外头高声喊到,“父皇,我给您在民间寻了位名医!” 几人速战速决,带着柳清芳行云流水般地望闻问切一条龙。 等汀贵妃拿着早上的药到了江桑的寝殿,柳清芳一行人都已经看完了病症,回家去了。 汀贵妃拿着药碗进来,根本没料到江汎会在床边,诧异道,“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江汎平静道,“最近城外聚集民众已散,我听闻父皇有恙,进宫来看看。” 汀贵妃便道,“太子殿下能有这般孝心,是陛下与先皇后的福分。” 江汎心中犹豫,他素来没觉得汀贵妃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可温初白这一世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平白无故地泼她脏水也说不过,便微微蹙眉问道,“贵妃娘娘是来送药的?” 汀贵妃点点头,眼中似有祈盼,“臣妾一早起来亲手熬的,只希望陛下能早日康复,龙体安康。” “辛苦贵妃娘娘了。”江汎记着温初白开出的条件,将她手中的汤药接了过来,“我既已来了,就由我来给父皇喂药吧,贵妃娘娘平日里辛苦了,近日便好好休息。” 江汎说完这话,便将那药汤放在了江桑床头,余光瞥见汀贵妃仍杵在那里,两眼看着床头,顿时心如沉水。 “贵妃娘娘。”他看着汀贵妃,“早些休息吧。” 汀贵妃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嘱托一句,“药要趁热喝。” 江桑闭着眼,听汀贵妃出了屋子,才缓缓睁眼,“怎么不给我喝药?” 江汎一顿,“早晨来的大夫说了,用她的法子治病,不能用以前的药了。” 江桑点点头,声音拉得悠长,“我们父子俩也许久没有这样坐着说话了。” 江汎立即起身一拜,“是儿臣没有尽到孝道。” “不是,是朕太忙了,对不起你们几个。”江桑瞧着他,淡淡地笑着,见江汎不语,他便又道,“前几日,你说要来辞别,可想好了?” 江汎垂着头,“儿臣……愧对父皇与母后的期许。” 江桑盯着江汎愣了半天,似是透过他在看他身后那已故的先皇后。 少年时代,杏花微雨,不论后来有多少个灵妃、汀妃,却也始终敌不过心中那一隅清泉、一泓月光。 “罢了。”江桑叹了口气,“我与你母后,只希望你这一生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你愿意怎样,便怎样吧。” 对于江汎,他是愧疚的。 先皇后去得早,江汎未曾享受几年母爱,而那时他又忙于政务,父爱也给的寥寥。 柳清芳回了自家铺子,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研究如何解毒,她虽然许久没有接触,但毕竟功底扎实深厚,自己也对医术兴趣满满,如今研究起来,哪里还看得出当时那不情不愿的样子? “娘亲,吃饭了。” “稍等一会儿。” “娘亲,喝点水吧。” “你放在那边上就行。” 温初白无语,两手举在头边,装作猛兽样子,“娘亲!有人来抓你了!” 柳清芳在单子上又写下一味药材,“让他先……嗯?谁?” 温初白瞧着她吓了一跳,无奈地开口,“我。” 柳清芳无语半晌,“阿白,你先去前厅与你夫君玩,娘亲这就快要配出解药了。” “娘啊。”温初白抱着她的胳膊,故意装作阴森道,“你再这样废寝忘食下去,我可就在你的饭里下蒙汗药了。” “哈哈。”柳清芳被她逗乐,“快了,真的快了,这几日你分店的进度怎么样?” “很好啊!”温初白讲起经商来眉飞色舞,“你不知道,我的铺子如今在怀川已经开了七家了,未安开了三家,还有一家正在筹备,古德也开了两家呢,还有一些远一点的国家,也在准备开呢。” 柳清芳点头道,“你看,你想起开店来就是这样滔滔不绝,而我呢,医术就是我的店。” 温初白想了想,站起身子,“娘,你可真矛盾。” “嗯?”柳清芳不解。 温初白便板着手指头问,“你不爱温偏安,却嫁给了他,你爱医术,却十几年不行医,这不是矛盾是什么?” 柳清芳轻轻叹了口气,“阿白,你还小……” “我不小啊,娘嫁给温偏安时,并没有比我现在大多少,再说了……”她吐了吐舌头,“娘你忘了?我上一世可是活到了二十三岁呢。” 柳清芳哭笑不得,倒真没了能回复她的话,“总之,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娘这一辈子,就希望阿白能好好的。”温初白摇头晃脑地将她说了半辈子的话接了出来,“娘!我才几个月没有鞭笞你,你怎么又活回去了? 分卷阅读141 听我的,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把以前那些美好的捡起来。阿白这一辈子,就希望娘亲能好好的。” “以前的美好……” 柳清芳垂头盯着自己手中的药碗发怔,连温初白何时走的都没发觉。 除了在宫中的江汎,江煜、汶雏、白桃三人都在大厅,瞧见温初白出来,白桃便连忙过来问她进度。 温初白瞥了一眼坐在一边,但耳朵直冲着自己的江煜,心中暗笑一声,“放心,我娘说配得差不多了。” “那便好。”白桃笑着,“等夫人立了大功,皇家一定会给我们很多赏赐。” 温初白被她逗笑,走到了江煜身边,“喂,问你呢,我娘救了你爹,该给什么赏赐?” 江煜瞧她一眼,伸手一拉,将她拉着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赏他们结成亲家,早日抱上孙儿,如何?” “……”温初白鼓着腮,不知道作何回答,掩饰般地撇开了头,又见到白桃在一边冲着自己,用四指捂着眼睛——如果中间两根指头没有蜷起的话。 “白桃!”她从江煜腿上跳起来,“胆子大了,敢看小姐的笑话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惩罚你,看招!无敌挠痒痒大法!” 两个姑娘就这样打闹起来,江煜看了眼自己尚有余温的双腿,露出个无奈的笑,一抬眼,又对上了汶雏艳羡的目光。 两人视线既然对上,汶雏也不好意思装作未见,只好坐在了江煜身边。 江煜看他一脸羡慕,问道,“你和白桃姑娘,进行到哪一步了。” 汶雏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比不得殿下与温姑……与王妃那样,我心悦桃子,却始终觉得我们还查了一些,没到火候。” 江煜点点头,“这样。” “不知……”汶雏抿抿唇,“不知殿下能否传授我两招,追姑娘的秘诀。” “追姑娘的秘诀?”江煜两手相握,一派胸有成竹地笑道,“你可问对人了!” 汶雏顿感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满是感激,“殿下!” 江煜一举手,“莫急,且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江煜一连说了半天,汶雏半信半疑,“这……真的可行?” 江煜一皱眉头,“自然,我和阿白可是名正言顺,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我一个过来人,还能教你假的不成?” 汶雏点点头,一脸严肃,“汶雏受教了!” 柳清芳出来时,手中已然拿着写好的方子。 “娘亲,你配出解药来啦?”温初白问。 柳清芳点点头,“其实不是特别烈的毒,应该是想让他慢慢毒发而亡。” 温初白接过那张方子递给江煜,“还是娘亲厉害,小石头,你快去把这方子交给太子哥哥。” “等一下。”柳清芳止住他,又从袖中拿出一卷银针,“还要转告太子殿下,每日的吃食、饮水也当小心,先用银针测了再用。” 江煜有些感动,站起身来道了一句,“谢谢娘亲。”便接过那方子和银针,身形一闪,从大堂里消失了。 为防宫中的药材被人做手脚,他干脆去街上买好了药材,一并送到了宫中。 江汎拿到方子和药材,便立即开始熬药,江桑的吃食也由他一手包办,每次饭前皆用那银针试过,父子同食。 汀贵妃送来的那一碗药汤一直放在那,江汎捏着自己指尖的银针,思虑再三,终于下了决定,将那银针探了进去。 黑色。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江汎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他一直以为的良善之人,竟是这样蛇蝎心肠。 正发着怔,江桑忽然叫了他一声,“汎儿,你在做什么呢?” 江汎吓了一跳,连忙将那银针放在了一边,“没什么,儿臣在想晚上吃点什么。” 江桑点点头,“成日里吃药,也不能喝茶,叫朕有些心痒。” 江汎想了想,“花茶应该没事,父皇稍等,我去叫李公公拿一些。” 他说着,便起身去拿了茶水,可等他再回来,那根银针却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找不到了。 江汎就这样日日守着江桑,其间温初白与江煜偷偷溜来一次,也被他轰了回去。柳清芳的医术底蕴的确上佳,有长子相陪,江桑的心情也舒爽,这整个皇宫无一人能诊治的恶疾,竟就这样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这日,江煜送来了柳清芳写的新方子和药材,大多是些补药。江桑毒已解净,但卧床太久,气血不足,需要再补补身子。 江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这道别,便再一次提上了日程。 江桑听他又一次辞别,只是淡淡地笑着,叹了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 江汎跪在他面前,“等儿臣游历回来,给父皇讲一路的见闻。” 江桑点头,眼中带着不舍,口中却道,“好,去吧。” 江汎与江桑道了别,便直奔了温初白的小铺里,没想到,那老僧竟也在铺 分卷阅读142 中。 “来师傅。”他道。 老僧点点头,声如陈钟,“我来接你。” 江汎应了一声,铺中众人都在,他便一一道别,嘱托江煜多进宫照顾江桑、与温初白生活幸福;又再次谢过柳清芳对他父子二人的相救,祝她健康平安;等轮到温初白,他却顿了一下,“弟妹,我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人值得放心,只好拜托你了。” 温初白一拍胸口,“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就是……”他望了一眼仅一墙之隔的文贝街,“文贝街经这半年努力,已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我要离开皇城,心中始终放不下他们。你若是有时间,请帮我照顾一下。” 他边说着,给温初白深深一拜。 “太子哥哥。”温初白忙去搀他,“你别担心,我绝对给你把那条街看得好好的,明天就去!” 江汎淡淡笑着,放下心来,“我自是相信弟妹的。” 几人又寒暄几句算作道别,那老僧忽然从袖口掏出一个新做的水葫芦递给江汎,“既要和我走了,便带上自己的家当。” 江汎浅浅点头,将那葫芦系在自己腰间。 老僧看他系好,便往门口走了两步,快要出门,又回首道,“先前的叮嘱,千万莫要忘了。” 这事他已经提了三次,温初白又怎能忘记,便连连点头,“定不会忘的。” 明明是秋日的午后,汤谷街上闲逛、游玩的人众多,可这二人却格外显眼,日光打在二人腰间的葫芦,散出晃眼的万道光芒,等那光散了,二人早已隐在了喧闹的市集中。 “太子哥哥走了。”温初白望着街边道了一句。 江煜抵着房门,酸溜溜地,“你和我大哥这样熟稔。” 温初白瞧他一眼,“那可不是?太子哥哥他比你高、比你帅、比你高风亮节、比你举世无双。” 江煜竖起眉毛,“他有比我高吗?应该是我更高一些吧?” “略,太子哥哥在我心中一丈高。”温初白朝他扮个鬼脸,笑着跑了。 江煜一个人望着门框,陷入自我怀疑,“我……我没有我大哥高吗?我应该比他高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孩子真的是很在意身高问题,哈哈 ☆、第六十四章 文贝街 江汎并没有胡说,再次踏上文贝街, 这里的确已然大变样子。 之前那些随处可见的乞讨者全都没了, 就连来来往往的路人们也不再叫它“乞儿街”。 温初白念着要出门, 特意换了男装,想着伪装成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却在瞧见这焕然一新的文贝街后全然破功, 她毫无形象地张着嘴, 惊讶道, “也不知道太子哥哥是怎么做到的, 竟让这条街如此大变模样。” 江煜跟在她身后半步, 带着那遮着半张脸的暗金面具四处打量着,他之前虽对这条街并没有什么了解, 但“乞儿街”之名他却也有所耳闻,此时一见, 亦不免在心中感叹。 许是学了隔壁汤谷街, 文贝街此时各家各户也在门口开起了店, 只不过,由于这边的人不若汤谷街人富有, 卖的东西大多是食物, 间或有两家布匹店, 也是粗布、麻料,在规模与数量上远不及汤谷街。 “若是太子哥哥没有去云游,应该会是个好皇帝。”温初白道。 江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大哥他太良善了,我倒觉得如今这样更适合他。” 温初白思忖片刻,“也是,我一想到太子哥哥会像父皇一样,后宫佳丽三千,就觉得起一身起皮疙瘩。” 江煜偷笑一声,逗她道,“那若是我后宫三千呢?” 温初白举起拳头,龇牙咧嘴地要打他,“你敢!” 江煜笑着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那样一说,若是我有朝一日坐了那位置,一定只宠你一人,可好?” 温初白便又瞪他一眼,“你想的美,等太子哥哥云游回来,父皇也还健朗着呢,你还是乖乖地当你的小王爷吧。” 江煜垂着眸,装作无意地试探地问道,“做皇帝不好吗?” 温初白的注意力被前面围着的一群人吸引,闻言匆匆道了一句,“当然不好,每天在那个皇宫里,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快走,快走,前面好像有热闹看。” 江煜被她拽着往前,踉踉跄跄地到了一处破败的庙宇前。 “这是怎么了?”温初白瞧着眼前一片乱糟糟的断梁觉得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一个瘦弱的女人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住手!不准再砸太子殿下的庙了!” 前面黝黑的男人听他这样说,心中火气更旺,“什么太子殿下,这样不公正的人,还配当太子,我呸!” 边上立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听了他这话,便苦口婆心地劝道,“哪里不公正了,太子殿下待我们整条街的人都那么 分卷阅读143 好,他这才没来几天,你们竟然要拆他的庙!造孽啊!” 这是太子的庙? 温初白这才隐隐看出,面前这破败杂乱的一瘫,竟然是之前来过一次的苍水庙。 江煜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偏头问,“他们在说什么?” 温初白给他将这庙的来历解释一通,最终叹了口气,“先前整条文贝街唯一还算看得下眼的就是这苍水庙了,没想到,如今这条街上最破烂不堪的,倒成了这苍水庙。” 那边的对骂还在继续,跟着那黝黑男人拆庙的还有一个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膘肥体壮地像个大石碾子。 “哪里公正?哪里公正了啊?!”她说话时嘴巴大张着,唾沫星子被太阳照得反光,直冲着那头发花白的婆婆,叫人一阵作呕。 头发花白的婆婆便道,“太子他虽然给了我家一万,给了你家五千,可我家里只有我和我老家那口子,我们两个都年纪大,不能劳作了,你与儿子都还年轻,拿了这五千做些小生意,或者卖卖劳力,会比我过得好的。” 先前那瘦弱女子也道,“是啊,我和我相公分到八千,也是因为我家孩子还没满周岁,不然我家相公能赚钱,也不会分到这么多的。” “八千、一万!你们就是来看我家笑话的!”那肤色黝黑的男人瞪着他们,冷笑一声,“不过没事,等我一会拆了这庙,卖了这些木材,再把那石头雕像卖了,也能凑够八千。” “那是太子殿下的雕像!不能卖啊!”附近几个人连连喊着,好似被人挖了祖坟一般瞧着如丧考妣,但讽刺的是,声音虽大,却没一人敢上前去。 “真是欺人太甚。”温初白深吸一口气,打算去和那母子二人理论,哪知还没上前一步便被江煜拉住了,她不解道,“你干嘛拉着我?” 江煜叹了口气,问道,“你过去干什么?” 温初白不假思索,“和他理论啊!” 江煜便问,“你看他像是讲理的人?” “他……” “轰!”一声巨响,两人谈话间,那男人竟把庙中放着的功德箱砸开了,里头哗啦啦地掉出来了满地的零钱,顺着门口泄洪似的散的到处都是。他母子二人顿时也顾不上拆房,喜笑颜开地跪在地上疯捡。 附近看热闹的人本也不少,如今瞧见这满地的钱财,胸中那本就稀薄的正义便被一张张、一枚枚的钱币掩地一丝不剩。 “都看着干什么,捡钱啊!” 也不知道是谁这样喊了一句,跟前的男女老少便如得了号令一拥而上,疯了似的冲了过去,趴着、跪着、蹲着……千姿百态。 温初白怔在那,指着正撅着屁股捡钱的一个大汉,不解地问,“小石头,方才喊不能卖太子雕像的是他吗?” 江煜怔了一下,答得也有些艰难,“是他。” 温初白感觉胸口仿佛堵着个石头喘不上气,方才还大义凛然的男人如今丑态百出,甚至那喊着自己得了八千的女子也偷偷摸摸地捡着滚远的钱币。 花发婆婆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眼里好似含着泪光,“你们不去捡钱?” 温初白愣了一下,“不去。” 婆婆似是惊讶了一瞬,又了然道,“是了,瞧你们的穿着,看不上这一点小钱。” 温初白蹙着眉,“他们……很缺钱吗?” “不缺。”婆婆缓缓地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之前给我们每一家、每一户都分了钱,给年轻人还找了营生,普通过日子,完全够了。” 温初白与江煜都是一阵沉默,可就这一阵说话的功夫,那头捡钱的人竟然打了起来。 不懂功夫的人打架是最可怕的。 抓头发,抠眼睛,将人的脸在地上摩擦,血混了灰尘变成浓稠的黑色,顺着颈子流下来,在地上拖出一道长而可怖的痕迹。 孩子在哭,女人在叫,混合着男人厮打时发出的呻丨吟与嘶吼。捡到钱多的人,恐惧中透着喜悦,捡到钱少的人,贪婪中溢着恨意。 黝黑男子与他的母亲是最开始捡的,无疑,收获也是最多,有人要抢他们母子,他便把钱一股脑的给了自己母亲,自己只负责打人。 那男人的确身强体壮,双目赤红地打了几个人,发觉文贝街上的人大多瘦弱可欺,竟又想着打劫,面目凶恶地冲向了身边的人。 “乱套了,乱套了啊——”花发婆婆泪眼婆娑。 “过来吧你!”他随手捞过来一个蹲在地上捡钱的孩子,却没想那孩子的手攥地死紧,他一下没能掰开,觉得颜面尽失,竟拎着那孩子的领子要往柱子上撞。 千钧一发之际,江煜飞身赶到,二话不说地将那人一脚踢到了旁边,护着已然吓蒙的小孩,“你没事吧?” 还没待那小孩说话,地上的男人爬了起来,指着江煜破口大骂,“他娘的,你算哪根葱,在这多管闲事?” 可他却忘了,他此时已经被人打败。那些怕他的、惧他的邻里们因为他的失败而不再觉得他不可战胜,叫嚣 分卷阅读144 道,“打得好!那功德箱里的钱都叫你拿走了,不公平!” 四处应和接连响起,“对对对,不公平!” 那人一抹鼻尖,“不公平?老子自己捡来的钱,有本事你们来抢啊!” 江煜缓缓站起身,自打眼前这一场闹剧开始,他的眉毛便再也没有舒展过。 公平? 不公平? 如果江汎给每一家都给一样多的钱,现在大家抢的有多有少,便不公平。 如果江汎给每一家不同的钱,现在有多有少,反倒成了公平。 是这样吗? 他想不通,又隐隐觉得这理论不对,吾正的挡在耳边,“公正,只有相对的。” 到底什么才是相对的? “喂,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初白竟然走到了他身边。 江煜回过神,“没有。” 温初白低声问,“喂,小石头,我要是一会儿和这些人打起来了,你有把握保住我的一条小命吗?” 江煜一愣,露出个无奈的笑,“就这些杂鱼,你也太小看……” 他话还没说完,温初白已然走到了众人之间,她扯长了嗓子,“我说——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温初白瑟缩一秒,可想起江汎临走时的话,又挺起胸膛来,“太子给你们的钱,是他自掏腰包省吃俭用省出来的,功德箱里的钱,是别人感谢他而给他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众人如醍醐灌顶,各个都愣在了原地。 “还有你。”她一指那黝黑男人,“你不是说有本事就来抢吗?我没本事,但是我夫——” 她话要说出口,瞧见自己一身男装,生生地将要脱口的“夫君”改成了“夫人”。 “但是我夫人有本事,我劝你们最好是自己把钱塞回这功德箱里,不然,我就让我夫人把你们各个打得满地找牙。” “夫人”江煜在一边无语半晌,默默地走到了她身边,用行动表达支持。 刚才江煜那飞来一脚大家不是没见到,钱财固然重要,可也得要有命花啊!下边的人面面相觑,看着自己手中本就没多少的钱,顿时觉得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十分不值当,接二连三地黑着脸上来还钱。 那母子二人本还想负隅顽抗,做娘的将自己团成个球,弓着身子要去撞温初白,被江煜急忙拦下,一脚踹出了一丈远。 “厉害。”温初白朝他竖着大拇指,“一脚踢飞一座山。” 江煜:“……” 这还不是因为怕你被伤着,这才一不小心用力猛了些。他腹诽道。 有了江煜的武力压制,烂摊子很快被收拾干净,温初白抱着那已经不成样子了的功德箱,朝底下的人挥了挥手,“还看什么啊,散了散了,放心,这钱我不会私吞的。” 这时有人忽然道,“我瞧公子眼熟,是之前和太子以前施过粥吧?” 你怎么不早说。 温初白苦哈哈地点点头,“兄弟好眼力,这下你们能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 人渐渐散去,江煜坐在了她的身边,“这钱你打算怎么办?” “买粮食,或者分给他们吧。” “分给他们?”江煜不解道,“你可是刚从他们手中把这些东西抢过来。” “话不能这么说。”温初白摆着手,“这钱本就不是他们的,怎么能是我抢回来?我只是让他们呆在了原本的位置。至于分给他们,自然也不是像刚才那样乱分,我们得按太子哥哥之前给他们分钱的比例分。” 江煜也不是个愚笨之人,听温初白说完,忽然发觉了自己刚才思想出了岔子。 凭借力量,欺凌弱小,巧取豪夺而来的东西,不是正当,何谈公正? 江煜笑了一下,那男人的话毫无道理,竟还险些将他绕了进去。他隐隐觉得抓到一些灵感,想再与温初白讨论一番,忽然看见重康从远处赶来。 他单膝跪着,“主子,刚刚聪慧王府接到皇上圣旨,宣您和王妃明日一早进宫觐见,双子让我来问问主子,明日是他与荻花去,还是您与王妃亲自去。” 江煜转向温初白,“你怎么想?” 温初白笑道,“自然是自己去了,父皇康复之后,我们还没去见他呢。” 江煜点头,“那白娘子,我们这就回府吧?” 温初白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忽然叫我这个?” 江煜无奈地笑道,“赵管家不知道我们在演戏,回了王府,你便是我的白娘子了。” 温初白忘了这茬,顿时抱着一箱钱愣在原地:“……” 江煜摸了摸她的发:“演的挺像,有当初那感觉了。” “江!!!煜!!!”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争取晚点在更一章! ☆、第六十五章 重回聪慧王府 分卷阅读145 江煜将那一箱钱交给了重康,嘱咐他按照江汎的份额发放。 至于那已然破败的苍水庙, 温初白与江煜合计一番, 干脆直接叫人推了, 在原地建了个劳力集市,让适龄的人们可以在这里找到营生。 安排好一切,江煜带着温初白回到聪慧王府, 双子与荻花已然在清风苑中等候。 温初白一下被扮演她的荻花所吸引, “哇, 这也和我太像了, 过几天随我回家吧, 我娘亲估计都分辨不出来哪个是我。” 荻花温婉地笑了一下,“夫人谬赞了。” 温初白瞧她的温柔样子, 心头顿时一阵心虚,这样一个温婉可人的姑娘竟然为了学自己而要装疯卖傻, 简直是暴殄天物。 “辛苦你了!”她无比诚心地感谢过, 又瞧向一旁的双子。 对于双子, 她早有耳闻,当时她与江煜还在鉴宝大会, 江煜解释倒了她亲手做的菜的人不是他而是双子时, 她便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哇, 果真与你一模一样哎!”温初白绕着双子转了一圈,赞叹道。 江煜点点头,“他和我一起长大,熟悉我的脾性习惯, 因此要比普通易容更难以区分。” 双子有些局促地道,“上次不知道那菜是夫人亲手做的,这才打翻到了池里,请夫人治罪。” “哈哈。”温初白笑着转向了江煜,手也朝他腰间的软肉伸去,“没事,冤有头,债有主,你说是吧?” 江煜看向双子,心道,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低咳一声,努力维持住自己楼主的尊严,例行问道,“最近府里没什么事吧?” “基本上都是正常的,就是……”双子的脸颊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他偷偷瞧了一眼旁边的荻花,两人似是心有所感,竟都一同红了脸颊。 “怎么了呀?”温初白好奇地问道。 “就是……就是……”双子顿了又顿,“就是那管家最近总是给我们看那种东西。” 温初白一愣,“那种东西?” 双子蹙着眉,一咬牙,“就是……春丨宫秘戏图一类的,还总是提议夫人夜里留宿在主子房中。” 温初白:“……”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应对,便听双子又道,“主子第一次这么久不在王府,双子听闻主子与夫人在楼中情深意笃,又有管家这般催促,所以与荻花要比当初主子刚走时也要亲近些。” 温初白僵着胳膊,伸手环住了江煜的腰,两人好像许久未见的酒肉兄弟,她瞧了瞧自己的姿势,又微调一下,“这样?” 双子昧着良心:“差不多吧。” 温初白长舒一口气,笑道,“那行,放心,不会露馅的。” 换上了二人今日穿着的衣服,重新挽好发,两边就算正式交接成功了。 看着双子与荻花并肩远去的背影,温初白激动地拉了拉江煜的衣角,“你快看看我,和荻花像不像?” 江煜与双子交接无数次,瞧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你怎么这样兴奋?” “不该兴奋吗?”温初白睁大眼睛,眼里透着光亮,“你不觉得很刺激吗?就像细作一样,悄无声息地顶替了别人,学着他的样子,在光天化日下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江煜点点头,“有些道理。” “是吧……哎?” 她还在那点头,忽然感觉腰间被人环住,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江煜在她耳边道,“不过,亲近些,不是你环着我的腰,而是……” 他将温初白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让她能勾住自己的脖子,他的手臂便又一次环在了她的腰上,“而是像这样,这才是亲近。” 两人实在太近了,温初白的脸颊顿时红透,手也无措地好像江煜的脖颈烫人一般不知道该往哪放。 垫在腰后的手臂又微微收紧了些,江煜的低烧始终未退,这般贴近时,便像个火炉一般连带着语调也十分炙热,“懂了吗?” 温初白急中生智,忽然蹲下了身子,将自己从江煜的桎梏中解了出来,便像兔子一般连蹦带跳地往花园中跑,“懂了懂了懂了,我要饿死了,快去吃饭吧!” 江煜看了看自己尚有余温的手掌,无奈地摇头笑了一下,跟在后面。 “王妃,慢点跑,慢点跑。”还没到江煜院中,便能听到赵管家那扯着喉咙、万分揪心的叫喊。 “哎呀,没事!”温初白笑嘻嘻地跑过去,“今天晚上有什么好吃的呀?” “今天晚上呀。”赵管家笑眯眯地引着她往餐桌的方向走,“忘记了吗?从上上上个月开始,我们每旬第三天,都会给王爷、王妃做一些滋补的药膳呀。” “啊……”这么复杂? 温初白夸张地一拍额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江煜一踏进门,便听到赵管家正声情并茂地介绍着菜,“前面的王妃都不喜欢?没事,这一道野味,是我托人从未安专门买来的,蛇羹。” 分卷阅读146 温初白瞧着那盅里一节一节的蛇肉,煞白着脸,“吃野味会得病,我不吃。” 赵管家蹙着眉头,正要说话,抬眼间瞧见了门口的江煜,“王爷来了?那正好,我这还有最后一道菜,之前都没做过,也是一道新菜,效果那叫一个上佳!” 江煜走过来,好奇地问,“什么好东西呀?” 赵管家掀开最后一个瓷盅的盖子,羊肉的鲜味瞬间扑面而来。 温初白迟疑地问道,“这是炖羊肉?” 赵管家点点头,“王妃真聪明!这羊肉也是我专门托人从外面带的,没有膻味。” 对比前面的蛇羹、狗肉、海参,羊肉汤算得上是一道鲜美而可口的菜了,温初白感动于这道菜的“平凡”,听赵管家说到一半便伸了筷子夹出一块要吃。 赵管家还在一旁沾沾自喜地继续说着,“另外我还托人从未安带来了一条上好的野鹿鞭,也一起炖了,王妃真是好眼力,一夹便夹中了。” “噗——”温初白嘴里的一口肉喷出了三丈远,一言不发地跑到了墙边干呕。 江煜本立在一边,瞧见温初白这么大反应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拍她的背,关切地问道,“白娘子,你怎么了?” 温初白在墙边吐着,瞧见江煜过来,忿忿地踩了他一脚,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你再装。” 江煜更是一头雾水,“我装什么了?” “你!”温初白瞪大眼睛,“行,你行,江煜我记住你了!” 两人对话几句,赵管家也跟了过来,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喜悦,“哎呀,王妃,你怎么了?” 江煜瞧见他的反应更是奇怪,“白娘子吐了,你怎么这样高兴?” 赵管家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朵根。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别,激动地握上了江煜的双手,“恭喜聪慧王,贺喜聪慧王,您要做父亲了啊!我们聪慧王府要有小王爷了啊!” 温初白刚将嘴里的东西吐干净,听他这样一句,顿时吓岔了气,“咳咳咳!!!” 江煜还懵着,瞧见温初白忽然狂咳不止,又心疼又着急,干脆一个横抱将她抱在了怀里,抬脚就要往卧房里走。 赵管家还在原地感叹,他一手成拳,不断轻地砸着自己另一只手,笑中带泪地道,“好,真好,这么多天来的努力没有白费,灵妃娘娘上天有灵,王爷……” 他这样说着,一转头,瞧见江煜已然抱着温初白快要进到了卧房内。他脸上的笑停顿了两秒,大惊失色,一边往江煜的卧房跑着一边喊着,“王爷!聪慧王!不可啊!万万不可!小王爷还太小,您这样会动了王妃胎气的!” 卧房中,江煜已经将温初白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去外间拿了茶壶,又听到赵管家在外面连连拍门,“不可啊王爷,这几个月不可,您先忍忍,我这就去找大夫来,您千万忍住啊!” 江煜莫名其妙,将倒好的茶水递给了温初白,“赵管家这是在说什么?” 温初白白了他一眼,“恭喜你啊,当爹了。” 江煜正襟危坐,眉头紧皱,“白娘子,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我从未与别的女子同床共枕,怎会当爹?管家说的,定有纰漏。” 温初白瞧了他一会儿,看他神情真挚,面色中带着焦急,倒真不像装的,低咳一声,不自在地道,“你刚才没听见?” 江煜问,“听见什么?” “就是管家说的,动了胎气什么的。” 江煜摇了摇头,“方才你突发恶疾,干呕连着咳嗽,我光想着尽快让你休息,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他又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胎气?” 温初白翻着白眼,有气无力地道,“嗯……” “白娘子!”江煜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两手握着温初白的肩头,“你是何时怀上我的孩子的?这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温初白心中腹诽,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呢! 她还以为江煜在和自己开玩笑,却没想到江煜说完了这句话,竟然在房子里焦急地走动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温初白问。 江煜的喉结也因为紧张而上下滑动,一脸期盼地问,“你说,我们的孩子将来叫什么名字好?要不然明天进宫,让父皇给我们取一个?哎呀,不行,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取得不好……嗯,没事!让父皇一样取一个。” 温初白:“……” “白娘子。”江煜下意识地这样叫了,又摆摆手,“阿白,你说我的想法可以吗?” 温初白石化了半天,缓缓道,“你……不是吧?” 江煜不解,“不是什么?” “咱俩……”温初白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道,“咱俩……没那什么过啊。” 江煜不解地问:“那什么?哪什么?” 温初白无语半晌,也不好意思直白说明,便问,“就……咱俩没有一起睡过觉啊。” 分卷阅读147 “有啊!”江煜一拍手,“在王府后山上,我们看月亮看得睡着了,你忘了?” “那都多久之前了。”温初白看着他,想起当时的情景,“我说呢!我当时还纳闷怎么我在山上睡着了,一觉起来竟然回到了房里,原来是你干的。” 江煜笑眯眯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山上冷,怕你着凉。” “……”温初白瞧了他半天,“你……真不知道?” 江煜问,“知道什么?阿白,你到底在和我打什么哑谜。” 温初白点点头,佯装镇定的坐在了床边,心中的小人已然乐翻了天。 江煜,一个天天把生孩子挂在嘴边的“流氓”,竟然连那男女之事都不知道,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温初白身边空着一大片,江煜便坐在了她身边,“我师父说过,若是要当爹了,就一定要好好保护孩子的娘亲,不能让她生气,不能让她干活儿,你现在就好好躺着,哦,你还没用晚膳,你在这呆着,我去外面给你把那羊肉汤端进来。” 温初白本来还满心欢喜地看戏,听见那羊肉汤顿时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吃了,你也不准吃!” 江煜问,“为什么?” 温初白已然对他在这方面的认知有了完整而充分的认识——啥也不知道。 便解释道,“那汤里有鹿鞭,我恶心得很。” “鹿鞭?”江煜挠挠头,“听起来是鹿的尾巴。” “……” 温初白艰难地点了点头,“对,是鹿的尾巴,不仅鹿鞭,羊鞭你也不能吃。” “为何?” 温初白神神秘秘地,“寓意不好。” “嗯?”江煜不解。 温初白有些脸红,但逗弄江煜的心思还是胜了一筹,缓缓道,“羊的尾巴……羊——尾。” 江煜脸色铁青,“知道了,我以后绝不会吃任何与尾巴相关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温初白笑出了声,感觉之前被他搂着腰“亲近”的大仇得报,“乖,乖,不过那个……我没有怀上孩子啦,这是个误会。” “误会?怎么会是误会呢,赵管家都说了,你那是动了胎气。” 温初白尴尬道,“不是,不是,不信你让大夫来看,我真没怀孕。”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赵管家在门口喊着,“王爷,大夫来了,您快让他给王妃看看。” 江煜打开门,瞧见大夫风风火火的,背上的药箱都没来得及收好,赵管家也喘着粗气,“你,你快去看看……” 这大夫常来聪慧王府看病,对于赵管家的心事也是一清二楚,当即走了上来,“草民见过聪慧王、王妃,还请王爷稍等,草民这就给王妃诊脉。” “我没怀孕。”温初白道。 大夫搭上了她的脉。 “我真没怀孕。”她又道。 大夫松手一秒,又搭了回去。 反反复复三次,大夫终于死了心,“这……以脉象看来,的确不是喜脉。” 温初白点点头,“我就说我没怀孕吧。” 赵管家带着大夫欢天喜地的来了,哭天抢地的走了,一路都是哀嚎,“我都努力了这么多月,搜刮了那么多秘戏图,从未安买来了那么多补品,怎么还是没有小王爷,怎么还是没有小王爷啊!” 江煜虽没听见他喊的这些,面色却也不好看,他瞧着自己的手心,又瞧了瞧温初白的肚子,“怎么会没怀上呢?” 温初白偷笑一声,“我要是怀上了,你才该哭了。” 江煜问道,“为什么?” 因为孩子铁定不是你的呗,哈哈哈哈…… 温初白在心中笑了个够,张嘴却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的床我今晚征用了,你睡地上去。” 江煜思量片刻,竟翻身上了床,将温初白扣在了自己身下。 “我们一起睡床。” 温初白看了一眼自己头边的手掌,脸红了大片,“不要。” “不行。”江煜蹙着眉头,“上次在山上没有成功,一定是因为只有半个晚上,时间太短了,今夜我们同塌而眠一整晚,明天说不定就会有好消息了。” 温初白看着他,犹豫地问道,“就这么睡?”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嘴炮满分,实操吧…… ☆、第六十六章 改封号 江煜翻身躺平,一手伸在了温初白的颈子下面, 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你不要想跑, 我的胳膊就在你身下,哪怕你只是微微动一下,我也是会察觉出来的。早些睡, 我们睡够一整夜。” 脖颈下的手臂温热, 仿佛江煜脉搏的跳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温初白想了想, 怕他手麻, 侧过了身子,害怕自己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胳膊上。 天色暗下来, 她舒舒坦坦地睡了一夜,早上一睁眼, 江煜 分卷阅读148 满是血丝的眼睛差点将她吓得从床上蹦起来, “你一夜没睡?” 江煜闷闷地应了一声, “你那样背着我睡,我怕你跑了。” 心中那一团软肉似乎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 力道不大, 却又连着四肢百骸都微微发麻, “我怎么会跑呢,快起来,我们要进宫了。” 赵管家将二人送上轿子,江煜先进去, 管家便在后面道,“王爷,您扶一下王妃呀,最近你们出门不都是牵着手的吗?” 温初白挠挠脖子,迟疑地用眼神问江煜:是吗? 江煜恍若未见,朝她伸出了手,将她拉进了轿子内。 进宫的轿子不若马车宽敞,两人并排坐着,肩并着肩,手牵着手,江煜瞧温初白有些不自在,坏笑着提醒她道,“不要让管家发现我们是假的。” 温初白连连点头,把江煜的手更握紧了些。 可是……可是轿子四周封闭,谁看得见啊? 聪慧王府离皇宫不远,轿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宫门口,也没费多长时间。 两人牵着手,一同从轿子上下来。来迎他们的李公公便笑呵呵地道,“奴才见过聪慧王、聪慧王妃,陛下在书房处理朝政,吩咐奴才将您二位直接引过去。” 两人跟在李公公身后,这会早朝刚下,来往大臣们的目光便好像黏在了他们身上一般。 温初白低声道,“小石头,你说,若是他们知道现在自己看着的人是在耍他们玩,脸色会不会很有趣?” 江煜微微笑道,“应该和你刚知道我是谁的时候一样有趣。” 温初白皮笑肉不笑,给了他腰上软肉一个“温柔”的接触。 两人一路拌嘴打闹到了江桑的御书房外,抬眼一看,汀贵妃竟然在书房门口站着。 江煜感觉自己的手被握紧了些,偏头去看,这才发觉温初白有些奇怪,面色不仅紧张,还带着些微压抑后的敌意。 是因为我吗? 江煜这样想,因为汀贵妃而沉下去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用力地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温初白想要安慰他,却发现两人这一个来回交互,已然走到了书房门前,江煜带着她行了礼,瞧见温初白的脸色依旧不好,便上前一步将她遮在身后,笑着道,“母妃,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呢?” 可惜汀贵妃根本没注意他俩,便是他上前说话,她也一直盯着书房,“你父皇大病初愈便这样劳累,本宫怕他累着,给他带来了些吃食。” 江煜这才发觉,汀贵妃手中还提着一个棕红色的食盒。 李公公道,“贵妃娘娘莫要怪陛下,陛下也没想到病了的这段时间积了那样多的折子,这才叫人不要进去打扰的,不是不想见贵妃娘娘,至于聪慧王与聪慧王妃,那也是昨个就叫好的,那时候陛下还不知道会这样忙呢。” 汀贵妃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李公公便又道,“不若这样,让聪慧王把这点心带进去,这样就不浪费贵妃娘娘的心意了。” 江煜笑呵呵的,“好呀好呀,我帮母妃带进去,母妃可要赏我两块哦。” 汀贵妃终于看向了江煜,犹豫片刻,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他,“那好吧。” 瞧着汀贵妃渐渐走远,李公公便报道,“陛下,聪慧王、聪慧王妃到了。” “进。” 江煜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温初白,一进门便看见了书案后面坐着的江桑。 大病初愈的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瞧见手牵着手的温初白与江煜进来,更是满心欢喜,开口便调笑道,“听说昨夜你们府中十分热闹?” 有赵管家这样一个洪钟,仅一个晚上,聪慧王妃险些怀孕的消息便传到了宫中,进了江桑的耳朵里。 温初白尴尬地解释,“父皇,那就是个误会。” 江桑便又笑,“迟早的事情。” 江煜立在一边,提着食盒,也不言语。若是装疯卖傻地和江桑谈天说地,那他经验丰富,可现在平常人一样对话,他实在生疏。 “煜儿。”江桑叫了他一声,想要化解这空气中淡淡的尴尬,“手中的食盒,是带给父皇的吗?” 江煜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盒,否认道,“不是,这是汀贵妃带来的。” “哦。”江桑似是有些失落,“那便拿来吧,我们一起吃。” 温初白面露难色,“父皇,这……汀贵妃送来的东西。” 江桑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 “还是验一验吧。”江煜也道。 “哈哈哈哈。”江桑听江煜也这般开口,便不坚持,“那也可以,你大哥临走时给我留了不少银针,刚好你拿着验。” 江煜点点头,结果那银针插进去时透亮洁白,拔出来时亦然,没有丝毫变化。 无毒。 “这……”温初白有些惊讶。 “我便说吧。”江桑笑道,“汀贵妃是你母妃,你们之 分卷阅读149 间定有什么误会,还有你生母的事情,你前两日提起,我思前想后,可能也许真的有隐情,但实在是时日久远了,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江煜沉默着,他以为汀贵妃一定会再给江桑下毒,倒是算错了。 “对了,这次叫你们进来,是想与你们商量,给你们改个封号。” “改封号?”温初白有些惊喜地点了点头,心里万分同意。 她早就觉得聪慧王这个封号听着就有点笨笨的,连带着她这个聪慧王妃听着也有些不聪明,改了正好。 江桑点点头,“是啊,上回便说了,这封号当初就是个祈盼,如今祈盼成了,便也该改了。” 江煜要比温初白了解江桑得多。 为帝王者,便是一举一动,都皆有深意,何况改封号这种要昭告天下的大事? 果然,江桑接着道,“我这一代皆是以和为号,而你这一代皆是以嘉为号,就像你三哥的封号,嘉陵。” 江煜只点了头,并未开口。 “煜儿以为,嘉宸如何?嘉宸王。” 温初白隐隐觉出不对。 宸,乃是北极星之所在,自古相传是帝王所居,江桑这样取,难道……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听江桑道,“除了这个事,还有一件事。汎儿走了,我只剩下煜儿和決儿两个孩子,太子之位如今空着……” 温初白神色震惊。 竟叫江煜猜对了,江桑打算改立太子! 那他为何要给江煜封号为“宸”? 难道是想立江煜? “父皇你……”温初白话问到一半,忽然感觉自己被江煜拽了一下,便生生地顿了下来。 她瞧向江煜,却看见江煜微微地摇了摇头。 江煜拉住她,跪在江桑面前,“父皇的心意儿臣明白,但改封号一事不是小事。一则儿臣用这封号多年,已然习惯,二则封号一改,我与阿白的日子定不会再如现在一般清净,还请父皇三思。” 江桑沉着面色,没想到自己的提议竟会被拒绝。 他自认为这个想法对怀川的未来、皇室的尊严,乃至江煜的声望都有好处,不懂江煜为何会拒绝。 江桑便沉声道,“这件事我思虑已久,你们回去再想想吧,三日之后,再给我答复。” 江煜谢过江桑,带着温初白回了面霜铺子。 两人进了一间空屋,温初白积了一肚子的问题,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都滚了出来,“你为什么不答应啊?父皇是想立你当太子吗?你不是一直想当皇帝吗?” 江煜一怔,“你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想当皇帝的事?”温初白笑道,“你明里暗里地和我提,再加上你母妃的事情,我若是还不知道,就是真傻了。” 江煜微微一笑,“阿白甚是聪明。” 温初白蹙着眉,“其实在今日之前,我是不愿意你当皇帝的,毕竟太子定了江汎,而我又知道江決日后……” “哎呀!”她说到这里一拍脑门,“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完了完了,都怪你每次我一说这个,你就不让我说,你一定要小心江決,他对皇位可是虎视眈眈。” 江煜点头,“我料到了。” 温初白哑然片刻,松了一口气,“那便还好,不过,我之前担心是因为那时候不论是你还是江決想要当皇上,都要一番争斗,现在父皇想立你当太子……” “不是。”江煜打断她。 “不是吗?”温初白不解道,“他不是说给你改封为嘉宸王,这个封号难道不就代表着他有心立你为太子吗?” “你太不懂帝王。”江煜淡淡地笑着,“江決的心思,你知,我知,难道父皇就不知道吗?” 温初白半知半解,“你的意思……” 江煜解释道,“先前有大哥和江決分庭抗礼,虽然大哥无意皇位,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两人也算平衡,但大哥忽然走了。” 温初白接道,“所以,父皇是想让你继续和江決抗衡?” 江煜点点头,“改一个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封号,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父皇好面子,先前觉得我痴傻愚笨,所以雪藏,现在得知我并不是那样,便又想澄清。” 温初白沉默半晌,“你是不是将父皇想的太复杂了一些,也许他就是觉得这么多年来对不起你,想给你一点补偿?” 江煜摇头道,“是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是父皇的儿子,难道江決不是吗?于他而言,我们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啊……”温初白叹了口气,“所以是我想多了啊,那你还是不要当皇帝了,太危险了。” 江煜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未作言语。 两人正沉默,重安忽然来报,“主子,不好了。” “怎么了?”江煜问。 “我们留在明花州的人和江決打起来了,对方看起来早有准备,江決亲自挂帅,驻守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分卷阅读150 ,现在急需援助。” “怎么回事?”温初白问道。 江煜面露难色,道,“我在明花州有一支……军队。” 温初白大惊失色,“军队?” “嗯。”江煜叹了口气,“很早之前便有了的。” 温初白便问,“为了夺位?” 江煜沉默片刻,还是淡淡地应了个“嗯。” 温初白半晌没说话,江煜便又解释道,“真的很早了,那时候我还未认识你。我不知道江決的势力有多大,但我积蓄多年,招兵买马,并不一定会输。” 消息来得太突然,温初白心头思绪万千,脑海里一瞬间想过了各种可能。 若是江煜赢了,他心愿达成,为母报仇,她也开心,但依据她的经验,此战必定艰险,若是江煜输了,她便……逼他投降! 温初白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好。” 江煜一愣,“什么?” 温初白道,“如果你毫无准备,我定然是希望你能安安全全的,不要碰上江決的锋芒,但你有准备,我当然是希望你能赢,实在不行,我这几天好好练功,带你跑路!” 江煜哑然,有眼前人的一句肯定,似乎之前所有的付出都不再烦闷苦累。 他微微笑着,却仍面色沉重,“阿白,明花州是皇城的大门,若是江決的人破关而入,皇城便岌岌可危,江決这么突然,我怀疑是改封号的事情泄露了风声,这件事我必须亲自过去。” 他说完这话,便站起了身子,眼里带着不舍,“我过几日便回来。” 温初白仍有些懵。 她说那“好”字时,还觉得轻飘飘,雾蒙蒙,她只是希望江煜能赢,却没想到,一字出口,离别便来得如此突然。 “我……”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怎么这样匆忙?战场上会遇到什么?他们这样争斗,父皇会不会插手?可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句,“等你回来。” 江煜原本已经走到门口,闻言止住了脚步,庄重承诺,“好。” 事不宜迟,他从汤谷街出发,直奔城门,外面已经有马车等待,重安一路跟着,进了马车才犹豫地道,“主子,您的身体……” 自打从水牢中出来,一连几日,江煜都在发热,他一直用药压着,虽没有上升成高烧,但也一直病着。 “无碍。”江煜摆摆手,“你再和我细说一下明花州的情况。” “事出突然,属下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来人是直奔驻地而去的,而我们的驻地在明花州西部,按理来说十分隐蔽,这样目标明确,属下害怕是楼里有人走漏了风声。” 江煜在脑海中飞快推演,“肯定是有人走漏了,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要随意怀疑自己的同僚。” 重安答道,“是。” 江煜想了想,又笑起来,眼中似有光芒,“打一仗也好,我倒要看看,我们积蓄了这么多年,江決能耐我何?” 坚硬的木质车轮在地上滚动,晃动得人的思绪也四处散乱,即将到来的对决让人热血沸腾,但要离开阿白,又叫人心中不舍…… 早些打,快些打,打完了这一仗,便可以回去见阿白了。 送走了江煜,温初白便在房里发起呆,对于夺嫡她毫无概念,她想找人说,却又害怕祸从口出,隔墙有耳,想来想去,干脆去大堂卖货,想着分散一下注意力。 白桃见她一个人,便问道,“小姐,聪慧王呢?” 温初白道,“有点事,先走了。” 哪成想,白桃听了这话竟然气愤地原地跺起了脚。 “怎么了小白桃?江煜欺负你了?”温初白有些纳闷,环顾了一圈大堂没瞧见天天都在的汶雏,又问道,“汶雏呢?你俩平时不是和狗皮膏药似的总在一起吗?” “哎呀,小姐,你就别提了!”白桃闻言更是生气,“我要找王爷就是因为这个。” 温初白不解,“怎么了?” “今天一早,阿雏说有话要和我说,我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是要与我表露心迹。” 温初白点点头,笑道,“那不是很好吗?我看你俩也般配,一个鬼灵精,一个小古板。” “还小古板呢!你是不知他早上与我说了什么。”白桃羞红了脸,“他竟然和我说……和我说要和我生孩子!小姐你说,这是古板能说出来的话嘛!” “噗——”温初白笑喷。 不用说,这个说法肯定是江煜教的,也怪不得白桃要找他算账。 “小姐你还笑!”白桃半是生气地推了推她,“最可气的是,他还说这是聪慧王教他的,我要气死了,聪慧王怎么会教他这种污言秽语,定是他污蔑人家,我要找聪慧王说理。” 温初白笑得快要断气,“这事我作证。” “就是嘛,我就知道聪慧王不会有这等言语。” 温初白又说完下半句,“这肯定是江煜教的!” 白桃目瞪口呆,“这、这、这…… 分卷阅读151 ”了半天。 有她这一打岔,温初白心情好了许多,笑道,“不信啊,过几天江煜回来了你自己问他,他第一次这样和我说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我的反应比你这会儿还要大。” 白桃望着瑞和楼,心中一阵懊恼,“是……是我误会阿雏了呀,我还把他赶回去了,不行,我去把他找回来!” 温初白站在门口,望着朝瑞和楼跑去的白桃,心中一阵艳羡,若是她离江煜这是这般近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搞事情QUQ 我的搞事情之魂蠢蠢欲动 ☆、第六十七章 被捕 “这里可是柳大夫的店?” 温初白还发着呆,门口忽然进来一队人马, 各个穿着轻甲, 好似军队的人一般, 走路也带着一股冰冷的肃杀气。 江煜才刚刚去与人对战,温初白瞧见这些人这样打扮,心中顿时一阵心虚。可……他们问的是“柳大夫”? 是说娘亲吗? 她镇静下来, 装作无事地问道, “几位官爷, 我们这不是医馆, 哪里来的大夫?” 为首的侍卫长语气凌厉, 丝毫不为所动,听她这样说, 便从腰间拿出一张方正的令牌,“皇上有令, 柳氏假借医治之名, 蒙骗大皇子, 毒害皇上,罪无可恕, 特派我等前来缉拿罪犯。” 什么?! 温初白脸色煞白, “罪犯?!你说父……皇上他怎么了?” 那人瞥了一眼她, 道,“皇上现在身中剧毒,还在昏迷中,可最近接触皇上的外人, 只有这柳氏一个,小丫头,你若是知道这人在哪,可千万不要包庇,不然以同罪论处。” “怎么可能!早上明明还好好的,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他早上还跟我……”温初白急得差点说出自己的身份,连忙转了话题,“各位官爷你们先不要着急,你们先喝点茶水,我这就去问清楚。” 这一队侍卫既然直奔面霜铺,自然也是有备而来,瞧见温初白这样糊弄他们,声色顿时狠厉了些“所以才说是下毒,若非是下毒,怎会如此迅猛?你若是再在这妨碍公务,就先将你抓了。” “官爷,拜托你们稍等一下。”温初白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想着白桃一回来,自己便进宫去查清楚一切。 “让开!”为首的人一摆手,险些将温初白扫落在地上。 “你!”温初白等着来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听到身后柳清芳的声音传来。 “我便是柳大夫。” 温初白回过头去,柳清芳和往常一般无二,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挽着个简单的妇人髻,却偏生如一朵寒冬绽放的傲梅,骨气与芬芳织在一起,叫人一眼便能感受到不同。 “你是柳氏?”那侍卫瞧她一眼,“可是你前些日子进宫给皇帝看了病?” 柳清芳微微点头,“正是。” “带走!” 随着他一声发号,后头便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地夹住了柳清芳,不由分说地带她往外走。 “娘亲!娘亲!”温初白连忙冲过去拦住他们,“不是的,这里头一定有误会,你们抓错人了,我娘亲她不可能给皇上下毒的,我是聪慧……” “阿白!” 见她要自报家门,柳清芳连忙喝住了她,“清者自清,我这辈子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大夫,却也从未做过那害人的事情。” 她这样说着,眼神直视着带队的侍卫,“相信各位官爷也一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娘亲!”温初白握着柳清芳的手,“你刚才干嘛要出来的,你……” 柳清芳自认问心无愧,便微笑地安慰她,“皇城就这么大,人家都找到门上来了,你能瞒得住多久?再说了,我又没做过那事,诺大的皇家,难道还能污蔑人不是?” 带头的侍卫一言不发,只是催促,“快走了!” 明明是黄昏时候,却没有好看的火烧云,皇城顶上乌云密布,将日光遮得干净。 一行人带着柳清芳,浩浩荡荡地回了皇宫地牢,这里关着不少见不得人的犯人,还有不少身上带着印记的人。 一路走过去,有些身上人的印记说是花型实在勉强,但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这牢里积攒了不少人。 汀贵妃带着个丫鬟在牢门口站着,给柳清芳准备的那一格小间已然备好,是个清净的里间,附近的牢房空荡荡的。一个侍卫带着柳清芳过来,将她关进了牢房,侍卫长则给汀贵妃交代着抓捕经过。 狱卒们躲得远远的正在吃饭,等那一队侍卫也走了,便只剩下了汀贵妃和她的丫鬟。 “你便是那柳氏。”汀贵妃开口。 柳清芳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她从未见过汀贵妃,但看其衣着也能猜出是宫闱中人,就是不知品级。 何时犯人要由后妃来审? 事出蹊跷,她 分卷阅读152 心中一时沉了下去,淡淡答道,“是。” 汀贵妃当了半辈子的贵妃,当今后宫无一人能与之匹敌,瞧见柳清芳这样态度,心中顿时一阵来气,问道,“毒害皇上,该当何罪,你可知晓?” 柳清芳不言。 旁边的丫鬟看不下去了,“贵妃娘娘问你话呢。” 柳清芳便又一次仔细瞧了一瞧汀贵妃的长相。后宫之人,能入得了江桑的眼,自然也是好样貌,只不过,相同年龄的人看得多谢,脂粉下的皱纹、笑眼中的不屑,以及……华丽皮囊下那颗恶毒的心。 这人是曾经害死阿白的帮凶。 柳清芳笑中带着丝丝鄙夷,“毒害皇上,该当何罪,贵妃娘娘比民妇知道的清楚。” 汀贵妃瞬间变了脸色,“你知道些什么?” 她自然知道柳清芳没有下毒,但柳清芳又何尝不知道是她下的毒。 对方是什么样子,两个女人心中如同明镜。 “呵……”汀贵妃思忖片刻,脸色很快回转,“你便是知道些什么,也无用处,刚才侍卫长与我说了,她们抓你的时候,你家女儿可是心疼得紧,我现在只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自己认罪,三日之后自己在皇宫门口认罪伏诛,如此我便只要你一条性命;第二条,你死不承认,便按律,谋害皇上,诛九族。” 柳清芳看着汀贵妃,一言不发。 诊治江桑,她算不上后悔,只不过结果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她担心找上门来的人没来,却卷入了这场本不应该卷入的皇权斗争。 汀贵妃如今掌握着主动,说起话来也是从容不迫,该说的说完,即便柳清芳没有回答,她也知道自己稳操胜券,“说起来,你我年龄相仿,虽然出生有着云泥之别,但你这年纪,人情世故的应该都明白,我们也都有孩子了,定是不想她来陪葬的吧。” 柳清芳紧抿着唇。 她本以为这件事还在调查之中,便是被抓了过来,也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汀贵妃策划好的,目的根本就是要找一个替罪羊。 “还有三日,你好好想想吧!” 汀贵妃说完这句话,便锁上牢门,带着丫鬟走了。 狱卒们还都围在门口吃饭,瞧见汀贵妃出来,便是一片的问好。 柳清芳听着那边声音响起,便知道汀贵妃走了,她缓缓地贴着墙根坐下。越是紧迫,反而冷静了下来。 汀贵妃那一番话,显然还不知道温初白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她这一个株连九族,便将自己也算了进去。 但她来看诊之时明明遮得严严实实,还专门错过了汀贵妃早上送药的时间,本应万无一失,却却还被抓住了,这样看来,温初白的身份能保密多久,还不好说。 不能连累阿白。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了微弱的一声,“娘亲。” 她还以为自己是太想温初白而产生了幻觉,没想到,没过一会儿,那声音竟然又从头顶响起了,“娘亲!” 她抬头去看,温初白竟然飘在半空之中,焦急地叫着自己。 “阿白?”她小声叫道,眼里满是焦急,她仰头看她,“你怎么来了?” 温初白小声道,“我跟着你们来的。” 她的御气术无声无息,就是江煜也发觉不了,何况那侍卫长和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汀贵妃。 “你进来……”柳清芳顿时焦急了起来,“你跟过来做什么呀?” 温初白看了一眼门口仍在吃饭的狱卒们,“我救你出去。” 她落下地,打算去撬那锁,可手才刚摸上锁,便听柳清芳忙道,“快躲起来。” 温初白来不及思考,听见声音的一瞬间便飘到了房顶,狱卒恰好从道路的尽头过来,若是再晚一会儿,便要撞见了。 温初白惊出一身冷汗,又瞧那狱卒身上挂着一串儿的钥匙,她正打着那钥匙的主意,狱卒竟然吊儿郎当地走到了柳清芳面前。 “喂,你犯了什么罪啊?”那狱卒一边剔着牙,一边好奇地问道。 柳清芳一怔,答道,“我没犯罪。” “哈哈。”狱卒大笑两声,“被关在皇宫地牢里的各个都这么说,可你不一样,你肯定犯罪了。” 柳清芳便又道,“我没犯罪。” “怎么可能!你就和我说说呗,汀贵妃专门把你送进来的,连钥匙都专门带走了,这样关注你,你是不是……”那人挑着眉,一脸看热闹的八卦样子,“勾引皇上了?” 没人在意他的胡乱猜测,温初白与柳清芳偷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沉重。这个汀贵妃,竟然精明到把钥匙拿走了! 那狱卒好奇地问了半天,可柳清芳只会冰块似的回答,“我没犯罪。” 他听了几遍也厌倦了,吸了吸鼻子走了,嘴里嘀嘀咕咕,“皇上最近喜欢这种冷美人了?” 瞧他走了,温初白便连忙又落了下来,“娘,你别担心,我一定能救你 分卷阅读153 出来。” 柳清芳扯出个笑,“娘相信你。” 铁锁有两个拳头那样大,铁链有手腕那样粗,温初白盯着那锁孔看了半天,摆弄半天却毫无效用,她失心疯了一般用拳头砸,用脚踢,扯得满手通红,喘着粗气。 铁锁毫无变化,温初白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给父皇看病的,我还以为我们这样小心,他们一定不会发现的,是我对不起你。” 柳清芳的胳膊从牢门里穿出来,摸着她的脑袋,“阿白是好孩子,是孝顺长辈的好孩子,我应该欣慰才是。” 温初白摇摇头,回抱住柳清芳,口中喃喃,“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母女两人相拥片刻,柳清芳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快回去吧,娘没事的,你不是说,娘上一世这一会儿早就死了吗,这一世多活了这么久,娘已经赚了。” “娘。”温初白吸了吸鼻子,又抹干净了泪,“娘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去给你拿钥匙。” “阿白!”柳清芳连忙叫她。 牢门冰凉冷硬,一如温初白已决的心意,她背过身去,不再看柳清芳,身子贴着房顶飘了出去。 娘,你等我。 汀贵妃的院子很好找,除了死寂无人的皇后中宫,往下数去,最大的、人最多的,便是它的院子了。 这院子层层叠叠,一层环绕着一层,外面的是杂役宫女们干活的地方,温初白进的顺利,可再往里去便有侍卫巡逻,她上一回进江桑的寝宫没叫一人察觉,心中也有自信,溜着墙边便往里层进发。 里层的院子灯火通明,温初白趴在墙头,正想着进去找钥匙所在,哪成想,刚才冒出一个头,便听到院子里一声厉喝,“谁!” 一枚飞镖如离弦之箭飞射而来,温初白躲闪不及,被那飞镖擦过了肩头,顿时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只想着悄无声息,却忘了汀贵妃的宫中亮如白昼,她的影子打在地上,巡逻的侍卫瞬间便看见了。 这面墙不能再趴了,她捂住伤口,想着换一面墙,却瞧见一排弓箭已然对着了自己。 “有刺客!” 宫中一片混乱,那排弓箭齐射过来,温初白连忙缩在墙下,再一抬头,墙头已然被扎成了刺猬。 她只好操纵御气术往远处逃,后面的人追着,手中拿着弓、提着剑,剑光与火光交缠,将她追成了丧家之犬。 最先发现温初白的人拧着眉,他的轻功已然十分不错,眼前这刺客看身形还是女子,他怎么竟还追不上? 温初白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跑,她来不及顾虑吾正说的起落、伪装,只能不顾方向的全力冲刺。 这样一个两眼的身形从皇宫顶上掠过,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鸡飞狗跳。 皇帝的寝宫里,江桑本昏睡着,却似乎也被外面的嘈乱给搅醒,他声音嘶哑,“小李子。” 李公公本就在一边候着,听见江桑叫他,便连忙过去,脸上愁云密布,“陛下,您醒了?” 江桑缓缓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四肢比之前病了的时候还要僵硬,就像是那要死之人一般行将就木,他声音粗哑笨重,“我这是……怎么了?” 李公公声音里也带着哀痛,“陛下,大皇子他识人不淑啊。” “什么?” “他带来的那个大夫,她存着害您的心思,给您下了毒!” 江桑顿了一下,脑袋也似乎有些不灵光了,可他明明记得,这两日他的身子已然完全好了,“我今日,昏迷了多久?” 李公公答道,“半日了,陛下。” 江桑拧着眉,“昏迷前,我可曾有什么吃喝?” “未曾。哦,汀贵妃身边的丫鬟曾来送过一个熏香,说是凝神的,当时陛下没过多久便说有困意了,还夸那熏香好呢。”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在寝殿中找了起来,“那熏香呢?” 江桑闭上了眼,“太医怎么说。” “太医……”李公公紧抿着唇,又道了一遍,“太医……” 上一回江桑中毒,众太医没一人能解之事,李公公便是这样的犹豫不言,江桑迟钝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给朕拿纸笔来。” 李公公立即去拿了来,江桑点点头,提笔要写,又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床头一只小匣子。 那匣子精雕玉砌,有巴掌大小,里头却空落落的,只有一根黑了半截的银针。 他望了一会儿,提起了笔。 ☆、第六十八章 左护法 温初白逃离皇宫时已然是深夜,白桃和汶雏从瑞和楼回来, 寻遍了屋子, 既没有找到温初白, 也没有找到柳清芳,二人均急得不敢睡觉,生怕错过二人归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汶雏远远地听见脚步声, 顿时站了起来, “有人来了。” 白桃耳力不如他, 闻言立即问道, “是不是小姐和夫人?” “ 分卷阅读154 不是。”汶雏摇摇头,“只有一个人, 听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像是受伤了。” “我出去看看。” 白桃推开门, 月色下, 一个人看不清样貌的人正捂着肩头走来。但白桃与温初白从小一起长大, 又怎么能分辨不出? 她连忙跑了过去,“小姐!” 温初白肩头被血浸透, 脸色也发着白, 她拼尽全力逃离皇宫, 却也在甩掉追兵的瞬间从天边滚落,气力全失。 白桃揪着心,搀扶着温初白往回走,“小姐你怎么回事?夫人呢?夫人没和你一起吗?” 温初白深吸一口气, “先回去再说。” 房里掌着灯,她惨白的面色便更清晰了些,这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神色哀恸地说完,情绪低落,“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汀贵妃的人会找到这里来,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娘亲。” “小姐。”白桃安慰地拍了拍她,“这件事肯定有蹊跷,你先好好休息,让汶雏进宫去瞧瞧?” 汶雏神情复杂,也道,“是,叫桃子给你先把伤口包扎一下,我进宫去看看。” 若是平时,温初白肯定不会麻烦他,但现在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能哽着声音道,“谢谢汶雏哥了。” 汶雏走了,白桃给温初白包扎了伤口,还想要留下陪她,却听她道,“你先出去吧,汶雏回来了和我说一声,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白桃抿着唇,点了点头,“好,阿雏一回来我就和你说。” 温初白将自己在床头蜷成一团,月光从窗外打进来,却只能照到床尾的一片,她便整个人都在黑暗中。 若是江煜在就好了。她想。 若是江煜在,他们说不定就能顺利拿到钥匙,再不济,他们就拿一把斧子,将地牢的木柱砍断了,把人抢走。 可是江煜不在,他在明花州,具体位置她丝毫不知。 当初从重黎楼背回来的那个包袱被她挂在了桌角,与这精致的屋子格格不入,温初白思绪混乱地想着办法,在看见那包袱的瞬间瞪圆了眼睛。 吾正师父! 她磕磕绊绊地从床上下来,也顾不上穿鞋,如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水源一般冲了过去,疯狂地在那包袱里翻找那个吾正留下的哨子。 找到了! 温初白松了一口气,小小的哨子通体莹润,可除了瞧着是个不错的玉雕刻出来的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不同。 她吹了一声,哨音婉转悠扬,可惜却没有如想象中般瞬间光芒大盛,甚至没有一丝变化。 温初白瞧着那毫无变化的哨子,刚刚高涨的心情便又一次低落下来,她不死心地又吹了几次,却仍是那样。 怎么办…… 两条路,娘亲必然会选择自己去宫门认罪,她到时候去劫人?能有几分胜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初白不住地在心中盘算,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几声说话声,是汶雏回来了。 她连忙跑了出去,“怎么样?找到钥匙了吗?” 汶雏抿着唇,愧疚地摇了摇头,“是汶雏没用,才刚到门口便被人发现了,你、我两次打草惊蛇,汀贵妃宫里如今固若金汤,我们还是另做打算吧。” 温初白浑身泄了气,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忽的想起江煜当时说的。他也存过刺杀的念头,可他也没把握一击必中。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重黎楼中,吾正还未入睡。 江煜那日连夜回了皇城,气得阚阳要和他断绝师徒关系,这重黎楼主之位的暂代,便也无限期地顺延了下去。 阚阳是一只困兽,虽然在努力的假装解脱,却实在本性难移。可吾正也觉得,现在的江煜还不适合担下大任,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也理应多帮帮忙。 就是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 给温初白的那只哨子是一对子母哨,子哨若是吹响,母哨便也会响起。 他出神地把玩着那圆润通透的哨子,既期盼着它会响起,又害怕它响起。 他正想着,手中的哨子竟忽然响了。 怎么回事!吾正瞬间站起了身,小丫头那边出事了? 不,不会的,可能只是叫他过去玩。 他一边这样安慰自己,却已然伸手拿起了外袍,步履坚定地朝外面走去。马车太慢,马匹也脚力不足,他不敢慢一丝一毫,运起轻功便连夜往皇城赶去。 第二日早上,整条汤谷街的铺子都在营业,路上人来人往,唯有当归面霜铺的大门紧紧闭着。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白桃端着一碗粥,苦口婆心地劝着。 温初白只是摇摇头,她拿着笔在纸上勾画着,凭借记忆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进汀贵妃宫里的方案。 “砰、砰、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吓得她一顿,一滴浓墨便滴在了地牢的位置上。 “谁啊?”白桃去开了门,看见门口是个不 分卷阅读155 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还以为是走错了,“这位大哥,我们今儿不开张。” 吾正拧着眉,瞧见开门的不是温初白,便有些着急地往房里看,“温初白呢?” 温初白听见有人叫自己,猛地抬起头,来人叫她简直喜出望外,“吾师父!” 吾正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虽然眼底乌黑,肩头歪七扭八地缠着布,面色也不大红润,但还算活蹦乱跳,不像是有事,心才稍放了一点。 许是被人欺负了,叫我来报仇,这丫头。 他正这般想着,忽听温初白焦急地道,“吾师父,救救我娘吧!我娘她被人诬陷,被抓走了!” “什么!”吾正瞳孔微缩,“清芳被人抓走了?” 温初白心头奇怪,一向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吾正师父怎会这样亲密地称呼自己娘亲,可现在也不是询问这个的时候,她只能点点头,“汀贵妃毒害皇上,打算让我娘亲当替罪羊。” 吾正忙问,“她现在在哪?” 温初白拿出自己推演了一早上的皇宫地图,“在这,这个不小心滴上墨水的地方便是地牢的位置,牢门的钥匙在汀贵妃那里,我们先去汀贵妃宫里……” “不用。”吾正打断她,“事不宜迟,我们直接去地牢。” 两人正要出发,竟又有人上了门,这回的敲门声文雅了些,温初白去开了门,竟瞧见门口是一脸忧色的何瑞。 她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何瑞面色本就不好,瞧见温初白这样憔悴更是一阵心疼,“昨夜的事,汶雏都和我说我了,我来看看能不能能帮到点什么。” 温初白勉强露出个笑容,“谢谢大哥,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抓我娘亲的人是在找替罪羊,我们在想办法劫狱。” “劫狱?”何瑞犯了难,“若是与人谈判我还行,舞刀弄枪一类的却实非我擅长,不过……你们从地牢中劫人出来,势必要闹出一番血雨腥风,铺子他们已然知晓,你们不能再留,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藏身之所。” 温初白点点头,“那便太好了,白桃,你收拾收拾,跟大哥先去瑞和楼,我们一会儿见。” 白桃攥着拳,点头道,“小姐,你一定要和夫人平安归来!” 温初白点点头,带着吾正直奔宫内。 皇宫如汶雏所说增添了不少守卫人马,哪怕是平日里无人的小径此时也有人徘徊来往,巡逻的侍卫们个个一言不发,整个皇宫中都似乎飘荡一种肃穆的冷意。 不过,温初白心里,吾正深不可测,有他在身边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扎在胸上,叫人莫名地信心十足。 “吾师父,汀贵妃的宫在那边。”温初白瞧吾正走错了方向,小声提醒道。 吾正目不斜视,“直接去地牢,我有办法。” 温初白无奈,这会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确也不是偷钥匙的好时机,先去见一下娘亲也未尝不可。 许是人手都被调配去了巡逻,地牢里的狱卒比前一日少了些。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两人溜进地牢,温初白担心吾正的轻功会带起风声,提议道,“我先过去,你……” 她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吾正已然使出了凛冽掌风,不顾她的一脸震惊,将狱卒们尽数拍晕了过去。 “吾师父你……”温初白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牛!” 吾正只微微点头,“带路。” 温初白带着吾正一路走到了柳清芳的牢门前,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听旁边吾正的声音响起,里头竟带着些微的颤抖,“清芳。” 柳清芳本低头坐在那,听到声音便猛然惊醒,瞧见吾正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阿正?” “清芳!”吾正又叫她一声,“你受苦了,我这便救你出来。” 温初白瞧他这样说,只觉得一头雾水,两人也没带斧子,又没偷钥匙,怎么放人出来? 正想着,吾正从怀中掏出一把指头大小的钥匙,其上结构精巧复杂,他将那钥匙捅进锁眼,又上下操作几下,竟就这样开了锁。 温初白冲进牢门,与柳清芳紧紧相拥。 吾正沉声道,“我们先走,我刚才没下死手,等一下狱卒该醒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温初白没听见,吾正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又一次催促,“快走,来人了。” 三人听着背后的嘈乱一路狂奔,但此时皇宫的大多兵力都在汀贵妃那边,地牢忽然出了劫狱的事叫人措手不及,等大部队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何瑞在瑞和楼中焦急等待,瞧见三人身影从天边跃来,便迅速带人穿进后堂,下了当初给温初白开过一次的“菜窖。” 温初白惊魂未定,安顿吾正与柳清芳先坐好,才松了口气朝何瑞道,“你这儿原来不是个菜窖啊。” 何瑞笑道,“不是。怎么会让你们躲在菜窖呢?这几日皇城定然查的严,你们先藏好,每日吃食汶雏会给你们送来,等这阵风头过了,你们再出城去。” 分卷阅读156 温初白更是感动,“多谢你了,大哥。” 何瑞点点头,“无碍,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一会若是有人来查,我也好应对。” 他说完这话,便从这密室中走了,汶雏跟着他出了去,房里便剩下温初白家三人和吾正相对坐着。 “清芳,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吾正开口。 柳清芳沉默片刻,只答了个,“好久不见。” 吾正道,“是好久,十七年了。” 温初白懵着,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还没猜出来,忽听吾正接着道,“你走了十七年,重黎楼左护法的位置便空了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答案揭晓~ ☆、第六十九章 未曾听说 “这么久吗。”柳清芳哑然,面色中透着怀念, 密室在地下, 全靠四周的烛火点亮, 如今那微微跃动的烛火打在脸上,便明暗交杂,一如时光的稍纵即逝。 吾正语调低沉, “当年的事情, 我骗了你。” 柳清芳放在桌上的手微颤, 轻声问道, “什么?” 原来, 柳清芳竟就是重黎楼那失踪多年的左护法。 和楼中大多数人一样,柳清芳是上上一任楼主捡回来的孩子, 刚捡回来的时候,还尚在襁褓, 便整个前半辈子, 都是在重黎楼的庇荫下度过。 她聪明, 善良,对于医术十分敏感, 甚至于玄学术法也兴趣深厚, 前一任左护法离世后, 她年纪轻轻地便继任上位。 那时候,阚阳已然成为楼主,而吾正也如现在一般已是右护法,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阚阳、吾正二人又都虚长柳清芳几岁,便像照顾妹妹一般对她百般照拂。 十几年前,三人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若是搁在外边,都该是为父为母了,也就是重黎楼是个闭塞的和尚庙,这才一个个地情窦开得晚。 阚阳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但他素来强势,不知道如何表达心意,发觉自己喜欢看见柳清芳,便强迫她和自己一起吃饭、一起出去寻宝、一起下棋喝茶,甚至不管她的喜好,将自己喜爱的兵器良驹一股脑儿地拿给她。 柳清芳不爱那些冰冷的利刃,瞧见了也只觉得苦恼,楼中能说话的人不多,她只好常常找吾正诉苦。 吾正从小到大一直没什么变化,现在木讷,年轻时也木讷,听见小师妹找自己抱怨,便笨拙地捉鱼、捉鸟来逗她。 他的举动很快传进了阚阳的耳朵里,阚阳强势地与他宣战,两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可吾正浑身是伤被打的浑身是伤,却也没明白两人是为何而战。 可吾正受伤,柳清芳自然是要为他医治的。 阚阳下手不轻,他这伤一养便是半个月,柳清芳日日给他熬药,气得阚阳直接将她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到了该喝药的时间,该来的人没来,吾正着急起来,那根始终慢了半拍的情弦终于被拨响,也瞬间明白了阚阳为何会与他相争。 如手足的兄弟,竟和自己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两人相争,相斗,可吾正论狠厉、论功夫处处比不过阚阳,又一次落败,阚阳拿剑抵着他的喉,居高临下,“你觉得你能斗的过我?” 也是了,若是他能比得过,上一任楼主便会让他当楼主了。 吾正自嘲地笑,话语也是最后的挣扎,“那你觉得,清芳喜欢你吗?” 阚阳似是恼羞成怒,“我喜欢她,我爱她,她便只能和我在一起,不然,我就杀了她。” 空气中如有哀鸣。 吾正沉默许久。 “你赢了,我放弃。” 柳清芳被放了出来,她心念着吾正身上的伤,出来的当下便去寻了吾正,却没想到被拒之门外。 楼主与右护法接连争斗这么多天,原因、结果,都不是秘密,她甚至没有专门去打听,便得知了这件事。 “阿正。”夜里,柳清芳一人坐在吾正的院门外,轻轻叫道。 吾正与她只有一门之隔,两个人背靠着背坐着,听见她的声音也不言语。 “你和阿阳因为我打架了?” 吾正未回答,她却仍然说着,她知道他能听见。 “我不想你们打架。你们都对我很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情是什么,我也不太懂。” “书上说,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一定要我在你们二人中选一个,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忽然被从里面打开,吾正硬着语气,“你想多了,我们打架是因为我想与人练手,和你无关,你不要……不要自作多情。” 柳清芳怔在那,艰难地扯动嘴角,“那、那便好,我、我先走了。” 她走得又急又快,几乎落荒而逃, 分卷阅读157 错过了后面人的一脸黯然。 密室中。吾正苦笑着摇头,“‘你不要自作多情。’我真是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柳清芳淡淡笑着,她又怎么不知道吾当时是在胡说? 可楼中流言蜚语四起,阚阳步步紧逼,她又眼看着那二人从兄弟同心,变得处处刁难,她从小长大的重黎楼越来越没了原本的样子。 她便想,若是没有她,一切便会恢复如常了吧。 吾正听她说到这,只能苦笑,“所以你就服了假死药,趁乱逃跑了?” 柳清芳点点头,神色带着愧疚,“那时候年轻,做事情不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只想着快刀斩乱麻,便直接跑了。” 温初白在一边早已惊得长大了嘴巴,“娘,你年轻的时候竟然这么厉害?女侠!那你怎么会嫁给温偏安那个渣滓?” “你爹……”柳清芳瞧了一眼吾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你爹当初官位没做得如今这样大,还是个清廉高洁的地方官,那时我刚出来,身上没钱,想着行医赚钱,但阿阳开了高价四处寻我,我险些被歹人设套抓住威胁阚阳,是你爹救了我。” 温初白点头,“你就想着以身相许?” 柳清芳叹了口气,“我那时候身无分文,也只能这样。”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温初白总是奇怪,柳清芳既然不爱温偏安,又为何不愿意重新开展一段新的恋情,原来是之前因为感情而受了伤,被迫当了“祸水”。 “解释清楚就好了,我......”温初白挠挠头,“我就是没想到,我娘亲竟然这么大的来头,怪不得又聪明、医术又好,原来是重黎楼的左护法。” 对了。 她忽然想起了当时去鉴宝大会时何瑞的嘱托,开口问道,“娘,你以前认识何瑞?” 柳清芳一愣,“早前听白桃说过,之后便一直没见过了。” 温初白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是说以前,他曾和我说让我帮忙去找重黎楼的左护法,不过并没有和我说过是为什么,您回想一下,他今天二十有九,当时应该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柳清芳想了又想,“我之前几乎一直都在重黎楼中,并未见过什么小孩子啊,阿正,你有印象吗?” 吾正思忖片刻,也摇摇头,“未曾听说。” “那就奇怪了。”温初白拧着眉头。 柳清芳也奇怪,“他为什么让你来问?” “他本来也想自己问的,但是鉴宝大会那会儿他有些忙,不是我代他去的吗?”温初白越想越头大,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也许是他记错了,我也撑不住了,要睡一会。” 前一夜整夜没睡,第二天又忙了一天救人,温初白早就困得眼皮打架了。 其他人也都累了一天一夜,听她开了个头,便各个瞌睡虫上了身,纷纷睡下。 晚饭时候,何瑞亲自送来了饭,屋里人才刚睡饱便有了香喷喷的饭菜,顿觉十分幸福。 温初白从他手中接过那一个个盘子,脆生生地感谢道,“大哥辛苦了。” 何瑞哈哈一笑,“不辛苦,我这别的没有,就是饭管够。” “哈哈,那倒也是!”温初白跟着笑了起来,又问,“城中现在怎么样?” 何瑞敛了面上的笑,摇头道,“不太好,整个皇城如今都拿着你娘亲的画像寻人,架势比当初寻那带印记的人时还要大,不过,我这密室十分安全,你们大可放心。” “幸亏有大哥。”温初白有些后怕,她没想到汀贵妃竟然有了柳清芳的画像,幸亏有何瑞相帮,不然此时她们怕是要躲无可躲了。 何瑞微微笑着,眼里带着清润的情愫,“都是一家人。” 温初白点点头,“嗯,一家人!” 何瑞轻轻点头,温初白这样光明磊落地应下,他心中反倒低落了些,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何瑞走了,房里的人便在饭桌上八卦起来。 柳清芳道,“这就是那何瑞?” 温初白点了点头。 白桃插嘴道,“夫人,您不知道,何公子万贯家财,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对小姐也是极好的!” 柳清芳点点头,“阿白,一直也没问过你,你和聪慧王如今感情如何?” 温初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上飘起一朵可疑的红云,“什么感情如何,我和小石头一直都那样啊。” 柳清芳自是不放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好,你们两情相悦,琴瑟和鸣也好,可偏偏你是代嫁过去的......” “代嫁?”吾正愣了一下,看向温初白,“那臭小子原本要娶的不是你?” “不是。”温初白尴尬一笑,把她和江煜的事情讲给了吾正。 “怪不得。”吾正没头没脑地喃喃一句。心中想着,怪不得江煜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成婚这么久了,也没给他生个孙子。 温初白说了一 分卷阅读158 大串,口干舌燥,这刚吃了两口,忽然听白桃一个拍手,“对啊!那小姐还算是自由身,可以和何公子在一起!” “噗!!咳咳咳咳!!” 白桃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温初白刚咽下的米粒卡到了嗓子眼。 她喘着粗气,眼含热泪,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何公子啊!他三番两次地帮过我们,虽然鉴宝盛会的事算是大错,但之后也一直悔改,还在我们有难的时候雪上加霜,他一定是喜欢小姐!” “......”温初白无语半晌,干巴巴地道,“雪上加霜不是这么用的。” 白桃瘪瘪嘴,去搬救兵,“夫人,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柳清芳对何瑞与江煜都不了解,说起话来便游移不定,“这......何瑞对阿白的确很好,但聪慧王毕竟和阿白拜过堂,不过,那时候他们一个装疯一个代嫁......” 吾正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帮江煜说起了话,“煜儿对阿白也是很好的,她现在练的轻功,便是煜儿给他求来的。” 求来的? 柳清芳心中明了这功法果然不是凡品,道了句,“果然。” 温初白便又不明白了,果然什么? 为什么娘亲和吾正师父总是有打不完的哑谜? 她正纳闷,瞧见白桃又要开口,连忙止住了她,“都吃的差不多了,我把盘子送出去吧!” 白桃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姐你别动,我来我来。” 温初白心中偷笑,白桃这半年的修炼果然还没到家,那面上的沉稳,都是给外人看的。 “盘子太多了,我们一起吧。”温初白笑着与白桃收拾了桌上的盘子,出了密室。 密室外,许久未见的云岚正打算往里进,两边人便撞了个正着。 “云岚姐姐。”温初白打着招呼。 云岚恬静地笑着,“主子让我过来拿盘子,没想到温姑娘竟然自己送出来了。” 温初白不好意思地笑着,“密室里到底有些闷,我出来送盘子,顺便透透气。” 云岚带他们进了院子,“你们休息一会儿,这些盘子我送去后厨,踏雪和飞墨就在那边,你们可以去瞧瞧。” 温初白点点头,带着白桃往马厩走,白桃瞧着云岚渐渐走远,忽然贼兮兮地低声道,“小姐,我听汶雏说云岚喜欢何公子,你要是也喜欢何公子,可要对她提防点!” 没了长辈,温初白便也不顾及礼仪了,闻言便一拍她的后脑勺,“想什么呢,我何时和你说我喜欢大哥了?” “小姐!”白桃委委屈屈,“何公子那么好,人又聪明,有经商天分,你们可以狼狈为奸,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呀?” “狼狈为奸......”温初白捂着额头,“半年没见,你这成语水平可真是突飞猛进。我看你对大哥评价这么高,要不,小姐我做主了,把你嫁给他?” “哎呀小姐!”白桃跺着脚,脸色娇羞,“人家......人家都有阿雏了。” “哈哈哈哈。”温初白被她逗得前仰后合,“我对大哥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再说了,你不是说了还有云岚吗,云岚对大哥那么好,我......” “啪!”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瓷器摔碎的声音。 ☆、第七十章 景山 二人回头去看。 云岚垂着头,正蹲在地上捡碎瓷片, 遍地晶莹剔透的葡萄, 粘着灰蒙蒙的一层小石子。 “怎么这样不小心。”温初白赶紧拉着白桃过去, 打算与她一起捡。 “温姑娘千金之躯,这种粗活我来就可以了。”云岚垂着头,拦住温初白, 手头更快地捡了起来。 瓷盘刚刚摔碎, 洒落的瓷片边缘锋利, 云岚一着急, 竟把自己的手指给划破了。 “嘶。”她微微皱眉, 蜷起那根受伤的手指,继续捡着。 “哎呀, 别捡了!”温初白将她拉起来,“手都划破了, 先去看看伤口, 白桃, 你把地上的东西踢到边上去,别让来往的人扎着了。” 她安排好, 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云岚往前厅走。云岚手中紧握着那一沓碎瓷片, 跟着温初白走出去两步, 犹豫再三,缓缓开口,“温姑娘,我……我对主子只是主仆之间的情谊, 你不要误会。” 温初白一愣,想起刚才和白桃说的话,心知是云岚误会了,便解释道,“你别多想,我真的对大哥没有特殊的情谊。” 云岚淡淡地笑着,“可是主子他……” “初白妹妹!” 云岚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被何瑞打断,他阔步走来,“你怎么在这呢?” 温初白指了指云岚手中的瓷片,“云岚姐姐不小心把手划伤了,我送她过来。” 何瑞这才看向云岚,他叹了口气,“小心一些。” 云岚轻轻点头,眼里带着光泽,“谢谢主子关心。” 分卷阅读159 温初白先前是不知道,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向清冷的云岚在面对何瑞的时候,语调的确要温和羞怯不少,就像是掺了女儿家的柔情,既盼着人知道,又不愿人知道。 要不要帮帮她? 温初白这样想着,何瑞的目光却已然回到了她的身上,他蹙着眉,瞧着有几分担忧,“初白妹妹,当初你去鉴宝盛会,可得罪那司恶了?” “司恶?”温初白回想起来那人,“没有啊,他挺好的,当时还提醒了我事出反常,要我小心堤防。” “这样吗?”何瑞拧着眉头。 温初白瞧他这般神情,心头也有些慌乱,“怎么忽然提到他?他不会为难墨华文玩了吧?” “不是。”何瑞摇摇头,“他来找你了。” “找我?”温初白瞪圆了眼睛,“他在哪?” “在楼上,今天一早来墨华文玩寻我,我还以为是当初你们之间有什么摩擦……” 他话还没说完,二楼一个破窗而出的声音骤然响起,司恶那专有的调笑也随之传了过来,“哈哈,我寻遍了皇城也没寻到,没想到却在我下榻的酒楼后院中寻到了人。” 何瑞神色一凛,忙将温初白护在自己身后。 司恶慢悠悠地走来,语调是惯有的散漫,“何老板,小阿白都说了我对她挺好的,你何必这样提防。” 何瑞仍然警惕,他同时开着墨华文玩和瑞和楼的事情算是个秘密,没几人知道,“你跟踪我?” “哪能啊。我这个人一向运气好,瞧这酒楼大就来住咯,哪知道堂堂墨华文玩的掌柜,竟在酒楼后堂里……”司恶笑着,瞧见云岚手中的瓷片,“给人做扫洒?哈哈哈哈。” 瞧何瑞抿着唇不说话,司恶便又笑道,“小阿白,故人相见,你不出来打个招呼?” 温初白本也不觉得司恶会加害于她,如今又被点了名,便从何瑞背后出来,往司恶那边走去,“怎么会来找我?” 哪知她话音还未落,司恶竟忽的上前勾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带她腾空而起,朝着天边外疾驰。 何瑞顿时慌了,往前追了两步,“初白!” “我这就去追。”云岚看了一眼在焦急的何瑞,立即运起轻功,朝司恶跑了的方向追去。 温初白心中也一片慌乱,自己才刚说了这人是个好人,怎么她就要掳走自己? “你干嘛?”她挣扎不脱。 司恶嘻嘻笑着,将她箍在怀里,“有人想见你,想的都病了,我帮他圆梦。” 谁想见我?江決?汀贵妃?皇上? 温初白还纳着闷,就听司恶道,“那重黎楼的楼主啊,可是想念你想念得都要昏过去了。” 温初白一惊,“小石头昏过去了?” “哟。”司恶调笑道,“小石头,叫得挺亲密,没有他说的那样生分嘛。” 温初白顾不上和他斗嘴,“你好好说,江煜他到底怎么了?” “哎!”司恶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某人啊,为了心爱的姑娘遭了不少罪,连天的发烧,可那姑娘竟然还迟钝地没发现,现在又带病上战场,这不是,成功地把自己弄昏了?” “江煜发烧了?”温初白问。 司恶瞥了她一眼,无语道,“可不是嘛,烧了好几天了。” 两人说着话,速度也便慢了,没一会儿竟叫云岚追了上来,“温姑娘!” “云岚姐姐!”温初白叫她一声,让司恶放先她下来解释。 三人落了地,温初白便走了过去,“误会,是误会。” 云岚警惕地盯着司恶,生怕他又一次做出掳人的事情来,“主子很担心你。” “放心。”温初白微微一笑,正想解释,又想起江煜正在造反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只好道,“是我一个……好友病了,所以司恶带我过去看看,刚才走得急,没有说清楚,还要麻烦你帮我和大哥,还有娘他们解释一下。” 司恶在背后环抱着手,“你与她说那么多做什么,我要将你掳走,她也拦不住我。” 他所言非虚,江煜武功算得上同龄人中佼佼,司恶与他不相伯仲,收拾一个小小的云岚,的确不在话下。 云岚思忖再三,只能道,“那温姑娘你多注意些。” 温初白点点头,“娘那边还要你多照顾了,我这边朋友病愈了我就回来,很快的。” 两边说好,便各自朝目的地奔去,起初还是司恶带着温初白飞,但她心急江煜,嫌司恶动作太慢,竟然带着司恶飞了起来。 明花州驻地上,不少人巡逻的人都遥遥地望见一团东西如流星飞来,等飞近了,才瞧见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在抱怨,“都快要到地方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们一起走吗?” 旁边的女子不理他,只问道,“小石头在哪?” 巡逻的人围了过来,这才看清是江煜的好友和一个貌美的女人。 “这边。”司恶挥散了人,带温 分卷阅读160 初白直奔了江煜的房间。 温初白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江煜身边,一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 先前他们几次接触,她明明也有所知觉,但是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害羞了…… 温初白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怎么这么迟钝! “他昏迷多久了?”温初白问。 “一天一夜?”司恶耸耸肩,“过来之后指点了一下这几日的计划,便昏过去了,现在军中一盘散沙,全靠他两个影卫用武力稳着。” 温初白沉着气,“江決那边怎样了?” “江決……”司恶挑起眉,“你知道对面是江決?” 温初白沉默地看向他,眼中肯定不言而喻,她又问了一遍,“怎么样了?” “不太好。”司恶叹了口气,“敌在暗我在明,虽然我们两方还在僵持,但江煜若是再不醒来……” 温初白心如沉水,军队她不懂,排兵布阵更是盲区,可……难道要让江決赢?怎么能让江決赢! 司恶继续道,“本来我们想着调兵过来夹击江決的部队,但谁也不知道江決的人会从哪里来增员,先前这一批就和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来了就直奔驻地,不然也不会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江煜即便是昏着,眉头也紧皱着,温初白帮他抚平眉头,轻声道,“我来了,小石头,你快起来,还有很多事要你做呢。” 司恶叹了口气,“他这烧本来也不是特别严重,就是拖着了,大夫看过了,说很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很严重。 温初白焦急万分,“我……我和他说会话,等下去找你们。” 司恶原本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闻言便站直了身子,笑道,“江煜果然骗我,瞧你担心的,那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俩干坏事。” 温初白:“……” 没了第三人看着,她也自在了些,床头放着一盆凉水与毛巾,她便蘸湿了,给江煜擦了擦额头,口中讲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看,错过了多少大事?”她给江煜擦完额头,又撸起了他的袖子。 “你一定想不到,我娘……” 她的话被江煜的手臂惊得一顿。 她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胳膊上竟然可以有这么多伤疤,刚才司恶说,他为心爱的姑娘糟了不少罪…… 温初白面上五味陈杂,这些伤,难道是为了我? 江煜仍昏迷着,许是被温初白折腾到了,口中迷迷糊糊地低喃了什么。 “你说什么?”温初白把耳朵凑过去。 …… 这一边,驻地几个军师还在商量着对策,其中一个抚着胡子,“围魏救赵的确是好办法,但现在问题就是,我们不知道魏在哪。” 另一人道,“我看他们这几日运粮的动态,虽然施了障眼法,但从东边来的还是多些,可能在东边。” 司恶不懂兵法,“那就去东边看看。” 军师摇摇头,“司公子您有所不知,说是东边,也不仅是东边,越往远则越发散,我们若是派出太多兵力前去,便会自家空虚,再看这地势,往东北到玄丹湖,往东南到景山……” “应该是景山。” 众人抬眼去看,竟是温初白推门进了来。 “这……这是?”有人不认识他。 重安道,“是夫人。” 温初白走过去,瞧了瞧那地图,“刚才江煜在昏迷中呢喃,我听出来了,说的是景山。” 几个军师互看一眼,“这……虽然景山在我们的推测的范围内,但主上还未醒,就这么定下来,似乎有些草率。” 温初白抿着唇。 景山这地方上一世他曾听江決提过,如今江煜也这样推断,应该十有□□,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听敌军将领说的吧? 几人正胶着犹豫,忽然门口传来几声低咳。 门被推开,江煜逆着光进来,他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披风,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魁梧,他面色不好,却目光坚毅,声音笃定,“派人去景山看看。” 门边的司恶哧鼻一笑,“你可算醒了。” 江煜瞥了一眼他,“你已经把我编排得生死未卜了,我再不醒,你岂不是要告诉阿白我这就要魂归西天了?” 司恶勾唇一笑,“不是很有用?” 温初白还怔着,“小石头?” 江煜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低声道了个“对不起。” 他虽然昏迷,却听见了温初白的话,柳清芳被汀贵妃抓走,他简直想象不出来那时候的阿白会急成什么样。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温初白有些羞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啦,我娘已经救出来了,我们做好现在的事才能早些回去见她呀。” 江煜点点头,心中也知道这是一场不好打的仗。 明花州前脚遇袭,江桑后脚被下毒,江決母子两个,一个人解决他,一个人 分卷阅读161 解决江桑,倒是配合得□□无缝。 江煜醒来,对整个驻地的人而言都是一颗定心丸,温初白本就不了解兵法,便干脆在后面坐着休息,瞧着江煜在前面排兵布阵、挥斥方遒。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到半夜,敲定了方案。 “如果景山没有,就找它附近的地方,现在就去。”江煜安排完,带着温初白回了房间。 温初白两眼放着星星,“小石头,你好厉害呀。” 江煜微笑着,撒娇般的往她身上靠,“是嘛,可是我好累啊……” 温初白点点头,“是,你是病人,要多休息。” 江煜道,“你陪我一起。” 若是之前一起睡觉,温初白可能还以为他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可现在…… 温初白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排躺下,江煜道,“我与江決是要死战了,我若是战败,他们再毒死父皇,江決便能登上皇位。” 温初白合着眼睛,“不会的。” 江煜便笑了起来,“你相信我能赢?”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会的……” “我想好了,等这场仗打过去,我们就回宫里去,先把父皇的病治好,然后治他们母子的罪,父皇之前答应我了,要重查我母妃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初白睡得昏昏沉沉,鼻音浓重,“嗯……” 睡着了? 江煜无奈而宠溺地一笑,替她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宫中现在怎么样?” 重康答,“皇帝病重,还在昏迷。” “楼里呢?” 重康犹豫片刻,“老楼主暂代楼主,这几日在叫我和重安回去。” 江煜点点头,“这些年我在楼外发展的势力也还可以,若是催得紧,你们可以先回去。” 重康立即道,“誓死追随楼主。” 江煜心中宽慰,“走吧,都是兄弟,我再去看看地势图。” 他这一看就是一夜,温初白睡得不安稳,阳光刚打在脸上便募的惊醒,本应睡着的枕边人不知所踪,吓得她连忙出去寻找。 门被推开的瞬间日光便倾泻进来,江煜身上半明半暗,旁边的人仍在汇报,“后来我们往南寻了一里,在景山南边找到了江決的驻地。” 作者有话要说:  QUQ打仗一笔带过,不是重点~ ☆、第七十一章 对战 温初白看见江煜眼底的乌青,便知道他一晚没睡。 她心头一阵愧疚, 一言不发地用手势示意他们继续后, 便走到了江煜背后的椅子上坐好, 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煜的背影。 江煜回头看他,正要道歉,话还没开口, 忽然听温初白道, “你先忙。” 她对这场战役没有概念, 但江煜说, 这是一场死战, 有一方一定会死。 江煜安慰般朝她笑了一下,才转过头来, “我们的兵力目前占上风,竟然知道了是景山, 那……” 他在前面安排着人手, 看起来信心满满, 温初白听了一个上午,趁他们稍作休息的时候溜了出去, 炖了一盅梨汤回来。 江煜正在假寐, 驻地的人前夜已然出发了大半, 连带着,本来从其他驻地赶过来的人也直接调转了方向,直奔景山而去。 鼻尖传来一阵梨香,他睁开了眼。 “喝点汤。”温初白坐在他身边, 面色愧疚难当,“明明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江煜拍拍她的手背,温言道,“你陪在我身边,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温初白的梨汤熬得清淡简单,但胜在量多,两人分着喝完,温初白又问,“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江煜笑着,“你说,若是你,眼前的敌人已经苟延残喘,但家中失了火,你会先回去救火,还是先对敌?” 温初白一愣,“不是围魏救赵吗?” 江煜微微点头,“虽然起初是这么想的,但这些天我观察,江決的兵力应该没有我多,与其围魏救赵,不如釜底抽薪。” 温初白愣了一下,“你有把握?” 江煜笑着,“不算有十成十,但也有七八成,目前的情况要比我想得好一些。” 温初白瞧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直忐忑的心稍微轻松了些,她抓着江煜的手,“如果我们没打赢,我是说如果哈,你就投降,或者我们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江煜站起身,自嘲地笑道,“哎,演技太好也是一种过错啊,瞧瞧,之前藏拙太多,现在阿白都不信任我了。” 他眼里都是笑意,不知不觉间,阿白似乎更重视他了。 “哈哈。”温初白笑出声,江煜站起来,她直视时便看见他腰间绣着“白”字的锦囊左右晃着,叫她灵光一闪,“哎呀!我想起来了。” 江煜问,“怎么了?” 分卷阅读162 “你记得吗!当时在父皇寝宫,我和你说,我给江決送了一个加了料的锦囊!” 江煜一怔,募的回忆起来,“好像是有这事。” 温初白点点头,“当时为了稳妥,我没有直接加毒药,而是让我娘是加了一些与那面霜相冲的药材,因此,见效会慢一些。” “多久?” 温初白有些尴尬,“我娘说他若是与汀贵妃来往的话,月余起效,这才一半没到。” “阿白,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江煜惊喜道。 先前世人都是叫她灾星,江煜一个福星叫她红了脸,“什么啊……这也没用上。” 江煜道,“那就帮他用上。” 温初白不在皇城半年,自家面霜卖的有多么火爆她只知道个数字,而事实上,又怎止汀贵妃一个人在用,宫里的所有妃子、掌事的嬷嬷、宫女,甚至嘉陵王府中一些工钱多的侍女都在用,江決之所以亲自挂帅三日,却只在第一日露了面,就是因为他的身子早就出了问题。 再加上江煜一把东风。 日暮之时,他看好风向,在营中燃起了那味与香囊相冲的药材,大风裹挟着药香,冲着驻地外江決的部队滚滚而来。 药香并不刺鼻,江決的人还以为江煜是在营中烤什么特殊的肉,飘过来的是调料的味道,谁也没有多想。 江決本就有些不适的身子更加严重了些,他红着眼,连道两声晦气,刚到这里他便抱恙,哪知休息了几日,竟还有了愈演愈烈的兆头。 军师愁苦着脸色,“王爷,我们在这已经驻扎了四日了,景山虽然离这算不上很远,但运输、存储,还要躲着那反贼的眼线,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江決压住涌上喉头的咳嗽冲动,“先前是想着等本王病好了,如今……速战速决吧。” 军师脸上立即露出一抹笑意,“那王爷您看,我们何时击鼓鸣金,杀入敌营?将士们可都已经枕戈待旦了。” 江決眯着眼,瞧着窗外的昏黄的天日,空气中残留的药香叫他直犯恶心,“明天,日出之时。” “明天?”听到江煜的推测,温初白吓了一跳。 “嗯。”江煜点点头,“他们刚到时来势汹汹,我还以为江決会一举攻下明花州驻地,才那样焦头烂额。哪想到,第一日过去,他们非但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在我们驻地之外驻扎了下来,先前我还没想通,但如今想来,定是因为你那香囊起了效用,他那谨慎性子,该是想着等病愈后,再亲自出征。” “哦我明白了。”温初白点点头,“结果这病非但没好,反而在今日变得更严重了,他便放弃了等病痊愈的想法,想要快刀斩乱麻?” 江煜一脸的孺子可教,“而且是我的人已经过去了,明日他不来也得来。就是明日还要劳烦阿白,陪我演一场戏了。” “自是可以!” 第二日晨光破晓,鸟儿还未来得及奏响一日的第一首赞歌,明花州驻地外便传来一片喊杀声。 温初白与江煜坐在房顶上,两个人皆是一身红衣,瞧着像是一对新婚夫妇。 江決的军队杀了进来时,宛如蝗虫过境,明花州驻地剩下的人不多,各个抵抗两下便缴械投降。江決起初还觉得兴奋,可没过多久,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抬头远眺,驻地正中的房子上,江煜与温初白正愁眉苦脸地望着他。 他一挥手中旗帜,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奔二人而去。 “江煜!”他叫道。 江煜笑眯眯的,见到他过来,便乐呵呵地叫道,“三皇兄。” 温初白学他,也傻兮兮地招呼道,“三皇兄早啊。” 江決环视一圈,驻地中心的房子孤零零的,只有旁边燃着几垛篝火,其余负隅顽抗的人都在外头,这二人附近竟然没有一人守卫。 “你们为何坐在房顶干?” 江煜眺望远处,“想在战死前看看我母妃的故土。” 江決嗤笑道,“那你们应该穿一身白衣。” “白衣太素了。”江煜低头瞧了瞧两人身上的红衣裳,“还是红衣好,就是落上去什么,也瞧不出来。” 不对。 江決策马倒退两步。他已然得知江煜从八岁起便装疯卖傻,将皇室众人都骗得团团转,这样的心机、魄力,饶是自命不凡的他也觉得有几分佩服。 这样的人会就这样放弃挣扎?他不相信。 “皇弟。”他驾着马倒退两步,口中讽刺道,“都到了如今这份田地了,你就不用再装了,堂堂七尺男二,靠装傻子苟活于世,我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江煜丝毫不恼。 难听的话,他儿时已然听得足够多,多到耳朵都生了茧子,早就免疫了。 可温初白不想他被江決骂,听到他这样说,便抱住了江煜的胳膊,阴测测地冲江決道,“三皇兄,我嫡姐死得好惨啊。” 江決心中一凛。无缘无故的,怎么忽然提起温初澜那个蠢女 分卷阅读163 人? “我嫡姐他那么爱你,一心想嫁给你,却没想到竟被你害死了,你就不怕他化作厉鬼来问你索命吗?” 江決心头一跳,正要反驳,哪成想胸口一阵气闷,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先咳了起来。 温初白便适时道,“瞧瞧,索命的来了。” 若是以前,江決肯定不会相信这些牛鬼蛇神之说,但他最近遇到的一些常理不能解释的事情,却叫他心中慌乱。 “报——”厮杀的众人中火急火燎地冲出一人,跪在江決面前,“王爷,大事不好,我们的驻地昨夜遭袭击了!” 江決一怔,咳嗽如连珠炮一般没了休止,“你说什么?” “三皇兄。”江煜敛了面上的笑,在房顶上负手而立,薄唇抿地宛如两道锋利的剑芒,“是回去救火,还是继续攻打,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江決终于想通了为何一进这驻地就觉得不对,和第一日相比,这里的人少了太多,他起初还猜想是因为江煜的势力本就不大,哪成想,竟然是抽了一多半的人直接去打了他的老巢。 他心头复杂,这样大胆的用兵,若换做他,是万万不会的。 “你胆子可真大。”江決道。 “呵。”江煜笑道,“皇兄,不是所有人都有个在后宫欺凌弱小,一手遮天的母妃,我胆子不大,如何活到今日,如何与你匹敌?” 他说到这里,便抽出腰间的剑,如一道长虹般直冲江決而去。 江決飞离马背,两人在空中对战,剑身相抵,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日光渐渐盛了,剑芒便更显锋利。 天空一阵乒乓作响,眼花缭乱的剑招让人看不清谁是谁,江煜猫戏老鼠一般,用剑逗着江決,游刃有余。 “我以前小看你了。”江決深吸了一口气道。 江煜微微一笑,“没关系。” 不知何时,温初白竟从房顶落在了地上,她手中拿着几个布包,正将那些布包一个个地扔到了四周的篝火垛中。 熟悉的药香四起。 江決心中一凛,难道…… “王爷!您快撤兵吧!留得青山在啊!”那报信的人又一次焦急喊道,“他们来人很多,我们撑不了多久!” “皇兄。”江煜笑着,他的武功本就要比江決高,江決一分神,他的剑尖便抵上了江決的喉咙,“你选吧,是要我的明花州,还是要自己的老家?” 江決心中气血上涌,“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口中竟涌出鲜血,顿时步伐也不稳了,他梗着脖子“你卑鄙!” 江煜冷笑一声,“胜败乃兵家常事,皇兄,你怎么能输了就说我卑鄙?” 江決道,“若是堂堂正正,我定不会输你,你给我下毒,怎么不是卑鄙?” 温初白本立在旁边,瞧见他这样说,便笑着过来,“哦,忘记说了,是我卑鄙,那毒是我下的。” “你……”他又是一口血涌出。在他眼中,女人不过是拉拢权势的工具,他从未将温初白放在过眼里,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女人的手中着了道。 “你为何要害我?”江決道。 温初白笑着,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因为……在鉴宝盛会上,你看到的温初澜,是我啊。” 江決瞳孔一缩,“那后来……” 温初白点点头,“那后来,你看到的尸体,的确是我嫡姐。” 她心头涌着些莫名的难受,这一世,她本不想过成这样,她本想着,若是江決与温初澜不惹她,她便不去计较前世的种种。 但命运、因果推着她走,江決和温初澜欠她的命,终究还是要还回来。 江煜看出她心情有些不好,便用没有握剑的那一只手拉住她,继续问江決,“自己的驻地,和我的驻地,你选哪个?” 事到如今,江決已然成为了阶下囚,但他自觉与江煜不同,不会为了活着而“跪下”,闻言便冷笑道,“你这是给我选择?” 江煜点点头,“叫我皇兄,和叫我母妃母妃,你选哪个?” 江決愣了片刻,遥远的记忆被尘埃掩得不甚清晰,他蹙着眉,对于自己幼时做过的事情没什么印象,“我以前问过你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江煜笑得肩都抖动起来,“你竟然忘了。江決,你母妃杀了我母妃,我杀了你,你不吃亏。” “阿白。”他微笑着,将温初白搂在自己怀中,让她面对着自己,看不见身后的血光。 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连带着江決的闷哼,和倒地的顿响。 江煜就这样扣着温初白的脑袋,一路倒退着进了房间,江決的声音僵硬而缓慢,“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  江煜:第一次在阿白面前杀人,好紧张。 温初白:……那你也不用扣得这么紧,我脑瓜疼。 ☆、第七十二章 驾崩 分卷阅读164 “好了。”江煜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轻轻松开的时候, 让人忍不住留念。 “他死了?”温初白轻轻地问。 江煜点点头, “不想让你看见血腥。” 温初白笑起来, 脑海中闪现出上一世自己死那一院的血色,“没什么的,比那更血腥的我也见过……不过……”她望着江煜的眼睛, “谢谢你。” 没了将领的江決余党成为一盘散沙, 逃跑的逃跑、拼命的拼命、投降的投降。江決的尸体被移开, 温初白与江煜便又一次站上了房顶。 眼下, 是刚刚浴血奋战的男儿们, 他们身上满是血污,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 江煜振臂一呼,“我们胜了!” “胜了!” 一呼百应。 秋风吹散了空中的血腥气, 吹起了屋顶上二人的一身红袍, 刹那间, 衣袂翻飞,灿若骄阳, 好似一场庆典, 一桩婚礼。 “我们胜了。”温初白望着远方, 感觉现实如梦似幻。 “我们胜了。”江煜便握起她的手,又道一遍。 司恶在二人房下斜靠着,唯恐天下不乱,“喂, 我们都杀了这个小东西,是不是该去杀那个老东西了?” 江煜看向他,一言不发。 司恶瞧他不语,便笑着给自己解围,“不过也是,杀了他也够了,老东西就剩你一个儿子,你也用不着动手。” 江煜淡淡道,“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不是我的,也强求不来。”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司恶翻身上了房顶,附在江煜耳边,贼兮兮地建议道,“你就不想让小阿白当上皇后,母仪天下?” 江煜爽朗一笑,“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这将是我所下的第一份诏书。” “哈哈哈哈。”司恶笑着,将温初白的手与江煜相叠,“小阿白,江煜这个傻子可是爱惨了你,你要多陪陪他呢。” 他说完这句话,便如一道流星般地倒退着飞离,空气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好玩!下次再有这种好玩的事情,一定要记得叫我,我先走了,祝你们——早生贵子!” 温初白一怔,“他这……?” 江煜笑道,“不用管他,他一直这样喜欢凑热闹,现在我们尘埃落定,没了热闹,他自然就走了。” 温初白望着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司恶,喃喃道,“上一世江決让我觉得,他是不可战胜的,所以我一直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的恶战……” 江煜捏捏她的手,眼里满含笑意,“没想到,我更不可战胜?” “哈哈。”温初白笑着锤他的背,“不要脸。” 两人打闹起来,如两只红蝶,在草垛中自由的飞舞。 等温初白跑得额上有了薄汗,江煜便停了下来,“不过,现在也还不算结束,我还要去景山一趟,将那边的烂摊子收拾了。然后就带你回皇城,我们去看父皇。” 温初白点点头,“早去早回。” 江煜摸了摸温初白的发梢,“还要收拾一番。对了,我这次将重安留给你,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有留人保护你,重安的功夫不错,性格也讨喜,你们应该聊得来。” 温初白点头,“好。” 重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重康准备沐浴。重康准备了两大桶热水,可重安却对着旁边的凉水桶摩拳擦掌。 江煜只是差人带了一句话,重安在里头应了一声,举起凉水桶将自己浇了个透。 重康瞧着他,叹了口气,“你怎么不用热水?” 重安笑呵呵的,继续往自己身上泼着凉水,“都是大老爷们,用什么热水?” 重康盯着他半晌,忽然道,“你过来。” “怎么了?”他俩今天在前面杀敌最多,脸上,头发上也遍布血污,凉水冲着,皮肤上的血迹虽然掉了,头发却粘连在一起,洗不干净。 重康强硬地拉他进了自己的浴桶,把他的头发抓在手里,一遍一遍的帮他梳理,热气氤氲,蒸得重安昏昏欲睡。 重康忽然问,“那日在红薯地,我帮那丫鬟忙,你是不是吃醋了?” 重安迷迷糊糊的,想也未想地回答道,“是啊。” 重康眼神深沉,房间静了几秒,才又响起了洗发的水声,重康道,“我知道了。” “嗯?”重安这才反应过来,眼神慌乱,“不是……我……” “哥。”重康很少这样叫他,“我们认识多久了?” 重安想了想,“十四年?还是十五年?” 重康沉默片刻,喃喃道,“是啊,我都喜欢你那么久了。” 什、什么? 重安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羞的。 重康则继续道,“本来我觉得,我这辈子能看着你就够了,你那么迟钝,肯定也发现不了我的喜欢,所以那次你吃醋了,我竟然没反应过来。 这件事我本不想和你说的,但是我今天看见主子和夫人,他们就那样立在一起, 分卷阅读165 我有点羡慕。如果,哥,我是说如果……你会因为那个丫鬟的事情吃醋,是不是说明,你也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浴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重安站了起来,他的发稍不断往下滴着水,既迷蒙了眼睛,也打湿了心尖,他囫囵道,“我……我不知道。” 重康也站起来,话语中没有几分底气,“主子这次去景山,不知道要去多久,你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想想?不同意也没关系的,大不了……” “我先走了。”重安捞起外袍,逃也似的开门出去。 门因为关得太大力而颤巍巍地晃动,重康盯着那门,心中反倒有了几分释然。 这份爱与常理不同,与世俗不同,你不同意……大不了……我便像之前的十五年一样,一直守护你的背影。 明花州驻地的残局一收拾好,江煜便带着人手直奔了景山,温初白前脚送人远行,后脚便听人来报,吾正竟然来了。 明花州驻地的人虽然都是江煜在外面招徕的人,但却也都知道他重黎楼楼主的身份,如今重黎楼的右护法到了,谁也不敢拦着,只能一路带着他到了温初白的住处。 温初白瞧见他也惊喜,“吾师父。” 吾正点点头,“江煜呢?” 温初白道,“他去景山了,才走,吾师父您来的真不是时候,要是稍微早一会儿,你们就能遇到了。” 吾正道,“无碍,我这次也不是来找他的,你娘想你了,你那个大哥也说有事要找你,反正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和我回皇城去吧。” 温初白瞧了眼门外,明花州驻地的确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用得着她的地方,反倒是她一个姑娘住在这军营里有些不合适,便答应道,“行,我也想我娘了。” 两人一拍即合,吾正领着路,当即往皇城方向飞去。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飞到一半,吾正忽然问。 “啊?”温初白想起江煜临走前说的,“哦,是,他留了一个影卫给我,害怕又会出什么意外。” “原来如此。”吾正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有人跟着,还有些熟悉。” 温初白哈哈一笑,“那肯定啊,你们都是重黎楼的人。” 听她这么说,吾正反而不答话了,过了一会,他又开口道,“对了,你等一下先去见你大哥,还是你娘?” 温初白疑惑道,“你们不是都在瑞和楼吗?” “没有。”吾正眉头微皱,“住在别人那始终有些不方便,我们已经搬出来了。” “哦……”温初白想了想,“那先去找大哥吧,要不然还得来回跑。” 吾正瞧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往前带路。 可走近了温初白才发现,这目的地既不是瑞和楼,也不在墨华文玩,而是在皇城外的一间小木屋,何瑞坐在二楼窗边,正专心致志地雕着什么,许是听见了吾正飞来时带起的风声,忽的抬起了头。 两人视线隔窗相撞。温初白笑眯眯的朝他挥手,收了御气术停到了小屋门口。 很快,云岚从里头开了门,何瑞神色瞧着匆忙,动作也有些慌乱,他环视了一圈附近,急匆匆地把温初白带进了房里。 “大哥?”温初白有些不解。 何瑞顾不上管她,竖起眉毛问道吾正,“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吾正道,“清芳说想她了,你不是也说有事想找她吗?” 何瑞气急,“我那是,我那是随口一说,现在皇城形势这样,你怎么能把她带回来?” 温初白一头雾水,插嘴道,“皇城怎么了?还是都在找我娘亲吗?” 何瑞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止,现在也在找你。” “什么?” 何瑞眉头紧皱,“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当时劫狱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你的画像,正在皇城中寻你,而且,皇上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温初白心头一惊,何瑞说这话的时候,她竟感觉背后花瓣位置有些发痒。 按照之前两次的经验,那里一旦发痒,就代表着劫数将近。她顿时严肃了起来,“看来这个皇城现在是回不去了。” 吾正也道,“幸亏先来了这,要不然一回城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混乱。” 何瑞安慰二人,“没事,现在搜查的人还都在皇城之中,初白妹妹,你若是不嫌弃,就现在我这小屋中住下,云岚会照顾你,我这屋子在城外,一时半刻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温初白同意,“也只能这样,不过,过几天应该就会好了,等江煜回来揭发了汀贵妃的恶行,到时候我和娘亲便不用再这样躲着藏着了。” 吾正点头,“清芳一人在城内我不放心,我先去看她了。” 温初白自是答应,连连嘱托吾正小心一些,多照顾娘亲。 而此时,江煜已然到达景山,江決抽调了大批人马赶去了明花州,后方十分空虚,而江煜本来调来的人马就不少,此时又亲自上阵,没过多久便 分卷阅读166 将剩下不多的乱贼收拾干净。 他处理完事务,在临时扎好的营地里擦着佩剑,瞧见重康立在一边,便问,“重安可有报什么阿白的消息?” 重康一顿,摇头道,“他今日并未给属下发信,我们之间……有了一点小问题。” 江煜笑着,“都是兄弟,你们二人那般形影不离,有什么问题都会过去的。” 江煜不知他们二人此时的复杂关系,重康也不想提及,闻言便只是道,“主子放心,江決余党已除,明花州又有那么多将士驻扎,王妃她不会有事的。” “那倒也是。”江煜擦干净了佩剑,将剑插回剑鞘,正打算歇下,忽听外面一人高声来报,“主上!” 江煜心中一跳,猛地想起当时温初白曾告诉他,汀贵妃让她娘三日之后去宫门告罪的事情,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人面色慌乱地回禀,“皇城刚刚来报,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有一个作者,她很害怕评论区猜到后面的剧情(主要是因为这样显得她很蠢) 后来她就没有评论了QUQ 啊啊,感觉评论区死了好多天了,有人在看吗 ☆、第七十三章 遗诏 论年龄,江桑不过刚知天命。这几年身体一直硬朗着, 虽然前些日子宫中隐隐传出消息患病, 但也很快痊愈, 重新上了早朝。 当时众位大臣都看着了,他在龙椅上,清明、稳健, 丝毫看不出才大病一场。 难道只是回光返照? 奔丧的大臣们个个穿着黑袍, 带着奠书, 把殿里挤得满满当当, 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可殿中嗡嗡地四处都是低语, 都是猜测着皇帝死因的声音。 等死因聊得差不多了,大家便又理所当然地聊起了继任。 江桑三个儿子, 江汎前些日子卸任云游,连父皇死了这样的大事都没能回来, 有些奇怪;可江決更奇怪, 本来江汎不在, 他最有望继承大统,今日竟然也没到殿。 唯一一个不被看好的五皇子江煜, 倒是板板整整地杵在了大殿的角落。只可惜……虽然瞧着玉树临风, 可又有谁心中不明白, 这人只要一张口就全完蛋——根本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于是视线便又被转到了江桑的两个兄弟身上,和睦王一如既往地胆小怕事,满脸都写着“不是我”,众人瞧了一眼, 便觉得不是帝王人选。 好在,江桑还有个年轻的胞弟,这江卿…… 大臣们心中正在盘算,忽见汀贵妃一声素白衣裳进了前殿,瞧见殿中灵柩,便呜咽地扑了上去,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哀戚。 众人便又纷纷言道,汀贵妃配了皇上一辈子,最终也没熬到皇后,十分惋惜。 汀贵妃哭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戏作的差不多了,便在场中找起了江決。 他们说好了,江決会在这三日之内解决了江煜,而她则在宫中毒死江桑,他们母子携手,让这天下成为囊中之物。 可江決呢?江決怎么没来? 汀贵妃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找见江決,却在人群的后方看见了一脸泰然的江煜。 江決临走时曾说,这是一场死战,如今江決没来,倒是江煜来了,难道…… 那可能性于汀贵妃而言实在过于可怖,她仅是一想便吓得仪态尽失。 她踉踉跄跄地朝江煜扑过去,两唇颤抖,如厉鬼一般攀住他的肩头,质问道,“我的皇儿呢?” 江煜面上挂着淡笑,“贵妃娘娘,您的儿子不见了,怎么问我?” 江決不见了? 两人很快成为焦点,全殿的人都停下口中私语望了过来。 “我的皇儿他明明和你……”汀贵妃话到嘴边堪堪停住,私自养兵乃是大忌,她不能就这样说出来,只能用一双充了血的眼睛死死瞪住江煜。 江煜仍是笑着,淡然地宣布了江決的死,“事已至此,我也为皇兄的死感到心痛,贵妃娘娘,您节哀吧。” 众人听见他这样说,顿时一片哗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江煜说完这话,竟然一挥手,让人即刻把江決的棺木抬了进来。 “贵妃娘娘。”江煜朗声道,“我也没有想到,有人竟然会在父皇重病的时候起兵反叛,事出突然,我没有办法,只好为了怀川之稳定,亲手除了叛军,您说,我做的可对?” 场中静得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见。 “不对。”有人浑身发麻,颤着声道,“五殿下、五殿下他根本就不是傻子啊!” 亦有人听出了江煜话中的意思,“三殿下……三殿下竟然是被五殿下亲手杀了的!” “不信,我不信!”汀贵妃喊的歇斯底里,她指江決棺木的手指疯狂地颤抖,“这里面不会是他!陛下那么喜爱他,还要将皇位留给他!他还没继位呢,怎么能死?你一定在骗我,一定在骗我!” 江煜 分卷阅读167 眼神冰冷,一言不发。 于是汀贵妃便又怵了,她扑在木棺上,疯了似的要掀起那棺木的顶盖,可她养尊处优多年,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搬不动那棺木分毫,只能不住摇头,口中念着,“不会的,決儿不会死的,不会的……” 大臣们围拢过来,冲着棺木指指点点,信得有,不信的亦有。 半晌,一位将军走了出来,他实在看不下去眼前场景,“是与不是,看了便知!”他这样说着,瞬间用掌风掀了那棺盖。 棺木里,江決的尸首江煜一直用冰镇着,保存得异常完好,就连胸口那一根箭羽也牢牢地插在心口原处。 的确是江決。 “決儿!”汀贵妃浑身颤抖地扑在了江決身上,她额上青筋暴起,面色青白,泪如雨下,比方才哭江桑时不知道哀恸多少。 “是你!是你害死了決儿。”汀贵妃站起身来,披头散发地冲向江煜,似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江煜退后半步,轻松地躲掉汀贵妃的进攻,若不是江決突袭他的明花州驻地,又怎能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他咎由自取。” 汀贵妃又哭又笑,“陛下一定将皇位传给了決儿,你杀了他,便是杀君之罪,到时候,满朝文武盯着你,你插翅难逃!” 江煜抿着唇,虽然他有信心从眼前这群人中逃离,但汀贵妃有一点说的没错,江桑的确很可能将皇位传给江決。 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汀贵妃,“先不论父皇会将皇位传给谁。我就想知道,父皇忽然暴病而亡,贵妃娘娘您就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汀贵妃色厉内荏,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替罪羊,“不就是因为江汎找来的那个大夫!” 闻言,江煜笑起来,“贵妃娘娘不会真的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吧?” 汀贵妃闻言,顿时心如擂鼓,可她又自觉没什么地方落下把柄,便一脸被冤枉的样子呵斥道,“江煜!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没想到你竟然含血喷人!決儿,我可怜的決儿啊……你看看,你和母妃到底是养了怎样一个白眼狼啊!” 大臣们便又流言四起。 江煜这人,自小便城府深沉,如今为了皇位又残忍地手刃亲兄,这样的人,如何能当怀川大任。 可……如今场上皇家血脉,论名正言顺,只有江煜一人,这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君主,谁敢顶撞? 江煜从袖口拿出一根针来。 “父皇上次病重,大皇兄带民间大夫前来看诊时,贵妃娘娘曾端来一碗汤药,想必贵妃娘娘一定记得吧?” 汀贵妃瞧见那黑了半截的针,神色顿时慌乱起来,“你胡说,随便拿一根毒针就想陷害我?我对陛下的心日月可鉴,哪像你这个黑心白眼狼,陛下尸骨未寒,竟做出亲手杀害同胞之事。” 江煜忆起江汎给他这毒针时心中的纠结。 江汎当时竟还担心这针会让汀贵妃难以保全颜面,叫他治好父皇便行,不要轻易揭发,他当时也答应了,但谁能想到这毒妇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江桑下手。 江煜冷笑道,“这针是大哥给我的,你的意思是大哥说谎了?” 汀贵妃破罐子破摔,凄厉地喊道,“那你叫他来对峙啊,他人呢?” 殿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李公公忽然到了殿中,哀恸地长道:“陛下遗诏——” 满朝文武顿时归位,哗啦啦地跪了一片。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二十三年于兹矣……” 自古以来,皇帝遗诏的内容皆是洋洋洒洒一大篇,众人竖着耳朵听得认真,可心里头都在打鼓,猜测这皇位到底会传给谁。 若是江煜……江煜向来装傻,江桑应该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傻子。 若是江決,那江煜则犯了杀君之罪,应当斩首,便只能传给两位老王爷。 难道是…… 大臣们的眼神在江桑两个胞弟身上转来转去,心里打起了算盘。 李公公终于念到了众人最关心的地方,“嘉宸王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嘉宸王? 众人顿时哗然,谁是嘉宸王? 以嘉为号,应是江桑的子嗣,可不论活着的,死了的,他们皆未听说过有嘉宸王这样一号人物啊! 正一片寂静,江煜忽然上前了一步。 江煜是嘉宸王?皇上竟然早就知道了江煜不傻,还封了他为嘉宸王? 千万双眼睛盯着江煜,江煜心中也有惊讶,他的谋略、他的准备,全然没有派上用场,他竟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地继承了帝位。 他接过遗诏,“父皇,儿臣,定不辱使命。” 众人都以为,先皇的遗诏到此便结束了,却没想到李公公将这份遗诏递给了江煜后,竟然又拿出了一份来。 “汀贵妃接旨 分卷阅读168 。” 汀贵妃前一日毒死了自己的丈夫,今日又痛失了儿子,心如死灰,就连语气也带着几分木然,“臣妾领旨。” “汀贵妃进宫逾三十载,与朕如碧水江汀,不可分离,但,朕不忍令其陪葬皇陵,着即日起去往怀国寺,削发为尼,供奉列祖列宗。”李公公念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念道,“朕之死,乃是天命,不准调查,钦此。” 江煜的手握成了拳,汀贵妃毒害江桑,是既定事实,只要给他时间查,一定能让死得其所,可江桑竟然不让他查! 而汀贵妃则如疯癫了一般,口中喃喃念着,“碧水江汀,哈哈,碧水江汀!我今日才得知……哈哈……江汀……” 她想起先皇后刚逝世时,她因为性子安静而被江桑常常带在身边,封为汀嫔。可那时她觉得汀这个字难看又锋利,而江桑又总是念着先皇后,便以为江桑从未在她心上下过心思。 自己深爱的人不爱自己,这是多大的一个笑话啊!汀贵妃觉得自己求而不得,于是步步为营,抛却风花雪月,这么多年来,为了权势,为了证明自己,手中流过了无数人的鲜血。 却没想到,她以为丝毫不爱自己的人,心中竟是有她的,而她……竟然亲手杀了他。 汀贵妃疯疯癫癫地往殿外跑出去,大臣们看在眼里,无一不觉得皇帝与她情深意笃,再瞧面若寒霜的江煜,反倒觉得他有几分薄情了。 江煜环视一圈,淡淡开口,“奠书。” 按怀川礼数,皇帝的遗诏念完,便该是众人上交奠书的时候了。 李公公愣了一下,让人搬出一早准备好的长桌,“各位王爷、大臣,奠书放在这里便是了。” 乌压压的人便排成一道黑色的长流。 和睦王作为皇家如今最大的长辈,自然是首当其冲,他走上前去,第一个放下了自己的奠书,众人也便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前夜连夜写好的奠书依次放下。 出人意料的,大家刚刚才觉得薄情的江煜,奠书竟格外的长,虽然只是匆匆扫上一眼,却也能看出其中深情,及对江桑离世的自责、惊讶。 他们都在看,江煜也在看,奠书有长有短,但都白纸黑字工整肃穆,内容大抵相同,唯有祭奠人那栏不大一样,可小小的三两个字,却也一眼看不出多大差别。 送完奠书,行完其余礼数,已然接近午时,李公公又提了一遍二十七日后继位,众人终于散了。 江煜是独自来的,自然走时也便独自走,偶有几个路过的大臣,也是匆匆道一句喜,便连忙如丧考妣地继续哭丧着脸。 可他不在意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司恶的话。 ——你就不想让小阿白当上皇后,母仪天下? 他当时还觉得这事就算要成,也要等上十几二十载,却没想到,江桑竟然驾崩得这么突然,传位得这么突然。 等到他继位了…… “煜儿。”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煜有些奇怪,这样叫他,是个长辈? 他回头,来人竟是江桑的胞弟江卿。虽然江卿瞧着年轻,但却的的确确长了他一个辈分,叫他“煜儿”,也合情理。 既然认出了人,江煜便应道,“皇叔。” 江卿笑地疏离,嘴上却仍旧叫的亲切,“恭喜煜儿了。” 江煜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眉头微皱,“皇叔,你我并不如何亲密,您还是称呼我嘉宸王,或者三殿下吧?” “哈哈。”听他这么说,江卿反倒大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便压低了声音,“煜儿,这几日和決儿在明花州一战,可是顺利?” 江煜看向他,眼若寒潭,“皇叔在说什么?本王不懂。” “呵……你也不用懂。”江卿微笑道,“只不过,決儿消耗了你那么多兵力,我这个做叔叔的,实在有些担心啊。” 江煜不语。 “哦,忘记告诉你了。”江卿笑的倒是温文尔雅,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一僵,“瞧我这记性,老了老了,我是来和你……宣战的。” 江煜还未来得及再说一句,江卿竟架起轻功,飘然而去了。 ☆、第七十四章 借钱 江煜虽然仍是走着,但步伐也下意识地快了些, 等出了宫门, 重康便立即出现, “主子,皇城外有异动,有很多人正在往这边集结。” 江煜心中暗沉如水, 他没料到, 江卿的宣战, 竟来得如此的快。 原本去找温初白报喜的计划也不得不改了, 他必须要整合内外兵力, 先应对眼前变化。 他望了一眼明花州的方向。 阿白,待我得胜归来, 你可不要被我第一道诏书吓到。 皇城外,温初白正在小屋子里发着呆, 何瑞白日里要去城内打点生意, 只有下午能回来和她说说话。也因此, 他的小木屋白日里总是静悄悄的。 温初白没什么事情做,便感觉背后愈发地痒, 分卷阅读169 只能和云岚没话找话道, “也不知道皇城内怎么样了。” 云岚便答, “等主子回来了,温姑娘可以问问。” 温初白点点头,“大哥他怎会想在外面弄这样一个小房子?” “这个房子……”云岚欲言又止,瞧见窗外无人, 有些紧张地道,“温姑娘,您和我来。” 温初白一脸好奇地跟着云岚上了一层楼,这才发现这二层小筑的楼上竟然还有一层,只不过低低矮矮的,只能放东西,住不了人。 云岚推开了顶层的窗,外面的光照进来,将这里头的样子原模原样地展露出来——竟是一堆精雕玉砌的木头小人。 “这是?”温初白有些惊讶。 云岚道,“鉴宝大会一事过后,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您已经死了,主子他心中自责,觉得是他害的您,便抑郁了很长时间,一得空闲,便独自来这城外的木屋刻这木头小人。” 温初白愣神片刻,“你的意思是,这些小人是我?” 云岚点头。 温初白心中有些震撼,随手拿起了一个小木人来看,台子上的小人大多圆滚滚的,像个小弥勒一般喜庆可爱,虽说身材和她半分不像,可偏偏神态却有几分相似。 再看那些小人,有男装、有女装、有在做饭、有在奔跑,虽然千姿百态,却各个都是言笑晏晏,瞧着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爽。 “这个……”她拿起一个宫装的小木雕,疑惑道,“我在大哥面前穿过宫装?” 云岚怔了一下,“这个……许是主子想象出来的吧。” 温初白点点头,正欲再瞧瞧别的,忽听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快走,主子回来了。”云岚也听见了,顿时有些紧张,急急忙忙地关上了顶层的门,带温初白下了楼去。 两人回到二楼,正巧与刚上楼的何瑞对上,何瑞一手提着个食盒,另一手拿着一个木箱,瞧见温初白,便笑道,“初白妹妹,饿了吗?” 温初白瞧了一眼正当头的太阳,这才刚刚午时,便问道,“大哥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清闲一些。”何瑞笑着,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皇城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百姓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街上的人不多,我看没什么生意做,不若早些过来陪妹妹。” 温初白心生感动,“谢谢大哥了。” “应当的。”何瑞打开了食盒,又去开那木箱,木箱里头机关精巧,打开时层层叠叠,上面是些首饰一类的小物件,下面则是各类衣物用品。 何瑞瞧着有些羞赧,“我不也了解你们女儿家喜欢什么衣物,所以随便买的,你看着穿吧,你这身红衣裳虽然好看,也不能一直穿着。” 温初白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几日未换,的确有些尴尬。便也不推脱,吃了午膳后便换上了新衣,她正要回前厅展示,却从门缝中瞧见云岚跪在地上。 她推开门,云岚已然站在了一边。 “初白妹妹。”何瑞微微笑着,好像刚才一幕只是她的幻觉,“在这木屋里憋坏了吧?” 温初白点点头。 这里比在重黎楼时还要闷,毕竟那时候她占着个唬人的楼主夫人头衔,即便捅了篓子也没人敢说她。 何瑞笑中带着几分自责,“是我没考虑周全。” 他带着温初白去了边上一间屋子,才推开一点,里头掀起了半人高的灰尘就差点迷了她的眼睛。 “屏息。”何瑞说着,去开了房间的窗户,“方才云岚应该和你说了,这个小木屋本是我雕刻时才会来的,因此,这房子里有不少雕刻的器具。” 温初白用余光瞄了一眼云岚,原来她刚才跪在地上,是在说这个? 桌上木料、工具一应俱全,何瑞拿起一块黄梨木道,“初白妹妹可有兴趣?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温初白没接触过木雕,此时瞧见一桌木料,正心痒着,听见他这样说,便立即答应下来。 外面阳光正好,两人并肩坐下,打发起了这无聊的秋日午后。 两人一教一学,转眼间就过了一个下午,温初白感觉自己的脖子也酸了,腰也疼了,可手中的木头却丝毫没个人样,再看何瑞手里的,已然能瞧出几分她的神态。 “大哥,你练了多久才练出来的啊?” 何瑞握着刀的手一顿,沉声道,“没多久。你这刻的是个……人参?” “人参?!”温初白捏着手中的木块,“这明明是个人啊,你看这是头,这是眼睛,这是鼻子……” 何瑞哈哈大笑,“好,好,是个人。你也累了吧,快到用膳的时间了,一会儿你吃完,早些休息。” 木屋外有一个露天灶台,他说完这句话,便下楼去了,竟是打算自己来做。 温初白从窗户上往下看,喃喃道,“大哥可真厉害,还做饭给我们吃。” 云岚一双眼睛黏在楼下人的背影上,“温姑娘不知,主子只给您做过菜。” “嗯?”温初白一 分卷阅读170 愣,“只给我?” “是。”云岚轻轻点头,“那日在瑞和楼中我便想与您说的,主子对您,是全然不同的。” 温初白回想一下自己与何瑞的来往,不确定地道,“没有吧?我们……我们就是一起做做生意。” “那是温姑娘看到的。”云岚眉间带着浅浅的忧愁,“我随身服侍着主子,比姑娘看到的更多。” 温初白抿着唇,旧事重提,“云岚,你喜欢大哥?” 云岚静静的,不答话。 温初白便又道,“那便是喜欢了。你若是喜欢,又为何不自己去争取,就像江煜似的。” 她提到江煜,嘴角便不自觉地带上了笑,“他呀,和人表白时那叫一个直接,险些吓着我,不过,这个态度总是好的,喜欢就去表明呀,要不然别人怎么能知道?” 云岚静静地望着何瑞的背影,半天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与主子,是和您与王爷不同的,你们门当户对,而我们……” 温初白拧着眉,“门当户对?大哥的生意是做的大了些,但我觉得他不会在意这些,你还是可以试试的。” 云岚摇摇头,终于将视线转回到了温初白身上,“不了,温姑娘,我只希望主子他能过的幸福,希望他能得到所爱之人,至于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没关系的。” …… 江煜与江卿的对战让整个皇城陷入了水火,里面的御林军在往外扑杀,而外面江煜的人朝内围攻,江卿的人夹在中间。 “战况如何?”江煜问。 军师答,“皇城内还算好,但皇城外面有些不妙,那叛贼江卿实在有些邪门,就好像能预算到我们下一步将会从哪里调人前来一般,总是能避其锋芒,所以,虽然我们现在占着上风,却也没有消耗掉多少敌军。” 江煜沉着面色,有御林军和城墙,他原本以为这一仗会很快结束,却没想到几日过去,竟有了愈演愈烈的兆头。 之前明花州遭遇突袭,重安便提过,可能是内部出了细作,走漏了风声,他当时还觉得是意外,如今看来…… 江煜指着地势图上几点,“让后面的援军改变计划,不要去原有的目的地,另外,让人暗中排查,如有和叛军暗中交往者,杀无赦。” 排查细作的行动很快在军中展开,但…… 江煜瞧着眼下跪着的一排人摇了摇头,“这些细作大半都是江決的人,属于江卿的寥寥无几,且大多职位低微,我们行军布阵的安排,不应该会被知道。” 军师也道,“的确是这样,不过,这几日我们前后夹击已然初见成效,叛贼如今被我们前后夹击,我们可以慢慢消耗,胜利终会属于我们。” 江煜从房中走出。外面月白风清,似乎叛乱也因为寂静的夜色而渐渐平息。 何瑞今日回小木屋格外的晚,似是匆忙,连一贯会带的吃食也忘了拿。 温初白研究了一日的木雕,这会儿正和背上的痒痒作斗争,看见何瑞一脸疲惫,连忙过去,“大哥,你今日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她今日穿着何瑞拿来的一套鹅黄衣裳,瞧着柔美动人,何瑞瞧见她,感觉身上的疲惫也散了些,“无碍,就是有些累了。” “怎么回事?生意不好做?”温初白瞧着皇城的方向,“我这些日子偶尔能听到有人喊杀,但声音很远,可是皇城出事了?” 何瑞长叹一声,“怕你担心,本不想和你说的。” 温初白顿时一惊,“真的是皇城出事了?我娘亲他们没事吧?” “没事,有汶雏在。”何瑞安慰道,“就是如今皇城战乱,生意难做,做粮米的大多被征用了,我的瑞和楼进不来货,如今成了个茶馆。” “茶馆。”温初白没忍住笑了起来,又很快正经,“那大哥岂不是赔大了?” 何瑞面色憔悴,“不止,还有墨华文玩。往城外卖的东西因为战乱运碎了不少,我是要赔钱给那些老板的,可前些日子,大哥贪心,将手头的钱一口气投到了未安国的一个窑中,如今入不敷出,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哥,你差多少钱?” 何瑞看向温初白,缓缓摇着头,语气中满是沉重,“很多,那些碎了的东西里面有几件古董……” 温初白沉吟片刻,“五千万够吗?” 何瑞一惊,“五千万?你何时有了这么多钱?” 温初白嘿嘿一笑,拿出纸笔来,“其实也是多亏了大哥相帮,这些钱是面霜店赚的。我上回看的时候是五千万,现在应该会更多一些,我给你写一张条子,明日你去汤谷街的钱庄去兑,需要多少钱,从中拿便是了。” “这……”何瑞有些犹豫,“这是你的钱,我怎么能拿?” 温初白眯眼笑着,在纸条下面按了手印,“哎呀,是借给你。等你未安的窑建好了,又能周转了,还是要还给我的。怎么,大哥还打算不还钱了?” “哈……自是不会的。”何瑞一笑,接过那张纸放进怀里,“那…… 分卷阅读171 就多谢初白了。” 何瑞话音刚落,外面原本如墨的黑夜竟然忽然起了一道金光。 刹那间,整片皇城内外有一瞬近乎白昼。 怀川国师正按例占星,今夜星宿他已全然记下,本闭着眼占卜,却也因为这一道亮光而惊得睁开了眼睛。 光柱势如破竹,直上云宵。 “多少年了,怀川多少年没有出过大圆满的大僧人了。祥瑞,是祥瑞啊。” ☆、第七十五章 三瓣莲 那光柱来得快,去的也快, 宛如刹那间绽放的昙花, 虽然美得不可方物, 却也只有短短一瞬。 大多的人只当是一个奇怪些的焰火,看完之后便一如既往地入了梦乡。 温初白也睡下了,许是长夜漫漫, 今夜梦境光怪陆离。 午后, 柳絮在街上四处飘着, 惹得一路春风, 温初白正与江煜在文贝街上游玩, 两人走着走着,走散了。 路边的人十分模糊, 看不清样貌,但温初白心中着急, 也没心思去分辨那些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在那一群模糊身影中寻找熟悉的背影。 可她一直走到了苍水庙, 也没有找到江煜。 苍水庙如她第一次见到时规整,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温初白被日头晒得脑袋发晕, 便想着进去休整一会儿, 等神台清明了,再出来寻江煜。 苍水庙中,名唤“来师傅”的老僧正背对她坐着。 “来师傅?”她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阿弥陀佛,你来了。”老僧背对着她道。 温初白问:“你知道我会来?” “自然。”老僧缓缓起身, 转了过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是我叫你来的。” 温初白皱眉道,“你胡说,我明明是找不到江煜,才会来这苍水庙暂时歇脚。” 她隐约忆起这苍水庙似乎已经被拆了,可眼前的庙却又完完整整的,叫人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老僧微笑着,丝毫不为她的反驳而恼,“为寻江煜而来?好,又不好。不过,是真是假也不重要,我是来恭喜你的。” 温初白听了他弯弯绕绕的话更是莫名,“恭喜我?” 老僧点头,“说来惭愧,自我修得三重金身,百年时日过去仍未到大圆满,直至半年前,我忽然察觉,是因我还在这世间有恩未报。” 温初白听得云里雾里,“你是来师傅吗?江汎呢?” 老僧道,“瞻观往来。我是谁,我早已告诉过你。” 温初白更不解,“那你说报恩,是报什么恩?” “已经报了。”老僧说着,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老僧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说是要报恩,可还没说清是报什么恩、朝谁报恩,又说已经报过了。 还有,说自己是谁,明明从未说明,却又说自己已经说过了。 温初白拧着眉看他,那老僧仍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胳膊上的衣袖往下滑了些,露出一道浅浅的粉白疤痕。 那是什么? 温初白正想再仔细看看,可那老僧竟然留下一句“多加小心”,便忽的消失了。 “真是奇怪。”她嘀咕一声,感觉之前的燥热已然好了不少,便打算出苍水庙继续寻江煜。 她刚踏出一步,身后庙宇轰然一声,塌成了废墟。 地动了? 温初白心头莫名地慌了起来,“江煜,江煜——” 无人应答。 木屋的床上,温初白一头冷汗,不住低语,“江煜、江煜……小石头……” 云岚听到声音,以为温初白遇到什么危险,连忙破门而入,“温姑娘!” “唔……”温初白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瞧见云岚坐在自己床头,便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天竟还没破晓,“云岚姐姐,你怎么在我房里?” 云岚舒了口气,“原来温姑娘是做了噩梦,我听你一直在说话,还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 温初白扯出个勉强的笑来,“不是,我是梦见江煜了,他去景山收拾……收拾东西去了。如今皇城战乱,我可能是害怕他回来刚好撞到,所以才梦到他了吧。” 云岚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楼下一个开门声,何瑞行色匆匆,架马远去了。 温初白问,“大哥他总是走得这么早?” 云岚瞧着浓雾中的黑影,“是啊,现在出发,等日出时,便能到汤谷街了。” 温初白点点头,这才感觉身上黏腻地都是汗水,“云岚,能麻烦你帮我烧点水吗,我有点不舒服,想沐浴。” 云岚立即答应下来,出了门去。 温初白坐起身,房间一安静,梦境便浮现在眼前。 那老僧曾说过他是谁吗? 还有他手上那一道粉白的痕迹……就像是陈年的伤疤掉了痂留下的。 电光火 分卷阅读172 石间,温初白忽然想起,当初她第一次与那老僧相见,自己问他,“你是谁?” 他说的是:“是谁带你来这条街的?” 而那时她以为这是一个问句,还答了:“太子江汎。” 相同的疤痕、相同的葫芦、来师傅、瞻观往来…… 老僧是未来的江汎。 一切忽然解释得通了。 重生而来的温初白让江汎提前离开皇权斗争,活了下来,而江汎则选择遁入红尘,以大慈大悲之心度人向善。等他报完了最后的恩,也就修得了大圆满。 温初白心中感慨万千。只是,江汎梦中所说已经报了的恩,到底是什么? “叩叩。”门口传来云岚的声音,“温姑娘,水准备好了。” 外面天也微微亮了,温初白泡在木桶里,脑子里却仍在想着江汎报恩的事情。 云岚给她洗着发,温热的水便翻起了哗啦啦的响声,“之后要是再做噩梦,可以叫我,或者主子过来。” “嗯?”温初白回过神,“不用了,我就是有点担心江煜。” 云岚淡淡道,“在主子面前,温姑娘就少提几次他吧。” 云岚左右提了那么多回,温初白心中也隐隐觉得何瑞也许向她说的喜欢自己,可自己对何瑞又的确没有过僭越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看向云岚,“我早已成婚了,与江煜。” 哗啦啦的水声掩住温初白的心声。 小石头……我有些想你。 江煜这日有些焦头烂额,原本他们都已经想好,两边夹击的同时内耗江卿的人马,让他们断了粮米,只能被动消耗,最终投降。 可谁成想,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他们今日竟然派了一支军队,组织了一场很大的突袭,从西边杀出了一条血路直通桂禾州,瞬间买空了桂禾州的粮食,解决了粮草短缺的问题。 “援军还有多久能到?”江煜问。 军师答,“附近的都已经调过来了,而在边境上的,还需要两日。” 江煜抿着唇,“皇城内外如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场战斗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拖下去。” 军师道,“王爷所言甚是,那王爷可有什么办法?” 江煜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从怀中拿出复刻的璇玑印,“这东西,本不应该存在这世上,但是,为了减少伤亡……” 军师从未见过这样精巧的东西,“这是……” “一个暗器罢了。”江煜看着手中的璇玑印,“我手头已有两千份,等下我将图纸画给你,让皇城中的铁匠铺子加班加点地复刻,然后让药铺多配些麻沸散来。” “王爷是想把人麻醉?” 江煜点点头,“战火之上何谈赢家,无论我的人、江卿的人,都是我怀川的男儿,能少一些伤亡便是一些吧。” 军师接过那一方小小的璇玑印,“王爷心系我怀川社稷,微臣佩服。” 江煜把简略又简略的璇玑印草图交给国师后便发起了呆,他瞧着手中握着的毛笔,心头因为战事而杂乱。 江卿…… 江煜想不通,江卿一向是个闲散王爷,对外示人的样子也是翩翩公子,连功夫都不会,怎么就突然有了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这样一颗狼子野心。 他这样想着,手底竟不知不觉地在纸上写下了江卿的名字。 好似在哪里见过…… 是了。江煜想起,那日上交奠书,江卿是第二个上去的,自己跟在他后面,便刚好看见了。 可他却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干脆进了趟宫,将江卿的奠书找了出来。 江卿的奠书上,洋洋洒洒几百字的哀悼惋惜,内容没什么问题,可江煜却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字体,似乎和当初鉴宝大会上来找左护法的黑袍人的很像。 重康花了一整日,去重黎楼拿回信来。江煜将两封信贴在一起对比,这才发现,两边的字体竟当真一模一样! 江卿竟是那黑袍人,他们竟然在那么久之前就有过交锋? 他又想起,温初白曾告诉他,柳清芳便是重黎楼的左护法,难道江卿的目的其实是柳清芳? 本来就奇怪的动机变得更加复杂,江煜如何推算也搞不清楚,却在想到柳清芳是温初白的娘亲时变得柔软。 “重康,阿白还没有消息吗?” 重康摇摇头,“我也有些奇怪,我给重安飞鸽也没有回我,他虽然不靠谱了些,但也不至于不分轻重。” 江煜笑起来,“你倒是对他十分了解,那你前几日说,你们闹了矛盾,是怎么回事?” 重康欲言又止,“也……没什么。” “哦。”江煜点点头,开玩笑道,“学会瞒我了。” “不是。”重康立即跪了下来,“是……是因为属下向哥哥表明了心意。” “什么心意?”江煜没反应过来。 重康脸色涨红,“就是……就是……主子向夫人那样的。 分卷阅读173 ” 提到温初白,江煜的心情更好了些,“那一定是你没说清楚,你应该说,你要和他生……额……” 江煜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男人生不了孩子。 “主子?”重康有些疑惑。 “没什么。”江煜摆摆手,“当初我与夫人表白时,她也是反应挺强烈的,还叫我立即回房去,想来重安他现在应该也是这样想的,许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与你回话。” 重康蹙着眉,“这样吗?” 江煜点头,“应该是了,飞鸽去明花州驻地吧,让他们把他俩的现况传递过来,总是没消息也不行,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重康点点头,“还是主子考虑的周全。” 皇城外小木屋,温初白正在午睡,云岚与何瑞在房内交谈。 “主子,前两天我给温姑娘沐浴时,发现她背上的两瓣莲花变成了三瓣。” ☆、第七十六章 何瑞告白 “什么时候?”何瑞问。 “具体时间云岚也不知,就是那夜异象之后的早晨, 温姑娘做了噩梦, 天还没亮就说想要沐浴, 云岚是在那时发现的。” “我知道了。”何瑞蹙着眉头,瞧云岚要退下,又嘱咐道, “之后初白若是又做了噩梦, 你尽快告诉我, 我去陪她。” 云岚抿抿唇, 想让何瑞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可话到嘴边,还是只道了一个淡淡的“是。” 等她出了房间, 何瑞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翻看,那册子瞧着有些年头了, 可也许是内容精湛晦涩, 所以虽只有寥寥几页, 他却反复翻了数遍。 等翻够了,何瑞又拿出纸笔来, 写了一封不长的信。 他写地入神, 以至于听到门口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时笔尖一顿。 “大哥?”温初白在门外叫他。 何瑞将写好的信反扣在那本薄册子上, 低咳一声,“进来。” 温初白笑嘻嘻的,两手背在身后,凑到了何瑞身边。 桌上被掩住的册子露出“命术”两字, 她瞧了一眼,笑道“大哥在给自己算命呢?” 何瑞一怔,也瞧见了桌上露出的两个字,失笑道,“是啊,最近诸事不顺,我迷信一下。” 温初白在他对面坐下,“我给大哥借的钱不够用吗?” 何瑞摆摆手,“不是,幸亏你给我借了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然我这会儿就不是在算命,而是要找块豆腐撞死了。” “哈哈,有用便行。”温初白笑了起来,“对了,我刚才房间里无聊,忽然想到,你之前是不是说要找重黎楼的左护法?” 何瑞眼神微闪,“之前是要找,不过,已经不用了。” “啊……”温初白有些遗憾,“我还想着告诉你是谁,吓你一跳呢。” 何瑞配合道,“是谁?” “是我娘啊!是不是很惊讶?”温初白笑着,“不过我问我娘,她说之前应该没见过你,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何瑞摇摇头,“没有,的确是她。” “那不应该啊……”温初白想不通。 “不说这个了,反正也不重要了。”何瑞弯起嘴角,“你自打一进来就把手背在背后,可是藏了什么好吃的?” “不是……”温初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我是在雕刻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想来请教一下大哥。” “哦!我明白了。”何瑞点点头,故意笑她道,“所以你才告诉了我左护法的事,想让我拿人手短?” “不是啦。”温初白瞪圆了眼睛,“我是那样势力的人吗?我是真忘了,和木雕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哈哈,逗你的。”何瑞温润地笑着,“给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初白不好意思地伸开了挡着那木雕的手指,掌心一个小人,矮矮胖胖的,倒是承袭了何瑞的一贯作风,虽然雕得有几分粗糙,却也能从着装上判断出来是个男子。 “这是……?”何瑞眼中带着期颐。 温初白笑的有几分害羞,“是江煜。” 何瑞脸上那两份期颐顷刻散尽,他面沉如水,将那小木人捏在了手里,不带感情地评价道,“衣着刻的还可以,就是面容不大明晰。” “是啊是啊。”温初白好似没察觉到何瑞的变脸,仍在一边点着头,“但是五官什么的太难刻了,我怕一不小心,掘断了木雕的鼻子,但我知道大哥最是心灵手巧,便来寻求大哥帮助了。” 正打算掘断“江煜”鼻子的何瑞手下一顿,轻抿着唇地道了个“好。”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两人对坐着,却都格外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何瑞将手中的木雕还给了温初白,“好了。” 那小人经过了何瑞的手,边角的毛躁不平都圆滑了许多,只不过,许是温初白之前打下的底子太差,她总觉得这木人乍一看有点像江煜,但仔细看又 分卷阅读174 哪哪都不太像了。 她正想着这怪异的感觉是为何而来,忽听何瑞道,“初白,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 温初白心中一跳,隐隐猜到了何瑞要说的话。 “这番话,早在半年前,你要去鉴宝大会时我就想和你说了,但当时你说:回来再说,便一直耽搁;后来你回来,我又打算和你说,结果被司恶给打断。哈……今天没有别人,也没有事情,我……”何瑞犹豫了一下,双眼静静地凝视着温初白,“初白,我心悦你。” 温初白今日本就是想来和何瑞说清楚这件事的,可饶是她自认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一惊。 而比惊讶更多的,是奇怪。 明明眼前说话的人是何瑞,表白的人是何瑞,她却在心中募的忆起了江煜。 ——我想与你生孩子! ——阿白,我喜欢你。 ——阿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相信我。 在山顶,在月下,在透过窗口掺着灰尘的阳光里,有大笑,有委屈,有一次次梦里相会。 那天司恶说,江煜觉得温初白并不喜欢他。 她没有反驳,甚至装作了没听见。她两世为人,从未有人教过她什么是喜欢,她朦朦胧胧地对江煜有好感,但她又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但此刻,许是有了何瑞作比,她竟然一瞬间看透了自己的心。 她顿时有些羞愧于自己的迟钝,“大哥,我和江煜……” “我知道。”何瑞打断她,“你和他虽然结了婚,但我也知道你们当时那个情况,你……” “不是的。”温初白说得坚定,“我和江煜,是两情相悦的。” 何瑞似是被刺激到了,眼睛有些发红,“初白,你是个聪明人,江煜这么久没来找你,你竟然还傻得觉得他与你两情相悦?” 温初白反驳道,“他没有不管我,他安排一个影卫保护我。” 何瑞问,“他人呢?” 温初白不确定地望了眼窗外,“重安?” 良久的平静后,回应她的是何瑞的叹息,“你还不明白吗?初白,你根本比不过他心中的江山,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江煜现在在做什么?” 温初白问,“在做什么?他不是在景山?” “早就不在了。”何瑞指着皇城的方向,“你前些日子说听到皇城外有隐约的喊杀声,那时我只告诉你是皇城战乱,实则其中一方,就是江煜。” “小石头。”温初白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江煜,担心地站起身来,“不行,我要去看看。” 何瑞蹙着眉拦她,“皇城战乱,人多纷杂,你如何找到他?” 温初白坚持,“那我也得去。” 何瑞抓住她的胳膊,“江煜如今处于下风,过几日多半会战败,你现在过去,就相当于是送死。” 温初白回过头,一字一顿道,“江煜他会胜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拉开何瑞的手臂,准备下楼前往皇城。 “砰。”一记手刀。 何瑞长臂一伸,将被自己打晕的温初白抱在怀中,“江煜他,会败的。” 江煜今日没在营中,吾正来寻他,他便跟着吾正带去找了柳清芳。 皇城战乱,汀贵妃一派树倒猢狲散,便没有人在城中继续寻人了,他们也因此从和瑞楼出来,搬回了面霜铺子。 江煜带着江卿写给柳清芳的信,一瞧见她,便递了过去,“岳母,这是江卿写给您的。” 柳清芳茫然道,“江卿是谁?” 江煜答,“是我的小皇叔。” “从未有过交往,我与皇家之人接触甚少。”柳清芳摇了摇头,拿过信看了起来,半晌,道,“这信中提到的逆天改命之法,倒的确有此事,但是这法子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当时的楼主留存在了重黎楼中,这江卿非我楼之人,怎么会知道这个?” 吾正蹙着眉,“楼中有记载这个术法?” “有。”柳清芳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一向对于医药、术法感兴趣,当时我打算出逃,这本书刚读了一半,出来的时候便顺手装着了,我去找找。” 柳清芳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吾正瞧她手中提着一个大包,问道,“在这里?” 柳清芳摇摇头,费解道,“我记得是在这个包袱里,但我刚才找了却没发现,你们看看?” 她这包袱里装的大多是些书信、票据,一打开便琳琅满目的都是些纸张,几人立即围在桌边翻找起来。 “主子。”重康从门外进来。 江煜还埋头在那堆纸张里,“怎么了?” 重康瞧了一眼吾正,“明花州回信了,说右护法大人亲自将夫人带走了,重安也跟着一起走了。” 江煜顿时心情大好,“吾师父,您将阿白带过来了?怎么刚才不和我说?她现在人在哪呢?我去看看她。” 吾正惊讶道,“我没去明花州。” 分卷阅读175 柳清芳也蹙着眉,“这几日阿正一直和我在皇城中。” “那……”江煜看向重康,可重康一脸肯定,“明花州那边说是您带走了夫人,另外,我刚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一封信。” 江煜正欲伸手去拿,忽听柳清芳在后面“哎呀”一声。 “怎么了?”吾正连忙过去看。 柳清芳左手拿着江卿那封信,右手拿着刚从包袱中翻出的一封信,“这……这两封信,好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白桃瞧了一眼,“这不是何瑞大哥当初写给娘亲告罪的信吗?” “何瑞?”吾正与江煜同时问道。 “是啊。”白桃点点头,又看向江煜手中刚拿到的信,“王爷,您手里这封信的字,和何瑞大哥的字也一模一样啊。” 江煜顾不上更多,连忙打开了手中的信: 听闻侄儿与妃子感情甚笃,特邀其休息几日。皇城内外人多兵杂,若不撤兵,恐会伤及。——江卿 这是一封威胁信。 江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何瑞就是江卿,而阿白竟在他手上! 怪不得他总觉得江卿的字眼熟。原来不只是鉴宝大会上的这一封信,还有更早之前,他扮女装与温初白去瑞和楼吃饭,在瑞和楼门口看见的写着毛豆活动的木板! 江桑两个兄弟,老大和睦王、老小和瑞王,江卿这样明目张胆地以号为名,他早就该想到的! “重康,走。”江煜放下手中的信就要出门。 吾正问,“你要去哪?” 江煜脚步微顿,但不回头,他额上爆着青筋,语气中满是焦急,“去找江卿,救阿白。”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来看一看,哪个小朋友还没有猜到江卿是谁的答案? ☆、第七十七章 人质 瑞和楼离面霜铺子很近,江煜出了门直奔过去, 远远地瞧见江卿穿着一身金纹黑袍, 正笑着朝他打招呼。 “江卿!”江煜看清是谁, 抽出长剑,架起轻功直逼过去。 电光火石间,江卿只及侧头, 一丝须发被锋利的剑尖划过, 飘然地落在地上。他垂着眸, 看见自己颊边的剑, “皇侄, 小心点,别伤着叔叔。” 江煜眉毛微蹙, 他自然也知道此时不能着急,但他瞧见江卿那样自得的笑, 就忍不住担心温初白会在他那受委屈。 “也是。”江煜沉默一会儿, 收好剑, “对于反叛之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杀了也不行, 要将其罪过公诸于天下才是。” “呵……”江卿低笑一声, “来二楼说吧?我这瑞和楼今日没开张, 就是对侄儿扫榻以待呢。” 江煜沉默地跟着江卿上楼,江卿推开门,是他惯常爱待的天字一号房。 江煜环视一圈,瞧见屋里的木架上琳琅地摆着不少工艺品和女子首饰, 疑惑道,“你还有收集这些的癖好。” 江卿给他斟上茶,目不斜视,“那是我给初白准备的,她可是喜欢得紧呢。” 江煜袖下的手攥成了拳,“你果然是何瑞。” 江卿微一抬眉,“我封号和瑞王,你叫我和瑞虽不礼貌,也未尝不可。” 江煜心知眼前人心思深沉,不愿与他玩更多的文字游戏,便直接切入主题,“父皇已将皇位继承给我,你如今这样是反叛,皇城因为战乱民不聊生,若你尽快投降,我可以减轻你的罪刑。” 江卿笑着点头,“你如今前后夹击着我,又弄出来那些奇怪的东西麻痹我的将士们,按理来说,我似乎是该投降了。” 江煜抿着唇。既是如此,江卿又为何负隅顽抗? “带上来。”江卿一声令下,重安被两个大汉架着带到了二人面前。 “听说这是你的影卫。”江卿玩味地笑着。 重安、重康两兄弟自小和江煜一起长大,三人虽有主仆之分,却更像手足兄弟,如今瞧见往日如影随形的重安被人这样驾着,江煜的手暗暗握紧了些。 可还没待他质问江卿,一直垂着头的重安忽然叫了一声,“主子!” 江煜看向他,想用眼神暂时安慰。 重安好似没看见,连连叫着,“主子,主子!你见到阿康了吗?阿康来了吗?他在哪呢?” 不对……重安虽然平日里跳脱了些,但也不至于这样不分轻重。 江煜看着重安,又叫了一声,“重安?” “有趣吗?”江卿笑着打断他,“侄儿,叔叔看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也没个参照的人。怎么样,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江煜募的看向江卿,“你把他怎么了?” 何瑞一侧头,淡然如君子,“和你一样啊。” ……傻了。 江煜眼神凌冽而寒凉,“江卿,你会为你所做付出代价的。” “别着急。”江卿笑着 分卷阅读176 ,“继位大典之日,你若是当场宣布把皇位转给我,我便放了他。” 江煜看了一眼重安,“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影卫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哦是了,瞧我这记性。”江卿语调带着笑意,眼神却冷得吓人,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油润黑亮的檀木匣子,推到了江煜面前,“给你带了礼物,啊……也不对,应该是物归原主。” 江煜将那匣子打开。 里面一支精美的发钗,正是当初他送给温初白的点翠金步摇。 他的手停滞片刻,鉴宝盛会上面所有的拍品都是世间独一无二。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不提,温初白便不会受江卿所控,可这一支发钗将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了他面前。 阿白在江卿手上。 他能拿到她的发钗,那会不会伤害她? 江煜瞳孔微缩,一瞬间在脑中推演了无数个可能,重伤、轻伤、中毒、或者像重安这样? 没有一个他能够接受。 思绪再多不过一瞬,在江卿眼里,江煜只是愣了一下神,便不耐烦地问,“这是什么,有些眼熟。” 江卿笃定这是他的计谋,明褒暗贬道,“早就听闻聪慧王演戏的本领堪比戏班子的头牌,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叔叔佩服,佩服。” 江煜握紧了那支发钗,尖细的钗头扎进手中,手掌上便瞬间划过一道赤色的细流,又悄无声息地滴在了地上。 他将握着发钗的手收在桌下,冷淡道,“是你莫名其妙。” 江卿惋惜道,“看来,初白对你不重要。” 江煜嗤笑一声,“不过一个女子,哪能有这江山重要,倒是你,一口一个初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与自己侄儿抢妃子。” “既是如此。”江卿点点头,“这次谈判便是失败了,这个影卫给你,初白我就留下了。” “你。”江煜蹙起眉,“你留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做什么?” “做什么?”江卿笑着,“古有子贵母死,过几日,我们试试夫贵妻死?毕竟我战败了,没什么能送你的登基礼物,不若给你早早地给你解决了正妻,好让你能……” “啪。” 江煜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打翻在地,发出惊天巨响,“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你为什么总是要提那个不相干的女人?” “好,不提。”江卿笑着站起身,凑近了江煜,“在你登基前,如果想改主意,随时可以来瑞和楼找我。” 江煜不再理他,拉着重安下了楼。 江卿送他往外走了几步,重重关上了门。 一旁的属下瞧见江煜下了楼,担忧地问道,“主子,您这次有把握吗?” 江卿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那属下思虑再三,摇了摇头,“属下愚钝,主要是最近皆事不顺。先有江決攻打明花州失败在先,后有江煜弄出那奇怪的武器在后,主子您虽每每料到先头,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江卿瞧他一眼,“江決的失败是注定的,那个草包,有几分聪明就自以为天下无敌,我让他去打明花州不过是想消耗江煜的兵力罢了。不过,那些奇怪的武器,我的确没料到。” “是啊。”那属下叹了一声,“刚才瞧那江煜面色坦然,似乎对温姑娘并无几分爱意,所以属下担心……” 江卿走到倒了的椅子旁边,亲自将它扶好,木色的地面上,两滴艳红的鲜血似乎还留存温热。 他微微一笑,“我会赢的。” 重康本在楼门口守着,瞧见江煜怒火中烧地进去,面若寒霜地出来,心中便知进展不好,可还没等他问,便瞧见了一脸傻笑的重安,他顿时声音也有些颤抖,“主子,重……重安他?” 江煜心里愧疚,“先回去。” 三人回到面霜铺,江煜一看见门口站着的柳清芳,便立即内疚地垂头道,“岳母大人,小婿无能。” 柳清芳倒退两步,堪堪被吾正扶住,“阿白,阿白她……” 江煜将瑞和楼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众人,心中也没之前那么慌乱了,分析道,“她……应该没事,江卿打算用她来威胁我,所以应该不会对她下手。” 柳清芳眼里蓄着泪,却念及自己是这家中的长辈,不能倒下,摇着头道,“只要阿白没事便好。” 吾正神色严肃,“这个江卿,还有那个汶雏,他们蛰伏在阿白这里这么久,竟是为了皇位。” 他这么一提醒,江煜连忙问道,“汶雏呢?” 吾正叹了口气,“消失了,估计是知道东窗事发,自己跑了。” 江煜沉思片刻,懊恼道,“江卿的人中,见过吾叔叔的寥寥无几,熟悉一些的更是只有汶雏一个,定是他易容成了吾叔叔去明花州骗走了阿白。我早该想到的,当时在鉴宝盛会,阿白也是易容去的,当时我就该意识到何瑞身边定有易容高手,身份存疑。” “就是可怜了白桃。”柳清芳摇摇头,“刚才你走了,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 分卷阅读177 子里,怎么叫都不出来,说是自己连累了阿白。” 江煜沉着气,“岳母大人,您放心,我会让汶雏亲自给白桃道歉的,也一定会找到阿白。” 吾正道,“距离你登基,还有二十一天。你如今又要兼顾战场,又要四处寻人,如果没有找到阿白,你打算怎么办?” 江煜沉默片刻,“吾师父您说得对,战场上每日都有伤亡,我应该先解决江卿的军队,全力以赴去救阿白。” 江煜决定下来,便直奔了营中。 军师瞧见他,一脸雀跃,“王爷您来了,今日战报非常不错,叛贼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江煜点头,“我这几日有事要忙,你传令下去,招降敌军,尽快解决这次战斗,也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招降?”军师不解,“我们本来就要赢了的,不出二十日……” 江煜打断他,“用过璇玑印后,挨个去问那些麻痹了的士兵是否愿意投降,凡是投降者,怀川籍给一万怀川币,送回家乡,不愿投降者,杀。” 军师一愣,“王爷这法子虽然会很快结束战役,但,给出去这么多钱,犯不上啊!” 江煜垂着眸,语气坚定,“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呼……何瑞终于摊牌了! ☆、第七十八章 喜欢你 温初白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房间空荡荡的, 只偶然间能听到一两声脚步。 她站起身, 头发便瀑布般的倾泻下来, 后颈还沉闷地痛着,她摸了摸,迟钝地想起前日的事。 何瑞为何要打她…… 未挽起的发有些碍事, 她去找自己的发钗, 却遍寻屋内而不得。 难道是沐浴的时候掉进浴桶里了? 她天马行空地想着, 拿起何瑞给他的桃花珠玉簪随手将头发挽了起来, 她行动着, 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些日子一直发痒的脊背好像不痒了。 温初白走到铜镜面前, 褪掉肩头的衣服,露出半边雪白的背脊, 那原本就有两瓣莲花的位置, 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三瓣。 这是什么时候变得? 分明那日夜里雕木雕时, 还觉得痒。 ——后来发生了什么? 温初白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瞧见窗外天光, 募的想起, 那夜天有异象, 一道金光直插云霄,之后她还做了怪梦,江汎在梦里和她说要报恩。 似乎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觉得痒痒过了。 可江汎的大圆满怎会是她的劫数? 温初白思忖半天,金光乍起之前, 她在干嘛?她在……给大哥借钱? !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犹记得,那老僧曾与她说过三次,若是有人问她借钱,她一定要借。 而在她同意借钱的当下,江汎便大圆满,因救她一命,报完了恩。 大哥的借钱就是这第三次劫数? 如果她不借这钱出去,大哥就会杀了她? 这结论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汗毛乍立。 桌上放着何瑞经手过的木雕,温初白一眼扫过去,发觉那木雕竟越看越像是何瑞,那感觉,就好像……是何瑞与江煜的结合体。 她盯得入神,越看越觉得诡异,忽然房门被人推开,长长的“嘎吱”一声,叫人下意识地一抖。 温初白募的抬头,瞧见门口的何瑞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终于醒了。” 温初白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僵硬地道,“是……是啊。” 何瑞,应该说是江卿,正微微笑着,神态自若地坐在了她的身旁,“是不是前面那一下用力太猛了?对不住。” 温初白心中疑惑。 何瑞既然已对她生出杀心,又为何要做出这样一副关心的样子? 江卿还在那兀自解释,“是我的错,那日看见司恶掳走了你而无能为力,我便想着练练功夫,可你知道,我平日里就是个拿菜刀的,这猛然一练,下手便没轻没重,害你昏了这么久。皇城现在乱,我是怕你受伤,初白,你不会怪我吧?” 温初白垂着眸,“怎么会呢,大哥也是为我好。” 江卿便宽慰地笑了,“我炖了银耳粥,这就给你去拿,这几日你好好在房中呆着,等外面战乱消了,我便第一时间告诉你。” 温初白面上五味杂陈,“谢谢大哥了。” “你我之间谈什么谢谢。”江卿瞧她面色不好,还以为是心情欠佳,便又哄她道,“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早就要被这皇城中更大的店赶出去了。” 温初白抿抿唇,问,“是借钱的事吗?” 江卿顿了一下,笑道,“是啊。对了,你今天这发钗真好看。” 温初白摸了摸那珠玉簪子,“大哥忘了?这还是大哥送的。” “当时我便说一定很配你。 分卷阅读178 ”江卿满心愉悦,“我先去给你拿粥,你在这稍等我一会儿。” 瞧他离开,温初白便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寻起了那支点翠金步摇。 那是江煜送她的。 而和江煜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需要猜忌,也不会感到害怕。 江決死时,江煜将她扣在怀中,金步摇环佩叮当,而此时,那声音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又在她耳边悠然回响。 她现在很想江煜,很想。 天色已晚,江煜却仍未睡下。 “王爷,我们已经将瑞和楼掘地三尺了,还是没有发现王妃。” “王爷,皇城中每家每户我们都查遍了,也没有谁说曾见过王妃。” 听着下面人的来报,江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明天开始搜城外,江卿两边要跑,应该不会离皇城太远。” “是。” “是。” 面前是一份地势图,以皇城为中心,附近一日之内能到达的地方都在其上,那两人走了,江煜便盯着那地势图,不断地一遍遍推演江卿可能藏身的地方。 “主子。”重康眼里遍布血丝,“您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你先休息一会吧。” 江煜手中顿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你不也是?” 重康垂眸,担忧道,“我哥他还是那样,我有些担心。” 江煜沉默片刻,“岳母看过怎么说?” 重康摇摇头,“柳夫人说他这是钝器敲击所致,手法十分刁钻,只能养着。” 江煜微微叹了口气,“你们先回重黎楼吧,师父他老人家办法多。你顺便也和师父说一声,我过几日回去。” 重康不同意道,“那主子身边就没人了。” 江煜指了指面前的地势图,“我成日里就在这营中等消息,要人做什么?你们回去吧,不要耽搁。” 重康心中也着急重安,听江煜说得这样肯定,便不再多说,感谢之后便带着重安往重黎楼奔去。 重安病着,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遑论用武功,重康只能叫了马车,让马夫快马加鞭地将他们送往重黎楼。 “阿康。”重安本老老实实地在马车上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偷偷把脑袋枕在了重康腿上。 腿上忽然多了个重物,重康自然瞬间醒了,“怎么了,哥?” 重安翻转身子,仰面看向他,撒娇道,“座位好硌,我脖子难受。” 重康抿了抿唇,一只手搭在他外侧的肩头,将他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好,那你躺我腿上,小心些,不要掉下去了。” 重安便立即开心起来,“嘻嘻,不会的,阿康真好,我好喜欢阿康。” 重康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 重安变傻之后,说了无数次喜欢他,给他拿饭会说喜欢,给他穿衣会说喜欢,给他枕腿会说喜欢…… 他以前的求而不得,爱而不得,一瞬间满得成了一盅溢出来的沸水,烫的他痛彻心扉。 车轮滚滚向前,砂砾便如骤雨般朝后疾行,树叶半绿半黄,重康恍惚间忆起,春日之时,他与重安曾在这一棵浓绿的树上坐着。 主子和夫人隐约间好像在踢白羽毽,模模糊糊的,像是不甚清晰的背景。 他问重安,“若是我们两人一定要有一个人变成笨蛋,你想让谁变?” 重安说,“自然是你,不然还能是本大爷?” 他当时点头附和,希望重安能一直健健康康的,有什么灾病冲自己来便好。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却松了口气。 如果是他,重安一定会很难过吧,像他此时这样,心无时不刻地钝痛,像是被人捏着,一刻也不得安息。 他不想重安这样。 “喂,阿康。”重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重康低下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温声道,“怎么了?” 重安委屈而不解地道,“我的脖子忽然好难受啊……” 重康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大腿硬成了石头,怪不得重安会觉得难受。 他放松下来,“现在好了吗?” “嗯!”重安笑着,又说了一遍,“阿康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瞧他如孩童般天真的笑颜,重康只能苦笑,“因为我们是好兄弟啊……” “好兄弟?”重安蹙着眉头,“我觉得不是,可我又说不上是什么……” 重康叹了口气,“不然难道是主子像夫人那样?” 重安眼睛一亮,“阿康你真聪明,就是那样!” 重康眼里的苦涩似乎少了些,他抿着唇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在重安的额头印上一个吻。 “睡吧,我一路守着你。” 瞪重安睡下,重康便望着马车小小的窗口发怔,窗外似是站着幼时的重安与自己,好在白驹过隙,沧海桑田,他们仍在一起。 他在心中暗道,不仅是一路,是一辈子。 重黎楼中 分卷阅读179 风景依旧。江卿的人自己处于下风,江煜的招降很快便有了成效,没过几天,皇城内外便停止了战乱。江煜松了口气,连夜回到了重黎楼。 重康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主子。” 江煜点点头,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下颌也有着淡淡的乌青,是才长的胡茬没来得及刮,“重安怎么样了?” 重康停顿片刻,道,“还是那样,老楼主看过了,也说要慢慢养,没有办法。” 江煜正要开口,忽听天空一声暴喝,阚阳双手负在身后,带着凛冽的秋风倏地出现,“你还知道回来!” 江煜垂眸,“师父。” 阚阳竖起眉毛,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你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师父……”江煜的语气软了些,“我错了。” “早做什么去了?”阚阳语气微微好转,又问他,“不报仇了?” 江煜沉默片刻,“如果师父答应,让重黎楼各部、各门在搜寻宝物的时候寻找阿白的下落,我就……放下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  阚阳:你是要气死我,好继承我的重黎楼吗? ☆、第七十九章 变革 阚阳被他一句话顶着,差点上不来气, 半晌瞪着眼道, “重黎楼是你想使唤就使唤, 想撂挑子就撂挑子的地方吗?” 江煜抿了抿唇,“阿白如今被我皇叔当做了人质,徒儿很担心她。” 阚阳心中一惊, “阿白那丫头?怎么回事?” 江煜道, “被人骗了, 现在下落不明, 我在皇城附近找了, 还没找到。” 阚阳眉头紧蹙,喃喃道, “阿白那丫头……罢了!这样吧,我先将重黎楼之人借给你。”== “借给我?”江煜不解, “为何是借, 如何借?” 阚阳瞪他一眼, “就是各部去寻阿白,你给我在这想办法。” 江煜先是心中一喜, 又连忙问道, “重黎楼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阚阳眉头紧锁。 打他二十年前上任起, 重黎楼便一直是雷厉风行的霸道作风,哪里有什么珍宝术法,能抢来的,绝对不会去买。 江煜后虽继位, 但毕竟资历尚浅,又自小得他教育,重黎楼作风不变,这才在外面逐渐养成了个“魔头”的名号。 这么多年过去了,重黎楼虽然凭借武力得到了许多珍宝,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阚阳隐隐得到风声,有一股小团体正在蓄谋扳倒他们,他必须要趁这股妖风还没刮起,早早地一锅端了。 阚阳将这件事告诉江煜,江煜思忖片刻,道,“我明白了。” 阚阳点点头,“既如此,我便将楼主之位暂时还你,方便你调人去寻阿白。派好了人,你就寻个时间去灭了他们?” 江煜一愣,答道,“谢师父。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好。” 次日,重黎楼向外发出诏令,将于一月之内重修至臻阁,一月之期一到,邀请天下豪杰共赏珍宝。 另外,如有人愿意割爱珍宝,亦可带上,经重黎楼评定后,可高价买入,放入至臻阁作为藏品。 此言一出,江湖上瞬间起了轩然大波。 谁人不知道重黎楼的人是出了名的神秘诡谲,珍宝也是出了名的琳琅稀奇,这样一个从来只生活在传说中的组织,竟然愿意大开庭户,让人参观? 大家还在讨论,重黎楼发出的第二条诏令便又一次席卷了江湖话题。 重黎楼此后收集珍宝,必定先会争取主人同意,若主人同意,则必定高价买之。 “这……”茶馆里听到消息的人面面相觑,“重黎楼转性了?” 旁边一人挑着眉毛,“谁知道呢,那一月之后的至臻阁你去看吗?” 之前那人便连连摆手,“我不敢去,那可是魔教,你也不怕被一锅端了。” “那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呢!”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重黎楼竟然没规定去至臻阁的人数,那……岂不是得去成千上万个人? 重黎楼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同时把上万个会武功的江湖人士同时困住啊,难道……重黎楼真的转性了? 阚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胡子都在颤抖,“江煜!” 江煜在桌后坐着,手里拿着各地传来的消息,听见阚阳的声音,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师父”。 “我是如何告诉你的,我是如何告诉你的!”他这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被阚阳瞧见了,无疑是火上浇油,他抄起桌上的书,将桌面摔地劈啪作响,“我让你去灭了那支作乱的害虫,你呢?给我弄出了个翻版的鉴宝盛会?” 江煜沉默片刻,等阚阳的一通火气都撒了干净,终于淡淡道,“我发出这消息后,那些害虫可还有作乱?” 阚阳愣在原地。 江煜那 分卷阅读180 消息发得看似莫名其妙,却意外地让那些作乱的人没了风声。 那些人之前是讽刺重黎楼不公正公开,又暴力抢夺,如今江煜邀天下人共赏珍宝,还承诺以买代抢,他们的挑拨便没了立脚之处。 阚阳想了想,“那你也不能让他们到我重黎楼来啊!” 江煜勾唇一笑,“谁说我要把新建的至臻阁放在重黎楼内了?” 阚阳怒道,“至臻阁不在重黎楼内你还想......” “师父。”江煜打断他,“自小起我一直十分尊重您,觉得您什么都是对的,将您的话奉为圣旨,但我如今长大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和经历。” “那你也……” 江煜站起身,再次打断他,一双黑眸明亮透彻,“师父,您自小告诉我,我们重黎楼的存在是为了公正,可抢来的东西,配说公正吗?” 阚阳噎住,不知道如何应答。 江煜继续道,“吾师父和我说,公正是相对的。是我愚钝,思虑良久才悟得,我们对外界公正,外界才能对我们公正。” 阚阳想了半天,回嘴道,“那你也不能让那些危害世间的东西就这样流落在外啊!” 江煜反问,“我何时有这样说过?” “你说……”阚阳刚说了个开头,猛然想起江煜散出去的消息。 ——重黎楼此后收集珍宝,必定先会争取主人同意,若主人同意,则必定高价买之。 若主人不同意呢? 江煜没说。 江煜瞧他愣住,便继续道,“寻常的小玩意儿,类似留音盅、留香盅一类的东西,我们自己都拿着把玩,并无害处,又为何要一网打尽?有危害的东西,例如先前收来的玉雪玲珑剑一类,若主人不同意交出,我们再动用武力,也名正言顺。” 阚阳道,“你怎么知道别人不会觊觎?” “自然会,所以我们之前用来掠夺的人手,就可以调来驻守新至臻阁了?何况……”江煜勾起来一个笑,“会让人看到的,自然都是赝品。” 阚阳无语半晌,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推测了几个可能,最终发现,不论自己提出了什么问题,江煜都能完整地回答。 他似乎对这一套体系已然有了全部的准备,若按他说的这般,将来人们竟可能会自己捐赠宝物给重黎楼,甚至以此为荣。 在阚阳心里,江煜一直是刚被捡到时的八岁稚童。直到此时两人这样站着,他才猛然发现,曾经那个只到他腰间的孩子,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地让他仰望。 难道他坚持了那么多年,都是错的? 阚阳倒退两步,颓然地说不出话来。脑袋随着思绪嗡嗡作响,他的坚持,他的铁腕,竟都是错的? “师父。”江煜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沮丧,垂眸转了话题,“有个好消息,我们找到左护法了。” 阚阳一惊,“在哪?” 江煜答,“在皇城。” “重黎楼便交给你了。”阚阳这般说完,便抬脚要走。 “师父!”江煜叫住他。 阚阳转过身,眉宇间满是心急如焚,“有话快说。” 江煜微微叹气,“你欠她一句道歉。” 阚阳神色停滞了一瞬,苦笑一声,“谢谢。” 阚阳身形消失在了天边。江煜从理事阁中走出来,外面灿烂的天光晃得人眼晕,他望了一眼身后黝黑的建筑。 等修完了至臻阁,把理事阁也重新修葺一下吧,修亮一点,让光能照进去。 江煜想了想刚才收到的来信,已经有人发现了江卿的踪迹,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阿白,等我去接你。 皇城外的小屋中,温初白午睡醒来,瞧见云岚正一言不发地快速收拾着行李,她心头顿时一跳,“云岚,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云岚摇摇头,“主子说今晚来接我们,现在时辰快到了,我要赶紧把东西收拾好。” 是不是江煜寻到他了? 温初白心中一阵喜悦,明知故问道,“为什么要接我们走,是要回皇城了吗?” 云岚摇摇头,“皇城那边打仗打得更加严重了,主子说再过几日战火说不定会蔓延过来,所以让我们尽快换地方。” 温初白点点头,心中却明白,这几日她从未听到喊杀声,皇城定是已经休战,何瑞此时要带她离开,十有□□是害怕被发现,他瞧了一眼即将落下的日头,心中做起了打算。 正如云岚所说,江卿在日暮之时准时到了木屋,温初白在门口迎他,一如往常每一日的殷切热络。 “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江卿的脸色怪异地透着疲态,是因为□□掩着了才显出的奇怪样子,他叹了口气,“皇城战乱,大哥的生意每况愈下……罢了,不提了不提了,我们快些走,得离皇城再远些,免得城门失火。” 他这样说着,带温初白上了一早准备好的 分卷阅读181 马车,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云岚和马夫在外头守着。 江卿找到的新的住所更加远而隐蔽,马车连夜赶路,也要第二日中午才能穿过这一整片森林。 马车嘎吱嘎吱地行走,温初白撩起一点窗帘往漆黑的夜色中看,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有什么,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便探了过来,将嫌弃的窗帘合上。 江卿道,“秋风凉,别被吹得风寒。” “嗯嗯……”温初白点点头,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我们要去哪里?” 江卿微微一笑,“去玉阳瀑布。” “玉阳瀑布?”温初白跟着念了一声,倒不是觉得这瀑布名字好听,只是因为它的名字里带了个“煜”的谐音。 江卿点点头,“对,玉阳瀑布在玄丹湖的上游,风景极好,我们这次虽是战乱灾荒,但也不能失了风雅。” “是。”温初白附和道,“大哥在风雅一事上最是权威。” 江卿微微眯起眼,“初白,你最近可是有些不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更新,还得等四年,所以今天必须更新,哈哈 ☆、第八十章 逃跑 温初白心中一跳,神情只是自然的惊讶, “什么?” 江卿只是笑, “往常你总是会同我说笑, 最近却安静多了,是不是小木屋住久了,有些烦闷?” 温初白心道, 我嫌命长, 哪还敢和您讲笑话? 面上却只能打哈哈, “是啊, 屋内就我一人, 云岚姐姐也不爱说话,是有些闷了。” 江卿眸子深邃暗沉, 面色被烛火映得明暗交错,“往后就不会了, 等这场争斗结束, 我便不会这样忙了, 到时候,时时刻刻都能陪你。” 温初白面色欣喜, “是嘛?希望这场战乱快些结束。” 江卿的视线在手心停驻片刻, 道, “快了。” 亦不知过了多久,温初白瞧对面的人面上带着困意,阖上了眼睛,便悄悄掀开了窗帘一角, 将身子往马车门口挪了挪。 “怎么了?”江卿听见车厢内细微的声音,瞬间睁开眼。 温初白面上带着些尴尬。 江卿的语调微微透着凌厉,他竖起眉,“你要出去?” 温初白涨红了脸色,小声道,“那……那个,我想出恭。” 江卿怔住一瞬,脸上瞬间带了两分薄红,似是有些懊恼自己的过于敏感,“那你便去吧,外头黑,叫云岚陪着你。” 温初白心中暗喜,连连点头。 马车停了下来,这森林中唯一嘈乱的声音便也消失了,秋夜,万籁俱寂。 温初白身后跟着云岚,两人把地上的落叶踩得嘎吱作响,温初白一路走着,亦偷偷摸摸地打量着马车的位置,等马车终于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才终于停步。 云岚淡淡道,“小姐其实不用这般谨慎,主子他一向为人君子,断不会做出偷看姑娘家出恭的事情的。” 温初白瞄了一眼云岚,心中呵呵两声,觉得她是被喜爱蒙蔽了头脑,对何瑞误解很深。 “我就是觉得出恭时有人看着难受。”温初白呲牙一笑,“云岚,你也稍微远点,我有点放不开。” 云岚瞧了一眼她,往远处走了几步。 温初白点点头,估摸着两人之间的位置,朝马车的反方向又走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初白那边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云岚心中不安起来,可远远瞧过去,那个浅黄色的人影却的确还在那。 温姑娘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心中担心,便朝温初白的方向走了过去,还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一阵风声呼啸,竟是江卿等了太久,自己过来了。 “初白呢?”江卿问道。 云岚遥遥一指远处的黄色小点,“在那呢,半天没有动静了,我担心出事了,正打算过去看。” 江卿略一点头,“快去。” 两人架起轻功,转瞬间便到了温初白的位置,可本应该有人的地方空空如也,唯独一件鹅黄色的外袍挂在枝上随风舞动。 江卿面色沉如锅底,“去找。” 树枝上,温初白紧紧捂着嘴,她黄色外袍下是一身白衣,在森林里格外显眼,再加上她心知云岚一直盯着,便也不敢乱跑,脱了外袍挂在树上后,便运起御气术躲在了树顶。 云岚领了江卿的命令,立即施展轻功在森林中寻起了人,江卿则在原地站着,只用眼睛四处打量。 “初白。”他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 江卿眯着眼,又道,“初白,我看见你了,快过来,夜里寒凉。” 信你个鬼。 温初白万分紧张,一双眼紧紧盯着树下。她正聚精会神,忽然一只蝙蝠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掠风的声音骤然响起,温初白回过神,江卿已经足间轻点,站 分卷阅读182 在了她同一根树梢上。 “大……大哥。”温初白眼神闪躲,声音也透着微微的恐惧。 何瑞把她抓住了,会不会杀了她? 江卿向她伸出手,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她的外跑,面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抿着唇微笑,“怎么跑到树上来了?” “我……”温初白极速思考,“刚才我出恭的时候,瞧见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我害怕是狼,我就上了树。” “哦。”江卿点点头,似是信了她的说法,“那你又为何挂一件衣服?” 温初白皱着眉,“那是因为我想吸引狼的注意力。” “原来如此。”江卿靠近她,将那外袍披在她肩头,又一把拦过了她的腰,将她带着落在了地上,“以后再遇到狼,或者什么别的可怕的东西,就叫我,我帮你解决?” 温初白哪还敢反驳,只能答好。 逃跑的计划中道崩殂,温初白随江卿飞回了马车,她瞧着江卿熟稔的动作,心中不安地问道,“大哥,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江卿坦然道,“之前是不会,但司恶上次带你走了之后,我只能在原地干看着,心中便有些着急,学了一些。” 若非温初白自己也学了相近的御气术,简直要信了他的鬼话。 但她心头也疑惑。 打从她知道何瑞起过杀心后便一直不解。 为什么何瑞既要杀她,又这样……包容,甚至可以说纵容着她? 她曾以为儒雅□□的大哥,到底是怎样的人…… 温初白想不通,却也因为何瑞的深不见底而不敢再在短时间内逃跑。何瑞与江煜的不同,从对于她逃跑的不同态度变一目了然。 两人迎面坐着,江卿面上睡意全无,虽然表现的是什么也没发生,但一双眼却紧紧盯着温初白,生怕她再一次消失。 江煜的人顺着之前发觉的蛛丝马迹连夜找到了江卿的小屋,可过去时却发现,桌上的茶水还留存着淡淡的温热,屋里却已人去楼空。 “什么,没了?”柳清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跌倒,她面色煞白,“这个江卿,到底要把阿白带到哪去啊!” 江煜摇摇头,“我的人正在追,但那木屋在一片树林中,现在又是秋天,树叶厚重,掩住了车马的痕迹,我这次回皇城,就是打算七日后登基时……” 吾正叹了口气,“皇位不要了?” 江煜垂眸,“不要了。” 吾正又道,“你付出了那么多,苦心积虑,名正言顺,胜券在握。” “吾叔叔。”江煜打断他,“你和我说这些作甚。” “是提醒你。”吾正道,“为了皇位你付出了那么多,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江煜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上次回重黎楼,便和师父说我不会再执着于仇恨了。” 吾正抿唇,审视般地望着他,“你可确定?将来不会瞧着阿白,觉得是她害得你报不了仇?” 江煜惊讶道,“怎么会呢?吾叔叔你怎会这样想。” “那便好。”吾正收回了审慎的目光,换上了几乎可以说是慈蔼的笑,“我是怕初白将来委屈。” 江煜一怔,也明白了吾正的良苦用心,微微笑道,“吾叔叔放心吧,我一定会对阿白好的,” 吾正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这个阿阳也是的,你早就和他说了不打算报仇的事,他竟然没和我说。” 江煜也反应过来,“是啊,怎么没见师父,他几日前就来皇城了啊。” 柳清芳还忧愁着温初白,闻言便摇头道,“他啊,玩心重,现在不知道在哪玩呢?说不定又和文贝街的小孩子们捉迷藏去了。” 江煜看向吾正,吾正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问了。 阚阳刚到皇城,许是近乡情怯,竟和重安、重康一般,只敢躲在房梁上看柳清芳。 柳清芳没学过武,没发现他,可吾正毕竟和阚阳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仅是一个呼吸,一个脚步,也能判断出是阚阳来了。 他给阚阳讲了当年的事。 阚阳只是点头,随即笑嘻嘻地下了房梁,找到了柳清芳,“小师妹,许久未见啊?” 柳清芳瞧见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躲,阚阳便从身后拿出一根糖葫芦,“吃糖葫芦吗?我刚从一个小鬼那里抢来的,你和阿正在一起了啊,祝你们白头偕老啊。” 再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不着调了,就好像江煜把他气得让他变回本性的事情,只是一场幻觉,他其实一直都是那个上蹿下跳,嘻嘻哈哈的老顽童。 至于道歉,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对了。”柳清芳道,“这几日我仔细想了想那逆天改命的术法,可惜看过的日头太久了,我记不太清,只隐约记得那法子,似乎是要以命换命的。” “以命换命?”江煜严肃起来。 柳清芳点头,“好像是的,世间哪有那么多好事,便是逆天的术法也难逃因果,这术法我 分卷阅读183 也从未用过,但……想来阿白能够重活一世,多半是我主持术法的,那被换了命的人会是谁呢?” 吾正眉毛一凛,“不对。” 这世间知道这术法的人除柳清芳外,唯有江卿! 江煜也反应过来,“我现在就去找他,告诉他我同意了。” 玉阳瀑布,江卿新的落脚点。 温初白跟江卿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路,到达目的地时当下便睡着了。 江卿嘱托云岚照顾好温初白,便又神色匆匆地离去。 云岚收拾着三人带来的东西,被江卿的一本小册子吸引了视线。 那册子的封皮只有寥寥几个字,却让人心中震惊:逆天改命术。 术法原理、功效,密密麻麻地写了几页,但云岚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句:一命抵一命。 术法分为三人。 主持者,重生者,献祭者。 主持者,需与重生者有血缘关系,献祭者则必须自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重生者重生后,会带着记忆回到过去,自然会规避风险,改变惨死的结果。但在这个过程中,重生者共要经历三次劫数,每经历一次,背上便会有一瓣花瓣痕迹,若三次皆成,则三瓣莲成,术法成功后,献祭者便将于一年内死去。 云岚帮温初白沐浴多次。 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亲眼看着她背上的莲花瓣从一瓣变成两瓣,从两瓣变成如今的人。 一年……主子他还有一年…… 一瞬间,天旋地转,日月无光,云岚几乎发了疯,她怎么没有早些看到这本书,早些将这危险扼杀在摇篮! 她满脸是泪,冰凉的泪砸在书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书被合起,她利落地抹掉泪水,面无表情地将江卿的东西整理收好,随即从腰间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毅然决然地走向温初白的房间。 屋里,温初白还在沉睡。 云岚逼近房门,一手举着匕首,准备破门而入。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如鬼魅一般拦住了她,将她的匕首震落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三更QUQ ☆、第八十一章 凤袍 “云岚!”那人语气虽急,却用的是气音, 怕吵醒里头的温初白。 云岚定睛一看, 汶雏一脸疲态, 胡子拉碴,唯有一双眼睛还算黑亮,惊讶道, “怎么是你?” 汶雏打量了一眼温初白的房门, “下楼说。” 云岚自是不同意, “你等我杀了她, 有再多话我也能同你说。” “云岚你冷静一些!”汶雏拦着她, “那《逆天改命术》你当我没看吗?我从柳夫人那里拿回来的当时就看过了!” 云岚狠狠地望向他,“你被那白桃蒙蔽了眼睛, 心中没有主子,便以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汶雏用脚尖勾起地上掉落的匕首, 插回鞘中道, “这本书, 你看过,我看过, 难道主子没看过?” 云岚愣住。 汶雏继续道, “温姑娘背上已经有了两瓣莲花, 主子没动手,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云岚深吸一口气,眼里带着绝望,“你根本不知道, 那莲花已经是三瓣了。” 汶雏一时哽住,随即皱着眉道,“既木已成舟,你便是杀了温姑娘,也晚了啊。” 云岚昂头看着他,“亡羊补牢,为时还未晚!” “这和亡羊补牢完全不同。”汶雏挡住云岚,“你明明心里清楚这样做没用。” 云岚沉默。 汶雏趁热打铁道,“你忠于主子,我又何尝不是?我的一身功夫都是因为遇见了主子才能习得,你也知道我和桃子两情相悦,若不是为了主子,我怎会把柳夫人是左护法的事情告诉主子,怎会偷柳夫人的书,又怎会易容成吾正骗温姑娘?” “哐!”门被从里面推开。 温初白面色难看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的时间,汶雏将这段日子外面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了明白。 何瑞是江卿,而江卿要杀她,是因为不杀她,他便会死。 那和借钱又有什么关系? 温初白想不明白,双手紧握成拳,“所以,你是说,现在在外面与江煜对战的,就是大哥?” 汶雏垂着眸,“战争已经停息了,主子知道你将钱皆存成了未安币后,也进行了效仿,收益翻了几番,再加上这一年未安国出口十分厉害,生意水涨船高,主子还以为能敌过江煜。却没想到,他经过这么多次消耗,竟还有这么多身家,竟用钱招降。” 温初白沉默片刻,江煜是重黎楼主,又自小便在外面发展自己的势力,自然不好对付。 “所以大哥……江卿他和我一样,也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汶雏思虑片刻,摇了摇头,“应该有一些,但都是零碎的,就像当时让江決攻打明花州, 分卷阅读184 就是主子记得的,但像是瓷器会盛行一事,是主子听你说了才知道的。” 温初白点点头。 何瑞既是江卿,怕是当初入宫时,瞧了她那一出胡闹后,便猜到了她是重生之人。只不过他上一世应该没看过《逆天改命术》,所以既不知道他其实是献祭者,也不知道主持者必须与温初白有血缘关系。 ……怪不得江卿要四处去寻左护法,定是娘亲当年说了什么,他察觉不对,想问个明白。 温初白将事情理顺,便又问汶雏,“你是江卿的人,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觉得我跑不了,无所谓了?” 汶雏为了防止江卿察觉,只能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本就舟车劳碌了几日,听她说这个,面色顿时又灰败下来,“不是的,温姑娘,我是想救你。” 温初白不解道,“为什么?” 汶雏垂着头,“桃子知道我做的那些后,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每日只能在吾正不在的时候偷偷看她,瞧她偷偷地在房里哭、吃不下饭、一日比一日瘦,我也心如刀绞……后来,重黎楼的老楼主也来了,铺子里时时刻刻都有人,我待不下去,便想着若是我将你救回去,桃子就定不会那样难过了。” 温初白抿着唇,汶雏不是个多话的人,今日一连串的说了这么多,怕是在心中憋坏了。 自古忠孝难两全,爱情亦是。 云岚一直沉默,听他这样说,便问道,“那你可想过主子的恩情。” 汶雏颔首,沉声道,“从主子这里得到的,我会还给主子的。” 温初白皱着眉,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主子他……究竟会不会武功。” 汶雏道,“深不可测。” 温初白眉头紧蹙,“那你如何救我?” 汶雏道,“我就是拼出了我这一条命……” “得得得,停停停……”温初白拦住他,“你这条命没了,我这条命也得没,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一直沉默的云岚终于开口,“温姑娘,主子不会伤害你的。” 温初白瞧她一脸诚恳,不忍说出第三瓣莲的真相,只好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对你的主子不够了解。” “先不谈这个,我们先商议如何逃出去。”汶雏道。 云岚忽然反应过来,腾地站起了身子,“我真是糊涂了,主子叫我好好看着你,我竟然在这跟你们商量如何让你逃跑?” 温初白沉默片刻,“江卿留着我,是想留着我威胁江煜。” 云岚道,“主子也是喜爱你的,那一房的木雕难道还不够证明吗?” “说到木雕。”温初白揉揉额头,“那个木雕收拾房子的时候你没带过来吧,要是带过来就扔了吧,我不想看见。” 云岚皱着眉头,“总之,不论是因为你对主子有用,还是主子喜欢你,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江卿他根本就不……” 温初白正说着,汶雏耳朵微微一动,打断了她,“主子回来了,我先走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一辆马车便出现在三人视线中,再回头,汶雏已然没了踪影。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温初白匆匆撂下一句,下楼迎江卿去了。 温初白瞧江卿下了马车,正欲上前,江卿身后竟接二连三地下来了五六个人。 江卿瞧见她,立即微笑道,“这房子我修的早了,怕夜里有风吹得作响,扰你清梦,便叫了几个人来修缮一下,哦,还有。” 他推着人群中唯一的老妪出来,“这是皇城最好的成衣店的掌柜,上回给你挑的衣物你瞧着不大满意,你有什么喜好,与她说了,让她给你定制。” 那老妪缩着脖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是……是,我家手艺是最好的。” 江卿恍若未见,轻轻地推了一下那老妪,“那你们便去吧,把门关好,外面修屋子,人来人往的,杂得很。” 江卿看不见那老妪的害怕,温初白自然也装看不见,当即点了点头,带老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云岚替二人从里头关上门。 那老妪忽然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抱住了温初白的小腿。 “姑娘,求求你了,放我走吧姑娘!” 温初白万分不解,“只是叫你做衣服,又不做旁的,你为何如此害怕?” “就是做衣服啊!”那老妪又是一拜,“外头那个公子叫我给您做几套衣服,其中一套,是凤袍啊!这我怎么敢做,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凤袍! 那不是皇后册封之时穿的吗? 温初白心头巨震,抬头看像云岚,云岚一向淡然的脸色也出现了裂痕。 “江煜……同意了?”温初白喃喃道。 云岚轻轻点头,低声道,“主子早就料到了的。” “江煜怎么会同意呢!”温初白慌乱地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手也不受控制地绞在一起,“他筹划了那么多年,准备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同 分卷阅读185 意,这个傻瓜,我是可以自保的啊!” 云岚抿着唇,“今夜过去,便再过只有六日他就要登基,虽然我觉得主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你,但江煜不知道,也赌不起。” 温初白合上眼,深吸一口气,“所以,江卿做着凤袍给我,是打算继任之后立后于我。” 云岚眼中闪着艳羡,强颜欢笑道,“恭喜温姑娘了。” “恭喜什么啊!”温初白瞧她的目光满是不争气,“你觉得嫁给他是好事,那你来嫁。” “温姑娘,你还不明白吗?”云岚浅浅笑着,“只要主子他好,我便开心,至于主子身边的位置……云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温初白问,“你是铁了心不会放我走?哪怕我现在于江卿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云岚看向地上跪着的老妪,转移话题道,“你给她量身吧,细致些,不会有事的。” 老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拿着尺子的手都在颤抖,她匆匆在温初白身上比划几下,将胳膊量成了一尺长,肩膀量成了三尺宽。 温初白瞧见她在纸上写下的颤抖的数字,不禁失笑,“像您这样的老手,做衣裳应该都不用量了吧?” 老妪畏畏缩缩地道,“是啊,一般姑娘的身高、腿长,我一瞧便知道了,但是楼下那公子说了,一定要细致的量好。” “结果量成了这样?”温初白打趣她。 老妪脸红了半分,“这……我还是目测吧。” 两人说着话,楼下乒乒乓乓地开起了工,锯木头的锯木头,镶东西的镶东西,声音大得两人面对着说话也听不太清。 “凤袍是什么样的?”温初白好奇地问。 老妪凑近她,回道,“大体上就是凤冠霞帔,具体的细节、配饰的颜色是可以调的,一般看皇帝和皇后的喜好。” 温初白点点头,喊了一声,“云岚!你去问问大哥,凤袍要做成什么样子?” 老妪一听,吓得又是跪在了地上,“不可,那位公子要是知道我把做凤袍的事情说出来了,我这条命定是难保的。” “那你便和大哥说,就说衣裳的款式我也不懂,让他按照自己的喜好定便是了。” 云岚瞧她一眼,心里明白她只是想支走自己,又瞧了一眼楼下院中的江卿,半真半假道,“主子一直在楼下瞧着你呢。” 温初白呵呵一笑,“放心,我不会跑的。” 云岚轻轻点头,出了房门,将门从外面插上,匆匆下去说完后,便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瞧见温初白老老实实地在房中,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噪音终于停了,温初白想要推开窗看看外头,却发现窗户被从外头钉死了。 她仔细瞧了瞧,窗户上隐隐约约地透着外面的木条轮廓,一个大大的叉打在上面。 江卿叫这些人来,根本就不是修缮屋子,而是在打造一座牢笼。 她正想着,江卿也到了房门口,他推开房门,手里拿着丰盛的晚饭,“初白,饿了吧,我刚做好了饭。” 那老妪本来已经放松下来,此时瞧见江卿,便立即又紧张起来。 “江公子。”老妪从桌山拿起重新写好的数字,递给了江卿,“这位姑娘的身子我已经量好了,我,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糟了。 温初白心头一惊。 何瑞的身份在她这边还从未有说明,这老妪许是听见自己刚才叫的江卿,此时竟叫了他“江公子”。 ☆、第八十二章 国师 江卿面色如常,瞧那老妪一眼, 薄唇轻启, “凤袍做成正红色, 华丽些,需要什么珠宝琉璃,去墨华文玩拿。左肩龙纹, 右肩凤凰, 云霞一类皆要织金。凤冠要金色, 缀点翠凤凰, 两边都要有龙纹, 其余饰品,你定好了一律让我过目, 记在我账上。” 老妪连连点头,飞快记着。 加固房屋的劳力们收拾好了庭院, 其中一人喊道, “公子, 我们好了!” 江卿看向老妪,“行了, 你和他们一块回城去吧。” 老妪如蒙大赦, 激动地点头, 一刻也不想多呆地下了楼去。 “你也出去吧。”江卿又瞄了一眼云岚。 云岚抿着唇,点点头,给二人关上了门。 江卿将带来的吃食挨个摆在桌上,瞧见温初白一脸欲言又止, 微微笑道,“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装了。” 温初白看着一桌饭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吃点东西,饿了一天了吧?”江卿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的中段,将尾端递给她拿,“尝尝我今天做的怎么样?” 温初白艰难地接过筷子,随意夹了一口菜放进口中。 江卿的手艺十分不错,仅是闻着就叫人食指大动,可温初白却食不知味,囫囵地吞下去了便道,“好吃。” 房间静了片刻,江卿夹起一块点心放在她的盘中,“等当了皇后, 分卷阅读186 你想做什么?” “咳……”温初白被口中饭菜呛到,没想到江卿竟会说得如此坦然,“我上回便说了,我已经嫁给江煜了!” “哦。”江卿点点头,也不恼,“世人皆知,温相家许给江煜的是大女儿,我娶得是二女,有什么关系。” “可我和江煜是……” 江卿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音调也猛的上扬,“我不想听到江煜这两个字。你嫁给我,当这怀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难道还委屈你了吗?” 温初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一时怔在了原地。 江卿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温柔地笑道,“对不住,是我一时有些激动,多吃些菜吧。” 温初白一双眸子幽黑润亮,定定地望着江卿,“你爱我吗?” 江卿将一片肥瘦相间的肉放在了温初白盘中,理所当然地道,“自然。” 温初白便又道,“那你对我动过杀心吗?” 江卿夹菜的手一顿,筷子滚落到了地上。 “抱歉。”他这样说了,便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筷子,换上了新的才微笑着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杀心,怎么会呢。对了,这几日我便没事了,日日陪你在屋里说话,如何?” 温初白点点头,心如沉水。 江煜深不可测,滴水不漏。 她从这牢笼般的小屋逃不出去,即便有汶雏帮忙也不行。 “对了。”江卿忽然笑起来,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起来,还从未与真容见过你。” 温初白看向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忽见江卿一手扣住下颌,将脸上的面皮摘了下来。 没了何瑞的脸,江卿便瞧着瞬间多了两分凌厉,唇色也薄而淡,瞧着决然无情。 “初白。”他抿着唇笑起来。 温初白忽然想起,那个又像何瑞,又像江煜的怪异木雕,正是江卿现在的模样。 “那个木雕……” 江卿笑着,“是。怎么没见?” 被我让云岚扔了。 温初白这样想着,淡淡道,“可能是搬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吧。” “没关系。”江卿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直都笑着,“之后的日子还很长,我可以慢慢教你雕。” “嗯。”温初白这样答着,心头却有了计较。 “我有些乏了。”她这样说着,站起了身,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你……” 江卿面色毫无变化,云淡风轻地宛若只是在说外头的夜色不错,“只是计量很轻的麻沸散,等我们大婚后,便不用这样了。” 江卿,你可真行。 温初白扶着桌子艰难地站着,“你不必这样,我本也跑不了。” 江卿扶着她坐在床上,“等大婚后,整个怀川的人都知道你嫁给了我,我再补偿你,好吗?” 温初白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淡然道,“其实当皇后也挺好的,我这人玩心重,还蛮好奇的。” 江卿笑起来,“那便太好了,到时候你想如何玩,便如何玩,无论如何,我都依着你。” 温初白点点头,眼里闪着晦涩不明的光芒,轻轻道了个,“嗯。” 江卿就像他说的,之后的接连几个日子都在这屋里呆着,她说屋里烦闷,他便带着他旁边的瀑布看水。 温初白身上没有力气,不能在潭边奔跑,便脱了鞋去踩那潭中的水,可还没觉出冰凉来,一双大手便已然将他往岸上拉了一些。 江卿把她转过来,“秋天了,水冷,不用用脚碰。” 温初白点点头,一抬眼,瞧见窗框上满是木条的窗户,眼中便忍不住地散出几分厌恶。 江卿也看了一眼,“是丑了些,不过马上就好了,明日江煜登基,他会在大典上宣布继位的事情,以后我们就可以住在宫中了,你进过宫,宫中有花园流水,有雕栏玉砌,你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给你改。” 温初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江卿便道,“你最近安静了些。” 温初白瞧着他,淡淡道,“要当皇后的人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咋呼,我提前适应一下。” “呵呵。”江卿笑了起来,因为两人离得太近,温初白几乎可以看到他胸腔的震动,“我既封你为后,自不会守着那些旧规,你想做什么,便随意去做。” 温初白垂着眸,“你以后会对我好吗?” “当然。”江卿瞧了眼天边的红霞,觉得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扶起温初白往木屋走去,“我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到吗?你是第一个吃我做的饭的人,是我经商时的第一个伙伴,是我第一个爱的人。” 你爱的不是我,是你的付出。 温初白沉默半晌,瞧着面前自己的走廊,“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 江卿也不逼她,闻言便道,“那你小心些,我去给你 分卷阅读187 做夜宵。” 听见江卿下楼,脚步声逐渐小了,温初白终于松了口气。她如今脚软腿软的,才不打算费力自己走呢,她这般想着,运起了御气术,悄然地飘到了房门口。 门被推开的瞬间,里面的云岚吓得怔在了那里。 她的手指还探在温初白吃剩的晚膳盘子上,可那盘剩菜和温初白走时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怕是云岚下了半天决心,正打算尝尝,却被撞破了。 温初白落在地上,手软软地抬起,轻轻关上了门,“吃吧,就是有些凉了。” 云岚的脸颊上起了两朵红云,欲盖弥彰道,“平日里主子吃完就收拾了,今天陪你去瀑布边忘记收拾了,我正打算收拾。” 温初白点点头,“但你不也没吃晚饭吗,吃一点吧,那道菜都没怎么动筷子。” 云岚摇摇头,“这不是做给我的。” 温初白慢吞吞地挪到了桌上,“我要嫁给你主子了,以后便是你女主人了。” 云岚怔了一下,轻轻点头。 温初白坏笑道,“那你女主人让你吃,你吃不吃?” 云岚一愣,呆呆地答了个“吃”。 温初白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吃吧。” 云岚足足愣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拿出一双筷子,朝一盘菜伸了过去。 温初白问,“好吃吗?” 云岚的泪砸在菜里,声音哽咽,“好吃。”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会有人当做蔽履。 温初白也想不通。 温初白在心中叹了口气,“等晚上我就要和江卿去皇城了,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汶雏,让他明天一早来找我。” 云岚正要拒绝,温初白又道,“你吃了我的菜,吃人嘴软。” 云岚挣扎半天,只能答应下来。 皇城。 按照怀川一贯的规矩,新皇上任的前一日,是要在夜里去试龙袍的。 正常而言,无论新皇是太子,又或是忽然杀出的黑马,在这一日往往会心情激动,早早地到达。 可江煜来时,夜色已然深重。 李公公笑着迎他,嘴上说着讨喜的话,他分明来晚了,却说他稳重高洁,能带领怀川走向新的时代。 江煜瘦了一圈。 一月前订制的龙袍穿着有些空荡。 李公公便又道,是因为国事繁忙,过于操劳,是明君的典范。 江煜懒得回他,他只想明日应付好差使,顺利见到阿白,让自己这颗动荡不安的心回到原处。 “国师,您不能进。” “新皇正在更衣,您不能进啊!” 外面一阵嘈杂,层层太监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真的去拦这相传会术法的国师,只能半推半就地放他进了屋子。 江煜听见外头嘈杂,站起了身,“国师。” “嘉宸王。”国师面色沉重,“近日我卜了一卦,发觉灾星之事,仍有回转。” 作者有话要说:  啊,日万的一天~ ☆、第八十三章 退位让贤 江煜根本就不关心这个。 阿白是灾星? 且不论他从未这样觉得,事到如今, 就算真是, 他也认了。 瞧江煜不答话, 国师一双眸子便都是不满,“嘉宸王,您就不问问我如何转圜吗?” 江煜挥下了所有人, 小小的屋子沉默了一会儿, 他忽然开口:“国师, 你算了这么多年的国运, 可有算过人的命?” 国师皱着眉, 那种小事,他一向不屑去做。 江煜摇摇头, “想来没有。” 国师道,“我虽不算人命, 但国运我一直算得准确, 灾星这几日大盛, 定会影响我怀川帝王的命数,而你现在就是未来的帝王!事关重大, 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江煜淡笑, “我曾以为, 皇位是这天下最重要的东西。但,真当你爱上一个人,眼里是她,心里是她, 睁着眼是她,闭着眼亦是她,你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她重要,什么和她比都是草芥。” 国师道,“是嘉宸王妃不让你登基的?这样的妖妇,不要也罢。” “哈哈。”江煜笑了起来,“国师今年贵庚?” “二十又八。” “可曾婚配?” “未曾。” 江煜叹道,“怪不得。” 国师更为不解,“我在和你说国运,你与我说这些作甚,再者,我算是修道之人,当应清心寡欲,不该为儿女私情所左右。” 江煜瞧了他半晌,“行,那你说,如何转圜。” 国师立即正色道,“我算到,明日你会做一个很大的决定,但为了你的皇位,打消这个念头。” 江煜道,“算的很准,可惜不行。” “ 分卷阅读188 嘉宸王!你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如今太子失踪,嘉陵王已死,我这般帮你护着皇位,你到底要如何?”他说这话时着急,连眼眶都有些红了,“我继任国师六载,不想怀川在我手中有什么变数!” 皇位有多么的唾手可得,江煜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可他却只叹了口气,道,“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为怀川的付出,我意已决。” “你!” “另外。”江煜接着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人法道,道法天,天法自然。’你既是修道之人,应该对你有所裨益。” “人……”国师喃喃地念了一遍,面色灰白了半分,他站起身子,收了周身的气场,竟恭敬地朝江煜行了一礼,“我回去好好参悟。” 江煜换上龙袍,叫李公公拿来一壶酒,就这样穿着,去了登基的大殿门口。 皇宫中的景致最是华丽端庄,只可惜这会儿是黑夜,唯一夺目的,是头顶的一轮明月。 今年的中秋,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过去了,往年的热络灯火,成了兵荒马乱中可有可无的调剂。 江煜喝了一口酒,许是酒劲上了,竟施展轻功坐在了大殿顶上。 皇权、仇恨,这么多年这两件事务交织在一起,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杂糅在了一起。他想要报仇,亦想要皇权,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它们从未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慢慢升起,而月亮则淡成了个影子,皇宫内乱成一片,都在寻他。 幽幽的水调歌头带着醉意,在大殿上响起。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哼罢。 “啪!” 酒壶被江煜从房顶扔下,摔得支离破碎,正寻人李公公听见,立即停下脚步,面色大喜,“陛下!” 江煜飘然而下,眼中哪还有醉意,朗声道,“都准备好了?” 李公公点头,“是了,都准备好了,等您休整一下,文武百官到齐,登基大典就开始了。” 不论是怀川,亦或是任何一个国家,新皇登基都是顶天的大事,百官皆着新衣,神采奕奕,殿中也规整明亮,焕然一新。 江煜身着龙袍,从文武百官的末端快步行到龙椅旁。 椅背灿金热烈,扶手却冰凉圆滑,所处的位置高大而宽敞,叫人一瞬便能将世间百态收录眼下。 瞧江煜坐下,众人齐声跪拜:“参见吾皇。” 其下百官,唯有一人不同。 江卿淡淡地笑着,双目直视着龙椅上的江煜,丝毫没有跪拜的意思。 江煜恍若未见,“都起来吧。” 大臣之中也有人瞧见了江卿出格的举动,此时正互相瞧着。一人许是想在新皇年前留下个好印象,猛地探出一步道,“和瑞王,你为何不对新皇行礼?” 江卿看向他,“皇侄还没开口,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你!”那大臣被怼的生气,胡子一抖跪在地上,“陛下,和瑞王对您不敬在先,如今又不听劝诫,依臣看,应当重罚。” 千百双眼睛盯着龙椅上的江煜,江煜站起身,看向江卿,“皇叔说的是。” “陛......” 江煜垂眸,将文武百官们的惊讶之色尽收眼底,“朕思虑多日,自觉尚还年幼,无法担起国之大任,决定退位让贤,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过世已多日,明日便由皇叔和瑞王继任吧。” 江卿微微点着头,走到大殿正中,恭敬一拜,“多谢皇侄信任。” 新皇上任一日便要退位让贤? 大臣们面面相觑,嗡嗡的低语四处都是。 先前那个质疑江卿的大臣已然双腿抖成了筛糠,“和......和瑞王,微臣方才不知......” 江卿一笑,“你也是为我怀川江山社稷着想,放心,像你这样敢言,忠心的臣子,正是我怀川需要的栋梁之才。” 四周窃窃私语更甚,相比以前是个傻子,现在刚上任便退位的江煜而言,江卿似乎的确更有皇帝的风范气度。 江煜懒得管这些,他心急如焚,只想着快些宣布了这些,好能见到温初白。 “散了吧,明日再登基。”他这样说完,便一挥袖子,自己先走了。 脱下龙袍,换上便装,江煜拦住了正欲离去的江卿。 “皇侄。”江卿道。 “不用这样惺惺作态了。”江煜不耐烦道,“阿白呢?” 江卿微微一笑,“我登基后,自会让你看见。” 江煜提着的心放下半颗,“她没有受伤吧?” 江卿仍是笑,“我既叫她一声妹妹,自然是按照亲人看待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江煜嗤笑道,“用阿白换皇位,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亲人。” 江卿瞧他,语气不屑,“成王败寇。” 江煜垂着眸,音色暗沉,“你最好按照你说的,不要伤害 分卷阅读189 阿白一丝一毫,不然我一定叫你好看。” 江卿道,“放心吧,你明日记得来我的登基大典,到时候自会见到初白。” 见到她嫁给我的样子。 江煜不愿再与他多说,亦不知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和瑞王府遍布着江煜的眼线,江卿自不能回,他在皇城多年,有不少产业家当,如狡兔三窟,温初白此时正被他安排在了其中一处。 “初白。”他推开门,神采奕奕,“明日一早你就要是这怀川的皇后了。” 温初白乖巧地点点头,“云岚刚给我试了凤袍。” 江卿喜道,“如何?” 温初白笑着,“很合身,也很好看。” 江卿更是开心,“我还担心我们的眼光不同,我喜爱的款式你会不喜欢呢,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两人相敬如宾地寒暄了一整个下午,日暮时分,江卿如同之前的每一个新皇一般,早早地去试了龙袍。 李公公笑着,“新皇来得真早,是勤劳稳重的典范。” 这一批龙袍是按照江煜的体型制作的,还好江煜与江卿体型相差不多,改了大小后,他穿上也正当合适。 “七年……”江卿看着自己的宽袍大袖,盯着上面的五爪金龙,心潮澎湃而快意,“七年的苦,终究没有负我!” 上一世,七年前。 温初白是冬天死的,在一片皑皑白雪中,两个姑娘的身子打在一起,冻得铁青却没人敢管。 唯一来了这后院的,是从温初澜手中死里逃生的柳清芳。 她七年前便知道温初澜要毒死她,好在身上带着从重黎楼带出来的假死药,便假死出了王府。 温初白嫁给了江決,久居王府而不能出,她只能用钱买通了一个嘉陵王府的侍女,每次出来采买,便和她说一声温初白的近况。 一连七年。 除了温初白听见汀贵妃与江決的计划因而被罚去别院外,旁的,也没什么更恶劣的消息。 直到这一天。 外头飘着鹅毛大雪,柳清芳的心没来由地从早上起来便一直慌着,她去了嘉陵王府下人出入的门口,等到了那个侍女。 她说,“以后不能再给你传递消息了,王妃……不,假王妃已经暴露,被王爷下令打死了。”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将柳清芳劈了个神魂俱裂。 “阿白……阿白死了?” 世间最难过的,不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侍女摇摇头,“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柳清芳怎肯?她拉着她,“我有钱,我把我全部的钱都给你,求求你带我去见她,求求你带我进去,我是她娘亲,我要带她走,外面这么冷,这么冷……” 侍女犹豫再三,同意了。 她收了钱,让柳清芳混在采买的队伍里,在日头落下之前,进了嘉陵王府。 又瞧着她,不顾一地血污与寒凉,将温初白的尸体背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往府外走。 “阿白不怕,娘亲来了,娘亲这就带你走……外面太冷了,等到了家,家里暖和,你准能缓过来……” ☆、第八十四章 立后 温初白自是不会缓过来了,柳清芳带她回到在文贝街的家里, 明明是皑皑冬日, 却不生炭火。 只因寒冷会保存住女儿的样貌。 她的钱已经全都给了那侍女, 只能拆了家里的床,打成一个粗糙的棺材,将温初白放进去。 天寒地冻, 她只能这样守着温初白的尸体。 恍然间, 她想起自己从重黎楼出来时, 曾带出了一本《逆天改命术》, 她欣喜若狂, 连滚带爬的拿来,才发现这术法要三人才能进行。 她去找温偏安, 想和他说,由她来献祭, 温偏安来主持。 可她根本见不到温偏安, 温家人看见她还以为是她的魂魄化为了厉鬼, 将她乱棍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她找不到第三人。 皇城也乱了。 江決母子毒杀了江桑,可江桑不知道他母子二人的真面目, 一纸遗诏, 竟要立江決为新帝。 江桑下葬当日, 江煜带兵杀进皇陵,当下击杀江決,揭发了江決母子二人的恶行,其母灵妃沉冤得雪。 又二十日, 江煜登基,和瑞王起兵造反,不料,双方僵持七日之久,江卿依然被江煜镇压。 他为免与江決一样,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于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全身的气力,逃到了文贝街。 柳清芳捡到他的时候,是个阴沉的下午。 文贝街上的人都害怕这个一身血污,衣衫褴褛的外来者,瞧见江卿在地上狼狈地趴着,纷纷绕道而行。 柳清芳认出他衣服上的王爷纹饰,觉得这是天意。 她将江卿带回了家,给他治了皮肉伤。 但可惜, 分卷阅读190 他逃跑时实在猛然爆发太快,体内筋脉重伤,武功全废,成了半个废人。 江卿蓬头垢面,在柳清芳家的门槛上坐着,柳清芳过去给他换药,被他一把推开。 他的声音像是破锣一般暗沉嘶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一生都在为皇位而努力,如今我大势已去,不如死了!” 柳清芳靠近他,道,“我有转圜的办法,你愿意试试吗?” 江卿看向他,眼神阴鹜地如饿狠了的秃鹫,“什么办法?” 柳清芳道,“我是重黎楼的左护法,而重黎楼中珍宝、异术众多,其中一门异术便是可以让你回到过去,改写未来。只是此法刁钻严苛,如果你重来一世,没有坐上帝王的位置,没有真龙护体,便一定会死。” 江卿沉默片刻,“你为何帮我?” 柳清芳淡淡道,“看你有缘。” 江卿缓缓地眨了一下眼,漏风的屋子裹挟着早春的料峭寒意,刮得他脸颊生疼。 柳清芳心中着急。 马上开春了,没有了雪,温初白的尸体便不能继续保存下去,很快就会回天乏术。 “好。” “什么?”柳清芳一愣,她将那逆天改命术中的内容漏说了很多,“献祭者”三个字更是只字未提,眼前这人虽落魄,却曾是王爷,理应不会这般鲁莽。 江卿站起身子,道,“我说,好。” “你……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柳清芳忍不住问。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江卿看着自己脏污褴褛的衣裳,虬结杂乱的发丝,“坐不上那个位置,我活着本也没意义,不如赌一赌,你说是吗?”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三个人,柳清芳不再犹豫,“那我们这就准备。” 江卿不知道,这个术法会这么痛。痛的撕心裂肺,骨头、肌肉都像是抽干了水分,血液沸腾后又冰冻,冰冻后又被敲成千万片刀锋般的冰雹,划得自己血肉模糊。 疼痛似乎化成了声音在耳边叫嚣,吵得他头疼欲裂。 在世界都重归平静后,他听见柳清芳的声音,“阿白,这一世千万不要这么傻了。” 这个左护法在说什么? 可下一秒,他便忘记了柳清芳的这句话,甚至忘记了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她是重黎楼的左护法。 而他与她做了个交易,如果他当不了皇帝,就会死。 一觉起来,如大梦三生。 一切都回到了七年前,他还年轻,身边的人,汶雏、云岚都还年轻,他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从七年后回来,却又模模糊糊地不甚确定。 脑子里零星地多了一些片段,但没头没尾,不甚清晰。 或许,他应该去找那个重黎楼的左护法问清楚。 “主子。”云岚瞧见他醒了,笑得皓然明媚,“楼中来了个小公子,正夸您的字好看呢。” “是吗?”他从天字一号房出来,瞧着一楼的大堂,一眼便看到了温初白。 熟悉,亲近,种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涌动。 他去了后厨,端了一盘水晶牛肉片出来,下意识地想要接近“他”,想要保护“他”。 后来,国师算出灾星会影响怀川未来的皇帝。 他险些以为自己就是那灾星。 可温初白在宫中那一闹,却让他明白,她才是会动摇皇位,改变历史的关键之人。 他要保护她,亦要搞清楚她和那左护法有什么关系。 但左护法失踪了,即便是他用手段骗温初白亲自去见了重黎楼的人,也没有找到左护法的下落。 他甚至为此弄丢了温初白。 懊恼、悔恨、自责、保护欲、占有欲、争夺欲……种种情绪加注在一起,江卿笃定自己爱上了她。 记忆从半年前的初遇回到现在,江卿的神情晦涩难辨。 《逆天改命术》中从未提到,献祭者会对重生者产生保护的想法,更没提及,当上皇帝,就可以免去一死。 但他为了“爱”,愿意赌。 从皇宫回来,已然是深夜,江卿直奔了温初白的屋子,却瞧见她正拿着当初自己给她雕的木雕发愣。 “不是丢了吗?”他问。 温初白一怔,“又让云岚拿回来了。” “也好。”江卿微微笑着,指尖轻轻搭上了她的脉,确认她仍然受着麻沸散的功效,“怎么没见到云岚。” 温初白道,“她说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去睡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江卿瞧着面色带着两分怒意,“先前在玉阳瀑布就说漏了我的身份,我还没来得及教训她,她竟然又这样怠慢你。” 温初白的脸色白了两分,“她……不是她说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初白,你就是太善良了,谁都要护着。”江卿这样说完,瞧温初白脸色依旧不好,这才有些后悔地转了话题,“凤袍在哪呢?” “在那边挂着。”温初白指了 分卷阅读191 一处地方。 江卿点点头,“换上给我看看好吗?下午光顾着和你说话,都没有看你穿这凤袍的样子,快去穿上,让我瞧瞧与我的龙袍相配不相配?” 温初白似是怔了一瞬,半晌才点点头,慢吞吞地走到了凤袍旁。 她拿着那身衣服,面色犹豫,“你……不要看着我。” “哦,是,是。”江卿点点头,背过了身子,“明晚才是洞房花烛,今夜我不会逾距。”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叮叮当当的碎玉撞击声也响起,江卿猜着,应该是带头饰的声音,便问道,“穿好了吗?” “嗯。” 江卿转过来。 凤袍本就量身而做,如今贴着温初白的身子,十分合体,凤袍的样式也是他心仪的款式,左肩龙纹,右肩凤凰,陪着织金的流云彩霞,华丽而娇艳。 凤冠也如他所想,灿烂的金色,勾缀着金玉链子,镶嵌着点翠凤凰,龙纹栩栩如生,端庄优雅。 江卿笑着,“初白会是我怀川历史上最美丽大方的皇后。” 温初白则问,“我这一身,你喜欢吗?” “当然,和我的龙袍甚为相配。”江卿答得爽快。 “我也喜欢。”她微笑着道。 江卿又笑,“对了,这么晚了,你该饿了吧?我从宫里给你带了,放在大厅里了,我这就去拿。” 温初白轻轻点头,“好,我将衣服换回来。” “不用。”江卿笑着,“你就这样穿,我喜欢看。” “好。”温初白的回答轻的几乎听不见。 没多久,江卿拿着点心回来了,瞧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心中又是一阵欢喜,“我回来了。” “嗯。” “好奇是什么吃的吗?” 温初白便问,“什么?” “马蹄糕。”江卿轻轻笑着,拿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啊——” 温初白脸颊红了两分,“别这样。”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江卿有些不解,“我记得云岚挺喜欢吃这个的,还以为你们女儿家都喜欢。” 温初白愣了片刻,点点头,“是喜欢。” “那边吃吧。”江卿的手仍举在她嘴边。 温初白红唇轻启,小小地咬了一口,马蹄糕通体纯白,入口即化,她咬得实在太少,还没尝出来味道,江卿的手便又一次探上了她的唇。 “瞧你,吃的满嘴都是。”江卿正笑话她,忽然感觉指尖一阵冰凉,温初白竟就这样无声地哭了,“怎么哭了?” “没有。”她快速地抹掉了眼泪,“明天要做皇后了,我这是喜极而泣。” “哈哈。”江卿被她逗笑,“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若是天天哭,我可受不了。” 温初白便又一次擦干净面上的眼泪,确认一滴不剩了,才带着哭音道,“以后不会了。” “好。”江卿站起身子,替温初白摘掉了头上的凤冠,摸了摸她的发顶,“有些重吧?” “还好。” 江卿笑道,“那便好,夜深了,明儿还要早起,快休息吧。” “嗯。” 温初白站起身子,目送着江卿到了门口。 “快歇息吧。”江卿又一次说到。 “好。” 门被江卿带上。 温初白脱了一身的凤袍,仔细地掸掉上面几乎看不见的灰尘。 明天,她就要嫁给江卿了。 不,是……三个时辰后。 第二日晨光破晓,云岚便进了温初白的房间,两个姑娘人对看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廊里便又传来了江卿的脚步声。 他很快走到门口,在门外道,“时辰到了,今天可不能睡懒觉。” 温初白回他,“知道了,马上便下去。” 江卿的声音听起来心情极佳,“叫云岚把凤袍帮你拿上,我登基时你再穿上便可,不要一路穿着,太重了。” 温初白便又一次答道,“知道了。” 入宫的马车拉着众人一并进了宫,皇宫里的装扮同前一日并无二致,仍是迎接新皇的喜庆模样。 江卿前去换了龙袍,温初白便在后头换上了凤袍。 登基大典又一次开始,相同的日头,相同的地点,只是换了主角。 江煜也站在一众臣子之中,但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袍,看着不像是来道喜,反倒是来报丧。 江卿的好心情又怎会因为他的衣着而被打乱? 他目不斜视,冲着大殿正中的龙椅而去。 在前一天,这个地方还属于江煜,这个接连两世打败了他的人。只是短短一日,这个龙椅,这个皇位,乃至整个怀川,都属于了他。 他的夙愿,两世血汗,终于得到了回报。 文武百官如前一日一样,轰然跪了一地。 “参加吾皇。” 江煜 分卷阅读192 立在原地,与江卿前一日一般,鹤立鸡群地站着。 江卿望向他,眼前的珠帘轻轻摇摆,却挡不住他犀利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对上,江卿的眼里分明写着:你不跪,便再也见不到温初白了。 大臣们跪了半天未听平身,偷偷摸摸地互相打探。 忽听江煜重重跪下,声音清晰而有力,“参见吾皇。” “众爱卿,平身。” 地上的人哗啦啦地尽数站起,江卿微微一笑,“今日朕登基,按理来说第一条诏令应是大赦天下,但,朕却答应了心上人,第一条诏令是立她为后。” 江煜心头猛地一跳。 “这……”朝臣们面面相觑。 新皇第一条大赦天下的诏令虽不是死规,却也是约定俗成,江卿这样做,似乎有些任性。 可江卿只是通知他们,并没有与之讨论的意图。 “传皇后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完结啦 ☆、第八十五章 逃离 大殿上,温初白穿着宽大华丽的凤袍, 画着昳丽的妆容, 云步轻移, 慢悠悠地走到了龙椅旁。 江煜看清来人时瞳孔巨震,忍不住向前,“阿白!” “这、这、这!”在他身旁, 温偏安连连“这”了几声, “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江卿要娶温初白, 可温初白明明被她嫁给了江煜了啊!难道代嫁一事暴露了? 江卿瞧温偏安一眼, 觉得在这种好日子下罪晦气, 实则也不介意代嫁之事,便笑道, “温相太激动了。众位爱卿,这是温相的二女儿初白, 自小便养在深闺, 今日我便要昭告天下, 立她为后。” 温偏安仍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脑袋不保。 江卿却不再问他, 一扫众人, 问, “国师呢?怎么未见国师到场?” 李公公面色陡然一滞,磨磨蹭蹭地道,“回陛下,国师今日一早留了书信, 挂冠云游去了。” 江卿蹙眉,“怎么没人和我说!” 李公公面露难色,“这……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 殿中一片混乱,有人说温初白不是嫡出不应封后,有人说国师今日辞去职务,是觉得新皇名不正言不顺。 谈论声四起,江煜恍若未闻,两眼紧盯着龙椅旁立着的温初白,温初白也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上头精心装扮的姑娘轻轻摇了摇头。 江煜心中又急又怒。 阿白为何冲他摇头,是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吗? 可是他若是不管,阿白就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嫁给江卿,作他人妇了。 江卿与李公公对话,眼神却瞧着江煜,看他只是站着,心中便莫名地想刺激他,他站起身,“初白,你可愿嫁给朕?做朕的皇后?” 从来皇后之位,后宫妃嫔都是争得头破血流。像这样询问,还真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温初白点头,“愿意的。” 江卿便从袖中拿出一卷诏书,扔给了李公公,“念。” 李公公展开诏书,“温氏攸德,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江煜的唇抿成一条发白的线。 百官又一次跪拜,声音如山呼海啸,“参见皇后娘娘。” “嘉宸王为何不跪?”江卿这一回倒没逼他,只是故意道,“是了,嘉宸王已故的王妃与皇后为亲姊妹,想来嘉宸王是担心朕不能好好照顾皇后,放心,朕将来定会对他好。” 江煜定定地盯着江卿,半晌,于众目睽睽之下拂袖离去。 江卿的声音仍在后面,“是朕疏忽了,不该提嘉宸王已故的亡妻,今日逾距,不管皇侄。” 江煜怒气冲冲地朝宫外走去,嫌不够快,又架起了轻功。 他要集合所有外面的力量,连同重黎楼,不顾一切地夺回温初白! 募的,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江煜吓了一跳,看清面貌后又气得骤然出手。 是江卿身边的那个叫云岚的侍女。 来人险些被他打中,吓得立即朝后闪躲,可很快又不怕死地飘了回来,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小石头~” 江煜一怔,就要打出去的一掌猛地收回,差点把自己带了一个跟头。 “阿白……?” 眼前的人虽是云岚的样子,可声音却是温初白的。 温初白吐了吐舌,“快走,我们出宫再说。” 她说了这句话,便伸手拉住了手,拽着他往宫外飞去。 江煜盯着两人相握的手,任她拉扯着,茫然地出了宫。 面霜铺里,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柳清芳手中攥着手绢,几乎绞成了一团碎布;吾正眉头紧锁,手指时不时地点着桌面;阚阳背对所有人坐在门口,一脸肃穆;就连这几日总是藏在屋里的白桃也出来了, 分卷阅读193 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 “来了。”阚阳忽然道。 屋内的人全都站了起来,风声乍起,“云岚”拉着江煜落在了面霜铺的门口。 “怎么……”屋里的人还懵着。 “娘!” “云岚”松开江煜,腾地一下扑到了柳清芳的怀中,面上欣喜若狂。 柳清芳将她微微推开,瞧云岚的脸发出了温初白的声音,迟疑地叫道,“阿白?” “云岚”嘿嘿两声,摘掉了面上云岚的面皮,又在柳清芳身上蹭了蹭,“娘亲,我好想你。” 再一回头,江煜正微微笑着瞧她,目光若秋水,恨不得让她整个人都陷在里头。 温初白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脑袋搭在他的肩上,“小石头,我也好想你啊。” 江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沉默不语。 “你不应该为了我而放弃皇位的。”温初白说。 江煜轻轻摇头,“登基的前一天夜里,我在皇宫大殿的顶上想了许久。但我真正放下仇恨,竟发现没有禁锢的世间是如此明朗开阔,所以,与其说是我为你放下仇恨,不如说是你给了我光明。” 温初白抿着唇,用脑袋蹭着他的下颌,“我们之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江煜答,“是。我会带你走遍山川大江,像你之前和我说的。” “啧啧啧。”阚阳捋了一把胡子,打岔道,“年轻人真是,说话都酸溜溜的。” 空气中旖旎的泡泡顿时被戳破。 两人一惊,猛地分开。 温初白一脸窘意,光顾着和江煜说话,竟忘了旁边还有一群长辈看着。 空气中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还是柳清芳打破了僵局,“阿白,你怎么打扮成了云岚的样子回来?” 温初白嘿嘿一笑,“这事说来话长,听我慢慢道来。” 前一日早,江煜登基大殿,江卿去前脚出了门,成衣店后脚便送了凤袍过来。 云岚拿了回来,艳红的凤袍一如江卿所描述,华美非凡。 “温姑娘,你来试试合不合身。”她道。 温初白手软脚软地使不上力,面上却笑呵呵的,“肯定不合身。” 云岚皱着眉,“怎么会呢,主子分明说了那老妪经验丰富,怎会不合?温姑娘就别说笑了,快来试试吧。” 温初白一手托着腮笑,窗外的晨光照进来,便映得笑容也更灿烂了些,“因为这凤袍的尺寸是按照你的身形做的呀。” “什么。”云岚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凤袍掉在地上。 温初白仍笑着,“就在我让你去找大哥的时候,我不过是这样……” 她这样说着,用出了御气术,整个身子便从位置上凭空飘了起来。 云岚吓了一跳,“你……你不是中了麻沸散?” “是呀。”温初白笑着,“我的手脚现在还没劲儿呢,但是我这功夫,就是手脚断了也能用。还没和你说完,我当时不过是这样一飘,那老妪当下就同意将量身的人换成你了,哈哈。” 温初白笑得高兴,云岚却面色发白,喃喃道,“我和你身形虽近,但毕竟有不同,若是你穿上这凤袍不合体可怎么办?” 两人正说着,窗外传来轻叩。 许是温初白这几日表现的好,又或是江卿自信于麻沸散的功效,临时落脚地的窗户是可以正常打开的。 云岚推开窗,外头说好要来的汶雏便立即钻进了屋内。 “温姑娘,我这就将你救出去。”汶雏激动地道。 “别别。”温初白摆摆手,“事到如今,也不着急了。” 汶雏不解,“你的意思是……” 温初白莞尔一笑,“汶雏哥的易容术一向高明,当初我去鉴宝大会就没被别人认出来,后来你易容成吾师父带我走,我也一点没察觉出来,而且我这几天,可是一天比一天温柔哦~” 汶雏心中明白大半,顿时看向云岚,“你的意思是……” 温初白点点头。 云岚也反应过来,温初白竟是要与她身份互换。 可……这怎么行,主子喜欢的明明是温初白啊。 但…… 手边的凤袍、凤冠仿佛发着诱人的光芒。她做梦都不敢想能嫁给主子,还是以这样的姿态,穿着他亲自定下的款式,合体的,量她的身定制的衣裳。 温初白道,“试试?” 云岚摇头。 温初白抬抬胳膊,“我身上没劲,那凤袍太厚了,穿上了我估计连站都站不起来,你就当帮我试试。” 云岚眼神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有渴望,也有拒绝。 半晌,她终于将手伸向了那件袍子。 一如温初白所言,量身定制的凤袍穿在身上严丝合缝,而她从未穿过这样华贵的衣物,这样合江卿心意的衣物。 汶雏与云岚相识多年,瞧见她的样子也心头有两份激动,“好看。”b 分卷阅读194 r   云岚微微笑着,“是吗?” 汶雏点头,“你们俩本就身形接近,经我易容后绝对不会被发现,温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不能嫁给主子,你就当帮帮她,也帮帮我,好吗?” 云岚定定地瞧着自己的衣裳,脑海中天人交战,却发现,她能想到的一切后果,都敌不过嫁给主子来得诱人。 她曾说过的那么多遍不肖想主子身边的位置,不过是自我催眠,自欺欺人罢了。 “好。”她轻声道。 温初白装了那么多天贤良淑德,就是为了这一刻,听见云岚的回答立即心头一喜,可喜劲儿过了才发觉自己的鲁莽,“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办法吧,你这样顶着我的面貌嫁给江卿,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扮演我了?” 汶雏也一愣,“也是。这样对云岚太不公平了,要不还是我带你跑出去吧,我们闯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让云岚嫁呢~~ ☆、第八十六章 自废武功 汶雏只想快点结束这边糟心的事,听云岚这样说, 便道, “你既然已决定, 那我这就回去做面皮,晚上主子回去宫里试龙袍,到时候我再给你们带来。” “好。”云岚点头。 温初白将前一日的事和盘托出, 中午江卿见到的温初白是她, 而夜里见到的, 便是服了麻沸散、易了容的云岚了。 白桃垂着头, 口中“阿雏……阿雏……”了半天。 温初白走过去, “汶雏知道错了。而且他毕竟是江卿的人,如今帮我逃出来, 也是将功补过啊,你就原谅他吧。” 白桃神色复杂, 轻轻点着头, 口中却仍愧疚地道, “小姐,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的事。”温初白摇摇头, “算算时间, 汶雏也该来了。” 汶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不少才到, 只是过来时,前襟满是鲜血,瞧着十分骇人。 温初白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云岚姐姐被发现了?” 汶雏摇摇头,“不是,主子……不,江卿他一点儿也没察觉出不对,温姑娘放心。” 温初白便又问,“那你这身上的血水是怎么回事?” 汶雏看向白桃,露出个满嘴鲜血的笑,“没关系,我只是把武功废了,从此不再欠江卿了。” 白桃怔住,屋里的人也都沉默。 汶雏一直以来话不多、貌不扬,即便总在面霜铺子成日地帮忙也没什么存在感,知道他是江卿的人之后,大家便觉得他与白桃的感情顺理成章地不过逢场作戏,是白桃遇人不淑。 却没想到,他虽说得不多,却爱得这样深沉。 白桃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手在汶雏衣襟边探了又探,却不敢触碰,急得额头沁满了细汗,“疼不疼啊?” 汶雏便憨笑,“不疼。” 阚阳瞧着众人,江煜与温初白依偎着,白桃担心着汶雏的伤,柳清芳和吾正并肩坐着。房里似乎只有他一个多余的人。 新皇登基,虽然第一条诏令前所未有的是封后,但很快也像之前各位先帝一样大赦天下。 温初白和江煜在面霜铺子躲了两天风头,瞧阚阳日日出去玩,天天拿着糖葫芦回家馋他们,眼红地在屋里坐不住。 “不行!我也要出去玩!”温初白大喊一声。 柳清芳蹙着眉,“不是说过几天回重黎楼吗,到时候就能在外面玩了。” 温初白噘着嘴,把自己挂在她的胳膊上,“娘亲~人家跟着江卿在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呆了那么多天,都快憋死了,你知道我的嘛,出了温府之后哪还有这样无聊过?” 江煜闻言,也笑着帮她说话,“是啊,岳母大人,您是不知道,当初在重黎楼阿白也天天跑着玩呢,我们在夜里烤红薯,师父还误会我们……” 温初白脸色红了两分,偷偷瞪他一眼,打断道,“哎呀娘亲,我做男装打扮,和江煜去文贝街玩,文贝街上人少,不会被发现的。” 柳清芳坳不过两个年轻人,想了半天,只能半推半就地答应。 温初白立即换上了男装,与江煜哥俩好一般勾肩搭背地去了文贝街。 这次他们没走往常惯去的那个街口,而是从之前苍水庙的街口进去,一进去便是之前他们叫人来建的劳力集市。 皇城的管理者发觉这里相较以往焕然一新,对这条街也重视起来,如今更如汤谷街一般,在街头立了张贴各类告示的木栏。 “这温皇后可真漂亮!” 温初白与江煜刚进文贝街的街头,便听人这样说道。 她心头一惊,这文贝街都是些老百姓,怎么会有人见过她呢? 旁边的告示木栏里里外外地围了一圈人,她与江煜钻了进去,木栏上用宣纸画着她的长相,旁边则注明了她的大名,和立后的诏书,宣布主权的意味跃然纸上。 温初白一阵 分卷阅读195 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通缉我。” 江煜则拦住了她的肩,眸子暗沉,“他这是写给我看的,想让我对你死心。” “嘿……”温初白将他从人流中拉出来,坏笑着,“那也没用了,本姑娘早就跑出来了。” “是。”江煜抿着唇笑,只是心头仍有一些不爽。 毕竟,谁瞧见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被人画出来贴在街上说是自己的夫人,都不会好受。 温初白也隐隐瞧出江煜的不对劲,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拉着他,“走啦,我们继续往前逛,去找阚师父天天都在买的糖葫芦,一定很好吃。” 江煜点点头,两人便顺着接道一路向前。 阳光正好,文贝街没了乞讨的人,也愈发的宽敞明亮,麻雀在屋檐下筑了巢,叽叽喳喳的,像是在为过冬做准备。 “马上冬天了。”温初白忽然道。 “是。”江煜点头,“不过重黎楼的气候比皇城要好,不会那么冷。” 温初白轻轻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印象中的去年冬日,还是严寒冰冻,今年却只觉得是春暖花开的先遣。 江煜牵过她的手,“等过几日,回到重黎楼,我忙完了至臻阁的事情,我们就能好好休息了。” “至臻阁怎么了?” 江煜张口,却又想起他卸任又上任,曲折离奇,说来话长,再加上他不想让温初白内疚,便道,“那日在苍水庙,我听见你说抢来的公正算不得公正,觉得十分有道理,我便将至臻阁做了变通,让江湖各界人士能来参观。” 温初白来了兴趣,“那岂不是很热闹?” “是啊。”江煜点头。 “我猜,他们见到至臻阁那么多的宝物,肯定一个个流连忘返。你不如就一直开着,等他们再来时,就收他们的门票钱。”温初白笑道。 江煜也笑,“正有此意。” 两人边说着边往前走,温初白抬眼一看,前边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抱着个比他还高的糖葫芦串正在叫卖。 “小朋友,你这糖葫芦怎么卖的?”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惊喜道,“哥哥,是你呀!” 温初白定睛一看,眼前的小男孩确实有两份眼熟,好像是半年前她被人打劫时,那个“见义勇为”的小朋友,只是孩子长得快,她才没一下认出来。 “想起你了,小男子汉。”温初白笑着。 小男孩笑起来,因为缺了门牙莫名地有些朴实,但许是卖糖葫芦卖的多了,嘴里说出的话十分漂亮,“前些日子,哥哥带着夫人在集市那边打坏蛋,我也看见了,哥哥真厉害。” 温初白瞧了一眼江煜,心头一阵偷乐,“是呀,我夫人是不是也很厉害。” 小男孩点头,正要再夸那夫人一句,又瞧见温初白与江煜牵的手,话堪堪停在嘴边,改成了,“哥哥的二夫人也很美貌。” “噗——”温初白笑出声来。 小男孩一头雾水,挠着头小声问,“我,我说的不对吗?我娘亲和我说了,见到哥哥就要说厉害,见到姐姐就要说美貌,虽、虽然哥哥的二夫人有些高大,但……” 温初白被他逗得捧腹大笑,“对,对,你哥哥我的夫人都很美貌!” 江煜无奈地瞧了她一眼,弓下腰问,“你这糖葫芦怎么卖?” 小男孩摇摇头,踮起脚尖从糖葫芦串上取下一个最大的,“哥哥帮我们文贝街赶走了恶霸,这个送给哥哥和二夫人。” 温初白逗他,“就一串啊?” 小男孩想了想,又拔下来一串。 温初白又笑,“那我家还有个大夫人呢?” 小男孩瘪瘪嘴,又拔下来一串。 “我还有个娘亲呢。” …… 一刻钟后,江煜接管了糖葫芦串。 温初白笑得前仰后合,她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先前只知道你是个见义勇为的小男子汉,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 小男孩本来还懵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把糖葫芦串交出去了,可听温初白在夸他,又开心地点了点头。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温初白道。 汤谷街与文贝街本就挨着,只不过以前商铺们之前只开汤谷街那边的门,如今文贝街发展起来,不少铺面便在文贝街开了后门。 温初白从其中一个铺面进去。 打着算盘的小掌柜听见声音,立即抬头,“哟,柳公子。” 温初白点点头,“我来看看账。” “来,给您。”小掌柜拿出了账本,一脸好奇地凑在旁边,“上回您托人将户头的钱都取出去了,是做了什么大生意?” 温初白缓缓看向他,心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掌柜毫无察觉,“您这个未安币买得真是妙,当初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现在有什么好做的生意,给小的讲讲呗。” 温初白一愣 分卷阅读196 ,未来的动向,除了她发觉的瓷器之风,旁的也都是她从书中看来。 可如今,除了经商一类的东西能够拿来套用,历史、文化大多已经全然推翻,没有效用了。 这般想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翻开账本。 户头上未安币的那一项大喇喇地标着:零。 ☆、【大结局】大婚 温初白心口一阵郁结。 江卿拿她的钱,对付她的夫君。 小掌柜瞧温初白神色奇怪, 瞄了一眼账本, 一拍脑袋, “错了错了,拿错了。” 他去了书案边,换了一本崭新的来。 “大前天下午您派人来存钱, 我写在新本子上了, 刚才一顺手, 拿错了。” 温初白翻开新拿来的账本。 户头:柳清芳 存储未安币:两千万整。 存储怀川币:一百三十六万二千七百一十四。 小掌柜道, “怀川币是您这月生意上赚的, 有两家店的钱还没送来,所以还没有并进未安币里。” 温初白心中复杂, 江卿竟然在坐上皇位的当日下午就将借她的钱还了回来,还多还了这么多。 她看着账本沉思片刻, 江卿学她也将自己的钱换成了未安币, 并推动了未安国的出口, 使未安币增值,但如今江卿自己登上皇位…… 她让小掌柜取了两万带在身上, “之后的钱, 就不用换成未安了。” 小掌柜心领神会点头, “那我也取出来,谢谢柳公子。” 温初白拿着钱回到文贝街上,江煜和小男孩正一起卖着糖葫芦。只不过,小男孩一个人卖时还好, 有江煜这样一个人高马大又衣着华贵的男人在一边,糖葫芦的销量简直断崖般地下滑。 温初白走过去,小男孩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江夫人。” 大街上,她又是男装,听小孩这样叫,温初白顿时羞红了脸,她瞪着江煜,“你和他说什么了!” 江煜笑眯眯的,只问,“你去取钱了?” 温初白点头,从怀中取出那两万的怀川币递给小男孩,“这个给你,谢谢你上次在我遇见危险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 小男孩挠挠头,“可是我娘说了,那是不对的。” 温初白笑道,“所以哥哥才给你钱呀,你要好好长大,等你像哥哥的二夫人一样高了,这就是对的了。” 小男孩半知半解地点点头,继而欣喜地转向江煜,“二夫人,你真厉害,果然我叫了哥哥一声温夫人,他就给我钱了。” 温初白:“……” 江煜哈哈笑着,又忽悠小男孩道,“既然如此,你这糖葫芦串就是我的了。” 小男孩点头,“我是男子汉,愿赌服输。” 面霜铺中众人看见江煜拿着一堆糖葫芦,吓了一跳。 温初白笑呵呵的,“天天瞧阚师父在吃,我也馋了,便买回来给大家都尝尝。” 事实也的确如此,江煜拿着糖葫芦分给众众人,温初白则抓住了好不容易待在屋里的阚阳。 “喏。”她递给阚阳一串。 阚阳捏在手里,却不下口。 温初白便问,“听说至臻阁过几日会有活动?” 阚阳瞧她一眼,懒懒地应了一声。 “到时候来的人很多?” 阚阳又点点头。 温初白嘿嘿一笑,“阚师父,求您帮个忙。” 阚阳转向她,“什么忙?我在重黎楼呆不久了,等看完至臻阁的热闹,我就打算出去游山玩水,不再掺和你们的烂摊子。” “来得及。”温初白贼笑着,在阚阳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阚阳瞪圆了眼睛,“你个小丫头!胆子够大的!有你娘亲当年几分样子。” “嘿嘿。”温初白笑着跑了,声音却还飘在身前,“阚师父,乖乖吃糖葫芦哦!” 阚阳瞧了瞧眼中的糖葫芦。 这么多天以来,他日日去文贝街买这糖葫芦,可他却从未吃过,他根本就不喜欢糖葫芦,日日去买,只不过找个不呆在房间里的理由罢了。 柳清芳的假死,甚至后来发生的种种,都没有让他脱离执拗与杀伐的桎梏。 他以前不懂,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面霜铺子给想通了。 或许他该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在杏花树下,结识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或许不漂亮,但一定温柔。 “咔嚓。”他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果肉酸的人一机灵,“呸!” 果然还是很难吃。 半月后的至臻阁大展被阚阳定在了下午,说是算过之后是个吉时,江煜虽然莫名其妙,却也觉得阚阳能接受就实属不易,没再多说。 这会儿,午时刚过,受邀前来的观展的人已经快要把天门峰踏平。 新修 分卷阅读197 建的至臻阁坐落在半山腰上,被修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圈建筑,像是个饱满的瓷碗倒扣在地,又有异宝的光芒笼罩着,像是个发着淡光的琉璃圆球。 众人往里进时,皆在赞叹。 奇珍异宝流光溢彩,皆被挂在了至臻阁的内壁。正中一道粗柱直通房顶,每隔三米高度便有一层半圆形的落脚处,供人上去近距离观赏。 因为料到了人数众多,至臻阁一层修得格外的大。 可即便如此,地上摆放的椅子也不够人坐,边缘上满是站着的人,整个至臻阁更是四处都是交谈声。 “重黎楼主到——”有人报道。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千万双眼睛目光灼灼,盯着一身鎏金白袍,带着银白面具的江煜。 “这……重黎楼好像是转了性子哈。” “是啊,竟不穿黑袍了。” 江煜对于底下的嗡嗡声恍若未闻,他立在前头,既因为听说皇城中母妃沉冤得雪感到快意畅然,又因为温初白不愿意陪他一同上场而烦躁气闷。 “诸位。”他道沉下气道,“一月前,我曾说过,重黎楼日后收集珍宝异术,会征求物主意见,不是儿戏。今日邀各位前来,就是请大家监督。” 底下便又一阵嗡嗡。 “重黎楼主不自称‘本座’了?” 江煜继续说着,讲完了承诺,又说有人自愿捐赠,会获得重黎楼的奖励,他说了不少,一条条、一件件,都让下面的人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关于重黎楼未来的改变,大致就这么多。”他这样说完,正要离场。 吾正忽然从旁边上了台,他今日着了一身庄重的暗红长袍,面色一反平常地带着几不可见的笑,“各位江湖豪杰,今日呢,除了我至臻阁重开大展,还有一件事要请大家见证。” 场内不少人见过吾正,知道他是重黎楼的右护法,纷纷好奇地翘首观望。 “那便是,请诸位一同见证我重黎楼现任楼主的大婚!” 众人从中间分开,细长的红色地毯直通门口,温初白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在白桃的搀扶下缓缓前行。 “叮。”不知是谁拨响了留音盅,琴音便如流水般骤然响起。 江煜还在发怔,身上竟被吾正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外袍。 琴音如流水,暮色也艳红,重黎楼人不知从哪儿接连地冒出,将红色的绸缎挂满了目光所及。 只是从门口到台上的短短距离,原本素雅的屋子,便成了婚礼大堂。 温初白走到江煜身边,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 她知道江煜在因为江卿做的事而烦恼。她虽没能力改变江卿,却可以郑重地以行动告诉江煜,温初白喜欢他。 温初白想嫁给他。 以温初白自己的身份。 柳清芳与阚阳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上座,一个是男方的师父,一个是女方的娘亲,作为高堂就位。 温初白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可江煜又不说话,只好略带不安地小声道,“喂,你不会被吓坏了吧?” 江煜终于回过神来,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这件事本应我来做的。” 温初白放下心来,红盖头掩住的脸上也溢满了笑,“没办法了,谁叫本姑娘捷足先登,你只能认命,当着天下豪杰的面,乖乖从了我了。” 温初白自以为声音不大,可能上这天门峰的又有几个是普通人,江湖人士们大多耳力极佳,且性格豪爽。有人听见了,便立即道,“这个姑娘是个好姑娘!爱恨分明,有胆色,我喜欢!” 江煜本来欣喜的脸色顿时黑成锅底。 他拉着温初白转身,面向身后的人山人海,轻轻摘了脸上的面具。 因其聪慧王的身份,他从未以真面目在这种场合示过人。 但此时。 他只想告诉全天下,他江煜,重黎楼主,要娶旁边这个女人为妻,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温初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底下的人忽然喧闹起来,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怎么了?” 江煜轻声道,“告诉他们我是你的人了。” 吾正轻咳一声,“吉时到了。” 温初白心如擂鼓。 两世,她嫁了三次人,可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紧张,这般迫不及待,这般心潮澎湃。 “一拜天地——” 各国、各地而来的千万双眼睛见证。 “二拜高堂——” 自小而大,最真挚的满腔祝福。 “夫妻对拜——” 你、我,从此永结同心。 三拜终了。 江煜想,从前小时候最喜爱的是母妃带他去山间玩,后来是山头的明月,现在是月下的人。 “礼成——送入……” 吾正的话说到一半,江煜已经将温初白打横抱起,朝至臻阁的门外飞去。 轻功带 分卷阅读198 起的风吹落了温初白头上的盖头。 底下的人都在惊呼。 江煜却在后悔。 有妻如此,他一人得见,足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呼,写了近三个月,终于把他们送入洞房啦(不是)。 爱是什么呢。大概就是,我有所执着,但不如你; 又或是,当我发现爱上你时,你已无可替代。 正在码番外,但是不知道你们想看什么哎 @@ ☆、【江卿x云岚】一 哪怕是此时,洞房花烛, 红纱围帐, 我也仍觉是梦。 新登基的江卿对朝政兴趣很大, 登基大典一过,便在李公公的带领下去了御书房,整理了一天的卷宗。 但按理来说, 他今日立了“温初白”为后, 便应算作大婚, 二人夜里也是该入洞房的。 “陛下, 该休息了。”李公公提醒道。 江卿从卷宗中抬起头, 窗外竟不知何时已经黑了,“初白呢?” “自登基大典后, 皇后娘娘便一直在寝宫中候着您呢。” 江卿心中顿时一阵后悔,“朕这就过去。” 洞房之中, 云岚仍着着那身凤袍, 文文静静的, 像是任君采撷的娇艳红豆,江卿只是看着便觉得一阵心动。 初白是他的人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潮澎湃中又有着满满的成就。 “初白。” 床上的人愣了一瞬, 很快笑道, “陛下。” 江卿坐在她身板, “怎么就你一个人?” 云岚道,“云岚年纪也大了,上回您又说要惩罚她,我便让她走了, 别跟着您了,您……不会怪罪吧?” “怎么会呢?”江卿淡淡笑着,抚着她的手背,“不过是个不重要的人罢了,你这样为她担忧不值当的,还有,别‘您’啊、‘您’啊的称呼我,‘你’就可以了。” 不重要的人…… 心在滴血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但也不重要了,此刻嫁给江卿的是她,她别无他求。 “你用过晚膳了吗?”她问。 “还没有。”江卿微微笑着,“但春宵一刻值千金,少吃一顿也无妨的。” 后脑碰在枕上,但远没有心跳的声音大。 “你是处子?”江卿惊讶道。 云岚点点头,“我只有你一人。” 夜如狂风骤雨,花海席卷,直到喧闹的空气又静下来,化作均匀的呼吸。 云岚支起身子,在晦暗的月光中瞧着枕边人,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爱你。”她道。 “初白。”他回以梦呓。 当皇后的日子似乎与之前也没有太多不同,只不过多了几个使唤的丫鬟。云岚当惯了侍女,忽然有人伺候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干脆轰干净了人,自己在小厨房给江卿炖汤。 御书房时时刻刻都为她打开,江卿瞧见汤亦是开心,将她拉到自己腿上,“你的厨艺最近长得飞快。” 云岚险些露馅,吓了一跳,好在江卿只是随口一说,夸完了汤便笑着接道,“一定是我这个师父教得好。” 云岚更加小心翼翼,声音、身形、语气,她时时刻刻都在模仿着温初白。好在温初白在临走时也故意学了一段时间她,不然要她成日里装作跳脱欢乐,更是困难。 江卿在当王爷的时候,也未曾娶过妻妾,诺大的后宫便只有云岚一人。 新皇后宫空虚,江卿未说什么,大臣们却都不乐意了。 “朕这一世只娶她一人!”江卿在龙椅上怒道,“来人,找宫中最好的画师给皇后画相,将画像贴满整个皇城,朕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朕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岚是哭着被画完那相的。 描摹的画师们不解,“皇后娘娘,陛下这样爱您,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云岚这样答着,一滴眼泪却又悄然滑下。 她每个夜里都能听到江卿的呓语。 有时候是“初白,朕终于娶到你了。” 有时候是“初白,朕心悦你。” 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天了吗云岚,你到底在难过什么?没有温初白,你能日日呆在江卿身边,与他亲近? 云岚日复一日地问自己,可每个白天搭建起的琉璃盾牌,都被深夜的呓语击得支离破碎。 江卿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初白,你最近心情不好?” “没有。”云岚摇摇头,干脆说出了心中一直的害怕,“只不过有些担忧罢了。” 江卿坐在她身边,“怎么了?哦,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让你去见见娘亲,或者给她一个封号?你喜欢哪个封号?” 云岚吓了一跳,“不是的,我娘亲她喜欢平静的日子,你千万别去打扰她。” 分卷阅读199 “好。”江卿笑着,“那你是担忧什么呢?” 云岚垂着眸,“我曾经嫁给过江煜。” 她刚说了一句,江卿脸上的笑顿时收敛,“我为了你,昭告天下只娶一个后妃,试问世间哪个帝王能做到,我对你如此,你竟然还想着别的男人。” “不是的。”云岚心中一惊,与江卿以夫妻相处久了,她竟差点忘了自己的主子是个自命非凡的骄傲之人,“我是听他说,他的母妃灵妃因汀贵妃而死,他一直想称皇,就是为了给他母妃报仇。” 江卿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他母妃平反?凭什么!” “你怎会这样想。”云岚蹙着眉,“若不断了他的念头,他万一集聚了力量,起兵造反该怎么办?我是为了你着想,我们一旦为灵妃平反,他就不会因为仇恨而觊觎皇位了啊。” 江卿蹙着眉头,紧紧地盯着云岚的双眼。 “当真?” 云岚一双眼清澈见底,“当真。” 江卿心中微微一动,竟觉得此时的“温初白”格外的明艳动人,像是一汪甘冽的清泉,他恨不得将自己浸泡其中。 “皇后心系国家大业,是我着急了。” 云岚脸颊红了两分,“我……臣妾……只是担忧你,想帮你分忧。” “即使如此,我明日便会安排下去。”江卿这般说着,将云岚仰面放倒在了床上。 床顶是黑色的漩涡。 云岚想,等灵妃平反,她大概就不欠温初白的了,而能让江卿好,更是她求之不得。 江煜为之奋斗半生的仇恨,在江卿的一纸诏令下,很快出了结果。 听说出结果的那日重黎楼要举行一个大展,十分热闹,可惜江卿对其毫无兴趣。 他如今可是怀川的王,区区一个江湖组织的小聚会,他不屑于去打听。 再说了,奏折繁多,有那时间,不如多陪陪初白。 又一日,江卿正在批奏折,御书房外传来了轻叩,云岚端着一个小盆栽进来,浅浅笑着。 江卿将身子挪开一点,让她能依偎着自己坐下。 “这是什么?” 云岚摇摇头,“在御花园中见到的,觉得好看,便栽到了盆里。” “叫不出名字的小白花。”江卿淡淡笑着,“和你的气质相差太多,但即然初白喜欢,便留在书房吧,这样我平日里批阅奏折累了,也能看一看。” 云岚点头,将盆栽轻轻放在了书案的一角。 她栽那小白花,是觉得像自己。 江卿从后面将她搂住,唇贴在她的后颈,“初白,朕愈发喜欢你了。” 云岚的手微微一抖,眼神也有些闪烁,“是吗。” 身后的声音清晰地几乎割裂她的心脏,“天地可鉴。” 突然,怀中的人挣开怀抱,跑了出去,吓得江卿亦连忙追出。 “怎么了?”他拍了拍云岚的弯着的背脊。 云岚用手绢擦着嘴角,仍觉得想吐,逞强道,“没事,估计是早上吃坏了东西,有些恶心。” “恶心……”江卿蹙起眉毛,随即大喜,“来人啊,快传太医来!” 事情一如江卿所料。 二人日日同床共枕,几月如此,云岚自然而然地怀上了江卿的孩子。而出现孕吐,则说明这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时光如流水,随着云岚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江卿忽然想起,上一世柳清芳说: 如果你重来一世,没有坐上帝王的位置,没有真龙护体,便一定会死。 但那《逆天改命术》中,却没有这一句。 他不确定是不是有人撕了这一页,又或者柳清芳干脆是在骗她,只是算着日子,云岚肚里的孩子出生之时,便是三次劫数渡完,满一年的日子。 江卿知道,他有可能死。 而在这之前,他必须为自己的孩子铺好路。 与此同时,怀孕后日日的担忧与惶恐亦让云岚夜不能寐。而为了防止打扰她,江卿与她同睡得也越来越少。 好不容易江卿留宿,云岚摸着自己的肚子,“你还爱我吗?” 江卿笑着,“傻初白,我当然爱你了。” “那便好。”云岚轻轻点头。 江卿想了又想,隐晦地道,“若是有一天我走了,你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你要去那儿?”许是怀孕的原因,云岚总觉得自己没有之前清明,听他这样说,便只是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 “我随口一说。”江卿摸了摸云岚的头,许是要当娘亲了,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让人仅是瞧着便觉得心头柔软无比。 江卿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微微笑着,心里在想。 初白嫁给他多久了?八个月?还是九个月? 明明还没到一年,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二人全身心地契合,久到仿佛已经练习过十年,久到似乎之前在瑞和楼,在墨华文玩,在 分卷阅读200 鉴宝盛会的记忆全然模糊。 初白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比现在活跃些。 但他却觉得,像她如今这样文静些,似乎更好。 云岚大着肚子,古德国与怀川的边境却小摩擦不断,险些打起来。 大臣们有的请求攻打,有的希望和解,朝堂上吵成一团。 此时距离云岚临盆仅有一月,距离那一年之期亦是。 如果两国打了起来,一月之内没有解决战事,他可能会在沙场山暴毙,因逆天改命术而死,届时军心涣散战役必定失败,百姓定然会陷入一片水深火热,更有甚者,怀川可能会被古德与未安直接瓜分。 这场战役,不能打。 江卿找了自己的心腹,暗地里写好了遗诏。 若他在一月后暴毙而亡,则封心腹为摄政王,立云岚腹中孩儿为新皇。 正思虑,边关传来书信。古德国国主传书,说两国边境摩擦亦非他所想,但现在边境城市天怒人怨,若两国之君没有作为,恐难平民愤。又闻江卿继任以来后宫空虚,除皇后外无旁的一个女子,愿意将公主嫁来和亲,两国结亲,化干戈为玉帛。 和亲。 不用动一兵一卒,却能救百姓于水火。哪怕他死了,他的国家也还能继续存在,他的孩子也能够继任下去。 “陛下?”李公公瞧他发怔,叫了一声。 江卿一言不发,给古德国主写好回信,盖上玉玺。 “传令下去,去国库挑些能彰显我怀川气度的聘礼送到古德,朕要迎娶古德公主为妃。” 宫里的消息,比长了翅膀的蝴蝶飞得还快,云岚在小院中坐着,听见宫女聊起这事。 云岚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两个宫女这才发现皇后就在旁边,吓得连连告罪。 云岚挺着肚子,朝寝宫走去,声音淡淡的,好似带着决然,“下去吧,就当从未遇到过。” 夜里,江卿破天荒地来寻了云岚。 云岚也猜到了,他白日里做了那种决定,心中定然不安,此时来找她说话,不过是想平复内疚罢了。 江卿从后头环住他,“初白,你的肚子都这样大了,我都要环不住你了。” 云岚点点头,“说明快要到时候了。” 江卿抿着唇,思虑再三,“最近边境有些不安稳。” 云岚没什么精神,倦倦地问,“怎么了?” “和古德有些摩擦,但如果打起来,两边会有不少死伤。” 云岚也担心,“那可怎么办?” “古德的国主来问,能不能和亲,初白,你同意吗?”江卿转过身,与她面对面道。 “我?”知道江卿已然答应的云岚心头苦笑,“我不同意你就不会和亲了吗?” 江卿抿着唇,沉默片刻,“我相信你一定是识大体的,两国交战不是儿戏。” 云岚点点头,“哦。” 江卿便又道,“我是害怕有一天,我不在了……” 云岚打断他,“别这样说,我答应。” “你当真答应?”江卿惊喜道,“你放心,即便那个公主来了,我也只宠你一人,她只是个不重要的人罢了。” 云岚点点头,“我知道。” 和亲的公主是不重要的人,云岚也是不重要的人,除了温初白外,所有人都是不重要的人。 那夜的江卿极尽温柔,让她仰躺在床上,轻抚着她的肚子,看她入睡。 云岚闭上眼,驳杂的种种过往在眼前接连而过,她睡不着,也不想睁开眼告诉江卿,孕妇要侧着睡才好受些。 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呢,宝宝。 对不起。 娘亲高估了自己,这才一年,我就不想再继续呆在宫里了…… ☆、【江卿x云岚】二 一切均是我的错, 我自不量力, 愿不再见。 古德国近两年来处境不算很好。本来还是新国的未安近年出口迅猛, 经济增长飞快;怀川地理位置优越,本身实力强劲。边关出了事,古德国主比江卿还要着急,收到江卿同意和亲的书信当日, 便将公主打包送了出去。 听说是哭嫁,从古德王城到怀川皇城, 路上要走十天, 和亲的公主便哭了十天。 可惜江卿对此并不知晓。 有大臣说,在皇城街上看见了国师。 怀川历任国师皆为修道的能人异士,代代相传,为国运占星卜测, 唯有现在这个, 竟在新皇登基的当日挂冠云游。 若是以往, 江卿抓到他,一定是会治他的罪,但是现在,他深受《逆天改命术》后果的折磨,听到国师在皇城出现,只想着寻到他, 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国师自认出去云游,倒也坦荡,转了一 分卷阅读201 圈回到皇城, 便干脆在这个熟悉的城中歇息几日。茶馆内,说书人正在上头唾沫横飞地讲着皇家轶事。 “想当初,国师预言,妖星祸世,恐改皇室之命运,旧皇下令,严查城中身上有印记之人,一时间……” 说书人说得抑扬顿挫,奇幻离谱,国师却淡然地喝着自己的茶,权当是鞭策。 一年前,他的确以为,那颗星星会改变帝星,便一定是不好的。 可如今,不论江卿感情上多么荒唐,对于国事,却一直兢兢业业,算得上是个好皇帝。 正想着,面前落下一个空茶杯。 江卿一声低调的玄青长袍,“可否问公子讨一杯茶喝?” 国师一顿,用自己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公子看着有些眼熟,就是气色不太好。” 江卿点点头,“逆天改命的法门,怕是反噬了自身。” 国师神色一凛,顾不得礼数,盯着江卿的面色仔细端详起来,“不好。” 江卿看向他,“公子瞧出什么了?” 国师道,“眉心金光、黑雾均有,是恶诅、庇佑同在之兆,情况有些复杂,您可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江卿沉思片刻,将自己逆天改命而来之事和盘托出。 “怪不得。”国师点点头,“若非嘉宸王与我说过一番话,或许我此时还会固执己见,不过现在我明白过来,顺应自然才是天道,我既曾为国师,怀川国君有难,我定不会坐视不管。” 江卿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主持术法的人骗了我?” “那《逆天改命术》中说的不错,天地因果循环,本就一命换一命,你本该抵命;然而那主持术法之人说得亦不错,古往今来,皇帝登基之时,便由真龙庇佑,所以不会死。” 江卿闻言,松了口气,“那便好。” “不。”国师摇头,“不死并不代表着就没有惩罚,若真龙气力不足,后果依然不可设想。不过我有一法,怀川国运昌盛,皇室之中又千年难得地出了大圆满的高僧,若我们于一年之期去那高僧飞升之处,应当能抵掉大多数的灾厄。” 江卿笑起来,“已比我设想中好了太多,我们何日前去?” 国师问,“你可记得哪日是那一年期满之时?” 江卿摇摇头,“约莫半月后,但具体的记不大清了。” “那便十日之后出发。” “好。” 十日后,古德前来和亲的公主到了,为表怀川大国之诚意,册封大典办得异常隆重,云岚作为皇后,本也应该参加,却临时告了假,说即将临盆,身子困乏,不能参会。 江卿知道她心中难过,而宫里的传言他也并非未曾听到。 九个月前,是他大言不惭的昭告天下,说今生只娶她一人,可这才没到一年,便又要迎娶古德公主。 宫中有所忌惮尚且如此,民间便更是传得广泛。 但他毫无办法,只能今日匆匆娶了古德公主,连夜和国师去了皇城外的一座小山。 皇后院中。 秋夜,明明有些寒凉,门却依然被主人固执地要求开着。 “吱嘎……”秋风轻轻地吹动了院门。 “陛下来了吗?”云岚原本静坐着发愣,听见门响便募的抬眼,轻声问着一旁的宫女。 宫女欠身道,“回皇后娘娘,是风。” “哦。”云岚点点头,“我忘了,今夜是册封古德公主的日子,陛下应该到她的殿中去了。” 这宫女自打云岚被封后便一直跟着她,心知自家主子温柔贤淑,瞧她这样低沉,心中气也不打一处来,“陛下也是的,再过几日您就要临盆了,竟在这种紧要关头纳妃。” 要是以往,她说这样诋毁江卿的话,一定会被云岚喝止,但云岚此时也没了这心情,听她这样说,也只是轻轻摇头,“就这样吧。” 宫女不放心她,“那娘娘,我去把门关上?” 云岚摇摇头,“不了,再等等。” 夜深了,云岚没有等到随国师去飞升地的江卿,反倒是等到了腹中一阵绞痛。 一旁的宫女听见云岚低声痛呼,很快发现不对,又看见她额头满是大汗,顿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娘娘,你怎么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本来安静的夜被皇后宫中突发的情况点燃,太医和接生婆早就在宫中备好,听见云岚出了问题,便成群结队地跑了过来。 太医把了把脉,皱眉道,“不好,似是动了胎气。” 接生婆对于孕妇的经验更多 分卷阅读202 些,看了两眼便哎呦一声,“要生了,是要生了啊,快去拿热水、剪子和毛巾来!” 小皇子的出生持续了半个晚上。 云岚心中是在压力太大了,日日忧思,郁结,仅看身子简直瘦得看不出是个孕妇,偏偏婴儿的发育得不错,这样一番折腾,险些要了她的命。 “哇——”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僵持了三个时辰的生产终于结束。 “是个小皇子。” “长得和皇上好像呢。” “明明更像皇后娘娘些。” 宫女们叽叽喳喳地围着,让云岚松了口气。 “娘娘你看。”宫女抱着刚才呱呱坠地的婴儿给云岚看,“是个小皇子,说不定还是将来咱们怀川的太子呢。” 云岚的睫毛上都沾着咸涩的汗水,只觉得睁眼都困难,却在瞧见自己哇哇大哭孩子时,又觉得力量充满了身体,“孩子好吗?” “好,太医说了,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云岚点头,笑着道,“那便好,那……陛下来了吗?” 宫女一怔,眼神闪躲着不知如何回答。 云岚心似明镜,瞧她躲闪的眼神便知道江卿没来。 “我累了。”她叹了口气,“让乳娘去照顾小皇子吧,你们都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宫女犹豫道,“您不再看看小皇子。” 云岚偏过头,转向床铺内侧,一滴泪悄然滑落,“不了。” 他太可爱了,我仅仅看了一眼便已然动摇,如何能再看第二眼。 “那好吧。”宫女不知道云岚心中打算,仍笑眯眯的,“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 “嗯。” 寝宫里的人作鸟兽散去,一下安静下来,唯有桌上的烛火微微跳动。 云岚转过头,看见宫女给她留下的门,忍着浑身的剧痛缓缓站起,走了过去,将它重重地合上。 床边的匣子里,有她一早准备好了的纸笔。 而床下,更是有她准备好的包袱。 一纸娟秀的道别写完,云岚趁着夜色,忍着剧痛,使出荒废近一年的轻功,磕磕绊绊地逃离了这座华丽的牢笼。 次日一早,宫女在门外轻叩。 “皇后娘娘。” 无人应答。 “皇后娘娘?” 依然如是。 门口的宫女越围越多,一个提议直接进去,几人又的确担心云岚,冒着大不韪推开了大门。 桌上的烛火已经熄了。 冷冰冰的蜡油顺着烛台干涸,像是一道道血泪。 床上空空如也,唯有一封书信,标着:陛下亲启。 婴儿的啼哭像是宣告黎明破晓,江卿与国师已然在目的地呆了一夜。 这是皇城外一座荒废的小山,算不上高却一片荒芜,江卿心中焦急,“国师,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 国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看一年之期到底何时会到。” 江卿蹙着眉,“我是真的没记太清,可……国事也便罢了,我的皇后将要生产,我怎么能不在身边?” 国师闻言,也有些难做,“你平日里对她好吗?” “自是很好。” “那她对你好吗?” 江卿一愣,自愧不如道,“比我更甚。” “那应该没事。”国师安慰他道,“你们心意相通。之前是你还怕她担心才不与她讲,等你劫数过去了,放下帝王的架子,好好与她说明白,应该没事。” 江卿闻言立即点了点头,“是,初白那样大方,迎娶古德公主一事都答应了,这件事也定会答应的。” 二人在这山上呆了三日,第三日黎明,阴云密布山头,国师原本闭着眼睛,听见云端雷鸣,倏地睁开。 “来了。” 江卿十分紧张,但于术法一事,他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国师只是让他好好坐在原味,自己手上飞快结出了印。 旁人看不出,修道之人却能看见。 头顶的乌云宛若恶龙,黑气蒸腾,来收本应属于他的猎物,而江卿身上一道金龙乍起,直冲云霄,与那恶龙争斗,天边金黑交错,一如江卿的眉心。 募的,江卿坐着的地方起了万道金光,宛若一朵一人大小的金莲,将其笼罩在内,金龙尚还年年幼,与恶龙缠斗未果,反而重伤。 雷鸣滚滚,砸在金莲之上,让那金莲的光愈发黯淡。 分卷阅读203 恶龙也用完了浑身气力,积蓄力量,打算最后一击。 “不好。”关键时刻,国师逼出一滴心间血,护住了江卿心脉,那金莲也一跃而去,与恶龙同归于尽。 两边相撞,激起的力量把江卿冲得气血上涌,心头紧缩,一口鲜血“哇”地吐出。 “成了。”国师惨白着脸道。 江卿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多谢,如果你愿意,朕邀请你,继续当我怀川的国师。” 国师一愣,笑道,“本我之命。不过你这伤还要好好养,术法直接伤的是内脏,若不妥善修养,恐怕终身都会……” “我知道了。”江卿笑着,“能有如今的结果,我已然满足,对了,一直没问你,你说这山上飞升的高僧是我皇室之人,请问,是哪位先祖?” 国师一怔,“你不知道?” 江卿笑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应该认识一般。” “你是认识,是原来的太子,江汎。” 江卿脸上的笑渐渐隐去,他还记得一年前,自己教唆江決杀害江汎的事情,却没想到今日江汎竟救了他。 “回宫吧。” 二人回到宫中,江卿几日未见云岚,心中想念的紧,稍作梳洗便要去见她。 李公公在一边拦着,“陛下,您这一走三日,折子积了许多,政务要紧啊。” 江卿皱着眉,“那朕先去御书房看看。传令下去,国师回归,另外,给先太子江汎在皇城内立个庙,受人香火祭拜。” 李公公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只要不提云岚,便什么都好。 江卿坐在御书房,不知道是因为冬日将近,桌案上的小白花竟短短三日没有照料便蔫成了一个枯黄的小球。 他心里一阵难受,看了一半的折子愈发看不下去,“摆驾,去皇后宫中!” ☆、【江卿x云岚】三 我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是你, 云岚。 江卿执意要去皇后宫中, 任谁也拦不住, 他大步流星地过去,刚走到院门口,便被婴儿的啼哭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会有孩子?”江卿疑惑,“难道……” 李公公又一次拦住他, “是呀陛下,皇后娘娘前两日才给您生了小皇子, 您要不先去看看孩子?” “初白。”江卿一把挥开了李公公, 欣喜地往里走,“初白!” 寝宫中一片安静。 “初白。”他推开门,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没了。 一切如云岚走时一样,安安静静的, 没有任何改变, 他抓住旁边的太监, “皇后呢?” 被抓住的太监抖成了筛子,不敢说话。 “皇后是不是去御花园了?”江卿问,“她才刚生了孩子,你们这些下人怎么回事,不知道刚生产的人不能吹风吗?” 太监咽了咽口水,“她……她……” “在哪!”江卿戾色道。 “陛下。”李公公愁苦着脸, “皇后娘娘她生产的当晚,就消失了。” “消失了?”江卿一脸不敢置信,进到了云岚的寝宫中, 床上的信还放在那里,没人敢碰。 他把信拆开,里头娟秀的字一如其人。 江卿: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称你,亦是最后一次,一年前,我与温姑娘达成约定,换了身份,嫁给了你,我本以为我能接受自己作为旁人苟活一世,但我始终高估自己了。 我受不了你每夜的呓语,却更受不了一夜独守,我朝折暮折,骗自己,你只有我,我不能走。 如今古德公主能够陪你,我想,你大概不需要我了,我走了,孩子你好好照顾,勿念。 ——云岚 “云岚。”江卿拿着信纸的手也在颤抖,“云岚!” 陪了他这么久的人竟然是云岚,他这一年都被云岚耍的团团转? 江卿目眦尽裂,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旁边的李公公纳闷,“谁是云岚,从未听过这一号人物。 “找!去找!”江卿像是发了疯,挥着袖子让人去寻。 李公公问,“陛下,除了名叫云岚,可还有其他消息?还有……皇后娘娘我们也在找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江卿赤红着眼睛,心中不愿相信陪伴他一年的人会是云岚,“我一会儿去画像,你们两人一起找。”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去寻云岚,不是因 分卷阅读204 为我爱上了她,而是因为她骗了我。她骗了我,就要用余生来偿还。 皇后娘娘走失,未免有人胁迫了她威胁皇室,不能大肆宣扬,只能日日派人暗中在皇城乃至附近的几个州、郡查找。 至于云岚,她的真实相貌则被贴满了整个皇城。 江卿要逼她出来。 书案上的小白花被换成了精致的白瓷瓶子,可惜马上入冬,再顽强的野花也不可能抽芽,枝上光秃秃的,最后一片叶子也落了。 “陛下,陛下!”李公公踉踉跄跄地奔进来,顾不上自己一把年纪。 “怎么了?”江卿问。 “陛下!”李公公笑眯眯的,“好消息,刚才有人回信在中秋集会上瞧见皇后娘娘了!” “什么!”江卿募的站起,施展轻功便朝外跑去。 虽然绿水青山不错,但江煜和温初白毕竟是年轻人,上一年皇城中的中秋集会他们就没去成,这一年又怎么再次错过? 圆月高悬,二人饶有兴趣地围在一家卖孔明灯的铺子前。 “心里是它、眼前是它、生时是它、死后是它。打一个字。”卖孔明灯的小摊主笑嘻嘻的,“这是一个必须是有情人才能猜的谜题哦。” 温初白皱皱鼻子,“我还不信了,我能猜不出来?” 江煜安慰她道,“这摊主是为了讨个彩头,猜对了谜题能便宜些,我又不差那点钱。” 温初白闻言,噘着嘴看他,“是,你这一年收门票钱可是赚的盆满钵满,但还不是本姑娘的好主意?” 江煜便笑,“夫人说得对。” 小摊主仍是笑呵呵的,“二位,还猜吗?” “猜。” 温初白与江煜对视一眼,两人愣了片刻,同时指着对方道:“你。” “你。” “对咯!”摊主笑着,“能猜到这个,你们的感情想来一定很好,来,姑娘,你的孔明灯。” 温初白正要接,手臂被一个男人猛地拽开,幸亏江煜眼疾手快地抚了一把,要不然八成要跌在地上。 “你!”温初白正要开口骂人,这才看清抓着他的人正是江卿。 糟了。 她心里一惊。 这几日她在皇城中转悠,没一人认出了她,又想着中秋集会是晚上,她才大意了没做遮掩,怎么这样倒霉,遇上了江卿! 江卿听见她那个中气十足的“你”,心头立即凉了半截。 又看见旁边站着的江煜,心彻底凉了。 “你是温初白。” 温初白尴尬地小幅度点头。 “我宫里的是云岚?” 温初白缩了缩脖子,“你知道啦……” 江卿一手抬起,状似要打人,江煜一个箭步挡在前面,周身气场全开,惹得附近卷起一阵风浪。 两个男人的对峙惹来一片围观,江卿看了一眼四周,忽然苦笑一声,收了手。 “去茶馆吧。”他说。 温初白与江卿对看一眼,点了点头。 茶馆内,说书人哪怕是中秋也兢兢业业地工作,“一年前,先皇登位——那可是我们怀川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仅仅一天!当然,第二日继位的现任皇帝也十分大胆……” 江煜倒了杯茶给江卿,“现在的说书人,什么都敢讲。” 江卿微微一笑,“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乐子罢了。” 江煜便又道,“方才在集会,你先收了手,是怕我会伤到那些百姓?” 江卿看着他,沉默不言,算是默认。 “你变了。”江煜道。 江卿微微一笑,“职责使然。” 说书人的声音传来,“新皇上任,按理说第一条诏令是大赦天下,但我们当今的皇帝不同,他可是一位情种,对皇后情根深种,继位的第一条诏令,便是立后啊!” 江卿沉默一会儿,“当初的事情,我已大体知晓。” 温初白一怔,想起被贴了满皇城的云岚画像,她初见时还以为是江卿想她了,还为她高兴了一会儿,难道…… “云岚人呢?” 江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走了?她为何会走?” 江卿沉默片刻,“因为我娶了古德公主。” “不可能。”温初白摇摇头,“她都愿意代替我嫁给你,怎会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古德公主?” 江卿沉默,心中的惶恐 分卷阅读205 被无限放大。 他其实知道为什么。 因为云岚以为,他不爱她。 “你要想找到她,首先要想清楚她是为什么走的。”温初白这样说完,又皱起眉,“算了,你若是不爱她,还是不要去找她了,只不过徒增伤害罢了,这事还是怪我……” 江煜将她揽在怀中,“不怪你,某些人罪有应得罢了。” 江卿瞧他一眼,没有回答。 若是一年前,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和江煜如此平和地面对面坐在一起,喝茶、听书,还受着他的挖苦。 “走了,去年的集会就没逛成,今年的不能再错过了。”江煜这样说着,拉着温初白站起了身子。 “那我们就先走了,皇叔……哦不对,陛下?” 江卿懒得瞧他,挥了挥手。 说书人的讲述还在继续,宫中传出来的,皇帝和皇后的美言不少,他便一桩桩,一件件地往外讲,把江卿的心讲得鲜血淋漓。 陪他在宫里这么久的人是云岚,给她生了孩子的是云岚,那朵凋谢的白花……是云岚啊! 他此时闭上眼,是红妆凤袍的笑,是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羹汤,是劳累时太阳穴伤抵着的双手,是一次次朝他走来的身影。 温初白是谁,早就不重要了。 可他却认识自己的心认识地太晚太晚。 江卿坐到了茶馆打烊才回宫,李公公凑上来,“怎么没见皇后?” 江卿淡淡道,“看错了。” 李公公一脸忧愁,“怎么会呢?传话上来的人说了,和皇后的画像一模一样。” “嗯。”江卿不欲和他多讨论这个话题,“不用找皇后了,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的朝政……” 他把最近的事情安排妥当,又让人在御花园中栽满了那种小白花,正要起身,古德公主红着眼睛来了。 “参见陛下。” 江卿一阵头疼,一个云岚他都要管不过来了,何况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古德公主? “陛下。”那公主又叫了他一声,看了一眼李公公。 江卿揉揉太阳穴,“下去吧。” 殿中只剩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江卿瞧了一眼红着眼眶的古德公主,“起来吧。” 古德公主站起身,头低得快要垂在地上,半天才小声道,“陛下,臣妾自知嫁到了怀川,便该和以往断了干净,但陛下也是重情之人,应该知道情之一字,说来轻松,断起来却难如登天。” 江卿沉默不语,古德公主说的,又何尝不是他的心声。 那公主顿了顿,瞧见江卿没有反驳,胆子便也大了起来,“而且我现在并不是只有情爱一个牵挂,我……我腹中怀了别人的骨肉,是我来怀川之前便有的,恳请陛下放我出宫,让我和他双宿双飞。” 江卿一怔,一句“求之不得”差点脱口而出。 可他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问道,“公主。” “陛下?”听江卿这样称呼,古德公主的眼睛都闪烁着光芒。 “若是你的情郎负了你,你想逃跑,会去哪里?” 古德公主一怔,“您说皇后娘娘吗?” 江卿被拆穿,尴尬地用手抵了抵唇,“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火葬场准备好了!┑( ̄Д  ̄)┍ ☆、【江卿x云岚】四 我知道,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古德公主想了想, “若是负了我, 我大概会躲到一个自己熟悉,但他不知道的地方吧?” 江卿一怔,“可是她自小便和我一起,她熟悉的地方我都知道。” 古德公主一愣, “陛下与皇后是青梅竹马呀?怪不得感情这样好,如果是这样……那她大概也不会躲得太远, 也许就在皇城中等你找她呢。” 江卿心如沉水。 他一怒之下在皇城中贴了那么多云岚的画像, 若是她还在皇城,早就被抓出来了,此时怕是…… “除了皇城呢?”他咬牙问道。 古德公主皱着眉,“我不知道你们还有在什么别的地方留下过回忆, 但皇后既然爱陛下那样深, 应该是既害怕陛下找见, 又盼望着陛下找见的吧,可能是……娘家?” 江卿苦笑着摇摇头,古德公主这话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何况云岚是个孤女,哪来的娘家?只好道,“你明日就出宫去吧, 但是这件事不能说出去,也不能让古德国主知 分卷阅读206 晓。” 古德公主开心起来,“谢谢陛下!” 御书房又安静下来, 江卿想了想,确认政务没有遗漏,便带着寥寥无几的包裹,出了皇宫。 他不知道云岚是哪儿的人,她十岁入和瑞王府,因为资质不错,便一直跟着她习武,后来他的生意做大,云岚便陪他到处做生意。 他们几乎一直都在皇城。 可他竟然蠢到把她逼了出去,他无法想象,一个刚生产的孕妇,该如何走完出城的路,如何找一片栖身之地。 事实也与江卿料得大致相同。 云岚连夜出了宫,却因为担心被认出来而不敢住在客栈,大半夜的,险些露宿街头。 巧的是,皇城那家成衣店的老妪今日把东西落在了店里,回去拿的时候,正好瞧见了一脸苍白的云岚。 云岚住进了她的家里,可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便听那老妪说,自己的真实样貌像是通缉令一般被挂的满城都是,另外,还有一批人在暗中寻找皇后。 “您收留我一日,云岚已经万分感激,不敢在叨扰您了,此时事关重大,还请您不要将见过我的事说出去。”云岚脸色苍白,憔悴地道。 “那怎么行!”老妪连连摇头,“就你这身子骨,一阵风就把你吹跑了,你在我这多休息几日,把月子坐了,喏,我把补身子的药都给你带来了。” 云岚微微笑着,拒绝了老妪的好意,从自己带出来的几件首饰中拿出一对耳环,“这个就当我买你药的钱吧,你平日里卖布料,应该知道怎么出皇城……” 第二日清晨,从皇城发往明花州的布匹马车启程了,其上背着大摞的丝绸棉布,云岚蜷缩在其中,直至到了城外五里,才敢下来。 老妪从车中拿出一袋吃食,“拿好。” 云岚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闻言便淡淡笑着,“谢谢您,当初我吓唬您,您还这样对我,叫云岚是在愧疚。” 老妪叹了口气,“都是小姑娘,我也是从你这么大一步一步过来的,将来好好过日子,离皇城远些。” 马车悠悠地走了,云岚站在原地,朝马车的方向深深一拜,又回望了一眼已然看不见了的皇城,头也不回地进了身前的树林。 玉阳瀑布的小木屋自他们上次走后,一直荒废着,她推开门,里头的灰将人呛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花了半日收拾,又吃了半个带来的面饼,云岚坐在床上想:明明是想找一个江卿不知道的地方孤独一生,怎么兜兜转转,还是到了他的地方? 她望着窗边斜阳,又想,冬日渐进,得抓些鱼,或者打点兔子野鸡,晾成肉干,不然冬日太难熬了。 江卿找到云岚时,云岚正在捕鱼。 秋日的潭水冰凉,她就那样光着脚,露着纤细的脚踝在潭中站着,旁边的瀑布水声震耳欲聋,云岚抓到一条鱼,正笑地明艳,却在一回头瞧见江卿的一瞬手中不稳,叫那鱼又滑了出去。 “云岚!”江卿叫道。 云岚恍若未听,当即施展轻功,逃也似的进了房门。 江卿看着面前牢笼一般的房屋,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把这房子的窗户全都钉上了,可他若是想拆门,也不是做不到,只是…… 他不敢。 他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也有不敢的事情。 他甚至后悔刚才的冲动,为什么要喊她的名字,如果没喊,他还可以藏在林中的树梢上,静静地看她几日。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门外的一片空地上什么也没有,便干脆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盯着光秃秃的墙。 夜不能寐的滋味他早便感受到了。 他不敢闭眼,只要一闭眼,便全是她的身影。 脑海里的人一次次回眸,有时是云岚的脸,有时是温初白的,但他却清楚,那都是云岚,因为她一次次说着:“我走了。” “我不需要你了。” “我不爱你了。” 而江卿每每听到,都觉得心脏宛若被人放在手中拿捏,让他痛的喘不上气。 面前的小楼隐隐传来了浓重的药味,混杂饭食的香气。 药味很重,但那饭香他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仅仅是闻到稀薄的一点儿,便觉得心里有千万只馋虫在爬,害得他剖心噬骨,心痒难耐。 “阿岚。”他开口,嗓音低沉嘶哑。 一个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了封板,云岚从里头推开,“哗啦”一声,洗野果的水浇了他一头一脸。 江卿抬起头,却看到云岚已经关上了窗子。 “他能在这呆几日呢 分卷阅读207 ?”云岚望着楼下喃喃道。 自那日后,江卿已经在这住了七日了,每日风餐露宿,抓鱼、抓鸟来烤,每每烤完,便将东西穿在树枝上,立在云岚的门前。 “阿岚,我给你烤鱼了,是你喜欢的鲤鱼,你出来拿吧,我去林子里,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你。” 良久,云岚轻轻推开门,外头果然如江卿所说,只有一条温热的烤鱼,至于他,不知道藏到了哪去。 层层树林中,江卿立在枝上,如饥似渴地瞧着那出现在门口的柔荑,靠那短暂的一瞬聊以慰藉。 七日了,云岚带着的吃食弹尽粮绝,终于肯出来拿了。 这像是成了个无声的约定,屋子的大灶台在室外,江卿每日的全部,便是给云岚做一日三餐。 有时候是烤鱼,有时候是烤兔子,配着几个野果,总是变着花样。 云岚拿着鸡腿,油汪汪的,烤得火候好极,只可惜没有调料,有些腥。 她拿来屋里备着的调料撒上,看窗外,江卿吃完了剩下的鸡肉,刚站起了身子,准备去摘野果。 “何必呢。”她轻叹。 本来可以在皇宫中做九五之尊,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偏偏要来这风餐露宿,过这野人日子。 她又瞧手中的鸡腿,面上带着苦笑。 以前在这屋子里,她想吃江卿做的饭,还得偷吃温初白吃剩的,现在倒好,她不吃江卿做的,便得饿死。 江卿原本华丽的锦缎衣袍变得脏污,加上外头一日比一日冷,那衣服便显得更单薄,他下水捉鱼,云岚在窗户上瞧他的背影,看见他打了个喷嚏,下意识一颤。 烤鱼在午时被准时插到地上,江卿照例在外头喊,“阿岚,给你房门口了,趁热出来。” “你走吧。”云岚隔着门道。 “……”江卿沉默了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走。” “何必呢?”云岚问,“我知道你是害怕别人笑话你娶错了妻子。不会的,我不会和别人讲,你是怀川的皇,也没人敢说你。” “阿岚。”江卿终于明白了当时云岚的心思,“你怎会这样想。我是爱你的,我知道你走了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看见你的那封信,更是觉得自己蠢得应该一头撞死。你和我相处的这一年,我们的一切,将我的心占据得一丝不剩,我甚至想不起来和温初白的过往,你相信我,我对温初白,那不是爱,只是占有。” 云岚摇摇头,“那你对我又何尝不是占有呢。” 江卿抿抿唇,“阿岚,我知道我做错了太多,也根本没有脸来求你原谅。我不多说了,我先走了,一会儿鱼要凉了。” 短暂的交谈后,一切又回到了前几日一般。 云岚日日除了吃就是睡,倒把月子里欠的身体养得好了不少,精神也饱满许多,闲来无事便喜欢看门外陀螺似的江卿,然后猛然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竟带上了笑。 前日秋雨,像是入冬前的宣告。 她冷着心,不让人进来,瞧着那雨打在水潭上,砸出一个个窟窿,浇在江卿的头上,拧结他一缕缕头发,最后落在心里,乒乒乓乓的,落得生疼。 明明她自己还用洗了野果的水浇过他,怎么此刻,竟然软了心肠。 不应该的。 云岚。 你最了解江卿了,他多擅长伪装啊,把江決、把温初白把、她自己都骗得团团转。 他也多会说谎呀,古德公主的事才过去多久,你怎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江卿知道,那扇唯一能开的窗户开了个小小的细缝,云岚正从哪儿瞧着他。 但他抬起头,秋雨砸在脸上,冰冷而生疼,他却朝那细缝展颜一笑。 “砰。” 窗户关上了。 声音比瀑布的水声,还要叫人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以为我这一章能写完的,结果我高估了自己orz ☆、【江卿x云岚】完 我给他取名落棋, 是希望这个决定我不会后悔。 怀川地处算不上太南, 也因此, 初雪在腊八时分悄然而至。 云岚推开窗户,伸出手去,雪冰冰凉凉的,惹得她一机灵。 不知道今天江卿会带什么吃得来。 她这般想着, 才发现,这时候本应该在房下的人, 竟不知道去了哪。 难道是去抓兔子了? 云岚这般想着, 推开了房门。 分卷阅读208 门口放着一只烤熟的鸡,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这会儿已经被雪落成了冰块。 “大概一会儿就回来了吧。”云岚自言自语了一句,拿着鸡上楼去了。 她这一等, 便等了一日。 冬日的白天很短, 可这样不停歇的下雪, 整片树林都变成了白色。 “也好,外面那么冷,再冻坏了。”她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轻轻地说完,便要关窗。 马儿嘶鸣的声音骤然响起,她吓了一跳, 瞧见黑漆漆的雪林中,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伴随着的, 还有婴儿响亮的啼哭。 “阿岚!”江卿抱着一个看不清的形状的襁褓下了马车,冲云岚得意地笑着,“你看我带谁来了?” 一个小婴儿,还能是谁! 云岚忍不住地往他怀里看,心中却在生气,这样冰天雪地的,把孩子带来,岂不是会冻坏了。 江卿不知道她心头所想,还在底下喊着,“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团圆了!” 房里安静了许久。 江卿一颗心都要沉到湖底,忽然,云岚从里头打开了房门,“进来吧。” 江卿心中大喜,暗道,他想了几个月才想出来的办法果然有效,云岚一瞧见孩子就叫他进去了。 他抱着孩子进了门,手脚激动地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阿岚。” 云岚将他怀中的婴儿抱过来,小孩子还太小,被江卿带着赶了半天的路,哭嚎着要奶吃。 “你就在一楼,不准上来。”她这样说了句,便带着孩子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江卿恨不得跳起来表达此时的激动,他去外面拴好马,又将马车里带着吃穿用度拿进屋里,占满了一楼半边的地面。 云岚再次下楼,是想去一楼拿些炭来。 已经开始下雪了,屋里必须要生火,再者,还有个孩子,千万不能冻着。 江卿瞧见她,立即凑了过来,“你要找什么?我帮你,这个你拿不动,我来拿。” 云岚拗不过他,无语地看着他搬了一整箱的炭上了楼。 “他不哭了?”江卿放下炭,惊喜地看向云岚,“你怎么做到的?” 云岚脸色泛红,“他哭,是因为饿了。” 江煜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脸色也带上了微红,“哦,那、那我先下楼,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喝粥吗?我带了米来。” 云岚许久没吃谷物,闻言便轻轻点了点头,“好。” 江卿好像得了什么封赏一般,顿时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云岚瞧了一眼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她差点以为自己的房门被江卿钉上了,她竟推了好几下也推不开。 “嗯……”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痛呼,门接着被打开。 云岚愣了,“你昨晚睡在我房门口?” 江卿有些尴尬,把头伸进云岚的屋里瞧了一眼正常燃着的炭火,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我昨夜睡的太晚,起晚了,你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煮饭。” 他说完这话,便快步下了楼,云岚瞧了一眼炭火,心中不解。 难道是他是太冷了,想烤火? 虽说是个误会,可江卿却受益不少,因为这天晚上,云岚叫他睡在了二楼房中。 她如今住着的房是当初江卿住过的,是这栋二楼小楼里最大的一个套间,她把卧房挂上门帘,将炭火放在自己这一侧,这样睡在外间的江卿也顺便能烤上炭火。 江卿笑着,“阿岚,你真好。” 云岚望他一眼,许是他连月以来的表现都过于乖巧,她胆子也大了不少,凉飕飕地回了一句,“以前更好。” 江卿一顿,“阿岚,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岚又道,“你在我这这么久,岂不是怠慢了古德公主?” 江卿脸上的笑容一滞,无措地站起了身,“我,我去外面抓鱼。” 除了换了个住处,做饭终于有了调料,云岚始终对他冷冷淡淡的,江卿任劳任怨,心知自己造的孽,只能自己还。 约莫过了一月,云岚带着孩子踏雪,他在后头跟着,三人无言地走着,云岚忽然问,“他叫什么?” “谁?”江卿一愣。 云岚晃了晃怀中的孩子,“他。” “叫不悔。”江卿道。 “江不悔?”云岚蹙着眉,“听起来有些匪气。” “不是。”江煜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209 我是希望他日后的选择都是对的,别想他这个笨爹一样,做出后悔的事情。” “是挺笨的。”云岚轻笑。 江卿低着头,“阿岚说得对。” 笨到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分不清,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 “改个名字吧。”云岚淡淡道,“落棋如何?” “江落棋?”江卿在口中反复念叨两遍,“落棋不悔,不还是不悔的意思吗?” 云岚面色带着两分薄红,“我没读过多少书,只是觉得落棋比不悔好听一点。” “那便叫落棋了。”江卿笑起来,一想到自己在和云岚商量孩子的名字,便高兴地不知道如何才好。 雪林中,沙沙的疾驰声由远及近,江卿神色一凛,抬头去看,却没想到看见了骑在马上的自家心腹。 “怎么了?”他问。 “陛下。”来人行了一礼,又瞧见云岚,不知如何称呼。 “这是皇后。”江卿道。 心腹怔了一下,心道这人分明不是皇后的长相。但江卿既然这样说,他便顺从地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江卿问,“何事到这里来寻我?” “这……”心腹有些犹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江卿,“古德国主知道了公主和外人私通的事,极为震怒,以为公主是在来了怀川之后才做了这事,所以穿来一封书信,问陛下如何处理,微臣想着这件事算是陛下的家事……” 江卿问,“你觉得如何?” 心腹答道,“若是我们将古德公主早就有孕在身的事情说出去,怀川的面子自会得以保全,只是如此古德便会与我国交恶;可若是吃了这个闷亏,传出去了外人又会觉得我怀川懦弱胆小,有损陛下的名声。” 江卿点点头,“那便昭告天下,说我念着两国友好邦交,迎娶了古德公主,但我心中只有皇后一人,册封公主为妃后一年光景,让她日日独守空闺。我思前想后,觉得不能这般亏待公主,便将她许给了她的心上人。” “这……”心腹犹豫道,“陛下,那您的后宫便又只有皇后一人了。” “足够了。”江卿这样说着,心中却在苦笑。 一人?一人都是奢望。 “那好吧。”心腹点了点头,“那陛下、皇后娘娘、小王爷,微臣先告退了。” 江卿挥挥手,“去吧。” 等那人又一次淹没在了雪中,云岚终于开口,“你这样反复,也不怕百姓们编排你。” 江卿瞧她心情不错,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先前我去那茶馆,说书人可说我是个情种,对你情根深种。” 云岚无语地瞧她一眼,抱着小落棋往回走。 是夜,云岚少见地地做了噩梦,她梦见温初白嫁给了江卿,而她一辈子都在江卿身边当了侍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白头偕老,吓得瞬间坐了起来。 门口的门帘动了动,探进来一个担忧的脑袋。 两个人目光对上。 江卿一脸尴尬,用气音道,“我听见声音……担心是炭盆出了问题。” 云岚这才发现,他竟然蜷着腿坐在地上,就这样在门口守着她和孩子,也不知道这般已经多少个夜。 “没事儿。”她轻声道,“你上床去睡。” 江卿犟着,“不用,我烤火。” “随你吧。” 云岚这样说完便躺了下来,床顶依旧漆黑,她的心却如活水潺潺流动,如何也睡不着了。 古德公主改嫁的消息轰动了怀川、古德两国,之前说江卿打自己脸的百姓们纷纷改了口,说他册封古德公主只是权宜之计,他们的皇帝依旧是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君子典范。 临近夏日,茶馆的生意又好了起来,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咱们怀川的皇帝就这样守在了那玉阳瀑布,直到春日到了,树枝抽芽,他一如往常地去那潭中捉鱼,身后头,皇后娘娘抱着小皇子出来。” “皇后娘娘道,‘陛下,春日到了,臣妾陪您回宫吧。’” 听书的一人问,“然后呢!” 说书人一吹胡子,“我这可是第一手消息,这还没到夏天,我便已经将皇室里春天的轶事说给了大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江卿只是随口抬了句杠,被说书人说了,也丝毫不恼,他揽着云岚的腰,低声道:“后来,皇上带着他的夫人和孩子回到了宫里,吹风拂过,满院的小白花开了满堂。”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番→主cp撒糖番外~ ☆、【主番一】互换身份 分卷阅读210 江煜说了, 等重黎楼的事务忙完,便带着温初白去四处游玩,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大展一结束, 二人便撂了挑子, 打算玩个够本。 柳清芳和吾正退居二线,阚阳到处云游,重康黑着脸,被迫接管了整个重黎楼。 日月山一面是皇城,一面是明花州, 既然要出去玩,自然是不会走皇城方向, 温初白站在山顶往明花州一指,“去它!” 明花州虽毗邻皇城, 但却依山傍水,民风也更开放热情, 两人刚到地方, 就听闻金玹湖每天下午有画舫游船,温初白顿时摩拳擦掌地想要前去。 “冬日游湖?我以前从未试过。”她拉着江煜就要去上船。 旁边的阿伯停下脚步, “二位年轻人, 是外地人吧?” 温初白点点头,“是啊。” 阿伯道,“金玹湖在我们这儿又名情缘湖,是情侣最爱去的地方。” 温初白点点头, 将拉着江煜的手抬高一些,“我们就是情侣啊。” “哦,那就好,那上头不少画舫是只对情侣开放的呢。”热心的老伯笑起来,半晌,又道,“姑娘,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温初白一愣,“不应当,我第一次来明花州。” 老伯顿时满脸疑惑,“难道是我之前在皇城中见到了?我上月去皇城……” 温初白一愣,拽着江煜,小声道,“快走快走。” 她竟然忘了江卿在整个皇城都贴了她的画像了!这要是被认出来,那还玩什么? “怎么办啊!”两人到了客栈,温初白长叹一声。 江煜从包里掏出一个面具,“要不然你带上这个?” 他收拾东西时有些匆忙,只是以防万一才带了面具,还是以前的款式,冰冷的黑色,仅仅看着就有两分阴森可怖。 温初白瞧了一眼,嫌弃道,“你是怕别人认不出你?” 江煜一怔,他这个面具的确有些过于标志性了。 “那怎么办?” 温初白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忽然坏笑起来,“小石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江煜谨慎道,“没有。” 温初白装作没有听见,哈哈大笑道,“女装只有零次和……” 江煜:“……” 在出去玩的这件事上,江煜是没有发言权的,堂堂一个仅名号便叫人闻风丧胆的重黎楼楼主,愣是被温初白拉着去了成衣店,买走了人家最大号的女装。 “穿上试试?”温初白抖着手中的粉色衣衫道。 江煜犹豫半天,“上次我穿女装,是因为我那时候的角色需要。” 温初白瞪他一眼,“你现在的角色就不需要了吗?” 江煜盯着了粉嫩的外衫半晌,又道,“可是我现在……” 温初白才不听他的,重生这一年来,江煜算是把她宠坏了,何况女装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她便干脆拿起了衣服就往江煜身上披。 江煜自小练武,身形挺拔修长,穿上女装,就像是个个子高挑的女子。 上回江煜穿女装时还在扮傻,这次文文静静的坐着,除了面上轮廓阳刚了些,竟隐隐有了几分亭亭玉立的样子,温初白一时看傻了眼,。 “你……”她开了开口。 江煜垂着眸,内心天人交战了半天,含羞带怯地用伪音叫了一声,“夫君。” “啊!”温初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摸了一把,倒退着坐在床上,“爽!” 江煜奇怪,“什么?” “没有没有。”温初白擦了擦自己并不存在的鼻血,仰天长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们都要有钱有势了,能娶到一个漂亮老婆可真是——太爽了!” 江煜低声笑着,低沉的男音便又如流水般倾泻出来,“关于这个说法,我十分认同。” 温初白一愣,反应过来江煜是在夸她,顿时脸红了起来,她凑到江煜身边,“我再给你化个妆?你的眉毛有点太锋利了,不太像女子。” 江煜一滞,浑身写满了抗拒,“不用了吧?” “那怎么行!”温初白一拍他的肩头,“放心,我可是面霜店的大掌柜,梳妆打扮一类的我最擅长了,绝对给你化成一个绝世美女,到时候我们去了画舫,你就跟在我后头,小爷我倍儿有面子。” 江煜拒绝的话被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给堵在了心里,他暗自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好吧,仅此一次。” “耶!”温初白站起来,连蹦带跳地从行李中掏出了一大堆胭脂水粉。 分卷阅读211 半个时辰后,屋里两人对看一眼。 一个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妙龄女郎,一个个子不高,却气质非凡的年轻男子,便这样出了炉。 客栈外面便是金玹湖,温初白从上头往下看了一眼,冬日的湖水上漫着白气,宛若人间仙境,画舫们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只在层层雾气中露出半边身子。 温初白看中渡口最大的一艘画舫,拉着江煜,“就是它了。” 两人交了钱进去,这才发现画舫中别有洞天,可还没来得及细细打探,便被众人望过来的眼神所一惊。 靠近门口的人几乎都望了过来,心中蠢蠢欲动。 温初白靠近江煜,侧着头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江煜微微蹙着眉,“要不我们换一艘船?” 话音刚落,门口的姑娘关了画舫的们,嘹亮的嗓音犹如莺啼,“各位客官,我们出发咯——” 既然下不了船,二人便只好老老实实地寻了一处坐下。 画舫中有人在弹曲儿,有人卖鱼食,温初白瞧见了,顿时心动起来,“小石头,有人卖鱼食哎。” 江煜会意的起身,立即去卖鱼食的小哥那里买了一袋给她。 “走,我们去喂鱼。”温初白笑眯眯的,拉着他往前头露天的甲板上跑。 明花州的冬日比皇城暖和不少,此时又才刚到下午,日头挂在天上,照得人暖洋洋的。 金玹湖作为明花州最出名的景观,湖中鱼儿也是由官府放养的,大多是些红、金鲤鱼,此时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煞为好看。 温初白掏出一把鱼食,“哗”的一下洒出,眼底瞬间挤满了一大片鱼,“小石头你……” 她一回头,发现江煜竟被两个男人堵在了甲板一角,心中好奇。 她走过去,“小石头?” 一个男人羞涩地道,“原来你叫小石头。” 江煜望了一眼温初白,一脸无奈。 他才刚跟着她走到甲板,就被这两个男人给拦住了,可若是这两人心怀不轨,倒也好办,打一顿便是了。偏偏这两个人一脸善意,还带着不安,让他不好名正言顺地下手。 温初白看出了这两人的意图,又瞧江煜一脸无奈的样子,在一边偷笑起来,“对,这是本少爷的侍女,叫小石头。” 那两个人一听,心中更是惊喜,其中一个撞了撞旁边的人,“我就说了吧,这画舫是给未成婚的年轻人准备的,何况你看他们俩的身形,这男人这么矮,他俩肯定不是一对。”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温初白的脸色黑成锅底,再看向江煜,江煜环着手,一言不发,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权当是对他刚才那句“侍女”的报复。 温初白怎会服输,睁眼说着瞎话,“就是呢,我这个侍女她都二十一岁了,你们想想,二十一岁了还没嫁出去!” 两人问江煜,“为什么啊,是不是姑娘的要求太高了。” 江煜微微一点头,“是呀,奴家嫁人,是要嫁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 温初白瞪他一眼。 江煜明明知道她各个都不精通,这是在向她宣战? 那二人犯了难,其中一人道,“我棋艺尚可,丹青也还不错,只是琴艺上,着实两眼一抹黑。” 另一人道,“我琴艺还行,但是别的……” 二人正犯难,画舫的女主人摇着扇子过来,从温初白手中的鱼食里抓了一把,随手洒到了湖中,这才看向江煜,“我这画舫中许久没出现过这等美人了。” 江煜不语。 画舫主也不生气,笑着道,“不过,既然姑娘要求另一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道姑娘自己也……嗯?” 温初白自己可以样样不会,但怎么能允许别人低估她家的小石头? 闻言便立即道,“他会,他都会!” 江煜看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傻阿白,怕是上当了。 果然,正愁不知道弄点什么活动的画舫主一听,立即展颜一笑,“正巧,我们船上别的没有,偏偏琴、棋和笔墨纸砚倒多得是,姑娘不如让我们开开眼?” 江煜赶鸭子上架,被众人推着进了画舫,在琴边坐下。 画舫主一呼百应,一船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温初白抢了个第一排的好位置,两眼亮晶晶地瞧着江煜。 江煜无奈地看她一眼,抬起手来,一曲乱七八糟的琴曲从指间弹出,惊得众人瞠目结舌。 分卷阅读212 温初白也吓了一跳,连忙凑了过去,“你怎么弹成了这样?” 江煜问,“你可想好了,要我好好弹?” 温初白还想着自己的面子,闻言立即点了点头,“自然。” ☆、【主番一】春宵 琴声又起, 一曲流畅的《阳春白雪》从江煜指尖倾泻而出,优美空灵,刹那间盈满了一船。 温初白身后的人赞叹道, “这姑娘果然琴技非凡, 想必方才藏拙是怕我们自卑, 这等才情,少见,太少见了!” 旁边的人也附和,“是啊,这样一来想与这姑娘比拼的人一定许多。” 身后议论声杂而多, 温初白虽然听不太全,却也知道都是在夸江煜, 顿时得意一笑,心中暗道:我家的! 一曲罢了, 众人如痴如醉,画舫主也满意地再次出来, “既然展现完了琴技, 便展现一下书法?” 莫名其妙地,江煜完成了一场琴棋书画大展, 成为整个画舫的焦点, 船上的男子们大多都未成婚,不知不觉地,温初白被上涌的人挤到了末尾,眼前全是黑压压的后脑勺。 “石姑娘!家在何处啊!” “石姑娘, 年方何许啊?” “石姑娘……” “石姑娘……” 江煜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奇怪的问题无止境地抛了过来。他不谙水性,本就有些晕船,想着陪温初白才愿意上船,结果这会儿起身一看,温初白竟然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跟前的男人们被他的身形吓得陡然一惊。 嚯,这姑娘站起来比他们还要高。 江煜睨了他们一眼,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浑厚的男音便骤然响起,“我是个男人。” 五雷轰顶! 围观的人们吓了一跳,尤其是被他正对着的,两眼里的桃心瞬间被吓成了一地草灰木渣。 温初白一个人上了甲板,面无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撒着鱼食。 “晚上了,外面凉。”江煜走到她身边,将她的鱼食放在一边,又把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暖上。 温初白望向他,莫名低沉的心情便又好了起来,提起精神打趣道,“怎么样,看上哪家公子了?小爷儿我今天把你许出去?” 江煜笑了一声,眼眸温柔,“看上你这个小公子了。” 温初白噘着嘴,“我这个公子可不要你。” 江煜捏了捏她撅起来的唇瓣,“是呀,连男人的醋都吃,还说不要我。” 温初白被他戳破心事,顿时窘迫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瞧你手凉的。”江煜也不继续挖苦她,觉着她手凉,便将她的手抬到了自己嘴边,打算哈出暖气给她暖暖。 “别。”温初白抽着手,“我刚喂了鱼,手上都是鱼食味儿,太臭了。” 江煜笑着,“没事。” 温初白心中过意不去,“我去洗洗,一会儿就回来。” 她这一去,便去了半天,江煜心中奇怪,担心她出了事,便进画舫去看。 一个女子红着脸颊,垂着头,双手举着一封信,正要递给温初白。 温初白一脸尴尬,接也不是,拒绝也不好,手粗无措的杵在原地。 江煜大步流星地过去,瞧见那信上“心悦”二字,顿时将温初白遮在身后,“这位姑娘,我家主子已经有夫人了。” 那姑娘瞧着温初白的脸,含羞带怯地道,“我……我可以做二房。” 江煜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笑容消失了个干净,冷着脸说,“姑娘抱歉,二房也有了。” “那……那三……” 江煜忍无可忍,“主子刚才说了,要我当三房。” 温初白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那姑娘思虑了半天才决定上来,被接连拒绝了却仍不死心,张了张嘴,“我可以……” 江煜:“你不可以。” 姑娘:“我……” 江煜:“主子三房就忙不过来了,姑娘您另寻别家吧。” 温初白在一边瞧着江煜,心中发笑,没想到那姑娘竟然还不死心,“你只是公子的侍女,公子还没拒绝我呢!” 温初白尴尬一笑,“那个……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小姑娘蔫巴巴的走了,江煜像是个斗胜了的公鸡,护在温初白身边。 温初白戳了戳他,“刚才是谁说,我连男人的醋都要吃的?” 江煜 分卷阅读213 握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画舫的船壁上,额头抵着她,眼中含笑道,“我不管,不论是男人的醋,还是女人的醋,我可是都要吃的。” 温初白的脸又红又热,烫几乎可以煎鸡蛋,她正要开口,画舫一个掉头,险些将船上的人全都放倒。 温初白靠着墙要好一些,江煜便没那样运气好了,他本就有些晕船,如此一晃,被转的犯了恶心。 “我……”他刚一开口,便险些吐出来,连忙跑到了甲板上,扶着围栏将午饭吐了干净。 “你怎么回事?”温初白帮他顺着背。 江煜脸色不太好,“我有点晕船。” 温初白蹙着眉,“那你还陪我上画舫,怎么不些告诉我?” 江煜笑着,用手绢擦了擦嘴角,又摸了摸温初白的额角,“不是很严重,不想败了你的兴致。” 画舫主不知道什么时候逛到了甲板,瞧见二人在这个角落温存,用扇子抵着唇笑了一声,“怎么,两位在这吹冷风呢?” 温初白一愣,说,“他有些不舒服,过来吐了,你们这画舫转弯太急了些。” “哪里急呀。”画舫主娇媚地笑着,江煜是个男人的事儿她显然还不知道,“小公子,这姑娘家吐了,可不一定是晕船了,还有可能是……” “怀孕?”温初白接了她的话,哈哈一笑,“他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画舫主仍笑着,“我瞧你俩那亲密样子,多半是情人吧?” 温初白傻笑着点头。 画舫主开这画舫就是为了给人牵红钱,瞧见他们承认便笑的更开心,“虽然个头上有些差距,但只要喜欢,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温初白又点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鱼食的腥气钻进鼻孔里,熏得她面色忽然一变,“我先去洗个手,刚才被那姑娘打岔,没洗成。” 江煜无奈道,“这次注意点。” “知道啦!” 温初白走了,甲板上便只剩下了画舫主和江煜二人。画舫主瞧江煜脸色还是不大好,问道,“姑娘和那小公子在一起多久了?” 江煜答,“若是从成婚之日算起,约莫快一年了。” 画舫主点点头,用圆扇点点江煜平坦的肚皮,“那是了,都这么久,肚子该有动静了。” 江煜一滞,心中也奇怪,自打那日大婚后,自己与温初白同床共枕了好些时日,怎么温初白一点儿也没怀孕的迹象? “这女儿家呢,也不要太矜持了,那可是自己的夫君,该‘勾引’时便要‘勾引’,要让他意乱情迷,神魂颠倒才好。” 江煜微微皱眉,一本正经地问,“如何做到?” 画舫主轻轻跺了跺脚,“哎呀,这种事叫人如何说出口,我这里有本书,你拿去看吧,照着里面做,保准没多久你这肚子就会有消息。” 江煜不明就里地将画舫主手中的书接了过来,翻开了第一页。 书页里,一男一女相对躺着,倒还正常。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 书上的两个人赤身裸体地抱在了一起。 江煜的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他也想与温初白这样亲近,可是他分明记得,母妃曾说过,除了洗澡的时候,是不能赤身裸体地叫别人看见的。 而……而且,他每每瞧见枕边的阿白,都觉得自己的鼠蹊部位有些发热,奇怪的不像话。 画舫主看热闹不嫌事达,撺掇着他,“你再往后瞧瞧。” 江煜便又翻了一页。 鼠蹊部位的放大图跃然纸上,江煜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将那书扔进了金玹湖里。 “哈哈哈哈。”画舫主计谋得逞,笑的前仰后合,“你这个小姑娘可真有趣,做都做了,这里又没男人,不用这样薄脸皮。” 江煜看着她一阵无语。 都说明花州民风开放,他先前从未在母妃那里觉出,这会儿倒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但他又心生感谢。 原来男女之事,竟是这样做的! 他正想着,温初白从画舫冒出个头来,江煜吓了一跳,赶紧将那本书收进了袖里。 “咻——啪!” 金玹湖岸边,不知道何人燃起了焰火。 画舫主指了指焰火,“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里日日都会燃焰火的,而画舫们也会在焰火放完之间靠岸,让有情人们可以踏着焰火回家。” 温初白望着岸边,喃喃道,“真美。” 江煜便牵过她的手 分卷阅读214 ,“以后我们在日月峰上放?” 温初白睨他一眼,“那么高的山,放给谁看呀?” “你。” 温初白脸红了两分,想依偎在江煜怀中,身子都要靠上去了,可余光却忽然瞥见一边的画舫主,索性胳膊一伸,将江煜怪模怪样地搂在了怀里。 画舫主笑眯眯的,感叹一声,“年轻人真好。” 画舫靠了岸,船上的人便陆陆续续地往下走,有人路过温初白身边,多嘴地道了一声,“你的侍女是个男的。” 温初白一愣,看了江煜一眼,咳了一声,道,“多谢。” 没想到那人又道,“不过男的也没关系,瞧他这身板这么柔弱,多半那方面不行,小哥你就当他是女人。” 江煜一个眼刀过去,声音冷得吓人,“你才不行。” 那人吓了一个哆嗦,一脸艳羡地看向温初白,“这么凶的小娘子兄弟也能驾驭,佩服,佩服。” 温初白呵呵两声,应付了事。 岸边的焰火还在继续,江煜却心痒难耐地想要拉她回房实践新学到的东西。 “走吧阿白,我们回客栈去。”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显得那样心急。 温初白瞧一眼他,“先去用晚膳吧。” 江煜舔舔唇,压下心中根本不能停歇的躁动,“想吃什么?” “你刚吐了,我们别吃太荤,吃些清淡的吧。”她这样说着,拉着江煜进了岸边一间粥铺。 皇城之人吃咸口的多,而明花州则以甜口为主,温初白要了一碗桂花粥,喝了一口便说不好喝,没有肉粥香。 江煜去潄了口,回来就着她的碗喝了一口,“是有些甜。” 温初白符合地点头,“但你也吃一点,要不然会难受。” 江煜心道,我肚子不难受,可我肚子下面可要难受死了。 他越这样想,越觉得着急,将那一碗粥狼吞虎咽地喝下,放下了钱,将温初白打横抱起便往客栈的方向飞。 “你干嘛呀?”温初白不解。 江煜的眸子染上了情丨欲,“我今日终于明白了一句话,‘春宵一刻值千金’。” 温初白一愣,“刚……刚那粥里放春丨药了?” “不是。”江煜推开客栈的门,将她放在床上,嗓音暗沉沙哑,“那画舫主给了我一本册子,我想与你一同看。” 温初白道,“什么册子?金玹湖的介绍?教你……如何上船?” “床。” 温初白一愣,“什么?” 江煜解开她的束发,墨一般的长发便披散而下,江煜从袖子里拿出那本书,随意翻了一页给她,便伏在她耳边,“如何上……” 温初白心砰砰地跳了起来,热烈地几乎快要从口中蹦了出来。 她早就知道,江煜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因为按理说,这东西应该是大婚前由爹娘教导,可江煜当时扮着傻子,灵妃又早就去了;当然,也有人自学成才,可不论他是聪慧王,还是重黎楼主,都断不会有人敢将那种书册拿给他看。 没想到这一趟画舫,虽然二人都吃了些没必要的醋,却也算有收获。 身上之人眸子温柔如水,俯下身子吻她的唇,桂花的香气便骤然袭来,让人沉迷其中。 衣裳不知何时乱糟糟地掉在地上,缠成一团,和床上的二人没了区别。 江煜学着书上看到的,把前三页学了出来,至于后面的,一切水到渠成。 耳边的气息带着桂花香气,由内而外地将人裹挟。温初白觉得自己似乎成了那金玹湖上的一叶扁舟,被风浪推得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第二天一早,江煜神清气爽,起了个大早。 温初白迷迷糊糊地瞧他一眼,才抬起了个头,就感觉浑身都要散架。 禁欲了二十一年的禽兽,啊啊啊!禽兽不如! 江煜摸了摸她的脑袋,骤然发现,床铺上竟然有一摊血迹。 糟了。 他心中暗道,一定是我昨夜太粗鲁了,将阿白弄伤了! 温初白听房里没了声音,好不容易凝起的意识便又一次神游天外,睡了过去。 江煜确定她睡着了,偷偷拿出了那本书,攥紧了拳,暗自发誓:不行,我要多学学,下次一定不能再让阿白受伤了! 半个时辰后,温初白被一阵水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走过去,发觉江煜正在泡澡,“我帮你洗……” 他这么说着,伸手到了水桶里,被里头冰凉的 分卷阅读215 泡澡水吓了一跳。 “江煜!”她不解,“大冬天的,你洗什么冷水澡啊?” 作者有话要说:惹审核大哥放过我,我真的没有肉啊(双手打字自证清白) ☆、【主番一】见家长 江煜怎么好意思说是自己看了小册子, 燥热难耐,而可温初白在睡觉,自己不想打扰到她, 才出此下策。只好想了半天胡诌道, “冬日里泡个冷水澡, 能强身健体。” “是吗?”温初白抬着眉毛,“我怎么从未有听说。” “是的,是的。”江煜连连点头,“你不是要帮我沐浴,阿白, 我们还从未一起沐浴过呢。” 温初白一拍他的脑袋,“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沐浴, 再说了……现在可是大白天。” “那今天晚上?”江煜眼中冒出星星。 温初白条件反射般腰间一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刚开了荤的年轻男人, 果然可怕。 这次来明花州,除了想来游玩外还有一个原因:江煜的母妃灵妃是明花州人。 可当时江桑要娶灵妃, 灵妃的父亲不同意。 帝王的宫闱不好进, 更不好出,大多数人活着进去, 又死着出来。 可惜老知府拗不过年轻的灵妃。两人由讨论变成争吵, 最终知府大人气上心头,一怒之下,与灵妃断了关系,也因此, 江煜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外公。 两人去了灵妃的家。 年迈的老知府还在世,听见推门声,抬眼看了一眼江煜,嘴唇微微颤抖,却不意外,“你来了。” 江煜有些奇怪,“您以前见过我?” 老知府摇摇头,“我没见过你,但是昨儿管家出去,说是见着阿灵了,我就想,多半是遇见你了。不过……”他又蹙起了眉,“管家分明说见到的是个女娃,难道是他昨天看错了?” 温初白心虚地垂下头,昨儿江煜女装,可不得被看成了女娃么? 江煜也尴尬地低咳一声,“许是看错了吧,我和夫人在一起,怕是混了。” “哦,也有可能。”老知府和江煜寒暄了两句,又想起以前一时心急说的重话,心头有些不自在,“你……你要看看你娘吗?” 灵妃是戴罪之身,又死在了冷宫,因此不能入皇陵。那年秋雨下过,是老知府偷偷摸摸的派人把尸体运了回来,葬在了明花州。 江煜点头,“好。” 他握着温初白的手下意识发紧,弄得温初白觉得手掌也有些疼,片刻后,江煜反应过来,手倏地松开,轻柔地揉了揉手心的柔荑,“对不起。” 温初白不回应他的道歉,只是笑着道,“我也很想见母妃。” 老知府的宅子里供着灵妃的牌位,江煜拉着温初白跪在蒲团上,脑子里还是灵妃年轻时的样子。 “母妃,孩儿不孝。” 灵妃被老知府带回来安葬的时候,江煜才八岁,不可能跟来,后来他长大了,却又因为大仇未报而觉得无颜面对她。 温初白知道这算是在见家长,心头紧张,“母妃,媳不孝,没能给您养老送终。” 老知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滑下来,砸到地上,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要是早些知道……我们都能各退一步,就好了。” 在江煜的印象里,灵妃还是二十六岁的样子,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如今也二十一了,跪在那,对着灵妃的牌位,像朋友似的,讲了这些年他经历了的事情。 “母妃,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不想我这辈子都沉浸在仇恨中,但是我也不允许自己忘记这一切。 父皇……我听说他当年曾爱过你,浮游般的一瞬,可他亏欠你的,却比给你的要多。所以那时我以为,我在这世上存在的意义,便是将他欠你的,一点一点讨回来——直到我遇到了阿白。母妃,还没和你说呢,这是阿白。” 他牵起温初白的手,举在心口给那牌位看,“这是我的妻子,我未来孩儿的母亲,也是您的儿媳,她刚嫁过来时,没人看好我们的姻缘,可我却偏偏在她身上看见了您的影子。” 温初白偏过头,静静地瞧着江煜。 “我起初还以为,我是思念你思念疯了,后来才发现,她竟悄悄地在我心里扎了根,让我放下了仇恨。” 温初白被江煜这一番话说得不好意思。 她还以为,江煜的情话只有“我喜欢你”和“我要与你生孩子”两句呢。 “你和母妃说两句?”江煜轻轻碰了碰她。 “娘。 分卷阅读216 ”温初白抿抿唇,轻轻叫了一声,心里头莫名的紧张,又空了半晌,忽然想起上一世在嘉陵王府学的王妃礼仪,便立即笔直跪好,行了个礼,才朱唇轻启,“母妃,媳来看您,您放心,您的大仇已然得报,日后我与江煜一定好好生活。” 江煜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拉她起身,“母妃一定会喜欢你的。” 两人冲灵妃道了别,又和老知府聊了会天,只可惜,明明是血缘至亲,却一个生分,一个愧疚,着实聊不到一起。 金玹湖边,景色如前一日绝美,茫茫的水气中,温初白一身雪色披风,像是要融到了雾里。 江煜想起刚才的王妃礼节,又瞧见眼前的景色,心里没来由的又是害怕,又是空落,“你刚才那一套礼节是从哪儿学来的?” 温初白脚步一顿,心虚地偷偷瞥了他一眼。 完了。 江煜好像还不知道自己上一世嫁给了江決的事儿。 ☆、【主番一】母妃 两人已然成婚, 温初白不想骗他, 咂了咂唇, 道, “上一世。” 岸边雾气萦绕, 江煜淡淡笑着, 一脸热忱,“我一直没问过你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我们如何?我一定也像现在这般爱你吧?” 温初白愣了一下, 轻轻摇了摇头。 江煜一窒,不可思议地道, “我爱上别人了?” “没有。”温初白回想了一下,“上一世我并未听说你有娶妻。” 江煜眸子沉了沉。 阿白会王妃的礼节, 可若自己未娶妻,那便是嫁给江汎、江決或者江卿了。 不论是哪一个,以后都定不能让阿白再见。 温初白正想着如何讲过去的事情讲给江煜听, 忽然脚下一空,江煜竟然在街上就将她横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搂江煜的脖子,“你干嘛?” 江煜抿着唇,抱着她阔步朝客栈里走去,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 太阳轻轻浅浅地挂在天上,能穿透云雾照下来的只有寥寥,江煜心里莫名不爽, 步子便越发地快起来。 客栈的床因为主人一日离去而变得温凉,江煜将温初白推到上面,自己不由分说地压了上去,俯下身子便是一个浓烈的吻。 他心中生气,上一世的自己怎么能让阿白嫁给了别人?怎么没去抢,去夺,去把人抓来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温初白感觉出他心情不好,热情地拥住他,回吻他。 两人分开时带着淡淡的暧昧银丝,温初白脸红了个透,手蜷在胸前,轻轻地推了一下江煜的胸膛,“吃醋啦?” 江煜老实地点了点头。 温初白叹了口气,解释道,“上一世,我代替温初澜嫁给了江決,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于他而言,我不过是象征着相府权势地位的工具,而对我而言,他是我姐姐的夫君,更是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听起来,你的上一世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江煜郁闷道。 温初白哑然,“我似乎与你见过一面,在我嫁给江決后……” 上一世,距现在一年后。 那时温初白嫁给江決已然两年,两人一直相敬如宾。 不过,那时候的江決一心想着与江汎争个头破血流,能名正言顺地继承了江桑的皇位,对于儿女之情一事,不甚关注。 但江桑和温偏安则不然,太子江汎一心为百姓,不愿浪费时间娶妻生子,老五江煜又只顾着捉鱼摸鸟,连女人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为皇家延续血脉的担子,都落在了江決身上。 温初白嫁过去快两年都没有动静,几个长辈着急起来,问到了国师那去。 可国师亦没成过亲,对于如何生孩子一事更是一窍不通,思来想去,只告诉江桑四个字:阖家团圆。 江桑茅塞顿开,趁着江決寿辰,叫了两个儿子和自己的妃子,一起去了嘉陵王府,借着给江決庆祝的由头,让家人团聚一番。 温初白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江煜的。 她不愿在前厅与那些不熟的人客套,便独自一人在亭中喝茶看雪,见到上蹿下跳的江煜,还以为他是哪家带来的随从,走错了路。 嘉陵王府就像一座牢笼,在牢笼里面,人人都是狱卒,人人都死气沉沉,包括她也同样。 能见到江煜这样一个鲜活的人,着实有些新奇。 “你要去哪儿?”她问。 江煜身上斑斑点点,全是在嘉陵王府的树上蹭的雪花,听温初白与自己说话,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睫 分卷阅读217 毛上结着的白霜闪着微微银光。 温初白与江煜大婚他并未参加,这会儿便也不知道温初白的身份,瞧她一声华美的宫装,还以为是江桑新册封的妃子,张口便叫了个:“母妃!” 温初白顿时如遭五雷轰顶。 难道江桑所说的给皇家添丁,就是给她认个干儿子?!这…… 她上下打量了两眼江煜,可这人瞧着可比自己年岁还要大些!她怎么可能生得出来? 江煜不知道自己白被人占了便宜,仍乐呵呵的,“母妃,我是煜儿啊!” 自称煜儿? 温初白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聪慧王?” 江煜点点头,往她桌上凑,“母妃你桌上放了什么好吃的,我也想吃。” 温初白早闻五皇子江煜智力有些问题,便由着他乱来。听他要吃东西,立即从餐盒中取出一块雪白的桂花糕给他,“吃吧,别噎着。” 江煜一言不发地接过那糕点,心头隐隐觉得奇怪。 皇室之人皆把他当笑话,他也做惯了笑话,像温初白这样温言细语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温初白见他不吃,便又给他倒了杯茶,“是不是有些干,我这儿的茶不好,你凑合喝一点?” 那茶在冬日里冒着袅袅水气,热度透过瓷杯传出来,焐热了江煜的手。 “快喝呀?”温初白笑着催了句他,便将反扣在桌上的书拿在手中,继续读起来。 江煜的余光一直盯着温初白,她看的书他也看过,是最近盛行的《行商之道》。 江煜微微勾起唇,没想到她一个宫中后妃,竟然会对经商感兴趣。 茶水蒸腾的热气融化了江煜睫毛上的冰霜,他眨了眨眼,细弱的水珠落了下来,“滴答”一声,掉进茶水里。 眼前的女人既没有像对待傻子一般耍自己,又没有像对待王爷一般惧自己。只是像朋友一般与她说了两句话,竟让他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可惜了。 江煜摇了摇头。 这样的姑娘竟然嫁给了江桑那个瞎眼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江煜: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把我上一世的母妃娶到手了。 温初白:叫母妃。 江煜:阿白,信不信我能让你叫爸爸? ☆、【主番一】完沐浴 “小姐, 小姐!”他正想着, 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忽然从前厅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温初白抬起头, 瞧了一眼江煜, 蹙着眉责备白桃道, “都说了, 不能再叫小姐了。” 白桃吐吐舌,“哎呀, 我一着急忘了嘛。” 温初白又问, “怎么了,这么着急?” “前厅正在找您呢, 您快过去一趟。”白桃说到一半,看见一边的江煜, “这是……” 温初白摇摇头,怕白桃的咋呼性子会说出什么刺人的词来,便道, “刚结识的友人罢了。” 白桃一听,拽着温初白就往前厅跑,“哎呀,小姐!前厅都快急死了,您竟然还在这结识友人, 快走快走!” 江煜看向她们, 与温初白转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温初白歉然一笑,“失陪了。” 江煜愣了一下,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以重黎楼主的身份与友人对话,再等他反应过来,温初白却已然走远。 没有温初白的催化,江煜的复仇日久弥坚。 江桑一连被汀贵妃下了七年的慢性毒,临终前气若游丝地宣布,由三子江決继任帝位。 江煜暴起而攻,但前有江決,后有江卿,历经千辛万苦才最终成就帝业。 大臣们纷纷进言,建议他选个好日子,招一批秀女进宫,江煜不答应,结束了登基大典便直奔后宫。 自古以来,先皇留下的遗孀们大多有三条路,一则殉葬守陵,二则出宫生活,三则,继续留在后宫,成为新皇的妃子。 江煜是去后宫找温初白的。 可这个时候,温初白已经死了半年之久,他即使寻遍了后宫,寻遍了皇城,寻遍了怀川,也不可能寻得。 后宫的妃子们,有的惧怕他,有的嫌他来路不正,也有大胆的,上来勾引他。江煜一眼扫过,只觉是一群吵闹的乌鸦,多一眼也懒得看。 又是一年冬,御花园的石桌上放了上等的好茶、精美的糕点,和一本快要被翻烂了的《行商之道》。 江煜坐下,喝了一口茶。 难喝。 分卷阅读218 又吃了一口糕点。 难吃。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头的桂花糕缺了个角,又因为时间过长,泛着冷硬的黄色。 他就这样盯着,手微微颤抖,却一言不发。 原来她是江決的妃子,而他早已下令,以毒害先皇的名义,杀了江決全家。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雪,像是眼泪太过于冰冷,凝结成了把人淹没的绝望…… “就是这样了,我们就见过这一面。”温初白说。 江煜沉默半天,神色怪异,“你是说,我叫了你母妃?” 温初白捂着嘴笑,“还不止一次呢!” “……”江煜想不通自己前一世为何会如此的蠢,可又开心于阿白的心只属于自己,开玩笑道,“那你叫我一声爹爹?我们扯平。” 温初白朝他做个鬼脸,“不可能!” 江煜点点她的鼻尖,故意阴恻恻地,“你等着。” 两人讲了这么久的故事,外头那一点稀薄的日光也彻底散了。房里漆黑一片,温初白推推江煜,“去点烛火。” 江煜摇摇头,“算了吧。” 温初白不解,“为什么?” “我怕你一会叫我爹爹的时候害臊。”瞧温初白还一头雾水的样子,江煜坏笑道,“小阿白,你忘了早上答应过我什么了?” “早上?”温初白眯着眼睛回想起来,今儿一早,她揉着被霍霍得不浅的腰,看见了泡在冷水里沐浴的江煜…… “沐浴?”她问。 江煜点点头,眼里期待得像是装满了星星,“想起来了?” “我……这……”温初白语无伦次,果然如江煜料想地害臊起来。 江煜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扔下一句“我去要水!”,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一刻钟后,浴桶里的水被盛满,温初白面对着浴桶,背后是江煜的目光。 一双手搭在她肩头,顺着领子向下滑动。背后的一片皮肤被轻轻地碰了一下,让她心尖一颤。 随后,两瓣软软的唇瓣贴在了那里,江煜两手扶着她的腰肢,竟轻轻地吻着温初白背后的三瓣莲印记。 “国师说,那是灾星的印记。”温初白想要回头看他。 江煜将她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两人的身体都热的吓人,江煜垂着头呢喃,“不,阿白,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感谢它。” 温初白的脸愈发红了,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一起,江煜的心跳也似乎从她的背后传进身体里,与自己的心合成了一拍。 他们实在太近了,近到身体细微的变化也完全能够明了。 浴桶水花四溅,顺着地板的纹路蜿蜒…… 等这次漫长的沐浴结束,桶中的水都要凉了,江煜抱着虚脱的温初白上了床榻,月光照亮了温初白的睡颜。 江煜忽然眉头一皱,忘记让阿白叫爹爹了。 他给温初白盖好被子,又连着被子将人抱在怀中,用鼻尖顶了顶温初白的鼻尖。 “算了,你快些给我生个小阿白,母债子偿也可以。” ☆、【主番二】遇劫 深秋七月, 温初白与江煜在外头已然转了大半年, 把怀川的风貌看得差不多, 这一次从重黎楼再次出发, 准备北上未安。 未安是个新国, 取这名字, 本来意欲“未来安定”,却没想成了“尚未安定”——虽然国富民强, 但因为通商发达, 地匪横行,治安问题一直屡禁不止。 江煜和温初白自是不怕这些的, 两个人一个能打,一个能跑, 按说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能抓住他俩。 但——别人抓不住并不代表他们自己不会往套里钻。 两人坐着马车刚进到未安地界,外头哇呀呀呀一阵兵荒马乱,温初白掀了车帘往外一瞧, 果真是遇到了劫道的。 车内二人对看一眼,上一回二人遇见打劫,还是一年多前去鉴宝盛会的时候,没想到来一趟未安,竟然还重温了一下过往。 “我去把他们打发了。”江煜正要出马车武力镇压, 温初白贼笑一声, “别,我早就听闻未安到怀川有不少山贼,上回还害得我一车面霜给砸坏了, 不如我们深入敌营,直接为民除害?” 温初白说这话,外头的人也在嚣张地叫嚣,“里面的人听着,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不然爷爷们让你好看。” 江煜谨遵温初白的话,掀开马车的门帘出去,一脸求饶道, 分卷阅读219 “各位大爷,我们是真的没钱啊。” 山贼头子不信,“你这身打扮,还能没钱?把谁当傻子呢?” 江煜心道,你啊。 温初白在车里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平复了情绪才走出来,惊慌失措地抱着江煜的胳膊,“怎么了夫君?” 江煜镇定中带着惊慌,“没事,没事,只是打劫的。” 山贼头子感觉十分没有面子:“……” 一个小山贼瞧见了温初白的长相,灵机一动,趴在山贼头子的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山贼头子两眼放光,点了点那小山贼的脑袋,“还是你聪明。” 他这样说完,便转头面向了温初白,“我们那缺个劳力,你,跟我走。” 温初白心中偷笑,又抓住江煜,“不,不行,我要和我夫君在一起,让我们一起去吧,他很能干的。” 江煜抿着唇,对她这句夸奖十分满意,也道,“是,娘子去哪,我就要去哪。” 两个山贼又商量了一番,看江煜正值青年,身强体壮,的确可以带回去充当真正的劳力,便点点头,“那你们两个跟我走,马夫把马车留下,你可以走了。” 山贼的窝点是一片连绵的稻草平房,温初白和江煜被带到一间满是人的房里,才发现山贼们这段日子抓了不少人。 一个山贼推了一把江煜,“都认识一下啊,来新人了。你以后就负责给我们老大打洗澡水,要是掉进去一根头发丝,就打你十板子。” 江煜心中闷笑,面上畏惧地答应。 “等下我们老大来巡视,都给我好好表现。” 屋里一群人也不知道被抓来多久,死气沉沉地应了一声。 安顿完其他人,那山贼又面向温初白,“你在一边儿坐着,等下我们老大来了,你就在那微笑,对——就是现在这样,我们老大不喜欢强迫女人,要是问你是不是自愿的,你就说是。” 温初白用出毕生的温柔,浅浅一笑,“是,我是自愿的。” 山贼心情大好,笑哈哈地接山贼老大去了。 看没人看管,温初白坐不住了,问了一圈附近的人,发现大多都是被劫道的商人。 “你打算怎么弄?”江煜问。 温初白从袖中摸出一小包桂花糕来,分了江煜一个,一边吃一边道,“你把那留音盅打开,我们……” 两人正说着,山贼老大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中走了过来,“都起来都起来,例行学习了!” 地上的人接二连三地起身,温初白也跟着站起来,低声问江煜,“开了吗?” “放心。” 也不知这些山贼是从哪学来的,抓了人进来竟然还要说课,讲述自己的抢劫之路多么伟大,并希望在座之人能够参与进来,这样就可以免于杂役之苦。 江煜心道,阚阳当初莫不是受了这些山贼的蛊惑?抿着唇险些笑出声,赶紧咬了一口温初白给他的桂花糕做掩饰。 一个眼尖的山贼发现江煜,“你,竟然在我们老大说话的时候吃东西!” 江煜瞧着自己手中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我饿了。” “那也不行!”山贼走过来,将他手中的桂花糕一把夺过,这才发觉这糕点软糯透白,似乎不是街上卖的普通点心。 他嗅了嗅,桂花香气宜人,带着米面的醇厚,没忍住蹭了一下嘴角,又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舔了一下——这也太好吃了! 山贼老大口若悬河地讲着自己的治贼之道。后排一人忽然提问,“你们就这样把我们关在这,就不怕官府的来查吗?” 山贼老大得意一笑,“知府是我拜过把子的兄弟,我会怕他们?” 江煜瞧了一眼温初白,心中明了:官商勾结。 等山贼头子把日常要说的东西说完,捏着桂花糕的山贼谄媚地把温初白带了上来,“大人,给您带来了个美人。你说话呀。” 温初白抬起头,哭得一脸梨花带雨,“我说……他让我说我是自愿的。” 山贼头子脸绿了两分,“我不是都说了,我不强迫姑娘吗!” 那山贼也生气,指着江煜,“定是这个男人教唆的,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 后面上来两个小喽啰,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把江煜的胳膊绑在了身上。 江煜任由他们动作,心想,不知道挣断的时候这个绳子会飞多远。 “呵。”底下又一人轻笑,一个颓长的身影站起来,话语间带着玩味,“没想到堂堂重黎楼主,竟然会这样懦弱,说被绑就被绑?” 江煜回头,两 分卷阅读220 人迎面对上,竟然是司恶。 司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朝江煜眨了一下眼,又继续说道,“看来你这里的背景的确不小,连这样的大人物都敢抓。” 重黎楼洗白后存在感低了许多,这山贼头子刚入江湖不久,竟没听说过重黎楼名号,闻言得意道,“我们知府和丞相,那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区区一个什么楼……” 温初白憋得难受,本来以为得知个知府,便是个天大的消息了,没想到这山贼头子竟自爆了与丞相的关系,让她险些笑出了声。 司恶也挡着脸笑,“怪不得,即使如此,我也便只能认栽了。” 山贼头子旁边的人着急邀功,低头在温初白耳边道,“小妮子,听见了吧,我们可是有大来头的人,你要不说是自愿的,我就杀了你男人。” 温初白涨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人满意道,“我再问一遍,你可是自愿的?” 温初白嚎啕大哭,“呜呜呜……是自愿的。” 即便知道是假哭,江煜也觉得心头难受,下意识地微微迈过去了一步。 “回去!”那山贼道。 江煜瞥他一眼,顿住脚步。 “呜呜……”温初白正哭得起劲,忽然一阵反胃,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冲出房间在一旁吐了起来。 旁边的山贼还以为她要跑,正要出去抓,忽听一个巨大的迸裂声在耳边响起,一条绳子飞了起来,快准狠地在他脸上抽了一道红印,原本被绳子五花大绑的人瞬间没了踪影。 “阿白,你怎么了?”江煜忧心地替她顺着背脊。 温初白用手帕擦了擦唇,“不知道,忽然有些犯恶心。你……你怎么过来了?” 江煜一怔,看着一地的绳子,这才发现自己一着急用了内力,“我……我一着急。” 温初白的吐意来得突然,很快又平复下去,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江煜小声道,“你想继续玩我们就继续,但前提是你身子没事了。” “我没事,估计是那桂花糕坏了,吐了就好了。”温初白贼笑着,“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继续?” 江煜捏了捏手中的留音盅,“证据都有了。” “那也不行。”温初白瞄了一眼后头的司恶,“我一会儿……然后你和司恶……” “你们干嘛呢!”山贼老大起初嫌脏不想过去,这会瞧他们没完没了说着悄悄话,便怒发冲冠,“来人,把他给我重新绑好,多绑几层,不能让这个男的跑了。” 喽啰们得了令,重新拿来了七八条绳子,恨不得把江煜从肩膀到脚踝绑成一根棍子,就是可怜了江煜,假装挣扎之余还要控制力道,免得把绳子又给挣断了。 解决了江煜,山贼老大便笑呵呵的看向了温初白,“姑娘,你既然是自愿的,那你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去我的房间休息吧?” 温初白点点头,给江煜一个安慰的眼神,强忍着笑跟山贼头子走了。 “姑娘。”山贼老大笑着,“你瞧我的房子好吧?” 温初白环视一周,给出中肯的答复:“还不错,快比得上我家茅房了。” 山贼老大好面子,又喜欢温初白的样貌,闻言立即觉得面上挂不住,“这……我,我还有茶水,我给你去泡。” 他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门。 温初白瞧了瞧外面,已没什么太阳,马上就要黑透了,坏笑一下,在山贼老大的屋里翻出了一件纯白的内衫披在了身上,又把头发放下。 门口脚步声传来,温初白运起御气术,随手抄起了桌上的剪刀。 作者有话要说:一道选择题。 阿白为什么会想吐? A怀孕了 B桂花糕坏了 ☆、【主番二】害喜 山贼老大一进门, 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 漂浮在半空的女人微微抬起了头, 颤悠悠地声音缓缓道, “你来了……” “啊!!!”山贼老大吓得倒退了几步, 摔在地上, 又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鬼, 有鬼啊!” 附近的小喽啰听见声音, 也纷纷往这边看,只见一个“女鬼”一手举着寒光凌冽的剪刀, 一边四处飘荡,一边喊着“还我命来……” 这里的慌乱很快传到了草屋这边, 司恶正恶劣地笑着,故意问江煜,这样被绑着热不热?扎不扎?难不难受? 正玩的开心, 外头一声破了音的“有鬼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分卷阅读221 “是阿白。”江煜在一众惊恐的目光中挣碎了一身的绳子,俯瞰众人,“等这边的山贼都吓跑了,我带你们出去。” “可以嘛你,有当年两分风范。”司恶拍了拍江煜的肩头, “你是不知道, 江湖上都把你传成什么样了?” 江煜拨了拨身上的绳子碎末,“什么样?” “你自己没数啊?”司恶嘴里叼了根稻草,上下颤着, 为老朋友赶到惋惜道,“好好的一个魔头,为人洗手作羹汤,成天跟着夫人游山玩水,简直不务正业。” 江煜瞧他一眼,“你这双眼里我只看出了两个字。” “什么?” 江煜无情嘲笑:“羡慕。” “呸。”司恶把嘴里的稻草一吐,正要与江煜理论,江煜却兀自往外走去。 屋外天几乎黑透,温初白一边往这边飘,一边脱着身上的白衣服,瞧见江煜了,便喜笑颜开地扑进他怀里,口中滔滔不绝地讲着刚才遇到的趣事,江煜就那样听着,面上带着笑,怎么也听不够。 司恶盯了他们一会儿,皱了皱鼻子,“我说——还救不救人了?” 温初白这才看见一边的司恶,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正要开口,那阵恶心竟又一次袭来。 “救……”她推开江煜,在一旁干呕起来。 江煜关切地看着她,“这桂花糕也真是的。” 司恶瞧了一眼眉头紧蹙的温初白,心中一动,捏住了她的手腕,“哟。” 江煜知晓他懂一点医术,忙问道,“怎么了?” 司恶摇摇头,啧啧道,“是恶疾啊!” 两人闻言皆是吓了一跳,温初白恶心劲儿来得快去的也快,忙问,“什么恶疾,我不就是糕点吃坏了肚子吗?” 司恶点着头,“是坏肚子了。” 还没待温初白松口气,他便点着她的肚子,“你这儿长了瘤子,大的,还是俩。” 温初白被吓得脸色煞白,江煜也面色铁青,“可有治法?” 司恶摇着头,“可惜了,不治之症。” 江煜额头沁出冷汗,扶着温初白的腰,“我们这就回重黎楼,岳母大人一定能治。” 温初白六神无主,只能慌乱点头。 司恶看二人这就要离去,连忙拦住,“喂,你们走了,这一群人怎么办。” 江煜急道,“到这个时候了我哪还有心思担心旁人?” 司恶看他着急的样子,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这个……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病?” 江煜神色不善,“快说。” “哈……”司恶笑得一排白牙都露了出来,故意神神秘秘地凑在江煜耳边,“害喜。” “害……”江煜拧着眉,忽然反应过来,“害喜?!” 温初白也瞪大了眼睛,“那你……你说两个?” 司恶点点头,“是啊,我刚才隐隐摸到了两个脉,应该是两个孩子。” 放在温初白腰间的手被江煜瞬间抽回,不知所措地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我……我……我要当爹了?” “是啊。”司恶笑道,“现在可以帮我把这些人一起处理了吗?” 江煜点点头,从袖中拿出留音盅,“这里头录了这山贼老大头目说的话,你拿去交给未安国君,国君一定万分感谢你,许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司恶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留音盅说不出话来,不可思议道,“你觉得我缺钱吗?” 江煜道,“算是我给你的报酬。” “什么报……?” 司恶还没说完,便见江煜小心翼翼地将温初白横抱在了怀中,运起轻功飘然而去。 空气中还留着他的余音,“阿白有孕在身,这种粗活就麻烦您代劳了代劳了劳了了……” “那位公子的武功可真厉害。”后头一人羡慕地道。 “那位姑娘可真有福气。”又一人道。 “……”司恶看了一眼他们,就差把“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写在了脸上,故意挑了一条又难走又兜圈的路,将这群人带了出去。 “啧,还真有点羡慕。”司恶摸着下巴,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幽幽道。 这一边,江煜已然带着温初白连夜赶回了怀川境内下榻,温初白不情不愿地躺在床上,“我身体好着呢,不用回重黎楼。” 江煜给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面上难得地强势,“不行,必须要回去。” “可是……”温初白翻了翻身,“我们本来都说好 分卷阅读222 要在未安过乞巧节的,现在又要回去,也太说不过去了。” 江煜瞧她眼睛亮晶晶的,不忍心地道,“你想怎么过?” 作者有话要说:温初白:我!要!喝!酒! 江煜:(藏起酒)好。 温初白:酒在哪呢? 江煜:我,天长地酒。 ☆、【主番二】天灯 “我想和你去最高的山顶看月亮……还有星星!” 江煜一怔。 去最高的山顶看月亮, 是他与母妃的约定。 温初白看他没反应, 便乞求道, “去嘛去嘛, 我已经打听好了, 天下最高的山峰就在未安境内, 离这里只有三天的车程,如果我们用轻功……” 江煜打断她, “不准用轻功。” “那……那马车。”温初白眨眨眼, “好不好?” 江煜不语,眉眼中尽是不赞同, “快睡吧。” 温初白扁扁嘴,背过身去, 朝江煜生起了闷气。 半晌,身后仍没有传来江煜上床的声音,温初白有些担心, 转过身来,与江煜一双清明的眼睛对上。 “你……你不睡觉呀?” 江煜拍拍她,“你睡,我怕我乱动,把孩子挤坏了。” “噗。”温初白笑出了声, “不用这样的, 我又不是第一天有孕在身,之前那么多天不都一起睡的吗?” “那不一样。”江煜蹙着眉,将她因为翻身而弄乱的被子再次盖好, “那时候是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一定要护你周全的,你就这样睡,我守着你。” 江煜说完,便坐直了身子,阖上了眼睛。 温初白知道他没睡。 因为她只要一翻身,旁边的人就一准会睁开眼。 她坐起来,“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 “我答应你,我们不去未安了,明天就回重黎楼。”见江煜皱起的眉头放松许多,温初白接着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煜点头,“好。” 温初白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扯到床铺上躺下,“睡觉。” “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江煜疑惑道。 温初白笑了一下,“我说……睡!觉!” 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温初白把被子盖在了二人身上,像一条章鱼一样用脚勾住了江煜的腿,“不准动哦,不然宝宝会被你碰到的。” 这夜短暂而难熬。 温初白一起床,看见江煜的笑脸配了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睛。 “你一夜没睡?”她问。 江煜抿抿唇,晃了晃手中热腾腾的烧麦,“我怕半夜踢到你,也怕你饿了,所以起得早。” 那就是没睡。 温初白无语半晌,“这才第一个月,后面还有九个月,你打算都不睡了?” 江煜摇摇头,“你先吃点东西,回到重黎楼我就睡。” 江煜说到做到,四天的路程,就这样时刻警惕地一路送着温初白回到了重黎楼。 吾正和柳清芳得知温初白有了身孕,顿时开心地找不到北,前呼后拥地将她搀到了卧房。 “哎呀娘亲,我这才一个月,我好着呢。”温初白像是佐证自己的话,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把柳清芳吓得心惊肉跳。 “小姐!”白桃挺着肚子从门口进来,“听说你有喜啦?” 温初白瞧了一眼她的肚子,笑道,“这不是被你传的吗?” 房里挤满了人,却没见着江煜,温初白问“小石头呢?” 房里几人面面相觑,吾正疑惑道,“刚才还见到他了。” 重康从门口进来,恭敬道,“楼主他多日劳累,现下已然睡了,用不用……” “不用不用。”温初白连连摆手,“让他多睡会,千万别打扰他。” 柳清芳摸了摸温初白的头发,“要当娘亲了,阿白长大了,知道心疼夫君了?” 温初白被她说得害臊,但也真的老老实实地消停了不少日子。 “今日便是乞巧节了。”温初白望着晚霞喃喃。 “嗯。”江煜点头。 温初白拢了拢身上的毯子,“以往在皇城,乞巧节都是去河边放花灯。” 江煜轻轻点头,“日月山上没有河。” 温初白偏过脑袋,靠在他肩头,“是呀,弄得 分卷阅读223 我有愿望也不知道去哪里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晚霞渐渐暗去,与日月星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闪耀的黑布。 “今天星……嗯?”温初白正要夸一句星星,忽然看见一片泛着幽幽莹黄的天灯从半山腰飘了上来,耀眼地盖过了天上的繁星。 “至臻阁在放天灯?”温初白有些惊讶。 江煜点头,“天灯也是许愿的,和花灯差不多。” 温初白疑惑道,“这是你们重黎楼的传统吗?” 江煜笑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天灯,“从今年开始,就是了。” 天灯被他支在了地上,两人分别在一边,写下自己的心愿,江煜写得很快,一手抓着天灯的边缘,刷刷几下写好了愿望。 反观温初白——恨不得在天灯上写出一篇文章。 江煜看她停下,送了紧抓天灯的手,转过身来看。 温初白的字写在纸上写得不错,可如今拿着个炭块,又是颤颤巍巍的天灯,便有些潦草滑稽,好在能认出来。 一、娘亲、小石头、吾师父、阚师父、白桃,身边的所有人都平安顺遂。 二、宝宝们顺利出生,安然长大。 江煜看完了前两条,又望向,言简意赅的最后一条。 三、小石头放我自由!!! 他低笑出声。 温初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石头,你真的太小心翼翼了,你看,我的肚子还没起来,根本不会有事的。” 她才刚怀了一个月,便是再过两个月,肚子才能有隆起的形状。 江煜抿着唇,温初白瞧他不说话,便跑去看他写下的愿望。 母子平安。 就四个字。 一股热流缓缓淌入心田,温初白抬头去看江煜,与他微微笑着的目光相对,他道,“我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是希望宝宝能顺利的出生。” 天灯被燃起,因为在山顶放的,很快与半山腰升起的那批合在了一起。 温初白仰着头,忽然想起江煜的表白——我要和你生孩子。不禁勾起了唇,江煜对孩子竟是如此渴望。 她还在想着,江煜的声音忽然响起,“下月中秋,我带你去皇城玩。” 山顶的微风带起他的发梢,温初白楞了一下神,只觉得江煜身上也像那天灯似的,散着淡淡的光,她过去拥住他,“好,我不贪玩,我们看完中秋集会,第二日一早便回来。” 江煜说到做到。除了次月去了一趟皇城,当真再也没有再放她出去过。 温初白悔不该当初,早知道会在中秋集会上遇见江卿,还被江煜得知了云岚生子后连夜逃了,她当时一定忍住,打死也不去皇城。 不过…… 温初白看着面前的夜宵,面上不自觉地勾起了笑。 这几个月来,江煜恨不得把她和宝宝放在心尖去宠。她半夜饿了,他便立即起床去准备宵夜;她想去拿东西,他便在她眼神刚刚飘过之时便给她拿来;她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他便整夜陪着她说话开解。 坊间人常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是最辛苦,最难熬的时候,可温初白却觉得,身子笨重的苦远远抵不上被江煜呵护的甜。 “宝宝。”她瞧着江煜忙碌的背影自言自语,“你们快些出来,你们的爹爹可着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一号:我们要是出来早了,那可是早产啊! 宝宝二号:是啊!这个笨蛋娘亲! 宝宝一号:哎,也没办法,自己的笨娘,只能自己好好看住了。 ☆、【主番二】我爱你 又一年春。 温初白这几日便快要生了。可因为怀了两个宝宝, 肚子格外的大, 行动不方便, 白桃变天天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她跟前转, 说是外面有个孩子, 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早些出来。 江煜端着一个硕大的木质托盘进来, 抬眼瞧见床上侧躺着的温初白,笑起来, “阿白, 来用午膳。” 温初白缓缓坐起来,兴奋道, “做了什么好东西?” 江煜笑着,“有猪脚, 对宝宝皮肤好;还蒸了鱼,宝宝聪明;还有苹果,宝宝皮肤白, 还有……” 温初白半眯起眼睛,觉得手心发痒,是想揍人的感觉,“宝宝、宝宝,你就知道宝宝。” 江煜被她说的不好意思, 从袖子里摸出一小袋桂花糕, “我偷偷瞒着岳母大人给你拿的。” 温初白两眼放光,柳清芳不知 分卷阅读224 道从哪里听来的,非说孕妇吃桂花糕不好, 害得她只能在江煜时不时的偷偷投喂下过日子。 白桃在一边笑,“楼主对夫人可真好。” 温初白瞧她一眼,心道,上一世在嘉陵王府那么多年才学会改口,这一世才多一会儿,这丫头就全心全意地把自己许了出去,改口叫夫人了。 有眼光。 她吃了两块,又看向江煜,“你说我们会生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 江煜笑道,“都行,只要会叫爹爹就行。” “噗……”温初白哪知道江煜心中暗暗与她有个母债子偿的“约定”,听他这样说,幽幽地说了一句风凉话,“小孩子会说话,你还得等好几个月呢。” 桌上的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温初白打算起身过去,刚一动,江煜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一手扶在她腰间,一手掺着她胳膊,温初白被他扶着往前走了两步,眼看着还有几步就要到桌边。 “等等,你坐回去。”江煜紧皱着眉头,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又在她的背后垫好垫子,才阔步走到桌边,将菜连桌子端了起来,放在了温初白面前。 “……”温初白怔了半晌,“我……我不至于走不了那几步。” “不行!”江煜给她递过筷子,“产婆说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必须小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温初白被他逗笑,刚吃一口,又听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江煜!” 普天之下,这样指名道姓地叫江煜的没有几个,温初白刚夹起一块鱼肉,便瞧司恶从外头迈步进来。 江煜看向他,觉得他打扰了阿白吃饭,面色不善,“你怎么来了?” 司恶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听说你这有热闹,我不就来了。” 江煜起身去推他,“出去说,别影响阿白用膳。”实则心里想着,别让宝宝沾染了这人的痞气。 司恶哈哈笑着,又怎不知江煜想法,可他也不介意,摇着扇子道,“去年至臻阁大展,这么热闹的事你竟没通知我,不如现在带我去瞧瞧?” 江煜指着半山腰,“就在那,你自己去吧。” “这么无情?” 江煜不上他当,解释道,“阿白要生了。” “啧。”司恶撇撇嘴,“不就是生个孩子,普天之下有几个女人不生孩子的?要都像你这样紧张,干脆都别生了。” 江煜看着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慈父的心态:司恶还小,不懂这种要为人父的感觉,他作为过来人,应该理解。 两人正僵持,忽然房中传来白桃一声惊呼,“快来人啊!小姐要生了!” 温初白肚子剧痛,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整张脸都因为疼痛皱在了一起,想纠正白桃的称呼,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江煜抬脚朝房门口奔去,“产婆!产婆!” 因为推测到了这两日临盆,重黎楼里准备得异常充分,白桃和江煜喊过一遍,外面便接连地响起错杂的脚步声,产婆带着几个丫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柳清芳也急匆匆的到了。 男人们被清了场,江煜与司恶在外面亭中,江煜坐不住,在院里不住地走着。 司恶被他绕的眼晕,“你在这转能把孩子转出来?” 江煜瞧他一眼,坐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传来一个嘹亮的啼哭,江煜腾地起身,要冲进房里,司恶没抓住他,被他带着去了门前。 “还有一个呢,你现在不能进去。”司恶道。 江煜冷静了些,侧着身子听里头的声音。 先出来的孩子仍在啼哭,夹杂着温初白的呻丨吟和产婆慌乱的指挥。 里头,柳清芳问,“怎么还没有生出来第二个?” 产婆擦着额头的汗,“两个孩子在肚子里动的多,这个有绕了颈,还要等一会儿,让他自己动一动,就是苦了夫人,要多受一会罪……” 温初白生了第一个就已然费劲了全身力气,听见绕颈紧张得眼泪都要出来,“阿婆,拜托你,一定帮我。” 小石头那么喜欢小孩子,天天围着她宝宝、宝宝。 她一定,一定要顺顺利利地把这个孩子生出来。 “没事。”产婆安慰道,“能生出来。” 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哭得声音太大,江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重重地拍了几下门,“阿白,你还好吗?” “好。”温初白回他,却因为没力气,连孩子的声音都压不过。 司恶比江煜懂的医术多些,听第 分卷阅读225 一个孩子哭得嘹亮有力,便知另一个身体差不到哪去。又看江煜百年难得一见的紧张,顿时想起上一回被他扔在了山贼窝的事。心道一声天道好轮回,坏笑着开口,“孪生子难产的几率比较高,你不如想想,是保大的,还是保小的?” 江煜一怔,募的如疾风骤雨般拍打房门,口中喊道,“保大的!保大的!不要孩子了!一定要阿白平安!” 江煜喊话时眼中泛红,隐隐有泪光。司恶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瞧他这样,顿时知道自己玩笑开的过了,难得的有了几分愧疚,“喂……” 温初白被外头莫名其妙的“保大的”逗笑,肚子颤了颤,里头迟迟不愿出来和人见面的老二不舒服地转了个身,产婆眼尖地看了出来,连道,“用力!” “哇——” 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两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叠在一起,江煜愣了半天,转向司恶,不可置信地道,“你骗我?” “这个……”司恶摸摸鼻子,“我就是……” 江煜一手为掌,一掌将他打出了一丈远。司恶的道歉咽回口中,抽出腰间的折扇,与江煜在院中打了起来。 屋内兵荒马乱地照顾着母女三个,屋外昏天暗地的“魔头”大战。 两人交锋数次,司恶咬着牙,被江煜打的退后几步,“你不是都一心照顾夫人了吗?还这样刻苦的练武干嘛?” 江煜又是一掌,气道,“我不练武,将来谁保护他们?!” 他话音刚落,房门从里头打开,柳清芳探着头,“煜儿?” 江煜当即收手,跟着柳清芳进了房间。 产婆和白桃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产婆看见江煜,立即曼联系色地道,“恭喜楼主,贺喜楼主,是一对龙凤胎,哥哥和妹妹。” 江煜看也不看孩子,径直走到了温初白的床前。 他第一次见到头发这样乱的阿白,汗水让她的发都粘在了脸上,嘴唇也是白的,就连笑容都有两分无力。 江煜伸出手,帮温初白整理杂乱的发丝,可那些发贴在额上,又细又小,一点也不听话,他便一遍又一遍地整理,执拗地整理,直到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到了温初白的鼻尖。 温初白有些无措,“你、你别哭,你看孩子了吗?你不是最喜欢孩子了吗?” 江煜心中后怕,在外面那一瞬,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一人坐在湖心亭,须发皆白,孤独终老的光景。他俯下身子,让自己的额头与温初白的贴在一起,“不,我不要孩子,我后悔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温初白从未见过江煜哭,心中也沉闷的难受,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好着呢。” 江煜点头,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他闭着眼,“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你不是和我说……” 江煜摇头,额头抵在温初白的额头轻蹭。 什么我想与你生孩子。 什么我喜欢你。 都是假的。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想看的,温初白和江煜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啦。 接下来我会讲重康x重安这一对的故事,恩……他们是两个男孩子,不能接受的不要订购哈。 ☆、【重康x重安】上 那年寒冬, 江煜带着温初白去了明花州游玩, 长辈们一个个个颐养天年, 重黎楼的担子, 全都落在了曾经的影卫, 重康身上。 因是深夜, 被江煜修缮一新的理事阁如以往幽暗昏沉,重康哄了重安睡着, 正独自一人处理着楼中事务。 “阿康。”静悄悄的理事阁忽然响起了重安的声音。 重康抬起头, 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赤着脚, 抱着被子,一脸睡眼惺忪。 重康蹙着眉将他横抱起来, 重安一双脚便在他的臂弯下来回晃着,瞧见他被雪地冻得通红的脚趾,重康的语气也不免带着些责备, “你怎么不穿鞋就来了?” 重安的鼻尖也被冻红了,闻言顿时有些委屈,“我梦见小时候了,有……有人打我,但是你没来, 我害怕, 可、可是我醒了,也没看见你,我一着急……” 理事阁的主位很大, 完全可以躺下一个人,重康皱着的眉渐渐展开,他抱着重安走过去,自己坐在了一角,让重安可以枕着自己的腿躺在上面。 “在这睡可以吗?” 重安笑着,“可以。” 诺大的理事阁响起了轻拍声,重康把重安裹成了一个蚕蛹,手掌不断地 分卷阅读226 在他身上拍着,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均匀,进入梦乡。 江煜的快刀斩乱麻让重黎楼几乎变成了一个全新的组织,重安接手得有些困难,可即便这样,桌面上的文案他也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烛火被吹熄,只有重康盯着重安的眸子在暗暗地发着亮。 “小时候……”他低喃一声。 十几年前的重黎楼,还是阚阳在一手掌权,除了根骨奇佳被钦定为接班人的江煜,其余的小辈大多被当做影卫、或者各部门徒培养,一群孩子练功吃住都在一起。 重安在这群孩子里是天赋最好的,平日里被阚阳夸奖最多,也因此招了最多的红眼——不少顽劣的孩子,常常成群结队的打他。 重康是个孤儿,自小就对这种事情看得多了,他不会去打重安,更不会去帮他。为免惹祸上身,他与大多数人一样,甚至不会与他说话。 直到有一天,重康比试排几乎到了最末,濒临淘汰。出于无奈,他打算夜里加练,出饭堂时便多拿了一个饼子。 天色漆黑,操练场外只有重安一人蜷缩着坐在地上,重康没看清他,险些被他绊倒,手里的饼子落到了重安腿上。 他转身要拿,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眸子,重安举着那张饼笑的天真纯粹,“你是给我拿的吗?” 鬼使神差的,重康被他的清澈的眼神迷惑,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重安便又道,“你真好,明天你想抢哪个字?我帮你抢。” 重康一怔。 按阚阳的要求,他们进了重黎楼,便要全都改姓为重,至于名字,有好有赖,他准备了不少,至于能否抢上好的,就全靠本事了。 重康摇摇头,“无所谓的,我是孤儿,叫什么都一样。” “那怎么能行呢!”重安很大口地咬下一块饼在嘴里嚼,声音不甚清晰,“我本名就有个安字,我看好了,我要抢安字。” 看重康没反应,他又用肩撞了撞重康,“喂,明天我帮你抢个康吧?重康,还挺好听的。” 重康莫名地有些害羞,重安、重康,这样一来,他们的名字便像是兄弟一般,有些过分亲密了。 他是想和我做朋友吗?重康露出笑来,“好。” 一如重安所说,群架他打不过那么多人,可抢名字这种单打独斗的事情,他却一点也不畏惧,阚阳一声令下,他便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摘了安、康二字,带着重康溜之大吉。 重康捏着手中的康字,心想,他们应该是朋友了。 可那天晚上,重安例行被人围打,他去帮忙,却被重安骂了一顿,说他多管闲事。 那时候的重康不懂为什么,还以为重安嫌弃自己,心情难过之余,也备受打击。 以重安的天赋,那些人根本欺负不了重安几年,他很快会成为未来楼主的影卫,甚至护法。而他呢,不过是一个垫底的,拖后腿的废物罢了。 重康躺在草垛上,看天上明月皎洁,忽的,那明月生出了一双和重安一眼笑眯眯的眼睛,像潭水清冽,挥之不去。 孩子们都说,重康吃错药了。 一直混吃等死的人,竟然发愤图强了起来。功夫也从末尾,一点一点地追了上来。年复一年,几乎所有休息的时间,都能在操练场看见他练武的身影。 新一年比拼,重康排进了前十,第一依旧是始终独行的重安。 下午的课散了,重康顾不上吃饭,兴冲冲地想在晚上给重安帮忙,却在赶到时,看到重安已然一个人就收拾完了那群喽啰,朝他笑的灿烂。 他太爱看他笑了。 重康一时怔在那,期颐而笨拙地道,“一起吃饭?” 重安笑着,“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世界安静地仿佛停滞了两秒,重康定定地盯着重安的笑容,半晌才小声回答,“……重康。” 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脸上便满是受伤,他只好不知所措地安慰,“真好听,和我的名字很近。” 重康点点头,感觉自己的心头被人狠狠攥住,鲜血顺着指缝滴落,顺着手臂淌着,叫他痛彻心扉。 他竟然不记得我了?我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和他并肩,他却不记得我了? 重安又问,“你多大了?” 重康垂着头,“大概,十三岁半。” 重安道,“那我比你大一点,我十四岁了,你得叫我一声哥。” 重康点点头,却不开口。失魂落魄地跟重安去吃了饭,心情晦暗地回到房间,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这是他这几年里第 分卷阅读227 一次这么早休息。 也少见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重安正被人围着殴打,他跑去救他,却被重安斥责,“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他不敢面对他的质问,吓得落荒而逃,却又在另一个转角,看见重安英姿飒爽地几下收拾了那些人,冲他道,“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收拾得了他们。” 梦中的重康怯懦地不敢开口,被重安一步一步逼在了墙角。 那双他魂牵梦萦的眸子,近在咫尺,很快,那灿烂的笑也近在眼前,重安用腿抵着他,将他压在了墙上。 两人双眼对峙,忽的,重康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力气,狠狠地,决然地,不容反抗地抓住了重安的手,将他翻转过来,让他的两只手贴在墙上,身子受着自己的囹圄,没有丝毫躲藏的可能。 身子先于大脑有了反应,就是这个唇勾出的笑容。 就是这双眼那样的澄澈。 就是这个人,让自己苦苦追了六年。 重康从梦中醒来,被窝中的狼藉让他无所适从,一早的晨练他也无法集中精神,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重安的身影。 自从没有人欺负重安后,重安脸上的笑便愈发多了。 他本就生得清秀俊俏,又这样优秀,仿佛天生带着光环,惹来了不少人的注目,重康自觉愚笨,处处比不上他,更没有理由让别人不去看他,只能愈发沉闷地习武练功,用流不尽的汗水折磨自己。 “你这样不对。”重安不知道何时到了他背后,一只手抬起了他的胳膊,“应该这样,用寸劲。” 他说着,自己做了个示范,清脆利落地打在木桩上,让重康一时晃了神。 “你真厉害。”他道。 重安爽朗地笑,“你要是被人日日揍,揍上几年,也和我一样厉害。” 重康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他想起了伤心事,动了动唇,又问,“明年给少楼主选影卫,你要参加吗?” “当然。”重安笑着,“听说当了影卫就可以跟着少楼主去看外面的世界了,我势在必得。” 重康犹豫了一下,道,“影卫一般都会有两个。” 重安看向他,了然地问,“你也想当?” 重康点头。 重安笑起来,心中打着小小的算盘,“也是了,你肯定也想出去玩,这样,你叫我一声哥,我教你练功,回头我们一块出去玩,怎么样?” 重康看向他。 重安还记得上一次让自己叫哥的事情,他……这次没忘了他? “哎。”重安看他傻愣愣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就是让你叫一声哥嘛,至于这么难?来,气沉丹田……” “哥。”重康开口。 理事阁内,重康看着自己腿上睡得香甜的重安,停顿许久的手又轻轻地拍打起来,他低下头,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声音哽咽:“哥。” “你什么时候能恢复?” “你恢复之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依赖我了吧。” “可是没关系。” “哥。” “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重安:(委屈巴巴)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 重康:(突然黑化)没事,我这就让你的身子永远记住我! ☆、【重康x重安】下 在重安的帮助下, 重康那一年里突飞猛进, 但越是靠前的人实力越是强劲, 即便他日夜修炼, 也没有信心能够拿到第二。 但他没想到, 影卫二人需要长期的合作, 所以阚阳让众人两两分组,重康与重安自觉成了一组, 因为长期一起练习, 配合默契,很快拿下第一。 他跟着重安被分配给了江煜当影卫。 江煜和他们差不多大, 心思却远比他们缜密的多,年纪轻轻便在国内拥有庞大的商业链条和数个据点, 在自己府中又始终忍辱负重,装痴傻之人装得滴水不漏。 本来有重安一个作对比,重康就自惭形秽, 如今又多了个惊才绝艳的主子,重康更是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我和你说的没错吧?”重安拍拍他,露出熟悉的笑容,“当影卫能见到不少好玩的东西吧?” 重康点点头,仍旧没有把一直藏在心里的那句话说出来。 我想当影卫, 不是想出去玩, 我只是想一直都能看见你。 当影卫的日子说不上精彩,也不无聊,重安性子活泼, 常常会觉得蹲在梁上 分卷阅读228 没什么意思,重康却觉得只要跟在重安背后,便心满意足。 直到…… 江煜成婚了。 江煜与温初白初见面时,他们就一直跟着,看见两个人唱戏似的在小小的拂柳院中闹腾起来。身边的重安摇摇头,叹了声,“这下聪慧王府可热闹了。” 重康不语,却在瞧着璧人似的一对主子时,心中生出几分艳羡。 而这分艳羡,又因为温初白与江煜感情的升温而不断发酵,沸腾。 他忽然明白自己对重安的感情了。 在看到江煜明知温初白可以利用,却宁愿用更耗心力的法子时,他募的意识到,主子爱上了夫人了。而他,爱上重安了。 可他们都是男子啊! 而且重安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重康在自己心中划了条线,提醒着他不要对重安做出越线的事情,可他又总是忍不住,想要越过这条线,去摸一摸另一边的世界。 后来,他发现重安因为自己帮了一个丫鬟,反常地生了气。 他打心里笃定重安不喜欢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也没有回应的准备。他隐隐觉得重安是在吃醋,可理智又反复地告诉他,他想多了。 这年是个多事之秋,夫人掉下悬崖摔断了腿,主子因为拿了至臻阁的东西被押水牢,好不容易两个人都回到皇城,明花州驻地又被人攻打。 不过事务繁多,也是个好事,起码他没那么多空余的时间盯着重安的背影发呆。 明花州一战,畅快淋漓,他与重安做了影卫后,杀人便多是暗中刺杀,像这样并肩用剑杀敌,还是出了重黎楼的第一次。 恍然间,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重康泡在浴桶中,一回头瞧见立在一边毫无遮掩的重安,心中的悸动强烈地再也压抑不住。 他把重安哄了过来,拉他进了自己的浴桶,与自己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发丝上凝固的血被热水浸泡开来,重康帮他细致地洗着发,后悔浴桶的水被他调得太热,以至于现在浑身燥热难受。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问,“那日在红薯地,我帮那丫鬟忙,你是不是吃醋了?” 听到重安没过脑子的“是啊。”他也一时怔住了。 他实在忍不住,将自己这十几年来满腔的爱意,一股脑儿地将给了他听,也成功地把重安吓得落荒而逃。 浴桶的水凉了,冷得彻骨。 重康盯着自己冰冷湿漉的手掌,缓缓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主子常说重安多嘴,重康却觉得,自己才是多嘴的那个——若不是他瞎说了什么变笨蛋的无稽之言,重安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心情低落,不安稳地翻了个身,将重康从回忆中惊醒。 外面的天色已然渐渐亮了,重康就着淡淡的日光,安静地整理、批示书案上的卷宗。 晨光破晓,各部门主陆续到了屋内准备早会。重康的桌案在空着的主坐右侧,被梁柱的阴影遮住半个,众人到齐,正要参拜。 “嘘……”重康以指抵唇,将怀中的人倏地抱起,小声道,“稍后回来。”施展轻功,带重安回房去了。 各方使者、各部门主等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知道重安、重康感情很好,但也不能把人带到理事阁来睡觉啊!何况看这架势,还是睡了一夜。 说是一会儿就回来,重康却走了很久。 重安当惯了影卫,即便现在只有小儿智力,也睡得很浅,被重康抱起的一瞬间便睁了眼,又在发现是重康后卸了浑身防备,只蹭了蹭他的肩窝,笑眯眯地躺好。 重康给他喂了饭,又反复叮嘱他不要乱跑,才再次回到理事阁。 如今的门主有不少是当时与重康一同训练的,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勤劳但愚笨的原有样子。也便不免有些不服,重康不管那些,他从小被阚阳教导长大,有人敢说,他就敢揍。 楼中人纷纷道,“转行当正教的日子比魔教还艰难。” 一如重安所言,当影卫可以到出去玩。跟着江煜所增长的阅历、手腕,让重康早已与其他人有了质的变化,如果说一开始是武力镇压,到了后面便是心服口服了。 又一年春,温初白生了一对双胞胎,江煜终于有了清闲,让重康休息了一段日子。 重康哪敢休息? 东方使者几日前说在东边七百里的山林里找见了一位隐居的和尚,年纪轻轻便有大能,说不准能治好重安的病。他这会终于得空,马不停蹄地连赶了几日,在瞧见和尚相貌的当下呆住。 分卷阅读229 是早就消失了的太子江汎。 江汎不认得重康,但听说是要救人,便毫不推辞地答应下来,两人一来一回,日夜赶路,赶回重黎楼,也花了十日光景。 重黎楼山下,重安一个人蜷腿坐着。 重康瞧见他独自一人,吓了一跳,当即从马车中飞跃而下将他拢在怀里,“你怎么一个人到山下来了!” 重安瞧了一眼他,孩子气地把头撇在了一边,眼眶却红了。 “哥。”重康的语气软了一些,“我是怕山下来来往往的人,再有人把你碰着,那样我不得心疼死了?” 重安转过头,“哇”地一声抱住重康,“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喜欢他们,不喜欢我了!我那么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 什么他们?重康还没想通,载着江汎的马车便行了过来。 他将重安抱起来,带到了马车上,略带歉意地道,“叫太子见笑了,他自从多年前被江卿……就一直这样了。” 江汎蹙着眉,心中对两人的关系顿时了然,安慰道,“虽是如此,你二人却仍心意相通,十分可贵。” 重康一怔,“心意相通?” “自然。”江汎说得坦然,“痴傻之人不会说谎,他既说喜欢你,那便一定是喜欢你。” 重康还在发愣,怀中的重安却嘻嘻笑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喜欢阿康,我最喜欢阿康了,像夫人喜欢主子那样喜欢!” “你家阿康也喜欢你。”江汎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道,“对了,还没有问,你家主子是?” “嘉宸王,江煜。” 竟是煜儿!江汎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不免对相见有了几分期待,却没想,在下马车之时,见到了一圈的熟人。 汶雏与白桃笑着,小白桃在一边踉踉跄跄地走路。 柳清芳与吾正并肩立着,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 温初白挽着江煜,江煜两手各抱了一个孩子。 江卿则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死死牵着神色淡然的云岚。 “江卿!”重康放下重安,顾不上拔剑,瞬间飞了过去要给江卿一掌,江卿只来得及把孩子递给云岚,躲闪不及,被一掌打在后背,顿时嘴角溢出了血。 江卿背过身来,“你是何人,竟敢打朕。” 重康还没来得及说话,重安蹦蹦跳跳地从后面跑了过来,绕着他喊,“阿康,你不许喜欢他们,你只能喜欢我!” 原来这就是“他们”,重康缓下神色,摸了摸他的脑袋,“哥,你在一边看着,我这就给你报仇。” 他说完这话,便与江卿绞杀在一起。 这日是温初白一双儿女满月的日子,她只邀请了云岚参加,也没想到江卿竟会死皮赖脸地跟了来。眼前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她凑近云岚,“你不担心他?” “他种下的因,本应自己来还。”云岚淡淡道着,眼神却一直跟着江卿。 她的话,江卿与重康均听见了,江卿心头一紧,卸了浑身气力,任由重康一剑刺伤了他的右臂。 江卿捂着伤,忍痛道,“多谢。” 重康的剑尖仍在滴血,闻言只是冷冷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有个好夫人。” 底下围观人的心被提起又放下,总算可以舒一口气。江煜上前一步,安慰了一下重康,招呼大家去喝满月酒。 江汎没回答他,而是先向柳清芳道了歉,“柳夫人之前因帮贫僧险些丧命,贫僧愧疚,至于满月酒便罢了,贫僧不能喝酒。” 江煜道,“那便吃菜。” 江汎摇摇头,“出家人六根清净,受不了这么热闹,贫僧这次前来只为了救治重安小友,你们去玩吧。” 重康心头比江汎还要着急,听他这样说,忙道了一声“谢谢太子”,拉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往住处去。 宴席之上,江卿右手受了伤,没办法自己吃饭,只能一脸讨好地让云岚喂他。 众人眼神打在江卿身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生硬地拐着话题,“先前我与阿岚去听书,外头那些江湖人士说重黎楼主对自己的夫人十分的好,就连早会也带在身边,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叫人怨声载道。可偏偏楼主自己又武功高强,治理有方,渐渐地也就没了反对的声音。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在说皇侄你,没想到是刚才那个重康啊,的确十分不凡。” 江煜笑了笑,摆手道,“传言罢了,我们重黎楼可是武林正道,怎么会用武力压人?” 只是重康刚上位那会儿,压了“一小下”罢了。 江汎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如陌生的过客, 分卷阅读230 只来得及打了一声招呼。 而生两个孩子于江煜与温初白而言,似乎只是漫长生命中的一个意外,等小孩断了奶,二人便又一次踏上了旅途,去未安圆梦。 重黎楼的早会一如既往地进行,黑压压的人站了一片。 细微的声音响起,是重康站起了身。 下面的人拜道,“见过右护法。” 又转一个方向,“见过左护法。” 阳光下,重安笑得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2019年12月16日,我与晋江的签约正式录入。 2020年,3月16日,我在晋江的第一本书正式完结。 三个月,嗯…… 评分就不由我自己评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最后,给下一本书打个广告《白月光对我用了钞能力》,一个被青梅竹马包养了的乌龙事件。是现代耽美。 哈哈,我知道与目前这本的题材差的很远,听说这种情况会过去收藏的人也也不会很多。 但是还是希望大家能给予支持,因为……文章入V前,收藏数非常重要,影响到之后的榜单与发展,占大家一个收藏位十分不好意思,嘿嘿。 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