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玫瑰的人》 分卷阅读1 书名:追玫瑰的人 作者:莲子百合糖 章节:共 63 章,最新章节:第63朵玫瑰 备注: 2.14正文完结欢迎宰杀 【预收】《偷檀香的人》女流氓×禁欲系 求预收,也求专栏收藏么么哒~ 【防盗】已开防盗40%72小时(从倒v结束章开始),全文不过两包辣条钱,请留点钱给我追其它太太的文谢谢~ 【本文文案】 那时梁月十六岁,背上书包沉沉。装着五三,装着高考模拟卷,装着不能送出去的情书。 蒋泊舟刚满十八成年,白日里在开学典礼上新生致辞,走下台就去泡吧打牌山顶飙车。狐朋狗友不断,女友一个一个地换。 十年不见,蒋泊舟没想到梁月会回来,正如当年他没想到她会走。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们重逢时,她的双臂正拥着他的死对头。 红裙超跑,热吻缠绵 追妻火葬场 浪子回头×荆棘玫瑰 【食用指南】 1.洁党勿入/双非C 2.可能偏虐 3.火葬场的火,挫骨扬灰 文名来自 《追风筝的人》卡勒德·胡赛尼 Kite Runner Khaled Hossein 香水阿蒂仙·小偷玫瑰 L`Artisan Parfumeur Voleur de Rose 当我识你玫瑰香,玫瑰已被时光偷走 同名歌单at网易云 ——19/10/19 【接档预收】 《偷檀香的人》女流氓×禁欲系 依玫其人,妖艳绝伦生而矜贵,四九城里恃美行凶呼风唤雨,要论钓鱼之道,简直无出其右。 如果依玫知道,有一日她会从岸上的人,成为水里的鱼,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俘虏, 当初就该牢记六字真言:猥琐发育,别浪! 友人问周谦行为什么回到四九围城里,不远处依玫跟人谈笑风生,却是心猿意马,目光止不住往周谦行这边飘。 周谦行垂眼一笑:“当过了鱼肉,想知道当刀俎是什么滋味。” 假.追夫火葬场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看我一眼,我要你一辈子眼里只有我,你咬我一口,这辈子我到哪里都得叼着你走 文名来自 《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Le voleur d`omes Marc Levy 香水蒂普提克·檀道 Diptyque Tam Dao 我本清心寡欲,为你乱了人间 ——19/12/21 ☆、第1朵玫瑰 舞池里有个辣妹。热裤露脐装,后腰上纹了一片荆棘藤蔓,圈着她后腰上那一对性感的腰窝。 四面八方来的灯光五颜六色,音乐混着欢呼声震天响,辣妹抬手将头发往身后撩,灯光就直接洒落在她骨感的肩头。 双手搭上身前的人,指尖、脸颊、腰腹,无一处不细密靠近,却又无一处相碰越界。 诱惑、疏离。 一分一毫都拿捏得当,叫舞池内外的观众都欲罢不能,更别说身为局内人的舞伴,满脸都写着惊叹,只恨不得将所有都双手奉上与她配合。 音乐一转,热舞骤歇,整整一舞池的荷尔蒙却没有散去,仍随着绚丽灯光打转升腾。 欢呼声炸起来,口哨声追着灯光往舞池中央而去。 陆和渊揉了揉耳朵,抬脚就是往庞戈小腿上一踢,“行啦,几天没来玩,疯成这样!” 庞戈揉揉鼻子,眉毛立刻挑了起来。 “几天?陆和渊你讲一点道理,为了这款游戏我都不见荤腥小半年了。我单身,单身!你当我是你,绵绵姐不管你,你在外头杀人放火,她都不是等下班,就是送晚饭的?” 这一说,陆和渊笑得更欠,捏着酒杯往舞池中央一扬,“行,你去请她喝两杯呀!她那舞伴我也是看着她随手扯过去的罢了。喏,那不还追过去要微信来着!” 庞戈那圆眼睛立刻就亮了,一拍大腿,腾地起身。 可还没等左腿迈出步子,便有一只手抬起来将他拦下。 那手轻飘飘地抬起一根指头,将庞戈的目光引向吧台。 吧台灯光暖黄明亮,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诱人。 刚才那辣妹斜斜靠着吧台,背朝着他们这边的卡座,手起手落,发丝随着飞扬,面前眨眼就剩下一排空的烈酒杯。 吧台周围,欢呼声爆起,口哨声从后往前推,如同浪潮,把更多的观众往这中心拉扯。 庞戈脚下分毫不动,只愣着咋舌。 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那舞伴脸上。 庞戈扶了扶下巴,一双眼怔愣,还盯着那边不肯放开去。 酒保就着那排空的烈酒杯,又添了一排龙舌兰。 整整九杯,一杯不落,上头还沾着火红艳丽的吻痕。 庞戈只看见那辣妹打了个响指,歪头做了个“请”的姿势,仍旧懒懒散散倚在吧台。 她的舞伴虽然惊讶,可倒还没有退缩的意思。吧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漩涡一样,没人再去理会舞曲,连DJ都悄悄切换了战歌。 分卷阅读2 “喝!”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接下来便是响彻云霄的呼号。 “喝!喝!喝!” 骑虎难下,而那舞伴看样子不过刚刚到能进酒吧的年龄。初生狼狗不怕虎,还当真拍了拍手掌,耸耸肩,搓搓手,捏起一杯龙舌兰就仰头往里灌。 一杯,两杯,三杯。 不过三杯,那小狼狗便呛住了,满脸爆红,扶着吧台猛地咳了几声。 旁边有人在劝,让小狼狗别逞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狼狗的朋友,还动手伸过去想要过去把小狼狗拉走。 而那辣妹懒懒散散倚靠着吧台,连根手指都没舍得动。从庞戈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一头栗色卷发,背影潇洒。 “这姑娘,有点狠。” 庞戈心中退堂鼓打响,正要坐下,却看见那小狼狗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又捏起一杯,又是一个仰头。 庞戈按不下八卦的心,站立如松,头抬如鹤。 陆和渊嗤笑一声,跟身边人碰了个杯,“哎,这都多少年了,龙舌兰长城到现在还有人玩,你这个鼻祖不去凑热闹?” 蒋泊舟兴致恹恹,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聊微信,陆和渊用脚趾头猜也猜到他是被女人缠住:“哎,怎么,又该换了?” 蒋泊舟懒得附和,眼皮抬起,手指闲闲将领口剥开,指腹将颈间吊坠摩挲,懒懒散散的模样。 “GOC跟‘空大’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你和庞戈处理吧。” 陆和渊呡了一口威士忌,捏着杯子,晃里头的冰块:“行,我和庞戈看着办,可发布会你总该来吧,虽然说是你卸任之后出的游戏,可也是有你才能救活的,如今你是‘空大’的老东家,发布会我还留了你开场的位置。” 说着却是陆和渊先自己反驳自己,“算了,蒋家那边抽得开时间的话,就来吧。别勉强,你不过才回去一年,悠着点。” “来。”蒋泊舟笑说:“怎么不来?不是说我是老东家?现在是轮到我当蒋先生,蒋先生说有时间,就有时间。” 他声音带笑,混着陆和渊的笑声,一起淹没在吧台那边的欢呼声中。 “第八杯,第八杯,哎呀!” 庞戈一瞬捶胸顿足,一手握拳,撞着另一只手的手掌。 “都第八杯了,就差那么一点儿!” 陆和渊抬眼往那边瞧了一眼,隔着厚密拥挤的人群,并不能看见吧台的情况,但听见庞戈的话,也猜到了七八分。 狼狗毕竟初生,怎么玩得过这样的风月老手? “你积点儿德。” 陆和渊规劝得稀松平常,庞戈看戏的不怕事大,没把半个字听进去,伸长着脖子,眼睛一瞬瞪大。 吧台那边,欢呼声又炸响了一次。 陆和渊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捏着酒杯站起身来。 正好让他看到那一幕——辣妹左手一撩耳边头发,右手捏起最后一杯龙舌兰,修长的脖颈往前一伸,红唇贴住烈酒杯,一仰头,酒液如海浪,滚滚从杯中撞出来。 她右手将酒杯啪嗒倒扣在吧台,没一瞬犹豫,手一伸就将那小狼狗的脖子搂住,手臂回收,吻上了那小狼狗的双唇! 这火辣!够狠! 人群欢呼直叫耳膜炸裂。饶是陆和渊都觉得喉头紧了两分。 那辣妹一吻毕,转身便没入人群,方才围在身边的男人都摸出手机,跟着追了上去。如同石子打着漂儿跳入水,扯着涟漪。 而那小狼狗一连八杯龙舌兰,早已找不到北,更别说像他们一样去要微信,能扶着吧台站直坐下已经阿弥陀佛。 “哎,蒋泊舟,起来!”陆和渊抬脚踢了踢旁边的人。 后者眼睛眯着未睁开,声音都透着疲倦,“干嘛呢!” “我觉得那女的像梁月。” “谁?” 庞戈只觉得后脖颈生风,回头只见蒋泊舟那半垂的眼眸一瞬抬起,腾地站了起来,往远处张望着,目光逆着人流的方向走,似乎是寻找着最安静的角落。 “往那边看,刚刚那个拼酒的。” 陆和渊指向出口的方向,人群密集拥挤,水泄不通。 恰巧一束彩灯将光打过来,照亮了蒋泊舟的眉眼五官,灯光扫走,那眼中的光亮也被卷走,渐渐暗下去。 “拼酒?梁月?陆和渊你疯了就直说。” 蒋泊舟冷笑一声,弯下腰去,一手将桌上的酒杯拿起来,一仰头喝完里头的酒,将酒杯丢下。 握过酒杯的手抬起来在领口一划,蒋泊舟弯腰时,领子里的吊坠晃着灯光,被陆和渊看见。 蒋泊舟瞄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把手机往手心里头一捏,一手朝朝陆和渊跟庞戈晃了晃,一手将领口理好。 “闹脾气了,得我过去一趟。” 陆和渊抱臂一笑,“过去分手?” 庞戈跟着笑,伸着手指头数了几下,“蒋哥,这次这个刚好够五个月,是我认 分卷阅读3 识你之后最久的了。” 蒋泊舟将手机往裤兜一揣,一句话没说,勾了勾嘴角,转身就往外头走。 蒋泊舟一走,只剩下陆和渊和庞戈两个,一个归心似箭,一个乐不思蜀。 陆和渊懒得陪庞戈玩,掏出手机就给女朋友发微信,让女朋友来接自己回家。 庞戈一见他发微信,就知道这局酒快散,也掏出手机约别的朋友继续去浪。 酒桌,卡座,蹦迪,剩下两个玩手机的程序猿,一个名草有主,一个母胎单身。 女朋友已经答应开车过来接他走,陆和渊给她发了个宋民国亲亲表情包,就丢下手机准备再点杯果汁。 “老陆。” 陆和渊一边翻着酒水单,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嗯?” “梁月?是谁?蒋泊舟前任?之一?初恋?” 陆和渊偏头,对上庞戈明明白白写着“吃瓜”二字的双眼。 “都不是。” 酒水单子没有合女友胃口的,陆和渊将它丢到桌上不管。 庞戈不依不饶,“那蒋泊舟急什么?那反应,可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一般前任。” 陆和渊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凉凉回了句,“不是前任,他俩没在一起过。” 庞戈眼睛瞪大,“行啊,这姑娘不一般,居然连蒋泊舟都追不到?” 陆和渊,“是不一般,一杯草蜢能倒。” 庞戈,“……” 陆和渊,“他也没追过。” 庞戈,“……” “梁月嘛。”陆和渊瞧着蒋泊舟留下那空空酒杯,蓦地想起刚刚看见蒋泊舟领口的一点亮光:“要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蒋泊舟发疯,除了她应该就没有别人了。” 酒吧一道门,分出天堂与人间。 门里头的世界喧嚣热闹而疯狂,像初夏的张牙舞爪。门外的世界已经入了深秋,夜里的天上乌云翻涌,正酝酿着秋天最后一场雨。 叫的车还没来,蒋泊舟站在路口,手机揣在深灰色风衣的口袋里。 深秋风冷,吹散几分酒气。 蒋泊舟双手插兜,只觉得浑身微微暖起来,也许是扯开了刚开始的一条丝线,脑子里那些埋了好些年的画面就这样涌了出来。 梁月。 第一回跟他去酒吧的梁月。 那时候的梁月刚刚满十六岁,化了个浓妆偷溜出来,眼妆颜色挑得太深,显得她那双小鹿眼睛更加大,把所有的局促不安都放大了,叫酒保捉了个正好。 后来蒋泊舟只能带她去熟人开的酒吧。 一杯草猛,梁月就直接醉倒。 最后还是蒋泊舟将她背回去,她人事不省,他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蒋泊舟隔着衬衣摸了摸领口内的吊坠,忽地笑起来。 陆和渊真的是疯了,任那人像谁,也不会像梁月。 他不见梁月,就快十年。 不远处车灯扫过来,蒋泊舟抬眼看过去,并不是他的车。 路边一个女人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风大了,吹起女人栗色的卷发,露出一段没能被黑色风衣遮住的修长脖颈。男人拉住女人的手腕,高大的身子覆盖下去,却被女人轻轻躲开。 蒋泊舟只能看见那女人因为笑而颤抖的双肩。 她从男人衣兜里摸出手机,勾着男人的食指解开指纹锁,低头输入了一串数字,然后将手机往男人怀里一塞,转身就拉开身后的车门。 车门啪嗒一关,车带着光亮往前走。路上只剩下蒋泊舟,和远处的那个抱着手机的男人。 白色大众,从蒋泊舟的面前开过。 车窗缓缓往上合,街上路灯的暖光映入车内,照亮一双迷离鹿眼,车窗合上。 蒋泊舟一瞬只觉得背脊发凉,脑中一白,霎那间从酒精中完全挣扎出来。还未等他回神,脚下已经追着那车往外走了出去。 身后汽车鸣笛尖锐,蒋泊舟往回退了一步,后脚跟磕在人行道的边缘。 疼痛循着小腿骨从脚后跟一路爬上来,麻了一片。 蒋泊舟看着那辆远去的车,愣了片刻,转身过去,双目一眯,将那仍站在路边的男人锁定住。 可下一刻,却见那男人皱起眉头,握着手机的手狠狠甩下,口中骂了句,“艹,假的。” 一瞬冷风又卷回来,将酒精带来的温热尽数扯走。 是梁月吗? 难不成陆和渊没有看错? 难不成是他醉得这么厉害? “蒋先生?”一辆黑色奥迪已经靠近,停在他面前,司机开门下车,走到他跟前拉开后座车门。 还没迈开步子,风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蒋泊舟摸出手机。是陆和渊。 蒋泊舟将电话接起来,“什么事?” 他许久没听到陆和渊声音那样急躁愠怒。 “我们准备上架的游戏。跟GOC谈的那个。出问题了。 分卷阅读4 ” 作者有话要说:  北鼻们!新年快乐!2020一切都会好哒!祝各位好心收藏我的姐妹, 暴富减肥越来越靓, 人见人爱毛发兴旺! 今天三更,收藏收藏收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啵啵唧!收藏越多更得越多! 【接档预收】 《偷檀香的人》女流氓×禁欲系 依玫其人,妖艳绝伦生而矜贵,四九城里恃美行凶呼风唤雨,要论钓鱼之道,简直无出其右。 如果依玫知道,有一日她会从岸上的人,成为水里的鱼,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俘虏, 当初就该牢记六字真言:猥琐发育,别浪! 友人问周谦行为什么回到四九围城里,不远处依玫跟人谈笑风生,却是心猿意马,目光止不住往周谦行这边飘。 周谦行垂眼一笑:“当过了鱼肉,想知道当刀俎是什么滋味。” 假.追夫火葬场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看我一眼,我要你一辈子眼里只有我,你咬我一口,这辈子我到哪里都得叼着你走 文名来自 《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Le voleur d`omes Marc Levy 香水蒂普提克·檀道 Diptyque Tam Dao 我本清心寡欲,为你乱了人间 ☆、第2朵玫瑰 深秋夜里,三个大男人站在马路边上,寒意混着烟酒气,笼了一身。司机站在车边,脸上也跟着带上浓浓愁容,只看着自己老板,也说不上话。 蒋泊舟抬手将唇间的烟捏下来,吐出一团烟雾来,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GOC那边怎么回事?合同都打了,明天就签,板上钉钉。单方面解约,不跟我说,不找庞戈,直接跟你说?” 陆和渊将手中的烟蒂按在身边的垃圾桶上,看着火星贴着上头的鹅卵石慢慢熄灭。 “谁知道?出问题之后一直都是你回来跟GOC联系,我不过是第一次跟GOC谈的时候露过面。奇了怪了,直接打电话给我,说要谈的全都作废。你之前和他们谈的时候,没什么异常吗?” 蒋泊舟抽着烟没说话。 庞戈摔了手中的烟头,“GOC背景硬是硬,但这游戏背景的版权问题本来就不是我们的过失,更何况GOC瞄准的是手游市场,跟我们主打端游的,掐什么架?” 蒋泊舟将烟叼在嘴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按下两条消息发送出去。 “不是我们的问题,只能是GOC,GOC总部今天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庞戈骂骂咧咧不停,“都是那个狗作者,仗着自己的书有点名气,居然把版权卖两次,真的是,我日。” “行了,那边的事情过两天再说,他的版权经纪人说了会过来跟我们谈。他经纪人也是被蒙在鼓里,满肚子火准备着给他擦屁股。” 陆和渊冷笑,平日里便是嘴毒不留情的人,发起火来说话更是难听,“谁叫他经纪人不带眼识人。签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庞戈年纪轻资历浅,站不住脚,一下就急躁起来,“关键是GOC这边,我们要是能占了先签约的优势还好说,现在才真的难搞。” 蒋泊舟将烟头丢在地上,眯起眼睛来,手扯了扯领口,又隔着衬衫在吊坠处一点。 “搞就搞,GOC算什么?又不是什么拧不动的大腿,不是为着借机铺路,我跟他们费什么口水,抛什么橄榄枝?” 蒋泊舟看向陆和渊,纵使多年好友,陆和渊看那眼神,也忍不住脊背微凉。 “跟那个作者签约的那个员工,现在怎么了?” 庞戈:“待业在家,还有两天交房租,刚借了笔钱。” “好,我知道了。” 一辆mini cooper绕过花圃转弯过来,蒋泊舟眼尖先看见,手指夹着烟往那边指了指,“何绵绵来了,你回去吧。” 陆和渊点点头,刚想往外走,听见蒋泊舟跟他司机报了个地址,那地址陌生,只能是他的温柔乡。之一。目前还没分的那个。 “还得过去?” “要过去一趟,好聚好散。” 女朋友的车在前面停下,陆和渊开门上车。庞戈厚脸皮蹭上去求个座位,陆和渊面色不善,可他女朋友何绵绵却爽快答应下来,把庞戈捎上一起走。 蒋泊舟太不顺路,只跟他们说了再见。司机两步走上来拉开车门。刚上车,蒋泊舟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将近零点,他发的微信不过五分钟前,这么快就有回应? 打过来的是蒋泊舟的助理聂行,他开始接手蒋家的事情之后,蒋老爷子就把聂行派到他身边来,明面上领着蒋家的公司,可“空大”出事之后,也倒底还是跟着蒋泊舟两头跑。 电话那头聂行的声音沉稳,将工作汇报:“蒋先生,一直跟我们这边交接的,是GOC的市场部副部长,她也是一个小时前才知 分卷阅读5 道GOC单方面要毁约。” 蒋泊舟眉头拧紧,一只手支在车门上,抵着额头,紧接着发问:“今天早上我们离开GOC之后,那边开了什么会?或者有什么人去过GOC总部?” 助理聂行未加停顿:“都是例会,提到这件事的,只有其中一个。都是平常开会的几个经理部长。傍晚时,GOC小太子去了GOC总部,还有……” 蒋泊舟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汪释回去了?” 聂行稍稍迟疑,将信息汇报:“是。GOC老总的儿子汪释之前一直在外头投资游戏战队打比赛,听说想要和GOC谈直播的事情,所以回去了一趟。” 蒋泊舟停顿未言语。聂行紧接着询问:“是否要查一查汪释?” 蒋泊舟声音冷冷,“不必了。” 电话那头传来文件翻动的声音,聂行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毕竟‘空大’与GOC在小说版权上有纠纷,GOC占先机,只要不签合约,‘空大’游戏就上不了架。但其中也不是没有漏洞,蒋氏的律师团队……” “这场官司不能打。”蒋泊舟立下判词,生死杀伐,就一句话。 聂行不语,也不问原因,又是两页文件翻动:“刚刚来的消息,汪释和GOC合作的战队中,有一个成员可以入手,作些文章,可以发挥作用。” “将名单发给庞戈,让陆和渊跟他一起去查。你不必管。”蒋泊舟指尖在太阳穴轻轻滑动,放下来往领口处一扫,“问GOC那边要汪释的联系方式,我自己找他。” 聂行低声称是,蒋泊舟将电话挂断。 车内只剩一片寂静,司机朝着内视镜看了一眼,见蒋泊舟闭目养神,轻轻叹了口气,不免也说了一句:“蒋先生在蒋家和‘空大’之间两头跑,辛苦了。” 蒋泊舟抬起眼皮,看着驾驶室的司机,却是笑起来,“李叔说得是啊,终归是曾经捧在手里的,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公司,怎么舍得?” 司机笑笑附和,“快七八年了吧?记得是蒋先生大二时的事情,蒋老先生一直念在嘴边。” 蒋泊舟也笑,“是,开春就八年了。” 蒋泊舟和陆和渊大学同学,大学的时候一起创建了“空大游戏”。心头好,恨不得整天捧在手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少爷,吃住都在公司。三五年下来,公司规模渐渐扩大,走上轨道。 春风得意,乐得他都忘了自己肩上还有蒋家的担子。与生俱来的富贵,哪里是没有明码标价的?所以蒋泊舟招了庞戈当合伙人,把公司渐渐让陆和渊接手,放下“空大”,渐渐回到蒋家打理家业。 这是“空大”离了蒋泊舟出的第一款游戏,让它流产,还是被汪释那小子整得?蒋泊舟如何舍得? 车停在小区楼下,蒋泊舟下车,刷了门禁卡,双手插进风衣衣兜,往里头走进去。 汪释何人?若不是今晚再聊起来,蒋泊舟都该要忘记这个人。 GOC小太子,打小就是张扬的性子,无论何时都不曾收敛过。当初蒋泊舟在大学里,与汪释如同针尖对麦芒,两人的过节,从学业到生活,随便撕一点出来,都足够下饭。 明面上的厮杀容易翻过去,男人嘛,强弱争夺,骨子里免不了留着那几分侠气,说甘拜下风,就绝不十年寻仇。 可蒋泊舟与汪释之间,唯独一点不能痛快。 汪释那个从初中就跟他在一块儿的初恋女友,在大一时甩了他,不到一周就跟蒋泊舟走在一起,又不到一周就被蒋泊舟抛诸脑后。小太子哪里吞得下这口气。当初打的一架让两人险些退学,都快十年,居然还能找上门来。 蒋泊舟笑骂一声,“艹。”果然老人言诚不我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衣兜里头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蒋泊舟翻出来看,是助理聂行发过来汪释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名片。低头一看,汪释的电话号码居然没换。还是当年那个,仿佛一直等着他来低头。 蒋泊舟停下脚步,按了一下那一串数字,打了过去。 只有“嘟……嘟……嘟”的冗长,混着秋风,每一刻都让人想要掐掉。 久到蒋泊舟只觉得这电话该挂断,那边才接起来。 小孩子脾性。 那边的呼吸声透着懒懒散散,像是没有睡醒,一开口,声音却是干干净净,明明白白透着清醒。 “蒋泊舟?多久不见?有何贵干啊?” 蒋泊舟缓缓吸气,等到清寒入骨的风盈满胸腔,这才慢慢将它们吐出来。 “出来吃个饭,见个面,怎么样?” 汪释不扭捏,笑了一声,孩子赢了一步棋一般爽冽。 “好啊!明晚八点,新银湖19楼。” 未等蒋泊舟再说一句话,那边已经挂断,只剩忙音。 蒋泊舟看着手机屏幕,冷笑一声。新银湖19楼,碧华居,他蒋家的地盘,如今他是蒋先生,那还是他当家之后定的规矩——天王老子都得提前三天预定。 分卷阅读6 这个汪释,早就在等他打电话过去,要是他不动手,指不定汪释今晚如何不眠。 向个孩子低头。蒋泊舟自认是第一次,若换做旁人,指不定他如今如何气堵,对着汪释,他竟只觉得好笑。毕竟当年也是他做得不够意思。 行,陪小太子喝两杯。 蒋泊舟将手机放回风衣口袋,抬头往上望,只见那个小窗户亮着暖黄灯光。 “泊舟。” 女孩的声音响起。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站在楼下。 女孩推开玻璃门,粉色的毛绒卫衣,后面还挂着两只兔耳朵,脚上那双毛拖鞋,女孩买的时候还买了另一双蓝色的,情侣款,说冬天的时候要跟他一块穿。 那时蒋泊舟没说话。夏天牵的手,冬天还能相伴吗?天知道。 此刻的蒋泊舟也一步都没往前走,由着那粉嫩的毛绒拖鞋一步一步向前。直到在他的面前停定。 女孩脸上粉黛未施,一双大眼睛却是红红微肿,使他的冷血与残忍昭彰。 不知为何,蒋泊舟只想起那双小鹿眼,浓的妆,浅的眸。 …… 在小区外等待的司机刚刚跟蒋泊舟的助理通完电话,手机刚刚放下,便从后视镜里头看见自家老板从小区门口走出来。 司机开门下车,为蒋泊舟拉开车门。 蒋泊舟一手贴在领口,将里头的吊坠捏在指腹摩挲,一手摸进衣兜捞出手机,拨通电话。 司机绕到前头,坐进驾驶室内,驱车往前。 内视镜小小一面,映照着蒋泊舟闲闲依靠在后座的身影。西装外套敞开,领口吊坠藏匿在阴影里头。 “聂行。”蒋泊舟开口,司机听出是蒋泊舟助理的名字,忍不住放了两分注意力。 蒋泊舟声音低沉清冷,公事公办,没带半点情绪:“嗯,是。你明天帮我挑个包。对,照例。电话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嗯。” 司机眉心轻轻一挑,噢,又是照例,寻常而已。 后座,蒋泊舟声音停顿许久,又响起:“查一下,最近三个月,梁剑津梁老教授的访客记录。是。” 车内司机屏息凝神,蒋泊舟沉沉吸入一口气,连声音都不自觉压下去:“有没有梁月的记……”话被拦腰砍断,蒋泊舟说了句:“算了,不要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送上,第三更在稍后12点! 收藏吧收藏吧!看在我这么勤奋更新的份上,走过路过踢我一脚~ 女主下一章就正式出现啦!确定不收藏看看吗?!!! (一出场就开始整男主哦!!!!) ☆、第3朵玫瑰 八点,新银湖,碧华居。 蒋泊舟按时抵达。 蒋泊舟觉得这次可以尝试装一回孙子。 可那个想装爷爷的小太子汪释却迟迟没有出现。 蒋泊舟往后仰靠,倚着椅子的靠背,一面喝着玻璃杯里的柠檬水,一面环视周遭。这不该是个好位子,起码如果蒋泊舟自己来碧华居,绝不会订这样的桌子——双人桌,又是在大堂的中央。明明周围还有靠近落地窗的桌子,明明还有包间。 坐在这样的一个C位,蒋泊舟还真的体会到汪释的良苦用心。 经理自然认识蒋泊舟,捧着菜单诚惶诚恐地走过来,双手叠在身前:“蒋先生,今天您是跟小汪先生用餐?” 蒋泊舟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当真笑出来:“是啊,小汪先生觉得我有事求他,该请他吃一顿饭。” 经理纵横商场多年,听了这话,仍免不了一头雾水。 蒋泊舟放下柠檬水,目光落在经理手中的菜单上。 “小汪先生不见得能先给我点菜,我有些想吃点东西了。” 经理奉上菜单,蒋泊舟随手点了几样,将菜单给经理拿下去。 老板点单,自然上菜飞快。蒋泊舟看着晚餐,决定还是不装孙子了。筷子起动,他越发觉得自家餐饮做得确实不错。 柠檬水快要见底,服务生过来又将杯子续满,小太子却仍旧尚未君临。 蒋泊舟百无聊赖,一面吃,一面只将手机捏在手中,软件一个一个打开关闭,微信有消息来,只看一眼是谁,也不细看,也不回复。 直到有一条消息弹出来,蒋泊舟指尖刚要触及屏幕,却明显一顿。屏幕将要熄灭下去,他才将那条消息点开。 不过两秒,对话框被无情关掉,没有一字回复。 梁月,梁月。 蒋泊舟心中烦躁此刻终于升腾。 到底是忍不住,蒋泊舟虽然没让助理去了查,但还是私下问了梁月的消息。十年前梁月走得匆忙隐秘,除却梁月的外公梁剑津梁教授,怕是只有蒋嘉雪有可能知道梁月的近况。 也唯有蒋嘉雪这一条路,他能够有些奢望走得通。 分卷阅读7 蒋泊舟的姑姑,梁月的舅母,往上细细攀扯,若是没有蒋嘉雪,蒋泊舟与梁月,此生恐怕都没有牵扯。 更何况蒋嘉雪还是梁月的高中班主任。梁月读高中时的样子,蒋泊舟如何不知道,说她温和安静都算夸赞,整日独行,除了陆和渊的女友何绵绵,身边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好友。 相比之下,蒋嘉雪倒比同班同学要与梁月能多说上两句话。 可蒋嘉雪方才却说:【没有听说梁月回来了呀,在群里问过了以前班里的孩子们,都说没有的。】 如今蒋嘉雪这边已然走不通,蒋泊舟心烦意乱,将手机丢在桌上。 蒋嘉雪的信息却没断:【要是梁月回来,也不会联系他们,她以前总是形单影只的,跟你跟何绵绵一起玩的时候还多一些。】 蒋泊舟瞄了一眼那段文字,将它划到一旁。 蒋嘉雪又发来一条:【我给你那个邮箱地址,你一直没有追下去联系梁月吗?信件呢?也没有?】 蒋泊舟的手指顿在屏幕前面,迟迟没有把那消息划走。 “抱歉啦,来晚了。” 小太子到了。蒋泊舟回神,将手机放下。 春风得意,小太子一身休闲西装,没穿外套,纯色衬衫开了最上面两颗扣子。那双眼含笑,看见蒋泊舟面前半桌珍馐,笑容都凝固起来。 蒋泊舟心中沉闷被一扫而光,直道这表情太下饭,真想让经理再上一份什锦甜汤。 “啊,真不好意思,我习惯了按时吃饭,等不了人。”蒋泊舟打了个响指将服务生叫过来,随口报了几个菜名,又笑眯眯地看着汪释,“稍等,菜马上来。” 当家主人,哪里能让他人砸场子?幼稚。 汪释嘴角抽动两下,踢着椅子坐下,嘲讽道:“知道,蒋家家教,待客之道。” 蒋泊舟一句话没说,只看着汪释喝了两口柠檬水,看他伏身将一双手肘撑在桌边。汪释笑里那浓浓嘲讽丝毫不隐藏,明知故问:“听说你这一年回去打理家业了?怎么样,别人建立起来的公司,总还是比自己做的要用起来顺心一点吧!” 蒋泊舟没想跟他费时间打太极。 “要是汪小太子不拦路,我自己的公司也还挺顺心的。” 汪释脸上笑容登时冷了三分。蒋泊舟低头,嘴角微勾。汪释最讨厌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成也“小太子”,败也“小太子”。这样努力证明自己,把自己跟GOC掰开,又在小有成就的时候回去跟自家老子谈合作。 蒋泊舟抬手喝了一口柠檬水,将玻璃杯子放下,看着汪释的脸色慢慢缓和过来。 “当年你女朋友的事情,我确实做得不妥当。那时太年轻了,想来都快十年的事情了吧?” 汪释没说话。他自己也知道,无论是当年的怒气,还是如今的不甘,都跟蒋泊舟没什么相干,甩他的又不是蒋泊舟,无论蒋泊舟当年想得妥当不妥当,汪释那口气也咽不下去,只不过因为蒋泊舟出现了,那股子怒气终于找到发泄口罢了。 十年前的男孩,迁怒于十年后的男人。这不爷们儿。汪释被将一军,蒋泊舟先发制人,叫他这一招被拦住。 汪释笑起来,似乎真的把那些东西都抛诸脑后,“是啊,都十年了。那时谁不年轻,有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都没说话,服务员端着菜品依次上来。青白红黄,荤素飘香,饭桌两侧,却不见得有好胃口。 蒋泊舟一手捏着筷子,一手引向那道松鼠鱼,“试试,大学毕业之后我三五年没吃过松鼠鱼。彭大一饭的松鼠鱼。”蒋泊舟笑着挑了一筷子,却未夹入口。“不如杀了我。还是自己家的东西好吃” 汪释瞧着他这一副当家主人的嘚瑟样子,直叫搬了石头砸了脚。 “那件事吧,也不是GOC存心想拦你,要不是之前游戏批号难下来,GOC的那款手游早就出来了,还能等‘空大’一起?你不知道倒底是谁拦着吗?” 蒋泊舟手中的筷子停住。 “提出游戏审核体制改革的,彭大梁教授,梁剑津梁老。体制里头呼应的,令尊蒋嘉禾蒋局长。本来GOC看中的是你跟蒋局长的关系,可我提了个醒,你们父子,似乎不太合得来。” 汪释笑得肆意张扬。添油来还加醋。 “也是。你们蒋家的传统是不是就是这个,老爱白手起家还跟自己爹对着干?” 蒋泊舟冷笑: “批号该下的都会下,我爸能做什么?GOC为什么跟‘空大’签合同,我还是知道的,用不着小太子提醒。” 汪释努努嘴,歪着头耸了一下肩膀,“现在是下来了,可谁又知道以后呢?公测、审查……有的是可以卡一卡的地方。我也听说过蒋局长持身公正,最爱惜羽毛,从前你创建‘空大’的时候,他没少为了避嫌难为你,其实如果蒋局长那边走不通,梁教授那边也可以啊!” 蒋泊舟说得对,十年匆匆,谁都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他蒋泊舟懂得拿捏汪释的七寸,他汪释又如何摸不到蒋泊 分卷阅读8 舟的死穴? 汪释往前倾,双眼直直盯着蒋泊舟。 “梁教授的外孙女,那个叫梁什么月的,不是老跟在你屁股后面吗?指哪儿打哪儿,让女孩子去做事啊,干嘛要自己动手?” “啪嗒”一声,蒋泊舟放下筷子。 “你要发疯,我不奉陪。” 蒋泊舟说完,椅子往后一推,直接就要站起身来。 “喔喔……梁月都回来了你火气怎么还这么大?” 蒋泊舟愣住,一手还扶着桌子,只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眉头一瞬皱起。 汪释唇角的笑愈加放浪,蒋泊舟反应过来,将口中那句疑问生生咽下。 等不到那句“梁月回来了?”汪释却不舍得放下这张牌,笑着继续挑衅,一字一句直戳蒋泊舟胸口,“怎么?她回来彭城,没找你?看来你蒋泊舟在她心里也不过如此而已。” 蒋泊舟冷笑,舌尖顶了顶嘴角,一下将餐巾丢在桌上,“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汪释,你好样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汪释脸上那抹痛快愈放愈大,蒋泊舟懒得跟他再耗时间,跟这种人纠缠,还不如直接让游戏作废,就当钱和心血全都丢进大海。 蒋泊舟单手抄起风衣,直接朝外头走去,当真头也不回。 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增加,好容易到了19楼,蒋泊舟迈步走进去,金属门缓缓关上,将一切隔绝在外。 周遭登时寂静下来。 梁月真的回来了? 还是汪释丢出来的烟.雾.弹? 倘若梁月真的回来,她会来找他吗?蒋泊舟不确定,一丝一毫也不确定。 或者说,他总感觉,真如汪释所说。 他对于梁月,也不过如此。 不。不可能。 风衣中的手机震动两下。蒋泊舟将手机摸出来,一瞬只觉牙根痛痒,翻出陆和渊的微信,直接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陆和渊几乎是秒速接通,仿佛是一直守着手机,等着这通电话。 陆和渊问:“怎么样了?汪释那小子好搞吗?” 蒋泊舟直接骂了句:“屁!”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沉沉的呼吸,陆和渊也跟着骂了句。冗长的停顿与沉默,电梯快到地下二层停车场。 “让庞戈去打听他战队所有人的资料,怎么样了?” “有能用的,毁一个,能扯下一窝。可是蒋泊舟……”陆和渊声音都有些带颤。“毕竟是汪释,GOC小太子,你确定要搞他?” 蒋泊舟冷冷一哼,指腹又摸上领口吊坠:“GOC小太子?毁了我的东西,他老子来我都敢搞。” “叮。”电梯门打开。 蒋泊舟正准备往外走,却见不远处停车场里一阵引擎响动,车灯猛地打亮。紧接着又是一声“叮”,隔壁的电梯也到了。 蒋泊舟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一紧,偏头一看,果然见到穿着那身休闲西装的小太子汪释。连背影都是志得意满的嚣张模样,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那车灯最亮处走过去。 面着光,蒋泊舟难以看清,只能分辨出那红黑超跑的轮廓。 车门打开,红裙裹身,长发飘扬。 何处不是战场。好家伙。 蒋泊舟只觉得牙更痒,新妒旧恨,要不是犯法,他现在能上去把汪释的皮给咬下来。 汪释当然知道蒋泊舟在身边,还扭脸朝他看过去,唇角那抹笑只刺眼寻常,堪比眼前超跑的大车灯。 汪释走过去,双臂一展,拥住那红裙美人,附身相近,一亲芳泽。超跑车灯熄灭,清晰的画面渐渐回归于眼前。 可蒋泊舟想杀人,只直直朝自己的车走过去,一眼都不想多看。 他的车和汪释的隔得并不远。无论重来多少遍,蒋泊舟都不会相信这是巧合。 蒋泊舟摸出车钥匙,开了车锁。滴滴两声,他那辆法拉利也闪了两下车灯,新买的,还未过蜜月期。 如果它不是停在那辆红黑布加迪旁边,蒋泊舟也还觉得它不错,如今它也不过如此。 蒋泊舟打开车门,正要侧身坐进驾驶室。 只一瞥。 蒋泊舟发誓,倘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提早看那一眼,早一刻把汪释那个狗崽子一拳打飞。 红黑超跑,男女拥吻,男的身形颀长,女的火辣迷人,栗色卷发飘扬,缠绕在情人的指尖。 蒋泊舟忽地觉得血液都从四肢末端扯回,只保护住他胸腔中那颗心脏。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疑惑,喊出那个名字。 “梁月?” 那两人停下。 女人回头来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第三更奉上! 硬盘已经全文完结 世间最美的两个字 收~藏~ 收~藏~ 收~藏~ 世间最美丽的人儿 是 分卷阅读9 ~你~ 是~你~ 是~你~ ☆、第4朵玫瑰 蒋泊舟看见那双小鹿眼,浓的妆,浅的眸。 他的梁月,真的回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嘴角。唇角妆容红得凌乱,火星一样,叫他心头一瞬燎原,只将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蒋泊舟一拳朝汪释打过来的时候,汪释只觉得世界噌的一下,脑中一瞬白了,眼前一瞬黑了。 停车场灯光昏暗,白得发蓝,光打在红的车上,红的裙,还有男人嘴角红的血。 梁月尚且不能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往后一推,背撞在红色布加迪的车门上,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是一震。 等到梁月回过神来,面前两个男人已经扭打作了一团。 或者说,是蒋泊舟将汪释压在旁边一辆路虎的车前盖上揍,他双手揪着汪释的领子,那衬衫被他攥在手里,像废纸一样,勒着汪释涨红发紫的脸,沾着汪释嘴角流下的血。 “蒋泊舟!” 男人闻声回头,那模样将梁月都吓得往后倒退一步。 他一张脸煞白,双眼却是赤红一片,瞳仁深深,连吐纳都带着沼泽一样的摄人意味。 停车场里一霎那安静下来,三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头顶传来的细碎电流声。 “哈哈哈……有意思……” 梁月看向汪释,只恨不得把脚下的高跟鞋砸在他的头上。 疯子,这个样子还能笑得出来。 蒋泊舟偏头看向汪释,小太子此刻狼狈至极,可那抹笑却带血,更添三分张扬,叫他的牙根更痒,手下忍不住想要发力,把他的衬衫攥得更紧。 “够了!” 胸口与手腕同时覆上冰凉柔软的触感,推着他往后。蒋泊舟低头,只看见梁月拦在他与汪释之间,背朝汪释,将汪释护在身后。 她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覆在他的手腕上,那双鹿眼看着他,明明是魅丽勾人的眼妆,却叫他的心都静下来,扳着他的手让他松开汪释的衬衫,推着他让他往后一步步地退。 汪释头发乱糟糟的,却偏把头向左一歪,目光越过梁月的肩膀,挑衅地对上蒋泊舟的眼。 蒋泊舟攥紧拳头,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忍住,只别开脸去,不看梁月与汪释。 梁月转身,右手三根手指避开汪释脸上的血,将他的下巴捏在手里。 她声音轻飘飘,带着压不住的怒气与不屑嘲讽,“行了。小伤而已。牙没被打掉吧?” 汪释一直直勾勾地看着蒋泊舟别过去的侧脸,抬手擦擦自己嘴角的血。 “没事,我不追究。” 梁月笑出声:“行,我叫人送你回家。” 梁月摸出手机,调出通讯录,要打电话。还没按下,手机与手都被汪释攥住。梁月看向汪释,目光被他下巴那片红红黑黑的血迹吸引。 汪释都没往她脸上看,一双眼尽落在蒋泊舟脸上,将他的怒意咀嚼品味。 “你送我回去。” 汪释看着蒋泊舟一瞬扭过头来,那眼中血丝没减半分,眼看着就要走上来要将梁月拉走。 “哟。” 梁月轻笑一声,她说:“这么舍不得我?行啊。” 蒋泊舟闻声,脚步都停住。 汪释终于心满意足,放开梁月的手,下巴一抬,唇角含笑,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乖乖系好安全带,等着美人开车送他归家。 蒋泊舟难以置信,只眼看着梁月掂了掂手中的车钥匙,走向驾驶室那边,手按在车门把手上,就要将车门打开。 男人大步迈过来,将车门死死按住。 梁月抬头看他。蒋泊舟那双眼尽是尚未散尽的红血丝,衬得那黑色双眸更深,叫梁月心头都狠狠一颤。 只剩下头顶电流声与呼吸相交缠。梁月未语一言,蒋泊舟亦然。 是他蒋泊舟没压住心头火,是他冲动动了手,如今是他理亏。 蒋泊舟何尝不知道,他只想攥住梁月的手腕,让汪释自己滚蛋,可他一没立场,二没道理。 别说强行将梁月留下,便是一句话,他都不该说出来。 隔着屏幕、隔着千万里、他都无法把话写下来,此刻如何说出口? 可不行,车里是汪释。毒瘤一般,怎么能由得梁月去。 梁月将手覆在蒋泊舟的手上,她手冷,像是冰水里泡过一样,贴着他的手背。 他将她的手捉住。 “不准走。” 梁月抬头,那鹿眼中泉水一般,一句话叫他通身凉透:“蒋泊舟,别闹了。” 闹?他? 他的手收拢得更紧,另一只手捏上她的下巴,那乱了的红唇叫他眼中直冒火。可这是梁月,他再怎么怒,也舍不得叫火气烧到她身上。 “他强迫你吗?” 她回答:“碧华居,是我定的位子。” 他 分卷阅读10 当即怔愣住,手一松。 她脱离他的桎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布加迪引擎发动,车身后退,车头转过来,一下子照亮四周,白亮刺眼的光打在蒋泊舟身上。他身上衣衫整齐,却觉得自己的狼狈在这灯下无处遁形,被看得一清二楚。 火红布加迪前行右转,擦着蒋泊舟身侧,往外头开去。 …… 外界的嘈杂被隔绝的车门之外,车内,只充盈着欢欣得意的爵士乐,梁月的手把着方向盘,指尖在上面将布加迪红黑条纹摩挲,轻轻点动敲击。 黑夜中的城市,灯火仍旧绚丽,从外头打进来,照亮车内女人亮晶晶的琥珀色双眸。 汪释抽出一张湿纸巾,就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将嘴角残存的血迹擦掉。最后一点点痕迹被擦掉,汪释把湿纸巾丢到一边,腾出手来把音乐声音调低。 “蒋泊舟这混蛋,下手还真的狠。” 梁月笑起来,将身子往后靠,紧贴着靠背,头微微向右偏。 “你特意叫我开这辆车过去,我就知道你今晚肯定不好受。可我也真的没想到,你被他弄得这么惨,还得当着他的面靠我才能扳回一局。啧啧啧,你战斗力太弱了吧。” “一晚了,我一直没解气,幸好把你叫过来,不然我真的不能放那小子过去。” 汪释摸着下巴,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映像,如今倒真的有些担心那块肿起来太难看。 梁月不屑一嗤,“行了吧,见好就收。你能拦着‘空大’一天两天,还真的能把整个合同截下来吗?你爸给你的压力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要是GOC的高层都知道了呢?” “切。你不还是为了你那个小写手?别说得好像自己心胸宽阔,都是为了我着想一样。要说你是为了蒋泊舟那小子,倒还有两分可信。” “为了他?”梁月歪歪脑袋,指甲在鬓角一滑,“你也太小看蒋泊舟,哪像你,还得用我才能出气,他的手段,你还没见过吗?说到底,我呀,这还是真的在帮你。” 汪释冷哼:“我信你?我和蒋泊舟之间选一个,你难道会选我?” “我当然不只选你。”梁月不反驳,倒将概念偷换,“我要的是互惠互利,三家得益。我今天帮你出气,这还不够仗义吗?你现在可真伤了我的心了,小太子。” 听着这句话,汪释倒没一丝恼火,只当作玩笑,反而往车门靠,撑着脑袋打量梁月。 “你敢说,刚刚那场你没有爽到?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厉害啊!” 汪释说着往梁月身边凑过来,低声又道:“哎,梁月,蒋泊舟说不定心里真的有你。你就没点,得偿所愿的痛快?” 梁月倏忽一笑,只叫那双眼更亮如宝石,红唇翕动,说出一句。 “放你的屁。” 汪释乐了,拍着手掌直笑,“不愧是你。” 汪释往外头看,正好看见后视镜中,有辆法拉利跟在他们的车后,几乎是紧咬车尾,过了两个红绿灯仍旧不见松口。 “哎,梁月你看,是不是蒋泊舟的车?” 梁月往后视镜里一看,还真是蒋泊舟。她眼眸往下垂,轻轻“嗯”了一声。 汪释吹了一声口哨,伸手将音乐声音调大。 “还真是好玩了。” 梁月没说话,脑袋往另一边偏过去,脚下油门加大,红色布加迪如带火的箭,一头撞入城市最漆黑的内心。 汪释住在城东的一片滨海别墅区,梁月直接将车开到汪释的车库停下。 下了车,梁月直接将车钥匙一抛,丢进汪释怀里,拎着自己的手包就要往外走。 “哎,梁月,太晚了,你要不把我车开回去吧。”汪释捏着车钥匙,抬起眼来痞痞一笑,“或者你留下来睡也行。” 梁月只觉好笑,双手环抱在胸前,“你是被打傻了,还是打得不够啊?” 汪释抬腕瞄了一眼自己的表,确实夜未央,但这片都是近郊别墅区,打车也是真的难。“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我?”梁月歪着头笑,“小太子你省省吧。外头不是停着一辆法拉利等着我呢吗?虽然比不上你这台车,但也还算凑合……” “看在司机的份上。”梁月火红唇角勾勾,笑得魅惑,抬起手指,在布加迪的车尾上轻点几下,脚下高跟一转,便朝外走去。 汪释心头只觉微微膈应,忍不住呛她,“谁知道蒋泊舟还等你不等?你都开着车进来了,傻子都会猜你今天在这儿睡。” 梁月脚步一停,捏在手包上的葱白手指微微收紧,抬起下巴,转身,笑着一步步走到汪释面前。 她捏着手包,将手往身后背过去,歪着头看他,脚下三寸高跟,此时显得却不太稳当。 整个人姿态袅袅,像是手包上垂下的流苏一晃一晃,惹人心痒。 “要是他不等我,我才回来咯。” 汪释抬手捏住梁月的下巴,小巧圆润,汪释只觉得手感不错。 “要是我也 分卷阅读11 不等你呢?” 仿佛不过是屁大点的事情,可笑至极。 梁月笑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梁月一手将他的手指轻巧拂开,转身往车库外走去。那腰肢柔软,带着艳红布料晃动,她还抬手扬起手包,他只见那手包的流苏晃晃悠悠的,一如女人纤细腰肢。 “小太子吻技有长进,继续加油噢!” 汪释看着那娉婷背影,笑着低声骂了句,“艹” 入夜后的滨海别墅区,阵阵湿润海风卷来,确实让梁月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从汪释家里走出来的路不长,月光灯光映照,周围还有住户夜跑,并不能说冷清。可这条路,却走得梁月心中空落落的。 手机捏在手里,叫车软件的界面打开着,梁月也就由着它这么亮着,仿佛少了这一丁点儿光亮就不行。 终于走到门口,透过大门便能看见外头的环市公路,现在连海浪声都能听到一丁点儿。 大门外头那条公路寂寥,别说是人,连过路的车也不见得有一辆。 门卫看见梁月出来,打开电动大门,梁月朝保安室的亭子里头笑着点了点头,捏紧手包走了出去。 大路灯光昏黄,缀在夜色里,只能照亮小小一方土地,还有更多不能被照亮的地方,仿佛有罪恶在窥伺,叫人后颈发凉。 梁月拿起手机,脚步缓下来,就站在大门边上,不敢离光亮太远,只准备着叫车走。 男人声音低沉,将夜幕生生撕裂开来:“梁月。” ☆、第5朵玫瑰 梁月闻声抬头。 那不远的拐角处,路灯的庇护之下,一辆法拉利安安静静地停着。男人靠着法拉利车门,身体微微朝前倾,海风吹着他的衬衫,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腰腹的形状与线条来。 蒋泊舟的头发有些长了,跟着海风在额前飘动。梁月看着他抬起手来,熟稔地从唇边取下那截烟,丢在脚边,皮鞋碾上去,将火星尽数压灭。 他的脚边,一地凌乱烟头。 梁月直觉深秋海风冷冽,吹得人眼眶都将要酸红。 深秋的风中,蒋泊舟就那样丢下手中明灭的烟,衣摆带风,朝她走来。 梁月看着他,只下意识将手包捏紧,等她意识到了,又连忙把手包放到身后。 所幸夜深灯暗,他应该看不清。 连呼吸都困难,都怪这冷肃秋风。梁月心想着,眼看着蒋泊舟越走越近,直到他在她跟前站定。 “蒋泊舟,我……”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上一暖。 “天凉了,怎么出门不带件外套,连彭城的气候都忘了吗?” 字字句句都是关怀嗔怪,仿佛十年隔阂如烟消散,他蒋泊舟只是一个多年老友,或又重新当回那位亲切兄长,将她方才的所有都当做一场胡闹,轻飘飘抛诸脑后,将她的所有都慷慨包容。 蒋泊舟将他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仔细将领子捋得平整,似乎决意要把一丝丝寒意都挡在外头,将她完完整整地守护住。 “谢谢。”梁月说。她抬手,将那风衣的领子从蒋泊舟的手中轻轻扯开,自己把领口.交叠合上。 那风衣在蒋泊舟臂弯中久了,此刻还带着他的体温。只消她轻轻低头,就能闻到上头残留的香水味,若隐若现的,是鼠尾草的清冽,像这秋日海风,清新却又能醉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 却先是这个问题。 梁月抬头看向蒋泊舟,十年时光,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虽然再无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但岁月真的对男人格外宽厚多情。将青涩褪去,将沉稳赐予,只让那双眼更温柔深邃,不能不叫人心生嫉妒。 “回国小半个月,上周五刚到彭城。”梁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滩,歪头朝着蒋泊舟一笑,“你肯定有很多事情要问我,走走?” “好。”蒋泊舟侧身站到她身旁,同她一起走过马路。几乎是下意识,他的手抬起来,护在她腰后,即便路上并没有车来往。 梁月偏头看他,忍不住笑起来,“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对谁都这样‘绅士风度’,十年如一日。” 蒋泊舟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看了梁月一眼,并没有问出口。只沉默着,跟她一起走到路边,慢慢踏上那沙滩。 他欲言又止,梁月眨眨眼睛,把那几分微不可查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没变,她却不是,他是在纠结什么?该不该问,还是该怎么问?梁月也想不通,心下不免些许懊恼,他该好奇的。他怎么能不好奇? 到了沙滩边沿,梁月索性脱了高跟鞋,拎在手中,与蒋泊舟并肩走。她个子不矮,却只到蒋泊舟胸口,连他的肩膀都不到。 多年之前,她这样走在他身边,走那条上学放学的路,她也曾觉得,这样刚刚到他胸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到如今,梁月只希望能时时刻刻与他平视。 蒋泊舟问: 分卷阅读12 “你怎么会和汪释……走在一起?” 梁月想笑。蒋泊舟仍旧愿意给她最大的宽容与善意。走在一起?说是狼狈为奸都不过分吧? 避重就轻,梁月回答说:“我就是那个版权经纪人,那本小说,你们和GOC争的那本。我很抱歉。” 蒋泊舟脸上露出明了的表情,问出的问题却叫梁月哭笑不得。他问:“汪释拿这个要挟你?” 梁月一愣。她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蒋泊舟还没能转过这个弯来,一瞬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哎,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梁月笑得前合后仰,叉着腰喘了一会儿气,才又说:“那个作者跳过我,自己找了你们两家签约。我回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汪释嘛,他帮了我很大的忙,GOC现在没把我告了,也算是他的功劳。” 蒋泊舟将眼垂下,等着梁月将话说完。 梁月舔了舔嘴唇,“投桃报李,他让我今晚去新银湖,算是让我还人情吧。你放心,GOC不会压着‘空大’的合同,明天太阳升起,一切照常。” 蒋泊舟只觉好笑:“所以GOC高抬贵手也是汪释投的‘桃’?投给我的?” 蒋泊舟看过来,深邃的眼笼在月影里,目光不带什么情绪,却叫梁月后颈一凉。 梁月将手包抱在怀里,歪头看他,对上他的目光,笑得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不,是我投给你的。我为你牺牲色相,为你保驾护航,你要怎么报答我?” 蒋泊舟脸色凝住,梁月只稳住自己的呼吸,看着他,却见他忽地笑起来。 爽朗大方,不带一丝讥讽责怪。他说:“梁月,你真的不一样了。” 梁月扯扯嘴角,偏头看向那轮将圆未圆的月,魔法一般,竟然也喃喃:“是啊,不一样了。” 梁月回头看蒋泊舟,笑起来,小鹿眼下浮起薄薄卧蚕:“你呢?听说你现在回去打理蒋家的产业了?我现在,是该叫你一声‘蒋先生’,是不是?” 蒋泊舟笑容竟带上无奈,“毕业就该回去的,舍不下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空大’,又拖了五六年,年前爷爷身体不太好了,我只能回去了。” 蒋家业大,枝叶却不旺盛,当年蒋泊舟的父亲蒋嘉禾弃商从政,担子只能落到蒋泊舟身上。 “你蒋家、‘空大’两头跑,辛苦了。” 蒋泊舟低头,梁月的手贴在他小臂上,柔软冰凉,所触之处却渐渐温热滚烫。 他将这话题带过去,“你现在住哪里?” “酒店。还不清楚要留多久,就不租房了。” “还是不回梁家老宅吗?” “不回?我是不能回好吧?”梁月笑起来,“你真是,你还不知道我跟我妈那边闹得多僵吗?当初还是她把我赶出来了,连我一直睡觉抱着的小熊都丢出来。说不定我如果她知道我回来,连‘梁月’这个名字都不能让我用。” 蒋泊舟问句将要出口,梁月先发制人:“你猜我的新名字是什么?” 梁月不想说,蒋泊舟自然不再问下去,顺着她的话又聊起别的来。 “现在你是跟你父亲姓了吗?” “是啊。跟了他的国籍,去了巴黎之后,彻底改了名字。姓文森特。露娜,露娜·文森特。本来只是家里叫的小名,谁知道我会真的用上。” “露娜,法语里的月亮。” “不错啊!”梁月笑起来,“蒋先生。” “我姑姑前两年报了个班学法语,我跟着学了一点。我跟她说,你可能回来了,她还不信,说如果你回来了,一定会先去找她。” 梁月故作惊讶,抬手捂住嘴,“哎呀完了,我一直忙着哄汪释那个太子爷,都没能去找蒋老师,要是让她知道我先见了你,我可就完蛋了。” 蒋泊舟倒是配合,抬手在嘴边装作拉上拉链,舌头一弹,“守口如瓶。” 梁月一乐,笑得不能停。 她在他面前,何时这样明媚过?谨小慎微,可以,小心翼翼,可以,文静温婉,也可以。蒋泊舟记忆中的梁月,从来没有这样的一面,只一瞬叫他看呆。 梁月渐渐缓过气来,揉揉酸软的小腹,抬眼,却看见蒋泊舟看她看得如此入神,叫她也一瞬愣住。 蒋泊舟没半分不好意思,只笑着给予称赞,“我说你变了,是指好的方面,是越来越美了。”像是吃了蜜糖一般的嘴,于他而言,家常便饭。 梁月的唇角勾起,那双琥珀色眸子里却渐渐冰冷。 “那是,十年了,要是什么都没有捞到就变老了,那可怎么行?” 梁月忽地想起来什么,“你刚才说问蒋老师我可能回来了,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跟我还有心灵感应,感知到了我到了彭城?” “怎么可能。”蒋泊舟笑起来,“是昨天在酒吧,陆和渊说有个人很像你,热舞拼酒,我还把陆和渊骂了一顿。” “啊是了,你现在和陆和渊一起在‘空大’,听说你们核心团队还有一个,叫庞戈?也是彭大 分卷阅读13 的吗?” 梁月把话题岔开,蒋泊舟也只垂了眼皮,并没有再纠缠,随着她的问题往下聊。 “不是,庞戈是我在别的公司挖过来的,他性子活泼,以后可以接下我手上市场这一块。” 梁月点点头,忽地笑问道:“‘空大’这名字谁起的?汪释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都笑疯了。是谁?是谁大招放空?” 蒋泊舟也笑,只“嘘”了一声,“陆和渊说不能说。” 梁月“噗”地笑出来,肚子疼得直拍蒋泊舟的手臂,“得了吧,以前他玩街霸,连我都打不过,除了他还能有谁?难不成还是你吗?” “所以他这不是来做游戏了吗?官方开挂,官方氪金。” 蒋泊舟抬眼往远处看了看,笑着帮梁月将滑开的衣襟又拢上,“夜深了,再呆下去你就要感冒了,我送你回去吧。” 梁月点头,难得乖巧,“好。” 月上正中天,车载着两人,往市区中心而去。 车内音乐充盈,缓慢温和,一首首,每一首,都是梁月曾经爱的蓝调。 也许只有音乐才能有那样的魅力,轻而易举,钻进人的心里。直到此刻,梁月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十年匆匆,恍如隔世。她比她想得要更加思念这座城市,和这城市里的人。 得快点下车,梁月想。 蒋泊舟忽然说了什么,那声音低沉悦耳,和音乐融为一体,叫梁月一瞬没有分辨清楚。 “嗯?” “在外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蒋泊舟重复,语气没有半分不耐烦。 梁月抬手撑在车门边上,手指握拳,撑着自己的下颌骨,“读完了本科,然后又读了个硕士。后来实在不想读了,我爸开了个出版社,我去打了一阵子酱油,把他手下的作者拐出来一批。” 她将十年匆匆一笔带过,语气轻松,逗得蒋泊舟也嘴角带笑。 “怎么遇上汪释了?” 梁月半晌没说话,久到蒋泊舟以为她生气了。他正想开口,却听到她慢悠悠地回答,“也就那样,异国他乡,半个故交,久别重逢。” 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懊恼,“也不知道是不是汪释,维森才打了GOC的主意。噢,维森就是那个惹麻烦的作者,他嘛,算是半个中国通,仗着自己那张欧洲面孔。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就想退了他的,谁知道临了还给我惹这么大的祸,麻烦精。” 蒋泊舟笑了笑,出言宽慰她,“行啦,现在不都解决了吗?要不等把他揪出来之后,你骗他到彭城来,我找人打他一顿?断手还是断脚,由得你挑。” 梁月笑着啧啧两声,手指在下巴摩挲,仿佛真的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断脚吧,那小子写出来的东西真的不错,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吃一吃回头草。” 蒋泊舟一笑:“行,听你的。” 半晌沉默堪比冰,梁月蓦地用言语裂开冰面:“蒋泊舟。” 蒋泊舟语气尚软,发出低沉的二声鼻音:“嗯?” “别整汪释,可以吗?” 他的声音染上怒火,自己却听不出来:“为什么?你喜欢他吗?” “在外面这几年,他帮过我。” 呼吸声起伏,蒋泊舟回答:“好,我不动他。” 一路再无言。 到了目的地,梁月开门下车。 “今天谢谢了,回去冷敷一下手背吧,汪释那小子皮厚,你的手会疼的。” 梁月说完,推开车门,捏着手包走下车。一合车门,她才惊觉蒋泊舟的风衣还在自己身上,连忙脱下,借着车窗递还给蒋泊舟。 “这个也谢……” 蒋泊舟的手伸过来,拿住了那风衣,也将她的手捉住了握于手心。 梁月抬眼,琥珀色的鹿眼带着惊讶与疑惑。 “彭城也会适合你发展,不如留下来。” 梁月望着他,却没说话。 “阿月,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蒋泊舟说完,又补了一句,“跟以前一样。” 梁月听着,垂下眼眸,嘴角微弯,露出个笑容来。那笑温婉恬静,刹那间叫蒋泊舟以为时间倒流,梁月还是那个梁月。 可一切哪能丝毫不变? 她回答,“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在小本本上了。” 若是梁月,她该笑得娇羞,甚至转身跑走。她不再是了。 又有什么所谓?蒋泊舟一笑:“那就要记好了。” ☆、第6朵玫瑰 秋风呼啸,转眼换了天地。 庞戈理了理身上的大衣,免得内里的西装被压得起了褶皱。 “GOC在几楼来着?” 陆和渊偏头瞥了一眼庞戈,报了个数:“10。” 电梯到了,两人前后走进去,庞戈把那数字10给按亮。 陆和渊瞥了瞥电梯墙上挂着的标识牌——GOC游戏:5 分卷阅读14 15层。电梯内一片安静,两人都有些耳鸣,若不是吞咽两下,都不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陆和渊那一声冷哼就显得突兀至极。 庞戈忽然脑中叮地一响:“老陆,蒋泊舟让我提醒你——忍着。” 蒋泊舟和陆和渊相识十年,若说谁对陆和渊的眼高于顶了如指掌,只怕在蒋泊舟面前,陆和渊的女朋友何绵绵都得将这头把交椅让出来。 不是有句话说,与你最亲密的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爱人,而是那个每天与你一同用八个小时骂娘的同事。 “老陆,忍着。”庞戈乖巧听话,又重复了一遍。 陆和渊并不太领情,口中字字如剑。 “既然汪释上头有他老子压着,我还真想把这合同钓一钓,让他得瑟得这么开心。还两家联合办什么庆功宴?办什么发布会?不是舍不得这几个月的熬夜加班,我都想撂挑子。” 庞戈怎么不明白陆和渊的火气,也只能压着自己性子劝他:“老陆,我知道你气不过,气不过汪释,也替蒋泊舟气不过,我又怎么不是呢?!可如今蒋泊舟不在,只有我们两个,你看蒋泊舟连他怎么搞定的都没来得及跟我们说,就赶回去处理蒋家的事了。再气不过,你跟我也得扛下来,不能让我们的心血白费。那太不够意思了!” “叮。” 电梯到达10楼,电梯门尚未全开,庞戈抬手拍了一下陆和渊的肩背,“不就是今晚的发布会和庆功宴嘛,痛一下很快就过去了,我借你一副墨镜,别看汪释不就行了!加油!” 电梯门打开,已经有GOC的人在电梯外等候。 不再是那个市场部的副经理,换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交接。那男人与陆和渊年纪相仿,商务气却更浓,与这家游戏公司格格不入,仿佛更应该去搞外贸。 男人主动伸手过来,直入主题,将家门自报,“GOC市场部总经理,荣文,荣耀的荣,文章的文。” 陆和渊眉峰微动。换了个大点儿的官儿,还行。他面色未动,迎上去与荣文握手,“‘空大’,陆和渊。” 庞戈跟荣文握手,“‘空大’市场部,庞戈。同行前辈,多多指教!” 荣文笑得倒是谦逊有礼,道了声“客气”,侧身往身后一引,“这边请。” GOC的这一层楼全都是落地玻璃隔开的会议室。有些玻璃透明,有些则是磨砂,自动定时转换,透明则是空余可用,磨砂玻璃的是已经被占用的会议室,一目了然,明明白白。 荣文与庞戈一面走一面聊,陆和渊在侧后面,听着两人的话。庞戈虽不如蒋泊舟长袖善舞,但模样长得干净纯良,没带一丝攻击性,性子又是活泛自来熟,也确实适合做市场。 灰色地毯引着三人几乎是一路走到低,走到靠着大厦玻璃外墙的一间会议室。 三人脚步停下的时候,那围着会议室的玻璃墙刚好从磨砂转换成透明的。透过玻璃,外头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里头的场景。 有人在里面,投影仪还没关闭,屏幕上还显示着一张ppt。 米白色的会议桌,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整理了手中的文件,抱着电脑准备走出来。 背靠大厦外墙那侧,有个梳着马尾辫穿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她站起来,隔着会议桌跟另一个女人笑着握了握手,又聊了两句,拿着东西准备出来。 跟她握手的那个女人却又坐下了,抬手将肩头的栗色卷发拨到背后,将桌上的电脑勾着挪过来,把ppt切掉。 她旁边坐着那个男人也没有动,仍旧背对着会议室的门坐着。懒懒散散的模样,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休闲西装,外套被搁在一边,上身只穿了一件暗纹黑衬衫,没有系领带,领边更是松散随意。 还有一个长发男人,坐在会议桌最远端,双手十指交叠,放在桌上,那桌下的腿,还在不时抖动,满满都是局促不安。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里头的人走出来,看见荣文与庞戈他们三人,微笑点头,便侧身往外走去。 会议室里头,只剩下那两男一女共三人。 荣文伸手,将陆和渊与庞戈他们两人带进会议室。 庞戈认出那个长发男人,心中暗骂一句“狗作者”。可他偏头一瞧,却一瞬愣住。 梁月看见他们进来,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撑着桌子,笑道:“来啦。” 语气轻松自然,宛如当家女主人。 庞戈惊道:“是你!” 坐在梁月旁边的汪释没扭头,只眼珠子一瞥,算是看见他们三人。 梁月第一回见庞戈,虽是疑惑,也还是笑着将眉毛挑起,一只手先伸出来:“我们认识?” 庞戈将梁月的手握住,“梁月?是这个名字,对吗?陆和渊跟我提过的。之前我们一起去酒吧,看见你跳舞拼酒来着!飒!” 庞戈笑眯了眼,将大拇指高高竖起。 陆和渊回瞪了一眼庞戈,只把胸中的话死死忍住。庞戈察觉他目光不 分卷阅读15 善,但却一头雾水,渐渐噤了声。 从进门开始陆和渊就没吱过声,可梁月却没打算让陆和渊就那样沉默。 “老陆来啦!咦,蒋泊舟呢?”梁月说着往陆和渊身后看一眼。 “他没来。以后我们来负责。”陆和渊冷至极,梁月却仿佛丝毫不觉。 汪释听不惯这语气,可他一见来人不是蒋泊舟,连吐槽都懒得开口。 梁月继续与他寒暄:“绵绵还好吗?” “好。我们还在一起。” 梁月双眼仿佛冒出星星来,全是艳羡,“都多少年了,快十三四年了吧。” 陆和渊只“嗯”了一声。那冷脸阎罗模样,仿佛梁月欠了他千八十万。 汪释看不下去了,瞧着梁月跟陆和渊,挑眉发问:“你跟他也熟?我还以为陆和渊这样清高款的,眼高于顶,跟你更处不来。” 梁月拍拍汪释的肩膀,笑道:“彭城能有多大?我先认识陆和渊的女朋友,何绵绵,你可能没见过。绵绵是我的初中同学,还是同班同桌。他们初二就在一起了。你……” “新的合作?你和GOC?”陆和渊随手指着那还没关掉的ppt,目光锐利,投向梁月——那放在汪释肩头的手上。 梁月笑答:“对啊,维森欠了的帐,总得有人张罗着让他还上。趁着今天人齐,要不你们也看看,说不定他的小说里面,还有一些世界设定是你们喜欢的。” 庞戈一下子就笑了,“这是清算拍卖是吗?” 维森倒不乐意了,抓了抓自己的长头发,语气不善:“哎!我还能写出更好的好吗?” 一瞬没人说话,只听见梁月笑了一声,“当然,亲爱的,如果你还觉得你能够把它们卖出去的话,你尽管可以……” “写着试试。”梁月将手中的笔记本合上,“啪嗒”一声响,与句尾最后一个音重合,似是惊堂木一拍,盖棺定论,不容置喙。 维森当即自闭噤声,退出群聊。 庞戈窃喜,笑得合不拢嘴。 陆和渊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梁月,庞戈忽然觉得身边的陆和渊跟冰窖一样冷。 “好啦!今天下午还有发布会,晚上还有庆功宴,等会儿我们都得去准备了,赶紧把这些东西做完吧。”梁月说着,从荣文手里接过来几份合同,递到各方的面前。 一张椭圆会议桌,汪释、陆和渊、庞戈、梁月,还有维森。上周还彼此攀咬争夺,如今却要坐在一起握手言和。老话说得好,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合同事项早就签订,此时只是走个过场,也没人想在这一个环节卡住,只想早一刻搞定,早一刻脱身。 各方签了合同,交换一份,保留一份。闹了小半个月的这一场,终于落幕。 梁月将合同收进文件夹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修改的那几项条文,终究是松了口气。 荣文让秘书来将合同带走,一行人正准备走出会议室,却听见荣文说,“下午的发布会上,还有几个中法之间的民间交流组织来,如果可以,还请梁小姐早点过去,比较方便。” “当然,我和维森都会早点去的。” 梁月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维森,后者面色不善,态度却是被迫恭敬,仿佛被捏住了后脖颈,乖乖将梁月的大衣递过来。 终于算是告一段落,庞戈心中轻松得不行,挥着手跟梁月说下午见。 梁月看向庞戈,走过他身侧时,也笑说了声:“下午见。” 陆和渊冷眼旁观,一直到走出GOC大厦,都开口跟庞戈说话。陆和渊打通蒋泊舟的电话,他似乎正忙,许久才接起来。 庞戈听不见蒋泊舟的话,充耳尽是陆和渊劈头盖脸的质问。 “梁月怎么回来了?月初,在酒吧的时候,我们看见那个,是她吧?” 庞戈掏出车钥匙按下,不远处的车灯闪烁两下。庞戈竖着耳朵听陆和渊的话,将大意慢慢摸清楚。 “你怎么不跟我说?她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我怎么跟何绵绵讲?还见面?何绵绵能吓死。” 陆和渊拉开车门,坐进去,庞戈随之跟上来,坐进驾驶位,扣好安全带。 陆和渊声音压低,“她跟汪释是怎么回事?整件事情不是她搞出来的吧?” “汪释是疯了?!还是傻了?!用梁月来气你?你也信?!他不知道以前梁月怎么追在你屁股后头的吗?他要是来勾搭你,泡你,去气梁月,我还觉得有点儿可信。” “你不会因为梁月烫了个头,换了件衣服,化了个妆,你就准备往上撞吧?你当年怎么钓着她的,你可别忘了,别现在张着嘴往钩子上咬。” “要知道,‘钓人者,人恒钓之。’” 陆和渊挂了电话,咬牙切齿,抬手就要把手机往后座丢,斜眼瞥见庞戈那双眼,将里头的探究神色瞧了个明白,又还是将自己的怒气压抑。 庞戈扶着方向盘,钥匙已经凿进钥匙孔,却还未将车子启动。 “老陆啊 分卷阅读16 ,这毕竟是蒋泊舟自己……” “你人面广,查一查,梁月回到彭城之后,见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事无巨细,越清楚越好。” 庞戈哭笑不得,只当陆和渊发疯。“老陆啊,这不好吧,先别说蒋泊舟知道了会怎么样,梁月漂亮是漂亮,可是蒋泊舟身边莺莺燕燕多了去了,他自己心里有数,什么时候被坑过?哎,你还清醒吧?你知道我们现在说的人是蒋泊舟对吧? 陆和渊冷笑:“你懂个屁。这是梁月,不一样。” 庞戈一嗤:“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妖艳款的嘛,又不是没见蒋泊舟带过妖艳美人出来玩?” 庞戈听见陆和渊将牙齿研磨,终究却是轻轻叹一口气,“梁月跟蒋泊舟之前的牵扯,远远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之后,陆和渊看着追在梁月屁股后头跑的蒋泊舟,只叹一句苍天饶过谁,将自己曾经那句判词请大师誊写,檀木装裱,送给了蒋泊舟。 从此蒋家客厅高悬七个金漆大字—— ”钓人者,人恒钓之。——陆公知” ☆、第7朵玫瑰 GOC和“空大”的联合发布会定在新银湖国际酒店,包下了二楼的整个紫荆花大厅。 连维森进场时,都难免惊叹GOC和“空大”的大手笔。 梁月瞥了一眼维森脸上那“得意洋洋”的四个大字,垂下手去将自己的腰带理了理,抬眼看向那边相谈甚欢的庞戈和荣文,状似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字字却扎心。 “亲爱的,别觉得他们砸钱是因为你的小说,你清醒一点。” 维森被戳中心事,面上肌肉抽动两下,仍是嘴硬,“为什么不能是?你是我的经纪人,你知道我的书有多火,和可以有多火,如果不是,怎么会有两家公司来找我签约?露娜,你才应该,清醒一点。” 维森倒底汉语说得不流利,前头用法语,后头四个字,应是学着梁月的口吻,用汉语将“清醒一点”四个字给咬出来。 梁月翻了个白眼,将手包挪到左手拿着,右手轻飘飘地抬起来,点向场内。 “GOC是龙头老大,‘空大’是新锐黑马,你来之前,他们早就打了两三年的架。现在他们都在这里,握手言和。你以为这些纸媒网媒是来拍谁?你吗?别傻了。” “GOC为什么要和‘空大’签约,因为蒋泊舟不仅是‘空大’的股东,还是蒋家的话事人,这个合同,不是我求谁就能签下来的,是GOC本来就想给‘空大’抛橄榄枝,给蒋泊舟抛橄榄枝,给蒋家抛橄榄枝。” “这根橄榄枝,可以是你,为什么不可以是别人。” 梁月脚下一动,压着高跟鞋鞋跟转了个身,手腕翻转,将手包夹在手臂与腰间,伸手去给维森整理好他的领带。 梁月的法语发音很柔,小舌音一直都不突出,要是声音放轻,简直就是天鹅绒。 “亲爱的,你的小说很不错,我也真的很喜欢你。但这里是中国,这里是商业的帝国,不是文学的天堂,你写得好,但你不是唯一写得好的人,你只是现在能一起挣钱的人。乖乖地听话,你的法国面庞,我的中国人脉,我们会是很好的伙伴。” 维森只觉得自己是梁月手里的一条狗,得摇着尾巴朝她卖乖讨吃的。 他狠狠抓住梁月的手腕,咬牙切齿,“我会解雇你,我不想要你当我的经纪人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梁月手臂一收,扯紧他的领带,勒得维森往前一倾,脚下差点不稳。 “亲爱的,是我签的你,不是你雇的我。只有我,解雇你。我可以找别人,你不是我手下唯一的作者。可离开我,你在中国呆不下去,谁都能把你捏扁。回到法国,你觉得我父亲和卡蜜尔会放过你吗?当然,你可以不在这一行混下去,可是,你甘心吗?你还能去哪里混呢?” 维森一米八几快一米九的个子,就这样被梁月拿捏在手心,脸色苍白,双眼冒火,却无丝毫反手之力。 梁月将他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一根一根地掰开,重新帮他整理好领带,将他身上那套西装的褶皱抚平。她站回他身侧,手臂勾在他的臂弯处,头微微往一边歪,笑得温柔媚人。 “好了,我们还有客人要见呢,走吧,亲爱的。” 维森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当然,当然。你会有大房子,三层别墅带泳池,凯迪拉克布加迪,迪奥普拉达纪梵希,喝不完的香槟,吃不完的鱼子酱,然后来重新雇我当你的经纪人。我会给你擦鞋穿袜子,给你做西冷牛排三明治。亲爱的,你真可爱。” “你真可怕,露娜·文森特。” 梁月灿烂一笑,“很高兴听到你的夸奖。” 维森,“……” 蒋泊舟和陆和渊入场的时候,便是看见梁月挽着维森和一帮欧洲面孔的人聊天,梁月似乎是讲了一个什么笑话,那一帮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个穿着套装的白发妇人更是,忍不住抱着梁月 分卷阅读17 在她侧脸亲了一口。 陆和渊自然是看不惯梁月这长袖善舞的样子,挑眉撇嘴,目光在那群外国人那边逡巡数回,“以前也没觉得梁月的长相很西式。” 蒋泊舟是赞同点头,“她确实更像她母亲,但要是跟那群外国人站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 也许是从前梁月文静腼腆,那双眸子纵使是琥珀浅色的,也带着东方的羞涩与内敛。如今她却是神采飞扬,五官明明没变,却仿佛长开了一般,如若一朵绽放到极致的玫瑰,几近炫目。 她今天那身衣服也衬她,殷红连体裤设计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干练纯粹,那头栗色卷发也挽成法国髻,将她修长的天鹅颈露出来。 蒋泊舟别开目光,问陆和渊:“何绵绵怎么没来?” “她倒是想来的,说想见一见梁月。可是店里突然有事,也许晚点到,实在不行就只能下次约梁月了。”陆和渊往蒋泊舟身边瞄了一眼,“怎么没带伴?不像你。” “不是刚分嘛。” 陆和渊一嗤,“你要是想带,还会缺?便是‘空大’前台的小姑娘,都会巴巴儿答应你。” 蒋泊舟无奈一笑,“我确实问了前台,还真的没人愿意陪我来。” 陆和渊,“……” 两人正说着,蒋泊舟偏头往梁月那边看过去,隔着人群,梁月也正好看过来。她眼睛一亮,露出个笑脸来,扭头就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将维森丢下,朝蒋泊舟这边走过来。 也不知道是真惊讶还是假好奇,梁月走近他们俩,竟侧身歪头往两人身后看去,拧着眉头问:“怎么你们俩作伴来?绵绵呢?没来吗?怎么蒋泊舟你也一个人?” 蒋泊舟低头笑起来,眉眼柔和,嘴角轻轻往上扬。 “何绵绵临时有事,我嘛,没人肯当我的女伴。” 梁月自然也不信他的鬼话,只乐得附和,“风水轮流转啊!蒋先生,你也有坐冷板凳的一天。” 蒋泊舟抬抬下巴,看向那边的维森,“怎么?小太子没来膈应我?” 梁月耸耸肩,“他不想在媒体面前露脸,让我转告你,今天这场先放你一马。”梁月说罢笑了笑,“开玩笑啦,倒底是GOC的事情,还是荣文来负责。” “说曹操曹操到。”陆和渊朝着梁月背后那边点点头。 梁月侧身回头,正好看见荣文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庞戈在后头,三两步小跑跟过来。 “老陆,蒋哥!你们来了!” 荣文跟蒋泊舟他们两人分别握手,仍旧是那副商业笑容,“准备开始了,请吧。” 梁月将手包握在手中,只等在一旁,让他们四个先走,想要跟在后头。可蒋泊舟却走在最后,直到陆和渊他们三个往前走了一段,才走到梁月身边停下。 “怎么?现在不想当party queen了吗?” 梁月低头,看着蒋泊舟伸过来的手臂,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也并不扭捏,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跟着荣文他们往前走去。 “本来就不是我的party,我不过是个小经纪人,即便是维森,也不是这些媒体记者的目标啊!‘空大’和GOC才是。”她偏头看他,笑得妩媚,“你呢?蒋先生,要回来抢陆和渊跟庞戈的风头吗?” “是啊,陆总请我在开场说两句话,我本来想算了,可他盛情,我却之不恭。” 好一通官腔,叫梁月捧腹,直拍他手背。 蒋泊舟往维森那边望去。虽说看似一群人相谈甚欢,可维森的背影却明显落寞,跟别人的距离拉得有点远,不时啜饮手里的酒,并没有人跟他聊天。 “你对他不太客气,要小心。” 梁月先是一愣,似乎想起什么,半晌都没有回应。 “阿月?” 梁月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却指向那往中央涌过去的记者,示意蒋泊舟发布会快要开始。“加油噢!” 蒋泊舟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跟着陆和渊往台上走。梁月没有上台,这样的场合不需要经纪人出场,GOC和“空大”愿意给维森留个位子,就已经是宽大了。 她只在台下的观众席,看着周围记者手上不断闪亮的闪光灯,看着台上,蒋泊舟理了理衣领,清清嗓子,拿起麦克风进行开场致词。 那一瞬,恍若时光倒流,她还刚刚升上高三,偷溜进彭城大学的开学典礼,那一天,也是这么多的闪光灯,万众瞩目,蒋泊舟作为学生代表致词。 他在人前说话时,姿态总比别人要自然一些,喜欢用笑话开场,字字发音圆润,声线沉稳,不似彭城人说话带着南方腔调。 十年前他是定海市高考状元,十年后他是彭城新贵蒋家当家人。 十年前,她在台下看他在台上成为焦点,十年后亦是。 梁月低头轻笑,转身往外头走去。 她身后,观众猛然起立,掌声如雷响起。 发布会在下午,一直连到晚上的宴会。自然不可能是简简单单 分卷阅读18 的拍照采访说两句话,不然,GOC和“空大”的市场部和营销策划全都要集体下岗。 从三点开始,各大直播平台的游戏大V陆续入场,宴会厅的大屏幕上实时投影大佬们的游戏体验实况。 除了GOC和“空大”私下合作的媒体人,各大媒体的记者都对这个环节一无所知,本来都准备走了,一个个车都打好了准备回去本部交新闻稿,突然见游戏大V一波波地抵达,又得折返回来抢新闻。 汪释新签下的战队也露了脸,一水儿的精致鲜肉,堪称咸甜皆可,十八格的图刷爆网络。 车轮战一样安排的入场名单,请来的游戏大佬们也很懂行,有两个战队直接提出了用游戏里头的PVP竞技场,现场battle直播,一瞬点燃现场。各大平台自然纷纷直播。 到了五点,微博上,这款游戏的第一批公测账号已经被抢空。一个小时之后,GOC和“空大”发布公告,每隔半个小时投放五百个公测账号。几乎是春运抢票的规模,粉丝蜂拥而入。天还没有黑透,网上已经出现了黑市黄牛。 蒋泊舟在场内,刚刚跟他请来的记者聊了几句,翻出微博一看热搜,前五条里有四条都是跟这场游戏发布会相关。 “空大”离开蒋泊舟之后的这一场,可以说是打得漂亮。蒋泊舟松了口气,心中觉得满满当当,想要找人说话。他扯扯嘴角,将手机放下,抬头往会场里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抹红色的身影。 陆和渊看见蒋泊舟身边的记者走远,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庞戈得到你真传,你看微博了吗?” 蒋泊舟“嗯”了一声,却无心流连,“我去外头抽根烟。” 陆和渊一把拽住他,“蒋泊舟……” 蒋泊舟没兴致理会,拍了拍陆和渊肩头,直接扭头往外走。 新银湖外头,是一片视野开阔的餐吧,藤桌藤椅,绿色的遮阳伞收起来,周围灯光暖黄地亮着,叫人看着觉得风也暖了两分。 蒋泊舟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围廊下的梁月。 衣衫红得艳丽,映衬着她指尖明灭的烟,周遭无人,只显得她一个人更加落寞。 他都不知道,她也学会抽烟了。 “怎么在这里,不冷?” 梁月闻声抬头。 “出来了?恭喜啊!放号炒号,不愧是你。” “庞戈的功劳。我教了庞戈几手,他举一反三。” 大一时,他在学生会的外联部,她跟着他跑来跑去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办事风格,只消一眼,便看出那些动作后头他的影子。 梁月抬手,红唇衔住细长的女士香烟末端,一双鹿眼中亮如星辰,“这里没什么有趣的了,去庆祝一下?” “哪儿?” 她低头笑出来,摸出手机来,把一个地址发给他。 蒋泊舟看那地址,任他怎么猜,也不会猜到梁月想要去那里。 或者说,要是让蒋泊舟猜梁月不想去哪里,他才会说出那地址。 蒋泊舟挑眉反问梁月:“碧云山?” ☆、第8朵玫瑰 梁月勾唇一笑,直接拉住蒋泊舟的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扯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她的烟还在双唇之间,腾出手来摸出手包里的车钥匙。眼前的一辆保时捷911闪了闪。 “借的车?” 梁月回头朝蒋泊舟眨眨眼睛,“放心,不是找汪释借的。” 梁月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蒋泊舟看着她神采飞扬,根本不能扫了她的兴致,只笑了笑跟着坐进副驾驶室。 梁月右手一抬,把手包往后头一丢。左手手指微微伸直,葱段一样白的手指,从红唇间将那烟取下来,丢出窗外。 车窗缓缓合上,车灯蹭地亮起来,梁月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坐好了。” 引擎响起,宛如天籁。 晚上九点的彭城,市中心仍旧堵得一塌糊涂,仿佛一锅稠粥,任天王老子来,也别想开路逃离,一路红色车尾灯亮起,映衬着路灯,仿佛过年一般喜庆。 而城郊环市公路却开阔得如同荒漠,路灯早早亮起来,红色保时捷如箭没入初冬寒风,裂开路灯投下的光晕,直直朝着远方撞过去。 梁月右手流畅换挡,脚下一踩油门,表盘上指针急速摆动。惯性驱使,车内的两人都往椅背上一陷。 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梁月舔舔嘴角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发亮,像极了宝石。 蒋泊舟吹了声口哨,跟梁月对视一眼,伸手按下敞篷键。车篷缓缓打开,冷风灌进来,却没让车内降温半分,只叫人觉得畅快。 音乐被蒋泊舟顺手打开,不再是蓝调,而是摇滚震天响。招摇过市。 梁月大笑起来,脚下一动,将油门踩得更深。 她腾出左手来,轻轻歪头,将脑后的法国髻尽数解开,五指成梳,将栗色卷发放下来,发丝随风飘扬。 分卷阅读19 蒋泊舟恍惚闻到玫瑰花香,丝丝入骨醉人。 路灯的光亮打下来,明暗交替,如同透明的暖色薄纱,一遍遍拂过梁月的脸,叫蒋泊舟看得入迷。 倒底是混血儿,光影下,梁月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鹿眼微微眯起来,浅浅的琥珀眸子半敛,猫一样,带着神秘的诱人。 蒋泊舟一瞬恍惚,眼前似乎幻化出十年前梁月的面容来,可他却不能把她与面前的梁月重叠。 一个是清晨的姜花。 一个是午夜的玫瑰。 明明今天滴酒未沾,蒋泊舟却觉得此刻不太清醒。一张张人脸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汪释、维森……她离开这十年,遇见过谁?是谁把姜花栽培成玫瑰? 一个纯得让人觉得不该存在。 一个艳得让人觉得难以拥有。 曾经的梁月,声音细如蚊蚋,却会慢慢地将她的见闻与他分享,会小心翼翼地问他的过往,探究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承受他的照顾体贴,揣摩他的喜怒哀乐。 可如今的梁月,于蒋泊舟而言,是一无所知的存在。 陌生的,美丽的,令人困惑的,却又是诱惑迷人的。 一切仿佛掉了个头,从河西到河东,换了是他在犹豫要不要提出问题,而她在等待着他的动作。 曾经他是光亮中端着上膛枪的猎人, 如今换她做黑暗里隐藏锋芒的捕手。 正如此夜冷风与车速狂飙,叫人热血沸腾。 蒋泊舟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仰头迎着夜风,看着烟雾被冷风吹散,一丝一毫都不留下。 远处的碧云山凌冽,立在黑夜晴空之中。蒋泊舟眯着眼看那山峰顶尖。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开车来碧云山,碧云山这片盘山公路狭窄又多陡坡,位置又卡在三座城市的交界口,真是名副其实的山高皇帝远,堪称飙车圣地。 曾经的蒋泊舟可以说是这里的常客。 梁月第一次来碧云山,还是坐着蒋泊舟的车。他只带她来了一回,那一回,她吓得直接哭出来,后来谁再提起碧云山,梁月的脸色都会发白,蒋泊舟再也不敢带她来。直到梁月跟着她父亲出国,梁月都没再跟他来过碧云山。 今夜倒是有趣,是梁月把着方向盘,开足马力载着蒋泊舟来到碧云山脚下。 碧云山整座山被绿树包裹,红色保时捷一头没进绿影里。 周遭静谧,只剩猫头鹰低低呼号。 不远处,便是盘山公路的入口。 光亮与喧闹,拐了个弯便撞到保时捷前头。 蒋泊舟眯着眼睛往那边看,只见五六辆超跑豪车停在山脚。远光灯尽数亮起来,音乐亦是开到最大。男男女女站在车外谈笑,有人背靠跑车,吻得一塌糊涂。 蒋泊舟皱起眉头,一眼就看见那几辆车中央,停着一辆红黑布加迪。他眼中眸色骤然加深。 “汪释约你来这里?” 梁月还没回答,只将车慢慢停下,侧身解开安全带卡扣。 她抬眼,对上蒋泊舟的双眼,笑着,话说得轻飘飘,“不,是我约的他。” 蒋泊舟一瞬将牙咬紧,指腹将衬衫领口内吊坠按住。 看见两人下车,汪释放开身边的女伴,往梁月和蒋泊舟这边走过来。 “哟,两位来了。” “来晚了,别生我气啊。”梁月朝汪释眨眨眼睛,笑着走到蒋泊舟身边,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臂。 汪释看了蒋泊舟一眼,“怎么会,来得正好。” “嗨,蒋泊舟,今晚发布会可以啊。” 远处那个依靠着一辆橙黄色法拉利的男人吹了声口哨。 蒋泊舟对他点了点头,没回应一个字,一张脸沉得能滴水,唇角却勾起来。 “赌什么?” 听见蒋泊舟这么一问,汪释一瞬愣住,梁月却先笑起来,伸手一推汪释的肩膀,“我可没说,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他肯定猜得出来,你看吧!” 蒋泊舟低头,慢条斯理地将袖口叠起来,“小太子要跟我飙车,没点赌注怎么行?” 汪释挑眉冷笑,“赌注由你提。” 蒋泊舟抬起眼来,眸色深深,一瞬叫汪释想起夜里的狼。 “你好像很喜欢那辆布加迪,就赌它吧。” 汪释额头青筋都跳了两下,后头的男男女女发出叫好声。汪释一咬牙,“行!你输了呢?” 蒋泊舟笑起来,“随你挑。” “我要‘空大’。” 梁月面色一冷。 蒋泊舟风轻云淡,“好。” 蒋泊舟开梁月那辆保时捷,汪释自然不能开自己的布加迪,不然胜之不武,不符合他小太子的风度。汪释转身,转身挑了一辆宝马M5,拉着女伴坐进去。 其他人纷纷把车挪开,让出一条路来,准备跟着两辆车一起上山。 蒋泊舟与梁月坐回车里,扣好安全带。车篷往回收, 分卷阅读20 车内一瞬寂静。 保时捷和宝马开到同一条线上。 蒋泊舟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宝马,话却是对着梁月说:“我赢了,答应我一个条件。” 梁月声音仍旧慵懒: “不是以身相许就行。不过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 蒋泊舟看她手肘撑在车门上,支着脑袋,透着一股子不正经,纵使再生气,也笑出来。 “汪释答应你什么了,这么为他尽心尽力。” 她答非所问。“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放心,这车没问题,我还坐在这儿呢。” “我不信谁,都不会不信你。”蒋泊舟嘴角勾勾,彻底服了她。 一个穿皮衣的美人走到两辆车中间,双手贴近唇边,吹了一声悠长响亮的口哨,腰肢扭动,双手高举。 引擎声响起,只刹车拉住车轮,如同马缰勒住野马。 那双手甩下来,一红一黄,卷着风往山上狂奔而去。后头欢呼声夹着音乐,车窗纷纷大开,有副驾驶室的人钻出来甩着衣服。 盘山公路长而曲折,路上灯光昏暗,唯有车灯照亮的地方能被人看清,九曲十八弯,夹着上坡下坡。 公路又狭窄至极,若是想要超车,只能贴着外侧栏杆,如果内侧的车一撞,外侧的车当即会翻下悬崖,捞都捞不回来。 若是跟蒋泊舟相比,梁月刚刚在环市公路上的,也不过是小儿科。 两辆车并排着绕过一处弯口,车轮与地面急速摩擦,便是隔着车窗车门,梁月也能听到那刺耳的摩擦声。 窗外,乌鸦惊飞,略过枝头,一瞬便再也看不见。 保时捷在内环,宝马在外环。 蒋泊舟的手停在档把上,五指修长骨感,轻轻扶住那档把,用力流畅挂挡,保时捷加速超车,外环宝马当即跟上来,死死咬住并行。 两辆车配置相似,最大马力也相同。 只能凭借地形与判断决一胜负。 又是一段急转在眼前。 宝马加速往前压,保时捷却往后一躲,由得宝马往车前挤过去,占了内环。汪释何人,怎么会让别人有超车的机会,直接架在了中线上,无论是哪一边,都不够空间。 梁月五指指甲陷入副驾驶的坐垫。 若是输了,蒋泊舟会丢掉“空大”,他这么多年才得到的“空大”,比蒋家的所有加起来恐怕还要珍贵。 梁月扭头看向蒋泊舟。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看着前方的光亮处,双眸隐藏在眉弓的阴影下,深黑不见底,像外头无尽的黑夜。 “你放心。” 梁月忽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蒋泊舟直视前方,梁月看见他嘴角微微往上扬,刚将档把掌控的手贴在自己领口处,薄薄的嘴唇张合。 “你放心,别再吓哭就行。” 梁月直觉该以笑回应,此刻却笑不出来。 她的十六岁,第一回飙车,从上山哭到下山。 蒋泊舟不知道的是,她回家之后,还因为吹风着凉发了两天的烧。 梁月猛地想起,那天她吓得哭出来,便是在这山上的一个极其窄的转弯口。 前方车轮猛地摩擦出声。 蒋泊舟推动档把,猛打方向盘。 保时捷贴着外侧围栏。只差不到一毫米,围栏便可以刮下车门上头的漆。梁月往右侧看去,两片几乎紧贴的车窗玻璃,隔着她和汪释。 保时捷一路狂飙,再也没有犹豫。 后头宝马追上来,却被卡住位置,外侧仅仅一个车位宽度,叫他久久不敢超车,眼看着保时捷逼近山顶。 碧云山山顶是一座九层高塔,塔下是一片宽阔广场,梁月已经可以看见塔的第六层。 此时若是保时捷减速下来,宝马也挤不上来了。可蒋泊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挂挡加速,油门踩到底,表盘指针急转,几乎打断。 梁月只觉得手脚僵硬,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往心脏回流,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眼前湿润,忽地渐渐朦胧起来。 广场就在眼前。 蒋泊舟抬手拉住手刹,反手急转方向盘。 梁月一手捏紧坐垫,一手扳住车门。 保时捷偏移侧行,贴着广场入口的边缘,转出一个了完美的九十度。 驾驶室直直朝着山下。 迎着宝马的车灯。 刹车声响彻山顶。 蒋泊舟单手扶着方向盘,缓缓偏头,迎着那车灯望过去。 宝马的车头,贴着保时捷的驾驶室车门。仅仅差了一厘米。 一红一黄,卡成一个T字形。仅仅差了一厘米。 汪释双手按在方向盘上,此刻觉得浑身都冷了下来,一颗心在胸腔中砰砰直跳。他一拳打在方向盘上,看着保时捷驾驶室里的蒋泊舟,笑骂一声,“艹,疯子!” 梁月眨眨眼睛,眼前重归清晰。温热干燥的触感却覆上她的 分卷阅读21 脸颊。 蒋泊舟擦去她脸颊泪痕,手指弯曲,贴着她冰冷的脸颊。 男人双眸沉如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 “怎么还是把你弄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那什么,这位帅气朋友,既然看到这里,不如点个收藏?wink~ 申请榜单,避免锁文 1.8周三零点不更,1.9周四更新挪到晚9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一 15瓶;法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9朵玫瑰 那指腹触感温暖干燥,抵着梁月冰凉的脸颊摩挲。 初冬时分,山顶的风已经冷得透骨,此刻的梁月,唯独觉得脸颊上的那一点是温暖的,叫她恍惚舍不得离开。 “行了行了!我服了!” 汪释咋咋呼呼地,从那辆橙黄色宝马里钻出来,狠狠一甩车门。 梁月被这一声喊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躲开蒋泊舟的手指,偏过头去,抬手擦去泪痕,右手扳了两下,终于开了车门,直起身来走下车。 蒋泊舟的目光在她身后紧追,直到她合上车门,才回头来拨动档把,倒车出去,将车开到路边停下,这才走了出来。 山下的人也追了上来,一见汪释开的那辆橙黄宝马停在坡上,蒋泊舟那辆红色保时捷停稳在塔下广场,人人也就都知道战局如何。 没让他们看见保时捷卡住宝马的那一幕,若是十年前的蒋泊舟,此刻心里指不定可惜委屈成什么样。 但十年之后,蒋泊舟年近三十,早不是当初的毛头小伙子。 一切都已经是生意,简单的输赢威风,哪里还有那么重要? 汪释的车还在原地没动,他的那帮纨绔朋友把车都开上来停好,纷纷下车围了过去。 小太子输了最心爱的玩具,怎么没有看头?直叫一声千载难逢都不为过。 汪释倚在那橘黄色宝马的车头,嘴角叼着根烟,双颊陷下浮起,一嘬一嘬地吐着烟雾。 他身边的美人儿抱着胳膊,被风吹得有些发抖,看见蒋泊舟来,怯怯走到汪释身边,将什么东西塞到汪释的手心里。 “多事!”小太子回头瞪了美人儿一眼,吓得美人儿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几步。 梁月站得近,明明白白看见汪释手心里的车钥匙,上头布加迪的标志闪闪发亮。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摸出一根来点燃,烟雾微微笼起来,她那双眼睛就隔着那团薄薄烟雾,看得小太子脸上一红。 “冷不冷?” 那声音饱满低沉,在背后响起来,叫梁月肩膀都轻微一颤。 她还没回应,只觉得肩膀连着背后一暖。是和那天一样的鼠尾草,带着大海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和周围那微微刺鼻的烟味格格不入。 蒋泊舟双手抄进裤兜,只闲闲站在她身侧,视线落在她的烟上,慢慢挪向汪释。 汪释抬起下巴,直直看向蒋泊舟,越看他那张脸,越觉得心头滴血。 五指收紧,汪释攥紧了手里的车钥匙,金属有些硌,在他手里都要怼出一个小坑。 小太子心情不佳,周围的人也没敢起哄。 只见汪释终于站直了身子,攥着钥匙,迈开腿,朝蒋泊舟走过去。 小太子停在蒋泊舟面前。连梁月都摒住呼吸。 小太子抬起左手,五指握拳,眼看就要落下。看客们连手机视频都打开了。 蒋泊舟只岿然不动。 汪释的拳头落下,一拳打在蒋泊舟的肩头。 “你牛!” 一声笑骂,算是泯了恩仇。 蒋泊舟摊开手,汪释把那钥匙拍在他手上,还是觉得心疼,啧啧说着难受。 蒋泊舟看着手心上那车钥匙,挑起眉毛来,似乎还不觉得汪释难受,要再添一把火。 “听说你砸了两台保时捷去改装它。真舍得?” “艹!”汪释又是一拳砸在蒋泊舟肩头,哭笑不得,只咬着牙,“心疼死老子了!你还不如把我房子拿走!” 梁月笑着吐出个眼圈来,瞄了一眼那车钥匙,“你那房子连带装修,兴许还真没你这车值钱。” 汪释听着更堵心,指着梁月笑骂,尽是小孩子脾气,“我就不该让你攥这个局,赔大了。你们你们,狼狈为奸,坑我!” 小太子不是输不起,梁月自然没有负担,一句叠着一句,尽情逗他:“车可以再买,改装的心血可换不回来。怎么?开个价,把车再买回去?” 小太子眼睛真的一亮,“成啊!” 蒋泊舟痞笑一声,从梁月手里拿过她的手包打开,将钥匙放进去,扣上手包再交回梁月的手中,指甲盖将包扣一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行啊,看我们阿月要卖多少钱了。” 围观的姑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真踏马性感勾人。 分卷阅读22 汪释目瞪口呆,“艹,你!” 梁月心头一颤,瞬间只觉得恍惚。 曾经他爱也这样,把赢来的车钥匙丢进她的小书包。还说:我们阿月看着卖,攒点钱多买两本五三做做。 曾经的梁月脸红得像个桃子,此刻的梁月不过一愣,那双鹿眼只霎那便浮上诱人的笑。一唱一和,梁月对着汪释摇摇自己的手包,“那我可得好好估估价。” 汪释,“……” 狼狈为奸。 蒋泊舟的手垂下,自然而然地握住梁月的。梁月的牙根都轻轻咬住,笑容只凝着不敢散去。 他捏着她的手指,只觉那指尖冰凉,低头在她耳边说:“走吧,去塔里躲躲风。” 汪释那帮人还有得玩,开场是演完了,可今夜还长,没人会这么早下山。汪释已经被摆平,蒋泊舟和梁月都没兴趣,也没必要陪着他们玩下去。 梁月点点头,跟着蒋泊舟往那九层塔里走去。 塔下广场如同荒原,冷风肆虐,毫无阻拦。走进塔内,登时好了许多。 梁月穿得单薄,即便披着蒋泊舟的外套,也觉得手脚冰凉,走到室内,连脸颊都有些发红发痒。 塔的第一层最为宽阔,最中央放着一个上了锁的玻璃柜子,里头放满了红绸带和桃木牌。若是白天来,会有工作人员卖这些东西,让游客可以用来登高祈福。游人最爱这些,不留个“到此一游”不肯罢休。 左侧,一道宽阔的木质楼梯贴着塔身蜿蜒而上。梁月要往那边走,却被蒋泊舟拉住了手腕。 “躲风就好了,你穿着高跟鞋,还要爬上去玩吗?夜里凉,上头更冷。” 梁月翻了个白眼,歪着脑袋朝他笑,“‘来都来了’嘛!鞋有什么要紧的?”说着就伸手脱了脚下的三寸恨天高,闲闲拎在手里,朝蒋泊舟耸了耸肩。 蒋泊舟看见梁月赤脚踩在地上,眉毛一横,“我背你上去。” “背着我爬上去?蒋少爷,你想摔死我就直说。”梁月笑得不行,正说着,看见蒋泊舟也弯腰下去,看样子是要脱掉鞋子给她穿。她哪里肯,转身就往楼梯上跑。 “你!”蒋泊舟咬牙切齿,却眼看着她已经快到二楼。 梁月停下脚步,手扶着楼梯的木制扶手,微微弯下腰去看蒋泊舟,“我三十七码的脚,穿你四十二码的鞋,还不如让我去划船呢。别磨蹭了,上来吧!哪里有这么娇气!” 说话时,梁月手还勾着那细细的高跟鞋带子,摇摇晃晃地惹人心神。说完,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蹭蹭地往楼上跑,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蒋泊舟双手叉腰,舌头轻轻顶了一下上颚,是真的拿梁月没有办法,只能摇摇头认命,跟着她往上爬去。 越往上,塔面越小,楼梯的台阶却越来越高。梁月的体力倒底不如蒋泊舟,不过两三层便被他追上。蒋泊舟没说什么,将她手里的鞋与手包拿过来拎着,跟在她身后走。 一个走在前头慢慢往上头挪动,一个跟在后头,散步一般走着。 她没穿鞋,红色的连体裤裤边飘逸,随着她的步子在那脚面处晃着,一步与一步之间,裤边上浮,露出一段脚踝,转瞬又消逝。 红的衣料,火一样。 白的脚踝,血管透蓝绿色,玉石一样。 一步一步踩在深褐发红色的楼梯上。 脚趾因冷蜷缩起来,圆而小巧,缀着红色的指甲油,跟那衣服一样。 蒋泊舟别过脸去,明明是初冬深夜,却有些热得快要额头冒汗,他只将双臂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固定住。 蒋泊舟问:“这是你第一次爬这塔吧。” 梁月稍将一口气喘顺,答:“不是。是第二次。” 已经是第六层,梁月每一步都踩得小心,右手攥紧了扶手,一眼都不敢往下面看,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第二次? “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你连这塔的门槛都不肯迈过去,只喊着要回去。” 上到第七层,梁月已经没有心思去回答,却仍旧不肯停下来,往第八层走去。 “本该是高考那天,我来过碧云山,我让我爸带我来的。” 蒋泊舟记得,梁月没有参加高考。高考过后几天,她户籍上满了十八岁,直接去走程序跟了父亲的国籍,接着出国,再也无音讯。 踏上第八层。 梁月停下脚步,扶着楼梯,几乎是贴着那塔的墙壁,喘了两口气,朝蒋泊舟笑了笑,“就第八层吧,不想上去了。” 说完,梁月从蒋泊舟手里勾来高跟鞋,随手一丢,走向第八层那个面向外侧的小门洞,只背靠门洞边上的墙,坐了下来。 蒋泊舟瞧她抱着膝盖喘气的样子,额前的头发也被汗水浸湿了一些,贴着脸颊。风从门洞里往外吹,带着她的发丝往外飘。 他背后也出了汗,一下子停下来,只觉得衬衫后头凉凉的,说不出的畅快。他也往那门洞走过去。 第八层空间狭小,两人隔着一个 分卷阅读23 小小门洞坐下。外头风声紧,如同野兽呼号。 “等会儿下去的时候,让我走在前面,免得你腿软摔下去。”蒋泊舟后脑勺贴着冰凉的塔砖,偏头看向梁月那张发白透红的脸。 梁月撅起嘴来瞪了他一眼,知道他在嘲笑自己,累得不行却仍旧嘴硬。 “我能爬上去,我不弱的。” 蒋泊舟仰起头来,压抑的笑声在小小的塔室中回荡。 梁月侧身,赤足将蒋泊舟的小腿轻轻一踹,奶凶奶凶的模样,“不许笑。我只是不想上去!” “好好好,是是是,是阿月不想上去!” 梁月又是一脚蹬过来,却被蒋泊舟捉住了脚腕,不能往回抽走。 梁月耳根一红。 蒋泊舟低着头,却抬眼望过来,那双眼黑得仿佛看不见底,似有野兽在里头蛰伏。此刻耳边冷风呼号,为那野兽将低低嘶鸣配上。 “你脚好冷。” 蒋泊舟似是分毫不觉尴尬,只将另一只手松松握成拳,往掌心哈了两口热气,伸过来就覆盖在她的脚背上。 过电一样,梁月将脚抽回来,蜷缩抱住膝盖,没再看蒋泊舟一眼。 听说人在深夜里最难守住伪装,更何况是这样冷而累的冬夜。 那火红耀眼的玫瑰花瓣一片片剥开,蒋泊舟窥见那个十六岁的梁月,躲在里头,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抱紧,团成刺猬的形状。 “阿月……” “十年前第一次来碧云山的时候,我就很想上来看看,去最高的那一层。” 她既然开口,他不好再往下说。 “第二次来,想着都要走了,不如真的上去看看。那年我也是停在这里来,第八层。 “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响‘要是第九层不好看怎么办?那我上来这么难,不就都白费了?算了吧,第八层也挺好的。留着第九层,一直留着一点点追求,好像也挺好的。’ “所以我就停下了,再也不想上去。就留着吧。” 她偏头。他一直看着她,眉头皱着,显得眉弓更高,双眼更深邃,能难以捉摸。 “阿月。” “嗯?” “留在彭城。” 蒋泊舟说。 “我赢了,你答应我的。” 她也看着他,愣了片刻,竟扬起嘴角,笑容难得带了三分温婉文静,话却不着调,比他还多了两分痞气。 “怎么,不要我以身相许了?完蛋,我好难过。” 蒋泊舟垂下眼眸,又抛出个问题来,“你攒这个局,汪释答应你什么了?” “你这记性真是好,不愧是高考状元。” 蒋泊舟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只听着风声,等着她的答案。 梁月沉默了半晌,蒋泊舟听见她啪嗒一声打开手包,烟盒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接着是打火机清脆的一声。 “我说,让他无论输赢,以后滚远点儿,我要等‘空大’肥了,卖多点小说版权。”梁月将那布加迪的车钥匙摸出来,捏在手指间,蔻丹红指甲将布加迪标志紧压。 梁月扭过脸去看着蒋泊舟。他也抬起头来,看着那烟雾后头她亮晶晶的琥珀眸子。 那双红唇带着笑,轻轻打开,形成一个圆,吐出一个烟圈来,飘在空中,撞碎在他的脸上。 玫瑰花香,带着烟草的烈,将梁月的声音轻柔裹挟。 “那小子算个屁,也配欺负你?” ☆、第10朵玫瑰 要是细细掰扯蒋泊舟和梁月这段孽缘,还能扯出两人八竿子勉强能打得着的亲戚关系。 实在要排辈分,蒋泊舟应该算是梁月的远房表哥。如果没有这层在,十六岁那年,梁月说不定根本就遇不上蒋泊舟,自然也就没有了后来那些牵扯。 蒋泊舟母亲早逝,父亲蒋嘉禾在彭城为官,当然把他带来彭城。可蒋嘉禾忙,平日里只有司机保姆,他姑姑蒋嘉雪来彭城后,终于算是有家人在旁。 蒋泊舟初次见到梁月,还是在蒋嘉雪的婚礼上。姑父梁蒙析的外甥女,梁家那个长得漂亮的混血小妹妹,除此之外,蒋泊舟对梁月再无印象,更别说高中考回了家乡定海市读书,对彭城梁家的事情再不关心。 梁月高三那年,蒋泊舟再度敲开蒋嘉雪的家门后,他这才知道,梁月升高一时,被母亲梁佩华塞进了蒋嘉雪带的尖子班。蒋嘉雪索性接了梁月来家里住下,蒋泊舟回来时,他原先住的房间,早已归属于梁月。 梁月记得,那时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对蒋嘉雪说:“姑姑,我挑了彭大,来彭城陪你!” 岁月一晃,梁月站在曾经蒋泊舟站过的位置上。 门打开时,梁月看见蒋嘉雪,一颗心就软下来。 十年时光,对蒋泊舟格外留情,也同样厚待蒋嘉雪,一身奶茶色的家居服,短发梳得柔顺服帖。蒋嘉雪笑容如暖阳和煦,梁月一眼便知道,她 分卷阅读24 还是那个行事果敢干练,待人慈爱温和的班主任。 蒋嘉雪先是一愣,目光在梁月脸上停留许久,上下打量,一瞬快要哭出来,只迈出门框,将梁月的手握进手中。 “阿月来啦!来快进来!都多久了,我快要认不得你了!” 嘘寒问暖不断,叫梁月眼睛都有些酸。 “怎么手这样凉,外头冷吧,来喝茶!” 梁月脚还没迈过门槛,只先把手里的礼物捧到蒋嘉雪面前。 “带回来的香水,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蒋老师您。” 蒋嘉雪自然喜笑颜开,拉着梁月进门,从鞋柜取了一双毛拖鞋给她换上。 入户花园中央,被绿植花卉围绕的那张根雕檀木茶桌上头,热气还从茶桌里头慢悠悠地冒出来,桌面带着未干的水渍。 梁月往屋里瞧了一眼,语气轻松,闲扯家常。 “舅舅呢?晨跑去了?” “是啊,他那个人,十数年如一日。也好也好,免得以后得三高。” 蒋嘉雪将那礼盒放在玄关的吊柜上,拉住梁月的手,索性就在那檀木茶桌边上坐下。茶具该是刚刚才清洗干净,放在茶桌上那个玻璃碗里头,用水泡着。 蒋嘉雪捏起个木夹子,要去将茶杯夹起来沏茶。梁月忙伸手将木夹子接过来,蒋嘉雪也没有跟她客气。 洗茶杯,备茶叶,水在一旁的热水壶里头呜呜作响。 “在国外这些年还好吗?你父亲对你怎么样?那个法国女人呢?她那样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父亲没让你受委屈吧?” 富家里养出来的女儿,说起别人的坏话来,都带着天真的可爱。 梁月笑着摇头:“卡蜜尔对我很好,她在我身上花的心思,比我爸爸还多。爸爸出版社的生意不错,现在是卡蜜尔在打理,他有时候会参与,但时间大多还是花在写书上。” 蒋嘉雪将信将疑:“听泊舟说,你现在是做版权经纪人?东奔西走的,多累啊。” 梁月舀茶叶的手没停下,又捏了一撮放进紫砂壶里头,将盖子捏起来,架在茶壶的耳把上放着。 “也还好,能够四处去看看。这不,还有机会回来看看您不是?” “回来之后,回蒋家老宅看过你外公没有?” “去彭大跟外公见了一面。他身体还好,也还在彭大教书,返聘,课并不多,还是做研究。” 蒋嘉雪的声音不自觉地往低处压,“还是没回老宅?” 梁月照实回答:“没必要去,碰上母亲,要是再吵起来,外公不倒也得被气倒。” 蒋嘉雪垂下眼眸,只叹了口气:“终归血浓于水,哪里有母女一辈子当仇人的呢?像是泊舟的爷爷跟泊舟的爸爸一样,以前闹得狠,现在不也是逢年过节见面,虽然说没什么好脸色吧,总还是可以一起喝茶吃饭的。泊舟跟他爸爸也是,总会和好的。” “我跟母亲,怎么能和蒋泊舟跟蒋叔叔一样?蒋老师……” 门铃忽然一响。 蒋嘉雪也是被吓了一跳,忙起身去应门。 水开了,梁月倾身去拿起热水壶,将热水徐徐注入小巧的紫砂壶。 “泊舟?” 提着热水壶的手一顿,梁月回头去看向门口。 真是,老话诚不我欺,“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蒋嘉雪一手扶着门框,一手一拍脑门,“哎呦,我都忘了,上周叫你去龙泉阁喝早茶来着。也正好,阿月一起吧!” 紫砂壶里碧螺春旋转展开,香气氤氲飘散开去。可惜了一壶好茶,半杯都不能被品尝了。 蒋泊舟双手抄进大衣衣兜,微微偏头,目光带着玩味,越过蒋嘉雪的肩头,落在梁月的身上。 十点多的茶楼最是合适,八点多来的老人家已经离席,十一二点才能抵达的年轻人远未上场。茶楼大多不接受订位,先到先得,但蒋嘉雪是谁?日日来龙泉阁报到,别说是大堂经理,就是连服务员的名字都能记得。只是交情好便行了吗?当然不能。 关键在于,龙泉阁姓蒋。还是蒋泊舟接手蒋家以后才开的。 临窗方桌,沙发卡座。 蒋嘉雪将点单的平板直接递给蒋泊舟。 “你点吧,反正阿月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吃什么,你最记得的。” 蒋嘉雪笑容和蔼慈祥,手握住梁月的手背,“记得你住家里的时候,带你一起来喝早茶,这个也说可以,那个也说随别人,爱吃不爱吃也不好意思说。可筷子却不会骗人的,你喜欢吃的,后来每次来,泊舟这小子都点一遍,不是吗?” 住家里的时候。 说得亲切自然,自然不是梁月自己的家。而是她高中时,跟蒋嘉雪一起住的那三年。第三年时,蒋泊舟高考结束,报了彭城大学,便从定海市搬来了彭城。 一道屋檐,抬头不见低头见,整整一年。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又总在眼前。 蒋泊舟眼皮抬起来, 分卷阅读25 嘴角笑意惹眼,瞧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指尖沿着菜单,在平板的屏幕上走下去。 服务员粘着这桌一般,只等着蒋泊舟点单,叠着手跟蒋嘉雪嘘寒问暖。 “蒋老师跟蒋先生一起来呀?还有朋友一起,怎么没见到梁先生呢?” “哪里是什么朋友,这是我外甥女。”女人嘛,被夸奖年轻,总是会乐得不行,十八岁也一样,八十岁也一样。“我老公今天不陪我来,去跑步去了。” 梁月撑着下巴,一面听着她们扯家常,一面看蒋泊舟勾菜单。 “加一个红米肠。” 蒋泊舟抬头看她一眼,“老是点红米肠,又老是觉得腻,吃不了两块。”说是这么说,指尖还是落下,在上头打了个勾。 “不是还有你在吃吗?” 服务生跟蒋嘉雪闲聊两句,等着蒋泊舟点完单子,她也将茶具放下便走远了。 有蒋泊舟在,自然轮不到梁月去泡茶。桌边就是自动取水机,要比家里好得多,蒋泊舟是泡茶惯了,行云流水,动作向来好看得让梁月足以看着发呆。 “阿月啊,现在你住在哪里呀?” 梁月艰难回过神来,答道:“噢,还住在酒店。” 蒋嘉雪吃惊,“都回来快一个月了,住酒店怎么行?” “之前没打算长住,只是生意上事情绊住了。”梁月抬眼,正好撞上蒋泊舟的目光,不慌不忙,眼尾带笑,缓缓挪开。“既然现在想留下来了,也得开始找房子了。” “要不搬来我家住着吧,你从前住的房间也都还空着。” “我倒是想粘着蒋老师,只是我工作时间不定的,太麻烦了。我约了一个房东了,下午就去看看。” “租吗?还是买?” “租房。我现在是有钱也买不了,得在国内够一年才行。” 蒋泊舟一手捏着紫砂壶壶把,一手按着壶盖,倒出三杯清茶来,一杯端给蒋嘉雪,一杯递给梁月,少不了对她的调笑数落:“之前入了法国籍躲高考,现在知道不方便了吧。” 蒋嘉雪啜饮一口茶,啧啧两声,“你这就不知道了。” 论高考政策,谁能比蒋嘉雪更对其了如指掌,从第一年来彭城一中就带高三,到如今,十多年,每天都跟五三,跟模考,跟自招打交道。 “往以后看呀,要是有了小孩子,申请国际学校,申请国外的学校,都要好得多。”蒋嘉雪拍拍梁月的手背,满脸的得意却像这杯中茶汤,渐渐凉了下来,“你要是留在国内念大学该多好。拿着这个国籍走别的渠道考试,可比走独木桥要好得多。你妈妈还是没有为你想得周到,那个节骨眼上,闹什么脾气,还谁都劝不住。” 梁月垂下眼去,捏起茶杯饮了一半,“我妈那个性子,只怕能劝得住她的人,还没出世呢。” 蒋泊舟打量着梁月的脸色。从前她最不喜欢说她家里的事情。蒋泊舟只知道大概,不过是陈词滥调,母强势而父懦弱,梁月却选了父亲,被母亲赶出家门。当年弯绕不少,与蒋泊舟亦有牵扯,他也不情愿将往事重提。 服务员托着竹笼屉子上来,蒋嘉雪拍着梁月的手背笑起来:“不说不开心的事情,来快吃快吃!” 一盅两件。说笑闲适。梁月许久没有过这些的时光。 以前即便是蒋嘉雪不来,蒋泊舟也会在周末带着她出来打打牙祭。彭城一中饭堂难吃得要命,有一回蒋泊舟溜进去着蒋嘉雪,就蹭梁月的饭卡跟她一块吃晚饭。没吃两口,蒋大少爷就丢了勺子筷子,拉着梁月逃了晚自习,好好去外头吃了一顿。 后来自然被蒋嘉雪骂了一顿。 可挨骂归挨骂,蒋泊舟却没少来带梁月偷溜出去。 从去餐馆,到去酒吧,到去碧云山飙车。处处蒋泊舟皆是不能将罪名洗刷。 梁月不是蒋泊舟,喝了三shot龙舌兰之后还能做一套理综卷子,148分,漏了一步计算过程。单是硬着头皮在尖子班的尾巴逆流而上,梁月早就花光了所有力气,却还是偏科。 语文常年年级第一,作文能叫蒋嘉雪每次月考后都拿来当例文讲几遍。可数理化却是死穴,被语英拖着往前走,便是选了文也还有数学在,拦路一只虎,怎么躲得开? 直到蒋泊舟敲开蒋嘉雪的家门,蒋嘉雪恍若得到救星,梁月的书桌旁边,从此也多了蒋泊舟的——打游戏专座。 “在想什么?” 梁月抬眼,正瞧见蒋泊舟带笑的眼睛,他双眸深深,看进她的眼中。 她舔舔嘴唇:“想起从前我在解函数题,你在跟小女朋友聊短信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能不能跟北鼻们商量个事情,就看完一章后留个评,撒花也行,骂角色也行,捉虫也行……就别负分就行,让我知道我不是单机…… 害!如果没有,明天我再来把作话删掉,抱拳. jpg 哦哦还有,寒假快乐北鼻们!!!! ☆、第11 分卷阅读26 朵玫瑰 蒋泊舟脸色一瞬尴尬浮现。 蒋嘉雪也听见了这句,瞪了蒋泊舟一眼,正要凑过来问,却见有人笑声爽朗,喊着“蒋老师”。 蒋嘉雪闻声望去,看见来人,是彭城一中里头的同事。蒋嘉雪不得不抛下两个小辈,跟来人寒暄:“啊,是孟老师呀,也来喝茶?” “是呀,可惜没有位子,太扫兴了。我也就自己一个人……” 最后一只水晶虾饺在蒋泊舟碗中,梁月的筷子伸过去,将那晶莹虾饺夹起来,就要带入自己的碗里。 蒋泊舟的筷子架住她的,声音低低:“怎么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想做五三了还是衡水卷?” “想起你带我喝的草蜢。” “一连9 shot龙舌兰,你还瞧得上草蜢?” “怎么瞧不上?最开始的总是最好的,不是吗?” 她眼尾一勾,朝他看去,他手上筷子一松,让她乘机把虾饺夹走。 明明她今日妆容素雅,连眼线都没画,可那双眼一带上笑,看过来,却叫他喉头一紧。 “泊舟,愣着干什么,往旁边坐坐。” 手臂上被打了一下,蒋泊舟才回过神来。蒋嘉雪眉头皱成川字,那位孟老师却笑着连说客气客气。 “这是你们家泊舟是吧?如今是他当家了是吧?我都在新闻看到了,如今是该叫蒋先生了。” 孟老师坐下,嘴没停,叭叭地说。蒋泊舟那笑倒是真诚,提起茶壶给孟老师沏茶。 “不过是回去帮忙打理家里的生意罢了。” “哎呀,定海蒋家家大业大,你怎么忙得过来,还来彭城陪姑姑喝茶,真的是孝顺……”孟老师说着,扭头过来,自然发现了一旁的梁月。 孟老师先是一愣,问蒋嘉雪:“这位是谁呀?” 蒋嘉雪只捂着嘴笑,倒是梁月先开口解释:“孟老师忘记我了,我是梁月啊,分班前,我还上过您的数学课。” 话是朝着孟老师说的,目光却是有意无意,飘向蒋泊舟。 “啊,我记着了,是梁月啊。”孟老师一怕蒋嘉雪的手背,一副得意神情,眉飞色舞,“你的外甥女嘛,梁校长的女儿。” 一脚踩中地雷,只还浑然不觉。蒋泊舟的脸色骤冷,下意识看向梁月。梁月倒没什么反应,吃完了那只虾饺,搁下筷子,慢慢啜饮杯中茶。 “你家里人还好吧?前两天我才去听了你外公梁剑津教授的讲座,他老人家身体看着还蛮健朗的。梁校长在新闻上也常见到,昨天好像才飞去帝都参加什么高校联会?真是了不起,你母亲当彭大校长都快十年了吧?真是……” 蒋嘉雪也察觉尴尬,忙将孟老师拉回来,“你这人,一坐下嘴就不停,想吃点什么,快点单。” 蒋泊舟又给孟老师面前的茶杯添了半杯茶,笑问她:“孟老师今天怎么一个人来龙泉阁喝茶?平日里都一个人来吗?这么小资情调?” “什么小资情调!看蒋先生这话说的。本来今天我女儿要陪我来的,突然要加班了,又回去了,我来都来了,哎,还碰见了蒋老师。” “您女儿要加班啊,也不能怪她,现在谁不得加班996?日夜加班,只怕连恋人都无法兼顾。” “是呀,哎呀,蒋先生今年多大了呀?” “哈哈,我啊?年末就满三十了。” 蒋泊舟生得一副好皮相,剑眉星目,偏的一张嘴生来如同泡了蜜,上至九十九,下至小朋友,便是不被那皮相迷惑,也禁不住他甜言蜜语。 梁月只笑着看他替她将祸水东引,一面和蒋嘉雪你一句我一句地聊,手却摸出手机翻着微信。 “哎呀,我那个房东说下午有事,问我能不能现在过去看房。”梁月面露抱歉,侧身就将手机放进手包里,起身就能走,“蒋老师,哎这真是,太扫兴了。” 蒋嘉雪还没说什么,孟老师倒是先开口,哀叹连连,“怎么这么不凑巧,也没聊两句……” 蒋嘉雪胸中浊气都呼出来,搁下筷子伸手过去拍拍蒋泊舟的手臂,“送送阿月过去。赶时间打车不方便,正好你也过去给她看看房子,免得房东这里催那里催的,边边角角有问题看不出来了。” “好。我先去把单子签了,阿月你去楼下停车场等我。” 蒋泊舟拿出车钥匙,直接放到梁月手中,接着起身就往前台大步走过去。 “哎呦,泊舟也要走啦。” 只不过三两句的功夫,不知道的还以为蒋泊舟变作了孟家的侄子。 梁月拿着蒋泊舟的钥匙,跟两位长辈告了别就往外走。 蒋泊舟走下停车场的时候,正好看见梁月开始准备抽第二根烟。 第一个烟头被她轻轻掷在地上,粗跟冬靴的圆润鞋头碾上去,将火星尽数熄灭。她似乎还担心不能将火星都踩灭,又抬起脚来看了一眼,再补了一脚。 停车场里头的气味很怪异,跟别的停车场一样,空气封闭,闻起来像个巨大的 分卷阅读27 坐垫皮套,又带着一些瓦楞纸箱的味道,像是个里外都湿透了,正在发酵的瓦楞纸箱。 但在这里头又有梁月吸入呼出的烟味,玫瑰香,薄荷香。 唯有那一丝丝抓住人的神经。 “你烟瘾这么重吗?” 第二根烟还没有点燃,被夹在梁月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打火机已经被拨开,火苗闪烁,又被压着灭掉。 梁月把烟盒掏出来,将烟收回去,轻轻捏着烟盒在那辆宾利的车前盖上敲了敲,塞回手包里头。她手一摊,车钥匙就在她手心里头。 “上车吧,蒋大少爷。” 蒋泊舟抓起那车钥匙,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梁月没动,双手抱在身前,目光在他脸上流连。 “你几天没睡了吗?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纵欲过度?刚在蒋老师面前,我都没敢说。” 蒋泊舟额头青筋跳了跳,“上车。” 梁月耸耸肩坐进去,他这才走到另一边去,坐进驾驶室里头。 “我还是更喜欢你上次那辆法拉利,这辆也行,太可爱了,不适合你。” “你还真的有房子要去看?” 蒋泊舟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头,车灯表盘显示屏同时亮起来。 “那是,我是乖乖女,是好学生,我不撒谎的。” 梁月侧身过去,在显示屏上输入了一个地址,设置导航。 蒋泊舟嗤笑一声,不发表评价。抬眼,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样子,眼下确有淡淡乌青,但并没有梁月说得那样不堪。也是,伸长了手要去管“空大”的事情,就得多花几倍的精力在蒋家的事情上。定海彭城两头跑。 巨轮当然可以自主向前,齿轮转动不停,却总得要有人来把控方向。 是真的到年纪显现的时候了吗?从前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写代码跑程序,都不见得会累成这个样子。还是在梁月面前,蒋泊舟愈发觉得丧气。 宾利往前开,爬上停车场出口的斜坡,重见天日。 蒋泊舟瞄了一眼那地址,忍不住拧起眉头,“位置怎么这么偏?” “空大”和GOC都在彭城西的西山区,而梁月输入的地址,却跨了整个彭城,在城东的东海区。从城西到城东,地铁都得将近两个小时。 梁月掏出口红来,就着蒋泊舟车上的镜子补妆,把晨间的温暖橘红,换着她最常用的铁锈红,“租金便宜呗,你是不知道,住酒店一个月,我都快心疼死了,恨不得每天都赖在那张床上,好叫每一分钱都看起来值得一点。” 蒋泊舟有些疑惑,并不觉得她这套说辞可信,“汪释那辆布加迪呢?你没要个好价钱?” “还回去了呀。” 蒋泊舟,“……” 梁月对着镜子,抿了抿殷红嘴唇,果然,还是吃小孩色更适合她。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去狠狠宰了那小子一刀吧?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把车给还回去了。汪释说要给我一套房,我本意没想拒绝,可手续太难办。破国籍,没用死了!不过,后来小太子是想让我直接住进去来着,但我要真的拎包入住,好像这个局面就变得不健康不好看了,你说是吧?” 蒋泊舟从胸膛里发出一声笑,她梁月如今也还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一个美而艳,一个富而豪,房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房子里放着她的东西。 只怕梁月要真的住进去,蒋泊舟会飙车过去将汪释直接打残。不,只要是那套房是汪释给她,他就已经能发飙发狂,哪里管房产证是姓汪还是姓梁。 “所以啊,我总得自力更生。”梁月拍拍手掌,把那镜子合了上去,“以前你赢的车钥匙,我都是还回去的呀!蒋泊舟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我还了钥匙,他们还买五三寄到我学校。” 蒋泊舟爆笑,直握着方向盘咳嗽起来。 这个蒋泊舟倒是知道,梁月气急败坏,将那一套套的五三丢给他签名,然后放到定海中学的贴吧上卖,标题起得惹眼——“定海状元蒋泊舟开光版五三,附赠考神帅照明信片”。 不得不说,梁月的商业头脑很早就在,买一套送明信片,买两套送小日历并夹子,配了一张图,百日日历、加油话语、考神保佑,一套放在桌面,时时鼓励。 “那套印在明信片上的照片,你怎么拿到的?” “彭大的贴吧上一求你的帅照,应有尽有。有几张,是蒋老师给我的。” 蒋嘉雪没有子女,蒋泊舟母亲早逝,几乎在蒋嘉雪膝下长大,只是高中去了定海市读。 梁月似乎想起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嘴角的笑只藏不住。“你不知道吗?蒋老师包里一直都会放两张你的照片,去公园跳舞的时候总能用的上。等会儿孟老师问起来的时候,正好能让她带一张回去。” 蒋泊舟只觉得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你来我往,蒋泊舟没有不还口的道理。 “孟老师话多了些,长得倒是五官周正。女儿大概模样也不错 分卷阅读28 ,可以见见。” 梁月笑得更欢,“蒋泊舟你什么时候饥不择食成这个样子了?‘蒋泊舟相亲’这五个字说出去,真叫人大牙都要笑掉。” “美艳不可方物是一款,小家碧玉也是一款。怎么就不能相亲了?” 梁月手肘抬起来,撑在车门上,扭头去看他,“好好好,要是小家碧玉的不好分手,我不介意陪你演演戏,大家这么熟,八八折怎么样?我正好缺套房。” 蒋泊舟与她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车一路向东开,将城西的高楼大厦甩在脑后。 梁月看中的小区有些老,物管安保却还都很到位,门卫一直拦着蒋泊舟不让开车进去,一定要等到房东下来接,才放他们俩走进去。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笑眯眯的,看起来挺好相处,领着梁月和蒋泊舟上楼,还一路为外头安保拦下他们两人的事情说着抱歉。 梁月笑着安慰房东大妈,“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话,住在这里还放心一些。” 老式小区,最高不过八楼,没装电梯。要出租的房在三楼,还算凑合。一层三户,那一户在中间,是最小的户型。 两房一厅一卫,阳台连着客厅,封闭式阳台,连放盆花的地方都没有。 家具是齐全,款式却老旧,配着洗衣机,却没有烘干机,搭上这样的阳台,要不衣服得阴干,要不就只能上天台晾衣服。 梁月越看笑容越凝固,偏头一看蒋泊舟,蒋大少爷可一点不含糊,直接拧起了眉头,把绅士风度和什么待人接物都抛诸脑后。 说实话,一踏进来这栋楼,蒋泊舟就想拉着梁月扭头就走。忍到现在,蒋泊舟自认自己守住了蒋家的家教家训。 两人踱步到卧室转了转,难得挑不出毛病的地方,床是床,窗是窗的,飘窗上的坐垫也合人心意。 “一个月多少?”蒋泊舟沉声问,几近与她耳语。 梁月比了七个指头。 彭城如今寸土寸金,其实也不过是平均市价。 蒋泊舟啧啧两声,“还不如你住到我那儿去。” ☆、第12朵玫瑰 梁月白了他一眼,尖酸怪气,“这多不好意思,万一小家碧玉来找你,我正好洗完澡出来,怎么办?” 蒋泊舟无话可说,吞了苍蝇一般,摸摸鼻子,看着这房子,越看越恶心。他翻出手机来,打开微信,翻出何绵绵的,拇指敲击,发了一条文字过去。 一旁,梁月往飘窗那边一坐,正感受上头的光线,脸色难以言喻,写满了纠结。 房东大妈在外头抠手机,并不着急催促他们,也不知道是不会做生意,还是真是不愁租。 蒋泊舟跟何绵绵聊得差不多,走到梁月身边坐下,“何绵绵有房出租,就在彭大旁边,位置不错,六十平米小两层loft,她做室内设计的,硬软装修家具一应俱全。” “不愧是地头蛇,有你的。” 梁月抄起手包就走,一丝留恋也无。 …… 蒋泊舟对于何绵绵那套房子的评价不过寥寥数语。但只要听到“何绵绵”三个字,梁月也就没什么好犹豫担忧的了。 何绵绵其人,要是说家世富裕程度,生活优渥与否,事业成就如何,跟陆和渊相比,是真的担得上“女强男弱”这四个字。不管是2020年,还是0202年,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男强女弱”和“女强男弱”都容易导致情感危机,但“女强男弱”确实要看起来脆弱一些,矛盾要容易提前爆发一些。 陆和渊跟何绵绵这对,从初中开始到如今,爱情长跑十数年发狗粮如一日。实在是令人发指,啊不,是啧啧称奇。 但如果是熟悉两人性格的朋友,当然会觉得,这是像太阳东升月亮西沉一样,自然到不行的。 陆和渊顾家宠妻,三句话不到就掏手机跟女友发微信,下班点一到立马提包回家。何绵绵呢?书香世家富养出来的女儿,单纯随和,龙虾鲍鱼也可,章鱼小丸子也行。实在是不能让人不爱。 梁月初一就认识何绵绵,初中同班,初三还同桌了一年,高中时何绵绵走了艺术生的路,但兜兜转转,借着蒋泊舟和陆和渊,两个人又是能够常常见面。 算不上闺蜜挚友,但梁月形单影只,要说最亲近的女性朋友,也就是何绵绵了。 稀少的总是可贵,以至于梁月这些年在国外,关注国内这群人的事情,总会多带上何绵绵一份。考上省府的知名美院,又去帝都继续读书,出国深造,师从大牛,何绵绵的名气日盛,足以她心安理得地窝在彭城,猫狗双全。 梁月走进何绵绵那套房子的时候,诚然也理解了为什么何绵绵作为乙方,还常常能理直气壮地谈生意。 离彭大步行不过十分钟。如果以新银湖、GOC和“空大”画一个三角形,何绵绵的房子就在这个三角的中心点。好地段。 16楼,一梯两户。 蒋泊舟低头看了一眼微信界面 分卷阅读29 ,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在液晶屏上输了密码。 “何绵绵接了个单子,得晚点儿过来。” 门锁响声悦耳,两人推门进去。蒋泊舟在玄关处停了一会儿,左右柜子开了一遍,终于找到两双拖鞋给他和梁月换上。 公寓里头采光极好,将近下午两点,屋子里头暖暖的一片,阳光能一路铺到客厅中央,沙发有一半都在暖黄色的光里头。 毕竟曾经是何绵绵自己的房子,方寸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大到米白与亚麻的主调色,小到电视柜上头的小摆件,处处温和可爱,有着何绵绵的影子。 梁月有些疑惑,“你刚刚不是说,她这房子租出去过吗?最近又装修了一遍?” “嗯,何绵绵说她本来没打算再往外租,之前那对租客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她还收拾了很久。” 蒋泊舟看了眼微信,告诉何绵绵他们俩已经到了。“你要喝点什么?何绵绵说厨房里咖啡茶果汁都有,她和陆和渊上周才回来住过几天。” 厨房与餐厅一体,客厅与阳台的交界处就是工作区,梁月站在客厅中央,转身往小二层看。一道扶手楼梯在中央,充当屏风把玄关和客厅隔开,楼梯是个带着弧度的梯形,左右引向围栏,通向小二层上两个分隔开的卧室。 梁月往小二层的卧室区走去,扶着楼梯往蒋泊舟那边看了一眼,“酸奶有吗?早茶吃得有点儿腻。” 二层是两间卧室用日式的推拉门隔开。卫浴在一楼,与厨房和餐厅依着楼梯左右对称,何绵绵常年跟酒店有合作,不论是起卧还是卫浴,细节部分都做得极致,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蒋泊舟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看见梁月走下楼梯。 “合心意吗?” 梁月从蒋泊舟手上接过那盒酸奶,舀了两口,止不住地点头。 新精巧,和那间老破大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要我是何绵绵,有这房子,打死我也不会搬去跟陆和渊住。” 蒋泊舟侧身拉上客厅的窗帘,转身到沙发上坐下,将电视打开,“看部电影吗?何绵绵说那边估计还得两三个小时才能结束。” 动作片轻喜剧在屏幕上来回转换。 “你不用去上班吗?蒋先生?” 说是这么说,梁月还是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扯了个抱枕来垫着手里的酸奶杯,舒舒服服地窝着。阳光将沙发晒得暖暖的,每一寸都写着惬意。 “蒋家缺了我半天,还是蒋家。我先给你找到房子定下来再说。‘初恋小事’看不看?” “蒋泊舟你什么时候这么少女心?要那个,‘恐怖游轮’。” “烧脑的看第三遍就不好看了,是你该补一补少女心,阿月。” “去你的蒋泊舟!”梁月一脚踹在蒋泊舟小腿上,险些把酸奶杯碰倒。 蒋泊舟笑着,还是点了“恐怖游轮”。 片头开始,梁月往蒋泊舟身上靠,侧身窝着,背贴着着他的手臂。 屏幕上女主角捞起被水泡着的玩具船,蒋泊舟抬手绕过梁月的肩膀,捏住酸奶勺子,舀了一口吃掉。 “这酸奶不错。” “咦,你自己吃吧,我不要别人吃过的。” 梁月把酸奶杯子往他手里一塞,眼睛只盯着屏幕。不吃别人吃过的?几个小时之前她才从他碗中夹走了虾饺一只。 蒋泊舟垂眸看她头顶的发旋,小小的,靠近发根的头发带着些自然卷。 第一次看“恐怖游轮”时,也是蒋泊舟带着梁月看的,电影院看的首映,出来的时候梁月指尖都是冰凉,却还是止不住地跟蒋泊舟聊。 这个是不是象征什么?那个是不是象征什么? 蒋泊舟可不是梁月,初中就能将西方文学史倒背如流,从北欧神话到希腊众神,要是真的抠出来撕碎了吹,梁月能用它写篇论文。 蒋泊舟能做的就是带她第二天又去刷了一遍。 后来,梁月攻读文学硕博,蒋泊舟做游戏搞营销,倒是有根源可追溯。 片头刚刚播完,蒋泊舟还想再挑一部,梁月一看手机的时间,已经快五点了,正想说别看了,玄关处传来一阵短促轻快的音乐——开门声。 “是绵绵吧?” 蒋泊舟把酸奶杯丢到垃圾桶里,站起身来按亮客厅的灯。 梁月上一次见何绵绵,两人还穿着宽大的校服,马尾辫高高束起来,脑门儿亮堂地露出来。 十年匆匆,时光似乎对温柔可爱的人都特别手下留情。 何绵绵一见梁月,当即丢下钥匙,迎上来就是一个暖暖的拥抱。一件毛绒外套,剪了短发,刘海儿下面的圆眼睛依旧亮晶晶的,里头清澈如泉水,没一丝杂质。 “好久不见啊!”何绵绵退后一步,拉着梁月的手,把她从头发丝儿看到脚尖,赞美真诚,叫人心里都是一暖,“你变了好多,但这个风格好适合你呀!之前发布会的新闻,我看过了,看见你了!太漂亮了!” “上回跟陆和渊说过,让他 分卷阅读30 带你来,结果你太忙了,可惜了。” “是了,跟今天同一个甲方,事情特别多,烦死了。” 何绵绵把外套脱掉,挂在玄关的架子上。“房子看得怎么样?还好吗?” 梁月双手一摊,“你带合同了吗?我现在就可以签。” “有呀!”何绵绵喜笑颜开,从包里翻出合同来,翻来翻去在找笔。“你要在彭城呆多久?我这里都可以长租的,多久都可以。” “国内一般都是一季度一季度的吧,以后的事情还难说。” 何绵绵翻出合同和笔,走到餐桌边上,跟梁月一同坐下。 “你现在是版权经纪人对吧?老陆之前跟我提过一下。我觉得,不如一个月一个月地来,可能对你来说方便一些,押金也算了吧。” 何绵绵说得有道理,梁月也确实更喜欢,只是市场上一般租一压三,按季度来算,很少有房东愿意接受月租,不要押金更是闻所未闻。 何绵绵说:“我之前把房子租给彭大的学生,近嘛,但感觉不太好。索性我就不租了,时不时回来住一两天,工作方便点。”何绵绵把合同摊开,点了几个需要填写的空,“但是如果是租给你的话,你直接借住也没关系。” 蒋泊舟帮腔:“你得一年后才能买房,长租也好,免得麻烦。” 何绵绵深知蒋泊舟的脾性,睨了他一眼,“蒋大少爷,你帮我推销,我可不会给你回扣。司马昭。” 梁月眼尾上扬,瞧着蒋泊舟那副吃瘪的模样。 “按季度吧,免得你和我忙起来,续租啊什么的比较麻烦。我这边以后要是买房,流水也好弄。” “也好。” 梁月从何绵绵手中接过笔,将合同写好,扫了两眼,在末尾签上名字。 一式两份,合作愉快。 “好啦!”何绵绵收好合同,把小区门禁卡交给梁月,顺手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微信。“噢,我得去接老陆下班。” 蒋泊舟把梁月的大衣顺手拿上,三人一起往外走。 电梯缓缓往一楼下去。 “我送你去酒店拿行李?”蒋泊舟问梁月。 梁月看着电梯上逐渐变小的数字,“不急,想去吃点东西。绵绵,以前彭城一中外面那条小吃街还开吗?” 何绵绵闻言回头,“啊!还有的!两、三个月前吧,初中班有个聚会,你还没回国,去的就是那里,那家韩料也还在。大冬天的,我也好想吃部队锅啊!” “一起吗?我今天晚饭还没着落。” 电梯门打开,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下来。 何绵绵拢住自己的衣领,忍不住发抖。“好啊,你跟蒋泊舟先过去吧,我开车捎上老陆,等会儿就到。” “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作者有话要说:  先预告一下下,1.20下周一我生日,【无论如何】都三更(共万字),记得来玩 wink~ 12点还有一更 ☆、第13朵玫瑰 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梁月看着前面一路的车屁股,把周围能看见的车标都数了一遍,前面的红绿灯还是远在天边一样。 车被堵住,心里便会莫名烦躁。梁月的手伸向手包,摸出那盒烟,夹着打火机抽出来,捻出一支烟来含在唇间,打火机啪嗒一声,火苗亮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烟还夹在两片薄薄红唇间,歪头来问蒋泊舟,声音都带上两分含糊软糯:“介意吗?” 蒋泊舟睨了她一眼,满眼都写着不乐意,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向她,又折返回去,将自己的口鼻挡住。 “我介意。不可以。” 梁月一下被逗乐,火苗缠上细长的烟,她双颊一陷,烟雾跟着笑重新涌出来。 “你介意个屁,老烟枪。” 梁月抬手,食指与中指微微屈起来,烟被夹在那葱段似的手指间,仿佛一动就会掉。 车在蒋泊舟手中,他却没开天窗,任由烟雾丝丝缕缕地飘着,薄荷与玫瑰,在车里头酝酿。 她就那样,夹着烟,打量着他。 忽地,梁月伸手将安全带抻长,伏身过去,手探向蒋泊舟的裤兜。 缥缈的玫瑰香涌过来,男人的下颌骨一瞬明朗起来,连带额头青筋都浮现。 连他大腿都没有碰到,只是捏住裤兜中往外露出一角的烟盒,一瞬抽离,将周围淡淡的烟雾都卷走。 女人的背回归坐垫靠背,细长的烟回归红唇指尖。梁月扳开那薄薄烟盒,抽出一根来,打火机啪嗒作响,也将那根烟点燃。 烟递过来。一侧卷着烟雾蒸腾,一侧被夹在她的手指间。 蒋泊舟喉头滚动,终究按开了天窗。深深的眼中漆黑一片,倒映着梁月张扬得意的笑容。 他伏身过去,将那烟叼住,唇碰着她的指腹,蜻蜓点水。 天窗开尽。 红灯还亮着。 分卷阅读31 两人同时将唇间的烟取下,烟雾从唇间涌出,几乎是一样的烟圈,打着卷往上飘。 蒋泊舟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忘了,以前跟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儿得久了,二手烟吸多了,就会了。” 梁月偏头看向外头,车流渐渐动起来,前头换了绿灯。 蒋泊舟踩下油门跟紧,下颌线咬得明显,衬得双眼中黑暗更冷。 “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吃饭?没有女朋友要陪吗?”梁月蓦地问了句。没等蒋泊舟回答,又悠悠补了句,“或者说,未来女朋友?” 那话中带着笑声,轻快,像极了陆和渊平日里对他的善意嘲讽,蒋泊舟听不出一丝酸味。 “怎么?陪你去当电灯泡不好吗?免得你吃柠檬吃太多。” “我吃他们俩柠檬的时候,你还在定海刷五三呢!乱讲什么大话。” “我不刷五三,我刷衡水卷的。” “行行行,衡水给你多少钱,我五三给你双倍!” 梁月笑得咳起来,还得蒋泊舟伸手去给她拍着背顺气,这才缓过来。 “哎,蒋泊舟,之前那个……” 话还没起头,梁月手包里的手机却响了。 梁月咬住烟,低头去把手机摸出来。铃声响着,梁月却看着那屏幕,愣了会儿神没接起来。 蒋泊舟心中生起疑惑来。 梁月将嘴边的烟取下,伸手去把天窗拉好,连车窗都关上。这才接了电话。 车内安静一片,外面的嘈杂车流被隔离开去。 “喂,嗯,在开会呢。” 柔而娇,蒋泊舟额头青筋又浮现。 电话还没挂断。 “今天不能过去了。可能啊,明晚吧,嗯,明晚应该可以的。” “我也没办法啦,突然之间要说开会的,我有什么办法呀。要是结束得早再call你咯。” “好好好,你不缺人陪,不缺拉倒。” 连“拜拜”都没说,梁月直接挂掉,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散,半分都没留下。 “谁啊?” 车拐过一个弯,路上的车终于少了。 蒋泊舟将领口扯松,指腹碰到吊坠,火一样烫。 “甲方爸爸呗,还能是谁?”梁月拉下车窗,推开天窗,把烟都散出去。 甲方爸爸?谈生意,晚上谈?明晚也可以谈?她在开会,和他吗? 这些手段,都是从哪里学的?是谁教她的?汪释?还是连他都不知道名字,没有见过面的人?那人还教会了她什么?教她抽烟吗?也教她玩龙舌兰长城了? 蒋泊舟只觉得胸前被压得厉害,胸腔里头的空气似乎不够用,叫他的额头都开始隐隐痛起来。 又是那种感觉,像是回到新银湖的地下停车场,恨得他牙根痛痒,恨得一颗心都鲜血淋漓起来。 若是再说一句话,蒋泊舟都怕自己会发火,只咬着牙,牙根酸软,也不敢松口。 梁月低头捏着手机发微信,烟在手指间慢慢烧着,烧到头了,便被按灭了丢掉。 一路无话。 两人到那家韩料店时,陆和渊跟何绵绵的车也刚好停在店门口的路边,梁月一眼认出何绵绵的mini cooper,下午才看着她开走。可先开车门钻下车的,却是庞戈那小子。 何绵绵跟着下车,笑眯眯地迎过来拉住梁月,双眼弯似月,那对卧蚕衬得整个人都甜甜的。 梁月跟何绵绵打了招呼,由得她挽住自己的手臂,正要往里头走,抬眼却注意到何绵绵身后的陆和渊。 他脸色不好,看得梁月也吓了一跳。 梁月低声问何绵绵,“陆和渊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啊!”何绵绵回头看了陆和渊一眼,努着嘴,“可能是公司的事情?今天蒋泊舟不是陪你看了一天的房吗?可能他气这个?或者是,庞戈刚刚粘着要过来,他生气了?他下班的时候脸色一般都不太好看。你也知道,技术部嘛,总这样,吃个饭就好了。” 梁月笑了笑,眼眸垂下去。陆和渊脾气是阴晴难测,梁月也知道。除了对着何绵绵,梁月就没见过他怎么笑过。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不一样。 蒋泊舟在来之前已经订了位子,五人一进店里,便报了手机号,到订的桌子边坐下。 何绵绵点菜,烤肉炸鸡先勾了一堆,陆和渊和蒋泊舟开车,不能喝酒,何绵绵酒量小得可怜,梁月也只要了果汁。 烤肉先上来,蒋泊舟和陆和渊控着夹子,把生肉都挪过去。何绵绵和梁月只管拿着筷子,等着肉熟。庞戈跟两个女孩子一样,心安理得,拿着筷子等吃的。 “这里的腌萝卜好吃,你尝尝!先垫垫肚子。”何绵绵把小菜碟子往梁月面前推。 白萝卜晶莹剔透,被切成一个个小方块,看着就可爱得让人食指大动。入口更是清爽,梁月的筷子又往萝卜块伸过去。 “我们 分卷阅读32 上一次一块儿吃饭,还是绵绵考完艺考,一起去定海那次吧?” 梁月的筷子停住。 何绵绵看向陆和渊,忽地笑起来,卧蚕软软显现出来,她托着腮,仿佛那场景还在眼前。 “是啊,我们去定海那次嘛,寒假,比现在冷多了。吃得最开心那顿,也是韩料对吧?” 蒋泊舟“嗯”了一声,手中金属夹子斜斜贴近那油纸,将烤肉翻了个面儿。 庞戈眼睛发亮,“你们四个,认识多久啦?来来来,让我八卦一下。之前老陆每次都是开了个头,又不肯说下去。” 蒋泊舟手腕一动,金属夹子指了指陆和渊跟何绵绵,“他们俩初中在一起,初一和初二。梁月是绵绵同班同学。” “那你呢?只认识老陆?” 蒋泊舟夹起一片薄薄烤肉,放到梁月的碟子里。 “阿月是我姑父的外甥女,我姑姑的学生,高中住在我姑姑家,我大学前那个暑假也住我姑姑家。”蒋泊舟夹了一片肉赏给庞戈,“瓜吃够了吗?” 庞戈恍然大悟一般,“噢,是远房表妹啊!” 陆和渊那边的肉也熟了,尽数被挪到何绵绵的碟中。“定海那家的烤肉是真的不错,什么时候,再去一次?” 何绵绵也连连点头,“这个寒假好不好?也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得上网找一找。” 蒋泊舟语气不善,把夹子撂下,“去那里干什么?你还想原班人马旧地重游吗?” “原班人马自然是凑不齐,但……” 梁月搁下筷子,攥着手包站了起来,“我去抽根烟。” 说完,只转身往外走,头也没回。 那碟子上唯一的一块肉都还没有碰过。筷子上干干净净,连半星油花都没沾上。 蒋泊舟手上筷子也被搁下,他腾地站起身来,就要追出去。 “蒋泊舟!” 被陆和渊叫住,蒋泊舟胸中火气只更大。何绵绵跟庞戈一头雾水,只叫蒋泊舟不好发作。 陆和渊把夹子往庞戈手中一塞,站起身来走到蒋泊舟身后,一拍他的肩,“出去说。” 蒋泊舟眉头一横,回头看了那桌一眼,将陆和渊的手抖掉,咬着牙跟陆和渊往外头走。 蒋泊舟气堵,直骂:“你发什么疯?” 陆和渊站定,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刚刚堵在收银台旁边。 “我才要问你,你发什么疯?” 陆和渊转身,顺手架在腰间,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不认识蒋泊舟。 “你爱怎么玩,怎么浪,你要追谁,我懒得管你。你要追梁月,行啊,让她离何绵绵远一点。租房?租谁的不行?你问过我吗?当我是兄弟吗?何绵绵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不清楚?阿猫阿狗都往她身边带?” “阿猫阿狗?”蒋泊舟这才明白过来,冷冷笑出声来,“难怪,你一来就黑着个脸,一坐下就提定海,存心找不痛快。” “蒋泊舟,你就作吧,我看梁月就是回来收拾你的。你就自愿往里面跳吧。” 陆和渊恨得咬牙,转身就要走,两步又折返回来,已经是气急败坏,指着蒋泊舟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长了个脑子就用来想一想,长了双眼睛就好好睁开来看一看,梁月还是不是当年那个追在你屁股后头跑的梁月?” “夜店跳舞拼酒飙车?OK,玩儿嘛!你也玩儿!汪释呢?还有那个狗作者?你知道她回彭城之后签了多少单生意了吗?她生意怎么签的?我不信你跟她一块的时候,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蒋泊舟一个字说不出来,满胸腔里都是那玫瑰和薄荷混合的烟草香,满脑子都是梁月的那几句“开会呢。”、“今晚不行那就明晚呗。” 理智被烧光,蒋泊舟已经呆不下去,脸色铁青着就要往外走。 陆和渊把蒋泊舟的手臂拉住。 “你当初怎么对她的?你怎么在她面前跟薄绛卿卿我我的?她怎么会跟了尹阙的?怎么跟家里闹翻了被扫地出门的?你都忘了?她回来,只是因为工作,你信吗?你真的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1.13晚九更新照旧 ☆、第14朵玫瑰 蒋泊舟追出去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暗了许多,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路灯的灯也是灰蒙蒙的。蒋泊舟今天开的那辆宾利和何绵绵那辆mini cooper都还停在外头。 他没穿大衣,一头撞进冷风里头,只觉得背上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紧缩,脑袋里头一瞬清醒了。 路灯蹭地又亮了一度。暖黄色的光冲破雾气,终于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梁月就站在路灯下面。 胸膛中紧缩的空气如蒙大赦,从胸腔里头涌了出来。蒋泊舟呼出一团雾气,一瞬觉得连背都松了。 女人靠着路灯柱子站着,低着头看着地面,面对着大街,背对着他,双臂叠起来放在身 分卷阅读33 前。蒋泊舟可以看见她细长骨感的手腕往下微微弯着,手指卷曲,又夹着一根烟,星火明灭,烟卷着雾。 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 蒋泊舟走近,就听见她的话。 “嗯,来接我吧。我在……” 梁月抬起下巴,扭头往路标上看。 蒋泊舟脚下步子加紧,伸手一拽,轻轻松松把那手机从梁月的手中抽了出来,拇指一划,把电话挂断。 女人惊愕,眼睛看向他。 湿漉漉的,圆而大的小鹿眼睛,浅浅的眸色,装满了一汪雾气水泽。 看得蒋泊舟想抽自己一耳光。 梁月扁着嘴,什么都没说,伸手要去把自己的手机夺回来。 蒋泊舟哪里肯把手机还给她,握着手机的手往背后一躲,另一只手将她指尖的烟都夺走,随意丢在地下,鞋碾上去,把每一颗火星都灭掉。 “蒋泊舟,你……” 连嗓子都湿漉漉的,叫着他的名字,声音透着倔和不甘心,委屈得不行。 连手也被他握住,只拽得身子往前,跟着他走。梁月看着蒋泊舟一手将她拉拽着,一手把她的手机揣进裤兜里,将车钥匙摸出来。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打开车门,将她塞进去,开了空调,暖风吹出来。车门被他从外摔着关上。 蒋泊舟沉着脸,冲进烤肉店里头。他穿得也单薄,衬衣西裤,连件毛衣都没有,走的时候腰间衣服贴着身体,船帆一样被风往后带。 梁月伸手去摸烟和打火机。烟盒空空如也,最后一根烟刚刚被蒋泊舟踩灭。 纸质烟盒被手指捏着,渐渐变扁,纸片一样。 车内温度渐渐攀升,蒋泊舟抓着两件大衣跑出来,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连带着冷风也灌进来。 他将大衣丢到梁月的膝头,看她愣坐着,也不系安全带,只咬牙叹了口气,伏身过来,把安全带给她扣上。 蒋泊舟拉起手刹,拨动档把,油门踩下,车往外开。 “去我住的酒店,谢谢。” 梁月的声音缓了回来,清清冷冷的。 “这么气?连刚租的房子都不要了?何绵绵可没有挑事。” 他语气轻快。仿佛河岸上的纤夫,一个人拉着千吨巨轮。 “何绵绵单纯,可何绵绵不傻。要是这样还能当个牵线木偶被陆和渊随意摆弄,何绵绵也就完了。” “陆和渊是个混蛋。”蒋泊舟言简意赅,竭尽全力为陆和渊掩盖罪行。 梁月冷笑一声,下意识地去摸烟,手只停在大衣衣兜,拽着衣角不能放开。 梁月说:“他是。除了对着何绵绵,陆和渊对谁有过好脸色,我只是以为,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原来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的。” 她叹了口气,呼吸声悠长。“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作孽,何绵绵不知道该怎么生陆和渊的气。” 蒋泊舟往左打方向盘,“两个人合不合适,终归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不管是不是你,这场架迟早要吵起来。” “陆和渊腹黑至极,又是一张尖酸刻薄的嘴,要不是在何绵绵面前装得那副温文儒雅又恋家的样子,能找到女朋友就有鬼呢!” 骂了一通,尤不解气,梁月高跟鞋鞋跟都在车内地毯上钻。 蒋泊舟只笑,“你这样,跟陆和渊说你坏话的时候,还真像。” 梁月眼睛瞪大:“去你的,你才像陆和渊呢!” 要不是蒋泊舟在开车,梁月的脚该直往他腿上踹。 嬉笑怒骂,只恍若隔世,又仿佛就在昨天,叫人时空也错乱。 竟没人问,十年前的定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子缓了下来,梁月看着窗外高耸不可见顶端的双子大厦。 “怎么来这里?” 蒋泊舟将车往地下停车场开。 “买点东西,回去做饭吃。今晚什么都没吃,你不饿吗?” 回哪儿?酒店可不能做饭。今晚的何绵绵绝对会和陆和渊吵架,梁月这才无屋可归。 哪里还需要探究答案? 梁月自然发问:“你家冰箱没有储备粮吗?怎么还得出来买?” 车子停定,安全扣打开,两人下车,走电梯上地下一层的超市。 “一天到晚工作,家里能有什么吃的,昨天的外卖盒子算不算?” 梁月才不会信他,蒋大少爷投胎饮食世家,一张嘴被养得口味刁钻至极,吃外卖,不如让他直接饿死。 夜晚七点多,超市里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蒋泊舟推了辆购物车,指着货架上的东西让梁月去拿。 “吃牛排吗?”梁月从冷柜里头捞出两块西冷,托在手里比较。“煎牛排给我吃,我想吃。” 蒋泊舟一直半趴在购物车上,盯着她手里两块牛排看了半天,却是凉凉说出一句,“今晚做阳春面。”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清汤阳春面?” 分卷阅读34 梁月斜斜睨他,把两块牛排丢进购物车,转身就走,挪向下一个货架。“你家有醋吗?我吃面要配醋的。” “你不是要牛排?” 蒋泊舟只推着购物车跟着梁月走,也没有把那两块牛排择出去。 梁月一抬下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我全都要。” 荤素配料买了一堆,结算时梁月瞄着那购物车里头的油盐酱醋,鸡蛋码在挂面上,明明白白写着烟火二字,她一瞬只觉得腹中空空,前胸开始靠向后背。车全速往蒋泊舟家里开。 蒋泊舟住的地方离“空大”并不算近,在西山区偏北,要是开车上班,得小二十分钟。公寓顶楼小复式,独立车库,电梯在里头,直接通到家门外。 蒋泊舟开门,把东西全都拎进去,放到厨房。梁月扶着玄关鞋柜脱了鞋,换了一双灰色毛绒拖鞋,在客厅中踱步,这边瞧瞧那边看看。 本职原是程序猿,蒋泊舟家里自然简约干净,像是最漂亮的代码。灰白黑的主调,阳台门开着,外头万家灯火齐亮,她所在这处,也是别人眼中那千盏灯火之中的一点。 梁月关上阳台门,把冷风隔绝在外头。 一楼的阳台连着客厅,直直能看见阳台。电视背景墙后头,楼梯蜿蜒向上,该是卧室书房工作区。 不知浴室里会否有两把牙刷,一蓝一粉,并肩站在漱口杯里。谁的香水,与他的须后水背靠背? 梁月往厨房走,把脑子里的想法屏蔽封锁。 电磁灶上正在烧水,蒋泊舟架着个平底锅在旁边的灶上煎鸡蛋,抽油烟机在头顶,将水雾烟气都卷上去。 “帮我把围裙戴上。” 蒋泊舟手腕一动,手中锅铲随着眼神动,指了指旁边墙上挂着的围裙。 梁月趿着双毛绒拖鞋,走过去把围裙勾下来,蒋泊舟站在灶前,等着她,微微弯下腰来,低下头。 他个子高,梁月得踮起脚。蒋泊舟转身,将平底锅上头的鸡蛋翻了个面,用锅铲利落切开。 围裙带子还没有绑好,梁月伸手从他背后将围裙的两根带子捉住,像是从背后将他抱住一样,只是她的动作也利落,剩下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一瞬间被厨房的烟火吞掉。 “你还真的只做阳春面?” 牛排被摆在旁边,梁月用指甲盖儿在塑封上弹了弹。 水开了,蒋泊舟撕开挂面,拢了一把下锅。 “我也想做九大簋,等我做好,你今晚能饿死,明天吧,明天做。” 旁边的锅里也没歇着,水撞进热油里,裹住煎蛋,调料加进去,香味早已经扑出来。 梁月歪着倚靠在冰箱上。 “明天?明天不行,我约了人,东西放太久不好,你自己吃了吧。” 蒋泊舟手指捏着透明锅盖,正要往平底锅上盖,顿在半空,缓缓放下去。 “推了。” 梁月一愣,旋即笑起来,那笑容里头三分惊讶四分戏谑,看得蒋泊舟火气隐隐蒸腾。 “蒋大少爷,我还得赚买房钱,你以为我是你。” 筷子伸进面与水之间,催着面条发胀变软,等着出锅。蒋泊舟头也没抬,说得一句句轻飘飘的,像是也跟食材一样,浮在水上。 “住下呗。是我让你留在国内的。住我这里。” 早就是开过了的玩笑,梁月当不了真,笑骂他一句发疯,转身去拿了碗筷。 葱花鸡蛋清汤,撞在面条上,蒋泊舟又煎了两个荷包蛋卧在上头。面被端到餐厅放下,吊灯被打开,灯光暖黄色,照着面碗里头的荷包蛋嫩黄,内里蛋黄流心,微微往一边倾斜,诱着筷子去把它戳破。 也是饿极了,梁月是吃了一半,等到蒋泊舟把醋拿过来,这才想起来,在面上加了几滴。 蒋泊舟看她吃得香,抽了两张纸,替她擦去脸颊上溅上的汤汁,眉眼都是软的,“别着急,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煎牛排。” 梁月将面巾纸从蒋泊舟的手中抽出来,抿走嘴角的水泽。 “够了,你真当我是大胃王,能做无底洞不成?” 她确实吃得不多,常年应酬酒缸子里泡着,还得节食健身保持身材,处处不能不留意。 风卷残云,刚刚放下筷子,梁月的手机就响起来。就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蒋泊舟瞄了一眼,何绵绵。蒋泊舟垂眸起身,把碗端进去,冲干净食物残渣,放进洗碗机里头。 梁月接起电话,一面说,一面往阳台走去。 “喂,绵绵?是我……” ☆、第15朵玫瑰 阳台门被梁月从外头带上,声音与冷风被隔绝在外。蒋泊舟在厨房,只看见梁月的背影映在阳台门上,模模糊糊一个轮廓。 蒋泊舟转身,把放在流理台上的食材挪进冰箱。西冷牛排两份重叠,进了保鲜柜,等着所谓的明天。 他这个厨房,从装修好了到现在,统共还没有开过 分卷阅读35 十次火。蒋泊舟其实厨艺不错,从前在蒋嘉雪家住的时候,还时常深夜下厨,做一份夜宵,捎带也给梁月做一份。 可如今再不是无忧无虑少年十八。饭局酒局总不会停,即便是局停了,也还有约会。自己吃饭的时候极少,也懒得做,宁可抄起钥匙开个半小时车去觅食。大不了还有自家手下的饭店餐厅,轮着来给老板送餐。 打理好厨房,却还没见梁月进来。蒋泊舟走向阳台。 隔着玻璃,他看见梁月一双手肘撑在阳台栏杆上,手指间烟雾飘散,是他的烟。 蒋泊舟拉开阳台门,梁月听到响动,自然回头来看。手指间却是一松,烟被他抽走,空荡荡的。 “你烟瘾怎么这样大?”蒋泊舟在梁月面前,声音鲜少带怒气,此刻却不能免除。 蒋泊舟捻着烟,凑到唇边吸了一口,捏着滤嘴将烟头拧在栏杆上按灭。他回头来,目光对上梁月的双眼,里头暗暗一片,说不清道不明,叫人心焦。 “何绵绵说了什么?” 梁月转身,一双手肘抵上栏杆,将胸腔里头剩余的烟雾吐出,“没什么,说到以前的事情,没必要提了,又不开心,又过去很久了。” 蒋泊舟想问。梁月却将话抢先说出口:“行了,送我回酒店吧。” 半刻沉默,但有风声。 蒋泊舟说:“住下吧。明晚一起吃晚饭。” 他仍记着那通电话。 今晚她本该见谁?明晚她又会见谁? 不行。明晚她谁都不能见。 梁月脚步没动,眼中情绪一概凝固。 “蒋泊舟,玩笑不能开第三遍。” “我没有开玩笑。”蒋泊舟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冰凉透骨,叫他倒吸一口气。 梁月只觉一瞬回到十年前。她在水中,将要溺死,蒋泊舟在岸上,丢出一根绳子,叫她抓住了,就舍不得放手,连上岸都忘了。 她舍不得挣扎脱离,蒋泊舟也没有放开她的,只将那冰冷五指攥在手心里,他的手心热,可总觉得,无论多暖,无论攥得多紧,总不能将她的手指捂热。 “阿月,搬来跟我住吧。” 他伏身,将她拥进怀里。 梁月歪了歪脑袋,抬眼看他,计算他眼中每一分变化。她想起那蜿蜒向上的楼梯,上头该有多少间卧房?主卧?客卧?蒋泊舟捧到她跟前的,应该是哪一间? 蒋泊舟领口吊坠露出来,梁月伸手就将那吊坠捏在手中,借着月光将它看清。 “你还留着这个?” 素白泛红的手指尖,将小小吊坠托住,原有的银色早褪去大半,透出里头的铜色质地来。荆棘玫瑰一朵,弯成开口戒指,被项链吊住,在男人颈间锁骨上晃。 蒋泊舟“嗯”了一声:“你送我的,怎么舍得丢。”他停顿片刻,尝试读懂梁月脸上情绪,又重复说:“这十年,都没舍得丢过。” 梁月一笑,语出讥诮:“不愧是蒋家少爷,还真是长情。” 她伸手攥住他衣襟,抬头。 “明早,送我回酒店吧。” 彼此的唇都带着烟火的余温,似乎不烧到尽头,不能罢休。 衣衫裤裙,散了一地,连那双灰色毛绒拖鞋都被丢在楼梯下面。 “你好冷,像是冰窖里头藏着一样。” 蒋泊舟这样说,梁月不答,只以吻回应,吻火热,算是能将冷淡草草急切掩埋。 蒋泊舟的吻缠绵在耳后,呼气吸气间暧昧撩人,梁月睁眼闭眼间,眼中只有卧室吊顶上那盏已经被按灭的华丽吊灯。 月光隔着窗纱涌进来,把灯又打亮,落进她的眼里,破碎着摇晃。 得偿所愿?梁月只能想到这个词,但词总不能达意。得是得到了,偿?恐怕未必。 最后总让她想到狼狈和不过如此,蓦地让人想起鸡肋。她身上沾着汗水,不过是他的。蒋泊舟侧身拥着她,脸颊贴着她的耳朵,下巴抵着她的肩窝。 他心跳声渐渐平和,透着后背,让她感知到。 “阿月。” 蒋泊舟声音带着哑,透着餍足的惬意。 “以后都跟我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床上的承诺大多不可信,何况如此奢侈的一个。 梁月反身压在他身上,栗色卷发乱着往一边拢,月光打在她侧脸上,融进那浅色的眼眸里头,猫一样发亮,叫蒋泊舟看呆。 “蒋泊舟,我不缺人陪我吃晚饭。” 她的亲吻和抚摸同时落下。 亲吻与抚摸,倒不如说是撕咬和抓挠。将恨意卷挟,小兽一样。 那夜最终停歇时,月光已经悄悄黯淡下来,吊灯上散出来的光斑被铺在墙上,一个个光晕炸开,像烟花一样。 梁月窝在蒋泊舟的怀里,难得感到一丝丝暖意。他的呼吸声悠长沉稳,该是沉醉好梦中。连这一点都要叫梁月羡慕。 她听着蒋泊舟的呼吸声,双眼看着那摇摇晃晃的光晕 分卷阅读36 ,一眨一眨,整个人都放空。 烟花。 她蓦地想起定海。 如果别的不再提,那夜的烟花,却真的是绝美。 那年的定海,日子是个好日子,新历跨年,12月31日。 那天的定海人潮涌动,他们聚在一块,酒足饭饱,守候新的一年。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梁月终于决定跟蒋泊舟尽诉衷肠,一腔余勇交付,叫生死性命都愿由他来决断。 又比如定海市的世纪码头上,跨年烟花耀眼,却不及在漫天绚烂的火树银花下拥吻的蒋泊舟和薄绛,能够彻底让梁月一瞬心思如灰。 又比如,梁月抽完了人生第一支烟,喝下了人生第一杯龙舌兰。 跟尹阙一起。 第二天她被尹阙牵着手从酒店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被陆和渊撞了个正着。尹阙说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了,她看着陆和渊那复杂眼神,到最后也没有说过一个字的反驳。 陆和渊今夜已经算是将脸皮撕破,何绵绵自然跟陆和渊吵了一架,想了许久,还是给梁月打了电话。跟何绵绵把当年的事情再行复述时,梁月也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冷静。 那一瞬她才发现,原来真的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自己去把事情想一遍,要远比被别人挑明戳破,要来的没那么沉重。 当年在定海倒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无论是梁月还是蒋泊舟,抑或是陆和渊,都不能够知道全部。每个人知道的,都不过是拼图中的一星半点。 何绵绵知道的尤其少,连跨年她都是在酒店房间里头度过的,低烧不断,浑身无力,都赖前半夜喝的酒和吹的风。 最开始是何绵绵艺考结束,新年在即,蒋泊舟提出去定海跨年。他的家乡,梁月自然不会反对,何绵绵满心都是定海的跨年烟花,陆和渊自然向来顺着何绵绵的心意。 当然,还有一个人,尹阙。 尹阙长什么样子,梁月现在闭着眼睛都还能清清楚楚地描绘出来。她不到五岁,母亲梁佩华托关系改了她的出生日期,硬是塞到跟尹阙一个小学读书。 一个学校,一个班。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如此。无论她说什么,梁佩华只会告诉她,她要比尹阙好,要考得比他好,比赛要比他强,连辩论都得选反方辩题,要将他比下去。 后来还是父母在争夺她的抚养权时,她偷听到的,尹阙的父亲和梁佩华有娃娃亲的婚约,可惜男方悔婚,另觅佳人。她母亲梁佩华一生要强,怎么能将这口气白白吞下。 巧的是,尹阙跟蒋泊舟却是早就相识,两人虽是年龄上差了一岁,可两家在彭城住对门,倒底没妨碍两家的孩子一起玩泥巴。大约蒋泊舟回彭城读书,最开心的,莫过于尹阙。当初的尹阙和蒋泊舟,亲密更甚于现在的陆和渊与蒋泊舟。 现在回想,若是没有蒋泊舟,只怕梁月跟尹阙一句话都不会说。 那时在国外,汪释跟梁月说,尹阙也出国了,还告诉她,在蒋泊舟面前,最好别提尹阙。此时的彭城,蒋泊舟身边狐朋狗友不比当年少,却当真没了尹阙的身影。 细细想来,当年的定海,是他们五个人最后相聚的一次。 那年,五个人从彭城飞到定海,落了地,蒋泊舟忽地说蒋家有事,一下子就不见了身影。 可尹阙却告诉她,蒋泊舟是为着个女孩子回定海跨年的。 高中女友,也不知是不是初恋,姓薄,单名一个绛,赤红色的绛。 梁月起初觉得她的名字很漂亮,最开始的印象也不过如此——蒋泊舟的女友们中的一个。 缓慢绵长的酸,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梁月早不记得。可真的看见薄绛那一刻,梁月才知道,原来她从来都没有习惯那样的酸,甚至说,痛。 亲眼见过薄绛之后,她总在问问题,而尹阙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薄绛与蒋泊舟家世相仿,薄绛的父母与蒋泊舟的父母相识,薄绛和蒋泊舟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薄绛和蒋泊舟高中重逢,薄绛和蒋泊舟相知相恋,薄绛也说要来彭大读大学…… 薄绛,薄绛,薄绛。 这个漂亮的名字刀子一样,狠狠将伤口刻在她心上。 抛却身边数不尽换不完的女友,薄绛就是一个女版的蒋泊舟,家世、样貌、才能、谈吐……无处不耀眼,无处不令人神往。 薄绛才不是蒋泊舟的女友中的一个,蒋泊舟会抛下女友来陪梁月吃饭,飙车副驾驶更是独独留给了梁月。但蒋泊舟却并没有放下薄绛,反倒是让梁月孤零零一人。 想起那些,梁月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其实又何必问?不过第一眼,梁月便知道一颗心被嫉妒和自卑抓挠得鲜血淋漓是个什么滋味。 疼,疼得入骨。疼到十年之后,伤口看似愈合,一旦触碰,撕开便又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身后蒋泊舟似乎要翻身,低头在她的肩胛骨上拱了拱,这才面向另一边,呼吸重新归于平稳。 梁月坐起来,掀被下床, 分卷阅读37 把蒋泊舟的睡袍套上。没有拖鞋,木地板凉得让人头皮发麻,她仍旧往外头走去。 主卧浴室里头干干净净,一只漱口杯,一支牙刷,剃须刀漱口水放在柜子里,看不见半分别人的痕迹。 梁月伸手,指尖在碰到那牙刷手柄的一瞬收回。 一个念头无可避免地袭来,将方才涌起来的半分欣喜都冲散——这间房子里只有蒋泊舟一个人,不过是因为蒋泊舟温柔乡众多,也许这一座,独为她梁月所设。 正如数不清金屋,藏着数不清的娇。 她梁月不过其中一个。 梁月摇摇头,将热水器打开,草草冲了个热水澡,将不悦与委屈稍稍冲刷,还是把蒋泊舟的睡袍穿上。楼下有她穿的拖鞋,衣裤散乱,她弯腰把衣服都捡起来,放在沙发一角。 她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大衣里头摸过去,手探进衣兜,只捞到打火机,这才意识到,烟早没了。 蒋泊舟的烟辣,她并不喜欢。可此刻烟瘾上来,催着梁月又把蒋泊舟的烟盒翻出来,抽出一支来,坐在沙发扶手上,就低头把烟点燃。 烟雾缠着指尖,被外头阳台吹进来的风打散。刚刚门都没来得及带上,风吹着落地纱,飘得有点惹人心痒。 梁月吐出一口烟雾,只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得的震动声响。 是沙发上的手机,她的。 梁月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个点,谁那么有空? 她站起来走过去,从沙发上摸起面朝下的手机。她没有存这个号码,一串陌生的数字,她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又来催着她买房贷款。 电话没停,带着锲而不舍。她这才接起来。 那声音像是远古传来的,陌生,却一瞬唤起她的回忆。 “阿月,你终于回来了。” 她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尹阙?”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预收】 《偷檀香的人》女流氓×禁欲系 依玫其人,妖艳绝伦生而矜贵,四九城里恃美行凶呼风唤雨,要论钓鱼之道,简直无出其右。 如果依玫知道,有一日她会从岸上的人,成为水里的鱼,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俘虏, 当初就该牢记六字真言:猥琐发育,别浪! 友人问周谦行为什么回到四九围城里,不远处依玫跟人谈笑风生,却是心猿意马,目光止不住往周谦行这边飘。 周谦行垂眼一笑:“当过了鱼肉,想知道当刀俎是什么滋味。” 追夫火葬场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第16朵玫瑰 梁月一睁眼, 看见的就是那盏缀满黑白色吊饰的灯, 挂在天花板上, 垂下来, 仿佛压着这张双人床。阳光从窗纱外头透进来,打在黑白色的吊饰上头,折射打到房间的雪白墙壁上, 五彩斑斓的,万花筒一样。 她盯着那光亮,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彭城,蒋泊舟的家,蒋泊舟的床上。现在这顶令人倍感压迫的黑白吊灯之下,小小天地, 是她昨夜的栖身之所。 勉强栖身, 算不得安稳,叫她紧张害怕,连梦中都不得安宁, 担心不小心会褪下盔甲。 外头传来淡淡的咖啡香。梁月翻身, 伸手摸向身侧,被窝里头残存的温度早就挥发殆尽,叫她松了一口气。 所幸, 这不是她在彭城唯一的栖身之所。梁月如是想。 梁月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衣裙都在楼下,手边只有蒋泊舟的衣柜。她挑了件衬衫套上, 抓了抓头发拢到颈后,踢开旁边的灰色毛拖鞋,赤着脚走到浴室里头。 两个杯子两支牙刷,旧的那只已被抛弃,换了一对电动牙刷。一黑一白,比肩站在柜中。 梁月看着那支白色牙刷,一瞬间有些怔愣。打开旁边的柜子,洗面奶,爽肤水,一套皆是全新,贴着他的剃须泡沫还有须后水。 梁月有些恍惚,昨天她说了什么来着?总不会是答应蒋泊舟要求的话。他要她住下她就肯?梁月只暗忖蒋泊舟兴许脑子坏了。 咖啡香渐渐浓郁,梁月沿着它走下楼去。 一楼,咖啡机安稳运作,平底锅上的鸡蛋滋滋作响,夹杂着碗筷碰撞叮咚。还真像一个家——清晨,阳光,早餐。 蒋泊舟把咖啡倒出来,一手端着一只马克杯,从厨房走出来。一偏头就看见梁月站在楼梯上,扶着楼梯扶手。 她站的位置高,他得抬起下巴来看她,他的黑衬衫将她罩住,领子松松,半掩在栗色卷发里,半掩着分明的锁骨。下摆摇曳,堪堪将她的大腿半遮半掩。 “醒了?”蒋泊舟将咖啡放到餐桌上,香气浓郁,马克杯和桌面相磕,发出沉沉两声。 梁月“嗯”了一声,将剩下的几阶楼梯走完。 蒋泊舟看见她的脚,眉心皱起来,他记得他把拖鞋放在了床边,梁月不该看不见。 “衣服在烘干机里头,要等一会儿。 分卷阅读38 先吃早饭吧。” 蒋泊舟说着,脚下却没动,里头鸡蛋与热油发出的滋滋声渐渐变弱。他等着梁月走到她面前。 她自然不扫兴,脚尖一抬就站在他的拖鞋上,扯着他的衣摆,抬头迎上他的吻。 蒋泊舟捏着她的腰,衬衫料子滑,贴着她的胯骨。 他轻轻靠近她耳边,说了声“早安。” 她的手指还勾着他的衣服,早晨醒来,声音都浸着水一样柔,“里头火关了吗?” 蒋泊舟自然听得懂,贴着她腰的手愈发放肆,笑容更是带上痞气,另一只手捏上她的下巴,“早知道刚刚就关了。” 梁月努努嘴,手指贴着蒋泊舟的嘴唇摩挲,“可惜了。” 蒋泊舟将她腰线一掐。 梁月似有察觉,低头握住蒋泊舟的手指,看见他右手上,荆棘玫瑰一朵,将无名指缠绕。 梁月笑他:“这是女戒。” 蒋泊舟却说:“那要不然我再送给你来戴?想得美,我可舍不得。” 梁月一嗤:“又旧又丑,我才不要。当初也是你要买的,我才没有送给你。” “胡说,你那时候眼睛明明说了喜欢。”蒋泊舟又补上一句:“喜欢得不得了。” 梁月嗤笑,不再回答。 他的脚从拖鞋里头抽出来,由得梁月踩着他的鞋站着,换他赤着脚,走到厨房去把剩下的早餐端出来。 梁月在饭桌边上坐下,捧起马克杯啜饮咖啡。 西多士,溏心蛋,配上温热黑咖啡,搭着水亮的生菜。蒋泊舟做早餐一周都不会重复,梁月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套,在国外时也时不时想起,自己做时,却连个鸡蛋都煎不好。 筷子划拉开溏心蛋,温热的蛋黄渗透进西多士里头。梁月吃得欢,直将手指一个个舔干净,嘴唇上沾上蛋黄,被舌尖一卷入口中,舒服得要眯起眼睛。 蒋泊舟只觉得看着她吃也能觉得满足,放下手里的马克杯,问了句,“中午想吃什么?” 半只西多士被捏在手指间,停在唇前。 “我要搬东西去何绵绵那里,午饭嘛,在那附近随便找点什么吃好了。你有什么推荐吗?我看她家楼下有一家东南亚菜,那里你去过吗?”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我与你长相厮守,我劝你不如白日做梦。哎,顺口提一句,今天天气挺好的。 蒋泊舟只觉得自己仿佛踩了个空,怒意上来,直叫他咬牙。冰箱里躺着的牛排,浴室里摆着的牙刷与牙杯,甚至他今天准备跟她一起去买睡衣与拖鞋。 不止,他连以后两人共同养猫狗爱宠的品种,都在精密筹划。 一腔热血,换一盆兜头冷水。 天与地仿佛掉了个转,叫他想起从前陆和渊的话,不是咬牙切齿的那几句喷头狗血,而是他曾经的一句玩笑,戳破窗纸的直白。 “蒋泊舟,钓人者,人恒钓之。我看你什么时候被天收。” 蒋泊舟捏紧马克杯的杯耳,半杯咖啡下肚,愠怒被压下。 “何绵绵那里,你还租得下?” 最后一角西多士被吞下,梁月嘬嘬手指,点点头,仿佛听不出他话中深意,“不是有两间卧室吗?她一间我一间,挺好的。” 她将杯中咖啡都喝尽。“你今天有空吗?载我拿行李过去?要是你忙也没关系,我打个滴滴就行。” 梁月说罢,就推着桌子站起身来,撑着桌子,俯身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还是赤着一双脚,往楼上走去。黑色的衬衫扫着大腿后,他的拖鞋被留在桌子底下。 蒋泊舟觉得面前的西多士变得寡淡无味。只动了一口,便都被丢进垃圾桶。 最终还是蒋泊舟沉着脸载梁月回酒店取行李。 梁月没心没肺一样,双唇殷红,跟着车身的音乐轻哼,时不时跟蒋泊舟搭话,一句都不提他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不论是牙刷还是爽肤水,只当视而不见。 梁月住在酒店一个多月,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箱一拉就走。临走时还换了件裙子,将头发扎起来,拖着行李箱出来,丢入蒋泊舟的后备箱,就往何绵绵的家开去。 梁月有门锁的密码,却还是何绵绵开的门。 何绵绵穿着家居服,身上裹着件米黄色的长款羊毛开衫,头发低低束在脑后,更显得温暖柔和。 何绵绵没想到蒋泊舟跟梁月一起过来,开门时看见他站在后头,手里推着个行李箱,也是有些吃惊。 梁月看着手机,似乎在回谁的微信,将新的消息划走,抬起头来跟何绵绵打招呼。 “进来吧。”何绵绵侧身,带着梁月和蒋泊舟进屋。“真的很抱歉,阿月,本来签了合同了,我这样搬回来,真的太尴尬了。” 梁月伸手过去将何绵绵的手背握住,“我当然希望你跟老陆好好的,但如果你要搬回来住,我完全没有意见,只要你肯留一张床给我就行。酒店房费太贵了,我是快不行了。” 自然是玩笑话,却让人舒心。 分卷阅读39 蒋泊舟把行李往边上一放,手抄进衣兜,“东西放这儿了,我走了。” 半句没提午饭的事情,蒋泊舟朝何绵绵点点头,就要往外走。梁月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还是跟了出去。 门在背后关上,蒋泊舟听见梁月追出来,脚步也停下。 小小窄窄的一道走廊,蒋泊舟背对着梁月,呼吸也沉重起来,双腿更是重,自尊心混着胜负欲将其灌满,重得没办法转身走出一步。 啪嗒啪嗒,高跟鞋鞋跟将地砖轻叩。 手肘处的衣服被拽住。 蒋泊舟低头,看见梁月俏生生的红指甲,捏住他大衣的一角。 “晚上陪我吃晚饭?” 他不置可否。 “就楼下那家泰国菜?” 她锲而不舍。 “我推了晚上的约噢。” 台阶铺得宽大扎实,诱着蒋泊舟走下去。哪里有理由不走下去? 蒋泊舟攥住那暗红的指甲,骨节分明的手指攀上去,箍住细细的手腕,将她拽向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声音带着些不甘心,也还是软下来,“七点我来接你。” 没忍住,又补上一句,“明天也是,七点我来接你,牛排最多能放到明天。” “明天的事,今天不说。”梁月声音带笑,大着胆子去试探边界,却搭上一句魅惑安抚,“但你得先把睡衣给我备好。” 一个巴掌一颗枣,屡试不爽。 便是个中老手也陷进去。 蒋泊舟捏着她的下颌骨,略微向后敛了敛下巴,似是要瞧清楚她的脸。 “你穿我的衬衫就很好看。” 她乐得往下接,眯着眼看他,“难道不是不穿最好看?” 蒋泊舟甘拜下风,低头吻住她的唇,手托在她后颈处,不断加深,只想要奋力使她沉醉。 她配合是配合,离开他的怀抱时眼底却还是清明一片。 “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在震?” 蒋泊舟的手隔着她的大衣,按在她衣兜的手机上。 “晚上见。” 梁月没答,踮脚亲了亲蒋泊舟的嘴角,转身开了门,走了进去。 何绵绵坐在阳台前面工作,听见梁月进门,放下手中的笔,转着椅子转过身来。 “蒋泊舟走啦?” “嗯。”梁月应了一声,推着行李箱到客厅打开,把里头的东西清出来。 何绵绵双手扶着椅子,看着她整理东西。楼梯两边上各有一片衣柜和架子,梁月东西不多,用不了一边的三分之一。 “等会儿一起吃午饭吗?”梁月抬起头来看何绵绵,她背着阳光,身上仿佛带了个光环,小天使一样。 何绵绵听见梁月的问题,回过神来,将胸中的问题咽下去,点点头,“吃火锅吧,家里有火锅底料,下楼买些肉买些丸子就行。” 梁月双手扶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眯着眼看清她神情,朝她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预收】 《偷檀香的人》女流氓×禁欲系 依玫其人,妖艳绝伦生而矜贵,四九城里恃美行凶呼风唤雨,要论钓鱼之道,简直无出其右。 如果依玫知道,有一日她会从岸上的人,成为水里的鱼,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俘虏, 当初就该牢记六字真言:猥琐发育,别浪! 友人问周谦行为什么回到四九围城里,不远处依玫跟人谈笑风生,却是心猿意马,目光止不住往周谦行这边飘。 周谦行垂眼一笑:“当过了鱼肉,想知道当刀俎是什么滋味。” 假.追夫火葬场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看我一眼,我要你一辈子眼里只有我,你咬我一口,这辈子我到哪里都得叼着你走 文名来自 《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Le voleur d`omes Marc Levy 香水蒂普提克·檀道 Diptyque Tam Dao 我本清心寡欲,为你乱了人间 ☆、第17朵玫瑰 梁月是土生土长彭城本地人, 何绵绵老家在姑苏, 小学没读完就跟着家里人南下彭城。不论是姑苏还是彭城, 都是吃不得辣的南方。 一架火锅, 不过是清水里头翻姜葱,加上一个浓汤宝,菌菇汆下水, 接着鱼肉丸子次第涮下锅。 吃不得辣的,免不了总想着尝试吃辣。锅底是不能见一点红油辣椒,蘸料倒是备了两碗,红绿的辣椒配葱花,黄黑的酱油混姜蒜。 便是这一点点就吃得满头大汗,旁边AD钙开了两三排, 四根吸管插在一块。 两个人头发都高高团在脑后, 盘腿坐在茶几后头,一面擦汗,一面涮肉, 眼睛还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风味人间》——李立宏的声音总是极 分卷阅读40 度下饭, 连清水涮生菜都带上层次。 纪录片里头的瀑布土豆泥绵连不断,何绵绵将粉丝下锅,动着筷子也将透明的粉丝扯起来, 水流顺着粉丝往下,瀑布名副其实。 何绵绵叫梁月看,后者这才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看着那瀑布粉丝, 嘴角弯弯,眼睛里头却不见一点欢乐神色。 茶几的玻璃桌面亮了一角,是梁月的手机,屏幕没关,又有新的信息跳出来。 梁月瞄了手机一眼,没拿起来,抽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拿过一排AD钙狠狠嘬了一大口。 何绵绵将粉丝团在筷子尖上,蘸料碗凑过去,红艳艳的油染透了粉丝,火辣辣下肚。 何绵绵的筷子尖没往锅里去,指向梁月的手机。 “蒋泊舟?他这么粘人,倒是少见。” 梁月筷子一顿,捞起一撮金针菇放入蘸料碗里头,另一只手伸过去,把屏幕按灭,丢到后头的沙发上。 “不是,是客户。” “客户?”何绵绵眼睛瞪圆了一些,眼底清明,写着不相信,但却不戳穿。 借口说了出来,梁月下意识想再描几笔,却看着何绵绵的双眼,终究不想再辩驳。 “蒋泊舟跟陆和渊创建的‘空大’,怎么没有看见尹阙?从前他们三个不是很铁吗?” 说到这里,何绵绵自然懂了,那个不停给梁月发消息的人,不是蒋泊舟,而是尹阙。 何绵绵的惊讶不加掩饰,“是尹阙找你?” “微信我没通过他,电话和短信来了几回,接了一次,我吓了一跳。” 何绵绵抿着嘴唇,好久都没说话。一集纪录片都快播完。 “阿月,你不要跟尹阙联系了。他那样混蛋,你怎么还能跟他联系?” 梁月竟然有些不解。 混蛋?她的记忆里,尹阙平生尊老爱幼,算是蒋泊舟那帮狐朋狗友里头最良善的一个。要说尹阙最大污点,不过是一个梁月。 可那连横刀夺爱,甚是连你情我愿都谈不上。往深了追究,是她梁月将尹阙利用,尹阙还算是个受害者。 梁月问:“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尹阙从头到尾都是个混蛋!”何绵绵低头看着自己碗,终究把筷子放下,锅里的浓汤还翻着滚,食欲已经全无。 何绵绵怒意盛,话不停:“蒋泊舟其实根本没想过回去接手蒋家的产业,以他的本事,以老陆的本事,‘空大’发展了快八年,规模不会这么小。你知道‘汉唐风云’那款游戏吗?” 怎么会不知道?一款有着浓厚中国风的联机网游,却是一家瑞典的游戏公司在四五年前出的。当时它在网游界掀起轩然大波,更是掀起国内外对国风游戏的热论。 但是这款游戏的后续却有些崎岖——昙花一现,迅速消沉。据说是官方后续维护跟不上,技术上出的更新一个比一个烂还不止,延展下去的故事背景空有古风的外壳,玩家大量流失,最终销声匿迹。 外界一片唏嘘,只叹虎头蛇尾。便是今时今日还有人议论。 看着梁月的表情,何绵绵便知道她猜出了几分。 “那款游戏本来是‘空大’的,是被偷走了的。你知道的,蒋泊舟和老陆很久之前就想做一款国风的游戏,三年多吧,才终于有能力实现当初的理想。离公测只有一个月了,‘汉唐风云’发布了,直接上架,从国外到国内。” 时至今日,何绵绵在说起这件事,仍旧忿忿不平,中途停了许久,微微喘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投资方当然知道了,‘空大’资金链一下子断掉。蒋泊舟把自己关起来了两天,然后回了一趟定海蒋家。蒋家对‘空大’注资,救活了‘空大’。现在的‘空大’,蒋家是大股东。从那时候开始,蒋泊舟开始渐渐放下‘空大’的事情,回到蒋家。” “后来蒋泊舟怎么知道是尹阙从中作梗的?” 何绵绵叹了口气:“蒋泊舟用了蒋家的势力,才把这件事情地下的弯弯绕绕查清楚。本来你走之后,梁家就处处为难尹家,尹阙又自己作死,尹家即便来情让蒋泊舟手下留情,最后也还是把尹阙丢到土澳去了。我们自然再没见过他。” 梁月把茶几上的电磁炉关掉,看着锅里的汤从沸腾慢慢平静下来。 何绵绵忿忿:“尹阙那个混蛋!你都为了他跟梁家闹翻了,他居然还那样对你!” “他对蒋泊舟是。可他怎么对我了?我怎么不知道?”明明是梁月不辞而别,怎么尹阙倒成了何绵绵口中的罪魁祸首? 何绵绵一脸写着“你明知故问”五个大字:“不是因为尹阙和薄绛的事情,你才出国了的吗?当年如果不是尹阙那个混蛋,你可能都不会走。” “尹阙,和薄绛?” 何绵绵眼睛都瞪大,“你不知道?” 梁月当然摇头。 “当年你走之后,蒋泊舟和薄绛也分手了,没两周吧,有人看见薄绛和尹阙在一块儿。蒋泊舟知道了,还去找尹阙,他都认 分卷阅读41 了,说是因为他挖了蒋泊舟的墙角,你早就察觉了知道了,才被伤得分手出国的。不是这样吗?你因为尹阙跟家里都闹翻了,他居然还劈腿,我要是你,我都会疯掉。” 梁月冷哼一声笑出来,“难怪。” “难怪什么?” 梁月用漏勺把锅里剩下的丸子捞了两个上来,装进自己的碗里。话说得平淡,似乎连半分感情都不带,说着别人的事情。 “我、薄绛、‘空大’,在尹阙眼中,大概都一样。‘空大’的发布会刚刚开完没多久,尹阙该是注意到了,又眼红罢了。” 尹阙当年是如何对她献殷勤,如何在她跟蒋泊舟之间挑拨离间,催化剂一般,将所有她忍得住忍不住的事实都翻到明面上来。 梁月冷笑,“原来我还觉得,我对他该有些愧疚,现在看来,我的愧疚还大可不必了。” 何绵绵有些听不懂,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也不知该不该细问下去,但听到梁月这么说,还是先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知道尹阙不是什么好狗,这我就放心了。” 梁月并没回应,何绵绵问题又起:“那你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蒋泊舟吗?” 何绵绵问得怯怯,近乎喃喃自语,似是攒了许久的勇气,才敢开口。 “你当年,那样喜欢他。” “也不全是。”这一句,梁月没撒谎。梁月垂下眼眸,端起桌上的汤锅,往厨房那边走过去。“更多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我妈都把我扫地出门了,我还能不走吗?” 她当初为什么选择跟父亲去法国,现在再说,似乎她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了,得想许久,才能整理得清楚。 像一个人要自杀一样,家庭、感情、事业,随便挑一样都能说,但若是只说一样,未免武断不负责。 何绵绵将碗摞起来,端到厨房,放进洗碗池里头。“那你回来,跟蒋泊舟,打算……” “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何绵绵倚着冰箱,并不喜欢梁月的回答,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叫‘走一步,算一步?’阿月,蒋泊舟他没有变过,你当年那么难过,我不想再看你那样……” 梁月不忍再听下去,换了话题,“你跟陆和渊呢?第一回吵架?” “怎么可能?”何绵绵双手环住,扁扁嘴,神色带上不耐烦的郁闷,“可这种问题跟‘今天吃什么’、‘去这家吃还是那家吃’当然都不一样,第一次,碰到底线吧。我没想过,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我从来没想过他能说出那么狠的话。” 梁月带上橡胶手套,打开水龙头,将碗筷都冲了一边,一只只码进洗碗机。听着何绵绵发牢骚,确实忍不住笑。 陆和渊人缘向来不好,是何绵绵看惯了柔软的肚皮,忽视了他对外的尖刺。 “我一直很羡慕你跟陆和渊。我一直以为,陆和渊大学毕业就会娶你过门。” 何绵绵沉默半晌,说了句:“本来我们准备明年开春就结婚的,现在看来,可能要缓一缓了。” 十数年爱情长跑,卡在婚礼前夕,梁月都不能相信,难免压抑自责。梁月当何绵绵和陆和渊的观众当了十几年,竟然下意识地也为陆和渊辩驳起来,可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对方辩友,我同意你的观点。 这样的话太难出口。为唾骂自己的人辩驳,这事情只有耶稣做得出。梁月只懂得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梁月低头舔舔嘴唇,手扶着洗碗柜的柜门。“他一直以来,也不过只是对你有好脸色而已,别说是我,就是蒋泊舟,说不定都没见过他笑过几回。” “可他也不该那么说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他说得有多难听!” 何绵绵语气诚挚,满怀愤慨,叫梁月眼睛一瞬红了。 “绵绵啊,你跟我都十年没见了,我在国外,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你都知道吗?你实在没必要这样维护我。” 何绵绵一愣,看着梁月把洗碗机关上,脱下橡胶手套来晾在一边。 “阿月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那么早就认识了,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 “你认识的我,跟着蒋泊舟去玩的时候,在KTV只吃果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现在我很能喝酒,跟谁都能聊,聊到勾肩搭背都行。你老说蒋泊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几年过得,跟他也没什么区别。我也谈过恋爱,很多次,男人男朋友一个一个地换,有些还是因为生意,断也不会断得干净。” 梁月将自我剖析,可何绵绵却奋力替她找寻无罪证明。 何绵绵急急说道:“可你现在说的这个你,不是……” “不是十年前的我吗?我说我曾经对尹阙觉得愧疚,是因为十年前我跟尹阙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什么疼了要找个拥抱,想哭要找个肩膀。是从一开始我就是想要蒋泊舟疼,跟我一样疼。是我,要利用尹阙,要把他当刀子使。” 梁月牙根都在颤抖,“绵绵,我跟蒋泊舟,跟尹阙,不过一丘之貉 分卷阅读42 。” 这一刻,何绵绵看她梁月,眼睛带着疑问和惊讶,渐渐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梁月受不了那目光,仿佛坐在教堂中央,对着神像忏悔。 习惯了坚硬的躯壳,却得自己把刺给拔下来,疼得叫人不能忍受。 手机忽然响了,梁月抬手,手指尖在眼角轻轻一抹,往客厅走去,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是蒋泊舟。 “东西收拾好了吗?带你去买睡衣,怎么样?” 梁月不假思索,应了一声好,抄起旁边衣架上的大衣,一面打电话一面朝外走,不扭头往后看一眼。 电话那头的蒋泊舟顿了顿,抓住她的声音,“你怎么了?谁惹哭你了?” 梁月走出门,将门关上。 “刚刚吃火锅来着,太辣了,我做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明晚九点更新照常,尽量快来预告……嗯! ☆、第18朵玫瑰 夜半两点。梁月睁开眼。 眼前还是那盏黑白吊灯, 压在胸口一样, 叫她喘不过气来。身边, 蒋泊舟正在睡梦之中, 侧身面对着她,睫毛轻轻颤抖。 她没起身,偏头去看蒋泊舟。 蒋泊舟睡着的时候要比他醒着的时候, 更叫梁月觉得安心。 他眼眸深邃,总叫她想起深深不可见光的海底,也像那诱人而危险的沼泽。 他眼里常带笑,戏谑而得意,叫她痴迷,叫她害怕。 他呼吸沉稳。她掀被起床。 楼梯走廊都是声控灯, 梁月踩着拖鞋走过, 灯光幽幽,立刻追着过来,从二楼到一楼。梁月去翻衣服, 莫说烟, 连打火机都不在。她的衣服和包里没有,蒋泊舟的衣服更是。她昨晚分明看见蒋泊舟从那里头掏出一个烟盒来。 烟瘾混着忧愁烦闷涌上来,抓心挠肺, 梁月咬着牙,将衣服口袋又翻了一遍。 没有。 她只翻出她的手机来,按亮屏幕,上头十几条消息, 短信的是尹阙。她指尖点了几下,把他彻底拉黑。还有微信,是何绵绵。 点开,往上翻,梁月看见“对不起”三个字,便再也不想看,一路拉到最底,最新的一条是一点多,问她在哪儿。梁月将手机屏幕暗灭,却又还是不忍,又点开,回了一句:我在蒋泊舟家,没事,你睡吧。 何绵绵的消息秒回。消息框一弹出来,梁月就把屏幕按灭。像是烫手的山芋,手机被梁月丢到沙发上,陷进衣服里面。绿色的呼吸灯一闪一闪,要比梁月的呼吸自然得多。 烦躁更甚,只怕除了烟草无法可解。 “怎么醒了?” 梁月猛地转身。 蒋泊舟站在楼梯上头,灯光幽暗,将他眉弓衬托得更高。他身上穿着睡袍,系带松散,倒不如说是挂在胯上。 被捉住一样,梁月满身只剩下尴尬,目光从蒋泊舟身上移开,转身继续在包里翻,将东西都翻出来,带着烦闷,丢到一边。 “找烟?”蒋泊舟问。 梁月手上动作停下。“你把我烟收了?” 梁月回头瞪他,满眼写着难以置信。蒋泊舟丝毫不安都没有,走下剩下几层阶梯,趿着拖鞋,踱到玄关处,勾开抽屉,摸出一个烟盒来,又搭上一只打火机。 梁月伸手去拿,那烟盒却连她的手指尖都没蹭到。蒋泊舟将那烟盒和打火机一收,睡袍口袋深深,将它们齐齐吞下,抽屉空空,连合上都不必。 “蒋泊舟,你别太过分。” 蒋泊舟眉眼冷冷,往她走近一步,“饿吗?做点宵夜给你吃?阳春面怎么样?” 梁月眉心皱成川字,看着他揣着她的烟走向厨房。 蒋泊舟抬手打开墙上的吊柜,将挂面取出来放在一边,拎起电磁灶上的锅,接了小半锅冷水,将锅放回电磁灶,按亮开关。 “我不饿。”梁月伸手过来,将刚刚开启的电磁灶按灭。 蒋泊舟跟她对视一眼,满眼都是看孩子玩闹,又把电磁灶打开。 “把烟还给我。” 蒋泊舟不给,她伸手便去探进他睡袍口袋去夺。 连烟带打火机,手腕都被蒋泊舟捉住。 “阿月,跟我一块戒烟好不好?” 梁月眉头皱得更厉害,手指收拢,浑身炸毛一样,只将自己的手握紧拽回来。 “你要戒你自己戒。”梁月掰开烟盒,捏出一支烟来,叼在唇间,还没点,她斜眼睨了那未开的水,不满且轻蔑,“你要煮,你也自己吃。” 梁月转身往阳台走,打火机啪嗒作响,阳台门打开,阳台门关上。蒋泊舟隔着玻璃,看见她指尖烟雾笼起来,将她包裹着吞噬。 手里飞出去的蝴蝶,哪里会回到原来的手 分卷阅读43 心。春秋大梦。蒋泊舟将灶上的水关掉。 冷风如冷水,当头一泼,最是醒人。 梁月合眼,扶着栏杆吞吐烟雾。 两根烟抽完,终于将胸中沉沉乌云吐出,浑身都凉透,手脚像冰。 一转身,蒋泊舟站在阳台门内,隔着一道玻璃,双手抄在睡袍衣兜,看着她。头发仍是起床时那样乱。 梁月捏紧手中烟盒,推开阳台门,迈进屋内,反手将阳台门在身后关上。 蒋泊舟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跟前,衣兜里的手抽出来,握住她的手。温热贴上冰冷,将烟盒跟打火机从她手中抽开。 她不再挣扎,也不说话,由得他去。 “总是夜里睡不着吗?”蒋泊舟把梁月的烟盒打火机揣进衣兜中,“昨天也这样。” 梁月只觉得自己像个杯子,杯里装着烦躁。刚刚清空,眨眼间又把杯底盖满,眼看着就要往上升,向杯沿爬。 “工作上的事情?还是谁?能跟高考一样让你心烦。” “你。回国之后看见你,心烦。” 破罐子破摔,孩子一样。蒋泊舟笑起来,勾着她的手指,领着她往前走了一步。他踢了脚下的拖鞋,踩在沙发前面那张厚厚的毛毯上,屈腿往下蹲,带着梁月也坐下。 蒋泊舟往后一仰,直接躺在了那厚厚羊毛地毯上,“大”字一样,张开双手双脚,目光仍留在她脸上,深深的眼带着深深的笑意,倒映窗外月光,难得捡拾回一些少年气。 他的手伸向她的手腕,却没有抓住,只是将她的手掌反转,食指轻轻在她手心勾了两下。 “来,躺下吧,就像以前一样,跟我聊聊天。” 梁月愣愣看着他,石像一样,忘了动作。 以前一样?太久远了,久远到梁月自己都快忘记了,曾经她也有和蒋泊舟交心的时候。 梁月眨眨眼睛,双腿弯曲,双手枕在脸颊边上,缓缓侧卧在地毯上,躺在蒋泊舟身侧。 羊毛地毯柔软,还带着白日里阳光照射之后的味道,阳光的香气,混着月夜的柔和。 听说人会忘记看过的风景,会忘记听见的声音,却唯独不会忘记闻过的气味。 梁月想起这味道,也在一道阳台前面,窗纱边上,却是在蒋嘉雪家里。她曾躺上去,这样蜷缩着的时候,鼻尖能蹭到地毯上的厚厚羊毛。 那时的羊毛地毯上,陪着她的,正是蒋泊舟。 他与她一同躺在地毯上,枕着厚厚羊毛,他也那样对她说,“来,跟我聊聊天吧。” 梁月轻轻张开口,她都能听见双唇分开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出来,叫周围的空气都凝住。 想出口的话在胸中翻涌,将她一颗心都隐隐熬煎到焦急。 蒋泊舟要比她有耐心,侧身过来,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抚上她的手臂,一下一下,隔着丝质睡衣,将他的温暖带到她的身上。 他的目光像线一样,终于将她的话勾出来。 “别人对你好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很好很好的时候。你会觉得很难受很自责吗?” 一出口,梁月便觉后悔。蒋泊舟与她如何相同?从不缺人对他好。心怀有愧这四个字,也许他闻所未闻。叫他怎么与她感同身受? 她看见蒋泊舟的眉心动了动,那双眼似乎将她洞穿,叫她不适。 “是因为绵绵是吗?” 梁月轻轻吞咽,目光落在蒋泊舟的喉结上。 “谁都会喜欢绵绵,所以绵绵对谁都很好。” 心中的愧疚与不安总得平息,她开始自己找原因。“她的世界里面,好像只有美丽的东西,孩子一样,却总辩解说自己不是孩子。” 蒋泊舟蓦地从胸膛中溢出两声笑,似是忍不住那样,惹得梁月不解。 “何绵绵对我的刻薄样子,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你真的觉得她对谁都好吗?” 梁月似是被捉住,愣了半晌,也跟着他笑起来。 “何绵绵真是。一面骂着陆和渊怎么可以那样狠毒地说我,一面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他们俩还吵架?百年难遇的绝配,何绵绵看不惯你,陆和渊看不惯我。” 梁月的抽出手来,手指往复地动,指着蒋泊舟,指着自己。 那手腕被蒋泊舟捉住,轻轻一扯,叫她乖乖趴在他身上。 他身上睡袍领子松开,她的手撑在他胸膛上,低头看他盛满笑意的眼。 “她在你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 梁月把头发拨到一边,眼珠子转了转,似是当真在仔细回忆。 “她说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浪荡不羁,惹得彭城与定海的少女泫然落泪。” 梁月先被自己笑倒,蒋泊舟抬起下巴,轻哼一声,乐得配合,“完了,她还真打了我的小报告。” “阿月。” 他唤她的名字。 “嗯?” 她乖巧相回应。 蒋泊舟的手指勾着她脸 分卷阅读44 颊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缠绕,眼睛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月色,清得像泉,柔得似绵。 他声音沉而缓,睡前故事一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绵绵愿意为你辩解,愿意站在你这一边,是因为她能看见你没有看见的东西,你的好。” 那句话,他说过一遍,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眼睛,那样说—— “我们阿月很好的,只是她自己看不见罢了。可是没关系,我看见了。” 陷阱上头悬挂摇晃的诱饵,便是没有迷惑的草木泥沙,便是她明知那下头是深渊不见底,也将那诱饵一口咬住,再不能回头。 蒋泊舟指腹温热,贴上梁月的脸颊,轻轻在她下颌骨处摸索。 她的眼中只有他,她想低头吻他,她也那样做了。 栗色的卷发垂下去,铺在他颈侧。她的腰被他托起来,膝盖抵在他的身侧,陷进厚厚羊毛里头。 窗外月夜风急,风声骇人,窗内是每一滴血液都在翻滚奔腾,挣脱惹人发疯的麻痒。 从胸膛中央开始,到四肢五脏,连月光都被摇晃成水,叫梁月双眼承载不住。若说曾经都不过是情与欲相分离,如同鸡肋一般,唯有此刻,才堪称真正的如愿以偿,让心尖尖都被满足。 吻得忘情,她将主动权全部攥在手心。 她热烈,像是揉碎了的玫瑰花瓣,向他袭去。 美,美得纯熟妖艳,她的主动,她的熟稔,火星一样,将蒋泊舟的欲与怒一起点燃。 蒋泊舟呼吸急切,却从未乱过节奏,手掐着她的腰翻身,撑着地上毛毯,将梁月一双迷蒙泪眼看得清楚。 她曾这样看过谁? 气息交缠间,他看向她,在她迎上来献吻前,先一步伏身,将主动权与掌控权尽数夺回。 最后梁月整个人水一样软,浑身是汗,连声音都失去。蒋泊舟只笑,将她从羊毛毯上捞起来,将她抱上楼。留下羊毛毯裹着一片狼藉,只等着要被送去干洗。 外头太阳扯着光,要撕破那沉沉黑夜,但此刻只被蒋泊舟用厚重窗帘彻底隔绝在外头。 蒋泊舟返身钻入被窝,将那柔软身躯抱住。 梁月早人事不省,身后床垫下陷,她连眼皮都没抬,身体反应却自然,翻转过来,窝进蒋泊舟的怀抱。他的双臂圈过来,将她的肩膀都藏进羽绒被的保护之中。 恍惚之中,她似乎还听见蒋泊舟唤她的名字。 “阿月。” 她从喉咙发出一声“嗯”,哑哑的,连声调都分不清。 “不是谁都喜欢何绵绵的。”他说,“我喜欢你。” 蒋泊舟俯身贴近梁月耳侧,将她耳珠衔住,说:“我只喜欢你。” 梁月埋在他怀中,呼吸柔缓。抬起脸来看蒋泊舟时,双眼只剩乖巧温顺,迷离得已在梦境边缘徘徊。 她笑起来,话音轻柔,似是能叫人心化作水——“放你的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后天1.20生日,当日三更:零点/十二点/晚九点 PS: 蜡烛许愿位出租(狗头.jpg) ☆、第19朵玫瑰 一夜沉浮肆意放纵, 梁月自然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肯起来。 蒋泊舟跟她不一样, 早上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起了, 蹑手蹑脚去衣帽间换了运动服下楼晨跑, 顺手买了早餐回来,洗漱了就去书房开始工作。 中午蒋泊舟去卧室看了梁月一眼,还是他起床时她睡着的姿势, 蜷缩着面对他的位置,婴儿一样,只枕着枕头的一角,把被子抱在怀里。 蒋泊舟没舍得把她叫醒,转身自己去做了午饭,又回了书房。人在家中坐, 微信和电话响个不断, 什么“996”,分明是“24/7”全年无休,还不如24小时便利店的员工, 好歹还有轮班换岗。 下午快两点, 梁月才打着哈欠出现在书房门口。 蒋泊舟敲击键盘的手停下,抬眼来看她。 昨天他给她买的睡衣有好几套,蕾丝花边衬丝绸的也有, 无印风家居款的也有,梁月不知怎么,翻出一套粉嫩珊瑚绒的穿上,浑身毛绒绒的, 头发也松散披着,揉着眼睛,眯着眼睛瞧他的时候,跟从前十六岁时没有半分区别。 像是又熬了一晚上做卷子,好容易抓着个周六补觉,人是从床上起来了,可浑身上下都还不愿意醒。 电脑屏幕上视频会议还在继续,蒋泊舟关了麦,由得那画面继续,站起身,朝梁月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腰,单手替她将脸颊边上的头发往耳后别。 “吃点东西?午饭我做好了,还在保温。” 梁月点点头,“嗯”了一声,“我先去刷个牙。” 声音带着哑,无处不带着昨日放肆的回忆。 蒋泊舟喉头滚动,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公司?有个会要开。” “我跟蒋家,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吧?难不成 分卷阅读45 你要开疆拓土搞文娱了?” 蒋泊舟白了她一眼:“是GOC和‘空大’。” 梁月眨眨眼睛,慢慢将意识收拢回来,“GOC?小太子?他又挑什么事了?” “不算挑事。GOC那边觉得手游的热度在下降了,‘空大’出了个策划,其中有一环是跟一个网文网站合作,我想让你来负责。” 梁月算是听懂了大半,“专业对口,可以试试。几点?” “三点半。” 梁月捉住蒋泊舟的手腕,翻过来看了一眼上头的指针,“我去化妆穿衣服,借我辆车,那辆……宾利吧,宾利可爱,借我。” “我和你一起过去。先去把饭吃了。” 梁月一指他的电脑:“你不是还在忙吗?把车借我就行。” 蒋泊舟恍若未闻,只握着她的手腕重复:“我们一起过去。你先去把午饭吃了。” 梁月眼珠子一转,眼尾渐渐染上笑,手指爬上他胸膛,“怎么,不放心我跟汪释呆在一块儿?不是三方会谈,还有你们‘空大’的人吗?” “我怕庞戈被你勾走。”蒋泊舟笑,下一句意味不清,隐隐含着双关意味:“我好不容易挖回来的人。” “谁是你的人?”梁月笑着耸肩,手腕从他的五指间溜走,“给你半个小时,帮我打包午饭,我在路上吃。” 她转身,指腹贴在唇边,笑向他赏了个轻飘飘的飞吻便走回卧室,他自认命,返身回去将视频会议收尾,下楼打包午餐。 半个小时梳妆打扮,十六岁的学生妹又变回二十六岁的妖艳白骨精,一面捧着饭盒擓起一勺送入口,一面坐进车里,翻下镜子来检查唇妆。 蒋泊舟笑觑她细细将唇形保持,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将车子发动,开出小区。 车下了高架,梁月往车窗外望去,正好能够看见“空大”所在的那栋写字楼,写字楼外头的玻璃幕墙上,“空大”的游戏广告还在不断变化闪动。车再往前开,得进入一段下沉式公路,写字楼在视线里头消失。 “‘空大’这几年做游戏赚得不少吧?值得你在蒋家和‘空大’之间两头跑。” 梁月想着刚刚看到的广告,并不是“空大”和GOC之前出的那一款西幻主题的,完完全全的国风网游。她蓦地想起那款“汉唐风云”来。恰逢尹阙回国,好不讽刺。 “还不算大公司,拉到几笔投资,‘空大’能多租了一层办公楼,其它又拿去开发新的游戏了,半分没剩下。”蒋泊舟偏过头来看她一眼,“我要是只做‘空大’,现在是穷光蛋一个,愁着要不要吃泡面呢,还好投胎投得好,创业有退路。” 听他胡扯。 “便是没有蒋家,凭你这皮相,也不会有人要你吃泡面。白.马.会.所.了解一下,你这样的,月入个三五辆游艇不是什么问题。” 蒋泊舟笑得更加放肆,“这么了解行情,你要不要考虑包一下我?我给你打个折,骨折,八万八怎么样?六万六也行。” “要不起。” “你的包就不止六万。” “A的,撑场面,嘘。” 车速渐缓,开进写字楼地下的停车场泊好。电梯自停车场往上,一路升上19楼。 这还是梁月第一回来“空大”。“空大”选址就很不错,彭城西山区不小的交通枢纽,地下两三条地铁线交错,写字楼与商场肩并肩,上楼开门是白领精英,下楼转身就是美食衣包。寸土寸金的地段,又多租了一整层,“空大”之富,可见一斑。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停在19,电梯门缓缓打开。蒋泊舟一手按住开门按钮,一手自然搭在梁月腰间,陪她一同走出去。 18到20楼都是“空大”租下的,21楼刚刚被收入囊中,还在装修。出了电梯右转,便是一道开放的玻璃门,映入眼首先就是纯白背景墙上殷红的“空大”标志。 下午三点半,本就是困意微微发酵的时候。前台小姐姐的笑容都略带疲倦。可那一双双眼睛一瞧见蒋泊舟跟梁月,登时便亮了起来。 齐唰唰,前台传来一声,“蒋总。” 梁月一个个看过去,打心底里里头觉得养眼,忍不住低声跟蒋泊舟开玩笑,“你们公司福利不错啊,要我是你,我才不回蒋家,啧啧啧,傻。” “喜欢?你只要点头,立马给你发工牌上班。” 一手好太极,只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蒋泊舟带着梁月走近前台,问了一句,“GOC的人来了吗?” “还没有。” 蒋泊舟抬腕看了一眼表,眉头动了动,眼中顿时显出不耐烦。 梁月将手搭上他的臂弯,将那戴着表的手腕压下去,“你不知道小太子的脾性?能摆牌面,他能放过这个机会?行啦,带我逛逛你们公司。让我瞧瞧,你们公司还有没有其他福利值得我留下。” 他斜眼睨她,抓住她话中暧昧语调,“你想看什么福利?” 梁月浅浅的眼珠子往上转,暗红的唇微微努 分卷阅读46 着,嘴角带笑,神色灵动得直叫人挪不开眼。 “比如什么健身房啊,私人影院啊,餐厅食堂啊,茶水间点心啊,还有……享受着这些福利的禁欲系IT猛男啊……” 一面说着一面往里走,蒋泊舟觉得牙根都发痒,“陆和渊那款算禁欲吗?” 梁月笑得弯腰,直摇头,“他不是禁欲,是败欲,败坏的败。也就何绵绵喜欢吃他那款,古板又毒舌。呕。” 两人前脚刚走,后面前台已经炸开锅。 一个捏着手机凑过去,“是她是她,之前在发布会出现过的,看,发布会照片还有呢!” “是哦是哦,是那个狗作者的经纪人吗?” “我怎么听说是GOC小太子的女朋友啊?” “难道是GOC要跟‘空大’抢生意,蒋总就去把GOC小太子的墙角挖了?” “蒋总牛批!” “……” 蒋泊舟精明如狐狸,怎么可能把梁月往程序猿聚集区那边带过去。梁月左瞧瞧右看看,挽着蒋泊舟的手臂,只跟着他往前走。 梁月看着蒋泊舟刷卡推开那道玻璃门,里头空间不小,装修更是精致,隐隐透着熟悉的风格,叫梁月想起何绵绵来,温馨简约,处处都透着实用主义的设计。 梁月不吝讽刺,“你都辞了‘空大’了,怎么还有办公室啊?这么浪费?” 蒋泊舟,“想要吗?来上班,这就是你的办公室。” 两人前脚刚进来,后头就有人端着两杯咖啡跟上来,朝梁月和蒋泊舟点点头,将咖啡放在一边的玻璃茶几上,礼貌有加,安静离开办公室,将玻璃门掩上。 蒋泊舟解开西装外套上的扣子,在沙发上坐下。 “我以前在这里,现在是庞戈了,他管市场部,只是我还留着张门卡,没还给他罢了。” 梁月一点即通,当即问:“陆和渊跟庞戈原来的办公室在哪儿?” 蒋泊舟脸上写着得意,甚至带着点奸诈,手指一指玻璃门,“最开始只有19楼,他们在外头格子间挑了个凉快地方坐着码代码。租了18楼之后,他们俩的办公室都在这楼,不用跟总务财务挤在一起了。等21楼装修好了,19楼全部都会改成市场部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剩下的,他们慢慢分呗。” “你怕不是就是为着这些才选市场部的。” 玩笑是这么说,可梁月怎么不了解蒋泊舟,他做什么不行,要是换陆和渊,或者是庞戈去做市场做营销,估计“空大”连19楼都用不上,还要什么格子间。 正说着,旁边的玻璃门突然被打开,庞戈的脑袋探进来,看见梁月和蒋泊舟坐在沙发上,这才彻底推开玻璃门进来,一面走,一面说:“蒋哥,来帮我看段代码。” 蒋泊舟看见他手上抱着台外星人,厚重得像摊平了的砖头,眉头轻皱:“你什么时候管到技术部去了?技术部的人都死了吗?” “陆和渊今天跟吃了火.药一样,技术部没死的也跟死了的差不多了。” 蒋泊舟接过电脑打开,手指贴上键盘,敲击声清脆响起,一串白色代码爬上黑色屏幕,他还能分心,宽慰庞戈:“忍忍吧,他跟何绵绵吵架了。” “我也知道,昨天他们俩走的时候,都拉这个脸。但是,老陆还会跟绵绵姐吵架?真是千载难逢大水淹了龙王庙。” 梁月抽了个靠枕倚着沙发靠背,喝着咖啡,看着蒋泊舟敲代码跑程序。庞戈站在边上,眼睛也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活像个看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手都交叠在身前,满脸写着虔诚。 禁欲系IT猛男。梁月忽地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将视线从蒋泊舟的喉结上挪开,自然落在蒋泊舟的手指上,那手指指甲修剪齐整,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分明骨节往内,无名指上,那朵荆棘玫瑰还静静缠绕着。 梁月低头喝了口咖啡,将杯子放回桌面。 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渐渐停下,一声清脆结尾。那头开始运行,似乎已入佳境,庞戈舒了一口气,乐呵呵地把电脑抱起来合上,把秘书叫进来,将电脑送出去,又回到茶几边上,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下。 三人聊了两句,秘书去而复返,把几个文件夹带进来。庞戈递了一个给梁月,梁月放下咖啡,翻着文件:“这些都是‘空大’主导的吗?” “是啊!‘空大’的端游其实还好,注册用户稳步上升。GOC的手游就不一样了,高开低走。手游嘛,也是常态,他们眼红,要继续炒一下。GOC给钱提要求,我们做方案,自然是我们主导咯!” 庞戈挠挠脑袋,笑得得意:“农奴大翻身,孙子轮流做,今年到他家。” 梁月噗嗤一笑。蒋泊舟只想把庞戈打出去。 玻璃门从外被打开,秘书走进来。 “蒋总,GOC的小汪总来了。” ☆、第20朵玫瑰 庞戈出去接汪释, 梁月也将手中的文件夹放下来, 站起身, 要跟着一起走 分卷阅读47 出去。 手腕却被抓住。 蒋泊舟一手牵住她, 一手将身边的电脑包抽过来放在膝头:“你坐下。有庞戈去就行了,一个汪释罢了,有必要夹道欢迎吗?” 庞戈回头, 满眼都是怯怯,小狗一样,瞧了梁月的手腕一眼,只轻轻咳嗽两声,当作无事发生,往外走去。 不用动弹, 梁月何乐而不为, 笑着复而坐下,将桌面上的咖啡杯端起来,小口啜饮, 眼睛只追着蒋泊舟的手指, 瞧见他电脑上的文件缓缓往上滑动。 “你是铁人吗?蒋泊舟。” 他的视线从文件上抽离,投向她。 “夸我夸得这么迟?怎么不留着昨晚夸?今天早上也行?” 她耳根处微红,笑容带着些气急败坏, 看向他时,目光单纯含羞,“我是说,你好像什么地方都做得挺好的, 你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蒋泊舟手扶着电脑,心中如花绽放,说不出的愉悦。 “夸得不错,继续。” 梁月抬脚在对着他脚踝就是一踢,娇嗔扭头。他乐了,伸手去勾她的袖口。 “阿月……”声音沉沉,被来人的笑声盖过去。 门被推开,汪释先一步走进来。蒋泊舟背还未挺直,指尖刚碰到梁月的袖子,也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汪释脸上笑容登时凝住,蒋泊舟偏头,目光扫过来,汪释耸耸肩膀又笑得欢 “嘿,蒋泊舟你也来了呀!” 庞戈走进来,将玻璃门关上,蒋泊舟的背终于挺直了些,彬彬有礼,伸手引向旁边的沙发,“来了,坐。” 梁月放下咖啡杯,问了汪释一句:“聊什么呢?一进来就这么开心。” 汪释解开西装扣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二郎腿翘起来,“刚刚跟那帮前台小姑娘推销我新签的战队来着!” 蒋泊舟眼尾带笑,凉凉往汪释脸上扫了一眼,“我们前台小姑娘打游戏?倒是新闻,之前有一回团建吃饭的时候,技术组说要组队内测玩一把我们的游戏,前台小姑娘一个都吱都不吱一声。” “那肯定啊,我新签的这个战队走的高颜值路线,当然不一样。你以为球迷看球只看球吗?我前女友连篮球的三分球在哪儿投的都不知道,还不是跟我一起守着看直播。” 秘书多送了一杯咖啡进来,把玻璃门从外带上。 “你怎么又回GOC了?我还以为你只跟GOC谈下合作。”蒋泊舟说着,整个人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重新将电脑放回膝头。 小太子摆摆手:“老头子说想退休了,之前聊工作把我诓回去,我觉得也行吧,先试试。都快三十,也不是白手了,再说了,你都回去了,我现在回去好像也不丢脸了。想不到还是梁月够硬气,说跟家里断就断。梁月,你……” “这次‘空大’给的方案,GOC看得怎么样了?” 小太子眼看就要踏入雷区将战火引爆,蒋泊舟一句话把话扭过去,眼皮微抬,跟庞戈对视一眼,左手手指捏着右手,将玫瑰戒指轻轻转动。 庞戈抬起下巴,往桌面的文件夹上指了指,“小汪总可以先翻翻,没讲清楚的,我再解释。” 汪释也不傻,当然知道梁家的事情,一句剑尖似的试探,蒋泊舟就这样急切,肉盾一样挡住,倒叫汪释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不过既然是来谈生意,就得好好谈,小太子这次没想挑事,撅撅嘴巴双手摊开,只将文件拿起来。 蒋泊舟将电脑打开,似乎真的从这边抽离出去,将一切交托给庞戈。 汪释捏着文件夹翻了翻,撅着嘴轻轻点头,吊儿郎当,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之前你们发过来的,都看过了,我觉得可行,只是合作的网文公司,GOC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挑的几家网文公司,都太新了,GOC想挑‘风归去’。” “风归去”的名字,梁月回国之后早就听过了。文字市场里头,还没有哪家网文公司能够跟“风归去”一争高下,几乎就是国内网文市场的龙头老大。 梁月放下咖啡杯,“‘风归去’是主打女性市场的,但是你们现在这款游戏,格局背景可都不小,不太合吧?GOC跟‘风归去’有合作吗?” 汪释倒没什么顾虑,耸耸肩膀: “文字出版审查的口收得越来越紧,不亚于游戏。‘风归去’嘛,渠道宽,比较好说话。性别市场我们觉得关系不大,游戏的设计本来走的就是视觉冲击,这款游戏画面精致,可以做到男女通吃。” 庞戈将文件夹合上,放在茶几上:“没有关系,GOC有选择更好。‘空大’给出的方案,首先第一个阶段,是网上征文,通过投票和网站内部评审,定出获奖名单。 “投票的方式是每个账户一天一票?” “每个IP地址一天一票。”庞戈瞧了蒋泊舟一眼,“空大”和GOC要的是潜在玩家,不只是“风归去”的现有用户,用IP地址去限定,票数看起来会少一点,但却在票数真实性上更能让双方获利。作者和粉丝在为作品拉票的同时, 分卷阅读48 自然也为“空大”和“风归去”一起吸引了用户,可谓是双赢。 汪释摸着下巴,不住点头,补充了一句:“征文毕竟是有截止日期的,能不能有更长的一个合作方式?把手游的寿命往长去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空大”的准备自然充足,庞戈的手指在文件夹上点了点,“短篇小说这条路在线下走不通。长篇的话……如果GOC和‘空大’能够一直授权的话,有好的作品,可以让‘风归去’继续签约出版,将它经营成一个系列IP,‘空大’、GOC、‘风归去’共同投资,按投资比例进行分成。” 汪释打了个响指,“这个好!” 梁月舌头轻轻弹动,发出一声脆响,摸出手机来打开备忘录记下一串文字:“维森那边的版权问题呢?继续扩大的话,原来的合同不能覆盖了。买断和分成,我推荐买断,维森本身性格不太行,要是单纯分成,难保他以后不会毁约,价钱你们给我一个范围,我去跟他谈。” 庞戈点点头,接着说原本的方案。 “征文结束之后,还要梁月姐你跟‘空大’和GOC的团队合作,挑选部分作者签下来,写游戏的剧情副本。” 梁月有些吃惊,“连游戏副本的创作都跟征文挂钩吗?” 这一步确实是新而险,但无论用于不用,对外营销,确实是一个好噱头。 庞戈笑笑,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指了指蒋泊舟,“蒋哥的点子,推荐梁月姐来替两边挑人。” 梁月看向蒋泊舟。 他的工作似乎告一段落,轻轻将电脑合上,说得倒是风轻云淡,“怎么样,阿月,帮我这个忙吗?” 梁月自然笑起来,“你这么费力帮我实现就业小目标,我当然不能不领情。” “哎哎哎!”汪释可不肯了,“明明是我们GOC提出来的,你只谢他蒋泊舟?好歹请我吃顿饭吧?” 梁月白了他一眼,“把你的车都还你了,还不够谢你的?再说,要是请吃饭,清蒋泊舟,请庞戈,也请不到你身上去,你能想起帮衬我?只怕你连我还在彭城都想不起来。” 蒋泊舟声音冷冷,本该是庞戈该说的话,却蓦地由他说出口:“明天法务起草授权合同,我拿给你签字。GOC呢?” “一周之内。” 一锤定音,算是敲下来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蒋泊舟例行询问,说着已经站起身,手指离开荆棘玫瑰戒指,将西装外套的扣子扣上。蒋泊舟走过去开门,摆明了是要送客。 尤嫌不足,蒋泊舟说:“庞戈你跟梁月讲一下‘空大’对副本的设想和要求。我送小汪总出去。” 汪释如何不识趣,站了起来笑着挑挑眉毛,瞧了梁月一眼,“不了,晚上约了人,下回吧。” 梁月浅浅双眸看着蒋泊舟,安坐在沙发上,脑袋往一边歪了歪,只冲汪释挥了挥手。 蒋泊舟回头看了梁月一眼,将玻璃门关上。 汪释没走远,等着蒋泊舟走上来,路过前台时,手臂一抬,搂上蒋泊舟的肩膀,另一只手挥动,跟前台的小姐姐们告别,还真一副万人迷的纨绔模样。 蒋泊舟肩膀抖动,将汪释的手拨下去。 汪释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恼火的样子。“行了,知道梁月是你的,我识趣,退避三舍,行了吧?” 两人在电梯前头站定。电梯还没上来,蒋泊舟却没走,只站在汪释身边,陪他一块儿等电梯。明晃晃电梯门,映着西装革履两个人。 “十年了,最后不还是她?以前她追你追得,连我都觉得可怜,你但凡有点反应,梁月都不至于出国跟家里闹掰,你也真是的。哎,趁着梁家老教授还有几年,劝她赶紧回去低个头,苦哈哈的跟自己较什么劲。梁剑津就这一个外孙女,他当教授教书这么多年,门生里头,就你爸那样厉害的角色不知道有多少。梁剑津是清高一辈子,可一对儿女为什么能把彭城的教育都攥在手里?不就是因为一个梁剑津吗?” 蒋泊舟满腹都是恶心,忍着没吐。 “老爷子一病,我接手家里的事情,才真是明白,有大树是真的好乘凉。” 电梯数字不断增大,眼看就要到19。蒋泊舟转身就要走。 “你听说了吗?尹家的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好像要分家了,尹阙他爸把尹阙给从国外放回来了。” “什么?” 若说有什么可以一瞬点燃蒋泊舟的怒火,非“尹阙”二字不能做到。 汪释对蒋泊舟的反应没半点吃惊,笑着重复了一遍,“尹阙。回国了。” 蒋泊舟一下子只觉得牙根痒得入骨,只将咬紧得连下颌线都蹦现出来。 汪释拍拍他的肩头:“他当年那样混,得罪梁家人,又来整你,尹家面子里子都过不去,把国外的小公司给他管,发配一样。他嘛,管也管不好,只玩儿得疯。可长子长孙,尹家老爷子疼,没办法。只有一个……” 汪释的手指往里指了指,“你得看着点,我要是尹阙,回国, 分卷阅读49 肯定先找梁家人开路,不找梁月,找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生日,三更:零点/十二点/晚九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bcd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朵玫瑰 已经在蒋泊舟家住了两晚, 梁月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蒋泊舟也不强求。两人吃了晚饭, 蒋泊舟便开车送梁月回何绵绵家。 梁月已经有了小区的门禁卡, 蒋泊舟的车顺利开到何绵绵住的那栋单元楼楼下。 车子停稳,梁月侧身要解开安全带的卡扣,蒋泊舟抢先一步, 将卡扣按下,拉着安全带,伏身过来将它慢慢收好。 他靠近,催着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蒋泊舟微微闭眼,吻就要落在她唇上。 “蒋泊舟,汪释跟你说了什么了?” 梁月忽地问出口。 那吻顿住, 蒋泊舟撑着座椅往后。 “怎么这么问?” 梁月抬手, 指腹柔软,拂上蒋泊舟的下颌。 “你送汪释出去,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对。他说了什么?” 蒋泊舟低低地笑起来, 伏身在梁月嘴角亲了亲, 坐回驾驶座上。 “这么喜欢我,连我一点点不开心都看出来?” 梁月不回答,垂着眼, 嘴角勾勾,手抄进大衣衣兜里头,捏住那一盒烟,捏着那支打火机。 “谈不上, 只是足够了解你。你不是知道的,我连你下一个要泡哪个妞都看得出来,你说呢?” 她偏头去看他,那笑容只一个妩媚绝伦,恰似玫瑰绽放深夜里,诱得人弃了呼吸。 蒋泊舟眸深似海,也不知多少情绪在翻涌,只手指摩挲无名指戒指,缓缓停下。 棋盘摆好,黑白博弈,胜负难知。 “汪释说,尹阙回国了。” “是么?” 梁月笑容未冷,连眼底深色都不曾变改,仿佛事不关己。 “他找你了吗?” 单刀直入,没一丝遮掩伪装。 “找了。” 她也坦诚,不过旧人旧事,旧伤疤早就被抓开,两个人一起疼痛,总好过她一人独自将伤口舔舐。 蒋泊舟瞳孔一瞬收紧,握着档把的手指关节泛白,声音还倒自然,裹挟着镇定用的深深呼吸。 “他找你做什么?” 梁月将他一寸寸审视,只道心中无限畅快。 “不知道呢?听出他的声音,我就把电话挂了。想重温旧梦?也许吧。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阿月,如果他回来找你,我不会放过他。” 梁月想笑,“跟你有什么关系?如今我算不上梁家人,即便跟尹阙在一起,也不见得我妈会费那个工夫来为难我。” 她眼尾扫过来,笑得带了两分嘲讽,“啊不对,薄绛的事情,他还真的跟你脱不开关系。行了,他再来找我,我给你通风报信就行。” 梁月手搭上车门,就要下车。 “阿月!” 声音带了急切,蒋泊舟关节发白的五指攥住她的手腕。 她回头来,小鹿眼圆而清澈,纯得只剩下疑惑一般。 男人似乎隐忍了许久,喉结滚动,声音轻,却在车内清晰得不行。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棋子一步一步落下,明知故问,欲盖弥彰。 “我不该……不该放手,由得你跟尹阙在一起。当年的事,是我混蛋。对不起。” 若是十年前,她听到这段话,该不知道要多么感动,只怕是涕泗横流,不论是蒋泊舟说什么,她都只能点头。 刺猬没了刺,蜗牛没了壳,将柔软皮肉坦白,谁来都招架不住。如果说这十年时光教给了梁月什么,恐怕只有这个。 刺与壳将外界抵挡,架不住蒋泊舟又再要添一份武器,硬生生要把她内心剖开。 “阿月,我心里是真的有你。” 蒋泊舟目光温柔如水,落入梁月一双鹿眼中,却化作寒冰。 “蒋泊舟。”她唤他的名字。 “嗯?”他应答的声音也柔,声声渗着期待。 “我和尹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跟他当初怎么样,跟你半分关系都没有。当年是这样,如今、以后,都是这样。” 蒋泊舟无往不利,恐怕唯有此刻翻船。他愣住,露出梁月也有些陌生的神情来。 梁月不想再看,伸手搭上车门,“行了夜深了,我要回去洗洗睡了。” 车门将要推开,啪嗒一声车门将要落锁,却没能将梁月拦住。车门打开,冷风倒灌进来,这边副驾驶门还没关上,驾驶室车门已经打开。 蒋泊舟大步追过来,将梁月手握住不肯放。沉默似冰, 分卷阅读50 坚硬不可破。 “那现在呢?你心里还有他吗?尹阙。你心里还有尹阙吗?” 她回头去看他,眼神妖娆,分不清黑白,但藏住了里头的冷。 梁月忽地笑起来,“如果我说,我心里现在有你呢?” 她的手,反过来,勾住他的手心,轻轻划了两下。 蒋泊舟手心温热,却觉得梁月指尖碰过的地方渐渐变冷。他不说话,手指松开梁月的手腕,探入衣兜,将烟拿出来,捏出一支来叼在唇间。 可那打火机还没摸出来,烟盒却脱了手,从蒋泊舟手中,被捏到了梁月指尖。 梁月从他的烟盒里将一根烟抽出来。男士香烟夹在两片红唇中,近在眼前,说不出的性感狂野。 梁月笑,不顾蒋泊舟的阴沉冷漠,直用笑将太平粉饰,“你不是要戒烟吗?话说出了口,就可以不作数了?” 风平浪静,如同无事发生,叫蒋泊舟恨得牙根痛痒。 蒋泊舟一手将她的手指握住,连同烟盒攥入手中。他另一只手将那烟取下来,塞回烟盒。烟盒并打火机,被梁月握住,包在蒋泊舟手心里。 他手臂一收,便把她拉将过去。 目光相撞,剑拔弩张。 “我说过的话,当然会作数。”蒋泊舟将牙咬紧,“每一句,都作数。” 梁月抽出一只手,将打火机解救出来。啪嗒。烟雾又把手指笼住,火光明灭,像雾里的星,夜里的眼。 “行了,知道蒋先生一言九鼎。夜深了,回去吧。”梁月说着,手往后抽要收回,却没能得逞。 蒋泊舟一双眼深深,仍固执要将她困住。 他说:“阿月,我是真心喜欢你。真的。” 一句咬牙切齿的双关话,又被掰开来要说个透。 梁月低头将唇间烟取下来,眼抬起,看进蒋泊舟眼里,“这么舍不得我,要我陪?连真情表白都用上了。可我今天真的累了,明天再陪你,好不好?” “梁月!我……” 蒋泊舟语气带怒,话却被吻堵住。 梁月踮起的脚跟压回地面,手还没离开,一手勾在蒋泊舟的后劲,一手还在蒋泊舟手心。 “我真的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呀。” 蒋泊舟不说话,梁月只将手垂下,烟还夹在指间,手心覆在他手背上,“明天带着早餐来接我,好不好?” 刺与壳护住皮肉,化作绕指柔,将冷漠伪装起来。 蒋泊舟的手指终于愿意松开,贴着梁月的脸颊抚摸,“好,我明早来接你。” “我上去了。” “嗯。” 梁月转身走入楼下小花园,绿植缠着回廊,一路弯绕通向单元楼入口。 保时捷停在外头,直到绿植尽头处玻璃门开了又合上,蒋泊舟才重新坐进车里,停顿片刻,倒车出去,转了个弯,原路开出小区。 车走了,楼下玻璃门却又被推开。绿植深处回廊下,梁月抬手将那根抽了一半的烟从唇角间取下,捏在手里掐断了火星,手背青筋爆起,三指将余下半根烟捏得粉碎,全攥在手里变了形,最终葬身垃圾桶。 梁月摸出自己的烟点上,大衣一拢,靠着廊柱坐下,两根烟抽完,梁月的手脚也已经冷透。将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她转身走进单元楼。 电梯升上去。带着梁月回到栖身之处。 密码锁上光亮闪过,将所有数字都亮了一遍,门锁打开。梁月推门,门后一片黑暗,只留下转角处的夜灯。 玄关处,梁月的拖鞋边上放着何绵绵的雪地靴,柜子上,放着何绵绵的包。梁月愣了半晌,换了拖鞋,将包放在玄关处,走向衣柜,取了睡衣,去冲了个澡。 一身烟味顺着流水被冲走,只剩下沐浴露的香甜,牙膏的清冽。梁月走上二楼,推开卧室门走进去。被窝冷冷,另一边卧室的趟门关着,门后静悄悄,何绵绵应该已经睡熟。 梁月放下手机,双膝往身前收,将被子抱在怀里,等着睡意降临。 趟门那边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梁月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整个人石化一样,动都不敢动。 又响了几声。跟着怯怯一声呼唤:“阿月,你睡了吗?” 梁月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灯,趿着拖鞋,走到那木趟门前,将趟门拉开。 一道门框,趟门拉开一半,一边站着梁月,一边站着何绵绵,空气里头尽是尴尬。 “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吵醒你了?” 何绵绵手垂下去,揪着睡衣的一角,黑夜里,梁月这边床头灯灯光微弱,照着何绵绵紧紧皱起的眉头。 何绵绵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那缀着兔耳朵的毛绒拖鞋跨过门框,迈到梁月这一边来。 “阿月,不管你怎么样,我都觉得你没有变。我总记着初一第一回月考,我考倒数第一,你是第一个递纸巾给我擦眼泪的人。我们初中高中好像也不太亲密,可我总记着这个,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分卷阅读51 ” 该是夜深了,或许是真的开始年岁渐长,这样年少的事,细碎至极,想起来都不足道,可真的从嘴里说出来,却能一刻叫人湿了眼眶,酸了心窝。 梁月偏过头去,只觉得喉头紧绷,一个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怕一出口,都是嘶哑不能听。 何绵绵伸手来,将梁月的衣袖勾住,“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梁月只点头,不敢去看何绵绵,舔舔嘴唇,“你睡吧,太晚了。” 何绵绵的手指头停在梁月的袖口,还是收了回去。 “好。你也,早点睡。” 兔耳朵拖鞋退回去,又越过门框,何绵绵抬头再看梁月一眼,把趟门拉上。 这头的灯没关。何绵绵躺回床上,面向趟门,看着那边趟门上头映着的灯光,皮影戏的戏台一样。 啪嗒一声,灯被按灭。何绵绵一颗心往下沉。吱呀吱呀,木趟门又被拉开。 何绵绵支起身来,将床头灯拍亮。 梁月抱着枕头毯子,站在门框这边,“我能今晚跟你挤挤吗?” 何绵绵哪里会拒绝,只喜笑颜开,往后挪,将一半的床让出来。梁月钻进被窝,放下枕头,面向何绵绵,蜷曲躺下。 床头灯渐渐熄灭。黑夜里,两双眼睛发亮,随着呼吸声。 “我没有生你的气,从来都没有。” 话哽在喉头,只能半句一句地挤出来。 “绵绵,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可可爱爱的,对谁都很好,谁都喜欢你。和你做朋友,我一直都很想,想和你做朋友,想什么都能跟你说。” 何绵绵语气急切,手探出被窝,握住梁月的,“你可以啊,你当然可以什么都跟我说,我身边留下的朋友,只有你和我是认识最久的了。” 哪里是久不久的问题。有的是人倾盖如故,更不缺人白首如新。 “是我很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很羡慕你,单纯,不需要伪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相信就是相信,连半分怀疑都没有。” 有眼泪冰凉,从眼角滑落,没进枕头里,渗进棉花深处。 “为什么不能那样呢?喜欢一个人,就对他讲,不喜欢了,就离开。我想要你当我的朋友,就是我看见的这个你。陆和渊说你的坏话,我觉得不是那样的,就不行。” 梁月被她逗笑。 是啊,为什么不能那样呢?可哪里有那么简单?她在盔甲里头,在壳里头待习惯了,只要一出来,便会被外头的世界伤得鲜血直流,每一回都这样。 梁月捏了捏何绵绵的手心。“是啊,我在你面前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嘛!你不要听陆和渊说我的坏话。” 何绵绵点头,“嗯,我知道。” 陆和渊简直杞人忧天,梁月何德何能,能够使何绵绵这颗赤子之心蒙尘?只怕是撒旦临世,都不见得能做到。梁月合上眼,牵着何绵绵的手,等待睡意降临。 “其实我明白,我只是运气好,遇上陆和渊,他跟我一样,都是直来直往的人。不像蒋泊舟,有那些花花肠子弯弯绕绕的。我讨厌他,不是因为他怎么花心怎么老换女朋友,而是明明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他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装无知,享受你的好。” 梁月呼吸声缓缓延长,久到连何绵绵都昏昏沉沉,快要进入梦乡,黑暗中才恍惚有人声喑哑响起。 “还不是因为路人皆知,他才享受得心安理得。只有拥有了,才有资格放肆和厌烦吧。” 手机屏幕将黑暗照亮,红红指尖划开密码锁,有人的名字依旧躺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stoda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朵玫瑰 咖啡厅小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梁月摸起来, 没有划开屏幕, 就看见上面那条信息:不好意思, 刚刚没有赶上地铁,要晚五分钟到。 后头跟着三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又跟了一句“不好意思。” 梁月回了句:没关系, 不着急。 手机屏幕变黑,被放回桌面。 服务生捧着托盘送上一杯卡布奇诺,上头的拉花是小小一只丘比特,咖啡带着奶沫晃动,爱心上头的箭矢也摇摇晃晃的。 梁月礼貌说了声“谢谢”,视线在那小小爱心上停留片刻, 便回到笔记本电脑上面。 一张便条被塞到咖啡杯底下。 粉色的, 上头写着一串英文:Maybe I have ur number?尤嫌不够,下面添了一行中文标注: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梁月这才抬头。 十七八岁的小男生,身上挂着咖啡店的围裙, 浑身洋溢着少年气, 目光透着怯,小狗一样,梁月几乎可以看见他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耸动。 她身体往前倾, 看向收银台 分卷阅读52 那边,两三个他一样的少年郎,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这边,被她一瞧, 纷纷四散,假装重新投入忙碌。 少年人的玩闹,梁月只觉得浑身都渐渐活泛,玩性上来,她从托盘上取了一张餐巾纸,摸过一只签字笔来,在餐巾纸上写下:Do u want a fake one Or my boyfriend’s? 问号的一点刚刚戳完,梁月偏头瞧那服务生。那两只毛茸茸小狗耳朵耷拉下来,嘴角往下往回收,仿佛被丢在路边一样可怜。 服务生轻轻说了句“sorry”,端起托盘就要转身离开。 围裙一角却被手指勾住,一张方方餐巾纸轻飘飘落在托盘上,一串数字。附上一句:CALL ME. WILL BE ANSWERED. 全部大写,被一枚殷红吻痕加粗。 服务生耳根都红了,转身,却看见梁月脊背挺直,十指纤纤,已经落在笔记本键盘上敲打。收银台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服务生捏紧手中托盘,快步走回去。声声起哄被压抑。 冬日里,只叫心都暖着。 梁月合上电脑,抬头往外看。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臃肿的羽绒服早已经粉墨登场,毛呢大衣的戏却还未唱罢,人总暧昧,纵使是畏寒,也会在纠结之中,在美丽与死亡之间选择前者,先把羽绒服冷藏。比如梁月。 其实下午不算寒冷,四点多的时光里,暖阳的热度萦绕在周围,虽然与中午时相比热度已经稍减,但也足够让人免于哆嗦取暖,尤其是在咖啡厅这样温暖合适的室内,阳光还能透过落地玻璃窗,落在梁月桌前。 搁在笔记本旁边的手机震了震,梁月随手在键盘上点击了两下保存文档,另一只手摸起手机划开屏幕解锁。 上一条消息已经是十分钟之前。这一条是:Hello!我到了,在门口! 梁月握着手机,转身,正好瞧见小姑娘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便伸手一挥。小姑娘看见了,点点头,手扯了扯肩上的挎包,往梁月这边走过来。 黑长直的头发,齐刘海,妆是化了,却只画了眉,涂了口红。挎包上没有牌子,格子纹大衣,里头搭配一水儿的黑白灰色调。 那双眼睛,看见梁月的一瞬就亮起来。 梁月站起来,一手握着手机,一手伸过去,“你好啊,我叫梁月。” 女孩子眼中一瞬的怔愣没办法隐藏,目光落在梁月的手指,这才伸过去,将她的手握住。女孩子手心温热,目光重新找到梁月的眼睛。“叫我覃勤就可以了。” “弹琴?”此前不过是微信联系,除了“亲爱的”就是“babe”,两人还没说过彼此的名字。 覃勤笑得有些害羞抱歉,解释道:“没有言字旁的覃,勤劳的勤。” “噢,懂了。”梁月伸手引向旁边的空椅子,“坐吧。” 覃勤拉开椅子坐下,大衣没有脱,把挎包放在膝头。 梁月把旁边椅子上的包打开,取出一个两份文件来,放在桌面上,却还没挪到覃勤跟前。 “覃勤,你觉得这款游戏怎么样?你知道‘空大’最近要出游戏了吗?” 覃勤不住点头,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知道的!知道的!我是‘空大’的死忠粉,‘空大’之前出的游戏我都玩过的,最新要出的‘上古记’,所有的预告我都看了!” 梁月眼睛一亮,眨眨眼睛,十指交叉放在桌面,“是吗?它里面那个部分最吸引你?” “它的世界设定吧,中国的神话体系是破碎的嘛,不像是希腊神话、罗马神话那些,有一个完整的体系。我对这些很感兴趣,其实我已经在写‘上古记’的同人文了,游戏现在的设定就已经给了我很多灵感,我想的是一个仙族的女孩,她……” “喔,先缓一缓。”梁月伸手挡在面前,将覃勤的话截住。 覃勤顿住,眼睛里头写满了不知所措,说了声“对不起。”,便将嘴唇抿紧。 梁月笑起来,伸手在覃勤的手臂上摸摸,安抚她:“不用道歉,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签约,你现在跟我讲大纲讲情节不太妥当,你要学着好好保护你自己的东西。” 覃勤恍然大悟,脸颊渐渐泛红,染到耳根,“谢谢你。” 工作日的下午四点,咖啡厅里面的人不多,偶有一看就是职场新人的小妹妹跑进咖啡厅,手指在手机上划着,一点就是六七杯,打包带走。 卡布奇诺还散发着温暖,梁月将电脑合上,双手将咖啡杯捧起来,十指张开贴在杯壁上取暖。 “你要喝点什么吗?拿铁?卡布奇诺?”梁月伸手,把服务生叫过来。 覃勤指了指梁月手中的咖啡杯,上头的丘比特已经融化,只剩下一个轮廓模糊的爱心。“能喝跟你的一样的吗?” 梁月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服务生,毛茸茸的耳朵竖着,喜滋滋地走过来返回去。 “听口音,你不是彭城人吧?你在彭大读书吗?中文系?” 覃勤将挎包 分卷阅读53 取下,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是的,我不是中文系,我是定海人,考来彭大,读的是风景园林,今年大一。” “风景园林噢,是要读五年的,对吗?‘风归去’那边的连载更新要求比较高,‘风园’这个专业向来吃的苦不少,以后更新能够保证吗?” 覃勤将耳边的头发往后撩,固定在耳后。“其实还行。连载的话,我能够做到日更三千。但是我不太想签‘风归去’,如果不是因为‘空大’说,参加征文以后可以写游戏副本的背景,我应该都不会写这些。” “所以你是更想去做游戏是吗?” 覃勤用力点头,“我准备转专业了,我还是想做游戏设计。我考来彭大也是因为,我男神以前就是在彭大读大学,然后做了游戏。” 梁月笑起来,整个人靠在扶手椅上,“你的男神,他现在在‘空大’,对吗?” 卡布奇诺送上来,覃勤脸颊红红,捧着咖啡杯呡了一口。红唇沾上咖啡奶沫,笑起来更显可爱。 “他是‘空大’的创始人之一。” 梁月垂下眼眸,将手边的文件推过去,“你看看这份合同,‘风归去’只会保留你的小说版权,跟游戏相关的改编权会是‘空大’的,一式三份,你自己保留一份。” 覃勤接过来,看见“空大”的标识,翻了两下,便直接填上自己的信息,然后在后头签了字,双手递回给梁月。 梁月从覃勤的手上接过那三份合同,扫了一眼,“你还没满十八岁,是吗?” 覃勤一愣,点点头,“来年一月满十八岁,会签不了约吗?” “这倒不会,比较麻烦,你复印一下户口本发给我,得再打一份合同,还有一份监护人知情书,我发给你,要你监护人签字。”梁月将合同先放进包里,“五天之后,周六,你有空吗?带着资料来‘空大’,直接签合同,我顺便让人带你看一下‘空大’的环境,见一下策划部的人。” 覃勤眼睛瞪大,几乎不敢相信,握着挎包的带子,“真的吗?可以去‘空大’看看?” “当然,以后你也会时不时去开会,总得去认认路,认认人。你可以回去整理一下你写的大纲,周六开会的时候跟‘空大’策划部讲一下。”梁月将手机屏幕按灭,“还有什么好奇的吗?对‘空大’也好,对‘风归去’也行。” “以后我如果想去‘空大’工作,会比较容易吗?” “如果我是‘空大’的负责人,我觉得会,起码混个脸熟,但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能力。”梁月拉上包的拉链,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 小姑娘又问:“你在‘空大’工作吗?” “不是,只是合作关系。跟‘空大’,跟‘风归去’,都是这样,只是在这个项目上有合作,短期聘请吧,兼职。之后你跟这两家公司的合作,都会暂时由我负责,起码小说版权和游戏相关的,目前是这样,算是大半个责任编辑吧,你也可以把我看作中介,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梁月姐姐,啊,可以这样叫你吗?” 梁月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许。 覃勤微微低头,梁月瞧见她吞咽一下,似是有点纠结,终究还是开口问出她的问题来。 “我有机会看见‘空大’的创始人吗?不过他现在好像不在‘空大’了。” “有机会。”梁月停顿几秒,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杯壁上头的口红痕迹,“我能问一下,你男神为什么会成为你的男神吗?” 覃勤挠挠头,笑容也透着单纯,“也没什么,我跟我男神是一个高中的。他高考那年,他是我们定海市的状元,十年了呀,他的照片还在我们学校的公告栏挂着。我第一次见他真人,是两年前他会去开讲座,我考上彭大,都是因为受了他的鼓舞。” 覃勤越说越带劲,将她的包拿过来,从夹层中取出一张明信片,递到梁月面前。 “这是我从学姐那里高价买来的,他考上彭大第一年之后,作为优秀新生在开学典礼做演讲的照片,还有他的签名呢!我高三一年,都把这张明信片夹在桌面的日历上。” 梁月接过那张明信片。已经陈旧,微微发黄,背面那男孩子站在彭大的校徽前面,身前立着话筒,目光投向台下,白衬衫,暖阳光,眼睛都发亮,意气风发,不过如此。 梁月还记得,她模仿蒋泊舟签名模仿了一沓文稿纸,连蒋嘉雪都分不清。她还记得,这张明信片,是配着一套五三数学寄了出去,谁送的她忘了,好像那次,蒋泊舟赢了一台迈巴赫?还是玛莎拉蒂? ☆、第23朵玫瑰 覃勤走后, 梁月仍旧留在咖啡厅办公。 小小一张圆桌, 坐着梁月一人, 看着笔记本电脑一台, 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屏幕上的文档往下滑,文字像丝线一样, 在上面展示出织造之后的纹样花色。笔记本电脑旁,两个空空咖啡杯,服务生走过来,将两个杯子端走,转眼又送上来一杯。 梁月 分卷阅读54 瞥了一眼那续上的咖啡杯,松果形状的叶子, 再寻常不过的拉花。视线又转回屏幕上。桌面放着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每次都带着轻轻震动,将梁月的目光吸引过来,不过也是最开始的一两条, 将显示的微信消息看过, 连屏幕都没有必要解锁。 手机忽地震动不停,终于将惹得关注。梁月伸手去摸,还没拿起来。 咖啡厅门口, 冷风跟着打开的门进来,带着外头街道的喧嚣,转眼又只剩下内里的音乐声。 来人身上驼色大衣衣角跟着步子摆动,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连寻找都不必,直接朝着梁月坐着的圆桌而来。 还带着外头的簌簌冷风,蒋泊舟大步走到梁月面前,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夹着手机压在椅子的扶手上,俯下身去,另一只手自然托起梁月的下巴,唇角带笑,吻住她的双唇。 梁月脸有些红,手指收紧,把手机握紧,另一只手抚上蒋泊舟脸颊,掌心抵住他下颌骨,微微闭眼。 一吻毕,蒋泊舟直起身来,手在梁月脸旁的头发上揉了揉,直接拉开椅子,脱下身上大衣,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不接电话?” 梁月低头去看手机,蒋泊舟打过来的微信电话刚刚挂掉,窗外,一辆吉普停在路边。他又换了新车。 “刚才消息一直在响,没在意,还以为是群里的消息,刚想接,你就进来了。” 蒋泊舟往收银台看过去,刚想点东西,却正好瞧见那帮服务生齐齐站在柜台后头,拿着咖啡壶的,捧着咖啡杯的,都往这边看过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惊愕。 蒋泊舟一皱眉,那帮服务生当即四散,其中一个手肘抬起,往身旁的人手臂上一撞,被撞的那个男孩子将手上的菜单往旁人身前一甩,走向角落处的桌子,开始收拾。 剩下的那个服务生抱着怀里的菜单,理了理身上的围裙,走过来给蒋泊舟下单。 蒋泊舟连菜单都没看,“一杯冰美式,谢谢。” 服务生悻悻,说了句“好的稍等”,又回了柜台。 视线不断从那边飘过来,蒋泊舟抬手将衬衫上头一颗纽扣解开,往后仰靠在扶手椅椅背上,一双眼只没离开梁月的脸。 她仍专注于电脑屏幕,手指动着,不时动手敲击键盘,输入些什么,似乎对周围的变化丝毫没有觉察。 蒋泊舟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直到服务生送上咖啡。咖啡杯与桌面轻轻撞击,声音将梁月从工作中拽出来。 “今天工作很不顺心?” 梁月的目光在蒋泊舟脸上转了一圈,抬手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压下,却未完全合上,只不过是工作暂停,尚未结束。 “还行。” 蒋泊舟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吞咽间喉结上下滚动,杯子放下,那脸带着笑,双眸只深海一样,似乎要将梁月吞进去。 “你今天怎么样?”他问。 “挺好的。我今天签那个作者还蛮顺利的,说来也巧了,是你的老乡来着,崇拜你崇拜得不行,从定海考到彭大。” “是吗?”蒋泊舟的背直起来,身体往前倾,猎豹一样的姿态,向梁月靠近,“刚才是不是有服务生问你要微信了?” 梁月一愣,转瞬便笑起来,抬手托住下巴,撑在桌面,目光迎上去,挑衅意味十足。 “这么喜欢我,连别人多瞧我一眼都看出来?” 原样返还,叫蒋泊舟心中更气堵,后仰靠在椅背上,指间在咖啡杯杯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你加他微信了?” 梁月将电脑屏幕推开,“没有。给了号码。” “我的?” “我的。” 蒋泊舟在自己无名指戒指上摩挲的手指顿住,登时脸色铁青。 梁月歪歪脑袋,朝他那张臭脸看了一眼,竟笑起来,补了句:“怎么,不想要听实话?还是你真的想要我对你忠贞以待。” 她视线挪回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行了,下回不在你面前这样做了,可以了吧?我对你可比你当年那样对我要好得多,不是吗?” 蒋泊舟被她这几句堵得哑口无言。要说谁对蒋泊舟的情史了解得最一清二楚,只怕陆和渊在梁月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曾经蒋泊舟女友换得比衣服还勤,一件外套最多能穿一周,却有人上午出现在他身边,下午就已经被推开。 而那时,梁月就呆在他身边。他怎么追人,怎么甩人,陆和渊没见过,可梁月看得清楚明白,不止一回。 要是说蒋泊舟在感情上有什么优点,可以说是一概全无。 那套甜蜜温柔不过是诱饵,离别时的温和体面也不过是为了维护他的名声,至于从不一脚踏两船,可从不是因为他有原则,只不过是因为厌倦总比抛弃来得快,寻觅到下一个之前,早已经对上一个毫无留恋。 这些,只怕蒋泊舟自己都已经习惯得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唯独梁月冷眼旁观,才能看得明了。 梁月抬起眼皮 分卷阅读55 ,懒懒瞧了蒋泊舟一眼,他鲜少能受气,此时表情闷闷,倒显得无害,难得跟可爱沾边。 梁月的耐心也愿意放多两分,伸出手去勾了勾他搁在桌上的手。 他的手往后撤,她又追上去,将他手心握住,红红指甲,一下一下地划,麻与痒,顺着手臂爬到心窝去。 “蒋泊舟,我还以为你和我之间足够坦诚。” 她话音落下,没给蒋泊舟时间来回应,只将电脑转过来,往他面前推,“来看看这一段,喜欢吗?我觉得这个场景要是做成游戏,剧情、画面,都该很漂亮。你觉得呢?” 蒋泊舟瞪了她一眼,将她作乱五指攥在手心,这才把目光挪向屏幕上的文字。 扫了三五行,蒋泊舟的眼睛渐渐亮起来,抿着唇,又往下看了大半,赞赏地点点头,“这个情节有趣。谁写……啊,你今天签的那个作者?”说着,蒋泊舟皱眉想了想,笑得玩味,“你说她是我的迷妹?” 梁月把电脑挪回来合上,放进电脑包里头,专注着手上的事情,语气倒显得轻松,“是啊,小姑娘包里还有当年我卖出去的明信片,有你照片的那些,你在彭大开学典礼演讲时候的照片。” 桌面只剩下两杯咖啡,两部手机,一部屏幕漆黑,一部不时亮起,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梁月瞥了一眼那屏幕,左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右手将那手机倒扣上,自然而然。 她双手捧着咖啡杯,笑得小鹿眼弯弯如月,尽是玩味,不像是有一丝正经,那模样,真是像极了他蒋泊舟。 蒋泊舟斜眼瞥了瞥收银台后的服务生,语气尽是不屑,“十七八岁,毛都没长齐,你现在喜欢这一款?也行,总比汪释顺眼。” 梁月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眼眸也一同垂下来,嘴角却勾起来,“以前追着你屁股后头跑的时候,你不也是十七八岁,毛都没长齐?也不是,他比当时的你要单纯可爱一点。” 蒋泊舟没说话,伸手将她手中的咖啡杯取下,就着她喝过的杯子饮下大半。他脸上露出嫌弃神色来,仿佛那杯子烫手,被他丢在桌面。“怎么这么甜?你都不觉得腻?” “还好啊。”梁月将杯子摸过来,唇印着他喝过的那侧,又喝了一口。“好啦,我饿了,带我去吃晚饭吧,我先去买单。” “我去买单。” 蒋泊舟摸起手机,起身就往收银台那边走去。 梁月没跟他谦让,只将大衣穿上,抱起电脑提好包,往门口走去。 收银台后,服务生看着蒋泊舟不断靠近,手背到身后,指尖捏紧了腰间围裙的绑带。 蒋泊舟买了单跟上来,将手上捏着的一方餐巾纸揣进裤兜,那餐巾纸一角红红,半枚红唇露出来,被蒋泊舟压进衣兜。 他顺手从她手中接过电脑和手包,一手推开门,一手拎着东西虚虚扶在她腰间,与她一起朝外头停着的吉普走去。 她的手机放在电脑包后,一直在蒋泊舟手中震动。 上了车,梁月只把手机摸过来,将其他东西一律丢到后座上放着。 蒋泊舟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发动汽车,打着方向盘开出去,眼神却落在梁月手上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消息不断蹦出来。 “谁啊?”蒋泊舟看向面前的路,语气透着不耐烦,“震了这么久,你比我还忙。” 梁月靠在椅背上回复消息,“何绵绵把我拉进高中的班群了。”沉默许久,梁月把手机放下,闷闷说了句:“他们要准备聚会。这周六晚上吧。” 红灯亮起,车停住。蒋泊舟笑说,“不想去就不去。又没有几个好的朋友,免得去惹不痛快。” 梁月捏着手机翻来翻去,看着上头呼吸灯亮起来灭下去,只沉默着不说话。不想去,确实应该不去,即便是有蒋嘉雪护着,高中那段时光也跟快乐扯不上半毛钱关系,最难堪最不想记起的事情全都发生在高中,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她一回来,他们就嚷着要同学聚会,其心昭昭,甚至不必言说。 屏幕又亮起来,是蒋嘉雪。 梁月划开屏幕,敲字回复,苦笑两声:“蒋老师发话了,也不到我想不想去了。行吧,也就吃个饭而已,不见得会有人吃了我。” “我陪你去,怎么样?” 梁月偏头去看他,也不知那句话里几分真心几分玩笑,只闭上眼睛。 “蒋大公子真会开玩笑。” 陪她?她该怎么介绍他?男朋友?情.人?还是,炮.友?算了吧,不如不闻不问。他们现在算什么,天知道。 ☆、第24朵玫瑰 覃勤真真正正到“空大”时, 脸上露出的惊讶神情, 正如梁月预期的那般。甚至连她会在看见什么地方时, 要发出“哇”的惊叹, 梁月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文字如人,梁月学着跟文字打交道有十年之久,学着跟人打交道的时间, 只长不短。覃勤这样,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正如那个咖啡厅里的服务生一般,三五眼便能看 分卷阅读56 穿,更何况有文字做凭依,像看一本摊开的书, 喜怒哀乐, 尽数浮在眼前。 出来接两人的是庞戈。 “梁月姐来了!” 热络如同熟识多年,覃勤看梁月时,眼中禁不住流露出更热切的羡慕与崇拜。庞戈早不是小人物, 元老级的员工, 从蒋泊舟手里接下了市场部,覃勤自然认得他。 “老陆呢?”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敲代码跑程序呢!技术部嘛,都那样。今天技术部也来人开会了, 老陆的副手吧,是个小姑娘,我们叫她毛毛,学历特高, MIT出来的呢! “最近你们技术部还好吧?” “还行,老陆就是那个脾气,最近跟绵绵姐算是和好了吧?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收敛了不少。” 庞戈偏头,看见一旁跟着往会议室走的覃勤。搞市场的人,察言观色会暖场,都是基本功。 庞戈开口跟覃勤搭话:“你就是梁月姐之前说的,我们签下来的作者,覃勤,对吧?我是庞戈,管市场部的。” 覃勤满眼冒星星,看了梁月一眼,活像个跟在妈妈后头的小孩子,连跟人说话都想要得到个红头书面批文。 “您好,我是覃勤,请多指教!我特别喜欢‘空大’,做梦都想来‘空大’工作!” 庞戈笑起来,“完了,该把我们HR叫过来的。失策失策!哎,你以后可以过来实习啊,想去哪个部门自己挑,我先给你铺铺路。” “真的可以吗?!”覃勤眼睛都瞪大。 “当然可以啦!” 庞戈推开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伸手引向会议桌边的椅子。 “坐吧,等会儿策划部和技术部的人都会过来,你们先坐会儿,要喝什么,咖啡还是茶?”庞戈笑着看向小姑娘:“你边喝便想想要去哪个部门呗,等会儿他们过来了,你也考察考察。” 梁月坐下,将电脑支开,对庞戈说:“她才大一,又是彭大的,有的是公司挑,你怎么不去兼职做HR,一边搞市场,一边给‘空大’招人,让财务给你发双份工资。” “我倒是想,蒋哥抠啊,一份工资两份活,我才不干。” 梁月笑,覃勤却捉住了关键字眼。 “蒋哥?是蒋泊舟吗?‘空大’创始人?他今天会来开会吗?” 庞戈视线当即转向梁月,不偏不倚,捉住她唇角那抹冷下去的笑。 “不来。”庞戈回答得斩钉截铁,“蒋泊舟很久都不回‘空大’了,他现在把市场部和CEO都辞了,回去管蒋家的产业了,蒋家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哪里有功夫回来?” 覃勤的目光登时黯淡下去。 “你怎么?是蒋泊舟的迷妹吗?” 覃勤抿着唇点点头,刚想开口解释,会议室的门却被推开,三五个人抱着电脑和文件夹,鱼贯而入,朝庞戈和梁月点头致意,拉开会议桌旁边的椅子坐下。 庞戈依次给覃勤介绍,这个是技术部的,那个是策划部的。一通握手点头,直入主题,梁月打开显示屏,将覃勤的小说投上屏幕,上头圈点标记,一个一个场景地讲下去。 正聊着,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梁月自然往门口看过去,一瞬连呼吸都紧住,下意识看向会议桌边,低头往自己本子上写东西的覃勤。 “没打扰你们吧,我来蹭一下会,听一听,你们继续。” 蒋泊舟微笑着,扶着会议室的玻璃门,将会议室内的人都扫视一圈。谁能对他说个“不”字?不过是礼貌走过场,他将玻璃门合上,走到会议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我的天哪!” 小姑娘一声惊呼,声音并不大,但会议室寂静,这一声,变得极其明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恍若聚光灯被打开,将她一瞬照亮。 蒋泊舟瞧了瞧梁月一眼,目光重新落回覃勤的脸上。 “你是阿月新签的作者,覃勤,对吧?” 覃勤眼睛都亮了,喉头滚动,竟然都有些结巴起来,支吾半天,才说出一声“是”,连脸颊都红透。 梁月身子往后靠,手指轻轻转动手中的签字笔,眼眸垂着,浑身透着一股懒懒散散的劲儿,只将眼皮缓缓抬起来,看向蒋泊舟,笑着说了句:“说了‘空大’的福利好吧,刚刚签了合同,这不就看见男神了。” 这一句话刚落地,覃勤的脸更加红,连耳根都变得粉粉的。 “男神?”蒋泊舟声音含笑,瞧着覃勤,那双眼明明白白写着好奇与惊叹。“之前阿月给我看过你写的东西,那段……” 蒋泊舟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覃勤写的文字,或者说,想要找到一个方法去描述它。 “我们刚刚开会说过那一段了,第一批游戏副本的雏形里,有那一段,很快你能看见它具象化,具体要多久,就得看‘空大’的技术部了。”梁月接过话头,笑着看向会议桌另一边的技术部负责人。 后者笑了笑,伸手引向蒋泊舟,“两个月之后的更新吧,蒋总还有哪 分卷阅读57 些想要的场景,可以再圈一圈。“ 蒋泊舟摸摸下巴,眼尾含笑,看向覃勤,“你不介意我打印下来看吧?“ “当,当然不介意。”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蒋泊舟,仿佛他并不是个真人一样,雕像似的,以供观瞻,禁止触摸罢了。 啪嗒一声,梁月合上电脑,扶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站起身来。 “好了,我这边说完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了。覃勤,如果你还想要去‘风归去’,随时跟我说。还要跟‘空大’这边聊的话,继续,等会儿庞戈会带你逛逛‘空大’,或者……”梁月将电脑装进电脑包,抱在手里,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抬起来,动作随意自然,指尖指向会议桌另一端,“蒋先生也许能带你逛逛,如果他有时间的话。” 说完,梁月朝旁边那个策划部负责人颔首告别,抱着电脑就往外走,经过庞戈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拉开门,走出了会议室。 门却还未关上,男人的脚步跟上来。 蒋泊舟追上了,伸手一拽,就将梁月的手腕捉住,让她停下。他的声音带着笑,洋洋得意,像是少年赢了一个三分球。 “这就生气了?” 梁月的脚步停下,由着蒋泊舟将自己拽住,转过身来,那张脸上笑容精致,如同那娇艳妆容。 “我得去参加那个同学会了,6点开始,现在已经……”梁月抬起手腕来,看了一眼蒋泊舟的表,“4点半了,从这里去开车去得快一个小时,还不算上堵车的时间。我还得补妆,现在我也没时间回去换衣服了。这个会本来半个小时之前就该结束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要特意提一下你钦点的那一段,半个小时之前我就能走。” 逻辑天.衣一样无缝,叫蒋泊舟无可奈何地吃瘪。他的手指放开她的手腕。 “好。那我继续去开会。”蒋泊舟舌尖轻轻在嘴角一抵,右手拇指一压无名指上的玫瑰戒指,藏在了身后,“正好楼上装修得差不多了,等会儿正好带覃勤去看看。” 梁月歪着脑袋看他,刚才被他捉住的那只手,捉住蒋泊舟的外套衣角,“你想追覃勤。” 不是问句,没有升调,一锤定音。 不就是他心中所想的吗?用覃勤来将梁月激将,逼她承认她在乎他蒋泊舟。不是她梁月自己说的吗?“我连你下一个要泡哪个妞都看得出来。” 蒋泊舟笑已有些勉强,仍强撑着,“你在想什么……” 话未说完,刚起了个头便被梁月接过去:“蒋泊舟,既然现在不是十年前连手都不牵的‘柏拉图’了。你和我都有原则,如果你要追别人,我和你之间,就要断干净,你家里我那些东西,你看着丢就行,不用问我。” 蒋泊舟的表情这才一瞬变冷,那带着丝毫剩余少年气的痞笑在那一瞬间,消失在蒋泊舟的脸上。慌张也好,不安也罢,这全世界凝滞不解的表情,在蒋泊舟的脸上少见得很。 “我没有想要追她,我只是想……” 蒋泊舟还没有说出来的话被吻堵住。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梁月似乎毫不介意。 梁月的手在他领带结处轻轻一拍,“谢谢你这样尽早告诉我,对我们俩都有好处。” 她脚跟重新落地,唇妆未乱,口红一点也没有沾在蒋泊舟唇上。 梁月手往下落,指尖点住他无名指上冰凉玫瑰荆棘:“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挺开心的,谢谢。” 梁月转身,红底高跟鞋敲击地板,外头那扇自动玻璃趟门打开又关上,蒋泊舟的目光追着那背影,却连她一个回头都挣不回来。 一颗心沉下去,酸?涩?这感觉叫蒋泊舟陌生。如梁月的背影一样。他还没怎么见过梁月走的背影,向来都是她看着他远去,似乎她回来之后,一切都翻转了一遍,叫他适应不过来。 “蒋总?” 蒋泊舟闻声回头。 身后的会议已经散场。技术部和策划部的负责人抱着文件走出来,满眼写着好奇,却也只是朝蒋泊舟点点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庞戈在后头扶着门,覃勤先走出来,瞧见他,脸颊早已没有泛红,将怀中的笔记本抱紧,目光从梁月离开的方向收回来,喊了一声,端端正正公式化:“蒋总。” 庞戈将门关上,双手抄进裤兜,目光在蒋泊舟脸上转来转去,被他狠狠剜了一眼,扭头问覃勤:“要带你逛逛吗?” 覃勤就要点头,却听见旁边蒋泊舟咬着牙开口:“我带你逛逛吧。” 覃勤一秒脸色苍白,就要哭出来,“不,不麻烦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评论区已放过了,方便已有读者,这章作话再放一下。话虽多但是【建议看完】 有小天使问下一章是不是久别重逢必备同学会,是,但是“打脸情节”我认为并不存在,起码我设定中,下面一章的作用并不是打脸爽。我以前追一位太太的文的时候,连续两三本看到一样的同学会打脸情节,而且确实不是我喜欢不是我看得过去的打脸,我也弃了文,自此再也没有看过那位太太的文 分卷阅读58 (喜欢且仰望但不看,差不多是这个状态)。 平心而论,我丝毫不希望各位弃我的文,但是看文写文这件事根本上还是你情我愿,大家开心,这样的状态,所以我也希望大家能够愉快阅读,我也愉快码字。 这篇文是追妻火葬场,我也确实把它定为在真正的火葬场,从头到尾,到结局,都是这样的。追妻火葬场现在挺热的,但我确实有这篇文不算是晋江主流的感觉。首先它的设定是双非C并且还偏虐不甜(这点强烈感谢各位进来且包容没有吐槽过,抱拳.jpg),我有过把它改成主流的想法,但最后还是觉得这样讲完这个故事更为合适。所以因为它是“非主流”文,难免会可能触及各位的“雷区”。 所以我想的是,在不影响主线剧情的情况下,我会尽我所能回答各位的排雷问题。 举一些例子,有人问:接下来蒋狗是不是跟覃勤勾搭上了狗改不了吃屎?这是我的雷区。我可以回答:不是。有人问:薄绛是不是恶俗恶毒女配,我太不能接受恶俗恶毒女配了。我会回答:她有自己恶毒的理由,非单纯嫉妒,我认为不是恶俗向。有人问:男主这样我已经受不了了,会换男主吗?不换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会回答:这个不换。 除非必要,我不能直接劝弃文(太狠太赶客太没礼貌了),但如果各位判断这真的触碰了雷区,我是劝别勉强,弃文对你我都好,只是我只求别告诉我就行。这篇我就是怕我自己会坑,正文部分已经全文存稿完毕,主要剧情不变但是会一直在微调,我也迟迟没有存稿新文,一直在关注。如果弃文明明白白跟我说,甚至骂我一顿人参公鸡,我再坚强也会郁闷挺久的,网络千里一线牵,大家珍惜这份缘。 如果涉及主线剧情的话,我可能就不回答了噢(抱拳求别套路我,评论直接回答排雷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你我的办法了,我挺笨的不禁套T T) 文明看文愉快阅读,另外,吸烟有害健康,请勿模仿。(话太多了,我先自己滚了~) ☆、第25朵玫瑰 车子沿着路弯弯绕绕, 终于要到目的地。天色已经有些暗, 周围灯光幽深, 衬着终年翠绿的细叶梧桐, 气生根茂密,显得更加阴森,说得上生人勿近。 司机缩了缩脖子, 看着前头的路,忍不住跟坐在后座上的梁月抱怨几句:“这片儿都是西关大屋保留区,也幸亏是我接了单,以前来过一两次。刚刚是商业旅游区,还能走,但前面是私人住宅圈, 有门岗守着, 车子开不进去的了,只能在那里下车了。” “您往前开吧,师傅。进得去。” 司机师傅狐疑, 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缓缓往前开,瞧着那黑漆金饰的铁门越来越近。 铁门前的门岗处,穿着制服的人走出来, 将车子拦下。梁月放下车窗,将手机和身份证递出去给守卫。 也没两句阻拦,守卫只看了一眼证件和手机屏幕,就朝门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铁门随即打开,将路让开。梁月接回手机和证件,扭头回来,正好瞧见内视镜里,司机投过来的目光,惊叹混着好奇,叫梁月发觉,立刻收了回去。 车子开过旁边的拦路木,往内里深处开去。 青砖石板接着柏油马路,左侧是江水门前而过,南下入海,右侧是青砖房屋门廊朝外,骑楼高耸,西洋雕花油画装饰不见一点斑驳。 车子走到中段的一座大屋前停下,侍者黑色西装不见一丝褶皱,迎上来开了车门。 职业套装套着大衣,还是白日里的装扮,不过是唇妆眼妆经过修饰,更显艳丽。梁月下了车,低头付了订单,转身跟驾驶室里头的师傅说:“您原路出去吧,谢谢您了。” 司机诺诺连声,偏头看了一眼那西关大屋的门廊,两扇及腰高的矮脚吊扇门大开,内里的横木趟拢也全部被拉开,红木大门开了一半,印着秦叔宝的门神贴画朝外,梁月跨过高高门槛,另一侧大门随着关上,尉迟恭和秦叔宝又成双成对。 司机抬手揉了揉一直挑高吊起的眉头,撇撇嘴,调转车头原路开出去。 红木大门以内,绕过门口玄关影壁,走过门官厅,登时灯火通明,一方天井装着月光,男男女女五六个,听见门口的响动,都扭头过来,瞧见梁月进来,一时竟没一个人敢呼唤。 “哎,阿月回来啦!” 是蒋嘉雪最先反应过来,将身边陪着说话的人尽数丢下,朝梁月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这才将她带进着天井中的天地来。 “蒋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开完会才过来,都有些晚了,衣服也没换。” 蒋嘉雪拉着梁月的手看她,半分不满都没有,“什么呀,这样挺好看的呀!你舅舅也在,被他们那几个男孩子缠住了,聊这聊那的,我带你去看他。” 天井中央仅仅放着两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些热茶点心,天井两侧房里头都亮着灯,每间房的门框旁边都挂着一块桃木板,上头写着彭城、扬都、蝉城、锡城……都是临近城市的名字,透过雕花木窗看进去,每间房中仅有一张红木圆桌,字 分卷阅读59 画花卉陈设一应俱全,古色古香,其中人影幢幢,都在谈天说地。 蒋嘉雪却一间房间都不看,挽着梁月的手就往大屋后院走去。两人绕过影壁,前院的人声登时弱了下来。 “他们呀,知道了你回来,怎么都要聚一聚,你不要觉得不自在,跟着我就行,有我和你舅舅在,没人敢让你难堪。” “我也没有以前那么软包子让人欺负了,您别那么担心。” 蒋嘉雪拍了拍梁月的手背,叹气声轻轻,却在寂静之中一清二楚。 另一片天井院子,又是两侧一样的房子,只有两间房亮着,人少了些,也没了那一块块桃木门牌,该是屋主人自留的地方,平日不对外待客。 西侧的房子里头摆着一张大长桌,餐厅样式,人来人往忙活不停。 东侧的房子安静,蒋嘉雪和梁月走到门口,拉着上面的小门环敲了敲就推开门走进去。 门后的人皆定住,看着蒋嘉雪领着梁月进来。梁月抬眼就看见梁蒙析,面上表情有些凝滞,还是笑着点头喊了声“舅舅”。 梁蒙析“嗯”了一声,将手上捧着的那架复古相机交到旁人的手中,“回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比从前瘦了很多,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梁月还没回答,周围围着的那几个男人中,却有一个笑眯了眼接话,“梁厅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看梁月在国外转了一圈回来,可是变漂亮了!” 梁月眼睛一亮,笑道:“哎,谢泽霖,怎么你也回来了?不是说去跟拍亚马逊,三五七年不回国吗?” 蒋嘉雪眼睛只在谢泽霖脸上又转了两圈,抓着手套,在谢泽霖肩膀轻轻一打,嗔道:“你跟梁月还有联系,还来特意让我叮嘱梁月来?怎么回事?耍我呢?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 梁月笑得爽朗自然,“一年前跟朋友去玩儿的时候撞上他的,还是在机场,他那时跟了个摄制组飞去亚马逊,也不过加了个微信。” 谢泽霖挠挠头,嘿嘿一笑,“亏得你还记得我认得出我。” “不记得谁也不会不记得你,还得谢你借数学作业给我抄呢!” 谢泽霖作势把食指往唇前轻轻一嘘,将声音压底,“你收语文作业不记我的名字嘛,应该的!” 蒋嘉雪一拍谢泽霖手臂,“呀,这么多年,胆子肥了,敢直接在老师面前这样说!” 一旁的人尽数哄笑,险些把谢泽霖手中的相机碰掉,还是梁月去扶了一把,没叫那相机摔了个粉碎。 蒋嘉雪挽住梁蒙析的手臂,“陪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都快六点半了,再不吃,你胃病该犯了。”说完,还点了点周围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去把前院的孩子们叫去餐厅!” 梁蒙析随手往柜面的相机上一指,说:“泽霖,你把这些相机归置好,都是你说要来看的!阿月,你替我监督他,别叫这小子顺走了。” 兄弟们笑的笑,咳嗽的咳嗽,临出门还不肯挪步子,一步三回头,恨不得把眼睛留在屋里,只叫谢泽霖想把手中的相机扔出去。 人都走了,只剩下梁月跟谢泽霖两个在屋里,空气都冷下来。梁月抬起眼皮,瞧了瞧谢泽霖的脸。他这一下也看向她,却是歪着脑袋抿着唇,笑得暖,蓦地将一室尴尬冰释。 谢泽霖性子活泛,捧着相机过去一台台摆好,却是止不住回头朝梁月这边看,将话题先挑起来。 “你出国都十年了,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一点都好像还没有变。上次在机场,一眼就认出你了。” 梁月叠着手倚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笑着回他:“刚刚不是还说我变漂亮了?都是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的?” 谢泽霖扶着柜门尚未关上,手上动作仍旧自然,将那两句过场话彩虹屁都衬托得更添三分悦耳。 “本来就够漂亮了,再变漂亮,你是要上天吗?” 梁月听了只笑,谢泽霖关好柜门,转过身来面向她,问:“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国内定下来了吗?看你这几个月忙得,但凡我刷个微博看个新闻,都少不了刷到跟你相关的新闻。” 梁月表情稍冷,将头摇了摇,“只是租房,大概三五个月,还不算定下来。” 说着,梁月将话题挪开,问谢泽霖:“毕业典礼我都没去,连毕业照都没有拍,你们一个个的现在怎么样了我都一概不知道,今天本来都不想过来的。” 谢泽霖低头一笑,双手抄进裤兜,“不过是吃个饭聚一聚,不算是什么大事,人也不过聚了十几个罢了。本来定在龙泉阁,后来跟蒋老师提的时候,是蒋老师挑了这里,说你喜欢吃这里的菜。” 梁月笑着点头,“这是蒋家祖上留在彭城的老宅,虽然蒋家家业基本都挪到了定海,这里却没有荒废,改成了会馆,从前蒋……蒋老师带我来过几次。” 谢泽霖听出她语句停顿,只看了她一眼,并无揪着不放,却说:“我刚好想拍西关大屋,还是托了你的福。” “什么跟什么呀?”梁月笑,却是将他话中信息捉住,往柜 分卷阅读60 面一瞧,玻璃柜里都是胶片机,唯独玻璃柜上放了一架单反。 梁月抬手指了指玻璃柜上的单反,笑问:“你还真的如愿以偿当了摄影师,谢家的家业不用你担着了?” 谢泽霖伸手捞过相机来,笑着将镜头盖子捏开,“毕业了回家当牛做马熬了几年,我妹妹毕业之后我就把家里的东西都丢给了她,算是撒手不干了。这次是临时回来度假,还是两天前才刚落地。” 相机在谢泽霖手中被托着上移,镜头将梁月对焦。梁月也不扭捏,双手背在身后,头一歪,轻轻笑起来。 快门响过,梁月从谢泽霖手中接过相机,笑着看了照片。谢泽霖拍得好,恰恰是夜空月光明亮,隔着窗落在她一双鹿眼中,衬得眼睛圆而明亮,眸色浅浅。 “让我试试?” 梁月一开口,谢泽霖只笑着点头答应,没半分犹豫。 屋里还是太暗了,不及后院天井中月色明亮,梁月在屋里摆弄了一会儿相机,还是把它抱着走出去。屋檐下的木棉石雕浸润着月光,看上去仿佛带上些真花一样的滑腻感觉。 梁月端起手中的相机,指尖点上快门,扶着镜头往那朵木棉处移过去。 身后脚步声叠着响起。“这样会好一点。” 谢泽霖一双手带着暖意,轻轻托住她的手,一手指腹落在她的手背上,一手覆住她的手指,力道压上来,控住她的手指,变焦,镜头下移,取景器中木棉往右上角挪去,画面结构改变,如被点睛一般变得令人愉悦。 梁月手臂一瞬就变得僵硬,倒是谢泽霖似乎浑然不觉,只食指与她的交叠,控着快门按下。 轻轻一声咔嚓响过。谢泽霖往后退了半步,留出一段距离来。 “多谢谢大摄影指导了。” 梁月顿了顿,将相机从眼前移开,托在手中,沉默不语,只低头将照片翻看。按得快了,连方才谢泽霖帮她拍的那张照片都滑了过去。 小小一方显示屏,停在热带丛林一样的画面,一看便不是彭城景色。 梁月正要问:“谢泽霖,这是哪里……” 忽地听见谢泽霖轻笑一声,“哟,主人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蒋狗:这谁?这怎么回事?这我场子!这我的人! 梁月:什么?谁是谁的人?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 考虑到章节衔接信息完整性,周四更新挪到稍后零点 ☆、第26朵玫瑰 梁月手里还托着谢泽霖的相机, 闻声回头。 天井院子里头空荡荡, 月光投射不到影壁下, 留下一片阴暗处。蒋泊舟双手抄在风衣衣兜里, 只身立在阴影中,往天井院子中心看过来,目光明明白白, 落在梁月与谢泽霖身上。 蒋泊舟三两步走到梁月跟前,手从衣兜里头抽出来,自然往前伸,要将梁月的手背握住。那手的无名指上,荆棘玫瑰还在静静缠绕。 “怎么自己先过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我陪你过来吗?怎么,手机又调静音没听到我的电话?” 陪她过来?没听到他的电话?这一句句宣示主权的话, 他还好意思说得出口?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什么时候说要陪我过来?”梁月侧身, 手背擦着蒋泊舟的指尖划过,笑着将相机还到谢泽霖手中。话还是对着蒋泊舟说:“倒是你,虽说是你是主人家, 可你又不是我们班的, 你过来做什么?” 还没等蒋泊舟说话,梁月看向谢泽霖,笑着向他又将蒋泊舟介绍, “蒋泊舟,你认识的,蒋老师的侄子。” 梁月眼尾扫了蒋泊舟一眼,说:“谢泽霖, 我同学。” 半分脸面没从梁月手中得到,蒋泊舟那只伸出来的手缓缓往回收,又揣进衣兜中,说:“我和他认识,四五年前还在定海见过。” “何止,高中的时候不就常常看见你?”谢泽霖低头将相机镜头盖子捏上,笑着抬头,“你带着你的小女朋友来接梁月放学,不是每次都换人?我们班谁不知道?” 蒋泊舟脸色铁青,谢泽霖一脸人畜无害,还补多一句:“人也不一样,车也不一样。” 梁月轻轻笑了一声,与谢泽霖对视一眼,“蒋先生少年成名,名声在外。” 谢泽霖似是没看见蒋泊舟那张臭脸,仍是笑:“那是,久仰大名。” 不过是两三句玩笑话,却是字字踩中七寸,叫蒋泊舟咬牙。 “阿月……”蒋泊舟不想浪费精力在谢泽霖身上,只朝着梁月往前走两步,正要拦在梁月跟谢泽霖之间,忽地旁边房门一开,他一偏头,却是看见蒋嘉雪走出来。 蒋嘉雪看见蒋泊舟,也是先一愣:“你怎么来了?” 梁月目光在蒋嘉雪和蒋泊舟之间转了转,低头将手机屏幕按亮,看了一眼时间,说:“我去个洗手间,等会儿饭桌见。” 蒋泊舟想要跟过去,却被蒋嘉雪扯住往屋里带,后头 分卷阅读61 谢泽霖的话裹着笑:“我微信把照片传给你哈!” 迈进房门前,蒋泊舟只看见梁月站在廊下,头也没回,朝谢泽霖比了个OK,多年老友一般,转身走入连廊下,拐了个弯,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谢泽霖仍在院中,将镜头对准屋檐雕画。 蒋泊舟跟着蒋嘉雪往里走,眼前是男男女女,将要开席畅怀,他却将牙根紧咬,问蒋嘉雪:“姑姑,您把谢泽霖推给阿月的?” 蒋嘉雪一路跟学生打招呼,听了蒋泊舟这话,只瞪他一眼,“我怎么可能把谢泽霖拉到阿月跟前?那小子,能在外头玩儿疯了都不回国。你姑父这是在明面上做媒,实际上就是在替他那个妹妹赶阿月出国呢!真不知道他那个妹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他们梁家人还惯着她这些臭毛病!” 蒋泊舟一口气还没顺下,却听蒋嘉雪又说,“你看看那个孩子,我们班以前的班长,彭城本地孩子,又顾家又纯良,我把我们阿月的微信推给他了。” 蒋泊舟:“……” 梁月洗了手出来往餐厅那边走。人已经差不多到齐,里头男男女女欢声笑语不断,聚集着将桌边就快坐满,即将开席。她往前走几步,迈进天井院子里,双手抄进衣兜,看着雕花木窗内的人,一个个辨认。 这个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班长,那个是投机取巧老从她手中偷作业去抄的体育委员,她总以为,自己除了能记住蒋泊舟的前女友们,别的谁也不大能记住。可她的记忆远比她意识到的要好,或者说,是大家都没有变,唯独她变了。 “梁月?你真的回来啦?” 前院影壁传来一身呼唤,梁月扭头过去。一个女人站在那儿,似乎是想要看清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走进光亮里头,让梁月得以看清楚来人。 纵使梁月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她。 “钟芷瑜。” 梁月喊出她的名字,还叫她惊讶不已。 “啊,你还记得我呀?我以为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毕业的时候,我还怀疑你到底能不能记得全班人的名字呢!” 梁月轻笑出声,“怎么会,不过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不见得会不记得你的。” 曾经钟芷瑜跟蒋泊舟之间,少不了她的身影。 有一回,钟芷瑜到处问人要感冒药,还是她梁月从课桌里拿出一盒递上去,看着钟芷瑜贴上便签,才知道是蒋泊舟两声喷嚏,钟芷瑜得去尽女朋友的义务,关怀体贴。 反正最终也是要送给蒋泊舟的,不过是换了只手罢了。 钟芷瑜在蒋泊舟身边呆了多久,一周?差不多吧。 钟芷瑜眼珠子来回转,绕着屋檐浮雕看了一圈,赞叹含酸:“蒋家家大业大,确实不是盖的。哎,今天蒋泊舟来了吗?你回来跟他联系了吧?” 梁月避重就轻,下巴轻轻一抬,“你没看见,他就坐在那儿。” 钟芷瑜往屋内看了看,却还没有进去的意思,抬手将衣领顺了顺,把耳边碎发往后轻轻一压,反倒是将梁月上下打量一番,伏身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听说你现在,还跟着蒋泊舟?这么长情?”钟芷瑜自说自话,没有半分等待梁月回答的意思,“也是,蒋泊舟花心虽然是花心,可是行事却不差,还有蒋家梁家的关系,你既然回来了,可别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梁月脚尖都抬起,将要迈过门槛进去,本来还想把钟芷瑜这话当作耳旁风,此刻却捉住了半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别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钟芷瑜只一脸惊讶,只又将梁月上下打量,“不是说尹阙回来了,满城在找你,你都不知道?” 梁月一时没说话,钟芷瑜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又将声音压底,“你也知道在蒋泊舟的屋檐下说尹阙是不好,你当年为了个尹阙跟自己的妈闹翻了脸已经是不值得。趁着蒋泊舟还没厌倦你,赶紧借着他回去梁家,把关系修一修……” 梁月被触逆鳞,只冷笑两声,双臂一抱,“关你屁事?” 钟芷瑜原本还当梁月是旧时的软包子任人捏,尚有优越感满满的劝诫尚未说出口,被梁月这么一怼,一瞬瞠目结舌。 梁月语气不善,“我和梁家,和蒋家,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钟芷瑜面上挂不住,硬撑着想要把颜面找回来,“不过是老同学好言相劝,我是好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钟芷瑜扯扯嘴角,话带了嘲讽,“也是,我白操心,尹阙、蒋泊舟、汪释,哪一个不是厉害角色?就是蒋泊舟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都能让他围着你转,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梁月冷笑,“是啊,我厉害着呢。你嘛,就留着这口气暖暖肚子吧,别开席前饿死了。” 梁月扭头就迈进屋内,叫钟芷瑜再没机会反击,一口气窝在胸中。 钟芷瑜咬咬牙跟着走进去,脚步虽是跟着梁月与她并行,眼睛却是直直看着长桌边上,看着蒋泊舟身边留着的那一个位置。 梁蒙析与蒋嘉雪坐正 分卷阅读62 北上首,蒋嘉雪身边是蒋泊舟,梁蒙析右手坐着谢泽霖。桌上剩下两个位子,一个是蒋泊舟身边,碗碟杯筷码放齐整,连玻璃杯里的饮料都被倒好,是梁月习惯的鲜榨橙汁。剩下一个在桌尾,孤零零。 梁月一进来,谢泽霖身边的那个男孩就扶着桌子站起来,笑说:“哎呀,怎么能让美女坐桌尾,来我挪挪位子。” 梁月伸手就把桌尾的椅子拉开,笑着朝那边一摆手,“你就坐着吧,客气什么呀?就你跟谢泽霖铁的那个样子,别让别人说我们横插一脚。” 谁都没明说,梁月却先一步在桌尾坐下,努努嘴冷笑着往蒋泊舟那边一抬下巴,“去坐吧。” 钟芷瑜也是一愣,没想到梁月会挑桌尾坐下,霎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抬眼看向蒋泊舟。 长桌两侧皆是欢笑,桌边人交头接耳,上首的梁蒙析与蒋嘉雪尚且没有觉察此刻尴尬,门外,服务生托着菜品依次上来,浪潮一样,将底下暗涌掩埋。 可钟芷瑜却只看见蒋泊舟下颌线一瞬绷紧,他唇角扯了扯,似笑非笑,冷冷看着桌尾的梁月,看她将面前碗筷杯碟按照自己的习惯摆好,一挪一放,最后跟蒋泊舟旁边的那套摆得一模一样。 钟芷瑜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还怎么坐? 钟芷瑜尚且没动,反倒是桌首椅子先是擦着地发出声响。 “泊舟,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蒋嘉雪满脸都是疑惑,看着蒋泊舟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来,风衣仍放在背后的衣架上,他只信步走向桌尾。 梁月眼睁睁看他朝自己逼近,也将眉头拧紧,还没问出一句,手腕已经被蒋泊舟捉住。 “过去坐。” 她早知蒋泊舟是个疯子,却也没想过他能这样疯。梁月看向上首的梁蒙析与蒋嘉雪,简直难以置信。如今长辈还在,蒋泊舟怎么敢这么放肆?敢这么将钟芷瑜的颜面压在底下踩? 一室静下来,如同有聚光灯往这里打,连服务生都往桌尾看,视线在蒋泊舟与梁月身上游走不肯走。蒋泊舟是旁若无人,仍旧将梁月的手腕攥在手中。 上首梁蒙析眉头动了动,咳了一声,说:“都是亲朋好友的,一家人一样,泊舟你何必在意谁坐哪里。” 蒋嘉雪只恨得咬牙,按着桌子都想上去把蒋泊舟揍一顿。“闹什么呢?快坐下吃饭。” 坐下吃饭?怎么可能?此刻蒋泊舟满心满眼都是梁月,要是还能跟前女友坐下吃饭,只怕他自己都明白自己在梁月这里会与别判“死刑”该是毫无分别。 蒋泊舟明白。梁月也明白。 她扭头看向钟芷瑜。美人儿眼眶红红泫然欲泣,怎能不叫人……心生痛快?可不知为何,梁月只想起曾经钟芷瑜跟蒋泊舟是如何两情缱绻。张张画面如在眼前,与此刻冷漠相重叠。 会不会有一天,她梁月,就是另一个钟芷瑜? ☆、第27朵玫瑰 上首的梁蒙析与蒋嘉雪都将要坐不住, 蒋泊舟却似乎只看得见梁月, 将旧情人晾在一边, 那张脸哪里还有情爱追逐时的温情, 独独剩下了冷血,这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蒋泊舟。 梁月目光从钟芷瑜脸上挪回来,看了梁蒙析与蒋嘉雪一眼, 手心按在蒋泊舟手背上,笑着给他铺台阶,“你怎么回事?又不是什么大年夜团年饭,我们一家人占着桌首,你当别人不知道你霸道?还是你想让别人说蒋老师和舅舅的闲话,厚此薄彼?” 蒋泊舟眼尾往桌首扫了扫, 嘴角微动, 手指仍是将梁月手腕攥住,手心热而干燥,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他反倒是有道理:“这么久没回来一趟, 你也知道是一家人, 就这样桌头桌尾分开坐?你是要真的怕人说梁家和蒋家的闲话,就乖乖听话坐过去。” 梁月半分都不想如他所愿,刚想要开口怼他, 却是桌首那边传来谢泽霖的笑声。 “行啦,不就是要我让位子嘛!你们这一个两个唱双簧的。” 谢泽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一副碗筷捧在手里,走到蒋泊舟身边那个空位上, 稀里哗啦将碗筷杯子放下,把桌上的碗筷三两下挪到对面。 谢泽霖是一屁股坐下了,那三人都没动。谢泽霖抄起筷子将碗边一敲,“不是,都把位子还给你们了,你们倒是坐啊,快点儿,饿着呢!” 谢家大少捧着个碗讨饭吃,惹得哄堂大笑。 还是梁月先站起来,从蒋泊舟手中将自己的手腕挣扎出来,走到梁蒙析身边坐下,彻底将蒋泊舟的路堵死。 只剩蒋泊舟与钟芷瑜站在桌尾,旁边坐着的人看不下去,拉着钟芷瑜坐下。蒋泊舟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走回桌首坐下。 酸枝木长桌上珍馐美食,一条长桌上倒底还是老同学重聚,几个男孩子性格活泛,三两句把这面翻了过去。 一顿饭吃得宾主皆难欢,酒足饭饱时尚未到八点,甜品桌子被蒋嘉雪安排设在外头天井院子里,要一面赏月吃甜品一面聊天。 分卷阅读63 有人明天还有事,吃过了饭就告辞退场,钟芷瑜在行列之中,临走时只跟蒋嘉雪打了个招呼,本想遁走,一迈出红木大门,还没去提车,扭头却是跟梁月正面撞上。 身后秦叔宝与尉迟恭将大门把守,梁月翘着二郎腿坐在门边花坛大理石砖上,指间夹着根细长女士烟,拇指与食指间还捏着一朵凤仙花,红红指甲捏着白花瓣,眼睛瞧着她。 钟芷瑜胸中闷气翻涌,瞪着梁月。可梁月却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抽烟消食,明摆着是看见了钟芷瑜,却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梁月是让她钟芷瑜吃了个大亏,让钟芷瑜难堪,过是过了点,但是道歉?想得美。 梁月手掌抵着大理石砖,轻轻敲动,烟灰点点落地。 门侍将钟芷瑜的车开过来,下了车将车门开着,微微倾身请钟芷瑜上车。钟芷瑜目光狠狠将梁月从头剜到脚,终于肯迈开步子往前走。 大半边身子都进了驾驶室,还是没能忍下一口气,又钻出来扶着车门将梁月的鼻子指住,“不过就是给蒋泊舟当了快十年的备胎,你有什么好牛的,他要是这么看重你,这么多年干什么去了,你还真当你自己多厉害吗?” 梁月五官裹在烟火里,脸色未变,将钟芷瑜的恶毒咒骂一字不落地听完,低头就着滤嘴又吸了一口烟气缓缓吐出来。竟是笑起来,说了句:“你说得对。” 钟芷瑜一愣。梁月就那么轻飘飘一句,没了下文,钟芷瑜还想骂,可后头尉迟恭守着的红木大门一动,有人要走出来,她满腹稿子失去了机会发挥,只又瞪了梁月一眼,狠狠骂了句:“我看你能得意多久。”骂完了,赶着里头的人还没出来,坐进车里将车门用力拉上,扬尘而去。 梁月偏头朝门口看,红木大门开了一边,先是男人西装裤迈出门槛,外头门侍都点头致意。 蒋泊舟走出来,没穿风衣,只一件烟灰色衬衫,领口敞开,连袖管都往上挽起来。梁月目光落在他手上,两手都是满的,左手一个敞口大瓷杯,里头窜出来两根竹签,右手捏着个玻璃杯,长长调羹冒出头来。 蒋泊舟在门口停留不过几秒,走下台阶,又在她跟前停下,双手都伸到她面前。 “你刚刚都没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了点夜宵,吃点儿?” 梁月抬眼将他看了好一会儿,忽地笑出声来,“钟芷瑜前脚刚走,你现在开车过去,兴许还能追上她。” 蒋泊舟上下后槽牙一磕,差不多是从齿间将话挤出来,“我追她做什么?你想我去追她?” 梁月还是笑,右手还夹着烟,闲闲将那朵凤仙花丢掉,伸向蒋泊舟,将他手里的敞口瓷杯接过来。暖暖一碗关东煮,丸子挤着泡在汤里,冬日里最暖胃。 她红红指甲将竹签捏起来,戳了一只丸子放入口中,“我是关心你,你那样对钟芷瑜,不怕她坏你的良善好名声?” 蒋泊舟笑了一声,屈膝在梁月身边坐下,“她哪里有你重要,惹了你不开心,我自然会动手整她。” 梁月唇角扯动,将竹签丢进瓷杯中,又把瓷杯搁在身边大理石砖面上,“嗯,不愧是你。” 虚虚敷衍一句,却是梁月发自内心的评价。 追过了,没用了,没有现在的目标重要了,自然怎么样对待都是随心所欲,旁人看了,也不过是一人愿打,一人愿挨。梁月想着,又忍不住苦笑,蒋泊舟最让人心寒便是这一点,而她又如何不一样,便是当年,她的一举一动,哪里不是蒋泊舟的影子?叫她自己都恶心害怕。 蒋泊舟沉沉呼吸,问了一句,“没什么别的要问我了吗?” 问?问他什么?噢,她是有东西该问的。 哎,你怎么没有陪覃勤?怎么有空过来?我比覃勤重要对不对?你在我和她之间,还是选了我对不对?就像很久之前,在你那些小女朋友和我之间,永远都是我陪在你身边,她们来了又走,对不对?我在你面前,永远都不会成为下一个钟芷瑜,对不对? 做他的春秋大梦。 “有啊,当然有问题。”梁月看向蒋泊舟,目光探究,带着玩味,“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蒋泊舟听了,勾勾嘴角笑起来,伸手将梁月的手捞过来,将手中剩下的那杯热茶塞到她手心里捂着。 好几天的阴郁沉闷一瞬从蒋泊舟脸上化作烟云消散,连他的语气都带上柔软温情,“本来是明天要回定海,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他说着笑着,指尖在梁月手心勾了两下,“或者,我再留几天陪你?” 梁月目光深深看进他一双眼,肩膀一抖笑起来,将热茶返还他手心,两手腾出来,还带着热茶的余温,手抬起来,将烟凑到嘴边抽了最后一口。 她笑得带刺眼嘲讽,“我是问,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去你家一趟,上回我把手链落在你家了。我还想去找一下,我还挺喜欢的,要是被你丢了还怪可惜的。” 蒋泊舟握着热茶的手一瞬收紧,捏着瓷杯的指腹发红,关节却发白。 “梁月,你……” 后头刚刚相见 分卷阅读64 会合没多久的尉迟恭与秦叔宝随着红木大门吱哑往后,人声嚷嚷,从里头涌出来。 出来的人一窝蜂,谢泽霖跟兄弟勾着肩搭着背,也在其中。男男女女,走出门来看见梁月和蒋泊舟坐在一旁花坛边上,竟是齐齐噤了声。 后头有人跟门侍说了两句,后者当即点头,派人去提车。 谢泽霖手臂还勾在兄弟脖子上,将口哨一吹,“你们俩怎么都躲出来了了?蒋老师刚刚还在问蒋泊舟去哪儿了。” 蒋泊舟站了起来,将热茶握在手中,半个字没理会谢泽霖,反倒是伸手去要拉梁月起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梁月手一偏,躲开蒋泊舟的手,手指捏着烟蒂,在大理石砖上按灭。 谢泽霖笑了笑,伸手一指后头,“有人说要去唱K宵夜一条龙,怎么?你也来?” “走。”梁月双手按着大理石砖就笑着站起身来,闲闲将烟蒂投进花坛边上的半碗关东煮里。 蒋泊舟猛地回头,高大身形一下彻底将梁月挡住,叫后面人都不能瞧见她。 “阿月,别闹了。” 梁月一双手臂抱在身前,偏头朝人群说了一句,“你们先走,把地点发给我就行。” 男男女女相视而笑,别人家门前,不好看热闹,看着门侍陆续将车开来,也都纷纷上车往外开去。 门口只剩下梁月与蒋泊舟两个。蒋泊舟想要伸手来拉梁月,她却往后退了一步,叫他的手碰不到。 梁月仍抱臂不语,蒋泊舟没再往前走。 耐心恐怕是已经被消磨殆尽,蒋泊舟语气都带上不耐烦,“你要是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到现在也够了。我没想过追覃勤,也没想过要你走,要你说一句喜欢我是不是就他妈这么难?!” 梁月一双鹿眼清澈发亮,笑起来,说:“我喜欢你啊。” 轻飘飘一句,甚至不如一句“你吃完饭了吗?”真诚走心,惹得蒋泊舟眉头皱成一线,连牙都咬紧,刚要上前,梁月却笑得更欢。 她说:“不是挺容易的吗?” 不到百步开外,一辆宝蓝轿车停着,车窗往下降,正是谢泽霖一手搭在车门边上,满脸写着好奇趣味,往梁月这边看过来,倒是安静守着株,连喇叭都不按一下。 梁月抬脚走了两步,蒋泊舟咬牙转身往回,尚且没有走上台阶,还是忍不住回头,跑上来将梁月手臂拽住。 男人脸色发白,握住梁月的手肘,都叫她觉得骨头发疼。他看着她双眼,却是一字不肯说,梁月都能看清楚他太阳穴青筋。 梁月低头,将他手指从自己手肘上掰开,说:“行了,你帮我跟蒋老师说一声,我走了。” 她往前走,他终究没有追上来,看着她从车头绕过去,将副驾驶车门拉开。驾驶室车窗上升,将外界屏蔽。 车带着梁月离开,只剩蒋泊舟一人在原地。开过拐角时,谢泽霖瞄了一眼后视镜,撇撇嘴吹了声口哨。 梁月捏着手机开了个定位,直接把手机架到前面。 “劳烦你送我回去,我就不去玩儿了。” 谢泽霖一眼都没看她手机屏幕,笑说:“要不要我送佛送到西,直接断了蒋泊舟的念想?” 梁月挑眉看他,尚未回答。 谢泽霖说:“我下个月飞希腊去拍个片子,一起走?” 梁月一瞬笑出声,抬手撑在车门处,“我舅舅答应你什么了?你这么尽心尽力要拉我离开彭城?” 谢泽霖丝毫没有给梁蒙析打掩护,直白将话说出来:“互惠互利嘛,我看你在彭城也没开心到哪里去,还不如在外头潇洒。你好我好大家好,我最迟等你到正月末。嗯?” 谢泽霖将车开出了西关大屋保护区,也没有沿着梁月给的定位往外开。梁月也没拦着,将手机撤回来。谢泽霖一踩油门,加速追上前面的同学,这才将车速慢下来。 “我到正月结束都会留在彭城,你要不尽一尽地主之谊,带我玩儿几圈?梁厅长那儿我好交代,你也能用我气一气蒋泊舟。” “吊儿郎当。”梁月笑骂他一句,食指在自己眉骨上一滑,“你当我这么幼稚?还是当我没本事自己找人?要来找你?” 谢泽霖扭头来看着梁月,扶着档把的手轻飘飘将脸边碎发往耳后一带,给梁月抛了个媚眼wink,“我条件也不差,虽然不够蒋泊舟大富大贵,好歹算个游手好闲二世祖,美女别嫌弃嘛!来,利用我,随便用!”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还有一更,祝大家除夕平安~ ☆、第28朵玫瑰 告别时, 尚且是初冬, 大衣用不着下场。再见时, 已经是跨年将近, 纵使是地处南方的彭城,山林仍旧翠绿,但羽绒服也得粉墨登场。 梁月再看见蒋泊舟时, 忽然觉得他瘦了些,下巴处刚刚刮过胡子,没留一点青茬,但那下颌骨的线条是明显了不少,坐在驾驶室里头抽烟,烟雾衬着点点火光, 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憔悴, 偏偏面上 分卷阅读65 还收拾得整洁,叫人越发留意,想要多看一眼。 何绵绵推开车门走下来, 脸蛋圆润, 双颊红红,被粉色的羽绒服一衬,更显得粉嫩可爱, 上来就给梁月一个拥抱。 “这大半个月想我了吗?” 梁月难得露出乖巧笑容,朝何绵绵点点头,“想了。” 何绵绵笑弯了眼睛,低头看梁月手里的行李箱,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梁月点点头,“走吧。” 三辆车停在路边,三个男人坐在驾驶室里,陆和渊、庞戈、蒋泊舟。何绵绵挽着梁月走过去,陆和渊却推开车门下了车,替梁月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却没有再上车,而是往后头蒋泊舟的车上走。 蒋泊舟又换了一台车,梁月只觉得每回见他,他开的车都不一样。这回普通一些,四个圈圈,通体黑亮,像是借别人的,根本不像是蒋泊舟会买的车。 何绵绵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被梁月拦着。 梁月问:“怎么回事?你跟老陆又吵架了?” “不是。”何绵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扶着车门往蒋泊舟的车看了一眼,“我想跟你聊会儿天,把他赶过去了。” 何绵绵说着坐进副驾驶,梁月绕过去开门上车。 没等何绵绵开口,却是梁月先看见庞戈的车上副驾驶位还有一个人。女孩,不,该说是女人,御姐风,倒是跟他蛮搭配。 梁月扶着档把换挡,跟上庞戈的车往外走,一面开一面问何绵绵:“庞戈女朋友?” 何绵绵“嗯”了一声说:“跟‘空大’合作的一个设计师,叫林婉盈,比庞戈大三岁,跟陆和渊同年。也是今天我们才见到她真人,之前老陆说了好几天,说庞戈整天没事捏着个手机傻笑,估计是被拐走了。” 梁月追问,“哪个婉哪个盈?” 出了小区门口,刚好遇上个红绿灯,车子停下。何绵绵凑过来将梁月的手捉过去,翻开她的手掌,写了两个字。一面说一面写:“婉约的婉,盈盈一笑的盈。“ 何绵绵写得慢,最后一横刚刚写完,红灯熄灭,绿灯亮起。梁月开车动作自然流畅,拨动档把,离合换油门,车子又开动。 “林婉盈。”梁月指尖在又把名字念了一遍,“名字柔软,人却飒的很。” 何绵绵接过话,“御姐奶狗。”梁月笑了。 车往前开,出彭城市中心时,蒋泊舟的车超上来,跟梁月开的这辆并排前行。隔着一个副驾驶位,梁月偏头能看见他右手又夹了一根烟,刚刚从头开始烧,烟雾袅袅被困在车里。 不见大半个月,何绵绵跟陆和渊和好,搬离小公寓,庞戈结束母胎单身,有了女朋友。蒋泊舟呢?时间一半在彭城,一半在定海,与梁月工作尚有牵连,可她定期拜访“空大”,却连蒋泊舟一面都没见过,更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如果不是何绵绵接了个给郊区山庄装修设计的单子,给他们安排了一场公费农家乐,估计他们再见面,得明年。 面是见不上,新闻杂志上却见得不少,蒋泊舟出差勤得厉害,陀螺一样转动,身边却没见有女伴,出现在机场,都是只有助理聂行在旁。 梁月目光描摹他下颌骨的线条,一路走到喉结处,没进衬衫的纽扣中。 “怎么还放不下蒋泊舟?不是说你一个老同学在追你,人还挺好的?叫……谢泽霖?” 梁月脸色有些尴尬,扭头回来看面前的路,“算不上。你消息哪里来的?” 何绵绵一摆手:“彭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圈子也就那么几个。喏,这次我接的这个单子,跟谢家还有些联系,前几天饭桌上见过一面,他还认出我来。” “难怪。”梁月说,“他这几天连着跟我打电话,晨昏定省的,问我最近有什么安排。原来是早就知道你给我们安排农家乐。” “你要是把他喊过来也好,最次也能让蒋泊舟吃不下饭,让我也跟着开心开心。” 梁月笑得更欢,将手机丢到何绵绵怀里,“你来,微信按照标签发消息,莫说是一个谢泽霖,喊一个班的谢泽霖来。” 两个姑娘家说说笑笑开车出市区,三辆车前后咬着,投进彭城北面的郊区山林。 彭城不大,地价高得令人目眩,尤其是西山区,里头基本是高新科技园、科技公司还有搞金融的,搞地产的,堪称南都小浦东。不同的是,彭城的城市规划还是算比较好,在初期建设的时候就尤其注重城市绿化建设,彭城市西山区的中心,公园密布,湖泊点缀,几乎敢叫板狮城新加坡。 是以彭城里头的空气质量和生活环境还是数一数二的,但如果跟梁月眼前这青山绿水相比,也就只能够算是皮毛罢了。 山庄藏在密林深处,公路尽头先是一个土建牌坊,明楼上大书“月华山庄”四个汉隶大字。大部分建筑都在山腰上,餐厅和酒店区更是连成一片的吊脚木楼,飞檐高走,倒有些江湖气。如果不管后山里头养的满圈猪羊,也还是有点金庸古龙的味道。 何绵绵的单子 分卷阅读66 是山庄住宿区的设计,老板亲自来接六人下车,一路送到前台陪着办理入住,手笔颇大,一开口给了三间高标套房,然后再另把每一款房都开了一间给何绵绵,方便她考察设计。 梁月忍不住咳嗽:“不好意思,我住单间。” 何绵绵瞧了一眼蒋泊舟,只跟老板笑说:“没事,就这样安排吧,我们自己分就行,谢谢您了!” 老板笑了笑,将门卡都交给何绵绵,说:“行,那我先去看看餐厅那边怎么样了,等会儿各位直接去餐厅就行。” 庞戈那一对住一起,陆和渊跟何绵绵住一起,何绵绵把单人间的门卡抽出来一张交给梁月,让蒋泊舟住进原来那间套房。 蒋泊舟脸色沉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平日里的礼貌修养被抛到一边,拎着行李直接进房间,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梁月跟何绵绵对视一眼,也拉着行李回房。可她一把行李放下,行李箱还没有打开,何绵绵就又回头敲门,直接进来,坐在床边。梁月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放在扶手椅上,蹲下来把行李箱拉开。 何绵绵见梁月将化妆包从行李箱取出来放在床头,伸手将她拉过来,让她也坐在床上。“你算是想通了肯睁眼了,跟蒋泊舟分手是件好事。该高兴才对。” 梁月拍了拍何绵绵的手,话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 “我和他算分什么手?顶多算个炮友谈掰了就行。这么多年,我也该看淡了,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梁月抄起床上的化妆包,重新把东西归置好。 何绵绵喋喋不休,“你要是真的能看淡,怎么会拖了这么十年?你刚刚在车上不是说等手上这个小作者的书出版了,就要结束跟两家的合同吗?这就是你说的‘看淡了’?你要真回法国去,我猴年马月都见不着你。那可不行。” 梁月哭笑不得,“结束合约,又不是我要回去,你这话说的,像是你现在用蒋泊舟把我绑在彭城似的,说不希望我跟他在一起的是你,现在打击我,说我对他旧情未死的,怎么又是你?” “你不回法国去啊?”何绵绵捉住重点。 “短期内还不回去,我手下几个作者的版权,我都准备投进国内市场。”梁月放好了东西,走到阳台上,将玻璃趟门打开,双手手臂扶在栏杆上,往不远处的水库看过去。 “毕竟这里才是我长大的地方,跟别的地方始终不一样。”这一句话轻飘飘的,随着风走,何绵绵都没怎么听清楚。 “绵绵,跟梁月一起过去吃饭啦!” 林婉盈的声音从隔壁的套间阳台那边传过来,在吊脚楼里头回荡,有点苗寨喊山歌的意思。何绵绵跟着哎了一声回应,拉着梁月往外头走,穿过住宿区和餐厅之间连接的吊桥,往餐厅那边走过去。 周末来农家乐的人不少,老板给他们挑了个带阳台的包间,跟大厅用两扇矮脚吊扇门作了隔断,既有了些私密的空间,也不至于像普通饭店包厢那样闷且无趣。 何绵绵跟梁月在桌边落座,服务员就开始将菜端上餐桌。菜品倒不出奇,不过寻常小炒,四菜一汤,但是贵在农庄里土生土长,吃的也就是个清淡原味。 何绵绵向来在搭车之后胃口就不好,虽然说着没事,可筷子仍旧没夹两口菜,陆和渊特意要了一分鱼片生滚粥,配上小菜,端到何绵绵碗边。 “梁月,我听说你给‘空大’挑得那个写副本的作者,她的一本小说要出版了?还有公司在问影视版权了?” 何绵绵瞪着眼睛接上一句,“哎呀,婉盈姐,你消息可真灵通。” 庞戈满脸都是得意,“我们姐姐可不是只领一份‘设计’的工资的,我们姐姐厉害着呢!”庞戈戏精上身,狗腿地给林婉盈夹菜,口中甜甜,“姐姐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梁月倒没有一点惊讶神色,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就抽空在服务区用手机查了查林婉盈,微博ins账号都没有保密,一查就能查到。虽然微博里头透露了得不多,只是她看见林婉盈在微博里跟好几个文娱大V都有互动。 梁月问得不多,但却不傻,自然明白林婉盈在这行的关系网不浅。 可林婉盈这样一问,倒像是梁月私自接了单子,没有给东家报备,有着中饱私囊的味道。林婉盈捏着筷子,目光带着探究,也确实如此,只看着梁月怎么答。 作者有话要说:  愿新年平安! ☆、第29朵玫瑰 梁月没遮掩, 点了点头:“是在谈影视改编了。” 林婉盈见她说得坦然, 也自然接下去:“我听一个朋友说的, 是一个不小的娱乐公司, 觉得小说不错。现在不是都说国剧没有好剧本好故事,浪费钱翻拍老剧嘛,想拿来试试水。因为跟‘空大’有点关系, 所以过来问了我两句版权的事情,让我跟庞戈说一说。” 刚刚谈上的女朋友,如今已经把他的利益放在前头,梁月蓦地有些羡慕庞 分卷阅读67 戈,傻人有傻福,说的不过就是这个。 梁月说:“应该的。他们想买的那本是覃勤写的那本同人, 之前‘风归去’、GOC和‘空大’三家在谈征文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以后这些版权的事情。现在对方跟‘风归去’先开始谈, 但没开始谈价钱,还吊着我们的胃口。我昨天还在跟‘空大’策划部的人聊微信来着。” 林婉盈一乐,“这个小崽子, 那边放长线, 这边搞离间。看我回去不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林婉盈性子爽朗,梁月这么一听,也知道这算是没了隔夜仇, 放心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其实我也还有别的考虑吧,那边说要我们出人去改剧本,覃勤毕竟年纪小, 还在念书,下一年她大二了,课程也开始紧。前期还好说,但后去肯定不能跟着去剧组,这个剧本我交给别人,不太放心。你也知道,电视剧的影响力可不小。” 陆和渊一直听着,现在没头没脑地搭了一句,“你倒像是覃勤的监护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梁月心里一嗤,“职业道德。” 陆和渊算是给她面子,没说她是老妈子。 “她不能去你去呗。定海话怎么说的来着,这叫什么来着……”庞戈捏着筷子摸摸下巴,一拍自己大腿,“吃两家茶饭。” 林婉盈伸手一筷子菜怼进庞戈的嘴里,“乱说什么屁话!” 梁月先笑倒,问:“我现在领着‘风归去’、GOC、‘空大’三份工资,早就吃着三家茶饭了。” 庞戈笑问:“哎,蒋哥,你不是定海人吗?定海话是这么说吗?” 众人仍笑着,蒋泊舟恍若未闻,梁月都有些尴尬。 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上来,带着些朦胧,发出一声疑问的“嗯?” 庞戈说,“问你呢,‘吃两家茶饭’,定海话里是什么意思?” 蒋泊舟眉头一皱,瞪了庞戈一眼,语气不善,“聊什么聊这个?” 梁月舔了舔后槽牙,扯扯嘴角,筷子只在碗里戳着一颗饭粒。 庞戈将话重复一遍,“我叫梁月姐去跟剧组当编剧,吃剧组盒饭,又拿‘风归去’、GOC和‘空大’的薪水,吃……四家茶饭。错了吗?” 蒋泊舟晃过神来,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们在说什么呢?庞戈你中文年年挂科补考,胡闹扯这些?” 庞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啧啧两句围魏救赵,“你自己哪儿干什么呢?平时吃饭没见你捏手机,谁那么大排面,能让你连饭都不专心吃。” 蒋泊舟按灭了手机屏幕,把手机反扣放在桌上,“家里的事情。” 梁月往自己碗里夹了两片菜叶,目光瞥过去扫了扫蒋泊舟的手机,还是回到自己的碗里。 既然是农家乐,少不了种菜钓鱼养兔子,这个山庄面朝水库,算是依山傍水,应有尽有。山庄坐北朝南,东面地势高,种了毛竹,挖水引出一系列小溪,跟山庄自己的鱼塘沟通相连,把鱼塘养成活水,两面栅栏一卡,搭了个钓鱼场。山庄西面地势低,铲平了盖上大棚,种了各种蔬菜瓜果,还建了个草莓田。 何绵绵酷爱草莓,梁月也喜欢,吃过了午饭,梁月就被何绵绵欢天喜地跑去草莓田。 “你家老陆怎么没有跟过来。” 何绵绵弯腰拧起一颗草莓,在衣摆上擦了两下,直接丢尽口中。正是五月末,草莓熟透的季节,一个个饱满如小灯笼,在齿间轻轻一咬便爆开,酸甜满口。何绵绵直呼过瘾。 “哎你洗了草莓没有啊,怎么就直接吃!” 梁月忙从口袋里抽出一包湿纸巾塞到她的手里。 何绵绵不以为然,又吞了一口草莓,边嚼边说,“这里种的都是绿色无公害的,再说,大菌吃小菌,怕什么!” 末了又瞥了一眼梁月,嘟囔起来,“你是管着那个小姑娘久了,真的成了老妈子啦?怎么也跟老陆一个德行。” “所以你就把老陆撇在一边,扯我过来?” “才不是呢!老陆说你现在差不多是老妈子了,不会由着我胡来,他放心得不得了,跟蒋泊舟去那边钓鱼去了。” 梁月恨得磨牙,何绵绵笑得咯咯响。 何绵绵又往前走了几步,吃不了那么多草莓,开始边吃边摘了放在臂弯的篮子里头,一面捡一面说,“今天在饭桌上,蒋泊舟看手机敲字就没有停过。” 一句陈述,包含的信息却是万千。 梁月低头摘草莓,不去看何绵绵:“现在,他是他,我是我,绵绵你够了。” “阿月,我是想说,不论你是不是走了出去,你也该走出去了。蒋泊舟不识货也都往前走了,你也该往前走了。”何绵绵说着,挎着摘草莓的篮子,一步一步朝前走。 梁月低头,下意识要伸手探进衣兜里要去摸手机,刚刚碰到冰凉的一角,慌忙把手指抽出来,跟上何绵绵。 梁月采完了草莓就回房间里呆着,看最近签下的几个作者写的小说,连饭都是送到房间里头,一步都没有踏出房间门。 分卷阅读68 入夜之后,各人都回房间睡下,梁月坐了大半天也腰酸背痛头昏眼花,摸了烟和打火机就往院子里头走。 来了玉华山庄体验农家乐的,白天里没有一个不是玩得脱力,晚上早早吃了饭就睡下,正好享受一把平日里难得的日落而息。 此刻院子里静谧,冬日里,连虫鸣都不见了。 风吹常青叶,簌簌作响。 梁月走到院子里,看到光亮处,蒋泊舟正站在树下抽烟,指尖星火明明暗暗,衬着他掌心明亮的手机屏幕。 她扭头就要走,他的声音却追上来。 “现在你和我之间连招呼都不肯打了吗?” 梁月脚步停住,蒋泊舟却向她走近。没有清冽的鼠尾草香气,有烟雾焦熏的味道,还有浓厚酒精残存。 “要借个火吗?” 只听说过向别人借个火,问别人要不要借个火,还是头一遭。 他的手已经伸过来,指间捏着一只宝蓝色的zippo,是她遗落在他家里的那只。被他拇指扣开,火苗窜起来,随着他的手,轻微抖动。 “你喝了多少?” 梁月抬头看向他,脸色泛白,衬得眼下乌青比从前深,眼睛红红,带着湿气,真叫人受不了。 “没多少。”他回答,声音还是冷静的,那打火机带着火苗照旧抖。 逃避似的,梁月推开他捏着打火机的手,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来,自己打火将烟点燃。 “你不是说要戒烟?” 梁月唇间呼出一串烟雾,食指和中指夹起烟,朝蒋泊舟的指间那点尚存的明灭指了指,已经要烧到滤嘴,却没见他有要把那烟丢下的意思。 蒋泊舟笑了一声,“你都不在,我戒个什么劲儿?”他抬手,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短短一节滤嘴,吸了最后一口,将烟丢在地下,烟头落在沙地里,鞋又覆上去将火星碾灭彻底。 一瞬尴尬。 梁月没接话。蒋泊舟将胸中的烟雾吐出,烟圈往前飘,撞碎在黑夜中。 蒋泊舟问:“晚饭的时候没见着你,怎么?不舒服吗?” 梁月摇头:“不太饿罢了,中午吃得多了,下午还杂七杂八吃了一堆。不太想吃。” 蒋泊舟手探进衣兜,又捏出一根烟来,叼在嘴边,将那只宝蓝zippo摸出来,又将烟点着。一根连着一根,梁月看不清刚刚蒋泊舟站的那树底下是怎么样,沙石里头,但估计少不了已经熄灭的烟头。 梁月烟瘾不轻,蒋泊舟呢?老烟枪一个,梁月许久前就那样嘲笑他,如今看见他抽烟抽得狠,眉头忍不住地动,一句劝诫的话在胸口翻涌滚动,撞出齿间的,只有一团团烟雾。 梁月指间的烟转眼已经烧了大半,被她深吸两口,火星往滤嘴攀爬,已经近在眼前。 “钟芷瑜来找过我,我没有理会她。我找人给钟家下了点绊子,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蒋泊舟冷不迭说出这样几句话。像是被错怪的孩童,争辩着,要要回自己的清白。 梁月看向他,看他将再行申辩。 “阿月,我也没追覃勤。” 梁月不说话,他继续陈述。 “你回来之后,我身边只有你,我也说过了,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想要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梁月将烟从唇间取下来,捏在指尖,淡淡说了句,“我知道。” “你不知道。”蒋泊舟似乎是想起什么,将衣兜里的手机摸出来,“今天跟我聊微信的,是姑姑,真的没有别人,你信我。什么狗屁两家茶饭,都是胡说!” 他的手机已经解锁,微信亮着,摊开在梁月面前,她的手掌覆盖上去,将那明亮屏幕按住,压下去。 “我知道。”她重复,“蒋泊舟,我了解你,远比你知道的要多。” “那你要什么?”蒋泊舟那平静的面具终于开裂,终于被挣扎撕毁,里头的慌乱与急切迸裂出来,“你要不理我到什么时候?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留在我身边?” 他没有触碰她,却叫她恍惚觉得自己手腕都被捉住,要将往后退的念头生生抑制住:“我没有不理你,我的要求低得不行,甚至我从来没主动要求过你什么,不是吗?” 蒋泊舟的脸上露出无助的神情来,连肩膀都垂下去,看着她,终于冷笑一声。 “是,你从来没要求过我什么。我不说,你就不问。我不给,你就不要。阿月,我拿你没办法,没有一点办法。” 梁月看着他,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但却找不到一句话去回应他。是啊,她从不要求,因为不敢要求,所以不要求。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梁月伸手捏住蒋泊舟的衣角,“反正什么都不可能长长久久,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就那样,寻开心,你开心,我开心,不好吗?” 蒋泊舟看梁月的眼神渐冷,那里头的雾气渐渐消散,期待像烟火一样悄悄熄灭。蒋泊舟垂下手,将梁月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分卷阅读69 “我现在才知道,阿月,你是真的变了。” 蒋泊舟说完便往前走。后头梁月的声音随风传来,堪堪入耳。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能十数年如一日,像覃勤那样的年纪,满心满眼装着你吗?是你想要的太多了,蒋泊舟。” 话未能将脚绊住,蒋泊舟脚步略停顿,并没回头,梁月看见他左手握住右手,将无名指上戒指取下。 “是,是我痴心妄想。” 男人没有回头,一脚从黑暗中踏出去,走进灯光明亮处,消失在拐角。 金属玫瑰落地,荆棘融进沙土里,连声叮当响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北鼻们新~年~好~ 新的一年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呀! ☆、第30朵玫瑰 今年的跨年夜, 冷到极致, 寒风扫过, 酒吧门口, 黄的绿的叶子堆了一堆,风卷过来,又把落叶都吹散。守在酒吧门口的黑衣人西装革履, 仿佛不惧寒冷。黑黢黢一道门,外头是寒风呼号,门推开,内里,是鼎沸如滚水。 卡座绕着边,几乎没人坐着, 绚丽灯光扫过来, 猫爪子一样撩动人的心,把坐在座位上的人都勾起来,往舞池里头拽过去。 漩涡中心, 双人热舞, 女人背贴着舞伴,腰肢扭动,双手高举, 黑色长袖衫贴身,V领处锁骨阴影没进衣衫内。 舞伴抬起头看她的一瞬,连眼尾都染上赞叹神色,如若膜拜。 音乐声转调, 由急入缓,呼吸一样在舞池中浮动着。 女人踩着音乐转过身来,双手搭上舞伴的肩膀,歪着脑袋,热舞过后,额头带着薄薄汗水,连一双鹿眼都湿润,衬着飞扬眼线,勾得人不能呼吸。 “请你喝一杯?”男人声音沉沉,目光离不开她的脸。 女人红唇微微撅起来,一笑,一双眼更媚。 “好啊,请我喝龙舌兰长城,怎么样?” 男人挑眉,“玩儿这么烈?有人送你回家吗?” 女人摇着头仍是笑“我睡天桥底,没有家。” 男人笑起来,“好,那我送你回天桥底。” 她伏在男人肩头笑,直起腰来,随着他搂住自己的腰,朝吧台走去。 酒保递过来酒水单,女人看都没看一眼,开口:“龙舌兰长城,谢谢。” 男人瞠目结舌,“靠,你真的玩儿这么大?” 女人眼尾扫了他一眼,看着九杯龙舌兰一杯杯倒满,“点杯冰茶,你也可以玩小一点,那就离我,远一点。” 9shot龙舌兰一字排开,女人没动,看着男人,男人也没动,看着酒。 一个白眼翻过,女人敲了敲吧台桌面,捏起一只满满烈酒杯,酒液入口尚未下肚,另一杯便离开桌面。8shot清空,只剩尽头一杯。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女人伸手在唇角轻轻一擦,唤来酒保,指了指角落处的一个卡座,“记在那桌的账上,谢谢。” 酒保往那边看了一眼,会意点头。女人站起来,手臂勾住男人的肩膀,手指捏起那小小酒杯,轻轻在桌上敲出一声清脆,“送你了。”说完,转身没入舞池之中。 酒吧角落,汪释懒洋洋摊在沙发上,跟身边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侃,目光跟着梁月,从舞池回来,落在卡座上。 “跨个年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玩这么狠,第几个被你吓到的了?” 汪释笑,推开身边的美人,拍拍身边的座位,让梁月坐下。 “你这场子都是什么人,一个个,玩不起别出来玩。” 梁月点烟,抽了一口,烟雾像进了眼,一片都是迷离模糊。 “你以为一个个都是蒋泊舟那样的怪物,今晚泡吧,明天考高数?即便是蒋泊舟,也修身养性很多年了,小姑娘,别仗着自己年轻,悠着点。” 汪释的手要搭上来,被梁月拍开,悻悻缩回去。 “小太子也年逾三十,怎么还在这里浪荡无依?” 汪释一嗤,“这不是为了你嘛,没我给你找场子,你能这样潇洒?‘有事小太子,无事蒋泊舟?’嗯?” “还是你最够义气。”梁月乐了,伸手勾住汪释的肩膀,这才终于有了点笑容。 “你跟蒋泊舟怎么回事?不是多年修成正果?怎么又闹掰了?为了什么呀?为了那个谁?谢家那个甩手掌柜?” 哪壶不开提哪壶。 “哪里有什么修成正果?老话说得好,无不散的宴席,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梁月将他推开,口中叼着烟,伸手去摸桌上的玻璃杯,铲了五六块冰装进去,随意摸了瓶酒倒了半杯,一闻,威士忌,也不赖。将烟夹下来,吐一口烟雾,喝一口酒,杯子端在手中晃。 “哎,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谢泽霖了?他还算是个会玩儿的,什么时候该喊他出来一趟。”梁月说着将烟重新叼回唇间,伸 分卷阅读70 手把桌上的手机摸过来,一翻记录,笑了出来,“完了,上回他发微信给我,连发了四五天,我都没回。这都大半个月了。怎么办?” 汪释的手搭上来,另一只手将梁月手机捏起丢开,抓过桌上的一杯酒跟她的一碰,“劝你一句,男人嘛,无论怎么花,见不得自己的女人跟自己一样。你不就喜欢一个蒋泊舟,我看啊,你不如收收心,遂了蒋泊舟的心意,你开心他开心,皆大欢喜,不挺好的吗?人活着,图个乐,互相这么折腾没必要!” 梁月偏头看他。那双眼带着笑,却冷得如同刺骨寒风,叫人寒毛倒竖,打心底里悲哀,融进她眼里去。 “揣着糊涂装明白,就剩这一张嘴,你说得倒是很轻巧。换你来,赶紧收收心,找个好人家回去相妻教女,怎么样?” 汪释摸摸鼻子,当真思索起来,张口刚想要回答,却听见前头一声轻轻呼唤,带着怯。 “梁月姐姐?” 卡座上的两人同时抬头往前看,小姑娘,头发烫了卷垂下来,浓妆艳抹,卫衣往下黑丝袜。梁月挑眉,喊出来人的名字,“覃勤?” 汪释的眼神在覃勤身上转了转,手还没有离开梁月的肩头,笑得痞气:“你签的那个作者?那个,导.火.索?” 梁月一声没吭,把手上的酒杯丢在桌上,耸耸肩膀,顶开汪释的手。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下个月才成年吗?你怎么进来的?” 一连三问,叫小姑娘哑口无言,光线昏暗,都能看到她脸颊通红,手指揪着衣角,浑身上下写着无措。 汪释目光没离开覃勤的脸,嘴角勾起,笑得越来越欢,伸手一拍梁月的肩膀,“你别这么凶嘛,你看,这都吓到别人小姑娘了,来,小姑娘来叔叔这里坐下。” 梁月一脚踹在汪释小腿上,“去你的叔叔。” 汪释揉了揉小腿肚,呲牙咧嘴。他又怎么了?他比覃勤要大上十岁,这声叔叔,他还担不起吗? 梁月站起身来,将旁边的大衣拿起来穿上,绕过小桌,走到覃勤身边,“我送你回学校。”这面说着,手已经从大衣里摸出手机,叫了滴滴。 覃勤低眉顺眼,扁着嘴巴,轻轻“哦”了一声,怯怯瞧了梁月一眼,又说了声:“我错了,梁月姐姐。” “你错了什么呀?她又不是你监护人,老妈子一样!”汪释还在后头添油加醋,梁月眉毛皱起来,回头瞪他,他还不知悔改,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把覃勤拉过去。 覃勤一慌,连忙把汪释的手拍掉,去扯梁月的袖口,“我错了,我跟朋友来的,本来就要回去的了。” 梁月拍拍覃勤的手,“行了,跟你朋友说一声,我送你回学校,彭大零点门禁,你再不回去,就赶不及了。” 汪释还要上来凑热闹,梁月抬脚就是一踹,被他笑着躲过,再没有上前。覃勤摸出手机跟朋友发语音说再见,跟着梁月走出酒吧。 外头风冷,所幸梁月叫的车很快就到,两人坐进车内,车门关上,覃勤揉着手指尖,感受着指尖慢慢回温,酸酸麻麻的。 梁月一直没说话。覃勤偷偷看她,手指揪着衣角,嘴巴努着动,话不敢出口。 梁月笑,“我没生气,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你还没成年,来酒吧不好。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爸妈。但是,下次不许这样了。” “真的吗?我保证,不会了。” 小姑娘乖巧,真把她的话奉为圣旨,摸着心口保证。 梁月笑了笑,倒问她,“喝了什么?” “本来想点血腥玛丽的,酒吧问我是不是第一回喝酒,然后给我推了性感沙滩。” 覃勤挠挠头,“还怪好喝的。” “嗯,那酒保不错。” 小姑娘见梁月心情好,大着胆子又问问题:“我看见你在吧台喝酒了,太飒了吧!你第一回去酒吧的时候,喝的什么呀?” 梁月顿了许久,双眼有一瞬失焦,“草蜢。”覃勤看见梁月嘴角往上翘了翘,低下头去,那笑不算甜,紧接着说了一句,“然后我就醉了,断片了。” “啊?那谁送你回家的呀?” “你男神。” 覃勤没想到这个,眼睛都瞪大了,“蒋总?” 梁月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9shot龙舌兰毕竟不是水,酒劲上来,浑身暖暖,心却是在回忆里冷下来。 “月姐姐,能问你件事吗?” “嗯,你说。” “你跟蒋总,是分手了吗?那天在‘空大’,看见你们,好像吵架了?刚刚你跟那个男人,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梁月将脑袋歪向一边,“也不算分手,我跟你男神,也不算在一起过。” “啊?”小姑娘有些费解。 梁月看向她,伸手将她脸颊边的头发拨到她耳后去,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对待小猫一样,像对待曾经的自己一样。“你喜欢蒋泊舟吗?不要喜欢他,很苦的。” 覃勤一惊,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对 分卷阅读71 蒋总,不是那样的。”小姑娘揪着衣角,支吾很久,终于组织好语言,“我很想成为蒋总那样的人,不是那样喜欢他,我也很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又美又飒。你们这对cp的糖,我本来还挺吃的呢……”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埋怨和委屈,叫梁月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真想挠挠她的下巴。 “糖?一点都不甜。一点点都不。” 梁月笑着,深深看见覃勤的眼睛里,小姑娘的眼睛清澈,泉水一样干净,叫她羡慕得不得了。 “我喜欢蒋泊舟,已经很多年了,那时我比你现在还要小一点,十六七岁吧,每天跟在他屁股后头。他很宠我,教我做题,带我吃遍彭城所有好吃的东西,我记得有一回,我被我妈骂哭了,从家里跑出来,一直一直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哪里了,他却找到我了。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当我遇到他之后,每当我需要别人,都是他在我身边。 梁月似是浸透在回忆里,喃喃:“嗯,每一次都是。” 覃勤轻轻发出“哇”的赞叹,满眼都是星星。 “嘘。”梁月抬起食指,轻轻碰了一下嘴唇,“即便是,他一个接着一个换女朋友的时候。” 覃勤脸上的笑容一瞬消散,整张脸都白了两分。 “我那时候的想法很单纯。我喜欢他,他肯让我呆在他身边,我就呆在他身边。我甚至想,他明知我喜欢他都不肯前进一步,是因为珍重我,我在他身边,比他历任女朋友都要重要。” 梁月想到此处,都忍不住低头将自己的天真与愚蠢好好嘲讽。 “可是,并不是那样的,我花了很久才认清,对于他来说,我是个小尾巴,永远都在他身后,他回头,就可以逗一逗,他要是往前走,眼里永远不会有我,反正我那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跑掉。” 覃勤只觉得心都在揪着疼,伸手去将梁月的手握住,“可是,月姐姐,之前学长跟我说过你们的事情,我去‘空大’签合同那次,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梁月笑着,捏了捏覃勤的脸,声音低低,近乎耳语,“因为他还没有追到我呀!追到之后就会不一样,会生厌,会远离,会分手,然后我就跟他历任的女朋友,没有任何区别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跟她们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的‘喜欢’不是‘喜欢’,只不过是‘占有’。” “可是……” “到了。”梁月没让她说下去。车停在彭大西北门门口,街上人来来往往,已经不能往里开。 覃勤满肚子都是想说的话,此刻却一句说不出,明明梁月才是那个难过的人,可此时眼泪即将要涌出来的人,却是覃勤。 “月姐姐……” 梁月拍拍她的手,“行啦,不用安慰我,回去吧,快十二点了,你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赶回去。” 还有十五分钟就到零点,覃勤再不舍,也只能下车往学校里头跑。 司机问梁月还要去哪里,梁月愣了半晌,裹紧大衣付了订单,下了车,沿着小吃街走进去。 小吃街上的人大半都是彭大的学生,此刻渐渐往校门口涌,校门外一条小吃街渐渐安静下来,也倒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了,跨年夜,爱侣一双双,不去商业区挤着跨年,一起来吃点宵夜,暖暖的,甜甜的,也不错。 爱侣一双双,梁月一个人,走在小吃街上,醉意彻底翻涌上来,便是迎着风也不觉得冷。 压在心头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口。多少人问过的问题。何绵绵问过,汪释也问过,可唯有对着覃勤这双清澈双眼,梁月才能把所有都说出来,像是对着十年前的自己,把这十年用刀子划开来。 梁月问过自己,如果再来一回,会不会像那样飞蛾扑火,一颗心完完全全被蒋泊舟俘获? 问一遍,答一遍,会。 再来一百遍,都是一样,会。 他要那一份占有欲的满足,她求那一丝珍重与宠爱,若是把所有事情都怪在蒋泊舟身上,梁月自己都觉得过分。更可况,没有当初的蒋泊舟,也就没有如今的梁月,她会是怎么样呢?妈妈的乖乖女?妈妈的牵线木偶?还不如给她再来9shot龙舌兰,让她昏睡到死。 衣兜传来一阵震动,梁月低头去看。 是蒋泊舟。上一条信息,已经是小半年之前。 只有四个字:阿月,回头。 她愣住,没动。 新的消息跳出来:求求你,回头。 梁月心头一颤,转身。 路灯下,男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大衣厚重,白衬衫,西装裤,五官上明晦交错,不能分辨表情。梁月按灭了手机屏幕,握在手中,站在路中间没有动。 对峙之中,他先迈开步子走过来,一直走到梁月的面前。他似乎又瘦了一些,下巴有青青胡茬,那双眼却是亮,藏着星星,藏着大海,藏着冰山。 “我接受。我什么都接受。” 梁月脸色平静,将内心汹涌尽数压下。“你接受什么?我什么都没 分卷阅读72 有提啊?” 蒋泊舟伏身,将她的腰身环住,手臂锁在她背后,头低下来,抵在她耳侧。 “我受不了,我要他们都滚蛋,什么谢泽霖,什么汪释,什么狗屁都给我滚蛋!我要你回来我身边。我很想你,这些天……不是,是这些年,都很想你。我试过别人,没人能跟你一样。留下来,留在我身边。要求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你要我的命,都可以。” 这个人,如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的人,是她很久之前就喜欢的人。 他耀眼且诱人,他会玩,玩得开,玩得漂亮。他带她见过的风景,在他之前,没人带她见过,他对她说过的话,在他之前,也从来没人对她说过。 她青涩时,世界里唯独他发亮,她成熟后,再难找到如他一样叫她动心的人。 他问她要什么? 她要他整个人,要他整颗心,要他身边只有她,要他眼中只有她。正如现在,他向她要求的一样,平等相待,忠贞以对。她要不离不弃,要长相厮守,天方夜谭一般,还不如要他的命。 哪里有什么平等?提出任何一条,她都只能丢盔卸甲,彻底落败。兜兜转转,前进或后退,都回到原地,都只能回到原地。 梁月双手抬起来,将他的背抱住,她声音含着醉意,催人心软。 “我饿了,要你煮阳春面给我吃。” 新年钟声打响。旧年远去,新岁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一点东西【可看可不看】。这是第二卷的最后一章,这一章如果有小天使留心,会看见第二卷的名字是“潘洛斯阶梯——所有的前进和后退都不会离开原地”,这十五章本来就很纠结,真的太纠结了,两个人性格都很别扭,一个幼稚一个倔。我不论是写文还是发文,修改存稿都改了很多次。有好多话想说,但是又怕画蛇添足。 先感谢大家! 【高亮】 1、蒋狗就是个大笨蛋。 2、蒋狗的焚尸炉已经砌好了,他接下来会进入逐步炙热,最后爆.炸的焚尸过程。 3、我不会辜负大家真情实感握紧的打狗棒。 大家记得戴口罩!减少外出聚餐!一切从简,务求平安! ☆、第31朵玫瑰 新年第三天,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 中盈天地一层人潮汹涌, 挤得跟跨年那天一模一样。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六点, 天都快要黑透了,才堪堪停歇下来。签售会走到尾声,还有粉丝不愿意走, 梁月提着奶茶来的时候,覃勤还在跟两个穿着cos服的粉丝拍自拍,三个小女生凑在一堆,努力让后头展布的标识入镜, 庞戈在一旁指挥着撤场,看见梁月手上两大袋奶茶, 忙不迭过来帮忙, 将奶茶提到展台上。 覃勤那边送走了粉丝,也走了过来,揉着手腕, 龇牙咧嘴。 “哎呦!真是累死我妈妈的女儿了!” 梁月笑她:“这就累啦?不是说你画图建模码字打游戏一条龙, 腕力一流吗?把自己名字写上一天就累啦?” 覃勤一瞧展台,咧嘴笑起来,“呀!月姐姐带吃的来啦!” 她一面喊着一面小跑凑过来, 伸手就要去拿,被梁月一拍手背,缩了回去。梁月一指正在收拾会场的其他人,伸手将其中一袋交给她, “你的在我这儿,双份珍珠奶盐拿铁。先去给别人送,嗯?” 正说着,梁月又从自己的口袋里头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对叠起来塞到覃勤的口袋里,“等它热起来,敷敷手腕。” “嘿!谢谢月姐姐!” 梁月拨开手中的奶茶袋子,问庞戈:“珍珠还是椰果,我就挑了这两种。” 庞戈拿了杯珍珠,从袋子里头夹了根吸管,向梁月道了声谢谢,就一手端着奶茶嘬,一面又往回走去,用另一只手继续收拾会场。梁月戳开自己的那一杯,也收拾起主展台上的东西来。 覃勤当初参加征文的那篇长篇同人出版之后,“风归去”本身宣传不说,“空大”和GOC也指定了它是官方同人,加了宣传力度,一来二去,第一版小说到十二月中旬就销售过半。既然如此,趁热打铁,“风归去”一边准备着精装版,一边在线上开了同人画征集,将票数高的集结成册,一书一画册,绑定销售。“空大”这边索性将覃勤推出去开签售会,为即将推出的那款古风游戏拉人气。 如此一来,就有了今天的签售会。 梁月将桌上剩下的书码进纸箱封好,等着“风归去”的人来将它们装车运走。 “月姐姐!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 覃勤将奶茶分完,小拇指勾着个空塑料袋跑回来,左手握着暖宝宝往右手腕上敷,满眼都是笑意。 梁月将她手上的塑料袋拿走,把覃勤的那杯奶茶塞到她手上,“你请我?吃什么?我晚上要吃法国大蜗牛,要吃新西兰大龙虾,还得吃……酱油爆炒五花肉。” “呀 分卷阅读73 ……最后一个有点贵了。” 梁月啧啧两声,把包拿起来,将塑料袋攥在手里,朝旁边的垃圾桶走去。覃勤抱着奶茶,三两步跟上去,走在梁月身边。 “晚上有你的庆功宴,庞戈他们都会去的。” “哪儿呀?” “东海区,东海新银湖。” 覃勤眨眨眼睛,脚步都慢下来,“蒋家新建的新银湖?” 梁月点点头,手指勾了勾肩上的包,往电梯走着,脚步轻快,方才开玩笑时的笑容还在嘴角,整个人像只提前降临冬日的小麻雀。 覃勤看着她的背影,哒哒哒哒,追了上去。 “月姐姐?你跟蒋总,和好啦?” “他今晚也会去。”梁月没回答,“我开车载你过去,东西都拿好了吗?” 覃勤抿着嘴角摸摸鼻子,把自己的小背包抱紧,忽然想起三天前的酒吧,吧台上那条长长龙舌兰长城。 两人走电梯下负一层,梁月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按下,不远处一辆宾利闪了闪。 覃勤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乖乖坐好,把安全带扣上,双手放在膝头,等着梁月绕过来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车子还没开出停车场,覃勤的问题已经忍不住追上来。 “月姐姐,你和蒋总,什么时候和好的?” 梁月打方向盘,开进主路,往东走去。 “跨年那晚。” 覃勤听了,眉毛挑起来,嘴巴收圆,想问什么,又犹豫着,只哦了一声。 “想问就问吧,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想问谁先低的头?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肯回去?” 覃勤一律摇头,努努嘴,“都不是。就是,哎,学长,我是说,蒋总,看着挺好的,可对你这么坏,我又想你跟他在一起,可又不舍得。” 梁月握着方向盘,听着她支支吾吾,笑也只是淡淡,“你想叫学长就叫,不必顾及我的立场是什么。在我身边,你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翼翼,我归根结底还真不是你的监护人老妈子。” “可我毕竟是得站在你这边的嘛!” “你这话怎么说?给你发工资的明明是蒋泊舟。” “所以说还是叫‘蒋总’好一点,可是吧,哎,迷妹眼这么多年,一时口快改不过来,真没有别的意思。” 两人到了东海新银湖时,正逢饭点,底下几层服饰区都还行,顶上三层楼的食肆却都是火爆,上楼的时候都能看到栏杆边上,一连三层,都是在外头等位子的人。 蒋家的碧华居在顶层的走道尽头,梁月带着梁月往那边走,却不是进碧华居。 覃勤进门前瞧了瞧那招牌,读出来“满粥?” “也是蒋家的,专门做粥底火锅。‘满粥’在彭城话里头,是满足的意思,你是定海人,大概没听过。” 两人刚走进去,服务生瞧见,笑着迎上来,还没走到她们跟前。覃勤瞧见梁月的眼睛一亮,嘴角也扬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包间的门打开,蒋泊舟正从里头走出来。 蒋泊舟自然也看见她们俩,大步走过来,开门时脸上没甚表情,此刻带着笑容,春风一样,叫覃勤想起那张发黄明信片。 “来了?” 服务生见老板来了,也后退两步让开。 蒋泊舟走近,手伸过来,自然而然将梁月的腰搂住,低头就是在她唇上一吻,另一只手抬起来,指了指刚刚他走出来的那间包间。 与那间西关大屋里头一样,“满粥”的包厢同样是一串地名,蒋泊舟指的那间写着“彭城”二字,明显就要比别的包厢要大。 “怎么这么久?老陆跟何绵绵都到了好久,庞戈接了林婉盈也过来了,你倒是最晚?”像是刚刚才发现覃勤在身边,蒋泊舟瞧了她一眼,礼貌笑笑,“签售会怎么样?辛苦了。” 覃勤双手捏着背包带子,看着他们俩互动,本身就软的眉眼更加柔和,姨母笑挂在脸上,浑身溢出来的粉,连连回答,“还行还行,你们聊,你们聊。” 蒋泊舟接过梁月手中的包,她顺势脱下大衣,蒋泊舟也自然接过来搭在手臂上。 “路上堵了,庞戈去接林婉盈走的是哪条路呀?这么快?” “没问,你走哪条?” “过滨江桥那条呀,那条不是最近?” “那条老堵车,这个点更是堵得不行。” 覃勤跟在蒋泊舟和梁月后头,朝那间挂着“彭城”的包间走去。 一伙人就只等着她们俩了,见着人来了,庞戈便闹起来,直喊着饿死了。梁月先叫覃勤喊了人,打了一通招呼,这才坐下。椭圆长桌,两架铜炉,八个座位,现在坐满了七个人,梁月靠着蒋泊舟坐,覃勤最后才坐下,将背上的小包放到旁边的空椅子上。 外头服务生眨眼就推门进来,将铜炉锅架上,滚烫粥底撞进锅中,开关打开,咕噜咕噜泡泡继续往外冒。 蒋泊舟将梁月的碗筷挪到自己跟前,一面跟服务生 分卷阅读74 说着话,让再给庞戈上三碟牛肉卷,一面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给梁月用热水将碗筷烫了一边,倒了洗碗茶水,又接了杯热茶递过去,这才开始烫自己的碗。他待人接物向来有一套,如今对着梁月,这套动作更是如同行云流水,叫人看呆。 肉与菜尚且还没进来,倒是先前点的果酒先上了桌。庞戈从服务生手中将酒接过来,绕到覃勤身边,端起她面前的一个空杯子,话还没说,先给她倒了半杯。 “来,今天是你的庆功宴,我们先敬你一杯。” 覃勤欢欢喜喜接过酒杯,还没说谢谢,却猛地想起什么,葡萄一样的眼睛转了一转,看着梁月,竟像个在问妈妈能不能拿别人糖的小孩子。 一瞬寂静,连陆和渊都笑起来,“你还真成了老妈子。” 似是纵容,梁月一眼都没看覃勤,“你要想喝就喝吧,你的庆功宴,自然不能扫了你的兴致。” 覃勤欢天喜地,捧着酒杯,几乎视若珍宝一样。等庞戈给每个人都满上一杯,覃勤将杯子双手托起来,“新年快乐,诸事顺心!” 七个杯子相碰,覃勤的嘴还没碰到杯口,却听见包间门哗啦被撞似的打开,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比他本人更先进来。 “催催催,酒这不是来了嘛!” 面面相觑,是蒋泊舟最先反应过来,手上酒也没喝,跟着杯子敲桌面上。 “小太子怎么来了?走错房间了?” 汪释手里拿着一瓶没开的气泡酒,另一只手还握着门把手,当即笑起来,“哟,你们都在呢!走错了,走错了!抱歉,抱歉!” 说着,汪释退出去把门关上。覃勤捏着酒杯,嘴唇贴上杯口,酒液刚刚贴上嘴,门又被撞开。 “小姑娘,你不是没成年?喝什么酒?” ☆、第32朵玫瑰 汪释这话一出, 林婉盈听了, 偏头跟庞戈说悄悄话:“怎么, 小太子新口味?”庞戈摇摇头, 一脸问号,“不知道啊,覃勤都没去过GOC。本来就认识?” 林婉盈跟庞戈坐得离覃勤并不算近, 可包间里头安安静静,只剩下火锅里头咕噜咕噜的细碎沸腾声,三两句话,清清楚楚,进了覃勤的耳朵。 小姑娘一下子红了耳根,一仰头把杯中酒喝掉, 偏偏还被呛住, 咳得满脸通红。梁月起来给她拍拍背顺气,小姑娘一手扶着梁月,一手叉腰, 奶凶奶凶,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 汪释邪邪笑起来,一手捏着气泡酒瓶的瓶颈,一手手肘撑在门上, “好歹你也算是GOC的员工嘛,未成年员工饮酒,我当老板的该不该管?” “你……”覃勤气得直跺脚,“我的庆功宴, 我说了算。” 梁月扯着覃勤的衣袖,本来都猜到覃勤要说这句话,想要拦,终究也还是没能拦下。 “噢!”汪释的眼珠子一转,将包间里头扫了一遍,“难怪说今天人怎么这么齐,原来是庆功宴呀!啧啧啧……好歹我也算合伙人,怎么庆功宴都不告诉我?你们一个个的,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蒋泊舟捏着酒杯呡了一口,扫了庞戈一眼。 庞戈收到眼神,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一把搂住汪释的肩膀,“哎,小汪总这样说就见外了!这不是‘空大’这边奖励覃勤嘛!你来了,覃勤不就是少了一顿了嘛!小姑娘多亏啊!” 汪释笑了两声,反勾住庞戈的肩膀,“你这话说的!怎么会少了她的!挑个日子,我们原班人马再吃一顿不就行了!哎,你看,那里刚好还多了张椅子,算我的了!” 庞戈咬牙,忍着绷住笑脸,“哎,你这酒,你不是在旁边还有客人吗?丢下多不好!” 汪释眼神勾勾,往覃勤那边一瞧,“那边哪里有这边重要?行了,我让他们自己吃就行。等我!” 说完,小太子把手里的气泡酒往庞戈怀里一塞,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庞戈作势要把酒瓶子摔在地上,脏话刚要骂出口,看见覃勤在边上,只能狠狠把脏字吞下去,骂了一句:“没皮没脸。” 庞戈忿忿,走回去坐下,抱住旁边林婉盈的胳膊就是嗷嗷叫,“气死了!气死了!” 林婉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任由他将额头抵在自己肩膀处拱。“别气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嘛,跟你没关系啦!” 梁月安慰了覃勤两句,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蒋泊舟,他倒没什么表情,可汪释一进来,梁月的手指便被他攥住,拉过去放在他膝头。 汪释拉开覃勤身边的椅子,笑眯眯地坐下,覃勤气得双颊鼓鼓如同河豚,挪着椅子往梁月那边凑,一寸一寸把自己跟汪释拉远。 服务生推开门,将菜肉丸子全都送进来。雾气蒸腾,牛羊肉先行下锅。 开场尴尬,等食物入口下肚,也倒还算融洽。 冬日里的火锅最是暖身的东西,身子暖了,三两杯酒下肚。牛羊肉滚烫, 分卷阅读75 果酒清甜,既然汪释收敛着不捣乱,其余人也没有了什么脾气,就着美食美酒,三两句开口,也开始谈天说地起来。 “……那年我们去库尔勒是七月吧?好像不是九月来着……” 陆和渊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口中,一边嚼一边想,说:“不是吧,我记得那次我们去内蒙的时候,我跟绵绵在路上里商量着去香山看红叶来着,肯定不是七月去,七月想着看红叶也太早了。” 何绵绵也附和。 陆和渊其人,倒真是宠妻狂魔了,连记日子都是连着与何绵绵的日常点滴一块记的,真是……不叫人艳羡是假的。 梁月一面低头轻笑,一面把筷子放下,将手腕的皮筋翻出来,伸手到背后,要把一头长发盘在脑后。 “我来。” 手指勾住梁月手中的皮筋,蒋泊舟拢起她的头发来,手指灵巧翻转几回,将她的头发固定在脑后,低低一个小髻。 “有些醉了?你耳朵都有些红。” 他声音低,夹在别人的谈话声中,却因为就在她耳边,特别清楚。 梁月辩驳,“乱讲,我酒量不差。” 蒋泊舟凑近,笑起来,气息尽在她耳边,“是乱讲的,但现在是真的红了。” 桌底下,梁月一脚踩在蒋泊舟的脚上。 “阿月!” “嗯?” 何绵绵问她:“今年开春,我们去耶城玩,好不好?我和你春节去耶城,然后我再从耶城搭飞机回姑苏过年。” “你今年不是去老陆的家乡吗?可别给我招人讨厌哈,老陆讨厌我就算了,要是你准公婆都记恨我,我要是什么时候一时兴起去那边玩,都没有地方落脚。” 林婉盈耳朵尖,立刻接过去话茬,“哟,老陆这么着急?要见父母了?” 何绵绵跟陆和渊相视一笑,“准备农历过年之后,就去领证结婚啦!” 庞戈戳戳林婉盈的手臂,小小声:“不算着急啦!老陆过了年就三十啦!老头子啦!” 陆和渊瞪了庞戈一眼,直想把那瓶气泡酒敲在庞戈的脑袋上。 “哎,今年过年早。你们怎么去旅游?彭大校庆就在年二十八,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回去吗?” 这话,是汪释问的。 一桌人都安静下来。 覃勤一无所知,听了这话感到惊奇,还追问汪释:“是吗?年二十八?” “对啊,你不是在彭大读大一吗?怎么你都不知道?” 梁月停了筷子,一旁蒋泊舟更是抬起眼来,却不是看向汪释与覃勤,而是将梁月的神情细细打量。 “我……”覃勤努努嘴,“哎呀,回家的车票买早了。” 林婉盈觉得不对劲,勾了勾庞戈的衣袖,只看他将眉毛挑了挑却没有回答,也就再没有开口问,等着他待会儿给自己补一点前情提要。 覃勤可远没有这样的世故圆滑,直白问道:“蒋总,还有陆总,你们都是彭大的学长,不回去参加校庆吗?” 蒋泊舟没说话。陆和渊回答了她的问题:“回的。‘空大’给彭大捐了栋教学楼,蒋泊舟得回去致辞。” “那太好了!都一起来吧!我刷我饭卡,请大家去彭大三饭的五楼吃大餐!” 汪释笑起来,“你呀,小姑娘,还彭大三饭。吃那里的饭,不如杀了我。” “那你就不知道了!三饭的五楼新开了家烤鸭店,巨好吃!”覃勤上下打量汪释一通,“既然小汪总看不上,那就不用来了,我正好省省钱!带我月姐姐去新开的咖啡馆坐坐。” 覃勤朝汪释哼了一声,凑过去挽住梁月的胳膊。 梁月声音冷冷,将筷子一搁,“我不去彭大校庆。” 覃勤笑容一顿,呆呆问出口:“为……为什么呀?蒋总他们都去的。” 梁月低头端起杯子喝了口可乐,刚才的土豆片太烫嘴,可乐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将那一片辣得生疼。 “我不是彭大的,没必要去。” “可是……” 梁月把手从覃勤的手里抽开,站了起来,捞起椅背上的大衣。 “出去抽根烟。” “阿月!” 蒋泊舟推着桌子站起来,朝梁月喊了一声,却没把她喊住,只看着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覃勤呆呆地看着梁月的背影,又是委屈,又是愧疚,好像明白过来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倒底错在哪里。小姑娘一抬头,正对上蒋泊舟瞪她的目光,冷冰冰刀子一样,吓得她眼眶一瞬就红了。 蒋泊舟将外套抓在手里,踢开身后的椅子,往外头走去,把门拉开时,转身回来,指着汪释,“你好样的。”说完,一甩包间门,追了出去。 汪释还状似无辜,将眉毛挑起,耸耸肩膀,“我又怎么了?” “混蛋!”何绵绵气不过,将筷子一丢,“你还想怎么样啊?!” 倒底是不欢而散。 走出大厦的玻璃门 分卷阅读76 ,梁月立刻就感到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颤,将双臂老老实实地伸到大衣的袖管里头。好歹一楼的星巴克在外头有几套玻璃藤桌椅,不必让梁月凄凄惨惨戚戚地坐在花坛上。 她挑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背靠着立起来的木花圃,风没那么刺骨。手摸进大衣袖子里,摸出了烟盒,却没有摸到打火机。梁月一手夹着烟,一手仍旧在袋子里头摸索着,心中有些苦闷,想着怕不是将打火机丢到包包里面了,再不济,应该是拿大衣的时候,打火机直接掉了出来,应该落在了包厢的某一处。 她闷闷,一手扳开烟盒,想要将烟塞回去。 啪嗒。 面前一簇火苗亮起来。支撑着它的,是一只宝蓝色的Zippo,她的,但现在是蒋泊舟的。捏着打火机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手腕上露出一块突出的腕骨,青蓝色的静脉在上面盘绕着,在火苗的阴影下隐于衣袖中。 她抬头,便看见蒋泊舟一双眼睛深邃,在火光下显得晶亮。 梁月把烟含回唇间,一手扶着,靠近火苗。火光闪烁,缠绕上细长的女士香烟。 “谢谢。” 蒋泊舟也坐下来,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叼在口中点燃,收起了打火机。 梁月吐出一股烟雾,往后靠在藤椅的靠背上,在夜色掩护中抬眼打量面前的蒋泊舟。她很喜欢这个位置,商场门口打过来的灯光照亮了蒋泊舟,却被她挡在身后。 属于猎手的角度,主动的位置,让她从心底感到安全。 “你刚刚一声都没有吱。你想我陪你去彭大,不是吗?” 梁月说着,一双鹿眼半合半睁,却是冰一样朝他看过来。 ☆、第33朵玫瑰 蒋泊舟抬起手, 把唇间的烟夹在手指间取下, 烟雾徐徐从他口中吐出来, 飘散到两人之间, 将他被灯光打亮的五官稍稍模糊。 他倒没有遮掩,明明白白将梁月要的答案讲出来:“对,我想要你陪我去彭大校庆。” 单刀直入, 想要就伸手去拿,确实是他的风格。不过是本来就想要说的话,没能掌控到时间与地点,被汪释将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捅了出来。 梁月抽了口烟,没什么回应,可否不置。 蒋泊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去。” 梁月忽地冷笑, 将头低下去, 她背光,蒋泊舟不能看清楚她脸上神情,只听见她说:“那你还说什么。我不想去, 我不会去。” 蒋泊舟伏身过去, 将梁月放在膝头的手握住,“当初为了尹阙跟家里闹僵本来就不好,既然回来了留下来, 即便是不能和好……” “蒋泊舟你未免管得太多。”梁月渐渐不耐烦,烟夹在另一只手的骨节间,指尖一点一点地,将烟灰掸到地上。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将毛都炸起来。 蒋泊舟声音软下来,握住她的手,指腹用了点力气揉,“总不至于你每次去见梁教授的时候,都得约着时间在外面见。” 梁月的呼吸缓下来,手留在蒋泊舟的手心里头,没有抽开去的迹象。 人总有雷区,总有软肋。如梁月,母亲梁佩华是雷区,外祖父梁剑津则是软肋,蒋泊舟拿捏得很好,叫梁月都佩服。 “你不过就是想用梁家把我困在国内。怎么,觉得我跟‘空大’的合同快到期了,你想要留住我,想到要慌不择路到这种地步?你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知道我跟我妈闹得有多僵,想要我跟我妈重修旧好,你未免太异想天开太傻白甜了吧?” 梁月语气硬,即便是蒋泊舟对着她脾气再好,此刻指尖也免不了温度下降。梁月手指动了动,要往回缩,却被他用了力气攥住拖回去。 蒋泊舟低头将梁月的指尖揉搓,笑得有些讨好意味,倒不如说是试探着去将梁月慢慢哄:“算了,你不想去就不去,我也只是起了这个念头而已。过几天是我妈的生忌,最近都在准备回定海扫墓的事情,免不了想起你。” 梁月将烟上火星点了点,半晌没说话。蒋泊舟却继续,“不如,我们都别去彭大了,让陆和渊代替我致辞就行。我和你提前两天去定海。” 蒋泊舟说着,指腹顺着梁月的手心一点点地滑,似是把刺猬柔软的腹部抚摸,“我带你去看看我妈。” “胡说什么。”梁月的手指一瞬从蒋泊舟手心抽出来。 蒋泊舟也是笑。 自然是开玩笑,谁会当真,不过是把尴尬冰冷气氛打破。 梁月瞪他一眼,“给彭大捐楼不算小事,你跟陆和渊两个创始人肯定要在场,即便是以‘空大’的名头,‘空大’现在连着蒋家,你要是临时因为我不去了,还带我去定海,你当蒋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蒋泊舟伸手将梁月的脸颊捏了捏,笑得宠溺,仿佛梁月仍是十六岁,“怎么这么懂事?你叫我拿你怎么办?” 梁月推着他的手,却被他反过来捏住手,抽出指间快要烧到尽头的烟蒂,捏着丢 分卷阅读77 到一边,“我毕竟当了蒋先生,这个名头还算有点好处可以捞一捞。蒋家难为不了你。梁校长,也不见得会叫你难堪。” “你不了解我妈。即便你是天王老子,她也不会给你这个面子。”梁月无奈摇摇头,嘴角终于带笑,“彭大校庆,我妈是校长,她肯定会出现致辞,我不想见她。你自己去好了,我不去了。” 蒋泊舟识时务,不再往前,“我爷爷想今年请你外公一起吃年夜饭,免得姑姑姑父年年都是分开守岁过年。既然我要去见你外公,不如你先去他那里,等我那边搞定了,我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你。” 末了,还想让气氛活泛,蒋泊舟又握住梁月的指尖,低声笑问:“西关大屋那边正好年二十八最后一天营业,那天见了梁教授之后,我带你去那里,一直呆到小年夜。我们一起过小年夜,好不好?” “不要。”梁月想要从蒋泊舟的掌心挣脱,却没脱开。思忖许久,还是说:“好了好了,我直接去外公那里等你还不行吗?” 蒋泊舟终于心满意足。衣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作响,他的手也没放开梁月的手,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没有回,又放了回去。 “谁啊?” “陆和渊。”蒋泊舟回了一句,又将梁月的手握在手心暖了暖,这才解释:“汪释搞这样一出,还吃什么,都散了。陆和渊告诉我一声而已。” 梁月笑了一声:“小太子,还真不愧是他。” 蒋泊舟可看不起汪释这些小动作,语气中鄙夷丝毫不掩藏,“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他当覃勤没有嘴问,还是没有脑子想,能够不知道是他在搞鬼?就他这样一弄,还想追覃勤,只怕是脑子烧坏了。” 梁月也说:“你信不信?我现在打电话兴师问罪,他绝对会说,这是帮我的忙,一来弄清楚你怎么倒底是什么心思,二来断了你追覃勤的路子,他算是卖我两个人情,指不定要我怎么在覃勤面前给他说好话呢!” 蒋泊舟冷哼,“要他卖聪明?我是什么心思我自己自然会告诉你,要他一颗老鼠屎来坏了一锅粥。” “两锅粥。”想起那两锅铜炉火锅,梁月这才感到有些惋惜,肚子也开始饿起来。“带我去找点东西吃吧,下次出门吃饭都得看黄历,十次吃饭八次是生着气收尾,真是的。” “当初就不该跟他合作,赚这脏钱。”蒋泊舟牵着梁月的手站起来,走到垃圾箱旁边,将烟按灭丢掉。 “要没他,指不定现在我还不会回到你身边。” “切,没他我也会把你找回来,那天老陆在酒吧看见你,我就在问你的消息了。” “可要没他,我现在还真在法国。” “这功劳算在你那个狗作者身上,也比算在汪释头上好。” 两人说着走进商场,走下地下停车场取车。 梁月开过来的宾利停在楼下,蒋泊舟开着他开过来的那辆吉普,带着梁月离开。梁月临走时发了个微信给何绵绵,拜托她送覃勤回彭大。小姑娘平白无故被当枪使,也算得上无辜,梁月对她生不出什么脾气。 “想吃什么?” 梁月捏着下巴想,“你刚刚说起西关,我还真有点想了,小年夜就不去了,今天去吧。记得以前你带我去那里吃双皮奶,上次聚会都没吃到。那里现在还对外接单吗?” “接,一天十单,外头预定得提前个把月。想去那里吃?” “方便吗?蒋先生?” 蒋泊舟一笑,遇着面前的红灯,正好停下来,将手机摸出来,划出个电话来拨出去,放在支架上开了免提。 绿灯亮起,车子随着车流前行,电话接通。 “蒋先生?” “我过去吃饭,做个两菜一汤吧,甜品要双皮奶。” 梁月往屏幕看过去,顶端微信消息弹出来,设了保密,并没有直接显示,四五条摞在一块,看着就让人呼吸加紧。消息保密是安全,但是人忙起来,微信消息保密倒不方便,现代人谁能手机离手,保密了意义又何在? 不过蒋泊舟和她终究不同,他身上牵着蒋家的家业成败,而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通话早就结束,手机屏幕熄灭,只有呼吸灯一下一下地闪亮,再路过一个红绿灯,蒋泊舟把电话取下来。 到了那西关大屋,照旧是西装革履的侍者,从蒋泊舟手里接过钥匙,将车开走泊好。不同的是,这次却有人出来迎接,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件灰底白纹花衬衫,留着利落齐整的短发,没有上妆,面容带笑,透着一股闲适富足的和气。 梁月认出来人,手还搭在蒋泊舟的臂弯里,微笑着礼貌喊人:“笑姨好!” “是月小姐呀!”笑姨也笑着跟梁月打招呼,语气并无半分疏远,“听说上次小姐招待学生们,月小姐也来了?我那天正好不在,都没能见到你,终于这次见到了。月小姐长大了,变漂亮了。” “笑姨现在还打理着这间西关大屋吗?我上次来,还以为您退休回家玩去了呢!” 笑姨调 分卷阅读78 侃自己:“哎呦,在这里习惯了,回家多没意思!” 笑姨领着两人走过门官厅,第一道天井院子里头空空,再不见上次两张放着果点茶饮的八仙桌。天井旁边的各间房,大多数雕花木窗后头窗帘紧掩,光透出来,都是满客。 这里门禁森严,只怕若是高位要会客,都会倾向于来这里,难怪蒋家餐饮起家,富贵却世代延续,其中关巧玄机,不无道理。 绕过影壁,拐进里屋,笑姨领着两人到一条木楼梯前,站在楼梯底下,伸手引向上,“菜品都准备好了,蒋先生和月小姐上楼去吧。” 楼上的房间是蒋家私留,二层完全打通,只有连着走廊的一道门,内里各式月洞门、博古架、雕花屏风,将空间一间间隔开,会客,饮食,起居,一应俱全。 两人一坐下,蒋泊舟刚刚将梁月的大衣挂在旁边的红木雕花衣架上,便有服务生将菜送上来。 菜品家常,蚝油生菜,麒麟鲈鱼,配着两盅山药茯苓乳鸽汤。但手艺一绝,心思也巧,没过一会儿,还送上一小碟红米肠,叫梁月惊喜。 “笑姨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蒋泊舟给她布菜,将红米肠推到她面前,“知道你喜欢吃,吃的又不多,就做了两块,给你解解馋好了。” “这是笑姨做的。”梁月一吃就吃出来是笑姨的手艺,笑得眼都弯起来,“笑姨做的东西都好吃,双皮奶,杨枝甘露,我都喜欢,只是不敢点那么多,吃不下。” “笑姨已经不怎么下厨,都是交给徒弟们来做,这也是因为你来罢了,别吃太多,等会儿双皮奶也腻。”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蒋泊舟摸起来看了一眼,将筷子放下,“公司的事,我出去打个电话。”说完就站起身来,手指在屏幕按了几下,将手机贴在耳边,脚下不停,大步往外走。 门开的时候,服务生正好端着甜品进来,险些跟蒋泊舟撞了个满怀。 梁月的目光追着蒋泊舟出去,筷子上夹着那那块红米肠也放下来,食欲减退,索性让服务生把菜全都撤走了,只剩下一碗双皮奶,蓝白瓷碗盛着,由她托在手上,一面在房中逛,一面在用勺子舀着吃。 最靠近门口的是会客厅,月洞门连着博古架,后头接着是餐厅,内里屏风上雕着山水花鸟,将后头的卧室一片全都挡住。雕花木床,处处古色古香,刺绣床帏下,被褥皆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似乎是日日打扫更换。 双皮奶入口即化,梁月将勺子放进碗中,只用一只手端着,伸手摸向月白色被子上绣着的那只相思小雀。 背后胸膛靠上来,左手中瓷碗被抽走,轻轻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手指也追上来,覆盖在她的手指上,贴在那相思雀的红色鸟喙上。 “今晚在这儿睡怎么样?” 梁月没有转头,语气自然随意,“这么晚还有工作,我还以为你要回去加班呢,蒋先生。” 身后的人低低一笑,“怎么会要你独守空闺?” ☆、第34朵玫瑰 “3、2、1!好!计算机系的快来!” 前一阵快门声响过, 后一阵的吆喝声就响起来。 梁月挽着何绵绵的手, 听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眼睛却是看向不远处树底下站着的那帮计算机系的学生, 蒋泊舟与陆和渊都在其间,正被学弟学妹们围住,又是握手签名, 又是问东问西,表达不尽的崇拜。 “还是彭大的草地最好闻了,对吧?阿月!我们等会儿去看看那几头小黑羊好不好?” “别了吧,你不是说你家老陆最讨厌的就是彭大那片羊场,你就别折腾他了。” “所以说我们俩先去嘛,庆典开始之前肯定还有时间的, 我们先去看小羊, 然后再去跟他们在主场汇合不就行了,刚刚都跟他说过的,等会儿他跟蒋泊舟去羊场那边找我们。” 梁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由着何绵绵拉着她踏上草地上的铺石小道, 往羊场那边走过去。 彭城里仅仅只有彭大一所校园独大,占了一整个山头。地大钱多,彭大也豪气, 这里圈一片地建创业园,那里圈一片地建荔枝果园,甚至为动物科学技术系圈了一片草场养牛羊,还建了个牌子往外头卖酸奶, 在周边城市的超市货架上都能找到“彭大酸奶”。 何绵绵想要去撸的小黑羊就是那些养在羊场里头的小咩咩。 正走到荔枝园边上,梁月抄在外套衣兜里头的双手便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 蒋泊舟发过来的微信消息:【陆和渊说何绵绵扯你去羊场了?需要我过去吗?】 梁月嘴角弯了弯,一手挽着何绵绵,一面走着,一面单手调出来九键,单手回消息:不必,等会儿我们在主会场见。 她刚刚发过去,对话框上面便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一月的天,正是最冷的冬日时分,彭城昨日下了雨,此刻风中湿气酝酿,直直刺骨。可这立刻浮现的六个字,却让梁月恍惚感觉指尖温暖。 分卷阅读79 蒋泊舟回了句:【这边无聊得很,我也想去羊场。】 他怎么可能是会无聊的人。 梁月咬咬下唇,指尖轻按,敲出几个字:怎么?在主场没发现美丽的学妹吗? 没有“对方正在输入……”立刻跳出来,梁月抿着唇,有种对弈时落了一步得意子的雀跃。 蒋泊舟敲下的文字终于传过来:【嗯。这里还没一个入得了我的眼。】 梁月轻笑。 “阿月,帮我把零食从包里拿出来。” 何绵绵放开她的手臂,转过身来对她轻轻弓起背。梁月拉开她背上小黄人背包的拉链,将一包满满的羊零食从小黄人的身体里抽出来,放到何绵绵的手中,伸手给她拉好拉链,何绵绵便双手抱着羊零食,往羊场围栏靠过去,挥着手里的袋子,将一只只黑羊咩咩引过来。 她划开屏幕,看见他发过来又一条消息:【中午想去哪里吃?】 末了,又补上一条:【除了彭大三饭,随你选。】 梁月抬眼看见校园内绵延不尽的荔枝树,郁郁葱葱,不知冬日。她低头敲下:彭大的荔枝。 忽地想起一骑红尘妃子笑,连自己都笑起来。彭大里头种的就是妃子笑。 那边发过来几张荔枝的照片,她看得出这是彭大的荔枝园。照片里的荔枝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每年夏天荔枝熟的时候,是彭大师生最高兴的时候。所有的彭大人都能得到两三颗带着叶子的红润荔枝,一颗颗都是彭大人看着长大的,甜蜜无比。 他摄影玩得好,拍的这几枝荔枝落在画面右下,沾着水珠,诱人得很。 蒋泊舟:【六月初带你回来摘荔枝。】 他若是这样说的话,她是自然相信他做得到的。这样长袖善舞的人,到如今还在彭大学生会里头混得开,又有什么值得奇怪呢? 梁月:【真的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噢!】 蒋泊舟:【搏你一笑,在所不辞。】 一骑红尘妃子笑。梁月把手机揣回衣兜里,看着那边手里甩着空荡荡的袋子,一路小跑过来的何绵绵。 何绵绵一把抱住梁月,仰头笑问:“怎么笑得这么甜啊?” 梁月垂了眼眸,也不掩饰笑意,说:“因为看到了一只傻羊在冲我跑。” “啊!梁月!” 梁月勾住何绵绵甩开的手臂,贴上去笑着软声哄,“好啦,你快去找你家老陆吧。” 何绵绵哼哼唧唧,面上也还是笑着,挽着梁月的手臂往主场那边走,走了两步,忽地停下来,“你……今天也去校庆主场吗?不是梁校长她……” 梁月笑了笑,只挽着何绵绵往前走,解释道:“我先跟你一起过去看一看,我妈也没那么早去主场,她那个人,官架子比谁都重,怎么可能会提前到场。” 何绵绵点点头,又问:“倒是奇怪,梁教授怎么会不出来?梁家祖上跟彭大建校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又是彭大文科的金字招牌。” “我外公最讨厌奉迎应酬。”梁月近乎笑出声,“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舅舅跟我妈倒跟我外公可太不像了。” …… 彭大百年校庆主场定在红楼图书馆门前的草坪。红楼台阶之下,三块巨大的LED幕板将舞台半围了起来,台下观众席面对着红楼,前排A区是领导席,左文右理,人文学院和外语学院在左侧,右侧是数理化农,中间是商法工计四大学科。 座位外侧围着一圈白色柱形花圃,做成罗马柱子的形状,上面还帮着七彩的气球,在风中摇曳。 看见梁月跟何绵绵,那边跟老师聊天的蒋泊舟跟陆和渊也三两句结了尾,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蒋泊舟伸手搂住梁月,笑着伏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声音低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现在主场里有美丽的姑娘了。” 梁月眼尾扫他,推着他的肩膀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可那嘴角的笑却藏不住,甜甜仿佛吃了三月的荔枝。“行了,等会儿美丽的姑娘就要先走了。” 蒋泊舟也笑,偏是不让她将自己推开,又是低头亲了她一口,“没事儿,等会我去把美丽的姑娘带回家去藏好。” 旁边陆和渊抬手将何绵绵衣襟上的一株草捻起来丢开,沉下声音:“又看羊去了?” 何绵绵撅着嘴,抬起下巴来告状,“阿月说我是笨羊。” “是傻羊。”梁月纠正。 周围一阵轻笑。何绵绵脸颊骤红,抬手甩了甩梁月的手臂。“你看她呀,哎呦!” 陆和渊也笑,又捏起何绵绵衣摆上的一株草,“是傻羊。” “哎呀!生气啦!” 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校庆典礼即将开始,请各位来宾就坐,将手机调至震动或静音状态。” 陆和渊跟何绵绵先走,到台下嘉宾席坐下。 旁边两个位子空着,梁月瞧了一眼,对蒋泊舟说:“好了,我先走了。” 蒋 分卷阅读80 泊舟手心捏着梁月的指尖暖着,低头轻声又试探,“真不听我发言?” 梁月眉心皱起来,“蒋泊……” “哎,梁月你怎么也在?” 梁月闻声偏头,正看见谢泽霖走过进,蒋泊舟自然也看见了,下意识就往前一步,将梁月挡在身后。 台上主持人又提醒了一遍请各位嘉宾就坐,开场乐都快要响起。 谢泽霖今天穿得倒是休闲,半分不像是来参加校庆的,惹得梁月将他上下看了一圈,问:“你怎么来了?你又不是在彭大读的大学。” 谢泽霖抬眼跟蒋泊舟对视,歪着头笑着,口中还咀嚼着口香糖,抬手一指身后,“梁厅长请我来拍彭大校庆。” 周围摄影团队已经布场完毕,他身后的会场入口处,老教授们和校董次第入场,为首的,自然是梁月的舅舅梁蒙析。 梁月的目光往那人群中一扫,锁定一点,只将牙咬紧,偏头对蒋泊舟说:“我先走了。” 蒋泊舟视线仍留在入口处的人群中,一愣神,梁月的手指已经从自己的掌心挣扎出去。 梁月将身上大衣衣领拢紧,快步朝出口走去。谢泽霖看着她背影,也只将口香糖再嚼了嚼,从衣兜中摸出手机来捏在手里,也没跟蒋泊舟说一句,只朝反方向走去。 台上主持人热络开场,声声回顾彭大百年建校历程,梁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见耳边呼呼风声,将耳朵尖都吹得有些发麻。 身后掌声压着自己的脚步。梁月出会场之前,还听见身后绕场喇叭中传来主持人亲昵热烈的声音——“下面,有请彭城大学,梁佩华梁校长致辞……” 大衣衣兜里头手机震动,梁月在出口不远处停下来。仿佛是所有血液都从四肢回流回到躯干,要将心脏先行保护住,手指都是白得不见血色,摸到手机时都十分僵硬。 屏幕锁打开,微信信息跳出来,是谢泽霖。 【你手下那个惹事的作者,是叫维奇……】 “阿月!” 梁月连维奇的全名都还没看完,只听见后头一声呼喊。一回头,只看见蒋泊舟大步追过来。 蒋泊舟走得急,近乎是小跑着过来,身上外套敞开,衣角随风飘,领子也被带得再称不上平整,连头发都有些乱。可他丝毫毫不在意,一双眼中只有梁月一个。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还有……” 梁月话没说完,人已经被蒋泊舟抱在怀里。 他胸膛带着奔跑之后的热,心脏跳得更是快,一下一下,声音沉沉,在梁月耳边响,扑通扑通。 梁月只觉得蒋泊舟怀抱炙热,紧得要将她胸中空气都抽走。她靠着他胸口,将自己声音放轻:“我没事,你还有致辞,怎么能跟着我跑出来?” ☆、第35朵玫瑰 “我真的没事……” 梁月说着, 手在蒋泊舟背上拍了拍, 他是乖乖放开了她, 可却并没半分要回去得意思, 反倒是将她的手握住。 她的手冷到极致,碰着蒋泊舟的手心,都觉得有些烫。 蒋泊舟伸手拿过梁月的手机, 将屏幕按灭,放进梁月的衣兜中,“陆和渊会替我致辞,我不去了。”他双手又腾出来,重新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场内掌声又起,该是梁佩华开场致辞完毕, 被掌声簇拥走下台。梁月记得, 蒋泊舟的致辞是在开场第三位,紧跟着中文系的致贺词。 “你还是回去吧,之前不是都说过了, 这样不好……” “月囡囡。” 梁月听见这一声, 竟一瞬恍惚,抬眼往声源处望去,愣了半晌才喊了一句:“沈爷爷?” 蒋泊舟也回头, 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笑得眯眯眼的老人家。他自然认得,彭大人哪个不知道中文系沈老头,出了圈儿的元老级教授,横扫彭大文理工商四科。 蒋泊舟侧身与梁月并肩站, 手自然而然搂在她腰间,对沈老头颔首,“沈老好。” 老人家眯了眯眼睛,花白的眉毛都皱起来,手指在衣领处的老花镜镜框上动了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老花镜戴上。 “嗬!真是月囡囡回来了,你外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梁月还小的时候,外祖父梁剑津便老带着她到彭大玩,一口一个“囡囡”地叫,沈老头学去了,也一口一个“囡囡”地叫。等她长大了,梁剑津不这么喊她了,却没想到沈老头还记得。 沈老头将手背在身后,短款黑羽绒左右被压住,前后显得更加膨大,叫他看起来更加富态可爱。老人家的眼睛眯着带笑,将梁月上下看了一转,目光又落在蒋泊舟搂在她腰间的手上,笑得更欢。 “月囡囡长大了!好看!眼光也好靓的!” 北方口音说着南方方言,偏得是沈老头这样风趣幽默的老人家,才将话说得这么可爱。 梁月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庆典会场内,却来问沈老头,“怎么今年不是您去致贺词了?只怕是今年彭大人 分卷阅读81 没听着您的贺词,得失望好久。” 蒋泊舟也是笑着附和,“是啊,都说沈老您祖籍津口,惯会说学逗唱捧哏丢包袱,彭大谁没抢过您讲座的票?阿月以前都还偷偷来彭大蹭过您的讲座,被您抓住,您不是还叫人送了套五三来会场让她边听边刷?” 沈老头笑着哼哼两声,把手背在身后,“哼,你们别在这里给我戴高帽。我才不去,我反正是老啦,他们八抬大轿来抬我,我都不去。我们中文系又捞不着好,每次要讲话写稿子都找我,分钱捐楼就不带我玩了!” 梁月听出他意之所指,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哄沈老头说:“哪里会?彭城作协也在彭大中文系,这么大的排场,研究室分的估计也少不了吧,毕竟是百年招牌,哪里会亏待中文系了?我外公也在中文系不是,他可还没说什么吧?” “说起你外公,我说出来转一圈看看,他还跟我说,如果在会场看见你,就叫你这边结束之后去他办公室喝茶。你等会儿记得过去,我先回了。” 沈老头说着要走,还没转身,刚扭头就又转回来,一手拉开羽绒服的口袋,将手机摸出来,一手将老花镜抖了抖戴上,“来,咱先加个微信!” 梁月笑着耸肩,将手机拿出来,扫了沈老头的二维码。 沈老头美滋滋,等加上了好友,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起来,“那我走啦。” “沈爷爷,我跟您一起过去。” 蒋泊舟搭在梁月腰间的手却收紧,将她的话重说:“我们跟您一起过去。” 沈老头挑眉眯眼打量蒋泊舟,笑问他:“你不是给彭大计算机系捐了栋楼吗?不得致辞?不得受个感谢什么的?走得开?” 蒋泊舟微笑回答:“捐楼不是以蒋家的名义捐的,现在不归我管。” 沈老头笑着将花白脑袋点了点,双手又背在身后,“行了,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 梁剑津的办公室在彭大人文学院里头,一层的角落处,人文学院后头的小花园有个落地玻璃门,直通梁剑津的办公室。如此说,倒不如说那个小花园就是附属于梁剑津的办公室。 沈老头带着蒋泊舟和梁月走到玻璃门前,透过玻璃窗,正好看见梁剑津拿着个木茶盒,走到一边的柜边上,伸手要将木茶盒归置好。 办公室内里挂满了字画,红木桌案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线装籍,看了三分之一,用镇纸随意压着,茶杯中隐隐还有剩下两口茶汤冒着袅袅雾气。 沈老头连门都不敲,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一面走一面还说,“你瞧瞧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外公正准备换茶呢!我来了也就有一趟三泡茶四泡茶喝,运气还比不上你们。” 梁剑津闻声,也没有先转身过来,只将手里的茶盒放进柜子里,将柜门关好,这才直起身来看身后。 “我什么时候要你喝旧茶了?不是你每回来都独独给你泡一壶?” “外公。”梁月温顺喊人。蒋泊舟也跟着,喊了一句“梁老。” “都来了。” 梁剑津指了指床边的雕花木桌椅,“坐吧。” 木桌上空无一物,梁剑津走到旁边,要将那套白瓷茶盘从书桌上搬过来。蒋泊舟走上去要接过去,却被他轻轻挡开。 “你是客人,陪着阿月去坐下吧。” 要是蒋泊舟没有记错,梁剑津前两年刚刚办了八十寿宴,本来并不算大,只请了亲近的亲友和几个爱徒,只是梁剑津影响毕竟大,他的门生们借着这个由头聚会,不盛大也得弄得盛大。 后来蒋老先生跟蒋泊舟说,梁剑津那年寿宴过得并不开心,私下里直说着经此一事,只怕是要减寿。 文人风骨,蒋老先生敬重,却不十分赞同。人终究不能靠着风骨活着。 梁月扯扯他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勾住他的手指,往木椅那边走过去坐下。 梁剑津把茶盘端过来坐下,侧身按下饮水机上的按钮,等着水开。 一旁沈老头还站在门口,梁剑津瞧了他一眼,问:“怎么着?还不坐下喝茶,真非得我给你单独泡一壶才行?” 沈老头嘿嘿一笑,“谁有空喝你的茶!我要陪我老伴儿去买菜做饭去了。回见!”沈老头说着侧身推开旁边的玻璃门。 “我送送他。” 梁剑津扶着膝盖起身,背着手跟着沈老头往外走。 玻璃门一关,梁月和蒋泊舟被留在室内,一旁饮水机里头的热水壶呜呜作响。 沈老头捏着短款羽绒的拉链,把领口收了收,眼睛隔着玻璃门往里头瞧了一眼,说:“人我是给你带过来了,行了吧?” 梁剑津背着手“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沈老头双手揣到羽绒服衣兜里头,叹了口气,“你是没看见你女儿瞧见你这外孙女的神情,跟猫见了老鼠,连眼睛都直了,只等着把她给活吞。” “行了,你该买菜就去买。” 沈老头耸耸鼻子,“知道你不爱听,一家子都这么倔。当妈的还能把女儿扫地出 分卷阅读82 门,寒天腊月的,只怕当年要是那个法国佬没回来,你这外孙女要死在街头。” 沈老头朝着屋内抬了抬下巴,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呀,也算她如今有福气了。” 梁剑津眉头一下子皱得极深,视线落在室内那一双人身上,“我看,未必。” …… 屋内,饮水机里头的水尚且没开,蒋泊舟将面前茶盘里头的茶具都按位置摆好,只等水开他就能泡茶斟茶。 梁月的目光绕着室内的几面墙看了一转,终于停在旁边的一张照片上。 “蒋泊舟。你看,那是不是我舅舅和蒋老师结婚时拍的照片?” 蒋泊舟循着梁月的手指往墙上看过去。 照片上梁蒙析与蒋嘉雪身着礼服,站在画面中心,梁蒋两家的两位老人并肩坐在太师椅上,梁蒙析身侧站着梁月的父母,蒋嘉雪身边也有蒋泊舟的父母。 “嗯,是了。那年我爸调来定海不久,我应该刚准备上小学。”蒋泊舟指了指照片,笑说:“我那不是站在我爷爷的椅子边上。” “那是我,外公抱着我。那时候真好,大家都和和美美的。”梁月看着那张照片,视线自然落在蒋嘉雪身侧的蒋家夫妇身上。看了许久,蓦地说了句:“我都不知道,我还真见过你妈妈。” 蒋泊舟低头,笑着将梁月放在自己膝头的手握住,“见过,她的葬礼你也去过,你还小,所以不记得。” 蒋泊舟抬手将梁月耳边的碎发拢到她耳后,“你还给我擦过眼泪。” 梁月偏头,红唇微动,正想跟蒋泊舟说什么,一旁的玻璃门突然打开,梁剑津走进来。旁边呜呜叫着的热水壶也跟着发出啪嗒一声响。 蒋泊舟先一步起身去将热水壶拿出来倒水泡茶,梁剑津瞧着他的动作,这次啊没拦着,只又扶着太师椅缓缓坐下。 梁剑津问:“好几年没见你了,听你父亲说,如今蒋家是你当家了,是吗?” 蒋泊舟颔首,“是,一两年前,开始回家打理事情。”回答完,双手把斟好的一杯热茶奉上。 梁剑津接过来,倒没有喝,只放在面前。 “挺好的。你父亲脾气傲,当学生跟着我的时候就那样,不适合经商。他前几年常常跟我说起你,说你爷爷要让你回去打理蒋家的事情,他不太乐意,我倒觉得挺好的,你虽然像你父亲,但要比他懂得变通。” 梁剑津的目光在梁月和蒋泊舟之间看了两转,“你在追求我们阿月吗?” ☆、第36朵玫瑰 蒋泊舟手里端着的茶壶都是一顿。茶壶嘴往下压, 茶汤清亮, 缓缓注入梁月面前的小小茶碗。 梁剑津双手十指交叉, 放在膝头, 抬眼将蒋泊舟细细审视。 蒋泊舟把手中茶壶放回茶盘上,看向梁剑津双眼,正色说道:“是, 我是在追阿月。” 梁剑津眼睛只瞧着梁月。梁月垂眸不语。蒋泊舟也猜不透老人家神情。 老人家顿了顿,终于是捏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追我们阿月,不容易吧?” 蒋泊舟忽觉背上冷汗都要冒出来。 谁不知道曾经梁月追在他屁股后头跑,是他蒋泊舟不识好歹。梁月负气跟尹阙在一起,直接惹怒了梁佩华, 最终被赶出梁家, 跟着父亲出国。 蝴蝶效应,他蒋泊舟怎么逃得了祸首的罪名。梁剑津这话,分明是要给梁月讨个说法。 蒋泊舟说:“再难追, 也得追。追得到追不到, 都得好好对她。” 梁剑津点点头,“阿月小时候受苦,只是看着人软, 实则性子硬得不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其实,也像她妈妈。” 蒋泊舟正想回答,梁月却笑说:“现在不受苦了, 比以前活得舒心一些了,性子自然也好了很多。” 一顿夹枪带棒的,梁剑津一瞬都哑口无言,将手里的茶杯放回茶桌上,扶着椅子起身,往旁边书桌走。 “上次你带给我的几本书,我都看完了,你父亲这几年的作品变化很大,倒是越来越带着国内的影子。” 梁月点点头,从梁剑津手中接过茶杯:“大概是年岁渐长,开始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他一直说想要回一趟中国,但是却说不知道该怎么见您。” “学生怎么见老师,蒋泊舟的爸爸怎么来见我,他就怎么来见我。他和你母亲的婚姻,原本也是你母亲做得不对,大错不在你父亲。” 梁月父母的事情,蒋泊舟也只是从蒋老爷子和蒋嘉雪那里听过一些,蒋嘉雪的丈夫梁蒙析不爱说自家妹妹的伤心事,更多也是蒋老爷子当年耳闻目睹。 不过就是梁佩华被尹家退婚,从父亲的门生中挑了一个长得俊俏的法国男人闪了婚,生下了梁月,可依照梁佩华的性格,日子怎么能过得长久。丈夫变心,遇上个美艳同胞,自然回国远走。 父母不和,终究苦了梁月。如今看来,倒不如说是梁佩华性格古怪偏执,折磨走了梁月的父亲,也将梁月折磨走。b 分卷阅读83 r   梁剑津放下茶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书桌边上,取来一枚便签,递到梁月手中。 “我一个学生,说是最近在找剧本,我想起你上次跟我提过,就跟他说起。他留了个联系方式,托我转交给你。” 方方一张小便签,上头写着一串数字,梁月接过来的时候,蒋泊舟看了一眼,数字后头跟着一个王字,余下的名字看不清,便签被梁月收进包里。 梁剑津扶着膝盖坐下,自己要伸手去倒茶,却是蒋泊舟先一步,将他面前的茶杯斟了半满。 “过两天就是年关,我爷爷托我来,请梁老一起,两家一起吃个年夜饭。你要是觉得好,地点就定在彭城,免得姑姑姑父……” 正说着,办公室另一道门被从外敲了三下。梁剑津尚未有起身的意思,门却是从外头直接推开了。 “爸……噢?泊舟也在这里?正好。” 梁月的脊背一瞬绷紧。 门口处,女人一身西装套装,米色大衣版型修身,短发打理得极好,一根白发也不见,显得干练而端庄。没什么皱纹的脸,叫人不敢猜年龄,可那气质摆在那里,高位者威而不猛的仪态,一分一毫都写着出身与地位。 梁佩华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这才落到梁月身上,似乎此时才发现她,“爸今天客人挺多呀!” 客人。 蒋泊舟听了都下意识伸手将梁月的手握住收紧。 梁剑津眉头拧紧,“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泊舟不是跟他的同学一起给彭大捐了栋楼吗?我在主会场没见到他,想过来看看您再回去,也是碰运气,没想到这孩子真在您这里。” 梁佩华伸手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双手抄在大衣衣兜里,走到梁月对面坐下。 蒋泊舟说:“都是陆和渊来处理这些事情,我没必要出面。” 梁佩华不再深究,瞧了瞧茶盘仅有的三个茶杯,也没打算多拿一个,只坐着笑问蒋泊舟,“蒋老先生还一切还好吗?” “一切都好。” 梁剑津将自己的茶杯从桌面捏起来,放回茶盘里,终于发话,“行了,你们俩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爸您这是做什么?这么急赶孩子走?”梁佩华眼尾扫了一眼梁月,面上笑容还是和蔼,“她回来了,我都还没跟她说过半句话呢?说倒底我也生了她出来,养了她十六年,您连这半句话都要维护她了?” 开场平淡,梁月脸色却渐渐发白。 “佩华!别做得太过分!” 梁佩华半个字把父亲的警告没听进去,只笑得瘆人,问梁月:“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吗?” “是文森特死了?还是那个法国女人死了?你得要回国投奔这个,依傍那个了?” 果然。终于发难。 蒋泊舟脸色一瞬铁青,“梁校长,请自重。” 梁剑津更是一拍太师椅扶手,白眉倒竖,“你这像什么样子?她是你的女儿,你非得把话说得这么恶毒?梁家家教是这样教你的?” 梁月没说错,蒋泊舟倒底还是低估了梁佩华。被梁家捧在手心里长大,官场沉浮将近三十年,梁佩华连梁剑津都敢忤逆,哪里会把他这个世侄放在眼里。 不过就是两个后辈,一个羽翼初丰,怎么保护另一个? 梁佩华冷笑,半分面子没给蒋泊舟,“我恶毒?爸爸您公平一点,是她不知廉耻,硬要跟尹家人在一起,硬要下我的面子。她从出生到现在,什么时候不是我梁佩华的笑话?她才是败了梁家家门!” “爸爸您看过电视没有,她现在活得滋润着,厉害着呢,‘空大’,GOC,蒋家,汪家,玩了个转。那个法国女人这些年就教了你这些?嗯?你学得挺好啊!” 蒋泊舟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拉着梁月起身。“先前说两家人一起吃饭的事情,梁老也不必再考虑了。” 蒋泊舟说完,半刻没等,只想带着梁月离开。 梁月却没动,将蒋泊舟的衣角悄悄攥紧,冷笑出声,“是啊,我现在所有都是卡蜜尔教我的。爸爸的书一本接着一本地出版,卡蜜尔跟他一起开了一家出版社,她没有生孩子,将我视如己出。是,托您的福,我可怜,命不好,活了十七年才算真的有了个妈!” 此刻,梁佩华那从容神色才真的有一丝松散,眼角抽动,一双眼真如之前沈老头说的,是猫见了老鼠,不将梁月生吞活剥,誓不罢休。 “我带你走。” 蒋泊舟搂在梁月腰间的手带着她往后,仿佛真的是他张开翅膀,将自己的羽毛为她抵挡风雨。 梁佩华面色如常,笑意反倒深了两分,“泊舟,她早就不算是梁家人了。你这样护着她,也把她娶不进门。何苦费这些心思,你在外头闯荡,跟彭大闹掰了,才是亏本亏得一点好处都不剩下。” 梁佩华目光冷冷,直追着梁月撕咬:“更何况,那是一只白眼狼,怎么养都养不熟,跟她爸,一个样。” “养?”梁月 分卷阅读84 看着梁佩华那张脸,只觉得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什么时候真的养过我?要我对你摇尾乞怜,要我给你争什么脸面,也算是养过我,是吗?但有半句不顺你的意思,打骂都不行,要我饿死冷死在外头,才能算是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是这样吗,梁校长?!” 梁佩华瞠目咬牙,那端庄得体的面具这才被彻底撕裂开来,“你闭嘴!你……” “都给我住口!”梁剑津气得脸都爆红,指着旁边玻璃门,“泊舟,你带阿月先走。” 梁佩华哪里肯,撑着椅子扶手就要起来。 梁剑津怒吼:“你给我坐下!母亲没有母亲的样子,女儿没有女儿的样子!” 梁月浑身颤抖,由得蒋泊舟搂着她推开门走出去。门还没关上,里头梁佩华的声音还能传出来,怒火半分未平息,字一个一个地咬出来一样,任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怎么还有脸回来?他们当初那样对我,您怎么还放她回来!” 门内,是战火未灭如地狱。门外,是南方秋日,叶不见黄,仍郁郁葱葱,更添三分冷意。 火与冰之间,蒋泊舟将她抱进怀中,用大衣将她紧紧拢住。他的羽翼,如今才算是把她包裹住。 “对不起。” 蒋泊舟声音低沉,呼吸间将字一个个说出来,像是在胸腔中酝酿许久,每一个字都沉重,带着他刚刚与她一起经历的疼痛。 梁月没出声。 蒋泊舟一低头,瞧见梁月的头顶,她的脸埋在他的心脏处,便是他去捞也不肯抬。小兽一样的啜泣声,低低压抑着。 从她回来之后,蒋泊舟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不,便是从前,他也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梁月从前性子冷,什么都藏得好,笑也不在人前,哭更不会在人前。便是从前梁月离家出走被他找到那次,她也不过木木的,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掉。 蒋泊舟倒吸一口气,只觉得梁月抽咽一声,他的心就跟着抽一下地疼。那样过分的话,还是她的母亲说的,也不知道她听过多少回,还有多过分的他不知道。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双臂都拦着搂着,将外头一切都挡住。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低头用脸颊贴住她的头顶,轻声安慰呢喃。 “不该劝你陪我来的,是我做得不好。不对,本来就不该接这个,致什么辞,还不如陪你在家看电影。”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即便是缓了许久,说出来的话也闷闷的,也不知是不是又带上哭腔。“不关你的事。” 梁月伸手将他的手握住,贴着她的脸颊,轻轻蹭着,小猫一样。“我自己答应来的,怪不得你。我和我妈的事情,你本来就不知道多少。没什么。” 她越说没关系,便越叫蒋泊舟愧疚,越看她,越觉得她心中难过,叫他也心疼,恨不得将一切推到重来。 “只是有一个,毕竟蒋老先生也是替我外公着想,才提出两家人一起吃顿年夜饭。你不必用这个来给我挡箭出头。” 蒋泊舟手指抵着梁月的下颌骨摩挲,听了这话,忽地笑起来,“那现在这样,你怎么坐下跟你妈妈一起吃饭?” “你没听见我妈说,我现在算不得梁家人,轮不到我去。” 蒋泊舟笑着继续胡编乱造来哄她:“你是不是梁家人我不管,只要你肯,你就是蒋家人,自然关你的事。大过年的,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要不他们一帮老头老太太吃饭,我出来陪你好了。” “胡说八道,你要是出来陪我,蒋老先生指不定怎么找人拆了我。” “不会的,拆了我也拆不了你,我怎么舍得。”蒋泊舟只是笑,将她抱进怀里,用大衣重新包裹住。 她贴在他身前,听见他胸膛中呼吸声沉沉,听见他在她头顶轻声说:“阿月,我很心疼你。” 他的手臂将她往怀中收紧,“真的,心疼,快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开始入V啦!!! 从第16章开始倒V,2.2先不更,2.3的万字更新在下午到晚上放出来(要等编辑开通Vip) 给各位小天使带来的不便,先给大家抱拳致歉,我以后努力加更弥补!2.7晚9开始,日更6k9k 文生第一篇连载期入V的文,多谢各位捧场,我爱各位爸爸!!! ☆、第37朵玫瑰(三更1/3) “别说了。” 梁月心里的委屈原本压了下去, 一瞬又被蒋泊舟搅弄着翻涌上来, 眼眶湿了, 喉头酸酸, 艰难吞咽,“送我回去吧,今天太累了, 我想回去洗个澡睡觉。” “好。” 蒋泊舟开车带着梁月回到何绵绵那间小loft公寓,天刚刚黑。门关上,梁月先走进去,将手上的包放在玄关的鞋柜上面,一面将脚上的鞋踢下来,一面反手要脱下大衣。蒋泊舟将门关上, 顺手从她手中接过大衣, 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谢谢。”梁月回头看了蒋泊 分卷阅读85 舟一眼,低头拉开鞋柜门,将一双黑色拖鞋拿出来放到蒋泊舟的脚边, “穿这个吧。” 蒋泊舟没急着动, 见梁月放下拖鞋转身就要往客厅走,一双手捏着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背靠着鞋柜,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怎么了?” 梁月嘴上问着,身子却随着蒋泊舟搂住,垂下手去捏着他的衣角, 靠着他站着,浑身累得软,没有骨头一样,声音也透着疲累,将他也攀住。 蒋泊舟舔舔嘴唇,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勾住她脸旁的头发,往她耳后固定住,“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她话与人一样软,带着缠人的意味,听得人心痒。 蒋泊舟手指顶托着梁月的下颌骨,将她的头抬起来,“你这里冰箱里头有什么?” 梁月双手抱住蒋泊舟的腰,偏头将下巴从他的手心挪出来,软软靠在他身上,“面、鸡蛋、盐、酱油,可能没别的了。” 蒋泊舟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她听见他胸膛中发出来地轻轻笑声。“你怎么连酱油和盐都放进冰箱?” “我又不会,放进去免得变质。我一个月在家里吃多少回?” 这倒是实话,他们和好之前暂且不论,和好之后,他霸占着她的每一顿晚饭,一次也不曾落下。 “你先去洗个澡,我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梁月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两下头。那双小鹿眼里迷迷糊糊的,没了平日里那些妖艳娇媚,虽然妆容仍在,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样子,她看着他,乖巧温软,叫人忍不住亲两口。 蒋泊舟捏着梁月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又觉不够,低头轻轻咬住吮吸,手上压着不敢用力,连玄关处的灯光都显得暧昧。 分开时,那双眼更是红着染上水一样,看得蒋泊舟呼吸都紧了节奏。 “去洗澡吧。”一开口,连声音都哑了,蒋泊舟咳嗽两声,侧身给梁月拉开了浴室门。 梁月笑起来,踮起脚来,在他唇角轻轻印了一口,如愿听见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手指从蒋泊舟的衣摆上松开,转身去衣柜前拿了衣服走进浴室,将趟门拉上。 浴室中的水流声开始响起,蒋泊舟靠着鞋柜,看着那趟门发了会儿呆,这才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果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零食倒是有一堆,冰淇凌、布丁,吃了几口又放回来,冰箱门上放着两颗鸡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橱柜里只有小半筒挂面,所幸还没有过期,可也不够一个人的分量。 蒋泊舟扶着冰箱门叹了口气。 梁月从浴室出来时,趟门一拉,立刻闻到了诱人饭菜香。一面擦着头发一面往客厅走,便看见那小小一张玻璃茶几上,四菜一汤,连瓷碟的配色都赏心悦目。 “洗好了?” 梁月闻声转身。蒋泊舟正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两碗米饭,下巴一抬,指了指沙发,“坐吧,我把筷子拿出来。” “你这是变魔法了吗?我也只是想,你能找到东西做一碗阳春面我都阿弥陀佛。” 蒋泊舟听见她这样说,自然笑了一声, “是啊,我会魔法,你不知道吗?” 他说完,把手上的两碗米饭放在桌上,转身回来,伸手揉了揉梁月的湿头发,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洗完澡,此刻梁月脸上没有一点粉黛妆容,干干净净的。看着那满桌饭菜时,眼中带着惊讶与好奇,看向蒋泊舟时,仿佛就是十年前那个刚刚上高三的小女孩。 梁月攥着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湿头发,将毛巾挂在阳台的毛巾架上,这才转身回到玻璃茶几前,踢了踢桌边的垫子,盘腿坐下。 桌上那条糖醋鱼酱汁清亮,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梁月没等蒋泊舟回来,伸手沾了点汤汁,放进口中吮吸。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还这样?”蒋泊舟拿着筷子回来,看见她用手指捏着东西吃,笑得不能自已,抽过两张餐巾纸,将梁月的手指包住。 梁月笑了笑,用纸巾擦干净手,从蒋泊舟手里接过筷子,伸向那早已被动过的糖醋鱼鱼尾。“碧华居的菜不错。” 蒋泊舟也跟她一样,盘腿坐下,“幸好,你这里离新银湖不远,真是挑了个好地段。” “不。”梁月摇摇头,眼睛弯弯,笑看着蒋泊舟,伸手勾着他的下巴,“是幸好你是蒋先生。” 蒋泊舟攥着那只在他下巴处作乱的手指,扯到唇边亲了亲。 “甜品冰在冰箱里头,焦糖布丁,等会儿吃完再拿。” 梁月“嗯”了一声,伸手将纸巾盒旁边的遥控器摸过来,开了电视。“挑部片子看吧?《真爱至上》?怎么样?今年圣诞节都没有看,得补一次。” “你都看了多少回了?一年一次?” “也就那么十六七回吧。” 屏幕里的人事物总是圆满,便是再看个千八百回,也不会变。 屏幕外的蒋泊舟和梁月,此刻也 分卷阅读86 还算安乐,酒足饭饱,窝在沙发上一起分享一只焦糖布丁。 片尾亮起,指针指向九点。 蒋泊舟摸了摸梁月的头发,“还没干。”他起身,将桌面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入厨房,用水冲洗一遍,放进小型洗碗机里头。 梁月留着电视没关,任由片尾曲播放着,目光追着厨房里头的蒋泊舟,手上勺子加快,三两口把剩下的焦糖布丁吃完,将桌上剩下的碗筷收拾起来,送去厨房。 “吃水果吗?”蒋泊舟从梁月手中接过碗筷,伸手指了指冰箱,“挑点喜欢的,把酸奶也拿出来。” 冰箱门打开时,梁月都不认得这是她的,一层层分类齐整,之前她丢进去的零食都被清掉。时令蔬果另外放了一格,酸奶就在冰箱门上,两天的量,就靠着上头已经填了个半满的鸡蛋架子。 “田螺先生。”梁月笑说了一句。 蒋泊舟听见了,跟着笑了一声,弯腰将洗碗机的门关上,洗了洗手,将水果砧板放好,伸手从梁月手中将水果接过来,手指一勾,把刀架上的一把水果刀勾过来,轻轻握在手中,动作娴熟,刀刃已经破开桃子的皮肉。 梁月没走。他做饭的时候,她总喜欢倚靠在冰箱门上看他,从前他们都还住在蒋嘉雪家时,就已经这样。蒋泊舟乐得有人观赏,而梁月痴迷他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梁月,却没在冰箱门边上停留多久。蒋泊舟眼尾余光扫到她往后走,还没转头去找她,却感觉到腰背处她贴上来,体温隔着衣衫布料传递,她的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扣住。 梁月鲜少这么粘人,十年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蒋泊舟忽地想到一句话:人心中逆鳞,便是人心中软肋。 “你与其要自己去查梁家的事情,其实不如直接来问我。”梁月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让他手中的刀都一顿。 刀刃破开果肉,落下砧板。蒋泊舟手上动作继续。 “今天我已经害得你难过一回,不想再有第二次。我自己查,好与坏,都不会惹你不开心。” “我说过了,我没有怪你,去是我自己愿意去的。也是我还不够硬气,被我妈说了几句,就忍不住了。” 梁剑津说梁月的性子像梁佩华,便是她再不想认,也不得不认。梁月本可以不去彭大校庆,梁佩华也本可以不来挑事,都是怄着一口气,谁也不肯让着谁。 “其实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了,我妈当年被尹阙的爸爸退婚,性子要强,随便找了我爸,生了我。你也知道的,我早读书,就是我妈要我跟尹阙比,从小到大都被塞去跟他一个班里。后来……”梁月顿住,自嘲地笑了一声,“她那么生气,也是应该。” 确实与蒋泊舟所知并没有什么出入,只一点,他从不知道,原来梁佩华能对梁月这么狠。 蒋泊舟将手中的刀放下,洗了洗手,转身靠着流理台,双臂将梁月环住。 “当年怎么不低头?”蒋泊舟顿了半晌,才又问:“真的这么喜欢尹阙?” 梁月抬头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蒋泊舟面上表情未变,但心中,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从小到大被她摆布,真的累了。后来我爸知道了,回国接我走,我谁都没说,办了手续就走了。”梁月伸手捏住蒋泊舟的一点点衣角,“跟他,可能,骑虎难下罢了,算不上什么喜欢。” 蒋泊舟手指勾着梁月脸旁的头发,指腹轻轻搓着,那双眼中柔情似水,看得梁月心中却忐忑。 “对不起。” 果然。梁月将这三个字猜对。 “怎么突然又说对不起?你今天要说多少遍?” “以前的事,也得跟你说对不起。” 他心中当然清楚,她当年跟尹阙在一起,十成中有八.九成是因为他,不过是她嘴硬,从不肯承认。 逆鳞被触碰。梁月的手离开蒋泊舟的腰,“今天的事,我说了跟你没关系,以前的事,我记得我也说过了,跟你没关系。” 流理台的砧板上,水果切好了块,梁月撕开旁边的酸奶,倒进一个干净玻璃碗里头,抄起水果刀,把水果都放进去,用勺子搅拌,吃了两口。 “挺好吃的,我饱了。”勺子落回到碗里头。“今天谢谢你。” 逐客令一道,冷冰冰。 梁月要往外走,被蒋泊舟捏着手肘一把拽回来。声音都带着咬牙的恨意,“你怎么就这么倔?” 是,她就这么倔。 吻,可以。性,可以。 依恋,可以。亲密,也可以。 甚至脆弱,似乎都可以,但要她明明白白承认,从十年前开始他就让她魂牵梦萦,不惜把旁人扯进来,她做不到。 死也做不到。 别说十年前,即便是现在,要她说一句非他不可,说一句喜欢,说一句爱,只怕都没有凌迟来得痛快。 梁月笑起来,“我哪里倔了?我也不想惹你不开心。难不成你要我再细说,尹阙当年是怎么追到我的?我也从来没 分卷阅读87 有问过你跟薄绛的事情,不是吗?” 蒋泊舟只觉得牙痒痒,想要一口咬住梁月。他瞪着她,一句话不说,许久了,眉头才舒展开。 “行,不说了。也不早了,我走了。” 梁月一愣,说了声:“好。”还送他到玄关处,将门打开。 他最见不得她不肯留下,如今也想要她尝一尝。真的如同小兽间的撕咬,你一口来,我必定要还一口回去。谁又比谁成熟高尚? “晚安。” 门关上。屋里又只剩下梁月一个人。夜晚十点,电影已谢幕,宴席早散去。梁月一个人站在玄关处,笑容渐渐散去,视线落在那门锁上,一直没动。 算了,睡吧。 梁月回过神来,转身,手摸上墙壁,将灯关上,趿着拖鞋,身子拖着腿,往回走。 门锁处,开门的音乐声响起。 梁月回头。门打开,外头是亮堂的,映衬得屋内更黑暗无光,男人站在光亮处,那双眼目光只落在她一人身上,深邃炙热,像里头有火在烧。 他推开门,一只脚迈进黑暗里,另一半身子还在光亮中。梁月已经跑上去扑进他的怀中,双手将他紧紧搂住。蒋泊舟一瞬感到肩窝处微微泛凉,怀中人轻轻颤抖,只难以抑制。 声音闷闷地,从他胸膛前发出来,“怎么没走?” 明知故问。蒋泊舟乐得回答,低头在她发旋处亲了亲,“舍不得你,一出去就想,你今天要是一个人在这里,要是生我的气该怎么办?你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又哭鼻子。” 他伸手捞起梁月的脸,拇指在她脸上摩挲。她眨眨眼睛,眼前恢复一瞬清晰,看见他的笑容。蒋泊舟笑着叹了口气,“还真哭鼻子了。” “沙子迷了眼睛。” “行。沙子迷了眼睛。”蒋泊舟笑,“真拿你没办法。” ☆、第38朵玫瑰(三更2/3) 阳光洒进屋内, 隔着垂到地上的纱帘, 将客厅照亮, 光亮一寸寸往上爬, 爬到了二层卧室外头。卧室外头的趟门没拉,更别说将窗帘拉上。 梁月睡觉受不了光亮,但凡有一丁点儿都睡不安稳, 天一亮,便半梦半醒,枕在蒋泊舟的手臂上,连翻身都不舒服,他手臂锁得紧,若是不挣扎, 只怕是别想离开。 她这样动弹一番, 蒋泊舟也醒了,手上力道随之一松,让梁月翻了个身, 面向他。 “早啊。” 蒋泊舟抬手揉了揉眉心, 侧身对着梁月,看她头发乱蓬蓬的,一连打好几个哈欠。“没睡好?” 梁月摇了摇头, “睡饱了,挺舒服的。” 床窄得很,一人睡宽裕尚可打滚,两人睡却有些勉强。一晚上都窝在蒋泊舟怀里, 连身也没有翻一个,又是被光亮弄醒的。可打几个哈欠醒醒神,却是浑身软绵绵舒服得不行,甚至还想要往他怀里钻一钻。 蒋泊舟挪了挪手臂,想要让梁月枕着再眯一会儿,可一动,却发觉手臂麻了一片,一瞬间酸麻通电一般,整条手臂不能动。 梁月看他捂着手臂呲牙咧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由得他自己慢慢回血,伸手上去使坏,捏着他的手臂揉搓,直叫那酸麻更甚,她笑得不行。 “捣乱!”蒋泊舟一边手臂麻的不能动,强撑着起来,伸手一捞,勾住梁月的脖子,将她推倒在床上,不让她再碰他。 蒋泊舟压着她,却不能将她的手脚全部制住,两人挣扎乱作一团,连被子都踢下床,梁月笑着闹他,头发更乱,缠在他手指间,酸酸痒痒,似乎是将手臂的酸麻给搬运了过来。 玩闹间,梁月的睡衣领子都被扯开,从耳根到脖颈,一路到锁骨,白皙泛红,随着她呼吸沉沉起伏,晨间光亮中,昏昏暗暗更加惹眼。 他手上动作渐渐认真,不再如过家家一般由得她闹。 梁月渐渐不能挣扎,真的被他按住,一瞧那双眼,明明白白都是欲,男人看女人,捕猎者一样,也让她怔住。 “色。” 梁月笑骂,抬脚来,朝着他小腿踹了一脚,脚腕又被他捉住,捏在指间,骨节用力一下一下地揉。 她的手空了出来,推着他的肩膀,“起来了,我今天还有工作。” 蒋泊舟此刻声音都哑了,贴着她耳边,一边吻一边问:“什么工作的,都大年二十九了,明天就是年夜,你怎么比我还忙。” 梁月受不住,耳根一片全都红透,费了劲推着他坐起来,“昨天外公给的联系方式,那边说后天要出国了,只有今天有空见我,不然就得等过了元宵了。” “那就让他等着元宵。”蒋泊舟此刻痞劲儿上来,箍着梁月的腰就是不肯松手,在她颈窝处一下一下地拱,舔咬呼吸,无所不用其极。 梁月撑着他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推开,“你当我是你!起来!” 蒋泊舟没吱声,将她锁在怀里又抱了一会儿,这才肯放她起床。梁月指了指地上的被子,蒋泊舟认命 分卷阅读88 ,乖乖收拾铺床,看她直接下楼去换衣服。 “几点见面?” “十点半。” 梁月拉上客厅的遮光窗帘,往洗手间走去,蒋泊舟后脚就跟了过去。镜子前,两人一起洗脸刷牙,梁月化妆,蒋泊舟剃须,古龙水混着玫瑰香。 蒋泊舟的衣服挂在洗手间的烘干机里,他拿了直接在洗手间换上。出去时,正好看见梁月刚刚将裙子套上。 他走到她背后,伸手帮她将头发拨开,捏起拉链,也不肯给她好好拉,低头在她一双肩胛骨之间亲了亲,这才把拉链拉上,把她头发放下来。 “约了在哪里见面,我送你过去。” 梁月对着旁边的全身镜打理头发,勾开一个小首饰盒,挑了一条项链,“嗯,上次我跟覃勤签约的那家咖啡厅,你还记得吗?就那里。” 她转身放到蒋泊舟手中。他会意,给她戴上。 “那个服务生?” 梁月似乎并没有听懂蒋泊舟的问题,反问他:“什么服务生?” 蒋泊舟没说话,梁月忽地想起来,“噢,是,就是那家,你记得的。”她摸了摸项链上的吊坠,自己把一对耳环戴上。 “我陪你去。” 不是“我载你去”,而是“我陪你去”,梁月一瞬听出其中不同,转身看着他。 蒋泊舟重复了一遍,“我陪你去。” 他伸手递上一条领带,下巴一抬,要梁月给他系上。 梁月拿过领带,却是将它卷着整理好,放进身后的衣柜,“你又不上班,系什么领带。”她转身回来,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伸手拍了拍他双肩,将褶皱抚平,“这样,等会儿送我去工作,我工作的时候,你去旁边的超市买菜,我们一起回来做饭,这样就很好。” “真不要我陪你去?” “不要。” 蒋泊舟哪里会肯,直到车子到了目的地,梁月手搭在车门上,蒋泊舟还在诱惑她。 “好歹我在彭城也算有头有脸,你带我去,也能撑撑场面。” 光是嘴上说说尤嫌不够,蒋泊舟还动起手来,扯着梁月的手肘把她从车门边上拉回来,一只手按下车门锁。 “蒋泊舟你怎么回事?”梁月哭笑不得,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将他推离,“我这是去工作,你不用去工作吗?我也这样黏着你,你乐意?” “乐意啊!”蒋泊舟笑起来,将梁月的手腕攥住,往自己腰间带,隔着一道档把,半搂半抱,“你最好天天跟着我,跟我去开会,跟我一起住,我乐意得不得了。” “由得你疯。”梁月拍着他的手背将他推开,将自己的包拿过来背上,“我中午要吃意面,还要吃椒盐烤土豆。你懂了?” 蒋泊舟奈她不何,点了点头,道了声“遵命”,伸手将车门锁打开,放她下车。 也行吧,反正上一回,她给那个服务生的号码也不过是假的,甚至,她连那个服务生都没记住,好歹这一页算过去。 蒋大少爷任命去买菜准备做饭。 十点半的咖啡厅,堪称门可罗雀,梁月推开咖啡厅玻璃门时,收银台后头的服务生齐齐喊了一声“欢迎光临”,接着便愣住。梁月往那些人中扫了一眼,已经不怎么能分辨出上回倒底是哪一个服务生。 对方还没有来,梁月点了一杯香草拿铁,坐在床边等。父亲刚刚出版的书从法国寄来,才到了不过两天,梁月今天翻开第一章。 扉页赫赫写着:献给我在中国度过的美好时光,以及它送给我的小天使。 梁月一笑,将扉页翻过,逐字阅读。 阳光,咖啡,文字。该是一个美好的上午,或者说,本该是一个美好的上午。 “阿月。” 声音扯着梁月从文字中抬起头来,男人黑色大衣厚重,压着内里的深蓝西装,没有系领带,也没有脱下大衣,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桌上拿铁只剩余温,早已没有热气氤氲。 她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手机一直没有响。 “好久不见。” 男人声音平稳,眼中情绪翻涌如浪,藏不住。 “我跟你没什么好见的。” 梁月合上书,放回自己包里。 “我就是今天来跟你谈工作的。” 梁月冷笑,“是吗?我怎么记得,跟我谈的,是王先生,不是尹先生?尹阙,你什么时候连姓名都换了?” 尹阙咬咬牙,看着梁月要走,直接将她手腕拽住,“阿月,我一直在找你。你出国之后,你回来之后,我都在找你。” “那你慢慢找好了。”梁月一手抓着包,另一只手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尹阙的手,怒意渐渐被点燃,“我不知道你怎么说服我外公,让他帮着你来骗我的。但我跟你之间,私事免谈,公事也免谈。” “你现在跟蒋泊舟在一起,是吗?” 梁月挣扎不脱,气不打一出来,也不再费力气了,下巴一抬,“对啊,你没看新闻吗?不对,你 分卷阅读89 应该是先知道我跟蒋泊舟在一起,你才会找过来。我,薄绛,‘空大’,然后再是我,蒋泊舟有什么你就想抢什么,不是这样吗?” 尹阙握住梁月的手都一抖,她见他眉头皱起,看着她的目光冰凉,连嘴唇都白了几分,更与这冬日融合。 “你这样看我?” 尹阙的手脱离梁月的手腕,梁月却不急着走,双手拎着包,笑着看他,“不然呢?我该怎样看你?” “是,是我贱。”尹阙低下头去,自嘲笑了笑,抬起头来,那目光更狠,“那你怎么看蒋泊舟?跟他在一起,你开心吗?你安心吗?你知道……” 门口处铃铛叮当响。 “尹阙?” 梁月扭头往门口看去,只见蒋泊舟站在咖啡厅门口,目光箭一样带着火,手推开玻璃门,大步往这边迈过来。 梁月迎上前两步,伸手抵在蒋泊舟身前,将他挡住,手中的包滑落,梁月也没有去拣,只用手压住蒋泊舟握进的拳。 蒋泊舟眼都红了,那目光,仿佛扑上来就能把尹阙撕了一样,可梁月挡着,他不敢动手,浑身肌肉都在发抖。 剑拔弩张,尹阙一步没有往后退。 “好久不见,蒋泊舟。” ☆、第39朵玫瑰(三更3/3) 尹阙那样子, 面上尽是风轻云淡, 可那眼睛却是紧紧锁着蒋泊舟。 挑衅, 眼神是, 语气更是。直叫蒋泊舟怒火更甚,便是梁月也难拉住他。 尤嫌不足,尹阙双手抄进衣兜里, 下巴一扬,睨着蒋泊舟,再来一通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怎么?还来再打一架?十年前我也还没有打过瘾,我不介意。” “你还有胆子提以前的事?”蒋泊舟怕伤到梁月,倒没再往前撞, 一手护着梁月往身后扯, 一手指着尹阙,“你再说一句,再来找阿月一回, 我新仇旧恨跟你一起算!别以为你家老爷子放你回国我没出手管, 就是放过你了!” 尹阙更是笑得嚣张,目光直勾勾看着梁月,丝毫不避讳蒋泊舟眼中怒火。“我怎么不敢提?当年是你仗着阿月喜欢, 做尽了混蛋事,你在这里装什么骑士?什么没出手管?要不是你处处卡着我,我至于现在才能站在阿月面前?” 要是真的把从前的伤口扯开,蒋泊舟占不到一点儿便宜。 “阿月也是你能叫的?!” 此刻蒋泊舟只想要尹阙原地消失。可他那一字一句, 却在这小小咖啡厅中无比清晰。 “蒋泊舟,你觉得我回国,梁老点头和我爷爷点头,哪个有用?你在外头拦得这么厉害,没有梁老,我能见得到梁月吗?他老人家看得清楚,你说他是讨厌我多一些,还是恨你多一些?!” 这下才是一击而中,叫蒋泊舟脸色先是一白,接着便是铁青着沉了下来。昨天在彭大,蒋泊舟便隐隐觉得不对劲,此刻,才算是真的明白过来。 刚才尹阙出现的时候梁月就明白了其中关巧。尹阙一说,梁月当即拉住蒋泊舟,将声音压底,“我们走,不要管他。” 蒋泊舟没动。 尹阙将箭头转向:“阿月,你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原谅他?蒋泊舟做的事情是个人都看不过去,他十年前能那样对你,十年后就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吗?你信吗?” 梁月冷笑:“该怎么样,也不用到你来仲裁,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这些年让蒋泊舟不好过,抢人抢公司的,还能是为了我?我自认没有这样大的脸面。” 尹阙脸色一瞬全白,“我……我承认,是,我是做过那些事情,在你出国之后。我……我真的是气不过,是我疯了,我……我从小就喜欢……” “闭嘴!”蒋泊舟抬手就是指着尹阙的鼻子,“再靠近阿月一步,我把蒋家赔进去也要你永远回不来。” 蒋泊舟一手拉着梁月,弯腰下去,将梁月的包捡起来,拽着她就往外走去。 尹阙的话在背后还是挡不住。“你别以为你能有多高尚,就当以前的事情不算,你现在也……” 咖啡厅玻璃门关上,尹阙人连着声音被挡在后面。 落荒而逃,蒋泊舟气得要发疯。 蒋泊舟拉着梁月往外走,一路走到路边他的车旁,把车门拉开,将她塞了进去。副驾驶的门关上,蒋泊舟也坐进车内,把驾驶室车门也关上。 公路上嘈杂声音被挡在外头,车内仅仅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份沉重,一份悠长, 梁月先将冰面打破,“外公那边,我会跟他说,我也不知道他倒底是怎么想……” 话还没有说完,蒋泊舟的手臂已经伸过来,拉着她往自己的座位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哎,你……” 反抗的声音被吻封住,蒋泊舟一手护在她颈后,压着她往下,吻得炙热撩人,却鲜少带着情.欲,似是不忿,似是不甘心,还带着……惊慌失措。 梁月双手抵在他肩上,由着他索吻,开始还跟不上 分卷阅读90 ,后来勉强能配合,又被他咬了一口。予取予求,直到停歇时,梁月已经喘不上气,可蒋泊舟不肯放开她,叫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连呼吸都得与他交缠在一起。 蒋泊舟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梳理她的头发,等着她缓缓喘过气来。 “我不要你再见他。这个我接受不了,工作也好,什么都好,不许他再出现。” 孩子一样,越是害怕,越是声势虚张。 “他要跟你谈工作,他要买什么,都先给我,价钱你开,不会比他少。你不要再见他。” 脾气一通发完,蒋泊舟沉沉叹了口气,没等到梁月回应,一瞬又想起直到如今两人间还是暧昧不分,终究未曾低头。他是追求者,更是危机摆在面前。 蒋泊舟捧着梁月的脸,齿间摩擦,终究软下声音来,问了一句。 “好不好?” 梁月舔舔嘴唇,张口还没出声,话语权又被蒋泊舟急急抢过去。 “你别信他,一句话都别信,半个字都不要信。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我只求你留在我身边,我真的不会了。你信我,信我,别信他,别对他心软。” 他如何不知道梁月的心有多软,如果她不心软,他也不可能奢求她再回到自己身边。可这一刻,她的心软,对着别人,蒋泊舟只觉浑身蚁噬一般,连心都被挠得鲜血淋漓。 梁月低头,学他一样,双手托住他的下颌骨,亲了亲他的嘴唇,声音软而乖巧,道了一声,“好。” ……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整个彭城都变成红色,人人都守着等新岁。蒋泊舟和梁月腻了许久,也终于得回蒋家老宅,准备陪老人家吃年夜饭,守岁。他倒是想要梁月陪着一起去蒋家老宅,软磨硬泡许久,都不能得到梁月点头。 反倒是何绵绵来邀梁月一起去看婚纱,蒋泊舟看着梁月挂了电话便化妆准备出门,气得牙痒。也不怪何绵绵,“空大”服务器出了问题,大年三十,陆和渊都得回去加班,别说是看婚纱了,今天还是何绵绵的父母到彭城,也得梁月陪着过去接。 不知道是哪个卖婚纱的说,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是穿上婚纱的那一刻。何绵绵自打跟陆和渊在一起,便将这句话奉为神明,当时梁月第一次听见她说这句话,只是说,玛丽莲梦露也说过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可见玛丽莲梦露收了钻石商人不少钱。 但当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饶是作为女人的梁月也被惊艳了一把。现如今真到了这样的一刻,梁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站在小高台上的何绵绵,玲珑身段被衬托出来。她本来皮肤就白,抹胸款式的婚纱,轻纱下圆润的肩膀显得温柔而不露骨。一旁的设计师走上来,将手中的首饰点缀在何绵绵身上。花瓣头纱,碎钻choker,配上一对流苏耳饰,点睛之笔,莫过如此。 “怎么样?” 何绵绵双眼眯起来,冲梁月笑起来。 梁月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好看。” “哎呀,你怎么这样。”何绵绵戴着白色蕾丝手套双手立刻叉在腰上,粉嫩的双颊鼓起,“这么直男的话,你从谁身上学过来的?” 梁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双手夸张地捧心,“哇,真是仙女下凡,美艳绝伦,噢,我的上帝,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绝色呢!” 何绵绵藏在婚纱下的双脚跺起来,伸手抓起旁边的捧花,赤脚跑下小高台,直直朝梁月打过去。梁月笑着抓住她一双手腕,免得她把捧花都给捣碎了,一面笑着一面讨饶。 “是真的好看,婚纱衬得起你,好看得我张开嘴只剩下一个洞了。” 何绵绵也怕把婚纱弄皱了,不再与梁月玩闹,只再举起捧花,打了一下她的肩膀,便算了事。 “你试过伴娘服了没有?” 梁月点头,“腰需要改一下,已经交给他们了。” 何绵绵捞起裙摆,往更衣帘后头走过去,梁月见她婚纱鱼尾不方便,走上去给她拎起了婚纱裙摆。 前头走着的何绵绵忽地回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精光,“你,要不要试试婚纱?” 梁月一嗤,“怎么,惦记起我的婚事了?” “哎呀,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嘛。不如早试试婚纱款式对不对?” 一旁穿着小西装的姑娘拉开更衣帘,梁月将何绵绵连人带衣服塞到帘子后面,一放下裙摆就帮着一旁的小姑娘把帘子一把拉起来。 “还没当新娘就想当媒婆,你先管好你自己!” 何绵绵耸耸鼻子,“切!” 梁月反身走回小沙发处坐下,拿起旁边的杂志看起来,更衣帘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 她的视线没在杂志封面上停留多久,往上抬,往远处投过去,就落在那一排装在防尘袋的婚纱里头,往旁边扫过去,就能看见橱窗里头那一套套精致白纱。 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是穿上婚纱的那一刻。 梁月忍不住心底的一声笑,穿上婚纱容易,像何绵绵这样真真正正地试婚 分卷阅读91 纱,倒真的不是一件希望和努力就能够达成的事情。 她上一次幻想穿上白纱,还是在公园里头玩泥巴的年纪,一转眼现实似乎已经将童话击打得七零八落。现在的她看起来,穿上一套真正的白纱,应该真的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梁月忽然想起蒋泊舟。他十句话没八句正经,陆和渊跟何绵绵的婚期将近,他也老把什么“蒋家人”,把什么“挑个好时候带她回去给他妈妈上坟,算是见家长”,把这些不着调的话挂在嘴边。 想什么呢?梁月自嘲,视线回到杂志上。 “阿月,现在几点了?” 梁月抬起手腕看了下表,“三点半。” 更衣帘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加剧,更加上咚咚两声,梁月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别着急嘛!叔叔阿姨坐的高铁是四点半到,时间还不紧。” 她刚说完,何绵绵的身子已经从更衣帘后头探出来,一旁的姑娘拉开更衣帘,她正站在小高台下一面穿着鞋,一面就要往地面走,头发还是乱的,一点儿也没有刚才穿着婚纱时的优雅。 “哎呀,都说了时间不着急!” 何绵绵揉了揉头发,将剩下那只鞋穿好,两三步跑到小沙发上拿起两人的包,抱在怀里,“还是早点去吧。我怕路上堵。”说着便挽起梁月的手臂,跟身后的设计师道别,扯着梁月往外头走。 梁月今天开了辆小polo,这倒不是蒋泊舟的车,是陆和渊前两天送给何绵绵。 婚纱店离彭城北站有一段距离,梁月开车向来往最高限速上头追,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不到半个小时已经走完。高铁还没进展,两人在高铁安检外头的站台上等着。幸好今天的高铁并没有延误,二十多分钟之后,指针指向四点半,姑苏往彭城的高铁显示已经进站。 何绵绵眼尖,一眼便瞧见拉着行李箱走出来的父母,大喊着往何爸爸何妈妈怀里跑过去。梁月跟在何绵绵身后,伸手过去想要接过何爸爸手里的行李箱。 何爸爸笑了笑,婉拒了梁月,仍把行李箱推在手里。 何妈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着说:“这是阿月吧,都这么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都不敢认了。” “叔叔阿姨笑话了。”梁月笑了笑,“今天本该让老陆过来的,绵绵说他公司走不开,给我塞了个大红包,让我今天过来做司机了。” 何妈妈笑着拍拍自己的外套口袋,“那这份本来给小陆的红包可要给你了。” 四人说说笑笑着,下了站台,往停车场走去。 何妈妈跟何爸爸都是大学老师,从前在彭城大学当老师的时候将家安在了彭城,后来何绵绵高中毕业后,夫妻俩下海,还是回了姑苏老家。何家在彭城有一套老房子,还是贴着彭大,近得很。 梁月开着小Polo,直接把何爸爸跟何妈妈载到了她跟何绵绵的公寓楼下,陪着他们上楼,将车钥匙交给何绵绵。 “哎,你不陪我上去?等会儿一起吃年夜饭呗!” “我得去‘风归去’一趟,拿些东西。” 何绵绵把车钥匙塞到梁月手中,“开车去呗,等会儿就在家里吃,我等会儿陪我爸妈去买菜,走路去就行。你别太晚了过来哈!我爸妈年夜饭给红包可大了!”“好嘞!” 何爸爸去安置行李,何妈妈见梁月要走,跟着出来送她。 何妈妈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面相温柔,端庄贤淑,便是五十多岁也还是透着一股水乡的灵气,“绵绵性子软,在彭城有阿月这个好朋友真是好。阿姨谢谢你愿意当绵绵的伴娘呀,还替她操心这么多事情。” 梁月笑了笑,伸手推了推何妈妈塞过来的红包,说:“我才刚回国,绵绵照顾我的时候也多了去了。反正我也是要给她当伴娘的,阿姨就留着大喜的日子再给我包个大红包呀!” 何妈妈笑着将红包塞进梁月的口袋里头,“她出嫁那天给你的伴娘红包肯定少不了,这个先收着。”何绵绵也伸手过来将梁月要掏口袋的手按下。 梁月也不再往外推,只向何妈妈道了谢,将车钥匙捏在手里,往楼下走。 小polo停在楼下,旁边停着一辆沃尔沃,梁月瞥了那车一眼,绕过去polo的驾驶室。 沃尔沃车门打开。梁月拉着polo的手停住。 还是那件黑色大衣,底下的西装变成深灰色,显得有些单调,跟过年的气氛一点儿都不搭调。 “又有何贵干啊?尹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梁月:“有何贵干?尹先生?” 尹阙:“我不是尹阙,我是钮祜禄·焚尸炉首席点火工·尹阙。” 他来了!他来了!他扛着蒋狗的焚尸炉来了! ☆、第40朵玫瑰 沃尔沃的车门没关, 尹阙双手垂在身侧, 缓缓走到梁月面前。他下巴朝着沃尔沃一扬, “上车, 我带你看点东西。” “ 分卷阅读92 不必,我没兴趣。”梁月按下手里的车钥匙,伸手过去把着车门就要把车门拉开。 “阿月, 我才是没有骗过你的那一个。” 尹阙两步迈上前,把梁月的手腕捉住,从车门上拉下来,握在手中不肯放,“连梁老都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 梁月抬头去看他。尹阙跟当年相比, 只一眼便看出分别, 她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顺心,当年肆意飞扬的少年,如今只剩下面相凌冽, 眼神中曾经的雀跃神色半分不见。 谁能无辜?蒋泊舟之于梁月, 梁月之于尹阙。 “尹阙,当初我利用你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 尹阙没让梁月忏悔完,一句话, 将她的愧疚尽数截断。 “薄绛来彭城了,年初的事情,大半个月了,蒋泊舟告诉你了吗?” 梁月登时愣住。 尹阙的手松开梁月的手腕, 还用攥住她吗?仅仅“薄绛”二字,便已经像手铐像绳索,把她的双手双脚紧紧捆住,叫她只能任他处置,十年前这样,十年后也这样,不过是个轮回。 尹阙走到沃尔沃前面,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一手扶着,一手向梁月伸出去。 梁月只一瞬恍惚,低头笑起来。 “怎么了?” 梁月将包握紧,手指在车钥匙上按了按,把小polo锁上,往那沃尔沃副驾驶室走去。尹阙那只手空空停在半空,他看着她绕过他,侧身坐进车内,还将安全带都系好。 “没什么,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情。我还没想过能发生第二次,不止他,你也是。” 尹阙听清楚这句话,连反应都不需要时间,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脸色一沉,垂眸将车门关上,转身绕过去坐进驾驶室。 十年前不也是这样,她追着蒋泊舟跑,而尹阙早已经将她的软肋摸清楚,一击而中,还将她的狼狈全都看清楚。十年前的告密者,十年后的告密者,都是他尹阙。 车子驶离小区。 梁月看着窗外,一句话没说。 大好良机,尹阙怎能放过? “你从梁家出来之后,家里人把我送去了定海老家,我就没了你的消息。等我回彭城,你已经出国了。我当年没有高考,出了国。我去过法国找你……” “尹阙。”梁月声音冷冷,带着不耐烦。“我不想听。” 尹阙沉默,握着方向盘,偏头看了梁月一眼,忽地自嘲笑了一声,“梁月你真狠。是不是蒋泊舟对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对我?” 一针见血。 梁月终于肯将目光从窗外的街景上收回来,终于肯将半分注意分到尹阙身上。 “你回来,为了尹家还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你。”尹阙半分犹豫也没有。似是练习过成千上百遍的答案,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坦坦荡荡,似乎还是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梁月不再看他,捏着放在膝头的包,望着前方。 “尹家这些年被蒋梁两家打压,我外公那里你既然已经找到松动,蒋家这边也不会难。蒋家尹家本来就是世交,只是蒋泊舟看不惯你。你也了解他,你不动他看重的人事物,他也不会为难你。姑苏何家,彭城汪家,我现在手上可以帮你的就这么多,数这两家最好,看你想要留在哪里。” 车往前开,四平八稳。车内,尹阙冷笑着将方向盘握紧。 “我说了,为了你。” 梁月静默片刻,开口竟带了些苦口婆心:“尹阙,你自己听听,你的话可信吗?你跟薄绛……” “我没跟薄绛在一起过!”尹阙一锤打在方向盘上,手臂上青筋都爆起来。 尹阙喘了口气,咬牙说:“我被家里人送去定海以后,薄绛来找我问过你的事情。蒋泊舟知道了,气冲冲来找我,质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在你走之前就跟薄绛勾勾搭搭才害得你出国的。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你走了。我恨不得蒋泊舟死,半个不字没说,他跟我抢你,我凭什么不能抢他的人!” 梁月只听着没说话。 车遇着个红灯,尹阙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阿月,我不骗你,蒋泊舟和薄绛究竟为什么分的手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薄绛甩了蒋泊舟。阿月……” “行了。”梁月开口制止尹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真真假假就算了,当初你和我年纪都小,做事不清醒,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好,你说为了我回来,可是尹阙,你和我都不再是十七八岁了,不要再胡闹了。” “你难道不是在胡闹?一棵树上吊死两回?你难道还想跟蒋泊舟长长久久,你不了解他吗?他为了薄绛丢下你一回,就会有第二回,不是薄绛也会是别人。他是蒋泊舟,你当他是什么善男信女?” 五十步笑百步。梁月想起,此刻是尹阙开车带她去看薄绛,她自揭伤疤的路上,还企图去给别人以救赎。往外站一步看,梁月自己都得笑一句圣母白莲花,真叫人恶心。 梁月不再说话。 车往前开,路过彭城一中, 分卷阅读93 梁月渐渐认出,这是去蒋嘉雪家的路。 路上的西饼店还开着,店员将柜台上的糕点收进去,准备着打烊,准备着年夜饭。老字号,梁月很喜欢里头的黑森林蛋糕,小小一块,考完试之后买来尝尝,犒赏,解压,廉价但美好的快乐。 少年时光,再也回不去。 尹阙将车开进路边的停车位。车前窗玻璃外头,就是蒋嘉雪家小区的出口。 梁月缓缓将胸中的气吐出,手指攥住包的肩带,一双眼看着前方,锁着路口处,等着人来,又盼着人不要来。 “蒋泊舟和薄绛分手以后,薄绛父亲的工作调动,她大学去了帝都读的,没有来彭城。” “你知道的,薄绛的父亲,跟蒋泊舟的父亲,以前是同僚。这几年两个人升升降降,如今级别又是相同,工作上还有些牵扯。” “蒋泊舟的母亲,跟薄家有些亲戚牵扯,远不止是朋友相识那么简单。当年蒋泊舟一家还在定海的时候,俩家就走得进,每周都得外出聚餐。蒋泊舟的母亲去世之后,蒋泊舟跟薄家就走得更近。” “他们分了手是分了手,两家关系不会断,逢年过节都会见面,蒋老师每年都到薄家走动。你忘了?蒋老师很喜欢薄绛,以前薄绛跟蒋泊舟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很……” 尹阙的声音响起,耳边低语般,一刻不曾停下。便是他停下了,那些话也都在梁月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一个字一个字地过。 “够了。” 梁月终究忍不住,低声呵斥,让尹阙住嘴。他瞧见她肩膀都在发抖,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艰难压制。 尹阙见好就收,伸手指了指前方,“你看。” 梁月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走。 小区门口,一人穿得雍容华贵,一人打扮得知性秀美,挽着手从里头走出来。一个是蒋嘉雪,一个是薄绛。 梁月将牙咬紧,看着那两人手挽手,站在路口有说有笑,母女一般,和睦得叫人眼痛。 她记得,今天早晨,蒋泊舟才跟她说过,既然蒋家和梁家坐不到一起吃年夜饭,索性梁家的儿子回梁家吃饭,蒋家的女儿回蒋家吃饭。 沃尔沃左侧,一辆宾利开过。梁月脸色煞白。 蒋嘉雪倒是没动,薄绛朝那辆宾利招手,车子停下,驾驶室车门打开,他走出来。早上她给他挑的大衣,连围巾样式都没变。 蒋泊舟绕到后座车门处,将车门拉开,蒋嘉雪拉着薄绛,跟蒋泊舟聊了两句,坐进车内。薄绛扶着后座车门,蒋泊舟站在她面前。 梁月再不敢看,将眼睛闭上。 那种恍惚感又升起来,仿佛眼前不是彭城常青的行道树,而是定海跨年之夜的绚烂烟花。烟花之下,佳人一双,笑得爽朗明亮,她站在远处,躲在暗处,观望着,耳边有人低语。 “薄绛回来彭城,已经挺久了。我撞见她,是在彭大,你外公找我去彭大谈谈,我碰见蒋老师去找你外公拿春联,来接她的人,是薄绛。” “那时候她开的,就是那辆宾利。” “我后来跟了一下,这些天,薄绛就住在蒋老师家。” 梁月眼前一片黑,听得尹阙一个字一个字更清楚,呼吸间都觉得胸前有如大石在压迫。 难怪,真的,难怪。难怪蒋泊舟的微信消息并不会显示出来,难怪他的手机总是会不时震动,她不是没有听过他在自己面前谈公事,可总有一通通电话,让他要将她避开。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是覃勤的庆功宴,是跨年夜,还是农家乐的时候?梁月喘不上来气,心一下一下地跳,连血液都变得黏稠,每一下心跳,都能叫太阳穴突突作痛。 她的手往大衣口袋深处探,急急摸索,却没有收获,手包打开寻找,也没有。 “要抽烟吗?” 梁月偏头,尹阙看她双眼猩红,喉头滚动,手往她的面前伸过来,摊开。他宽大掌心中,一根细长女士香烟,一只没有图案的银色zippo。梁月视线落在那烟的滤嘴上,手指微动,尹阙的手托着烟和打火机,停在半空。 她戒烟多久?什么时候开始戒的?她自己都忘了?蒋泊舟在她面前已经鲜少抽烟,她备在衣兜,备在包中的烟和打火机,常常不知所踪。 “不用。” 梁月抬眼看向路口,宾利已经不见踪影。眼睛闭上,深深呼吸,睁开眼,她的手搭上车门。 “今天谢谢你。再见。” 尹阙没来得及落车门锁。车门打开,梁月拿着包走出去,反手将车门甩上,包挎上,连回头的动作都没有,一头撞进冷风里。 驾驶室的车门被尹阙撞开,连关上都忘了。尹阙大步跑着追上来,伸手将梁月的手拽住,他另一只手还攥着烟和打火机,一用力,烟就被碾碎,烟草露出来,在掌心中,有些扎。 “阿月!” 梁月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抬头看他。 尹阙将话嘶吼说出口:“你要什么,我能做到的,我会帮你。” 尹阙 分卷阅读94 眼眶泛红,舔了舔泛白的嘴唇,“跟我在一起,为了报复蒋泊舟也好,为了什么都好。跟我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从来没丢下你,只有我,不会丢下你。” 梁月一瞬觉得可悲,像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手覆上尹阙的手背,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推开。 “你说我狠,说蒋泊舟对我怎么样,我就对你怎么样。不是的,蒋泊舟对我,远比我对你要狠得多。” ☆、第41朵玫瑰 梁月打车回到何家楼下时, 刚刚好傍晚七点, 街边店铺全都关了门。给她开门的是陆和渊, 毛衣衬衫西装裤, 脚下一双毛绒拖鞋。 梁月抬眸跟陆和渊对视一眼,将他五官打量一转。 他知道薄绛来彭城了吗?蒋泊舟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了吗?他在背后怎么说的?应该不会,陆和渊跟何绵绵之间几乎无话不说。何绵绵不会守住这样的秘密。蒋泊舟, 大概也不会冒这样的险。 “进来吧。”陆和渊说着,指了指鞋柜。 一踏进家门,红枣枸杞的味道便铺面而来,何绵绵家的饭厅就在玄关旁边,隔着鞋柜旁边的百宝架,便能够看见那一桌的美味, 正中央便是一个电磁炉, 上头一锅红枣枸杞羊肉汤,便是盖着盖子,也抑制不住那扑鼻香。 “阿月回来了?” 何绵绵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陆和渊“嗯”了一声, 将袖子挽起来, 朝何绵绵走去,由得她给他戴上围裙。陆和渊走进去厨房,给何爸爸打下手。 “来尝尝!我爸爸炖了羊肉火锅, 羊排骨,炖枸杞红枣,时间太赶了,用高压锅压了一遍!还买了条脆肉鲩鱼, 改刀片了三大盘鱼生,还有……” 何绵绵一双眼睛水亮,摸了一只不锈钢勺子,两只手指将盖子捏开,用勺子舀了一口羊肉汤,吹了两口,笑着送到梁月面前。 梁月一愣,想起很早很早之前,两人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有一回放学,何妈妈来接何绵绵去吃饭。都已经是十三四岁了,何绵绵一看见何妈妈来,还是甜甜地喊一声妈妈,飞奔到她怀里。那时候,何绵绵就是这样,嘴角高高扬起来,一双眼睛泛着水亮亮的光。 梁月眼睛一酸,低头凑近勺子,尝了尝那口汤。还没加盐,羊肉味不算浓,汤汁清甜,入口回甘,带着家的味道,叫人心都暖。 何妈妈正端着五副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抬眼看见何绵绵手里捏着不锈钢汤勺,将碗筷放在桌上,抬手将何绵绵手里的汤勺夺过来,放回旁边的汤碗里。 “哎呀!你这个小朋友!汤还没有好的!盐都没有加,尝什么!”何妈妈努努嘴,“快点去洗手,开饭啦!” 何妈妈走回厨房,口中哼起家乡小调来。 何绵绵看了一眼梁月,低头笑起来,“我妈今天高兴着呢!你别看老陆这个性子,可会哄丈母娘呢,说着什么明天还要回去加班,今天大年夜,怎么也得赶回来陪岳母岳丈吃饭,把我妈给哄的。” 梁月往厨房瞄了一眼,“老陆可以啊,家庭煮夫。” 何绵绵推着梁月往洗手间去,轻轻嗤笑一声,“什么呀,就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他都练了两天,还不如让他发明一个西红柿炒蛋机。” 两人洗了手回来,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五人围着一张圆桌,雾气从中央的汤锅里头蒸出来,暖了一室。 何绵绵捞起锅里的两块羊肉,连酱料都不沾,呼着热气一点点吃入口中。 何爸爸另拿了个碗,盛出一碗羊汤放在何绵绵左手边,没有说话。 “慢点吃,别烫着。”何妈妈忍不住开口,说着想起了什么,又问何绵绵,“今天你不是和阿月去看婚纱了,怎么样,有挑到喜欢的吗?婚礼场地呢?定了吗?” 何绵绵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还没呢,这么多,眼花缭乱的,这件的这里不合适,那里不喜欢。我都想自己定做一套了!” 陆和渊接过话头,“婚礼场地都定下来了,初八之后就可以再去看一边,陆续开始准备,都按计划来,我看着的。” 何妈妈这就急了,“绵绵你看看你!婚纱的事情哪里来得及让你去自己定做?结婚的日子定得这么紧,正月十八就是日子了,你看看小陆办事就比你稳妥,场地酒席都是他来,哪样出了问题?” “那是我还没去看场地,你看看他理工男能布置出个什么场地来。” 何妈妈敲了敲何绵绵的肩膀,“你爸爸也是理工男,我们结婚的时候,东西都是他操持的,我可满意啦!” “你们结婚的时候能有多少东西噢?三大件,电视冰箱自行车。还能出什么岔子嘛?” “你这个小朋友!” 家长里短,混着烟火气,混着暖暖水雾,配着一碗羊肉汤灌下去,叫人浑身都暖,手脚是暖的,心更是暖的。一顿饭下来,梁月没说十句话,净是看着何家父母跟何绵绵拌嘴开玩笑。 温热羊肉汤总有喝到见底的时候 分卷阅读95 ,便是团圆的年夜饭,也总有散场的时候。陆和渊留下来收拾碗筷,何绵绵送梁月下楼。 何绵绵尚未跟她说再见,梁月的电话已经响起来,楼梯口灯昏暗,手机屏幕显得更加亮,上头明明白白“蒋泊舟”三个字,何绵绵捂着嘴笑了两声,跟梁月挥了挥手,跑上楼。 梁月手握着小polo的车钥匙,往车库走,另一只手将电话接起来:“喂?” “晚饭吃得好吗?” 蒋泊舟声音低而沉,混着冷风涌过来。 喉头哽咽,梁月抬眼往上看,将手机拿远,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了一句:“嗯,挺好的,在何绵绵家。” 该先问哪一句? “你呢?年夜饭如何?是不是有薄绛在身边,吃得更香?” 还是应该这样说? “你不是喜欢薄绛吗?来招惹我做什么?你再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你就是个混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梁月还没想通,那边先传来笑声,得意洋洋,恍如少年郎。 蒋泊舟问:“我知道,我跟陆和渊说了,让他在你吃完饭以后给我报个信,你走去车库那段路没人陪你,怕你会难过。” 只一瞬叫梁月眼前湿透。梁月咬着唇,再怎么忍,也只忍得住哭声,忍不住泪。 “不过开车的时候打电话就不好了,你回到家之后,微信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打电话。”他顿了顿,将声音再压底,“或者说,我现在溜出去,回彭城陪你,怎么样?反正过年我爸在,我处处不痛快。” 梁月吞咽两下,开口:“不用。蒋家年夜饭,没了蒋先生怎么行?你要是从定海开车回来,到了彭城估计都是明年了。我回去再跟你聊。” 她已经掩藏得很好,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怎么了?你在哭吗?” 便是电话那边的蒋泊舟看不见,梁月也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冷风吹得鼻子堵了,可能感冒了。” 蒋泊舟声音一瞬变得急切起来,“你现在站在哪里?不会还站在车外面跟我聊天吧?快进车里去。” 梁月抬手抹了抹眼泪,按下手中的车钥匙,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电话那一头,蒋泊舟也听见那一声关门声,还是开口确认一遍:“暖气开了吗?” “嗯,开了。”梁月抽过两张面巾纸,擤了擤鼻子,“你呢?年夜饭吃的怎么样?” “好呀,怎么说你都不肯来吃,今天还请了笑姨过来,笑姨亲自做的双皮奶,你没有口福。” 他怎么能?怎么能?到现在都还能这么语气平和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梁月按着方向盘,指甲陷进方向盘套里头,抠出一个深深的指甲印来,她指甲也发白,却没有松开。 “是吗?真是的,好可惜噢!” 如今薄绛可能在哪里?在他视线所能及的地方? 应该是的。 他视线所能及,但是又不会听到他电话内容的地方。让他能观察到所有人的动向,及时做出反应,将电话挂断。 电话挂断之后,蒋泊舟会跟别人怎么说?工作?这大年夜的。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国外总还是有合作伙伴的吧。 “蒋家旁系亲戚多,你又不肯强留我在彭城,你这样乖,我都没借口偷偷溜回彭城了。我过两天还跟姑姑去拜访我妈妈那边的亲戚,最多最多,你等我到初六,初六我一定回来了。笑姨那边得初八才开,不好去麻烦她,什么时候带你去找她好呢……” 那边的蒋泊舟听不出不对劲,声音竟带上点兴高采烈。 “元宵节带你去吃笑姨做的五彩汤圆怎么样?从前答应你的,结果却没有吃到,今年补回来。” 为什么会没吃到那年的汤圆?梁月一想就能想起来,但此刻真的太疼了,再把旧日的记忆混进来,疼得就让人受不了了。 她真的很想问,问什么蒋泊舟,为什么是薄绛?为什么从前是薄绛,如今又一次还是薄绛?比她千般好万般好的薄绛,那个几乎她见一面都做梦想成为的薄绛。怎么偏偏还是为了薄绛丢下她? 眼泪已经止不住,连呜咽都在胸膛中酝酿发酵,要从齿间冲出来。 偏偏蒋泊舟还加上一句,“以后年年都带你去吃。” 那根紧绷的弦应声而断,梁月手抖着,将电话挂断,连一句“再见”都没能说出口。 深深陷进方向盘套的指甲抽出来,梁月伸手推开车门,走下车去,靠在车门上,摸出打火机与烟盒,指甲几次划动,才将那透明薄膜从烟上撕下来,捏出一根烟抽出来。 打火机也与她作对,拇指滑落好几次,火苗终于窜起来。烟凑上去,如同雪地里旅人靠火取暖。 烟气入肺,徐徐呼出来,梁月的手还是颤抖的,也不知是冷还是怕,抬起来,贴着脸颊,将泪痕一把抹去。 好一个大年夜,有人父母子女团圆欢聚一堂,有人爱侣在旁两情缱绻,有人孑然一身唯有指尖一根烟是暖的,暖也暖不到 分卷阅读96 人的皮肉。 梁月抬头往上看,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远方亦是如此,恰似满天星照人眼。 世间灯亮千万盏,却无一户是我家。 妈的。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梁月低头狠狠嘬了一口烟,烟雾浓烈,叫她都咳嗽起来。手往车里的驾驶座摸过去,将掉在车内的手机重新抓起来,捏在手中。 数字按下一串,梁月等着电话接通。两端千里相隔,偌大天地间,唯有那一个与家最接近的地方,电话被接起来。 “卡蜜尔?” 那边一愣,问句急急出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女人法语发音软软,与梁月的法语口音像足了九成。 “我想回家了。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月:你好老板,我要根打狗棍。对,要硬,钢的吧,能打得骨折那种。上面能镶金刚石吗?我要能打到粉碎性骨折那种。对,急用。 ☆、第42朵玫瑰 手机响的时候, 梁月尚且还在被窝里, 却没有睡, 睁着眼睛看着昏暗中那盏小台灯, 灯没有亮,是台灯的布制灯罩被趟门与窗帘外头透进来的阳光打亮。 手机放在床头,一直连着充电线。梁月将它摸过来, 看了一眼,接了电话,手扶着贴在耳边。 “外公?” 梁剑津那边听着她的声音,顿了顿,“还没有起?” 梁月扶着额头,翻了个身, 仰面躺着:“还没有起。” “感冒了?” “没有。”梁月手肘支着床, 终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怎么了?” “陪我去喝茶吧,难得你在国内过年。” 梁月坐起来, 有些头晕, 只将头垂下来,默了半晌,正要拒绝, 梁剑津说:“今天你妈妈和舅舅都不在,只有我们爷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梁月只好点头:“好,我收拾一下。” “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我去接你。” 梁月报了住址,爬起来洗漱,拉开窗帘时阳光刺眼,终于有除了手机时间之外的东西能够告诉她,如今是晃晃白日,并非黑夜。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微信几十条信息叠起来,蒋泊舟给她发消息一直没停过,文字也有,语音也有,电话来了几回,都被按断。梁月没力气回他,每次回复只有“嗯嗯”“哦哦”,他那边热情不减,嘘寒问暖,叫她更是心寒。 定海,定海。 梁月抬头瞧,梳妆镜里头的人模样憔悴。后来打了粉底涂了口红,上车见到梁剑津时,老人家也还是眯着眼睛说了一句:“你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梁月将车门关上,跟司机打了声招呼,拱手给梁剑津拜年,“外公新年好,新岁万事如意!” 早过了要红包的年龄,梁剑津还是从中山装口袋里头掏出一封红包来,交到梁月的手中。红包扁扁,右下角小楷力透纸背,写着“梁月”二字。梁月把它收入包里。 梁剑津虽然年老,记性却好得很,刚才的问题可没有叫梁月逃过去。 “你这几天怎么过的?” 梁月双手叠在身前,偏头笑着看向梁剑津,“还能怎么过,大过年的,一个个都回家当好儿子乖乖女,我一个在出租房里吃冬粮呗。要不是您今天喊我出来,我还得再吃几天。” 梁剑津薄薄的嘴唇一扁,嘟囔起来难得带上小老头的模样,“瘦了一圈,我只当你是逃难。” 梁月笑:“可不是,逃难。” 是逃难。梁剑津早上问她是不是还没有起。哪里是还没有起,是一直就在床上窝着。睁着眼睛看天黑,睁着眼睛看天亮,如若不是卡蜜尔定时从法国打电话过来,只怕她连吃东西和喝水也会放弃。 车开到龙泉阁停下,梁剑津和梁月上楼,位子已经订好了,落地窗边宽敞卡座,蒋嘉雪上次也是带她来这个位置。 菜单递上来,梁剑津直接把菜单放到梁月面前,美味佳肴连图带字印成一个小册子,梁月捏着铅笔走了一遍,只勾了一碗腐竹白果粥。 梁月捏着铅笔,抬头问梁剑津:“您要点什么?现在还爱吃葱油饼吗?” 梁剑津拿过她手里的菜单和铅笔,一瞧,眉头立刻皱起,“你就只点了个粥?” “吃不下,没什么胃口,先吃点粥暖暖胃,等会儿想吃再加单吧。” 梁剑津又勾了两笼点心,把单子交给服务生。 梁月沏好了茶,双手捧了一杯放在梁剑津面前,“今天怎么妈妈和舅舅都不黏着你了?大过年的,迎来送往的怎么少得了。” 梁剑津捏起茶杯,浅浅抿一口,听了梁月这通阴阳怪气的话,哼了一声,“都初六了,再怎么迎来送往,他们俩不想歇,我也得歇歇了。你妈妈回去看看你外婆那边的亲戚,你舅舅去定海陪你舅妈了,蒋家的小子不是也回去了?” 梁月捏着茶杯的手一顿,将 分卷阅读97 杯中的茶喝完,一句话没说,只“嗯”了一声。 梁剑津抬眼瞧她:“吵架了?” 梁月搁下茶杯,“您还来问我?尹阙都该告诉您了吧?” 老爷子摸摸鼻子,倒没有再躲闪避讳,“我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他做了该做的东西。我倒是一直觉得,尹家小子比蒋家的要更适合你。” “他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您这样帮他,帮他回国,帮他来我这里说好话?” 菜品陆续上来,腐竹白果粥被递到梁月面前,梁剑津捏起那碟萝卜糕,放在梁月的手边。 “你外公我虽然老了,但眼睛还不错。两家的小子都差不多是我看着长大的,蒋家小子从小到大一生顺遂,无风无浪,心高气傲的。尹家的可不一样,是他要来依傍你,不是你去依傍他。” 梁剑津一面说一面叹气,梁月听出其中意味,笑着附和两句:“什么依傍不依傍的,虽然我妈不认我,可我始终还是梁家人不是?” 梁剑津笑着摇了摇头,“你在国外还好,你父亲他们不会让你吃亏。尹家这几年也不是由得自己家的儿子在国外乱混的,尹家七分家底现在都在外头,比在国内要好得多。哎,外公老了,在国内也不知道能留下什么给你是有用的。” “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 梁月垂下眼,捧起茶壶给梁剑津添了杯茶。 梁剑津伸手挪了挪那小小茶杯,“你今年也二十六七了,飘飘荡荡的。你要是看不上尹家的小子,你舅舅挑的那个,谢家的,那个也还算不错,听你舅妈说,他也是你同班同学,跟你也合得来不是?” “是啊,合得来。”梁月捏着勺子在碗中舀,却没一勺粥入口。“不论是尹家小子还是谢家小子,都常年不在国内,我要是在他们两个之中挑了一个,自然会乖乖出国,又是三年五载不回来,不回来,就不会惹我妈生气,是挺好的。” 梁剑津私心被明白挑起来,登时哑口无言,只看着梁月,忽地眼角都有些湿润。 老人家缓了许久,“本来也不是你的不是,尹家、梁家的事情乱糟糟的,叫你来受苦。你妈妈她也苦,这么多年也孤孤单单的,从你出生,她就看重你,心里的火找不到人发,你别太怨她。你好歹有妈妈,可你妈妈从小连妈妈都没有。” 老人家最疼的倒底是自己的子女,梁月早已不是那个扯着他裤脚喊着要妈妈的月囡囡,他对梁月毫无责任需要负担,他能分点心出来给梁月铺路,早已经值得她感恩戴德。更何况多少个她眼巴巴等着母亲施舍母爱的日子,唯有他一个老人家,真心将她当个孩子对待。 梁月对着老人家没有脾气,全都顺着他的话往下讲:“您的意思我也明白,好歹她生养我十六年,我不怨她。” “您为儿女操心大半辈子了,年纪大了,该歇歇了。您放心,我没多少时间在她面前晃悠惹她生气了。我不在国内多呆。现在我在国内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走了。” 梁剑津脸沉下来,抿着唇没说话。 “机票我都准备买了,等我朋友婚礼过后我就走。”梁月喝了半勺粥,将勺子放下来,“我不求什么,您也不必太顾虑我,您要是留点什么有用的给我,我妈才会真的气得头顶冒烟。” 老人家听了这话,却是低着头笑起来,点着头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有一句话是真心,你太看重蒋家那小子了,不好。” 梁剑津手指摸了摸茶杯杯沿,说:“从前你母亲跟我说,要嫁给你父亲的时候,我心里不赞同,但面上没反对他们。你父亲面上温和,骨子里是有傲气的。确实不合适。他们分开,我很后悔。我也是真心不希望,你跟你母亲一样。” 梁月眼睛有些酸,却是笑起来,给老人家倒了杯茶:“您放心,我不见得会结婚,没什么机会后悔的。” 梁剑津手指指着梁月,也是笑:“年轻人。” “是您老了,您看我父亲跟卡蜜尔,一直也都没结婚,过得也挺恩爱。” “你上回说你父亲想回来看我?托辞?” “还真不是,我算是块敲门砖吧,快了,年后吧,他们俩都会来国内一趟。” “都来?” “嗯,我爸爸肯定来,卡蜜尔不想来彭城,我在劝她,她还在犹豫。” “别叫你妈知道。” “我明白。” …… 一盅两件,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梁剑津忽地想起市中心公园,说要去看看里头的新年装潢,也要梁月陪着去,一直到傍晚,吃过晚饭,才送梁月回家。 小区门禁严,梁月让司机把车停在外头,梁剑津却坚持说天冷,开车将梁月送进小区里头,一直到单元楼下,再没路可以通车,这才把车停下。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您要再送我上楼,我还得把您送下来。” 梁剑津将车窗放下来,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幢幢单元楼,“你一个人住?” 梁月将包拿起放在膝头,没着急下车。“房东是我的 分卷阅读98 朋友,原本一起住的,后来她准备结婚了。您也知道她的,原来彭大物理系何教授家的女儿,回姑苏经商的何教授。” 梁剑津挑着眉,“噢,小何的女儿,前两天小何还来看过我,说过一嘴,说他家女儿要嫁人了。原来你们两个小孩子认识,他倒没提。听说新郎是蒋家小子的合伙人,一起开游戏公司的?” “对,姓陆,也是彭大的。现在是他管着那家游戏公司。” “噢,那他该不怎么喜欢我。” 梁月笑了,“是该不喜欢,您跟蒋局长拦着游戏批号不让下来,他们生意栽了好大一个跟头,可不得不喜欢您。” “道不同,不相为谋嘛。也是小蒋,爱惜羽毛过甚,老要跟自己儿子过不去。” “谁能像您,心怎么着都是朝着自家人?” 梁剑津没接话了,又看了看那单元楼,问梁月:“你住哪一户?多大的房子?”说罢又叹了口气,“小女孩,能买下多大的房子。” 梁月指了指上头,“不小,隔出来一个小两层,落地窗大阳台,厨卫齐全,干湿分离。自然比不上梁家老宅,但还能落脚。” “好了,走吧走吧。” 梁月推门下车,车门刚刚关上,衣兜里手机响起。 蒋泊舟。初六,他该已经回到彭城。 指尖贴着屏幕一滑,电话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每天双更噢(6k9k不定),明天更9k,一更是待会儿0点,一更是明晚上9点 ☆、第43朵玫瑰(9k1/2) 空气中是妖艳迷人的花香, 是玫瑰。梁月偏头, 便能够看见床头五斗柜上, 那束养在玻璃花瓶里头的玫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共九枝玫瑰花。 彭城人最喜欢讲这些数字的意头。花要九支,正如情要长久。 可情哪里能真的长长久久,正如花哪里能永开不败。 也不是没有, 永生花,大多不值钱。 梁月躺在床上,伸手碰了碰玫瑰花的花瓣,湿润的,带着绵软的触感。竟如此真实,她惊叹。梁月翻过身来, 头顶是那盏黑白吊灯, 沉沉的,压迫一样,漂亮是漂亮, 但一直没能让她喜欢。 她偏头, 床的另一侧是蒋泊舟,静静睡着,面朝着她。 梁月直接侧睡, 枕着双手,将男人的睡颜仔细端详。床上的男人双目闭着,眉头还是轻轻皱起来的,眉心起了点褶皱。 梁月的手指覆上他的眉, 顺着他的眉骨抚摸。她向来喜欢蒋泊舟的一双剑眉,带着英气,笑的时候眉头舒展,柔和得让人暖暖的。 若是现实,她哪里敢如此大胆,唯有在梦里,便是在梦里,她都会害怕自己多暴露一分情意,会败下阵来。 头顶是风吹吊灯,声音叮叮当当,梁月的指尖划过蒋泊舟的眉峰,抚过蒋泊舟的鼻梁,点在他的唇上,她低下头舔了舔嘴唇,手指停在他的唇上没动。 啪嗒声响起,卧房门被推开,梁月的手收回来,手背撞在床边的五斗柜上,将花瓶碰倒,玫瑰花混着玻璃渣,碎了一地。 她看向门口,一双眼圆瞪,充满了惊慌。梁月听见耳边有嘭嘭的心跳声,是她自己的,一下一下震着她的鼓膜。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门口站着的,是蒋泊舟。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手腕被捉住,梁月低下头,那双剑眉下的眸子撞进她的眼中,眸色深邃,是深不可见光的海底,是诱人而危险的沼泽,梁月看见里头漾出戏谑得意的笑,头皮发麻,背脊发凉,手却没有力气,抽不回去,动不了。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那看起来你跟她们,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了,那我追你有什么意思?” 声音无休无止,似乎从墙壁里,从窗外,从花瓶碎片里,从四面八方,从各个犄角旮旯,像洪水一样涌过来,梁月如同其中的孤岛,被钉在浪涌之中。 “闭嘴!闭嘴!闭嘴!” 梁月睁开眼。 头顶天花板空空,没有吊灯。床边是台灯小小一只,布制灯罩,没了外头打来的自然光,上头的花纹都黯淡。 何绵绵的房子。 她在何绵绵的房子里,偌大彭城里头她唯一的栖身之所。 刚刚的都是梦境。 每天一回的梦。 如今,都不再稀奇。 梁月只闭着眼,告诉自己那都是梦,那都是梦。 梁月躺在床上,身体直挺挺地在被子底下,双手放在身侧,她感受到背脊上的湿润和冰凉,她应该起来,却不想起,梦里的场景还笼罩在思绪里,渐渐变得模糊,像潮水一样慢慢褪去,像冰珠子一样慢慢融化掉。 那是梦。 梁月在心底里再次这样对自己说,终于扶着床沿直起身来,又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才下床 分卷阅读99 去,走下楼将湿了的睡衣换掉。 彭城地处南方,冬日里没有暖气,空调倒是能开暖风,只是梁月忘记了。 不只是空调,连阳台窗也忘了关,夜风吹起来,卷着窗帘,冷得透骨。 梁月披了一件羊羔毛的外套,走到阳台前的工作台上,从搁在桌面的包里摸出一盒烟,又翻出打火机。 火焰伴随着啪嗒一声燃起来,细长的女士香烟燃起来,梁月抬手抽了一口,这才坐下,手腕搭在工作台的边沿上,闭着眼吐出一股烟雾,薄荷的香味混入丝丝的玫瑰香。 梁月抬手摸了摸书桌上那瓶玫瑰花,花瓣滑腻,绵软带着湿润,像梦里一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共九枝玫瑰花。 梁月抬眼数了数,一共九枝,正如梦境。 梁月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应该是梦里像现实一样。 蒋泊舟昨天差助理送花来她楼下,门禁拦着没让人进来,门卫代签的。 梁月的目光在桌面扫了两圈,终于看到自己那部手机,被压在旅游杂志下面,只露出了一个角。 她想看看现在几点了,右手伸过去,却又还是缩回来,只抬手吸了口烟,扬起下巴,让吐出来的烟圈落在自己的脸上,尼古丁燃烧的味道混着玫瑰花的香气,撞在她的五官上。烟圈破碎,四散而去。 这招她在还没学会抽烟的时候就见过。从蒋泊舟身上。多久之前?高三之前那个暑假还是中段那个寒假?快忘了。只剩下场景仍在眼前。 火星在烟头闪烁着,烟圈从他的双唇间魔法一样涌出来,撞在他的五官上,碎成一片。烟雾散去,她看清他的双眼,深眸如海,海里有浩瀚星辰,迷住了她的眼,迷住了她的心。 久得像上辈子一样。梁月叹了口气,黑夜里,她冲着上方还没消散开去的烟雾笑起来。 手机亮起来,静了音,没有铃声。 烟叼在唇间,梁月摸过手机来,未知号码,顶多不过劝人贷款买房,梁月接了电话。 那声音如同梦中传来。 “阿月,你在哪儿?” 梁月深深吸了一口烟,叫烟气在胸膛中回荡。 “家里。”又补上一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边是长久的静默。她这个字面上的发问者也觉得这问题无稽,尤其是对着蒋泊舟的时候。还能怎么了?这伎俩他也曾惯用,或者直接说惯用。 我在忙。在开会。在开车。然后呢?不打电话。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再然后呢? 吵架然后分手,心照不宣然后分手,和平协商然后分手。再玩儿也玩儿不出花来。 蒋泊舟出的下一张牌,没按照梁月的想法来。 他说:“你下楼,我在楼下。” 她答:“好。” 单元楼的玻璃门,刷卡推开外头就是个小花园,绿植之间回廊盘绕,一出去,梁月就看见蒋泊舟站在廊下。 回廊下灯光昏暗,蒋泊舟指间火星明灭。 梁月从烟盒里头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唇间,伸手进衣兜摸出一个打火机。 第一下,拇指从上头滑下,带着手腕都是一抖。 脚下站定,她左手捻了捻扶正那根唇边的烟,挡着风,右手手指扣紧打火机,火苗窜起,终于点着了那根烟。 蒋泊舟听见了声响,扭头过来,看见是她,整个身体都跟着转过来,面向她。 他转过来,脚下却没有再动。 她想起彭大小吃街那晚,眼前又是一场复刻的对峙,蒋泊舟的耐心只怕已经用到尽头。 她吐出胸中烟雾,走过去。她抬头看着蒋泊舟,看见他五官幽暗,眼睛却明亮。 “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她表情冷淡,像没事人一样,指尖烟雾缭绕,显得她手指更加修长迷人。 蒋泊舟没说话,只是站着,低头看着她,嘴角深深抿紧。 她就着指尖的滤嘴又吸了一口烟,低着头吐出烟雾。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剩下缕缕烟气在两人之间旋转着上升,她的烟中带着他的香水味,基调是厚重的麝香,混着木质调。 她指间的烟已经烧到末尾,被她用拇指和食指捻着,捏在指尖。 “想你了,所以过来了。你这几天没有找过我,也没有接过我的电话。” 他倒底还是先行低头,走进她伸手将她搂住,也不怕火星与烟雾横隔其间,低头问她:“想我了吗?” 她捏着烟头的手指动了动,视线没挪开那一点点的烟头,“还行。” 蒋泊舟笑:“什么叫‘还行’?过年没有陪你,不开心了?生气了?离陆和渊结婚还有几天,我带你去津口玩几天怎么样?你不是说过喜欢听老何说相声,我们去津口。回来之后,我们去耶城再玩几天,那里……” “我忙我的,你也忙你的,你不需要这么守着我。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不是你那些十八二十的女友,要天天腻歪在一起。你守着我宠着我没有必 分卷阅读100 要。” 蒋泊舟一瞬怔愣住,额角青筋跳了跳,却又是讨好地笑起来,“我说溜回彭城来陪你你又不要,现在又来生我的气,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霸道?” 蒋泊舟伏身过去,靠近梁月。梁月偏头躲开,他的吻落空,连她的脸颊都没有碰到。 梁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多日的疲倦混着梦醒之后的虚无涌上来,“你听不懂人话吗?需要我再重复吗?我说不要你守着我宠着我,我不是你那些十八二十的女友……” 蒋泊舟伸手贴近她的脸颊,拇指顶住她的下颌骨,让她抬起头来,眼睛对上他的,一字一顿,“那你说,我们现在这是算什么关系?” 梁月没反抗他的动作,反而依靠着他的手指,笑得明艳招摇,“炮.友?床.伴?性.伴侣?你更喜欢哪一种说法?” 蒋泊舟盯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忍不住笑起来,舌尖在自己的唇角一勾,“所以你就自己定了机票要走?” 蒋泊舟向来聪明,梁月冷他这么几天,他怎么可能不察觉。察觉了自然要查,想要查,自然查得到。梁月怎么不了解他。 “你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算,就可以一句话都没问过我,自己定了机票就要走?是尹阙找过你是吗?他跟你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了你就信!” 蒋泊舟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手捏着梁月的下颌骨,越收越紧。 梁月眼睛里氤氲一片,此刻的表情温顺纯良得要紧,她似乎是真的疑惑,眉心微微皱起来,下唇努起来,下巴上浮现出细碎的褶皱。 “蒋泊舟你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混?怎么能这么贪心无耻?” “我贪心?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只围着你转,低声下气求你留下来,是你……” “我说没说过我不当三儿?” 蒋泊舟一愣,登时明白过来,捏着梁月下巴的手也松开了。 梁月冷冷看着他:“现在你跟我亲也亲了,睡也睡了,玩不了十年前柏拉图那一套。你要跟薄绛在一起的话,我可以走,好聚好散,你为什么要瞒我?我要求已经这么少,只有这一个。你是不是不左拥右抱就会死?” “我没有。”蒋泊舟脸色煞白,后槽牙对着压了一下,“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从来没有再好过。她来彭城是姑姑接她过来的,大年夜姑姑还说带她去蒋家吃晚饭,我没肯,让司机把她直接送回了薄家,我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梁月一个字没说,手里捏着的烟头丢到底下踩灭,蒋泊舟想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手一甩躲开。 蒋泊舟双手握紧,下颌线浮现又消散,终究还是压着性子,开口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恳求讨好的态度。 “从你回国之后,我身边没有过别人。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有前科,我该早早告诉你薄绛的事情,我这不是怕你不开心。” 梁月没说话,蒋泊舟往前一步,伸手握住梁月的手肘,她抬手来推,却没能拦住蒋泊舟,还是被他搂在双臂之间。 他陪着笑哄道:“别生气了,以后我去哪里,见谁,跟谁说过什么,都跟你报备,我乖乖当个妻管严,好不好?” 梁月忽地想起梁剑津对蒋泊舟的批语:一生顺遂,无风无浪,无需低头。 蒋泊舟想抱她,仿佛人在怀里,就能永远拥有。可怀中人却低着头,声音冷冷,“我的机票在正月十九。” 他牙都咬紧,直叫牙根都酸软生疼。 梁月说:“正月十九,绵绵的婚礼之后我就走。房子已经退回给何绵绵了。” 蒋泊舟皱眉看她,几乎觉得此时的梁月陌生得可怕。“你就这么想走?就这么一丁点儿都不愿意信我?我跟薄绛真的没有再好过,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蒋家和薄家的关系,我不可能跟她一面都不见,可是天地良心,你回来之后我但凡对你有二心我立刻被雷劈死。” 梁月耐心尽失,半刻都不愿意跟他再纠缠,撑着他的手臂要后退离开,可他却不肯放。她眉头拧起来,“你这样有意思吗?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就不能好聚好散吗?” 梁月咬牙,手脚并用推开他,转身就往玻璃门那边走。蒋泊舟两三步追上来,硬是从后面把她抱住锁住不让走,下巴抵在她锁骨处,双臂将人勒紧,半分不肯放。 “再信我一次。求你了,就最后一次。”蒋泊舟声音都带颤,“是我混蛋,我不该瞒你,信我最后一次。求你别走。” 梁月放弃挣扎,抬头叹出一口气来。她忍不住想,如果她除却自己的盔甲,真真正正地在他的面前,露出所有的喜怒哀乐。想到这里,梁月便打住了念头,没有这样的如果,有的话,他们才是真的连开始都不会开始。 梦境仿佛跟现实重叠在一起。梁月想起梦里蒋泊舟站在她面前笑,一遍遍告诉她:“你这么喜欢我,那我追你还有什么意思?” 冬日风冷,吹得人太阳穴发紧。 梁月抬手覆盖在蒋泊舟的手背上,“凭什么我总要这么听话?十年前你混你浪,我就从来不缠着你不问为 分卷阅读101 什么,十年后你要我留在彭城,我也留了。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受委屈?你连让我开心都做不到,这么不好玩,我为什么要非你不可?” 蒋泊舟哑口无言,愣了半晌,禁锢着梁月的双臂终于松开。 蒋泊舟冷笑,“你这是厌倦我了?觉得不够好玩,不够开心,不够刺激了?” 梁月转身回来,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是啊,我觉得不够好玩了,难不成要等你厌烦了,我才能走吗?你当你自己是什么?” 蒋泊舟往后退一步,眉头拧在一起,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怪物。许久,他的眉头松开了,一声笑从他的胸膛里爆出来。 梁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不再从容,不再春风得意,她的刀子,好像终于扎进了他的胸膛一样。 “好。真好。是,是我错了。是我蛇心吞象不知好歹。是我厚颜无耻,追在你屁股后头满街跑。”蒋泊舟舔舔嘴唇,点头笑起来:“梁月,真有你的。” ☆、第44朵玫瑰(9k2/2) 梁月再一次迈出家门时, 自己都已经不知道离初八那天见蒋泊舟过去了多久, 何绵绵打电话来时, 才告诉她:今天是正月十五, 元宵夜,年都算过去了。梁月手机日历上的提醒,在那通电话之后才响起来。 陆和渊跟何绵绵的婚前派对。 梁月这才算是醒过来。 正月十五, 陆和渊跟何绵绵的婚礼在正月十八,她的机票在正月十九。 蒋泊舟。梁月在挑眼影颜色的时候,脑海里都忍不住浮现出来这三个字。 眼影刷沾上艳丽粉末,点覆上肌肤。今天是正月十五,下一回是正月十八,然后应该就真的没有然后了。 晕染刷把颜色推开打散, 边缘逐渐融入肤色。没事没事, 很快就忘了,只要回了家,什么蒋泊舟李泊舟, 总会成为过去式。 唇釉刷头贴着唇线描摹, 点睛之笔一样,将气色终于提上来。看,不过是躺几天就能缓过来的事情, 顺带减肥,开春之后还能多买几套吊带衫,等夏天可以跟卡蜜尔一起出海,戴着渔夫帽穿火辣比基尼。 出门前换鞋时, 梁月忽地想起“单刀赴会”这个词。不贴切,但她确实没有plus one,臂弯里除了包包的挎带,一无所有。连过去都得自己打车。 梁月下楼等车,车还没来,谢泽霖的电话却是先来了。 梁月接电话之前还有些犹豫,指尖划过屏幕,接了电话,却并没有急着出声。 电话那头谢泽霖并无停顿,声音欢快,竟然自带喜气。 “梁月,我在机场,还有三个小时飞曼谷,来不来?” 梁月忍不住笑出来,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屏幕,还没有人接单,下班高峰期,还在排队等待。 她重新把手机贴回耳边,“你不是要跟拍亚马逊,去什么曼谷?” “先去玩儿两转嘛!人生苦短,须得及时尽欢才好!走吗?走就来!我们都在机场。” 梁月说:“不必了,你自己去吧。一路平安。” 谢泽霖没有勉强,顿了半晌,说:“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梁月一愣,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是有司机接单,已经要靠近。谢泽霖电话随之挂断。 车开去东海区,没走那条滨江桥,开车的司机师傅一面开,一面侃,开着路况广播,广播里头说着滨江桥那边多堵,司机师傅便要再说一遍,掺着得意洋洋的语气。 还真像蒋泊舟从前说过的那样,这个点的滨江桥,堵得不行。他的原话。 梁月闭上眼,等着车到目的地。 本就是亲友相聚,来的人也是从前那一拨,陆和渊与何绵绵这对准新人,庞戈与林婉盈这对爱侣仍旧你侬我侬,覃勤也来了,汪释居然也不要脸,蹭着过来,这回倒安分,黏在覃勤身边并没有怎么动弹,挂件一样,连见到梁月进来,都避嫌似的只点了点头。 蒋泊舟还没来。 梁月一推开包厢的门,何绵绵就起身来迎,挽着梁月的手臂走到桌边沙发坐下。 “烧烤还是火锅?”何绵绵问。 梁月看了一眼包厢里头,KTV大屏,播着歌,声音不大,尚且能够聊天,屏幕旁边滚动着一串歌单,几乎滚不到底。靠墙一排沙发座,前头桌子也拼成一条,庞戈那边前头隔着一个小火锅,覃勤那边却是个烧烤架。墙边架子上都是食材,夹子铁签都在,以供自取。 “火锅吧,番茄汤。” 何绵绵去下单,梁月脱了大衣,将衣服放在身后。 “酒?水?可乐?” 林婉盈说着,已经拎着杯子过来,将杯子抵在啤酒龙头上,另一只手按上去。 梁月没选择,说了声“谢谢”。 啤酒泡贴着杯口,正好没有漫出来的程度。林婉盈把酒杯送到梁月的面前,自己的杯子跟上来,轻轻一碰。梁月笑了笑 分卷阅读102 ,一手捏起杯子,将酒灌了个见底。 “最近怎么样?” 腹中空空,酒精下肚,醉意摇摇晃晃开始漫上来。 梁月垂眸,将轻微的眩晕感压了压,“还行,过年嘛,宅着。” “是吗?你倒是真舒服,我其他朋友一个个不沾家,这里约饭,那里约酒的,弄得我过个年到处跑。” 上回那顿没吃完的火锅,庞戈该将所有都跟林婉盈讲过一遍。此刻闲聊家常,林婉盈却像没事人一样。 梁月听着,笑着附和,“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还眼巴巴盼着有人来约我出去,要是外卖春节不上班,我估计就得饿死了。” 林婉盈笑,又是顺着她聊下去,庞戈也加进来,说说笑笑,半点没有提起蒋泊舟。正说着,庞戈忽地抬头看向门口,梁月瞧见他眼神亮了,扭头一看。 果然,是压轴上场,蒋泊舟。 门打开,蒋泊舟走进来,却并不只有他一个。他的目光落在梁月身上,一瞬便抽离,笑着回头扶着门,女人走进来。 薄绛。 何绵绵的表情都凝注,更何况是梁月,连脑子都是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旁边一声冷笑,覃勤低声问汪释:“哎,这人是谁?” 音乐声嘈杂,烧烤的孜然香混着火锅中的辣椒花椒,唯有汪释的那几句话钻进耳朵里:谁?蒋泊舟的前女友。不过看样子,现女友吧。真他妈是个疯子。 薄绛双手拎着包,站在蒋泊舟身边。两人身后,服务生接着将门扶住,梁月要的那锅番茄汤火锅被端上来。 黑色大理石桌面,火炉上蓝色火焰跳跃,番茄汤鲜红清亮,里头被放了一片嫩绿生菜。 面前人却是灰白,唯有薄绛笑容衬得那口红颜色绝佳,直叫人觉得刺眼。 蒋泊舟跟陆和渊打招呼,手搂在薄绛腰间,带着她落座。他给她拉开座椅,为她将背着的链条包挂在椅子边上,连同大衣也被他捏着叠好,搭在椅背上。 何绵绵牙关咬紧,几乎不敢相信,却又不好出面,扯着陆和渊的袖子,眼色直往蒋泊舟跟薄绛两人身上打。 疯了,真的是疯了。 带着人来也罢了,带的还是薄绛。坐下来,还坐到梁月斜对面,只隔着一个位子,但凡蒋泊舟问一下薄绛,想要吃什么,梁月都能够听见。更别说蒋泊舟已经开始打点食材,将东西都安排好在薄绛面前。 从前他宠梁月,也不过就是宠到这个地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换了个面容,一样的体贴入微。 陆和渊眉头也是皱紧,看着蒋泊舟,陡然觉得荒诞而无奈。 梁月呢?她已经拿起筷子,将羊肉卷一片片下锅,红白肉食入热汤,收缩着变成熟透的褐色,沾着番茄汤汁出锅。包厢里头播的歌也是温情甜蜜,梁月吃得似乎很欢喜。 包厢里头灯光昏暗,只有头顶的暖黄光亮,将食物打亮,却将人的表情收敛。叫蒋泊舟难以将梁月打量。 她好像瘦了,那天的灯光要更暗,隔着距离,隔着烟雾,叫人看得不真切。 但她真的挺开心的,与林婉盈推杯换盏,连脸颊都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被火锅的热气蒸的。 一面吃,一面聊,一面喝,她笑得声音轻,却爽朗悦耳,叫他心生厌烦和嫉妒,怒火自然随着上来。 “你要什么蘸料?前两天吃海底捞的时候,我给你调的那个,怎么样?” 薄绛愣了愣,缓过来后伸手将头发拨到耳后,歪着头笑起来,“好啊,只不过蒜蓉少加一点。” “好。” 蒋泊舟扶着椅子离席,薄绛的目光自然追随他过去,笑容温和如春风,即便是回头来看梁月的时候,那笑容都没有冷下来半分。 “阿月也回国了,在国外这几年怎么样?我听泊舟说,你跟‘空大’,跟GOC,还有‘风归去’,现在都有工作合作,是吗?” “嗯,是啊。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读书吗?” 薄绛的头发很长,扎成高高的马尾辫,看着人歪头笑时,马尾辫垂向一边。双颊白里透红,不是在冷风中吹出来的潮红,是皮肤自然带出来的红润。 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面对着薄绛,梁月都不能带上有色眼镜,去否认那股子从这副躯体里散发出来的活力。 便是薄绛说话的时候,梁月都会忍不住走神去观察她,一寸一寸。 “上年刚博士毕业,准备考公了,文职嘛,本来还想去当旅游作家,后来想来想去,还是先进体制内好了。”薄绛眨眨眼睛,一手拢在嘴边,“先顺着家里人心意做几年,等我翅膀再硬一点再说。” 蒋泊舟端着两只小小蘸料碟子回来。 梁月正问薄绛:“想考哪里的?” 薄绛回答她:“彭城吧,大学时没来彭城,倒底是个遗憾。” 梁月笑,“那好呀,起码不用异地。”她抬眼看向蒋泊舟,目中坦坦荡荡,将他的怒意尽收眼底。 分卷阅读103 番茄汤鲜甜,混着啤酒更加清爽,饭饱但还未酒足,东西渐渐都被收下去。梁月终于放下筷子,将手机翻开,消息又是攒了一大摞。 何绵绵的。同处一室,还给她发微信,问她还好吗,问她要不要走,问要不要带她先走,还直骂蒋泊舟是个混蛋。 也不是酒精,还是室内太热,叫人眼角微酸,眼泪都要坠下来。 电话也来了几个,没她被接起来,就这么放了过去。备注还是王先生,是尹阙。微信早被梁月删了,他就用申请信息,一个红点一个红点地发过来。竟然跟何绵绵一样。问她还好吗,问她要不要走,问要不要带她先走,还直骂蒋泊舟是个混蛋。 梁月抬眼环顾包厢内一周。 庞戈与林婉盈深情对唱土味情歌,何绵绵与陆和渊皆是眉头紧锁,汪释缠着覃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么蒋泊舟和薄绛呢,老夫老妻一般,就连续杯的动作都有默契。 谁给尹阙透了风声?算了,不管了。梁月脑子昏昏沉沉,只将那消息全都划走。 又有一条弹上来:我在外头等你,你打电话,我就来,我一直都会在。 一直都会在。梁月霎时眼眶酸软,垂下眼去将手机按灭。 店家送上来几副骰盅与扑克牌,庞戈是先接了过来,张罗着要玩。斗地主还是大话骰,争执不下来,几个分开,梁月偏好扑克,摸过牌来洗,何绵绵扯着陆和渊凑了过来。 “我们三个,正好玩斗地主。” 梁月笑了,“行啊,你们俩斗我呗,我哪里敢嬴?” 话是这么说,牌局终于还是起来。三四把下来,那边大话骰也玩了两三转,蒋泊舟已经灌下几杯黄汤,眯着眼瞧那边,梁月捏着牌,如同捏着小小一面扇子。 从前梁月碰都没有碰过这些东西,还是认识了蒋泊舟之后,才开始知道怎么玩牌。蒋泊舟都还记得,她连洗牌都洗不好,恨不得一张一张地叠,还是他手把手教的她,教她认花色,教她洗牌切牌。 如今,扑克牌五十四张,在她十根手指头间炫技一样翻动,叫何绵绵惊叹得连连出声。 何绵绵一面惊叹,一面跳脚,再摸起一把牌的时候,忍不住嘟囔:“要是玩钱,阿月你现在都已经把份子钱给挣回去了。” 林婉盈也听到这话,手上大话骰草草结束,把陆和渊挤走,三个女人,开了一桌牌。梁月如同常胜将军,挑眉轻笑,这边还说着话,那边便将底牌全都摸遍。 电话一直往手机上打,同一个号码,梁月将手上的牌打出去,瞄了一眼手机,将屏幕倒扣,牌局继续。 五六轮下来,梁月要去上洗手间,把牌丢下。何绵绵还笑,说离了席该转运,回来就得把之前赢得都给吐出来。梁月哪里理会她。 回来的时候,桌上仍旧是三个女人,只不过是何绵绵,覃勤还有薄绛。林婉盈在一边看戏,庞戈指了指覃勤手里的牌,不知道跟林婉盈说了什么。 何绵绵开始大着胆子要了地主,现在却是急得跳脚,陆和渊帮她出谋划策,却被她推开,见梁月回来了,立马将牌收紧,拉她过来替了自己的位置,将牌打开成扇面,恭敬塞到梁月手中。 “别输了啊阿月,这一把我赌真的了,那边龙舌兰长城呢,哎呀我完了。” 梁月抬眼一瞄旁边桌上,9 shot龙舌兰。她目光偏移,落在蒋泊舟身上。他却仿佛游离在外,半倚靠着沙发,笑看这边人生百态。除了他,谁会提这样的赌注,只怕是何绵绵要替她出气,将这样的赌约也扛下来。 梁月捏了捏手中纸牌,说了声“好”。 一张圆桌,三角齐坐。 汪释凑到覃勤背后,被她踢了一脚,却没有走开,指指这张牌,戳戳那张牌。 三带一,四带二,单双飞机连着顺子牌。 覃勤只看着手里的牌,薄绛的目光来回走,梁月将牌往自己身前倾斜,眼里只有覃勤与薄绛的脸。 玩的是牌,看的却是人,喜怒哀乐,与输赢紧密相连的时候,或是虚张声势,或是暂避锋芒。 覃勤倒底是新手,明明是该和薄绛合起来的,却急着有牌就想出,几乎要将作为下家的薄绛逼入绝境。 梁月手中只有两张牌,薄绛抬眼一瞧,她更是将牌直接倒扣,双手叠着放在膝头,背靠在椅背上,嘴角勾勾,垂眼只看着桌上已经被打出来的牌。 “哎呀,这要怎么办?”薄绛小声嘟囔。 “这样。” 梁月抬眼。 蒋泊舟已经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屈膝在薄绛身侧坐下,一只手撑在她椅背后,一只手捏起她手里的牌,打了出去。 一对葵花尖。 蒋泊舟的手指骨节分目,将牌打出去的时候,动作轻,牌角总能弹着底下的牌,啪嗒脆响,像是敲击出乐符来。 他打了牌,目光总会跟着上抬,看向对手的眼睛。 此刻正是看向梁月。 作者有话要说:  梁月:喂,什么?快递?我的打狗 分卷阅读104 棍?好,等下我,我这就出去拿。 ☆、第45朵玫瑰 小鹿眼, 浓的妆, 浅的眸。下眼睑处该是红色系点缀, 衬得一双眼无辜醉人。 本该是暖的妆容, 此刻冷得像冰。 目光轻轻扫了一眼桌面的手机,只消翻过来,接了电话, 也许不会输得那么难看。 梁月此刻烟瘾翻涌,混着浅浅醉意,食指与中指轻轻摩擦。还是把手机摸过来,放进衣兜,声音清脆没带犹豫:“要不起。” 覃勤正要把牌打出去,被汪释拦住。薄绛打出最后一张牌, 方块三, 最小的一张。 梁月一笑,将身前扣着的两张牌推到桌面的牌堆里头,扶着桌边站了起来, “我输了。” 何绵绵哎呀叫了一声, 陆和渊自然心疼,本来就没拦住何绵绵接下赌注,此刻不得不出来圆场, “蒋泊舟你以为别人都是你这样的酒鬼,9 shot龙舌兰,你……” 玻璃杯杯底敲下大理石桌面,第1 shot。 梁月手起手落, 龙舌兰长城一杯杯见底。何绵绵剜了蒋泊舟一眼,立刻走上去,扯着梁月的手就要将她手中的酒拦下来。 “阿月,你……” 她却是笑, “我打的牌,还真要你来喝吗?你没看你家老陆都出来为你插兄弟两刀了?我这就走了,喝完这几杯。” 第7 shot,第8 shot。 最后一杯,是蒋泊舟来捉住她的手腕。梁月手捏着酒杯,生生定住。蒋泊舟再看时,才见她一双眼睛早已经红透,咬着牙笑着,笑容像刀子一样往他心里钻,非要搅个鲜血淋漓才能够罢休。 “别喝了。” 梁月没说话,右手被扯住,左手捏过酒杯抬起来,第9 shot。 蒋泊舟仍旧将她的手腕攥住,她低头,将他手指一只只掰开,手腕皮肤发白,红印子浮上来,被衣袖遮盖住。 “回到家里给你打电话报平安。”梁月走的线还是直的,拿起自己的大衣,走到何绵绵身边时,还给了她一个拥抱,“我走啦,你们慢慢玩。” 何绵绵要送出去,手被她推开。 包厢门关上,音乐开着,不至于寂静,却是一片沉默,尽是尴尬。 玩?还玩什么? 庞戈紧张吞咽一下,摇了摇骰盅,“哎,再来一圈大话骰怎么样?” 庞戈话音未落,只看见蒋泊舟眉头深深皱起来,抄起身边的大衣就追了出去,包厢门被扯开甩上。 人人都看着蒋泊舟夺门而出,何绵绵跟陆和渊率先追出去,包厢渐渐清空,剩下薄绛一个人,还坐在圆桌边上,她伸手去拨开桌上的乱牌,翻出那两张来。 一只大鬼,一只小鬼。 …… 正月十五,天上月未圆,风烈且冷,将乌云全都吹走,留下孤零零一轮银盘月,普照大地。 烟在出包厢时就被摸出来,梁月手抖,捏出一根,又蹭着碰掉一根,打火机冷冷贴着手指,金属与肌肤,却没有一丝温差。 火苗窜起来,还没放下去,梁月就吸起一口烟,烈,呛,直叫人咳嗽,咳到面红耳赤,咳到眼前都是一片模糊水雾,只能弯下腰去喘气。 远方路灯下,站着一人,黑色大衣压着藏蓝西装,衣角都带着寒风,将手机滑进衣兜里,丢下一枚烟头,朝梁月走过来。 他扶着她的手臂,支撑着她喘气,让她有力气站直。 烟,龙舌兰,梁月抬头时,眼中映着尹阙的脸。 还真是十年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定海那夜。只不过那夜梁月捉住尹阙的衣袖,将他往身边拉扯,今夜却是抓着他的手臂,要将他远远推开。 梁月将自己的重心放回自己的双腿上,咬着牙迎风清醒片刻,“谁告诉你的?薄绛?汪释?还是林婉盈?” 上来就是兴师问罪,她醉得脸色发白,逻辑却尚且清楚。 尹阙没有回答,手仍往她这边伸,要将她扶住:“我来接你走,我带你回家。” 梁月没继续纠缠,抬手深吸一口烟,“我叫了车。” “阿月,别逞强了。” 尹阙往前一步,梁月后退,一下没有站稳,如果不是被他扶着,只怕是三寸高跟带着,要栽倒在地。可尹阙没有说错,若不是这么逞强,也就不是梁月了。 她的手臂在他的手中,还是挣扎着扭,咬着牙,叫眼睛更红。 尹阙也不是没有脾气,更何况是看着梁月因为别人这样不堪,此刻推搡之间早已经愠怒,压着没发,咬牙切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倔,这么多年没有半分长进!” 梁月不动了,愣愣抬头看他,小鹿眼一片迷蒙,却冷笑出声,“你呢?尹阙,你呢?” 男人咬着牙,下颌线登时凸显,连额头青筋都浮动。 “对,我也没有半分长进。” 尹阙笑,自嘲地笑,笑得整个人都悲凉,“我从小就喜欢你,没变过。当年比 分卷阅读105 蒋泊舟晚一步,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比他晚一步。” 可尹阙笑意消散后,手却仍旧往她这边伸过来,掌心向上,宽大掌心透着红,叫人难以隐忍伸手触碰求援的欲望,“我送你回家,送你回家给你煮了解酒汤我就走。真的,就最后一次,来。” 言语如刀,梁月此生没觉得自己有更加残忍的时候。 “可我不想要你。” 酒意终于涌上来,叫天地都旋转。 梁月喃喃,声音随风走,尹阙似乎没有听清,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将刀子捡起来,重新握在手里:“我不想要你。我真的喜欢蒋泊舟,喜欢得要紧,喜欢得连碰一下手机看看时间都害怕我会下意识地找他。” “尹阙,我是真的喜欢他。我好没出息。” 一刀无情,划破对方的皮肉,一刀凌冽,连自己都不放过。 尹阙的手仍旧悬在半空,冷风吹得手背发白,掌心却仍旧显得红润温热。 “你追着他走,除了难过还剩下什么?还剩下什么?但凡他能让你笑,我当年都不会对你……” 身后人脚步声逼近,是风又加紧,梁月回头,只看见蒋泊舟面色发白,唯独双眼爆红。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一棍下来,尹阙抬手一挡,直接被打得一个趔趄。 蒋泊舟怒火上头,觉得不解气,直接丢了棍子上去,将尹阙从梁月身边推开,抡着拳头就冲过去。 尹阙嘴角当即见红,眼看着梁月被蒋泊舟拉到自己身后,咬牙冲上去,揪起蒋泊舟的衣领就跟他扭打在一起。 新仇旧恨,说一起算,就真有一起算的时候。 陆和渊他们跟着赶到,男人一伙拥上去,将蒋泊舟和尹阙勉强拉开。硝烟弥漫,被冷风盖不下去,蒋泊舟眼睛瞪着尹阙,只想要把他剜肉剔骨,被陆和渊跟庞戈架着,还是想要一股脑往尹阙那边冲。 陆和渊快要架不住他,庞戈狠了狠心勾起一拳锤在蒋泊舟肚子上。“你疯了!你这样闹,梁月姐怎么办,好看吗?!” 一句话冷水一样,兜头淋下,将蒋泊舟的理智拉回来两分。 梁月怎么办?她被何绵绵拉到一边抱着,脸色发白,眼睛看着这边,却是迷蒙着,似是虽是都能一头栽倒在地,看得蒋泊舟心里彻底慌乱。 蒋泊舟看了尹阙一眼,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抹掉,深深吸了一口气,挣脱开陆和渊,将庞戈也推开,一句话没说,朝梁月走过去。 何绵绵看见蒋泊舟走过来,当即挡在梁月面前,“我送她回去,你滚吧。” 蒋泊舟此刻才后知后觉,觉得身上伤开始隐隐作痛,低头看着何绵绵,咬咬牙,“你让开。” 何绵绵不动。蒋泊舟看向她身后的梁月,后槽牙紧紧一磕,“阿月,我听见你跟尹阙说的话了。后面都听到了。” 他看见梁月肩膀一抖,那双垂下去的眼抬起来,终于肯将他装进眼里。 “跟我谈谈,阿月,跟我谈。” 他语气卑微,叫何绵绵都惊讶,梁月纹丝不动,看着蒋泊舟,浅浅双眸映着蒋泊舟的模样,却是死水一样。 “阿月……” 庞戈过去帮汪释拖走尹阙,林婉盈朝何绵绵走过来,将她的手拉住,低声劝她:“解铃还需系铃人,走吧,绵绵。” 何绵绵不肯走。梁月是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跟何绵绵说:“你们先走,等会儿我去找你。” 何绵绵一万个不放心,耐不住梁月坚持,只好捏了捏她的手,说:“我在停车场等你,等会儿我送你回去。”梁月终于是把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何绵绵这才放下她的手,看了蒋泊舟一眼,跟着林婉盈走开。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 梁月低头,刚才夹在指间的烟已经烧近滤嘴,她把烟头丢到地下,脚踩下去,把火星踩灭。 “阿月。” 蒋泊舟走近一步,梁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抄进衣兜里。 “谈吧。还有什么好谈的,一次性说完,别拖泥带水的。” 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头尽是抵触和冷漠,看得蒋泊舟忍不住咬牙,心都紧着,疼,真的疼。 曾经亲密无间,交颈而卧的人,如今隔着冷风面对面,远得像是银河两岸,此生不可相逢。 “为什么那些话不跟我说?” 梁月双手抄进衣兜,眉头渐渐拧起来,将蒋泊舟审视一番。 她忽然笑起来,歪着脑袋,笑得肩膀都耸动,将他的话重复一遍,“为什么不跟你说?” 梁月冷笑,“我十年前就想跟你说,说蒋泊舟我很喜欢你,问你愿不愿意要我,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干什么去了?你追薄绛去了。你们卿卿我我,叫我好生羡慕。记不得了吗?刚刚不是就一样吗?你分明记得很清楚,刚刚不是还给我重演了一遍?” 蒋泊舟面色都发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拉梁月,被她给躲开。 “她昨天才来彭城,这是我跟她吃的 分卷阅读106 第一顿饭。我带她来,只是……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留下你了,你怎么就能厌倦我了?怎么能就那样丢下我?” “凭什么我就不能?” 梁月眼睛红而肿,泪直流而止不住,嘴角却还带着刺骨笑意。 “凭什么非要我去满足你恶心的占有欲?凭什么要我永远跟从前一样,跟在你屁股后头跑,你喜欢谁你追谁,我就呆在一边看,你寂寞了,没人陪你玩了,你就回头来逗逗我?凭什么要我任你处置,随你宰割,等着有一天被你丢掉?跟钟芷瑜一样,甚至连她都不如。凭什么?!” 蒋泊舟双手箍住梁月手臂,一瞬额头青筋暴起,连眼中都炸起血丝,“我没想过丢下你!从来都没想过!” 梁月浑身颤抖,尖叫着抬起膝盖就是对着蒋泊舟腹部一顶,正中方才庞戈锤的那处,疼得蒋泊舟都后退两步,将梁月的手臂松开。 “没有?哪回不是你丢下的我?”梁月一双眼红了个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凝聚在下巴尖上往下滴,可此刻真的是被蒋泊舟气笑了,笑得将嘴唇舔舔。 梁月抬脚似是要走,蒋泊舟吓得直起腰来,伸手要去拦她,却见她弯下腰去,捡起刚刚被他丢在地上的那根木棍。 梁月舔舔嘴角,甩棒球棍的姿势,单手掂了掂那根木棍。 “阿月,我真的没有……” “你再说一句没有!” 木棍挥动起来破风,呼啸一声,直冲蒋泊舟的腰过去。蒋泊舟反应快,弯腰伸手一挡,手臂结结实实扛了一下,登时一条胳膊就麻了。 蒋泊舟难以置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梁月。 “没有?”梁月红着眼冷笑,“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吊着我,让我看着你一个一个地换女朋友,你当我没有心不知痛是不是?你明知道当年我是看见你和薄绛,才气得跟了尹阙,你不也还是跟薄绛有来往,今天不也还是把薄绛带来,带到我面前。你还能说没有?” 梁月又是一棍子要朝蒋泊舟身上挥,被他直起腰来伸手来挡,一下子将棍子抓住,让她动不了。 蒋泊舟掌骨发麻,“我只求你好好留在我身边,之前不是都还好好的,我想对你好,我能对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呆在我身边?非要这么倔!” 梁月抬脚就是往蒋泊舟小腿上一踹,蒋泊舟闷哼一声,让她将木棍抽回去。 “你还要我留在你身边?说要对我好,要让我开心,让我笑?蒋泊舟,你有哪一点做到了?你只会让我疼,而且你明知道怎么做我会疼,你就怎么做。不是吗?你要那样才快活,对不对?” 又是一棍子破风而去,直直摔在蒋泊舟肩胛骨上。 梁月用力用得狠,自己都被震得手臂骨微麻,手被木棍带着垂下,指尖都微微颤抖。 “你今天带薄绛来,根本就不是要我回到你身边。你只是忍不了我先离开你,要泄愤,要我陪一起你疼罢了。” 方才尹阙一拳打在蒋泊舟脸上,庞戈一拳锤在他肚子上,甚至梁月那两棍子加上一脚,都不及这几句话让蒋泊舟真的痛。 此刻才叫悔不当初,悔了今晚,悔得连同十年前的乱帐都叫蒋泊舟悔得肠子发青。 和他在一起,她有没有一刻能真的开怀?她实际上在想什么?她心底里在害怕什么?他一无所知。梁月没有说错,她了解他,远比他知道的多。 说着“两个人寻开心不就够了吗?”的,是梁月。但是将这句话一字不落付诸实践的,却是他蒋泊舟。可他蒋泊舟,何时让她开心过? 蒋泊舟直起腰来,右手捂着左手手臂,还是执拗要伸向梁月,“阿月,我……” 他头上冷汗直冒,受着梁月视线剜肉刮骨,却终究还是半个字辩驳说不出口。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梁月抬手一摸脸颊泪水。 “这些年是我蛇心吞象不知好歹。是我厚颜无耻,追在你屁股后头满街跑。蒋泊舟,你才是好样的。” 他的原话,被原原本本反着送回给他。直到此时此刻,蒋泊舟才是真真切切知道慌乱起来。她如同手中流沙,终于是不能再由得他握住。 “阿月……”蒋泊舟艰难吞咽,伸向梁月的手都顿住,半寸不敢向前,“对不起。” 除了这个他还能说什么。 “阿月,我真的,很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蒋泊舟往前走,伸手想要将梁月抱住。 “尹阙说我没长进。不是的,我长进了,我没再利用他来报复你。我起码不用像你一样叫人恶心。还有……” 梁月后退一步,彻底与他拉开距离。手指松开,木棍哐当着落地。 “你给我记好了,不是你丢下的我,是我,他妈的,甩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预收】 《偷檀香的人》女流氓×禁欲系 依玫其人,妖艳绝伦生而矜贵,四九城里恃美行凶呼风 分卷阅读107 唤雨,要论钓鱼之道,简直无出其右。 如果依玫知道,有一日她会从岸上的人,成为水里的鱼,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俘虏, 当初就该牢记六字真言:猥琐发育,别浪! 友人问周谦行为什么回到四九围城里,不远处依玫跟人谈笑风生,却是心猿意马,目光止不住往周谦行这边飘。 周谦行垂眼一笑:“当过了鱼肉,想知道当刀俎是什么滋味。” 假.追夫火葬场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你看我一眼,我要你一辈子眼里只有我,你咬我一口,这辈子我到哪里都得叼着你走 文名来自 《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Le voleur d`omes Marc Levy 香水蒂普提克·檀道 Diptyque Tam Dao 我本清心寡欲,为你乱了人间 【感谢各位投过地雷和灌溉液的小天使~】 因为我是一次放一打存稿上来,没办法每天设置感谢,趁着part 2结束一起发一下(抱拳.jpg) abcd扔了1个地雷 abcd扔了1个地雷 abcd扔了1个地雷 yestoday扔了1个地雷 沙煲扔了1个地雷 JxxxxxY.扔了1个地雷 28725830扔了1个地雷 28725830扔了1个地雷 28725830扔了1个地雷 28725830扔了1个地雷 28725830扔了1个深水鱼雷 34816371扔了1个地雷 白扔了1个地雷 rikoai扔了1个地雷 rikoai扔了1个地雷 rikoai扔了1个地雷 沙煲扔了1个地雷 HuangWEI_小唯子扔了1个地雷 读者“?Doris?”,灌溉营养液+1 读者“李木木”,灌溉营养液+4 读者“甜酒果糯米团子”,灌溉营养液+5 读者“HuangWEI_小唯子”,灌溉营养液+1 读者“rikoai”,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咸鱼饼干”,灌溉营养液+5 读者“疏星度河汉”,灌溉营养液+5 读者“Yui”,灌溉营养液+2 读者“淡定的大仙女”,灌溉营养液+1 读者“HuangWEI_小唯子”,灌溉营养液+1 读者“HuangWEI_小唯子”,灌溉营养液+1 读者“HuangWEI_小唯子”,灌溉营养液+10 感谢各位!啵唧~ ☆、第46朵玫瑰(元宵节加更) 正月十八, 宜嫁娶。何家内外早就热热闹闹一片, 女孩子叽叽喳喳, 将穿着金丝红绣旗袍的何绵绵团团围住。 “哎呀, 怎么老陆还没到呀……” 不过是何绵绵一句嘟囔,何家女孩子们便炸了起来。 “你急什么呀?新娘子今天可不能这么着急,要矜持!矜持的呀!” “就是, 你得好好享受这一天嘛,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事,正是你家老陆给你表忠心的大好时候。” “可得给我们老何家的姑娘挣点气,别让他们以为我们说话软就是好欺负的。” 大喜的日子,当拦路伴娘的可不止梁月一个。何家虽然远在姑苏,可也少不了几个堂姐堂妹出来撑场面, 梁月不会下多狠的手, 可这帮何家军的铁娘子可不一样,说着的是吴侬软语,动起手来可是一副, 纵使陆和渊是一只铁公鸡, 也得给他拔毛剥皮的架势。 梁月坐在何绵绵身边,给她将身上旗袍的褶子都给抚平整,抬手覆盖上她的手背, 无声地安慰她。 何绵绵伸着脖子凑到梁月耳边,“你可得看着点她们呀,我这帮堂姐妹玩得凶得很。” 梁月只看着她笑,“我哪里能够看得住她们, 一个个穆桂英要挂帅一样。” 何绵绵着急,她能理解,但也还是觉得好笑,只能搬出套话来安慰她两句:“你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们家老陆吧。他对你舍得,也不是那种能够任由她们欺负的人,你怕什么?” “我就是忍不住担心嘛!”何绵绵低头,攥着自己的裙角就开始扭,她一低头,头上的烫金流苏就坠下来,挡住了脸颊。 梁月将那几条散下来的流苏拨回去,将裙角从她手里头揪出来,说:“这么快就开始护短。” 何绵绵抬起头来,将梁月的手攥住,“待会儿他们来,你可以在这里不出去的,跟在我后头就行。” 她知道何绵绵在说什么。她是何绵绵的伴娘,蒋泊舟是陆和渊的伴郎。那晚的争吵无第三人知道,可梁月那双红肿的眼睛藏不住秘密。 “行了,今天该是 分卷阅读108 我照顾你,不是你来保护我。”梁月努努嘴,嗔怪道:“新娘子,正结婚呢,严肃点!” 何绵绵扑哧一笑。 “来了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一群穿着小礼服的伴娘呱啦呱啦叫着往外头客厅跑出去,梁月只留在卧室里头陪着何绵绵,攥住她的手。 何绵绵屏住了呼吸,一双含情目看着卧室门,没有穿鞋的双脚在床边晃荡,脚趾缩在了一块。 她的心上人,要过五关斩六将,给她穿上婚鞋,带她走入婚姻。她现在一颗心在胸膛里头砰砰作响,叫身旁的梁月都能听到。 卧室门外,客厅里头,都还是一片寂静。可大门外头,陆和渊西装革履,口中叼着玫瑰捧花,却是趴在电梯旁边的地砖上,一下一下做着俯卧撑。在他的身后,跟着蒋泊舟和庞戈,还有陆和渊的两个高中好友,一共四个伴郎。五个大男人一同趴在地上做俯卧撑,一个个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薄薄一层汗。 何绵绵那几个堂姐妹当真不是吃素的,一面在旁边嚣张地数数,一面在旁边拿着手机给地上一堆男人录像拍照。 “要娶我们何家的女儿咧,身体不好可是不行的噢!” 庞戈本来也就不常去健身房,在四个伴郎里面最先趴下,手脚乱动,只用拳头锤着地忿忿不平。有了一个趴下,剩下的也就撑不住了,最后只剩下蒋泊舟跟陆和渊两个还在起起伏伏做着俯卧撑。 庞戈舔了舔唇,骂骂咧咧,“姐姐们!要做到什么时候,给个头啊!” 何家几个姐妹只笑着不说话。 陆和渊偏头看了一眼蒋泊舟。蒋泊舟倒是还没觉得累,他在健身房里头泡着的时间要比他在电脑前面多,一帮兄弟里面,就他体能最好。但陆和渊这么一眼扫过来,他也醍醐灌顶,手下一软就跟着趴在地下。 “恭喜姑爷!” 好阴险的江南女子。庞戈在后头忍不住叨叨了两句,揉着自己的手臂说这周别指望打游戏了。 喊了一声姑爷,门却还没开,门外的何家姑娘摊开手,都是空空如也,门内有个声音喊:“门外的姐妹手里没钥匙!” 靠,这是要用钱砸的意思了。 陆和渊正笑着,门外的姑娘已经说,“我们姐妹手里塞满了红包,门内的姐妹自然就开门啦!” 陆和渊单手拿着捧花,手抄裤兜,风轻云淡:“给我砸。” 身后伴郎团往上冲,倒真的是拿出红包就往门缝里头塞,一个也没给门边挤着的姑娘。惊喜尖叫从门后传过来,门外的姑娘倒急了眼,上手就从伴郎手里掰红包。 门却传来啪嗒一声。 门外的何家姑娘们花容失色。门内留着的何家姑娘怀里捧着红包,坐在地上愣住了。 好一招浑水摸鱼,好一招调虎离山。 陆和渊把钥匙放回衣兜,握紧了手里的捧花。一众伴郎已经卡在门口,门是关不上了。 “陆某多谢各位小姨子了。” 伴娘们在后头,也没说什么,一路喊着姑爷,一路分了红包,红包不薄,既然收了改口费,也不好再闹腾什么,别叫何绵绵着急起来,本都捞不回来。 客厅里头,何爸爸跟何妈妈两人端坐在中央,背后正是何绵绵那紧闭的卧室门。 陆和渊站在门口,往卧室门看了一眼,攥着捧花的手指收紧,长腿迈开,往未来岳父母走过去。 二老面前放了一个软墩,陆和渊把玫瑰捧花攥在手中,朝二老一鞠躬,屈膝就在二老面前跪在了软墩上。 他声音清冽稳重,屋子没有旁人说话,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爸,妈,多谢您二老这么多年将绵绵养育成人。爸妈愿意把她交给我照顾,是我的福气。 “我和绵绵在一起十五年,爸妈当年没有拦着我和绵绵在一块,让绵绵这十五年的生活里有我的存在。从一开始跟绵绵在一块,一直到现在,我身边只有她一个,从今往后,也只有她一个。 “爸,妈,你们照顾绵绵二十八年,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照顾她,让她一直这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请把绵绵托付给我吧!” 何妈妈低下头去,攥着手帕捂着嘴,已经泣不成声。何爸爸扶了扶眼镜框,点了点头,伸手两个红包,放在陆和渊手心。 “我的女儿我只疼了二十八年,你小子都赖在她身边这么久了,要是你不在她身边一辈子,我不放过你!” 陆和渊接过红包,郑重喊了两声爸妈。 卧室门内,一室寂静,只剩下新娘压抑的啜泣。 梁月倒真的没有为难陆和渊,他从门缝一连递进来九个大红包,梁月收好了就开门喊了声姑爷,连带着往衣柜里头扫了一眼。陆和渊自然接到了她的眼神,径直走向衣柜,翻出了那双被何家姐妹藏起来的婚鞋,走到床前,捧起何绵绵白嫩的脚丫,将它放进婚鞋里头。 陆和渊抬头,没掀开何绵绵的头纱,只将捧花放在她的手里,合着她的手握在手心。 “陆 分卷阅读109 太太,准备好了吗?” 何绵绵呜哇一声哭出来,跳进陆和渊怀里。陆和渊满心欢喜,将新娘子抱下楼去。梁月紧紧跟在后头,身后何家姐妹们围着跟上来,将手里的小礼炮拉得啪啪响。 蒋泊舟在门口,第一个看见陆和渊将何绵绵抱出来,自然也是第一个看见跟在后头的梁月。他的目光追过去,碰上她的。 梁月别过头去,跟紧了前头的一对新人。他就守在门口等着,她经过他身前时,他还伸手来,似是想要捉住她的手腕。梁月将手缩回去,手背被他轻轻一碰,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只一个擦肩,蒋泊舟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一样,只追着走。她小礼服是抹胸的,从背后看,露出一对蝴蝶骨来。她是真的瘦了好多,蒋泊舟只觉得一颗心钝痛。 新人下楼,伴娘团先跟过去,伴郎们殿后。梁月跟新人一辆电梯下去,门一关,蒋泊舟就看不见她了。 楼下婚车早已停好,主婚车是辆科尼赛克,后头跟着一水十八辆超跑,十九辆车,每一款都不重样,叫谁看了都要掉下巴。梁月往后头看,有几辆她见过,认得出来是蒋泊舟的。指不定都是他的,陆和渊身边,哪里还有另一个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梁月将何绵绵的裙摆妥帖地铺好。此刻的何绵绵,坐在婚车里头,一手抱着捧花,一手在陆和渊的手心里头安放着,已经补了妆的脸上精致可人,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带着微肿,倒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陆和渊扶着方向盘,抬眼看了梁月一眼,点了点头,梁月合上车门,婚车的发动机响起来,蓄势待发。 她自然也是要上车,只是彭城风俗,此时伴郎与伴娘还是一辆车,跟在主婚车后。 紧跟着主婚车的那一辆法拉利,梁月再熟悉不过。好好一辆炫酷跑车,车子四角都贴上了彩条装饰。身后蒋泊舟走上来,将副驾驶车门拉开,站在车门边上等她。 梁月往前走,伸手拉开了第三辆车的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加更,晚九和零点照常 汤圆节快乐! ☆、第47朵玫瑰 第三辆婚车车门被打开, 梁月靠在椅背上的蝴蝶骨又轻微耸起。鼠尾草香气清冽, 梁月如何不认得。梁月头都没有偏, 伸手要扳开车门下车, 蒋泊舟却是先一步进来,将车门落锁。 外界的声音被隔绝开去,车里也没有放音乐, 只剩下呼吸声。 “今天是绵绵的大日子,我不想跟你吵架。” 蒋泊舟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按着车手刹,手指微动,终究没有向前伸去。 “我没想跟你吵架。阿月……” “好,那你就开车吧。” 梁月将臂弯里搭着的小外套穿上, 扣好安全带, 侧身偏头闭目面向窗外,抬起右手抵在车门处,撑在额头侧面, 彻底拒绝跟蒋泊舟说话。 握着手刹的指节收紧, 蒋泊舟一声没吭,汽车发动,车队往前开去, 车窗外的景物向后倒去。 车队开向的是陆和渊在彭城的房子。陆和渊并不是彭城人,父母从老家飞到彭城暂住一段时间操办婚礼,将陆和渊的房子当做婆家行礼。 陆和渊的住处离何家不远,平常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可今日车队招摇, 没有一个小时下不来。 梁月闭目养神,明明白白表示自己打算就这样沉默着等着车队到达目的地。 车子遇着红灯,缓缓停下。 “阿月……”他的声音压低了下来,带着剥不开除不尽的软,便是此刻,也摄人心魂。 梁月眉头微动,没有睁眼,没有转头。只太阳穴突突地跳。 干燥温暖的触感覆上她的手背。梁月浑身一凉,天灵盖都麻起来,立刻抽回自己的左手,一双眼警觉地亮起来,看向驾驶位。 梁月拧眉瞪他,抿着唇不说话。蒋泊舟还想伸手过来牵她的手,被她防备着躲开去。那明明白白的拒绝,一分一毫情面都没有给他留下。 是,是他活该。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车向前行。 蒋泊舟喉头滚动,将情绪压了压。“我跟薄绛现在什么都没有,我现在身边只有你,真的只有你一个。我再也不会见薄绛,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气你,惹你难过,真的不会了。好不好?” 梁月喉头一哽,浑身在一瞬间紧绷着冰冷下来,只僵直着坐着。 蒋泊舟偏头来看梁月,可他下巴一动,梁月就扭头看向窗外,双手抱在身前,转过身去侧靠在座椅靠背上,不给他一分一毫的理睬。唯有留给蒋泊舟她背后那双高耸的蝴蝶骨。 车内一瞬安静下来,梁月呼吸轻,贴着车门坐着,手里捏着小挎包,眼睛闭起来。 车队停下来,梁月睁开眼,往车窗外头一瞧,是到了。车门锁弹起来,梁月伸手打开车门,往外头走去。 “阿月……”蒋泊舟的声音在后头追。 分卷阅读110 梁月手未停顿,车门关上,她踩着小高跟,往婚车那边小跑过去。 新人在婆家的礼数倒不繁琐,不似在娘家那边要过五关斩六将,只是由陆和渊领着,新娘子去见了陆家父母,敬茶改口喊了爸妈,领了改口红包,听公婆说几句嘱咐的话便算礼成。 陆家虽然不比何家富贵,可陆和渊的母亲面相和善,透着爽朗大气,行事也是阔绰,一见新娘子,二话不说先是送了一双赤金雕花攒珠龙凤镯,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满眼都是对何绵绵的疼爱。 拜见了公婆,已经是将近夜幕起的时分,车队重新启动,驶向婚宴场地。 一到了目的地,梁月便跟着新娘子走向后台换婚纱换婚鞋,补妆换发髻。婚宴的流程都是陆和渊操办的,何绵绵只定了地点和菜式,陆和渊也是想着婚礼一天下来何绵绵跟他都累得不行,婚宴上还得敬酒,所以将婚宴上的流程一切从简,只留下两人宣誓以及双方父母和好友致辞的环节。 致辞一结束,舒缓的音乐便响起,大厅里头的幕布播放着两人的照片和之前拍摄的短片,酒席上的菜品依次传上来。 梁月一手拿着口红,一手拿着筷子等在一旁,一面小口小口地往自己的口里夹菜,一面看着何绵绵狼吞虎咽地垫底。 何绵绵抬眼看了陆和渊一眼,低下头再巴拉两口,彻底将碗推了出去,将嘴里的东西嚼了两下往下咽了,接过梁月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抬起头就让梁月给她补口红。 “你这么快就吃好了?” 何绵绵嗯了一声,等梁月给她补了口红,却对梁月说,“你吃多点呀,他们等会儿可不会少灌你的。” 梁月从口袋里拿出两片解酒药就着可乐吞下,摇了摇头,伸手将旁边的一个盛着嫣红液体的高脚杯递到何绵绵面前,何绵绵拿起来一闻,却没有酒味。 “陆和渊备的,我随身带着一瓶,蒋泊舟也带着一瓶,刚开始那圈能挡一下,你记得别让别人给你倒酒,酒杯空了就找我,或者,找蒋泊舟。” 何绵绵笑着点点头,端起酒杯往陆和渊身边靠过去,陆和渊伸手在她的唇角擦了一下,跟她一块站起来,抬手拍了拍身边的蒋泊舟,往场下走过去。 蒋泊舟伸手抽出来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伸手从桌底抽出一瓶红的,拿起酒杯往新人那边走过去,梁月同样,从桌底抽出一瓶红的拎在手里,跟在蒋泊舟身后,往陆和渊跟何绵绵那边走过去。 婚宴最叫人欢乐的不就是此时,彭城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闹亲习俗,有的只有婚宴上一杯杯醉人酒液。新郎新娘由着伴郎伴娘陪着,至少要给宾客敬酒敬两圈才能算礼成。红的白的黄的,这帮七大姑八大姨,玩得比酒吧里头的年轻人可要狠得多。 陆和渊准备是准备了,可是怎么可能逃得开被灌酒的命运,大家都是吃过结婚酒的人,哪里会不懂几个年轻人准备的这些弯弯绕绕,第一圈算是放过他们,嘻嘻笑笑地,由得他们用汽水来跟自己的红酒捧杯,但第二圈已经将他们的小伎俩全都撤下去,再不让蒋泊舟和梁月给两个新人倒酒,直接真刀真枪地跟他们对起来。 高脚杯里是宾客亲自拎着酒瓶子倒满的酒液,红酒黄汤,看得何绵绵双腿打颤。都是第一次结婚,往年都是看着一对对新人被灌酒,如今轮到了自己手里。 玻璃杯齐齐碰响,何绵绵看了一眼杯里的酒,脖子都想往回缩,刚刚想要举杯将酒喝下,手中的杯子却被扶着一倒,红红酒液,全都进了陆和渊的杯子里。 “哦呦!瞧瞧!这就开始宠媳妇了!” 陆和渊捏着杯子点了点头,笑着说:“绵绵肠胃不好,我喝也是一样的。” “啧啧啧!行行行!” 玩笑哄闹,陆和渊一概不管,一仰脖将何绵绵的那份酒灌了下肚。同甘共苦,不过如此。 何绵绵早已经被陆和渊宠习惯了,可这一刻,却是仍旧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满眼冒星星,陆和渊杯子一落下,何绵绵的手臂就缠了上去,抱着他哇哇大叫,直喊着老公好帅! 宴席的菜品下肚,混着酒液尚未消化,这一嘴狗粮喂下去,满场宾客也不好说什么,不合习俗就不合习俗吧,管这些做什么,既然新郎愿意扛,便把新娘那一份直接往他哪里灌就是了!连着吃狗粮受的气与酸,变本加厉! 陆和渊刚刚被清空的酒杯,眼见着就被倒满。 满场的视线尽在新郎身上,便是蒋泊舟和梁月这对伴郎伴娘想要给两位新人挡酒,只怕是宾客们也不会点头。 梁月跟着将手中还未喝的酒举起,嘴唇刚刚要碰上杯沿,玻璃杯却被挪走。 “你别喝,等会儿都醉了,没人开车。” 蒋泊舟说完,直接捏着梁月用来喝过一轮饮料的杯子,将里头的酒液全都喝下。他的唇,贴着她的唇印吻痕。 蒋泊舟喝完低头,这才看清梁月的一双眼,透着水亮,泛着红光,还残存着几分刚才旁观陆和渊英雄救美时,涌起来的艳羡与感动。 可当那双眼看到他 分卷阅读111 时,却是一股冰凉锐意从眼底起来。如同她的话一样冷。 “有车来接我回去。”她看着他手里的玻璃杯。“外公派了人来送我回去,用不着你费心。” 蒋泊舟心中醋意涌起来又压下去,将杯子递到梁月面前,他语气软,像极了摇尾乞怜的金毛犬,耷拉着耳朵,求她伸手爱抚:“可没人送我回去。” 梁月没接那玻璃杯,在旁边桌上空位摸了一个干净的,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与我无关。” 梁月随着两位新人往下一桌走,只剩下蒋泊舟一个,一手握着一只玻璃杯,其中一个上还印着半片红唇,印迹斑驳,却更是扎眼。 第二圈走下来,陆和渊便是铁人也守不住,何绵绵心疼,也跟着喝了两杯,可片刻就面颊绯红,看样子不太受得住了。梁月要给她挡酒,蒋泊舟却跟着挤过来,抢着跟来敬酒的人捧杯,他饮酒如饮水,将梁月那份尽数挡走。 新郎,新娘,算上伴娘的一份,蒋泊舟的酒杯空了又被加满,满了又被喝光。 到了狂欢停歇,曲终散场,梁月才真是连一滴酒都没有碰着,只一双眉头,越皱越紧。 ☆、第48朵玫瑰 婚宴散场时, 陆和渊已经几乎不省人事, 何绵绵仅仅是微醉, 庞戈与陆和渊的两个高中同学一块, 将陆和渊架上了车,梁月在后头跟着,随身的包里装满了婚礼上收到的礼金份子钱, 看着何绵绵上车坐好,直接把自己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将整个包都交给何绵绵。 陆家父母早就安排好了司机,梁月见何绵绵脸颊红红,还是嘱咐了庞戈跟着车,将两人送回陆和渊的住处, 等着车门关上, 看着车消失在路口,这才转身回去。 仍旧是正月里,新历二月初, 夜风凉, 梁月的外套还落在会场里头,得回去取。梁剑津安排来的司机已经快到了,电话打过来, 梁月加快脚步往回走,一手还握着手机贴近在耳边,让司机开车到饭店门口等一等。 会场里头,大半宾客已经离席, 留下来的也是何家陆家的近亲,围在头的两桌酒席边上谈天说地,服务生还未上来清理桌面,却也已经在场边待命。 方才梁月坐的那桌上,她的位子,外套就搭在椅背上,男人趴着靠在椅背上,西装外套放在旁边,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起了褶皱,显得有些狼狈。 梁月脚步略停,冷着眼扫过蒋泊舟的背,还是走上去,在他身边站住,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 “起来,该走了。” 蒋泊舟肩膀带着背上肌肉动了动,先是轻轻“嗯”了一声,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发白,双眼似是不能聚焦,带着水汽带着红,看向梁月。 男人环顾会场一周,喃喃:“都走了?” 梁月伸手扯了扯被他压在手臂下的外套,“都走了。” 蒋泊舟一副迷茫样子,似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将她的外套压住,说了声“抱歉。”这才将手抬起来,揉着太阳穴,抬眼看着梁月拎着外套轻轻甩了两下穿上,也伸手去把自己的外套取过来,没穿,只是搭在臂弯,扶着椅子站起来。 “走吧,我送你出去。” 梁月一个“不”字尚未出口,蒋泊舟往前走了一步,却是一个趔趄,连站也站不稳的样子,两臂一伸,将梁月环抱住,头一低,抵在梁月肩头,便是她想走,也被他禁锢住,逃也逃不开。 肩窝处,靠近耳垂,蒋泊舟声音沉沉,绵而软,带着喝酒之后的沙哑。 “能扶我去洗手间吗?” 梁月浑身僵硬,视线飘向上首那张还坐着陆何两家亲戚的桌子,有人瞧见他们这边,定着看了一会儿,还是笑着将头扭回去。 伴郎与伴娘,原本就暧昧,再说婚宴上知道蒋泊舟和梁月的本就不在少数,更何况是陆何两家的近亲。陆和渊灌了多少酒,蒋泊舟比他只多不少。但这是蒋泊舟,不是陆和渊,梁月知道。 空荡荡会场,人声也在远处,灯火通明的荒原一般,低声细语只有两人听见,心跳声一般猛烈却安静。 梁月的手垂着没动:“蒋泊舟,你酒量怎么样,我清楚的。” 蒋泊舟的头抵在梁月肩上,她能清清楚楚看见男人肩膀上的肌肉一瞬绷紧拢起,缓缓平息下去。还是没动,整个人赖在梁月身上,声音缓缓响起来,带着哀求。 “你把我扶到洗手间就行,我缓一缓就行,我打电话给助理,不麻烦你。” 前头未走的宾客渐渐被吸引过来,看着他们两人,脸上的好奇与探究写得明明白白。 梁月终究还是将蒋泊舟扶着,往洗手间去,他双臂仍旧将她搂住不肯放,半边身子倚着梁月,脚下有些不稳,似是真的难以支撑住自己。 那一圈圈的酒,伴娘的一份,伴郎的一份,后来陆和渊撑不住了,新娘与新郎的也算在了蒋泊舟头上。他或许是真的醉了。 梁月扶着蒋泊舟走到洗手间,他扶着门把手,缓了缓才能走进去。他直起身来,梁月没了负 分卷阅读112 担,转身就要走,可那洗手间门没关好,水声混着呕吐声传出来。 她停住脚步。他是真的喝大了。 水声许久没停,久到连梁月的心都提起来。他不会,是晕在里头了吧?开始的时候,他说,没人来接他?真话?假话? 梁月狠不下心,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 男人双手撑着洗手池,下颌还垂着水滴,眼睛闭着,脸色苍白。 听见高跟鞋鞋跟响动,蒋泊舟缓缓抬起眼皮,偏头看向梁月,那双眼迷蒙不似平时,不带一丝攻击性,显得纯良温顺。 “你还没走?”蒋泊舟弯腰,伸手捧了一捧水,又在脸上拍了拍,手还湿着,甩了甩,将手机摸出来,“我没事的,我叫助理派司机来接我就可以了。” 他的手在屏幕上滑,好久都没将屏幕解锁,却好像以为自己已经开了屏幕,在上面点着不存在的数字。 梁月看不下去,走过去将他的手机夺过来,握着他的手指就要解锁屏幕。 屏幕锁解开,梁月看着那屏幕就愣住。是他拍的她,十六七岁的年纪,她都快要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在课桌上,托腮望着窗外的树,树叶明亮,还是春意盎然。 身旁蒋泊舟没有反应,梁月打开通讯录,找到助理的电话,打过去,却没有人接。 再打,仍旧没有回应。却是梁月自己的手机响了。 她将手机摸出来,尚且还没有接,身旁蒋泊舟摇摇晃晃,似乎要倒,要不是梁月肩膀一拦,将他扶住,只怕他真的要栽倒在地。 是梁剑津派来的司机,听了梁月的电话,将车停好,进来帮着梁月将蒋泊舟扶了出去,一路到车里。 司机看了一眼蒋泊舟,问:“您看这……” 梁月摇了摇头,报了蒋泊舟的地址。 蒋泊舟是真的醉了,到了家楼下,昏昏沉沉,连路都走不了,要是没有司机帮忙,梁月也不能把蒋泊舟扶上去安置。 司机帮忙把蒋泊舟扶到卧室,放在床上。司机看了看周围,识趣开口:“我在楼下等您。” 床上蒋泊舟躺得四仰八叉,鞋子没脱,领带乱着。梁月拧了拧眉头,对司机说了声谢谢,送他出门。 梁月下意识就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边,走上前想要替蒋泊舟解下领带。手伸出去,差一分才碰到他的领带结,手停下来。 他的生死安康,关她什么事。他要喝酒要醉死都与她无关,更何况是这些衣饰舒服与否的问题,她为什么还要在意? 梁月手指要收回,蒋泊舟的手却抬起来,修长骨节,掌心温热,将梁月的手指包裹住。 梁月抬眼,看进蒋泊舟的眼中。那双眸深如大海,星辰满载,曾叫梁月心神向往,此刻也在黑暗中,将她的目光锁住。 “阿月……” 蒋泊舟是醉了,却尚未醉得那样彻底,锁住梁月的手在手心,不容她脱不开他的掌心。 “你醒了。我该走了,车还在楼下等我。” 梁月要直起身来,蒋泊舟自然跟上来,握着她的手,坐在床上,硬生生将她的腰身环住,脸颊贴住她的小腹。 孩童依恋的样子,声音都透着难得的脆弱,催人心软。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得到你的原谅?才可以求得你回来?我知道错了,阿月,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连话语都带着孩童一样的无赖,锁着她不准她走。 梁月低头看着他头顶发旋,眉头皱起来,话说出口,带了些无可奈何的恼怒:“我的车在楼下等,我得走了。” 他的手没有放开,头抬起来。 梁月看见蒋泊舟的脸,一瞬也怔愣住。他眼眶红着,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情。 蒋泊舟将问题重复,手上力道也加深,“我到底该怎么做?” 问得卑微,求得恳切,他声声含情,就差跪下。 “你这样把自己灌死,也没有用。” 蒋泊舟喉头滚动,眼中渐渐泛起点点水光:“如果能重来,我真的想一切重来,十年前我就该看清楚,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不是薄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想明白了,想清楚了,阿月,我只想要你回来……” 蒋泊舟看着她,竭力分辨着梁月的情绪。她没喝一滴酒,此刻眼中一片清明,看着他挣扎。曾经红着眼控诉蒋泊舟无情残忍的梁月仿佛消失很久了,此刻她好像是站在窗外一样,看着蒋泊舟,连半分感情都不愿意施舍。 “我当年确实对你很混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以为你会永远在我身边,以为你不会走,自始自终都会是我的。我当年也是喜欢你的,真的,我知道是我太自大,直到你被尹阙抢走,直到你走了,我才意识到。” 独白忏悔,仿佛对着神像双手合十,蒋泊舟那张脸上的痛苦不加半分掩饰隐藏。 “你又回来了,我的小女孩终于回来了。你那时候愿意留在我家过夜,我开心得不得了,十年来 分卷阅读113 我从来没有睡得那样好,我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买东西,买你跟我的新拖鞋,买新牙刷,什么都想要成对成双。” “我说想要带你回去看我妈,回蒋家吃年夜饭,去见我爷爷,我都是认真的。老陆结婚我羡慕得不得了,我……我原本想着初六回来就跟你求婚,我恨不得跟他们一起举办婚礼。” 蒋泊舟双臂松开梁月,却不肯放梁月走,一只手还攥着梁月的手腕,一只手拉开床头柜抽屉里头翻找。 “你信我,你信我……”醉鬼呢喃,蒋泊舟在抽屉里头摸索的手终于停下来,抓出一个盒子来。 法兰绒布面,方形的,小小一个。他单手开不了那盒子,却还是不肯放开梁月的手,咬着牙硬是用抽屉边缘把盒子打开,只将里头的东西捏在指间取出来。 荆棘玫瑰一朵,跟曾经那枚戒指别无二致,不过是换了质地,黑夜里亮的像星星,蒋泊舟捏着它时,梁月还能看见玫瑰花瓣处闪闪发亮,碎钻缀连,一路将人的视线引到花蕊中央的那颗火红宝石。 “那天……那天我刚刚拿到戒指,立刻回彭城找你,聂行跟我说,说你订了机票要走,我还以为是他弄错了……我带着戒指去找你,可是你不要我了……” 他是真的醉了,脸颊抵在梁月的手背上,湿湿的一片。 “我是真的想跟你长长久久下去,想要你永永远远在我身边陪我,阿月,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一次,就一次。” 蒋泊舟将那枚戒指捏紧,手指带着那朵荆棘玫瑰颤抖着,半寸不舍得退后,半寸不敢上前。 梁月的视线落在火红玫瑰花心上,手伸出来。蒋泊舟的一双眼也亮起来,喜怒哀惧,由着梁月牵着走。她一句话能叫他生,一句话也能叫他死。 她的手,避开那枚戒指,覆在蒋泊舟的手背上,把他的手压了下去。 “蒋泊舟,你没有变,再来一百遍都是这样。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一样。没有必要。” 重来?哪里能这样容易,只靠两片嘴唇轻轻开合。 蒋泊舟浑身冰凉,直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会改,我真的改,你说我就改。” 也许是吧,他是不择手段了,因为他只感知到,他在梁月面前已经近乎无计可施。将自尊都丢掉,下下策,却是末路,也要抓住的稻草。 她的手腕转动,有些难,却还是从他的指间挣扎出来,如今轮到蒋泊舟十指冰凉,不忍弄痛她半分。 梁月后退,蒋泊舟就撑着床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蒋泊舟如同整个人在酒里泡过捞出来一样,连脚步都是晃的,执拗地上前,就是要把她锁进怀里抱住,一分力气不敢多加,却又怕她走。 梁月在他的怀中,连挣扎都没有,却叫他觉得抓不住,掌心的蝴蝶,振翅欲飞。 “蒋泊舟,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很感谢你,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我其实很好的人,你当年带给我的开心,我也是真的开心过。谢谢你。我只是不想再装下去,一面笑着,一面担心你会先一步将我丢掉。这样太累了。” 梁月挣脱蒋泊舟的双手,从他的双臂中脱离出来。 “十年前定海是第一回。十年后算第二回。我受不住第三回的。我们就到这里吧。” 今天的梁月,连眼都不曾红过,声线平稳,仿佛讲着别人的故事,抽身事外,没有带入一丝一毫的感情。她转身走出卧室。 门打开,又关上。 一室只剩下寂静,空气中隐隐还留着她的香水味,基调是厚重的麝香,混着木质调,玫瑰香几乎不见。 蒋泊舟双手捏着那枚戒指,看着那朵荆棘玫瑰,对着那紧闭的门,喃喃低语:“她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 ☆、第49朵玫瑰(2/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2.9)4更共1.5w 准备修一下存稿,已更新的章节不变,2.10开始每天更一章,晚九更新。 特殊时期,大家注意休息,早早睡觉! 修好存稿后日更一万直到正文完结。 正月十九, 冬日里, 夜幕已经降落, 天中月虽然不满, 但却明亮,叫星光黯淡,连这尚且算作傍晚的夜空都有看头。 车窗内, 梁月看着窗外那弯弯下弦月,若有所思,只觉怅然。 “你的名字,还跟你外婆有些关联。” “外婆?”梁月回头来,看向与她同坐在车后座上的梁剑津。 傍晚的飞机,梁月本来没打算让梁剑津来送, 老人家知道她要走, 还是坚持要来,一路无言,眼见着要到机场航站楼, 老人家蓦地提起早就逝去的发妻来。 外婆。梁月对这个称呼陌生得很。 别说是梁月, 即便是梁佩华,对自己的母亲的认识,也不过是更多来自外界言语。南方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 姿容秀丽,聪慧迷人,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婚姻美满, 却是早早凋零离世。寻常也不寻常。 梁剑 分卷阅读114 津甚少谈及发妻,此刻是看着那弯弯下弦月,喃喃语气不免带上相思:“月有盈缺晦暗,却终究有皎洁无暇的一面。你外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时,用的笔名,就是‘晦朔’。” 梁月垂下眼眸。朔是月初,晦是月末,何来明月?都是黯淡无光的时候。 “月圆时患得患失,一始一终,月沉星朗,才是最有期待的时候。” 老人家面上笑意淡淡,两手搭在膝头,指尖一下一下地点。 梁月听出老人家意之所指,嘴唇微微抿起来,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 车停在机场门口,车门打开,梁剑津要下车送,梁月拗不过,扶着老人家下车。今天梁剑津难得拿了根手杖,素的没有雕花,只是白橡木透出来的花纹,浅的颜色,衬得人更硬朗。 冬日风寒,吹得梁剑津身上中山装的衣领边角都微微翘起来。 梁月将手包挂在臂弯处,伸手去将老人家的衣领整理好,一面抚平上头的褶皱,一面碎碎念叨:“我这有没有什么行李,您送我来,还得吹冷风,何必呢?” “从前你走,我一没有护住你,二也没有来送送你,外公啊,倒底是觉得对不起你的。” 风似乎加紧了,吹得梁月眼眶泛红,忍不住抬眼望天,笑说:“什么对不起的,只听说过父债子偿,我欠了债尚且轮不到强制执行到您身上。” 老人家单手按着手杖,一手伸进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来,塞到梁月的手中。 “我的手机号码,这个你妈妈不知道的,我专门给你开的,要是遇着难事,不要自己苦扛,你在外头,外公能帮上一点,也算是一点。” 梁月将那纸条摊开看了一眼,叠起来放在包里:“您真老套,现在留电话号码,至少都先打通了再留。更可况都没人就电话号码了,留纸条这些,太古早了吧。” 梁剑津努努嘴:“这叫复古。” 梁月一笑,双手拎着手包,朝老人家微微鞠躬,摆了摆手,扭头就往里头走。外头寒风中,老人家拄着手杖,望着那单薄背影,笑容慢慢逝去,终究是重重叹了口气。 刚刚走过大门,尚且还没有去换登机牌,梁月只听见后头一声明亮爽朗——“阿月!” 一回头,便被抱了个满怀。 梁月一笑,抬手将何绵绵也搂住,揉了揉她的背,眼皮一抬,便瞧见后头走过来的覃勤,小姑娘脸上带着怯与尴尬,慢慢走过来,低声喊了句“月姐姐。” 何绵绵将梁月放开,站到覃勤身边,“你要走,小姑娘知道了,问了我要来送你,求着我让我带她过来。” 覃勤低着头,十只手指头纠缠,“我还欠月姐姐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 梁月看了覃勤半晌,还是迎了两步走上去,握住她的手。 “你也没做错什么,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把气撒在你身上。” 覃勤慌忙摇头,刘海儿都弄得乱糟糟,反握住梁月的手,急急忙忙道歉:“不是的,要不是我不懂事,也不会被汪释那个混蛋拿着当枪使,让你不开心,那天,绵绵姐请了我去,要是我不去,汪释也不会去,你和蒋总也不会……” “没有你,我和他也走不下去了。” 梁月拍了拍覃勤的手背,将手抽回来,只握着自己的包。 “汪释嘛,当二世祖当习惯了,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但是他本性不坏,讲义气,也靠得住。”说着,梁月竟然笑起来,“他呀,应该也是真的喜欢你。多的好话,我就不替他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只有一件事你该知道,我跟他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这个你放心。” 覃勤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虽然要走了,可是你跟‘空大’,跟‘风归去’的合约都还在的,‘空大’自然有人照顾你,‘风归去’那里,我给你找的那个编辑也不错,虽然说年纪轻,可她手上的资源远远比我的多,你如果还想写小说,就好好抱大腿,不要懈怠。知道了吗?” 覃勤努努嘴,伸手在眼角轻轻一擦:“知道了。” 总归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梁月倒真的像老妈子一般,“要是不顺心了,可以找我说说,我忙不忙的,都会回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覃勤抿着嘴唇,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忍不住眼泪,“哇”地一声将梁月抱住。 “月姐姐你还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的。” 梁月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将小姑娘从自己的怀里拉开,伸手在小姑娘的脸颊上揉了一把,“长住就不会了,但是你放假的时候,还是会回来玩玩的,也会给你带礼物的。” “给我发红包的话就好了!”覃勤声音软弱,低低嘀咕。 梁月却笑了笑,“说不定你要给我发红包呢!” 彭城风俗,没结婚就还算孩子,红包只收不发,一旦结了婚,就该发红包了。 覃勤“切”了一声,眼睛还是红的,笑骂了一句:“没 分卷阅读115 大没小。” 梁月看向何绵绵,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老陆还‘昏迷’着?” 何绵绵笑了:“那可不是?昨天喝得那么狠,今天下午还呼呼大睡,醒来指不定多么头疼,我回去还得给他煮碗醒酒汤。” 梁月啧啧两声:“这才结婚第一天,从小女朋友立刻化身贤妻良母了?角色转换得可以啊!” “去你的!”何绵绵笑骂一声。 “好好照顾自己,有空的话,来找我玩。” “你也是,记得回来看我。” 说完,梁月便转身,往柜台走过去,手勾着包的肩带,没有回头。 从彭城飞巴黎,13个小时,梁月订的是商务舱,取登机牌时,工作人员却告知梁月,她的机票被提升为头等舱,梁月自然不信自己能有这么好运,首先想到的是梁剑津,问了工作人员,确实是有人加了钱将她的商务舱换成了头等舱。梁月留了个心眼,问了人名,工作人员说,留的名字叫梁剑津。 梁月取了登机牌,转道去头等舱候机室。 头等舱候机室空空如也,不过几个乘客坐在旁边,旁边负责餐饮服务的工作人员还比乘客要多。 梁月没什么胃口,只是拿了杯果汁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包里的手机却响起来,是卡蜜尔。 “卡蜜尔?” “嗯嗯,是我,你准备要上飞机了是吗?” “还有一个小时。”梁月放下手机,瞄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我到家的时候,大概是明天下午一点。” 电话那边,卡蜜尔哼着小调,梁月还能听见水噗噗噗轻微沸腾的声音。 “你在做饭吗?” “是你爸爸,他说要给我做意大利面,我在监督他不要把我的厨房烧掉。他跟你一个样,在厨房里简直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卡蜜尔的声音带笑,梁月听着,也忍不住笑起来。电话那边问:“你吃了晚饭了吗?吃了什么?” “还没有。” “机场有什么可以吃的吗?你看一看,一个个告诉我,怎么样?” 卡蜜尔哄她吃饭时手段层出不穷,如今梁月已经摸透,也还是甘心将果汁放下,走去自助餐那边,一面报菜名,一面挑选食物。 卡蜜尔对梁月要求不高,没有太过为难她,只让她夹了小半碟点心便作罢,可是用餐的过程却一直没有挂断电话,三五句便问梁月现在吃到了什么,是什么味道。一丝一毫都容不下梁月撒谎造假。 期间梁月的父亲文森特几次想要将电话接过去,都被卡蜜尔挡走。 工作人员来提醒梁月去登记时,文森特才终于将电话拿到手中,匆匆说了句“等会儿见”便要将电话挂断,卡蜜尔笑声不断,从电话中传来,将空气都染得甜蜜温暖。 要回家了。梁月这样想着,将手包拿起来,往登机口走去。 十年前梁月离开时,文森特那本成名作的稿费尚未到手,还是卡蜜尔出钱给他们买的机票,那时彭城尚且没有直飞巴黎的航班,转机时,是梁月第一次见到卡蜜尔,飞机跨越大陆而行,是卡蜜尔陪在她身边。 头等舱里,梁月最先到了机舱内,将东西放下。空乘将牙刷眼罩耳塞都送来,附上夜宵的菜单。上了飞机,梁月的胃口反而好了许多,勾了一碗紫薯粥,又要了一份鱼籽烧卖。 飞机即将起飞,却还没见别的乘客进来,梁剑津当然不会将头等舱包下,梁月毫无宗教信仰,此刻却想起“运命守恒”来。 也许真是时来运转,能将头等舱包下来也说不定。梁月打开电视,准备翻老电影来看。 入口处,空乘引着一人走进来,在梁月身旁,连隔板都不必,一对扶手隔开,就此落座。 梁月抬眼,只冷笑一声,哪里有什么时来运转。 “蒋泊舟,你什么时候改名叫梁剑津了?” ☆、第50朵玫瑰(3/4) 头等舱空空, 蒋泊舟进来之后再没有乘客进来。 梁月双手抱在胸前, 冷眼看着蒋泊舟, 后者从容脱下外套, 一边叠,一边问空乘:“这位小姐晚餐点了什么?” 空乘看了一眼梁月,虽然迟疑, 还是将她点的菜单报了上去。蒋泊舟听得认真,空乘将他的外套接过去,他说了声谢谢,补了两句嘱咐:“我也要一样的,两杯苏打水,有酸奶吗?无糖的, 加蜂蜜, 给她拿一杯。” 梁月无法忍耐,抬头向着空乘:“我想换个位子。” 空乘没来得及回答,蒋泊舟开口便要将梁月气死——“阿月, 你就是换到经济舱, 我也能跟过去,也会跟过去。” 梁月牙根痛痒,恨不得扑上去将蒋泊舟的肉都给咬下来泄愤:“蒋泊舟我还不知道你能这么蛮横不讲理。” 蒋泊舟解了衬衫扣子, 单手抄进裤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肩膀垂下去:“阿月,我只是, 真的不能再一次眼看着你离开。” 他浑身写着无奈,看着 分卷阅读116 梁月时,那双眼还带着昨日残余的酒气,眼角红红,眼下乌青,下巴处还有未剃干净的胡茬,显得狼狈又可怜。 千里追妻,便是空乘旁观着也觉得这桥段感人,偏得女主角淡漠如冰山,甚至眼瞧着怒意更甚。 梁月将他那惨样子收在眼底,眼中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出言更是酸辣嘲讽:“你是非要你来甩我才算尽情,才算满足是吗?你这些年身边的人就没一个有自尊的?都等着你皇恩浩荡赏赐分手?” 利爪尖牙极尽显露,别说是当初追在他身后任由他呼来喝去的乖巧模样,就连那妖娆与芬芳都不肯施舍,唯有玫瑰荆棘,不见血不肯松口。 蒋泊舟想起梁佩华,梁月对着她,就是这副样子,恨之入骨,冰冷至极。如今的他,对梁月来说,也是只剩下那样了吗? 空乘哪敢继续看戏,沉默着退下去。 梁月将牙齿磨一磨,翻出耳机来戴上,随便开了一部电影,将毯子一盖,彻底拒绝跟蒋泊舟交流。 蒋泊舟能奈她如何,他倒是想要上去将梁月的耳机摘下来,重新将她拽回他的世界里头,或者死皮赖脸挤进去她的世界里头去,可那之后又该如何? 梁月给他的罪名没有错判,他也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梁月没给他偿还的机会,大门锁死,他只能再门外等,等一条门缝,等一丝光亮。 飞机起飞不久,梁月点的粥与点心被送上来,电影寡淡无味,蒋泊舟在身旁,虽然没说话,但只要他在,梁月都觉得那食物也变得难以入口,尝了两口就推到一旁,虾饺连半个都没有吃完。 蒋泊舟在旁边办公,手指敲着电脑键盘,尽是血丝的眼看着屏幕。梁月那边勺子放下,与瓷碗发出轻轻敲击声,蒋泊舟敲键盘的声音也跟着停下。 嘘寒问暖立刻追过来:“不合口味?紫薯粥太腻了,我看见菜单上有腐竹白果粥,我帮你叫一碗。” 他的笔记本啪嗒合上,说着就要叫空乘。 “你省省行吗?” 梁月语气不善,方才被惹起来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少。她抽过餐巾纸,将唇角擦了擦。 蒋泊舟牙齿叩紧,胸膛起伏,似是忍着刀锋刮骨,话却软得不行:“你一向口味清淡的,连红米肠都只是吃两个,飞行途中难受,腐竹白果粥是更好吃一点……” “我自己想留点自尊在你眼里就这么罪无可恕吗?你还有什么不满?吻也吻过了,睡也睡过了,我也承认了我真的爱惨了你,我回来见了你就走不动路了,你说留我就留,我任你摆布。我承认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非要我跪下来求你?非要我求你才能放我安生?好,我求你,我只想回家好好的,求你高抬贵手。可以了吗?满足了吗?” 蒋泊舟咬着牙半晌没说话,垂着眼也没动,只剩下胸膛跟着呼吸起伏,“我真的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想好好照顾你,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要让你不开心的意思,只是想照顾你,让你舒服一点。” 梁月偏过头去不再看蒋泊舟,伸手按铃呼唤空乘。 空乘过来,将梁月面前的残羹冷炙全都收走。蒋泊舟还想辩解,梁月只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予,请空乘将床铺好,自己拿着睡衣起身去了洗手间。 蒋泊舟跟过去将她生生拦住,困在臂弯间不许走,“阿月,我是真心……” “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这样嘘寒问暖说给谁听?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想要,你给我滚。凭什么你想我就要受你的照顾?你想我舒服一点是不是,你给我滚远点,我能舒服得不得了。” 梁月冷得像一块冰,外头筑了铜墙铁壁,围了金城汤池。由得他声声哀求,她只将他当作空气。拳头打在棉花上,半分力气都泄去不剩下。 再不会心软得任他决定去留,僵持到最后,蒋泊舟也无计可施,双手投降,将梁月放开。 等她回来的时候,蒋泊舟还当真不在旁边的床上。梁月抬眼望去,蒋泊舟抱着电脑坐在头等舱尽头,看见她来,当即将电脑合上,双手放在电脑上,乖得像个丫鬟,等她发号施令。 梁月冷冷看他一眼,回去直接带上眼罩耳塞睡下。 空乘还是礼貌周到,只免不了背后多看两眼蒋泊舟。男人容颜俊朗,却是满脸颓丧,在旁边看着女人入睡,最终也还是痴痴低下头,像极了被训斥的小学生。空乘给他铺好床被,转身离开时,还隐隐约约听见男人侧身面向那边,低声喃喃,只剩下委屈。 “我是真心想弥补,求求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空乘都要心碎,梁月那侧,身体隐藏在被下,蜷曲起来一团,像是刺猬藏起肚皮,只将刺留在外头。 飞机横跨数个时区,梁月躲进睡梦之中,蒋泊舟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时间到了就正常起来办公,空乘送上菜单,他自己没什么胃口,却给梁月将餐品都按照时间定好。她没醒,蒋泊舟也不敢去叫醒她,只能一碟碟一碗碗撤下去。 将近飞机落地,梁月的手机闹钟响起,蒋泊舟当即按铃将空乘唤来,提醒了一遍菜 分卷阅读117 单。 梁月洗漱回来,正好看见空乘将菜品送上来,西多士,溏心蛋,配着温热黑咖啡,梁月最喜欢的早餐。蒋泊舟最熟悉这一套。 瓷碟中西多士晶莹泛光,煞是诱人。梁月拿起菜单,点了一份水果沙拉,点完了伸手把那西多士一推,“我只要我点的就可以了,麻烦你把这些收走。谢谢。” 空乘看了一眼蒋泊舟,后者脸色沉沉,却一个字不敢说,点了点头,让空乘把之前的那份早餐撤下去。 “刚刚醒,水果沙拉太凉了,不想吃那份的话,换份热粥怎么样?” 蒋泊舟看见梁月下颌骨微动,终究还是没给他回应。她伏身过去又开了部电影,将耳机带上,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放下来。 水果沙拉撤下去时,空乘又端上来一个小小瓷碗。梁月往里头一看,雪白瓷碗,盛着五色汤圆,圆润可爱。 他答应过的五色汤圆。 梁月牙都咬紧,怎么可能碰一口,简直就想掀桌子。她直接把汤圆倒进吃剩的水果沙拉里头,连碗都扣上去,让空乘撤走。 蒋泊舟面色难看之极,半个字不敢说,梁月再不看向他,直到飞机降落,都是背对着他。 飞机即将降落,空乘来提醒,梁月将东西都收回包里,准备下飞机。飞机平稳落地,头等舱乘客先往外走,蒋泊舟跟在梁月身后。她没有行李托运,蒋泊舟也是,一前一后,一直往外走。 临出机场大门,蒋泊舟仍然没放弃的意思,梁月忍耐达到极致,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她深深一个呼吸,“你说着要赎罪,要我原谅。你但凡真的有一丝真心是喜欢我的,是想要我真的开心的,别再来招惹我,放过我。” 一路低眉顺眼,蒋泊舟的五官这才露出些狠戾倔强来。 “不可能。” 梁月冷笑,“好。” 没有?蒋泊舟下意识反驳,可哪里敢扪心自问? 她咬牙转身,往外走了几步,踏进外头的阳光下,又停下来,转身大步走向蒋泊舟。 幼鹰一样,一头扎回那片阴暗之中。 怒意翻涌,梁月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你瞧瞧,这就是你说的真心?你说你知错了,会改,可是你现在不还是一样?连跟你交往不到一周的女伴都能在分手的时候得到一个包,我呢?我只求一份安生都求不到。你对所有人都温柔都绅士,唯独对我残忍。” 蒋泊舟面色煞白,抬手就将梁月的手腕攥住:“阿月!” “露娜?” 外头路边,一辆宝蓝色奔驰停下,驾驶室打开,一个五十上下的法国女人从里头走出来。女人一头金发挽成髻,披着一件红黑披肩,流苏垂在腰间。桃型面容和善,略施妆粉,正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朝着这边挥动。 梁月喃喃喊出一句:“卡蜜尔。”蒋泊舟当即反应过来那法国女人是谁。 梁月已经挣脱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朝卡蜜尔那边走过去。两人在车旁拥抱,卡蜜尔满脸尽是欢喜,捧着梁月的双颊亲吻。 “那是谁?蒋?” 梁月点点头,往后座上看了一眼,将话题岔开:“爸爸呢?今天有工作吗?” 卡蜜尔笑起来:“有啊,在家里给你做千层面。我们得快点回去,不然我的厨房就要完蛋了!” 梁月终于展颜,伏身又将卡蜜尔抱了一会儿,这才拉开副驾驶位,坐了进去,将车门直接关上。 蒋泊舟的视线没有离开梁月,此刻自然能看见卡蜜尔扶着车门,将他上下打量,努了努嘴,这才笑着坐进驾驶室中。 宝蓝色奔驰离去,蒋泊舟将车牌号码记下。 ☆、第51朵玫瑰(4/4) 蒋家老一辈的产业人脉大多在国内, 在外头, 强龙不压地头蛇, 直到蒋泊舟落地, 梁月在巴黎的资料才真正到了蒋泊舟手中。 前一日才熬夜宿醉,十三个小时的飞行,陪在梁月身边, 蒋泊舟神经都紧绷,一刻不敢放松。 助理在国内把资料发给蒋泊舟时,蒋泊舟只看见寥寥两三页纸的基本信息,差点就一个电话打回国去,将助理直接解雇。 助理战战兢兢,在后头附上信息:巴黎有人在阻拦蒋泊舟查梁月。 这一条信息, 堪堪将助理的小命保住。 蒋泊舟凭着资料找到梁月在第七区的住处, 入住最近的酒店时,助理又将蒋泊舟发过去的车牌照信息尽数找到,追踪到车子开去近郊的伊芙琳区, 又在一个小时之前, 从伊芙琳区出发,往市内开。 伊芙琳区,巴黎近郊, 是卡蜜尔和梁月父亲文森特的住处。第七区,巴黎市中心,梁月单独在这里买了个套间。蒋泊舟看了看时间,放下行李, 立刻出发。 一人从近郊开车返回。一人开车逆向,追着过往驶去。 此刻的卡蜜尔正喝着餐后酒,柑橘清香,趁着傍晚时分的日落余韵,文森特照旧出门遛狗散步,她在门廊 分卷阅读118 前围着披巾,啜饮杯中酒,闲适中等待爱人归家。 却是先等到一辆纯黑沃尔沃,下车的人一副亚洲面孔,卡蜜尔记得,几个小时之前,刚刚在机场门口见过他。 男人眼中的红血丝未曾散去,此刻更是明显得有些可怖,浑身透着疲倦,像是沙漠中徒步行走回来的旅人,拖着自己的双腿,朝卡蜜尔走来。 这旅人尚且留着优雅与体面,理了理衣襟,站在卡蜜尔跟前自报家门:“我叫蒋……” “我知道你。” 蒋泊舟用法语开头,卡蜜尔却以中文回应。她一口中文流利纯熟,说话时那抑扬顿挫,带着彭城的南音,叫蒋泊舟无可避免地想起梁月。 卡蜜尔手中端着一杯半满的餐后酒,从门廊上的扶手椅上站起来,另一只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露娜跟我说过你。” 她的目光柔和,似是能将他整个人穿透。她一字一字地将话说清楚:“说过很多次。我也知道,你在巴黎,正在做什么。” 蒋泊舟咬紧了牙,叫下颌线都明明白白凸显。 卡蜜尔之于梁月,与梁佩华之于梁月,无疑是云与泥,天堂与地狱的区别,蒋泊舟此刻才算是真正见到卡蜜尔,但他早就明白这一点。 眼前这个法国女人,对梁月无比重要,恐怕仅仅次于梁剑津。 事关梁月,卡蜜尔能一句话让蒋泊舟生,也能一句话让蒋泊舟死。 而他蒋泊舟在她面前,早已劣迹斑斑,恐怕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一颗心往下沉,蒋泊舟忍住低头的冲动,视线也未曾躲避。 “我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法槌落下前一刻一般,叫蒋泊舟提心吊胆。 卡蜜尔抿了一口酒,将嘴唇轻轻努起来,尚未做出回答。 卡蜜尔跟固有观念里的法国女人不同,她身材圆润,面容和善,要是跟梁佩华站在一起,只怕没有人会认为是卡蜜尔将梁佩华的丈夫抢走,反倒会将事实反过来。 可这个女人,有能力将蒋泊舟的势力全都挡住。 “文森特夫人,我……” “好吧,请跟我来吧。”卡蜜尔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拢着披肩,话说得轻快,叫蒋泊舟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卡蜜尔走到门前,将房门推开,自己已经迈进房门中,转身回来看着蒋泊舟,“请进吧。” 蒋泊舟不敢说一个字,只说了声谢谢,抬脚往前走。 “啊对了。” 蒋泊舟的脚步立马停住,半寸都不敢往前。 卡蜜尔一笑:“我不叫文森特夫人,我跟露娜的爸爸没有结婚,叫我卡蜜尔。” 两人先后进门,蒋泊舟将房门轻轻关上。 别墅是乡村样式,玄关幽长,灯光暖黄,旁边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蒋泊舟一眼就看见照片墙中央的梁月。 女孩笑着,穿着一身红色啦啦队队服,搂着文森特和卡蜜尔。照片中阳光和暖,将女孩浅浅的琥珀眸色衬得更加晶亮活泼。 蒋泊舟愣住了。 他从来,从来没有见过梁月这样笑过,一次也没有。 “那是露娜在大学的时候,她是啦啦队队长,她带啦啦队的时候,表演都很精彩,文森特还做了一个集锦视频,等会儿你想看的话,可以看一看。” 卡蜜尔倚着墙壁,跟蒋泊舟一样,看着照片墙上梁月的笑脸。她啜饮一口柑橘酒,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指向照片墙的东北角,指尖落在一个橘黄色相框上。 “那是露娜在帆船比赛上,那时候她刚刚参加完马拉松,一周不到的时间,文森特都气坏了,怎么也不愿意让她去,最后她还是去了,差一点点就能拿到奖杯了,不过她也还是很开心,我们当然也,为她开心。” “她……还去跑马拉松吗?” 蒋泊舟的声音带怯,说出来连自己都惊讶。男人喉头滚动,右手无名指微动,自然抬起手来,在衬衫领口处轻轻一压。 衬衫布料透出玫瑰花瓣与藤蔓荆棘,戒指扣着项链,顶着衬衫起伏,被指腹压下。 卡蜜尔笑着点头:“当然,只要她想跑,她都会参加,状态不好不想去的话,会去当志愿者。她很喜欢体育活动,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文森特也没有,但我们很喜欢看她去,给她当观众,替她记录这些。” 那照片墙上满满,帆船、马术、冰球……甚至连花剑都有。一张一张照片,一幅一幅笑脸,一寸一寸,将蒋泊舟的心捏紧。 梁月说,这些年她过得很开心。蒋泊舟如今是看见了。 她喜欢各式各样的运动,她养了一只边境牧羊犬,她无数次站在聚光灯下,笑得美丽绝伦,不可方物,直叫阳光亦不如她温暖灿烂。 蒋泊舟现在明白了,梁月没有说谎。她过得真的很好,积极、活泼,是真正的开心。现在蒋泊舟明白了,可他开心吗?不,他开心不起来,在没有他的地方,梁月如此快乐,而在他的身边,她没有一刻 分卷阅读119 是真的开心。这让他怎么接受? 卡蜜尔歪着脑袋看蒋泊舟,唇角始终带着柔和笑意,将他未经隐藏的悲哀尽收眼底。 “蒋,你其实很难办,你知道吗?” 蒋泊舟闻声偏头,以为卡蜜尔说自己将梁月缠住,不识好歹。确实,从国内追到国外,查车牌查地址,行径为人不齿,只是他实在是……放不了手。 “我爱她,很爱她。我……从前不懂事,害她离开了,我现在,想赎罪,想跟她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多么动人的情话。 卡蜜尔听了,却是噗嗤一笑,仿佛是听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说要与谁长相厮守,只当作玩笑。 蒋泊舟将那嘲笑看得清楚,一瞬喉头滚动,愠怒骤起,却不好发作。 卡蜜尔呡了一口酒,将手摆了摆,“我不是不信你,我信你爱她。真的。你能追到这里来,即便你迟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信的。只是,我并不在乎。” 蒋泊舟怔愣住,只剩剑眉横立,压着怒意。 “我不在乎你爱不爱她,那不重要。我在乎的是,你能不能让她开心,如果你不能,那你就连文森特烤糊了的那盘千层面都不如,那盘千层面真的让她笑了。”卡蜜尔的目光在蒋泊舟深深抿起的嘴角边沿逡巡,“你应该认识尹阙,是吗?” 蒋泊舟身形都一凛,咬着牙,不反驳,却不敢点头承认半分。 卡蜜尔凝视他分明的下颌线,说:“追着露娜往巴黎来的,不止你一个。是我拦下了他。我也不喜欢他。他也很爱露娜,不比你少,说实话,要是我给他机会,十年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卡蜜尔笑得爽冽,仿佛在说一次有趣的实验一样,可每一个字,都叫蒋泊舟脊背生寒。在彭城,梁月见了尹阙几面?一只手都能数得清。少,可如今,蒋泊舟都还记得梁月眼中明明白白的动容,若是十年呢? 十年空白,没有他蒋泊舟的半分.身影,如果卡蜜尔不曾阻拦,梁月的世界,该如何被尹阙翻覆? 他想都不敢想,只剩下后怕。 “但我不喜欢他。露娜跟他在一起,愧疚多于喜爱,拜你所赐,不是吗?” 玩笑话,却如刀,一下子戳中要害,叫蒋泊舟疼得不行,疼得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只咬着牙,说出两个字:“抱歉。” 卡蜜尔脸上笑容渐失,将手上的酒放在手边的台上,双手抱在身前,将披肩压住:“你是个商人,我也是个商人,你该知道的,商人不喜欢听见‘抱歉’两个字,商人重视实际,重视长远的利益,重视结果。” 蒋泊舟抿唇看向卡蜜尔,那眼窝深深,灯影衬托,更显。目光坚定,他说:“你如果像你说的这样足够了解她,你就知道,她对我的感情有多深。是我从前没有意识到我爱她。现在我不会放手了” 似是表决心,蒋泊舟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曾经十年前只有我能让她开心让她笑,她爱我,我现在也会好好爱她。” 卡蜜尔点点头,问他:“现在早就不是从前了,你觉得她能用这份感情骗自己多久?” 骗?蒋泊舟怒气难以抑制。什么叫骗?还是骗自己? “你觉得,她以为她爱你爱到离不开你,能够持续多久?换句话说,你有什么值得她继续爱下去的?我的露娜,漂亮又聪明,愿意对人无保留地好,你爱她,我从来不会觉得稀奇。喜欢她的人可以从我家门口一路排队排到七区去。” “可你呢?露娜为什么爱你,你想过吗?她为什么非你不可?你能做到的事情,难道别人做不到吗?你不过是在那个时间恰好出现罢了,不是你,也能是别人。尹阙不可以吗?他比你更早认识露娜,不是吗?” 蒋泊舟如立法庭中央,艰难为自己辩驳伸张:“尹阙他……” 他自己都无法把话说完,别说什么自圆其说,便是连这一个“说”都无法做到。 “你看,你并不是不明白。是不愿意明白。”卡蜜尔眉头拧起来,摇了摇头,“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很难办。” 条条铁证陈列,梁月没有一句曾经将他错判错怪,如今卡蜜尔更是毫不留情,字字如钉,誓要将蒋泊舟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这些话可能有些老套,但是我找不到更好的话了。” “离开她吧,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不想像拦着尹阙那样拦着你,不是因为我觉得你比他好,而是因为你远没有像尹阙那样喜欢我的露娜,爱我的露娜。” “你不值得我真正动手去拦。” 还没有进门时,蒋泊舟就有预感,卡蜜尔面对他,根本不会点头。证据与判决一起落下,蒋泊舟哪里能够甘心? 卡蜜尔偏头,目光重新落在墙上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上。 “她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只有十六岁,脆弱,破碎,像只淋了雨的麻雀。十年,我看着她慢慢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你或许觉得她现在美丽耀眼,甚至所向披靡,但实际上,她还是那只小麻雀。” “但凡有人对她好,一点 分卷阅读120 点都可以,她都能用一整颗心去回报。像对我,像对你。我是刚刚好,出现在她最破碎的时候。你也是。” “你不过是在最开始,给她造了个梦,她总有一天会醒来。露娜是火上的冰山。一旦火焰熄灭了,就再也没有融化她的可能。” “我爱她,我永远不会去熄灭那把火,但看样子,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可能了。你已经把事情搞砸过了,还不止一次,你凭什么要她相信你?” 卡蜜尔叹了口气,重新把那杯柑橘酒捏起来,啜饮一口,抬头看向早已脸色苍白的蒋泊舟。 “孩子,离开她吧。如果你爱的是现在这个她,不是她真正的样子。离开她吧,那样对你们两个都好。如果要你用整整一生的时间,去将冰山融化,这件事情太难了。你可能现在觉得自己能做得到,当然了,你现在对露娜满心都是愧疚。” “但是一年呢?十年呢?如果你现在但凡有一点爱她珍惜她,就要想一想,如果再来一次,又是十年,你再离开她,她会怎么样?” “你口口声声要她重新相信你,你呢?你相信你自己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2.9)4更共1.5w 准备修一下存稿,已更新的章节不变,2.10开始每天更一章,晚九更新。 修好存稿后日更一万直到正文完结。 特殊时期,大家注意休息,好好吃饭,早早睡觉! 提前跟各位说晚安~啵唧~ ☆、第52朵玫瑰 旭日初升, 近郊皆是一片暖黄阳光, 纱一样雾一样笼罩。姜黄色保时捷撞进朝阳辉映中, 穿行绿影林幕间, 停在屋前,正对面车库门缓缓卷起打开,保时捷开进去停稳泊好。 来应门的先是摇着尾巴的边牧艾达, 长毛黑尾巴摇晃,顶端的一撮白毛甩得欢欣,文森特一打开门,艾达就往梁月脚边转,前腿跳着,却不会往前扑人, 教得乖巧。 “早啊, 艾达!” 梁月弯腰,一手压着身前的围巾,一手揉揉艾达的脑袋, 由得它舔.舐自己的手背。 “卡蜜尔刚刚煮好咖啡, 你快点过去吧,等着给你表演拉花呢。”文森特侧身,笑着将梁月迎进屋内。 梁月尚且身在玄关处, 手指拢着颈上围巾,一圈一圈地接下来放在旁边的衣帽架上,扶着玄关鞋柜换鞋时,抬眼往照片墙上望去。 照片墙上回忆满载, 梁月的笑容在其中,十占了八成九成。中央的那一张,还是她扎着马尾辫,穿着拉拉队队服,文森特与卡蜜尔在她的双臂中一左一右,灿烂阳光映衬着笑脸三张,这才是三口之家。 梁月一面换鞋,一面扭头问文森特:“今天艾达出去散步了吗?” “还没有呢。”文森特弯腰摸了摸艾达的背,直起身来往厨房与餐厅那边走去,“今天我要去见两个合作的客户,约的地方有点远,得傍晚再回来了。” “什么时候出发?” 文森特尚未回答,卡蜜尔的声音先从餐厅传过来。 “露娜?是露娜来了吗?” 梁月与文森特对视一眼,笑容暖暖,脚步亦加快,朝着厨房而去:“是啊,是我!你在做咖啡吗?” 咖啡香渐渐浓郁,梁月走进餐厅时,卡蜜尔正好将咖啡倒入彩釉瓷杯中,另一手捏着奶泡小杯,流畅拉出一片树叶拉花来。 “看看,看看!完美!” 卡蜜尔笑得如同孩童,吐着舌头,脑袋晃晃,双手将咖啡杯连着碟子端起来,放到梁月面前,一手在前轻轻一扬,翩翩行礼:“文森特小姐,请品尝。” 梁月更是配合,给卡蜜尔屈膝行礼。满室大笑,连艾达都将尾巴摇得更欢。 梁月和文森特在餐桌坐下,卡蜜尔把炉子上烤的华夫饼取出来装盘,淋上枫糖浆,临上桌,还配了个蛋杯。 卡蜜尔笑问:“昨晚睡得好吗?时差倒得怎么样?” “还好,昨天临睡前吃了两颗褪黑素,倒时差倒没什么困难。” 文森特匆匆将咖啡喝完,拿起餐巾擦擦嘴角,“我出门了。” 梁月诧异:“这么急吗?” 文森特搂着卡蜜尔的肩膀,在她额角落下一吻,“嗯,挺远的。晚上见。” 卡蜜尔扶着餐桌边沿站起身来,送文森特出门,梁月没有挪椅子起来送文森特出门,仍旧坐在餐桌边,只跟文森特摆摆手,回头就捏起小铜勺敲开蛋杯上的蛋壳。 卡蜜尔送走文森特,走回餐厅时,梁月刚刚把咖啡杯里那片树叶喝完。 梁月舔舔嘴唇,将咖啡杯放下,“卡蜜尔……” “今天我要去七区一趟,去出版社附近挑个咖啡馆,是伊万,他要跟我聊聊他新写的小说。”卡蜜尔忽地将梁月话头截断,说着就在餐桌边坐下,目光含着深意,瞧着梁月,“你要一起来吗?” 梁月白她一眼,“不要。” 刚刚惨 分卷阅读121 烈分手回来,跟前前前男友谈工作,她没这个心思。 卡蜜尔咯咯笑,“好吧,那你顺路载我去七区就行,我和他约了在咖啡馆见,你送我过去,等他走了之后来你接我就行,我跟你一起吃午饭。晚上文森特也会去七区,我们晚餐在七区吃,一起吗?那样的话,我们今天一整天都能呆在一起了。” “当然好啊。” 梁月笑着应答一声,低头刀叉将华夫饼裂开,枫糖浆浸润,胶粘不开。 “你准备来出版社上班吗?我指的是,在你休假结束之后。” 卡蜜尔问得轻松随意,但梁月手中刀叉停顿在瓷碟上的声音仍旧刺耳。 “抱歉。我只还想需要一些时间……”梁月下意识道歉。 卡蜜尔摇摇头,“我并不希望你再去中国,一个不能让你开心快乐的地方,我不喜欢。当然了,你不愿意接手出版社的事情也没有关系,你现在手里就有股份,以后我和你父亲的股份也会到你手上,你只要好好挑个CEO就好了。中国人是怎么说来着,“甩手掌柜”,是这样吗?” 梁月说:“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我一边休假一边想吧。” 卡蜜尔的手伸过去,将梁月的手背包裹住,“当然,你永远都可以慢慢想清楚再决定。” 两人吃完了早餐,卡蜜尔翻出艾达的小衣服和牵引绳来,艾达一看见牵引绳,前腿往前抻着将屁股拱起来,尾巴摇得如同小扫把。卡蜜尔给艾达穿上衣服,梁月接过牵引绳,带着艾达一起上车。 钥匙凿进锁孔,姜黄色保时捷掉头往市内开。 艾达乖巧坐在后座,卡蜜尔与梁月在前。 梁月手握住方向盘,指尖在方向盘套上点,一下一下,都没有停下来过。 “卡蜜尔。” “嗯?” “蒋泊舟昨天来过是吗?” 卡蜜尔将鼻梁上的墨镜取下,偏头去看梁月,目光都带上探究色彩,“这么喜欢他?喜欢到这种程度?” 梁月舔舔嘴唇,并未否认:“只是感觉味道不同,像是他用惯了的香水味。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方才一进玄关,梁月就发觉不同。不是说,人的味觉最容易被淡忘,其次是触觉,视听嗅一路排下来,最后才是嗅觉。 本能趋势,更是叫人无法反驳,无法否认。 连梁月回应卡蜜尔的问题时,都下意识地尴尬。暗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 “是,他来过。”卡蜜尔在梁月面前从没想过撒谎隐瞒,“他想来了解你这些年来过得怎么样,我给他看了照片墙,本来还想让他看看你那些啦啦队的视频的,他没等到那里,急匆匆就走了。” 梁月恰时沈默。她何尝不知道卡蜜尔的聪明绝顶,又怎么可能会只跟他分享两句这十年梁月是怎么过的,就简简单单让蒋泊舟滚蛋。而且蒋泊舟千里奔袭至此,也不可能只是听了两句话,知道她这些年过得真的开怀,就能够心甘情愿地放弃。 “他不会就此罢休的。”梁月将判词下发。 她太了解蒋泊舟了,天生的猎人,哪里会容下她这尾漏网之鱼。即使蒋泊舟在国内她都不能心安,更何况如今蒋泊舟跟来了巴黎,以后都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逼她就范。 “好吧。”卡蜜尔耸耸肩,将墨镜重新戴上,“但我并不觉得这是由得他一个人决定的事情。” 卡蜜尔生性自信闲适,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此刻更是将万物看淡,凉凉品评一句:“露娜,我总是说,人人都有选择权。他要来选择你,也得看看你要不要选他。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梁月勾唇,笑却是带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撑在车门处,将额头支住。“我真希望我看事情做事情,能够像你一样通透。” 卡蜜尔自然笑起来,恨不得伸手过去将梁月的脸颊揉捏,“你当然能够做到跟我一样通透,你会做得比我更好。” “但愿。” 卡蜜尔双眼隐藏在茶色墨镜之后,目光沿着梁月线条愈见分明的下颌骨逡巡。 “有几本稿子送到我这里,我想让你看看,做一个主题的联合出版,和巴黎市区的几家咖啡馆一起,做个签售和讨论的小巡回。只是初步的想法。最近能来帮帮我的忙吗?只是挑挑我手上的稿子,跟作者们约着聊一聊。” 卡蜜尔说完,又笑着补充一句:“放心,如果碰到你不想接手的作者,你大可交给我,我再找别人去。” 梁月笑起来,她自然明白卡蜜尔说的是什么。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曾经风月场上的露水情缘,平日里倒还没所谓,只是如今,能避开一个是一个。 “谢谢。” “我的小傻瓜。你要是想谢我,就在出版社多留一些时间,我最近是忙得要命。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巡回,我还想联系摄影公司来,挑几部作品拍一套宣传片,专门去跟游戏公司找合作,你在中国不是接了几家游戏公司吗?出版社的策划组想要扩大这一块,我想自己把关, 分卷阅读122 可是真的抽不出时间来。” 梁月偏头看了一眼卡蜜尔那拧成八字的眉毛,忍不住笑出声,“你当然可以跟我说啊!我虽然是想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我也不准备再去中国,为什么不帮你呢?更可况,我总不能真的当甩手掌柜吧?” 卡蜜尔笑弯了眼睛,“你真好,我的小天使。” …… 保时捷融入第七区,卡蜜尔约的那家咖啡厅离梁月住的公寓不远,不过两三个街区的距离,正好在一家酒店斜对面。梁月在咖啡店门口将卡蜜尔放下,驱车回家停泊,带着艾达去附近的公园闲逛。 冬日里万物尚且休眠,公园里人影稀疏,都坐在长椅上休息。梁月藏进大衣中,连哈气时都愣愣看着白雾飘散,艾达在脚边转,想要出去玩,却又不舍得拉扯梁月。 梁月带着艾达走到一片草地上,将它颈上牵引放开,从它身上小衣服里摸出一个球来。一抛一捡,艾达在草地上撒欢。 两三个来回,艾达将球捡回来,梁月笑着揉揉它的脑袋,从自己的衣兜口袋里拿出小零食喂了艾达两块。小动物温热的舌头在手心舔舐,一下子就把零食吃完,抻着前腿将屁股摇了摇,眼睛转来转去,暗示梁月再把球求出去玩。 “这次要丢远一点了噢!” 梁月往后退了两步,艾达原地准备,尾巴尖儿兴奋摇得只剩下残影,冲梁月汪汪叫了两声。 球咻地一声往外飞去,艾达转身撒腿就直追过去。 “嗷!” 球没落到地上,却是砸在一个男人的小腿上,梁月吓得肩膀都是一抖。那人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刚刚她都没注意到。现在艾达在兴头上,梁月慌忙喊艾达回来,免得它伤着路人。 “艾达!回来!” 艾达听到梁月的声音,也没有再去管那颗在地上弹来弹去的球,连忙冲回梁月身边,由得她给自己戴好牵引,乖乖跟在她身边。 “对不起……我……”梁月的道歉刚出口,抬眼却看清那人的脸,当即笑起来,“怎么是你呀?” “怎么?是我就不用道歉了吗?你这是宰熟客你知不知道?” 吊儿郎当,不是那甩手掌柜二世祖是谁?谢泽霖捡起那颗球,抛着朝梁月走过来,弯腰捏着那球在艾达眼前晃。 “你算哪门子的熟客?” 谢泽霖弹了下舌头,用那颗球去逗艾达,“我跟你这么熟,这里又是你做东,我当然是熟客咯!甲方乙方的,现在不是熟客,以后总是熟客的嘛!” 梁月抬眼,“甲方乙方?接我家宣传片的是你?” 谢泽霖半分犹豫都没有,坦坦荡荡,笑着点点头,“是啊,我本来人在曼谷,刚下飞机,朋友的公司问我要不要去帮忙,我不字还没出口,他发了你家出版社的信息过来,我查了查,就过来了。” 艾达怎么都不能从谢泽霖手里拿回那颗球,又见着梁月跟他说话,不敢上去抢,呜呜叫了几声,躲在了自家主人的身后。 谢泽霖哈哈大笑,“哎呀,小可怜,还你了,还你了还不行吗?” 谢泽霖直起腰来,把手里的球递给梁月。梁月没接,冷眼瞧他。 “你不必这样吧!”谢泽霖嘴角勾过,捏着那球的手腕抖了抖,“这圈子就这么小,你也是干这行的你能不知道?我朋友的公司还跟GOC合作过,大公司,真的,你大可去查。童叟无欺。” 不着调的话,由得谢泽霖说出来,倒让梁月忍不住笑,“我只是觉得太凑巧,这圈子是不大,可哪里有这么……” “凑巧?什么凑巧?”谢泽霖笑得痞气,“一点儿都不巧,是我故意接近你。这家出版社要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才不会来呢!” 梁月笑着翻了个白眼,见过不着调的人,没见过想谢泽霖这样,明明白白把不着调三个字写在脑门上的。 “想追我?我前几天可刚分手。” 谢泽霖笑:“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这不正好,我这叫,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是了,趁虚而入!” 梁月笑得前仰后合,“你怎么这么多年语文还这么差劲啊!你是不是中国人?” 梁月正跟谢泽霖说笑着,衣兜口袋中手机电话铃响起。梁月翻出来一看,又看了眼时间,喃喃道:“卡蜜尔?怎么这么快?这才多久?” “我接个电话。” 谢泽霖耸耸肩膀,小声说:“那你让我带狗狗玩会儿?”他说着,还拿着那颗球在地上摔了摔,惹得艾达都眼馋,直勾勾看着他。 梁月笑得不行,把牵引给了谢泽霖,“哪凉快哪呆着去!” “哎!”谢泽霖眼睛都笑弯,弯腰对艾达吐吐舌头,“你现在归我啦!” 梁月接起电话时,语气里还带着笑容,卡蜜尔一下子就听出来,笑问她:“怎么这么开心?你教会了艾达新的动作吗?” 梁月下意识摇头,等意识到卡蜜尔看不见,才说:“不是的,是碰见了一个老朋友,就是你找的那个摄影师,准备给出版社拍宣传片 分卷阅读123 那个,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卡蜜尔的惊讶从话音里头满溢出来,“这么巧吗?那就好了,你可得帮我去跟他谈。”卡蜜尔说着压底了声音,“我们要拿一个亲友价,嗯?” 说着,梁月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人一狗,“他现在跟艾达玩呢,就在平时我带艾达来的这个公园,你跟伊万谈好了吗?这么快?” 卡蜜尔说:“是啊,比我预料中快,你们过来吗?你,艾达,还有你的朋友,离文森特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先聊一聊。” 不远处艾达刚把谢泽霖扑倒在地,梁月噗嗤一声笑出来,电话那一头的卡蜜尔听见了,也跟着笑。 “好,我问问他。等会儿见。” 梁月挂了电话,喊了谢泽霖一声,“哎,去喝杯咖啡吗?正好带你去见大甲方。” 谢泽霖听了,抱住艾达从地上爬起来,笑着对梁月吹了声口哨,“怎么,比我还心急,要去见家长了?” 梁月笑骂他,“我去你的。” 艾达像鱼一样在谢泽霖怀里挣扎,终于被梁月抱住放回地上,自己的小球球也被放回身上的小衣服里,乖乖跟在梁月的脚边走。 谢泽霖大大咧咧,抬手就是往梁月肩膀上一架,“哎,我约了朋友去越野,离这儿不远,一起去?” 梁月白了他一眼,耸肩拍开他的手,“滚一边儿去,泡妞请人去越野,也就你想得出来。” 偏得二世祖还得意,双手抄兜,手臂一撞梁月的肩膀,“那是,我与众不同嘛!” 两人打打闹闹往前走,不远处的街口,深黑沃尔沃巨兽一样蛰伏。驾驶室内,聂行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向内视镜,只见自家老板手里捏着个宝蓝色打火机,防风盖甩开又合上,合上又甩开,啪嗒啪嗒,压着节奏响。 蒋泊舟的视线蛇一样,咬着窗外两人的背影追,脸色阴沉,牙咬得下颌线都凸显。 聂行问:“要跟上去吗?” 打火机防风盖啪嗒合上。车内一片沉默。那双人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街角。 蒋泊舟手指捏住那只打火机,下颌动了动,终于开口,“不了,跟上去要是被她看见,她会不高兴的,按照昨天说的,去梁月读过的大学看看。开车吧。” 黑色沃尔沃启动,蒋泊舟抬手将打火机放回衣兜,下意识抬手按住衣领。曾经一枚戒指挂着的地方,如今挂上两枚,叫他下意识地小动作不再落空。 他的手探进自己的衣领,把项链吊坠解下来放在手心处。两朵荆棘玫瑰,一模一样的款式,不过一枚古铜,一枚铂金,勾着串在项链里,放在手心都有些硌。 这戒指还是他回定海祭拜母亲时之前就做好了的,他带着这戒指到母亲墓前,跟母亲说,他要跟梁月求婚了,梁月一定会答应,以后他能成为梁月的家人,带梁月回来进蒋家家门,不让梁家人再欺负她。 可最后,欺负她的,不止梁家人,他蒋泊舟,也洗不掉浑身罪名。 “原来离开我,她真的会笑得这么开心。” 蒋泊舟自嘲笑笑,把项链戴好,两枚戒指,叠着放进领口。 前面聂行默了半晌,开口说:“‘空大’刚刚送上来一批游戏的策划方案,其中有百分之三十是给西游预留的策划,目前还没有具体背景,您看要不要联系这边,加大合作?” 蒋泊舟连想都没想,“不用,她不见得会回国去负责这些案子,还白白惹她烦恼生气。” 窗外已是往后飞逝的街道,蒋泊舟还是忍不住往之前的方向看去,“她现在挺开心的,我想让她就这么开心一点。你不必再说了。” 聂行却并没有放弃,“‘空大’被攻击,目的就是为了逼您回去,如果您不回国,蒋老先生那边……” “我说过了。”蒋泊舟声音往下沉,已经是不可商量的姿态,“你不必再说。” “‘空大’被尹阙那边攻击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能让阿月知道。” 聂行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生生压抑下来,还是没忍住,“梁小姐知道了,也不一定会帮着尹阙那边,毕竟‘空大’也事关陆先生,事关覃勤。” “连你都知道,梁月不会因为我去劝尹阙住手。” 聂行一瞬噤声,半晌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你说的是实话。”蒋泊舟叹了口气,“不让她知道,我也仅仅是不想再让她难做,尹阙是为着梁月来打我也好,为了自己的私心也罢。这件事我会处理,她那边不需要知道。” “我能做的,就是滚远点,别让她堵心。” ☆、第53朵玫瑰 何绵绵从航站楼走出来的时候, 一眼就看见了梁月。 不能说她不惹眼, 面包服, 紧身裤, 搭着一双AJ熊猫,头发都剪短了,刚刚好在锁骨处, 被她用墨镜往上当着发箍一架,明媚的五官就露出来,当真叫人移不开眼。 何绵绵丢下行李,直接冲过来给梁月抱了个满怀。 分卷阅读124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酷!” 梁月笑了笑,把头顶墨镜往领口一夹,“是卡蜜尔, 刚看完一本杂文集, 说什么中国习俗孩子生日要穿新衣,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习俗,反正她说从今年开始就要这么来, 然后画了几张搭配, 直接让我抽中这套。” “那你这么多个生日要庆祝的,出生的,身份证上的, 定居法国的不是也算一个,哪里庆祝得过来?” “她说都得抽,我昨天抽了三张,今年的份额都抽完了。” 何绵绵笑得肚子疼, 伸手去拨梁月的发梢,“她真的好有趣啊,我好想见见她!” “见呀,后天晚上一起吃饭。”梁月走过去将何绵绵的行李箱拖回来,跟她一起往外头走。 “你家老陆回彭城去了?” 何绵绵点点头,“他忙,蜜月之后就得赶着回去了,哪里有我这种自由职业者潇洒,还能特意飞过来陪你过生日。” “他想来,我还不想管他吃喝呢,你来就够了。” 何绵绵抬眼看了一下天,“这天看起来好像要下雪了,你真要去露营?” “是啊,很久之前就跟我的朋友们约好了的。”梁月摸起车钥匙,外头停着的车车灯闪了闪,她偏头笑着问何绵绵,“你要吃点点心吗?” 何绵绵还没说话,一打开车门,当即眼睛都亮了,“汤包?” 梁月笑起来,坐进车里,把副驾驶前头放着的一个小袋子拿起来,递到何绵绵手上,“卡蜜尔听说你是姑苏人,特意给你做的。” “哇!她真好!”何绵绵欢天喜地,双手把纸袋子捧起来,乖乖在副驾驶位上坐好。手指一撩开纸袋口子,里头的香气登时涌出来,“哇,我好爱她!怎么连蛋花汤都配好了呀!她还缺女儿吗?我还可以吗?” 梁月笑得嘴都合不拢,满眼都写着得意。“不可以!她是我的!” “你先喝口汤吧,我出来久了,虽然是用保温碗装的,但是还是怕凉了,等我开车你就不能喝了,别潵得到处都是。” 何绵绵先用手指头勾开早餐袋子狠狠吸了一胸腔香味,喝了两口乖乖把碗盖好,侧身就是抱着梁月在她脸颊处亲了一口。 “我好羡慕你呀!幸好我们阿月还没出嫁,什么时候我能娶了你就好了。” 梁月将何绵绵推开,笑骂一句:“去你的。我才不要跟陆和渊共事一夫。” 何绵绵趁着梁月开车到平稳路段,忍不住馋吃了两口汤包,又问:“你去那个越野露营靠不靠谱啊?会很累吗?” “是个开放营地,类似国家公园,明天行程不到四十公里,路线也不算复杂,我去过很多次了,几乎年年都去,难度最高的也就是山头小石路小陡坡,连中途唯一一座吊桥都是去年加固过的,没必要担心。” 何绵绵听了,只嗯了一声,又问:“就一晚?” 梁月笑,趁着红绿灯,伸手在何绵绵脸上掐了一把,“就一晚,你住去我家,就独守一晚空闺,我速去速回,行了吧?” 何绵绵语气带着试探劝告,“明天真的不用我开车陪你全程?我好歹去年的时候考了个国际驾照,我很有用的!” 梁月扭头看她一眼,笑说:“不用,也就是爬个坡去扎营睡一晚的事情,都是我认识的朋友。你还开车跟我去?你要真有这个诚心,就直接陪我玩一趟全程,买套运动服多准备一套装备的事情。” 何绵绵啜饮两口鸡蛋汤,听了这句话,险些噎着,红着脸直咳,吓得梁月都伸手过去给她拍背顺气。 梁月直笑:“开玩笑罢了,你怎么还这么着急!” 何绵绵终于缓过气来,摆摆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八百米都没及过格,你放过我吧!” “我哪里敢真的让你去,陆和渊要是知道了,不得飞过来剁了我?” 梁月笑着拍了一下何绵绵的肩膀,红灯转绿,车继续前行。“你就是个门外汉,开个车送我过去起点撂下,我就对你感激涕零了。你放心,他们那帮人都比我专业多了,昨天我给发照片给你看的时候,你说还挺帅的那个,卢卡斯,他开始玩攀岩玩越野的时候,你我还没高考呢。” “行吧。”何绵绵努努嘴,一个汤包下肚,又问:“那个卢卡斯,今年多大呀?看着好像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真的靠谱吗?” 梁月听了,扭头来将何绵绵从上到下看了两回。 何绵绵蹙眉,作势要把手里夹着的汤包往梁月那边投过去,说:“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梁月笑说:“从前陆和渊说我在覃勤面前像个老妈子,这个称号我该转送回给你。” 何绵绵努努嘴,“行了行了,不管你了行了吧?不知好歹。” “卢卡斯家里就是在美国经营野外营地的,他算是挂在自动锁上长大的。我是在波士顿跑马拉松认识他和她女朋友的,还签了他女朋友,出版了两本他们俩的情侣游记。” 梁月说完正遇上个红灯,尾指与无名指夹起一张面巾纸,拇指与食指捏起何 分卷阅读125 绵绵吃剩的小小一片汤包送进口中。 “老妈子你就放宽心,等我回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见卡蜜尔,让你再好好羡慕羡慕!” 梁月说完,另一只手还伸过来,攥着何绵绵的脸颊用力揉了揉。 “去你的。”何绵绵笑骂梁月一句,抬手将她的手拍下,“过分死了,滚滚滚!” …… 户外越野,自然得起个大早,梁月生物钟容易调整,何绵绵则不然。梁月开车去跟卢卡斯他们碰头的时候,何绵绵还窝在后座上抱着靠枕补觉。约好了户外越野的一行人咋咋呼呼着叫嚷,下车来相互问好拥抱,活活将何绵绵吵醒。 梁月已经下了车,何绵绵按下车窗,趴在车门处看她。 男男女女,外国面孔居多,鸭舌帽花头巾,连冲锋衣也遮不住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肌肤一律都是蜜色,倒衬托得梁月更像是白人。 梁月身边站着的一双人,何绵绵一眼就认出是之前看过照片的卢卡斯,另外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梁月回头来看向何绵绵这边,她也不好意思再睡,抓了抓头发下来打招呼。 “这是我朋友绵绵。卢卡斯、克洛伊。” 克洛伊是巴黎人,中文发音一般,但句子倒说得算流利,跟梁月说话的时候,也是尽量用中文。卢卡斯却是只会三句中文:你好,谢谢,再见。 梁月指了指车后备箱,对克洛伊说:“后面有一桶补充的饮用水,水还没满可以去装,等会儿绵绵把水载回去。” 克洛伊笑着跟何绵绵握手,说:“谢谢你啊!你确定不跟我们一起去玩儿吗?我还带多了一套备用装备,这次的路线简单,一起来嘛!” 何绵绵摆摆手,只笑说:“我就算了,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你们要是缺什么物资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买了送过去,梁月给我发过定位,我知道你们露营的地点。” 卢卡斯倒是听得懂何绵绵说什么,摆摆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两辆越野吉普。何绵绵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两辆吉普车门大开,有一辆车的驾驶座上还坐着人,并没有要下来一起走的样子。 何绵绵挑眉,问:“你们租的车?请的司机?” 卢卡斯用英语回答:“是啊,车上装着帐篷和睡袋,还有我们的食物,准备都很充足。” 身后那两辆吉普边上有人喊卢卡斯他们过去,他双手拢在嘴边应了一声,这才回头来对梁月说:“他们快到了,再等一下我们就出发了。” 梁月问克洛伊:“还要等人?怎么?有新人来吗?” 克洛伊点点头,转身把背包里头半满的运动水壶拿出来握在手里,“是啊,是伊恩,他带了新人来,就一个,说是工作认识的。” 梁月笑起来,说:“怎么回事?一起出来玩的,他别想着来谈生意啊?中国人的规矩,陪着谈生意是要收红包的。” 她话一说完,便是卢卡斯半懂不懂的,也跟克洛伊一起笑了起来。 何绵绵把车后备箱打开,卢卡斯把矿泉水桶挪近抱住,膝盖抬起来,将怀里抱着的矿泉水桶往上顶了顶。克洛伊掌托往下压了压帽檐,迎上去搭了把手,拿过旁边放着的水壶,给壶里灌满了水,又转过身来要接过梁月的水壶。 “我自己来就行。”梁月说着,将水壶壶口往矿泉水桶上面凑。水从矿泉水桶缓缓注入水壶里,梁月只觉得手中越来越沉。 后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伴随着一声口哨。 旁边克洛伊手肘撑在车上,笑说:“是伊恩来了,让我来看看,他带了只什么小绵羊过来给我们发红包。” 梁月扶着满了的水壶,推着矿泉水桶回归原位,低头去凑近壶口处,先喝了一口水。 梁月看了克洛伊一眼,笑说:“你还不知道伊恩吗?指不定是什么美女老板,被他拐过来陪我们到山沟沟里玩。” 克洛伊努努嘴看过去,却是笑了:“还真不是,是个帅哥。哎,如果大老板是直的话,就该你上去拐他到山沟沟里陪我们玩了。” 梁月白她一眼,“这么抬举我?” 卢卡斯笑了两声,已经将矿泉水桶放下,梁月拍拍卢卡斯的手臂,让他顺路把需要装水的人喊过来。 又来了两个人过来跟梁月她们打招呼,将自己没满的水壶装满。矿泉水还剩小半,但已经用不上了。梁月从车后备箱把帐篷和睡袋拖出来放在地上,关上车门,送何绵绵离开。 车开走,梁月回头,却见克洛伊抱着双臂,还在看那边。梁月笑着低头整理东西,将运动水壶放进背包里。 “怎么还在看?真这么帅?” 克洛伊点点头,伸手捞了捞梁月的手臂。“你看看呀,我觉得会合你的口味,他也往这边看呢!” 梁月拨开克洛伊的手,笑说:“行啦行啦,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人间绝色。” 梁月单手捞起背包转身,手仍勾着背包肩带,看向那边时却一瞬愣住,连脚尖都尚未跟着转,眉头是先皱起来。 那 分卷阅读126 边却是先传来两声口哨,短长变调,痞气十足。 克洛伊下意识看向伊恩那边,将那“小绵羊”重新打量,问梁月:“前男友?之一?” 梁月噗嗤一声笑:“不是,他不是我的菜。” 谢泽霖一身运动装,额头上一条运动发带,看见梁月顿住,抬手将墨镜摘了下来扣在领口处,食指与中指并起,从眉间潇洒一划。 唇角勾勾,还给梁月抛了个媚眼。 ☆、第54朵玫瑰 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发, 卢卡斯和克洛伊他们几个专业户分成两批领头和殿后, 梁月只是业余, 自然跟在队伍中间。 谢泽霖来得是招摇, 可出发之后却是低调,别说是粘着梁月,就是话一路上都没跟梁月说上两句, 一直都和带着他来的伊恩跟在队尾。 梁月跟熟识的朋友走在一起,说说笑笑,过吊索桥的时候才跟谢泽霖碰上,也没能说什么,转身又是往前走。 到达扎营地点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刚过, 营地平坦在悬崖边上, 沿路有石阶土坡上去,顶点没有遮蔽,大队都停在坡底的树荫里头, 将身上的帐篷睡袋全都卸下来, 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先休息。 克洛伊没闲下来,拉着梁月要去边上拍照。卢卡斯是认命拿着手机跟上去,克洛伊还在想拍照的姿势, 谢泽霖却是跟了过来。 “我帮你们吧。”谢泽霖捧着台相机跑上来,还是上次梁月看过的那台单反,她都认得。他是兴致勃勃,从下面一直跑着跟上来, 脸颊还带了些运动后的潮红。 卢卡斯自然乐意,跟谢泽霖说了声谢谢,喜滋滋地把手机丢在旁边的地上。 克洛伊扯了扯梁月的手臂,“我们倒立拍照吧?” 悬崖边上虽然有围栏,但看上去还是瘆人,远处就是绵延山色直到城市边缘,往下,甚至看不见底。 梁月还没说好,倒是谢泽霖先惊讶挑眉,脸上带着揶揄神色:“你连运动都玩儿得这么野?” 卢卡斯听不懂这句话,克洛伊听懂了,满眼好奇,看向梁月。 梁月回答:“我高中同学,同班的。” 克洛伊恍然大悟,却是直接跟谢泽霖说:“你跟我们一块儿拍吗?叫伊恩上来给我们拍就行,我们二对二。” 克洛伊说完,侧身用肩膀推了推梁月的,笑得不行。谢泽霖憋着笑,自然答应着说好。克洛伊推了推卢卡斯,让他去把伊恩喊过来。 谢泽霖自然走到梁月对面,竟是挑衅一样对她一笑,“怎么?怕了?” 梁月只笑着发出一声“切”。 卢卡斯先跑回来,拍着手走到克洛伊,跟她一起摆好姿势。伊恩跟上来,从谢泽霖手里接过相机。 四个人都准备好,伊恩操控相机,搞怪着中英法三语播报,喊着一二三给他们拍了一整套。四个人拍了倒立,谢泽霖重新拿回相机,把伊恩赶下山去。谢泽霖倒是没再入镜,只给他们又拍了几套,都是寻常的瑜伽动作,只是在悬崖上头做,有后面的无边景色衬托,倒是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意思。 克洛伊喜滋滋地加了谢泽霖的微信准备收照片,已经到坡底的伊恩又上来,喊他们几个下去,说已经架起了小燃气炉,咖啡都快煮好了。 卢卡斯和克洛伊走在前面,谢泽霖跟在梁月后面,几个一起走下石阶土坡。 身后快门声又响了两声,梁月回头,正是对上谢泽霖的镜头。他笑了笑,镜头偏移,往梁月身后景色而去。 梁月没急着跟着往下走,停下来笑问他:“谢大摄影上次说邀请我去的露营就是这个?我还当你雨林里头泡惯了,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学生春游。” 谢泽霖将相机捧在手里,眯着眼笑着打量梁月,“你这就是搞歧视了啊,大山是山,小山也是山。” 十个字没有八个字着调。梁月只笑了笑,转身往坡下走。 后头谢泽霖两三步跟上来与她并肩,抬手指了指伊恩,“这次还真是凑巧,他跟我之前拍的纪录片有点交集,挖我去他的视频公司,知道我来了法国,死命要缠着我,还是今天早上带我来的时候,我看了以前的照片才知道你也在。” 世界真是小。梁月点点头,却是问他:“那你答应跳槽了吗?伊恩的不是做专业宣传片的吗?我以为你只想拍纪录片,接这些都是赚外快的,还真要从良去朝九晚五了?” 谢泽霖笑,“是啊,本二世祖准备金盆洗手,上岸从良了。关键是他公司在巴黎,不是有你在呢吗?” 梁月笑着摇头,抬眼就看见不远处克洛伊手端着一个纸杯朝她招手,那纸杯里头热气蒸腾,旁边卢卡斯和伊恩各提着一个壶,正给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地倒咖啡。 “哎,梁月。” 梁月回头看谢泽霖,“怎么了?” 谢泽霖手还捧着那台相机,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忽地又笑开来,“没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神神叨叨。”梁月只笑骂他一句,也没多理 分卷阅读127 他,往山坡下走,融进他们之间。 大家歇了一会儿,又都陆陆续续动起来,把帐篷和睡袋全都拆出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搭帐篷。梁月跟何绵绵打完一个视频电话,也去将帐篷拆出来搭建。 梁月正在钻在帐篷里头铺睡袋,忽地只感觉到脚踝被人拍了一下,侧身坐在帐篷里头一扭头,只看见克洛伊一张笑脸。 “你怎么这么慢!小乌龟,快出来玩啊!快要日落啦!” 梁月抬脚就是把克洛伊的手踹开,笑着回了一句好,把睡袋铺平拍了拍,拉好帐篷拉链再从里头钻出来。 帐篷外头的空地上,卢卡斯已经用便携铲子刨好了一个小坑,有些人正在用捡来的石块将小坑围好,还有在找树枝碎叶准备点火的,旁边一块大石头上放着几袋烤肠和面包,克洛伊正蹲在旁边在用小刀削长树枝,身边已经放好了几根。 梁月自然过去帮克洛伊,那边卢卡斯将火烧了起来,这里克洛伊也把食材整理好了,一起搬了过去准备开烤。 有人一起砍竹子扎了一条长椅,和周围几块大石头一起,正好将火堆围住。 伊恩笑嘻嘻,从背包里抽出一瓶伏特加,火堆四周登时围满了笑声和口哨,他吐着舌头扭着胯,把纸杯一个个分过去。 梁月接了小半杯用手端着,另一只手控着树枝,看着上面的面包片渐渐泛黄,香气蔓延。 就隔着两个位置,谢泽霖左手一根长木棍穿了两片面包片,右手一根长木棍戳了一串儿棉花糖,他膝头还放着一根长木棍,上头穿了三根火腿肠。 梁月看见就直接笑他:“你干嘛呢?” “嘘!我在搞创作!”谢泽霖耸耸鼻子,把左手的面包片收了回来晃了晃,这才把右手木棍上已经融化得差不多得棉花糖收回来。 火堆旁边的人都看着谢泽霖,看他把烤好的火腿肠放在两片面包上夹着,一手捏着面包,一手把棉花糖往面包边上糊,把面包片之间的缝隙填住。 “嘿,哥们儿,你在做三明治吗?”有人在笑。 谢泽霖只笑笑没回答,丢开右手的木棍,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便签纸,半卷着戳在面包片上面,把便签纸立起来。 面包片散发着麦香,混着火腿肠的香气,卷着棉花糖的甜,上头一张便签纸在火光下,纸上的字隐藏在阴影中。它们躺在谢泽霖宽大的手掌中,直接伸向梁月。 “送给你。” 周围哄笑声乍起,梁月抬眼看向谢泽霖一双带笑眼。 谢泽霖没把手收回去,那脸上更没有一丝尴尬,将手掌往上托了托,“生日快乐!” 原来是“蛋糕”。 克洛伊先是拧起眉头,“露娜的生日在六月初,我们约好了过生日的,才不是今天!你记错了呀,怎么回事?” 克洛伊看着梁月,可梁月却没反驳,反倒是伸手将谢泽霖手里的“蛋糕”接过来,微笑说了声谢谢。 梁月双手托着“蛋糕”,尚且没回答,倒是谢泽霖先开口,“她的生日多了去了,今天是她真的生日,你们信我,我可是这里认识她最久的!” 梁月抿唇点点头,“今天是我出生的日子,之前跟你们庆祝那个是我定居法国的日子。” 克洛伊抬起手肘撞了撞梁月的胳膊,“好啊你,这都不告诉我们!” 梁月笑着吐了吐舌头,换了左手将“蛋糕”托着,右手取下上面那张便签纸,低头就着火光看了一眼。上头写着中英法三语的生日快乐,下面还标了日期,正是今天。是谢泽霖提前就准备好。 梁月又看了一眼那便签纸一角的日期,把便签纸放进口袋,双手捏起“蛋糕”放在嘴边,笑说:“要给我唱生日歌吗?‘生日蛋糕’分你们一点噢!” 一众欢笑,都是朋友,自然捧场给梁月唱了一遍生日歌。伊恩更是,握着伏特加就就绕过来,硬是把梁月的杯子又添了三分酒。 烤肉香,棉花糖,绕在火舌上的伏特加,香味混着笑声,男男女女围在火堆旁,不知是谁先唱起歌,克洛伊拉着卢卡斯起来跳舞。 梁月吃完指尖粘着的最后一块棉花糖,用水洗洗手,捏起纸杯喝下最后一口酒,摸着衣兜站起身来。 夜里石阶上没有灯,梁月也不敢走远,只坐在光亮尽头,扶着悬崖围栏,摸出烟和打火机来。 悬崖下山岭寂静,都在沉沉睡梦之中。远处云雾缭绕,就像梁月指尖烟。 “借个火?” 梁月回头,果然是谢泽霖,笑得带痞气,双手从兜里抽出来,却没烟。 “顺便再借根烟。” 梁月笑,把烟盒跟打火机都拍到他手心。 梁月喜欢抽女士烟,烟卷细长,谢泽霖抽起来却不显得娘气,冷白手指夹着烟,颇有两分落寞韵味。 “真的想追我?”梁月吐出一口烟圈来,单刀直入。 谢泽霖笑,回答也没让梁月失望,“我真的就在追你。” 梁月笑得咳出来,从衣兜里将薄薄一张便条纸 分卷阅读128 抽出来,贴在谢泽霖手臂上,“你要真心追我,会把尹阙的联系方式给我外公,帮尹阙回来?现在还明明白白告诉我?” 别说是便条纸上面画蛇添足加上去的日期,笔迹明明白白跟梁剑津给梁月的那张便签上的一模一样,就连这便条纸的材质颜色都跟那张一模一样。 谢泽霖夹烟的手指夹着那张便签,也是笑,“真聪明,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得了吧你。”梁月真想啐他一口,偏得他这个吊儿郎当又不掩饰的痞子样,叫人不能真正生起气来。 谢泽霖把那张便签连着烟盒打火机塞回梁月的衣兜,“反正尹阙那小子不可能带你出国,他们一家子都还是想回国内发展。我也觉得,总得要你先对蒋泊舟失望,我才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那个成语。哎呀,前几天还用过,对了!趁虚而入!” 梁月笑着翻了个白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拿他没办法。 谢泽霖大大咧咧的样子,手夹着烟凑到嘴边叼起来,手臂一搂梁月肩膀,要是不知道前情,还真觉得他下一句得喊出一声“好兄弟”来。 “我有什么不适合你的?嗯?你说说?我比尹阙适合你吧,那个狗崽子喜欢你是喜欢你,可是还有尹家一大家子等着他养,他就只能呆在国内。哪里像我?我多洒脱,能陪你到天涯海角,何苦留在国内,爷不疼娘不爱。” 梁月抖着肩膀把谢泽霖的手臂抖下去,“臭不要脸,你觉得我能信你喜欢我?” 谢泽霖笑了笑,“以前你跟在蒋泊舟身边那个鹌鹑样儿我可不喜欢,现在嘛,有一点点喜欢,想进一步了解。” 听听,多流氓的话,换了个人来说,梁月只觉得她能立刻打电话报警,偏得是谢泽霖这副不缺钱不缺人的二世祖皮相说出来,除了让人想笑,还真对他生不出半分讨厌来。 梁月低头抽了口烟,“你也知道我跟在蒋泊舟身边是一副鹌鹑样儿,不介意?” 谢泽霖努努嘴,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就是蒋泊舟碰着个好时候,你自己想想,如果蒋泊舟对你做的事情,换了别人来,换我那不用说了,换尹阙,换尹阙来,在那个时候对你那样,你指定对他一样死心塌地。” 梁月这下是服气了,叼着烟对谢泽霖一拱手,“在下佩服。” 梁月曾经笑骂汪释一句“揣着糊涂装明白”,到了谢泽霖这里,该换成原句“揣着明白装糊涂”。 谢泽霖手指弹着烟灰,给梁月笑抛了个媚眼。梁月这下子当即笑得捧腹,几乎喘不上来气,还得谢泽霖给她拍背顺气,这才缓了过来。 谢泽霖抬手抽了口烟,缓缓吐出个烟圈来,“梁月,你好好想想,要不要买我这只绩优股。” 梁月半晌没说话,“我自己走不出来,这么快接受新的人,我做不到。” 谢泽霖啧啧两声:“白费了我给你做的蛋糕,你那一脸感动,我还以为我有戏呢!真是,人家好伤心的啦!” 他这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看得梁月想立刻脱下运动鞋扣在他脸上。 “感动又不是喜欢。以前蒋泊舟好的时候,让我感动的事情做了不少,然后呢?我得学着分清感动和喜欢了。” 谢泽霖没半分沮丧的意思,笑着叹了口气:“那狗东西真是卡了个好时候出现。” 梁月笑他,“我高三才认识蒋泊舟,你跟我高中前后桌三年,没见你放一个屁?什么好时候?” 谢泽霖又是一伸手搂着梁月肩膀,另一只手夹着烟往外展,仿佛橘子洲头指点江山,“都说了我对你当年那个鹌鹑样儿不感兴趣,我多诚实的人,总不能骗你说我暗恋你好些年。” 梁月摇摇头,“我这些年底子其实没变过,换了皮不换馅儿,不然也不会在蒋泊舟身上栽倒第二次。基本我跟你试试,结局也不怎么样,还不如现在这样,你喊我一声好哥哥,我罩你,给你找份好工作。巴黎我地头,我说了算。” 谢泽霖笑得直抽气,“你这人,玩的时候看起来挺潇洒的,怎么内心这么脆弱?好好好,不接受就不接受,连先跟我装一装都不要呢?小弟我免费送上,外头租男友都得一周两千呢!蒋泊舟现在不是还没有离开巴黎吗?你先把我带在身边,刺激刺激他也好啊!不解气吗?不香吗?” 梁月看了他半晌,“他是那样气走我的,我要是这样,跟他有什么区别?算啦!是我自己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还真得要时间自己去想想,就不辜负你这只绩优股了。” 谢泽霖笑起来,用肩膀轻轻推了一下梁月,“好,好哥哥你搞快点儿,时间不等人,红颜花易老。” 他说着,还伸手在脸旁,把头发往耳后往那么一带,一副小媳妇模样,缓缓发出一声二声调的“嗯?” “去你的。”梁月笑着踹一脚谢泽霖的小腿肚。 还没等梁月再开口去骂他,衣兜里的手机却是先响了一声。 谢泽霖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笑着打哈哈:“零点了,生日快乐!我走啦!” 说完,谢泽霖识趣转身就走,听见梁月 分卷阅读129 一声“谢谢”,也只是挥了挥手,连头都没回。 梁月摸出手机来一看,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卡蜜尔发过来的一条短信—— “谢谢你愿意降临在这个世界里。” 梁月低头,指尖在屏幕上点,敲出一句话去回复—— “谢谢你愿意接纳我进入你的世界。真正的我。” 泪水滴下来,弄湿了屏幕,梁月用手掌托着擦了擦,文字消息是发了出去,却是把微信打开了。 梁月点开蒋泊舟的微信。上头绿色框框,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一瞬消失了,一瞬又出现,终于还是消失了。 指尖在屏幕上划,把联系人彻底删除。 作者有话要说:  蒋泊舟:生日……算了还是不要发了……不行,发吧还是……生日快……算了算了,阿月看见会不高兴的,她说了让我滚远一点……可是会不会没有人知道阿月今天生日……生日快乐……不会的,说不定阿月现在正跟朋友玩得开心,在吃蛋糕……还是发吧,不管怎么样都是阿月生日…… 蒋泊舟:阿月,生日快乐。【微信发送失败红感叹号】 ☆、第55朵玫瑰 窗外云雾阴沉, 似是有雨雪酝酿, 梁月停好车走进屋内时, 乍一瞬间从极冷走入温暖中, 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瑟缩着抖了两下。 艾达也被梁月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 抻着前爪伏身下去。 “外面太冷了吧?” 文森特的声音传来,梁月抬眼,就看见他从客厅走过来,臂弯中搭着一条披肩毯子。走到玄关处,文森特将毯子递给梁月披上,伸手将艾达的额头揉了揉。 “应该要下雪了, 虽然不是初雪, 但是是你回来之后巴黎第一次下雪。都快一周了。” “是啊,快下雪了,湿度太大了。冷得刺骨。”梁月说着将鞋换了, 裹上披肩, 一面吸着鼻子,一面往里走。 文森特跟在后头,笑笑说:“总比彭城好, 只是冷,湿气钻骨头,却又看不见一片雪花。” 梁月没回应,直往厨房走去, 找卡蜜尔。 今天的厨房是红豆香。梁月走进厨房时,却看见卡蜜尔在切巧克力。 “不是今天轮到我教你做双皮奶吗?”梁月把包放在厨房的中岛流理台上,指甲轻轻在袋子外侧弹了两下:“我把牛奶买来了。” 卡蜜尔抬起下巴来,看见包里露出一角牛奶盒子,问道:“一盒吗?” “两盒。我怕我做得不好,多备了一盒。” 卡蜜尔笑,“正好,可以给我用。” “来。”梁月闻声扭头,文森特递过来两张面巾纸。 梁月有些怔愣,道了谢接过来,将鼻子擦了擦,丢到厨房垃圾桶里,洗了洗手,去看炉子上小火熬着的。 红豆在水里翻滚,已经胀大不少,中心的一小撮已经爆开豆花,将水染得泛暗红。梁月将火关小了一些,另取了一只小锅来,将包里的一盒牛奶拿过来打开,倒进锅中熬煮。 文森特在厨房帮不上忙,顺了一块巧克力放入口中,又重新回到客厅壁炉前的工作台。 厨房内只剩下巧克力切碎时清脆解压的声音,混着红豆与牛奶的香气,宛若人间仙境。 “最新的那本手稿看得怎么样?有趣吗?” 梁月取了只勺子将牛奶搅拌,回答卡蜜尔的问题:“还好,艾米莉的主题是东方的神话,用西方神话体系去构建东方神话世界,这个想法不错,只是文化还是有差异,在中国不见得能行得通,但在法国和欧洲的市场,接受程度会高很多。我觉得不错。” 卡蜜尔伸手要去将热水壶取过来,梁月先一步,将热水拿过来倒入白瓷大碗中,好让卡蜜尔将巧克力融化。 “那就好,留下吧,你今天再挑一本新的带走。” 梁月“嗯”了一声,用测温枪一扫锅内热牛奶,关了火,将牛奶倒入流理台上三个小小平底布丁杯中。 红豆在锅中逐渐化身软糯,巧克力在温热中消除棱角。 “我明天要去一趟里昂,去见一个老朋友,你陪我去吗?” “不了,我约了一个作者见面。明天我……” “你买的是脱脂牛奶噢。”卡蜜尔捏着牛奶盒子,偏头看向梁月,问:“你不是说过,双皮奶要用全脂牛奶吗?所以你才另买的呀。” 梁月一瞬愣住,将卡蜜尔手中的牛奶盒子拿过来,将上面的字看清。 “完蛋。”梁月低声骂了一句,伸手捏起装了热牛奶的布丁杯,敲动两下,布丁杯底与桌面轻轻撞击,里头仍旧是牛奶流动无阻,丝毫不见奶皮凝结。 梁月扶额叹气,“抱歉,我买错了。” 卡蜜尔伸手在梁月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笑说:“没关系,那就过两天再吃双皮奶好了,今天只有红豆牛奶了。幸好热可可还可以做,只是奶泡要打久一点罢了。”b 分卷阅读130 r   梁月尴尬笑笑:“我当时真的以为我买的是全脂牛奶。” 卡蜜尔将牛奶加入融化的巧克力中,用小铲子轻轻搅拌混合。梁月将炉子上的火熄灭,让红豆缓缓冷却,另取了一只杯子来打奶泡,准备着等会儿用来装饰热巧克力。 奶泡缓缓成型。 “因为蒋。是吗?”卡蜜尔问。 牛奶中旋转的料理机停下。 “什么?” 热可可注入咖啡杯,半满,等着奶泡来装饰。 卡蜜尔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声音缓缓,如若可可丝滑,“因为,蒋还没有离开法国。因为你看见新闻了,签了维森写的小说的游戏公司,蒋的公司,被商业攻击的新闻?” 梁月本能想要促使反驳出口,“我并不知道他怎么样。” 说完了,梁月看向卡蜜尔的双眼,还是忍不住将真相吐露:“是,我从新闻上看到的,那边的媒体都被封死了,是巴黎这边的,报导那款游戏的近况,我才知道。我打电话去问我在中国的朋友,她们很久才肯说,是尹阙带着国外的资本在攻击蒋泊舟的公司,是蒋泊舟把消息封住了。” 卡蜜尔笑了笑,将梁月打好的奶泡取过来,一勺一勺覆上热可可的表面。 “他不想让你知道。” 卡蜜尔语气平稳,用词中肯,只是陈述事实,说不上褒贬。脱脂牛奶打出来的奶泡并不持久,棉花糖放上去,奶泡已经开始消减,热可可被卡蜜尔推到梁月手边。 “喝吧。该叫,法国姜茶?驱寒保暖。” 卡蜜尔笑容温暖可亲,梁月纵使心事再沉重,亦扯扯嘴角,将热可可捧在手心。 手心温热,却没叫思绪放松半分。热可可将手心熨帖,梁月只觉话如千斤重,压在舌尖难开口。 卡蜜尔看出梁月心中纠结,绕过流理台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手臂处抚摸两下,“那你想去见他吗?” 梁月没有犹豫,直接摇摇头,“我跟他没有可能了。我只是担心会影响别人。” “别人?是指你以前的同事吗?还是,尹阙?” 梁月抿唇想了想,“尹阙。他说他当初回国只是因为我,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是让我外公放他回国的立足点,他背后的毕竟是外资,现在占有的市场份额已经很明显,我外公不会放任他坐大。我不想他被逼得不能留在国内。” 卡蜜尔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梁月的脸颊,“你的心真的是太软了。” “对尹阙吗?其实他没有伤害过我,他跟蒋泊舟不一样。” 卡蜜尔点点头,“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我总觉得我不该去见蒋泊舟。” “为什么会说‘不该’呢?” 卡蜜尔的声音平稳,仿佛只是弯下腰来,回答着孩童提出的一个小疑问。天空为什么是蓝的呀?春天的水为什么是绿的呀?连语气都带着宠爱,叫人心甘情愿在其中溺毙。 “他像一张网,不是,像漩涡一样。我总是感觉我去了就很难出来。我想躲开他。” “可即便他是网,是漩涡,你也挣扎出来过,不是吗?” 卡蜜尔的语气中带着调笑,却没有让梁月恼火,卡蜜尔太过了解她。 “是。你说得对。可我好怕我一见到他,又会变回以前的样子。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以前的样子。” “胡说。”卡蜜尔双手捧起梁月的脸,“你可以说你不喜欢那个追着他跑的你,但以前的你跟现在的你一样,都是善良的孩子,我喜欢得不得了,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梁月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将卡蜜尔抱住,窝进她怀里。 卡蜜尔拍着梁月的背,说:“你跟他再次见面之后,其实做得不是挺好的吗?我们要多看看结果。你看,他都追到巴黎来了,在我门口求着我让我告诉他,告诉他你过得怎么样,好不好。求着让你原谅他。这样,就做得很对。” 说完,卡蜜尔还补了一句:“有机会的话,写本手册,就按照这个做,再来一遍。还不开心的话,再来一遍,直到自己开心为止。” 梁月笑:“卡蜜尔,你真的永远都有办法让我开心起来,是吗?” 卡蜜尔嘴角弯弯:“当然。” 梁月叹了口气,“卡蜜尔你真好。” …… 巴黎夜,快九点,灯火已近阑珊,第七区向来闲适,此刻如同小兽前腿交叠着将脑袋安置,等待安眠。 梁月的车刚刚停入车位中,下车时不忘返回,将后座上的厚厚一本手稿拿起来抱住。 手稿上头,留着一张亮黄便条贴,上后法语字母龙飞凤舞,除却数字之外,只怕唯有梁月能够分辨。 梁月将手稿抱住,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过两三个街区,酒店隐藏绿影中,白墙黑窗,门厅深深。梁月直直往里走,服务生上前问询,梁月捏着那纸便签,将上头的房门号报出。 “告诉蒋先生,我在露台咖啡厅等他。” 服务生应声说会 分卷阅读131 将话传递,送梁月到电梯口,目送她进入电梯,往楼上咖啡厅而去。 蒋泊舟来到露台咖啡厅时,梁月点的花茶刚刚端上来,她随手将笔当作书签放进手稿中,抬头时恰巧撞上蒋泊舟投过来的目光。 衬衫整洁,西装休闲,外头大衣看着新,该是落地之后在巴黎现买的。人靠衣装,面上没留须,干干净净,但衣饰也遮不住人憔悴,梁月的视线落在蒋泊舟眼下颧骨,半晌才收回来。 不过一周光景,蒋泊舟这副卖惨模样算是下足了本。 梁月半句招呼没打,蒋泊舟脚步初显踌躇,还是上来拉开椅子坐下。 “阿月。” 梁月久了没听他的声音,一瞬只觉得恍然,如若隔世传来,连喉头都微微泛酸。 可梁月没想跟他寒暄,眼垂下去便开门见山:“蒋泊舟,你回国去吧。留在这里没有必要。” 蒋泊舟并无再奋力辩解,双手十指交握,安置在膝头。梁月瞧见他眼中沉沉一片,一瞬不知道该如何将话说出口。 该说的,不该说的。软的劝告,硬的争吵。早已轮番上阵。如今的蒋泊舟并无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只单纯与她身处同一城中,叫梁月连发脾气的立场都失去。 “蒋泊舟,从前的事情……” “我会回去的,你放心。” 并不在梁月的意料之中,她腹稿中软话狠话一句未说。一个念头甚至涌起来:以退为进?抑或是,陈仓暗渡?梁月记忆中的蒋泊舟,在情爱这场博弈中,从来都不是主动撤退的一方。 蒋泊舟似是读出梁月眼中疑虑,将话明明白白说透:“今天下午我就让助理定了机票,等会儿凌晨飞回彭城。我刚刚已经在整理行李,你放心,我明白我在这里你会不高兴,我不会缠着你,我会尽快走。” 梁月点点头,将面前花茶茶杯勾起,“好,那我祝你一路平安。我先走……” 梁月说着要站起来,蒋泊舟终究没忍住,急急开口,“阿月,听我说……” “我跟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要说的话之前都说完了,蒋泊舟,我跟你真的不可能了。” “我明白,我明白。”蒋泊舟连连点头,“只听我说完几句话,说完了我就走,你不找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就像这些天在巴黎一样,我没有找过你,我真的不会再打扰你。” 梁月没说话,把扶在桌边的手放到膝头。 蒋泊舟松了口气,视线凝在梁月脸上,近乎贪婪,似是最后一眼,想将她五官表情尽数拓印保留。 “我这几天去过很多地方。”蒋泊舟将梁月的话生生截断,“你读过的大学,你去过的城市,我都去过。我明白,在你没有我的时候,你过得很好。这十年,你变了,变得很好。只是我不是。” 蒋泊舟将话重复:“这十年,我没了你,过得并不痛快。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这些年,我身边的人来来走走,没能留下任何一个长久的。是我混蛋,拿不出真心来爱人,我活该一个人。我总觉得你从前那样喜欢我,是属于我的,你回来,我就一定能留得住你,是我错了。” 蒋泊舟看向梁月。姑娘视线落在面前的花茶上,下颌骨处线条抽动,藏着翻涌情绪。 蒋泊舟如履薄冰,连喊出梁月的名字都略带犹豫:“阿月,对不起,我说着要对你好,要疼惜你,想娶你照顾你。我是真心,可也有占有欲作祟,最后还是伤了你,对不起。” 梁月站起身来,“好,希望你说到做到,再也不要来找我见我,放我安生。”她说完,立刻将桌上的手稿抄起来塞进包中往门口走。 身后蒋泊舟并无再疾行追上来,只看着她从门口一转而过,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七区上空迷离夜影不见星空,雪花不甘心悄无声息,终于华然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很快就要完结了,先征集一下番外,有想看的番外,闪回和未来都行,可以在评论区发,我挑有感觉的来写,番外放送当日,给点单成功的小天使发红包 ☆、第56朵玫瑰 时间打马走过。 三月末孟春将要远走, 巴黎雪仍未远去, 纷纷扬扬混着雨, 将万物都弄得泥泞不堪。 梁月在出版社门口收伞时, 还碰到男同事用公文包抵在额头,匆匆跑进屋檐遮蔽之下,身上风衣摆动, 倒未显出半分狼狈,停下脚步来,将肩膀上水珠拂去的时候,尚且还能在平缓呼吸的间隙,笑着与梁月寒暄问好。 “雨夹雪真的,太麻烦了, 不是吗?又湿又冷的。” 梁月甩甩手上长柄伞, 随手放进门边的伞筒上,一抬头便是看见男同事一双笑盈盈绿眼睛,仿佛盛着未到的春意, 冷雪寒雨之中, 暖了半室春,却暖不了一人心。 风衣衣兜里手机震动,梁月浑然不觉, 半点没有把手机摸出来的意思,只对面前人说:“是啊,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场雪了 分卷阅读132 吧,春天都快要来了。” 男同事弯腰伸手, 为梁月将门打开,与她一同走进出版社内,电梯上行。 电梯内安静,梁月衣兜中的手机震动个不停,连男同事都听见,轻声问:“不担心是急事吗?” 男同事低头,瞧见梁月下颌骨浮现,听见她回答:“工作的事情,现在还没到工作的时间,不能将客户宠坏了。” 美女小老板已经这样说,男同事只笑着赞同附和。 电梯门打开,男同事的手自然挡在电梯门边上,一手护在后头,让梁月先出去。 后脚跟着前脚迈出电梯,梁月一声“谢谢”尚且未说出口,倒是先听见不远处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声。 绿白色调的办公桌之间,OL衬衫套裙来来往往,西装裤腿蹭着高跟鞋,偏地有人半倚靠在梁月办公室的门框处,花衬衫一件,松松靠着身材支撑,将锁骨都展露。手上还捏着一杯咖啡,低头啜饮时目光勾着梁月不放,一双剑眉还往上挑动。 除了小太子还能有谁? 身后的男同事走出电梯,只看见汪释那副不着调的纨绔模样,尚且没有看见梁月眼里的不屑,还关切地低声询问,是否要叫安保。 梁月笑起来,对男同事解释时,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汪释也听清。 “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土豪朋友。” 汪释:“……” 男同事识趣一笑后离开,梁月将手包往手肘处一夹,一面将手套扯下来,一面往办公室走。 “什么风把小太子吹到我这儿来了?” 汪释见梁月走过来,将咖啡杯轻巧端着,跟着梁月走进办公室。 小太子哪里会将冷嘲热讽的机会轻易放过:“不错啊梁月,蒋泊舟在国内为你醉生梦死,你在这里左右逢源。” 梁月将手包往桌上一放,脱下外套来挂在旁边的衣架子上,终于把手机摸出来,按亮了屏幕看了一眼,将静音模式开启,屏幕倒扣,丢在桌上。 “不错啊小太子,最近生意不景气吗?怎么有时间把语文重修了一遍?成语用得这么顺?” 秘书将梁月的咖啡送上来。办公室两人已在宽大办公桌两侧面对面坐下,两步外头就是靠着落地窗的沙发小茶几,偏坐得如同两军对垒。 咖啡杯碰着杯碟,清脆一声响,将冰破开,单刀开场。 “说吧,覃勤那边有什么事情是你还都还搞不定的,要你费心神功夫过来找到我?”梁月的冷嘲问句刚刚抛出口,尚未给汪释两句解释的时间,热讽随即跟上来:“你也是有趣,还真找了个好人家回去相妻教女。” 汪释只叫牙齿咬了舌尖,叫搬起的石头砸了脚。 论牙尖嘴利,汪释哪里能够在梁月面前占上风,孙子轮流做,更何况今日轮到小太子,求人办事,求得还是早就惹得炸了毛的冤家对头,梁月记仇,汪释只恨自己没把这点记清楚。 汪释陪笑两声,将手里的杯碟放下。 “我说梁月,好歹我们从前那么铁,没必要这么难为我吧?是,算是我混蛋,‘满粥’那回不该拿你当枪使。我还不是为着勤勤。你也不是看不明白。再说了,你挺喜欢勤勤的不是?” 梁月只抱臂看他,也不回答,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就冷眼不动等他玩花招,汪释却不再辩解,也跟梁月一般干坐着。 “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就工作了。”说着,梁月伸手就把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挪过来打开。 “哎!别啊!”小太子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好办,忙伏身去把梁月的笔记本盖上抱起来。起身时手肘捧着咖啡杯,差点没把小太子的西装裤毁掉。 小太子抱着梁月的笔记本,半是要挟,半是求饶,“姑奶奶,算我求你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这样,GOC接下来一年开发的游戏,背景我都从你这里买,这样还不行吗?” 梁月往后一靠,倚着椅子靠背,倒是将汪释由头到脚再由脚到头打量了一番,终于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汪释听见梁月朝电话那头吩咐:“准备份游戏版权合同,为期一年。对,到明年三月。半个小时之内拿进来,再把目前的所有小说版权报价整理一下,发给中国的GOC游戏。” 电话放下,梁月抬起眼皮算是将汪释正眼瞧进去,“你现在是什么职位?你的签名,管用的吗?” 汪释咬牙:“管用!” 算是被拿捏住了三寸,汪释这回是就差给梁月下跪赔礼,连把电脑还给梁月的时候,都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双手捧上去。 小太子嘟囔两句:“难怪蒋泊舟苦哈哈的,遇上了你。”早把孙子当了个彻底,嘴巴上却还是不逞两句威风不罢休。 小太子还骂骂咧咧,“我不过就利用你泡妞,还就那么一回,也是为了你。你就这么对我,我再怎么混,也不会跟蒋泊舟一样,攥着刀子往你心口捅,你当我是什么人?” 梁月托着笔记本电脑的手微微一顿,眼眸垂着叫人看不清。她将电 分卷阅读133 脑放下,也没有打开,将咖啡杯挪到自己双掌之间。 “别废话,说吧,什么事。” 汪释也知道梁月不想谈蒋泊舟,他嘴贱是嘴贱,却也知道此时该识趣地闭嘴,免得再将梁月惹毛。 小太子重新坐下,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 “是勤勤之前写的那本小说,不是要出影视了吗?准备拍网剧,周播,一边播一边写剧本,要她去跟组去当编剧。她开学就大二了,哪里有时间。可她又不肯让别人接手,还说想休学一年。这怎么行……” 汪释说得起劲,直眉飞色舞,梁月端着咖啡,也没喝,只看着汪释,忽地摇头笑了笑。 汪释停下来:“你笑什么?” 梁月说:“笑你。” 汪释:“……” 梁月把咖啡杯放下,十指叠在桌上,话倒是没带刺:“笑你这个浪荡子,终于也有当老妈子的时候。我倒是小看了我们……勤勤。是吧?” 汪释却将嘴撇撇,说:“行了行了,笑够了就可以了。说吧,肯不肯回去帮我这个忙?” 梁月倒没先将可否说出口,先是反问汪释:“网剧是吗?叫什么名字?”说着,已经伸手去将旁边的电脑打开,指尖已经放在键盘上。 汪释回答:“《任我舞》。” 梁月半个键没敲下去,以为自己听错了,把笑忍住,再问了汪释一遍:“你说叫什么?” 汪释脸上也是尴尬:“投资方定的名字,帝都来的人,半句彭城话不懂,还说自己迷什么金庸,迷什么《笑傲江湖》,乱起的什么名字,真特么丢人。” 梁月握拳轻轻咳嗽两声,还是将剧名输进搜索框,“也算是切题。要是拿覃勤那本小说的名来当剧名,才更加上不了台面。覃勤呢?她没有意见吗?” 汪释白眼一翻:“她?当笑话一样听,还说有意思,就用这个吧,还说比之前‘风归去’改的名字好多了。” 梁月听着只笑,指尖在笔记本触控板上划着,将资料看了一遍,指尖忽然停下,将屏幕顿住。汪释瞧见梁月手指的动作,挑着眉往前挪,还没看见屏幕上的内容,梁月已经将那页面关闭。 梁月手指勾着笔记本的盖子将电脑合上,“现在拍摄地点怎么还没个准信儿公布?怎么只有小道消息?内部定了吗?” 汪释一愣,当即明白过来,知道了刚刚梁月是看到了什么,慌忙说:“那个,虽然网上说在定海拍,不是真的,会改,会改!” 梁月指甲在桌面点了点,停下来,“为什么不在定海拍?定海的影视城不是离彭城最近吗?定海那边的报价,连我都知道是行业最低,不是吗?你这就一部小网剧,还想要什么大制作?” 汪释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你,本来都说在定海拍了,我一说要来找你当编剧,蒋泊舟那边就跳脚了。” 这部网剧不过是为着游戏铺路的试水,更是计划着以网剧的模式先播出,连播放权都没想好该怎么卖,主演更是,都是新人,剩下几个主要的配角,都还是这几年曝光度不大的老戏骨,从剧本到演员,摆明了是不打算进行大投资。 可这小小一部网剧,后头东家却是不小更不少,帝都来的投资方不算,还有GOC和“风归去”,自然,少不了“空大”。 ☆、第57朵玫瑰 汪释伸手揉揉眉头:“你还真的厉害, 整得蒋泊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跟个996的和尚似的, 吃斋念佛还像陀螺一样转。” 梁月点点桌面, “说正题。扯什么有的没的。” “我不知道你跟蒋泊舟说了什么,反正他那边的原话就是这样,梁月要来当编剧, 就不在定海拍,要在定海拍,就不能找梁月。这回我们可是指着蒋家那边,算我真当一回孙子了,你要不行行好,你开这个金口, 就在定海拍, 给我省点儿娶媳妇儿的彩礼钱,投在这部剧上的钱可真不能再多了,再多就赔了。” 汪释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喷了一堆, 梁月只抓到一句有用的。是蒋泊舟不让她去定海。为什么呢?梁月第一个想到的是薄绛, 再者,是想到曾经蒋泊舟声泪俱下说的那句话,再也不会主动来见她。 “姑奶奶!姑奶奶!”汪释伸手在梁月眼前晃了晃, “就是一部小网剧,‘空大’那边估计连庞戈都不会派过来负责,顶多就是个小马仔。你行行好,怎么样?” “我正好也不想见蒋泊舟。既然他开了这个口, 免得我来做恶人,我何苦给自己添堵,你们自己定吧。你用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去一线实战砍价吧,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不在定海拍,我就点头。不然,小太子就另请高明吧。” 说着,旁边的电话响起,梁月接起来,“嗯”了两声,说了声“进来。”这厢话音刚落,那边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打开,秘书捧着文件走进来。 秘书将合同递上来,报告说版权报价表格已经整理好,按照之前的邮箱地址发给了GOC。梁月将文件夹接过,秘书点头离去。 分卷阅读134 梁月从旁边的陶瓷笔筒里抽了只签字笔,夹在文件夹里头,推到汪释面前,一个字不再说。 汪释拧着眉头看着梁月,长长叹一口气,把笔摸过来,翻开文件流利签下大名,推还给梁月。 合作达成,梁月终于愿意尽三分地主之谊,将汪释送到电梯口。 小太子嘛,改不了好为人师的臭毛病,临进电梯轿厢,还是忍不住扭头来跟梁月苦口婆心:“我说梁月,我是真看不惯蒋泊舟,可我也真当你是朋友。你虽然不在国内,可要是你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也不是没有办法,他以前那副德行,比我还混,现在也算真的回……” “关我什么事?” 梁月只一句话冷冷将汪释的嘴堵住:“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汪释叹气:“不是,你也真是……” 梁月双手抄进衣兜,说:“行了,劝我跟他,劝我原谅他,我看你是想当媒婆当说客想疯了。” “得得得!算我自讨没趣!”汪释抬手在沿着嘴一划,当作拉上拉链,双手将梁月的指责挡住,逃入电梯。 梁月转身走回办公室,咖啡尚且微温,最后一口被喝下,剩下个空杯子,放在倒扣着的手机旁边。梁月走回办公桌后头坐下,打开电脑,停顿半晌,还是把它合上,伸手将手机摸过来。 手机冰凉如砖头一块,在梁月手中却仿佛烫手山芋。 指尖敲击,敲敲打打,又还是删除,再敲了两句,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 放下又拿起来,梁月按下一串号码,拨了出去,捏着手机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看着楼下街景。 电话接通,梁月先是一愣,开口两句竟然都有些磕绊。 “卡蜜尔。嗯,是我,晚上我回去吃饭。是,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 梁月出发那天,如每一次她远行一样,也是卡蜜尔开车送她去机场。 卡蜜尔一手反手扶着方向盘转弯,一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流畅挂挡,如鱼得水。 “真的很抱歉,我不该这么快答应回去的。” 卡蜜尔笑声爽冽,没有半点不开心的意思,“联合出版的巡回开场都完成了,剩下几场签售的日期都敲定了,你也做好了交接,还有什么事情不够吗?再说了,本来我答应你的就是,你想走的时候就可以走的呀!” 卡蜜尔说着腾出手来,在梁月膝头轻轻拍了两下,“你落地当天下午就是开机仪式是不是?在飞机上好好睡觉,不要再想工作的事情了。开机仪式之后也是,抓紧时间休息。” 梁月点点头,视线飘向窗外飞逝的景色,眼中焦点从远处的山峦,缩近到自己面前的车窗玻璃上,她看见自己茶色的双眸。 “卡蜜尔。” “嗯?” “我这次回去,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晕头撞向,连自己想要什么,连自己开不开心都不管不顾了。” 卡蜜尔一笑,“这就对了呀。” 卡蜜尔将车头一偏,拐过一个弯道,航站楼就在眼前。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蒋好还是不好,你该不该选他,或者是你该选谁。我总觉得你自己是能够做出你想要的选择的。我只想你记住,一切看你心意,我永远都觉得,你的决定是合适的。” 一切看她心意。她的决定永远都是合适的。 卡蜜尔了解她,说的每句话都在点子上,叫梁月没有反驳的能力。卡蜜尔永远都会给她将选项罗列,给她思考的时间,甚至必要时替她权衡,给她最全面的分析,甚至连她那颗不自量力的自尊心都会被纵容。 但最重要的,对于梁月来说,卡蜜尔永远是等待守候的姿态。灯塔与路标一样,将家的存在明白标识。 临上飞机之前,卡蜜尔只对她说:一路平安,记得回家。 一如每一次卡蜜尔送梁月走。 飞机离开巴黎,落地港城。 …… 梁月的行李不多,索性婉拒了剧组过来接她的好意,自己拉着个小小的行李箱,约了辆滴滴,直接往酒店开去。 飞机没有延误,梁月到达酒店刚刚九点,开机仪式在下午两点,她还能洗个澡睡一觉。 梁月如今和“风归去”,和“空大”,和GOC的合约都已经解除,纯粹就是个外援编剧,不代表任何一方。 开机仪式上,不论是“风归去”、“空大”,还是GOC,都会有自己的代表来。 开机仪式得焚香祝祷,不能摆在室内,剧组直接将它定在酒店一层的花园,四月中旬港城已经热起来,梁月换了身衬衫阔腿裤就下楼去了。 梁月之前已经在网上跟这部剧的导演和投资方代表人聊过,下楼前翻出他们的微信朋友圈看了两眼,见面立刻认了出来,寒暄了两句,聊了聊这部剧。 “风归去”和GOC派过来的人同时到,也是巧了,“风归去”派来的编辑就是当初梁月费了心思给覃勤搭线的人,算是有旧交情,见面聊起天 分卷阅读135 来也不生分。 GOC算是给足了脸面,居然派了荣文来,梁月见到他时,都有些吃惊。 荣文一切如旧,仍是那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见到梁月,率先伸出手来与她相握。 梁月笑说:“怎么GOC派了荣经理来?你们小汪总诓我来的时候,还说只是一部小网剧,让我随便写写的。这一个个的‘高官莅临’,我等会儿得找小汪总退钱去了。” 旁边“风归去”的编辑听了笑得不行,拍着梁月的手臂直说:“你要是研究《红楼梦》,就回国来研究嘛,最近国外红学流行了吗?学什么王熙凤?” 荣文听了也握拳笑起来:“怎么安排是小汪总的事情了,我也是在港城出差,开机之后的就要开车走了,连晚饭都捞不着一顿。” 梁月啧啧两句:“看看,说什么富二代阔绰,小汪总是真的抠。” “我可没说啊。”荣文笑了两声:“不过,这次投资方派来的人也不小,不止GOC和‘风归去’,‘空大’也是。” 梁月说:“难怪派你来,GOC跟‘空大’一直咬着,即便不是汪释,也会跟那边较劲。” “风归去”的编辑往院门口看了眼,低声说:“不是,‘空大’的还没来呢,也不知道会换谁来。” 梁月双手勾住裤兜边沿,笑说道:“还能是谁?‘空大’的人你还不认识,GOC都派了荣经理了,那边怎么着,不派陆总,也得派个庞总来,不然怎么跟GOC抢新闻C位。这部小成本的剧,肯定要利益最大化,不挑着新闻露脸,挑什么时候?” 几位演员也下了楼,凑到投资方代表人这边闲聊起来。这部网剧规模小,演员都没什么架子,投资方和导演的性格也好,彼此都算合得来,聊起来气氛倒算是融洽。 投资方过来把荣文请走,几个主演过来跟梁月与“风归去”的编辑聊了两句,记者开始陆陆续续进场,又渐渐被拉了过去。 梁月低声问“风归去”的编辑:“不是说最近有个外资的游戏公司下场了。GOC跟‘空大’还咬着吗?” “风归去”的编辑一嗤:“咬着呢,要是没有这个游戏的合作关系在,‘环游’还指不定怎么火呢?‘环游’,就是那个外资公司,现在算是三足鼎立吧。GOC、‘空大’、‘环游’,国营,民办,外资。说什么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才是好看的,我说,你就不该急着回法国。” 梁月说:“行了,还不谢谢我给你搞来的内部观众席,给你好好看大戏。” 编辑笑了笑,还真地抱拳向梁月拱手作揖:“谢您提携。” 两人说着,外头工作人员抬着包铜大香炉上来,梁月与“风归去”的编辑跟着凑过去,站到荣文旁边。 “这‘空大’怎么这时候摆架子?不寻常啊。”编辑伸手将梁月地衣袖扯扯,“不过,如果说,‘空大’也不是抢不到C位,只是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空大’请了……” “哎,来了。”旁边导演说了一声,梁月循声看过去,是“空大”的代表人到了。 ☆、第58朵玫瑰 院门口记者蜂拥, 陆和渊春风满面, 却似是裂河而来, 叫挡路人纷纷夹道, 围着他入场。 旁边“风归去”的编辑啧啧两声:“我还以为‘空大’能搬蒋先生过来撑场子呢!没想到,这下子,‘空大’和GOC不过平分秋色, 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说完了,还用手肘戳了戳梁月的手臂:“是吧。” 梁月有些怔愣,垂眸舒了口气,只应了一声“嗯”。 陆和渊新婚燕尔,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穿着一身西装, 款式休闲, 面上透着粉,唇边难得挂着笑,倒真的是一副滋润模样。 梁月冷眼看他, 直怀疑新闻造假。倘若是尹阙将“空大”步步紧逼, 他陆和渊哪里来这样的心情?指不定怎么在“空大”里头日夜加班,连电话都不能跟何绵绵打一个,还能够来港城出席什么开机仪式? 陆和渊先走到投资方那边打了招呼, 紧跟着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导演,跟他寒暄两句,站在了梁月身侧。 开机仪式还有一会儿才开始,梁月也不跟身边的陆和渊说话, 只是傻站着,时不时跟身边的编辑演员扯两句。 “梁月。” 梁月闻声偏头来。陆和渊继续说,“谢谢。” 陆和渊顿了半晌,挤出四个字来:“还有,抱歉。” 梁月一笑:“‘抱歉’我收下了,‘谢谢’就不必了。‘空大’还拿着我手里作者的版权,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为钱为利的,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倒是我要先谢谢你,终于肯好好做‘空大’的当家人,没让蒋泊舟替你来港城。” 在陆和渊面前,梁月一向给何绵绵面子,怎样尖酸刻薄,怎样牙尖嘴利,都没怎么对着陆和渊。 今日却不寻常。 “风归去”的编辑就站在梁月旁边,自然能够把梁月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分卷阅读136 。这几句一说,连编辑都吓一跳,扯扯梁月的衣袖。 编辑低声道:“你今天怎么了?飞机餐提供爆竹了?” 梁月尚且没回答,陆和渊倒是先开口。 “于公于私,‘抱歉’和‘谢谢’我都欠你一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和渊十数年毒舌如一日,偏得这一天作出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梁月只想叹一句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梁月再没给半句回应,开机仪式压着吉时开始,导演、投资方、演员依次握香叩拜祝祷,话筒次第传,闪光灯更是不断。 梁月一个外援编剧,没必要也没兴趣跟他们抢镜头,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接过话筒来,自我介绍两句,预祝新戏一切顺利三句,话筒往右传,连一个问题都没有答台下记者。 开机仪式结束,记者尚未散,剧组班子更是,被镜头分批,在场院里头三五又成团。 梁月游刃躲过话筒刀与镜头箭,捏着烟盒出来吹风。 酒店外头大喷水池一座,映照不远处海景,两旁停车场热闹,车辆进进出出,保姆车占了大多数。 内里终于有记者肯出来,几个小配角也随之离场,将近处停车场保姆车开动。 黑色保姆车挪开,露出后头深灰奔驰一辆。梁月认得那车,见陆和渊开过。那车里还有人,驾驶座一个,玻璃反光,梁月看着那人也模糊,只觉陌生。 梁月心下暗道,陆和渊算个什么狗屁清高,不还是那一套,升官发财,连司机助理都配上。 后头来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梁月回头,是那个“风归去”的编辑。 编辑低头看梁月指间烟,笑得也是无奈:“你呀你,就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你就挥霍吧,看尼古丁不把你弄得人老珠黄。” 梁月笑着把烟盒递过去,“美女愿意陪我一起老去吗?” 编辑从“善”如流,笑着从烟盒里头捏一根,就着梁月的打火机将烟点燃。 烟雾隐隐缭绕,将后头吸烟区的牌子缠起来。 “你不是和‘空大’的陆总是老朋友吗?怎么,世仇?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横啊。” 梁月将肩膀耸耸,“以前是甲乙两方,有求于他,又看在我闺蜜的三分面子上。现在……” “银货两讫,各不相干。”编辑接过话头,梁月笑得捧腹。 两根烟抽完,编辑和梁月先后把烟头按入垃圾桶,场内散了大半,编辑也拍拍衣袖,掏出手机来一看,说:“行了,我叫的车来了,傍晚的高铁回彭城。” 梁月有些吃惊:“这么早?不在港城转转?公费出行多难得。再说了,投资方哪个不左右剧本的,‘风归去’就这么......大丈夫?” 编辑一嗤:“小家子气的,又不是开机仪式抢新闻C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爱做谁做。” 梁月笑,送编辑到路边搭车。叫来的车已经在路边等待,两人挥手告别,编辑开门上车,梁月只双手抄进衣兜,在路边目送她离去。 那车刚远去,停车场中深灰色奔驰倒车出了车位,转过两个弯口,恰恰在梁月面前开过,融进外头车流。 梁月看着那辆深灰奔驰,目光追着车窗往远去,最终还是没能将里头人物分辨清楚。车开走,她又站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身回酒店。 一扇车窗暗暗,外头不能将里头看清楚,车内人却将外景的每一寸都尽收眼底,尤其是那立在路边的人影,将后座上坐着那人的视线紧紧勾住。 陆和渊看蒋泊舟转头时线条明晰的下颌骨,手打开膝头的笔记本电脑。 陆和渊叹了口气:“梁月可能,猜出你来了。” 车已经驶远,不论蒋泊舟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从窗口看见梁月的身影。蒋泊舟认命般扭头回来,将眼睛闭上,手支撑着额头,靠在车门处。 定海与彭城两头跑,现在又要加上个港城,陆和渊自然看见蒋泊舟眼下两圈乌青,见他这副模样,止不住地叹气。蒋泊舟不说话,陆和渊腹中千百句劝言,也无从开口,正抽出一句出来想说。 蒋泊舟却忽地开口,声音带着疲倦,如他眼皮一样将启未启。他说:“她向来聪明。替我打掩护,谢了啊。” 陆和渊笑,“反正我都是要去定海总部见你的,‘空大’最近的事情也需要告诉你,虽然你这个老东家整日在彭城,场面流程还是要我跟你一起来走走的。这趟不过顺路,绕一圈,先下港城,再上定海罢了,你跟我客气?” 蒋泊舟摸出手机来,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一面打字,一面回陆和渊,“下午汪释也会去定海,我让人定了个茶室,坐下来聊聊接下来的事情。” 聊?他们三个还能聊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尹阙,还有尹阙背后财力雄厚的外资游戏公司。 陆和渊说起汪释就头痛,低声骂了一句,说:“但凡有路可走,谁爱跟汪释一起混就一起混。” 蒋泊舟敲击手机屏幕的手指停下,说:“汪释虽然不怎么样,但好也好在他分得清楚该做 分卷阅读137 什么不该做什么。GOC是我们现在最好的盟友,不能让尹阙拉过去。” 蒋泊舟将文字又看了一遍,这才发送出去。 陆和渊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一瞬不解,可想了想,倒底将刚才蒋泊舟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猜了出来。 陆和渊问:“你来港城的事情,你告诉梁月了。” “没有,她把我拉黑了。我就是在朋友圈只给她设了个分组,我做什么了,见了谁,都在上面。” 陆和渊翻了个白眼,“你这又是何必,她又看不见。连我都知道,以她的性格,没有个三年五载都不会回头。” “我怎么不知道?可是……”蒋泊舟叹了口气,“可是万一有一天,她愿意再看我一眼,她要是有哪一天她愿意要我了,我总可以告诉她,自打她离开我,我是干干净净的,没跟别人在一起过。” “你不会真除了她之外,再也不想其它人了吧?” “我还想个屁啊。” 蒋泊舟将手机屏幕熄灭,手机揣入衣兜,他又将眼皮合上,仰头靠在座椅靠背上养神,倒是没有想要再回应陆和渊一句的意思。 陆和渊将膝头笔记本电脑合上,说:“蒋泊舟,梁月能劝你回国,我是谢她,可是你……”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空大’和蒋家不管。”蒋泊舟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给陆和渊一个白眼,照旧是闭目养神的模样,肩膀下沉,将一口气叹出来,“她不想见我,我知道,我也不会去惹她心烦。” 如若一颗定心丸吃下,陆和渊总算将心放了一半。蒋泊舟一声不吭就直接跟着梁月出国,不论他陆和渊怎么找,蒋泊舟如同人间蒸发,留下“空大”被尹阙乘虚而入疯狂攻击,他与庞戈如同一日劈作八日用,勉强将战局拉扯。 陆和渊咳了两声,满腹搜罗宽慰话语,说:“再怎么说,梁月现在人在国内,也是好事。她在这里,你起码离她近一点,还有可能,你大可先放心,不必……” 蒋泊舟将头摇了摇,笑得近乎自嘲,“算了,梁月看我一眼就心烦,我让她难受太多回了,再也舍不得了,也不敢了,我就这样吧,能看她一眼就行。” 陆和渊这下想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纵使陆和渊如何看不惯梁月,也确实不可为蒋泊舟辩驳半句,咎由自取与自作自受,今日苦果,都是旧日种下的恶因,还有什么值得辩驳的? “说实话,蒋泊舟,这十年你离了梁月,也过得挺好。梁月没了你,也不错。再说了,你怎么追人的,只怕梁月比你自己还清楚。既然如此,你又还能怎么办?” 陆和渊一句,半是劝慰,半是玩笑。蒋泊舟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却是又笑出来。 蒋泊舟笑到后有些无奈,说:“连你都看得懂,我却花费这么多功夫。” 他这话说得,叫陆和渊以为他算是看开得大彻大悟,动了将梁月放下的心思。正想开口顺着蒋泊舟的话说两句,将他这零星的念头夯实。 却蓦地听见蒋泊舟说:“你说,她讨厌我讨厌到这种程度,我要她来看我一眼,是断手好一点?还是断脚好一点?” ☆、第59朵玫瑰 蒋泊舟那收尾的两句话, 将陆和渊吓了个脸色全白。陆和渊有多了解蒋泊舟, 只怕是蒋泊舟生身父母都并不敢与他相比。这两句话, 蒋泊舟说得出来, 想做,还真是能够做得到,更是敢做。 更何况, 是对着梁月。 “蒋泊舟你是疯了吧?你最好是在给我开玩笑。”陆和渊半是劝半是骂,蒋泊舟却只是笑。 见陆和渊实在是气得不行,蒋泊舟算是愿意“开恩”,说道:“断手断脚还得断在梁月面前,哪里有这么容易?不过是想想罢了。” “想想?你想都别想。我说,就为了一个梁月你就这样作……”陆和渊半句气话开头, 将梁月牵扯上。 蒋泊舟的脸当即拉了下来, 目光沉而黑,叫陆和渊剩下半句气话压在胸膛里转了又转,还是压着吞了下去, 倒底没发泄出来, 只骂了蒋泊舟一句“疯子”。 蒋泊舟一头又栽回座椅里头,“你放心,我会好好一个人呆着的。” …… 时间如同白驹隙间过, 春色落尽,初夏方兴。 港城地处东南,迎头撞上初夏第一波热浪。所幸拍摄基地在海边,尽管天气预报显示着室内气温最高已然破了三十度, 梁月坐在海边的奶茶店里码字,也没有特意挪到室内吹空调,海风拂面,爽快得很。 梁月看了一眼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扶着脖子抬起下巴,活动了一下脖子,伸出另一只手捧起电脑旁边的马克杯,才发现里头的柠檬茶已经见底。 下午的时光,一切都是恹恹的,梁月低头看了看脚边,奶茶店养着的那只橘色狸花猫正趴在门廊台阶上,四肢张开,肚皮翻起来,眯着眼睛呼呼大睡。 梁月伸手直了直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店里自己给自己续杯。 奶茶店的店主是个 分卷阅读138 二十多岁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穿着一条黑底白纹的围裙,坐在最靠近柜台的卡座上,面前桌上隔着平板电脑,上面播放的正是梁月在跟拍的网剧《任我舞》。 女孩见梁月走来,笑问了句:“今天码了多少字了?” 梁月一手扳在水龙头上,一手捧着马克杯靠近,柠檬水注入马克杯,浮现出淡淡的一层茶色。她抬起头,肩膀耸动,笑道:“两集。” “最后是大团圆结局的对吧?” 女孩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平板电脑面前,一颗一颗地啃,单眼皮的大眼睛望着梁月。最近的几集正是剧情转折的关键期,梁月往她的平板电脑上瞄了一眼,低头抿了一口柠檬茶,只嗯了一声,最后音调未明,不知真假。 女孩也不纠缠,只是撅着嘴巴,又回去看她的剧。 梁月捧着柠檬茶跟在她身侧看了一会儿,又走回去店外的门廊下,坐在电脑前,倒还没有着急码字,捧着盛着柠檬茶的马克杯,靠在藤椅的靠背上,侧身望向不远处的碧蓝大海。 这部剧走的是周播模式,32集的剧集,分16周播出,每周五六播出两集,剧本只比播放先行两集,紧紧跟着网上的评论来修改剧本、拍摄和播出。梁月肩上的担子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幸好她文字功底在,倒也扛得住。 每天上午八点准时起床晨跑运动,回来之后就贴吧、微博和视频网站三个地方轮流看评论,十点一到就来这家奶茶店改剧本。傍晚时分回去,跟导演和演员一起吃饭,聊聊剧本,临睡前钻进酒店健身房出一身汗,晚上自然睡得比往日安稳,连灵感思维都顺遂不少。 一周写出两集剧本来,生活规律却并不枯燥,两个多月下来,梁月倒觉得自己气色都要比来港城之前要好了许多。 这周要写的剧本已经改完,梁月直接把文档发到了导演的邮箱里头。邮件成功发送,梁月将手机拿起来,准备给导演发微信。 屏幕一亮,却是看见三四条微信信息堆叠,从早上十点到如今。蒋泊舟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事无巨细。 早已成了常态。只怕梁月如今但凡有心,都能将蒋泊舟的助理聂行直接挤走,拎包走马上任。 梁月没回一个字,拿起手机给导演发了条微信,请了晚上的假。发了微信,梁月瞄了一眼时间,将近五点,何绵绵应该快到机场了。梁月将电脑放进包里,走出了奶茶店,沿着海边沙滩一路走到路边停车位,掏出钥匙开了路边停着的一辆灰色大众。 何绵绵前天打了电话给她,说要到港城来探班,今天下午的飞机到,梁月当即到附近租了辆车,加快了改剧本的速度,将时间空出来,一是算自己休假,二也是想好好跟何绵绵在港城逛一逛。 去了机场,接了何绵绵上车,梁月瞧她脸色不太好,摸出一直带在包里的万金油,打开盖子塞到何绵绵手中。 何绵绵用指甲挖出一块膏体涂在太阳穴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哎呀真是不行了,两个小时的飞机,我从上飞机吐到下飞机,我真的不行了。” 梁月既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你从前晕车没有这么严重啊?而且也从来不晕机,你跟老陆蜜月旅行不是搭了五六个小时飞机吗?” “是啊!都不知道怎么了,哎呀真要命!”何绵绵推了推梁月的肩膀,“快开车吧,我想快点找个地方躺下,开稳点儿,我不想吐在你车上。” 说着何绵绵还从包里抽出一个纸袋来,一看就是从飞机上头拿下来备用的,梁月爆笑。 梁月开车稳当,何绵绵没有那么难受,车窗打开着,空气流通起来,她靠在车窗上,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睛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陆和渊这么放心你一个人来港城找我啊?” 何绵绵睨她,吐了吐舌头,“我没那么弱好吧,我也是想回姑苏一趟,既然顺路,不如就来港城先看看你,都快三个月没见了。” 梁月轻笑,接着内视镜看她,“不是微信电话视频每周都见吗?我跟你视频可不能不算勤快。” “这可怎么一样呀。”何绵绵似是精神了,起身来看梁月,还伸手在梁月的脸颊上摸了一把,捏了两下,“你们剧组伙食还行,没把我的人养瘦。” 梁月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骂了一句恶心。 何绵绵重新躺回靠椅上,双手枕在脑后,说:“怎么要来跟组拍戏呀,不是说编剧一般都不用跟组的吗?剧本丢给导演不就行了,还要跟四个月那么久,线上写能怎么样,还给他们省经费。” 梁月一笑,“我也想啊,要是不用跟组,就能让覃勤来当这个编剧了,没我什么事,乐得自在。可你也知道,这部剧不是周播嘛,跟着改剧本才行。不过港城环境不错,像你说的那样,伙食也不错,人也好相处。” 梁月刚刚说完,何绵绵就直起腰凑过来,“听覃勤说,是汪释劝你回来的?他哪里会有这么好心?” 梁月回答得不带情绪:“他说是覃勤课业重,让我帮个忙。” “扯他的谎吧。”何绵绵发 分卷阅读139 出一声嗤笑,“他是喜欢覃勤,可要是只是为了覃勤,只怕未必。我说呀,还是看中梁教授罢了。这部剧开拍,尹阙那边也没之前好走了。” 梁月不置评论。梁剑津本身观念便传统,不论尹阙本心本意如何,如今的局面就是,他尹阙借着梁月的名头回国,却是将外资引进与GOC和“空大”对抗。梁月足够了解她外公梁剑津,当初老人家愿意抬手放尹阙通行,是想要尹阙带着她离国,可不是让尹阙回来将根系稳固。 “尹阙是一直都被困在彭城走不开,我知道的。蒋泊舟……是彭城定海来回跑……没来过港城烦你吧?”何绵绵的声音说到后面越来越小,似是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一壶不开的水,眼睛瞧着梁月的脸,没说话。 梁月舔了舔嘴唇,放在方向盘上的食指轻轻点动了两下,却没有将这个话题避开,反倒顺着何绵绵的话头,“没有,我没见过他。我没找他,他没找我。” “算他识趣。”何绵绵眨眨眼睛,话里带着笑,“不过呀,蒋泊舟这回好像是真的开始吃斋念佛了,有几回我们一块儿出去玩,他都没来。有一回啊,在酒吧,有个女的过来要钓他,他跟见了鬼一样,那女人的手还没碰到他衣服呢,他就整个人弹开了。” 梁月撇撇嘴,“我倒想他赶快恋爱结婚,从此跟我再无瓜葛。” 何绵绵听出梁月话中不对,没再说下去。 车里忽地沉默下来,梁月也觉得尴尬,问:“他没和薄绛在一起吗?既然蒋老师这么喜欢薄绛,他们两家本来就亲近,他怎么不遂了蒋老师的撮合。” 何绵绵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有一次蒋泊舟打电话叫老陆出去喝酒,喝了个烂醉,老陆回来跟我说,是他姑姑诓他去见薄家父母,他差点就跟他姑姑当面吵起来,直接扭头就走了。后来,听说他好久没见过他姑姑。” “算了,不说他们。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都与你我无关,我写完我的剧本,立刻卷铺盖回法国朝九晚五去。” 何绵绵努嘴挑眉,喃喃说了声,“也是。” 红灯灭下去,绿灯亮起来,梁月笑说:“我现在先带你回去酒店休息一会儿,晚上再去找吃得。明早带你去吃海鲜粥怎么样?我摸到有一家的海鲜粥特别好吃,他家的白贝粥,我百吃不腻,怎么样?” 何绵绵点点头,“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电视剧制作模式参考韩美,边拍边播,非国剧制作模式。 ☆、第60朵玫瑰 何绵绵在酒店床上午睡醒来的时候, 外头天都要黑透了。室内空荡荡, 只有她一个。 午睡总是玄学, 睡醒了有半数时候都还在梦境里头恍惚。何绵绵都是愣了好久, 坐在床上想了想,低声喃喃:“不对啊,不是白天来的吗?怎么天都黑了?阿月呢?” “你醒了?” 梁月的声音从客房外小露台传来, 何绵绵连忙下床,走到露台门边。梁月果然在,正坐在藤椅上头敲键盘,屏幕上开着个word文档,字密密麻麻爬满了大半。 “你在这里呀。” 梁月抬眼便看见何绵绵站在阳台门旁边,身上穿着件吊带的真丝睡衣, 外头披着件长袖外套, 面前的海风吹过来,她张开双臂伸懒腰,一双藕荷色的手臂露出来, 海风带着衣摆飘动。 梁月低头看了一眼她赤.裸的双足, 眉头立刻皱起来,“怎么不穿拖鞋出来了?” 梁月抬腿将身边的一张藤椅往前踢了一下,何绵绵嘿嘿笑了两声, 在藤椅上坐下,盘腿将两只脚丫放在藤椅上,双手扳着椅子的边沿,身子往前倾, 往梁月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瞄了一眼。 何绵绵指了指屏幕,“是大团圆结尾吧?” 梁月双手离开键盘,十指交叉,反手扳了扳手指,指节发出啪啪几声脆响,“是啊,大团圆是大团圆结局,具体中间还怎么折腾,得看收视率和观众反馈。” 何绵绵啧啧两声,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你怎么这么敬业,今天下午接我的时候不是才说刚赶完两集的剧本,都不歇一歇,直接就开始工作,坐在这里多久了?” 她这么一说,梁月才开始扳着手指头数,“四个多小时吧,你睡了多久我就打了多久的字。” 何绵绵都被吓了一跳,“我睡了这么久?” “是啊,睡得久又睡得死,我在这里接了个电话你都没醒。”梁月抬手支在下颌处,手肘抵着藤椅的扶手,眼睛侧瞟向何绵绵,打量着她的表情,“当已婚妇女当了刚刚半年,你怎么好像圆润了这么多,前两天去接你的时候还没发现,你双下巴都快有了。” “什么!”何绵绵当即炸了毛,眉毛挑得老高,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你乱讲!我哪里有双下巴!” 梁月哈哈大笑,还继续说她,“哪里没有,你看你,腰都圆了。” 何绵绵吱哇乱叫,也不费劲去捂自己的下巴和肚子了,直接 分卷阅读140 伸手去捂梁月的嘴。笑笑闹闹,何绵绵都差点从藤椅上摔下来,还是梁月扶了一把,硬是把她捞住了。 何绵绵气鼓鼓,手掌成刀,直接架在梁月脖子上,“不许说我胖了!” 梁月忍住笑,直说:“好好好,女侠饶命,小的不敢了!” 何绵绵手刀入鞘,“今日就饶你一命。” “哎,阿月,这部戏拍完之后……”何绵绵刚把话头扯起来,却看见梁月放在玻璃圆几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来。 何绵绵话突然停下,梁月顺着她的视线,目光也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梁月手机向来不设置微信保密,此刻文字明明白白就搁在屏幕上。 从何绵绵的角度看不见那文字,梁月只扫了一眼,又把屏幕按灭。 何绵绵屁股挪动,将藤椅愣是蹭到梁月身边,双臂缠上她的手臂,倒没有问那微信的事情,只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下去,“这部戏拍完之后,你手下那些被GOC签了的游戏,都是你来负责吗?” “不了,我准备跟‘风归去’合作,由那边来负责我手下作者在国内市场的版权,毕竟我这里资源没有风归去多,单靠一个GOC,实在太少。我要回去帮卡蜜尔处理出版社的事情,我想过两年就正是接手了,让卡蜜尔和我爸爸退休去了。” “啊,那你不是就真的很久都不能回来了?”何绵绵话刚出口,又自己将自己的话否定,“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回来,这里除了我没什么好的,你好好在巴黎呆着,我去找你和卡蜜尔玩。” 梁月笑着伸手将何绵绵的脸颊狠狠搓了搓,“你怎么那么可爱!” 何绵绵抬手将梁月的手拍掉,“那是!” 梁月顺手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说:“好了,先带我们可爱去吃点东西。烧烤?” “烧烤加啤酒!” “能耐了,还能喝酒?” “那是,我现在是已婚妇女了!” …… 剧组住的酒店就在港城影视城旁边,略靠近内陆,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一到夜晚,海边的食肆陆陆续续开门,烧烤摊的炭火燃起来,木桌子塑料椅子摆起来,海鲜炭烤,啤酒冰凉,海风舒爽,是海边城市的夏夜。 两人换了衣服,步行到海边,梁月挑了一家人气旺的摊位坐下,熟稔地点了半打烤生蚝,两碗白贝粥,一扎啤酒。 啤酒先被端上来,何绵绵摸起啤酒瓶起子就要开,起子却被梁月抢过去,“你不看看你的酒量,等白贝粥上来了你垫垫肚子再喝。” 何绵绵扁扁嘴,但也没胆子反驳梁月,只拿起筷子双手攥着,戳在桌子上等。 白贝粥是这摊子的招牌,两人前面还有好几桌在等,倒是生蚝先烤好了,混着蒜蓉伴着葱油,滋滋地冒着热气,码在不锈钢方盘里头送到桌上。 梁月刚想拿筷子,何绵绵那头却一皱眉头,手指一捏鼻子,扭头就干呕起来。何绵绵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胃里什么都没有,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将那盘生蚝推到桌子的另一侧,被捂着的嘴呜呜地喊着臭。 梁月有些不知所措,一头雾水,桌子上也没有水,她抓起啤酒瓶起子撬开了一瓶啤酒,伸手就递到何绵绵手边。何绵绵正要接过去,梁月眉毛一挑,手当即收了回来,将啤酒瓶子丢到一边的地上,仿佛那啤酒瓶子烫手一样,啤酒酒液溅出来,洒在梁月手背上。 “哎……” 梁月起身走到邻桌,笑着接了水壶水杯,倒了一杯水,回来递到何绵绵手上。何绵绵端着水喝了两口,将恶心压了压,却看见梁月并没有坐下,直接走到摊主那里结了账,才反身往何绵绵走。 “怎么?不吃了?”何绵绵捧着水杯,眼睛还带着红,带着些水光,面颊也红扑扑的。 梁月想了想,还是坐下,对何绵绵说,“你和老陆有避孕吗?” 何绵绵眉毛挑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一句“乱讲”正要说出来,却停在嘴边,接着嘴巴便张得又大又圆,过了许久才合上,喉头吞咽了一下,手指指着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梁月翻了个白眼,笑着将何绵绵从位置上拉起来,往酒店方向走过去。 “去,去哪里呀?” 梁月没好气,扭头过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双手叉腰,“你说去哪里呀?陆太太!去医院呀!” 何绵绵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梁月,一双眼睛从朦胧变得清晰,亮光闪出来。 梁月倒是真的猜对了,何绵绵怀孕了,小宝宝快一个月,也不能说何绵绵粗心,只是她以为这两天临近经期,还以为只是延迟那么一两天,加上自己本来就晕车,巧合没有发现罢了。 何绵绵在医院科室外头椅子上坐着休息,梁月给她接了杯水过来塞到她手心。 “陆和渊说什么时候到?” 何绵绵眯着眼睛一笑,“他搭晚班高铁来,已经出家门了,还得大半个小时吧。”她侧了侧身,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是不 分卷阅读141 知道,刚刚我告诉他的时候,他突然沉默了好久,我都快以为他掉线了。” 梁月双手捂着嘴忍住笑,“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是好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不知道他撞倒了什么,哗啦啦哗啦啦地响,然后他就说他现在立刻赶过来港城,门就嘭地一声关上了。” 何绵绵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手一扬,水杯里的水差点溅到地上,梁月慌忙托着,“你小心点儿。” 何绵绵还是笑,“我都没见他这样过,好可惜,不能直接看他什么表情,早知道就开视频电话了。” 真好啊,梁月心想着,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好像周围一切都变得暖暖的,他们的喜悦沾染缠绕到她这个外人身上。 何绵绵忽地捉住梁月的手,“你要当我孩子的干妈吗?” 梁月一愣,视线自然落在何绵绵的小腹上,那里平坦如初,却有新生命在酝酿。 “我?可以吗?” 何绵绵捏捏梁月的手心,“当然可以啊!但你要准备生日礼的啊!还有,孩子出生你得在,孩子满月你也得在,还有周岁,都得在!太好了,我们一年能见好几回!” 梁月抿着唇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都跟何绵绵有两分相似。“好!” “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女孩子,男孩子,得各起一个……” “我得回姑苏娘家养胎,姑苏离彭城近,我跟陆和渊什么都不懂,还是要找孩子的外婆和奶奶,老陆家那边太远了……” 说是一孕傻三年,何绵绵此刻脑子却转得飞快,计划预算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两人聊了一会儿,外头突然一阵骚动,何绵绵想去看,梁月先是按住她,“你坐在这里,我去看看。别是医闹,伤着你。” 梁月说着把水杯塞回何绵绵手里,站起来沿着走廊往外边走。 喧闹源头是医院大厅前台,并不是医闹,只是地上稀里哗啦撒了一堆东西,像是被谁撞倒了。护士都在忙着整理,梁月没往前走,只看见弯腰捡东西的人里头,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身上是西装,却被他动作剧烈撑起了褶皱。头发也是乱的,像是考场上做不出数学题的考生,挠得像个鸡窝。那人一手帮着拣地上的东西,一手还捏着个手机在打电话。 前一刻跟护士赔礼道歉,连连说着:“对不住,麻烦了,抱歉。” 下一刻,却是对着电话大吼:“她在哪个科室?查到了没有啊?我还开个屁的会,都说了,叫新银湖那帮人滚蛋!” 那人捡起地上一沓病历夹子,送到护士手里,跟电话那头说:“什么?妇……” 他抬头,目光撞上梁月的眼。只一瞬,男人那双红得骇人的眼一下子涌出泪来,手机都丢下,直接冲过来把梁月抱在怀里。 “你没事吧?你哪里伤了?怎么来医院了?” 蒋泊舟双手扶着梁月的胳膊,在她双臂上揉捏,将她从头看到脚,确实没有看到一个伤口。男人连牙都在颤抖,带着声音像过筛子一样筛出来,愣愣看了梁月好久,才能反应过来她没有事。他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喉结滚动,抓着梁月双臂的手也松了下去。 梁月垂眼,倒没先质问他,“是绵绵怀孕了,我陪她来医院。” 蒋泊舟忽地松了口气,点点头没说话,弯腰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方才慌里慌张摔在地上,手机屏碎了,电话还没挂断,被蒋泊舟按掉。 “哦哦,你没事就好。陆和渊来接何绵绵吗?” 梁月“嗯”了一声,回答说:“一会儿到。” 蒋泊舟又是点点头,半晌没说话,只敢用眼角余光看梁月。他把那摔了个稀巴烂的破手机揣回裤兜,还是没忍住,伸手在已经乱成鸡窝的头发上又揉了揉。 “对不起。我没想……算了,我先走了。” 梁月听着,垂眼许久没立刻接话,双手叠在身前,轻轻叹了口气,“你是蒋先生,你想知道我在哪儿,你当然有办法。” 不过一个多小时,他出现在港城,比陆和渊赶来得还快。这副模样,胡子是剃了,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细细一瞧,那眼窝深陷,连双颊都瘦的凹陷下去,眼下黑眼圈是更甚,被那爆红起来的一双眼一衬托,仿佛是被谁敲骨吸髓了一般。 此刻被梁月冷言冷语一说,蒋泊舟也没半句话反驳,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捏在手里,只对梁月说:“我先走了,你好好的。” 梁月半个字没说,看他往医院外头走,转身就往回去陪何绵绵。 梁月刚回来不到半个小时,陆和渊就到了,正式从梁月手中接过妻儿,陪着她去做B超。何绵绵仍旧拉着梁月,说是要认干妈,半刻都不准梁月离开。不过是黑黢黢一张B超图,医生指着让小夫妻看胎儿的位置。小两口笑个不停,梁月站在一边,一颗心也随之翻涌。 夜已深,陆和渊不想让何绵绵再奔波连夜赶回彭城,只带着何绵绵在港城找酒店入住,直接在梁月住的酒店开了间房,还顺路开车带梁月一起回酒店。 何 分卷阅读142 绵绵不过刚刚知道怀孕,陆和渊一脸正经,手脚却是处处透着慌乱,几乎把何绵绵当作个怀胎八.九月的孕妇,连下车的时候都要跑过来搀扶,被何绵绵一通嘲笑,却还是半分不肯改。 梁月下车把车门关好,双手抄进衣兜,对何绵绵说:“你带了房卡在身上吧?我抽根烟再上去。” 何绵绵点头,跟陆和渊先行上楼。 入夜的港城,整座城像是被泡在海风里,处处都是温润宜人,催着人的毛孔打开呼吸。梁月站在酒店门口吞吐烟雾,视线落在对街路边停着的那辆路虎上。 四面漆黑,看不见里头的样子,唯有灯光打在车顶上。 一根烟抽完,梁月丢了烟蒂上楼。开门时,何绵绵的东西已经搬到了新的房间,只在床上给她留了两颗奶糖。 梁月笑了笑,捏起一颗,一面用手搓开糖衣放到嘴里,一面往露台走。酒店门口对街,路灯下空了一个车位。 作者有话要说:  陆和渊:年近三十,创业成功,婚姻美满,并育有一子。 蒋泊舟:年近三十。 ☆、第61朵玫瑰 八月末, 火了一个夏天的网剧《任我舞》终于完结杀青, 不论是背后投资方金主爸爸还是“空大”、GOC、“风归去”三家公司, 都没有放弃这个再露一把脸的机会。最后的一集, 剧组直接在拍摄地港城租了个沙滩公映,跟杀青宴一起,硬是造了个低配戛纳。 梁月到场后, 看见那红毯就忍不住笑,偏得小太子还洋洋得意,在她眼前嘚瑟。 “怎么样,我这招还行吧?你看看今天的微博头条,十条有八条都是。” 梁月抬手一指场外海滩边上的烧烤摊,“你把那个租过来, 你这些吃吃喝喝自助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你点三十打生蚝,剩下两条热搜都是你的。” 汪释听出她嘲笑布场low,哼了一声收回手机, “你就笑, 管用就是管用,黑红也是红,这部剧本来就是沙雕风, 我这叫切题,你还说自己是文字工作者,切,这都不懂。 梁月懒得再跟他拌嘴, 换了话题:“覃勤呢?怎么她没来?” 汪释撇撇嘴,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别说了,她回家去了,我说这剧杀青,她是原著作者,怎么也得来。她说不要,要陪爸妈在家里看。我说那就把她爸妈请过来呗,又不远。你知道这小妮子说什么吗?” “说什么?” 汪释气得用脚跺地,“她说,不能让她爸妈知道她跟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谈恋爱。我去,合着我这大半年兢兢业业,还是个拿不出手的游手好闲二世祖?” 梁月笑得捧腹,险些就在地上滚,看得汪释更加来气,直骂要是梁月是个男的,就直接把她锤进旁边沙子里埋了。 梁月笑了好久,汪释都气得快走了才勉强直起腰来,手搭着汪释的肩膀,缓了缓气说,“我说你,想要回去相妻教女,大半年功夫你就想去见人家爹娘。你都浪了大半辈子了,你自己算算,三十对半年,怎么算?” 汪释努努嘴,甩开梁月的手,“都是你,都怪你!罪魁祸首,始作俑者!” 梁月一身碎花沙滩裤裙,动起脚来方便得不行,一脚起来,脚背就往小太子腿上一踢,“怪我?要没我,你能认识覃勤?你结婚的时候,媒人红包可少不了我的。” 梁月提了一嘴结婚,小太子却傻笑着消停了一会儿。梁月白他一眼,笑骂了一句白痴,接着之前的话问他:“说说,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汪释勾起脚来拍了拍西装裤腿,从走过的侍者手里拿了杯酒,顺手梳了梳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还不是你调教得蒋泊舟,现在别说是什么酒吧夜店,就是‘空大’聚餐都没见过他,我们约着出去吃饭,他最多也就到十点,立刻打道回府。这么个参照在旁边,除了陆和渊,谁能好看?” 旁边侍者走过,梁月拿了个提拉米苏挖着吃,“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们一个两个的,学学人家老陆,虽然人不怎么样,倒真是个贤夫良父。” 小太子无话反驳,只冷冷哼一声,“切!” 梁月眼尖,正巧看到那边陆和渊陪着何绵绵入场,立刻把手里的东西丢一边,小跑过去找何绵绵。 “你怎么也来了?还孕吐吗?我看你都瘦了好多。” 何绵绵笑着摇摇头,“最近好多了,我这不才过来嘛,他还不让,我现在也才刚三个月,你看,都看不出来我怀孕吧?” 何绵绵说着转了个圈,她穿的裙子宽松,是当真一点都不显怀。 “我倒是说,绵绵怀孕之后整个人气色都更好了。”后头林婉盈跟过来,牵着庞戈的手,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林婉盈刚说完,台上司仪开始宣布入场,小太子一副当家的模样,吆喝着请他们几个去前排嘉宾席落座,跟导演演员坐在一起。 庞戈刚要跟着林婉盈过去,前脚还没抬起来,却忽地被扯住。 分卷阅读143 小太子压低声音问,“就你们,蒋泊舟没来?” 庞戈朝那边望过去,梁月跟林婉盈并肩走过去,只剩下个婀娜背影。庞戈摇摇头,“没来,在定海呢,梁月姐在这里,他哪里敢来? 小太子放开庞戈的衣袖,摸了摸下巴,“梁月是真厉害,怎么治蒋泊舟的?”那边林婉盈喊了庞戈一声,他自然拍拍小太子的肩膀,朝自己女朋友跑了过去。 小太子抿唇想了想,扯扯嘴角,捏起手机打开蒋泊舟的微信,对着梁月拍了个背影,发了过去,还配了文字过去:【漂亮吗?想看吗?我给你直播,把你那辆科尼给我,就你给陆和渊当婚车那辆。】 手机一揣兜里,小太子双手理了理衣领,朝人群走过去。还没到座位上,手机一震,竟是蒋泊舟破天荒回了他的消息。 只一个字。好。 小太子眯着眼睛看清楚那左右结构一个字,抖着肩膀笑出声来。前头梁月已经落座,正好在两三步处,白了他一眼,“笑什么呢?该拍下你这个傻样子给覃勤发过去。” 汪释捏着手机,轻巧打了一句:【想得美。】,直接发给蒋泊舟,又把两人微信聊天记录截图发给覃勤,配了个贱兮兮的熊猫头,嘴上回梁月,“没什么,有单大买卖,老子今天解气了,这脏钱不想挣。” “来来来,看戏看戏。” …… 电视剧自然是大团圆结局,多大的世仇都能如云烟消散,片尾曲一终了,媒体收了钱回家写稿子,到场嘉宾都如鸟兽四散。 庞戈提议去旁边沙滩吃烧烤,只是何绵绵犯困,跟陆和渊先去酒店睡了,剩下几个都开开心心,直接往海边走,汪释更是,一直捏着手机跟覃勤发微信,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还是之前梁月带何绵绵去的烧烤摊,海边折叠桌一摆,折叠椅一架,迎着海风吃海鲜喝冰啤,直叫人大呼一个爽字。四个人,男的休闲西装外套往旁边一丢,女的妆容尚且精致,就直接动手烤。 庞戈又搬来一打冰啤,挨个儿给桌上的人开一瓶,林婉盈刚烤好五串鸡胗,顺手往旁边递。庞戈开开心心接过来,吃得仿佛手上的是山珍海味,甜过蜜糖。 小太子瞥他一眼,往自己面前多挪了两只生蚝。 “哎,夏天都快结束了,真快啊。”庞戈灌了两口冰啤,“本来初夏的时候我跟姐姐就想过来港城玩,就是老撞上台风,来一次走一次。” 梁月点点头,“港城是太多台风了,但没台风的时候也是真舒服。” 林婉盈和庞戈也是点背,每次计划都赶不上变化,硬生生拖到了夏末才能来到港城吃末班车的海鲜。 林婉盈问梁月:“这部剧都完结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个城市呀?我听说有好几家公司找你当编剧来着,你算是火了一把了呀!” 梁月笑了笑,捏起杯子跟汪释的一碰,开玩笑说:“这得谢覃勤赏我一碗饭吃。” 冰啤下肚,消了两分油腻,梁月抽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找是找我了,我都给推了,只有两个说可以线上打磨剧本的,我接了下来,可以带着做。” 庞戈刚准备入口的串停在嘴边,“梁月姐你要走了?” 梁月“嗯”了一声,“要回去了。先去周边几个城市逛一逛,我家人过两周来玩,然后我们一起回法国去。” 汪释知道梁月说的家人指的是国外那家,并非是梁家人,听着梁月说,努努嘴,“可惜,勤勤老说想跟你见一面,这都大半年了。” 梁月搁下酒杯,“这还不简单,你带她来港城啊,她不是还有一周才开学吗?我给你当借口,你带她过来,见我一面我就走,剩下她都是你的,随你们俩腻歪去。” 汪释本来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当即嘿嘿一笑,连推辞都不用,双手捏着个玻璃杯就跟梁月碰了碰,“还是你够义气。”说了还卖乖讨巧,顺着话往上爬,“不如你跟我一块儿去定海接她,我怕我这样说她不肯啊,她爸妈那边也不好看不是?” 梁月抬脚就是在汪释坐着的折叠椅上一踩,“想得美,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哎呀,你就答应我嘛!我好久没见到勤勤了,可想她了……” “滚滚滚!你这狗腿子样!” 梁月刚把汪释的手打走,他的手又伸过来把她衣摆拉住,打打闹闹,差点就把桌上的啤酒撒到梁月的手机上。 梁月慌忙把手机摸起来,扯过一把纸巾来擦,拧着眉头话还没骂出口,自己的手机却是响了。 这个号码。还是她正月十九离开时录进去的。梁剑津? “月姐姐,求你……” “别吵。”梁月一手打开汪释的胳膊,慌忙站起来,走到一边接了电话。 “外公?” “梁月小姐吗?”却不是梁剑津的声音。“我是梁老的律师,我叫裴峥。” 梁月半晌没回话,律师?叫她心头都一紧,连攥着手机的手都狠狠收住。 电话那头声音平静,“梁老心脏病发,正在手 分卷阅读144 术室内抢救。遗嘱与梁小姐相关的……” 梁月登时觉得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连嘴唇都是颤抖着不自主问出话来,“哪,哪家医院?” 那边律师顿了顿,“定海市中心医院。” 律师刚说完,梁月当即挂了电话,转身往烧烤桌边跑,喊道:“汪释,借你的车给……” 手机登时又响起来,梁月慌忙停下脚步,指尖划开屏幕,“喂,喂……” “梁小姐吗?我是蒋总的助理聂行,您往外走,我在路边等您,姜黄法拉利,我送您去定海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蒋泊舟:聂行,快去接梁月来定海!要快!我先去ICU看着! 聂行:……老板你真的不自己去接…… 蒋泊舟:你给我跑着去,快! ☆、第62朵玫瑰 深夜, 高速路上都只有满载大货车穿行, 路灯与耀眼星辰, 将万物照亮。 驾驶室里, 聂行双眼直视前方,全神贯注,车速已经提到了极致, 在超速的边缘危险试探。后座上,梁月套了件西装外套,双手捏紧了手机放在膝头。 车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呼吸声,仿佛心跳声都能听见。 梁月将手机屏幕按亮又熄灭,忍不住抬眼朝着驾驶位上的聂行看了一眼。 视线还未收回, 聂行却是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 说:“夜深了,已经没有高铁去定海,我正好在港城出差。” 正好?梁月忽地想起之前何绵绵发现自己怀孕那日, 蒋泊舟赶来港城, 甚至比陆和渊要及时。 好意?恶意?梁月此刻懒得管,只顺着聂行的话,说:“谢谢你。” 聂行顿了半晌, 说了声“不客气。”又继续专心开车,车过了一个收费站,他的声音又如巨轮裂冰,“梁小姐着急, 想问梁老的情况,如果不想问我,可以问问方才打电话通知您的人。” 梁月捏着手机的手又收紧几分,事关梁剑津,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外公怎么会在定海?” “梁老出事时,正好在蒋家老宅,梁厅长和太太陪在身边,和蒋老先生一起吃饭。出事后,立刻送去了定海市中心医院。” 梁月道了声谢,不再问,闭上眼深深呼吸,努力将情绪平复。 梁剑津年老,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了,可是心脏病,梁月只从来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倒了,通知她的还是律师,她听见梁剑津出事就慌了,只是隐约听到遗嘱两个字。怎么会就立了遗嘱了?明明……明明几个月前才见过,明明上个月,梁剑津还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他去港城看看她。 梁月蓦地想起从前梁剑津劝她走的时候,说过那几句晦气话,什么谁依傍谁,他临了能给她留什么。若是一语成谶...... “梁小姐。” “嗯?”梁月睁开眼,抬手在眼角擦了擦,“怎么了?” “梁校长正在往定海市赶过去,时间上会和我们撞上,稍后到了医院,请您务必跟着我,我会带您去换探视衣鞋,卡准时间进去探视。” 梁月自然明白聂行说的是什么意思,梁佩华若是在,她怎么可能看见梁剑津一眼,到了医院,还得等上许久。若是梁剑津有什么突发情况,会不会连最后一面都没有办法…… 梁月抬眼看向聂行,嘴唇动了动,还是难以说出那句请求。 没有别人能做到,此刻只有他一个。 “梁小姐放心。今晚是梁太太守夜,会尽力让梁校长不停留太久。” 梁月垂下眼去,长长叹出一口气,捏着手机的指节也放松下来,“谢谢。” 车里再没人说一个字,只朝着定海而去。 到了医院,聂行只领着梁月朝前走,一手捏着手机划,带着梁月进电梯直升住院部七楼。聂行伸手拦住电梯门,让梁月先出去,自己快步跟上去领路,带梁月走进一间休息室里。 “梁小姐先在这里休息,我稍后会来叫您。” 梁月点点头跟聂行道谢,他颔首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七楼。外公会不会就在这一层?梁月忍不住想。不对,如果在手术中,不该在这里,如果是手术之后,应该是到重症监护室,不会那么轻易转普通病房。现在倒底怎么样了? 休息室里放着张布艺沙发,上头的抱枕还是猫猫玩偶,桌上玻璃碗里放着半碗糖。聂行又推门进来,把一杯热可可放在茶几上,一句话没说,走了出去。 梁月来回走了几步,走到沙发处坐下,捧起热可可,却觉得浑身都是飘着,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倒底怎么样了? 梁月捏起手机,翻开微信。手指停在界面上,又还是把屏幕暗灭。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轻飘飘却又不间断的声音,把空荡荡一间休息室塞满。连热可可都不再温热,梁月翻开微信,指尖停在那“添加到通讯录”六个字上,久久悬浮。 分卷阅读145 指尖落下,尚未触及屏幕,门开了。 …… 重症监护病房在五楼,聂行领着护士过来找梁月,只让梁月跟着护士去换探视衣,自己则留在重症监护病房外头等。 夜已经很深,医院里头更显安静,病房门打开,门后,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接着一台台仪器,它们滴滴作响,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水滴一样。 梁月的听觉全都被那滴滴声扯去,一声也不敢漏了听,生怕听漏了一声,下一声就断了。 “外公。”一开口,声音轻得梁月自己都听不见。 身后护士温柔提醒,“病人刚刚急救回来,意识清醒过一段时间,您陪一下,等会儿我进来叫您提醒时间。” 梁月点点头,护士绕了出去,门在背后合上。 梁剑津躺在病床上,梁月的视线在他身上走,她知道外公老了,可总觉得他矍铄,好像小时候一样,能够一把把她抱起来,带去大学课堂里头,让她坐在前排听,她就坐着,吃着外公买的糖,抬头看三尺讲台上的外公,只觉得,是巨人一样。 “外公。”梁月又喊了一声,病床上人没有回应。 她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挪到病床边上,“外公,是我啊。” 如老树叶落尽,连根系枝脉都等待着枯萎,梁剑津双眼闭着,口鼻连着呼吸机,并没有反应。 梁月颤颤巍巍伸手,将梁剑津那只已经接了点滴的手捧起来放在手里。老人连体温都比她低,接着点滴的地方更是,冰凉一片。梁月把掌心往老人手指处挪了挪,缓缓抱住摩挲。 那手指忽地动了动。老人声音哑,似是跨越千里来,一开口,叫梁月喉头都酸涩。 “囡囡……” “哎……” 他好久不曾这样叫她,此刻意识迷蒙,话音明白透露着怜爱,恰如一瞬回到梁月童年,被他抚着头顶,喊一句“囡囡乖。” 梁剑津的手动了动,缓缓抬起来,梁月不敢动,那手皱纹密布,缓缓落在她头顶。 “囡囡乖。” 梁月抬手在脸颊上摸了一把,将老人那抬起来的手也拢到手心里,轻轻放好,将被角都掖好,轻轻咳了两声,压着嗓子说:“囡囡乖得很,是外公不乖了,外公怎么病倒了?” 梁剑津呼吸之间,面罩上积着水雾,一下起来,一下消散。梁月不敢去碰那呼吸面罩,只凑近了听他说话。 “外公老了,总要病的,不是不乖。” 梁月抿抿嘴唇,将喉间酸涩往下压,如同喝了一碗酸水,叫心都辣起来。“那外公要快点好起来,好好的,您还没去港城找我呢,是我先来找您的,您欠我两回了,嗯?” 梁剑津笑,头轻轻上下点,“好,外公欠囡囡两次。外公努力还。” 梁月伏身在梁剑津的手边趴下,让他的手指可以正好碰到她的额头。老人的指尖在她额前轻轻滑动,渐渐平稳下来,身边机器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滴滴声。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进来提醒梁月时间到了。 梁月缓缓起身,慢慢将自己的手从梁剑津的手下抽出来,将他身上被子整理好,再揉揉自己酸麻的小腿,这才跟着护士出去换下探视衣。 病房外头,聂行还在等,只是手里多了个纸袋子。 梁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自己都先吓了一跳,“太晚了,聂助理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个酒店入住。” 聂行却说:“深夜不好打车,我送梁小姐去酒店就回去,梁太太就要回来了,梁小姐还是不要跟我推来推去,得快点走了。” 聂行说到这里,梁月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聂行往电梯走。 一侧电梯刚刚合上,另一侧电梯门就打开。 蒋嘉雪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都是你,怎么说好是替我一个小时,让我在休息室睡了这么久,要是梁佩华知道我让你一个孩子去照顾公公,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呢!” 蒋泊舟只陪笑,“您都这么累了,我多照看一会儿又有什么所谓的,我都快三十了,怎么就是个孩子了?我可会照顾人了,我还叫人送了您喜欢吃的点心过来,很快就送到,您忙了一晚上,等会儿吃一点?” “我哪里是忙了一晚?”蒋嘉雪拍了拍蒋泊舟的手臂,“你才是呀,刚刚赶回来定海吃饭,饭都没吃上就跑这里跑那里的,你这眼睛都红成这样了,你快回去睡吧。” 蒋泊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答了句,“哎,好。” …… 聂行一路将梁月送到酒店门口,定海蒋家家门阔,各行各业都有涉及,酒店业自然不会被排在外,可这一家,却并不是蒋家的。 聂行从衣兜中掏出一张房卡,“梁小姐。” 梁月看了那房卡一眼,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聂行似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手上一直拎着的纸袋子递上去,“那梁小姐请收下这个吧,都是梁小姐的私人物品,现在夜深 分卷阅读146 了不好再买,今天在酒店住是用得上的,明天下午4点,我还会来接梁小姐去医院探望梁老,我加了梁小姐的微信,梁小姐通过一下,关于梁老,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 梁月愣了愣,没有伸手去接,聂行的手就悬在眼前,骨节勾着纸袋绳子,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好,谢谢。” 聂行没有回答,只颔首,转身往车那边过去。梁月转身走进酒店,开了间房,捏着房卡等电梯准备上楼。 电梯缓缓下来。 梁月手指勾开那纸袋,一套睡衣,还有内外衣裤各一套,都是她穿过的,本该在蒋泊舟家中,竟没有被丢掉。她指尖探进去,将底下拨开。下面还压着一个眼罩,也是她当初留下的东西。有个小塑料瓶子晃荡,被捏起来一看,褪黑素,她失眠时总要靠这个入睡,捏开盖子一数,正好是三天的量。 叮。电梯到了。 梁月抬脚迈进电梯。纸袋照旧满满,被丢在电梯外的垃圾桶边上。 ☆、第63朵玫瑰 聂行再来接梁月去医院看望梁剑津时, 开的并不是那辆姜黄法拉利, 换了辆深灰色宝马, 算是终于能跟他的气质贴合, 估计这次是自己的车了。 车在酒店门口停稳,聂行正要下车给梁月开门,梁月倒是自己先往前走, 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半分不劳烦他。 聂行也没说什么,只通过内视镜朝梁月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个头算是问好,油门踩下,车踏着原路朝医院而去。 梁月一晚都没有睡好, 裹着酒店的浴袍, 怎么也不算舒服,便是睡着了也是梦境纷叠而至,半刻不得安稳。辗转到了十点多, 又去买了睡衣与眼罩, 路过药店时带了一盒感冒药回来,靠着感冒药才算能够睡着。 闹钟响时,梁月尚且迷糊, 感冒药当安眠药用的后遗症,嗓子都干渴得如同在烧,灌了好几杯水才算缓和。 “梁小姐。” “嗯?”梁月回神来。 “刚刚梁老已经从重症监护病房转了出来,探视时间可以久一些, 也不需要再换探视衣鞋,但是还是和昨天一样,会由我和护士提醒梁小姐探视时间。” 梁月双手碰着咖啡纸杯,喝了一口,点点头,“好的,我明白。谢谢。” 到了医院,梁月倒没有像昨晚一样要在休息室等好久再过去,聂行带着她直接去了13楼的VIP病房,跟护士交代两句,就直接在外头等,让护士陪着梁月去看梁剑津。 病房门刚刚关上,聂行仍站在走廊,捏着手机给蒋泊舟发了条微信:【梁小姐已经进病房了。】 蒋泊舟那边秒回了一个“好”字。不过十多分钟,走廊尽头电梯门打开,蒋泊舟脚步缓缓,沿着电梯往单人病房走。 离着梁剑津的病房还有一段距离,蒋泊舟却并没有再往前走,挥挥手,把聂行喊了过去。 蒋泊舟身上还残留淡淡烟草味,聂行走近,他却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这么近,我刚抽完两根烟,你身上沾了烟味,她会知道的。” 聂行没说话,只叹昔日浪荡子横走江湖,今日却如赤膊走钢丝,只一个如履薄冰。 “她今天怎么样?” 聂行回答:“您让我送的东西,梁小姐都没有要,昨晚应该没有睡好,早上去了一趟商场和药店,刚刚接梁小姐的时候,她还带着杯咖啡。” 蒋泊舟垂着眼沉默半晌,手抄进衣兜,又将烟盒捏了捏,“她就这个性子,只是昨天我找不到别人把她用惯了的东西给她,要是何绵绵在就好。” 聂行提醒一句,“覃勤也在定海,昨天我提的时候……” “不行,覃勤不可以。”蒋泊舟摆摆手,“没事,辛苦你了。” 聂行倒是笑起来,“您都给我加这么多工资,我手头上的工作也交给了别人。” 蒋泊舟摇摇头,“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梁老那边,算不得乐观。万一……” 万一梁剑津离世…… 不远处病房门似是动了,蒋泊舟连忙说:“她好像出来了,快去看看,我先走了。”说完,人立刻往电梯间跑,连影子都透着狼狈。 聂行叹了口气往回走,正遇上梁月转身缓缓合上病房门。聂行问:“梁小姐不多陪梁老一会儿?” 梁月转身来,看着聂行只摇了摇头,“说了一会儿话,外公说累了想休息,我陪了一会儿就出来了。现在时间还早,聂助理不用送我回去,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好,那我送梁小姐到楼下。” 梁月还是摇头,“聂助理在这里等吧,刚刚护士进去查房了,我怕病房这里没有人守着,护士要嘱咐事情也找不到人。” 聂行终究没勉强,只送梁月到另一边的电梯口,看着她进电梯,等着数字一直到了一楼。转身回来时,正巧看见蒋泊舟站在病房外头,双手插在衣兜里,往电梯这边看。 蒋泊舟双唇抿紧,朝聂行点点头 分卷阅读147 ,“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等梁家人过来。” 梁剑津病房门打开,护士走出来,朝坐在外头的蒋泊舟看了一眼,说:“蒋先生?梁老喊您进去。” “我?”蒋泊舟肩膀都是一抖。他在这从昨天晚上守到现在,从重症到普房,梁剑津清醒睡去好几回,他也不是没有在梁剑津眼前出现过,只是老人家半个字都没跟他说过,连个正眼都没有瞧过他,这个时候,叫他? 蒋泊舟进病房时,梁剑津正闭着眼睛养神,听见门动了,当即睁开眼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 “您老今天精神很好,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蒋泊舟说着,走到病床边,椅子在脚边,他却没坐下,只站着,看向旁边五斗柜上的苹果与陶瓷刀。“我切点水果给您留着?” 他的手刚要碰到陶瓷刀,老人家却开了口,“不用了,帮我升一下病床,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蒋泊舟侧身调整了病床高度,扶着梁剑津坐起来,又在他背后多垫了一个靠枕。 梁剑津咳了两声,抬起下巴往旁边的扶手椅扬了扬,“坐吧。” “是。”蒋泊舟拉开扶手椅,在病床边坐下,双手放在膝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梁剑津垂下眼去,胸骨带着皮肉起伏,缓缓呼吸几回,“多的我也懒得跟你说,只一点。我死了之后,我想把梁家老宅留给阿月,你怎么想。” 梁家老宅?蒋泊舟一瞬拧紧眉头,霎时间也想不通梁剑津意之所指。如果梁剑津把梁家老宅留给梁月,梁月绝对不会拒绝,房产交接,她得在国内耗费大把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又回法国去。 再者,以梁月的性格,怎么可能由得梁家老宅空置积灰,梁剑津留给她的东西,必然要耗费她时间与精力去管理,如同一只巨型铁锚,将她牢牢牵扯。 无论是眼前还是长远,都是蒋泊舟求之不得的,梁月在国内,在他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在能够看得见他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有办法知道,他所作出的每一分改变和努力,都有办法叫梁月看见。 他怎么想?他当然想。 “梁老。”蒋泊舟沉默半晌,“小辈求您一件事,别把老宅留给梁月。” 梁剑津抬抬眼皮,倒是罕见地笑了笑,“阿月拿了老宅,就如同在国内重新生了个根。你这样殷勤地跑前跑后,不就是为了要她回到你身边吗?我见你算是懂事,临了想帮你一把你也不领情?” “要是您把老宅留给阿月,梁校长必然会叫阿月难做,争夺遗产不知道有没有尽头,即便是阿月真的得到了梁家老宅,她在彭城一日,梁校长只怕就会让她难过一日。而且……” “而且什么?” 蒋泊舟苦笑,“阿月现在恨我入骨,我是想天天都能看见她,可是我也舍不得她一刻不舒服,您纵使是真的想帮我,我还是觉得,算了吧。” 梁剑津视线在蒋泊舟脸上逡巡。蒋泊舟脸上明明白白的哀戚与无奈,倒半分不像是伪装。 “我老了,病了,是自然。留不久了,不论是这病房,还是日后我的葬礼是阿月的母亲和舅舅操持,尹家人都没办法来,谢家人还可以,但阿月的舅舅是指望着谢家把阿月带走,不是指望着谢家带她回来,所以,谢家也算了吧。” 老人抬起手来,手背还连着点滴,指头朝着蒋泊舟点了点。 “阿月要是想来我跟前看我最后一眼,只有你能带她来,只有你能做到。大好良机,以后都不会再有,你会不用吗?” 蒋泊舟点点头,说:“我想用。”他此刻倒没说谎,明白将实话说出来。 “可真的用了又能怎么样?要是从前,我自然会用尽手段让阿月回来,好坏善恶都没有关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您遗嘱上没有把梁家老宅给阿月,我都能让她得到。可如今不行了,把她绑在我身边,她也不会对我多看一眼,她还会难过,对我更加厌烦痛恨。” 梁剑津看着蒋泊舟,忽地笑起来,轻轻咳嗽两声,“你呀,也算是长大了,终于懂事了。你爷爷还跟我说,说你为着阿月追到法国去,把家里的事情都丢开不管,还生你的气呢。” 蒋泊舟低下头,“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阿月曾经那么喜欢我,是我辜负她,我也……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追回她,只是我不想让她觉得,曾经她喜欢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还是死不知悔改。我是,是真心想改过的。” 梁剑津胸膛起伏,缓缓将胸中气吐出,“好了,我问完了,你走吧。” 蒋泊舟却没有起身,问了一句,“那梁家老宅的事情,您只是试探我的,是吧?” 梁剑津点头,“我当然不会让阿月难做人,只是,孩子啊,等我走了,阿月对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要想清楚,想好了。” 蒋泊舟看着老人浑浊双眼,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 蒋泊舟起身要走,还没到病房门口,身后梁剑津又把他喊住:“还有一件事。” “您说。” “要是 分卷阅读148 阿月想来看我最后一眼,你找个法子劝劝她,让她不要来。她如果执意要来,你就帮帮她,但,千万别让她妈妈再欺负她了,啊?” 蒋泊舟点点头,“我明白了。”他说完转身退出病房,将病房门轻轻掩上。 一回头,却见梁佩华站在走廊上,一手拎着个保温汤盅。 “你怎么在这里?你姑姑姑父呢?” 蒋泊舟双手抄进衣兜里,“医生要跟家人商量梁老的病情,姑姑和姑父都过去了,我留在这里。既然梁校长来了,我先走了。” 梁佩华“嗯”了一声,却是直到蒋泊舟走进电梯,她的视线都是紧紧跟在身后。 电梯里,蒋泊舟翻出聂行的微信,将电话拨通,“找梁剑津的律师,想办法摸清楚梁剑津遗嘱的内容,尽快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