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知味[娱乐圈]》 分卷阅读1 《食髓知味[娱乐圈]》作者:逐心 文案 粉丝们都觉得,唱作人荆屿又冷又A,是哪个妖艳贱货都摘不走的高岭之花。 粉丝们还觉得,女团C位鹿时安又美又纯,天下第一小仙女,是嫁谁都好比被猪拱了的百合花。 直到这天,荆屿在舞台上向伪装在粉丝堆里的鹿时安伸出手,“把手给我,小矮子。” 于是,粉丝们炸了。 坊间猜测,这是炒CP还是炒CP呢? 可他俩……压根用不着炒啊! 面对急于发声明、解绑CP的经纪人,荆屿神色淡淡,“要发就发吧。” “写关注偶像作品,不要听信谣言?” “不,就写婚期已定,感谢关心。” 在被众人遗忘的年少时光, 鹿时安曾给他温暖,予他柔情。 而他……食髓知味,念念不忘,那就此生不忘吧! —————— 1.前期校园,后期娱圈 2.男主从小A爆,男友力max 3.酸酸甜甜,糖份递增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时安,荆屿 ┃ 配角: ┃ 其它: ☆、食髓知味(1) 《食髓知味》 文/逐心 2018.7首发晋江原创网 八月,夏夜,蝉鸣被欢呼声彻底盖过。 整个工体场馆灯火通明,安可声不绝于耳,寓言少女组的Illusion全国巡演已近尾声,但粉丝们依旧热情高涨。 万人观众席上,应援灯牌此起彼伏。 其中最耀眼的是暖黄色灯牌,上面闪耀着一个名字——鹿时安。 安字的宀,被替换成了一枚精巧的小皇冠。 后场的显示屏上实时播放着外场的情景,尽管没开音量,也能想象得出阵阵声浪,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鹿时安。 正在换装的队长沈彩颜对着镜子,忽然问:“鹿鹿,你就没考虑过单飞?” 这冷不丁一句话冒出来,化妆间瞬时安静下来。 化妆师、助理,包括少女组的另两个成员艾欢和井洁,全都看向正在调试吉他的少女。 和沈彩颜比起来,她的妆容要简单清淡得多,柔顺的双马尾伏在肩头,轻薄的刘海下是双小鹿一样明亮多情的杏眼,只勾了棕色的眼线,连眼尾都没有挑,清纯可爱,少女气十足。 鹿时安察觉到被注视,才抬起眼,疑惑地看向队友们,“为什么要单飞?” 艾欢松了口气,接过话来,“就是,组合发展得这么好。颜颜你这话问得太奇怪了。” 沈彩颜扣好耳环,回过头,手撑在化妆台上,妖娆地一撩卷发,“组合人气发展不均,离解散就不远了,这道理显而易见,不是吗?” 这话私底下没少被议论,只是谁也没敢拿上台面来说。 尽管寓言在国内算一线女团,但事实上也只有鹿时安算得上一线流量,其他成员离了组合就查无此人。 只是在经纪人蒋格格的坚持下,所有的代言、演出都是以组合身份参加,才勉强保住了女团的热度。 ——寓言就靠鹿时安一人撑着,很多人都这么说。 艾欢没想到沈彩颜会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尤其是演唱会都没结束呢。 她连忙打圆场,“我们几个一起出道,感情这么好,哪能说分就分?你说对吧,鹿鹿?” 鹿时安放下吉他,认真地点头,“嗯,谁也没说我们要分开呀。” 沈彩颜冷淡地笑笑,“再这样下去,迟早的事。” 艾欢不知如何是好,求助地看向盘腿坐在化妆桌上的井洁。 “格格不是在帮你么?”井洁冷淡地说。 艾欢一拍腿,“对啊,今天公司派来小师弟当特邀嘉宾,不就是要和你炒一波热度吗?格格有在安排啦,没有放弃我们。” 提到这位小师弟,沈彩颜神色一变,隐隐有了几分赧色。 艾欢松了口气,玩笑道:“让颜颜都小鹿乱撞的人啊,到底是何方神圣?” “也没什么,”沈彩颜拨了拨头发,“国外出道的新人而已,在国内还是nobody。” “这话就虚伪了,”井洁懒洋洋地说,“真是nobody你能同意炒CP?我刚查过,目前在参加唱作人的综艺选拔,综合排名全场第一——这还Nobody?” 艾欢凑近她的手机,看了眼,忍不住直接把手机捧了过来,连着翻了几页,“不会吧?这么帅,我怎么之前都没发现呢?鹿鹿,快来看帅哥。” 井洁把手机夺了回来,按灭了,“你当鹿鹿跟你一样花痴?” 艾欢捧着脸,满脸期待地看向沈彩颜,“颜颜,怎么办?我开始嫉妒你了。” 沈彩颜摸了一把她的面颊,“那就努力修炼啊。”说完,扭着 分卷阅读2 腰臀,窈窕离开了。 艾欢对着镜子,扭出个S造型,自言自语地说:“格格选颜颜炒CP,不选你和我,应该就因为这个吧——”她沿着胸口,比划了个飞机场的动作。 井洁不以为然地把手机抛给助理,“走吧,候场了。” 鹿时安抿着嘴笑,跟在井洁身后,冷不丁被艾欢拗了一把腰,吓了一跳。 “那鹿鹿呢?要腰有腰,要胸有胸的。” “鹿鹿什么都不缺,炒作图什么?” “……也是哦。求格格垂怜,给我也赐个小师弟吧?保证特别配合。” *** *** 鹿时安是寓言的主唱,也是主要作曲作词人,说她是寓言的灵魂绝不夸张。 很多年前,她还是在校学生的时候第一次参加选秀,就曾被歌坛大姐大盖章成“被神吻过的嗓子”,更别提这些年寓言出圈的歌太半出自她的手笔了。 有才、有颜、还有天分,简直是女团瑰宝。 所以即便是四个少女同台,也仍旧能听见有人撇开寓言,高喊鹿鹿。 可是间奏的时候,抱着电吉他的鹿时安却扶着麦克风,认认真真地对台下的粉丝说:“这里是寓言喔!” 她唱歌声音清澈透亮,说起话来又绵又软,哪一个都让人难以拒绝。 于是原先叫着“鹿鹿”的声音,慢慢地化作整齐划一的“寓言、寓言”,鹿时安这才眯起眼,大荧幕上映着她又甜又暖的笑颜,引来粉丝的又一阵尖叫。 “Kiyu,要登台了,紧张吗?” 舞台后,寓言的经纪人、金牌经纪蒋格格替面前的年轻男人整理着衬衣领口,“第一次登这么大的舞台,保持冷静,正常发挥就OK。” 说完,她才发现,对方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那双漆黑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从侧面看着大屏幕上鹿时安。 鹿时安嫣然一笑,他脸上的冰霜也跟着有片刻的消融,眼底像黑夜闪过一丛萤火。 蒋格格突然有种不妙的直觉,却说不上是什么。 “沈彩颜,你跟她见过。”蒋格格嘱咐了一句,“一会外套脱了,就扔给她。OK?” Kiyu仍旧一言不发,只是抬手将蒋格格刚系好的衬衫纽扣,又给解开了。 蒋格格:“……”禁欲系!禁欲系,懂吗!?人设要从细节做起。 她刚打算重新替他扣上,还没来及上手,眼前的人已经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麦克风,长腿一跨,三两步离开了她的控制范畴。 蒋格格看着站在升降台上,低头敛目的年轻男人,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深刻悲哀。 Kiyu刚从国外回来就被她发掘签约,可以说是她继鹿时安之后最看好的年轻艺人。 但阅人无数的蒋格格有种直觉,这男孩子不好驯服,将来怕是会惹祸……只求,他能按照剧本好好走吧,阿门。 当舞台上的灯光瞬间全熄,观众席里顿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都听说有特邀嘉宾,但因为主办方保密,谁也猜不到嘉宾会是谁?近万双眼睛盯着舞台,屏息等待。 而鹿时安和其他成员则被工作人员领着,在黑暗中悄悄撤到舞台边,只留沈彩颜一个人在台上,等待稍晚的时候与嘉宾互动。 这一段只有沈彩颜彩排过,所以鹿时安并没有见过那位据说十分黑马的新晋唱作人Kiyu。 她披着小外套,坐在内场第一排,像个普通小粉丝一样,充满期待地看着舞台。 身边井洁轻笑,“我以为你对帅哥不感冒。” “我只是帅哥看多了,免疫了。”鹿时安低声说,“但能被格格挑中的新人,应该真的很厉害吧?” “你周围哪有帅哥?”井洁顿了下,“不会是说佰晔那位华总吧?充其量算青年才俊,跟这小师弟比,还是差远了。” 听见华总的名,鹿时安吓了一跳似的,连连摇头,“我说的不是他,是我从前的——” 从前的…… 不知道该怎样定义那段关系,所以鹿时安顿了下,还没来及再开口,一束追光射在了漆黑的舞台上,圆形的光影里不知何时立着个一袭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垂首扶着麦克风,看不清五官,却已经有种不近烟火的气息弥漫。 “KIYU!”伴随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尖叫声,有人叫出了名字。 紧接着,狂喜的口哨和欢呼几乎形成了声浪,不亚于鹿时安登场时的轰动。 而这喧闹,在台上的男人吐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戛然而止。 男声低沉,带着挥之不去的个人风格,从每一个吐词到每一次换气,就连恰到好处的鼻音,都轻而易举地撩动着台下的每一颗心。 是一首“新歌”,台下的粉丝们从来没有听过,可还是忍不住跟着挥舞起荧光棒。 就连举着鹿时安应援灯牌的粉丝,也情不自禁地高举过头,随着节奏左右摇晃。 谁都没有料到,一 分卷阅读3 直仿佛站在无人旷野演唱的KIYU竟突然抬起头,朝向那块暖黄色灯牌的方向,眼神一软,嘴角勾起了些许弧度。 Kiyu笑了。 从参加海选,到进入决赛,无论多少次力压群雄,都笑容欠奉的Kiyu居然笑了?! “靠,妖孽啊!”井洁小声感慨,“不是说走冷酷路线的吗?” 说完,半晌,身边的鹿时安一点儿反馈都没有,井洁下意识偏过头,才发现她正仰着脸,怔怔地对着舞台上的Kiyu,仿佛魂都不在了。 ……??说好对美色免疫的呢? “鹿鹿!”井洁推了她一下,“注意表情管理……”一会万一被镜头扫到,难免又惹非议。 可是鹿时安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满蒙上了一层雾气。 “鹿鹿,”井洁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将她的脸掰向自己,“这是怎么了?” 鹿时安总算恍惚地转眼看向她,“阿洁,我认识他。” 井洁愣了下,正看见台上的Kiyu解开西装纽扣,照理说,下一步就该隔空扔给舞台边的沈彩颜,可是不对啊—— 他怎么朝台下走来了? 追光灯随着Kiyu的脚步,一路追下舞台来。 井洁慌忙坐直了身子,又捏了鹿时安一下,她恍惚地转过脸,正好看见走道上、追光灯下的男人眉目清晰,那双多情又无情的桃花眼与记忆中的少年别无二致。 “把手给我。” 麦克风里,男声低沉,宛如蛊惑。 场馆里安静了三秒,重新爆发出如浪的声潮,“给他!给他!” 井洁额角突突地跳,权衡之下低声说:“给他手,鹿鹿。”再僵持下去,怕是要变成演出事故了吧? 可是鹿时安咬着唇,眼泪直打转,却偏偏没有伸手。 Kiyu的个头在男艺人里也算高的,走道又比观众席高,他不得不屈膝,半跪在地,一双光影明灭的桃花眼凝着鹿时安,又重复了一遍, “……小矮子,把手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从校园到娱圈,从校服到婚纱~ 男主超A,女主超软~不对,女主软中带刚。 木有原型!木有原型! 微|博置顶有抽奖,欢迎找我玩,@晋江逐心April 接档预收文《你是我的万丈荣光》 男主是《撩鲸》里面你们爱的颜警官哈~: 颜梁淮的前半生风里来雨里去,不是没考虑成家立业,但想到枪林弹雨要拖累另一个人一起,就觉得单身更好。 直到倾盆山雨里,他救回了个小兽似的女孩儿,丢不开、甩不掉,明明知道她能自保,还是忍不住处处操心,恨不得把小家伙藏进左胸口袋,走哪护哪。 十九岁之前的米安安从没离开过小镇,在她眼里从天而降的“警察叔叔”像踏着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光芒万丈。 她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的英雄,跟得近了怕被嫌烦,离得远了怕被丢下,听不得半点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像只蛮干的小兽,随时露出獠牙为他干架。 直到—— 被一度避着她走的颜警官按住肩头,哑声威胁,“再莽撞一次,给我试试!” “是他们曲解你!” “你不曲解就行。” “可——”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一声喟叹,“你才是……我的底线。”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不在乎,他只希望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 1. 兽系小可爱在线撩|拨禁欲系大叔 2. 十九岁VS二十九岁 3. 无虐,少女心泛滥的作者只想疯狂撒糖 ※※※ 爱你莽撞的性子,也爱你不屈的意志。——颜梁淮 你是我万丈荣光。——米安安 ☆、食髓知味(2) “小矮子,把手给我。” 一句话,把鹿时安牵进时光的洪流,一晃回到五年前。 同样的八月炎夏,同样抱着吉他,同样……有他。 *** *** 是个晴天,万里无云,热到知了都无力鸣叫。 少年宫里,Forever Girl的城市海选进行得如火如荼。 大厅里本就空调不足,塞得跟鱼罐头似的家长们挤在演播厅外,等着公布名次。 前三才有机会进华东赛,万里长征不过踏出第一步,已有千军万马阵亡脚下。 比赛现场不允许观众入内,所以这会儿心里都没谱,只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和他们相比,角落里穿拿着蓝白校服裙的少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有父母同伴相陪,从头到尾都是她独自一个 分卷阅读4 。 清汤挂面的及肩黑发,怀里的吉他比她半身都高,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羸弱,似乎是会被压在金字塔底的那种女孩。 没人过多地留意她。 直到广播里传出本场前三甲的名单,“鹿时安,柴贞,孔乐。” 等候的人群里立刻爆出欢呼,“柴贞,我他|妈就说有你吧!” 被称作柴贞的女孩被同伴簇拥着矜持地站起身,显然并不觉得意外,而且非常习惯于被艳羡的视线包围。 但很快的,人们的视线就从她身上挪开了—— 那个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校服女孩也慢吞吞地背起她那把吉他,站起身来。 柴贞蹙起眉头。 这女孩儿她有点印象,也是为民高中的,第一年级,刚升高二,据说父母都是搞文艺的,品学兼优,所以年年学校评优都有她。 叫鹿时安。 不过,听说是个书呆子,怎么跑来唱歌了? 柴贞这么想着,头一个进了演播室,而鹿时安则慢慢地走在最后。 可是工作人员特意把鹿时安拉到最前面,弯下腰问她,“你父母呢?” 鹿时安攥着吉他带,小声说:“我一个人来的。” 工作人员有些意外,本以为会穿着校服来比赛的都是没长大的乖宝宝,没想到竟是个小独行侠。 “那好吧,一会要上台,你先准备一下发言,别紧张啊。” “嗯,我不紧张的。”鹿时安说起话来声音软糯,特别乖,但也让人觉得仿佛冲她吼一吼,她都会抖三抖似的。 柴贞冷眼旁观,心里只想这么个毛丫头,怎么会排在她前头呢? 由于此前比赛是封闭的,所有人此刻都在琢磨前三到底胜出在哪儿?柴贞也就罢了,明艳夺目得在人群里一眼就会被看见。那第一名呢?怯生生的,像是会怯场忘词的小可怜。 因为有质疑,所以台下座无虚席。 作为主评审,出道三十年的老牌唱将缘姐一语道破众人心思,“现在台下都是被你们淘汰的选手,让你们直接拿了奖杯走人,显然难以服众。这样好了,现在即兴一首,唱什么歌你们自己定。” 话音刚落,柴贞就举起了手。 她事事争先惯了,不愿屈居人后。 柴贞唱的是时下最红的曲子,身姿曼妙,歌声清亮,得了满堂彩。 她笑吟吟地把话筒递给鹿时安,眼里带着三分的看好戏。 鹿时安小声说了句“谢谢”,指着别在领口的小麦克风说:“我用这个就好。” 那是用来接受采访的,哪能跟专业话筒比?真是外行! 柴贞敛去鄙夷,立在一边,心里又鄙视了小土包子一百遍。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 谁也没指望这细声细气的小女孩一鸣惊人,直到她取下背后的吉他,扫着弦哼出第一句歌词。 万籁俱寂。 少女的声音空灵干净,从最普通的麦克风里传出来,却好似录音棚精心润色般纯粹。 像旷野的风,撩拨孤塔檐角的风铃。 像夏夜细雨,沥沥敲着天台的玻璃窗。 再多修饰都是多余,当她开口,身上是华丽礼服或朴素校服已不重要,就连寡淡柔和的小脸都明亮得让人心尖发软。 “这是……被神吻过的声音。”缘姐抚掌,“鹿同学,保护好你的嗓子。” 鹿时安抿着笑,笑容明亮,“嗯!” 柴贞侧目看她,只觉她此刻眼里仿佛有艳光,与在台下判若两人。 “你父母没来?”缘姐问。 鹿时安点头。 “那么,平时谁教你声乐?” “……爸爸妈妈有很多书和录影带。” 台下一片哗然,就连缘姐露出意外之色。 璞玉尚且如此,何况精雕细琢之后呢? 未来可期! 之后的颁奖乏善可陈,站在舞台上的鹿时安有些无助。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否则身边的柴贞为什么眼神像要吃人?她越发局促,目光都不知该往哪儿投。 观众席在暗,唯一的光是出入口。 光从外面照进来,恰好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看身形,应该是个清瘦的男人,面朝舞台,因为逆光而看不见五官,但鹿时安就是觉得他正盯着自己。 “来合影。”缘姐招呼着众人。 鹿时安被她拉到身边,就听见这个强势的女歌手近乎慈爱地对她说:“加油吧,我看好你。” “谢谢……”鹿时安腼腆地抱着吉他,而她们身后,柴贞的眼里尽是冷光。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鹿时安无意地瞥向出入口,可刚才那人已经离开了。 *** *** 少年宫外,僻巷。 一路疾行的柴贞猛地蹲下脚步,倏然变了脸色,将奖杯往墙边一砸,“她算什么东西!” 分卷阅读5 “就是说啊,一个土包子,居然压我们贞贞一头。” “问是跟谁学声乐,居然说自学?立个P的天才少女人设,假不假?” 柴贞听着七嘴八舌,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正说着,一辆自行车打着清脆的铃铛拐了过来。 骑车的鹿时安完全没料到这里窝着这么些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单脚支地稳住自行车。 先前骂得最凶的男孩朝柴贞使了个眼色。 柴贞淡淡地瞥了鹿时安一眼,领着几个女孩无声地退出了小巷。 鹿时安不明所以,默默扶正车头,正打算重新上车,冷不丁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她本就瘦小,又没半点心理准备,被推得连人带车一起摔向墙边。 车篓里的奖杯摔了出去,撞在墙上,又滚远了。 “啊。”她短促地惊呼,顾不上擦破的胳膊就要去拾奖杯。 有人比她快一步,一脚踢开了奖杯。 直到这时候鹿时安才后知后觉地闹明白,这群人是冲自己来的,或者说是冲着这个第一名来的。 她撑着地面站起身,一双安静的眸子看向挡在面前的几个少年。 人高马大,满面狠色。 对方扫了眼她身上灰扑扑的校服,“土鳖。乖乖回学校念你的ABCD,不许参加复赛,敢出来污爷的眼,看我不整死你!听见没有?” 鹿时安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没有说话。 那人用力推了她一把,“说你发誓不参加复赛,说啊!” 小姑娘被推得直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愣是没有开口。几个混混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毛丫头居然这么倔。 “不说别怪我不客气!我可没发过不打女人的誓。”说着话,手已经揪上鹿时安的衣襟,而后向同伴咧嘴一笑,“什么嘛,飞机场——” 话音未落,手就被狠狠地打开了。 女孩的瞳孔里满是恐惧和愤怒。 “擦,敢打老子!” 那人一掌甩了过来,鹿时安撞在墙上,又跌坐在地,几个混混立刻团团将她围住。 “敬酒不吃,信不信老子让你往后想唱也唱不出来——” 正发狠,突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没等一群人反应过来,摩托车手已经弯下腰,拽起地上的书包晃了下,而后引擎一轰,瞬间冲出十米开外。 “艹!老子钱包手机都在包里!” 眨眼工夫,先前围着鹿时安的人就跑得一个不剩。 她慢慢站起身,手肘、肩膀都破了,疼得直抽气。可是她顾不上处理伤口,就急急忙忙跑去想把飞出去的奖杯捡回来。 才刚刚弯下腰,就听见刚刚的刹车声再度传来—— 那辆摩托大约是绕了个圈,又回来了。 鹿时安眼睁睁看着对方捡起她的奖杯,丢进挂在车把上的双肩包里,一时间又疼又急,不自觉就带了哭腔,“那是我的。” 那人回头看她,双手解开系扣,摘下头盔来。 是个陌生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寸头,有着常年在外晒出来的麦色肌肤和一双过分沉寂的桃花眼,那是鹿时安见过的最好看、但也最冷漠的眼睛。 “想要就上车。”他说。 鹿时安不认识他,甚至不确定他跟先前的那群是不是同一伙。 正当两人对峙,远远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在这!” 那群人追了一个圈,呼喝着从街对角冲过来,幸好,暂时被车流截住了。 鹿时安哆嗦了一下,却见身边少年倾身,朝她伸出右手。 “小矮子,”他的声音很特别,有些哑,“把手给我。” ☆、食髓知味(3) 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来不及细看的景色…… 鹿时安表示,这辈子都没有这样速度与激情过。 好不容易完全甩开了那群混混,车速缓了下来,她才把攥着对方衣角的手给松开了。 还没一秒,就感觉摩托猛地一个加速,鹿时安立马吓得死死地揪住对方的T恤,说什么都不敢放开了。 突然,余光瞥见他身边多了个东西,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是头盔。 所以这么快的速度,他是单手在开车吗?这个念头把鹿时安活活吓出了一身冷汗。 “戴上。”那人语气凉凉的,“如果甩出去,说不定脑浆都会迸出来。” 鹿时安打了个激灵,抓过头盔就往自己脑袋上一磕。 系扣子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那要是他摔出去了……怎么办? 可惜对方压根没给她提问的机会,猛地一个提速,可怜鹿时安恨不能像无尾熊那样挂在对方伸手,以防飞出去摔成渣渣。 车在晚风中疾行,简直像把城市当成了F1赛道一样,最终停在了江边。 万籁俱寂,江面上偶尔有拖货的船只隆声经 分卷阅读6 过,除此之外,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鹿时安笨拙地跨下车,摘下头盔还给对方,想了想,又说:“刚刚……谢谢你。” 少年没接,手扶着车把,长腿支地,目光淡漠地看向她,直到鹿时安不自在地低下头,才开口,“为什么不答应?傻么?” 鹿时安迷茫地睁大眼,“啊?” 答应什么? “‘啊’什么,”少年没好气地说,“这样慢吞吞会让人觉得好欺负,不知道吗?” 鹿时安把又到嘴边的“啊”生生咽了下去,“……答应什么?” “不唱歌,不参加复赛——答应不就好了,嘴硬什么?” 原来是这个。 鹿时安抱着头盔,“因为不可能不唱歌,更不可能不参加复赛的啊。” 声音又软又糯,很好听,但也很……让人想欺负。 少年嘴角勾起,“就这么想当明星?” “不是为了当明星,”鹿时安好脾气地解释,“我只是想拿到出国进修的资格。” 少年挑眉,显然还是不认同。 她只好细声细气地接着说:“我想去,所以不能答应他们。” “让你答应又不是叫你照做,”少年顿了下,略显干涩地说,“何况出国的法子多了,让你爸妈送你出去。” 鹿时安抿嘴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又把头盔递过去,“我要回去了,还有功课要做。” 他始终不接。 鹿时安没办法,只好自己将头盔挂在摩托车头,结果刚好看见他握着车把的手上蹭破了一大块皮,满眼猩红。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把手挪开了。 鹿时安瞥了眼书包里的奖杯,欲言又止。 “要拿就拿,我留着也没用。”语气仍旧不耐烦。 鹿时安忙不迭抽出奖杯抱入怀中,无意中看见奖杯下银白色带着锈迹的金属扳手,愣了下,没往心里去。 “那我走了,嗯——” 你路上注意安全,这句到嘴边又顿住了。他起来,不太喜欢客套吧? 抱着奖杯的少女一瘸一拐地顺着江边,消失在夜色里。 少年将车熄火,停在路边,拎起书包走到江堤上,掏出里面的鉄扳手,扬臂朝江面用力一掷。 沉重的金属接触到江水,瞬间就沉了下去。 一起沉下去的,还有那个一闪而逝的可怕念头。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又伸手在包里摸了把,捏出一小块黄铜色的金属来,细细的弧度——是那个破奖杯的杯耳,大概是刚刚落在他包里的。 扬臂,打算投进江里,最后一秒却没松手。 随手将杯耳塞回包里,拉上拉链,松松挎在肩上,他转身沿着江边向与鹿时安相反的方向走去。 *** *** 江边离鹿时安家很远,其实她也没想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大老远把她载到江边。 总之七拐八绕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了。 鹿时安把奖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那儿已经放了不少奖状奖牌,大多是文化课,音乐方面的今天这个还是头一份。 想了想,她把新奖杯挪到正中央,拿手机拍了一张。 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她凑近一看,才发现奖杯摔断了一只耳朵,顿时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地把奖杯转了个方向,藏起破损,又重新拍了一张。 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把照片当做附件上传。 【爸爸妈妈,我出线啦!区域赛要到明年1月,到时候电视台会现场直播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到现场,如果不能,我可以录下来,寄给你们】 写完,她念了一遍,又加上【我很好,就是想你们了,非常。】这才关上电脑去洗澡。 伤口沾了水,鹿时安登时疼得眼眶都红了,一出浴室就忙不迭地去找创可贴。 上药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想起,那个男生的手背上也有伤。 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萍水相逢而已。 当时的鹿时安确实没想到,以为在不会见的人,只隔了一天就又见了。 原本正在放暑假,结果她突然接到班主任李淼的电话,说是听闻她在比赛里拔得头筹,研究决定让她在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致辞,让她抽空来学校一趟。 鹿时安匆匆赶到学校,正要敲办公室门,就听见里面李淼语气严厉,“——再被开除你就没学可上了!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荆屿,我在跟你说话!” 没人应答。 李淼被这沉默激怒,“校长看在跟你妈旧识的份上收你,但话也放在这儿——一视同仁。你懂什么意思?该守的规矩你得守,不然原来学校怎么开除的你,为民也一样。” 鹿时安心想自己要就这么进去,被训话的同学一定会很尴尬,所以静静地伏在走廊边等着,谁知办公室的门忽然就被人给拉开了。 她一回头,意外对上了熟悉又陌生的 分卷阅读7 一双眼。 居然是他? 老师叫他……荆屿。 鹿时安努力地装作“刚刚才到”,可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听见他挨训,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好似互不相识。 “时安到了?外面热,快进来……”李淼看见了鹿时安,出声招呼道。 鹿时安应声进门,交错时,刚好看见荆屿从门把上挪开手。手背上的伤竟还红肿裸|露着。 只一瞥,他就把手抽开了。 等鹿时安走到李淼旁边,再回头,走廊已经空空如也。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李淼替她准备了发言稿,让鹿时安提前拿回去熟悉一下。 “不见得要照稿念,你有个概念,别说错话就行。虽说是提倡素质教育,但学校也不想号召大家全都去参加综艺选秀,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能兼顾平衡的。” 鹿时安全都应下来,匆匆跟班主任道别之后就往办公楼外跑,一路追出校门,才在小卖部门口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天的黑色帆布鞋,鞋面沾了灰,仔裤短了三公分,露出一截脚踝来。 转身恰好看见匆匆追来的鹿时安,荆屿愣了下,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烟盒塞进裤兜,手抄在兜里,平淡地看向她。 鹿时安跑得气喘吁吁,怀里还抱着李淼给的资料,急着追出来都没空放进包里。 停在他面前,对着那双寂静得像无边夜色一样的眼,她忽然语结。 等了几秒,他没耐性地撇过视线,转身就要走。 “等,等下!”鹿时安喊住他,在书包里一通摸索,然后把个五颜六色的东西朝他面前一递,“给你。” 荆屿低头,看见女孩白皙纤细的掌心躺着张印有HelloKitty的小纸片。 “什么东西?” 鹿时安忙解释,“创口贴,带消炎作用的,你的手……” 他没接,慢慢抬起眼睫,桃花眼里带着轻讪,“用不着,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说完,长腿迈过,从她身边绕开了。 直过了四岔路口转弯的时候,他才偏过脸,远远地看见那个小身影还停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创可贴。 他眉头蹙起,脚步打了个顿。 “我就一直在猜,你故意闹事被学校开除到底图什么,所以是为了她?” 一个穿着篮球服的少年从阴凉地里走出来,勾住荆屿的脖子,探究地看向街对面的鹿时安,“话怎么说来着——‘被神吻过的嗓子’?” 荆屿把他的手从肩上撂开,语气带着嘲弄,“哪个神?你还是我?” 叫宁九的少年顿时正色,推了他一下,“别胡说八道!这小姑娘有校长罩着,惹不起。你可别没轻没重,太岁头上动土,再背个处分被开除之类的,弄得高中毕不了业。” 荆屿捏着烟盒把玩,“要学历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话不是这么说,没学历怎么找工作?没工作,你拿什么给姨治病?” 荆屿无意识地将烟抽出又塞进,“她那是心病,治不了。” 宁九哽住,追上他的脚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别碰,没好处。” 荆屿将烟盒一关,随手丢回裤兜,“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到巷子最深处。 面前是间酒吧,正是上客时间人来人往,隐隐有音乐从里间飘出来。 宁九看眼霓虹,“那我走了啊。” “回见。”荆屿摆摆手,跨上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山河不是河、被忘记的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awn的洁宝 10瓶;九呀那个九张机 3瓶;长山河不是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食髓知味(4) 酒吧里十分嘈杂,香水与化妆品的气味交错,灯红酒绿之下,人都变了个样。 荆屿穿过人群,径直走进后场,轻车熟路地把烟散给一起驻场的年轻人。 “听说你小子被开除了?咋地,打算全职?”有人借着他递来的火点了烟,隔着烟雾打听。 荆屿神色平静,“嗯,换了间学校念。” “有啥好念的,”对方吞云吐雾,“学校那种地方除了漂亮小姑娘多一点,没啥好的。” 荆屿没说话,把剩下的半盒烟扔进柜子,拿出吉他,坐在一边调音。 另一个人插嘴,“学校里哪有什么漂亮姑娘?一个个校服一穿,土得冒泡。” “你懂个屁,那叫清纯!今天前场不是有个小姑娘?听说是为民中学的笑话,被一群小崽子围着,听说在庆祝什么选秀比赛得了前三——” 一直没说话的荆屿忽然抬头,“哪个?” 分卷阅读8 对方拿开烟,笑嘻嘻地说:“难怪非要念书,原来你小子喜欢好学生这一卦的?C88包房吧——哎,阿屿,要登台了,你哪儿去?” “离开一会,”荆屿的声音已经远了,“帮我顶一下。”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C88那个,该不会是他马子吧?” *** *** C88包厢,烟雾缭绕。 喝酒的,划拳的,唱K的乱作一团,喧闹到包房门被推开都没人察觉。 张凯喝空了一瓶酒,转身打算再开一瓶,意外看见门口杵着个陌生少年,顿时眉一皱,“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荆屿没理他,看向包间里面,人太杂,男男女女都有,却没见到熟悉的脸。 张凯恼火地杠了一下他的肩,“瞎看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削你!” 荆屿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像在看路边的蚂蚁,顺便思索一下这是什么品种。 张凯气得上头,刚要发飙,忽然听见嘈杂声里传来一道女声,“张凯,门口是谁?” “跑错门的二傻子。贞贞,你玩儿你的,我打发就行了。” 柴贞从围着的人群里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裙,偏过头,这才看清被张凯挡在门外的少年。 包厢里灯光昏暗,走廊则是强光,这明暗对比之下少年轮廓深邃,身量高挑,甚是养眼,是那种走在人群里都会被一眼看见的小帅哥。 “进来一起玩好了。”柴贞无所谓地说,“反正人多。” 张凯一万个不乐意,奈何大小姐发话,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听不见吗?” 荆屿从柴贞脸上撇开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站住!”张凯拦他。 “随他好了。”柴贞说。 张凯正打算作罢,突然一把抓过荆屿的右手,眼眯起,再抬头目露凶光,“艹,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里面有人察觉不对,追出来看了荆屿两眼,“这不是驻唱的那谁吗?怎么了,凯哥?” 张凯阴恻恻地冷笑,“英雄救美过瘾伐?我问你,老子的包呢?” 荆屿比他高出十来公分,低头睨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你大爷!”张凯死攥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老子那天看见你的手了!”说着,转头对同伴说,“那天骑摩托多管闲事的就是这小子!” 顿时,一群人呼啦啦围了上来,将荆屿堵在走廊里。 荆屿这才正眼看张凯,仿佛好不容易想起他是谁,“哦,包丢在旁边警察局门口。” 张凯愣了一秒,紧接着暴跳如雷。 他那包里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多了去了,丢警察局?跟抛进长江里有区别吗?! “我看你是找死!”抬起右手就要一拳擂过去。 “张凯。”女声响起。 柴贞不慌不忙地从包房里走出来,目光从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身上扫过,又看向荆屿,嫣然一笑,“张凯,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没看好,人家拾金不昧有什么错?” 张凯吃瘪,“贞贞……” 柴贞走近,抬头对上荆屿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笑了笑:“张凯脾气暴,请别介意。我叫柴贞,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手,然后微笑瞥了张凯一眼。 张凯连忙松开荆屿,但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要拿眼神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荆屿揉了下手腕,仿佛压根没有看见柴贞伸出的手,转身就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走了。 “我艹!” “张凯。” “……走,回去喝酒。还站着发什么呆?看你妹啊看!”憋了一肚子气的张凯连着推搡了几个小弟回包间,末了,还恶狠狠地剜了眼荆屿离开的方向。 等荆屿回大堂,同伴已经唱完一整首,见他登台,拿开麦克风低声问,“没事吧?” 他摇头,轻轻松松地坐上高脚凳,低头抚吉他,仿佛刚刚的插曲未曾发生。 每周末晚上,他要在这里唱两小时,八到十点,算是前半场。后半场这里群魔乱舞,也就用不着什么乐队弹唱了。 到点之后,他把吉他重新放回柜子。 同伴问:“喝两杯再走?” “不了,下次。”荆屿关上柜门。 “每次都说下次……对了,你刚去看那个小美女了?不会真是前任女朋友吧?” “不是。” 另一个人调笑,“阿屿才多大,刚过了十八吧?哪来的前任,你说是吧?” “十八还不够?阿屿这张脸,八岁怕是就一身桃花债了吧!” 一群人都在笑,当事人却背起包,悄无声息地推门离开了。 月色皎皎。 身后是三千繁华,面前却只有一片凄清。 这个时间点,该到酒吧的人早到了,而真正的夜幕 分卷阅读9 还没有拉开,所以小巷安静得很。 面前忽然横出一道影子,接着又是一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张凯阴阳怪气地说,“你以为有女人护着,就揍不了你?呸,小白脸。” 荆屿回头,后面也堵着两个小混混,看来是蹲他好一会了。 “麻烦让一下,挡着路了。” 张凯呲牙,指着胯|下,“要走啊?从裆下钻,我就放你走。” 荆屿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麻烦让——” 张凯没等他说完,突然就矮身攻了过来,一拳捣向他的下|腹。 “还手啊?不是能么,让你英雄救美,让你逞英雄!”张凯一通拳打脚踢,见小白脸不反抗,更觉得来火,“像什么男人!靠脸吃饭的废物——” 一脚将要落下,被荆屿擒住了脚踝,倏地抬高。 张凯哪吃得住?嘴里叫着“松开!快松开!”一边招呼跟班,“给我一起上啊!” 三人正要扑上来,荆屿猛地站起身,连带着差点把张凯给掰成劈叉。 等他手一松,张凯揉着大腿丫还没站稳,就被一把推向后,撞得跟班差点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给我追!今儿不打残他,我名字倒着写!” 一条长巷,敌众我寡。 正在追逐中,尖锐的电子音突然就划破了小巷的寂静。 用尖锐甚至不足以形容,堪比拿钥匙尖刮过玻璃般刺耳,而且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穿破云霄。 已是深夜,这刺耳的电音扰得两边的住户次第开灯,高处有人恼火地喊,“搞什么?不要睡觉了吗!” 还有人打开窗户往楼下看,刚好看见追到半路的张凯一行,顿时回头,“老婆快报警,有人打群架——” 张凯恨得牙根发痒,恶狠狠地回头看向尖响传出的方向,只见路灯下提着塑料袋的瘦弱少女正双手捏着什么东西,瑟瑟发抖。 “妈|的,又是你!”张凯转身朝她走去。 楼上的人看见了,大声喊:“打过110了!警察马上就到!” 张凯顿住脚步,恶狠狠地抬头往上看,可是有好几扇窗户都亮着灯,却看不见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出的声,恶气没处可撒。 “哥,咱还是先撤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凯咬牙切齿,“等着瞧!”说完,领着几人蹿进岔路的巷子里,跑了。 小巷重新归于平静,亮起的窗口也都一扇扇熄了灯。 荆屿背靠着小区的外墙,手捂着腹部,慢慢滑坐在地,双腿一直一曲,勉强抵住疼痛处。 小小的人影慢吞吞地挪了过来,正好挡住落在他身上的灯光。 荆屿抬起眸子,看向穿着圆领T恤校服裤的鹿时安,“你手里的是什么鬼东西?” 小手摊开,掌心是枚U盘似的小玩意,拇指大小,当真是小身材大能量。 “……防狼器,”声音很细,显然惊魂未定,“昨天刚买的。”被张凯那群人吓坏了,第二天就跑去买来防身,没想到这么快派上用场。 荆屿愣了下,垂下眼睫,而后似乎觉得有趣,笑了声,结果扯到了痛处,猛地一弓身子,捂住腹部。 “受伤了?我、我陪你去医院。”一急,都急成小结巴了。 “小矮子,你先扶我起来。” 鹿时安伸手,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荆屿抬眼,只见背着光的少女咬着唇似乎在挣扎些什么,与他视线相对,又过了两秒好不容易憋出声,“我叫鹿时安,不叫……小矮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矮子的称呼,是小鹿鹿那会儿还没完全长开,一米六不到吧,两人身高差了20公分,确实觉得小妮子挺矮哒XD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鹿港小镇、长山河不是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4038363 1瓶; ☆、食髓知味(5) 鹿时安心里七上八下,她其实说出口就后怕了。 这人看起来……未必比刚刚那几个人好惹。 万一,惹毛了,难道要再按一次防狼警报嘛?怕是会被街坊邻居手撕吧。 她嗫嗫的,琢磨着是不是该收回那句“不叫小矮子。” 他却突然开口了,“知道了。” 鹿时安顿时如释重负,输出一口气来。 “鹿时安。”他的声音很特殊,比一般人要哑一些。 后来的后来鹿时安才知道这叫烟嗓——虽然他并不抽烟。 鹿时安弯腰扶他,又问:“伤哪儿了?” “要看?” 鹿时安被他问愣住了,犹豫着点头,就看见他作势要撩起T恤下摆,吓得她立时松开了手,飞快地撇开视线,“不,不用了,还是给医生看吧!” 荆屿松开衣 分卷阅读10 摆,眉头微挑,“昨天那个东西,还有吗?” 鹿时安迷茫,“什么东西?” “花花绿绿的那个。” “啊,有!”鹿时安低头,在胳膊拐着的塑料袋里翻找,很快掏出一只小纸盒递给他,“刚刚才买的,这次是机器猫的……你不嫌弃就好。” 荆屿低头一看,果然,从粉色的蝴蝶结猫变成了蓝色大脸猫。 ……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荆屿三两下拆开盒子,撕开一片创可贴递给她,“帮个忙。” 鹿时安接过来,“贴哪——”话问了一半,卡住了。 荆屿已经撩开T恤下摆,露出结实平坦的腹肌。 当然,更重要的是上面三四公分长的血口,还在往外渗血,有些吓人。 “怎么弄的?啊,还在淌血……”鹿时安急急忙忙地翻出面巾纸,不由分说地覆上他的腹部,完全忘记了要害羞。 荆屿抽了口冷气,按住她的手背,“轻点。” “对、对不起……”鹿时安内疚地抬眼看他,仿佛这口子是她给划拉的。 路灯昏黄,少女眸子湿润,像一汪泉,清澈见底。 荆屿察觉自己的视线不自觉地停在她眼里,顿时转开视线,松开她的手,“你贴吧。” 鹿时安无从下手,“……不然还是去医院吧?” “让你贴就贴,哪这么多‘不然’?”话刚出口,荆屿就后悔了,面前的鹿时安就像只受惊的小鹿,手足无措。 他缓了缓,口气软了些,“一张不够就贴两张,皮外伤,用不着去医院。” “不深吗?”鹿时安弯下腰,凑近看那道伤口。乍一看虽然吓人,但细看能看得出只是划破了皮,倒没翻出肉来,“是什么东西弄的?” “那人戒指上带了尖刺。”荆屿轻描淡写。 鹿时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白了脸色。 那群混混也太过分了吧?不光围堵人,还用凶器! “真过分!”鹿时安将一张创可贴垂着覆上伤口,又抬眼,认真地建议,“我们去报警吧?” 荆屿又递了一张创可贴给她,“他们会说是误伤。” 鹿时安瓢瓢嘴,“那……万一他们再来怎么办?” “打回去。”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荆屿看着她的眼,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打回去。还有,改掉你的‘啊’,明白吗?” 鹿时安咬唇,“喔”了一声,又把第二张创可贴贴上去,那委屈的小表情看起来就像在给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贴封印。 荆屿忍住疼,撇开视线,“不然容易被人欺负。” “知道了。”鹿时安收回手,看向他,“我尽量改。”她知道他说的在理,只是之前从来有人提醒过她。 荆屿松开衣摆,“住哪?” 鹿时安忙摆手,“不远,我自己走就行。” 他顿了两秒,重复,“住哪里?” “……月苑,就前面。”鹿时安觉得这人可能压根不懂得被拒绝。 荆屿双手抄进裤兜,走了两步,回头,“还愣着干什么?” 鹿时安怕他炸毛,于是赶紧小跑追上他,“那就谢谢了。” “我没说要送你。” “……”可他那潜台词明明就是啊! 荆屿偏头,看见路灯下追上前的少女正略显吃力地抱着购物袋追上来,他蹙眉,在她终于走到面前的时候轻松地一把拎起了袋子。 “我能拎动。” “走太慢。” “喔……”被嫌弃了呃。 两人,僻巷,路灯把影子拉得修长。 塑料袋刚好在两人之间,看起来就像挽在了一起。 荆屿的目光在影子上停了一秒,把塑料袋换了一只手。 离鹿时安家确实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鹿时安站定,“到啦。” 荆屿把袋子还给他,转身要走。 鹿时安追了两步,“谢谢你。” 荆屿回头,就看见小姑娘鹿似的一双眸子,湿漉漉地看着自己。 “谢谢你,荆屿。”鹿时安歪头,补充。 他停下,“你几点上学?” 鹿时安下意识地要“啊”,话到嘴边急刹车,“七点出门,怎么了?” “那七点,我接你。”荆屿指着她站的方向,“就这里。” 鹿时安彻底愣住了,“接我?为什么?” 她是不是受了惊吓,短时失忆了? “那伙人看见你的脸了,也许会来找麻烦。”荆屿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也许。” 夜风吹过。 鹿时安打了个寒噤。 *** *** 次日,周一,开学日。 鹿时安在六点五十八分的时候走出楼栋,没看见荆屿,刚要往外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低哑的男声,“小 分卷阅读11 矮子。” “……”鹿时安回头,一本正经地纠正,“是鹿时安。” 荆屿支起身,懒洋洋地将书包往肩头一搭,“走吧。” 鹿时安气鼓鼓地跟上,固执地跟他理论,“而且我也不矮,在我们班我排中等……偏高的。” “是吗?”荆屿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有些许弧度。 “……当然!” 见荆屿收回视线,似乎不打算揭穿她了,鹿时安这才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塑料袋一递,凑在他面前。 “是什么?”荆屿没接。 “早上刚做的三明治,加了沙拉酱。” 见荆屿不接,她忙把另一个袋子也递过来,“你要是不喜欢沙拉,这个是番茄酱的,还是说你也不喜欢——” 在她即将进入沮丧的时候,袋子总算被拿走了。 “你喜欢沙拉?”鹿时安惊喜。 荆屿把袋子塞进书包,看了她一眼,“我喜欢,安静。” 鹿时安:“……” 鹿时安果然不说话了,低着头数石子似的跟在他身边,穿过走惯了的上学路。 其实这会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人来人往,哪有人会选这时候来寻晦气?不是等着被抓么? 前晚鹿时安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敢说。 直到进了学校,他俩还是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路过鹿时安的班级门口,她站定,真诚地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说:“那我进教室啦,你去上课吧,别迟到了。” 荆屿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轻轻将她从面前拨开,自己走进教室,径直穿过桌椅走到最后一排,拉开椅子,将书包往旁边一扔,伏在桌上,不动了。 鹿时安懵懵地看着他的头顶,直到被好友丁蓝从身后勾住脖子。 “想死你了,鹿鹿宝贝儿!你听说了吗?我们班这学期要转来个帅哥,特酷的内种!” 嗯……现在,她听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呀~~子雅呀!、美少女喜欢物化生 10瓶;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21:00喔,爱你们! ☆、食髓知味(6) “听说是把人给揍进ICU才被开除的……” “不良少年吗?可惜了,长这么帅的。” “哪可惜了?男不坏女不爱嘛!” 鹿时安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自己做的三明治。 沙拉酱的被荆屿拿走了,所以她吃的是番茄味的,有点酸。 同桌丁蓝是班上的江湖百晓生,所以她俩的课桌一向是女孩子们的八卦集散地,今儿一早来,所有话题全都关于刚来的转学生。 话少,神秘,帅。 这三点足够让女孩子们关注一阵子了,就算都知道他是隔壁学校惹不得的大佬。 鹿时安不知道该怎么参与话题,难道要说“其实他没你们说得那么可怕以及他的腹肌比他的脸还要像漫画里出来的”吗? 她低头,又是一口三明治,生菜叶子藕断丝连。 应该切碎一点的,鹿时安心想,不知道荆屿吃起来是不是也觉得不方便。 突然,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 鹿时安一抬头,果然看见李淼走进来了。 三三两两闲扯的众人连忙各归各位,正襟危坐,鹿时安也忙咽下嘴里的三明治,把剩下的半块收进抽屉。 李淼在讲台上站定,目光从教室扫过,忽然又折回,视线停在角落,眉头一蹙。 包括鹿时安在内,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这表情,百分之百又有人要倒霉了。 李淼快步从讲台走下来,板着脸径直走到教室最后。 众人循着他往后看,只见那个“惹不得的转学生大佬”拿着三明治,正一口咬下,仿佛压根没有发觉气势汹汹的班主任,或者说,不care。 李淼在他桌前站定,等了整整两秒,依然没有得到必要的关注,不由光火,一把夺过荆屿手里的点心,砸在地上。 三明治里夹着的煎蛋摔出来半截,有些狼狈。 荆屿的视线停在地面上。 李淼呵斥,“没带耳朵?听不见已经打上课铃了吗?上课时间是用来吃早饭的?” 荆屿缓缓抬起眼,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淡漠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挑衅,左右一歪头,从耳中扯出两只耳机丢在桌面上。 接连的两声脆响,就像打在李淼脸上的两记耳光—— 是的,他就是没听见。 李淼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你这是什么态度!”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鹿时安回过头,正好能从李淼的身侧看见桌后的荆屿,那双眼里有不羁有怒气,但就是没有李淼想要看见的恐惧和悔意。 “谁准你上课戴耳机!”李淼将耳机扯起,三两 分卷阅读12 下卷在掌心,顺势指向后门外,“站到外面去,好好反思反思你的行为!” 荆屿冷冷看着他,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李淼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衅,索性一把将桌子从他跟前扯开,呵斥道:“给我出去!马上!” 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忽然—— “……报告!”脆生生的女声。 李淼怒不可遏地回头,“有什么等会再说!”吼完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鹿时安,语气顿时温柔了些,“什么事?” 鹿时安站在桌旁,小脸涨得通红,“要……要下楼准备开学典礼了。” 李淼抬腕,看了眼时间,“是差不多了,你要发言,先去准备吧。” 鹿时安欲言又止,犹豫着从教室前门走了出去。 李淼转过脸,正准备再战,不期然对上了少年线条凌厉的下巴——荆屿已经站起身,正比他高出半头。 “你想干什么?”李淼怒气未消。 荆屿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去罚站。” 说话间,人已经从李淼身边擦过,径直出了后门,留下班主任一腔怒火无处可撒。 鹿时安心事重重,抱着发言稿往楼梯道走,险些一头撞上人,嘴里说着“对不起”抬起头,才发现是荆屿。 他面无表情,像没听见她的道歉,在走廊边面向操场站定,手还是抄在兜里。 仿佛不是被罚站,而是在欣赏校园风光。 二十分钟后,鹿时安作为学生代表站在操场主席台上发言,隔着整个操场还能看见教学楼三楼走廊上那个白色的身影—— 他没穿校服,仍旧一袭白T,没有印花,她甚至不确定跟之前穿的是不是同一件。 台下掌声雷动,鹿时安鞠了个躬,再抬头,就发现走廊上的人不见了。 “鹿鹿真给咱班长脸,”散会的时候,丁蓝挽着鹿时安的手肘,周遭还围着几个要好的女孩儿,“第一名喔,比高三那个柴贞还要厉害的。” 鹿时安不好意思地捏了下丁蓝的胳膊,“这只是楠都赛区的,没什么好骄傲的啦。” 丁蓝用鼻孔哼了哼,“别说市级的,就是班级的也值得骄傲好不啦?” 几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返回教室,进门之前鹿时安特意看了眼走廊,没看见荆屿,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经过他桌边的时候,鹿时安意外看见三明治不知被谁又捡了起来,包在塑料袋里,端端正正地放在荆屿的课桌上。 煎蛋都被摔在水泥地上了,还有什么用呢? 鹿时安想了想,拿起三明治带到前排,扔进了垃圾箱。 没想到,片刻后她正在默读英文课文时,就听教室最后排爆出低吼,“谁他|妈动我东西?” 丁蓝被吓了一跳,指间转着的圆珠笔吧嗒落在桌上。 坐在荆屿前排的男生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不是我,我没看见你桌上有什么东西……”明明是个连铅笔盒都没带的大佬,有什么东西可动? 荆屿眼色阴沉,扫过周遭,“我再问一次,谁动了我的东西?” 一片安静。 “是我。” 所有人的视线聚向出声的鹿时安,大家都闹不明白,一向乖巧低调的鹿同学今天怎么连着刷了两把存在感? 鹿时安舔了下干燥的唇,抱歉地看向荆屿,“掉地都弄脏了,所以我就帮你扔了……” 丁蓝倒吸了一口冷气,默默做好了如果大佬动手打小鹿鹿,她就第一时间奔去办公室找李淼救场的心理准备。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前一秒还仿佛随时要挥拳头的某大佬居然垂下眼睫,一言不发地坐回椅子里,随便抽出一本教材放在面前瞎翻,半晌,仿佛是察觉到围观的目光还没散去,只好又抬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鹿时安“喔”了一声,长睫毛忽闪,“我知道了。”说完,转身拉拉椅子坐稳了,低头继续温书。 众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掉回原位,再看鹿时安的时候眼神都变了——真是没看出来啊!小鹿鹿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勇士,在敢跟李淼硬刚的转学生面前都不带怕的。 “嘁,什么面包啊,宝贝似的,金子做的么?凶什么凶!”丁蓝伏在桌上,小声跟鹿时安咬耳朵,“这种男生长得再帅也不能要,万一打女朋友呢?” 鹿时安眼皮子跳了下,“……女朋友?” “长成他那个样子,女朋友不会少吧?但脾气这么臭,估计都谈不长。”丁蓝有理有据地分析着,“会喜欢他的女生肯定肤浅,只看臭皮囊的。” 鹿时安“呃”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乘着和丁蓝说话的间隙,余光悄悄瞟了眼后排——那家伙,居然又伏在桌上睡了,只能看见留着刺猬似的短发的脑勺。 忽然,丁蓝捣了下她的手肘,鹿时安回头刚好看见李淼进门,心里顿时一咯噔。 完蛋。 李淼果然一眼看见最后排头都 分卷阅读13 没抬的荆屿,登时面色铁青,拿指关节在讲台上用力地叩了几下。 然并卵,荆屿罔若未闻。 一教室的人面面相觑,还从没有人敢这么明着跟班主任作对的,何况还是初来乍到的转学生。 “丁蓝。”李淼忽然点名。 丁蓝迷茫地站起身,“到。” “你跟荆屿——转学生换个座。” “为什么?”丁蓝回头看了眼荆屿的后脑勺,“李老师,我暑假作业都按时完成了,上学期也没有挂科。” “所以才让你坐回原位,”李淼看了眼人高马大的丁蓝,“不是惩罚。” 丁蓝这才记起自己是怎么跟鹿鹿小可爱成为同桌的—— 大半年前,丁蓝还是在课堂上开小差、讲话的“后进生”,因为身高过了一米七而坐在最后一排,被李淼安排成鹿时安的同桌。 “希望你在鹿同学的潜移默化下能少说话、多看书。” 当时丁蓝满肚子怨气,根本不待见乖乖女鹿时安。没想到半年过来,她只想说一句“鹿鹿真香”——她不想跟小鹿鹿被分开,毕竟全班也找不到更温柔、更可爱的女生了。 不想归不想,这班上还是班主任说了算。 丁蓝只能抱着书包,十万个不情愿地走到最后一排,“同学——” 话说了一半,对上抬起头来的某人凌厉的眼神,丁蓝差点儿没咬着舌头,“换、换……座位。” 荆屿抬头,刚好对上回过头来的鹿时安,眸光一偏,扫了眼她身边的空座,一言不发地拽过书包,胡乱地把书本往包里一扔,往前走去。 丁蓝闭上眼,咽了口唾沫。 ……呜呜,好可怕,会不会欺负她的小鹿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日,早操队伍最末的屿哥,似笑非笑地看向队伍最前面的小鹿鹿:“在班上中等偏高?嗯?” 鹿时安同学:…… ———— 感谢长山河不是河 的灌溉哟! ☆、食髓知味(7) 李淼的英语课。 鹿时安第N次看向手肘旁的某人。 是,没趴下睡,但也没睁眼,右手托腮,闭目养神了大半堂课,全然没把讲台上的班主任放在眼里。 察觉到李淼的视线第一百零八次落在荆屿身上,鹿时安悄悄地拿笔戳了他一下。 笔头才触到手肘,荆屿忽然睁开眼,眸子清寂,正对着她,哪有什么睡意? 鹿时安眼珠子转了转,示意他讲台上的濒临发飙的李淼。 荆屿面无表情地翻开英语书,就听见耳边她声音小小的,“是第三页。” 懒散地翻了一张纸,对着第三页,荆屿刚要合眼,余光看见她递了个张便签纸过来。 见他没接,她就把便签贴在他书页上,收回了手。 荆屿瞟了眼,黄纸黑色水笔字,字迹娟秀圆润,就像她本人。 上面列了几个单词,字母自然都认识,不过连在一起跟天书没区别。 他眉头微蹙,刚要扯掉,就听李淼点名,“荆屿,上黑板,我念你拼。” ……明显被针对了呵。 荆屿懒洋洋地站起身,正要去讲台上,忽然觉得衣摆被人扯了下。 他低头,只见小同桌拼命朝自己使着眼色,手在桌子底下用力扯他的衣摆。 荆屿不动声色,撕下贴在书页上的便签纸,握进掌心。 那只攥着他衣摆的小手这才悄悄地松了。 照李淼多年的经验,给十个单词,这小子能拼出一个都该谢天谢地,不料等他从教室后面走上讲台、检查黑板上的拼写时,才发现歪七扭八的粉笔字拼出来的单词居然……全对? 瞟了眼一边面无表情的荆屿,李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怀有成见,或许其实孺子可教?又或许…… “手张开。”李淼拿教鞭碰了下荆屿的手背,“这只手张开,里面是什么?” 见荆屿不听,李淼索性箭步上前扒开了他的手指。 果然! 李淼抖着黄色的便签纸,怒道:“这是什么?小抄?这叫作弊!性质恶劣,恶劣至极!” 那表情不像看见学生带了小抄,倒像是藏了把匕首,眼看就要杀人越货。 荆屿无所谓地笑了下。 李淼暴怒,抖着手里的小纸条,“不会就是不会,你作弊!这就不是学习好坏的问题,是人品——” “我错了。” 李淼一愣,“你说什么?” 荆屿抬眼,神色仍是宁静,“我说我错了,要去走廊罚站吗?” 李淼还有满腹大道理没说完,被他这么冷不丁的服软弄得进退两难,“罚什么站!还能不让你听课了?回座位,下课来办公室!” 荆屿返回桌边,就看见她的小同桌像只小鸵鸟似的,把脸埋在 分卷阅读14 课本里,显然是被吓坏了。 李淼虽然脾气不好,但授课水平没话说,不至于为了一个学生耽误课堂进度,所以这事儿就当是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直到下课,他才冷着脸说:“荆屿,跟我去办公室。” 荆屿起身,跟在他身后,临走看了眼伏在课桌上的鹿时安,只觉得她连后脑勺都写着懊悔和沮丧。 还真是小公主,这点小事就怕了。 李淼带着火气,步伐气势汹汹,一看就知道又有人触了霉头。 隔壁班上的宁九刚好要去WC,走出门差点儿撞上李淼,再一看,跟在小李子身后的不是荆屿吗?顿时来了精神,比划着问他又干啥了? 荆屿毫不在意地一耸肩,就跟着李淼进了办公室。 放下笔记本,李淼喝了口茶,调整语气,语重心长地说:“荆屿啊,开学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到我们班是你最后的机会,再给作没了,你就真没学上了。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没有。” “没有?那我问你,让你们昨天回家背单词,你今儿个给我做这小抄,是什么意思?” 荆屿看了眼他手里的黄色便签纸,垂眸,“没记住。” 李淼抖抖纸,“就十个单词,要得了你半小时吗?你回家都在忙什么?要你养家糊口,还是要你端茶送水啊!” 荆屿没有再说话。 李淼见他不回嘴了,以为多多少少有点儿悔改之意,又接着说:“为了让你有个好的学习氛围,我都已经把班上最好的学生安排跟你同桌了,你要再不求上进,神仙也救不了你——” “报告!” 李淼的话被打断,不悦地说:“进来。” 话音落下,一道纤细的身影就在办公桌边站定了,与荆屿并排,堪堪到他的肩膀高。 “鹿时安?有什么事吗?” 鹿时安揪着手指头,眼睛看着他手里那张黄色便签纸,鼓足了勇气,“李老师,那个便签是我写的,不是荆屿。” 李淼低头,看了眼纸条上的字,清秀端正……跟荆屿那狗爬似的字,确实天壤之别。他一时懵住,“为什么?” 鹿时安咬唇,“我——” “我让她给的。”荆屿打断了她的话。 李淼看他,“你让鹿时安给的?” “我想临时抱个佛脚,让她把生词列一下。”荆屿语气平淡,“也没想到您会点我上黑板去拼。” 李淼审视着他,这话好像没漏洞,但又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顿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你要真有心学习,鹿时安确实可以辅导你不少,但我希望你是真的有心悔改。” 荆屿垂着眼睑,“是真的。” 鹿时安和荆屿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李淼的脸上挂着老怀甚慰,仿佛千古难题一朝得解,失足少年总算要拐回正道。 而出了办公室的鹿时安一路快步,直到走出办公楼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仰面对着槐树枝,半晌才恢复白里透红的脸色。 “有这么害怕吗?”荆屿靠在树边,打量着她。 “……有。”一本正经,眼底还闪着波光,显然是吓得不轻。 荆屿唇角勾起,“那干嘛要来,他又没找你麻烦。” “可是本来就是我给你的啊,不能让你一个人背锅。”鹿时安拍了拍胸脯,顺了顺气,“没事了,没事了……那个,对不起。” 荆屿反问:“对不起什么?” “我给你的字条,害你倒霉。” “你给我便签不也是为了免我挂黑板挨训,”荆屿看着她的脸色变化,顿了下,“不是吗?” 鹿时安润了下唇,小心翼翼地说:“……不是的呀。” 荆屿:“……” “我是看你没听见生词,想让你带回家背……” “那,”荆屿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摆,“你扯我衣服干什么?” 鹿时安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定格成一声叹息,小步走上前,抬起手,食指在荆屿的嘴角边一抹,然后把小拇指侧面的黑色展示给他看,“你脸上有笔印子呀。” 她大概是紧张的,手指冰凉。 从他嘴角蹭过的地方,触感鲜明,甚至她的手已经拿开了,那感觉却还在。 荆屿愣了下,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鹿时安没有听清,只好凑近问他,“你说什么?” 他抬眼,嘴角轻挑,“说你傻。” “……”怎么还骂上人了呢 ?? “还愣着,走吧。”荆屿手抄在兜里,站在树荫下回头看她。 鹿时安愣了个神,忽然就想起丁蓝他们说的“像从漫画里走出来”。 ——不光是漫画,还得是少女漫。 两人一前一后返回教室,半道上,宁九笑嘻嘻地蹦出来,把荆屿劫到一边,眼看四下无人,“你跟那个‘神吻过的’的丫头什么情况?” “没情况。” 分卷阅读15 “少骗我,”宁九满脸机智,“你被小李子弄进办公室之后,小丫头在门口转了N圈,一副要为你赴汤蹈火的架势。” 荆屿愣了下,轻笑,“是么?” 宁九呆呆地看他,“你笑了?你刚是不是笑了?我说有猫腻吧,你还不承认,老实交代吧,你该不会真是冲着鹿时安来的吧?” 荆屿脸上那道笑容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上课了。” 宁九追在他身后喊,“听我一句劝,别招惹她——” 可荆屿罔若未闻。 *** *** 走廊上,丁蓝拐着鹿时安的胳膊,只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怜的小鹿鹿呀,要跟那家伙同桌……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勇敢说出来喔。我们都会替你做主的!” 鹿时安哭笑不得,其实荆屿真的不可怕呀,而且笑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点温柔。 “你不知道,我找他换座位的时候他看我那个眼神,像我再多一句就要挥拳头了一样。吓死人了,为什么学校要让这种人转学过来——”丁蓝正抱怨着,突然觉得鹿时安的眼神有点儿奇怪,“鹿鹿,是眼里进沙子了吗?” 飞快地瞄了眼丁蓝背后的荆屿,鹿时安弱弱地说:“我只是、肚子疼,蓝蓝你陪我去WC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丁蓝就往楼梯口走。 “肚子怎么会疼——”丁蓝一转身,冷不丁看见了可怕的某人,顿时返身扶住好友的胳膊嘘寒问暖,“贪凉吃坏肚子了吧?我陪你去——” 然而,路被荆屿给挡住了。 丁蓝:“……”不会吧,大佬这么记仇的?她就是吐槽两句而已,没恶意的呃。 鹿时安叹了口气,“怎么了呀?” 口气软软的,仿佛是在跟非常熟悉的人闲聊。 丁蓝差点要惊掉下巴,小鹿鹿呀,你面前的可是个连老李都敢正面刚的混世大魔王!这亲切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荆屿低头睨着丁蓝,“抽屉里的东西替你扔了。” 丁蓝一愣,才想起他指的是自己遗留在抽屉里的宝贝海报,撒腿就往垃圾桶那儿跑,“我的欧巴!!” 鹿时安转过脸,“你真把蓝蓝的海报都给扔了?” 荆屿眉都没动一下,“她不要了,不扔干什么?卖废品吗?” “蓝蓝她只是不敢当着老师的面转移而已……”会被没收的啦! “为什么?”荆屿问。 鹿时安被他给问愣住了,“什么为什么?” “有什么不敢,”荆屿隔着玻璃窗看向抱着失而复得的海报大呼小叫的丁蓝,“有什么不敢的,他是老师,又不是军|阀。” 话虽是这么说……鹿时安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人跟人是不同的,就好比说这班上四十五个人,但敢顶着班主任的怒火睡觉的也就他一个。 “早上老师扔你的早餐,你生气了对不对?”鹿时安问。 荆屿微怔,“还好。” 鹿时安撇嘴,“好吧,就算是‘还好’,那也有一点点生气的。” 荆屿没出声,就当默认了。 “那些画报对蓝蓝来说,就好比早饭于你——是重要的东西,被人扔了会生气。将心比心,你也不该扔的。” 换个人来冲荆屿说教,绝对没机会把整句说完。可是鹿时安办到了,不光讲完了,甚至还收获了某人一句破天荒的——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鹿时安看着荆屿走进教室的高大背影,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个对李淼都爱答不理的家伙,居然接受了她的劝诫耶! 雀跃地追在他身后跑了两步,她忽然顿住,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其实是有点儿毛病的。 欧巴的海报对蓝蓝来说当然是心肝宝贝,可她做的三明治对荆屿来说…… 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大佬:打她?不如先打死我自己。 鹿鹿:不可以! 某大佬:作业本给我,你去睡吧,我会写完。 鹿鹿:你保证。 某大佬:写不完,今天就没有晚安吻。 鹿鹿:……我,我走了。 ———— 谢谢大婷的雷XD ☆、食髓知味(8) 放学之后,鹿时安被丁蓝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她回座位的时候,旁边位置已经空了,荆屿的书包也不在抽屉里。 是,他们本来就只约了上学一块儿,也没说放学一起呀。 她这么安慰着,可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结果,刚出校门,书包带子就被人个扯住了,鹿时安冲了一下才站稳,回头就看见荆屿懒洋洋地从墙边直起身。 “真能磨蹭。” 鹿时安委屈巴巴的,她也不晓得有人在等呀! 荆屿松开手,也不等她,径直往前走。b 分卷阅读16 r   一个人高腿长,一个慢慢吞吞,一条巷子走到头,两人之间拉出半条巷子的距离来。 等鹿时安终于追上来,荆屿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两条小细腿。 鹿时安:“……” 被、被鄙视了嗷! 不过那之后,也不知是鹿时安努力加快了步子,还是荆屿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总之两人间的距离总算维持在了两米之内。 其实交谈不多,但总归比一个人热闹。 过马路的时候,鹿时安总是条件反射地拿手挡住身边的少年,仿佛下意识地要照顾他。 荆屿看了眼挡在身前的小手。 被照顾吗?这对他来说,还真是陌生的体验。 等到了鹿时安家楼下,荆屿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拦住了。 “这个给你。”她把自己CD机递了过来。 荆屿没接,“我有。” “我知道你有MP4,”鹿时安解释说,“这是今明两天的课文,明天李老师肯定要抽查,你晚上抽空边听边背,应该比自己念容易吧?” 荆屿垂眸,无声地接过CD机。 鹿时安挥挥手,“走啦,再见。” 她转身正要上楼,书包又被人给拉住了。 “……”她有名字的好吗?每次都扯她书包干嘛! 鹿时安迷茫地回过头,刚好看见荆屿的手。很漂亮,骨节修长,指甲干净,手指有力——十分适合弹琴。 她正想着,荆屿已经收回了手,取下挂在胸前的耳机挂在她的领口,又从兜里掏出巴掌大小的MP4,“把手给我。” 鹿时安乖乖伸出右手,看着他把MP4放进自己掌心。 金属是冰冷的,指尖是温热的。 她茫然地抬眼看他。 荆屿面无表情,“我就两只耳朵,听不了这么多东西。走了。” 这人说话、做事还真不拖泥带水…… 鹿时安目送他离开,才握起掌,立刻感到MP4坚硬的棱角硌着掌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塞上耳机,按下播放。 只一秒,就吓得一把摘了耳机—— 这怎么听呀?!大爆炸似的摇滚,震得她一颗心都跟着哐哐哐。 鹿时安看向荆屿离去的方向,他平时塞着耳机,难道就是听这种音乐吗? 耳机悬在胸口,声音就没那么喧闹了,鼓点带着节奏,渐渐被她听出点味道来。 于是鹿时安终究没关掉它,就连回家煮面条的时候,也还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空荡荡的屋子因为这音乐而多了几分烟火气,好像也不那么寂寞了。 所以鹿时安任它循环播放,甚至当她都忙定了,打开电脑,看见右下角信封图标闪烁的时候,那喧嚣的乐曲也仍在耳边环绕。 是父母回邮件了。 上来就是鹿煜城和时念夫妻在欧洲的合影,燕尾服与抹胸裙,郎才女貌,岁月静好。 鹿时安嫉妒地嘀咕,“每次都秀恩爱……” 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照片上的父母,以慰思念。 【安宝,很高兴你能晋级,我们为你骄傲!复赛时我们或许可到现场,若不巧,也会委托朋友前往。唯愿切记,不可耽误正经学习,玩物丧志。加油!于你同在。父母,于维也纳】 鹿时安念了好几遍,嘟起了嘴。 她就知道,即便成功过关斩将,爸爸妈妈也不会有太大的惊喜。对于鹿氏夫妇而言,音乐上的成就已经太多了,小女儿这点荣耀怕是不值一提,更何况,还是鹿煜城最最看不上的流行音乐。 前面都是引言,“正经学习,不要玩物丧志”才是中心思想。 鹿时安趴在书桌前,手指把玩着打火机形状的播放器,发着呆。 金属的外壳,棱角分明,又冷又硬,可是宣泄出来的音乐却火热激烈。 她忽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来—— 这难道也物似主人型吗? *** *** 时已入夜。 小巷深处偶尔传来犬吠,混杂着方言浓重的呵斥。 荆屿坐在窗台上,嘴里叼了根牙签,把玩着粉红色的耳机。 真的是小公主吧?创可贴要用HelloKitty,就连耳机都是的进口品牌。 他自嘲地弯起嘴角。 如果不是他刻意接近,这样的大小姐,这辈子跟他应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 荆屿低头,将粉色耳机塞入耳中,随手揿下播放键。 他愣住了。 耳机里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英语课文,而是颇有年代感的流行音乐前奏。 吉他和弦低低地撩拨着。 荆屿拾起CD机,从上面小小的玻璃瓶能看见旋转的碟片。 果然不是教材附赠的碟片,墨绿的底色上两个黑色小字。 云生。 分卷阅读17 歌手的名字吗? 显然,鹿时安不小心把平时听的音乐CD给了他。 很快,前奏就过去了,耳机里传来低沉的男嗓,略带鼻音。 调子是上世纪末流行的调子,但不可否认,无论吐息还是咬词都堪称完美。 难怪鹿时安会喜欢。 就连他也喜欢。 这把嗓音,就像阅尽千帆仍满怀勇气的水手,在甲板上对着日暮的大海吟唱。 荆屿跳下窗台,弯腰从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翻出一只独立音箱来。 拔掉耳机、插上音箱,悦耳的男声就在夜色里弥散开来。 与夏夜繁星融为一体。 与静谧湿润的阁楼融为一体…… 荆屿伏在书桌上,脸埋在胳膊肘里,静静地倾听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直到—— 哐,当。 CD机被砸在墙壁上,又落了地,吟唱戛然而止。 “谁让你听他的歌?!”愤怒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没等荆屿完全起身,一道红色身影已经冲上前,拾起地上的CD机,不由分说地扒开盖子,扯出里面的碟片双手奋力一掰。 碟片没有断,而是呈现出扭曲的形状,就像拿着它的女人脸上扭曲狰狞的神情。 荆姝攥着弯折的碟片,死死地盯着儿子,“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非要听歌,非要听他的歌?!” 因为愤怒,她胸口不住地起伏,脸颊不自然的红晕使她看起来分外歇斯底里。 “他,”长久没开口,荆屿的嗓子有点哑,“是谁?” 荆姝恨恨地将CD砸在地上,本该妩媚的桃花眼里满是忿恨,“你不就专门放来刺激我的吗?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落地的碟片面朝上,荆屿这才看见除了“云生”两个字之外,还印着个留长发的文艺青年,二十左右年纪,一双人畜无害的圆眼,像初生的牛犊。 而这双眼睛,如此熟悉。 荆姝顺着他的视线,又看见那张面孔,更是火上浇油,上前一脚踩住碾了又碾,恨不得将CD碾成粉末,准确地说,是将那个人和那把声音碾成灰。 荆屿坐在书桌前,冷眼看着母亲狂怒发泄,不出声,也不阻拦。 片刻后,荆姝累极,原地蹲下,双手抱着膝,突然埋着脸嚎啕大哭。 静谧的夜里,女人崩溃沙哑的哭声格外瘆人。 地板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是楼下有人在拿东西捅天花板。 紧接着,窗外传来房东的吼声,“荆屿,管好你|妈,不然现在就给老子搬出去!” 荆屿半垂着眼睫,眸光晦暗不明,终于起身,缓缓走到仍在哭泣的荆姝身边,蹲下,双手扶住她的肩。 几乎就在掌心触肩膀的那一秒,荆姝发出尖锐的抽气声,由低到高,然后浑身一僵,径直栽进了荆屿的怀里。 荆姝不矮,站直身子有一米七出头,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抱在怀里的重量几乎像个未成年人。 荆屿将母亲放在单人床上,又替她打开风扇,拉上了布帘子。 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确定荆姝不会突然醒来又哭又闹,他才转身返回刚刚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阁楼上用帘子隔出来的空间,维护一点可怜的隐私罢了。 他俯身,拾起地上的CD片。 折痕刚好在男人的脸上,即便如此,也能看得出那双神采奕奕的眼,和没有棱角与攻击性的温润面庞,温和儒雅,与世无争。 歌手:云生。 那个年代的歌手总爱用化名,所以荆屿完全没想到云生是谁。但如果他早点看见CD上的人像,就绝无可能猜不到——因为他跟现在的鹿时安实在是太像了。 纯净的眉眼,圆润的五官,人畜无害的气质。 如同照着同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 父女俩。 “鹿煜城,”他低喃,声音嘶哑,“鹿……时安。” ☆、食髓知味(9) 次日一大早,荆屿才刚要拐进鹿家小区,就看见个小身影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粗心,碟片给错了……应该是这个。要不然,你在路上听吧?我替你看着路好了。” 满心愧疚的鹿时安就像犯了天大的错,一个劲道着歉。 “无所谓,”荆屿垂着眼,“反正我也没打算听。还有,你的CD我忘带了。” “喔,没关系。”鹿时安大方地安慰,“别弄丢就行。” 晨曦中少女的轮廓柔和宁静,有着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气质。 察觉到荆屿的视线,鹿时安偏过头,一手拿着鸡蛋饼,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脏吗?哪里?” “没有。”荆屿撇开视线,却又看见自己提着的小袋子——里面是今日份的早餐,鹿时安自己煎的鸡蛋饼,还加了火腿肠 分卷阅读18 。 热气从袋子里升腾,又凝成水珠。 肉眼可见的柔软。 鹿时安嘴里包裹着鸡蛋饼,又看了眼他的,“你快吃掉吧?不然就焐软了。而且万一到了学校,又被李老师——” “食不言。”凉凉的三个字。 “呃……嗝。”被冷不丁打断的鹿时安气息不顺,尴尬地打了个嗝,顿时委屈成软绵绵的包子,鼓着腮帮子瞪人。 荆屿嘴角不经意地勾了下。 鹿时安气呼呼地啃了口鸡蛋饼,仿佛是咬在他胳膊上。 结果直到进教室,荆屿还是没碰她做的鸡蛋饼,也没进教室,不知去了哪儿。 鹿时安心不在焉地看了会书,借着去洗把脸的由头出了教室,这才遥遥看见走廊那头,荆屿和隔壁班的男生正靠在围栏上交谈…… 一边,在吃她的鸡蛋饼。 心口堵着的气一下就顺了。 “在看什么?”宁九顺着好友的目光往远处看,正看见个瘦小的背影蹦蹦跳跳地往楼梯道走,连跃动的马尾辫梢都透着快活。 又仔细看了眼,认出来了,又是那丫头。 宁九转过脸,死死地盯着荆屿,“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你对这丫头的关注已经超过过去十八年对所有女生关注度的总和。” 荆屿将吃完饼的塑料袋卷好,瞥了好友一眼,“说这么长一段话,喘吗?” 宁九被损惯了,不以为意,“还有这爱心早餐,该不会也是她做的吧?她到底什么来头,你——” 荆屿抬手,隔了大半米距离把塑料袋卷成的小球投进垃圾桶,“放学有空吗?” “有,要干嘛?约会啊?”宁九吊儿郎当地说,“先说好了,哥是直的。” 荆屿白了他一眼,直起身,往自己教室方向走,“陪我找个东西。” “要找什么?”宁九追问。 荆屿抬起右手,懒散地挥了挥,示意放学再说。 *** *** 因为功课好,鹿时安从不怕被当堂提问。 但现在不同,每次李淼点名,她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点了荆屿,更怕他又答不上来。 虽然上课之前,她逼着荆屿过了一遍课文,确定他掌握得七七八八,但是看着他在李淼课上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鹿时安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荆屿。” 果然来了!鹿时安心里一咯噔,比自己被点名紧张多了。 身侧,荆屿慢慢站起身,手指搭在课本上,看不出情绪来。 李淼最讨厌看见他这个样子,要死不活的。十七八岁的学生,就该阳光积极一点,天天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 李淼蹙眉,走到荆屿身边,一把将他的课本合上,“背。” 鹿时安的心总算归位了半颗,还好,只是背。课前她听荆屿背过了,已经大差不差,幸好不是默写单词…… 没等荆屿开口,李淼忽然皱起眉,将他的英语书拎了起来,冷声呵斥:“这些是什么?这就是你改邪归正的态度?” 后排的学生也忍不住勾起脖子,想看看荆大佬的书上究竟有什么? 于是就看见书封上的男女同学……都被圆珠笔涂成了兵马俑,而且是奇丑的那种。 “噗。”有人笑出声。 李淼更火,将书扔在桌面,痛心疾首,“亏得我还相信你要改过自新!真是狗改不了食屎……书肯定也一句都没背,是不是?” 荆屿扫了眼桌上散开的书,嘴角划过一丝嘲讽,“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还真没背?是不是?” 荆屿抬眼,无所谓地说:“没背。” 李淼怀疑自己会被气成脑淤血,在尊重学生和自我保护之间终于选择了后者,指着教室大门,“出去!” 荆屿一言不发地拉开教室门,出去了。 留下李淼气不顺,只觉得流年不利,才会分到这么个刺儿头,余光看见鹿时安没精打采地伏在课桌上,头都没抬。 “鹿时安,不舒服吗?” 鹿时安被吓了一跳,忙直起身,支吾着:“肚子有点疼……” “要去洗手间就去吧,”李淼叹了口气,“快去快回。” 鹿时安随手抓了包纸,佝偻着腰往教室外走,直到反手关上门,她才直起身子,静静地看向靠墙站着的少年。 “为什么?”她比着口型问。 荆屿耸肩。 “你明明会背!”她急了,面颊泛红。 可荆屿没有给出回应,她只好凑近了些,小声说:“一会儿下课,跟李老师道个歉,背给他……” “不用你管。” 鹿时安愣住,“你说什么?” 荆屿垂下眼帘,“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鹿时安胸|脯|起伏,唇动了几下又被自己咬住,一双小鹿般的眸蒙上了一层雾气,最终捏起拳,转身推开了教室门。 分卷阅读19 “怎么又回来了?”李淼的声音。 “……不疼了。”鹿时安答。 门关上,一切归于宁静。 无人的走廊,从一扇扇窗户里传出的声音都像隔着万水千山,与他无关。 只有眼前的空旷属于他,从来都是。 背靠在墙上的荆屿低着头,脑海里响起上课之前,鹿时安单纯快活的声音—— “你看,你都能背出来了,这次李老师也没理由批评你了呀!” 没理由吗?不需要理由。 他不受这个体系的待见,无论在哪,带着原罪。 *** *** 十字路口,丁蓝第N次回头,然后压低了嗓子对鹿时安说:“亲爱的,为什么我觉得荆屿在跟踪咱们?” 鹿时安板着小脸,头也不回,“顺路而已。” “不是吧?我刚刚特意放慢脚步了,他腿那么长,早该超过去了。”丁蓝柯南附体般神秘地说,“可他居然也慢下来了,这不可疑吗?” “路又不是我们开的,他要走还能不让吗?” 丁蓝狐疑地看着鼓着包子脸的鹿时安,“……你在生气吗?鹿鹿?” “没有,我才没有生气。” 这语气,明明就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那我走了喔,”丁蓝附耳对她说,“你千万留意荆屿,我真的觉得他在跟踪你。” “知道啦,明天见。”心不在焉。 鹿时安闷头往家走,就当压根不知道有人跟着,直到拐进楼栋,上了二楼,才悄悄从窗户往下张望—— 人却不在。 鹿时安双手拍了拍脸颊,打散了莫名其妙的不愉快,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 此时小区外,宁九正勾着好友的脖子审问,“……女朋友?” “不是。” “在追,想她当女朋友?” “不是。” 宁九彻底懵圈了,“都不是,你天天接送干啥?” 荆屿拨开他的手臂,“走吧,乘着店还没关门。” 宁九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追上前,“什么店啊?” 二十分钟后,音像店。 茫然的宁九追在好友身后,“阿屿,你什么时候开始怀旧的?这种老掉牙的歌手,亏得你还知道名字。我跟你说哦,怀旧是初老症状之一。你才十八,正青春大好年华——” 荆屿从一人高的CD架边回头,“阿九,你听说过德云社吗?” “啊?” “建议你填志愿之前考虑它。” 宁九:“……” “要找云生专辑的男孩子还在吗?”老板从后场绕出来,掸着手里CD盒上的灰,见荆屿迎过来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两眼,“这碟子可不好找。出片的时候还是磁带,都是后来翻刻的碟,少得很。” “嗯。”荆屿接过碟片,掏钱包,“多少钱?” “六十八,”老板满脸爽快,“零头免了,给六十五好了。” “抢钱啊?”宁九嚷道,“这种压箱底卖不出去的货——” 说着话,荆屿已经把钱递过去了,看得宁九肉疼。 老板收了钱,又问:“还要别的碟子吗?老CD,我这儿还有好多。” “当我们是收废品的呢?”宁九扯着荆屿的胳膊,把他拽出唱片店,又忍不住打量这张“昂贵”的老压货,“这人有什么特别?down到Mp4里听不行吗?” 正说着,荆屿已经撕开了碟片的塑封。 “这人……”宁九勾着脖子看,“怎么有点眼熟?” 封面上的男人清秀,尤其是眉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这起码是父辈的人了,宁九琢磨着自己不怀旧啊?搁哪儿见过呢…… 荆屿翻开盒子,取出碟片,然后将盒子里衬着的封皮一团,握成球和歌词本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宁九:??? 荆屿将裸|着壳子的碟片塞进书包,“走吧,回家。” 宁九满头雾水地走了十多米,突然恍然大悟,“卧|槽?这人该不会是那丫头她爹吧?” 荆屿神色一凛,正要否认。又听宁九五体投地地说:“你丫追妞都追到从老丈人下手了?!可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真是低估你了,情圣啊哥!” 不是的。 他没有。 他做这些,才不是因为要追鹿时安。 ……不是的。 ☆、食髓知味(10) 十多年前,宁家就在荆家隔壁。后来宁九爸爸炒股飞升,宁家才跃入小康,搬出了老街。 不过宁家上下都念旧,所以新房就在一街之隔。 “那我回家了。”宁九拍拍好友的肩膀,“追妻之路漫漫,兄弟加油!” 荆屿嘴角抽搐,“说了不是你想得那样。” 然而宁九还是那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分卷阅读20 ,完全不听解释,“哦对了,还有件事。” “嗯?”心不在焉。 “柴贞托人打听你。” 荆屿眉毛都没动一下,“哦。” “你认识柴贞?” “不认识。” “……那你就不想知道她是谁,打听你什么?” “不想。”荆屿兴致缺缺,“我走了。” 宁九朝天翻了个白眼,“那位大小姐可是校花啊!她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荆屿闻言停下,半转过身,“你就说我私生活混乱,没女朋友,只有炮|友。” 宁九憋得面色古怪,“何必自己毁自己名声呢!” 荆屿挥挥手,“她再打听,你就这么说。”说着,人已经走进黢黑的小巷之中。 宁九挠挠头,嘀咕了句,“你就不怕胡说八道传进小鹿姑娘耳里吗?” *** *** 隔天是周末。 荆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撩起帘子见荆姝床空着,也不知是没回来,还是一早又走了。 他倒了杯凉水,从柜子里翻出袋饼干,随便打发一顿饭。 味同嚼蜡。 他忽然想念鹿时安的手工早餐,每天换着花样不重复,递给他的时候还软乎乎,热腾腾。 话怎么说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从小这么胡过来,也没觉得有哪儿不对,现在竟矫情起来。 灌了口凉水,把嘴里的饼干咽下去,荆屿把荆姝的铺盖都拎了起来,挂到窗外晒。 他不知道别人家这些事是谁做,只知道从七八岁开始,就是他一手操持——倒不是因为他勤快或是会照顾人,而是如果他不动手,家里就算脏乱成狗窝,荆姝也绝不会动一根手指。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他拎起母亲的枕头,打算拆去枕头席,结果有个东西掉了出来,方方正正的一小片,落在地板上。 蓝色的塑料皮,香蕉型的小人咧着嘴戴着墨镜,旁边一行小字,“安全 0负担”。 荆屿的太阳穴直突,俯身抓起安全|套就要往窗外扔,终究顿住了,随手塞进包里,将扣子一搭,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 房东老婆正在做午饭,看见荆屿下楼来,忍不住又朝楼上瞟了眼,“荆屿,有两天没见你妈了,她没事吧?” 荆屿说:“没事。” “那就好。”她往隔壁房间看了眼,确定自家孩子听不见,才说,“跟你妈说说,要找人上外面找,别把野男人往家里带,给小孩子看到了影响不好。” 荆屿一言不发,往外走。 “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哐。 门被带上了。 房东太太恨恨地翻了两勺铲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孩子将来也好不了!” 酒吧要到接近傍晚才营业,荆屿到早了,只能在路边等着。 耳机里是云生的歌。 他从前其实不听这种云淡风轻的民谣,生活已是一潭死水,再心如止水下去,只有出家或者死路一条。 所以他爱听摇滚,越喧嚣越过瘾,越觉得自己还活着。 但不知为什么他不排斥鹿时安给的这张碟,甚至有点上瘾。 忽然,耳机被人给扯掉了,声音顿时少了一半。 荆屿睁开眼,只见化着红唇的女孩正歪着头,拿他的耳机往自己耳朵里塞。因为偏过头的关系,她的长发搔在他胳膊上,带着难以忽略的香气。 “什么歌啊?好老。”柴贞侧过脸,一双睫毛细密的电眼波光流转,“你喜欢复古民谣?” 荆屿直接从她耳上扯出耳机,随手一卷团在手心,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粉红色耳机……”柴贞笑眯眯地说,“你还真是让人意外。” 荆屿将耳机收进包里,刚好看见卷帘门被升起,背着包就往酒吧里走。 “啊,柴小姐,今天来这么早。”店长看见他身后的柴贞,一边热情招呼,一边偷眼打量荆屿,揣测着这两人的关系。 荆屿压根没理会柴小姐,直接就进了后台,于是两人的关系成了谜,在酒吧的小圈子里很快传开了。 而谜底很快在荆屿登台演出的时候被揭开—— 他弹唱,柴贞就坐在头一排鼓掌;他唱完了下去休息,柴贞就直接拿千八百块红包,催他再唱。 几轮下来柴贞包了几千块,都摞在话筒架旁,看得其他人眼红心馋。 在场的所有人心知肚明,柴小姐看上了荆屿,而且势在必得,只是不知道荆屿是怎么想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独来独往,就算再受异性欢迎,也没见跟什么女孩儿亲密过。 柴贞拿钱砸他唱,他就来者不拒,一晚上下来几乎没怎么休息,一首着一首。 要说是哄着柴贞,倒也不是,荆屿唱歌时候习惯眼神放空,谁也不看,谁也不理,更别提和谁四目相对调个情……绝无可能。 分卷阅读21 “阿屿,今儿晚上赚的比一个月还多吧?”散场时,同伴勾着荆屿的脖子,又羡慕又酸,“大小姐看上你,走大运了喔。” 荆屿把吉他收进柜子,“今天宵夜我请。” “够意思!” 拿了五张红钞放在桌上,荆屿拎起包就要走。 “哎,去哪?宵夜不一起吗?” “你们吃,算我请。”荆屿推开门,快步穿过酒吧大堂径直往外走,但还是被人拦下来了。 “走这么快,去约会吗?”柴贞微醺,眼角眉梢都带着妩媚。 荆屿本不想答,奈何她横臂挡在面前,只好“嗯”了声。 “谁啊?”柴贞眯眼,“女的?” 荆屿冷冷地看着她,“和你有关吗?” 柴贞气笑,“小哥哥,我刚给你砸了大几千块哎,你说跟我有没有关?” 酒吧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免不了多看两人几眼,神色各异,更有甚者吹起口哨起哄,“走桃花运了,小子!” 柴贞脸红滟滟的,眼风一扫,“要你管。” “是是是,不要我们,只要荆屿。” 玩闹声渐远,只剩荆屿和柴贞两人僵持着。 柴贞仗着身为女孩,又是“金主”,不打算轻易放他走,“送我,我喝多了,有点晕。”说完,她一双猫儿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根本不认为会被拒绝。 荆屿朝她伸出手。 柴贞刚要把手给他,就听对方冷冷地说:“手机给我。” 她微怔,依言掏出手机,递给他。 荆屿低下头,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放到耳边。 “打给谁——”柴贞正要问。 “喂,”荆屿没有理她,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说,“电台巷五号这边酒吧,未成年人饮酒你们管不管?” 柴贞眼睛睁得滚圆,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手机,一看通话对象,110。 “荆屿你疯了!”想都不想,直接掐断电话,柴贞看着大步离去的少年,气得胸口疼——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呢?! *** *** 到家时,房东家早就已经熄灯,荆屿摸黑上了阁楼,才推开门就闻到浓烈的酒气。 荆姝那半边的帘子拉着,也没开灯。 他走到床边桌前,拉开抽屉,从包里拿出纸钞,打算和之前存下的钱放一起,明天抽空存进卡里,好给房东转租钱。 然而蓝色的铁皮饼干盒里只剩下几枚银色硬币,之前存的几千块全都不翼而飞。 荆屿把抽屉里杂七杂八的报刊杂志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捏紧了拳头,转身一把撩开荆姝那边的布帘子,“钱呢?” 荆姝翻了个身,面朝他,醉眼惺忪地说:“拿去还债了。” 荆屿胸膛起伏,强忍着怒气,“什么债?” 荆姝打了个酒嗝,“人民币啊,还能什么债?” 阁楼逼仄,她圈出的这一小块落脚的地方又没窗,空气完全不流通,酒气发酵成酸臭腐朽的味道,让人窒息。 “之前的债不是已经替你还了吗?” “昨天刚输的,”荆姝还笑得出来,“儿子你傻啊?” 一拳,砸在墙上。 阁楼是搭建的,墙体都是空心,这一拳力道不轻,连带着整间房子都发出哐啷的声响,像是随时要不堪重负地坍塌。 三秒后,楼下传来房东的吼声,“荆屿!又他|妈搞什么幺蛾子?” 荆屿捏紧拳头,太阳穴突突直跳,胸口一阵起伏之后,拽过帘子转身要走。 “小屿!”身后荆姝叫他,吐字清晰,甚至还带了一点点温柔。 他停下,站在光影切分处看向从床上翻坐起身的母亲。 平心而论,荆姝在同龄人里仍旧算是美的,只是这种美苍白单薄,像不经风雨的菟丝花,必须依附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荆屿的眉眼形状遗传了她的,只是眼神截然不同。 “今天……”荆姝微笑,伸出手,“有没有赚到钱?” 火苗从心口直冲天灵,荆屿近乎咬牙切齿,“没有。” “哦,那就算了,”荆姝若无其事地将头发撩到耳后,理了理身上的吊带衫站起身,“我去找他们借——” 话刚说了一半,一沓钱就擦着她的手背被扔在床铺上。 她看了眼红艳艳的钞票,抬眼看向逆光的荆屿。 没等她再开口,他已丢下帘子,脚步声顺着楼梯向下,最终归于寂静。 拾起那叠纸钞,放在掌心,荆姝垂下头,勾到耳后的发丝再度滑脱,遮住了素净瘦削的脸。 *** *** 荆屿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鹿时安家楼下来了。 本来只是心里烦躁,随便走一走,等回过神已经站在这里,仰头就可以看见鹿时安书房的窗户——那里至今还亮着灯。 是亮白色,台灯的光。 这个点了,还在看书… 分卷阅读22 …是有多热爱学习?明明也没人监督她。不是连参加综艺选拔赛都没有父母陪同的吗? 忽然,楼上的光影晃了下。 只见鹿时安站起身,倾身拉起了窗帘,很快的,台灯就熄灭了。 当那簇光和纤细的人影从眼前消失,荆屿的觉得心脏的某个角落松动了一块,嗖嗖地往里灌着冷风,只想赶紧找点什么把这个洞堵上。 楼梯栋的电子门禁里传来少女软软的声音,“喂?” 而荆屿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 “喂?有人吗?”鹿时安自言自语,“……是按错了?” 就在她要放下门禁听筒时,忽然听见熟悉的男声,低低的,有点儿沙哑,“是我。” 鹿时安扶住听筒,“荆屿?你怎么会在我家楼下?”看了眼挂钟,“都十二点了呀!” “你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食髓知味(11) 在楼梯上的时候,鹿时安就看见了路灯下的少年。 人影寥落,全身写满了生人勿近。 在她过往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接触过荆屿这样的男孩。 他当然不是老师、家长们乐见的好学生,甚至可能不是同龄人喜欢一起玩的类型。 很独,难以亲近。 但也许是因为他曾救过自己,所以鹿时安始终觉得他的孤独让人心疼,她愿意相信他是好人,只不过不是那种烂大街的老好人。 此刻他仍旧穿着没有印花的宽大白T,短了一寸的牛仔裤和黑色帆布鞋——让人疑心他其实只有这一套便服。 鹿时安拉开电子门,吱呀声惊动了荆屿。 他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因为从头顶投下的光而比平日深邃,光影流转。 是真的好看,好看到让人想拿相机或是画笔把他捕捉。 鹿时安走出来,背靠着电子门,歪头看他,没像往日那样主动开口,是因为她还有点生气,气他在李淼面前故意掉链子。 荆屿上前把她的CD机递过来,粉色的耳机圈在上面,“这个还你。” 鹿时安接了,满脸狐疑,“大半夜的,就为了来还我CD?” 荆屿无意识地润了下干涩的唇,“嗯。” 鹿时安鼓起腮,小鹿眼盯着他,“没别的了?”比如要求和好之类的? “没有。” 安静。 瞪了对方好一会儿,发现瞪不出个所以然来,鹿时安气呼呼地转过身,“那还真是麻烦您特意跑一趟了。我回家了,再见!” 也不等荆屿回答,自己就拉开电子门往里走,就在门将将要合上的时候,一条手臂突然横过来,挡住了。 “干嘛?”鹿时安抱着CD机,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混杂着酒气,但不像是自己抽烟喝酒来得那么浓烈,说不上来,仿佛被这些东西包围过,却又不是真正属于他。 两人离得很近,若是有旁人看见,会觉得很暧昧。但鹿时安浑然未觉,她只是下意识地想他可真高,难怪总爱取笑自己是小矮子…… 荆屿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课上的事,是我不对。” “呃?” “辜负你的期待,是我不对。” 鹿时安很想拍拍自己的脸,看是不是在做梦。这个人是荆屿耶!连李淼都逼不出他一句软话来的,他居然连着认了两次错!?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 掌心贴在荆屿的额头上。 荆屿:“……” “没发烧喔,”鹿时安眨了眨眼,“这么说话都不像你了。” 荆屿哭笑不得,“那我应该怎么讲话?” 鹿时安想了想,把CD机往他怀里一塞,然后双手抄进睡裤的小兜里,胸脯一挺,眉眼往下一耷,用懒洋洋带着鼻音的调子说:“小矮子,大方点,一点破事没必要气了,嗯?” 她拿腔作调的声音,在狭窄的门栋里有了些许回音,尤其是末尾憋不住的笑意。 鹿时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笑出了声,大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笑眯眯地看着荆屿:“怎么样?我学得像吗?” 这世上,美丽的女孩子有很多,她们有的窈窕妩媚,有的婉转可爱。在酒吧里,荆屿见过形形色|色的异性,却都像是雾里看花,再美,也与他无干。 可是眼前这张笑脸,说不上有多绝色,却恰开在心头。 “安啦!我其实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希望自己能帮上忙,起码让你少挨李老师的训呀——啊?荆屿?” 荆屿原本挡在门框的手臂忽然向她身后一撑,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刚好将鹿时安圈在墙壁、门和他的胸膛之间。 饶是鹿时安稍微迟钝些,也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太过亲密了,不由心生不安,“好,好啦!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了。晚安,荆同学。” 说完,她大咧咧地 分卷阅读23 就要走。 可身前的人像堵墙似的,纹丝不动。 鹿时安鼻尖渗出细细的汗来,“……还有什么事吗?” 荆屿一言不发,向前倾身,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近到能听见女孩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在害怕。 这个念头令荆屿瞬间回过神来,立刻直起身,松开了撑在墙壁的手,“看错了,以为你脸上有脏。” 鹿时安直觉他在说谎,但没打算揭穿,连忙从他面前跑开。 “替我补习吧。”荆屿忽然说。 鹿时安一只脚踩在台阶上,意外地看着他,“你是说认真的吗?” “嗯,每天早上,我提前半小时来接你,你给我讲前一晚的功课。” 鹿时安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她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你能起得来吗?” 荆屿垂眸,“嗯。” “啊,就是这个样子,又来了!”鹿时安笑起来。 荆屿不解,抬眼看她,只见女孩学着他的模样半垂着眸子,低哑地“嗯”了一声,又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他,“以后说话,看着别人的眼睛好不好?看起来会比较……嗯,好亲近。” 亲近?荆屿愣了下。 这从来不在他的诉求之中。 从小,在他的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和别人保持距离,只有足够的距离才不需要去应付各种有色的眼光和流言蜚语。 鹿时安从楼梯上弯腰,看他的表情,挑起眉,“嗯?” 荆屿抬起眼,看着那双弯弯的笑眼,“好。” 于是,鹿时安哼着小调上楼去了。 脚步声远去,声控灯就自动熄灭了,荆屿站在黑暗之中,仿佛还能看见那张明媚的笑脸。 直到楼上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响,他才抬起手,抹了把脸。 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划过的念头若是被鹿时安知道…… 怕是往后,都要躲着他。 *** *** 清晨,鹿时安一早就醒了,想着还要给荆屿补习,打算提前去买点面包回来烤。 两人约着六点四十见面,鹿时安六点一刻就出了门。 小区里这会儿正是早锻炼高峰,都是大爷大妈们在扭,极少见到她这样的年轻人,于是相熟的人都老远就跟她打招呼,“小鹿,又去买早点啊?” 鹿时安也不嫌烦,挨个儿地答人家的问话,末了还附赠一枚阳光灿烂的笑,直到经过小区的紫滕花廊,和个大妈说完话之后,她忽然顿住了,歪过头,往对方背后瞅。 ——白色T恤的少年长手长脚的,正抻着懒腰,慢慢从长廊凳上直起身。 “……荆屿?” 荆屿闻声,身子一僵,似乎抬手擦了下眼睛,然后才回过头。 鹿时安不确定是不是眼花,总觉得晨曦里,他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就像……熬了一整宿的夜。 “你该不会,昨晚就没走吧?”说完,她自己又觉得不可能。 荆屿擦了下鼻尖,“来早了。” 鹿时安也觉得一定是这样,于是晃了晃手里的零钱包,“我去买面包,要一起吗?” “嗯。”顿了下,他又抬起脸,看着她的眼睛说,“一起。” 鹿时安先是没反应过来,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他是按着自己的建议,在“看着她的眼睛说话”,顿时眉开眼笑地偏过头看他。 荆屿察觉了她的视线,却没有回应,潜意识里他有些害怕那些突如其来的念头,随时失控的念头。 时间还早,面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热情地送了两杯豆浆,还特意磨蹭着等荆屿出去之后才跟鹿时安说:“男朋友?挺俊的。” 鹿时安瞬间脱口而出:“不是的,我没有,阿姨你别乱说!” 老板娘玩味地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放心啦,我不跟你爸妈告状。”就算想告也告不着,那夫妻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鹿时安飞快地瞟了眼拎着纸袋、站在店门外路边的荆屿,急急忙忙地解释,“他是我同学,不是男、男……” “哪有同学会六点钟来陪你买早饭?”老板娘乐呵呵地摆摆手,“我上学偷偷谈对象那会儿也是抵死不承认,我懂。” 鹿时安:“……”真不是的,听她解释呃。 门被拉开了,荆屿回头,恰好看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走出来,都不敢看他似的,而她身后老板娘笑靥如花,只差没呐喊助威。 “怎么了?” “没怎么……”仍旧没抬头。 荆屿从没见她这么丧过,不由担心,又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好弯腰试图凑近,哪知道小姑娘跟受了惊吓的猫咪似的,立马躲开了,完全不肯跟他对视。 前十八年,都是他在躲别人。 风水轮流转,现在他总算知道被回避眼神是什么感觉了,确实……挺不爽的。 回到 分卷阅读24 鹿家楼下的时候,离约定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鹿时安往楼里走,就听见身边脚步声停下了,这才回头,只见荆屿停在前一晚等她的路灯下。 “煎蛋和西红柿我都弄好了,烤一下面包片夹进去就行,”鹿时安小声说,“那你等等我?” “嗯。” 鹿时安关上电子门,拐上楼梯的时候又不经意地看见荆屿手抄着兜,低头看着晨曦下的影子,看起来比身后那根路灯还孤独。 吱呀—— 电子门又开了。 荆屿抬眼,发现是鹿时安去而复返,“怎么?” 她攥着装面包的纸袋,歪过脑袋,“那个,你要上来帮忙吗?” 声音脆脆的,像露珠从草叶上滑进心湖,荡起一片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什么世仇,就是一篇酸酸甜甜的青春文。 现阶段的荆屿对鹿鹿的感情非常、非常矛盾,还是继续看吧,看爱情是怎么战胜其他。 么么哒(づ ̄ 3 ̄)づ ☆、食髓知味(12) 晨风拂动纱窗,窗台上的百合香气悠然,与烤面包机发出的甜香相融,如同小手轻轻勾着食欲。 荆屿光脚坐在餐桌边。 鹿时安有拿一双男士拖鞋给他,说是她爸爸的,但荆屿什么也没说,脱了球鞋放在一边,光着脚进了客厅。 习惯了他奇奇怪怪的坚持,鹿时安也没逼他,让他随便坐,自己就进了厨房忙活。 偶尔有锅碗瓢盆的清脆声响传来,她显然是习惯了做这些,一切井然有序。 不到十分钟,荆屿面前的餐桌上就放好了丰盛的早餐,软硬甜咸,冷热中西,应有尽有。 鹿时安穿着木耳边的小围裙,笑眯眯地坐在他对面,“快点吃,吃完还要念书,抓紧啊。”说着,还把筷子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他面前。 老板给的豆浆是热的,被她加了冰块,现在温度刚刚适口。 三明治的切口整齐,生菜、番茄和煎蛋层次分明,漂亮得像夏日雨后的彩虹。 一小碟果蔬沙拉,每一块水果都差不多大小,盛在玻璃小碗里,上面插着卡通银签,一只挤眉弄眼的小狐狸站在签顶上,煞是可爱。 太过精致,就像在梦里。 或许就连做梦,荆屿也未曾梦见过这样温馨的场景。 一块三明治很快下了肚,对面的鹿时安又把自己的那份递给他,“我没碰,干净的。” 荆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那你呢?” “等等呀!”鹿时安小跑着回厨房,把剩下的切片面包抱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起果蔬沙拉,平整地放进两片面包之中,张口,咬下,然后歪头冲他一笑。 又被什么,拨了一下心弦。 甚至有一瞬,荆屿几乎忘了接近鹿时安的初衷,只想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喂,集中注意!”鹿时安手里拿着支卡通笔,在荆屿面前的课本上敲了两下,“一寸光阴一寸金,不可以走神喔。” 荆屿这才发现,就在刚刚,他的心思又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嗯。”他埋下头,纸笔相触。 好一会儿,整个客厅里都只有沙沙的书写声,直到他重新抬起头,正要把作业本递给鹿时安,却愣住了。 两个人是面对面坐着的,鹿时安背着阳台的光,低着头,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笔正在演算,随便拢起的发丝顺着面颊滑落,有一缕落在纸页上,时不时被她无意识地拿笔拨开。 荆屿抬手,拿手中的笔尾一挑,将那缕不乖的发丝重新挑到她耳后。 前后不过三秒,当鹿时安那双氤氲的大眼睛茫然地看向他,荆屿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放下手,攥紧了笔,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看着碍眼。” 鹿时安眨眨眼,非常怀疑他嫌弃的到底是她的头发,还是她这个人,不然为什么又连个正眼都吝啬于给了? “做好了吗?我要检查了喔。”鹿时安说着,伸手去取他的作业本,不料荆屿突然手肘一横,压住了本子的同时也压住了她的手。 鹿时安更茫然了,收也不是,拿也不是。 心脏突然咚咚地加速,脸颊的热度像加温中的烤箱一路上扬。 他手臂肌肤的温度也是火热,让鹿时安惊讶。 “你——” “我——” “你先说。”异口同声。 鹿时安润了下唇,“你别怕,做错了……我也不会笑你。” 荆屿愣了下,手臂抬起,似乎笑了下,“好。” 目光从她飞快缩回去的小手上扫过,白皙干净,手指纤细,不着修饰,握在手里应该很软。 他一惊,恍然察觉到一闪而过的旖旎念头。 从前在酒吧也好,相处的同龄人也罢,他也常常听人说起男女朋友 分卷阅读25 之间的事,只是从来无法理解——不就是些物理交互?有什么值得心心念念? 没想到,天道好轮回,他也有今天。 “荆屿。” 鹿时安轻柔的嗓音把荆屿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他抬眼,只见对面小姑娘的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荆屿蹙眉,“做错了?” 鹿时安摇头,“都对的。所以,你平时在学校里为什么要装作什么也不会?”明明思路清晰,道道都对。 荆屿低头,“没什么意思。” 鹿时安问:“你想要什么意思啊?其实你就是故意跟李老师过不去,对不对?” 少女眸光明亮。 荆屿忽然意识到,她虽然单纯轻信,可是并不傻,某些程度上甚至还很通透。 “……嗯。”荆屿垂睫,“算是吧。” 对面的鹿时安轻轻地笑起来,“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么幼稚的。” 她生得好看,笑起来眼如弯月,暖如春水。 荆屿凝着她,许久,低声说:“你才幼稚。” 幼稚到这样信任他,甚至还把他当成孩子看待。 *** *** 半小时后,两人一起去学校,半途中遇见在街边篮球场打球的宁九。 其实打老远宁九就看见他俩了,因为惊讶还投歪了一个球,但到底没有出声叫荆屿,而是直到课间,乘着鹿时安跟丁蓝去WC的间隙,才把荆屿叫出来。 “阿屿,你该不会跟鹿时安……那个了吧?” 荆屿蹙眉,“哪个?” 宁九梗了下,面色复杂,“昨晚,你没回家住,那你住在哪?不会是鹿时安家吧……” 荆屿眉头更紧,“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家?” “昨晚有人上你家闹事去了,惊动了警察。”宁九斟酌着用词,“没看见你,你肯定是不在。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些人在门口泼了油漆。你妈妈……你最好抽空回家看看她。” 荆屿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收紧,手背苍白,“嗯。” 宁九知道他不喜欢听人提起家事,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柴贞跑电台巷酒吧去给你捧场了?还一掷千金,真的假的?” 荆屿看了他一眼。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提醒你一句,柴大小姐的圈子杂得很。我听人说了,外面有好几拨人追她,三教九流的都有。你要不想惹麻烦,还是和她保持友好距离比较好……” 荆屿轻笑,“你觉得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那位柴大小姐,根本不是会管其他人想法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想要的势在必得。 “说得也是——”宁九摸了摸下巴,拉长尾音,“那小鹿姑娘呢?怎么对她,总是你控制得了的吧?” 正说着,鹿时安就被丁蓝挽着胳膊从楼梯口上来了,恰巧一眼望过来,两人视线相撞。 也不知在和丁蓝聊些什么,鹿时安突然脸一红,小鸵鸟似的把头埋了下去。 荆屿心头一漾,视线忍不住胶着在她身上。 ——要怎么对鹿时安,他能控制得了? 只怕也未必吧…… ☆、食髓知味(13) “鹿鹿,早上好多人都看见你跟荆屿一块儿走了。可他跟你家压根不是一个方向,肯定不是顺路啦,到底怎么回事?” 鹿时安原本没打算把替荆屿补习的事说出来,但拗不过丁蓝追问,加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于是干脆地承认了,“他来找我的,我替他讲昨天的功课,然后就一起走咯。” 她说得轻松,丁蓝却蹙起了眉,“讲作业?该不会是在你家吧?我没记错的话,你爸妈还在国外巡演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住吗?” 鹿时安懵懵的,“对啊。” 丁蓝扶额,“你就不怕引狼入室啊?” 鹿时安又哎了一声,她是真没往这方面想。对她来说,荆屿一直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 “傻呀你!”丁蓝戳了下她眉心,“他在原来学校名声就不好啊。何况就算是五好少年,你就能保证他不会突然有什么歹念吗?你这么可爱,换我是男生,都——” “你都什么?”鹿时安茫然。 丁兰一口气吸着,半晌才吐出来,“算了,当我没说。” 鹿时安在某些方面,还不如她小学三年级的表妹敏感呢! “他不会的,”鹿时安小声说,“其实真不是你们想象得那样,他……其实挺好的。” 鹿时安把暑假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负,是荆屿救了她的事儿说了。 丁蓝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咬牙切齿,“那些坏蛋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逼着你封麦?该不会,是输给你的那谁谁吧?” 鹿时安恍然想起,那天她骑车拐进巷口的时候,柴贞好像是在那儿的,但很快就离开了。 在此之前,鹿时安完全没怀疑过那群人跟柴贞有 分卷阅读26 什么关系,如今想想,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丁蓝哼了声,“何况她在追荆屿,可荆屿又喜欢你——” “什么?”鹿时安眼睁得滚圆。 丁蓝不知道她这个惊讶是冲着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刚要开玩笑,就看见鹿时安突然把脑袋跟小鸵鸟似的一埋,任她推胳膊就死活不肯抬头了。 丁蓝莫名其妙地抬起眼,才发现荆屿正跟隔壁班打篮球的那小子靠在栏杆边,这会儿一双桃花眼正往她们的方向看过来,似笑非笑的。 啧,真是个招桃花的人。 经过他俩面前的时候,丁蓝故意挑衅地勾住鹿时安的肩膀,亲亲热热地拐进了教室。 宁九瞟了眼好友,只见荆屿眉峰微挑。 他刚想说点什么,荆屿已经撑着栏杆撤开了,“我回教室了。” “哎?还没打铃呢。” 荆屿手抄兜,“要准备随堂考。” 他人进了教室,留下宁九一脸撞了鬼的表情—— 要为随堂考抱佛脚?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荆屿吗? *** *** “蓝蓝,你说的是真的吗?”小鸵鸟总算抬起头。 丁蓝一愣,她在问哪个?是柴贞是不是喜欢荆屿呢,还是荆屿是不是喜欢她? “都是真的啊,荆屿他——” “说我什么?” 一道凉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丁蓝慢吞吞地回头,就看见荆屿正微垂着眼睑瞅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照顾自己的八卦之魂就溜之大吉了。 荆屿将视线瞥向鹿时安,只见她面颊嫣红,目光躲闪,加上刚隐约听见丁蓝似乎提起他名字,估摸着两人是在谈论他? 能谈什么呢?他对女生一无所知。 鹿时安埋头在作业本里,仿佛有做不完的题。 ……真像只小鸵鸟,荆屿收回视线,却不知道自己唇边带了笑。 等鹿时安觉得风头已过,悄悄抬起头,偷偷看他,就看见他嘴角的那抹弧度。 他喜欢她? 荆屿察觉她的目光,抬头。 四目相对,在短暂的一秒短路之后,鹿时安再度伏回桌上奋笔疾书。 荆屿定睛一看,小矮子的草稿本上写满了——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然后全都被涂抹成了黑色的墨团。 这一天下来,鹿时安都没怎么搭理他。 一下课就跟丁蓝混在一起,上课就开启学霸模式,总之拼尽全力地不跟荆屿有交流。 她向来跟小太阳似的,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荆屿非常不习惯。 到了自习课,荆屿索性拿出作业本,打算以“请教功课”为由破个冰,然而小鹿同学居然选择直接把自己的作业本递过来,让他自学。 荆屿:“……”他做什么惹她生气了? 忽然,走廊里传来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埋下头——李淼这杀伤力十足的脚步啊,一听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荆屿!”压着怒气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 鹿时安抬头,就看见李淼面泛潮红,显然气得不轻,正死死地盯着站起身的荆屿。 又怎么了? 她细细回想着,荆屿作业交了,没有迟到,刚刚也在写功课—— “跟我去办公室!”说完,李淼转身就走。 荆屿起身要走,被鹿时安拽住了衣角。 小鹿眼里都是探究和关切。 他摇摇头,示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放学等我。”他声音很低。 鹿时安点点头。 等人都走了,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糟透了的事。 过了十多分钟,有去洗手间的学生回来,神神叨叨地说:“办公楼外面有警车啊!谁犯事儿,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吗?” 班上顿时传来各种各样的小声议论。 鹿时安一笔划歪了,后半堂课再没能解得出题。 就像她的不祥预感一样,直到放学,荆屿都没回来。 鹿时安背着书包,徘徊在办公楼下,旁边是辆空着的警车,里面没人。 五分钟,十分钟。 她终于一跺脚,咬咬牙跑上楼。 办公室的门没关,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所以那辆摩托确实是你偷的,没错吧?”男人严肃的声音。 许久,荆屿“嗯”了一声。 “但你并没有专卖或者自用,而是把车抛在了江边。我再问一遍,为什么?” 沉默。 鹿时安背贴在走廊的墙壁上,手心里都是汗。 摩托车?江边? 是搭她离开的那天吗?那之后,她确实再也没见荆屿骑过摩托。 “你不说实话,谁都帮不了你。荆 分卷阅读27 屿同学,你已经满十八了,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仍旧沉默。 接着李淼的声音传来,“荆屿,警察同志问你话呢,你别犯浑啊!8月29日那天你到底为什么要偷人家摩托车——” “是为了救我。”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吸引了办公室里几个人的注意。 荆屿也猛地抬起头,一双深寂的眼里有光闪过。 李淼皱眉,“鹿时安,你放学怎么还不走?” 鹿时安走到荆屿身边,对茶几后的警员说:“8月29号傍晚,我被人围堵在巷子里,是荆屿骑摩托把我救出来的,我可以作证。” 李淼瞠目结舌,“你在说什么呢?” “是真的,”鹿时安抿嘴,“我没有说谎。” 片刻后,听鹿时安说完当天的整个过程,警员放下笔,看向荆屿,“如果这位同学说的是真的,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荆屿垂着眼睑,“觉得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如果是情有可原,或许能争取到失主同意和解。” 荆屿沉默不语。 鹿时安扶着办公桌,急切地说:“是真的!警察叔叔,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 年轻的警员被她逗笑了,“没那么严重。” 鹿时安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今天先到这里。具体后续怎么处理,我会和你的监护人联系。” “不要。”一直沉默的荆屿忽然抬眼,“直接跟我说。” 李淼叹了口气,“算了,跟我说吧。他妈妈……” “那也行,我会再联系你们。” 警员离开之后,李淼沉默审视了两个学生许久,才开口:“鹿时安,你没有撒谎,对吧?” 鹿时安点头,“没撒谎。” “但是,”李淼又看向荆屿,一字一句地说,“救她不是你偷车的初衷,所以你一开始没有跟警察说,对吗?” 荆屿喉头动了下,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鹿时安茫然地看着荆屿和班主任,不懂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末了,李淼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这才放两人离开。 出了校园早已万籁俱静,鹿时安走了好远,才问:“那是为什么?” 荆屿偏头看她,少女眼神纯净。 他又想起片刻前,在警察面前她那个勇敢坚定的样子,心脏钝痛,甚至有冲动,想要穿越回去掐死曾经的自己。 “什么。” 鹿时安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如果偷摩托不是为了救我,那是为什么?” 为了跟踪她,诱拐她,把她变成跟他一样没有用的人。 荆屿喉结动了动,可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不知道,如果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这双眼里的光会黯淡成什么样子。 但他知道自己不舍得。 僵持之中,荆屿被轻轻的抱住了。 少女的清香就在面前,很淡,很恬静,若有似无地抚平着他心里的沟壑。 他僵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很快,鹿时安就松开了手,退开一步,仰头看着他,“所以你撒谎了。” 荆屿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 他撒谎了,他从来不是英雄。 他救了她,不过是为了接近她。 接近她,不过是为了…… “你这个傻瓜。” 荆屿一怔。 鹿时安脸颊微红,“你是小孩子嘛?就为了跟老师对着干,连这种事也撒谎?傻瓜!” 路灯下蚊蝇盘旋,可光仍旧坚定温和。 荆屿闭上眼,许久,哑着嗓子轻声说:“嗯,我……确实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鹿鹿是一个炒鸡暖的姑娘呀! ☆、食髓知味(14) 警察来找荆屿的事李淼没再提过,这让鹿时安松了一口气。 新鲜事那么多,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遗忘了。 关于她给的那个拥抱,两个人都默契地假装没有发生过,照常每天相约补习,一起上学放学。 这日,自习课上,前门冷不丁被人笃笃敲响了。 全班人都抬起头来,只见柴贞穿着件无袖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束成高马尾,正婷婷袅袅地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指着荆屿,“荆屿,我找你有事,来一下。” 柴贞是学生会骨干,又是学姐,平时没少来拉壮丁。 但这次找的是荆屿,班里顿时各种眼神乱飞——小道消息都在传,说柴贞喜欢转校生,看来是真的。 荆屿把作业本一合,出去了。 鹿时安这才抬头,刚好看见两人并排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一酸,笔在作业本上划拉出一条长线来。 分卷阅读28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静不下心来。 走廊上有人经过,她立刻就会抬头,见不是荆屿,又埋下脑袋。可是下一次余光里有人影走过,她还是忍不住抬头张望。 但都不是他。 直到放学,荆屿都没有回来。 鹿时安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冷不丁想起丁蓝的话。 “柴贞喜欢荆屿,可他喜欢你——” 脸上一热。 她没精打采地把他乱糟糟的书本摞好,塞进书包里,没想到一个彩色小方片从包里掉了出来。 鹿时安弯腰拾起来,打算替他放回去,无意中瞥见了上面印着的字。 【安全 0负担】 她先是愣住了,花了十来秒,热气终于一下腾上天灵盖,脑子里嗡嗡作响。 手心里的小袋子像烫手的贴片,灼得手指火辣辣的疼。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荆屿释然的声音,“还好,你还没走。” 鹿时安一愣,飞快地把手里的薄片塞进他书包,猛地起身,结果撞在了桌子角上。 正要呼通,她忽然看见了跟在荆屿身后出现的白色身影—— 柴贞歪在门口,一双媚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要走了,”鹿时安拽起自己的书包,看也不看荆屿,快步擦过他,“现在就走!” 荆屿被她撞了一下,一头雾水。 她在生什么气?他已经尽快赶回来了,不是吗? “等下。”荆屿伸手,捞起桌上的书包,正要去追鹿时安,书却从敞着口的包里掉了出来,一起掉出来的还有…… 荆屿觉得太阳穴要炸了。 ——从家里拾起套子之后,他忘了扔,该不会被那丫头看见了吧? 尖尖的袋角戳着掌心,荆屿无意识地骂了句脏话,攥着东西转身就要追出去,结果看见了歪在门口的柴贞。 “你怎么还在?”荆屿眉头蹙起,毫不掩饰厌烦,“你那些破事不是都做完了吗?” 都是些学生会搬东西的粗重活,要不是柴贞说他不去就叫鹿时安去,他才懒得帮忙。 柴贞忽略了他眉宇间的嫌弃,眸光往鹿时安离开的方向一瞥,又转头看他,“你喜欢鹿时安?” 荆屿没好气,“关你屁事。” “她那种小白莲,搁谁面前都扮柔弱,谁追她都来者不拒。你可别被她那点小伎俩给忽悠了。” 柴贞说完,挑衅地盯着荆屿,只见他缓缓勾起嘴角。 他很少笑,尤其在她面前更是笑容欠奉——所以柴贞从未想到,这人笑起来竟比荧幕里的男明星还要勾人。真是上帝精雕细琢的五官,没有半点瑕疵。 “是吗?”荆屿哑声。 柴贞点头,“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这两年她收过多少情书。” “那也好过——”他睫毛微垂,还是挡不住眼底的鄙夷,“有些人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做倒追穷光蛋的事。” 这话与他嘴角凉薄的笑容搭在一起,简直嘲讽极了。 柴贞一向被人追着捧着,一时错愕,柳眉倒竖,“荆屿,你知不知道惹毛了我,电台巷酒吧那儿也别想混下去了?!” 荆屿将书包甩在肩头,险些砸中柴贞的脸。 “此处不留爷。” 话未说完,人已经在几米开外了,气得柴贞在原地牙根都疼,把指甲掐进了掌心。 *** *** 被柴贞一耽搁,也不知鹿时安跑哪儿去了。 ……别看小丫头腿短,跑起来倒是真快。 荆屿一路往鹿时安家走,终于在街心公园里看见了生闷气的小矮子。 她正坐在树荫里,把书包抱在怀里,下巴垫在书包上,对着斑驳摇曳的树影怔怔出神。 鹿时安是娃娃脸,跟人说话的时候总爱看着对方的眼睛,眸光带笑。这还是荆屿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失落的表情…… 竟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正要上前,却被几个滑板少年抢了先。 对方大概本来是在公园玩滑板,见鹿时安独自坐着,才生出搭讪之意。为首的少年绑着运动头带,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小束野花。 鹿时安显然是被吓着了,愣愣地看着对方,直到他说完了,她才慢半拍地摇头,“谢谢,但我不要,我不早恋的。” 那人一愣,继而和同伴都笑了起来。 不早恋?这丫头,真是单纯都不行啊!好可爱!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长大——” 话刚说了一半,手肘就被人给撞开了。 “搞什么?”那人正要发飙,才看见半途插进来的是个穿白T的高个少年,横在他和小丫头中间,甚至还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把人拽到身后。 “你是什么人啊……”因为直觉对方不好惹,他语气有点不确定。 “她说了不早恋,”语声低哑,桃花眼里怒气蓬勃,“ 分卷阅读29 听不懂人话?” 滑板少年还想说点什么,同伴拉了拉他的衣服,“是荆屿,被开除的那个。” 半分钟之后,少年们跑了个精光。 鹿时安迷茫,“荆屿”这个名字杀伤力这么大吗?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手腕处灼热传来,她低头,才发现荆屿仍握着自己。 冷不丁的,她又想起从他包里掉出来的东西,顿时像被火烧了一样,猛地一挣,从他面前逃开了。 看见鹿时安惊慌失措的表情,荆屿觉得心情糟透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十分在意她的喜怒哀乐,甚至不在乎她怎么看待自己。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他非但在意,而且非常在意。 “是为这个吗?”荆屿摊开手掌。 鹿时安没有心里准备,冷不丁看见小方片,差点没跳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虽说生理健康课大家都上过,这东西是干嘛的她也知道个大概,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坦然的和同龄的异性讨论这个话题。 在三秒的大脑短路之后,鹿时安决定走为上计。 可是才刚刚抬步,就被荆屿从身后拉住了手,挣也挣不掉。 其实在今天之前,鹿时安并不觉得两人之间偶尔的肢体接触有何不可,但好像就是因为那个小方片的出现,让她变得敏感起来。 所有感官都集中在相触的方寸,令人崩溃。 “你松手,我要回家了。” “那我送你。”手还是没松。 鹿时安挣扎未果,只能无可奈何地转身面对他,冷不丁的,又瞥见了他手里的小方片,顿时被针扎了般挪开视线,“柴贞不是在等你吗?” 荆屿先是凝着她的眼睛,然后目光越来越温柔,最终眼一弯,露出个清浅的笑来,“你是在吃醋吗?” “吃、吃你个大头鬼啊!”鹿时安一着急,又结巴了。 荆屿笑意转浓,索性弯下腰凑近了她的脸,“所以是真的吃醋了?” 鹿时安甩手,没成功,继续甩,可他反而握得更紧,于是开始气急败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喜欢翘课跟柴贞玩儿嘛,现在放学了,你尽可以跟她玩个痛快呀!” “自习课的时候我是去帮学生会搬道具,每个班都抽了人,不止我一个。” 鹿时安一愣,鼓着腮帮子,“哦,你不用跟我讲。” 荆屿:“不想你误会。” “我没什么好误会的……”鹿时安心虚地躲开视线。 是的没错,她误会了。 在她脑海里,荆屿和柴贞在学校的紫藤花廊下喁喁私语,亲密无间,被她想象栩栩如生。 “没有就好。”荆屿终于松开手。 鹿时安低着脑袋,揉了揉手腕。 荆屿这才发现她纤细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了红色的印子,虽然他明明有所保留,没太用力。 “对不起。” “没关系。”鹿时安把手臂藏到身后。 甚至不需要他说明是为什么而道歉,她就很轻易地理解了。 察觉到这一点,荆屿心头一软。 这种感觉,是有生之年第一次。 “这东西不是我的。”他没再摊开掌心。 但鹿时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喔,我知道了。” 等了许久,还不见她抬头,荆屿追问:“你相信我吗?” 鹿时安抬眼,一双圆圆的小鹿眼明亮清澈地映着他,“信。” 荆屿嘴角一弯,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把掌心的东西扔了进去。 转身的时候,刚好看见鹿时安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他扔的不是安全套,而是手|雷。 可爱。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荆屿把手塞进裤兜,以免它们像有了自我意识一样,又想要去牵她,“走吧,送你回家。” “嗯。”鹿时安先是走在他身侧的,两步之后忽然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和他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荆屿察觉到了,但假装没有发现。 那种东西,总归尴尬的,就算鹿时安相信不是他的,也难免会去猜测是谁的,比如是他一起玩的朋友的?总之,她不可能联想到他妈妈的身上。 而他,也不可能说。 两人之间飘着若有似无的尴尬,直到停在鹿时安家楼下。 “明天……”她说。 荆屿看着她,竟隐隐有些怕她会说让他不要再来接自己之类的话。 “记得把功课写完带过来,”鹿时安扶着电子门说,“还有,你不会再提前到了吧?” 一颗大石落了地。 荆屿微笑,“不会。” 鹿时安这才开门,快步跑上楼梯,连着跑了两层楼才停下脚步,背靠着墙,拿掌心抚住左胸,起伏的胸口,砰咚乱跳的心。 分卷阅读30 她到底是怎么了啊? 为什么连跟荆屿说句话,都会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子雅呀!灌溉 30瓶,么么! ☆、食髓知味(15) 从小时候开始,家对荆屿来说就不是温暖的代名词。 回家更像是闯关,不推门永远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挑战,或者难堪。 此刻,他站在房东家门口,看着油漆工一点点刮掉墙面上的红漆,再重新粉刷成白色。 一下、一下,刺耳的声音像刮在心上,让人浑身难受。 “你是住阁楼上的吧?”粉刷工忽然问。 荆屿没说话。 “房东说粉刷钱跟你要。” “多少钱。” “三百。” 荆屿掏了三张纸钞递过去,背着包往阁楼上走。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刚走到半路,他就听见头顶传来熟悉而陌生的呻|吟。 男人的,女人的,交错的喘息和床板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一愣,手紧紧地攥成拳,转身向楼下跑去。 房东太太刚回来,正和粉刷工说话,见荆屿出来,忙拦住,“你得好好跟你妈谈谈——哎!哎!这孩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妇人的声音渐远。 那些让人难堪的声音却挥之不去。 荆屿闷头走了许久,等心情完全平复,人已经又站在熟悉的楼下了。 他抬头,看向那扇亮着台灯的窗口。 家啊……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有家? 是鹿时安,让他懂得何为温暖。 而他竟就食髓知味,念念不忘了。 *** *** 鹿时安抻了个懒腰,合上作业本。 今晚她学习效率奇低,荆屿的笑容总是不期然地闯进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像中了邪。 她冲了把澡,头发湿漉漉的也不好睡觉,索性拎了垃圾袋下楼,打算在小区吹吹风,晾干头发。 这个点,小区里多得是乘凉的人,并不冷清。 所以鹿时安心无防备,拉开电子门就往外走,差点撞上坐在台阶上的人,连忙一迭声道歉。 没想到,那人站起身来,倒把她给吓了一跳。 鹿时安有点错乱,“你是还没有走,还是提早来了?” 如果是提早来了,这也太、太早了吧? 荆屿塞着耳机,眼角眉梢有淡漠的寂寥,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眼前的鹿时安是真的还是幻觉,于是看了她许久,才扯开一只耳机,“……来早了。” 鹿时安睁圆眼睛。 如果她不出门来,难道他打算在这里整整等七个小时? “为什么要来这么早?” 荆屿口舌发干,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家不能回的原因。 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包括宁九。别人是不关心,宁九则是太清楚他的难堪,总是体贴地避过不提。 “没地方可去,”他润了下唇,“就来了。” 鹿时安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离家出走了吗? 荆屿弯腰,从她手里接过垃圾袋,三两步走到公共垃圾桶边,丢了进去,又返回她面前,“上楼吧,有蚊子。” 鹿时安下意识地问:“那你呢?” 荆屿没有回答。 她忽然想起一大早,他在紫藤花廊下抻着懒腰、刚刚睡醒的模样,顿时恍然,“你该不会又打算去花廊那里睡吧?” 荆屿略显难堪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算是默认了。 鹿时安心头发酸,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让她在街头露宿的话,她连一天都做不到。他呢?难不成经常这样吗? “是跟爸爸妈妈吵架了,不想回家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荆屿轻笑,“不是。” “那为什么——” “我家单亲,我妈带了人回家。”他打断了她的问话,“所以我不想回去,这样解释你能听明白吗?” 鹿时安的生活简单,一下没反应过来,带人回家怎么了? 等她终于绕过弯什么叫“带了人回家”,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了半天,挤出一句,“那也不能,也不能……”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她特别容易设身处地替人着想,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荆屿,大概也不想回家面对吧? “别管我了。”荆屿跨下台阶,“在外面打发一晚没什么大不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鹿时安总觉得他的背影委屈得一塌糊涂,就像是先被妈妈抛弃,又被她给丢下了似的。 “等下!” 荆屿在路灯下回头,只见穿着卡通睡衣的鹿时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你介不介意……”她润了下唇,“睡沙发?” 不知从哪扇窗里飘出电视剧的主题曲,男女对唱,情 分卷阅读31 爱婉转。 鹿时安觉得脸颊烫极了,就看见荆屿低头跨上台阶,走到她面前,站定了。 又是那种淡淡的烟草味,可他的手上、嘴边并没有那种味道——所以应该是周围的人抽烟,而且抽得很凶,鹿时安想。 “你……”荆屿声音沙哑,尾声拖得很长。 鹿时安迷茫,“我?” 他抬眼,眸光明灭,“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防人之心?” 鹿时安愣了愣,抬手指向不远处亮着灯的岗亭,“小区保安就在那里,喊一嗓子就会听见。而且你忘啦,我有报警器的。” 荆屿想起那天半夜三更在小巷子惊天地泣鬼神的鸣笛声,不由苦笑。 “所以我不怕呀。”鹿时安说得理所当然。 荆屿低下头,手替她扶着电子门,“那走吧。” 进门之后,他仍旧没有穿家里唯一的男士拖鞋,而是光着脚走到沙发边,坐下之后仰面看鹿时安,“把我当空气就行。” 鹿时安眨眨眼,去厨房给他倒了杯凉水,又从卧室搬来薄毛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你要不要冲把澡?”天还挺热,她下楼一趟都折腾出层薄汗。 “不用。”荆屿低头,“你不用管我。” 鹿时安见他情绪不良,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于是自己翻出吹风机,对着镜子吹干头发。 风机呼呼作响,却出奇地平复了荆屿紊乱的心跳。 他坐在沙发里,刚好能看见小姑娘的背影,套在宽大睡衣里的纤细身影,看起来娇弱得很。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她小小年纪就独自生活呢? 而墙上挂着的合影…… 荆屿看向照片里的一家三口,眸色渐浓。鹿时安继承了父亲的轮廓和母亲的气质,眉眼之间的光与父母如出一辙,天之骄子,温柔自信。 他想起了总在阁楼的微光里抽烟的荆姝。 要说她和他们曾是一类人,怕是谁也不会信吧?一方在舞台的高光下,一方低进尘埃里。 当鹿时安吹好头发,转过身时,就看见荆屿正对着墙上的合影出神,连她走过来都没有察觉。 “他们经常出国演出,很少在家,这张照片也是两年前照的了。”鹿时安轻声说。 荆屿收回视线,随口说:“是吗……”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荆屿意外地抬头,却见小姑娘神色平静,一朵小小的笑容挂在嘴边,“我爸爸叫鹿煜城,我妈妈叫时念,你看我的名字,鹿时安——是他们的纪念,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呀。” “不喜欢这名字吗?” “谈不上不喜欢吧,听惯了。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属于我爸妈,假如他们生的孩子不是我,也会叫这个名字,而不是为了我特意取的。”鹿时安吐舌,小声问,“对不起,这么说是不是太矫情了?” “还好。”荆屿嘴角微勾,“能理解。” “他们一直都在巡演,小时候是外婆带着照顾我,后来外婆去世了,我也大了,干脆自己生活。”鹿时安坦然地说,“你看,其实我比你还惨,你好歹有妈妈,我只有自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但从另一方面看,差得太多。鹿煜城和时念或许确实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女儿,可起码给了无忧无虑的物质生活。 而他呢?只有无休止的磨难。 然而鹿时安并不知道,她以为荆屿的妈妈只是离婚之后要再婚了——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阴暗猥琐,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所以她才会努力地想要和荆屿共情,试图安慰他,荆屿心里明白。 但她越说,越让他觉得自己可悲。 “我跟我妈姓,之所以取名为屿,是因为我是在她在一个岛上怀上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事,鹿时安惊喜,本想再问点什么,荆屿却侧身向沙发上一卧,顺手拽过毛毯盖住自己,“早点睡,不聊了。” 鹿时安:“……” 这人怎么跟个蚌壳似的,只张开一下下,就立刻合上了。 她关了客厅的灯,说了句“晚安”,没等来荆屿的回音,也没往心里去,自己回了卧室,关门之前轻轻地说了句:“别怕,阿姨一定是爱你的,在心里。” 荆屿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一切归于平静,只听见墙壁上的时钟滴答走着针。 许久没有动的荆屿无声地坐起身,裹着她给的毛毯,坐在黑暗里,一双安静的桃花眼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没有灯光,所以照片上的人并不十分清楚,那种和美的感觉散去,只剩下寂寞。 这间房子虽然宽敞,干净,整洁,却到底少了烟火气。 “外婆去世之后,我也长大了,所以就一个人生活了。”女孩软糯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荆屿抹了把脸。 她的生活,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以为是被父母 分卷阅读32 捧在掌心娇惯的小公主,结果是锦衣玉食的孤女。 他是真的…… 不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也想要一个鹿鹿…… ☆、食髓知味(16) 闹铃响了。 鹿时安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小企鹅闹钟,掀开毯子坐起身,随手抓起扎头绳把头发球成丸子,然后睡眼惺忪地往洗手间走。 晨曦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一如往常。 就,除了—— 鹿时安僵住脚步,机械地慢慢地转过脸。 “早。”盘着大长腿坐在沙发里的荆屿抬起右手,跟她打了声招呼。 杏眼一点点变圆,鹿时安就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兔子,突然拔腿逃回了卧室,一把关上了房门。 荆屿茫然,三秒后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起身,先一步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拿冷水冲脸…… 等荆屿出来,鹿时安已经换上正儿八经的衬衫裙,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 见他出来,她眼都没抬,“再等会,马上就做好了。” “我能帮点什么?”荆屿靠在门边,问。 鹿时安这才抬眼,“做的东西比较多,要麻烦你帮忙……多吃点。” “好,”荆屿答得爽快,“听你的,小矮子。” 鹿时安颠勺的手一顿,气呼呼地看他,“怎么又喊我小矮子!” “你不是说鹿时安这个名字不是专属吗?”荆屿抬手,好奇似的摸了下她蓬松的丸子头,“小矮子是专属你的。” 鹿时安觉得他的眼神,像在看路边奶萌的小猫咪。 她咬牙,“我还会长高的。” “嗯,”荆屿点头,“等长高了再说,现在就这么定了。” 鹿时安:“……”她不是这个意思。 荆屿凑近锅,“是什么?很香。” “鱼丸云吞。” “熟了吗?” “马上就熟了。” 坐在餐桌边的鹿时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话题就这么被转移了,而“小矮子”的昵称似乎就这么被盖章确定了? 她咬着勺子,愤愤不平地看向对面低着头吃云吞的荆屿。 他抬眼,“怎么了?”桃花眼里没有半点戾气,甚至,有些许柔软。 鹿时安的心仿佛被这个眼神不经意地撞了一下,之前的愤愤不见了踪迹,只剩下老母亲般的欣慰,“你吃饱了没?锅里还有。” 荆屿放下筷子,“那我去添。” 鹿时安托着下巴,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突然生出个念头:两个人一起的话,就再也不用怕菜做多,一个人吃不完会浪费了。 于是等荆屿转过身,就看见他的小矮子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露出甜甜的笑。 ……是真的,可爱。 以至于,他从桌边走过的时候,又顺手揉了下她头顶的丸子。 “弄乱了啦!”鹿时安反抗。 荆屿将碗放在桌上,嘴角微弯,“很软。” 鹿时安:“……” “等长高,比我高,我就不揉了。” “……”她就算吃化肥,也不可能比他高好不好? 于是,无解了。 顶着“小矮子”昵称的鹿时安走在上学的路上,时不时偷瞄荆屿的手,生怕他冷不丁就蹂|躏自己精心扎好的花苞头。 察觉到她的视线,荆屿抿嘴笑了笑,把手塞进兜里,这才换来小丫头的如释重负。 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落入同路的校友眼里。 男生们多半听说过荆屿的“威名”,知他性格孤僻、说一不二,极少跟人亲近,如今见他像个保镖似的护在小同桌身边,难免议论,都说大佬转学生怕是看上咱们学校的小学霸了。 流言蜚语在学校里传得飞快。 不到中午,就传进了鹿时安的耳朵里,丁蓝小心翼翼地问她:“说真的,你不会真的跟荆屿在谈吧?” 鹿时安的便当盒差点翻了,连连摆手,“不是,当然不是。” 丁蓝狐疑,“那你脸红什么?” 鹿时安摸脸,“……”这个,不好控制啊。 “鹿鹿,你可千万、千万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丁蓝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也是刚听说的,他在电台巷那边的酒吧里兼职,不知道是干嘛的……陪酒?反正之类的吧,谁给钱就跟谁好。我还听说,柴贞跟他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呢。” “陪,陪——”鹿时安结巴。 “陪酒。”丁蓝替她说完,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我就猜到你不晓得。” 鹿时安摇头,“不会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何况你跟他才接触多久?” “不算久,但他不是那种没底线的人,我相信他。 分卷阅读33 ” “你别不信——”丁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画风突变,“——李淼真的会抽查!” “啊?”鹿时安一时间没跟上好友的急转弯,直到看见荆屿拉开椅子落座,才知道丁蓝话题急转的原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丁蓝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长点儿心,然后立马脚底抹油,溜了。 鹿时安偷偷瞄了荆屿一眼。 他塞着耳机的,应该完全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吧? 谁知,她正分析着呢,就看见荆屿偏过头摘下耳机,转过脸对着她,“给你添麻烦了?” 鹿时安摇头,“没有啊。” “那就好。”他垂下眼睫,又要戴上耳机。 又是这个表情,每当他这样,就要开始自我封闭了。 鹿时安连忙乘他还没塞上耳机,一把攥住耳机,“带我听一个。” 荆屿还没来及阻拦,她已经先一步把耳机塞进了耳朵眼。 可是……里面是空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鹿时安疑惑地看向他。没开音乐?那他戴着耳机做什么? 几秒之后,她就明白了——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他戴着耳机才能假装听不见。 突然想起之前他似乎走到哪里都爱戴着耳机,如今再想,怕是一多半时候里面根本没有在放歌。 鼻头一酸,鹿时安从包里拿出自己的CD机,分了右耳机给他,“一起?” 荆屿犹豫了一下,接过来。 一对耳机,一人一只,里面仍旧是云生的歌,淡淡的调子,悠扬得像风起云涌的海岸,又像水鸟压着海面振翅滑行…… 荆屿打量着鹿时安,只见她正专注地解着题,唇微张着,似乎在低低地念着演算,温柔得不像话。 他其实都听见了—— 那些不着边际的诋毁,和鹿时安那句“我相信他”。 这样的女孩儿啊,谁能不喜欢?就像耳机里这个男人清澈的歌声,他要怎么去讨厌? 常常,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操控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故事里很美,可还是要提醒小仙女们三次元不可以随便带陌生异性回家,要多保护自己喔!爱你! ☆、食髓知味(17) 大多数时候,鹿时安都是跟丁蓝结伴去WC,这次因为丁蓝被学姐叫走,她才会独自去。 进了女厕,她就觉得哪儿不不对劲。 这里像来闹哄哄的,上厕所的几分钟足够听完一场恩怨情仇的狗血八卦,而现在呢?安静得过头,简直像被她给包场了。 “鹿时安。”一个女声从拐角处传来。 是柴贞。 她似乎刚刚洗过手,正慢条斯理地拿擦手纸掖着指缝的水珠。 自从暑假参加选拔赛,那之后鹿时安还是头一次跟她正面接触,看着她眼底冷冷的光,鹿时安冷不丁想起把自己堵在巷子里的那群不良少年。 “啊,要上课了。”鹿时安飞快地看了眼腕表,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门口不知道何时堵着两个女生,都比鹿时安高出不少,将路拦得严严实实。 这是在学校啊!鹿时安不敢相信柴贞居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她抓着自己的小臂,防备地看向柴贞,“有什么事吗?” 柴贞仍旧不慌不忙,却步步逼近,最终将鹿时安逼得抵在隔间的门板上。 “我问你,”柴贞轻笑,“你跟荆屿什么关系?” 听见荆屿的名字,鹿时安一下想到丁蓝的话,只觉得心口剜痛。 “同学,同桌。” “除此以外,”柴贞拿湿漉漉的擦手纸在她下巴划过,“没别的了?” 对鹿时安来说,柴贞并不陌生——从考进为民,就隔三差五在各种舞台上看见这个漂亮学姐,能歌善舞,听说还家境优渥,是老师、学生一起捧着的校花。 只是,鹿时安从来也没想过,在这张精致的脸蛋上会出现这种阴戾的表情,就好像如果自己说错一句话,她就会动手掐死自己。 如果她叫救命的话,应该会有人听见吧? “别动歪心思,”柴贞拿纸拍了拍她光滑的脸颊,“这里有四个人,鹿时安,你觉得她俩是会替你作证,还是替我?” 鹿时安从她肩侧看了眼背后的女生,那两人脸上带着戏谑,眼神冷漠。 都是安排好的。 “你说你……乖乖当个好学生,拿你的奖学金不就好了?干嘛什么都要插一脚。比赛比赛你要跟我争,现在连男朋友也要和我抢?”柴贞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下了狠劲,“你也不照照镜子,发育不良似的,你配么!” 连骨头都疼,柴贞留了长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鹿时安知道,如果不反抗她们一定会得寸进尺,于是在吃痛之际双手一把推在柴贞胸口,把人推得撞上身后的门板。 柴贞没想到,弱 分卷阅读34 鸡居然敢还手,一面站起身,一面看了那两个女生一眼。 两人显然没少助纣为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鹿时安围了起来,用力推搡着鹿时安的肩,将她逼在角落里。 “有人吗!这里有——”鹿时安猛地喊出声。 还没等她把求救喊完,嘴就被人捂住了。 她一个人哪里是对方两三人的对手?眼看着柴贞已经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招呼下来。 突然,眼前的光暗了。 下一秒,刚刚还专横跋扈的柴贞被人甩得跌进对面的厕所隔间,差点摔进掀开盖子的马桶,狼狈至极。 而鹿时安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忽然出现的人。 白色T恤,下巴还挂着水珠,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惊怒。 在确定鹿时安没有大碍之后,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跌坐在地的柴贞身上,一脚将她掉落的手机踢得滑出了隔间。 “老子就是喜欢她,有意见冲我来!” ☆、食髓知味(18) 柴贞颤巍巍地爬起来,两行泪就顺着面颊滚了下来,“荆屿,你就不先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说得那么委屈,换个不知情的人进来,怕是要以为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荆屿冷笑,“之前少年宫外的,也是你的人吧?” 还要问什么呢?他见过的龌龊可比鹿时安多多了,不会对谁心存侥幸,更不会被柴贞这点小伎俩给糊弄过去。 柴贞抹掉假惺惺的眼泪,眼底有丝玩味,仿佛越发觉得这场猫鼠游戏有趣——她身边的男孩子,从学生到社会人,人人都捧着她,要风是风,唯独这个荆屿,油盐不进。 “啊!男生!女厕里有男生!” “是高二的那个转学生,被退学的那个——” 门口传来闯入的女生们的尖叫,紧接着是议论纷纷,有人大声地喊着“找老师”,还有人拿着手机对着他们拍照。 鹿时安推开旁边的女生,一把拉起荆屿往外跑。 可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一声怒喝,“站住!” 李淼眉头紧锁,气得脸都扭曲了,死死地盯住荆屿。 鹿时安想都没想,就要开口替他解释,“李老师,他是因为我——” 话还没说完,荆屿已经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揽,挡在她与李淼中间,“是我的事,跟鹿时安无关。” 李淼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荆屿,你简直……无法无天!” *** *** 午后的阳光炫目,鹿时安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来来回回踱步,袖子外的胳膊被晒的皮都发烫。 荆屿被带进校长办公室,已经大半堂课了。 鹿时安想跟着,李淼说什么都不让,甚至威胁说“如果不想荆屿被开除,你就别掺和。” 所以她只能在门外徘徊。 而柴贞和那两个对她动粗的女生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卷进来。尽管鹿时安把事情经过跟李淼说了,他也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不是我们班的,要管也是她们班主任处理。” 鹿时安用力地攥着手指,仍记得荆屿被带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个眼神,似有安慰,又似不放心,仿佛刻在她的心头。 吱呀—— 校长办公室的门总算开了。 鹿时安立刻迎上去,结果出来的是李淼。 李淼看见得意门生居然还在这儿,简直气得肝疼,压低嗓子呵斥她,“还不回去上自习!在这里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他是为了救我……” “不要乱说话。”李淼拧眉,把声音压得更低,“有什么私下跟我说。”说着,他试图把鹿时安从校长办公室门口带走。 “是鹿时安吧?来,进来说话。”校长章正信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李淼只好松开鹿时安的手,又低低叮嘱她,“不要乱说话,别耽误自己的前程。” 鹿时安有些迷茫,她其实不太懂李淼的担心。 办公室里空调很足,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章正信坐在茶几后,慢条斯理地拿手冲茶壶往小杯里斟茶,见她进来,点点头,“把门关上,来坐。” 鹿时安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坐在章正信对面的荆屿,乖乖地关上门,然后走到他身边正襟危坐。 章正信递了杯茶过来,鹿时安连忙双手接了过来,这才发现荆屿的面前也有一杯,只是茶一口也没动,近乎满的。 “很久没见到你爸爸妈妈,他们最近好吗?”章正信问。 “他们在欧洲巡演,走了一个多月了。” “难怪,”章正信下颌微抬,“乘热喝。” 鹿时安连忙抿了口茶,苦中带香,很润。可她现在满腹心事,真的没心情品茶呀! 她不明白校长伯伯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叙旧,她偷偷瞥了眼荆屿,他面无表情,目光停在茶杯的水平面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分卷阅读35 “好喝吗?” 鹿时安老老实实地点头,“挺香的。” “那就对了。你爸爸妈妈从前就喜欢喝茶,”章正信顿了下,看向荆屿,“你妈妈也常一起。” 鹿时安有些意外。 她当然知道校长伯伯跟父母是旧识,而且是一起念书的少时情谊,但没想到荆屿的妈妈也与他们是一起的?他知道吗? 荆屿一言不发,仿佛章正信提到的不是他的妈妈。 章正信将茶杯放下,看着对面的少年少女,良久感慨道,“鹿时安,你真是继承了父母的各种优点。你爸爸从前文科好,你妈妈理科强,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文理均衡,成绩一直都拔尖。” 鹿时安心里有事,就算被表扬了也高兴不起来,只能不好意思地抱着茶杯惴惴。 “而你呢,”章正信静静地看向荆屿,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妈很聪明,她念书的时候很喜欢临时抱佛脚,关键是每次都很成功,成绩常常在我们几个之上。所以她一直觉得平时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刻做对关键的抉择——她聪明,你也是。” 这话里,有几分褒,几分贬,明白人一听就懂。 荆屿低着头,若有似无地笑了下。笑声里有自嘲,也有不以为意。 “你不相信我的话,”章正信也不恼,“你只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就不信她也曾风光过吗?荆屿,你记着万里长城不是一天建成,自甘堕落也不是从哪一秒突然掉进地狱。” 荆屿这才缓缓抬起眼,“所以,你也觉得她是在地狱,对吗?” 章正信自觉失言,抿了口茶,“如果当年你妈妈的嗓子没有坏——” “可惜没如果,”荆屿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一下站起身,“她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再说什么也没有用。至于我,校长,我领罚就好。” “我希望你明白,处分的目的是整顿校纪,如果男生一个个都随便往女厕跑,成何体统?” “我知道,杀鸡儆猴。” 章正信看着他,不由想起当年那个特立独行而魅力四射的年轻女人,一模一样的眸子,一模一样的叛逆灵魂。 “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章正信答复,荆屿就推门离开了。 鹿时安转过脸,犹豫了下,才开口:“章伯伯……” 在学校里,她一向管章正信叫章校长,之所以现在喊伯伯,当然是想要打亲情牌——毕竟,她算是被章正信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在他怀里抹过鼻涕的关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章正信倾身,替她倒满茶,“是因为高三的柴贞欺负你,荆屿才会闯进去救人。责任在柴贞,不在荆屿。” 鹿时安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她以为校方是被蒙在鼓里才会要处分荆屿。 “她现在高三,那两个女生也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做处理。”章正信安慰道,“但我会私下找她谈一谈,保证她往后不会跟你为难。你也不要再主动接触她们,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鹿时安茫然地看着章正信。 高三吗?因为快要高考了,所以不想扰乱军心,就可以放任不管了吗?她不大明白成人世界的利弊选择,如果是她,会认为首先要做人,然后才是做学生。人都做不好,考不考得好,重要吗? 鹿时安问:“那荆屿……” “走个形式,不记入档案,没有太大影响。” 鹿时安这才稍稍安心,离开之前,犹豫再三还是问道:“章伯伯,荆屿的妈妈,和您、我爸爸妈妈都曾是同学吗?” “曾经是的,后来肄业了。” “为什么?” “她是唱美声的,嗓子坏了,就退学了。” 鹿时安本还想问嗓子为什么坏了?可是看见章正信不欲再说,只好作罢,告辞离开了。 回到班上,正是自习课,可他俩的桌子却空着。 她不知道荆屿去了哪里,问前后排的同学,都说不知道。直到放学铃打响,荆屿都没有回来,鹿时安只能把两人的书包收拾好,边做作业边等他。 教室里渐渐没人了,安静得能听见窗外各种各样的喧哗,还有偶尔从他们教室门口经过的人小声的议论。 鹿时安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也听见了荆屿的。 今天的事显然已经在学校传开了,只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晓得真相。 “——主席台上罚站的是荆屿吧?” “活该,谁让他闯女厕了,不要脸。” 鹿时安猛地丢下笔,冲出教室,伏在栏杆上往下看的两个女生这才发现教室里原来还有人,又看清了她是谁,顿时面面相觑。 从教室外的走廊,可以俯瞰操场,鹿时安一边跑,一边看着主席台上形单影只的清瘦少年。 放学后的操场上都是踢球、打球的男生,而所有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 鹿时安一路冲到主席台下,顿住。 放空中的荆屿看见她,眼里情绪波动了下,终究只是说:“丁 分卷阅读36 蓝走了没有?今天你让她陪你回家,别等我。” 鹿时安双手并用,爬上主席台,“……她已经走了。” 荆屿怕柴贞会让人找她麻烦,想让她先走,又不敢让她先走,犹豫之间身上已经被披了件校服外套,挡住了西斜却仍火辣的阳光。 他垂眸,只见鹿时安已经盘膝在他身后的阴凉里坐下了。 “你站你的,”鹿时安把作业本铺在腿上,“我做作业等你。” ☆、食髓知味(19) 刚开始天边夕阳将落未落,操场上还有男生在踢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总算彻底沉下西山,夜色拢上枝头,操场只剩下四角的照明,主席台渐渐陷入黑暗之中。 等钟楼敲响九下,荆屿转过身,就看见小姑娘已经歪在墙边,睡着了。 笔和本子还搁在她盘起的腿上,松散的发丝被晚风吹得贴着她沁汗的小脸上。 荆屿蹲在她面前,凝着那张恬静柔美的睡颜,许久都没忍心叫醒她。 他把之前鹿时安用来给他遮阳的校服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该在她身上。 可她还是被惊动了,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来。 两人之间太近了,她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心脏自发地加速跳动,才想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立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荆屿拿着校服的手停在她肩头,在她惴惴不安的视线里收回手,“以为你还要睡一会。” 鹿时安摇头,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无人的操场,“你可以走了吗?” “嗯。” “那我们回家吧。”鹿时安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结果盘膝太久,腿脚又酸又麻,踉踉跄跄地站不稳,下意识地找东西扶,结果被荆屿拦腰稳住了。 只是一瞬的接触。 荆屿很快就撤开了手。 可是鹿时安的心脏已经蹦到喉咙口,“……谢谢。” “不用。”荆屿醒了醒嗓子,“自己能走?” “能。” 看见荆屿弯腰拎起她的包,鹿时安忙说:“谢谢哦。” “说了不用谢。” “哦……”干嘛凶巴巴的呜呜。 除了高三还在上晚自习,校园里早没什么人了, 两个人的影子并排,甚至有部分重叠在一起,显得格外亲密。 “我今天才知道你妈妈原先跟我爸妈是同学,”鹿时安轻声说,“你也很意外吧?” 荆屿偏过头,桃花眼里情绪翻涌,可到最后却只“嗯”了一声。 “你妈妈也姓荆对吧?上次你说过,”鹿时安笑着说,“等我爸妈回来,我问问他们,一定也还记得——” “别问。”荆屿突兀地打断了她。 鹿时安纳闷为地看向他,“为什么?” “……太久了,早忘了吧。” “不会的,他们跟章校长都还有往来,一定还记得的。”鹿时安自嘲地笑了笑,“你别看他们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像挺无情无义的,其实不是啦,他俩只是比较有抱负,不像我,小富即安。” 荆屿看着她眉眼之间天真的神气,最终只能淡淡地应了声,“是吗?抱负。” 鹿时安突然想起章正信说的,荆屿的妈妈是因为嗓子坏了而退学,如若不然,如今也许也在国外巡演吧……现在只能被迫转行了。 她嗫嗫,“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荆屿揉了揉她已经散乱的头发,“用不着你对不起,小矮子。” “我不是——” “嗯?” 看着他眼里的星光,鹿时安鼓起腮帮,让步了,“在别人面前不许喊我小矮子。” “嗯,”荆屿垂睫,“两个人的时候才喊。” “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校园,浑然不知身后教学楼走廊上,有双怨毒而不甘的眼始终看着他们。 *** *** 鹿家楼下。 鹿时安伸手去拿自己的书包,“给我吧,早就不酸了。” 荆屿没松手,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鹿时安问,被他这么注视着,她觉得有点慌。 “如果以后柴贞再欺负你,就揍回去。”荆屿一字一句地说,“她动你一下,你回两下,别怕。” 鹿时安:“……”不是她不想啊,是她真的打不过。 “打不过的话,”荆屿像是有透视眼,“还有我。” 噗通、噗通。 心跳声大到她觉得荆屿都要听见了。 下午他冲进来时候的那句话,被鹿时安故意忽略的那句——“老子就是喜欢她”又浮上心间。 喜欢?喜欢……喜欢吗? 从前常有男生对她告白,但鹿时安素来都以“我不早恋”为由,无差别拒绝。 这还是头一次,她认真地思考喜欢这 分卷阅读37 种东西跟年龄究竟有没有关系,答案似乎是……没有。 喜欢与否,与她和对方多大年纪无关,只与对方是谁,心跳的感觉有关。 见鹿时安不说话,荆屿以为她还在为白天的事后怕,于是微微倾身,贴近她,“她再敢对你动手,我见一次打一次。” 话音刚落,手臂就被微凉的小手抓住了。 鹿时安双手攥着他的手腕,抬起眼,眸子里都是急切,“别再跟柴贞过不去了。” “为什么?” “今天的事学校都没有处罚她,我想……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事。而你不一样,我怕——” “没什么可怕的,最多被开除,我不怕。” “可我怕!”她厉声,眼里蓄起了雾气,手指收紧,仰头迫切地盯着他,“我怕你真的被开除,怕你的处分被记入档案,怕你会离开!” 荆屿喉结上下滚动,话都卡在嘴边,不知如何出口。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冲动地想要低头,亲一亲她。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倾身。 低头。 靠近。 最终唇却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但鹿时安还是傻了。 直到荆屿退开,她还是维持着仰脸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有慢慢浮上脸颊的红晕证明她是GIF,而不是JPG。 荆屿抬手,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鹿时安脑子里一片浆糊。 “我不会乱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被开除,会离开。” 七魂六魄慢吞吞地归了位,鹿时安连忙找补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其实我还挺喜欢你当同桌的,不想你走了又、又被换成其他人。” 荆屿轻笑,“我知道。” ……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他没理解。她没有暗示,真的,没有呀呀呀呀! “你上楼吧,我在这里等你开灯。” 鹿时安脑子里一片浆糊,转过身要往楼上走,突然又顿住了,回头问:“今晚你会回家的,对吧?” 荆屿心里一软,“嗯,会回家。” “那就好!”鹿时安笑,脸蛋红扑扑地逃进了楼里。 荆屿在楼下,仰头看着那扇窗,直到灯光亮起,窗户被拉开,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冲他摆手。 他挥了下手,转身离开。 “心情看起来不错么?”凉凉的女声从拐角处传来。 荆屿蹙眉,笑容立刻掩去了,“你怎么阴魂不散?” 柴贞从阴影里走出来,冷笑:“我阴魂不散?荆屿,要不是我答应息事宁人,你以为今天罚站就能算了?说清了是违反校纪,说难听点闯女厕是耍流氓、道德败坏!怎么处罚也不为过吧。” 荆屿把手抄进兜里,居高临下地睇着她,“你他|妈到底想怎样?非要倒贴,很有意思?” 换成别人,被这么嘲讽早落荒而逃了,可柴贞没有。 她就像被撩起了斗志的女战士,铆足了劲要攻下荆屿这座山头。她能接受这世上有撩不到手的男人,但无法接受败给鹿时安那种发育不良的毛丫头。 “我就是看上你了,”柴贞挺起玲珑的胸,“你说喜欢鹿时安。你喜欢她什么?成绩好?脸蛋好?脾气好?我都可以为你做到,而且比她做得更好。” 荆屿在酒吧里待久了,形形色|色的女孩子见过许多,柴贞这种自然也见过。 对付这种人,只两个法子:一是冷淡,等她自己没趣就会离开;二是精神上碾压她,这种女孩子一般自视甚高,一旦明白这段关系里自己永远只能低进尘埃里,自然接受不了。 对待柴贞,冷漠无效。 那只能选择后者了。 荆屿任她妖娆妩媚地贴近,甚至能感觉到她若有似无的蹭着自己的手臂。 他忽得一笑,“就这点能耐了?我当你有多敢玩。” 柴贞媚眼如丝,“你想怎么玩?” 荆屿但笑不语,但细看他眼底,都是嘲讽。 只不过夜色深沉,柴贞没有发现,仍旧缠着他,娇声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荆屿嘴角勾起,“还有别的朋友一起也可以吗?” 哪里来“别的朋友”,就连他,现在都恨不得破了不打女人的戒,说这些不过是想羞辱她,让她知难而退。 然而他没想到,柴贞居然嫣然一笑,“好啊,我都可以。” 像是第六感,荆屿激灵了一下,顺着柴贞的目光缓缓转身。 只见昏黄的路灯下,鹿时安抱着作业本,正满眼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食髓知味(20) 活了十八年,荆屿从没有一刻,这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他看着鹿时安一点点泛白的小脸,走过去,“小矮子——” “别过 分卷阅读38 来!”鹿时安突然吼道。 荆屿一僵,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浑身发冷。他竟会感到害怕,只因为她那个拒人千里的眼神。 鹿时安将作业本往他怀里一塞,“下午你缺的课,笔记都在这。”说完转身就跑,一鼓作气逃回楼里,把电子门哐啷一锁。 身后荆屿的脚步被电子门拦住了。 她往楼上跑,能听见他在喊自己,但她什么也不想听。 回到家,冲进浴室打开淋蓬,站在温热的水柱下,鹿时安的脑海里仍旧不断闪回着他说的话。 “老子就是喜欢她。” “还有别的人一起,你也可以吗?” 都是他说的。 她活得单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前一刻还为自己两肋插刀,后一刻就能和别人打情骂俏。 这个人究竟有几张面孔?而哪张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鹿时安失眠了,而且是一整夜。 她几乎睁眼到天亮,然后六点多就盯着熊猫眼去了学校。 在教室看了半小时书,才陆续有其他同学来,但直到早读课铃声响起、李淼进了教室,荆屿都还没到。 “荆屿呢?又迟到了?”李淼恨铁不成钢。 鹿时安咬着笔尾,没吭声。 远远地,有跑步声从走廊上传来,很快微哑的男声就在门口响起,“报告!” 鹿时安抬头,恰好对上荆屿的视线——如释重负的,仿佛看见她安安稳稳坐在这里,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进肚里。 看见这个眼神,鹿时安突然就难过了。 “昨天刚被处罚,今天就给我迟到!你是真不想好了!” 李淼絮叨了很久,才放荆屿回座。 鹿时安低着头,不看他,但握着笔的手一个字也没写得出来。 他是因为在楼下等她才迟到的吧?那应该没有吃早饭?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会有别的女生关心他的吧? 这边鹿时安正天人交战呢,荆屿就被李淼点名提问了。 很显然,李淼就是在针对荆屿,明明知道他昨天缺课,却还是拿昨天新学的内容来问他。 人人都以为,荆屿又惨了。谁知他竟都一一答上了,而且分毫不差。 就连李淼也意外地盯了他许久,最终呐呐地表扬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进步。” 鹿时安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就感觉胳膊肘被什么碰了两下。 她连忙敛起笑,严肃地转脸看过去,只见荆屿把昨天她给的本子又还回来了。 ——所以昨晚他回家温书了,而且很仔细,所以对答如流。 ——所以他昨天没有跟柴贞玩。 这答案,比任何一句解释都要有力。 鹿时安只觉得胸口堵了一晚的那口气,倏然散了大半。 荆屿收回手,微微垂下眼睑——尽管鹿时安还是没肯理他,也没给笑脸,但起码,她终于没再故意放下发丝遮挡自己的侧脸了。 算是……有点点原谅了吧? 下课铃刚响,鹿时安就立马站起身,打算去找丁蓝。 荆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鹿时安吓了一跳,连忙挣开,杏眼直瞪他。 “早上为什么不等我?” 鹿时安撇撇嘴,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生气。 “因为等你,我迟到了。” 其实鹿时安早猜到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负罪感还是油然而生。 她硬起心肠,“以后都别等了,还有……放学我会跟蓝蓝一起走,她在我家小区办了培训班。” 荆屿的眸光越来越黯淡,等她说完,那双有时冷漠、有时温柔的桃花眼已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无波无澜。 鹿时安再不敢多看他,逃一样跑到教室后排去找丁蓝。 之后堂堂课如此,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活像个地下工作者。 直到放学,鹿时安正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余光只见荆屿把书本胡乱塞进包里,又把包撂上肩头,然后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径直出了教室。 ——居然走的得比她还快! 鹿时安鼓起腮帮。 “跟荆屿吵架啦?”丁蓝问。 “没有。” 丁蓝好笑地看看气成河豚的好友,“昨天都没机会问你,昨天女厕那事是柴贞给惹出来的吧?” 鹿时安点头。 “我就猜到!”丁蓝气道,“她们还专程把我给调虎离山了——说是有事儿,我上楼去,结果压根没人承认找过我。那个传话筒,就是跟柴贞混一块儿的女生。” 鹿时安听着有点后怕,没想到柴贞会这么处心积虑的。 丁蓝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家有钱有势,根本不可能被捧成校花,太妹还差不多!一个个都哄着她玩儿,就指望跟着混点好处,没几个 分卷阅读39 真心跟她好的。” 她这话一说,鹿时安又低落了。 荆屿呢?荆屿也是其中之一吗?不然,为什么他昨晚—— 一想到昨晚看见的那一幕,鹿时安就变成了不定时炸|弹,随时自|爆。 丁蓝并没有报什么补习班,更不可能陪她回小区,这些都是鹿时安编给荆屿听的。 到了四岔路口,两个女孩就分开了。 丁蓝见她情绪低落,又叮嘱,“早点回家休息吧,别乱跑。” 鹿时安悻悻地点头。 还能去哪儿?她本来就是两点一线的人,如今跟荆屿撇清了关系,除了学习就更没别的事可做了。 上楼需要输入门禁密码,鹿时安才刚按了两个键,锁盘就被只男性的手给一巴掌盖住了。 她一惊,张口要喊。 嘴被人给捂住了,只觉得一股子蛮力拽着她,从楼栋门口拐到旁边的凹巷,躲开了大门口岗亭里保安的视线。 鹿时安这才看清来人,为首的年轻男人她记得,见过两次了。 一次是少年宫外,是他把奖杯给砸了。 一次是在电台巷,是这个人在荆屿身后穷追不舍,还用带尖刺的戒指伤了他的腹部……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等你好多天,可算是落单了。”张凯见小妮子眼里神色变换,最终化作惶恐,挑眉冷笑,“想起哥是谁了?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给老子按那个什么防狼神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呢?” 鹿时安抱着书包,怯生生地看向张凯,一边祈祷有邻居路过,化解这场危机。 “给哥说说,为什么护着那小子?”张凯吊儿郎当地说,“是觉得他脸长得好看呢,还是觉得不良少年挺酷?” 鹿时安见这人獐头鼠目,摆明了是市井泼皮,压根不想和他多说。 她的沉默令张凯面上无光。 一个、两个的都看上姓荆的什么了?穷到在酒吧里靠打赏过日子,有什么可拽的!? “话我搁这儿,荆屿跟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我看他不爽,迟早要他跪下喊爸爸。识趣的,别跟他裹在一起,更别替他出头,否则连你一块儿揍!听见没?” 鹿时安被捂住了嘴,自然说不了话,只能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点头不会?”张凯凑近,要抬她下巴。 ☆、食髓知味(21)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呵斥,“那边的!快放手!” 张凯眉头一跳,回头刚好看见保安从岗亭里奔过来,手里还抓着电棍。 “艹,狗拿耗子!”张凯悻悻退开,恶狠狠地威胁鹿时安,“算你走运!别让我看见你再跟荆屿一起,否则——” 他虚张声势地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然后带着几个小跟班,分头跑了。 保安就一个人,他们却分了三四条岔路逃跑,哪个都追不上。 鹿时安背靠在墙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在张凯面前她勉强没露怯,事实上早吓得小腿肚发软了,万一他们真动上手,就算保安来了抓他们去蹲局子又怎么样?伤得还不是她? 想想还是后怕。 “没事吧?” 她正低着头,忽然听见有人走近,抬眼一看有些眼熟,红色篮球服,胳膊肘里还箍着只篮球,个儿挺高,和荆屿不相上下,非常眼熟。 鹿时安发懵地盯着他,直到对方自荐家门,“宁九,宁静的宁,排行老九的九,隔壁班的,有印象吗?” 是课间跟总荆屿混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鹿时安扶着墙站直了,小心地问:“是你喊的保安吗?” 宁九挠挠头,默认了。 “谢谢。” “没什么,路见不平,应该的。”宁九又向四面张望了下,确认刚刚那群人没有去而复返,“不过你快上楼回家吧,万一他们又冒出来。” 鹿时安垂下眼睫,慢吞吞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楼上?” 宁九一愣,打着马虎眼兜圈子。 鹿时安脆声问:“是荆屿让你来的,对吗?” 鹿时安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因为受了惊吓,两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这使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就连宁九这种一向喜欢成熟美艳大姐姐的男生,也不得不承认——好可爱!想保护! 他忙不迭摇头,“不是!跟阿屿没半毛钱关系,我发誓!” 鹿时安听了,嘴角一弯,露出些许清浅的笑来。 宁九是目送鹿时安上楼后,才转身离开的。 直到拐出小区大门,看见倚在墙边的荆屿,他脸上还有如梦似幻的神色,张口第一句就是:“我靠,这丫头怎么这么可爱?我跟她说今儿的事跟你无关,她忽然就冲我这么一笑。” 他做了个妩媚的笑,半点没捕捉到鹿时安的神|韵。 荆屿无语,“她到家了?” “到了到了 分卷阅读40 ,我亲眼见她进楼栋的。你呢?有收获吗?” 荆屿神色冷锐,“柴贞不在附近,张凯他们是自己来的。不过也未见得能跟她脱得了关系。” “啧,最毒妇人心。”宁九感慨道,“你说都是女孩子,安安就像小公主,柴贞怎么跟老巫婆似的——” “你叫她什么?”荆屿打断他。 “安安啊。”宁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问,“还是说,你也觉得鹿鹿更可爱一点?我看她朋友都叫她鹿鹿,我不想跟别人一样。” 荆屿:“……” 宁九觉得周遭低气压突盛,端详着好友,试探性地问:“你这扑克脸几个意思?不让我叫她安安,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不想有人觊觎小矮子。 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想独自占有,不和别人分享,只有他才是拥有“独一无二”称呼的人…… 这个念头令荆屿吃惊。它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初衷,甚至,超出了他自以为对鹿时安抱有的感情。 宁九凑近他的脸,不怀好意地逼问:“我就要你一句准话,你是不是喜欢鹿时安?你要是真喜欢她,我二话不说立马叫嫂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可就要追她了啊!” “你离她远点!”荆屿脱口而出。 宁九坏笑,“我俩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可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另眼相看。就说柴贞吧,也算忽悠了不少无知少男,也没见你动一点儿心思。为啥对‘安安’就不一样了呢?你看你看,又给我甩脸子!” 他不就说了句“安安”嘛!瞧给恼的,啧啧。 “是。”荆屿忽然开口,打断了宁九。 宁九一愣,“是什么?” “她对我来我来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鹿时安抬起的手,僵在了荆屿肩头上方,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她没有上楼,见宁九转身离开之后,就又偷偷跟着出来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荆屿在附近让他帮的忙。原因自然是她不让他送自己回家了,可他又放不下心。 一码归一码,就算生气昨天他跟柴贞之间的暧昧,今天被救了一命也不能什么表示也无。 她鹿时安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从不做忘恩负义的事儿,所以她追来了,而且理直气壮。 但这理直气壮只持续到亲耳听见荆屿向好友承认——“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心脏像失了控的鹿,拼命地撞着胸腔,每一下都激烈得好像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啊,”宁九醒了醒嗓子,看好戏似的对荆屿说,“我建议你,回一下头。” 荆屿以为他又在使诈,没打算理他,“所以你别动鹿时安的心思,她是我的。” 身后突然传来跑步声,荆屿一怔,回身刚好看见撒丫子开溜的鹿时安。 逃窜的小背影像只怕被抓住尾巴的小鹿。 他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人箍在自己面前,“既然过来了,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 鹿时安一张小脸绯红,眼神乱瞟,就是不敢跟他四目相对。 “咳咳,”宁九醒着嗓子,抱着篮球走到两人身边,“既然没我什么事,我回去打球了,兄弟们还在等我。还有啊——刚我是逗你的,逼你说真心话呢!我喜欢啥类型你是知道的啊。哈哈哈哈,嫂子拜拜!” 鹿时安原本就处于自爆边缘,宁九的这声“嫂子”不亚于直接拔了导火|索,她恨不得原地挖个洞,立刻把自己给埋了。 “都听见了?”荆屿问。 鹿时安拼命摇头,“没,我刚来,什么都没听见。” 见她那小鸵鸟儿样,荆屿不禁嘴角轻勾,有意逗她,“意思是,要我再亲口说一遍?” 鹿时安惊弓之鸟似的差点原地蹦起,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都听见了,不用再重复!” 荆屿润了下唇,问:“那你怎么想?” 鹿时安觉得脑子宕机了。她怎么想?她能怎么想?是关于要不要当他“不一样的人”,还是要不要当宁九的“嫂子”?她面对最难的奥数题都没一团浆糊过的脑子,现在连浆糊都不如。 “什么怎么想……”她只剩下复读机的功能。 “看来还是没听见,”荆屿认真地说,“我还是再说一次比较好。” “真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要再说了。” 荆屿轻笑,“你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挺好的。”怎么觉得,话外有音? “那就好,”荆屿松开她的手腕,如释重负般松下肩,“我还怕吓着你了。既然你觉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鹿时安:“……”不是,他们讲的,是同一件事吗? 可荆屿并没有打算给她理清思路的机会,就接着说:“我跟柴贞之间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昨天是她自己跟着我们到你家楼下。我说那些话只是想逼走她 分卷阅读41 ,不是真心话。至于她说的那些,是看见你了,故意说的。” 鹿时安咬唇。 虽然她自己也能猜到七七八八,可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 为什么过不了呢? 鹿时安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两个字,嫉妒。 会生气,是因为嫉妒。 会过不了坎,也是因为嫉妒。 她脸颊一热,不由低下头,生怕被察觉到自己的羞赧。 没想到的是,荆屿竟然抬手,用微凉的手掌包住了她发烫的脸颊,顺便让她不得不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没想到,他却忽然抬手,用微凉的手掌包住她发烫的脸颊,顺便令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与自己视线相对。 路灯的光投在鹿时安的眼里,像万千星辰。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跟我置气?”荆屿声音沙哑,犹如蛊惑。 鹿时安喃喃,“可是看到你跟她站在一起,我就很生气啊。” “我没有跟她‘在一起’。”荆屿想都没想,立刻纠正。 “可我确实看见她这样,”鹿时安脱开荆屿的手,学着昨夜柴贞的姿势在他身边扭来扭去,搔首弄姿,“还这样,唔——” 扭了一半,顿住了。 唇被轻柔却有力地封住,除了一声短促的“唔”,她连口气都没再呼出来过。 她的胳膊还维持着刚刚“扭蹭”的姿势,攀在荆屿结实的手臂上,看起来就像是主动凑上去索了一个吻。 幸好,荆屿很快就退开了。 鹿时安呆呆地扶着他的胳膊,眼波流转,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荆屿喉结上下起伏,只觉得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滚烫,唇也滚烫,整个人像随时能把他点燃的火源,轻易撩起亿万渴望。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长达半个月之后屿哥和鹿鹿总算回来了~ 谢谢你还能看见这行字,没有忘了我们QAQ 我从第一章开始修了一下,其实就第一章改动大,后续只是润色了一下细节。 有兴趣的可以从第一章回顾一下,还能记得前情就不用啦~ 他们快要长大了~会越来越甜,越来越……呃,我就不剧透啦! 明天开始入V,三更,掉落红包,还请多多支持哦!笔芯! 另外,在半个月暑假(?)里,我考虑了一下新文,嘿,还是决定写都市言情。 在我专栏里,《你是我的万丈荣光》,男主是《撩鲸》里的你们爱的颜警官~ 贴个文案,希望你喜欢,求个收哦! 接档《食髓知味》秋天开! 颜梁淮的前半生风里来雨里去,不是没考虑成家立业,但想到枪林弹雨要拖累另一个人一起,就觉得单身更好。 直到倾盆山雨里,他救回了个小兽似的女孩儿,丢不开、甩不掉,明明知道她能自保,还是忍不住处处操心,恨不得把小家伙藏进左胸口袋,走哪护哪。 十九岁之前的米安安从没离开过小镇,在她眼里从天而降的“警察叔叔”像踏着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光芒万丈。 她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的英雄,跟得近了怕被嫌烦,离得远了怕被丢下,听不得半点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像只蛮干的小兽,随时露出獠牙为他干架。 直到—— 被一度避着她走的颜警官按住肩头,哑声威胁,“再莽撞一次,给我试试!” “是他们曲解你!” “你不曲解就行。” “可——”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一声喟叹,“你才是……我的底线。”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不在乎,他只希望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 1. 兽系小可爱在线撩|拨禁欲系大叔 2. 十九岁VS二十九岁 3. 无虐,少女心泛滥的作者只想疯狂撒糖 ※※※ 爱你莽撞的性子,也爱你不屈的意志。——颜梁淮 你是我万丈荣光。——米安安 ☆、食髓知味(22) 叮铃铃。 有人骑车打着铃铛,拐弯过来了。 正对着发愣的两个人立马触电似的分开, 僵直地站在路边, 目送不速之客骑来、又目送对方离开。 这份肃穆,令路过的邻居忍不住回头, 又看了一眼, “哎哟, 是鹿鹿!”一顿,又说,“谈恋爱啦?” 鹿时安:“……” 有铁锹吗?让她原地挖个坑。 没有的话,用手刨也行…… 等邻居走远,鹿时安才一口大气喘上来, 再多憋一会儿, 怕是要缺氧而亡了。 可也不过缓了三秒,她就察觉到从上方而来的视线,顿时, 又浑身紧绷起来。 “我——”荆屿声音比之前更哑 分卷阅读42 了。 他看见鹿时安紧紧地抿着唇, 像是在等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这令他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来, 终于懂得什么叫患得患失——从前无所畏惧不过是因为一无所有, 不怕失去。而如今舔尝过温暖,才会怕被丢下,重新跌入孤独的冰窖。 “对不起。”他说。 鹿时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小嘴一撇,转身就跑。 荆屿来不及多想,双手将她箍住抱在身前, 因为慌乱,连声音都有些微颤抖,“鹿时安,别不理我。” 他很少直接唤她名字,要么喂,要么小矮子,鹿时安到现在才发现他念自己的名字是那么柔软,柔软得都不像他这个人。 她鼻头一酸,低头看向身前他收紧的手臂,肌肉紧绷着,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为什么……要对不起?” 荆屿一怔,就听小姑娘低着头接着说:“是后悔了吗?所以对不起。” 他先是没会过意,等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袭过狂喜,忙说:“不是后悔,是怕你生气。” 鹿时安缓缓转过身,抬起头,认真地凝着他,“可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最后三个字说得很低、很低,说完之后立马小鸵鸟一样把头埋了下去。 看着她抖动的睫毛,荆屿觉得那一下、一下就像掻在他的心尖上。 于他来说,这感觉是破天荒头一遭,甚至冲动到就算这一秒就为她去死也在所不辞。 ——这不对,这不是他最初想要的。 心底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提醒着他。 但无济于事,理智和情感早已分道扬镳,他拼尽全力才忍住了重新捧起她的脸的冲动,千言万语到嘴边又化作无声。 “……我送你回去。” 鹿时安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袖口、手肘时不时擦过彼此,微痒,又都默契地装作未曾察觉。 “那我回去了?” “嗯,晚上不要再出来了。” “好。” 鹿时安走上台阶,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明早我来接你。” 她灿然回眸,“嗯。” 听见她轻快上楼的脚步声,荆屿扶着门的手却越捏越紧。 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他才松开手,一拳砸在铁门上,仿佛这样才能把自己从旖思里拉扯出来。 鹿时安一进门,就跑到客厅的窗边,她以为大概会在小区大门口的位置看见荆屿,可是没有。 直到她以为错过了,打算离开,才意外地看见他从楼栋下走出来。 人影寥落。 鹿时安手扶着玻璃,只觉得他看起来太过寂寞,甚至让她想要去抱一抱他。可是为什么呢? 就像感觉到了什么,走了一半的荆屿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往楼上看。 鹿时安躲闪不及,与他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也几乎是同一时刻,小区里的路灯渐次亮了起来,荆屿恰好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后退是夜,往前是光明。 他遥遥地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鹿时安先以为他看见自己了,可渐渐的,她发现并没有。因为她没有开灯,从他的角度怕是只能看见漆黑的一扇窗,可他就那样仰头站了许久,才终于转过身,跨入路灯的清光里。 “荆屿……” 黑暗里,鹿时安手抚在唇瓣,轻轻地念了声。 心如鹿撞。 *** *** 回家的路,荆屿走得很慢,以至于到家的时候又已万籁俱静。 阁楼上一片静谧,这竟让他下意识地吁了口气。 推开门,月光从窗口照进,给屋子里简单的陈设染上一层清冷。 毫无人气的一间房,没有温暖,也没留下过多少值得留念的回忆。 他放下书包,蹲身从最下层的抽屉里翻出个鞋盒来。 因为年久,盒子已经发黄,边缘绽开,一如这间屋子般破败,刚打开盖子,就飘出扑鼻的灰尘与霉味。 里面是本影集,老式的,金银丝的软绣封皮,缝隙里卡满了灰。 荆屿翻开扉页,上面是力透纸背的赠言: 【致姝,愿年华似锦,岁月如歌。】 落款是个单字,城。 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缘裂开的地方被人用胶带纸又细心地贴了起来。 水滴晕开的痕迹残留在字迹旁,尽管干涸多年,仍无声地述说着曾有人对它落过的泪。 第一张照片是三个年轻人在天|安门前的合影,照片已经有些褪色,只剩红墙依旧鲜艳。 中间的是个清瘦娟秀的女孩,个头在三人之中最小,巴掌脸,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穿着朴素的白衬衣,还是有挡不住的灵气。 右侧的青年头发微长,戴着粗框眼镜,中和了特有的那种温柔,看起来稍微有了些棱角。他穿着件印了花体 分卷阅读43 英文的T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年代的人。荆屿知道,如果摘了这副眼镜,他看起来会和鹿时安更神似…… 而左侧,女孩留着齐耳短发,穿着无袖的连衣裙,歪着脑袋靠在中间女孩的肩头,唇色红艳,对着镜头笑意嫣然,眸光晶亮。 荆屿几乎已经记不起自己究竟有没有见过这样的荆姝。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似乎一年比一年瘦弱苍白,眼里也从没有这样的光彩,有的只是被香烟缭绕的雾蒙蒙一片。 翻了一页,又一页,几乎都是三个人的合影。 帝都的山山水水,小巷街头,背后是市井烟火,镜头前是三个人的笑脸。 只有一张例外。 那显然并不是有意为之的合影,而是其他人偶然拍下的——前景是正在拉大提琴的女孩,而她背后,小小的,两个人正在低头细语,是荆姝还有……鹿煜城。 尽管荆姝从来没有解释为什么留着这张照片,但谁还看不出来这背后的心思呢?尽管主角不是她,可这却是她和那人唯一的“单独合影”。 多傻?多傻。 荆屿翻过这一页,后面是空白,连着许多页都是空白。 直到底页,上面贴了一张巴掌大的剪报,黄透了的报纸,上面黑白印刷着张合影,俊男靓女,盛装华服。 黑色的大字印着,“鹿煜城时念伉俪喜获格奖殊荣,赴美巡演”。 再没了荆姝的影子,一丁点,也没有。 那两人琴瑟和鸣,共享荣耀,仿佛这镜头里从来没有过第三个人。 荆屿无数次揣测过,当年剪下这张报纸贴在相册里的母亲是什么感觉?是嫉妒,还是绝望? 在清醒的时候,荆姝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 只有烂醉如泥,满口荒唐的时候,她才会倾诉一二。 关于那两个人是怎样对自己弃之不顾,是怎样在她深陷泥潭的时候双宿双飞……这种倾诉到最后,总是以她哭到犯恶心,蹲在马桶边吐出黄疸水告终。 突然,阁楼的大灯被人一把按开了。 灯火通明,覆盖了荆屿原先开启的那盏小灯。 他回头,才发现荆姝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男人。 荆屿将手中相册猛地一合,倏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楼梯走,却被荆姝拦住了,“这么晚了,去哪里?” “去哪都行,”荆屿冷声说,“不打扰你就好,不是吗?” 荆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难堪的红晕,压低了声音呵斥,“小屿!” 荆屿甩开母亲的手,擦着那个陌生男人的肩往楼下走。 “我要结婚了!”荆姝突然大声说。 荆屿顿住脚步,这才第一次,正眼看那个男人——跟荆姝一般高,干瘪瘦小,两眼凹陷,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衣,卷起袖扣露出不算健壮的胳膊。 男人诧异地看向荆姝,“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快满十八了。” “也太大了吧?你老说宝贝怎样怎样,我以为还是小孩呢……”男人打着退堂鼓,“你多大就生了?不会是未成年吧?或者你骗我年纪了?你到底多大?” 一连串的问题。 荆屿越听越觉得可笑,不由冷笑出声。 荆姝瞪了他一眼,忙着跟结婚对象解释,“……年纪的事,我们晚点再说。” 那人眉毛拧成了泥鳅,“这不行。儿子这么大了,马上就要上大学、娶媳妇,还不都是花钱的事?我说你为啥急着结婚,难不成为了找个钱包买单?” “不是……”荆姝拉住对方的手臂,“你听我解释。” 荆屿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台阶,劈手将荆姝拉到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看向那男人,“是,我马上高中毕业,念大学一年两三万少不了,谈了对象要结婚,聘礼少不得要房要车。你要跟我妈结婚,想清楚了吗?” “小屿你闭嘴!”荆姝扯着他的手臂,想要挣脱。 可是荆屿的手纹丝不动,一双桃花眼里闪着狠厉。 最终,男人骂骂咧咧地下楼去了,砰得一声甩上门,换来房东太太的叫骂。 荆姝总算挣开了儿子的钳制,一下跌坐在地,头发披散着,一言不发。 荆屿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影,许久,终究蹲下身,扶住她的肩,想把她揽进怀里。 可是荆姝一把将他推开了,泪流满面地冲他吼道:“把我的结婚对象气走了,你满意了?满意了啊?” 她拽着荆屿的手臂歇斯底里地发泄着。 荆屿任她发泄,甚至任她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隐隐的血痕。直到她终于一点点冷静下来,从嘶吼转化为啜泣。 “……你要逼死我吗?小屿,你想要妈妈死吗?”荆姝抬起通红的眼,死死地盯着他。 “不想,”荆屿的声音里不带感情,“但你如果嫁给那个人,只会生不如死。”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生不如死!?” 分卷阅读44 荆屿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可他也知道那个人不值得托付,他甚至对她和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能走到最后? 荆姝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许久,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早就结婚了。” 言语如利刃。 尤其是最亲近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剜心。 荆屿闭上眼,深呼吸,试图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先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荆姝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反倒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书桌。 荆屿先前翻看的影集应声落地,摊了开来。明晃晃的日光灯下,三张朝气蓬勃的脸,带着同样明媚的笑,落在荆姝的眼里却好像凌迟的刀。 她尖叫着,抬脚就要去踩。 荆屿眼疾手快,弯腰将相册夺了过来,攥在手里。 “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荆姝哭嚷着来夺,却被荆屿顺势用力地抱住了,按在怀里,“我知道,我会还给你,一定会的。” 他声音很低,很沉,像安慰又像催眠。 荆姝的身子一点点软下来,最终只能靠着他扶到床边,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目光却还盯着他手里的相册。 荆屿见母亲安静下来,转身打算把相册放回抽屉里,以免她再在是控制之下弄坏了相纸,等清醒过来又要心疼。 抽屉拉开,身后却传来荆姝的声音,平静得像换了个人—— “你找到她的女儿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今儿一口气更了三章,直接往后点吧~ 前三章v章掉落红包哈。 ———— 预收新文我想好啦!文案贴过来,感兴趣的收一个呗!么么哒^3^ 《你是我的万丈荣光》 颜梁淮的前半生风里来雨里去,不是没考虑成家立业,但想到枪林弹雨要拖累另一个人一起,就觉得单身更好。 直到倾盆山雨里,他救回了个小兽似的女孩儿,丢不开、甩不掉,明明知道她能自保,还是忍不住处处操心,恨不得把小家伙藏进左胸口袋,走哪护哪。 十九岁之前的米安安从没离开过小镇,在她眼里从天而降的“警察叔叔”像踏着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光芒万丈。 她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的英雄,跟得近了怕被嫌烦,离得远了怕被丢下,听不得半点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像只蛮干的小兽,随时露出獠牙为他干架。 直到—— 被一度避着她走的颜警官按住肩头,哑声威胁,“再莽撞一次,给我试试!” “是他们曲解你!” “你不曲解就行。” “可——”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一声喟叹,“你才是……我的底线。”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不在乎,他只希望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 1. 兽系小可爱在线撩|拨禁欲系大叔 2. 十九岁VS二十九岁 3. 不虐,少女心泛滥的作者只想疯狂撒糖 ※※※ 爱你莽撞的性子,也爱你不屈的意志。——颜梁淮 你是我万丈荣光。——米安安 ☆、食髓知味(23) 荆屿顿住, 缓缓回身。 荆姝歪在床边,苍白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略显诡异。 他合上抽屉,直起身, 许久才“嗯”了一声。 “她很漂亮, 跟鹿煜城很像。”荆姝梦呓似地说。 “你跟踪我?” “没有,碰巧看见。”荆姝笑了下,眉眼间隐约可见当年的明丽,“个子小小的,像个洋娃娃, 没人舍得伤害她,对吧?” 荆屿没有说话。 荆姝又笑,眼角的泪迹未干, “正常的, 当年她妈妈也是那个样子。” 她从不提鹿时安的妈妈,时念的名字, 就好像一个禁区。 “小屿,你退学, 转到这个女孩的学校是为什么呢?”荆姝眼底有雾,遮盖了真实的情绪,顿了顿, 她再度嘶哑地开口,“是要她尝尝你吃过的苦,要亲手……毁了她吗?” 她说到这里, 突然咯咯笑出声来。 荆屿倏然变色,身侧手握成了拳,青筋绷起。 “看来被说中了,”荆姝似乎十分愉快,笑得肩膀直抖,“打算怎么做呢?把她带成坏孩子,被学校处分、开除,混酒吧,跟小纰漏称兄道弟?还是要让她跟我一样,未婚先孕?” 分卷阅读45 “够了!”荆屿厉声打断了母亲。 荆姝一愣,又笑起来,“我猜对了是不是?” “不是。”荆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荆姝只笑,笑着笑着就开始掉眼泪。 “你睡吧,”荆屿一把将两人之间的隔帘拉上,“我出去走走。” 里面半晌没有声音,直到他走下台阶,帘子后面忽然传来荆姝的声音,“小屿,听妈妈的,不要乱来。” 难得的,一句清清醒醒的话。 荆屿低头,快步跑下阁楼。 夜色已浓,老巷里仍旧时不时有人往来,天气炎热,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冷到后脊梁都发寒。 那些从来不敢正视的东西,被荆姝不留情面地抖了出来,那样无耻、卑劣,见不得光。 可那确实是他的初衷,永远不敢开口承认的初衷。 偶然的,他得知鹿煜城的女儿在隔壁中学念书,是乖乖女,品学兼优,天之骄女。 每当夜深人静,每当荆姝又带着不同的男人回来,每当他又被迫流落街头,总有个声音在叫嚣,如果当初鹿煜城没有始乱终弃……他们母子何至于此。 他远远的,观察了鹿时安很久。 她越是优秀,心里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就越是蔓延,直到那天,悄悄在舞台下看完鹿时安的比赛,意外看见她被人堵在小巷里欺负,他想都没想,就骑上路边的机车,搭了把援手。 接近她,毁了她。 当初的念头阴暗而简单,却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一点点消散,到最后,连他都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来她身边。 但荆姝把这不堪给戳破了。 他突然意识到,和一心信任自己的鹿时安相比,自己有多低劣。 看向墙边爬满青苔的石块,荆屿的心一沉再沉,闷到快要呼吸不上来。 “阿屿?”男声清亮,带着意外。 荆屿抬头,只见宁九手里拿着罐可乐,满头大汗,显然是刚跟朋友聚完,偶然路过。 “你怎么了?”宁九弯下腰,然后吃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似的,“不是吧?你该不会在——” 哭? 荆屿躲开好友探究的目光,猛地站起身,“没有,你看错了。” 宁九欲言又止,最后将可乐递给他,“刚开,我没喝,干净的。” 荆屿接过来,仰头猛灌,可乐的沫子从嘴角溢出,滴在T恤上,他被呛住了,猛地咳了几声,眼泪都被咳了出来。 ——这下,落泪总算理所当然。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十字路口的天桥上,吹着晚风。 宁九咽了口唾沫,“……她是鹿煜城的女儿?你转学之前就知道?” “知道。”荆屿侧过头,看着好友的眼睛,“我是不是很卑鄙?骗人家小姑娘。” 宁九沉默了一下,“喜欢她也是假的吗?” 荆屿垂下眼睫,看向从立交桥下飞驰而过的车,“重要吗?” “重要。”宁九斩钉截铁地说,“不管你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真的喜欢人家小姑娘,从今往后都正儿八经地对她好,就不算卑劣,不然——” “不然什么?” 宁九正色,“不然,连我也看不起你。” 荆屿苦笑。 “我知道她爸爸薄情寡义,可这跟安安……哦不,鹿时安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那时候还没出生呢。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她父母压根就没有时间陪她,你觉得她过得能比你好多少?” 这些,荆屿都知道。 正因为都知道,所以才更为曾有过那样的念头而自惭形秽。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宁九问。 “那天看见柴贞欺负她,”荆屿缓缓地回忆,“我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有谁欺负她我杀了谁的念头。” 宁九被吓了一跳,看他的神情绝不是说笑。 荆屿抬眸,眼底波涛汹涌,“包括我自己。宁九,如果我欺负了她,我想我也会杀了自己。” 晚风习习,有车鸣笛而过。 分卷阅读46 宁九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还好,不用跟你绝交了。” 荆屿短促地笑了下。 “真的,”宁九推搡了下他的肩,“人家小姑娘是真的在乎你,不然才不会冒着被人说三道四的风险,天天跟你一块儿上学放学。” 荆屿问:“谁说三道四?” 宁九一愣,“你都没听到过吗?学校里到处都在传,说你拐了三好学生谈恋爱,还都在议论鹿小姑娘几时会被甩,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荆屿越听,脸色越冷。 宁九觉得情况不妙,连忙打住话头,“……没听说就算了吧。” “为什么是我甩了她?” “呃。” “为什么不能是她甩了我?” 宁九觉得好友的脑回路,真的,好奇怪。 “谢了。” “啊,谢什么?”宁九挠头。 荆屿沉默,然后捏扁了手里的可乐罐,“……可乐吧。” “客气啥,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宁九非常睿智地补充了一句,“鹿时安除外。” 说完,就看见荆屿紧抿的唇边,隐约浮出一丝柔软的弧度,然后挥挥手,走了。 能让他露出这样笑容的人,十八年来也就鹿时安这么一个。 所以就算荆屿自己看不清内心,作为死党,他也有义务帮他,不是吗? *** *** 英语课。 李淼一开始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定睛又看了眼,确定那个举手回答问题的人,真是荆屿本尊。 真是活久见! 等荆屿站起身,字正腔圆地念完了段落,李淼终于没忍住,夸起了……鹿时安。 “我就知道谁跟鹿时安同桌,谁就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就是好学生的影响力……”李淼口若悬河,夸得鹿时安抬不起头来。 荆屿托着腮,眼里凝着笑意,看着她脸直红到脖子,就连锁骨都染上淡淡红晕。 可爱到,想……亲。 他飞快地转过目光,强迫自己收起潋滟的念头,好好念书,天天向上。 被班主任一顿猛夸,鹿时安着实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为了名副其实,她决定再接再厉——于是,课间时间不由分说地拉着荆屿去了图书馆,上自习。 宁九原是来叫荆屿打球的,一眼看见被小姑娘攥着衣服下摆的好基友,连忙缩在远处摆了摆手,示意拿他当空气就好,不用管。 于是荆屿就一脸无可奈何地,被鹿时安拖进了这辈子首次踏足的图书馆。 馆内安静,阳光洒在桌上,书页都泛着金色,每个细节都叫人……想睡。 荆屿伏在桌上,对着课本眼皮子发沉,昏昏欲睡。 鹿时安拿笔尾戳了他好几次,最终无可奈何地压低嗓音说:“你去挑本感兴趣的书好啦,在图书馆睡觉……暴殄天物呀。” 于是荆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睡眼惺忪地去了书架之间。 片刻之后,他回来了,鹿时安好奇地扒开他的手,看了眼书壳,不由得“哎”了一声。 乐理? 荆屿拉开椅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 鹿时安一愣,小声解释:“不是,我是觉得你其实什么都会,为什么总要装不会呢?” 荆屿手托腮,眉头微蹙,“过来点,我告诉你。” 鹿时安迷迷瞪瞪地凑了过去,两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的时候,荆屿才哑声说:“这样你才会抽空来教我,不是吗?” 鹿时安一屁|股坐了回去,飞快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听见他的话,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小鹿眼圆瞪,比着口型说:别乱说话。 荆屿似笑非笑地耸了下肩,低头看书了。 她不信,可他说的是真话。 无论最终目的是什么,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霸占她所有的时间。 看了一会儿,余光只见一小片纸游了过来,荆屿瞄了眼,上面是鹿时安秀气的字迹。 分卷阅读47 【我家有好多乐理书,你要不要来看?】 他抬眼,只见鹿时安的小脑袋埋得低低的,可还是能看见面颊的绯红。 嘴角轻轻勾起,他起身,从她手里抽出笔,龙飞凤舞地在小纸条下方写了一个字——【要】 ☆、食髓知味(24) 笔被抢走了,鹿时安只好乖乖地等他写完。 但等他把写着“要”字的纸条递过来, 她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索性一头伏在肘弯里, 装睡。 耳边传来荆屿的低笑,鹿时安头埋得就更低了。 忽然, 椅子拖动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鹿时安抬头, 恰好看见原先和他们共用长桌的女生抱着书本落荒而逃——取而代之的,是柴贞和她的姐妹团。 鹿时安看向荆屿,他将面前的书合上,沉默地站起身。 “慢着。”柴贞按住那本书,瞟了眼, 嗤笑道, “乐理?鹿时安,你还真要走音乐才女的路线,打算跟我一较高下?” 她完全没想到荆屿会看乐理书, 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鹿时安在看。 当时选拔赛里鹿时安能拔得头筹,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参赛曲目据说是原创。可学校里人人都知道, 鹿时安的父母都是搞音乐的, 所谓原创的背后究竟是谁操的刀,谁知道呢! 鹿时安怕荆屿又要和柴贞起冲突,也不答她,抱起书就要离开。 柴贞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女生拿椅子挡住了鹿时安的去路。 “我在跟你说话,这就是你那当音乐家的爹妈教你的礼貌待人吗?”柴贞略微提高了声音, 以至于远一点的学生也都看了过来。 鹿时安面上一热,刚要回她,被荆屿抢先了一步。 “那也得看跟谁说话,还有,是不是在跟人说话。”说着,荆屿从那两个女生中间牵起鹿时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柴贞被怼得脸色潮红,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 荆屿牵着鹿时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面对应声抬头的管理员老师说:“喧哗的人在那边,红衣服那个。” 上了年纪的女教师扶了扶眼镜,一时间难以决定,应该先制止在图书馆喧哗的女学生呢,还是先制止光明正大手拖手的男女学生…… “放、放手啦。”楼梯下了一半,鹿时安小小声地说。 荆屿好似没有听见,径直拖着她的手往下小跑。 他本就人高腿长,鹿时安为了追上他的步子已经够费力的了,他不松手,她也无计可施,只能这么被牵着出了图书馆,直到站在林荫道上,才在周遭投来的若有似无的视线里,挣开了手。 脸红得要命。 鹿时安小声说:“你想被李老师约谈吗?” 荆屿淡淡地说:“那要看是为了什么事,学习的事就算了。” “那你想谈什么?” 他低头,嘴角带笑,“比如早恋?” 鹿时安倒吸一口冷气,撒腿就往教室跑。 ——疯啦?她才不要为了早恋被老师约谈! 她才不要,因为老师反对……而和他分开。 如果荆屿早知道自己一句玩笑话会惹得小矮子变得那么谨小慎微,他一定不会这样逗她—— 从午后开始,鹿时安活像头担惊受怕的小鹿。但凡他稍稍靠近一点点,她就立刻拉开距离,说话的时候恨不得眼观鼻鼻观心。 “你在生我气吗?”终于,他忍无可忍地问。 “没有。”软软糯糯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鹿时安抬起小鹿似的水汪汪的眼,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被李老师约谈,我怕……” “有什么可怕的,”荆屿无所谓地蹙眉,“约谈,找家长,还不就这么几招。” “万一他不让我俩同桌了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看着身边正襟危坐的少年,鹿时安哭笑不得。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在学校里保持着“相敬如宾”,偶有接触,也是在课桌肚里悄悄进行——比如荆屿把宁九给的糖,偷偷塞在鹿时安的掌心里。 这些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让鹿时安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放学,两人之间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对小同桌在闹矛盾。 可直到拐进少有人走的巷子,一直目不斜视的荆屿突然停下脚步,没有预兆地伸臂将低头走路的少女拥入怀中,手臂搭在她的书包上,下巴垫在她的发顶,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抱着。 鹿时安被吓得僵在原地,几秒后才缓过神来,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干嘛啦?” “忍了大半天。”他声音闷闷的,“不敢看你。” 鹿时安轻笑。 “你笑我?”荆屿不悦,低头看她,却见雪白的一张小脸,红晕柔软 分卷阅读48 ,笑得眼底星辰闪耀。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眼看唇要碰到她的眉眼,忽然被小手给挡住了。 鹿时安眨了眨眼,“再这样,不带你回家看书了哦。” 荆屿垮下肩,一脸无所谓地撇开视线,“知道了。” 结果,手指被轻轻扯了一下,他低头,就看见鹿时安的小手正钻进他掌心,纤细的手指与他的相扣,晃了晃。 “还愣着干嘛?”鹿时安抿着笑,“走呀。” *** *** 鹿时安家里有只小闹钟,是头奶萌的梅花鹿卧着打瞌睡,长长的睫毛是用丝线做的,一吹还会抖,很是精巧可爱。 鹿时安从厨房回书房的时候,就看见荆屿正伏在书桌边,拿一根食指挑着小鹿的睫毛玩。 她把放着两碗小米粥的托盘放下,“可爱吧?我爸带回来——” 话还没说完呢,荆屿陡然抽回了抚摸小鹿的手指,像扎手似的。 鹿时安疑惑地眨了眨眼。 “像你。”荆屿懒洋洋地说着,起身,从托盘里端出一碗粥,“很香。” 像她?很香? 虽然明知他说的是小鹿像她,粥很香,可这样连起来说还是好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嘛! 鹿时安撇撇嘴,和他一起走到窗边。 外面夕阳已落,余晖尚存,从高楼的间隙里透出一片霞光。 鹿时安见他目不转睛,忍不住笑:“你这个样子好像我爸噢。” 荆屿一勺饭刚送到嘴边,顿住了,眸色变得极暗,“……是吗?” “嗯……”鹿时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荆屿对她爸的态度有点儿微妙。 鹿时安甩掉奇怪的直觉,指了指窗外晚霞,“爸爸特别喜欢在傍晚的时候编曲,他说晨昏交替的时候会比较有灵感。” “嗯。” “荆屿。”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爸?” 一双小鹿眼,明亮清澈,带着不加掩饰的疑惑。 荆屿垂眼,“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呀,”鹿时安答得理所当然,“你看,我爸的鞋子你也不肯穿。”她指着他光着的脚。 她什么都察觉到了,只是没有说。 荆屿略显局促地动了动脚趾,鹿时安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挪开视线,小声说:“不是的话……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我出生就没见过我爸,”荆屿醒了下嗓子,“你理解为‘嫉妒’好了。” 鹿时安眨巴着眼,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嫉妒的,我爸爸就是你爸爸呀!” 安静。 房间里安静得听见挂钟当当撞了七下。 在这七声里,鹿时安一点、一点石化了。 所以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鹿时安连连摆手,试图解释自己并没有暗示对方结婚之类遥远的事情,“我只是想跟你说,等我爸妈从国外回来了,你也可以常来玩,他也会对你很好的。” 等等,她在说什么?要带他见爸妈吗?会不会太早…… 眼看着鹿时安自乱阵脚,还是荆屿开口替她解围,“粥不错。” “啊,是吗?你喜欢就好,”鹿时安吁出一口气,“我还会很多种粥,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要来,我可以提前一天泡好豆子给你煮八宝粥,比超市买的还好吃。” 她说完,就看见荆屿盯着自己,嘴角慢慢浮上笑容。 ……又说错话了,呜。 等鹿时安抱着两只碗跑回厨房,把碗往池子里一放,双手撑在水池边缘把头一低,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啥啥错啊…… “我来吧。”荆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鹿时安一惊,还没来及拦呢,他已经拨开水龙头,就着涓涓细流揩拭着瓷碗,修长的手指灵活而细致,不疾不徐。 “你的手——” 荆屿侧头,看她,“这么?” “特别适合弹琴,”鹿时安比划着指节,“你试过吗?” 沉默了一下,荆屿低下头,把碗上的水渍细细揩去。 鹿时安不明所以,以为他没往心里去,也就没再追究,嘴里说着“那我去书房帮你找书喔”人就跑书房去了。 鹿煜城藏书着实丰富,从地板到天花板,一整面墙的书柜里塞得满满当当。虽然整理过,但就算鹿时安亲自动手,也得一本本翻过去。 这本想给他、那本也想,抱了满怀。 鹿时安的手指从书脊上一一扫过,刚准备再抽一本书,突然听见吉他拨弦的声音,带着共鸣的旋律,耳熟得不行。 她抱着书跑出书房,刚好看见荆屿侧坐在飘窗上,怀里抱着她那把吉他,正对着窗台上一沓杂乱的手绘谱拨弹。 那些凌乱、琐碎的片段旋律,在他的手指下一点点衔接、 分卷阅读49 融合起来。 鹿时安靠在门边,细细地听他一次次改动着音符的组合,每一次,都比之前更流畅一些。他不仅仅会弹吉他,而且对音谱非常熟悉,用鹿煜城的话来说就是有乐感。 等他终于放下吉他,抬眼看过来,鹿时安双手合十给他鼓了好几下掌,“ 你真的学过啊?” 荆屿把吉他放在飘窗上,跳下来,手抄在裤兜里,“一点皮毛。”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荆姝教过一些。后来,她把家里的钢琴变卖了,书也撕的撕、烧的烧,以至于他买了吉在酒吧驻场,都不敢带回家。 “不是皮毛呀,”鹿时安跑过去,拿起那叠修修改改的琴谱,“我用的不是吉他谱,你用吉他弹出来都那么流畅,而且这几段之间的衔接我改很久了,都不是太满意。” “你写的?” 鹿时安把谱子贴在胸口,“嗯,打算去帝都比赛的时候唱的,曲子一直不满意,所以词也没填好呢。” “不急,还有两三个月。” “嗯。” 鹿时安眼睛发光,“书房里有我爸的钢琴,你要不要用用看?” “不用——” 可是没等他说完,就被鹿时安热情地扯进了书房,一把按在钢琴凳上。 原木色的钢琴,透着骨子说不出的时光韵味,令荆屿想起自己家里曾有过的那一台。 他的手甚至还不够尺寸的时候就弹过,当时荆姝靠在钢琴上,看他的眼神就像穿过儿子看见了时光中的另一个人。 但突有一天,还在上小学的荆屿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搬运工正从他们租来的房子里,把钢琴搬走。 他拦不住,匆匆跑上楼,正好看见荆姝靠在阳台栏杆上抽烟。 烟雾缭绕,挡住了她的眼睛,所以荆屿并不是十分确定,在那个瞬间荆姝是不是真的哭了,或者只是决绝。 就是从那天开始,荆姝扔了家里跟音乐有关的一切,甚至不让荆屿听流行音。 也是从那之后,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却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谈男朋友,每一个,她都说会结婚。 手指按在琴键上。 低沉浑厚的琴音流淌。 像惊起了记忆中的灰尘。 “我爸不喜欢我玩吉他,觉得不够正经。”鹿时安无奈地说,“大提琴,小提琴,钢琴……什么都可以,就是吉他不行。这把吉他还是他们出国之后,我悄悄买回来的。” “那等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鹿时安粲然一笑,“那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啦,他们也没办法咯。” 荆屿:“……” 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百分之一百不知道“生米煮成熟饭”这个词,八成以上都用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撩人于无形~ 明天还是00:00更,明天单更 8月1——5日,争取都万更,爱你哟~ ☆、食髓知味(25)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溜过,一连串音符倾泻而出, 最后戛然而止。 荆屿对着钢琴愣了片刻。 “其实, ”鹿时安犹豫了一下,“你如果想弹琴可以随时过来的。” “随时?”荆屿回头, 眼里带了些许笑。 鹿时安不由点头, “对, 对啊,只要我在家,随时欢迎。” 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此衍开。 荆屿站起身,“那我走了。” “喔,我送你。”鹿时安正要往玄关走, 被拦住了。 “不用送了, ”荆屿的掌心落在她头顶,轻轻一揉,“否则我还得再送你回来。” 鹿时安想想也是, 笑起来, “那我在楼上看着你, 好不好?” 她说完, 荆屿的手还停在她发丝上,嘴角眉梢的笑意未退,有种春雪笑容的暖。 鹿时安心想,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为什么不让他多笑一笑呢? 荆屿换鞋的时候,鹿时安才发现他拿着自己的那叠乱七八糟的曲谱草稿, 愣了下,“别扔呀,我还想再改改。” 荆屿蹲身系着鞋带,闻言抬头,眼带温柔,“改好给你。” 鹿时安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承诺了什么,又惊又喜,“真的可以吗?” “改好还要用你的琴。” “没问题!” 送荆屿出了门,鹿时安站在玄关,目送荆屿下楼,他一直没回头,但是步伐并不快。 等他下到楼梯转角,就要看不见了,鹿时安才转身,打算关门、回家,忽然福至心灵,她飞快地回头看了眼,竟刚好对上荆屿的目光。 他在楼梯拐角抬头,显然没料到鹿时安会突然回头,猝不及掩饰,尴尬地四目相对。 三秒后,只见楼上的鹿时安食指拇指一捏,比了个心。 荆屿:“……” 鹿 分卷阅读50 时安:“……”头一调,小鹿似的蹿回家,砰的关上了门。 荆屿愣在原地,直到门关上,才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 *** 两天之后的自习课上,鹿时安正伏案疾书,胳膊肘被人戳了两下,她嘴里说着“等等喔,我把这题做完”,人已经转过脸来。 荆屿看她,“不是要先做完?” 鹿时安脱口而出,“你的事比较重要呀,你先说。” 荆屿从书页里抽出几张纸,鹿时安眼尖,立马兴奋地铺在年前,低低地哼。 那是她写的曲子,上面用铅笔改了些许,又加了中间的过度段。虽然荆屿的音符画得跟字一样丑丑的,但线条干净,几乎没有涂抹,显然是确定之后誊写过来的。 很认真。 鹿时安偏过头来看他,眼里都是兴奋明亮的光彩,“你根本就是天才嘛!” 荆屿看着她,但笑不语。 忽然,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鹿时安后知后觉地回头一看,才发现李淼不知何时站在教室后门口,正看着他们,神色严肃。 她慌忙冲荆屿使了个眼色,把谱子夹进自己的课本里,然后埋头解题。 余光看见李淼走了过来,停在荆屿旁边,手指扣了两下桌面,就又从前门离开了。 别的学生不知道李淼的异常,只当是班主任巡视,可鹿时安知道不对,尤其是李淼走后,荆屿很快就起身跟着离开了。 她咬了咬笔杆,蹙起眉。 是什么事呢? 直到快下课的时候,荆屿才回来,没事人似的往桌上一伏,翻开作业本。 鹿时安看他,他也没反应,但连耳朵根都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刚跟人激烈争吵过。 是为什么呢?鹿时安又咬起笔来。 “塑料有毒。”荆屿头也没抬,忽然说。 “啊?” 荆屿拿自己的笔抵开了她嘴边的笔杆,鹿时安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连忙乘机问:“李老师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 “没什么你为什么——” 荆屿抬眼,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回避,于是鹿时安把追问又吞了回去,改口道:“没事就好,今天放学去我家吗?” “嗯。” 得了许诺,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鹿时安知道。肯定发生过什么,因为荆屿比平时更沉默了,就连回家两人一起坐在钢琴边,他也心神不宁。 鹿时安合上琴盖,挺直腰背,一本正经地说:“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荆屿垂睫,没有说话。 “虽然不知道李老师为什么找你,可是你心情不好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问你发生了什么也不说……摆明了,没拿我当朋友呀!”鹿时安越说越不开心,到最后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嗯,没拿你当朋友。” 鹿时安:“……”这天、没法聊了。 她还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他俩之间起码也算能交心的朋友了,结果被当头棒喝。 沮丧的鹿时安撑着琴盖站起身,“我去切点水果——” 手腕被荆屿攥住,用力一拉,她始料未及跌坐在琴凳上,一声“哎”还未出口,就被火热的唇封缄。 比起之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这一次,他停留得久得多,也迫切得多。 唇舌交抵,生涩而莽撞。 鹿时安甚至一直睁着眼,一动不敢动,直到彼此分开,才缺氧地喘上气来,眨巴着大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荆屿润了下唇,哑声说:“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跟你做朋友,小矮子。” “那、那——” “朋友是宁九那种,两肋插刀,无话不谈。” 鹿时安懵了,他们不是吗? “那我呢?” 荆屿凝着她,缓缓说:“我想把你揉得小小的,放在手心里,揣在兜里,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谁都不可以越过我欺负你。不用你替我两肋插刀,也用不着你对我知无不言,我对你没有要求,只想你平平安安。” 鹿时安被他这一大段话绕得更懵了。 多年之后,成年的鹿时安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他的这些话,心疼得无以复加。 那时候她才明白,那是喜欢,少年的喜欢,单纯的付出,不求回报,无所谓结局,不必有来有往,一往情深。 可是十七岁的鹿时安不明白,十八岁的荆屿也没有挑开说,话题就终止在这里,停在一个吻,一次没有结论的聊天里。 直到周末,鹿时安在家做功课,被丁蓝的电话打断。电话里,丁蓝神秘又慌张地问:“你爸妈还没回来吧?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摸不着头脑的鹿时安被她带着,第一次走进了位于电台巷尾的酒吧。 门卫问,“成年了吗?” 丁蓝一撩头发,反问:“你说呢? 分卷阅读51 ” 于是顺利蒙混过关。 “鹿鹿,挺胸抬头!”丁蓝推了一把做贼似的好友,好气又好笑,“我们喝果汁好啦,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鹿时安还是心虚,“……你成年了,我还要小半年呢。” 丁蓝一声叹息,“你真是,太乖了。” 酒吧里灯红酒绿,人声鼎沸,于是鹿时安越走越虚,每个看过来的眼神都令她怀疑对方下一秒会对自己伸手,“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那她就完蛋了。 “你要来见谁啊,到了吗?见完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再等等。”丁蓝不由分说,把她拉到最靠近舞台的卡座里。 舞台上没亮灯,舞池里倒是霓虹闪烁。 鹿时安缩在黑暗的卡座里,总算找回了一点儿安全感,托着腮四处张望,“蓝蓝,你以前来过?” “来过一两次,”丁蓝也在到处看,“不过没有柴贞来的多,我听说她周末几乎都在这里玩。” “玩什么?”鹿时安迷茫,这里好吵,有什么可玩的? 丁蓝使了个眼色,“过会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舞曲的音乐戛然而止,一阵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 鹿时安不由抬眼,刚好看见漆黑的舞台打上了追光—— 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男人踩着节奏,跳起了劲舞。 鹿时安必须承认,对方身材很好,长相也过得去,舞姿不说多精彩,起码很有力,节奏也不错。 唯一的缺点是,为啥不穿上衣? 害得她都不好意思仔细看,总觉得自己跟耍流氓似的。 于是,她看两眼,低头嗦两口果汁,又抬头,冷不丁撞上那人的视线。 还没等鹿时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人已经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径直落在鹿时安和丁蓝的卡座前,向着鹿时安伸出手。 鹿时安茫然地看向丁蓝。 “没事的,上去玩玩啊。”丁蓝咬着吸管,笑眯眯地说。 鹿时安连连摆手,又对那个没穿上衣的男人说:“我不会跳舞。” 那人粲然一笑,“不要紧,我带你,来玩嘛,开心重要。”说着,不由分说连拉带推地带着鹿时安上了台。 聚光灯一打,鹿时安有点懵。 等旁边那人贴上她热舞,她整个人都石化了,窘迫得手脚冰凉。 荆屿和同伴一起从后场出来,准备候场,刚好看见这一幕。 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眼花,直到旁边同伴玩笑“这小丫头有点幼齿啊”,才恍然回过神,顾不上多说,就往舞台跑去。 “阿屿,你干嘛——” 鹿时安突然被捉住胳膊,吓了一跳,就要甩开手,没想到竟然会看见荆屿。 他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拽着她,不由分说地往台下带。 跳舞的男人拦他,“干什么?拆台啊?” 荆屿回眸,眼神如刃。 那人一怔,惺惺地收了手,不敢再拉扯。 鹿时安被带下台,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刚要开口,就见荆屿猝然回头,厉色还在,“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不是的,我是陪——” “还跳这种舞!你的脑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怒了怒了,敢吼我们鹿鹿了! ☆、食髓知味(26) 鹿时安一向很乖,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么凶过。荆屿这劈头盖脸的一通, 训得她眼泪直在眶里打转转, 眨一下眼就要滚出来。 原本看见小姑娘跟半|luo的男舞者热舞,荆屿的火气瞬间冲破天灵盖, 一下就被她眼里的晶莹给熄灭了大半, 隐隐懊悔起来。 身后跟上来的同伴一个个都瞟着鹿时安, 又搂住荆屿的脖子,“小女朋友吗?挺可爱啊。” 鹿时安被吓了一跳,连忙往荆屿背后躲。 他单臂护住鹿时安,替她遮挡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嗯, 她马上就走。” “别走啊!小姑娘, 你家阿屿马上要表演呢,留下来看看呗?” “她不看——”荆屿说。 鹿时安几乎与他同时,“我看!” 荆屿回头, 眉头微蹙。 鹿时安眼里的泪花还没完全散去, 倔强地没有看他, 对他那些看热闹的同伴说:“我想看你们演出。” 同伴们相视一眼, 笑得像一只只狡猾的老狐狸,“给小弟媳弄把椅子,搞个VIP专座,快快——” 于是,鹿时安在荆屿薄怒的视线里,被安置在最靠近舞台的一把椅子上, 从她的角度,刚刚好能看见坐在高脚椅上给电吉他插电源线的荆屿。 他低着头,眼睫被头顶的射灯在下眼睑照出扇形的影子。他的五官生得立体,在这种光照之下更显轮廓鲜明,刀 分卷阅读52 削般凌厉。 很好看,让人的视线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挪不开。 “嘘,嘘。” 有人在背后发出气声,鹿时安一回头,才发现是丁蓝凑了过来。 “怎么样?意外不?”丁蓝神叨叨地问。 鹿时安小声说:“你怎么知道他在?” “他在这里很久啦,”丁蓝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你不信啊。” 鹿时安想了想,认真地说:“可你当时说他是陪酒。”所以她当然不信。 丁蓝不好意思地吐舌,“我也是道听途说嘛。” 光影突暗。 电子音伴随着光的逝去响起。 沙哑的男嗓,像被磨砺过的贝壳,所有的光泽都藏在那沙哑背后,只给懂得欣赏的人细细品味。 鹿时安慢慢地回头,目光胶着在追光灯下抱着吉他轻唱的少年身上。他是那么沉默的一个人,冷淡疏离,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触动他的内心。 可是这一刻,她分明从歌声里听见了一个敏感的少年,禹禹独行。 心疼,又心动。 场子里还是喧闹的,玩乐的男男女女并不会因为荆屿的登台而安静,但场边一圈已经无人喧哗——这会儿聚集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冲着荆屿来的。 所以每当荆屿登台,场控就会把附近的灯都熄灭。 这也算是这家BAR的特色之一了。 等荆屿的食指最后一次扫弦,一切突然归于平静。 鹿时安带头,第一个鼓起掌来。 荆屿抬眼,就看见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纯粹而热烈。 从未渴望掌声的他,第一次里理解被爱原来是这么让人内心妥帖的一件事。 他放下吉他,从凳子上跳下来,一矮身,手撑着舞台,跃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鹿时安的面前。 她还没来及把合拢鼓掌的双手分开,就噙着笑,与他四目相对了。 光那么亮,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着对方的轮廓。 鹿时安刚要开口,就被荆屿拉住了手腕。 “费用替我拿一下。”他对伙伴拜托了一句,拉着鹿时安就往外跑。 鹿时安急忙回头看向丁蓝,结果好友只是咬着吸管笑眯眯地冲她做了个“回头通电话”的手势。 酒吧里这会儿正热闹,荆屿拖着鹿时安的手一路穿行,浑没注意到身后独立包间里柴贞嫉恨的视线。 *** *** 在电台巷里匆匆走了十来分钟,直到周围人来人往,荆屿才倏然停下脚步,鹿时安刹车不及,一下撞上他的后背,顿时揉着鼻子眼泪汪汪。 “为什么要跟着丁蓝来这里?” “她说带我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鹿时安眨巴眼,大概就是指他吧? “你知道酒吧是什么地方吗?” “喝酒的地方,”鹿时安委屈巴巴的,“我没喝酒,喝的果汁。” 荆屿无奈,“……除了喝酒?” 鹿时安被问懵了,酒吧嘛,除了喝酒还能干嘛? 路灯昏暗,身边路人往来。 荆屿双手抄兜,身子前倾,贴近鹿时安的脸,“还有男男女女,寻欢作乐,谈恋爱的,一夜情的,约——”炮的,他怕真吓坏了小姑娘,没敢说出口。 他靠得太近,语气又太暧昧,鹿时安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了。 虽然她知道酒吧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但也没细想过那些没有光的角落里每一秒都发生了些什么,被荆屿这么一说,才开始窘迫。 “可、可是为什么你在那里?” 荆屿一怔,只见小姑娘红着脸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地反问:“那种地方既然不好,为什么你会在那里?而且蓝蓝说,你在那里好久了,对不对?” 荆屿喉结微动,许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是男的。”言下之意,他不会被欺负,可她会。 鹿时安气呼呼地说:“那客人里也有柴贞那样的呀!” 一言既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呆住了。 三秒后,鹿时安呐呐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荆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话。 “我只是觉得,如果酒吧不好,你也不要去了好不好?”鹿时安比了三根手指在耳边,“我发誓,只要你不去,我一定也不会再去。” 可是荆屿没有立刻答应。 他要怎么答应?补贴家用和学费的唯一来源就是这里,就算他再怎么嫌弃,也不得不留下。 等不到荆屿的回答,鹿时安慢慢放下手,缓慢而小心地问:“你是不是……需要用钱?” 荆屿抬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狼狈。 鹿时安看见了,于是再开口更加小心翼翼,“ 分卷阅读53 我暑假参加比赛,得了一些奖金的,你要急用我可以——” “不用!”荆屿想也不想地打断她。 鹿时安被他语气里的不快吓住,不敢再说,只好抿着小嘴,不确定地看着他。 荆屿难堪地撇开头,“……对不起,我没想凶你。” “我没生气,”鹿时安忙解释,“我只是,想帮你。” 荆屿心里闷得慌。 他当然知道鹿时安是好心,她那么单纯,总是一腔热情地想要帮他。可生活哪里有那么简单?老话都说救急不救穷。对他来说,原生家庭是深不见底的潭,谁一脚踏进来,都会泥足深陷。 他不愿意、也不可能让她被卷进来。 “不用,”荆屿的声音干巴巴的,“我在这里的工作很简单,唱几首歌而已,赚的钱够用。” 鹿时安点点头,小声说:“需要帮忙一定告诉我,你跟我……不用客气的。” 荆屿沉默,而后在她殷殷期待的眼神里点了下头。 “荆屿,”鹿时安轻轻地喊他,“你什么时候,才会对我无话不说呢?” 无话不说? 荆屿回忆自己过去的十八年,自从有记忆开始,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无话不说”这个词。 他无法对荆姝坦白,否则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早就万劫不复——他恨她嗜酒如命,恨她不知自爱,恨她把只有他们俩的家庭弄得更支离破碎岁。 他无法对宁九坦白,因为不愿意发小被自己拖入泥潭,因为不愿在宁家的和睦美满的对照组里,看见形单影只的自己。 至于其他人,甚至从来没走进过他的内心,谈何无话不谈? 鹿时安,她是他生命里唯一一个无处安放,却又不舍得放开的意外。 “没关系,”鹿时安摸了下鼻尖,“我不强迫你,你想倾诉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 荆屿躲开了她温柔的视线,“嗯。” 他知道,他不会的。 因为不想吓跑她,因为不想她知道,当初自己怀着多么见不得光的念头才会接近她…… 两人一路走得很慢,到鹿时安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很晚。 “你今天会回自己家,对吧?”鹿时安问。 荆屿点头。 “明天,还是会来接我上学,对吧?” 荆屿又点头。 鹿时安这才嘴角翘起,露出个甜甜的笑来,“那好,晚安,还有……明天见。” 荆屿声音干涩,“晚安。” 鹿时安转身要上楼,余光见他仍旧低落,想了想又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来,在他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飞快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又忙不迭松开了,背起双手歪过头,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睫,“开心点,困难总会过去的。” 顿了下,她抬头,眼神明亮,“有我陪着你呢!” 说完,更不好意思了,头也不回地跑了。 荆屿无意识地抚上下巴,被柔软唇瓣碰触过的地方还有点酥麻,心脏失了节奏地乱跳,胸口像被棉絮填满,胀胀的,半点冷风也吹不进。 鹿时安呵…… 为什么,鹿煜城和时念那样的父母,能养出这样温暖的女儿来? 荆屿低着头,慢慢走出鹿家小区的大院,拐角处静静立着的人,投下孤单的影子。 他抬头,意外地脱口而出,“妈?”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鹿鹿真的很乖很贴心~ 小声哔哔:我也想要一个鹿鹿。。 ☆、食髓知味(27) 荆姝仍旧穿着她那件穿了十来年的白色连衣裙,因为洗得次数太多, 略微泛黄, 裙摆很大,更显得腰细、人单薄, 风一吹就摇摇欲坠似的。 她在夜色里, 眺望了眼鹿时安家的方向, 转过脸看着儿子,“是鹿煜城的女儿吧?你们俩,在处对象吗?” 荆屿额角突突地跳,躲开了母亲闪烁的视线,“没有。” 荆姝咯咯地笑, “我又不是瞎子, 刚刚她不是亲你了吗?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你看错了,”荆屿放在裤兜里的手指收紧,关节绷得发痛,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荆姝脸上还带着笑, 可是眼底却死水一潭, “随你怎么说好了。” 夜风起。 吹散了刚刚蓄满了胸口的柔软, 荆屿又感觉到风钻进胸口的透心凉意。 “医生不是说你要静养,为什么要跑出来?”荆屿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感情,“回家吧,明天我还要上学。” 他走了两步,发现荆姝还停在原地。 见他回头,荆姝才笑, “你是不是……” 她声音很轻,荆屿没有听清,于是又折返回来,“你说什么?” 荆姝抬头,重复了一遍,“很希望我早点死掉?” 分卷阅读54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那么冷,那么弱,像条蛇吐着信子,让人肝胆发寒。 荆屿一激灵,脸色煞白,不由分说地抓起母亲的手臂,拉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荆姝挣扎着,重复地问:“你说是不是呀?我要是死了,你就没有负担了。想追小姑娘也好,想去外地也行,想唱歌玩音乐也都可以——” “我他|妈没想过!” 荆姝抖了下,还是笑,“真的假的?” 荆屿铁青着脸,“我只想赶紧毕业,找个稳定工作,每个月都能按时交房租,不必担心哪天回家的时候看见东西都被房东扔在路边。” 不光是东西,还有他的妈妈,浑浑噩噩地坐在乱糟糟的杂物里,眼神涣散。 ——这大概是年幼的他,内心深处最可怕的阴影。 荆姝睁着与儿子七分相似的眼,许久才轻声说:“快了,你想要的生活。” 荆屿一言不发,重新拉着她往家走。 这一夜,荆姝睡得比平时都安静。 听着帘子后一点动静也没有,荆屿居然失眠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去探一探母亲鼻息的冲动。 荆姝以为,他的愿望是她早点死,好换取自己的轻松。却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未曾为人道的恐惧正是有一天母亲死了,在这世上他就真的没有了归处。 *** *** 失眠一整晚的荆屿,早早地等在鹿时安家楼下。 看见他,鹿时安立刻变作小跑,飞奔过来,仰面盯着他的黑眼圈,“……没睡好吗?” “还好。”荆屿按了按她翘起的头发,“走吧。” “给!早餐。” 热乎乎,软绵绵,像她的小手。 或许是鹿时安帮忙补习的缘故,荆屿几次周考的成绩节节高升,早就摆脱了垫底,就连李淼也不怎么刻意找他麻烦了,这让鹿时安成就感满满、再接再厉,每天课间、午后都不放过。 同校的学生几乎都见过他俩头靠头温书的样子,流言蜚语没断过,可真有人告状告到李淼那儿,李淼又实在拿不出批评两人的由头来—— 鹿时安仍旧是稳稳的全班第一,年级前十。荆屿也从明显高中毕不了业,攀升到年级中游,而且再没听说犯什么事儿。 怎么看,这俩人在一起都挺皆大欢喜的。 所以,李淼没管。 尽管他已经收到第三封匿名信,告状说鹿时安和荆屿“早恋”。 “早什么恋,”李淼对同僚说,“那可是鹿时安!” 这话落进柴贞耳朵里,气得差点咬碎银牙——亏得她找了那么多人写匿名信,竟然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月底,学校开始筹备元旦联欢会。 作为参加Forever Girls一战成名的新秀,鹿时安自然不会被放过,必须要出一个节目。她倒是很认真,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练习。 每当她抱着吉他弹唱,荆屿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你唱歌那么好听,”鹿时安建议,“不如我帮你也报一个节目,好不好?” 荆屿盘膝坐在地板上,“不好。” “为什么?” “不想唱。” “为什么?” “不想唱给那些人听。” “可我想听。”鹿时安噘嘴,“我想听你唱歌,你又不让我去酒吧。” 荆屿桃花眼里带了点笑,“你真想听?” 鹿时安抱着吉他,点头,“想!” “行,跟我去个地方。” “哪呀?” 荆屿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跟我走。” 鹿时安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由着他把自己拉起身。 一路上,她问了好几次“我们去哪?”可荆屿都说待会儿就知道了,不肯告诉她。 两人乘公交车,一路往北开,最终车停在临江站,步行百米就是跨江大桥。 行人游客很多,江面上夕阳余晖渲开,金鳞泛泛, 鹿时安看得目不转睛,兴高采烈地东张西望,一回头看见荆屿正在人流中等自己,立马小跑步追上,“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荆屿低头,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这样就不怕找不到了。 鹿时安红了脸,但是没有挣脱,两个人就手拖着手,在登桥看夜景的游客群里漫步。 暖风和煦,江面船只静静地从桥洞下游过。 偶尔有音乐声,悠悠荡荡地从鼎沸的人声传来,惹得鹿时安频频踮脚,想看清声音的来源。 这小动作惹得荆屿眼中拂过笑意,“跟我来。” 说着,他拖着鹿时安的手,拨过层层人群,径直走到桥头堡边。 人群中间,果然站着个男人,蓄了点胡须,所以看不出确切年纪,落魄不羁,但实在有把好嗓子,吉他也弹得颇熟练好听,所以放在摊位前的草帽 分卷阅读55 里被人投了不少钱币。 他先看见了荆屿,正要打招呼,又看见他牵着的小姑娘,顿时一咧嘴,乘着间奏的时候冲鹿时安一笑,勾了勾手。 鹿时安愣住,问荆屿,“叫……我吗?” 荆屿神色轻快,握紧了她的手,小声说:“别怕。”就拉着她走上前,扬臂与那人一抱,互相拍了拍背。 那人解下吉他,递给他,本想把立式麦克风也放在荆屿面前,却听荆屿说:“给她。” “唷,独行侠也有搭档了?”那人调笑。 半分钟后,鹿时安站在麦克风前,身边是抱着吉他的荆屿,面前是围观的好奇的游人。 很显然,大家对这两张新鲜面孔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少年帅气,少女青涩,看起来就像偷偷从补习班里溜出来的孩子。 “唱……唱什么?”鹿时安小小声地问。 荆屿抿了点笑意,低头,拨弦。 三个音符,鹿时安就明白了。 是她天天在家练习的,打算在联欢会上演出的那曲《纸上人》,是她写的,荆屿改编的曲子之一。 默契天成。 甚至不需要言语,鹿时安就轻松地跟上了荆屿的吉他。 音响质量低劣,声音传出来难免走形,但即便如此,少女天籁般的嗓音还是很快将人气聚集起来,登桥的乘客纷纷闻声围了过来,原本只三两层的观众,到后来竟把桥头堡的路挡得水泄不通。 人群里开始有人相互打听,唱歌的小姑娘是什么来路? “就普通学生吧?看她外套上印着呢,为民中学的学生。” “普通学生唱这么好?我看那些小明星还不如她呢。” “是啊……” 一曲终了,鹿时安偏过头,刚好看见荆屿也抬头对着她笑,于是眼一眯,嫣然一笑。 闪光灯掠过,她被吓了一跳,回过脸,才发现人群有许多举着手机和相机拍照的游客,顿时窘迫起来,丢下话筒就想钻进人群躲起来。 荆屿手快,一把拉住她,俯身凑在她耳畔,小声说:“还没收钱呢。” 气息落在耳廓,鹿时安的脸就更红了。 原先唱歌的男人走到话筒边,落落大方地时候:“刚唱歌弹琴的两个小朋友是勤工俭学,觉得唱得好可以给点打赏,觉得不好也没关系——” 然而没等他把客套话说完,已经开始有人往草帽里放纸币了。 于是他抬头,冲人群里的荆屿得意地一挑眉。 二十分钟后。 三人并肩,走在大桥上。 “这是SAI哥,我的吉他是他教的,去酒吧之前我就是跟他一起演出。”荆屿对鹿时安说,“他是我的老师。” SAI噗嗤一声笑起来,“老师?不敢不敢,我他|妈连五线谱都不认识,小学没毕业,哪敢当什么老师?” 鹿时安认真地说:“可你教会了荆屿弹吉他啊,他弹得那么好——啊,你弹得也很好,唱歌也好听。” SAI更乐了,“小姑娘嘴真甜。这么甜的小姑娘,怎么会看上阿屿这块木头?” 荆屿眉一皱,刚要开口,却被鹿时安抢了先,“他才不是木头呢!我们荆屿超级厉害的,会改曲子,还会唱歌——他唱歌比我好听。” SAI摸了摸下巴,兴味盎然地对荆屿说:“啧,本事不错,小姑娘对你是死心塌地啊。” 鹿时安一窘,忙缩到荆屿身边,不敢跟SAI对视了。 荆屿低声说:“别逗她,她胆子小。” “哪儿胆小了,”SAI哼唧,“唱歌的时候老道得很,我看不比你我差。阿屿,你可别小瞧了丫头。” 荆屿眉眼微弯,笑容温软,暖意就从眼神里泛了上来,“……嗯,她确实很好。” SAI叼着牙签,一愣。 嚓,这是什么语气?臭小子,转性啦?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三更晚上18:00 ☆、食髓知味(28) “说起来,”SAI突然兴奋得两眼发光, “你俩要不组个团出道吧?来我这儿先唱着, 不说多吧,一天千把块总有的。” 说着, 他还得意地抖了抖手里大大小小的纸票。 荆屿笑, “她不行, 她得念书。” 鹿时安揪起鼻子,“你不也要念书吗?” “阿屿啊,”SAI欲言又止,“……不过你要真能说服这小子好好念书,将来搞个什么音乐学院念一念, 也算是功德一件。” 鹿时安品出他话中深意来, 不由问:“荆屿,你原本没打算参加高考吗?” 面对着那双纯净清澈的眸子,荆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她。 大学?他没想过。 上高中的费用已经筹得磕磕巴巴, 遇上荆姝频繁进出医院的时间段, 就连学费都是难事, 大学、何况还是音乐学院, 那样的高额费用他压根 分卷阅读56 连想都不敢想。 但这些,对鹿时安来说显然从不在考虑范围。 她家境优渥,成绩优秀,父母又都是音乐领域的名人,只要她想,怕是所有学府都由她选。 很多沟壑,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跨越的。 “钱不算事,”SAI一拍胸脯,“我多的没有,三五万还是能借你的,毕业再还我呗。” 荆屿眉头紧锁,仍然没有开口。 “我也可以啊。”鹿时安轻声说,“这些年我存了一点钱的——” “这个话题以后再聊。”荆屿抚在她的脑后,把小脑袋往自己肩头一带,止住了她的话,“今天带你出来是放松的。” “喔,好。”鹿时安乖乖地抿了抿嘴。 SAI看了眼手边的一对小情侣,他常年混迹街头,看人自有一套。小姑娘皮肤白皙,眼神清澈,应该家境不错,没怎么吃过苦,看人的时候目光坚定而温暖,有副好脾气,所以家教也很不错。 像这样的小女孩,怎么看,都跟荆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年少的爱情里没有面包,但成年人的世界却永远离不开门当户对,对此,SAI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正因如此,他看他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悲悯。 三人花了快四十分钟,才过了江,在路边的烧烤摊坐下。 入夜风寒,江风裹挟着淡淡腥气迎面而来,鹿时安缩了下脖子,被荆屿看见了,立刻伸手,将她外套的拉链向上直拉到下巴,又替她把领口整了整,立好。 SAI拿着菜单回来的,刚好就看到这一幕,心里动了一下——这孩子那个眼神,多像看着深爱女子的情郎。果然是,长大了啊。 “这顿我请,”SAI大咧咧地将菜单递给鹿时安,“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 荆屿收回手,“那菜单上的各来三份吧。” 鹿时安吓了一跳,“啊?不要了吧,太多了吃不掉,会浪费的。” SAI憋了半天,还是没憋得住笑,指着她对荆屿说:“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你说啥,她信啥?” 鹿时安一脸茫然地看向荆屿,他抬手,轻轻抚了下她柔软的头发,“她就是这个样子的。”那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没等鹿时安脸红,他已经凑了过来,就着她的手握住钱币,在菜单上圈了几样,“这几个不错,你可以尝尝。” 鹿时安瞥了眼价格,小声说:“这个太贵了,还是换别的吧?” 荆屿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睫,“没事,以后你多来替他唱两次好了。” 这才说服了爱操心的小姑娘。 SAI喝着啤酒,把两人之间的互动都看在眼里,目光越发深沉。 但等鹿时安把菜单递过来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张吊儿郎当的脸,“我喝酒管饱就行,不用加菜。老板,就这些,带快点啊!” 鹿时安托着腮帮子,看着荆屿和SAI对酌,时不时嘬一口芬达,很少插嘴。 她很意外,没想到还有能让荆屿打开话匣子的人,他们说起从前认识的街头歌手,说起那些人有些有了小名气,有些最终放弃了音乐,还有些不知流落何方…… 那些人,她明明都不认识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愿意听荆屿说起他们,仿佛这样就可以慢慢拼凑出她所不知道的曾经。 “吃啊。”SAI笑嘻嘻地说,“小姑娘太瘦,多吃点身材才能好。” 鹿时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脸顿时红了,再不敢抬起来。 荆屿把她面前冷掉的串串换到自己面前,又把刚送上来的烤串放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别听SAI胡诌,你挺好的。” SAI咂嘴,“小毛孩懂什么?” 荆屿一斜眼,目光锋利得很。 SAI撇撇嘴,喝了口啤酒,“……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倒挺会护女朋友的。” “不不不,我不是——”鹿时安塞了满嘴的东西,口齿不清地解释,结果差点没噎着。 荆屿拍了拍她的背,一边说:“都说了,别听SAI胡诌。” SAI眉毛一竖,“怎么就胡诌了?我问你,你俩牵小手了吗?抱过吗?亲过吗?” 他问一句,鹿时安的脸就红三分,说到最后,小姑娘一脸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的表情,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只能求救地看向荆屿。 荆屿把棉签的串子往SAI嘴边一塞,“你要真什么都懂,为什么还会母胎SOLO二十八年?” SAI:“打人不打脸。” 荆屿:“不打脸你能住嘴吗?” SAI:“……”多日不见,这小子越发难搞了。 鹿时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眼见那两人你来我往,总算不再cue她了,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男女朋友吗?她和荆屿? 牵过手,拥抱过,还亲亲过……应该算恋爱吧?可他们之间,好像 分卷阅读57 从来也没有那么直白的说过“我们在一起”。 那还算恋爱关系吗? 直到被荆屿和SAI一起送回家,鹿时安的小脑袋瓜里还在琢磨这个问题,可是碍于SAI在场,她终究没说出口,带着满腹心事回家了。 等她窗口的灯光亮起,荆屿才和SAI一起离开。 “你跟小丫头是当真的?”SAI问。 荆屿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 “荆姝知道吗?” “知道。” “她没反对?” 又不答话了。 两人走在越发安静的街头,SAI脸上的戏谑渐退,“荆姝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好好坏坏。”荆屿语气平淡,“隔三差五要给我找后爸,但没有一个成功的。” “都是被你给搅黄的吧?” “就算没有我,”荆屿反问,“你觉得那些对她一无所知的人,就真的能受得了她吗?结婚再离婚,有意思吗?” SAI苦笑,“……那她对小姑娘什么反应?” 荆屿沉默,才缓声说:“她是鹿煜城的女儿。” SAI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为什么第一眼看见那女孩儿就觉得眼熟,原来是鹿煜城的女儿,一模一样的气质和眼型,难怪…… 恍然大悟之后,他又变了脸色,“槽!你小子给我放清醒点,别干混事。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跟小姑娘有半毛线关系?你他|妈要真混到拿小姑娘的感情来报复,就真不是男人干的事了。” 一连串质问,严肃得不像出自SAI之口。 荆屿任他训斥,完了才问:“你跟她又不熟,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SAI在腰包里摸出一包烟,戳出一根递给荆屿。 荆屿没接,“不抽。” “算你小子还有点底线。”SAI给自己点了一根,猛地吸了一口,憋住,许久才吐出烟雾,“荆姝跟鹿煜城夫妻俩纠结的时候,小姑娘连个受精卵都还不是,凭什么要为上一辈的债买单?何况我见过的女人多了,眼神像她这么纯净的还真没几个。阿屿,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心爱的姑娘,看着心爱的少年。 天上的星星,海底的珍珠,眼里的爱人。 他们这些玩音乐的最在意的就是感觉,而SAI的直觉告诉他,那女孩儿天真无邪地爱着这个少年。 “我刚一直在想,这么干净纯粹的姑娘,怎么会跟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SAI又憋了口烟在胸腔里。 荆屿:“我们这种人,是哪种?” “漂泊不定,身无长物,朝不保夕。” “还有吗?” “妈|的,老子初中文凭,你还想我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你漏了一条,”荆屿带着轻嘲,“……还有不择手段。” SAI一僵,“你小子还真想犯浑?” “一开始,是。”荆屿苦笑,“在我还没真正认识她之前,SAI,我是真的想过要让她也尝一尝一无所有的滋味,毕竟鹿煜城高高在上,我想碰碰不到。” “你小子真他|妈|操|蛋!” “嗯,”荆屿认了,“你骂得对。” “臭小子,别以为认错态度好,我就不骂你,”SAI嘟嘟囔囔地又骂了好几句脏话,“容我说句大实话,凡对女孩子下手的,都他|妈垃圾。” SAI本以为依荆屿的臭脾气,骂成这样该翻脸了,没想到臭小子居然面色如常,一一都认了,反倒叫他觉得骂着没趣,“……那后来呢?现在你跟她熟了,怎么着,真打算谈恋爱,荆姝她能同意?——说起来,她知道小丫头是家的吗?” “知道。”荆屿淡道,“但不知道我跟她走这么近。” SAI点头,“别让她知道为妙,不然免不了大闹。” 两人都沉默了。 SAI终于知道,为什么荆屿要带这小丫头来见自己——除了他,这世上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理解少年心中的纠结。 他不怀好意地靠近这个女孩,却不由自主地喜欢她,上一辈之间的沟壑不可填补,他们俩之间也许永远等不到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每天都像走在钢丝上的人,随时一阵风来,就会坠落深渊。 “你什么打算?”SAI把手里的树叶子一折,“你不说我不说,小姑娘不会知道你一开始为什么接近她的。” “没有打算,”荆屿踩碎了地上的叶子,“我现在和她同班、同桌,我只想好好地陪着她,度过这两年。反正她肯定要出国深造,分开是迟早的事。” 还没有开始,已经准备好了分离。 SAI无声地重重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背,“天涯何处无芳草。” 荆屿没有接他的茬。 他知道有很多比鹿时安高挑漂亮的女孩,可是只有鹿时安,能走进他的心里,不计较他穷、他脾气坏、他被排挤,像个阳 分卷阅读58 光明媚的港湾,随时容他来去。 只有鹿时安,他只有……她一个。 与SAI分开,回到阁楼上,荆姝竟还没有睡,坐在床沿盯着他看,“晚上跟谁一起的?” “SAI。” “他还没死?” 荆屿把书包往角落一丢,“过得比你跟我好。” “能好到哪里去,流落街头,卖艺维生,连个房子都租不起。”荆姝嘲笑,“还是打光棍,我猜得对吧?” “他还问我,”荆屿看着母亲的眼睛,“你过得好不好?” 荆姝把头发往耳后一拐,“你怎么说?” “我说还没嫁出去,他还有机会。” “荆屿!”荆姝怒斥。 “怎么,我又没撒谎。”荆屿淡淡地说,“他比起你带回来的那些对象,好上一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00:00 明天上夹子,我尽量0点把三更一起放出来 我就不剧透了,但是鹿鹿和荆屿分开的原因,跟目前宝贝们猜的不一样=3= ☆、食髓知味(29) “妈,”荆屿极少这样认真地同荆姝说话, 当然,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也很少清醒,“既然你想找人结婚, 干脆答应SAI好了, 他反正也没对象。” 荆姝哼笑, “找他?你以为做数学题,负负得正是吧?他能帮什么忙,除了让我们过得更糟。” “未必,我看他起码过得像个人。” 荆姝不说话,躺下, 背对着他, “总之他不行。” 荆屿也就没再追问。 事实上他一直隐约有种感觉,荆姝不接受Sai是因为不想拖累他——尽管她从来也没这么说。 “你明年高考了,想好念什么了吗?”他才刚把隔离的帘子放下来, 就听见荆姝声音闷闷地问。 在此之前, 他一直怀疑荆姝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念的是初中还是高中, 她也从没有问过。 “没想过, 不一定念。” “为钱吗?”荆姝似乎翻了个身,“听说大学一年几万块。” 荆屿没答。 荆姝也没有再开口。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而且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再提, 因为荆姝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母子每每见面就是争吵,所以不见也好。 *** *** 联欢会说来就来, 十二月的楠都城,出着大太阳飘着雪都是常事。 报告厅里,空调开得很足,所以台上表演的学生短袖小裙,台下观众却裹着棉服呵手。 鹿时安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拿擦琴布抹着吉他弦,一边看着其他同学打打闹闹。 要说紧张,这比之前参加Forever girls选拔简单多了,那会她都没紧张,怎么回了校内反而心脏乱跳呢? 从幕布的边缘,可以看见观众席的一角,学生们挥舞着荧光棒和充气棍,欢呼声此起彼伏。 ……荆屿呢?一直没看见。 “怎么连件表演服都不借?”丁蓝跑了进来,小声说,“你看柴贞——” 鹿时安顺着她的视线,刚好看见表演结束的柴贞,在伴舞们的簇拥下返回后场。她穿着银丝线勾的抹胸小礼服,头发被静心盘起,落下几缕修饰脸型。 相比起来,鹿时安身上一成不变的西装校服裙确实太朴素了一点。 “老师没有要求啊,所以……” “没要求,你自己也应该准备啊!节目最后要排名的,你不会想输给柴贞吧?”丁蓝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小脸,“而且,连口红都不抹。” 就在两人说话间,后台的门被人推开了。 鹿时安闻声回头,刚刚好看见荆屿捧着一束花大步走来。 她一愣,脸红了三分,“你怎么?” “不是我买的,”荆屿说,“学生会弄的。” “喔。”她就说嘛…… 可没等鹿时安失落,下巴忽然被人抬起来了。 荆屿曲着食指关节,抵着她的小下巴,“抬头。” 鹿时安眼睛骨碌碌地直转,果然发现周围同学们的视线都聚集过来了,顿时窘迫,“你要干什么?” 荆屿没回答,伸手从那束花下方拆下根牛皮筋,然后三两下将鹿时安的齐肩短发抓成一拢,一弯,束在头顶,像只绽放的花苞。 鹿时安茫然地抬手,摸了摸头顶的丸子。 “手拿开。”荆屿边说,边抽出一朵香槟色的玫瑰,簪在花苞边。 “咦,好看!”丁蓝赞道。 鹿时安不确定地看她,“真的嘛?头上顶个包,不奇怪吗?” “不怪,很可爱!” 荆屿退开半步,端详着鹿时安,然后重又上前,“把 分卷阅读59 手给我。” 周遭的视线五花八门——还是学生,谁有胆在学校明目张胆的谈恋爱? 鹿时安犹豫着,就听荆屿又低声说:“快点,要轮到你上场了,把手给我,小矮子。” 这下,人群里穿出低低的笑声,就连丁蓝都忍不住捂嘴,“……小,矮子,噗……” 鹿时安的脸红透了,一边把手伸给他,一边软声说:“要干嘛啦?” 荆屿低头,抽出几支花,手指翻飞,迅速将花枝绞在一起,扭成一束,然后托起鹿时安纤细的手腕往上面一扣,拢成了个鲜花手环。 绿叶,白花,肤如凝脂,煞是好看。 几乎就在同时,有人喊:“高二一的鹿时安,《纸上人》候场啦!” 鹿时安连忙站起身,“来了!” 她抱着吉他,挥了挥手腕,笑靥如花。 丁蓝说:“小仙女,加油啦!” 鹿时安抿嘴笑,下意识地看了荆屿一眼。 他没说话,但眼底明显带着柔情。 鹿时安独自坐在舞台正中央,灯光落在她身上,气质恬静极了,与先前的劲歌热舞截然不同。 台下的学生们也不由自主被她影响,屏息以待。 报幕声响起—— “下面由高二一班,鹿时安为大家带来吉他弹唱《纸上人》。” 台下掌声四起。 鹿时安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等着背景配乐响起。 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依旧一片安静。 台下开始传出窃窃私语。 鹿时安回头看向舞台边的工作人员,隐约听见几人焦急地说着,电脑出问题了,配乐放不出来…… 她深呼吸,回过头,食指在吉他上一扫弦。 没配乐,就自弹自唱呗。 她才不怕。 可是没等她把第一段和|弦弹完,钢琴声就完美地切入,融和了进来,分秒不差,天|衣无缝。 鹿时安以为电脑修好了,便安下心来,按照无数次排练的那样清歌吟唱。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 鹿时安有些茫然,她的歌很慢,也很细腻,可是为什么台下同学们看过来的眼神,透着股子狂热和兴奋呢? 曲毕,鹿时安抱着吉他站起身,突然听见台下的掌声里夹杂着起哄的叫声,“——在一起!在一起!” 这叫声,很快就被在场的老师们制止了。 但鹿时安还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恰好看见舞台一隅的钢琴后站起身来的……荆屿。 他手扶在琴面上,没有往台下看,甚至没与鹿时安目光交流,就径直返回后台去了。 可即便如此,被摄影协会会员拍摄的舞台照,还是成了联欢会的最大热门—— 照片上,舞台中央的少女|优雅,眉目如画,手腕和发丝间的鲜花娇嫩,衬得仙气十足。 而她背后,钢琴边少年侧脸轮廓硬朗,线条如割,脊背挺直专注演奏的模样,像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绯闻不胫而走。 隔日,鹿时安就被李淼叫进了办公室。 “时安,这是怎么回事?”李淼把那张在校内网上疯传的照片推给她。 鹿时安一愣,“……电脑坏了,所以他给我伴奏。” “这我知道,没问这个。”李淼手指在照片上叩了几下,“我问的是,你跟荆屿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能给你伴奏,配合很熟练,没少练过吧。” 对象是鹿时安,所以李淼的口气已算十分委婉了,但即便如此,鹿时安的脑袋还是轰的一下的胀开了。 在此之前,荆屿几乎每天都和她一起练习,很认真,很耐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是在班主任这种别有所指的暗示下,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时安,你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我最看重的,”李淼苦口婆心地说,“把你和荆屿调成同桌,是为了让你潜移默化地把他带上正道,而不是让他把你带偏。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很为你担心,还是把你们俩的座位分开——” “不要!”一直没说话的鹿时安脱口而出。 换来李淼诧异的表情。 鹿时安结结巴巴地解释,“李老师,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荆屿的成绩一直在提高,他已经很久不缺课、不缺作业了。我跟他约定好的,这次期末考试,他要进班级前二十。”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看了过来。 谁不知道,之前转学过来的那个男生即便排不到倒数第一,起码也在倒数十名,一学期而已,要进班级前二十? 该说小姑娘太过自信呢,还是该说她对转学生的认知不清? 所有人都在质疑荆屿是不是能突飞猛进,只有李淼的重点不同,他沉默了会,盯着鹿时安的眼睛说:“那你呢?” 鹿时安“啊”了一声,“……我?” “他进 分卷阅读60 不进班级前二十且不提,你自己呢?”李淼问,“你期末考试的目标是什么?” 在此前,鹿时安的各种月考、大考从未跌出年级前十,可是李淼十分担心,鹿时安被过多的杂事分了神,成绩会下跌。 “我,争取第一。” “班级?” “……年级。” 李淼凝着她许久,点头,将那张照片随手一团,揉成了纸球,“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于学校里这些风言风语,你不用往心里去,随他们去。时安,你记着一句话:嘴长别人脸上,未来在你手里。” 鹿时安一愣,看向班主任已若无其事低头批改试卷的侧脸,心头一暖,低头说:“谢谢李老师。” 李淼挥挥手,示意她回去上课。 鹿时安离开办公室,越走越快,下楼梯时候几乎一路小跑,结果迎面撞上了拐上楼来的人,被对方扶住肩头才勉强站稳,一抬头,就看见荆屿双眼映着关切。 “他找你干什么?”说着,荆屿往楼上看去。 鹿时安见他一脸莽撞,像是随时要冲上去找李淼理论似的,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就往楼下带,“没事没事,回去再说。” 荆屿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腕,目光中厉色退了大半,边跟着她往楼下跑,边问:“那他为什么忽然找你?” 鹿时安头都没回,“问我期末考试准备得怎样了,还有,问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别的呢?” “还有什么?你以为李老师要说什么呀?” “……没什么。” “我跟他说,你期末考试要进班级前二十。”鹿时安回头,一双小鹿眼明晰动人,“你可不要掉链子呀!” 荆屿垂眸,轻笑,“我尽量。” “不行!你应该回答我,必须的!”鹿时安一本正经地说。 两人刚好踏出办公楼,鹿时安站在摇曳的树影下,鼻尖红红的,饶是可爱。 荆屿看了她几秒,开口却是,“冷吗?” 骤然从开了空调的办公楼里出来,鹿时安摸了摸发红的鼻子,老实说:“有点。”被李淼找的时候走得急,她都没来及穿厚外套。 荆屿一言不发,解开黑色长羽绒服,往她肩头一披,又俯身将拉链对上,直接拉到她的下巴底下。 他个头本就高,羽绒服又是过膝款,套在鹿时安身上直接成了甘道夫的法袍,拖到了脚面。 鹿时安抬了抬膝,鼓起腮帮,“都不好走路了。” “那就慢点走。” “喔。” 两人并排走了几步,鹿时安忽然反应过来,偏头看他,“你别转移话题呀!还没答应我呢,班级前二十,OK?” “我尽量。” “不行,”鹿时安严肃地说,“老话说得好,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荆屿嘴角翘起,“知道了,那就拜托你辅导多费心。” 鹿时安拍了拍胸脯,结果袖子太长,手伸不出来,看起来有点呆萌,她无奈地抻了几下胳膊未果,最终放弃挣扎,“反正演出已经结束了,今晚开始就专心复习功课吧。” 荆屿拉过她的胳膊,细心地将羽绒服袖子向上卷了两道,将她的小手露了出来,然后说:“好。” 三楼,窗口。 李淼站在窗边,将楼下这一幕收入眼帘。 “这摆明了在早恋呢。”隔壁班班导扶着眼镜,皱眉说。 李淼从窗边退开身,语气平淡,“我不赞同早恋这个说法。” “啊?这还不是早恋?手都快牵上了,老李你自己来看——” “我是说恋爱无分早晚,”李淼翻开试卷,重新开始批改,“所谓早恋的说法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话不能这么说,”那老师站在他桌边,认真道,“鹿时安是尖子生,要真因为谈恋爱分心耽误了,到时候可真是追悔莫及。” 李淼心算了分数,把手边的试卷纸递到那人手边,“那要是,两人都有进步呢?” 上面一张试卷,字迹潦草,但错误并不多,最终评分94,署名是荆屿。 “哟,我还当他不能及格呢,”说着,那老师翻了一页,立刻看到后面的100分,几乎不用多想,瞥了眼名字,果然——鹿时安,“小姑娘确实不错,数学也是满分。” 李淼放下手中的红色钢笔,“所以说,顺其自然也许更好。” “也真是……只有鹿时安这小姑娘做得到了。” “嗯。” 想到荆屿刚入学时候那软硬不吃的模样,李淼也不得不感慨一物降一物,而鹿时安显然是药,让他收心定性、迷途知返。 作者有话要说:  嘴长别人脸上,未来在你手里,么么 ☆、食髓知味(30) 虽然约定好了要开始认真补习,可是头一天晚上荆屿 分卷阅读61 就爽约了。 鹿家楼下, 鹿时安气呼呼地问:“那你晚上要去干嘛呀?又去酒吧嘛?” “那边周末才去。”荆屿捏了下她柔软的腮, “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荆屿但笑不语。 鹿时安一甩头发,“那算了, 我回家了。明早你过来要带作业来, 如果没写完——” “会写完, ”荆屿毫不犹豫地承诺,“我保证。” 她这才转怒为笑,伸出小手指,“拉钩。” 真是孩子气极了,可荆屿还是抬手, 与她小指相扣, “拉钩。” 等把鹿时安送回了家,荆屿才返身离开。 歪靠在树下的宁九挺直了腰,问:“小姑娘不会又突然跑下来吧?” “不会, 今天作业多。” “那就好。”宁九把书包往后背一撂, “那几个家伙还在厂子后面。” “嗯, 走。” 那是离为民中学不远的一处印刷厂, 因为对环境有污染,近年才刚搬迁到郊区,原先的厂区就空置了下来。 钢丝锁的大门早就被人给撬开了,空旷的操场一度成为男生们打球的乐土。 而此刻,这里一片寂静。 角落里,两个穿着为民校服的男生背贴着墙, 大气都不敢喘。 围着他们的,是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七八个男孩,虽然没有拿什么武器,但眼神犀利,气势彪悍,仿佛谁敢造次就要动粗似的。 突然,那几人全都转过身看向大门,“屿哥。” 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跨进门来,随手将书包往角落里一扔,绕过那几个男生,走到墙边。 被困的两个男生都是高一的新生,一个叫张裕,一个叫孙孔,在来人面前显得稚气得很,尤其是这种被困的劣势之下,更加噤若寒蝉。 听对方叫来人“屿哥”,张裕顿时想起了学校里的传言—— 学期初的时候,从隔壁校转来个大佬,姓荆名屿,脾气暴,不好惹,因为把校霸打进医院才会被迫退学、转学。 ……这是撞上枪口了。 张裕战战兢兢地说:“屿、屿哥,你找我什么事?” “谁是你哥?”荆屿蹙眉。 张裕忙改口,“学、学长……” 荆屿这才正眼看他,“联欢会的舞台设备是你们俩负责?” “啊,是。” 荆屿又问:“中途电脑是怎么坏的?” 张裕说:“音频线被人给扯了。” “后来怎么找到的?” “是被人拔去别的地方用了……可能是不不懂,闯了祸。”张裕抖抖霍霍地说,“我也不知道谁弄的。” 荆屿把视线转向一直没开口的孙孔,“那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被称孙孔的少年穿着校服,看起来老实本分,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乖乖仔。 荆屿眼眸微垂,忽然毫无预兆地抬手,揪过孙孔的右耳。 孙孔措手不及,吃痛得叫出声。 在昏黄的灯光下,少年右耳的三个耳洞赫然醒目。 荆屿松开手,孙孔立刻踉跄着退到墙边,整个耳朵火红滚烫。 “藏得不错,”荆屿淡淡地问,“谁让你做的?张凯?” 孙孔揉着右耳,嘟囔:“谁要听张凯的。” 荆屿眼神愈冷,“那就是柴贞。” 听见这个名字,孙孔躲开了他的视线,没有说话。 “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没让我这么做,”孙孔说,“是我自己做的,谁让那小妮子到处跟柴学姐争。” 荆屿嘴角勾起,“你怎么知道,鹿时安‘处处’跟柴贞争。” 嘴角是翘起的,但眼底分明是森冷一片,甚至闪着厉色,让人不寒而栗。 孙孔激灵了一下,垂死挣扎着辩解,“她不是参加那什么大赛的吗,学校还有谁不知道的——” 话说了一半,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脸边,吓得他差点没咬了舌头。 荆屿就势撑着墙,俯身冷冷地睇着孙孔,“逞能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那如果我告诉你,柴贞是因为想追鹿时安的男朋友,才让人背地里陷害她,你也还是要替她背锅吗?” 孙孔一愣,脸色涨红,“胡说,鹿时安哪有什么男朋友?”学校里谁不知道,高二的鹿时安是五好学生,乖乖女中的乖乖女。 “有。” “谁?” 荆屿收回撑着墙壁的手,“我。” 一瞬,安静。 围在一边的少年们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地爆发开,“屿哥?你说真的啊?你有女朋友了?我们咋都没听说过啊……” 刚刚还满脸厉色荆屿一秒破功,眼角划过一丝赧色,“这个回头再说,先说正经事。” “噢噢,好好……” 孙孔迟疑许久,才问:“你 分卷阅读62 说的是真的吗?” 荆屿歪了下头。 身后的少年们抢答,“屿哥要么不说话,但绝对不说假话。” 孙孔难堪地撇开头,润了下唇,“她叫我想办法让鹿时安出丑,我想了下,拿了音频线她也可以自己弹吉他,影响也不大。” 荆屿点头,“继续。” “没了。” “你做了这些,柴贞承诺你什么?” 孙孔没料到他什么都能猜到,尴尬地沉默了许久才说,“她……她答应这周末酒吧小聚,带我一起。” “电台巷那间?” “你怎么知道?”孙孔意外。 荆屿没有回答,转过身去,弯腰拾起扔在一边的书包,往肩头一扔,走向大门口,又在玄关处顿住了。他恰好站在光影交替处,半明半暗,转过身冷冷地看向孙孔,“高一,十六岁,劝你周末别去。还有,从今往后让我知道你再碰鹿时安一根汗毛,你好自为之。”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就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孙孔吓得往后一缩,咬着下唇不敢吱声了。 从印刷厂的铁门出去,荆屿一眼看见还靠在一旁的宁九,“还没走?” 宁九挠挠头,“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荆屿大步往前走,“我答应过小矮子不会乱来。” 宁九笑着追上他,“早知道女朋友的话这么管用,早给你介绍了。” 荆屿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当我来者不拒?” “不不不,我知道你标准很高的,不是鹿宝宝这种小仙女可入不了你的眼,对吧?” 荆屿想笑似的,又忍住了,瞪他,“谁准你叫她宝宝?” 宁九:“……老大,你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荆屿不置可否,大步流星往回走。 “确定是谁动的手脚啦?张凯吗?” “柴贞。” 宁九眉头紧锁,“这女的怎么一回事,真以为打死熊猫她就是国宝了吗?鹿宝宝再怎么出丑,你也不可能喜欢她那种类型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欠抽。” “帮我个忙。”荆屿说。 宁九一拍胸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荆屿眉眼微软,拍了下他的肩。 *** *** 电台巷酒吧,灯红酒绿。 包厢里,青年男女搂搂抱抱,在光线晦暗处牵扯不清。 张凯把新启开的酒瓶递给眼如媚丝的年轻女孩,“再喝,不醉不归。” 柴贞接过酒瓶,仰头灌了一口,润了下唇,媚眼一翻,“想把我灌醉,干嘛?” 张凯坏笑,“我哪敢啊?” “有什么你不敢的,”柴贞妩媚地拨弄了一下卷发,手指摩挲着酒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我旁边绕,图什么。” “你说我图什么?” “你那么多女朋友,干嘛非盯着我不放?”柴贞点了下他的眉心,“还不就是因为我一直没答应你。” 张凯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你也知道我对你上心,还非要吊我胃口。” “上心有毛用,”柴贞哼了声,“我还对荆屿上心呢,有用吗?” 陡然听见荆屿的名字,张凯顿时摆下脸色,“少跟我提他,听得都糟心。” 柴贞噗嗤笑出声,“干嘛,吃醋啊?” 她生得妩媚,一笑掻得张凯心痒难耐,索性就着三分酒意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拽,就势要亲。 柴贞吓了一跳,没想到张凯胆这么肥,立马推他。可是没想到的是,她越是挣扎,张凯反倒越是来劲,甚至直接膝盖一抬,将她压在自己和沙发之间,不顾她的反抗就啃|咬。 “放——放开,你疯了张凯!” 包间里其实还有不少人,但多数都是张凯带来玩的,见了这一幕,虽然也知道柴贞不情愿,却并不敢上手阻拦,甚至还有人觉得万一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呢? 于是无论柴贞怎么挣扎,也没有人施以援手。 直到,突然包间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荆屿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将欺在柴贞身上的张凯一把拖开,扔在沙发边。 而紧随其后的几人里,当先一人厉喝到:“胡闹!简直胡闹!” 柴贞头发凌乱,口红都被弄花了,满眼泪光,看起来简直狼狈至极。 她惊魂甫定地仰在沙发上,昏花的目光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眼前晃动的人影三合为一,她才终于认出那个黑衣少年是谁,顿时带着哭腔爬起身,就要往对方怀里扑,“荆屿——” 然而,荆屿却不动声色地朝旁一躲,闪开了。 “小贞,你给我过来!”包房里的音乐戛然而止,男人怒气勃发的声音传来。 柴贞这才发现进来的那群人里不光有大堂经理,还有她的父亲和班主任,所有人都是满眼愕然,显然没有料到在她在校内外竟会如此判若两 分卷阅读63 人。 柴父看着女儿袒胸露背的亮片小短裙,气得浑身都发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跟我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一边又对柴贞的班主任说,“今天的事,还望老师——”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我们私下说。” 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又低调离开。 剩下大堂经理看着显然醉了七八分的张凯,犹豫了一下,“凯哥,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吗?柴小姐的爸爸是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张凯一抹脸,扶着茶几站起身,“老子当然知道,可就算她是天王老子的女儿,还不是被老子亲了。” 大堂经理头疼地上前,“你来我这里醒醒酒,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于是张凯也被带走了,剩下的人自然作鸟兽散,走了个精光。 荆屿看着满地狼藉,蹙起眉,转身打算里开包房,没料到,竟看见了班主任李淼。 “坐下,聊聊。” 荆屿没出声,弯腰收拾出一块干净沙发和茶几,等他坐下了,才在旁落座。 李淼端详了他一会,才开口:“我在台下看你演出了。” 荆屿看他,没有接话,似乎在揣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之前在联欢会上,你替鹿时安伴奏我就发现了,你在这方面有天分,”李淼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来,“有没有考虑过,高考去学学声乐?” 荆屿意外。 他以为李淼要责问自己以学生的身份在酒吧打工,却完全没有料到,他要问的竟和荆姝一样。 “没想过。”荆屿如实答,“学费太贵。” “在这儿唱一晚上,能挣多少?” “不一定,八百保底,小费另计。” 李淼点头,“那还可以,如果你妈妈不用钱,还是可以攒下一些的。” 荆屿垂眸,又不答了。 “打工的事我不会跟学校说。” 荆屿抬眼,眸子里都是不确定。 李淼接着说:“但你要答应我,这一年用来攒钱,高考前的那半年把所有精力用来复习迎考。” 荆屿一愣,“没意义,反正我也付不起——” “我可以借给你。”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还在无声切换,光影明灭。 荆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学校报到的时候,眼前的班主任曾是怎样的冷言冷语,对于接纳他这样一个拖后腿的转学生显然有一百个不乐意。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会主动帮他。 李淼拍了下膝盖,“我是拿死工资的,多的借不起,大学学费还是能给你凑出来的。你只管能考上,钱的事等大学毕业再考虑就行——前提是不许分心,更不许惹出其他是非来。” “为什么?” 为什么对他好,为什么帮他,为什么不再拿他当一颗老鼠屎一样看待? 李淼皱眉,“要谢就谢鹿时安吧。” 陡然听见鹿时安的名字,荆屿没能控制得住表情,微妙的柔软从眼底一划而过,都被李淼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她让我看到你身上的可能,”李淼叹了口气,“我也不敢对你有所期待,别辜负我,也别辜负……”他顿了下,没有再提鹿时安三个字。 “知道了。”荆屿起身,“我送您。” 李淼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突然想到这大概是他头一次对自己用敬语。 两人穿过酒吧大堂里纷纷闹闹的人群,荆屿忽然听见身后的班主任问,“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还好,没再进医院。” “要帮忙告诉老师。” “……嗯。” 直到酒吧软包的门关上,喧嚣才完全被隔离在身后。 “别送了,我自己走。”李淼摆摆手,“你这里上班结束早点回家,周一功课按时交。” 荆屿点头,“好。” 目送班主任的身影走远,荆屿正要转身回酒吧,突然见就被人抱住了腰。 他一怔,正要脱开手,就听见背后传来绵软的女声。 “真是的……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鹿鹿让荆屿成为更好的人 ☆、食髓知味(31) 鹿时安的声音有点儿抖,显然是躲在一边许久了, 直等李淼离开才跑出来的, 捏了一手的汗。 荆屿转身,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来, 拿自己的衣角揩拭她的掌心, 一边问:“你怎么会跑来?” “蓝蓝说有人匿名举报学校有学生在这边玩……” “那你来干什么?”荆屿就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真要是教务处来抓人,你跑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遭殃呀!”鹿时安委屈巴巴地说,“你又不用手机,我没办法通知你,只好跑过来了 分卷阅读64 。” 荆屿把她粉蓝色羽绒服的领子向上拉扯了一点, 垂眸, “知道了。没事,李淼说今天的事他不上报。” 鹿时安揪着的心这才放回肚里,想想不对, 又问:“那他们今天来到底为了什么呀?” 当然是因为柴贞, 而且这事还是他一手策划的, 但荆屿不想告诉鹿时安, 这小丫头的世界干干净净,他不想让任何东西污染。 “你可以走了吗?” 荆屿抬起手腕,“还要半小时。” 鹿时安犹犹豫豫地左右看看,“那我在这里等你吧?” 这儿? 出入口,来来往往都是在酒吧玩的人,让她蹲这儿等, 他还能安心登台吗?荆屿想了想,把她的羽绒服帽子往脑袋上一扣,挡住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又把小手包进掌心,低声说:“待会,谁跟你搭讪都别理。” 鹿时安低着头,刚好盯着俩人交握的手,嘴角微微翘起。 场子里并没有因为刚刚的突发状况而受影响,该玩玩,该乐乐,男男女女扭动着肢体,在舞曲中恣意狂欢。 没有谁注意到跟在荆屿后面进来的小姑娘,除了酒保阿旷。 “女朋友?”阿旷晃着酒杯,压低脑袋想要看清帽子下的小脸。 荆屿双手从鹿时安腋下一抱,把她安置在高脚椅上,又对阿旷说:“给她果汁,费用记在我账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给她酒。” 阿旷笑,“为什么?未成年?” 荆屿清了清嗓子。 阿旷拇指、食指圈起,比了个OK,“忙去吧,小女朋友交给我看着。” 荆屿看了眼乖乖坐在高脚凳上,像个小娃娃似的女孩,不由目光一软,抚了下她红扑扑的脸颊,“别乱走,乖。” 鹿时安正襟危坐地点点头。她一个人,还能去哪儿呀?看着都害怕。 等荆屿走了,阿旷不一会就递了杯晶莹剔透的饮料过来,顺口问:“还在念书?” 鹿时安“嗯”了声,就又不说话了。 阿旷觉得有趣,他们一群人私底下没少聊过像荆屿这种长得好看、家境难堪的男孩子,最终会谈什么样的对象,大半的人觉得还是柴贞那种大小姐合适——你看,因为喜欢所以能忍受他的阴晴不定,而且有财力帮他脱离困境,何乐不为? 但谁都没想过,他竟会找了这么个乖乖女,就算坐在酒吧里,都让人疑心她会忽然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本作业本来伏案似的。 阿旷手上还在忙碌,却一直同鹿时安说着话:“你俩怎么认识的?” “同桌,他跟我。”鹿时安小口嘬着果汁,目光穿过人群看向舞台边正与同伴交谈的荆屿。他真的很出挑,哪怕隔着万水千山,她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阿旷乐了,“他居然还真继续念书了,几年前我就以为他迟早得辍学呢。” “为什么?”鹿时安终于看向他,“荆屿很聪明的。” 阿旷擦拭着玻璃杯,“没说他不聪明,他是聪明,可聪明有什么用呢?就他妈那身子,别说就他一个儿子,就算十个都能给拖垮了,十五六岁就勤工俭学,一直坚持念书——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在这里就见过他一个。” 鹿时安慢吞吞地问:“他妈妈怎么了?” “他没跟你说吗?”阿旷先是惊讶,很快又一言带过,“大概是不想你跟着操心,也是……小姑娘家家的,哪能吃得消这些。” 眼看阿旷要去吧台另一边忙,鹿时安连忙跳下椅子,追上他,急切地问:“阿旷哥,你话别说一半呀。” 这声哥让阿旷觉得很是受用,忍不住就同她多说两句,“阿屿妈妈生病,时好时坏的,一年里有半年在医院,剩下半年也要药物维持,你看他在这里挣得不少,但补贴完家用怕是也剩不了多少——不过你别担心,以我对那小子的了解,就算他自己身无分文,也绝对不会亏待你。” 鹿时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玻璃杯,忽然后悔,刚刚不应该喝果汁的,应该来杯凉水就好。 “阿姨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阿旷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具体的你还是问他吧,我不好说。” 鹿时安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灯光再度熄灭,舞台上重新开始演出,这一次主唱的不是荆屿,他抱着吉他站在角落背光处为同伴伴着奏。 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人给他送了一朵玫瑰花。 隔得远,鹿时安看不清我上台的年轻女人具体什么模样,只能看见荆屿颔首,并没有接,大概是示意对方自己在弹奏。 那人把花放在他脚边,又伸出双手,想拥抱他。 不知荆屿说了句什么,那人最终没有成功,悻悻然地离开了。 鹿时安紧紧握着玻璃杯的手这才松开了些许。 旁边阿旷都看在眼里,玩笑道,“你男朋友可是这儿最受欢迎的歌手,要跟他在一起,就得习惯这些。” 眼看着小姑娘脸色 分卷阅读65 都白了,阿旷才坏笑,“开玩笑的,当真啦?你知道阿屿的外号是什么吗?” 鹿时安摇头。 “万人斩。” 鹿时安睁大了眼。 阿旷比了个一刀切的手势,“所有送上门来的桃花,全都——” 回忆起刚认识的时候,荆屿那张生人勿近的脸,鹿时安点点头,“确实挺吓人的。” 阿旷问:“那你怎么不怕他。” “因为他对我不凶呀。” “啧,一口狗粮。”阿旷见她杯子空了,伸出手,“杯子给我,替你再榨一杯。” 哪知小姑娘把玻璃杯往怀里一收,双臂护住了,像怕他抢似的直摇头,“不不,我饱了,不喝了。” 阿旷一脸懵,过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试探地问:“是怕我给记在阿屿账上吗?” 鹿时安犹豫了下,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阿旷朗声大笑,“放心,免费续杯!”说完,就看见小姑娘如释重负,眉开眼笑地把杯子递了过来,还甜甜地夸,“真好喝。” “在聊什么,”荆屿走过来,单臂伏在吧台上,目光从鹿时安的小脸上移开,看向大笑的阿旷,“笑得跟花儿似的。” 阿旷把杯子递给鹿时安,又对荆屿说:“小仙女你可得守好了,这么可爱,小心被人抢走喔。” 鹿时安双手抱着杯子,大眼睛骨碌碌直转。 荆屿说:“我知道。”他早见识过了,小姑娘坐路边都能被搭讪传奇经历。 “喝完我送你回家。”荆屿说。 “你这里结束了?” “嗯。” “喔,”鹿时安连忙仰头,把剩下的大半杯果汁汽水喝完,又双手把杯子还给阿旷,“谢谢你的招待,你们这里真好,还可以续杯。” 阿旷接过杯子,但笑不语。 荆屿看他,刚要开口,就被阿旷打断了,“难得小姑娘叫声哥,一杯饮料我总请得起,走吧走吧,别耽误了小姑娘睡美容觉。” 鹿时安听得云里雾里,跟阿旷道别之后,被荆屿牵着离开了酒吧。 出门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其实果汁不可以续杯的……吧?” “嗯。” “那完了,”鹿时安哭唧唧地说,“我喝了两杯。” “所以呢?” “……一杯多少钱啊?” “三四十吧,没注意。” 鹿时安一下站定,不动了。 荆屿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那么贵,”抬起头,小鹿眼里都蓄起雾了,“我今天出来急,没有带钱包,明天给你好不好?” 荆屿的眼神有些冷凝,一言不发,看得鹿时安越发的慌,拽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别不说话呀……” “不用你给。”荆屿哑声说。 “可是两杯,要七八十块,”鹿时安盘算着,也不知道他一晚上演出挣多少,可不管挣多少,听阿旷的意思他手头也不阔绰,“我不怎么花钱,零用钱都攒着呢,如果你要用——” “阿旷跟你说什么了?”荆屿打断她。 鹿时安抿抿嘴,小声说:“他没说多少,只告诉我你妈妈身体不好,家里要花钱,所以你打工的钱不但要交学费还要养家糊口。” 她说一句,就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用力,到最后竟然有点吃痛。 “荆屿……”她小声哼。 荆屿才恍然发现,忙松开手,“对不起。” 鹿时安没管自己的手,关切地追问:“你妈妈的身体怎么了?我爸妈好像有做医生的朋友,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 “不用,”语气干涩,顿了下,他又稍微缓和了下,“帮不上什么忙。” 尽管社会阅历不多,可鹿时安并不是个迟钝的人,她能感觉得到自从说起这个话题,荆屿的情绪就紧绷着。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其实,只是想能为你做点什么……” 荆屿抬臂,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埋在她颈窝,低声说:“用不着了,小矮子,你已经为我做很多。” 鹿时安迷茫,她?她也没做什么啊。 “从前我一度觉得念书这件事,随时都可以终止,是你让我重新对学校、对书本感兴趣。” 鹿时安笑,“我还有这功能呢?” “嗯,”荆屿把脸埋得更深了些,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皂香和洗发水的花香气,“……爱屋及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你,然后,爱上了你所爱的一切 包括你爱的音乐,和那个舞台…… ☆、食髓知味(32) 坐在床沿,鹿时安拿手背贴着自己发烫的脸, 脑海里还闪回着荆屿的那句“爱屋及乌”, 这算是另一种表白吗? 她往后一倒,拿枕头盖住了自己的 分卷阅读66 脸。 真是要命, 那人就像扎根在脑子里了, 挥之不去。 滚了许久, 鹿时安才睡着。 可睡着了也没用,那家伙又跟着入了她的梦,在梦里他抱着吉他,坐在她对面,长指扫过弦, 一双安静的桃花眼凝着她, 为她一个人而唱。 她像个小迷妹,眼都不舍得眨。 毫无疑问,她原本就喜欢音乐, 即使没有荆屿的出现, 她也喜欢。只是, 因为有了他, 她笔下的歌有了灵魂,所有模糊的影子都有了清晰的轮廓,所有朦胧的幻想都有了明确的指向。 如此,而已, 午夜梦醒,鹿时安兴奋地裹起睡衣坐到书桌边, 一笔一画地填着词。 那首她写的,荆屿改编的曲子,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丰满的血肉。 清晨,鹿时安精神抖擞地跑下楼,神秘兮兮地对荆屿说:“我去帝都的比赛,你一定要看直播哦,有惊喜。” 不管荆屿怎么问,她还是守口如瓶。 “是惊喜,要保密的,你懂吗?”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的,像极了邀宠的猫儿。 荆屿抿住笑,“好,” 快到学校的时候,路上为民的学生开始多起来。 鹿时安陆陆续续地听见有人在议论柴贞,只言片语的—— “……在酒吧被欺负了好像。” “警察都去了,要转学……” 听得鹿时安一头雾水,忍不住去看荆屿,他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这些流言蜚语。 “昨天柴贞也在酒吧吗?”她试探地问。 “嗯。” “那你知道发生什么了?” 荆屿躲开她的视线,“我没注意。” 不想把那种场面说给小姑娘听,一来不想污了她的耳朵,二来柴贞再不济也是个女孩,那种尴尬的场面少传一个是一个。 他不喜欢那个娇纵少女,但不代表他会坐视不理,或者落井下石。 幸好,鹿时安也不是个八卦的人,没再追问。 只是一进教室,小广播丁蓝就凑过来了,“听说了吗?柴贞的事。” 鹿时安一边把文具往外掏,一边说:“她经常去酒吧,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是这个,”丁蓝叹了口气,“听说她被平时一起玩的小混混给欺负了,他爸闹到警察局要立案,还怪学校方面疏漏,要给她转学。” “欺负?”鹿时安一时短路,“什么欺负?” “还能什么欺负?”丁蓝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傻呀?” 鹿时安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红了。 荆屿瞥了她一眼,眉头蹙起,对丁蓝说:“还不抱佛脚么?一会抽考了。” 丁蓝惨叫一声,离开之前又退回来,拍了拍鹿时安的肩,“她要转学了也好,以后再没人找你麻烦了。” 鹿时安对着书本发了半晌呆,直到被荆屿碰了下胳膊,才失神地看他,“嗯?” “发什么呆?” “我觉得,柴贞也挺可怜的。” “她自找的。” “话不能这么说,”鹿时安咬着笔竿,“她也没想到平时一起玩的人会心怀叵测啊,多可怕?” 荆屿伸手,把笔从她嘴里拽了出来,自己却走了神——身边的人居心叵测,确实很可怕啊。 柴贞的事,直到最后也没有个确切说法,唯一可知的是那天之后柴贞真的没有来过学校,连退学手续都家里人给办的。 风言风语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说她意外怀孕,所以才不敢来。 这些讨论鹿时安从来没有参与过,她不喜欢柴贞,但不代表她要跟着诋毁——只要她别惹自己,别动荆屿的心思,其他的,她才懒得管呢! 学校生活枯燥,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撩起轩然大|波,但过得也快,一场考试就能把那些流言蜚语熄灭大半。 期末考试在即,鹿时安为了她的同桌可以说是伤透了脑筋—— “这题你昨天还会做呢,今天怎么就不会了?” “那你再给我讲讲。” “今晚你回去把这些单词都背一遍,明天我抽你默写。” “晚上我家有人,没地方背书。” “……那到我家背。” “好。” 总之,她的同桌有一万种方法,逗留在她身边。 虽然……她觉得也挺好就是了。 日子不温不火,一切如常,只有两件事与平时不同。 一是Forever Girl节目组的通知来了,1月18日要到帝都准备彩排和录制决赛,时间刚好和期末考的相冲。二是鹿煜城夫妇终于结束了欧洲巡演,打算赶在2月之前回国,陪女儿去帝都比赛。 “我可以替你打报告,比赛回来跟没及格的学生一块儿补考,”李淼安慰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以你的成绩,我放心。” 可鹿时安这 分卷阅读67 辈子也没补考过,还是觉得心慌得很。 “一个人补考害怕?这好办。”荆屿无所谓地说,“我陪你好了。” “怎么陪?” “交白卷就完事了。” “不许!!”鹿时安差点炸毛,只差逼他起誓好好考试,不许乱来。 “不乱来有奖励吗?” “啊?”鹿时安看了眼趴在手肘上,盯着自己的少年,想了想,“这样,你如果能进班级前二十,等我从帝都回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好吗?” “什么愿望都可以?”桃花眼发亮。 鹿时安有种掉进对方圈套的感觉,犹豫了下,一挺胸,“嗯!都行。” 荆屿这才慢慢支起下巴,眼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言为定。” “就,不可以是乱来的愿望喔!”觉得不安的小鹿同学连忙打补丁。 荆屿的笑意更深,“什么样的愿望是乱来?” 鹿时安脸一下红得到脖子,躲着对方的视线支支吾吾地说:“总,总之不可以太过分……” “知道了,”荆屿噙着笑,翻开作业本,一边抄题一边说,“最多亲一下。” “也不可以!”鹿时安脱口而出。 荆屿抬眼,笑意凝在眉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语尾微抬。 鹿时安想了想,低头,一边咬笔杆一边说,“就一下下……还是……可以的。”最后的最后,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荆屿又一次拿开她的笔,半是威胁,“再让我看见你咬笔头,我就亲你。咬一次,亲一次。” 鹿时安:“……” 不、不咬了,她保证。 *** *** 一月十七,为民的学生们都在紧张备考,鹿时安独自推着行李箱在机场候机。 鹿煜城夫妇到底没能及时赶回来,于是跟她约定了帝都见。她又一次独自前往比赛,不过心里比之前有底气得多。 她要进决赛,要唱最后的那首歌,给她的少年。 全赛程里,除了合作表演,一共要单人演唱六首歌,都是鹿时安自己写的,大多也在荆屿面前练过——除了最后一首,那首歌是在赛前不久她连夜填的词,打算作为压轴。 换句话说,除非她能拿到冠军,才有机会在舞台上演唱。 “鹿时安,为了给他这个惊喜也要加油啊。”她在心里替自己鼓着气,低头,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这个点,荆屿他们应该在考语文。 等她下飞机,他应该刚好出考场,会给她打电话。 因为有盼头,鹿时安在飞机上心情一直很好,看着窗外棉絮般的云层,甚至觉得连幻化的云朵都有了某人的轮廓。 飞机很快降落在帝都国际机场,她开了手机,去拿行李。 短讯一条接着一条的震,鹿时安有点意外——荆屿知道她落地时间的,没道理会急着找她呀。 那是谁的消息? 鹿时安纳闷地打开一看,来电人都是帝都的座机,有点眼熟,一回想才记起是Forever Girl组委会的办公电话,之前也是这个号码通知她决赛时间的。 她站在传输带边,一边等着行李出来,一边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得很快,“你好,Forever Girl组委会。” “您好,我是鹿时安。” “是你啊!可算接通了,”对方似乎在翻什么东西,手边纸页簌簌,“有急事找你,你现在在哪里?” “在帝都机场,刚下飞机。”鹿时安听出对方语气里中的焦急,问道,“是比赛安排有什么变动吗?” “不是比赛本身,是你。” “我怎么了?” “你的参赛曲目,报的是原创词曲,没错吧?” 鹿时安点头,“对呀。” 她从一开始报名参赛,每首歌都不例外。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一下,语气凝重,“你得跟我说实话,曲子真是你自己写的吗?如果不是,节目一旦播出涉嫌抄袭,不光你会挨骂,节目组也会跟着遭殃,甚至涉及到经济赔偿。” 鹿时安脑海里一嗡,想也没想就说:“是我自己写的,千真万确呀。” “隔壁家的《新声123》,你知道吗?” 鹿时安怔了下,听是听过的,当初她报名参加Forever Girl之前,《新声123》也在海选,但是要须满十八岁才能参赛,所以她没参加成。 “听过,我没有参加那边的。” “不是你。”电话那边的人用凝重的口吻说,“是你的歌——你打算用作压轴的那一首,在那边也报名了,而且曲子已经被PO在官网接受投票。” 电话挂断了,鹿时安匆匆打开浏览器,登录《新声123》投票官网。 首页果然是参赛曲目的投票页面,人气第一的歌曲名为《命运客栈》,她手指犹豫了一下,点开了。 分卷阅读68 前奏才刚出来,她脊梁骨上的毛孔就全部张开了。 没有任何侥幸,就是她打算用作冠军压轴的曲子。 每一个音符。 每一段旋律。 分毫不差。 粉红色的行李箱顺着传输带由远及近,又从鹿时安的眼皮子底下转远了,她却浑然不觉,直到箱子已经离开两米开外,她才猛地回魂,追在传送带后面,跌跌撞撞地抓住行李箱把手。 箱子太重,她力气不够,被带得跪倒在传送带上,手立刻被磨破了皮。 鹿时安撑起身,还要再追,身后快步走过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三两步上前提起她的箱子,放在地上推了回来。 “没事吧?”男人松开箱子。 鹿时安忙说:“没、没有,谢谢你。” 那人看起来二十大几,一袭黑色正装,深灰色的呢子大衣搭在臂弯,头发被固定向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儒雅,有种出入CBD的精英气质。 他的目光在鹿时安的手机上略一停留,转身拉过自己的行李箱走了两步,顿住了,忽然又回过身,从公文包的外侧袋子掏出一包面纸,递给她,“伤口处理一下吧。” 鹿时安懵懵地抬手,才发现手掌下缘磨破了皮,一片殷红。 她试图把纸巾还给对方,“谢谢,我自己有——” 可那人像是没有听见,推着行李大步走开了。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手机里无比熟悉的旋律还在单曲循环。 这首歌不叫《命运客栈》,它有名字的。 她给它起的名字是《在我心里撒野》。 我愿意,让你在我心里撒野,肆无忌惮,恣意张狂。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鹿…… ☆、食髓知味(33) 机场里,众人行色匆匆。 坐在一边两眼放空的鹿时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曲子循环了无数遍, 她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 手机忽然响了, 鹿时安像个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按下接听。 可是对面传来的却是丁蓝的声音, “喂, 鹿鹿, 到帝都了吗?紧张吗?我跟你说呀,刚语文考试,作文题是我的____,你猜我写了什么?《我的逐梦好友》,哈哈哈是不是特别有才——” 叽叽喳喳说了一通, 丁蓝才发现鹿时安一直沉默, 于是狐疑地问:“鹿鹿,你还在听吗?” 鹿时安没精打采地说:“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蔫头巴脑的?” “……没, 我刚下飞机。蓝蓝, 你们都考完了吗?” “可不是?就凭我, 想提前交卷也没那本事啊。”丁蓝一顿, 终于恍然大悟,“其实你想问的不是我,是荆屿吧?” 鹿时安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没来考试。” “为什么?”鹿时安意外极了,昨天他们还在一起的。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他也没有跟你说吗?” 鹿时安茫然地摇头。 没有,起码昨天他还什么也没说。 “这就怪了, 难不成他也去帝都参加Forever Girl选拔赛啦?” 丁蓝开着玩笑挂了电话,可鹿时安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不安。 她坐在出机场的玻璃门边,托着腮,对着脚尖发呆。 如果要证明自己才是原作曲人,她该怎么做呢?拿出原稿当物证,再让荆屿当人证?不知道这样够不够? 可不管怎么说,曲子已经被曝光了,就算确实是她原创,主办方也不可能冒险让她拿去参赛……所以势必要临阵换歌。 但这首歌是她写给荆屿的呀!简直是……糟透了。 “鹿时安?” 忽然被人喊名字,鹿时安抬起眼,才发现是之前在楠都赛区见过的主办方工作人员,叫陈立,当初对她还挺照顾。 “还真是你,”陈立笑着迎过来,见她面露难色,顿时想起工作群组里的传言,“还在为那首歌的事担心吧?别着急,总有办法处理的。” “我确实没有抄袭。”鹿时安急切地说,“我有人证物证的。” 陈立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你别怕啊,这事儿公司这边也会帮你讨说法的,您说是吧?华经理。” 鹿时安这才发现对方背后还有个人,西装革履,斯文冷静。 ——是那个帮她提过行李的人。 见鹿时安面露惊讶,陈立忙介绍说:“这是佰晔的华晁,华经理,这次Forever Girl的选拔赛一直是他在跟。”说着,又把鹿时安往自己面前一推,“这是楠都赛区的冠军,鹿时安。还小呢,念高——” “高二。”鹿时安说。 佰晔是业界出名的娱乐公司,许多歌手 分卷阅读69 都是被它家发掘之后成名。鹿时安虽然不十分熟悉,但也算久仰大名,不免紧张,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朝对方伸出手,“您好,华经理。” 华晁抬手与她相握,不轻不重,很快就松开了,“歌的事,是什么情况?” 陈立看了眼手表,“不早了,车上说吧。哦,对了,鹿时安你跟我们一起好了,反正都要回同一个酒店。” 半小时后,商务车堵在机场高速上,慢吞吞地往前挪。 陈立把大概情况给华晁说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小鹿的歌我是听过的,她很有才华,不至于做出抄袭的事儿来。要么是歌被人给盗了,要么是《新声》那边搞幺蛾子,故意的。” 华晁看了眼一边垂头对着手机不语的小姑娘,“就算是《新声》故意捣鬼,也得有办法提前弄到鹿时安的歌。所以要么咱们自己人有内鬼,要么——鹿时安,你身边有鬼。” 鹿时安抬眼,茫然地摇头:“不可能的,我没有把歌公开过。” “谁都没听过吗?”华晁追问,“亲戚、朋友,邻居之类。” 有。 但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他。 鹿时安摇头,“没有,不会是我这里走漏的。” 华晁扶了下眼镜,颔首,“你先回酒店休息,明天我去《新声》走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吗?” “我?”鹿时安意外。 “嗯,兴许会碰见你认识的人。”华晁的语气有着见怪不怪的平淡。 *** *** 隔日清晨,鹿时安早早等在酒店大堂,约好的时间还差一分钟的时候华晁从电梯间里出来了,见她已经整装待发,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表。 “来得挺早。” “睡不着,”鹿时安老实地说,“这事儿没个说法,我连比赛都没办法安心。” 华晁轻笑,“太嫩,这才哪跟哪儿。” 鹿时安撇撇嘴。在他们这些老||江湖眼里或许不算大事,可在她这儿就是天大的事——歌是她和荆屿的结晶,怎么能就袖手让人给偷了呢? 华晁开车,鹿时安坐在后排,一路无话。 等红灯的时候,华晁从后视镜里看她,问:“一个人来帝都的?” “嗯。” “爸妈呢?” “还没赶回来。” “小姑娘还挺厉害。” 鹿时安没说话,她这会儿心事重得很。 “我看了你区域赛的录像,挺有潜力。就算这首单曲不能登台,也别自乱阵脚。进前三只要五首歌,只要没拿冠军,少一首歌都不碍事。” “那万一,我就是冠军呢?”鹿时安脱口问。 华晁愣了下,笑起来,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回头笑看她,“有骨气,就冲你这话,歌我也得帮你给抢回来。” 他这么一夸,鹿时安反倒不好意思了。 “我就这么一说,主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懂,怀胎十月生个孩子,被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抱走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好生气!”鹿时安鼓起腮,气呼呼得像只小包子。 华晁轻笑,发动了车。 《新声》公司的大堂,人来人往。 鹿时安略显局促,坐在华晁对面。 “当初为什么选FG,没选新声?” “FG?” “Forever Girls。”华晁耐心地解释,“新声这边才更适合原创人吧。” 鹿时安点头,“可他们要求满十八。” 华晁笑笑,“高二,十七?” “嗯。” “跟我家里的妹妹一样大。”华晁轻笑,“不过她每天都还在忙着跟我妈打游击战,看漫画、打游戏,为了考试名次能不能往上去一点天天找我吐苦水。” “是吗?好巧……” 三言两语,鹿时安已没有刚来的时候那样慌张,她倒没意识到是华晁的功劳,只是觉得跟这个华经理说话很舒服,初到帝都的紧张感消散了一半。 渐渐的,她也能放开些,和对方聊创作中的趣事,包括她身边还有一个特别有音乐才华的男孩子。 “让他也来参赛啊,”华晁抿了口咖啡,“明年我们打算启动原创音乐的大赛,让你的朋友也来参加吧,年龄不是问题。” “他不怕,他满十八啦。”鹿时安笑。 华晁凝了她一眼,“提到这个朋友,你总笑。” “是哦,”鹿时安摸了摸脸颊,心无城府地说,“因为他真的很好。” 内部电梯响了,到了一层。 华晁放下咖啡杯,理了下衬衣领口,“他们人来了,你跟着我就好。” 鹿时安忙跳下椅子,乖乖地点头。 电梯门开,对方的项目经理李沐大步流星走出来,笑容夸张地向华晁伸出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听秘书说华先生来了,还以为她弄错了呢 分卷阅读70 。” 华晁伸手,与他相握,“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是有事向李总请教。” 李沐朗声大笑,“客气了,FG风生水起,我们不过是跟着沾光。” 商业互吹而已。 鹿时安低着头,听着他们寒暄,压根没有往心里去,直到,她在那个李经理的身后,看见了一双深藏蓝色的帆布鞋。 鞋面上有灰,鞋带的系法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为此她还好奇地蹲在他面前,研究过。 她缓缓地抬起头,仔裤长腿,黑色运动卫衣,袖子有白色的镶边,肩很宽,下颌角的弧线清晰完美,唇抿着,鼻梁宛如刀刻,一双桃花眼就像千尺深潭。 鹿时安怔怔地盯着荆屿,“……你怎么会在这里?” 荆屿脸色泛白,因为牙关紧咬,颌角隐隐绷起。 李沐注意到这一幕,把身后的少年往面前一带,“怎么?认识啊。” 华晁低头,看了眼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小姑娘,又看向对面眸光幽暗的少年,不动声色地问:“《新声》的选手?” “种子选手,目前人气榜第一。”李沐颇为自豪,“你身边这小姑娘,是FG的选手还是新签的艺人?” 人气榜第一。 那不就是鹿时安的那首歌? 华晁心里有了考量,低头问:“你们俩,要不要到一边聊会。我跟李经理聊几句。” 鹿时安没有动,小鹿眼定定地锁着荆屿,像是要从他沉静的五官里看出个答案来。 “去吧,一会我们再聊。”李沐对荆屿说。 荆屿双手抄在裤兜里,向落地窗边的座位走了两步,回头,见鹿时安还没有追过来,又折返,站定在她面前,低头,哑声,“……来。” 鹿时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落地玻璃窗外是CBD的街心花园,人来人往,冬日暖阳高照,室内空调也很暖,但坐在沙发里的鹿时安还是浑身发冷,手心冰凉。 她和荆屿面对面坐着,距离在楠都分开不足四十八小时。 荆屿问:“要喝点什么吗?” “为什么?”鹿时安直入主题,声音虽然低,但不带半点玩笑,“为什么要这么做?” 荆屿嘴唇干涩,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在他面前,鹿时安一向软糯,笑眯眯的,什么都有商有量,从不发火,甚至为就连闹小脾气也软萌可爱,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而他竟然,有点怕。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什么也没有想象,”鹿时安伏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急切地看着他,“我只想听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歌,是她写的,但编曲有他的功劳。 如果荆屿告诉她,想要这首歌,她想都不会想,一定会双手奉上。更何况,这首歌,她本就是写给他的——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不告自取。 而且是明明知道她要用它参赛,还在同一时间、甚至抢先发布。 “歌不是我投的。”荆屿说。 鹿时安点头,“那是谁?” 荆屿躲开了她的视线,没有回答。 鹿时安放在茶几面上的手指收紧,指甲抠进掌心,声音微微发抖,“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还拿这首歌上决赛,会被当成抄袭者钉上耻辱柱?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荆屿额角青筋直跳。 她又接着说:“如果你想参加比赛,需要歌,你可以告诉我,多少首我们一起写,都给你也没有关系。可是荆屿……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说着说着,强忍了一整天的情绪总算按捺不住,鹿时安的肩颤起来,眼眶也红了,泪珠直打转,要不是忍着没有眨眼,早就夺眶而出了。 尽管她试图努力平复情绪,但声音还是有些变形,“你跟我说会好好考试,结果你现在……在这里。荆屿,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那略带鼻音的语声,像只小手撕扯着荆屿的心神。 他伸手,试图把她紧握的小拳头放进自己掌心,可是指尖才刚刚触到,鹿时安就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慌张地抽回手,藏在膝上,再也不拿出来。 “鹿时安……”荆屿捏紧拳,一字一句地说,“你相不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小情侣,乖…… 那什么,很快会过去,别怕 ☆、食髓知味(34) 从前看到书里说听见心跳的声音,荆屿觉得是无稽之谈。 可这一刻, 他分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每一下隆隆入耳。 他在等鹿时安的答案,但也怕听见她的答案。 如果她不信呢?不信他, 他该如何是好? “我信, ”女孩声音低低的, 语气却坚定,“只要你说我就信。” 荆屿惊喜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双红彤彤的眼。 鹿时安终于 分卷阅读71 没忍住,一眨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扑簌簌地落在身前, 又手忙脚乱地去揩,狼狈得叫人心疼。 铛铛。 大堂的门被人推开了,一对气质卓然的中年夫妇快步跨进门, “安安!” 鹿时安一愣, 起身回头, 还未及开口, 已被踩着高跟鞋上前来的女人拥入怀里。 她轻轻地拍着鹿时安的背,“别怕,有爸爸妈妈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妈……”鹿时安声音一软,满腹委屈总算找到了宣泄点,顿时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时念顿时慌了, 瞬间脑补出女儿被百般刁难的一场大戏,不由看向她对面的人。 意外的是,对面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主办方油腻大叔或是精明大姐,而是个面色苍白的清俊少年,有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清澈少年气和不羁。 更奇怪的是……时念又定睛看了少年一眼,竟还是觉得有三分眼熟,而他的看自己的眼神,也十分古怪。 “这不是——啊呀,鹿先生!”一边交谈的李沐和华晁都认出了鹿煜城,双双迎了过来。 还是华晁先反应过来,看向被时念拥在怀里的鹿时安,失笑,“原来是鹿老师的千金,您和太太不是在欧洲巡演的吗?” 鹿煜城颔首,随手将公文包放在一边,解开呢子大衣的纽扣,“听说小女的参赛曲目出了点问题,特意改签了航班过来看看。二位是节目组的负责人?” 华晁伸出手,“佰晔传媒,娱乐部经理华晁,久仰鹿老师盛名了。” 鹿煜城与他握了握手,直切主题,“歌的事现在什么进展?鹿时安从小自己写歌,她不会抄袭,对此我可以打包票。” 华晁颔首,看了李沐一眼,“这事我们还在商讨。” 从听说鹿时安是鹿煜城的女儿开始,李沐心里就已经有了考量,此刻被华晁推出来,他立刻表态,“歌我们这边会先撤掉,声明方面我会让宣传部门拟个合适的口径——” “凭什么!”尖利的女声突兀地传来,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只见门口匆匆闯进一个瘦削单薄的女人,长发被风吹得凌乱,身上的羽绒服有些旧了,看起来像没有彻底发酵的面包,更衬得人格外瘦小。 未等其他人发声,荆屿已快步跨出座位,一把将她拦住,“妈!你来干什么?” 妈? 鹿时安怔怔地看向荆屿面前单薄的女人,跟时念相比,她真的太干瘦了,也没有化妆,一双本该和荆屿十分相似的桃花眼凹陷着,底下一片青灰,看起来着实憔悴。 她就是荆屿的妈妈。 别人口中的断断续续入院出院,离不开药物的可怜人。 荆屿握住母亲的手肘,试图把她从这里带走,“你怎么会来?我们先出去,再说。” “我不走,”荆姝用力地试图甩开儿子,可是力气有限,仍旧被钳制着,所以只能拔高了嗓音,“第一名是你的,凭什么他们一句话,就要你拱手让出去?” “因为东西不是我的!”荆屿怒道。 荆姝错愕,而后一点点从惊讶化作苦笑,看向一边的鹿时安,“是为她吧?好东西要留给她,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荆屿手下着力,也不管荆姝的反抗,就推着她往大门的方向走。 “……荆姝?”鹿煜城不确定地发出声音。 连鹿时安旁边的时念也僵在了原地。 鹿时安看看父母,又看向被荆屿控制住的荆姝,心头的不安越升越高,几乎没顶。 荆姝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深呼吸,看向鹿煜城,想笑,可是嘴角微微提起,又落了下来,最终定格成一个苦涩的表情,“怎么,又老又丑,都不敢认了是不是?” 鹿煜城几步走上前,两人之间隔了两米,停住,满眼不敢置信,“你不是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荆姝呵呵笑,“出国啊,谁跟你说的?她?” 这个“她”,是看着时念的方向说的。 眼见着场面混乱,华晁识时务地拍了下李沐的肩,“这样,这里留给几位前辈,我们去别处聊。” 李沐也是人精,看出是滩浑水,也忙应了。 可是鹿煜城拦住了两人,“不必了,我们出去就行了。歌的事,回头电话说。” 华晁点点头,倒是李沐有些犹豫,“时间拖得越久,传播会越广,怕是对令爱——” “我有数。”鹿煜城打断了对方。 说完,鹿煜城对荆姝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荆姝仍是那个冷笑的表情,不置可否。 鹿煜城拎起一边的公文包,领头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妻女说:“念,你带安安去吃点热的东西,她脸色不太好。” 时念无声地点了点头。 鹿时安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她下意识地喊了声“荆屿!” 本已走到门边的荆屿顿住脚步,回头 分卷阅读72 ,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别的人或许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可鹿时安看懂了。 他说的是—— 【相信我。】 *** *** 在荆屿的印象里,这是他有生之年出入过的,最高端的会馆。 服务生安静恭敬,提供服务之后贴心地将门关好,留下灯光柔软、私密度极高的包间给客人。 桌上的碧螺春颜色莹润,即便不喝茶的人也知道是上等好茶。 只是谁都没有喝,眼睁睁看着它从热气袅袅到毫无生机,鹿煜城才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住在哪里?” 荆姝笑,“你看我,过得好不好?” 不好,风一吹就要倒一样,一望可知的憔悴。 尤其是跟同龄的时念比较起来,目测差了十来岁。 鹿煜城问:“长居哪里?” “楠都。” 眼看鹿煜城面露惊讶,荆姝反倒笑起来,“意外吗?就在眼皮子底下,却从来没见过。” “意外。”鹿煜城颔首,“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回国。” “章正信没有跟你说吗?”荆姝冷笑。 章正信是为民的校长,也是三人的故友,忽然听见他的名字,鹿煜城愣了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向坐在一边沉默寡言的少年,“他也在为民念书吗?所以和安安认识?” 荆姝说:“认识,而且同班。” 鹿煜城显然非常意外,因为鹿时安从来没有对他们提起过,这个少年的存在。 “你叫什么?”鹿煜城问。 荆屿半垂着眼睑,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是荆姝代为答的,“荆屿,跟我姓。” 鹿煜城眉头微蹙。尽管人过中年,但因为在时念的监督下保养得宜,加上气质加分,他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并不显老,甚至还有几分年轻时的英气,蹙眉的时候也与鹿时安十分相似,让人有伸手抚平眉头的冲动。 “离婚了?” “没有结过婚。” “那孩子父亲——” “是你。” 哐。 荆屿猛地站起身,手把桌上的茶杯打翻了,茶叶水泼在地上,叶子干瘪地贴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水渍很快就干涸了。 鹿煜城脸上的沉静终于消散无踪,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责备,“孩子在这里,不要乱说。” “醉酒那天,你真相信什么也没有发生吗?”荆姝笑着,弯腰去拾地上的茶杯,结果腰弯下去就没再直起来,随着一声闷响,她整个人栽倒在地。 “妈!”“荆姝!” ………… *** *** 是夜,已过三点。 酒店的房门才被推开,时念就已经迎了过去,正好看见丈夫松开揉捏鼻梁的手,眼里都是血丝。 “怎么还没休息?”鹿煜城问。 时念小心地关上房门,“安安刚睡着,我在等你。” 鹿煜城抱了妻子一下,又领着她就近在茶几边坐下。 时念坐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丈夫的肩,“……小姝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是不好,医生说她需要定时服药。”鹿煜城还是觉得太阳穴炸炸地疼,于是拿食指抵着,“这次她是自己跑出来的,没有带药。” “具体什么问题?” “肾不好,精神状态有问题。” 时念愣住,“那男孩子是她儿子吗?” “嗯,随她姓,叫荆屿。” “那孩子爸爸呢?” “……她不肯说实话。”鹿煜城覆手在妻子的手背上,“他们母子俩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治病的钱都是孩子在酒吧打工赚来的。” 时念点头,“安安也跟我说了。” “我想帮帮她。” “好。”时念半点也没有犹豫。 鹿煜城抬头,恰好看见妻子投向卧室方向的担忧目光,“安安比赛的事……” 时念说:“她说她不要那首歌了,再重新准备一首。” “用不着了。”鹿煜城拍了拍她的手背,“荆屿那孩子退赛了,《新声123》那边会发声明说那首歌的曲作者未成年,不符合比赛资格所以退赛。媒体自然会以为是安安,也就翻篇了。” “那孩子……” “不是他报的名,”鹿煜城叹了口气,“是荆姝瞒着孩子报的。这孩子赶过来,就是想退赛。” 时念感慨,“那还好,你不知道安安有多失望。” 鹿煜城狐疑道:“失望什么?” “被辜负,被背叛,”时念叹息,“而且还是被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鹿煜城失笑,“喜欢什么?她才多大?” “十七,转年就成年了。”时念瞟了丈夫一眼,“你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孤身北上了。” 分卷阅读73 鹿煜城想想,觉得也是,不由感慨,“安安大了。” “是我们太忙,关注她太少,青春期懵懂都没有发现。不过,这孩子到底人品怎么样?” “不重要了。” 时念说:“怎么不重要?安安很喜欢他。” “我联系了罗切特那边安排治疗,孩子会陪着过去,短期内两个人都不会回国。” 时念没想到荆姝的情况都到这种地步了,愣了会,才喃喃,“那安安得伤心了。” 鹿煜城跟在妻子身后,一起走到卧室门口。 小女儿抱着被子,蜷缩着,看起来小小的,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念,安安也快高中毕业了,这两年,我想稍稍停一下演出,多陪陪她。” 时念靠在先生肩头,“正好,我也打算跟你说这个事,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鹿煜城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许久,轻声说:“小殊跟那孩子说,生父是我。” 时念一怔,回头看他,“什么?” 鹿煜城苦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想我多照顾那孩子。” 时念没说话。 鹿煜城又说:“我们之间的事,再没人比你更清楚。” 时念苦笑,“这么多年过来了,她怎么还是这么死心眼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鹿煜城长叹,“只是可怜了那个男孩子,跟着吃了这么多年苦,至今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睡得迷迷糊糊的鹿时安翻了个身,蜷得更小了。 时念眼里凝着浓愁,“安安不是更可怜吗?这两个孩子……要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兄妹,不是, 鹿爸爸是好人 ☆、食髓知味(35) 鹿时安记得自己前一夜和时念聊了很多,关于比赛, 关于梦想, 还有很少的一部分关于那个少年。她本想等到鹿煜城回来的,可直到熬不住睡着了, 他也没回来。 梦里颠颠倒倒, 一会儿是荆屿说“相信我”、一会是组委会那边说“你的歌是抄来的, 必须退赛”,一会又是荆屿的妈妈用微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她…… 这一夜,鹿时安睡得累极了。 翻了个身,与家里床铺不同的触感让鹿时安猛地惊醒,爬坐起来, 才发现酒店客房里只剩她一个, “妈?爸?” 没人回答。 等她匆匆忙忙换了衣服要出门,客房门刚好被人推开。 鹿煜城手里拿着打包袋,见女儿神色匆匆, 问:“怎么不多睡会?” 鹿时安下意识地往他背后看, 可是除了时念, 并没有第三个人。 夫妻俩都知道她在找谁, 但默契地略过没提,“先吃饭吧,吃完还要去会场。” 心事重重的鹿时安哪里吃得下去,食不知味地喝了一碗豆腐脑,擦擦嘴就要走。 “安安,待会儿你妈妈陪你去, ”鹿煜城说,“爸爸还有事要处理。” 鹿时安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爸,他人呢?” 一般来说,只有对及其熟悉的人,才会用指代词。 鹿煜城和时念相视一眼,不免更加忧心。 “小荆跟他妈妈回楠都去了。”鹿煜城避重就轻地说,“《新声》那边,他已经退赛了,其他善后工作FG那边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安心比赛就行。” 她担心的不只是这个。 鹿时安追问:“他、他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鹿煜城反问:“还能说什么?” 老实说,这事儿要不是发生在两家故交之间,鹿煜城是非得替女儿讨个说法的,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歌不是他报的名,是他妈妈,但这事儿对你造成了影响是板上钉钉的事。这节骨眼上,他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先走了。安安,你不要东想西想,如果还想拿名次,就集中精神好好备战。” 果然……不是他啊。 鹿时安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这个表情落在鹿煜城夫妇眼中,就更忧心了。 抵达会场的时候,其他参赛选手也都已经到的七七八八。 “你一个人可以吗?”时念问。 鹿时安拍拍胸脯,“预赛我也是自己去的呀。” 时念搂了下女儿的肩,“我的安安真的长大了。” 鹿时安排在队伍末,心事重重地低头看手机,仍旧没有荆屿的半点消息。 发生了这种事,他就真没什么话想要跟她说吗? “鹿时安。”有人唤她。 她抬头,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才发现是佰晔传媒的那位华经理,面前还围着几个工作人员,他这一出声招呼,在场所有人全都看了过来。 鹿时安被他喊到面前,恭恭敬敬地说:“华经理好。” 旁边有人笑,“ 分卷阅读74 叫华哥。” 鹿时安愣了下,腼腆地笑着摇头。 华晁没接茬,随口又吩咐了工作人员几句,低头对鹿时安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大厅里熙熙攘攘,都是来登记决赛的选手,鹿时安被华晁带着去了后场,一下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不断有人互相打听,这小姑娘是哪个赛区的,什么来头。 “是楠都赛区的,当时还是第一名。”有人说,“被她压一头的还是个小童星,更关键的是,第二名这次弃赛了,压根没来,也不知道其中什么缘由。所以说啊,这小姑娘可不能貌相,手段厉害着呢。” “怕什么,再厉害,还能比沈彩颜更有杀伤力?” “那倒不至于,冠军多半是沈彩颜吧……我只求能进个前十,唉,前五也行。” “是啊,夺冠大热门咱是拼不过……” 这些纷纷扰扰的议论,鹿时安并没有听见,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华晁身后,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 七拐八绕,进了二楼一间敞亮的会客间,华晁才说:“坐吧,喝什么?可乐还是咖啡?” 鹿时安问:“有矿泉水吗?” 华晁笑,“我以为小姑娘都爱喝饮料。” 她是爱喝饮料,但不爱在陌生的地方喝。从小时念就告诉她,在外面矿泉水最安全。 接过华晁递来的矿泉水瓶,鹿时安道谢了又问:“华经理,您找我是为了那首歌的事吗?” “嗯,”华晁坐在她对面的沙发,双手搭在膝头,“《新声》那边已经把官网的歌撤了,发了声明说曲作者未成年,不符合参赛要求。等将来你在FG舞台上用了这首歌,媒体自然会联想在一起,到时候曲作者的身份不言自明,对你来说也是一次曝光,因祸得福。” “荆屿知道吗?”鹿时安脱口而出。 “荆屿?” “喔,就是……在那边参赛的男孩子。”鹿时安又替他解释,“但不是他报的名,是他妈妈弄错了。” 华晁若有所思地说:“知道吧,需要他签字认可的。” 鹿时安稍感安心,小口抿了点水润喉。 “你的初赛录像我都看过了,”华晁说,“我和我的同事都非常看好你进三甲。” 鹿时安忙把矿泉水瓶子放在一边,“谢谢华经理,我会加油的。” “别紧张,”华晁轻笑,“我是你父亲的粉丝,照顾你是理所当然。” 鹿时安先点头,又摇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比赛就是比赛,她一开始报名就没想过要沾父母的光,可现在看来,在所难免。 “我没有打算给你黑幕,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华晁站起身,笑容温和,“我只是说,在尽我所能的范围里,不至于让你吃亏。” 虽然不知道他指的吃亏是什么,鹿时安还是如释重负,又乖又认真地向对方一鞠躬,“谢谢您。” 华晁原想说什么,又改了口,“你就在这里休息吧,一会会有工作人员带你去会场。” “可我还登记报到呢!”就被带上来了。 “我已经让人帮你弄好了,这两天心里有事没休息好吧?在这里待会,养精蓄锐。”说完,他出了门,很快就跟过来的工作人员低头交谈着离开了。 会客厅里只剩鹿时安一个,她东张西望了会,最终忍不住给丁蓝发了个短讯。 【蓝蓝,能不能帮我个忙?】 【尽管吩咐!】秒回。 【如果见到荆屿,让他给我回个电话,什么时间都行】 【okai~比赛准备得如何?】 【已经报道了,然后抽签、彩排什么的……】 【好好好,我等着看你拿第一名!】 “鹿时安?集合了。”有工作人员在门口招呼她。 鹿时安忙跟丁蓝道别,然后跟着对方下楼,去了会场。 人比她想象得要多,各个赛区的前三甲,除了主动弃权的,实际到场的也有五十多个,清一色的漂亮女孩,各有特色。 鹿时安才刚跟着进去,就被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所包围。 “找个地方先坐下,一会儿开会了。” “好的,我自己可以。” 鹿时安寻着空座,可那些刚投来的探究视线一下就全都挪开了,像都不想与她挨着。 她正打算坐到第一排的空座上,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坐这儿吧,第一排对着音响,耳朵都要炸了。”拉住她的是个短发的酷girl,一袭黑衣,耳朵上还打了骨钉。 “谢谢。”鹿时安坐在对方旁边空座,“我叫鹿时安,楠都赛区来的,你呢?” “井洁,就是帝都的。” 代表节目组委会发言的是华晁,他登台的时候,底下就有小姑娘窃窃私语,觉得一点儿也不像想象中大腹便便的“领导”,倒像圈内的前辈。 但鹿时安仍是心不在焉,几乎全程低着头。 分卷阅读75 华晁在台上看得分明,但很快就挪开了视线,“——总之,在未来的十天里,你们将同吃同住,既是竞争对手也是同门姐妹,你们与Forever Girl一荣俱荣,是否能够在各个综艺的混战里博得一席之地,就看各位表现了,有没有信心?” “有!” 鹿时安被突然而至的声浪惊醒,才恍然往台上看去,正巧华晁也看过来,她忙乖巧地跟着众人鼓掌,尽管,压根不知道先前这位领导说了些啥。 所有选手被安置在会场的宿舍里,四人一间,抽签决定。 很巧,鹿时安和井洁分在同一间,另外还有两人,也是天南地北的,素不相识。 那两人似乎有意回避鹿时安,吃饭、排练从不叫她,所以没过两天,鹿时安就和井洁混熟了,走哪儿都是结伴而行。 这日排练间隙,两人去洗手间,正在隔间里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边洗手边小声议论。 “你说那个鹿时安,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不然为什么每次华哥都会多看她两眼?” “也可能是什么人的小女朋友吧。” “你看井洁那巴结样,就像跟鹿时安关系好了,就能鸡犬升天似的。” 先是听见说自己,鹿时安还没往心里去,毕竟清者自清,可渐渐的话题就往井洁身上跑,她终于忍不住,直接推门出来了。 议论的俩人看见她吓了一跳,忙不迭擦干手就要离开洗手间,却被叫住了。 “那个,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如果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请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改正。不过……请不要背后议论,尤其是对我的朋友。” “……你几岁了?” “嗯?”鹿时安被问懵了。 “我说你几岁了,”那女孩哭笑不得,“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看破不说破’,你这样往后还怎么和我们相处,就没考虑过吗?” 鹿时安更懵了,为什么以后不好相处? “我没有什么背景后台,就是普普通通的参赛选手,井洁和我处得好,也只是因为彼此投缘——就这么简单,说开了,你们别再继续误会,我们就正常相处呀。” 那俩女孩相识一眼,竟无言以对。 大家都习惯了背后议论,看破不说破,突然遇上鹿时安这么个心无城府的小姑娘,反倒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噗,”隔壁间的门被推开了,井洁带着一脸忍俊不禁走了出来,扫了眼那俩懵逼的女孩,一边打开水龙头冲水,一边说,“行了,都回排练室吧。今儿这话说开了也就翻篇了,我权当什么也没听见,OK?” 等人都散了,鹿时安才兴致缺缺地冲着手,“感觉我挺不讨喜的,还拖累了你。” 井洁擦干了手,顺势在她脸颊揪了一把,“记着,你是来参加比赛的,不是来交朋友的。用不着她们都喜欢你,拿实力说话就行。” 鹿时安眨眨眼,“嗯”了一声,就听井洁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嘴,“反正我挺喜欢你的,管别人怎么样呢?” 她这才破涕为笑,挽住对方胳膊,一块儿回去了。 决赛分了三场录制,一场全国三十强,一场前十,一场总决赛。 三十强那场主要靠网络投票、打榜,持续一周鹿时安的人气始终维持在前三,偶尔被沈彩颜超过,但大多数之间都在榜首。 同样是年轻女孩,沈彩颜走的是御姐路线,韩系妆容,舞台表现可圈可点,男粉多如牛毛。 而鹿时安呢,粉丝群体简直广到令人咂舌,上到七老八十的婆婆公公,下到六七岁的小毛孩,都大有喜欢她的人在——声音好听,词曲能力顶流,再加上一张人畜无害的天使脸蛋,不争不抢,上台唱歌,下台就专注听别人唱歌,可爱得让人想把她据为己有。 要说这姑娘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容易走神。 捕捉女孩儿们日常生活的镜头里,无数次拍到鹿时安对着手机发呆,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人的电话。媒体记者倒是问过,可她脸一红,只是摇头,然后很快就把话题带过了。 “大概是想家吧?毕竟还小。”粉丝们都这么说。 只有鹿时安自己清楚,她在等谁的电话,而且一直、一直也没能等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因为山里没网,今天更新晚了,三章一起放出来吧,比心! 明天的更新在21:00,仍是三更 ☆、食髓知味(36) 前三十、前十全都晋级得毫无悬念,鹿时安和沈彩颜的评分咬得极紧, 最终以零点几分的微小差距出线。 前十赛之后, 鹿时安被工作人员带到了后台,进门才发现沈彩颜也在, 同样在场的还有华晁和几个陌生的中年人。 “其实最后到底谁是第一都不重要, 前四都是可以组团出道。”华晁简单地说, “现在主要是想跟你们确定,赛后是否跟佰晔签约。 分卷阅读76 ” “签,”沈彩颜毫不犹豫,“我本来就是冲着佰晔来的。” 华晁颔首,“那你呢?” 鹿时安有些意外, “我高中还没有毕业, 还想继续念书。” “签约不影响你念书,”华晁温和地说,“只要能腾出时间安排工作就行。” 鹿时安没想过真的进军娱乐圈, 她原本是冲着比赛前四可以出国进修才来, 后来是一心想要杀进决赛, 把给荆屿的那首歌、在舞台上唱给他听。 “没关系, 你还可以再仔细考虑。”华晁打了个圆场,“好好准备决赛吧。” 直等两个女孩离开,房间里一直没有说话的几个中年人才开口:“我认为冠军由沈彩颜拿合适,她好管控,人气变现也更容易。至于鹿时安,她还是太嫩了, 难说将来会有什么幺蛾子。” 华晁说:“从综合能力上看,鹿时安更强。” “能力不重要,我们是生意人,华晁,你要明白,什么对公司来说最重要。” 华晁看向女孩们离开的方向,沉默地收紧了手指。 *** *** 总决赛那天是个周六,大雪漫天。 即便如此,会场里也人满为患,一票难求。 十个女孩儿,每一个都是被粉丝们一票、一票砸上这个舞台的,到了最后的关头,当然要来亲自送她们站上领奖台。 “别紧张。”华晁站在正在化妆的鹿时安身后,安抚道。 鹿时安难得披下头发,化了淡妆,脸颊泛红,眼神熠熠发光。和平日相处时的不争不抢比起来,舞台上的鹿时安要耀眼得多,仿佛音乐能够赋予她光辉。 “我不紧张,”鹿时安从镜子里与对方相视,“我只是想把每一场都唱好。” “那就好。”华晁伸手,想替她把脸颊边的发丝拿开。 可是鹿时安下意识地一偏脸,躲过了。 华晁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拍了两下手,对周遭的女孩子们说:“准备好了吗?要登台了!” “准备好了——” “那么,享受你们的舞台吧。” 享受舞台,说起来容易。 这是比赛,谁不想拿名次?谁不想正式出道?所以真正能够享受舞台的凤毛麟角。 而鹿时安就是其中之一。 当四周寂静,舞台上只剩下独自一人,她会忘了自己是谁,全身心地投入。曲子是她写的,吉他是她谈的,歌是她演绎的,尽管前十里不乏其他原创型歌手,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首首都能让台下评审与观众很快跟上旋律与节拍,念念不忘。 “鹿时安是为了这个舞台而诞生的。”台下的主评审这么说。 “妹妹全场最佳,未来可期!”打榜的粉丝这么评价。 一轮又一轮的PK,打分、投票,鹿时安和沈彩颜难分伯仲。 终于走到最终环节,入围前三的女孩每人最后一首歌——只有拿了冠军的人,才会拥有最后多一首压轴曲的权力。 而鹿时安的压轴曲,就是《在我心里撒野》,她想送给荆屿的那首。 尽管时至如今,她并不知道他是否在看。 “紧张吗?”华晁递了瓶矿泉水给她,“还有一刻钟就要登台了。” 鹿时安伏在栏杆上,下方是演播厅里黑暗中的观众席。楼上没有开灯,所以粉丝们并不知道她在,但她可以从这里看见那个光彩夺目的舞台。 “一点点。”她笑。 于是说是因为登台而紧张,不如说是因为那个约定。 荆屿答应过,会收看她们的决赛,因为她说过在舞台上有个惊喜要送给他。 可是,从上次匆匆一面,他已经许久没有任何消息,就连丁蓝也说没有见过他,那么他还会看她的比赛吗? 从彩排开始,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一起改曲、练习的场景,哪个音符、哪段旋律是出自荆屿的手,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她在唱完那一句抬起头时,他突然凑近吻过她的眉心,都记得。 思念像一张网,把她包裹得严丝合缝。 此刻,楼下的舞台上正在进行中场歌舞,是之前被淘汰的选手们最后的演出。 装在摇臂上的摄像机从观众席上方扫过,发现自己被拍到的粉丝们无不兴奋,挥舞着荧光棒,或是尖叫、比心…… 也正因如此,当大荧幕上闪过一个面庞清隽的黑衣少年,而他发现被拍的瞬间立刻背过身,匆匆逆向离开,才显得格外突兀。 鹿时安也看见了,她足足愣了两秒,忽然松手往楼梯的方向跑。 华晁追着她,“你去哪?就要登台了!” “马上!”鹿时安的声音从楼梯半道传来,“我很快就会回来!” 通往楼下观众席的门有保安守着,许出不许进。 见鹿时安神色匆匆地跑过来,大叔问:“你不是要登台了吗?怎么这会儿跑出来?” “刚刚、有没有看见一 分卷阅读77 个人,”鹿时安喘着气说,“黑衣服,大概这么高。”她抬手比划着,见对方还是一脸懵逼,又说,“十八、九岁的男生,长得很好看,像偶像剧男演员那种样子。” 她这么一说,保安才恍然大悟,指着另一边的楼梯,“刚是有个男孩儿急急忙忙走了,我还纳闷呢,马上就要最后——” 他话还没说完,鹿时安已经跑远了。 因为即将决赛,这会儿楼梯道里几乎没有人,高处的音响里是现场的配乐,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声响,更别提脚步声了。 鹿时安一路往下跑,推开了玻璃门。 风雪一下打着卷扑面而来,寒气逼人。 所有声音仿佛都被这漫天大雪所覆盖,安静得让人发慌,而新积下的雪薄薄的一层,宛如棉絮,不染一尘,没有脚印。 鹿时安退了回来,转过身,面对着空荡荡的楼梯。 “你还在这里对不对?” 楼梯里传来些许回音。 “我知道你还在。没几分钟我就要上台了,你出来好不好?不然我就……就在这里等到你出来。” 一秒、两秒。 楼道里寂静得能听见内场有人焦急地在到处问,“鹿时安在哪?谁看见鹿时安了?” 一分钟,两分钟。 鹿时安胸口起伏。 吱呀—— 楼梯转角的一扇门,缓缓地被人拉开了。 高挑瘦削的黑色身影从暗处走出,贴在墙边立着,沉默而压抑。 鹿时安仰着头,正能看见他清瘦的下巴上浅青色的胡茬。 “你干嘛躲着我?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联系?” 荆屿低着头,一言不发。 鹿时安追上楼,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可他却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 “……荆屿?”鹿时安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眼前的少年沉默得让她觉得陌生。 十天之前,他们还那么亲密,怎么一眨眼就回到原点了呢? 远处又传来工作人员焦急的问话声,“鹿时安呢?快把她找回来,要候场了!” 鹿时安微微喘息,额头沁出汗来,脸蛋不自然地红着,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语速极快地说:“我先去比赛,你答应我,一定要看,好不好?等比赛结束,我来找你,好不好?” 一连两个好不好,说得又软又急。 任谁都不舍得说半个“不”字,更何况是荆屿。 可他却低下头,看着揪住自己衣袖的小手,然后慢慢地、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纤细的手指。 鹿时安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我不是来看你比赛的。”他终于抬起眼,桃花眼里一片死寂,“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偶尔弄到一张票。还有,你去比赛吧,结束不要再过来了,我半小时后的火车,不会在这里等你。” “你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 鹿时安嘴唇动了动,声音卡在喉头,最终没能再发出声音来。 “天啊,鹿时安你怎么会在下面?现场找你都找疯了!”头顶上方传来工作人员又惊又喜的声音,“快点上来!要候场了!” “……我知道了。”鹿时安抬头应了一声,等她再回头,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那扇门虚晃着,很快就静止下来。 通道里黑黢黢的,不知通向哪里…… “你头发上怎么落了雪?穿这么点衣服,你居然跑到户外去的吗?” “小心受凉,嗓子坏了怎么办,快过来……” “跟华哥说,鹿时安找回来了。” 直到灯光全熄,鹿时安扶着麦克风,耳返里听着熟悉的旋律,眼前一片空白。 ——我帮你改好,明天带给你。 ——如果我考试进了班级前二十,你就答应我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吗? ——相信我。 “和你无关。” *** *** 观众席里一片寂静,全场只有一个声音,属于舞台中央那个叫鹿时安的少女。 她一向是自弹自唱,没有伴奏,也很少有伴舞,粉丝们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同。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而是站在舞台中央,手扶着立式麦克风,低着头,发丝垂在脸颊,遮挡了脸上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腮红打得重了,她的脸蛋看上去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但不重要,粉丝们更期待的是她的歌。 你是驻扎我心里的影子 有着最柔软的样子 后来的你不见了 影子从此又成了影子 可我留在还在荒芜废墟 抚摸着月光,回忆着失去 ……是一首属于失去的歌。 少女声音清冷,如泣如诉。 台下有 分卷阅读78 人渐渐蓄起泪水,有人双手合十,纷纷想起自己走失在时光路口的少年。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黑暗里,从少年清瘦面庞滑落的泪,更没人听到他内心深处的绝望和无助。 一曲毕,没有满堂华彩。 有的只是一片寂静和散落在各处的低声啜泣。 舞台的灯光迟迟没有亮起,聚光灯下的少女手扶着立式麦克风,低着头,单薄得让像仲夏夜的精灵。 终于,在几秒的真空之后,掌声雷动,灯火通明。 可也正是这一秒,舞台上安静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朝一边倒去,连带着麦克风压在她身上,虚弱地蜷缩在地。 很快,工作人员的耳机里传来总控华晁的声音,“鹿时安一直在发高烧,快叫急救人员过来——” ☆、食髓知味(37) 前台还在正常推进比赛进程,后场已然一片兵荒马乱。 主办方总负责怒不可遏, 拿华晁撒气, “现场一直由你负责,鹿时安病成这个样子你居然不知情吗?这种事弄个不好, 舆论导向就会变成公司对未成年选手不负责任, 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 “抱歉, ”华晁松了松衬衫领口,“一应善后由我负责。” “你负得起吗?对了,让后台把数据调整好,冠军必须给沈彩颜——华晁,我话都还没说完, 你去哪里!” “医院。” 华晁一路飞奔, 边打电话吩咐助手后续的注意事项,好不容易追上被从VIP通道送上救护车的鹿时安。 纤瘦的少女安静地躺在担架上,更显单薄, 旁边是穿着白色医护服的120工作人员, 还有—— 华晁拧眉, 看向跟到急救车边、俯身探看的黑衣少年。 尽管对方戴着鸭舌帽, 拉高了领口,华晁还是立刻认了出来——是十多天前,为了鹿时安的那首歌,曾在《新声123》那里见过的少年。 他怎么会在这里? 目光落在少年握着鹿时安右手的手上,那么紧,像是怕一松开手就会弄丢她。 华晁快步上前, 不动声色地阻隔在少年和担架之间,同时向急救车内的护士问:“她要不要紧?” “高烧引发休克,先挂水降温……” 华晁一边说,余光注意到少年还想跟进,立刻冷下脸色,目光是看着车内护士的,话却是对少年说的:“你看看有多少媒体在,还想给鹿时安添多少麻烦?” 略微顿了下,他跨上救护车,坐在侧边凳子上,“出发吧,医生。” 护士稍一迟疑,最终当着黑衣少年的面,关上了车门。 救护车鸣着笛,渐渐驶离。 “是晕倒的鹿时安——” “救护车已经送走了,不知道怎么了?” “哎,这个黑衣服的是……” 闻讯而至的媒体们,把目光投向被救护车留在原地的黑衣少年,刚要上前询问,却见清瘦高挑的的少年低下头,将黑色外套的拉链拉得挡住了半张脸,压低帽檐,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从人群中逆行而去,对各种问话置若罔闻。 刚刚停了没一会儿的风雪又张牙舞爪起来。 很快的,黑色的背影就蒙上了一层惨白的雪花。 地上一行脚印,绵延向场馆空阔的背阴处。 无人相随。 *** *** 有点冷。 鹿时安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冷,好像血管里都被灌上了凉水,凉意渗透了四肢百骸。 她喃喃地念,“有没有热水……” “安安!”时念的声音才耳边响起。 鹿时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撑着床想要坐起身,可是肌肉酸痛极了,很快就无力地跌了回去。 “别乱动,”时念按着她的肩,“你之前发高烧为什么不告诉妈妈?烧那么厉害,肠胃并发应激反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鹿时安哑声说:“每次发烧都这样,我习惯了……我也没想到会晕倒。” 时念心疼地抚着女儿的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和鹿煜城忙着自己的事业,这么多年来对鹿时安的关心太少,甚至不知道孩子每次发烧都会有这么多连锁反应,而她居然说“习惯了”。 因为发烧、脱水,鹿时安的眼窝有点凹,看起来眼睛更大,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忽然看向时念,“妈妈,比赛已经结束了吗?” 时念抚摸着她的脸颊,“你昏睡了一整夜。” 鹿时安“哦”了一声,又无精打采地看向天花板。 “不想知道名次吗?” “……不想。” 对鹿时安来说,得不得第一本来就不重要,她不过是想把那首承诺过的歌唱给荆屿而已。 既然听的人都不在了,唱与不唱又有 分卷阅读79 什么差别呢? 时念轻声问:“为什么不想?” 鹿时安偏过头,不想回答。 “对不起,安安。”时念说,“之前是我跟你爸爸太疏忽你,往后不会了,我们尽量留在国内工作,多陪陪你,好不好?” 鹿时安勉强笑了笑,“不用的,你们不用为了我改变计划。妈妈,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是负担?”时念更加心疼,“你是爸爸和妈妈的最重要的宝贝,我们都为为你自豪……好了,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体,还要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听见期末考试,鹿时安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补考,是什么时候?” “后天。”时念又说,“不过你们班主任说了,你情况特殊,如果身体没恢复好,可以申请延期。” “我可以。”鹿时安爬坐起身,“就后天吧。” 时念觉得女儿的反应有些不自然,但还没来及问,病房的门就被人叩响了。 来人是华晁,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向时念微微颔首,“听说鹿时安醒了,我来探望一下,时老师,方便吗?” 时念询问地看了看鹿时安,见女儿没有拒绝的意思,才站起身,“我去订回楠都的票,你们聊。” 等时念离开,华晁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坐在鹿时安的病床边,伸手要探她的额头。 小姑娘头一歪,避开了。 他也不往心里去,“要回去了?” “嗯,要回学校参加考试。”鹿时安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这次又给您添麻烦了。”她指的当然是在直播现场晕倒的事,对节目组来说,这无疑算得事故了。 “没什么麻烦,人吃五谷谁能无病?”华晁平淡地一语带过,“倒是我觉得对你很抱歉,论能力、人气,冠军本都该属于你,结果只拿了第二。” 鹿时安浅笑,“也挺好了,如果不是您帮忙,我可能还没开始比赛,心态就已经崩了。” 华晁顿了顿,终于笑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在这里说客套话了。” “好。”鹿时安点头。 “之前我也问过你,有没有签约的计划,当时你说再考虑。”华晁温和地问,“现在FG前四的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在直播现场答应和佰晔签约,只差你了,鹿时安,你什么时候可以做出决定呢?” “她们都签了?沈彩颜,还有——” “井洁,艾欢。”华晁微笑,“和你。” 鹿时安点点头,跟她想得差不多,“她们都已经上大学了,可我——” “可以等你,”华晁一口应下,“等你年满十八,再签正式合约也没有问题。” 对方姿态放得太低,鹿时安反倒不好意思一再拒绝,只好委婉地说:“那我再想一想,好吗?” 华晁从西装胸口插袋里取出名片盒,抽了一张名片递在床头柜上,“当然,你想好之后可以随时与我联系。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 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说:“你晕倒的时候,之前把你的歌投去《新声》的男孩儿也在救护车边。”华晁接着说,“而且我和《新声》那边了解过,他那天原本就是为了商量退赛——换句话说,就算我们不出面,他也没有打算用你的歌参加比赛。” 鹿时安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大概只是不想看见你眼睛里的光没了。”华晁敛起衣襟,“好好休息,我等你的答案。” 病房重新归于宁静。 鹿时安的视线落在床头柜的鲜花上,她眼里的光吗? *** *** 为民高二的学生们看见鹿时安进来的时候,都惊呆了,下意识地看了眼黑白上大大的粉笔字—— 补考。 在座的都是补考常客,几时在这种时候见过鹿时安? 何况,还是被班主任李淼亲自送过来的。 简直……今个太阳怕是从西边升起的吧? 鹿时安在门口顿了顿,目光从教室众人脸上扫过,最终眼底只剩下失望。 毫不意外,她是全场第一个交卷的。 积雪的校园安静,她回头看向教学楼上,那个拐角是荆屿常常和宁九聊天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 鹿时安抚过自己的手肘,像冷一样,缩起了脖子。 “还没走啊。”清朗的男声从楼梯道传来。 鹿时安猛地回头,却见宁九单肩背着包,走了出来。 “想问什么,问吧。”他从鹿时安身边走过,又回头。 “他在哪?为什么没来参加补考?”他明明也缺考了。 宁九好笑似的看着她,“国外也不能认他补考的成绩吧?” “国外?” “他真的什么也没有跟你说?” 鹿时安有点耳鸣,“……没有,什么也没说,” 分卷阅读80 “他已经出国了,而且会留在国外念书。”宁九眉眼间隐隐有同情也有探究,“钱还是你爸爸给出的,你怎么会什么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21点重逢,长大后的 ☆、食髓知味(38) 从帝都回来之后,鹿时安成了为民中学的名人, 上学、放学, 甚至上课途中都会有娱乐记者试图找她采访。 幸好,有章正信和李淼拦着, 才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太大困扰。 可即便如此, 离了校园之后, 她还是经常被围追堵截。 后来,鹿煜城乘着年休,天天开车在为民校门口接送,勉强避开了这一阵的风头。 但采访不到本人的记者们退而求其次,开始向鹿时安的同学们打听。 这一打听, 众人才知道鹿时安在学校里是多受宠的小姑娘, 别说黑料了,就连一句DISS都听不到。 人人都说小姑娘又甜又乖,成绩好、脾气好, 长相也没话说, 只除了—— “除了什么?”记者的职业嗅觉让他发现了可造之点。 说话的女学生腼腆地和同伴笑着, “除了早恋。不过, 两个人看起来好配的。” “她男朋友是哪一个,也是你们学校的吗?” “喔,已经转学走啦。” 记者想要弄一张“鹿时安小男友”的照片,然而到处找了很久,也没人拿得出来。 众人才意识到当初转学过来的那个“隔壁大佬”有多孤僻,能跟他玩到一起的, 除了宁九,也只有鹿时安而已。这个“神秘”大佬当初连柴大小姐的账都不买,偏偏天天小弟似的跟在鹿时安身边鞍前马后,如今想想,还真甜。 记者搞不到照片,所以绯闻仅止于文字,不疼不痒。 可还是被鹿时安看到了。 她一声不响撕掉了杂志的那一页,扔在垃圾篓里,转头回去练琴。 时念从垃圾桶里拿出那团纸,展开看了两眼,眉头就蹙起了,递给一旁正在看书的鹿煜城。 关着门的书房里传来流畅的钢琴声,时念这才放心地轻声开口,“那孩子现在在澳洲还适应吗?一边照顾小姝还要念书,能顾得过来吗?” 鹿煜城无意识地将杂志纸一道一道折叠起,“小姝住在疗养院,孩子住在附近租的房子,也不全靠他一个人照顾。相比起来,比在国内时候要轻松得多,只是不知道学业方面,他能不能应付得了。” 以他的课业成绩,能出去念书都磕磕巴巴,也不知道上课能听懂多少。 鹿煜城叹息,“能帮的我们都帮了,至于争气与否,得看那孩子自己。” “我觉得他没问题吧,挺有骨气的。之前《新声》那边威胁他如果承认抄袭、非要退赛,就要封|杀加索赔……不是笔小数目,一般孩子得吓坏了吧。可这孩子不计代价,一定要退出。我觉得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能做到那份上,挺不容易的。” 鹿煜城半开玩笑,“你倒挺喜欢他。” “谈不上喜欢,爱屋及乌而已,”时念也玩笑,“毕竟他是‘你的儿子’呢。” 鹿煜城一惊,“别开这种玩笑,当心被安安听见了瞎想。” “安安在练琴呢,”时念抿嘴笑,“哪有时间听我们闲聊。” 门背后。 鹿时安的手搭在把手上,脸颊的泪还挂着,坠在下巴,摇摇欲坠。 钢琴自动播放着录好的弹奏—— 她早习惯了,想哭的时候就进来弹琴,只弹一遍,剩下的就靠钢琴的自动播放。然后就可以自在放空,不必担心父母进来打扰。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对话。 荆屿……是她的,哥哥? 无人碰触的钢琴键仍旧此起彼伏,琴音清亮。 窗外阳光照进,为角落里的吉他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鹿时安忽然想起荆屿曾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吉他,嘴里叼着铅笔,一点点陪她谱曲时候的模样,那一幕与在场馆楼下冷淡地对她说着“与你无关”的情景交叠。 人影晃动。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不过短短几天,会让他变了个人似的。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 不快刀斩乱麻,还能怎样呢? 书房的门被拉开时,时念正好把煲好的汤从厨房里端出来,见了她忙说:“安安,刚好,来把汤喝了吧。” 鹿时安乖乖坐在茶几边,拿小勺舀了一勺,抿了,垂着眉眼开口,“妈妈,我给佰晔的华经理打过电话了,约好了他周末带人过来见面。” “他来?做什么?” “签约。” 时念手上动作一顿,“你不是说不打算入圈,还想好好念书的吗?” 勺子在小碗里无意识地绕着圈,鹿时安轻声说:“书还是要念,歌……我也想唱。” 分卷阅读81 “为什么忽然改主意?”时念耐心地问,“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妈妈说。” 鹿时安抬眼,眸子里有氤氲的水汽,笑容看起来有些无助,“因为有首歌还没有机会唱。” 华晁答应她的,只要她想,会支持她一直写下去。 那么,只要她还在那个舞台上,总有一天,他会听见她的那首歌。 总有一天……吧。 *** *** 寓言少女组的走红,被业内总结为时也命也—— 圈里已经很多年没有现象级女团诞生,而选秀艺人像雨后春笋层出不穷,能被记得超过一年的少之又少,可偏偏鹿时安除外。 漂亮的面孔到处都是,蜂腰长腿一抓一把,可是每每出新歌都能迅速蹿上新歌榜的小仙女,圈里就她一个。 鹿时安的曲风多变,但万变之中又有着明显的个人风格,听过的人总能在曲终时笑着说一句,“鹿鹿的新歌吧?好听。” 寓言少女组因为拥有鹿时安这枚宝藏而长红不衰,出道五年,从未跌出过人气歌手榜单前五,且每当有新歌发表甚至能冲上榜首。 “鹿鹿,你怕不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所以老天赏饭吃,闭着眼睛都能写出好歌来。”艾欢感慨。 井洁叼着烟,“你确定不是我们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所以这辈子才能跟小鹿鹿同在一个组合?” 艾欢一愣,点点头,“说得好像有道理啊,鹿鹿~来让姐姐抱抱,沾点福运。” 鹿时安推不开她,只好任艾欢抱着,一边抬手抽开井洁嘴里的烟,“格格姐说了,要你戒烟的呢?” 格格姐指的是寓言少女组的经纪人,蒋格格。 井洁空虚地吧唧了一下嘴,“别告诉她就好了嘛。” 鹿时安眼睛又圆又亮,“那不行,抽烟对身体不好,没有格格姐监督,我们也会监督你的,嗓子都抽坏了。对吧?欢欢。” 艾欢觉得她这个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好玩,于是亲了口,“我们鹿鹿这么可爱,说什么都对。” 井洁也双手揪住鹿时安的脸颊,轻轻扯了扯,“行吧,听你的。” “你们就惯着她吧,”一旁的沈彩颜似笑非笑地说,“迟早给惯坏了。” 井洁不以为意地松开手,“自己宠的,跪着也要宠到世界末日,坏就坏了呗,怎么了?” “那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陪你到世界末日。”沈彩颜把手机一合,“你们聊,格格找我。” 说完,沈彩颜就离开了排练室。 艾欢松开怀里的鹿时安,探究地问:“格格最近找阿颜很频繁啊,有什么事儿吗?” 井洁说:“格格签了新人,好像想让阿颜带一带。” “男的女的?” “男的,”井洁百无聊赖地敲着架子鼓,“听说是留学回来的,长得还不赖。” “怎么这种好事就轮不到我,”艾欢哀叹道,“我都二十四了还单着,给我个帅弟弟吧,保管把他宠上天。” “呸,”井洁啐道,“男人能宠吗?得虐,虐得他心肝颤,才会对你念念不忘。” 一旁,鹿时安心不在焉地摸着吉他弦,没吱声。 “想什么呢?鹿鹿,”艾欢凑近她,“难道我们鹿鹿也有……可以幻想的对象了?” 鹿时安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有。” 井洁丢下鼓槌,“开什么玩笑,鹿鹿大学还没念完呢,谈什么恋爱。” “嘁,我没出道那会儿,初三就谈过初恋了好不好?” “后来呢?”鹿时安问。 艾欢愣了下,一耸肩,“还能有什么后来?我去念舞蹈学校,就分了呗。天各一方,一周见不到一次面,还谈什么恋爱?” 井洁哼了声,“男人都是动物思维,见不到摸不着,就算仙女也抵不过能搂能抱的母猪。” “夸张了吧……”艾欢悻悻然。 “信不信由你。”井洁摸了摸鹿时安的脑袋,“听姐的,往后千万别谈异地恋。” 鹿时安茫然地看着队友,觉得她们聊的话题有点遥远。 “说起来,鹿鹿,你谈过恋爱吗?” 鹿时安怔住了,先是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又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没有。” 艾欢被她逗乐了,“怕什么?我又不是格格,不会阻拦你谈小帅哥。” 鹿时安手忙脚乱地抱起面前改得乱七八糟的谱子,“我先回去了,再改改,明天……给你们听DEMO。”说完,一溜烟跑了。 留下井洁和艾欢面面相觑。 “阿洁,你听过鹿鹿之前的绯闻吗?”艾欢若有所思地说。 井洁随口说:“媒体没话找话说而已。” “不一定哦,”艾欢神秘兮兮地说,“我倒觉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美得很,而且你不觉得鹿鹿很像是心里有人吗?所以才会对佰晔那位华总避之不及的。” “未必吧,她躲着华总 分卷阅读82 也可能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啊。” “好吧好吧,那我等着看,我们小鹿鹿‘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咯~”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你们很快就知道小鹿鹿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 第一更奉上 ☆、食髓知味(39) “小矮子,把手给我。” 寓言少女组的Illusion全国巡演上, 坐在观众席最前排的鹿时安被拍进了大荧幕里。 明亮的小鹿眼, 像萃聚了万千星辰,舞台上光影流动全都汇在眸底, 而那璀璨的中央, 正倒映着向她伸出手的年轻男人。 “鹿鹿, 把手给她。”井洁不动声色地小声说。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显而易见,如果鹿时安再不配合,台上的“小师弟”下不来台还算小事儿,更重要的是这是现场表演, 万来双眼睛看着呢, 真要弄成演出事故就糟了。 鹿时安听见井洁的声音了,可她觉得就像有双手按着自己的肩,让她钉在椅子上, 动弹不得。 多久了没见了呢?快五年了。 她从高二的学生, 到如今大学都快毕业了, 眼前这个人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杳无音讯, 然后突然就这样出现,还叫她“小矮子”? 间奏并不长,就快要唱下一段了,可舞台上的男人还蹲在观众席边,没有拿麦克风的一只手递在鹿时安面前,一双桃花眼里光影明灭。 “快啊……鹿鹿。”井洁看见舞台边, 经纪人蒋格格急得快冒火了。 眼瞅着鹿时安魔怔了似的,井洁无可奈何,索性推了她一把。 鹿时安毫无防备,一下向舞台边缘撞去。 幸好,荆屿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扶正了,手搭着手,一使劲将她拽上了走道。 鹿时安正要发飙,突然听见耳边男声低沉,踩着旋律恰到好处,“……我以为思念终将越来越薄,却不料相思从未干涸,像巨蟒一点点扼住喉头……” 是歌词,可是,听起来那么像耳语的情话。 “Kiyu——Kiyu——” “鹿鹿!鹿鹿!” 潮涌般的欢呼声层层叠叠,几乎要盖过本就单薄的伴奏。 鹿时安看见了舞台边缘,一脸吃了苍蝇表情的蒋格格比着口型,嘱咐她配合。 不配合还能咋地? 牵着她的那只手那么紧,就算她双手上阵也未见得能挣开,还不如配合着,不过一首歌罢了,权当自己是长了腿的移动布景,陪站着就完了。 然而她很快发就意识到,自己太久不见这家伙,竟忘了,他是荆屿。 那个从来也不按章出牌,更不会甘心受人摆布的荆屿。 当他把麦克风递到她面前,用那双星辰闪耀的眸子深情凝着她,微微偏过头,示意台下观众等她开口时,鹿时安恨不得一把抓过麦克风扔到台下——要她唱什么?都五年了,她唱、唱个大头鬼啊?! 内心的小恶魔气得上蹿下跳,可是歌词却像自己有了生命力,自动从她唇边溢出。 “……世界如此喧嚣,只有我守着孤傲,等你到老……” 台下寓言的粉丝们都以为这是早就彩排好的惊喜,只觉得鹿鹿的声音柔软,Kiyu的声线低沉,一柔一刚,贴合得天|衣无缝,足以抚平心上每一丝沟壑。 于是打着节拍的掌声一直持续到曲毕,持续到台上养眼的年轻男女歌手鞠躬谢幕还意犹未尽,化作狂风暴雨般的掌声与安可声,层层叠叠。 直到随着升降台完全落在舞台之下,鹿时安才猛地一把甩开握着自己的手,看向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他比中学时更高,更清瘦,轮廓也更加清晰,那种懵懂的少年气退却了大半,残留在眼底的只剩当年就有的那股子戾气和不羁。 “Kiyu……”鹿时安笑了下,点点头,“很适合的名字啊。” “公司起的,”荆屿的眼神热烈,口吻却一如既往的冷淡,“难听也得认。” 鹿时安扯了扯嘴角,试图维持住这个笑容,却终究以失败告终,变成个奇怪的表情,“是、是吗?” 荆屿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哑声问:“这些过得好不好?” “好,”怕他不信似的,鹿时安又补充,“好得不得了。” “有没有——”荆屿顿住,后半句声音很低。 鹿时安没听清,“什么?” 荆屿俯下||身,稍稍凑近她耳边,“忘记我。” 男性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鹿时安像被火燎着了鬓发,顿时兔子一般蹦开,恰好看见工作人员迎过来,立马见了救星似的扑向对方,嘴里说着:“热死了!我要喝水,有没有水?” 助理连忙领她去喝水,余光看见那位新签进来的艺人也跟在后面,忙说:“这边是鹿鹿的单人化妆间,你——” 鹿时 分卷阅读83 安闻言,回过头来,恰好撞上荆屿的视线,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开口,一头钻进了化妆间,抱着水杯灌水。 但很快的,外面就传来蒋格格气急败坏的声音,“Kiyu,你怎么回事?啊,彩排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你临时给我掉什么链子……你是要把我给吓出精神病来是不是?真要出什么岔子,你要怎么跟公司交代?后续不想好好混这圈子了啊,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鹿时安放下水杯,惴惴不安地听着蒋格格训话。 蒋格格对她不错,但也出了名的强势,手底下带的艺人们大多了解她的脾气,能顺毛就顺毛,实在不行也没谁敢正面硬刚的,都是在圈里混的,谁会跟资源过不去? 更何况,还是荆屿这种刚出道,江湖地位不稳的新人。 眼看着蒋格格越说越上火,鹿时安终于忍不住,走了出去,“格格姐,刚刚……现场反应应该还可以吧?”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惶恐,就像如果现场反应不好,就会自责得哭出来似的。 蒋格格一见得意爱将,声音立马低了八度,“算走了狗屎运,反应还行。我可真是捏了一把汗,你说你瞎折腾什么呢?我给你安排沈彩颜,安排得好好的,你临时给我跑去找鹿时安。你这不是找死吗,知不知道鹿时安多少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能把你的出道路直接给淹了?” “知道。”荆屿手抄在兜里,目光越过蒋格格,看向她身后低着头的鹿时安。 蒋格格一听,更恼火,“知道?知道你还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我跟你说,我带艺人十多年了,还真没遇见过你这样的,信不信我让你一出道就查无此人,啊?” 荆屿神色平静,只一双眼睛里捺着汹涌起伏的波涛,“信。” 眼瞅着这位摆明了勇于认错、死不悔改,蒋格格气得恨不能穿越过几个月前,亲手掐死那个想签下他的自己,“……你真是,我跟你说,今儿这事儿迟早要问责下来,你就准备着倒霉吧!说不准,你这第一次登演唱会舞台,也是最后一次。” “格格姐!”鹿时安飞快地瞥了荆屿一眼,拉住蒋格格的胳膊,小小声说,“要,谢幕了,我……” 气头上的蒋格格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大事没办,赶忙把鹿时安往荆屿面前一推,“先把这场给磨过去!咱们秋后再算账!” 鹿时安的肩膀撞在荆屿胸口,她一缩肩,忙躲开了。 荆屿看了她一眼,低头“嗯”了一声,走出两步,回头等她,“走了,小矮子。” 鹿时安:“……” 眼瞅着气鼓鼓的小鹿鹿跟在Kiyu背后去候场了,蒋格格摸着丰|腴的下巴,突然发起了愁——她有种自家种得好好的小白菜,就要被自家新养的小白猪给拱了的惶恐是怎么回事? “格格姐,一会儿的庆功宴,还去吗?” “去,干嘛不去?咱演唱会成功着呢!”蒋格格一挥手,“你们多看着,我去接个电话。” *** *** 在女孩里,鹿时安算发育很晚的,上高中的时候不过一米五,做早操都得排全班头一个的那种。 直到高中快毕业,才突然开始蹿个子,到如今一米六三,不算高,但好在腿长腰细,看起来比实际要高挑些,粉丝也从没觉得她矮。 可如今,舞台上寓言少女组的四人,加上“小师弟”Kiyu并排站着,众人才发现他们的小鹿鹿真是娇小得很——你看,Kiyu都得稍稍弯腰才能和她说句悄悄话。 更别提刚刚Kiyu那句石破天惊的,“小矮子,把手给我。” 台下有人尖叫,“鹿鹿——Kiyu——” 鹿时安抖了一下,假装没有听见。站在她身边的荆屿朝着那个方向微微颔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但这一眼还是像给了粉丝鼓励,为了能得到偶像青眼,更多人的人将鹿时安和KIYU的名字连在一起,渐渐成了声浪。 终于,在深深地鞠躬之后,灯光暗去。 漫场的欢呼声里,五人从舞台上撤离,刚离开公众视线,沈彩颜就将耳返一扯,径直扔在了一旁,差点被跟在身后的艾欢踩碎。 “颜颜……” “别喊我!”沈彩颜头都没有回,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晚上庆功宴我不去。”声音里俨然已经带了鼻音。 艾欢无奈地拾起地上的耳返,看向井洁,“阿洁,怎么办……” 井洁摘掉耳返,拨弄了一下被定型的短发,眉间拧起,目光严肃地看向跟在她们身后的荆屿,“这话应该问他才对,弄成这个样子,你想干什么?蹭我们鹿鹿的名气么,做得也太露骨了吧?新人。” 荆屿仿佛没听见她的指责,只看着低头不语的鹿时安,欲言又止。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井洁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 结果,他纹丝不动。 ……练过肌肉,了不起哦?井洁嘴角抽搐,抬手勾住鹿时安的小肩膀,“走,咱 分卷阅读84 不跟臭男人一般计较。” 还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人撂开了。 井洁怒了,“你这人搞什么?” “别搭着她肩膀。”荆屿不动声色地说,“她不喜欢。” 井洁一愣,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 荆屿没说话,倒是鹿时安闷闷地说:“别听他的,我挺喜欢的。” 井洁闻言一挑眉,又要搭她肩膀,没想到荆屿居然直接一斜身,挡在她和鹿时安中间,若无其事,双手抄兜。 “你幼不幼稚?”井洁嘴角又抽了一次。 荆屿耸肩,问埋头赶路的鹿时安,“饿吗?去吃宵夜。” 鹿时安充耳不闻,倒是艾欢插嘴,“马上去庆功宴,格格没跟你说吗?” 荆屿微顿,“还有什么人一起?” “工作人员,”艾欢想了想,“大概资方也有人去吧,谁知道呢……不过说起来,格格人呢?怎么没见着?” 井洁哼了声,“还不是被不懂事的‘新人’气坏了,找地儿撒气呢。” 正说着,只听走道一边的门内传来蒋格格的声音—— “Kiyu是我签的人,他做了什么、错没错都算我头上!别说今儿个现场反馈不错,就算真的粉丝不买账,对公司和艺人造成了什么影响,也由我蒋格格一力担着。今天的事后续是好是坏,由我来善后,不劳各位老板操心,OK?” 鹿时安一行正愣神,门就被一把拉开了。 蒋格格显然没料到外面这么一拨人,抬眼时吓了一跳,眼角眉梢因为着急而犯上的红晕未消,但很快就换了脸色,把手机往风衣口袋里一塞,理了下凌乱的鬓发,若无其事地说:“呆站着干嘛呢?走了,去庆功宴。晚了酒店撤场,可不等,别说我亏待你们一个个的!走走走,都看着我||干嘛?” “你们去吧,”荆屿淡淡地说,“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蒋格格一挑眉,“刚牵鹿时安手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会儿让你出去见见人,你倒给我羞涩上了?” “我签给你是为了唱歌,别的我不掺和。” 蒋格格怒极反笑,“那你以为她们是为了什么?谁高兴陪资方吃饭、喝酒?还不是为了在圈子里混得舒坦点?” 荆屿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开了,忽然又顿住,目光从鹿时安身上扫过,看向蒋格格,“庆功宴除了我们,还有谁?” “主办方,赞助商还有公司高层,”蒋格格哼笑,“你不是不去吗?问这些干嘛?” “佰晔的人也去?” “当然。” 艾欢插嘴说:“佰晔的华总还看了整场演出呢。” 荆屿低头,轻描淡写地说:“去就去吧,闲着也是闲着。”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小白菜真是留不住…… ☆、食髓知味(40) 寓言是有专门的保姆车的,原本待四个女孩儿, 就算加上助理和蒋格格正好, 如今多了个荆屿,猛地就逼仄起来, 尤其是他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坐哪儿都憋憋屈屈的。 蒋格格半真半假地哼了声, “你要能红出圈,我让公司给你单独配一台车。” 坐在最后排的荆屿语气平淡,“我觉得这儿刚好。” “……”蒋格格气得直吸气。 坐在第一排的沈彩颜冷笑了声,“出息。” 艾欢偷瞄了眼队长,心慌意乱, 其实她挺能理解沈彩颜的不爽。原本跟小师弟的这一出是要安排上热搜起码前五的, 如今到手的鸭子飞了,能不恼么? 要不是迫于蒋格格yin||威,沈彩颜怕是压根不会上这车。 小师弟和她们队长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只是不知道, 他到底图什么?真就是想蹭小鹿鹿的热度吗?不像啊, 他之前在选秀里表现挺吸眼球的, 出名是迟早的事,真没必要忤逆格格的意思,硬拉着鹿时安炒作的。 艾欢想不明白,井洁懒得想。 而鹿时安,干脆全程塞着耳机,抱着手肘, 脑袋靠在玻璃上假寐。 直到保姆车停在城郊著名的城堡酒店,各怀心事的众人才陆续下车来。 鹿时安闷着头往里走,忽然听见身边沈彩颜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唱那首歌?” 她抬眸,正对上沈彩颜冷淡中带着探究的目光。 “歌只有我和Kiyu提前知道,你为什么会唱?而且歌词一字不错。”沈彩颜顿了下,“鹿鹿,你的名气难道还不够大吗?连这点儿热度都不肯让别人分走?” 鹿时安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歌她当然会唱,因为这首歌本就是她和荆屿一起创作的,每个音、每个词,每一段编曲都是两个人的结晶。 可如果不是被赶鸭子上架,连她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只字不差。 “其实我知道,你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沈彩颜轻笑,笑意未及眼底,“但 分卷阅读85 没想到,姐妹一场,你竟然做得这么绝。” 眼见着蒋格格接近了,沈彩颜不等鹿时安解释,就拢了拢吊带,腰肢款摆地率先跨上了酒店台阶。 蒋格格看了眼沈彩颜的背影,低声对鹿时安说:“今天的事,颜颜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但责任不在你,在Kiyu,别因为他影响了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鹿时安咬唇,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告诉蒋格格,她跟荆屿之间的事。 可是要说什么?就算他们曾经有过什么,也都是过去式了。 既不可能再往前进一步,也不可能公开血缘关系,还不如就当陌路人,普通同事来的简单。 “我们的寓言少女们来了!”楼梯上方,穿着衬衣西裤的微胖男人张开双臂,朗声笑道,“今天微博热搜前十,有三个都是你们的,很可以啊!” 艾欢笑着应道,“是公司给的资源好,格格姐带的好。” “话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是咱们小鹿鹿给格格长了脸,你们说,有多少粉丝是冲着咱们鹿时安来的,你们说是不是啊?”那人酒气熏天,转头向身边寻求认同。 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附耳对他说了句什么,那人一挥手,把人给推开了,“谁喝多了?我这是高兴!来来来,都进来,你们来得晚了,这儿都酒过三巡了,你们才到,得罚!得罚!” 几个女孩被工作人员簇拥着,进了喧闹的酒会现场。 那儿早已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寓言的巡回演唱会一票难求,一个月时间下来给公司和资方赚得盆满钵满,今儿的庆功宴本就是冲着找乐子来的,自然都敞开了喝。 一小时前,刚发现新人捅出“篓子”来的时候,在场的一帮大佬还曾兴师问罪,结果没想到不过半小时热搜就自发的被顶了上来,鹿时安和Kiyu的合体演唱出乎意料受粉丝待见,热度甚至超过了蒋格格一手安排的演唱会热搜。 就比如这位大腹便便的宋董,一小时前他跟蒋格格通电话时还怒不可遏,这会儿就已经笑如山花,完全忘了之前发狠的人是谁。 “来,来,鹿鹿过来。”宋董招招手,让鹿时安到众人中央来,“你们看看,这可是咱们佰晔这么些年来最年轻的女唱作人,她们组合的歌都是出自她手,能写会唱,还长得好看——” “宋董,电话。”就在肥短的手指快要碰到鹿时安的肩膀时,华晁忽然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华晁看了眼浑身紧绷的鹿时安,压低声音说:“跟我来。” 鹿时安如蒙大赦,忙不迭跟着华晁穿过人群,走上露台。 夜风将围绕着她的酒气吹散,鹿时安才觉得一口气喘了过来,如获新生。 “不喜欢这种场合吧?”一边华晁笑问。 鹿时安叹了口气,不加掩饰地点点头。 可是不喜欢也没有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说她了,就连华晁不也得给那位宋董几分面子吗? “今天演唱会上,你和那个歌手,叫……Kiyu是吧?不是提前彩排好的吧。” 鹿时安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蒋格格跟我提过,打算安排沈彩颜和他,”华晁问,“为什么会临时换成你?” 鹿时安抿嘴,“……你为什么不问格格姐,或者问,Kiyu。” “我想听你说,时安,你是我带进这个圈子里的,”华晁微笑,“我要对你负责。” 鹿时安刚要开口,余光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荆屿。 他站在天台门口,逆着宴会厅的灯火,看不清神色,正对着他们。 华晁察觉到鹿时安的视线,也转身,“是蒋格格新签的艺人,刚好,一起聊聊。” “聊什么?”荆屿大步走上前,不动声色地站在他和鹿时安中间,眺望着城市的夜色,“华总很会选地方,这里景色真心不错。” 华晁神色微动,转过身,和他并肩远眺,“是吗?楠都一向很美,这里的景致不算什么,之前带时安她们去过金陵山,那儿俯瞰全城才是真的人间仙境。” 荆屿手里还拿着只空了的酒杯,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是么?那下次能不能也带上我一个。” “当然,”华晁偏过脸,看了他一眼。这新人的侧脸,有三分眼熟,“听说你是刚刚回国,在这之前,我们见过吗?” 荆屿转过脸,正面与他相对,嘴角轻勾,“华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是正常的,毕竟我又不是清纯漂亮的小姑娘。” “荆屿!”鹿时安越听越觉得他话里带话,忍不住低声阻止。 这一声,终于帮华晁找回了记忆。 “是你——” “是我。” 华晁看向他身后欲言又止的鹿时安,眉头微蹙,“几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不像小男孩了。” 荆屿仍是那个浅笑的表情,“您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小了。” “是吗 分卷阅读86 ?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呢,”华晁语气和缓,“毕竟那会儿还要听你妈妈的话,不是吗?哦对了,那会儿不是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要出国治疗吗?现在呢,康复了吗?” “劳您记挂,”荆屿脸上的笑容渐敛,最终凝成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她已经去世了。” 鹿时安一怔,看向荆屿,刚好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华晁:“……节哀。” 荆屿挑眉,“她解脱了,我没什么可哀的。” 华晁:“……” 聊天最怕遇见三言两语就把天给聊死的。 蒋格格签下的这个新人,显然就是个中翘楚。 就连华晁这种长袖善舞的,在他面前也得甘拜下风,一时间天台上的三人相对无语。 只听宴会厅忽然传来那位宋董浑厚的声音,“Kiyu呢,喝了一半,人呢?” 有人说:“在天台呢!”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那位大腹便便的董事长来到天台上,一见到荆屿,宋董立马眉飞色舞地举杯,“怎么喝一半人跑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跟人喝这么投缘过,过来过来,今儿个咱不醉不归啊。” 说了一半,他忽然看见了荆屿背后的鹿时安,顿时眼睛一亮,“小鹿鹿也在,快,再拿个杯子过来,一起喝。” 鹿时安刚想找托词,只见面前的荆屿已大步走上前去,拿自己的酒杯从宋董的杯子里接了半杯酒,一饮而尽,“她个小姑娘会喝什么酒,不尽兴。还是咱俩喝,一醉方休,我还想听宋哥说说往事风采——” 人说着,已经勾肩搭背地返回宴会厅去了。 鹿时安却仍旧一口气吊着,放不下来。 “几年不见,变了个人似的。”身后,华晁感慨。 鹿时安没有说话,可眼底写着隐忧。 她知道,荆屿没有变,他从前在学校里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但和酒吧里的那群人却能称兄道弟,说白了他不是不会社交,而是懒得敷衍。 而这会,他会迎合宋董,无非是为了帮她脱身。 她懂。 但是懂也没有用。 一场庆功宴,鹿时安心不在焉。 远远地看着荆屿与人觥筹交错,桃花眼尾都泛着红,显然已经喝得有三分醉意了。 “鹿鹿,走吧,我们先撤了。”蒋格格也被灌了些酒,勉强打着精神也要把手底下几个小姑娘从这复杂的地方带走。 鹿时安、井洁、艾欢被蒋格格带出了大厅,唯独沈彩颜不知去了哪儿,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不管她了,多半是赌气先走了。”蒋格格揉着太阳穴,“先送你们几个回家。” “那……Kiyu呢?”鹿时安轻声问。 “他一个男孩子怕什么?放心,老宋不喜欢男人。”蒋格格扶着栏杆,“发什么呆呢,鹿鹿?” 鹿时安犹豫了一下,“我,落东西在上头了,去拿一下,很快就下来。” 蒋格格挥挥手,“你去吧,赶紧的,我们在车上等你啊。”说着,一首拐着艾欢,一手搭着井洁,摇摇晃晃下楼去了。 鹿时安见她们走远,才快步往楼上跑去。 刚离开的时候,她看荆屿俨然已经有醉意了,她得把他带走……起码,带着离开楼上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跑到闭合的宴会厅门口,鹿时安刚要伸手推门,忽然被从身后一搂,捂住了嘴。 酒气弥漫,手掌冰凉。 她刚要咬人,就听耳畔传来略带鼻音的清冽男声,“回来……是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明儿见XD ☆、食髓知味(41)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荆屿的声音并没有改变太多。他声线低, 略带鼻音, 说话的时候总给人种只说给你一个人听的错觉。 有时走在路上会听见相似的声音,鹿时安总会无意识地回头, 可总也不是荆屿。 久而久之, 尽管很久不见, 这声音却依旧熟悉。 “怎么不说话?回头来是找我吗?” 身后有浓郁的酒气,连带说话时候口齿都有点不清,也不知道到底陪着那位宋董喝了多少? 她为什么不说话?被捂着嘴巴,他自己说来试试呢! 鹿时安哼唧了一声,小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荆屿这才反应过来, 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低笑,“不好意思,忘了。” 鹿时安转过身, 刚好看见他蹙起眉头, 很难受地打了个酒嗝, 大概是怕她嫌弃味道, 特意撇过脸去,但等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不舒服的表情已经掩去,只剩眼底狂风过境般的汹涌情绪,任他面上如何冷静,眼神仍是狂热的。 该怎么形容呢? 久旱逢甘露, 不过如此。 “你怎么喝成这样……” 他眼角眉梢都是异样的红,染上的酒气从每个毛孔往外发散 分卷阅读87 着,纤薄的唇也是红得仿佛抹了殷红的唇彩,与苍白的肤色形成妖冶的对比。 荆屿扯了下帽衫的领口,捺扣吧嗒松开了,大V领顿时左右敞开,露出锁骨和大片肌肤。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里呈现出一块又一块的红斑。 他无意识地挠着绯红的肌肤,留下更触目惊心的指痕。 “没喝多少,这才哪儿跟哪儿?”说话间,他的脖子上已经又留下两道红印。 鹿时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道:“别挠了,都成这样了!你是不是酒精过敏?怎么会这么红,身上呢?其他地方痒不痒?” “痒。”荆屿低头看了眼被她握住的手。 “还有哪儿?”鹿时安已经在琢磨着,要不然让格格先送荆屿去医院吧,万一真酒精过敏,明天就得肿成猪头没法见人了。 “还有这里。” 鹿时安一愣,手已经被他带着,落在左胸口。 帽衫很薄,贴在肌肤,胸口的激烈的搏动隔着薄薄的布料撞击着鹿时安的掌心,一下、一下,像密集有力的鼓点。 她顿了一下,很快地回过神来,松开手,背到身后,惊慌失措地几乎结巴,“你、你得去医院,车在楼下,你跟我走,去医院。” “不去。”答得斩钉截铁。 鹿时安抬眼,“为什么不去?” 四目相对,桃花眼底的光吓得她立刻又怂了,垂下脑袋,喃喃道:“为什么不去?你不可以再喝了,否则会出事儿的。之前、之前华总有次喝得皮肤发红,后来肿了好多天,差点耽误事——” 她说了一半,肩膀忽然被人给掰住了,荆屿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华总?你跟他很熟啊?” 他手下力气不轻,鹿时安明显能感觉到骨骼相碰的硬度,她不得不抬头,面对着他,“华总是佰晔的老板之一,也是寓言的主要投资人——” “这我知道,”荆屿打断她,“我问的是,你个人、跟他很熟吗?” 熟、熟吗? 应该是熟的。 这五年来,多亏华晁四处照应,还把她交给业内最厉害的经纪人之一带着,才让她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虽然钱没挣多少,但起码事业学业都没有耽误。 寓言少女组人气不差,公司待她们也不薄,有单独的练习室和独立的工作团队。而华晁工作虽忙,但总是见缝插针地找时间来探班,甚至不要手底下的人,直接自己带队演出。 要以见面次数来衡量的话,他大概是这五年里鹿时安最熟悉的异性了。 “还可以,挺熟的。”鹿时安如实回答。 话音刚落,肩头的力道就更重了。 “疼……”她挣了一下。 荆屿却没松劲,俯下头,贴近她,哑声道:“有多熟?比我……跟你还熟吗?” 他靠得极近,略带酒气的呼吸几乎落在鹿时安的眼睑,她只觉得脸不争气地一点点烫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 没有,没有他和她熟。 差得多了…… 华晁没有牵过她的手,没有吻过她的眉眼和唇,更没有对她说过“喜欢”。 可是,这重要吗?就算她和华总不熟,也好过跟荆屿之间的绝无可能,不是吗? 鹿时安知道荆屿是真醉了,所以才会这么没有分寸。 就算别人不知道他俩的真实关系,他总不会不知道吧?既然知道,还这样—— “比我俩熟,”鹿时安说,“他是好人,对我也挺好的。” 荆屿看着她的眼睛,眼睛微微眯起,忽然低下头去,松开了她的肩膀,笑了下,“真的吗?” 鹿时安喃喃,“当然是、真的。”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秒。 荆屿忽然弓起背,向她跨了半步,从下往上贴上了她的唇,酒气立刻从相接处渗进鹿时安的口腔,带着他灼热的气息和温度,充满了掠夺性。 那一瞬,她几乎想抬手抱住他的背。 但是理智很快回到脑海里—— 他是醉了,可她还醒着啊! 鹿时安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用力之猛,甚至将毫无防备的荆屿推得背撞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抬头,手背揩过唇瓣,俨然有一丝血迹,被咬破了。 鹿时安这才察觉到口中的淡淡的腥气,“……对、对不起,我没想——” “时安?” 鹿时安一回头,只见华晁和几个同僚正推门出来,也不知道看见了多少。 她慌了神,连忙和荆屿拉开了距离。 这个小动作落在荆屿眼里,眸中的幽暗一闪而逝。 华晁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鹿时安脸上,“怎么还没回家?格格没送你们吗?” “格格姐在楼下,我、这正要走。”鹿时安慌乱地解释。 “那正好,一起吧。”华晁走了两步,回头看她,“怎么还愣着?走吧。” 分卷阅读88 鹿时安转身,又顿住,回头看向荆屿,“一起吧?” 华晁看了荆屿一眼,将左胳膊弯上搭着的西装换了个边,“Kiyu刚回来,还没有配车和助理吧?住哪里,搭我的车好了。” “不用了,”荆屿眼眸微垂,“不劳华总费心,我自己走。” “你喝多了。”鹿时安低声说,“一个人不安全。” 荆屿眼一抬,半是戏谑,“那你送我好了。” “我……”鹿时安语塞。 两人之间的互动被在场众人看在眼里,华晁眉头微蹙,对身边同僚说:“你们先走吧,这两个小朋友我负责送回家。” 于是人都散了,走道上只剩华晁、鹿时安、荆屿三人。 华晁理了下衬衣领口,看向荆屿,“时安已经不是你从前那个小同桌了,说话做事之前,麻烦你多替她想想,多少记者的眼睛盯着,今天你在这儿闹出点风吹草动,明天就能给你放大一百倍推上八卦周刊的每个封面,充斥在互联网的每个角落,这道理,我希望你懂。” 荆屿眉都没动一下,“道理我懂,但不知道华总你懂不懂。” 三言两语,空气中的火|药味儿都快盖过酒气了。 鹿时安忙着圆场,扯了下荆屿的袖子,“走了,格格姐该等急了。” 华晁晃了下手机,“我跟格格说过了,你俩我送。” 鹿时安刚愣神,手机响了,翻出来一看,是格格发来的。 【华总说他送你,我们先走了。他送我放心,好好把握。】 余光里看见肩头有什么靠近,鹿时安一回头,恰好看见荆屿凑在她肩头看呢。 鹿时安:“……” 荆屿站直身子,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恭敬不如从命,请吧,华总。” 鹿时安:“……” “你什么表情?是华总非要送,盛情难却。”荆屿手抄在裤兜里,走在她身侧,一脸不以为意。 鹿时安无奈地跟在华晁身后下楼,余光看见荆屿又很不自在地挠了几次脖子,明显是真的不舒服,可她正眼看过去吧,他就又满脸若无其事了。 真是别扭。 一如既往。 上了华晁的车,七人座,鹿时安和华晁坐在并排,荆屿坐最后。 华晁问:“Kiyu你家住哪儿?还是住酒店?” 荆屿随口报了个地址,连鹿时安都意外地回头去看他。 华晁蹙眉,“这不是时安家吗?” “那条街被她家包圆儿了?”荆屿仰面,闭目养神,“不带我在旁边小区买房?” 华晁对司机说:“那先送时安回家。” 司机搭了声,“好嘞。” 后排,闭着眼睛的荆屿抬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鹿时安的后脑勺——连司机都知道她家住哪儿,看来没少接送,嗯? 车停在鹿时安家小区外,华晁问:“要不要送你上去?” “我没喝多少酒,清醒着呢。”鹿时安下了车,扶着车门道谢,“谢谢华总、李师傅,今天麻烦你们了。” 华晁说:“到家给我发个微信,说一声。” “好的。”鹿时安犹豫了一下,目光从最后排仍闭着眼的男人身上扫过,“那我走了,再见。” 华晁:“上楼注意安全。” 鹿时安:“嗯。” 临走,又看了荆屿一眼,他像压根没听见她下车,动都没动。 鹿时安慢吞吞地走进小区,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那家伙……是喝高了,所以睡着了吗?不知道等会能不能找到家,万一真是过敏怎么办?他妈妈不在了,家里怕是也没人能照顾他了吧? 到了家,鹿时安给华晁发了个微信,【今天谢谢您,我到家了。】 那头很快就回复过来了,【辛苦了,早点休息。】 她把手机扔在床上,赤脚跑进浴室冲澡。 脱了外套才发现,肩头竟还红着——被那个没轻没重的家伙给捏的。 不由得又想起他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不应该存在的吻,热烈、不容推却…… 砰!砰! 鹿时安先以为是听岔了,关了淋蓬,侧耳一听还真是家门被人用力地拍打。 她裹上浴巾,跑到门边,“谁啊?” 鹿煜城和时念不在本地,还有谁会这大半夜的来敲门? “开门,是我。” 突突、突突,心跳剧烈加速。 鹿时安扶着浴巾,“这么晚,你、你回家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开门……”外面荆屿的声音沙哑,带着难熬的痛楚。 没等鹿时安再开口,只听一身闷响,不知什么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屿哥追妻36计 ☆、食髓知味(42) 鹿家的楼梯道灯是声控的,鹿时安拉开房门的时候, 楼上下的灯已经都亮 分卷阅读89 了。 灰色帽衫的男人卧在门边, 蜷着身子,手抵着胃, 一动不动。 “荆屿?荆屿!”鹿时安蹲下||身, 拨开他的肩, 明明刚冲过澡又吓出一身汗。 可是荆屿还是蜷曲着,纹丝不动。 “……你别吓我啊,你说句话,不行、不行我去打120了。”说着,鹿时安转身就要进门拿手机, 结果手腕被人一把攥住了。 她回头, 只见伏在门边的荆屿抬起眼,沙哑地说:“还活着呢,别折腾, 再折腾真得死了。” 鹿时安又急又怕, “那你干嘛不理我?” 荆屿拽了下她的手, 示意她拉自己起来。 鹿时安不情不愿地拽了他一把, 他另一手扶着墙好不容易站起来,一偏身,就挤进客厅了。 “……荆屿!” “嗯,听见了。”荆屿揉了下耳朵,“喝酒不影响听力,你声小点, 当心把邻居都叫出来。” 鹿时安一激灵,见他已经晃晃悠悠瘫进沙发里,又气又急,生怕真惊动了隔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转身把房门给带上了,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睇着他,“你喝醉了不去医院、不回家,跑我这儿来干嘛呀?华总不是送你回家了吗?” “华总、华总,”荆屿一手抵着胃,一手捏了捏鼻梁,“怎么三句半话不离他?” 鹿时安一哽,“离不离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抬手指着墙上的挂钟,“你看清楚,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你跑我这儿来,万一要是被人拍着了,明天就绯闻漫天,格格都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荆屿松开揉鼻梁的手,眸光从她因为焦急而泛红的小脸上扫过,“如果你一直穿这样子在我面前晃,被人偷拍着,才真跳进黄河洗不清。” 鹿时安呆了呆,下一秒,双手抱胸,一声惊叫哽在喉头,飞奔逃回了浴室。 浴室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了。 荆屿朝后一仰,面朝着天花板,盯着上面熟悉无比的吊灯。 五年了,鹿时安的家一点儿也没变。 头顶的这盏灯,曾经扑满了飞虫,小姑娘偶然发现了嫌恶心,自己不敢动手,于是硬是戳着他爬上去把灯罩取下来清理。 他存心逗她,于是拿着又是灰尘又是虫子尸体的灯罩追着她满屋子跑,最后把小家伙堵在阳台无处可躲,闭上眼睛视死如归,他却把灯罩背在身后,弯下腰轻轻吻了她的眼。 灯还是那盏灯。 小姑娘,却不知道还是不是他的小姑娘。 鹿时安换上严丝合缝的睡衣走出浴室的时候,就看见荆屿仰面躺在沙发上,对着吊灯怔怔出神。 平心而论,他比少年时期更有味道,岁月沉淀了曾经的青涩,只剩下那些磨不平的棱角和骄傲,让他看起来更叫人心动。 难怪当初井洁搜索了一下Kiyu的资料,就感慨这人就算不会创作,靠脸也能刷出一片天地来。 “你还要在我这儿躺多久?”鹿时安倚在门边,问。 荆屿就像没听见,动也不动。 她没办法,只好自己走上前,动手拉他起身。 谁知道不碰还好,肌肤相触,才发现他的手越发冷了,凉得让人心惊。这是八月的楠都城啊,就算是晚上也暑气尚存,他怎么会这么冷? 鹿时安俯身,细细看他,才发现他的发际线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有些已经顺着下颌,打湿了灰色的帽衫,湮出一片水渍来。 “你怎么了?怎么淌这么多汗?”鹿时安匆匆去茶几上抽面纸。 “别走。”荆屿盲拉,可是没能拉着她的手,倒是触到了意外的柔软,顿时被惊吓得睁开眼,弹坐而起,磕磕巴巴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鹿时安脸色绯红,咬唇,躲开了他的视线,把面纸递过去,“擦一下汗。” 荆屿接过来,揩了揩额际的汗,“……没用,淌得比擦得快。” 果然,刚揩过汗,就又滚出汗珠来。 “你到底是这么回事?”鹿时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说去医院吧,你非不去。” “酒寒,胃疼,倒冷汗。”荆屿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会呢?” “之前酒喝多了,落下的老毛病。”他闭上眼,似乎又倒吸了口气。 鹿时安记得从前荆屿虽然会喝酒,但并不贪杯,更别提喝多伤胃了,“为什么会喝多?跟谁喝?” 荆屿睁开眼,嘴角微勾,“小矮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这个圈子吗?” 鹿时安没说话,她知道的,多如牛毛,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能站在舞台上的不过凤毛麟,大部分人在酒吧的昏暗灯光里、桥头堡的路灯下,一辈子,连一首歌也传不出去。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能帮得上忙的爸妈。”荆屿说了一半,眉头一挑,显然胃又抽痛,“不喝酒,怎么和那些人结交?没人帮你,怎么可能挤进这个圈子里?” 鹿时安想起刚刚庆 分卷阅读90 功宴上,他和那个宋董觥筹交错的模样,心脏疼了一下。 “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荆屿松开抵住胃的手,“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 鹿时安:“……” 可她怎么觉得,其实就是呢? “我来就想跟你借浴室用用。”荆屿嫌弃地拎了下汗湿的衣裳。 鹿时安撇嘴,“你家没浴室吗?” “我从前住的阁楼吗?房东都搬走了,哪还有家?” “……你回国来,总有住的地方吧?” “蒋格格让我自己找酒店住,住一天找经纪公司报销一天费用。”荆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白花花的纸来,往茶几上一放,“不住就当白赚。” 鹿时安懵懵地展开纸卷一看,是酒店开的收据,一沓,已经快半个月了。 “你回国开始就住在酒店?” “嗯。”荆屿站起身,“待会再聊OK?衣服黏身上,难受得很。” “……反正有公司报销啊,为什么不住?哎,你去哪呀——”鹿时安追在荆屿身后,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摆,“我可没答应借你浴室的。” 荆屿低头,看了眼攥着自己衣摆的小手,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我回国来参加比赛是自费,”他缓缓说,“目前还没拿到最终名次,和蒋格格签约也还一分钱都没拿到,穷得快要喝西北风。现在能不住酒店,省几百是几百,起码能去买点演出的衣服……小矮子,你懂我意思吗?” 鹿时安慢慢松开手,声音越发没底气,“这、这样啊。那好吧,冲个澡你就走——” 话还没说完,她差点儿咬着舌头。 荆屿双手扯住衣服下摆,朝上一掀,直接在她面前把灰色帽衫给脱了。 也许是澳洲的阳光太烈,也许是他户外运动得多,也许是为了出道做了不少健身……总之,眼前的年轻而线条凌厉的身躯超越了鹿时安的想象。 不,不不,关于这个,她从来也没什么想象的。 真的,没有。 不能有。 “你不能进浴室再脱吗!”鹿时安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可是荆屿一把将脱下的帽衫塞进了她怀里,难受地挠着脖子上的红痕,轻车熟路地往浴室走去,嘴里说着:“替我找个什么衣服套一下吧,我总不能洗完澡光着出来。” 鹿时安:“……” 等浴室门关上,她忽然反应过来。 “演出的衣服明明都是公司提供的好嘛!你忽悠我?” 背靠在浴室门上的荆屿嘴角勾起,假装没有听到。 不算大的浴室干净整洁,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鹿时安独自在家,所以入目都是小女孩用的瓶瓶罐罐,空气里也是浅浅的花香气,是她身上总带着的清香。 这么多年了,她连爱用的沐浴乳都没改过。 都说如果一个人念旧,对人、对物都是一样的。 那她是不是也一样? 淋蓬头洒下的温水冲去了身上的酒气,荆屿又把水温调高了,对着上腹冲刷,热度缓解了胃的绞痛。 之前跟鹿时安说的那番话,骨子就是想装可怜,让她收留自己。 但并不是瞎编,这五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居无定所,浑身是病。 咚,咚。 浴室的门被敲响了,鹿时安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衣服给你放门口了,你待会自己拿——” 刚想放下衣服走开,就听门锁咔哒一响,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荆屿的声音湮着水汽,低低的、湿润的传了出来,“放洗手台边吧。” 鹿时安倒吸了口冷气,“还是放门口吧。” “你是要我现在直接出来拿?” “不、不是,”鹿时安一紧张,就结巴,“你别出来!我放水池上,我不看你,我保证。” 她像个小贼似的,提着脚步走进水汽氤氲的浴室,连一丝儿眼神都不敢乱瞄。 本想把换洗衣服和毛巾放在水池边,就离开的,结果却乍一眼看见了挂在水池边的东西。是什么?她琢磨着自己不爱黑色,家里没有这种东西啊,两根手指夹起来,刚想悄悄扔进水池边的脏衣篓里。 “那是我的。”荆屿的声音从淋浴间里穿来。 鹿时安手一抖,手里的东西吧嗒掉进了脏衣篓,刚好压在她换下的白色T恤上。 舒展开,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还真……是他的。 有没有地洞? 她想钻进去,立刻,现在,马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青岛的小渔村里待着,日万是日不动啦,只能日更~ 说好的,后半部分的娱乐圈会越来越甜 谢谢支持,爱你们, 今日份的糖送上,七夕快乐喔! 分卷阅读91 ☆、食髓知味(43) 眼看着那丫头逃命似的从浴室里退了出去,荆屿忍不住抹了把脸上的水, 眉眼间的酒意已散, 剩下的全部都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片刻后,荆屿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沙滩裤, 趿拉着浴室的拖鞋走进客厅。 就看见抱着抱枕, 坐在沙发里正襟危坐的鹿时安, 明明听见他来了,却还眼观鼻、鼻观心,宛如入定。 “这衣服是谁的?” “我爸的。”鹿时安眼皮子都没抬,说完,忽然想到那也是他爸呀, 不由得抬眼, 偷偷打量荆屿的反应。 但没想到,他神色如常,压根没有半点异样。 “你坐那儿。”鹿时安指着离自己最远的沙发, “我有话跟你说。” 荆屿拿毛巾揩着头发, 依她说的, 落了座。 因为刚冲过澡, 原本被发胶竖起的头发此刻柔软地伏在额前,淡化了他身上的凌厉,乍一眼看起来竟有三分乖巧。 不过,鹿时安知道这是错觉。 他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乖不过三分钟, 一秒变脸,说亲就亲,跟大尾巴狼似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烦躁得不行。 明明清楚两个人之间就是不能对外公布的兄妹,为什么还是忘不掉那些不该存在的亲密呢? 鹿时安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咕噜噜灌了几口,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刚好,这会没有外人,咱们就把话敞开了说,好吧?” 荆屿“嗯”了声,“你说。” 那声音跟带了小钩子似的,搅得鹿时安心乱如麻。 妖孽。 从小妖到一把年纪了,还妖。 想到这妖孽迟早得被其他女孩儿给收了,鹿时安喉咙口发干,恨不得立马把对面坐着的人打包扔到门外去,眼不见为净。 她润了下唇,斟酌着用词,“我俩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可自己心里总得有数的,你说对不对?” 荆屿停下揩头发的动作,放下毛巾,桃花眼微挑,“我俩的关系。我俩什么关系?” 鹿时安憋得脸都红了。 同父异母的兄妹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他当年不就是因为无法面对这个,才不告而别的吗? 虽说这么些年,她怕鹿煜城和时念尴尬,从来不曾主动戳破这层纸,可她没少听见鹿煜城私底下跟时念提起荆屿母子。 她知道鹿煜城虽然碍于公众身份,不能认他们母子,但一直尽力在帮忙。 鹿煜城都不敢公布,她和荆屿怎么可能公开呢?这道理她明白。 但就算不公开兄妹关系,总不可能像小时候不懂事那样,总亲亲抱抱,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不是吗? 等不到鹿时安的答话,荆屿眼神里的雾色愈浓。 他将毛巾折起,放在沙发扶手上,身子朝前,与她四目相对,“那个华晁,说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可以谈恋爱,否则万劫不复。” “没,没那么夸张。”只是她也没想过要谈恋爱,跟谁谈啊? “那为什么蒋格格安排沈彩颜带我,却没有安排你?” 鹿时安认真地想了想,“大概觉得我不会谈恋爱,演了也不像。” “你不会吗?” 鹿时安一哽。除了上学时那点懵懂的小心思之外,她确实不会谈恋爱。在圈子里这么些年,也见过不少万人迷的男爱豆,可她总觉得也不过就那样嘛……还没有曾经的那个少年一半好看,所以才会被井洁说成对“男|色”没有兴趣。 “……不怎么会。”鹿时安老实回答。 “五年了,就没谈过恋爱吗?” “考试、念书、写歌、演出——忙都忙死了,哪有闲工夫谈恋爱?”鹿时安嘟囔着,“何况,跟谁谈啊?” “……华晁?” 鹿时安一惊,“他就是公司的领导而已。” 荆屿垂眼,忽然从沙发起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鹿时安吓得把抱枕往怀里一抱,往后躲去,“你、你|干嘛?” 荆屿俯身,拿起她刚放下的玻璃水杯,一仰而尽,然后捏着水杯居高临下地睇着她,嘴角微挑,“你以为我要干嘛?” “……那是我的水杯。” “我以前就用过。”理所当然。 鹿时安:“……” 不是!她明明是想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理清,不可以再这么牵扯下去,这是有悖人|伦的!怎么越搅越暧昧了呢! “荆屿,我们不可以再这样——”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鹿时安的话。 她吓得脸一下都白了。 难道是鹿煜城和时念临时提前回来了吗?她声音略带哆嗦,“谁、谁呀?” “是我,鹿鹿,你还没睡吧?开个门。”蒋格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分卷阅读92 鹿时安回头,满眼惊慌地看向荆屿,比着口型说:怎么办? 荆屿耸肩,站起身就往玄关走。 鹿时安吓得魂儿都要没了,连忙冲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把人往洗手间里推。 “你在干嘛?外面热死了,快来开门啊。”蒋格格不耐烦地又敲了敲门。 鹿时安忙说:“我洗澡呢,擦一下、就来啊!”说完,又压低了嗓门警告荆屿,“你千万不许出来,听见了没?” 两人之间贴得极近,近得连她鼻梁上细碎的小小雀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荆屿一言不发,低头凝着她,好像下一秒,随时都会低头吻她一样。 鹿时安慌了,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无声地说:听见没? 荆屿这才眉眼微弯,颔首。 鹿时安小心翼翼地掩上了浴室的门,冲过去给蒋格格开门。 “哎,都是女的,裹个浴巾先给我开个门不行吗?”蒋格格拿纸巾扇着风,走进客厅,仰头对着空调乘凉,边说,“还非穿戴这么整齐才出来见我呐?” “应该的……对格格姐要尊重嘛。”鹿时安打着哈哈。 蒋格格在荆屿刚坐过的沙发上落了座,四处看了眼,“住你爸妈家,还不如住公司给租的屋呢,宽敞。” “我觉得这儿虽然小,但好歹是自己家,还是舒服点儿。” “有水吗?晚上喝多了,有点上头。” 蒋格格作势要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水,没想到鹿时安慌里慌张地挡在了她面前,“格格姐你坐,我给你倒水,你坐着,别动——” 回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小姑娘,蒋格格老怀甚慰地感慨道,“队里四个女孩儿,就属你最知道疼人。鹿鹿,要我说,你其实真不用为了这队伍死撑着。” 鹿时安把柠檬水端过来,放在蒋格格面前,“我没觉得自己在撑啊。” “你人气高,单飞没什么问题,硬要拖着其他三个一起,曲风受限不说,实际到手的酬劳也低不少。”蒋格格抿了口柠檬水,舒坦地呼出一口气,“这话由我说,你可能觉得假,毕竟寓言是我一手带大的,但我不光是你们的经纪人,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姐姐,对我来说你们不是摇钱树,是一个个未来可期的苗子——艾欢擅长跳舞,井洁有时尚触觉,你就更不用说了,能写会唱,反倒沈彩颜,她出道时是靠着够美够野够艳,但年年选秀出来的新人不要太多,能取代她的新鲜面孔比雨后春笋都多,我不能不替她多筹划。” 鹿时安坐在她对面,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指,“我明白,格格姐,所以你才会安排她跟……Kiyu。” 蒋格格敛起刚刚的伤感,凝着她,“你懂得我的苦心就好,将来你们四个小姑娘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我得替沈彩颜备好出路。” “出路?” “圈子里许久没有高人气的男女组合,尤其是颜值双在线的CP组合。” 蒋格格刚说完,就看见面前娃娃脸少女仿佛被定格了。 “鹿鹿?”蒋格格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又没喝多少,发什么呆呢?” 鹿时安舔了下唇,“格格姐,你要让颜颜跟Kiyu组CP?不是一时带一下人气,是要长久——” “刚开始当然不能说死喽,”蒋格格抿着水说,“今天演唱会,让他俩互动本来就是试水,看看粉丝的反应再决定,没想到……哎,Kiyu这死小子,真是气死老娘了。” 听见蒋格格抱怨,鹿时安心一惊,不由自主地朝浴室方向瞄了一眼。 哪知蒋格格像是被暗示了,忽然站起身,“我去上个卫生间,真喝多了——” “等、等等!”鹿时安一把拉住她,差点把圆润的经纪人蒋小姐拽得跌进沙发,“我有事想问你,格格姐!” 蒋格格狐疑地看她,“问什么这么着急?” 鹿时安哪里想好要问什么呀,只想拖住她罢了,“那以后颜颜要是真的跟Kiyu组团,我们其他人怎么办?” “艾欢走舞曲风,不愁没综艺上,井洁代言和杂志邀约不缺,唱歌可以当成副业,”蒋格格拍了下她的手背,“至于你,没有拖累,可以专心创作,想写什么样的曲子都可以,反正你都能演绎得了,单飞之后榜单成绩只会走高——更何况,还有华晁挺你。” 突然听见华晁的名字,鹿时安一头雾水,“跟华总有什么关系?” 蒋格格重新坐回了沙发里,语重心长地对鹿时安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姐姐装傻?这么些年了,华晁对你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有人要炸毛~ ☆、食髓知味(44) 五年了,鹿时安还能记得头一次见到华总是在抵达帝都的机场, 她被告知原创曲目涉及抄袭, 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跌跌撞撞, 四下无援。 华晁帮她提了行李, 又顺道送她回酒店, 还主动带着她去找隔壁节目组讨说法,放在偶像剧里就是妥妥的 分卷阅读93 骑着白马而来的王子。 但搁鹿时安这里,他始终只是顶头上司,公司老板,甚至这么多年来, 对他的称呼也只从“华经理”升格为“华总”。 其他的心思?华晁有没有鹿时安不能确定, 但起码她没有。 眼见着鹿时安满脸茫然,蒋格格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 圈子里管你们这些选秀出来的艺人叫什么?叫娃娃机艺人——夹出来的时候兴奋得像中了彩票, 但搁家里要不了24小时就没了新鲜感, 转头到落满灰都未见得再拿起来抱一次。” 这说法听着凄凉, 但其实鹿时安并不太懂。 她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没经历过太多风浪,也不曾被市场遗忘。 蒋格格接着说:“没听过吧?那是因为没人会在你眼前提。且不提你爸妈在音乐圈子里的地位,就光华晁在背后替你遮风避雨,挡了多少明刀暗箭,也没人会让你不舒坦。可是你知道吗?当初为了签下你, 华晁跟公司上层差点没撕破脸。” 鹿时安微愕,当年她拿了Forever Girl的全国第二,被华晁说服签了约,后来成为寓言少女组的一员,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没什么波折。 “公司本来不打算签你,反正你那会儿也未成年。”蒋格格回忆着往事,“再加上你自己当初也没什么配合热情,高层觉得少女组合三人刚好,四人嫌多,不打算加上你。是华晁拿自己在佰晔的前途作保,打包票你一定会成为整个寓言的灵魂人物,家喻户晓,成为佰晔旗下最有前途的艺人——否则他就引咎辞职,如果哪天你待不下去、离开了佰晔,那天也将是他辞职的日子。” 鹿时安听得直愣,这些事从来没有人对她说,就连华晁自己也没流露过一星半点。他总是说公司看好她,愿意给她资源和时间,让她做自己喜欢的音乐,让她不要有负担,认真做音乐就好。 如今听蒋格格这么说,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每次回公司开会,只要有高层在场,华晁就一定会陪同,坐在她们身边。 “不过好在,你够争气,华晁才能因为知人善用,这些年平步青云,走到如今的位置上。”蒋格格笑了下,“鹿时安,要我说啊,他不仅是你的伯乐,也是你命中的贵人。” 鹿时安喃喃,“是啊,华总真的帮了我很多,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他才不要你谢!”蒋格格失笑,“你还不懂他要的是什么吗?” “啊?”鹿时安懵了,隐隐觉得接下来的对话危机四伏。 蒋格格指着鹿时安的左胸口,“鹿鹿,你扪心自问,五年了,你可曾看到华晁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不管是女明星,还是女同事,有吗?” 鹿时安茫然,“没……” 蒋格格得意,“没有吧?” 鹿时安:“不是,我是说没注意……” 蒋格格:“……” 三秒真空,蒋格格一脸怒其不争,“人心都是肉长的,鹿时安,华晁他对你好不好,我一个人外人都看在眼里,你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我知道华总对我挺好的,”鹿时安脸都红了,“可我也只能好好做音乐,不丢他的人,其他我给不了啊。” “为什么给不了?”蒋格格一针见血地问,“你这大学都快毕业了,也没谈过对象不是吗?没谈过,你怎么知道心里头喜欢的是哪样的?” 可她知道自己喜欢哪样的。 做的多说的少,一副驴脾气,年少不羁爱音乐,拨弄琴弦的时候像在抚弄情人心弦,抬眼看人时桃花眼里像蓄着春江水,和人说话时就像情人在耳边低语。 没头没脑地闯进她的生命里,然后又匪夷所思地以“异母兄妹”的身份猝然离场的那个少年。 蒋格格见她愣神,反倒意外,“……等会,鹿鹿,你心里头该不是真的有人了吧?” “没有的事!”鹿时安矢口否认。 就算有过,那也是过去式了!他们没可能,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既然没有,就考虑一下华晁——” “怎么没有?” 突兀传来的男声,吓得蒋格格一个激灵,鹿时安更是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箭步冲向浴室,试图将已经被推开的浴室门重新堵上。 奈何力量悬殊,小鹿鹿同学的反抗很快就宣告了失败。 蒋格格目瞪口呆地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年轻男人,从她爱将的浴室里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竟还牵着小姑娘的手?! “Kiyu?”蒋格格拿手背揉了下眼睛,生怕是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是我。”荆屿低头,看了眼试图从自己掌心挣脱的小姑娘,哑声半是威胁,“别动,再动别怪我把你抱起来。” 这招管用,鹿时安瞬间蔫儿了,一动不动,心如死灰地看向错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经纪人。 蒋格格失语了整整半分钟,好容易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来讲,鹿时安,我要听你讲。” 鹿时安委屈得都快要哭 分卷阅读94 出来了,“他喝多了,胃疼,倒我家门口,说冲个暖水会比较舒服,所以我才把浴室借给他用。” “这不是关键,”蒋格格感觉自己的脑仁疼得厉害,“第一,他怎么会认识你家?第二,他怎么会牵着你的手?第三,你跟我说老实话,演唱会上那一幕是不是你俩早就计划好了的,啊?” 鹿时安被她一迭声的质问给弄得发懵,一时不知从哪个问题答起,只知道她格格姐离发飙不远了。 “你别问她了,问也白问。”荆屿将手掌收紧,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两只掌心,“鹿时安心里有人,而且有了好多年了……是我。” 不等蒋格格倒吸完冷气,也不等鹿时安开口解释,荆屿又接着说,“我认识这儿是因为五年前天天都来,就差没抱铺盖睡这儿。那会就牵过手,现在牵着是理所当然,所以别再给她跟那个什么华总牵线搭桥,她忙着牵我还来不及,没空搭理那谁谁。” 蒋格格一口冷气分了两段,从鼻腔到胸腔,差点没别过气,“五年前?五年前你俩才多大啊,毛都没长齐,谈个P的恋爱,骗谁呢?老娘入行久了,见的妖魔鬼怪多了去,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跟我搁这儿聊斋!” “她十七,我十八,”荆屿神色平淡,“别你自个儿三十七八单着,就觉得别人十七八不能谈对象。” 眼见着蒋格格脸一阵红一阵白,鹿时安慌了神,连忙在荆屿掌心掐了一把,帮忙打着圆场,“他小时候就不会好好说话,格格姐你别生他气,他没坏心……” 蒋格格拍着胸脯顺着气,半晌才说:“鹿时安,你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可真跟他是一家,帮着护短呐?” 鹿时安一甩手,试图跟荆屿划清界限,然并卵,自然是甩不开的。 她只能气急败坏地瞪对方,可他一脸坦然,全无放手的打算。 “至于今天演唱会上的事,跟小矮子无关,是我自己的打算。” 蒋格格缓缓问,“你管鹿时安叫什么?” 荆屿没答,喊习惯了,一不留神就溜出口。 “她好好一美少女,腰是腰腿是腿的,你凭什么管她叫小矮子,给粉丝听见不喷死你——” “没事儿的,”鹿时安怯声道,“他没恶意,格格姐你就别骂他了。” 蒋格格一撑沙发站起身,手指着对面俩人,“好好好,你是给这混小子灌迷魂汤了,说啥都护着他。” 鹿时安拼命摇头,又听蒋格格接着说:“得,我也不管你俩之前谈过还是怎么着,但从今天开始,出了这扇门,不许再有任何工作以外的牵扯。如果你不想弄得组合解散,还有你,如果不想还没出道就查无此人——你俩,就听我一句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得往前走,朝前看。” 荆屿垂下眼眸,“不可能。” 蒋格格眯起眼,“你这翅膀还没硬呢,就想自己飞了?” “我跟鹿时安分开整整五年,对我来说分了两段,一段是想见不能见,彻夜煎熬,一段是步步为营,一天天向她走近,”荆屿轻笑,“我之所以签在佰晔就是为了鹿时安,如果你是我,还会放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让荆小爷隐婚,地下情?做梦:) ☆、食髓知味(45) 蒋格格自问,带了十多年艺人, 大狐狸小狐狸没少见, 愣头青也撞过不少,但还真没像这会儿这么棘手过。 这么说吧, 鹿时安是她过去五年里最得力的干将, 拿出去说是自己带的艺人, 没少长脸,再加上小姑娘乖巧懂事,从不惹是生非,深得她喜爱。 而Kiyu呢?自打在唱作人综艺里惊鸿一瞥,凭她纵横演艺圈多年的敏锐嗅觉, 就肯定这小子得红, 且不是一点红,得红得发紫。 一则是脸蛋身材,拍偶像剧都不用额外开滤镜, 二则是写歌有才情, 词曲编曲一手抓, 节目上几首歌很快都出了圈, 捞了一大把迷妹。 更重要的,是这男孩身上有种不同于温室花朵的野性—— 就像从悬崖峭壁伸出的枝,韧劲十足,不惧风雨,这种个特质放在年轻的、尤其是英俊得足够靠脸吃饭的男人身上,就会把荷尔蒙翻倍。 这个时代不缺让人迷恋一时的偶像, 缺得是大浪淘沙之后还能留在粉丝心尖儿上的优质偶像。 所以蒋格格才会在发现Kiyu之后,第一时间把人签了回来,甚至等不及他拿下最终名次。 然,她,没想到这特质是把双刃剑。 而第一剑,就砍在了自己人的脑袋上。 “冲着鹿时安回来的?你是要帮她,还是害她呐?她现在好着呢,为什么非得捆绑着你?你俩cp能吸多少CP粉、给她的人气上几个台阶暂且不提,到时候你俩一不留神谈崩了,她还得平白无故掉一波粉。你说她跟你炒这一波,她能图啥?图你长得帅,还是图你没钱、没名气?” 蒋格格这人直来直往惯了,跟手底下艺人说话从来都不带拐弯,只要是她觉得好的,就竹筒倒豆子的 分卷阅读95 数落,但这话落在鹿时安耳朵里,只觉得扎心。 她怕荆屿吃不消蒋格格这路数,当面闹崩了,往后还怎么合作?当下急了,“格格姐,我有数,往后我会多注意,不会让公司和你为难。” 鹿时安说着,推着荆屿往大门口走,“你澡也洗了,酒也醒了,这会儿能走了吧?如果方便的话,替我送格格姐回公寓吧,她也喝多了,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的。” 什么叫她有数,以后多注意?荆屿原是一肚子不满,刚要发作,却瞄见小姑娘拼了命地冲自己使着眼色。那副小模样,令他陡然想起同桌那会,她也总在李淼面前这么替他遮掩。 心一下就软了。 荆屿手扶在门把手上,看向蒋格格,“大经纪人,要我送吗?” 蒋格格金鱼吐泡似的吐了口气,“要!不送难道还把你留这儿过夜吗?” 直看着两人下楼去,鹿时安连着摆手,说“一路小心”,然后钻回屋里,一把关上房门,胸口起伏,瞪着天花板一口大气才终于喘上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她承认久别重逢,仍旧心动,那又如何?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实打实的亲兄妹啊! 鹿时安心不在焉地晃进浴室,捧起水来洗了把脸,才发现脸颊还红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蒋格格的话,还是因为刚被他牵过手。 总之,眼如春水,面泛桃花—— 糟透了。 鹿时安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弯腰打算把脏衣篓里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结果,一眼看见了最上面那件黑色的、不属于她的东西,登时被烫了手似的,丢开脏衣篓,背靠在洗手间的门板上,闭起眼睛深呼吸。 还能更糟一点儿吗? 答案是,可以。 *** *** 蒋格格是打车来的鹿时安家,本来一是不放心,二是想和她聊聊之后的发展——华晁对她有情有义,明眼人都知道。寓言少女组拖累了鹿时安的发展也是事实,解体单飞是必然趋势,作为经纪人,她有义务替手下几个小姑娘设好出路。 而鹿时安最好的出路就是成为华太太,背靠佰晔,写想写的歌,做自己的音乐,势必能登上如今不可企及的高峰。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意外的话。 蒋格格看了眼前排副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蹙起了眉。 原本她当然觉得手底下的艺人有才又有颜是件好事儿,可这会她是真心觉得这人要没长这么张祸国殃民的脸就好了——起码小姑娘对他能有点抵抗力,不是吗? 之前沈彩颜不过是和他见了两面,不光对炒作CP没有意见,甚至还主动问过什么时候再碰面排练,显然是对这小子颇有好感。 如今,连不谙世事的鹿时安居然也着了这小子的道! “Kiyu,你说,我当初为什么要签你啊。”蒋格格叹道。 荆屿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下巴微扬,回头看她,“因为你有眼光。” “少给我贫!”蒋格格半怒半嗔,“我的话你别当耳旁风,真拖了鹿鹿的后腿,粉丝喷不喷死你不提,光是华总和公司这关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华总怎么想我管不着,也犯不着管。”荆屿目视前方,“但如果我真的拖了小矮子的后腿,用不着你开口,我自己解约走人。” 蒋格格一哽,“……解约那么容易?你现在没钱没名气,拿什么解约?况且老娘签你是指望着有福同享,不是让你来签约签约,逗闷子呐?” 荆屿轻笑,没说话。 侧脸在城市霓虹与前车尾灯的映照下好看得过分,就连蒋格格都有一瞬的恍惚,见多了各种帅哥靓妹,她以为自己早就心如止水了呢,还是不经意地被这个不服管教的大男孩撩了一下。 “你跟我说实话,”蒋格格正色道,“回国真是为了她?” “是。” “你在国外……我没记错的话,履历上写也有四五年了。”蒋格格问,“为什么偏偏这会儿为了她回来?她又不是刚出道。” 荆屿沉默了一会,“之前因为一些误会,我一直躲着她。” “现在呢?误会解除了?” “解除了。” 蒋格格反倒纳了闷,“啥误会能误会这么些年?Kiyu,我跟你说,我知道你在国外这些年混得杂,但如今你既然签给我,我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再跟我这儿栀子花茉莉花的就没意思了。真要是因为误会分开,如今想要把人给追回来,你犯得着大费周章地参加个比赛,还要出道这么费事儿吗?” “从前我一无所有,连专职做音乐都不敢想,是那个小矮子把我按在她家的钢琴前,告诉我只要想练琴,随时都可以来。”荆屿侧脸,看着城市明暗交错的灯火,“就像之前你所了解的,我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人和事,只除了——” 大概是碍于出租车司机在场,荆屿没有说出鹿时安的名字。 分卷阅读96 可是蒋格格知道,那个被他隐去的名字是鹿时安。 五年前啊,两个小家伙才念高中吧? “读书时候能有什么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感情?值得隔了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的。”蒋格格不以为然地数落着。 “没什么撕心裂肺,但足够念念不忘。” “不忘什么?” “温暖,等候,家,”他似在自言自语,“那些我原本没有、现在也只有她能给的东西。” 食髓知味,然后,念念不忘。 *** *** 把蒋格格送走之后,荆屿自己也结账下车了。 顺手把帽衫的帽子兜在头上,他掏出手机,随手拨了个短号。 那头很快就接通了,是个清朗的男声,半是调笑,“哎哟我的大明星,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这会儿不是应该跟漂亮MM们喝着香槟、开着庆功宴呢?” “少贫,睡没?没睡出来喝酒。” 宁九打了个哈欠,“干嘛?庆功宴的酒还不够你喝的?” “出不出来?” “来来来,你在哪儿呢?” “你家门口,十字路口。” “知道了,等着啊。” 没过一刻钟,宁九就穿着身嘻哈T恤从巷子里跑出来了,一眼看见靠在墙边的荆屿,立马做贼似的四下张望,“哎我说,你就不怕被狗仔盯上啊?到时候传个什么你是0我是1的,多影响仕途。” “……要传也你是0。” “滚,”宁九没好气地说,“哥比扁担都直。” “那是没吃力,”荆屿站直身子,“给点压力就弯了。” “卧|槽,”宁九用见了鬼的眼神打量着死党,“你去国外这么些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嘴比原来还毒?” “那也要看对谁。” “是是是,也就对你家鹿宝宝不毒舌。”宁九拎拎T恤肩膀,“刚从那么万人瞩目的演唱会场上下来,就找我喝酒,干嘛?被拒啦?还是五年不见,鹿宝宝连你是哪个都想不起来了?” 他说一句,荆屿的脸色难看一分。 宁九撞鬼似的说:“不会吧,真被我猜中了?” 荆屿说:“记不得倒不至于,但她明显躲着我。” 宁九愣了下,换上吊儿郎当的神情,“躲着你不正常吗?五年前不告而别,回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就跑舞台上牵她手的男人,换我,没一巴掌呼你脸上,算给足面子了。” 荆屿冷冷地睇他,宁九乖觉,俩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个×,示意噤声不说了。 “其实我也挺闹不明白的,”宁九勾住他脖子,“当初你妈身体不好,是鹿时安她爸出钱送你们娘俩出国治疗,怎么说也有份情谊在,对吧?就算,确实,她爸始乱终弃不是好男人,也算知错能改吧,而且这事儿鹿宝宝也没错对不对?你为啥走了都不跟人家打声招呼呢?” 荆屿伏在街边栏杆上,不说话。 宁九叹了口气,又说:“那会儿你一狠心,跑了,是不知道小姑娘打帝都回来之后,那个魂不守舍,我都不知道多少次见她站学校走廊上发呆,就盯着我俩平时聊天爱待的那旮旯走神。你说我这么个对萌妹不感兴趣的,看着都心疼,你是怎么忍心干这事儿的!” 荆屿说:“在帝都的时候,我妈说,我是鹿煜城的儿子。” 宁九嘴巴张成了个O型,呆了好几秒,才发出声音,“不是,你再说一遍?我心脏不好,你别吓我,那你这会儿回来干嘛?追鹿时安,这是乱、乱——”伦啊! 荆屿斜了他一眼,“乱什么乱,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走。” 宁九总算理顺了思路,“你知道你俩有血缘关系,没的未来,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就去了国外,死活不给她知道半点消息——这是对的,反正以鹿煜城的社会地位,不可能承认你们娘俩的存在。但你现在,回来,又上赶着招惹人家小姑娘是干嘛?卧|槽,荆屿你不会还琢磨着报复人家小姑娘吧,这都多大人了?不是十七八了,做事儿咱着调点行吗?” 被好友连珠炮似的一通狂轰乱炸,荆屿终于忍不住反手,一胳膊将他押在栏杆上动弹不得。 宁九挣扎着说:“你就算揍我我也得说啊!打这不是人干事儿——” “她不是我妹妹!” 宁九脱口而出,“她自己知道嘛?”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来青岛赶上了台风…… 瑟瑟发抖 ☆、食髓知味(46) “鹿煜城怎么可能让她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她什么也不知道。” 宁九想想也是, “……那你怎么会知道你俩不是兄妹?你把我闹糊涂了。” 荆屿松开手, “我妈临走那晚才承认,之前是讹鹿煜城。” 宁九斟酌了半天词句, 也没能说出话来。于情于理不该对自己兄弟的妈妈评头论足, 但老实说这事儿阿姨做得实在缺德——活 分卷阅读97 生生拆散了一对小情侣不说, 还差点害个知名老艺术家背上出轨的骂名。 但转念一想,就荆妈那精神状况,她就算说荆屿他爹是邻国总统,也不奇怪吧。 真正奇怪的,其实是鹿煜城的态度。 假如荆屿不是他的儿子, 他为什么要出钱、出力地送人出国治病、读书? 如果不是鹿煜城这种态度, 荆屿也不可能对荆姝的话深信不疑、黯然抽身吧? 说到底,奇怪的是鹿煜城。 “那你妈,临走就没跟你说个实话, 你爸到底是谁?” “没说。” “……还真沉得住气。” “要能说, 早说了。”荆屿摸了下鼻尖, “鹿煜城应该是知道真相的, 所以他才会一言不发地受了我妈泼过去的脏水。” “你意思是,”宁九试探地说,“你妈不想你知道生父是谁,而鹿煜城也帮着她隐瞒?” “嗯。” 两种可能,一是那人身份特殊,不可说。二是那人身份见不得光, 不愿说。 无论哪种,随着荆姝的去世,真相就被埋入了故纸堆。 剩下的只有平白被分隔天涯的五年时光,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挽回。 在大洋彼岸的日日夜夜,他看着屏幕里、舞台上熠熠生辉的少女,在无数次的茫然之后才终于决定要回来,要陪她,登上顶峰。 *** *** “所以说,鹿时安既不知道你俩是兄妹的乌龙,也不知道其实是个误会,但还是对你还是不冷不热,爱答不理?”酒吧里,宁九摩挲着酒杯,咂了咂嘴,“那好理解啊!” 荆屿侧脸看他,“怎么理解?” 宁九爽快地说:“移情别恋,不喜欢你了呗。” 荆屿:“……” 眼瞅着好兄弟要翻脸,宁九连忙找补,“但没关系,就凭咱们小屿的魅力,分分钟就能把芳心给抢回来,你说是吧?别丧,这不还有我在吗?替你打听、打听好吧?” “你跟谁打听?”荆屿抿了口酒,“你跟小矮子又没联系。” 宁九嘁了声,拨弄着手机,“我跟鹿宝宝虽然没往来,但我跟她身边人有联系啊。” 荆屿眉头一挑,“谁?” 宁九比了个嘘,拇指划过接通,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个爽朗的女声,“干嘛呀!不知道这个点要睡美容觉?半夜三更地骚扰,不知道的还当你要追我呢。” 荆屿觉得有三分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就听宁九笑眯眯地说:“丁大小姐,你这不还没睡吗?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呢,出来不?酒钱我请。” “——等着,一会儿到。” 电话挂了,荆屿问:“丁蓝?” 宁九耸肩,“鹿宝宝的事儿,除了她还有谁更清楚?” “毕业这么久了,她俩还联系?” “你当都跟你一样无情无义,出了国连根头发丝儿都不知道寄回来?”宁九哼哼,“人家鹿宝宝可念旧了,跟丁蓝姐妹情深,这么些年也没变。” 荆屿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酒杯里晶莹的液体上。 是啊,这就是他的小家伙,善良的,念旧的,温暖得像个小太阳。 不多时,伴随着高跟鞋笃笃笃的声响,一个窈窕的年轻女人将手拿包往宁九面前的桌面上一掇,不由分说地拿起他的杯子仰头一灌,又放下,“要请姐姐喝酒,也拿出点诚意来好不好?这么点酒,润喉都不够——” 话说一半,她突然愣住了,盯着宁九旁边的荆屿呆了好几秒。 神色从错愕,到惊讶,再到难以置信,“荆屿?你居然还活着呢?我还当你死在海上了。” “丁蓝!”宁九扯了下她的衣摆,“……久别重逢,咱说话上点路子。” “上个P的路子!”丁蓝一把甩开他的爪子,恼火地瞪着荆屿,“我跟他上路子,谁跟我上路子?谁跟我们鹿鹿上路子?你说,就这么个话都不说就逃国外去,一待几年连活着死了都不知道的家伙,我凭什么要跟他上路子?” “……好久不见。”荆屿仿佛没有察觉对方的滔天怒火,淡淡地说。 好像一套组合拳打在了软绵绵的豆腐上,丁蓝一口气没吊得住,哑火了。 她终于坐在俩人对面,霸占了宁九的杯子,又喝了小半杯,才开口:“怎么舍得回国?外面不好玩了?” “他回来参加综艺比赛的,现在也签了经纪公司,”宁九代荆屿说,“就鹿时安的那家。” 丁蓝的杯子顿在唇边,“你想干嘛?还嫌高中时候祸祸得不够,现在还想断点续存,继续坑我们家鹿鹿呢?我跟你说,没门儿!你当初害她哭得眼睛都近视了,账都没处算,如今给我离她远点儿,否则就算我们家鹿鹿人好、不跟你计较,我蓝姐可不是吃素的,分分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信不信?” 宁九扶额,“好好说话,别逮谁都拿圈子那一套糊弄。” 丁蓝 分卷阅读98 一枚白眼翻过去,放下酒杯,“找我|干嘛?有事说事,没事走了,懒得跟渣男浪费时间。” 宁九刚要开口,被荆屿抢了先,“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丁蓝一腔火气,硬生生被他这低音炮给熄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当年还是少年的这家伙就是用这把好嗓子把她们家鹿鹿给骗到手的。 “好不好,你问我我问谁去?有本事,你直接问鹿鹿啊。”丁蓝哼了声,想喝酒,才发现酒杯空了,刚想自己倒酒,酒瓶就被拿走了。 荆屿起身,亲自替她倒了半杯。 丁蓝瞟他,“哟,真是三生有幸,让您屈尊了。” “这几年我不在,”荆屿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抬起手敬向丁蓝,“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丁蓝面色变了又变,终究撇开视线,“说得跟你是她什么人似的,我照顾她要你谢什么?”话虽这么讲,她还是勉为其难地抬手,和他碰了个杯,“谢就免了,往后少祸祸她就行。” 宁九看热闹不嫌事大为地插嘴道,“这怕是办不到,你明儿看娱乐新闻啊,就能看见咱荆少爷有多敬业,一回国第一时间就跟鹿宝宝捆绑上热搜了。” 丁蓝:“……”手指捏紧,嘴角抽搐。 “你到底想干嘛?说走就走,要回来就又扯上我们鹿鹿?她过得好着呢,下有粉丝宠着,上有公司领导罩着,要风是风的,你可别瞎折腾,再把鹿鹿搞哭了,看不我拿酒瓶子给你开瓢——” “丁小姐——” “知道了,”丁蓝不情不愿地撇了撇红唇,“看在阿宁份上,少骂你两句。” 哪知荆屿直取重点,“公司谁罩着?” “还有谁?佰晔华总,华晁啊。你不是也签了同一家么,怎么会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罩着鹿时安?” “还能为什么?喜欢她呗。哎哟——”丁蓝一缩脚,瞪着宁九,“你踹我|干嘛?” 荆屿眉眼深凝,“喜欢?” “圈子里有谁不知道华晁不近女色,就光宠小鹿鹿一个?你别说,要不是华晁一路保驾护航,就鹿鹿这迷迷糊糊的性子,哪儿能在圈子过得跟在学校里似的纤尘不染?”丁蓝眉一横,“宁九我警告你!再踢我一次,看老娘不给你脚背踩出个窟窿来!” 宁九尴尬地笑,“你说你,现在看着也是窈窕淑女,风韵佳人了,一开口怎么还是跟小太妹似的。” “嫌我凶啊?不凶怎么镇得住那帮眼睛都飞头顶上去了十八线小明星?” 宁九转脸,对荆屿说:“她如今是造型师了,天天跟圈子那群难伺候的打交道,脾气比从前还要爆。” “嫌爆别找我啊。” “没嫌你,谁嫌你了,我觉着你这性子挺好的,不受欺负不受气。”宁九连忙告饶。 荆屿静静地看着他俩闹腾,许久,才哑声开口:“那鹿时安呢?” “鹿鹿什么?”丁蓝明知故问。 “她对那个华晁,什么态度?” 丁蓝挑起右边眉毛,“你直接问小鹿鹿喜欢不喜欢华晁不就完了?拐弯抹角的,当年念书时候你不是跟小李子硬刚都不怂的吗?现在怎么问个话都要山路十八弯了。” 荆屿放下酒杯,直起腰身,“她喜欢华晁吗?” 丁蓝撩了下头发,看向他的身后,戴着口罩走近的女孩,妖娆一笑,“你自己问本人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鹿鹿:听说你喝多了,很难受,才来我家的?那请问,您现在在干什么? ☆、食髓知味(47) 荆屿手里的杯子还停在唇边,听了丁蓝的话, 刚回头, 正好对上搭在腰边包上的小手。 纤细白皙,手指头一点一点收紧。 他缓缓抬眼, 只见戴着黑色口罩的小姑娘正低头看着自己, 一双小鹿眼里夹杂着不解和愤怒, 映着酒吧的灯火,忽明忽暗的。 “小矮子……” “你才小矮子,你全家都是小矮子!”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但还是掩不住怒火。 鹿时安扫过三人桌面上的空酒瓶,眼角一抽, “喝多了、胃疼?过去落下的老|毛病?荆屿, 你这个骗子!” 荆屿怕她声音大了,惊动隔壁的客人,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把人带得坐在我身边的高脚凳上。 鹿时安不情愿, 瞪他一眼就要起身。 宁九见状, 也不知道之前荆屿怎么忽悠人家小姑娘了, 只得给打圆场,“他是真酒精过敏,喝多了得发疹子。但啤酒度数低不碍事儿,你看,我们这不都是喝着玩儿的嘛,十度都不到——” 丁蓝也附和, “都我跟阿宁在喝,他就一边儿陪着而已。” 好友都替他说情,鹿时安勉勉强强坐定了,想想还是气不顺,从桌中间拿了个空玻璃杯,一言不发地就给自己倒酒,刚送到口罩旁要掀开, 分卷阅读99 连杯子带手都被人一拉——全喂进荆某人嘴里去了。 她想挣,力气悬殊挣不脱。 搁别人眼里,妥妥地她主动喂对方喝酒,洗都洗不清。 “小姑娘家家的,少喝两口。”荆屿咽下酒,松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 鹿时安咬牙,“谁还是小姑娘了,今天你替我挡,明天我自己还不是得喝?” “那我明天继续挡。”荆屿风轻云淡地说。 “你!” “别闹,”宁九看不下去了,拿着酒杯食指指着鹿时安,“阿宇,你知道现在鹿宝宝是什么身份嘛?出门不戴口罩那是寸步难行,就连我们,你看看,我都不敢当众叫她全名,不然连这酒吧门都出不去。” 顿了下,他看向荆屿,“你替她挡酒?怎么挡?你拿什么身份挡,别逗乐子了啊,让人小姑娘喝,喝完了不有我们在呢嘛,送回去好了。” 荆屿没说话。 鹿时安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是,他没有合适的身份来替她挡酒,但他不是没挡。在庆功宴上,要不是怕那位宋董缠着自己,他何至于自己送上门去灌酒?虽然现在看来,喝酒过敏的事真假掺半,可进了肚子的酒精如假包换——酒,他是真为她挡了的。 眼瞅着面前俩人各怀心事,都不开口,还是丁蓝率先打破僵局,“鹿鹿呢,是我自作主张喊来的,这事儿跟荆屿没关系。但,我也不是白喊你啊,是荆屿他有话想问,总在这里拐着弯地向我和宁九打听,也不是个事,不如直接问正主,你们说是吧?” 鹿时安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要问什么?” 丁蓝耸肩,没说话,看向荆屿,示意他自己问。 结果荆屿放下手中的酒杯,忽然站起身,手搭在鹿时安的肩头,“走吧,我送你回去,这种地方你少来。” 丁蓝急了,“干嘛呀?她平时有空也常跟我来,又不酗酒怕什么?你既然想知道她跟华总啥关系,就问呗,难不成还要撇开我跟宁九,私下问啊。” 原本被推着已经站起身的鹿时安,忽然听见华晁的名字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荆屿,却没对他说话,转而对丁蓝说:“他才不会想知道这个。要真好奇,之前五年早问了,哪要等今天。” 难得见鹿时安强势,丁蓝咧嘴笑起来,“啧啧,我们小鹿鹿话里有话啊。” 荆屿垂下眼睫,“走吧。” “那个——” 突然,有两个女孩怯生生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荆屿一惊,以为是鹿时安的身份被发现了,下意识地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又压低了嗓子说:“这里不方便,改天吧。” 女孩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足足呆了两秒,才双手捂住嘴,压抑住喉咙口的兴奋尖叫,“我、我们就是想告诉你,Kiyu,我们支持你!你一定会拿下冠军的!” 大概是怕声音响了惊动别人,会给偶像惹来麻烦,女孩的声音小小的,但眼里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光。 荆屿完全没有想到,粉丝是冲着自己来的。 回国参加比赛也有些日子了,但他从来也没有过所谓的偶像意识。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把自己写的歌、找到一个平台演绎出来,然后顺道可以跟鹿时安进同一家公司,或许还能帮她做内心真正想做的音乐,仅此而已。 至于出名,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宁九和丁蓝也很意外,对于身边一下有了两个大明星的现实需要一点消化时间。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鹿时安,她代替荆屿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拉着他的衣袖,打算赶紧带人离开。 以她多年来的经验,只要被一个人发现,离第二个、第三个……到世界混乱就不远了。 荆屿像个乖乖仔似的,被她拉着往酒吧外走,身后传来两个女孩小小的声音“她是谁啊?” 他回头,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女孩儿们立马噤声不语,交换了一个眼神——节目里,看Kiyu一向高岭之花,哪曾见过他这么温柔和煦的一面? 简直宝藏。 鹿时安拉着荆屿一路走出酒吧,在台阶上停下脚步,“你快走吧,她们只发一条微博、一个朋友圈,这里五分钟内就水泄不通。” 荆屿垂眸看她,“你的经验吗?” “差不多吧。”鹿时安撇开脸。 “我没有你那人气,”荆屿轻笑,“不用担心。” 鹿时安心道,那是你没见过艾欢她们上网搜索Kiyu资料之后的那个眼神。 “你既然入了这行,就得习惯活在聚光灯下,没有小时候那么自由自在。”鹿时安轻声说,“再随心所欲的乱来,会给格格姐惹麻烦的……” “既然这行那么不自由,”荆屿低头,“你为什么还留在舞台上?” 为什么留下? 五年前的那场比赛,莫名错过冠军,还丢了心爱的少年,她其实差点儿就放弃了。可是最 分卷阅读100 终跟华晁签约,加入寓言,一路走来,最初的念头其实很简单—— 她想把那首写给他的歌,唱给他听。 如今被荆屿问起,鹿时安想起了初衷,不由恍然如梦。 正当她沉浸在往事之中时,身边的荆屿忽然转头看向墙角边,然后一言不发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 鹿时安不明所以地追了过去,就看见他正揪着一个小个子男人衣领威胁,“你在拍什么?” 那人手里拿着个长筒单反,这会儿在荆屿的威压之下,战战兢兢地结巴:“我、我听说鹿时安常常来这里跟朋友小聚,来蹲点试试的——”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误打误撞地拍到新晋唱作人和当红小花的猛料。 “照片给我看。” 那人的领子被揪着,逃也逃不掉,只能乖乖交出了相机。 荆屿低头,把照片都过了一遍。这人显然很早就来了,从鹿时安独自进酒吧,到刚刚两人在台阶上说话,都拍了个齐全。 但也不知是鹿时安自身条件太好,还是这人之前是职业摄影师出身,照片非但没有偷|拍的猥琐感,反而还有点儿单人街拍、情侣照片的意思。 两人对影,像极了一幅画。 荆屿松开手,“你走吧。” 鹿时安:“……” 按照格格姐的一般做法,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给笔钱,把照片买断,或者干脆一个电话打给狗仔的顶头上司,三言两语摆平吗? 那狗仔呆了,不敢相信似的,“……我真可以走?”别是要背后夯他吧? 荆屿手抄兜,“照片你留着,我就一个要求。” “什么?” 荆屿抵了张自己的名片过去,“加我微信,我说能公开再公开,我保你一个头条。” 狗仔怎么都觉得是赚大发了,忙不迭加了荆屿微信,感恩戴德地跑了。 鹿时安一脸懵,“你这是干嘛?什么头条,我怎么听不懂呢?” “现在不懂没关系。”荆屿将领口往上拎了拎,挡住了下巴和半张脸。 两人走在人迹罕至的小巷,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鹿时安又想起曾经,他每天送她回家的那些日子,心头刚软,又想起了他俩的关系,禁不住低落起来,叹了口气。 没想到荆屿忽然停下脚步,弄得她一头撞在对方后背,疼得捂住了鼻子,“……疼。” “你说过,华晁只是公司领导。” 鹿时安泪眼婆娑,“……是我说的,怎么了?” “那就没问题了。”他松了口气似的。 鹿时安伸手拦住他,“别啊,你没问题我还有问题呢!你巴巴地把宁九、蓝蓝叫出来就为了问这个。可你问这个干嘛呀?” 她跟华总什么关系,关他什么事? 荆屿低头看着她。 路灯的光映着他的睫毛,又浓又密,遮挡了桃花眼底涌动的光。 他俯身,靠近她,伸手拨开了她遮面的口罩,覆住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唇, 短暂的停留之后,荆屿松开她的唇,顺道儿似的在她刚刚被撞红了的鼻尖上落下一吻。 “为了确定我可以这么做,还是……”他重新将她的口罩覆盖妥帖,“要先从某人手里把你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马上解开啦,莫急XD ☆、食髓知味(48) 口罩轻轻覆在鼻梁上,被他触碰的感觉还残留着。 鹿时安保持着仰面的姿势, 许久才眨了下眼睛。 他说, 把她从某人手里抢回来是什么意思? 华晁吗?他可能是有点点喜欢她。她其实从各种人的口中都有听闻,只是觉得喜欢是个人的事, 就像她不能阻止自己思念那个过去的少年, 她也没有权力把华晁隔绝在外, 何况,他本人也什么都没表示过。 只是,荆屿的话还是让鹿时安困扰极了。 路灯昏黄,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男的高挑英俊,女的娇小可爱, 路人难免侧目。 荆屿一言不发, 伸手将她一揽,搂入怀中,拿胸膛挡住了她的脸。 鹿时安埋在他胸口, 刚好听见那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 回忆瞬间奔涌。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第一次指尖相触…… 她深呼吸, 肩头起伏。 荆屿察觉到她的异样,闷声问:“怎么了?” “我……”她仿佛鼓足了勇气,突然抬起头来,眼中映着灯火,“我隐退,我们出国, 哪里都好,以后隐姓埋名,行不行?” 她语速极快,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柔软。 正是这样的语气,更让荆屿感觉到这短短的一句话里破釜沉舟的勇气。 五年了,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走到聚光灯下,成为国民女歌手,风头无两——千余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怎么会突然就要放弃? 短暂的安 分卷阅读101 静之后,荆屿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他话刚出口,鹿时安的眼里就渐渐蓄起了雾气。 她咬着唇,摇头不说话。 有些事,明明是一捅就破的纸,但有它遮着和被捅开之后大白天下,就是本质的区别。 她承认自己是鸵鸟、是蜗牛…… “你是不是,以为……”荆屿的语速很慢,“我的生父是鹿煜城?” 鹿时安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泪水一下就滚了出来。 她闭口不提这么多年,生怕触碰的禁区,怎么就被他这样随随便便地打破了?那她、她往后还怎么自欺欺人,还怎么假装一无所知、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块儿? 那双小鹿眼从惊诧、到沮丧,最终定格在绝望。 鹿时安突然一把推开荆屿,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身高、腿长、体能……无论哪一点,她都不占上风。 所以自然而然的,鸵鸟·安没跑出多远,就被荆屿箍住了,就手困在墙角和胸膛之间。 “话都没说清楚,”荆屿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跑什么跑?” 鹿时安像只无处可逃的困兽,情急之下泪如雨下,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哭腔,“你干嘛要说出来?你说出来了我还要怎么装作不知道?荆屿你这个白痴、笨蛋——” 荆屿按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拳头,无可奈何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骂人的词汇量怎么一点提升都没有?” “提、升什么?”鹿时安词穷,她从来不会骂人,除了白痴笨蛋,就只剩神经病,可她还是不大想把这个词扣在他头上,“既然、你早就知道了,干嘛还要回头来找我?你就这么缺妹妹吗?上赶着要把我给找回来。” 小家伙平时软绵绵的,像只毫无攻击力的小奶猫。 凶起来倒还真张牙舞爪,奶凶、奶凶的。 荆屿终于搞清楚了这丫头一直躲着自己的原因,好气又好笑,想解释清楚,偏偏小丫头跟点燃的炮仗似的,停都停不下来。 他无奈,只好弯下腰。 隔着口罩,堵住了她的唇。 把那些用来掩饰慌张的絮絮叨叨全都堵在唇齿之间。 鹿时安瞪大了眼睛,快要被内心的纠结逼疯了,眼泪断了线似的直往下掉,把口罩都给打湿了。 察觉到沾在面颊的温热,荆屿松开她,停在与她三四公分之隔,拿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滴,无奈地哑声说:“傻瓜,那是假的。” “不可能,”鹿时安一说话,泪珠又滚了下来,“我亲耳听见我爸说的。” 荆屿倒是略感意外,“鹿煜城主动跟你说起?” “不是,”鹿时安有点不好意思,“……他跟我妈说话,无意中被我给听见了。” 难怪。 荆屿扶着她瘦弱的肩,“听我说,你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更不是兄妹。如果要怪,就怪我没本事,才会让我妈说出这样的谎言——她只是想,如果这么说了,鹿煜城会迫于道德多照顾我一些。可那不是真的,他不是我爸,他只是个……” “什么?”鹿时安下意识地问。 荆屿本想说,是个始乱终弃的薄情人,可是碍于鹿时安,他又说不出口。 “长辈之间的事,我也说不清楚,但你跟我绝对不是什么兄妹,这点我能肯定。” “你怎么肯定?” “我妈临终之前说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鹿时安一愣,“对不起……” “用不着对不起。”荆屿松开她的肩,微微退开些许,声音暗哑,“至于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如今只能问鹿煜城了吧。” 鹿时安想想也是,伸手就要从包里掏手机,却被荆屿给拦住了。 “晚点打不急,”荆屿微垂眼睫,“先把我俩之间的事说清楚。” “……我俩,什么事?”心虚,声音越说越低。 荆屿缓缓地说:“你刚刚说,要隐退,要跟我去国外隐姓埋名。” 鹿时安抿嘴,恨不得穿越回几分钟前,封了自己的嘴巴。 “意思是,就算我俩真的可能是兄妹,”荆屿说着,唇边隐隐漾起一道弧度,“也愿意抛下一切,和我在一起,是吗?” 鹿时安想也不想,立马否认,“怎么可能?你要真是我哥哥,我俩肯定不能在一块儿啊!” 荆屿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在国外弄个带院子的房子,一起写写歌,匿名发到网上……” “别绕圈子,”荆屿打断她,“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她当然知道他要问的是啥,绕圈子不就是因为不敢回答吗? 难道要她承认,在那一瞬,她甚至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和他在一起?做是一回事,让她亲口承认,是万万不可能的! 鹿时安脖子一梗,“可我没别的意思了!” 分卷阅读102 眼瞅着小丫头死鸭子嘴硬,荆屿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将她重新揽入怀里,下巴垫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上,哑声说:“我知道了,就凭你刚刚的那句话,我也会陪着你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实现你所有的梦想,”荆屿收紧了手臂,“你会梦想成真,我发誓。” 鹿时安茫然地贴在他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有一瞬的茫然。她的梦想?她的梦想曾经那么简单,只是想把写给他的那首歌,唱给他听。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小的梦想就悄无声息地一点点长大,大到她甚至愿意放弃之前努力的一切,只要能和他重新在一起,再不分开了呢?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哇靠”,吓了鹿时安一跳,抬眼恰好看见荆屿脸上挂着的嫌弃的表情。 她从他怀里脱开身,才看清来人是宁九和丁蓝,两人并肩走来,一个挂着看好戏的表情,另一个则是怒其不争。 “你俩这都走多久了?居然还在这儿——”宁九压低了嗓门,“卿卿我我呐?” 鹿时安拉扯了下衣摆,还没来及摆出撇清关系的架势,就被丁蓝一把勾住了脖子,“你小子给我听着,咱们鹿鹿脾气好,不记仇,可不代表你过去不告而别的无情无义就能这么一笔勾销。就算鹿鹿不跟你计较,我这当闺蜜的,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不等鹿时安开口,丁蓝就怒其不争地掐了她一下,用半高不低的嗓门说,“傻呀?男人走了你就哭,回来了你就迎?这么好追,小心他往后故技重施,有的你哭鼻子!” 宁九抹了把鼻尖,“……说得多有经验似的。” 丁蓝眉一挑,宁九立刻眼神乱瞟,假装啥也没说。 倒是鹿时安推了丁蓝一把,“蓝蓝,你别乱说。” “我哪乱说了?”丁蓝不满地瞪向荆屿,“当年这小子跑了,你是不是哭到近视,还不得不去配了眼镜?到现在还得戴隐形眼镜,不假吧?他刚走那学期,你从前十跌出前百,隔三差五被小李子叫去办公室‘谈心’,都忘啦?还有,要不要我把你家抽屉里那本撕了又贴起来的日记本拿出来——唔唔……” 鹿时安捂住好友的嘴,小鹿眼瞪得圆圆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再说……再说,信不信我跟你断交……72小时?” 就算威胁,也不舍得下狠手的小家伙。 荆屿低笑,可是心里却酸得很。 何止是她呢?刚出国的那阵子荆姝身体状况奇差,他又语言不通,水土不服,每天吃不了两口饭,瘦得一抓一把骨头,每天坐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月,想象着楠都此刻是晴是雨,想着那个病倒在舞台上的小丫头,如今过得怎样…… 全靠着明知不可为的思念,才撑过最难熬的时光。 鹿时安拐着丁蓝的胳膊,小声对荆屿说:“那……我跟蓝蓝顺路,你不用送了。” “嗯。” “得,那我也不用送你了。”宁九如蒙大赦。 丁蓝眉都懒得动,“跪安吧。” 两个女孩相携着走远了,荆屿手抄在兜里,淡淡地说:“走吧。” “去哪?” 荆屿走得很慢,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远去的小小的背影上,“送她们回家。” 宁九嗷了一声,痛苦不堪地说:“你要扮痴情种,干嘛扯上我啊?我不想送那个男人婆——” 走了没多久,鹿时安和丁蓝就在四岔路口,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宁九挠了挠鸡窝短发,认命地说:“拜拜了您呐。” 荆屿轻笑,“嗯,再联系。” 宁九追着丁蓝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遥遥对荆屿说:“你得答应我件事,我可不想将来被男人婆揪着耳朵再骂三百回合。” “说。”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珍惜,别再犯浑,懂?” 荆屿低头,似乎笑了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扬臂挥了下,示意再会。 看着好友的背影,宁九愣了两秒,骂骂咧咧地说:“在老子面前装什么酷,老子又不是花痴小姑娘……”骂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刚好看见丁蓝转了个弯,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靠,腿也不长啊,怎么走那么快!”宁九小跑着,往她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不是跟你们说去海边找灵感了嘛~ 找回来啦,所以冲动之下直接开了《你是我的万丈荣光》,就在我专栏里啦! 那篇会日更Or隔日更,看时间,等《食髓知味》完结会正常日更。 欢迎提前入坑,找个好座位,哈哈哈! 贴个文案咯,《你是我的万丈荣光》 颜梁淮的前半生风里来雨里去,不是没考虑成家立业,但想到枪林弹雨要拖累别人一起,就觉得还是单身好。 直到,他又遇见了曾从倾盆山雨里救回来 分卷阅读103 的女孩儿,小兽般执拗勇敢,丢不开、甩不掉。 明知她能自保,他还是渐渐沦陷,终于落得恨不得把小家伙藏进左胸口袋,走哪护哪。 十九岁之前的米安安从没离开过小镇,在她眼里从天而降的颜叔叔像踏云而来的盖世英雄,就算如今折了羽翼,也无损万丈荣光。 她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的英雄,跟得近了怕被嫌弃,离得远了怕被丢下,听不得半点对他的诋毁,像只蛮干的小兽,随时露出獠牙为他干架。 直到这天,她又弄得狼狈不堪, 被一度避着她走的颜叔叔按住肩头,哑声威胁,“你再乱来一次试试!” “可他们——” “他们不重要。” “可——” “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一声喟叹,“你才是我的底线。”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不在乎。 只要她平安喜乐、长命百岁……留在他身边。 ※※※ 1. 兽系小可爱在线撩|拨禁欲系大叔 2. 十九岁VS二十九岁 3. 不虐,少女心泛滥的作者只想疯狂撒糖 ※※※ 爱你莽撞的性子,也爱你不屈的意志。——颜梁淮 你是我万丈荣光。——米安安 ☆、食髓知味(49) 老实讲来,佰晔对寓言的四个女孩是真没话说, 公司最好的资源向来优先她们, 练功房都安排在整栋大楼景致最好的顶层。 清晨能看到东面第一缕晨曦,夜晚可以俯瞰整个楠都的迷离夜色。 要说谁最熟悉的这扇窗外的风景, 鹿时安当仁不让。 从被分配到这间练习室开始, 她除了上课上通告, 其他时间几乎都埋在这儿。其他成员在的时候就一起排舞,只她一个就关在小黑屋里写歌、改歌。 佰晔上下无人不知,如果电话找不到鹿时安,就直奔练习室,十有八|九能找得着。 这日, 鹿时安又失联了。 华晁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都是久响,无人接听,只得乘电梯上了顶楼, 保安见是副总, 忙说:“鹿小姐在里面呢。” “来多久了?” “早上就来了, ”保安看了眼挂钟, “得五六个小时了。” “没有出来吃饭?” “没,鹿小姐忙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 “知道了,”华晁打断了他,“让Selina去楼下买便当,送过来。” 说完, 他往练功房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说:“不要咖啡,要牛奶,香草的。” 练功房是软包门,隔音效果很好,站在外面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直到推开门,音乐声才流泻出来,伴随而来的,是从落地大窗倾泻铺满室内的午后阳光,和煦、温暖,为正跟着节奏律动的女孩儿勾勒出一道金边。 鹿时安穿着简单的蓝白色练功服,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只有几缕碎发因为汗湿黏在面颊上,更显得清瘦单薄,让人心生怜爱。 她没发现有人进来,但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就像在真正的舞台,万众瞩目, 都说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华晁相信。 这个女孩儿之所以能脱颖而出,远不仅仅因为那双清纯无辜的小鹿眼,每个无人的幕后都浸染了她的汗水。 他都知道,所以更珍惜。 从五年前第一次在机场遇见,这小姑娘就走进他眼里,然后在过去的千余个日日夜夜,她一次次的用纯净和才华钻进了他心里…… 就连佰晔的高层都知道,他华晁对鹿时安存着怎样的真心。 若不是真喜欢,怎么可能五年如一日地无条件支持。 若不是真喜欢,怎么可能为了她星途顺遂,甘愿默默无闻地在背后力捧,却不敢轻言半个“爱”字。 华晁立在门口,没有惊动练舞的人。 直到最后一个乐点落下,鹿时安手指撑地定格,然后似乎对这个定个动作不太满意,又在安静中重复了一遍,才心事重重地站起身,哪知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华晁,顿时吓了一跳,“华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呢?” 华晁从旁边挂钩上取下毛巾,递给她,“看你专注,不想打断。怎么,又排了新舞?” 鹿时安擦着汗,“嗯,编舞老师新排的,之后MV要用。你知道的,我不像欢欢那么有天赋,得笨鸟先飞才行。” “你的特长不在舞蹈。”华晁看着她,“让编舞稍微调整一下就好。” 鹿时安拿毛巾掖着下巴上的汗珠,“那不行!整体效果会打折扣的。华总,亏你还是老板呢,怎么能说这种求中则下的话。” 她是开玩笑的,说完自己先眼一弯,乐了。 可是华晁没有笑,他的眸光落在鹿时安的手肘,那里赫然有片淤青,之前上台都 分卷阅读104 是靠遮瑕膏给掩盖了,如今她没带妆,伤痕看起来煞是惊心。 “伤都没好,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华晁顿了下,“我确实是老板,但你在我这里,却不仅仅是旗下的艺人。” 音乐已经停了,练功房里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鹿时安擦汗的动作停滞了下,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接下来的话题,“我当然知道华总对寓言超级照顾,不是那种拼命压榨艺人剩余价值的资本家。” 可是华晁并没有get她的意图,仍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不是对寓言,是对你。鹿时安,我为寓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在此之前,鹿时安一直觉得华晁是个特别成熟稳重的男人,值得依靠的兄长,可以信赖的领导……而从未像现在这样确切地意识到,对方不仅是领她入行的长辈,更是一个男人。 华晁朝前一步,鹿时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手边刚好是淋浴房的玻璃门,她手肘撞在玻璃上,疼地轻呼了一声。 “撞到伤口了?”华晁拉过她的手臂,想要查看伤处。 鹿时安立刻将手抽了回来,顺手拿毛巾挡住手肘,连连摇头,“不碍事,小伤不疼!” 华晁尴尬地收回手,掩饰性地扶了下镜框,“你不用怕我,我知道轻重,不会像……有些人那样莽撞。” 有些人?鹿时安微怔。 华晁看向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演唱会上Kiyu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经过公司同意,就连蒋格格怕是也被瞒在鼓里。同样的,你也是受害者,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受害者?”鹿时安迷茫了。 虽然对于荆屿的突然离开、突然出现,她有一肚子的委屈,但演唱会上的事,她其实没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甚至可以说,如果荆屿真的按蒋格格的安排,和阿颜炒作起来,等她发现Kiyu是谁,怕是能气出内伤。 “你应该知道,像你们这样的组合,在网上都是有人气榜的,每天数据都在上下浮动。” 鹿时安点点头。 这些她当然知道,说白了这也是她们的隐性KPI,人气高低决定了能接到的代言档次、综艺质量,反过来也直接影响到公司未来为新专辑砸的钱和专辑的品质高低。 只不过,这些她自己不怎么看,都是蒋格格在关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觉得自己是音乐人,不是爱豆。 “从演唱会次日开始,你的个人排名连续下跌,到现在已经在TOP20的边缘徘徊。”华晁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鹿时安没有回答,但心里依稀明白。 “是因为Kiyu,他的鲁莽使得自己的粉丝冲动地在各种平台上诋毁你,同时也使得你的一部分粉丝怒而脱粉。” “可是,格格姐本来就是要安排阿颜……” “你也知道本来是沈彩颜。她人气本来就低迷,只要有话题露出就稳赚不赔,你跟她的情况,能一样吗?” 鹿时安抿了抿嘴,并不喜欢华晁提起沈彩颜时的不屑语气。 “无论荆屿他做了什么,我还是我,我写的歌、唱的歌全都没有改变,如果只因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要脱粉,这样的粉丝本来也不是冲着我的音乐而来,走了也不可惜。” 这段话,鹿时安说得很慢,也很稳,一点也不像平素的软萌和气。 这样的鹿时安,和华晁印象里的小女孩有着微妙的出入,他一直以为像她这样从小被捧在掌心的小姑娘,会更怕诋毁、怕被粉丝抛弃。 “你就不怕,有一天那些举着鹿时安灯牌的粉丝们都不见了?” “不怕,”鹿时安有点不好意思,“只要公司还让我发歌,我就可以坚持下去。” 华晁审视着面前脸上还带着薄汗的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当初,他或许就不该把她留下,安排进寓言少女组这样的偶像团体。 她爱音乐,有天分,支持她一步步走来的是对音乐的热情,而不是名气。 从一开始,她和这个组合的目标就南辕北辙。 如果,真的,她只是想做音乐,不想当偶像,那他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她的星途而隐藏真心,不敢越雷池半步,甚至到头来,被个曾始乱终弃的毛头小子抢先下手…… 鹿时安敏感地感觉到在她面前一向沉稳的华晁的神色有微妙的变化,女性与生俱来的直觉让她又朝后退了两步,试图重新与他拉开距离。 可是华晁却忽然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华总……”鹿时安忐忑地回避着他的视线,“我要、去吃饭了。” “我让Selina给你买了,一会就会送来。”华晁轻而不容置喙地说,“现在我有话想跟你说。” 可她不想听啊!潜意识告诉她,今天若是把这话听完了,明天他们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我还有首歌要改,晚上阿颜他们来了还要试音——”b 分卷阅读105 r   “都先放一放!”华晁打断了她。 鹿时安从来没见过这样独断专行的华总,她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华晁也知道自己语气不善,吓着了小姑娘,放软音调,“你知道,这些年为什么我每次带你去吃饭,都要额外叫上寓言里的其他人吗?” 鹿时安懵住,她一直觉得这是团队福利,没觉得华晁是“额外”捎上其他人。 “因为我不想有你是背靠后台才走红的绯闻传出来,”华晁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你不必承受任何非议,顺风顺水地做你想做的事,即使为此我必须隐藏起真心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靠得太近了,鹿时安不得不紧贴在墙壁上,屏息凝神,她有些害怕面前陌生的男人,他和自己认识的华总判若两人。 “你知道,我的真心是什么吗?” 鹿时安犹豫了一下,决定摇头。 哪知华晁像是被她的反应激怒了,眉宇之间凝起戾气,向前倾身,“是我爱你。鹿时安,我从五年前开始,一直在爱着你,公司上下每个人都知道华晁爱鹿时安,唯独你不知道!” 鹿时安完全没有想到会遇见眼前这一幕,她下意识推开华晁,想要逃出练功房,这种独处的氛围显然对她非常不友好。 可是被推开的华晁居然立刻重新追上她,手掰住她的肩膀,顺势将她往墙上一揿,俯身弯腰,唇就要吻上来。 鹿时安撇开脸,堪堪躲开。 就在这时,练功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华晁背对着门,以为是Selina买好便当送来了,怒道:“东西放下,人出去!” 可下一秒,他就被人扯住西装后领往后一拉,紧接着一拳就朝着面门招呼过来。 “荆屿!”鹿时安惊呼。 华晁眼冒金星,眼前黑白交织了一瞬,才慢慢恢复正常,看清楚来人—— 是荆屿。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马海毛毛衫,右手捏拳,左手拎着只食品袋,一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里满满当当都是被侵|犯领地的野兽那种彪悍的戾气。 而鹿时安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缩在他身后,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只留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过来,也不知是因为刚刚那个强迫的索吻,还是怕荆屿下手不知轻重,闯出祸端来。 无论是哪一种,小姑娘的眼神都刺痛了华晁的眼睛和心。 谁亲、谁疏,一看即知,再要自欺欺人说鹿时安不是他的,只是因为他一直护着、没有捅破窗户纸,连他都自己都不信。 华晁抹了下嘴角,手背上一抹血渍。 “华、华总,荆屿他不是故意的——” 华晁抬头,就看见之前躲在荆屿背后的小姑娘已经挡在他前面,护雏似的挡着身后的男人。 “我就是故意的。”荆屿抬手,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鹿时安,顺势将拎着的食品袋递到她手中,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墙站到一边,自己则站到华晁面前,与他正面对峙,“几年前见你,就觉得你没安好心。亏得如今人模狗样,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对毫无防备的小姑娘下手,很有脸,嗯?” 鹿时安越听越惊,连忙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太过火。往后还得在这家公司里待下去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可荆屿只是覆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小动物顺毛似的,眼神却一瞬没有离开面前的情敌。 “你是不是觉得,小矮子如今在你公司里,就得任由宰割?”荆屿逼近半步,“平时不是很能说吗,这会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华晁扶正眼镜,重新站直了身子。 他和荆屿身量不相上下,几乎可以平视对方,自五年前送鹿时安上急救车的一面之缘后,这还是两个男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和在演唱会上的所作所为特别MAN?” 荆屿冷眼睇着他,没有接茬。 华晁接着说:“觉得自己出国五年,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小破孩了,所以立刻跑来想要抱得美人归?Kiyu,哦,荆屿,你这五年还真是白活了,一星半点长进都没有。” “华总,”鹿时安打断他,“我给Selina电话,让她送您去医院吧,如果有什么医药费,都由我来付。请不要为难荆屿,一切责任在我。” 华晁看了她一眼,重新看向荆屿,“看见了吗?事到如今,你也不过是个靠女孩子的毛头小子,你以为自己很能耐?放外面,不也是被女友粉们捧出来的吗?离了女人,你什么也不是。” 荆屿冷笑,“是靠着什么一步步走到今天,我自己知道,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评价。但无论我是哪种人,都不会枉顾女孩子意愿,强迫她。” “做不出吗?”华晁一字一句地说,“演唱会上你捆绑鹿时安,问过她愿不愿意吗?没有!你不过是个自私的小孩,冲动妄为,跟五年前没有一点区别。如今你或许能借着鹿时安的名气上一层楼,却害得她被你的粉丝骂得人气直降,荆 分卷阅读106 屿,我问你,你的行为比我高尚在哪里?” “……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联手打怪吧!很甜很爽啦,安心~ ☆、食髓知味(50) 鹿时安轻轻地拨开荆屿,自己走到华晁面前, 仰起脸看向对方的眼睛, “至今为止,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心甘情愿配合。我知道, 华总你一直以来对我、对寓言都非常照顾, 可是感情的事从来勉强不得, 我喜欢他,喜欢到……这些年你所到的每一首情歌,都是写给他的情书。” 在过去的许多个日夜里,华晁的耳机里都流淌着鹿时安的歌。 她的声音清澈得好像清晨的第一抹光落在淅沥的林间清泉,波光粼粼。 可是她说, 这些都是写给另一个男人的情书。 华晁面上的神色僵了许久, 最终所有情绪全都跌进眼底,化成溶不开的浓雾,底下汹涌澎湃, 仿佛无数妖兽啃心蚀骨。 “这些话, ”他顿了下, 眸中锐光闪过, “我听也就罢了,千万别对媒体说,否则……” 万劫不复。 鹿时安眉眼间染着愁绪,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华晁这句话是真心为她好,她明白。 笃笃笃。 练功房的门被敲响, Selina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华总,便当到了,要我送进来吗?” 华晁:“放在门口,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等外面高跟鞋声音渐远,他才无意识地抹了下嘴角,转过身去,“你,跟他分开出去。” 鹿时安心里堵得慌。 她从来光明磊落,行事无不可对人言,为什么到了荆屿这儿,就弄得跟地下工作者似的?她既不是靠男友粉投票的女爱豆,也不是名花有主、脚踏两条船,为什么不能公开?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乱成浆糊,她还没能理得清,只是直觉不高兴。 手忽然被牵起了。 鹿时安抬眼,刚好荆屿也低头看她,同样神色不郁,那双桃花眼里还凝着先前未消的戾气。 “光明正大,”荆屿与她十指交扣,“为什么要分开走?” 他从鹿时安手里拿过食品袋,拿肩杠开练功房的门,“去餐厅,这里空气不好,堵得慌。” 走廊的空调没有练功房里那么足。 扑面的凉气,还真把鹿时安哽在喉头的憋闷给吹散了不少,她不自觉地抬头,向荆屿笑了笑,余光才发现门边还站了个人。 “颜颜?”鹿时安意外地看了眼腕表,“你们不是说六点左右到吗?” 沈彩颜的眸光从对面两人相扣的手上划过,“……刚好没事,就来早了,打扰到你们了?” 鹿时安摇头,“没有,我们正准备去吃点东西。”她下意识地抬手,才意识到自己还跟某人扣着手,脸一下就红了,“……你要不要一起?” 沈彩颜嘴角轻勾,“不了,我想提前练会。” 鹿时安点点头,“那六点见。” 沈彩颜撩了下波浪卷发,与她擦身而过,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荆屿。 走进电梯间,鹿时安闷不吭声,低着头。 荆屿以为她还在为华晁的事心烦,“往后别一个人去练功房,要么叫上队友,要么……叫我。” 鹿时安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还是兴致缺缺。 “至于华晁,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荆屿舌尖抵过牙根,勉强压制住怒气,“像他们这种人,居高位久了,最怕跌进泥潭,何况他应该明白光脚不怕穿鞋。” 鹿时安猛地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 荆屿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话吓着她了,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她幽幽地问:“你本来,是要跟颜颜炒绯闻的吧?所以在演唱会之前,你们就见过。” 那语气,酸得像酿了陈年的老醋。 原先还一身是刺的荆某人,瞬间偃旗息鼓,连语气都软了半截,“……是见过,不多,就三面。” 鹿时安眼神幽怨,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又没下文了。 荆屿不得不站到她面前,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每次都有蒋格格在场,不是单独。” “哦。”还是只有一个字。 孤身在外,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冷眼都受过,荆屿自觉无所畏惧,奈何,一回到她这里,就前怕狼后怕虎。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 鹿时安忽闪着眼睛,“如果你先前已经跟颜颜在一块儿,然后又遇见我,打算怎么办?”她刚刚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没有一种不令她炸毛。 沈彩颜高挑漂亮,是圈里出了名的直男斩,据她所知,还没有颜颜搞不定的男人。若是荆屿真跟她朝夕相处,难说会不会…… “没有如果,”荆屿轻笑,“我又不傻。协议里写的本来就是,配合‘寓言组合成员’完成演唱会CP互动环节,否则, 分卷阅读107 你以为蒋格格能让我这么轻松过关?” 鹿时安愣了下,“协议谁写的?” “我。”荆屿耸肩,“蒋格格口述。” 鹿时安:“……” 荆屿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刘海,“所以不存在如果,我一开始就是为你来的。” 鹿时安眨巴眼,“你也太坏了吧。” “嗯,兵不厌诈。” 她绷不住,笑起来,“你觉得是夸你呀?” 荆屿也眉眼温柔,“难道不是吗?” 鹿时安抿住笑,停了会儿轻声说:“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找时间跟颜颜解释一下,道个歉。她为了配合演出也准备了很久,突然这样……不好。” “你说了算。” “你也要一起。” “你说了算。” 鹿时安嘟嘴,“你怎么只会讲这四个字?” “别的也会讲。” “比如呢?” “比如……”荆屿看着她的眼睛,“我爱你。” 心脏跃到喉头,电梯门却刚好打开了。 鹿时安慌忙站直身子,眼观鼻鼻观心。 外头是佰晔的餐厅,不是用餐时间,人不算多,但还是有在喝咖啡的工作人员,乍一见鹿时安和荆屿并肩进来,顿时侧目,交头接耳。 跟平时鹿时安进来,一群人招呼着“鹿鹿,来,一块儿坐”的场面迥异。 荆屿倒是毫不在意,走到窗边的位置,坐在她对面,把袋口敞开,“乘热吃。” 居然是久违的豆腐脑,还有糖芋苗和茶叶蛋——从前为民校门口有家芳婆糕点,每每排长队,想吃得天不亮就过去排,否则只能迟到或者翘课了。 那时候鹿时安听丁蓝念过几次,也忍不住跟着嘴馋,一直没机会吃。后来还是荆屿招呼都没打一声的翘了体育课,替她买回来。 事隔经年…… “芳婆糕团还开着呢?”鹿时安瞬间雨过天晴。 荆屿单手托腮,“生意挺好,老板康健,再开个十几二十年没问题。” 鹿时安舀了一勺糖芋苗,快乐地简直要落泪。 天知道,自从出道,她们这群人几乎是断糖的,伙食再清淡不过,这种甜食……简直恍如隔世。 正准备下手再挖一勺,小碗突然被人给抽走了。 鹿时安像个作弊被抓包的小可怜,慢慢抬头,就看见蒋格格绷着脸,活像教导主任般瞪着自己。 “格格姐……” “还知道叫声姐?我当你已经不认我这个经纪人了呢!”蒋格格气咻咻地把碗往桌下的垃圾桶里一丢,拉开椅子坐在双人桌的第三边,往左看看Kiyu,往右看看鹿时安,然后头一垂,一声叹息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鹿时安慌了,轻轻推着她的胳膊肘,“格格姐,怎么了?” 蒋格格猛地抬头,“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说说,你俩现在这是在干啥?我的话,你们都当成耳旁风是吧?!” 她明明说得很明白了,他俩曾经有什么渊源、私下关系怎样她都可以不干涉,但绝对、不可以、弄上台面。 结果呢?片刻前,她就接到小报告,说她手底下的男女艺人,手牵手进了餐厅,还头顶头,吃·甜·点??? “你看看你吃的都是些什么?”蒋格格抖了抖桌上的食品袋,“这种垃圾食品,是你该碰的吗?忘了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生不如死的时候了?” 鹿时安小小声说:“这些都是豆制品,还有蛋白质……挺健康的啊……” “健康个大头鬼!”蒋格格气到炸,“你真是要气死我。都怪——”她恶狠狠地剜了荆屿一眼,“你这死小子,把我们鹿时安都给带歪了!” 荆屿仍是刚刚那个托腮的姿势,不疾不徐地说:“我带什么了?小矮子从小爱吃这些,何况她练了一天舞,午饭都没顾上吃,这会吃点豆脑糖芋苗,过分吗?她是当歌手,又不是包身工。” 蒋格格被他气得鼻孔冒烟,“你有没有点偶像自觉?哦不,你如今的名气还真不用什么自觉,还没红呢,就快把自己给作死了。” “我是没有,”荆屿慢条斯理地说,“我早说了,就没想什么偶像。” 他一直以来,都说要当唱作人,不是偶像,是音乐人。 蒋格格一句话憋了半天,竟无言以对。她当初签下这家伙就知道对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可她偏偏看中了臭小子的音乐才华,更何况搞艺术的都有点怪癖,她认了。 只是当初,她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把她手下最乖、最没脾气的鹿时安都给带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格格:引狼入室!悔不当初!我的小白菜啊!要被自家养的猪给拱啦!!! ☆、食髓知味(51) 佰晔大厦顶层,练功房。 沈彩颜低着头, 反手关上了门。 华晁手臂上担着西装外套, 眉眼间隐隐露出 分卷阅读108 意外,“彩颜?” 沈彩颜背靠在门上, 抬起猫儿似的眼, 看向对方的嘴角, “……疼吗?”说话间,抬手似要抚过他的嘴角。 华晁下意识地往后推开,眉心紧蹙,“你什么意思?” 沈彩颜放下手,笑容依旧妩媚, “你喜欢鹿时安, 和Kiyu是情敌,刚刚好,我讨厌Kiyu,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就算我配不上华总你, 总还可以做一做马前卒, 助你一臂之力。” 现如今,华晁已经位高权重,但多年之前他也曾是亲手带着这些新人出道的。对于眼前这一幕,他并不觉得陌生, 拉踩,陷害, 同门倾轧都是常事,只是他以为寓言组合是为数不多的一片净土,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用不着。”华晁顿了下,语声冷冽,“我喜欢谁和你讨厌谁无关,不存在什么敌人、朋友的关系。有这份闲工夫,你大可以拿去练习,总好过让蒋格格总要额外花心思,替你另谋出路。” 一番话,说得沈彩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等她再做回应,华晁已经拉开大门,扬长而去。 修长艳丽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 沈彩颜面上忿恨的神色一点点隐去,抬头看向练功房高处悬挂的监控器…… *** *** 蒋格格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劳碌命,所以就算明明有好些个名气响当当的艺人在手,也还是没法过上躺在床上数钞票的快活日子。 她拇指食指转着手机,看向旁边正头顶着头讨论编曲的俩人,脸上一会晴一会雨,实在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发威,吼一声“你俩离远点儿!!” 其实鹿时安并没有意识到,目前自己和荆屿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直接拍成偶像剧,还能算得上撒糖的戏份。 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改?晚上就得拿去给小伙伴们验收,可她还是觉得有些衔接不那么流畅。 而荆屿是她身边的,最合适的求助人选。 “你试试。”荆屿放下手里的铅笔,抬眼刚好看见小姑娘一翘一翘的睫毛,可爱得让人想吻一吻,可他很快就感觉到两束监视的视线正牢牢地锁着自己,仿佛只要他敢越雷池一步,对方就会立刻使出河东狮吼来。 他抬头,看向办公桌后手指转着手机,一脸杀气的蒋格格。 眉一挑,唇轻勾,荆屿朝快要憋出内伤的经纪人,笑了。 如春花,如山泉,如世上一切美好,让所有愁云瞬间小三无踪——包括蒋格格的火,也没来由地熄了大半。 蒋格格:“……” 妖孽。 “果然好多了!”结束小声哼唱的鹿时安兴奋地抬起头来,毫无防备地张开双臂搂住荆屿的脖子,开心得像只找到完美松果的小松鼠,直拿小脑袋往对方脸颊上蹭。 荆屿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嗯嗯……吃饭。”嘴上说着吃饭,可人已经重新伏回案边,口中低低哼唱起来。 荆屿也不催她,单手托腮,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和让他心痒难耐的睫毛。 这一幕,统统落在蒋格格眼底。 鹿时安抱住荆屿的时候,手机吧嗒掉在办公桌上了,可小姑娘压根没注意到,还沉浸在单纯的狂喜之中——蒋格格没有见过这么毫无防备的鹿时安。 从华晁那里接手鹿时安以来,她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娘是四个人里防备心最重的一个。 比如,人人都知道华晁视她如珍宝,可这么多年来,小姑娘并没有恃宠而骄,甚至与对方保持着一如当初的距离感。又比如成名之后,鹿时安的粉丝众多,其中不乏圈内的小鲜肉,样貌、年龄、人气相当,明里暗里示好过,可小姑娘全都没接茬,甚至还颇懂得避嫌,以至于绯闻与人气不成正比。 以蒋格格多年的炒作手段,她本可以利用绯闻让鹿时安更上一层楼的,可也不知是碍于华晁那一层,还是小姑娘真的纯粹得让人下不去手,蒋格格一直没这么操作。 所以蒋格格没有想到,小姑娘敞开心扉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像热恋中的少女,不管不顾,全情投入,当真毫不在乎所谓偶像包袱。 蒋格格站起身,椅子的声响惊动了鹿时安,她抬眼茫然了一瞬,才猛地想起两人这会儿是在经纪人的办公室,刚刚她…… 鹿时安猛地朝后一仰,和撑在茶几上的荆屿拉开了距离。 “罢了罢了。”蒋格格攥着手机起身走到门口,“赶紧弄完去吃饭!一会不是还要排练吗?” 她扶着办公室门,顿了下,又说:“与其上外面,不如在我这里,好歹我这儿没装闭路监控。”说完,人关上办公室门,走了。 留下鹿时安眨巴着眼睛,看向荆屿,许久才问:“格格姐这个意思,是不反对我们啦?” “要看你说反对什么?”荆屿托着腮,噙着浅笑看她,“她肯定不反对我替你改歌,但另一件事就不一定了。” 鹿时安没理解,“另一件事……什 分卷阅读109 么事?” 荆屿突然起身,出其不意地弓起身,凑近小姑娘的脸,在闭上眼的瞬间轻轻吻上她的眼。 许久,他退开,唇角带着好心情的弧度,“比如这个吻。” 鹿时安脸蛋红扑扑的,慌里慌张地张望,“你疯啦?要是被格格发现,又要发飙。” “她走之前的话你没听见吗?”荆屿轻笑,“没装监控。” 鹿时安这才松了戒备,呼出一口气来。 “这么紧张,”荆屿故意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有别的想做的事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姑娘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圆了,下一秒,她抱起面前的一叠纸忽的站起身来,“吃、吃饭!再不吃饭,晚上要饿肚子了啦!”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家伙,荆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真想光明正大地告诉全世界,这个女孩是她的,从年少轻狂开始,她就是他唯一的灯和归宿。 *** *** 练功房,四个女孩挥汗如雨,就连工作人员都已经疲惫了,女孩儿们却还在为精益求精而一遍遍地重复着,直到终于不留缺憾。 艾欢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说:“这支MV是我们出道以来,舞蹈动作最复杂的了吧?” 井洁灌了口矿泉水,“差不多。” 艾欢想了想,突然笑起来,“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支舞曲,鹿鹿排练的时候哭了无数次。” 盘腿靠在墙边的鹿时安不好意思地笑,“我从前都没跳过舞,压根跟不上你们的节奏,又急又累,真的害怕会拖寓言的后腿。” “怎么可能!”艾欢撑起身子,“我记得那首MV放出来之后,人气升得最快的就是你。” 那时候她们四个刚从选秀里出来,不管当时人气有多高,很快也都被之后的新人分流了大部分的人气,眼看就处在被市场遗忘的边缘。 正是第一首组合单曲力挽狂澜,让寓言少女组重新回到世人眼前。 当时的C位是队长沈彩颜,最难的舞蹈动作落在艾欢身上,而井洁和鹿时安以唱为主,只承担了少部分的舞蹈动作,在封面海报上也是站在两侧。 但,一炮而红的却是鹿时安。 因为歌是她写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鹿时安在组合里的人气一路狂飙,遥遥领先于众人,一直到今天。 大多数人已经忘了,曾经的鹿时安是个抱着吉他的安静少女,不会迎合市场,也不懂炒作,只知道写歌、唱歌,连跳舞都踩不到点子上,笨拙地一边跟着动作一边掉眼泪。 艾欢感慨道,“谁能想到,现在你跳得比我还好了。” 鹿时安忙说:“我跟欢欢你差远了!你不知道平时我都是拿你的录像当教学视频练舞的吗?” 艾欢哈哈大笑,“真是荣幸之至!” 三个女孩交谈甚欢,唯独沈彩颜一直沉默,无意识地将瓶盖拧了又拧。 鹿时安察觉到她的异样,心情瞬间低落了不少。 等散场的时候,她悄悄拉住沈彩颜,“颜颜,有空吗?我们……聊一聊?” 沈彩颜点头,“好。” 练功房朝东的阳台,上面种了些绿植,原本有专人照顾,后来因为鹿时安照料得比他们还勤,就变成了鹿时安的专属,浇水捉虫施肥全包,如今葱葱郁郁,煞是可爱。 沈彩颜拿食指托起一片莹润的叶子,自语般说:“真是锦鲤,连你种的花花草草都沾了仙气,跟着鸡犬升天。” 鹿时安拿着小喷壶,依次给花叶喷水,“其实是它们本来就是好养活,就算我不打理也能很茂盛的。” “所以是命,对吧?”沈彩颜笑。 “那倒不是,”鹿时安对她招招手,“颜颜你来,你看这个。” 沈彩颜面无表情地走近,只见鹿时安的手指下,一簇细|嫩的小苗从其他强壮的枝叶之间钻出头来,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你看,要不是它给自己争取了阳光和雨露,也许就长不大了。” 沈彩颜缓缓直起身,眸光锁在鹿时安脸上,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鹿鹿,你想暗示我什么?” 鹿时安摇头,“我没想暗示。颜颜,之所以今天想和你单独聊聊,就是想把话都说开了,免得你心里有疙瘩。” “我有什么疙瘩?”沈彩颜冷笑,“难不成你是指Kiyu吗?那种不入流的新人,我不在乎。” 鹿时安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他也许是没有什么名气,但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大明星。” 作者有话要说:  打怪!升级!宠老婆!都要抓! ☆、食髓知味(52) 夜风习习,久了开始突破暖气给与的防卫, 冷气直往肌肤和骨头缝里钻。 沈彩颜抱着手肘, 神色不明地看向鹿时安,“……所以你跟Kiyu是青梅竹马, 早就认识。” 鹿时安拿起一边躺 分卷阅读110 椅上铺着的羊毛披肩, 披在队长肩头, “算是吧,但他回国我也是演唱会现场才知道。他那个人,从小做事不管不顾,这次也把格格姐气得不轻,差点没直接断他宣传, 随他死活。” 沈彩颜沉默地攥着披肩, 许久,突兀地笑了下:“难怪。” 鹿时安不知道她的难怪是指什么,没等她再开口, 沈彩颜就接着说:“没关系, 这些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本来也对和刚出道的新人合作没什么兴趣, 不过是格格非要安排而已。现在既然知道他跟你的渊源, 我更不会计较了。” 鹿时安如释重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虽然你不计较,但荆屿他还是欠你一声道歉。颜颜,你看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算他给你赔不是,好吗?” “好啊,当然好。”沈彩颜笑得云淡风轻,一边走向练功房内室,“等我看一下时间,约你,你带Kiyu一起。” “嗯。” 沈彩颜解下肩上的羊毛披巾,往鹿时安的身前一裹,若有深意地看了她眼,就去淋浴间了。 *** *** 录制MV当天,沈彩颜说晚上有空,问鹿时安当晚行不行。 鹿时安给荆屿发了微信,对面很快回复ok,于是就这么定了。 地点是沈彩颜指定的,在一家颇有名气的港式茶餐厅,消费不低,好在私密性比较好,之前华晁请客也爱带员工和艺人去。 鹿时安到的时候,荆屿已经点好菜在等她们了。 “今天不忙吗?”鹿时安没坐在他身边,而是选了对面。 荆屿拍拍身边座位,示意她坐到自己这一侧。 鹿时安没动,“一会儿颜颜来了,我俩跟审犯人似的坐一边,她会别扭的。” 荆屿轻笑,没再坚持,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她人呢?” 鹿时安看看腕表,“应该快到了吧?颜颜挺守时的。” “这倒没看出来。” “嗯?” “我回国那会,蒋格格约我和沈彩颜见面,”荆屿淡淡地说,“头一次见她让我等了一个小时,后两次也没少于半小时。” 鹿时安:“……” 荆屿挑眉,“所以你对你这位小伙伴的认知可能有偏差。” 两人闲谈了许久,包间的门总算是被人敲响了。 “来了。”鹿时安蹦跳着去拉开门,可外面立着的并不是沈彩颜,“华、华总?您怎么来了?” 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剥着松子的荆屿闻声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松子壳丢回盘子里,手往兜里一抄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上次说得还不够明白?” 华晁视线从他脸上撇过,落在鹿时安脸上,“不是你让我来,有话要说的吗?” 鹿时安指着自己鼻子,“我吗?” 华晁眉头微蹙,“所以不是你?” 鹿时安纳闷地回头看向荆屿,然后摇头:“没有啊,我原本约了颜颜——” 话音未落,一道闪光灯突然刺眼,伴随着怒不可遏的斥责,“脑子进水了啊!开闪光灯?!” 华晁二话不说,朝拐角走去,鹿时安也跟上前。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窄窄的楼梯上居然叠站着两个狗仔,原本正在指责刚误开闪光灯的新人,一回头,才发现偷|拍对象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顿时双双垮下脸来。 “华哥……”跑圈内新闻的,不可能不认识华晁,也没谁胆当面当地跟他扯白。 华晁沉声问:“在拍什么?” “本、本来是听说Kiyu来约会……”没想到,居然拍到了修罗场? 华晁眉头愈蹙,“哪里来的消息?” 狗仔还没来及说话,手中相机就被人抽手夺走了,顿时惊呼,“我的相机!” 荆屿低头,翻着照片,拇指一晃,直接给删了。 狗仔:“……” 华晁冷声说:“这件事我会处理,不用你管。” “事是我的事,人是我的人,就不劳华总费心了。”荆屿抬手,将鹿时安拉到面前,手指交扣,又对华晁说,“菜已经点好了,您和客人慢慢享用,餐费我垫的,华总记得转账。再会。” 说着,牵着鹿时安,往下楼的方向走去。 那个误开闪光灯的菜鸟狗仔够头往下,不知死活地追问:“那你跟鹿时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荆屿头也不抬,扣紧小姑娘的手,下楼了。 “华总……” 华晁扶了下镜框,不耐烦地说:“Kiyu说得听不懂吗?我让他们替我约了包间,一会见客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可是——”开门的时候,Kiyu和华晁的对话明明另有隐情啊! 眼瞅着对方还想追问,华晁声线一冷,“你是哪家媒体的?” 圈里人都知道,华晁是出名的笑面虎,平素温文尔雅,该下手时候却杀伐果断,从不手软,惹毛了这位华哥,不亚于断了自 分卷阅读111 己在圈子里的后路。 “照片Kiyu已经删了,就算没删,有华哥在,我们也不敢乱说话。” “最好是这样。”镜片后的眸光冷冽,“别让我听到半句跟鹿时安有关的流言蜚语,否则——” 狗仔们屁颠颠跑路了。 华晁这才松开领口的扣子,给助理Selina打电话,“……查一下今天给我留言的到底是谁。嗯,不是鹿时安,我要查清楚,尽快。” 包间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服务生刚好过来送菜,“先生,还要等其他人吗?” 华晁坐在鹿时安坐过的位置,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不等,就我。” “好的,先生。” *** *** 一口气走出很远,戴着口罩和渔夫帽的鹿时安微微喘着气,回头看了眼,没人跟着。 “华总为什么回来?狗仔为什么会来?” “你或许应该问,沈彩颜为什么没有来。” 鹿时安不愿相信,“颜颜不会的……” “能通过公司内部线路约华晁,还知道今晚的具体地址的,除了沈彩颜,再没有第二个人。”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荆屿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地说:“我早说了,你对这个队友的认知,怕是有点偏差。” “不行,我得问问她。” “还问什么?贼会主动承认偷了东西吗?” “警|察还得人赃并获才能定罪呢,”鹿时安声音微抖,“我不想凭推测就把人给一竿子打死了。” 荆屿原先正在火头上,被她这小红眼一看,心就软了大半,“那你打吧,我赌她不会接。” 鹿时安抿着嘴,拨了沈彩颜的手机,那头一直响,却始终无人接听。 她放下手机,垂头丧气地看向荆屿。 “笨蛋,”荆屿无奈又心疼地搂了下她一下,“只有不接电话,回头才好解释为什么今晚会爽约,事儿跟她脱不开干系,只可惜,白费心机。” “颜颜为什么要让华总来?” “想让狗仔看一场好戏,”荆屿似笑非笑地说,“小矮子,看来华晁对你那点心思还真是路人皆知。” 鹿时安:“……” 荆屿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华天悦府。”那是蒋格格的家。 鹿时安看他,“去格格姐那儿?” “这时候不找她,还等什么时候?” 没想到,刚到蒋家楼下,鹿时安还没揿门牌号呢,电子门就开了。 通话器里传来蒋格格气急败坏的声音,“上来上来!” 门果然大敞着,头上裹着吸水毛巾,身上穿着萌哒哒的卡通浴袍,蒋格格正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挥手示意他俩坐沙发上候着。 “我们鹿时安是怎么出的道,大家不都看在眼里的嘛?真要是有人背后捧,何必走女子组合,何况还不是队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蒋格格以一贯的熟稔语气和对方打着太极,“至于Kiyu,年轻气盛嘛,不知轻重一点,我们华总都不跟他计较,媒体兄弟何苦为难呢?真要缺爆点,寓言过两天发新MV,多多帮忙宣传宣传呗!” 鹿时安心一惊,消息传这么快的吗? 她看额荆屿一眼,对方正捏着手指关节,若有所思。 那边蒋格格一通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挂断了电话,低头在茶几的记事本上恶狠狠地画了条杠,杠掉其中一家媒体,然后重重地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抹了把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头发里滴出来的水,眼神刀子似的扎向对面的俩人。 鹿时安:“……” 好怕怕。 “现在知道怕了?”蒋格格气得直喘,“早干嘛去了?你自己看看!” 说着,她把平板扔了过来,上面赫然是一段曝光在微博的监控录像。 鹿时安点开,立刻认出画面上的人来。 正是华晁在练功房失控,被荆屿狠狠揍了一拳的场景,但并没有之前华晁试图强吻鹿时安的那段,而且,监控没有声音,并不知道三人之间在说些什么。 仅从录像上看,完全是荆屿单方面出手伤人。 “我知道,你们搞音乐的,都有自己的脾气。但是Kiyu,有脾气不代表可以无法无天。华晁是佰晔的副总,就算是我,也不会轻易和他对着干。你做这些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未来还怎么在佰晔待下去?你就当真没想过,未来吗?” 无论是荆屿还是鹿时安,都以为蒋格格开口一定先是指责荆屿又惹了麻烦。没想到,她最担心的竟是荆屿的前途。 鹿时安轻轻抵了下荆屿的膝。 “想过,”荆屿难得地没有炸毛,沉声说,“如果没考虑,我现在也不会坐在你这里。” 换作少年时代,怕是早杀上媒体的门去了。 蒋格格一口气堵着,“找我?现在找我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这事儿发生之前你不跟我说,发生 分卷阅读112 之后不及时告诉我,如今被捅出来了,你找我,我能通天吗?” “告诉你什么?”荆屿似笑非笑地反问,“是华晁对小矮子心怀不轨,动手动脚,还是我忍不住揍了想动我女朋友的人?” “动?”饶是蒋格格见惯了风浪,一时也没会过意来。毕竟华晁对鹿时安虽然有意,但也一向非常尊重,她实在不信华晁会强迫小丫头。 鹿时安揪着手指,避开了她的视线。 蒋格格心里有了数,一时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老华真是昏头了!” 她平复了半天,忽然问:“那天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在场?” 鹿时安无声摇头。 荆屿问:“今晚除了这条微博,还有其他爆料吗?” 蒋格格倒吸一口冷气,双眼圆瞪,“还有别的?你俩行行好,让老娘多活几年好吗?别给我这么多‘惊喜’,我怕我心脏承受不来。” 看来,晚上在茶餐厅的一幕确实被华晁给压下来了。 换句话说,网上目前的这条爆料,十有八|九跟这老小子无关……荆屿心底有了数,半垂着眼睫,考虑着怎么跟蒋格格提起沈彩颜的可疑。 却听蒋格格声音一沉,“视频切掉了老华的那部分,只留下Kiyu打人,显然是冲着Kiyu而来,两种可能,一是要跟你在决赛一争高下的对手,一是——” 作者有话要说:  格格姐神助攻,么么哒^3^ ☆、食髓知味(53) “要么就是……”蒋格格语气沉了下来,“你得罪过的人。” 鹿时安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知道最可疑的是沈彩颜, 只是从情感上来说不愿意接受。 “你回国不久, 除了比赛也没时间撩猫逗狗,”蒋格格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限的时间, 怕是都用在我们鹿时安身上了。” 鹿时安抬起眼皮, 哭笑不得——怎么听都觉得,自己被经纪人归入猫猫狗狗行列了。 荆屿拍了拍她的脑袋。 很好,更像猫猫狗狗了。 “所以……”蒋格格眼不见为净地转开视线,“最近你跟沈彩颜,有没有私下沟通过?” “嗯, 今晚本来约了她和荆屿一起吃饭, 想把之前的过节说开。”鹿时安声音低了,“可是颜颜没有来,倒是华总来了, 而且……还有狗仔。” 蒋格格吸了气,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还有多少惊喜要给我?” “没了……”鹿时安悻悻地说。 “还有一个。”许久没开口的荆屿说。 蒋格格一边拨弄手机恢复响个不停的微信, 一边说:“说吧,一次性砸过来,我好一并消化了,免得拉稀似的一天来一点。” 鹿时安惴惴地扯了扯荆屿的后背衣裳:格格姐是真飙火了,淑女形象都抛之不顾了。 可荆屿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就对蒋格格说:“网上关于我和鹿时安的传闻——” 蒋格格头也不抬,“澄清声明我已经拟好了,明儿公司敲个章PO网上去就行。” “换一个吧。” “换啥?”蒋格格纳闷地抬眼。 “简单点,”荆屿口齿清晰地说,“就写婚期已定,谢谢关心。” 蒋格格:“……” 鹿时安:“……” “等下,”鹿时安对蒋格格说着,一边拉起荆屿避进书房,声音小小的,“你刚说什么?” 荆屿眼带笑意,“两情相悦,年龄也够,现在只等你说个时间,我上门拜访叔叔阿姨。” 鹿时安:“……” “所以你现在的担心是什么?”荆屿用只有鹿时安能听见的声音问,“你说,我来解决。” 鹿时安茫然地摇头, 要说担心,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传闻会影响荆屿即将到来的决赛,即便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这场比赛有多关注,可她知道的,从来没有轻而易举的成功,从无人知晓走到聚光灯下,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他吃过的苦,即便不说,她也能想象得出。 “既然没有,”荆屿右臂搂在她身后,朝前一带,让鹿时安埋在自己胸口,“就抽空想想什么时间,其他的事交给我来操心就好,嗯?” “嗯……” 蒋格格回复了最后一条微信,扯起嗓门儿,“情话说完了没,要不要我出去,把家留给你俩?” 鹿时安连忙跑回来,“说完了,格格姐,你不要生气。其实荆屿他不是故意要跟你对着干。他也是想找个办法化解危机,尽量不给公司添麻烦……” 蒋格格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叹了口气,“我带过多少艺人?什么样人的值得我花心思,什么样的不值得,我还能看不出来?” 听她话里并没有太多责难,鹿时安才勉强舒了口气。 “只是,K 分卷阅读113 iyu你要明白一件事,和鹿时安的婚讯一旦放出,是可以暂时止住坊间的非议,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一堆女友粉会脱粉甚至可能回踩,而现在大战在即,一票都可能关系到是否夺冠。” “参赛是为了成名,夺冠是为了出道,”荆屿轻描淡写地说,“现在你不都已经签下我了?半条腿都出道了,我不在乎夺冠与否。” 蒋格格咬牙切齿,“你小子,还真是坦荡荡。” 荆屿耸肩,“何况,如果公开恋情我就拿不到冠军——这名次,不要也罢。” 他是参选唱作人,比的是歌,是嗓子,从来不是这身皮囊。 蒋格格凝了他许久,叹气,“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鹿时安还真是一类人。” 有才华,有想法,总以为做音乐就只是做音乐,不需要迎合市场,讨好粉丝。 也罢……或许也只有他们这种,才能做出真正不媚俗的音乐来,那其他的事儿就由他来烦吧。 “不早了,你俩走吧,”蒋格格佯装打了个哈欠,一边撵人,“有什么明天公司里说。” 鹿时安不明所以,“今晚茶餐厅的事,和网上的曝光……” “茶餐厅的事压根没有爆出来,”蒋格格摸了下手机,烫手似的又扔回茶几,“至于网上的视频,Kiyu,明天你跟我上老华那儿去一趟。” “不去。” 蒋格格细眉挑起,“你以为茶餐厅的事为什么能压得纹风不透?华晁他不是没心的人,这事儿你俩得合作——就算是为了鹿时安吧。” 室内安静了一会,荆屿俯身拉起鹿时安的手,“我送你回去。” 鹿时安忐忑地看看他,又看看蒋格格。 两人走到门口,荆屿头也不回,“明早九点,我去你办公室。” 两个年轻人离开了,蒋格格一口长气吐出来,往后一靠,划开手机。 微信上最新聊天对象,正是华晁。 【华晁】餐厅事不用你管,替我查查沈彩颜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 【格格】你跟两个孩子在练功房,是什么情况? 【华晁】寓言新歌要上了,不管什么情况都往后压一压。 【格格】别给我绕弯子!你喜欢鹿时安我知道,但不能没有分寸,否则别怪我看不起你。 中间空了几分钟,华晁才回。 【华晁】她是好姑娘,但不属于我, 那之后蒋格格就打发鹿时安他们离开,没再回华晁了, 她把手机丢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五年来,华晁为小姑娘遮风挡雨,桩桩件件,她都记得。只是,他来得不是时候,小姑娘的心里已经装了人,而那人骄横跋扈,四仰八叉地霸占了整颗心。 那又能怎么办呢? 进不去,就只能在外面,默默守护了。 手机忽然振动,蒋格格疲倦地拿起来,“有时间好好反省,别找我,我不管失恋疏导。” 那头,华晁声音沙哑,“沈彩颜在演唱会庆功宴上是跟这马家兄弟走的,你知道吗?” 蒋格格睡意一下没了,“她跟我说是喝多了不舒服。” 马家兄弟跟佰晔是死对头,手底下的女明星虽多,却都是快餐式的捞钱,做人外室的不计其数,业内名声极差。 沈彩颜怎么会跟那兄弟俩搅和到一起去? “格格,”华晁说,“有硬仗要打了。” 蒋格格摸出许久不碰的烟盒,“嗯,有我在,怕它个鸟。” ※※※ 鹿家楼下。 “上来吧。反正你都决定要公开了,还怕什么?” 荆屿半真半假地说:“怕控制不好我自己。” 鹿时安眨巴着眼睛,“不会的,有我看着你,” “就是有你才更要命,”荆屿将她地帽檐一压,“上去吧,太晚了。” 家里他是真熟,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和鹿时安倒了茶,甚至还替她开了热水器。 鹿时安在一边看着,感觉非常微妙。 就好像,一个人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突然就有人把事儿都给接手过去了,什么都不用烦,什么都“交给他就好”,事无巨细,大包大揽。 “衣服呢?去拿,洗澡,睡觉。”荆屿推着鹿时安的肩膀。 等鹿时安抱着换洗衣物出来,才发现他坐在沙发里,正专注地看着手机。 她踮着脚悄悄从身后靠近,才发现他在给个备注为【老猫】的人发微信。 “老猫是谁呀?”鹿时安问。 荆屿飞快地又按了几个字,关上了手机屏幕,“一个记者。” “记者……”这节骨眼上,她听见这俩字都慌。 荆屿手拢着她的肩,把她推到浴室门口,“快洗,已经很晚了,你不是习惯早睡吗?” “那你呢?” “我把节目流程再过一过。” “好辛苦。” 荆屿笑 分卷阅读114 ,“心疼了?” “……嗯,”鹿时安老实承认,“而且感觉好奇怪。” “哪里奇怪。” “就,像……”老夫老妻。 荆屿轻笑,“小夫妻。” 鹿时安脸上一热,没接茬。 “看问题不能看表面,”荆屿似笑非笑地说,“是不是夫妻,关键不在于住不住在一起……” 鹿时安一愣,脱口而出,“你流|氓!” “而在于有没有白头到老的决心。”荆屿挑眉,“所以,你想到哪儿去了。小矮子?”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啦!下周应该会加更到完结,尽量多更点儿喔 ☆、食髓知味(54) 毫不意外的,鹿时安逃了。 荆屿嘴角勾着笑, 看着浴室的门飞快地关上了, 这才收回视线,转头重新划开手机。 那个ID是老猫的人已经回过消息来了, 【ok!谢谢小屿哥!】 他没有再回, 翻开微博, 上了大号。 在国外的时候他一直没注册微博,回国之后在姜格格的要求下才注册了一个,荆屿_kiyu,到现在半年不到,粉丝数实打实的水涨船高, 八百六十万, 在同期新人里一马当先。 当然,跟鹿时安没法比,1:5。 未关注人消息他向来不看, 互粉的好友又寥寥无几, 所以荆屿一直没有看私信的习惯, 这一次打开看到已满上限的小红数字, 他也不觉得奇怪。 关于鹿时安和公司高层、新人之间的关系,被吵得沸反盈天,绝大部分粉丝都认定,事儿跟鹿鹿没关系,她不过是躺枪。 但也不乏一些恋爱脑,据此脑补出一场新欢旧爱的修罗场——关键还总爱@a本尊。 被和华晁联系在一起, 就足够让他不爽的了,偏偏还满屏都是过去几年,在各种场合之下,鹿时安和华晁的合影。 尽管,都还有寓言和佰烨的其他成员在场,但有心观察就会发现,鹿时安永远被安排在华晁的视线范围内、最靠近的地方。 大概也就这小妮子自己觉得,跟那位华总“没关系”。 荆屿越看越上火,索性把手机扔到一遍,仰面躺在沙发上,手垫在脑后,合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等鹿时安从浴室出来,本想催他去冲把澡,却见他没动静,走过来一看才发现荆屿已经合眼睡着了,没有打发胶的发丝柔软,伏在额头,化解了眉宇之间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和。 她蹲在一旁,手搭在沙发边缘,认真地看着他的侧颜。 五年了,这张脸总在她的梦里盘桓,以至于久别重逢,甚至没感到多少陌生,很快就无缝接洽,仿佛从来也没有分开,就是这么一路携手走来的。 可是这会儿,定下心来,她终于从这张脸上找到了岁月的印记。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固执又暴躁的少年,下颌的胡茬已经出了一点点头,耳垂上打了个洞,虽然从没见他戴过耳钉——他在这五年里所走过的路,她一无所知,就像他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这样的一段空白,不是两人都不提,就能当做不存在。 像这样,就闷头走进婚姻——真的,合适吗?鹿时安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这才明白,从听荆屿对姜格格说起“婚期已定”就开始盘亘于心的不安,究竟是什么。 “荆屿……”她声音很小,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个我从未怀疑。可是我好害怕啊,如果,有一天你像五年前那样不告而别,我要怎么办呢?” 胸口的钝痛让她顿了下,才开口,“五年,这五年里我一边想着你是我哥哥,我们最好再也不相见。可另一边,又有个声音说,怕什么,反正谁也不知道你们是兄妹……大不了,逃到海角天涯,就像一家人那样平平淡淡地相处也行啊……” “什么样的一家人?”荆屿的声音沙哑,带着刚醒的酥软。 鹿时安被吓得慌忙要站起身,却被他拉住,直接拽得倒在沙发上,半个身子都压着他。 荆屿睁开眼,睡意朦胧,“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跟我说,再也不见,像家人那样相处。小矮子,你欺负谁呢?” 鹿时安委屈地伏在他胸口,“谁欺负你了?”她明明是自己很焦虑好嘛? “我一风华正茂的男青年,因为女朋友不在身边,守身如玉和尚似的过了许多年,”荆屿双手架在她腋下,大臂使力往上一抱,就轻松地把鹿小姑娘撮了上来,跟自己鼻子对着鼻子、眼对着眼,“现在好不容易,女朋友在身边了,又说要跟我‘家人’那样的相处?哥哥妹妹相亲相爱的那种——这不诚心要憋死我么,还不算欺负人?” 他说话的时候,吐息就落在鹿时安的唇上,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不小心唇瓣就得碰上了,勉强支棱着胳膊,让自己保持着僵硬的鲤鱼打挺。 “我,那会……不是以为咱俩是亲兄妹吗?”鹿时安结结巴 分卷阅读115 巴地解释。 如今说起来,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脑热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血缘关系怎么了?大不了不要孩子呗。当然,这种事儿,她是万万不会跟任何人承认的。 “那要真是亲兄妹,这会儿我又跑回来粘着你,你打算怎么办?”荆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她的头发,偶尔碰触到耳廓,又很快挪开了。 但那些微的酥麻,还是让鹿时安不安地扭了下身子。 荆屿微微蹙眉,哼了一声。 鹿时安没敢再动,轻声说:“不要‘那样’就好啊……” 荆屿轻笑,“那样是哪样?” 鹿时安察觉他在故意逗弄自己,胳膊一屈一撑,就要从他身前逃开,可是腰后一紧,又重新被压了回来。 “荆屿,你压疼我了!”她小声埋怨着。 果然,身后那条胳膊立刻卸了大半力气,鹿时安刚准备乘机开溜,却听见身下的某人幽幽的一声叹息,“我想你。” 像有人在心尖尖上点了一簇小鞭炮,细碎的火花呲溜溜地往上窜,鹿时安没忍心逃走,润了下唇,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也想你。” 她刚说完,就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里波光一漾,未及多想,脑后就已经被大手包住,唇也贴在了他的唇上。 辗转,轻柔,直到荆屿终于翻身而上,这个吻才由浅入深,像是要攫取灵魂般纠缠在一起…… “我不走。”间隙里,荆屿忽然哑声说。 鹿时安星眼迷蒙,喃喃地问:“走哪儿?” “从今往后,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他重又吮住柔软的唇,仿佛那是永不分开的证明,“所以你不用去想如果有万一。” 原来他听见了! 鹿时安一下炸了毛,刚要推开他,就又被吻住了,顺道还钳抓了她乱挥的小拳头。 “在国外的时候我想过,万一回过来发现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办。”他说一句,又抵了一下她的唇。 以至于,鹿时安根本无暇逃开。 “对啊,五年了,”鹿时安鼓起腮帮子,“也许都结婚了。”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接下来分分钟连气都没能透得过来,连连告饶之下,荆某人才撑起身子,眼眸半眯地悬空看着她,“肺活量这么差,怎么能跳得好舞。” 鹿时安:“……”最难的舞,也没有让她几分钟不换气的,好嘛? “婚呢,你是肯定没接,如今狗仔的能耐,还能让你隐婚?”说到这里,荆屿的神色明显不快,“但我知道你身边不是没有乌七八糟的人绕着。” 很好,乌七八糟的人。 那些偶像啊,男明星啊,青年才俊啊要是知道自己被一股脑儿归为乌七八糟,大概会被气得七窍生烟吧?鹿时安心想着,虽然多年不见,这家伙的毒舌功力还是分毫未退啊…… “比如这个华晁。”声音有点儿凉,牙缝里钻出来的一样。 鹿时安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划清界限,“那天在练功房,真是他头一次那个样子!华总他一向很君子,很有礼貌的。” 她越说,荆某人的脸色越阴沉,活像脑袋上被扣了七八定绿色小礼帽。 “……真的。”鹿时安很诚恳,诚恳得都快要哭了。 “我知道。”荆屿一转眸,藏起了眼底的戾色,“我没怪你。话说回头,我还得感谢那位华先生多年关照,赖我这些年缺席,没能好好照顾你。” 鹿时安鼻子发酸,“你也是被骗了的,在国外也吃了好多苦。”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好多苦。” “……格格说的。” 荆屿轻轻一笑,“她能知道什么。” “真的,”鹿时安急忙解释,“格格跟我们说签了个师弟,常年独居国外学音乐、做音乐,没有钱就自己打工攒钱,什么工作都做过,吃得苦太多,年纪轻轻就——” “就什么?”荆屿嘟囔,“她怎么添油加醋的。” “就……”鹿时安卡壳了,脸也刻意地涨红了。 荆屿顿觉姜格格那厮估计没说好话,于是压低身子,贴近她的唇,半是威胁地说:“年纪轻轻就什么?” 鹿时安眼一闭,心一横,“年纪轻轻就一张性|冷淡的脸,再不出人头地不怕是以后要反|社会成变|态。” 说完,某人半晌没动静,鹿时安小心翼翼地把右眼睁开一条缝,偷瞄。 恰看见荆屿憋着火,似笑非笑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那麻烦鹿小姐亲身检验之后,告诉你的经纪人,她新签的小师弟到底冷淡不冷淡,嗯?” 不,不冷淡。 一点不冷淡! 唇肿了,腰折了,根本就是……开闸泄洪好不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00:00还有一更,谢谢你们 ☆、食髓知味(55) 分卷阅读116 佰晔大厦,十层, 运营副总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两侧, 华晁和荆屿面对面坐着,两人都没率先开口。 气氛近乎凝滞。 姜格格左右看看, 终于一声叹息, “何必呢?说白了, 都是为鹿时安好,你俩是一样的。” “谁跟他一样?” “谁跟他一样?” 异口同声,然后相互嫌弃地翻过一个冷眼。 “你俩加起来也六十来岁人了,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姜格格好气又好笑。 荆屿哼笑,“那他得占三分之二。” 华晁手指在实木桌上点了点, “懒得跟乳臭未乾的小子多话。今天要不是你非要带他来, 我这办公室还真不想容这种没教养的家伙进来。” “你以为我想进?” “不想你现在就可以出去,有什么我可以和姜格格说就够了。” 眼看着,又剑拔弩张, 姜格格突然站起身, 双手用力往办公桌面上一拍。 惊天动地, 两个斗嘴的男人顿时全都没声了。 “当务之急, 是给出解决办法,”姜格格左右各看一眼,“现在漩涡里的看起来是你俩,其实最操心的是鹿时安。她一边担心Kiyu的人气影响到比赛结果,一方面担心他跟你过不去,你会给他穿小鞋, 华总,你会吗?” 华晁面色平静,“难说。” 姜格格:“……”妈|地,都说男人晚熟,这俩人好歹也二三十岁了,怎么整得跟幼稚园大班似的,明刀明枪的,真是……掉份儿。 “说正经的,再闹脾气老娘也撂挑子了,鹿时安爱谁带谁带!老娘不管了啊!” 眼见着姜格格飙火撂下鹿时安,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顿时和颜悦色。 一个说:“你看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真要给他穿小鞋,他能进得了决赛,签得进咱们公司?” 一个说:“格格姐你别跟自己人置气,这会关键着呢,得一致对外。” 说完,相视一眼,火花四射,又很快在姜格格威胁的视线里偃旗息鼓了。 “行,说正经的。”华晁从案边丢出来一叠资料,“这是Selina查出来的沈彩颜私底下和马家兄弟往来的记录。” 姜格格接过来,越看眉头越紧,到最后忍不住飙了句脏话,“吃里扒外啊这是,亏得我绞尽脑汁给她找出路,结果这妮子自己倒好,早就有靠山了!” 荆屿毫不意外,仰在高背椅里,冷冷地看着他俩。 他在外面,一个人久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见过,像沈彩颜那样的,他也见过不少,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也就鹿时安这种小天真才会被骗得团团转。他还真没想到,以姜格格的段位,居然没看出她的包藏祸心。 “之前你一点都不知道?”华晁问出了荆屿的疑问。 姜格格合上资料,冷笑,“知道一点。但人各有志,我也不可能限制她的人生自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可如今把手脚动到我的人身上来了,就不能怪老娘翻脸不认人了。” “这次的料是沈彩颜给马甲兄弟,马甲兄弟丢给媒体的,”华晁看向一脸冷笑的荆屿,“解铃还须系铃人,事儿要想澄清,还得你我出面。造也造出个由头来,让公众消化了那个录像,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怎么造?”荆屿问。 华晁顿了下,“我代表公司反对你和鹿时安炒作CP,你不满意安排,所以起了口角,现在达成一致,往后把精力都用在音乐上。” 荆屿听完,嘴角缓缓勾起,然后清清楚楚地说了四个字,“我不同意。” 姜格格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着老友华晁。 ——这是真失恋失傻了吧?人家热恋中的小情侣,都已经放话说婚期已定,怎么可能说以后要把精力用在音乐上?等日后被网友挖坟,岂不是耳光子哐哐响? 华晁似乎并不意外,耸肩一笑,“我猜你也不同意,还有第二个法子。” 荆屿懒懒地瞥他一眼,显然已经不指望狗嘴里能冒出象牙来。 “承认我喜欢鹿时安,跟你之间是竞争关系,年少气盛动了手,现在已经说开了,往后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华晁不动声色地说,“对你来说,决赛之前多一次曝光机会,还能树得起痴情人设,何乐不为?” 荆屿先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渐渐地,笑容越来越深。 那笑看得姜格格心里发慌——据她对这孩子的了解,这种笑容出现,怕是又要干什么惊天地的事儿。 没等姜格格开口,荆屿就笑道:“而对华总你来说,本来已经被KO出局的人,又得到一次重新入场的机会,何乐不为?” 一针见血。 华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姜格格默默地在心里捏了把汗,一边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边是不管不顾的愣头青,真要杠起来,吃亏的绝对是他们佰晔……好嘛? 分卷阅读117 “多谢,”荆屿手撑着椅子把手,站起身,理了下腹部的纽扣,笑盈于睫,“但是不必了。” 华晁颜色冷淡下来,“你今天来难道不是寻求解决方案的吗?” “是,我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姜格格:“你想知道的,什么?” 荆屿的眸光从办公桌上那叠资料上一划而过。 姜格格心里一咯噔,“Kiyu,马甲兄弟权势滔天,你不要乱来。” “我有数。”荆屿食指中指微微一曲,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走了。” “丑话我说在前头,”华晁在办公桌后朗声说,“佰晔不是福利院,做佰晔的艺人必须拿成绩说话。你如果真把自己的事业作没了,一年合约期满,别怪我请你走人。” 荆屿停在玄关处,没有回头,“一年够了。”说完,刚想走,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这次倒是正正经经地转身,面朝办公室内的两个人。 手扶在腹前,他躬身,深深地鞠了个躬。 就在姜格格与华晁面面相觑时,荆屿直起身来,语气认真得与他平素判若两人,“谢谢你们这几年对鹿时安的照顾,为了这个,我也不会辜负佰晔。” 说完,人走了,留下姜格格和华晁沉默了许久。 “老实说,你那两个介意我觉得都糟透了。”姜格格说。 华晁打开电脑显示器,一副忙于工作的模样,“也没见你提出什么建设性建议。” “相比而言,”姜格格半真半假地说,“我觉得直接发公告说俩孩子正在恋爱中,希望得到祝福,至于你就是影视剧里那种爱而不得的男二号,哦,可能是男反派——总之,不重要就对了,我看这样对他俩的名声会好点儿。” 华晁缓缓抬眼,“我的名声就不重要?” “你又不靠名声吃饭,你说对不对?”姜格格见他盯着电脑屏幕,不由好奇,“你这从不爱上网的老男人,这会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她凑近一看,屏幕中央竟是个年轻的男孩。 十八|九岁年级,染了发,抱着吉他,在地下乐队一类乌烟瘴气的地方正在演出,歌不错、嗓子也不错,就是音效渣了点,配不上他。 “是Kiyu?”姜格格推测着,“在国外时候被拍的吧,看起来还挺嫩,应该是刚出国那会,你从哪弄来的录像?” “托人弄的。”华晁简单地说,食指揿了一下鼠标,画面定格了,“你看这个。” 姜格格凝神一看。 画面上是荆屿的侧脸,能看见耳垂上戴着的银光闪闪的饰物。 ——是只鹿。 “我原先觉得,那种翻脸无情的臭小子不值得时安去爱,”华晁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后来才发现他俩不过是在地球的两端,默默相爱。” 所以,他是时候退出了。 以保护者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呀,从来不公平 ☆、食髓知味(56) 寓言的新MV一经上线,就迅速杀入各大排行榜首页, 更是连续多日霸占新歌榜TOP1。 就连蒋格格都颇为意外, 她一度给自己和公司做了心理建设——近日绯闻出没,多多少少影响了鹿时安的人气, 所以新歌成绩可能会有所下滑。 没想到, 都是杞人忧天! 新歌人气居高不下, 鹿时安虽然零星掉粉,但跟吸引的新粉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为啥同样的事情,搁鹿时安身上一点影响都没有?”蒋格格咬着笔杆沉思,“难道真是‘你长得美、说什么都对’?” 被烦到不行的华晁取下耳塞,言简意赅地说:“她的粉丝是歌迷, 不是颜粉, 更不是男友粉,understand?” 一语惊醒梦中人。 蒋格格心头的大石总算碎了,她深深地呼了口气, 如释重负地, “那我就不用担心接下来Kiyu的比赛了, 他也是才华型歌手, 掉几个女友粉不碍事。” 华晁重新塞上耳机,冷不冷热不热地说:“那可难讲,谁知道粉丝里有几成是被那张脸糊弄来的。” 蒋格格扯下他的耳机,愤怒道:“你身为公司老板,就不能抽空听听我手底下艺人的歌吗?那小子是狂了点,但是有颜值有才华又年轻, 未来可期,哪儿不像冠军了?” 华晁挑眉,“你这么欣赏他,去现场给他打CALL啊。” 蒋格格瞪他一眼,弯腰从手提包里往外一抽,双手展开。 一个亮闪闪、华丽丽的折叠灯牌赫然醒目地写着:Kiyu!Kiyu!天下无敌! 华晁嘴角抽搐,“你这哪个年代的应援词?” “时尚是个轮回,”蒋格格婀娜起身,“你懂毛。” 目送她离开,华晁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上面WORD白底黑字 分卷阅读118 写着,【澄清】 *** *** 自从心里知道沈彩颜背后动的那些手脚,饶是鹿时安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不气。更何况她一向都是“动我可以、动我朋友绝对不行”的性子。 虽然已经很努力地按蒋格格的吩咐不动声色,但还是不愿多和沈彩颜说话。 幸好沈彩颜显然也懒得做戏,本就和众人疏离得很。 一来二去,艾欢和井洁都看出端倪来,私下向鹿时安打听发生了什么。 鹿时安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她这几天连睡都睡不安稳,总梦见寓言解散了,四个人各安天涯。 “打起精神,我们这是去看Kiyu决赛哎。”艾欢揪了揪鹿时安的脸颊,笑眯眯地说,“那位小弟|弟如今可是你的头号粉丝,你到现场,他大概跟打了鸡血一样,得超常发挥了吧?” 鹿时安勉强笑笑。 “不是绯闻对象吗?怎么又成粉丝了。”井洁摘下耳机,随口问。 艾欢笑,“那小子昨天半夜三更发的微博,没看呀?” 井洁两眼茫然地打开微博,然后很快瞪大了细长的眼,狐疑地看向还在半死不活中的鹿时安,“……鹿鹿还被瞒在鼓里吧?” “什么?”鹿时安后知后觉地看过来。 井洁把手机一关,重新戴上耳机,冲艾欢使了个眼色,“没什么,等着看小师弟夺冠呢。” 艾欢理了理鹿时安的刘海,“你那朋友,蓝蓝对吧?今儿来吗,一会让她给你再补个妆吧。” “用不着,今天又不登台。”她们只是作为同门师姐来捧场而已,甚至没坐VIP席。 艾欢神秘兮兮地一眨眼,“听姐姐的,乖。” 正说着,沈彩颜低头从公司大楼出来了,上车之后直接到最后一排角落坐下,连声招呼也没跟其他几人打。长发遮挡了她的侧脸,只能看见红唇潋滟,是她一贯的妆容。 艾欢和井洁相视一眼,又看看瞥向窗外的鹿时安:有事儿,绝对。 《金牌唱作人》的决赛现场早已塞满了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应援的歌迷和粉丝熙熙攘攘,各自举着偶像的灯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乍一眼看过去,Kiyu占了半壁江山。 艾欢小声说:“小子,人气可以啊。” 井洁哼了声,“啧,这看脸的世界。” 四人都是便装,口罩帽子眼镜一应俱全,搁鹿煜城面前都未必认得出女儿来。可蒋格格还是觉得不放心,安排了俩便衣保镖跟着,生怕万一,还得把人给囫囵带出来。 坐席位置倒是真没话说,正对舞台,全场C位,还不用担心被走来走去的粉丝意外认出。 三人落座,才发现沈彩颜又一声不吭地脱了队,不知道去哪了。 艾欢叹了口气,“心不齐了……” 井洁沉默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跟她说话还是自语,“早就不齐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寓言不在了,你们有什么打算?”鹿时安问。 艾欢想都没想,“跳舞吧,我又不像你能写会唱。你呢?” “退圈。”井洁淡淡地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对这圈子早腻了,没走只是因为舍不得你们。” 鹿时安深深地看了井洁一眼,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善离别,尤其是并肩打拼了这么多年的伙伴,光是想像都让她感觉窒息。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井洁揉了下鹿时安的鸭舌帽,“来过,试过,留下过印记就不亏。” 鹿时安的帽檐被她压低了,正好遮住了眼底的晶莹,顺势低下头,不说话了。 艾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心里隐约有了预感,还未及理清,眼前忽然一亮,就看见一个举着“Kiyu!kiyu!天下无敌”灯牌的人走了过来,身材丰腴,黑超加持,长发飘飘,煞有气场。 艾欢捣了捣手边的鹿时安,呐呐地说:“妈耶……” 鹿时安抬眼,被那个玫红色的人眼刺了下眼,定睛一看,才认出来人竟然是蒋格格。 鹿时安:“……” 井洁:“……”低下头,假装不认识。 蒋格格伸长胳膊,戳起井洁的帽檐,低声责怪,“死丫头,什么表情?你们这是来干嘛了?来捧场还是来看热闹的?连个应援物件都没有,空手就来?” 艾欢:“姐你不是说人来就行吗?” “我意思是不用登台,不用准备表演,”蒋格格恨铁不成钢,“不是让你们空着手来。”她想了想,把灯牌往鹿时安手里一塞,“这个,你拿着!” 鹿时安:“……”能说不要嘛? “沈彩颜人呢?”蒋格格蹙眉,“不是安排一起来的吗?” “来会场了,但没过来坐。”艾欢小心地问,“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蒋格格摸了把她的脸颊,“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是姐罩着的崽,不用怕。” 旁边位置的观众也陆续入席了,几人也不 分卷阅读119 好再多说,各自摆弄起手机来。 奈何鹿时安手里的灯牌着实抢眼,落座的人免不了都要扭头看她几眼,还有朝她伸出手,热情招呼的,“你也是Kiyu的歌迷啊,太好了,我也是!交换个微信,我们有大型歌迷群,专为哥哥打榜的。” 鹿时安拗不过,只好一边把口罩往上扯了扯,一边拿微信给对方扫了。 “哈哈哈,小矮子,你的ID好有趣哦。” 鹿时安:“……” 等安定下来,她翻开群一看,果然是超级大群,十多个500人群相互关联,清一色的ID都是Kiyu_XXX的格式。她想了想,为了不要抬另类而被发现,果断地把群内名片改成了Kiyu_小矮子。 广播里传来场控的通知,“五分钟后直播正式开始,请观众朋友们尽快入座,录制过程中请保持通讯设备静音,切勿随意走动,感谢大家的配合。” 随着全场的灯光熄灭,四面八方亮着KIYU姓名的灯牌越发醒目起来。 鹿时安抬头,张望了一圈,心情总算稍好了些,看到有这么多人喜欢荆屿,她也与有荣焉。 决赛十进三,能入围前十的本就是唱作俱佳的选手,其中不乏早已涉足乐坛的前辈。 在这些人里,荆屿是年纪最轻,外在条件最好的,也是观众最陌生的——在他回国参赛之前,甚至从来没有有人听过Kiyu这个名字,正因如此,他更像一匹杀出重围的黑马,一战成名便俘获芳心无数。 一开始,鹿时安还有点局促,只是僵硬地举着灯牌,从帽檐下偷看。 到后来全场静谧,只有无数亮着Kiyu名字的灯牌在随着节奏轻摆,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轻轻地晃着手中的应援牌,抬起头,眸光晶亮地看向舞台上那个会发光的那人。 她的少年。 有些人,在舞台上是自发光体。 人们这么评价鹿时安,而她从前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如今凝视着闭着眼睛的荆屿,她才终于理解。 音乐是无形的,可是有的人就是能用无形的手拉扯着听者的灵魂,走向无边的原野,品尝寂寞或是激情。 歌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演员更厉害,只靠听觉这一项,都能一秒入戏。 这一刻,鹿时安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深深爱着舞台上的那个男人,为他着迷,为他忘记前尘,不计后果。 大屏幕上,很快打出了现场评审和大众评审的综合评分。 毫无悬念的,Kiyu总分一马当先,远远地甩开了后面的选手,满场欢呼,无数的声音叫着Kiyu的名字,声浪如潮,一度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 蒋格格拿指尖抵了抵湿润的眼角,“我没看走眼,这小子啊,简直就是第二个鹿时安。” 艾欢也听见了,笑:“怎么办,我有点嫉妒小师弟了。” “嗯?”蒋格格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还是爱你的。” “不是说这个,”艾欢压低帽檐,声音也很低,“只是觉得如果当初小师弟就在,也就没我们几个什么事了。他和鹿鹿组合,能比现在的寓言提升好几个LEVEL,不是吗?” 蒋格格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艾欢眼一弯,“我是认真的,你也有这感觉吧?” 被CUE到的井洁偏过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鹿时安放在包里的手机一个劲地震,她本想直接挂断,结果一看来电显示是“蓝蓝小亲亲”,只好弯下腰,拿手捂着嘴,小声说:“蓝蓝,我在唱作人现场呢,有什么事咱们微信说。” “微信没用,”丁蓝爽利地说,“得见面。你座位在哪儿呢?我找不着你,你给我个信号行不?我在北出入口,你能看见我吗?” 鹿时安闻言,回头一看,果然在出入口那儿看见个窈窕身影,正挥着手机。 “看见我没?我挥手呢!”电话里,丁蓝问,“你给个回应。” 鹿时安想了想,把手中的应援灯牌举高了,晃了几下,“我晃着灯牌呢,在正中间,你看见了吗?” “哪个?那么多灯牌。”丁蓝眼花缭乱的,“上面写的啥玩意?” 鹿时安顿了下,视死如归地说:“KiyuKiyu天下无敌……” “噗,”丁蓝嗤笑出声,“你够了啊,这么土,亏你想得出来。” 鹿时安偷偷瞟了眼蒋格格,生怕被她给听见了,“你找我|干嘛?” “给你化妆啊。”丁蓝一边往场内走,一边说,“路上堵车,不然我早到了。” 化妆?鹿时安一头雾水,摸了下自己的口罩,“不用……我戴着口罩没人认识我。” “那不行,待会儿总要下口罩。哎?哎,我有票……你拦我|干嘛,我有要紧事儿……” 听见丁蓝的声音,鹿时安忙回头,正好看见现场安保正在阻拦,大概是录制已经过半,不让进场了。 “蓝蓝你别进来了,我出来。”鹿时安一边说着,一 分卷阅读120 边跟身边的坐席的人道歉,“……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不好意思……” 她正弓着身往外一点点地挪呢,突然全场的灯就都熄灭了。 鹿时安下意识地看向舞台,只见主持人和荆屿两人站在聚光灯下。 穿着黑色衬衣和同色西裤的荆屿一改往日的休闲,看起来禁|欲得让人屏息。 “Kiyu,在场的歌迷朋友们可以说是看着你,从籍籍无名一路走到聚光灯下来,一次次被你的作品所打动,成为你的死忠粉。如今看到你实至名归,多少人都感动到落泪,”主持人笑着说,“看见场下那些为你而亮的灯牌了吗?每一盏灯之后,都是一群对你充满期待的歌迷朋友——” 随着主持人的话音,场下的追光灯绕着全场扫了一圈,大荧幕上都是眸光晶莹的歌迷,将灯牌举过头顶,为Kiyu的夺冠而欢呼,而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戴着黑色渔夫帽、大口罩、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孩儿身上,她正尴尬地站在坐席间,手里举着“kiyu天下无敌”的灯牌,格外醒目。 主持人笑着说:“你看,十年前的应援词都出现了,可见你的粉丝真的涵盖甚广。” 荆屿面上神色一向很淡,此刻却看向舞台下的小姑娘,嘴角一点、一点勾起了弧线,到最后,俨然成了宠溺温柔的笑,连眼底都泛着柔光。 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那是看见最爱的人时情不自禁的流露,发自内心的爱意。 主持人乘热打铁,紧跟着说:“大家都知道昨夜你发过一条微博,说如果夺冠,有话要对‘同门师姐’说,现在可以了吗?相信‘她’此刻一定也在关注着比赛。” 荆屿的目光落在追光灯下的那个“粉丝”身上,语声带笑,“嗯,看来是十分……关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真相大白,疯狂撒糖,么么! ☆、食髓知味(57) 主持人的耳返里早就传来了现场导演的指示,此刻嘴角带笑地顺着荆屿的视线, 看向被灯光捕获的少女, 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既然如此,需要我们回避吗?哦不, 我们倒是想回避, 可惜人有点儿多——只好集体当灯泡, 希望Kiyu和小师姐不要介意哦。” 台下一片哄笑,无数人叫着Kiyu的名字。 不知道灯光搞什么鬼,死活没挪走,鹿时安感觉后背都给汗打湿了,站在坐席之间, 前不得、后不得, 躲都没处躲。 “本来这些话不应该在这个场合说,但如果不是她,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站在这里。所以考虑再三, 决定耽误大家一分钟时间, 我要说的话很短。” 荆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微哑, 可这一次, 却像凝了糖霜,带着丝丝甜意。 原本一心琢磨着逃跑的鹿时安不由回过头,看向舞台上的人,才发现他隔着众人正望过来,眸光明亮,嘴角轻翘。 “在我最迷茫、最无助, 不知道往哪儿走的时候,是她重新把音乐这条路放在我的眼前。在我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做音乐的梦时,是她告诉我‘你可以’。在我不知道家为何物,漂泊无依的时候,是她为我留一盏灯,容我来去……我曾经浑身是刺,如果现在的你们能从我的歌里听见温暖和爱,那都是这些年来她一点、一滴教会我的。” 场内一点点安静下来。 关于Kiyu和与寓言的鹿时安,歌迷们多多少少都听过绯闻,要么认为是公司炒作,不值一提,要么认为是Kiyu签入佰晔之后天雷地火,都是年轻男女,相爱也没什么奇怪。 可谁都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羁绊竟早在许多年前,相识于微,相濡以沫。 “但我最想对她说的,不止是一句‘谢谢’。” 荆屿难得腼腆,噙着笑低头,又一次从舞台上翻了下来,动作飘逸,毫不脱离带水,在台下汹涌的尖叫声里,走向聚光灯落地的方向。 那里亮着“Kiyu!Kiyu!天下无敌”的灯牌傻乎乎地亮着,戴着渔夫帽的少女站在原地,遥遥地看向跑向自己的人。 荆屿走到那一排座位前,躬身道了声谢,原先坐在那儿的歌迷就都陆续让出了道,让他走到中间,向少女伸出手。 这一幕,多少人觉得似曾相识。 终于有人轻轻说出一个名字,“……是鹿时安啊!” 荆屿半垂着眸子,语声带笑,“手给我啊,小矮子。” “谁是小——”少女头一抬,眉一挑,刚要发作,却发现大屏幕上赫然正是自己和荆屿的特写,顿时窘迫得埋下头去,再不肯露脸。 “Kiyu——鹿鹿,Kiyu!鹿鹿!”声浪由轻到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荆屿轻笑,将鹿时安的帽檐往下一压,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当全场渐渐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带着笑而来,“想跟你说我爱你,从十八岁到如今。还有,想跟你们说——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鹿时安,很高兴你们和我一样爱着她,谢谢!” “妈耶……”艾欢 分卷阅读121 目瞪口呆地摘下了眼镜,“格格姐,你还好吗?” 蒋格格这才从JPG恢复成GIF,动了动唇,“每次他登台,我都需要速效救心丸。” 井洁噗嗤笑出声,“他不是早预告过了吗?” 艾欢瞅她,“你早猜到啦?” “不然呢?”井洁摸了下鼻子,“难不成你以为‘有话对师姐说’,是跟我们讲吗?” 突然,前排有人反应过来,“如果她是鹿鹿,那她们不就是——!!!” “完了!”艾欢哀嚎一声,慌忙重新架上眼镜。 然并卵,在全场尖叫声中,无处可逃。 寓言少女组再次与Kiyu现场合体,看来真的是娘家人看女婿,一场不落啊! *** *** 节目录制完成,后台仍旧热闹非凡。 外面是守着等候采访的媒体,里面是主办方和来探班的圈内人,摘了渔夫帽的鹿时安乖巧地跟在荆屿身边,一如再普通不过的少女跟着心上人,寸步不离。 蒋格格陪在两人身边,帮忙交际应酬,各方打点。 “格格姐,你可真是慧眼识珠,前有鹿时安,后有Kiyu,后半生都不愁资源了啊。” 蒋格格眼波流转,笑着说:“这俩孩子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但也幸好遇见彼此,成就彼此。我这老妈子不好做啊……这不,还得带他们去外面做采访,一会儿再聊啊。” 她打着圆场,好不容易把两人从人群里拽到单间,才终于肩膀一垮,浑身松懈下来。 蒋格格回头,板着脸,盯着鹿时安和荆屿。 荆屿不动声色地把鹿时安往身后一揽,“是我的主意,她不知情。” “我当然知道都是你!”蒋格格佯装抹了把泪,“我们鹿鹿多乖一孩子啊,自从遇见你,唉……”说多了都是泪。 “先下手为强,”荆屿说,“今天流量最高,说开了,好过往后还有流言蜚语缠着她。” “对,顺道还帮你抱得美人归,”蒋格格翻他一个白眼,“扫清所有求婚路上的障碍物,我说得对吗?” 荆屿不置可否,笑了下。 鹿时安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好几圈,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所以你那些话,只是为了帮我堵上媒体的嘴吗?” 荆屿无奈地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啊,我现在脑子好乱,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举着那个牌子跟傻子似的站在聚光灯下……” 蒋格格嘴角抽搐,“我那牌子怎么就傻了?” 荆屿单手将她往前一带,下巴垫在她的发顶,“傻瓜,我的真心连格格姐都看得出来,你怎么就不懂呢?” 蒋格格哼了声,“我是老江湖,鹿鹿是什么?涉世未深的被拐少女。行了行了,抓紧时间化妆,马上出去多少镜头等着呢。” 鹿时安为难地说:“我这全副武装的,没带化妆包。” “这不还有我吗?”丁蓝笑嘻嘻地从里间绕了出来,“荆屿你别瞪我……楠都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堵得要死不说,这条街居然还暂时戒严不通车了,还得我高跟鞋走了整整半小时,腿都要折了。” 鹿时安看看丁蓝,又看看荆屿,“你俩串通好的啊?” 丁蓝笑,“这怎么叫串通呢?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来都来了,自然要添砖加瓦啊。”一边说着,她将鹿时安拉到化妆镜前,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鹿时安底子好,化妆本就不费事儿,再加上丁蓝对她太熟悉了,三下五除二就打造出个甜美小公主来。 “怎么样,少爷可还满意?”丁蓝扶着椅背,挑眉问守在门边的荆屿。 荆屿微笑,“不化最好看。” 丁蓝:“……滚。” 鹿时安笑着搂了丁蓝一下,“蓝蓝手艺最棒,不接受反驳。” 门被蒋格格推开了,“好了吗?记者都等着了。” 荆屿弯着手肘,示意鹿时安挽住他,两人相携着去往前厅。 那里果然已经挤满了媒体,见鹿时安和荆屿挽着手臂走出来,顿时闪光灯跟火树银花似的闪个不停。 蒋格格双手示意大家停一停,然后拨过话筒,笑道:“今天是我们Kiyu夺冠的大好日子,希望媒体朋友们能更多关注作品,至于感情生活——据当事人表态,婚期已定,谢谢关心。” 一句话,既回复了媒体最关心的事,又把整个采访的主基调稳住了。 之后的采访果然还算都在意料之中,无非是问佰晔之后对Kiyu的发展规划,还有Kiyu本人的新歌打算等等……一切顺利。 直到—— “我国不允许有血缘关系的男女结婚,那么据此是否可以认为二位这波公开恋情……不过是为了Kiyu的出道进行炒作?”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记者,一句话把全场都镇住了。 一直成竹在胸的蒋格格也差点儿没能稳住表情,嘴角抽搐 分卷阅读122 了一下,“麻烦不要信口开河,咱们都在这个圈子里,深知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听见他说的话,鹿时安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挽着荆屿的手不由得着力收紧。他却很淡定,拿掌心压住她的手背,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她看向荆屿,抿住唇,克制着面部的表情。 太多镜头都对着他们,一星半点的神色都可能被解读成各种五花八门的讯息,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是造谣吗?恐怕不是吧。”那记者得意洋洋地举起手机,上面是一张张交替着的相片,“俗话说得好,空穴不来风。Kiyu从前是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令堂又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Kiyu你本人总不会都忘了吧?如果不是鹿时安的父亲肯认下这笔风流债,你怕是现在还在酒吧一条街里玩泥巴呢!” “保安呢?麻烦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人带走。”蒋格格蹙眉,厉声说。 “别啊,我怎么就胡言乱语了?”那人叫嚣着推开保安,晃着手机,“你们上微博,搜荆屿鹿煜城,证据我都已经传到网上了!” 现场的记者果然都掏出手机,麻利地搜索起来。 蒋格格低咒着“荒唐”,一边也翻开手机,拇指翻飞。 从前荆屿鹿煜城这个话题并不存在,可现在才刚刚输入荆屿两个字,关联词里就出现了鹿煜城。 蒋格格侧脸,看了荆屿和鹿时安一眼。 鹿时安微微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都是谣传,她提在嗓子眼的心才勉强往回落了点,点开话题一看,入目是张颇具年代感的合影。 照片上是三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站在帝|都城楼前,当中的男人正是如今名气不减的前辈鹿煜城,身边一位显然是他太太、鹿时安的母亲时念。而另一个……蒋格格一时认不出。 【新晋唱作人Kiyu生母荆姝才华横溢,曾与鹿煜、时念夫妇同学多年,感情笃厚。鹿氏夫妇更在荆姝去世之后,接力培养故人之子,情谊绵长,感人肺腑】 一连往下拉了N条,都是差不多的文案。 底下记者们不免交头接耳,“这算什么爆料?原来鹿时安和Kiyu是青梅竹马……难怪感情深厚,在这种巅峰时刻宣布公开。” 那爆料的记者本以为众人一搜之下,定然哗然,可眼见着大家平静得不得了,顿时慌了,自己打开微博翻了许久,才发现话题里的内容早已不是他提前发布的那些——有人抢先一步,用更新、更多的内容冲抵了他的! 怎么会呢?他们的保密工作明明做得很好。 那人抬头,看向台上的几人,不料刚好撞上Kiyu冷淡而锐利的眼神。 目光对视,荆屿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鄙夷的笑。 “……”那人牙根一紧,惶惶然有种被猎手盯住的恐惧感。 “麻烦您跟我们出来一下,请配合工作。”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不由分说地架着那人离开了。 剩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人举手向荆屿提问:“您的母亲正的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小夜莺’荆姝吗?” 鹿时安担心荆屿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伸手扶住话筒,正想替他回答,不料荆屿忽然倾过身子,凑近她脸庞,轻而简单地回答:“正是家母。” “那您的父亲——” 荆屿眉眼微垂,“总之不是鹿前辈。” “英雄不问出处,”鹿时安偏过脸,与他相视而笑,转过脸面对众人,“歌迷们喜欢的是Kiyu的作品,并不是他的出身,不是吗?” 蒋格格接过话,“何况小夜莺给的50%基因已经足够强大了,不是吗?” 记者们都跟着笑起来。 “抱歉,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笑声中,有人扬声说,“当初小夜莺荆姝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响的隐退,这事跟鹿煜城夫妇究竟有没有关系?” 荆屿面色微冷,这事于他来说,也是一桩谜案。 “这种陈年旧事,发生的时候这些孩子们都还没出生,问他们怕是不合适吧?要问,不如直接来问我好了。” 男人爽朗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爸爸……”鹿时安看向正与时念携手走进会场的鹿煜城,诧异极了。父母不是正在国外演出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她手边的荆屿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牵着她走下台阶,亲自把鹿煜城夫妻引上台来。 时念拥抱了女儿一下,小声说:“别怕,有爸爸妈妈在。” 鹿煜城则拍了下荆屿的肩,“恭喜夺冠。” “谢谢。”荆屿颔首,将话筒递给他。 以鹿煜城和时念如今在圈内的地位,是极少接受媒体采访的。记者们如获至宝,纷纷打了鸡血似的一拥而上。 “当初,小姝因为生病伤了嗓子,中途退学,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我们夫妻联系。所以要说起来,其实我们并没有很好的照顾故人之子,荆屿这孩子年少时吃过不少苦,但好在他骨子里 分卷阅读123 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即便历经磨难,也没有丢弃初心,所以如今你们才能看见站在这里的,熠熠发光的年轻歌手,不是我们的功劳,是他自己的努力。” “您说的吃苦是指——” “他在酒吧里唱过歌,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鹿煜城的目光扫过众人,“相反,正是这样的经历赋予他感受生活的敏感,所以他笔下的歌能更深入地触碰灵魂。如果要以这些经历来攻击这孩子,我觉得大可不必,这不是他的不光彩,相反,我认为这是男子汉的勋章——不服输、不认命,不甘于平凡,不沉溺过往。” …… 在鹿煜城的坐镇之下,一场记者会有惊无险地圆满结束。 后场,蒋格格觉得衣裳都被汗水彻底打湿了,原地绕了两圈,才终于平心静气,先是看向荆屿,“Kiyu,我问你,今天场上这些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荆屿点头。 “很好,所以鹿煜城也是你搬来的救兵。” “那倒不是,”荆屿简洁地说,“我只是告诉前辈,今天如果夺冠会向鹿鹿求婚。没想到,两位就千里迢迢赶回来了。” 没想到?蒋格格嘴角抽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宝贝女儿要被人拐走了,鹿煜城夫妻俩还能沉得住气吗?当然是连忙杀回来了。 Kiyu这小子……怕是早把一切算计得好好的吧! “你就不能什么事儿都先报备一下,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吗?”蒋格格气得吹胡子瞪眼,“每次都要给我特别惊喜!老娘迟早有天给你吓到三高。” “三高不能都赖我。” “少跟我贫!”蒋格格气咻咻地说,“今天这事儿还没完,我还得去弄清楚那个挑事的记者到底跟沈彩颜有没有关系。” “有。”荆屿说。 蒋格格挑眉,“空口无凭。” 荆屿说:“我有兄弟帮忙调取过监控了,发布会前半小时,那人刚跟沈彩颜见过面,有录像为证。” 蒋格格吸了口气,“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一口气说完。” “只剩一件事。” “什么?” 荆屿无声地向她鞠了一躬,缓缓起身,“谢谢你,格格姐。” 蒋格格眼眶一红,差点没掉眼泪。 这么久了,几时听这臭小子这样诚恳地道过谢?明天怕是太阳都要从南边出来了吧? “不用了,”蒋格格撇开视线,“人是我签的,跪着也得履完约。” 荆屿嘴角一弯。 门被叩响了,蒋格格拉开一看,立刻眉开眼笑,“是鹿老师啊!快进来。” 鹿煜城颔首,笑道:“不进来了,我是来问能不能把荆屿那孩子带走?好些话,得找他聊聊。” 蒋格格二话不说,直接把身后的荆屿推了出去,“尽管带!要多久都行,本来也是您家的人了,甭客气。” 荆屿:“……” 后台不允许无关人士出入,所以这会儿安静得很。 荆屿跟在鹿煜城身后,两人步伐都不慢,以至于鹿煜城突然停下的时候,荆屿差点撞上去。 “乘着安安不在,我有话要问你。” 不同于在人前的儒雅温和,此时的鹿煜城看起来分外严肃,那双和鹿时安神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荆屿。 “您问。” “五年前,你费尽心思转学和安安同班,是不是想通过她来找我?” 荆屿诚实地点头:“是。” “为什么找我,”鹿煜城顿了下,“是因为觉得你们母子之所以吃苦,都是因为我抛弃了你母亲,所以想报复。报复不了我,就找我的女儿下手。我猜的对吗?” 荆屿抿唇,没有回答。 时过境迁,再想想最初接近鹿时安的理由,连他都不忍直视。 换做如今的自己,别说是报复鹿时安,就算是伤她一根汗毛他也下不去手。 尽管他没有直接承认,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后来呢,你以为我是你生父,不是应该更恨我始乱终弃吗?”鹿煜城沉声,“何况那时候,安安那孩子已经很喜欢你,为什么反而停手了?” 在那双和鹿时安酷似的眼睛的注视下,荆屿连一星半点说谎的念头也没有。 “因为那个时候,我比她喜欢我……还要,喜欢她。” 因为吃过糖的孩子,才会觉得寂寞更苦。 因为被温暖过的人,才更惧怕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想把真相一口气写完的,结果只写了一半…… 下章继续好了,可能会让你们意外。 屿哥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我们的鹿鹿。 ☆、食髓知味(58) 都说老丈人对女婿总是挑剔,这事儿放之四海而皆准, 就算鹿煜城一向对荆屿这孩子有一层额外的怜爱, 也不代表在突然听见“准备求婚”这个消息时就能愉快消化。 分卷阅读124 当时人在大西洋彼岸的鹿煜城,失手打碎了一只随身带越洋的心爱茶杯, 起身对正在看书的妻子说, “订票, 我们立刻回国。” 时念见他脸色不好,以为鹿时安出了岔子,惊得立刻要掏出手机给她电话,却被丈夫给拦住了。 “怎么了?你别板着脸,我慌。”鹿煜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 能让他这样勃然色变的还真不多, “是不是……安安跟荆屿闹矛盾了?她那孩子这些年什么都不提,你还说她肯定放下了。我早说了她像你,一向报喜不报忧的, 初恋对象哪儿那么容易放下的。” 鹿煜城胸膛起伏, 似笑非笑地说:“要真闹矛盾倒好解决了。小孩子打打闹闹怕什么。” “那还能是什么?” “那小子说打算拿着冠军奖杯向安安求婚, ”鹿煜城边说, 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还问,我和你要不要去现场看一看——我还当他这几年成熟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着调。念?你怎么不说话?” 时念半晌没动,手里的书页还夹在指间。 鹿煜城忙揉着她的肩, “……怎么了?” “求婚?我们安安才多大?开什么玩笑?”时念把书一合,二话不说给助理发消息定回国的机票,然后麻利地起身去收拾行囊,口中还念念道,“要娶安安问过她意思、问过我们意思了吗?说求婚就求婚,开什么国际玩笑……” 鹿煜城在卧室门口,看着妻子小宇宙燃烧的背影,默默为那小子捏了把汗。 此刻,听见那个从不服软的少年还顶着未卸的舞台妆,诚恳而清晰地诉说着对鹿时安的眷念,鹿煜城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荆屿再度开口,“在遇见她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从今往后……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希望得到叔叔您的祝福和成全。” 鹿煜城恍惚了一下,终是捏住荆屿的肩,不轻不重地一按,“希望你小子,这辈子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之后安安肯定会问关于你生父的事,我希望,你可以保持同样的口径。”鹿煜城凝着他的眼睛,“你能吗?” 口径?荆屿有瞬间疑惑。 生父是谁荆姝绝口未提,他本以为这大概是永远解不开的谜,可是听鹿煜城的意思他似乎是知情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或许跟荆姝同样的理由,才一直缄口不说。 荆屿略一思量,哑声说:“我配合您。” 鹿煜城轻声说:“安安曾一度以为你是我和荆姝的孩子,所以备受折磨。如今虽然知道你我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是对当初我没有及时帮助你们母子耿耿于怀。这些日子以来她给我和她妈妈打过很多次电话,想要弄清楚原委,可我真的不想让她听到那些不堪的过往。你母亲当初错付终生,不但毁了嗓子,怀上你之后也没有得到许诺的名份,这些事放在当年公开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她选择沉默。如今那个人已然位高权重,而你至今没有去找他,我想……你也并不想要借他的光,或是报复他犯下的过错,不是吗?” 不,不是。 荆屿内心一个声音叫嚣着,他没有去找“那个人”,不是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得罪不起,也不是因为品格高尚,不想借对方的光、宽恕对方……而是因为,母亲直到临死,也不曾松口说出那人是谁。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把年华浪费在仇恨里。 他明白。 在国外的那些年里,荆姝的状态越来越糟,有时清醒、有时癫狂,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爬上疗养院的阳台栏杆上大声唱歌,以至于差点翻下阳台。但当她清醒的时候,总是一遍遍地问他,治疗至今已经欠了鹿煜城多少钱。 临终迷离之际,她握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鹿煜城不是你的生父,是你的恩人,你要……感恩”。 这个被嫉妒、仇恨、自欺欺人纠缠了一生的女人,到死只有一个愿望:她的孩子可以心怀感恩地活下去。 荆屿知道也许再稍加试探,鹿煜城会在不经意中泄露更多细节,他就可以打听出那个母亲藏了一生的秘密。 但他没有。 他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人除了贡献过一粒精|子以外,与他的人生再无任何关系。 荆屿点头,语声沉稳,“我不恨那个人,也不想提起他。鹿叔叔,你说的没有错……这些事不应该让安安知道。您有什么想法?我听着。” 鹿煜城欣慰地颔首,“好……” *** *** 私家车里的鹿时安坐立不安,巴在窗边不住地往外张望。 时念好笑地说:“急什么?难不成你爸爸还能把那孩子给吃了?” “不是的,”鹿时安心烦意乱地说,“我是怕他们出来的时候又遇见记者,再被缠住了。荆屿脾气暴,总跟他说他父母的事儿,他迟早绷不住得怼回去。今天这种时候,媒体巴不得抓到他的小辫子往死里掰扯。” “你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臭脾气的毛头小子 分卷阅读125 吗?”时念笑道。 “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呀?”鹿时安回神,敏感地问,“怎么感觉你现在对他,很熟悉似的……” 时念拉过女儿的手放在掌心,“当然没有对你这么了解。可是这些年来,看着他走过的轨迹,也像半个儿子了,知道他的脾气,跟你小姝阿姨年轻的时候啊……特别像。” 鹿时安忙问:“小姝阿姨当年……到底为什么会跟你和爸爸分道扬镳啊?” “她恋爱了,喜欢上了一个前辈。”时念轻描淡写地说。“那个人后来变心了,没有跟她走到最后,但是荆屿那时候已经在她肚子里。那个年代不同于现在,未婚先孕不是件光彩的事,再加上她又是公众人物,一旦被曝光,整个乐团的声誉都会受影响,所以她选择了主动退圈离开。荆屿和她一样,什么都想自己扛。” 乍听之下,这似乎合情合理。 可鹿时安明明记得,曾经见过荆屿的一个叫SAI的朋友,似乎也是荆姝的故旧,那人说过荆姝当时嗓子坏了所以才离开…… “妈妈,小姝阿姨的嗓子是怎么会坏的?” 时念一愣,她没想鹿时安会听过这些旧闻,迟疑了一下,她说:“抽烟、喝酒……时间久了,对声带的影响是不可逆的。” 鹿时安单纯,想起那天见到的荆姝面色无华、眼窝凹陷的模样,似乎是长期酗酒的模样,也便信了。 见女儿不再追问,时念心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当年“那个人”为了让曾红极一时的“小夜莺”乖乖地做笼中金丝雀,不惜毁了她的嗓子、折了她的翼…… 她和鹿煜城,一直隐瞒真相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想小女儿那双明媚的眼看到这些人世间的黑暗。 ——只是不知道,那个叫荆屿的孩子,能不能像他们夫妇俩这样做到极致。 “啊,爸爸他们来了。”鹿时安开心地贴在车窗玻璃上。 门被拉开了,荆屿坐在副驾驶,鹿煜城开车。 见没人主动开口,鹿时安只好自己打开话匣子,“格格姐有没有削你?” “有。” “该!”鹿时安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闷不吭声就整这么大动静的。万一我没来看你比赛,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荆屿目视前方,“你那个灯牌是给格格的,她说了,到时候会让你拿着。” 想到那个让自己“出尽风头”的怀旧款灯牌,鹿时安向前倾身,一巴掌拍在荆屿的肩头,“好啊!我说怎么丑得那么醒目,原来是你跟格格姐串通好了的!” 荆屿吃痛地咧了下嘴,最终却定格成个柔软的笑。 “你们总是什么都瞒着我,”鹿时安委屈地伏在驾驶座椅背后,“以后我是不是被你们卖了还要替你们数钱的?” “放心,”荆屿一本正经地说,“要卖也是卖给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不吃亏。” 鹿时安脸一热,偷偷瞄了眼父母,哼了声,“你才是最坏的那个。” 俩孩子吵吵闹闹,可任谁都听得出浓得化不开的羁绊。 鹿煜城从后视镜里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打了个方向。 鹿时安发现路线不对,问:“爸爸,你这是要开到哪里去?” “新房,”鹿煜城说,“从前那套房子,一家三口住勉勉强强。怎么,你还打算给我塞四口、五六口人进来?” “哪来的五六口——”鹿时安说了一半顿住了,脸一下涨得通红,往后一靠,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结婚了,生了宝宝,可不就是四五六口、三代同堂了? 可这也想得太远了吧!这八字,还才刚落一点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还有两章大结局~ ☆、食髓知味(59) 鹿煜城夫妇没在新房多待,临走的时候问鹿时安:“你跟我们回家吗?” 鹿时安看了眼还一片杂乱的新房, 支支吾吾地说:“荆屿他手笨, 不会收拾,这里乱得跟狗窝似的, 我得帮着收拾。” 鹿氏夫妇留下一个“女大不中留”的眼神, 就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 只剩下鹿时安和荆屿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你先洗,”鹿时安局促地说,“我去把卧室收拾一下,被褥都还没拿出来呢。” 荆屿赛后连妆都没卸, 虽然男生的妆感没那么重, 但还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性|感,害得她连直视都要鼓足勇气,生怕跟小迷妹似的, 瞬间晃神。 “一起。”荆屿说着, 牵起她的手往卧室走。 火热的触感。 鹿时安听见心脏砰砰急跳, 连呼吸都不平稳了。 荆屿看了眼平整干净的双人床, 回头看她,“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 热,热得像推窗去吹吹风。 “我去拿被子——”鹿时安想松开他的手去开壁柜,可他 分卷阅读126 手指扣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她只得抬眼看他,却见他正低头, 无限缱绻地等着她。 “你这样,我没办法去做事了……” “那就什么都不做。” 荆屿边说,边把她揽入怀中,双手在她身后交叠,把人完整地拢在自己身前,低头与她鼻尖抵着鼻尖,“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 “什么……”鹿时安不由抬起手,搂住他的腰。 唇落下,柔软相依。 渐次加深的探索,随着呼吸的急促而渐渐失了理智。 “专心,”牙齿轻啮着纤细的带子,某人声音沙哑,“……爱我。” ………… 夜色浓,月朦胧。 窗帘像抹青雾,柔柔波动。 鹿时安蜷着身子,面对面窝在某人怀里,听得见他熟悉的呼吸,又轻又浅,与片刻之前判若两人,却同样叫她心安。 她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他的肩颈、喉结,像个淘气的小孩,全无睡意。 直到被荆屿捏住了手,他闭着眼,声音低哑,“看来还没累,是我低估你了。” 鹿时安顿时像受惊的小兔子,浑身一绷,“累!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荆屿轻笑,“那还不睡?” “听过灵魂在舞蹈吗?”鹿时安叹了口气,“睡不着,失眠。” 荆屿睁开眼,抱着她调整了一下交错的姿势,让她躺得更舒展,“想问什么就问吧,知无不言,老婆大人。” 鹿时安噗嗤笑出声,又不好意思,又觉得格外动听,“今天发布会上的事,我还是很在意——” 话刚说了一半,荆屿就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我还以为你是被求婚了,激动得失眠。结果居然是为那些胡说八道的键盘侠。我就这么不重要吗,真让人难过。” 鹿时安:“……” 见她眨巴着眼睛委屈兮兮的样子,荆屿弯过手腕,手包住她的脑袋让她重新面朝自己,“事儿是沈彩颜和马家兄弟做的,目的就多了:整垮我,毁掉你,挫伤蒋格格,马家兄弟俩坐收渔翁之利,说起来——沈彩颜跟他们已经签了意向协议,和佰晔这边的违约金都由马家兄弟出。这个证据够硬了吧?” 鹿时安越听越心寒,到最后直接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这么些年,佰晔砸在寓言的钱和资源远超其他艺人,格格姐更是想尽办法拉扯颜颜,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她越说越气,胸口不住起伏。 侧卧着的荆某人眼神越发幽深,“气归气,你要不要考虑躺回来,否则我不保证这个话题还能继续下去。” 后知后觉的鹿时安顺着他的视线才发觉前心后背凉飕飕,顿时往下一缩,拽过被褥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气急败坏地嚷嚷:“你早不提醒!” 荆屿轻笑着把“蚕宝宝”连着茧子一起拥进怀里,“我还以为这是情|趣。” 鹿时安:“……” 这是荆屿吗?是他吧?还是被人给穿了、套了个壳的大尾巴狼? “别看了,”荆屿埋头在她发丝里,喃喃道,“如果我你是我,就会知道这个情况下能和你谈公事的,都是柳下惠再世。” 鹿时安:“……” “还有,我之前说过吗?”他亲昵地在她头顶蹭蹭,“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交给我就好了,你安安心心地做你喜欢的事,写你喜欢的歌,这才是我回到你身边来的意义。” “你也一样要做音乐啊。” “我的灵感来源是你,”荆屿像只大金毛似的,手足并用地裹住她,“只要你在,我什么都做得到,你相信吗?” 鹿时安扭了扭身子,让自己舒服地嵌在他的怀里,“……信。可我还是想和你分担,不要什么都由你扛,你可以牵着我一起,我们一起扛。” “……好。” 安静了许久之后,鹿时安迷迷糊糊地快要坠入梦境时,模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呢喃,“我爱你,鹿时安。” 她也不知道嘴动没动,或是在梦里答了他,但毫不犹豫地应了声,“我也爱你。” 梦中,吻如蝶翼,缱绻缠绵,亦真亦幻。 *** *** 这几日,沈彩颜过得很不是滋味,佰晔上下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裸地写着鄙视。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与佰晔毁约,改投死敌马家兄弟旗下,已不仅仅是跳槽那么简单,简直是倒戈相向。 “考虑清楚了?”蒋格格抖着手里的文件,一双素常带笑的眼睛盯着对面的沈彩颜。 沈彩颜点头,并不与她对视,“事到如今,我留在佰晔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何况,我本来也没得到过什么好东西,往后更不会好了。” “约可以解,话得说清楚。”蒋格格冷笑,“你签约佰晔时除了一个素人海选的冠军头衔之外,还有什么?选秀艺人保质期本来就短,如果不是寓言组合一直活跃,如今歌坛上谁还记得你?你觉得佰晔亏待了你,你又给过佰 分卷阅读127 晔什么?” 沈彩颜这才抬头,眸中泛着冷光,“把我放进组合,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说起来是队长,不过是因为当年名次领先。唱歌是鹿时安,写歌是鹿时安,牌面还是鹿时安……说白了,我们仨不过是用来衬托她的背景板,不是吗?” “你觉得鹿时安的人气还要靠你来衬托?”蒋格格好笑地将电脑屏幕一转,对着她,“你自己看看鹿时安一个人的综合象限,再看看你们——不是我夸大,她足以覆盖掉你的所有。你以为,寓言为什么至今没有解散?” 沈彩颜难堪地撇开视线,“摇钱树,佰晔怎么舍得放。” “公司提过很多次让鹿时安单飞,”蒋格格冷声道,“是她不愿意走,她放不下你们这些姐妹,可你呢?从头到尾心怀怨恨,非但不思考怎么提升自己,一直原地踏步,如今还做出这种吃里扒外、出卖老东家的事情来。” 沈彩颜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签字不就完了,废话这么多!” “签、肯定是要签的,心都不在了,我留你这个人在手下又有什么用?”蒋格格不慌不忙地掏出笔,在解约合同上写自己的名字,一边随口问,“大马小马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么急不可耐地跳过去。” 沈彩颜心里烦乱,“一年至少一张个人专,出国进修三个月——签好了没?” “好了。”蒋格格将合同一合,递给她,“你把练功房的视频剪辑发给狗仔,就不怕被行业唾骂,往后再无人敢签你吗?” 沈彩颜将合同一拿,“我何去何从就不劳你费心了。”说完,多一句也不肯再和曾经的经纪人说,走到门口,拉开门就要往外走。 完全没料到的是,外面站着好几个拿着录音设备的记者模样的陌生人。 沈彩颜又惊又怒,回头看向办公桌后的蒋格格,“你卑鄙!” 蒋格格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中,神色淡淡地说:“没什么,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已。” “沈彩颜,真的是你在幕后推动了关于鹿时安和kiyu及佰晔高层之间的绯闻、黑料发酵,据此成为你跳槽前往马氏唱片的跳板吗?你的经纪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全都把话筒戳在沈彩颜面前。 她愤怒地推开话筒,“她不是我的经纪人!我跟佰晔已经没有关系了,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去找马氏唱片的法务!” “真是不好意思,”办公室里的蒋格格走过来,抱肘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说,“第一,佰晔并没有拿到你的解约违约金;第二,我本人没有听到马氏唱片任何打算签下你的企图……换句话说,迄今为止你还是佰晔的人,马氏恐怕不会管你的死活。” “不可能!你刚都签过字了!” 蒋格格但笑不语。 沈彩颜恍然顿悟,慌忙翻开合同最后一页,这才发现负责人签字的那一栏赫然写着【蒋格格:反对解约】 “你!”沈彩颜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贯美艳出名的脸因为气愤而走形。 蒋格格不慌不忙地说:“作为一个企业的员工,你本应维护公司的形象。作为一个被栽培多年的偶像,你本该对公司、同伴充满感恩——可你都没有,试问这样的员工哪家公司会要?这样的队友,那个team会收?你以为,马氏唱片是做慈善的,专收垃圾吗?” 说完,她又对一直在摄像的记者说:“这些话,你们可以原话刊登,我不介意。” 可是沈彩颜在意。 如意算盘碎了,声名尽毁,她又不像鹿时安,退居幕后也有本事写歌养活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再无回头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一并方出来啦! ☆、大结局 寓言少女组的解散既突然,又似乎很自然。 毕竟沈彩颜的面目被曝光之后, 歌迷们都自发地请愿, 希望剩下的三个女孩能够单飞,各自美好。 为了纪念共同的青春, 寓言的告别演唱会选在当年她们曾一起参赛、出道的帝都体育馆召开。 售票通道开启不到两小时, 就全数售空了, 网络上一票难求,到处都是托人去跟寓言道别的歌迷。 到了演唱会当天,更是座无虚席,歌迷们像很多年前那样,带着荧光棒、应援灯牌从全国各地蜂拥而来, 齐聚在一起, 为那几个承载着整个青春的女孩欢呼尖叫。 舞台上,鹿时安、艾欢、井洁挥汗如雨,每一首舞曲都尽善尽美, 每一首慢歌都深入人心。 那些从她们的少女时期开始绵延至今的情歌, 把这一方天地都拖回了记忆深处。台下的歌迷们, 又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为她们而疯狂、欢呼、落泪的青春时光。 “这是寓言少女组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舞台上, 三个女孩互相勾着肩,泪眼婆娑,妆都化了,眼睫下有淡淡的 分卷阅读128 阴影,眼影的闪粉贴在面颊上,被灯光一打, 璀璨夺目。 “但不会是我们三个最后一次、并肩、站在这个舞台上!”鹿时安的声音带了哭腔,因为努力地控制着,所以声音有些颤抖。 井洁弯过手腕,把她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头,朗声对台下说:“话我撂下了!往后只要鹿鹿的演唱会需要嘉宾,倒贴路费我都来!” 艾欢笑着戳了她一下,“开玩笑呢,鹿鹿是会让咱们倒贴路费的人吗?” 鹿时安眼里带着泪花,笑出声来。 台下的歌迷们跟着,又是哭又是笑。 寓言的解散,也是一代人少女时代的结束,她们的美好友谊成了这段时光的最好注解。 “好了,不哭,不哭。”井洁一手一个人,替两个哭成泪人的队友抹着泪,“不是还有最后一首歌吗?站好最后一班岗,姐妹们。” 在欢呼声里,全场灯光渐次暗去。 第一个弦音,带着回音响起,纯粹得像夏日的蝉鸣。 唯一的追光灯落在抱着吉他的鹿时安身上,那么安静的侧颜,一如刚出道的那个初夏,惊艳了众人的少女。 时光走得飞快,他们的鹿鹿仍旧温柔、纯粹,干净得像沁在水中的一块水晶。 她开口,依旧是那把“被神吻过的嗓子”,也不知是时光对她格外温柔,还是她被保护得太好,灵魂依旧纯净。 这是一首未曾公开演唱过的歌。 如今听起来,像极了为今日这样的场合而作,太贴切,也太感伤。 随着另外两个女孩的声音合进来,追光灯落在舞台上的范围一点点扩大,台下众人这才看见缓缓走到鹿时安身边的艾欢和井洁,三个女孩头贴着头,温柔地唱着歌。 这一幕定格在所有的镜头里。 在之后的若干年时光里,一度成为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幕。 当曲终,全场灯光大亮。 忽然有人尖声叫道,“是Kiyu!弹钢琴的人是Kiyu!” 众人这才发现,之前一直在黑暗里弹琴为鹿时安和音的人,竟是一席黑色礼服的Kiyu! 被发现之后,他并没有走到台前来,而是倚在钢琴边,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远远看着台前三个女孩的亲昵。 他懂得她的不舍,理解她所珍视的一切。 并且,愿意去成全。 *** *** 三个月后。 井洁的第一个大刊单人封问世,而艾欢公费去了国外进修舞蹈,并官宣成为舞蹈综艺的导师之一。 原本对组合解散惋惜不已的粉丝们,也都开始觉得,结束或许真的是最好的开始,于是也都渐渐释然,开始期待起鹿时安的新歌来。 倒是她本人,一点也不急。 “鹿鹿,我的好鹿鹿……Demo我都听了,好得不得了!”蒋格格感觉自己都快使出洪荒之力了,拼命想要说服小丫头发新歌,“你还要憋什么大招?你的歌迷天天催,每天公司接多少电话你也不是不知道。” 鹿时安笑眯眯地说:“再等等嘛。” “还等什么?”蒋格格一拍桌子,佯怒道,“今儿我话放这儿!就算你明天要进产房生孩子,也得先把歌发了再生!” 鹿时安脸一下就红了,“格格姐……” “对嘛!”蒋格格又软下声,“你看,你们还年轻,暂时也不打算要孩子——” “谁说我们不打算要孩子?”荆屿边说,边推门走了进来。 蒋格格眉毛抽搐,“Kiyu,我记得,说过很多遍,进办公室先敲门。” “这好像不是你的办公室,”荆屿拉过椅子,和鹿时安并排坐着,“是我未婚妻的。” 蒋格格抽了口气,“酸不酸?还‘你未婚妻’,搞得像谁要抢你的——等等,不对啊!” 她猛地回过神来,倏然看向鹿时安,“你该不会是……肚子里,有宝宝了吧? 鹿时安脸蛋红扑扑的,斜了荆屿一眼。 按老规矩,怀上不满三个月不好对外公布,她本想熬满日子,再跟经纪人说,然后新歌跟着喜讯一起公开的。 荆屿无辜地看着她,“我什么都没说啊。” 蒋格格心痛地指着一对小情侣,“你自己都还是孩子呢!这么早就要孩子,不怕将来后悔啊!” “不怕。”鹿时安光明正大地摸了摸小腹,轻笑道,“他有爱他的爸爸和妈妈,有什么好怕的。” “嘶,”蒋格格打了个哆嗦,“别跟我面前撒狗粮,我胖、不能再吃了。” “所以今天我是来请假的,”荆屿搭着鹿时安的肩,一本正经地对蒋格格说,“我的未婚妻身为您老的第一爱将,总不会连结婚都不给放假吧?” “放、当然放……”蒋格格在他俩面前直转圈,“我琢磨着,半个月?不对,婚礼打算搁哪儿办?如果要到国外的话,我觉得半月有点悬,三周吧,鹿鹿,你觉得够不够?” 分卷阅读129 之前一直被催着发歌,鹿时安本以为这婚假不好请,所以磨磨唧唧一直没开口,哪儿想到蒋格格居然如此胎气,一口气给了三周假,简直是中国好经纪人。 “不出国,”鹿时安有点不好意思,看了荆屿一眼,“我们打算回母校办,那边现在刚好放寒假,校长已经同意了……” 蒋格格眼一瞪,瞅着荆屿,“学校办?你怎么能这样敷衍?不行不行,你俩是不是不在行,得了,交给我来办吧。没吃过猪肉,可我总见了一加强排的猪跑,操持一场婚礼什么的,没人比我在行。” “那敢情好,”荆屿麻溜地接过话,“那就麻烦您老了。不过,地点就学校,这事儿不改了。” “说什么也要教堂啊,城堡啊,哪怕空中花园呢,”蒋格格据理力争,“不然怎么对得起粉丝们对你俩的期待?” 荆屿轻笑,“相比起来,她自己的期待才最重要,不是吗?” 蒋格格愣了下,看向嘴角边漾着浅浅梨涡的女孩,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心要嫁给这个大男孩。 即便可能在旁人看来他脾气躁,不够成熟,家庭背景也不够好…… 但他,永远把她的心意,放在第一。 在爱情里,也许这才是凌驾于一切的条件。 其他的,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 *** 那是一场楠都城少见的漫天大雪,鹅毛似的纷纷扬扬,让整个喧哗的城市变得宁静又纯粹。 在银装素裹之中,蓝粉交加的婚礼现场,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随手一拍都是入画的美景。 收到邀请函的嘉宾不算多,也从来没有提前对外正式宣布,但整个为民中学还是从大清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附近的住宅楼都被粉丝提前攻占了,各个窗台上都挤满了人。 寒假的学校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过。 老保安对窗外的记者们感慨,“我这辈子也没见过明星,这次算是见了个齐活。” “鹿时安当年念书的时候,你就在吗?那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能说说嘛?” “在,我可还记得呢,”老保安得意地说,“当年啊,她总是和那小子一块儿来学校,还特别早,错开了学生高峰,大概是不想被传早恋吧。就走到那个拐角——就分开啦!” Kiyu鹿时安早恋修成正果 实锤 get√ “我的领带歪不歪?头发乱不乱?” “李老师,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八百遍了,不歪!不乱!您超帅,全场除了荆屿那小子,就数最帅!”身为伴郎的宁九好笑地拍着主婚人、原班主任李淼的肩,“李老师,今儿又不是您大婚,您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李淼啐了他一口,“没大没小,我这叫郑重!” “是是是……毕竟当年您可没少削那小子,如今他‘知恩图报’,回头来找您主婚,怎么着也算冰释前嫌,对吧?” 李淼没说话,又跑去对镜理妆了。 宁九笑着耸了耸肩,刚要回头,却被人给拍了下肩。 他回头,没人,声音却从另一边传来,“傻呀!每次都中计。” 是丁蓝的声音。 “总用这一招,你就不腻啊——”话刚说了一半,卡住了。 面前的女人窈窕妩媚,一席白色小礼服把高挑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跟他印象里那个穿着校服,啃铅笔头的男人婆判若两人。 丁蓝不安的摸了摸空荡荡的颈子,“干嘛这样看着我?是美得让你魂不守舍了,还是……咳,特别不合适我?我其实觉得不用穿礼服吧,但鹿鹿特意给我订制的伴娘服,不穿感觉对不起她的一番心意。” 宁九摸了下鼻子,“鹿宝宝订的啊,难怪挺好看的,把你的气质都提升了八百个LEVEL。”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丁蓝气得要冒烟,翻了他一眼,转身要去找鹿时安,却被拉住了手,怒而回眸,“干嘛?” “别动。”宁九低声说,一边在西裤口袋里掏着什么。 丁蓝莫名地问:“你卖什么药呢?” “不是药,”宁九从她身后,将一条纤细的项链系在她裸着的脖子上,“——好了,这样看起来好多了。” 丁蓝抚着那枚沁凉的小吊坠,莫名地回头看他,“送我的?” 宁九醒了醒嗓子,“借你的。” “算你狠,”丁蓝没好气地说,“算了,刚好缺个项链搭配。婚礼结束还你。” “不急,”宁九挥了挥手,“借你用五十年。” “……”眼见着男人已经吊儿郎当地走远了,丁蓝的手指摩挲着小坠子,不由地弯起唇角。 婚礼仪式在为民的篮球馆里进行,暖气开得充足,让人暂时忘了外面的冰天雪地。 主婚人李淼不亏是讲台上征战多年的老江湖,台风稳健,全不见在台下时的紧张,既有文化人的深度,又不乏年轻人的幽默,将气氛调动得刚好。 分卷阅读130 就连蒋格格也对身边的华晁感慨道,“不得不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可华晁沉默不语。 蒋格格叹了口气,“我懂,自己养的白菜被猪拱了——不瞒你说,这点上咱俩的想法是一样的。” 井洁不动声色地说:“加我一个。” 艾欢闻言,笑出了声,“Kiyu的粉丝知道他被当成‘拱白菜的猪’吗?” “这是秘密!” 主婚词说完,李淼刚要下台,就听司仪笑嘻嘻地拦住他,“李老师请留步,听说当年作为转学生而来的荆先生没少给您添乱,但您并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高举‘反对早恋的大旗’棒打鸳鸯。当时您有想过,将来会为他和鹿时安小姐当主婚人吗?” 李淼又记起初转学来的荆屿那副混世魔王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我当时啊,就一个想法——但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鹿时安能把这魔头给降服喽!” 台下一片哄笑。 李淼摆了摆手,像对他的学生一样,接着说:“当年看着他们两个,一动一静,一起慢慢变好,我就在想,当初我念中学时候怎么就没遇上个爱学习的隔壁女同学?说不定如今我就不是这么个再普通不过的教书匠了——” “您一点也不普通。” 全场视线朝旁看去,正看见荆屿小心翼翼地挽着一袭短纱的鹿时安走上台来。 掌声四起,却见荆屿低头嘱咐,“台阶。” 鹿时安眨眨眼,示意他不用太小心了。 两人上台,先是对李淼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要的,”鹿时安软声说,“李老师,荆屿他都告诉我了……当年,他闯祸欠下的钱,都是您悄悄还上的。您嘴上一直凶他,可是背地里却一直在帮他。如果没有您……” 她原不知道。 当初差点害得荆屿被为民开除的偷摩托事件,之所以能平稳过渡,再无人提,是因为班主任李淼拿出一个月的工资赔给了失主,才息事宁人。 而这件事,李淼甚至连荆屿本人都没有说。 还是荆屿攒足了钱,去找当事人还债的时候,对方才告诉他“不用了,你的班主任都已经付清了”。 孕期本就敏感,鹿时安说到这里就哽咽了,泪盈于睫,一句囫囵话都说不上来。 荆屿见状,先是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又低声说:“傻瓜……还是我来说吧。” 鹿时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荆屿这才牵着她的手一左一右走到李淼两边,“不夸张的说,我们的班主任李淼老师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班主任,没有之一。” 李淼忙说:“夸张了、夸张了。” “不夸张,不信你问伴郎伴娘。” 台边的宁九和丁蓝异口同声,“李老师全世界最棒!”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又飞快地含笑别开了眼。 李淼眼眶里蓄满了泪,许久,忽然开口,声音微颤,“荆屿和鹿时安,你们两个势必会白头到老,永不分离。你们知道为什么问吗?” 台下众人都看向他们,无人说话。 “因为,荆屿也好,鹿时安也好,”李淼含泪笑道,“都是懂得感恩的人,我只给过一点点的好,他们都能记到如今。更何况他们给过彼此那么多的温暖,就算用一辈子,也感念不完。” 荆屿接过他的话筒,眼看向已经哭成泪人的新婚妻子,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不,是鹿时安。是她给了我太多温暖,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放她离开。” 你明白吗? 我不懂得的温暖,是你给了我。 我不懂得的爱和温柔,是你给了我。 我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无以为报,只能—— 以身相许。 【正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