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难嫁》 分卷阅读1 《郡主难嫁》作者:旺了个汪儿 文案 京城有位九妹,高鼻深目,腰如束素,柔若无骨,肌似凝脂,眸含秋波,见过的人都说赛天仙。 京城有位九妹,母亲是大秦长公主,舅舅是当今治顺帝,这两位全天下最尊贵的人恨不得把她天天护在怀里。 但这位九妹到死都没把自己嫁出去! 陆琼九觉得心里苦啊,咱这模样也不磕碜,咱这出身也不是会拖累夫家的样子,怎地就没人娶呢??? 九妹临死前,曾将一个男人揽入怀中。 那个男人,身中数刀,血流满地,他跪在她面前,替她挡住外面的所有腥风血雨。 她听得他说:“我求你,抱抱我,好吗?” 那一刻,九妹懂了,她哪里是没人爱,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爱的太深。 那重活一世,淮绍一你不敢说出口的爱,换我来说好吗? 淮绍一看着这个一直往他怀里钻的小女人,无奈扶额:“九九,你到底在想什么小九九?” “九九在想你,你看不出来吗?” *** 内容标签: 甜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琼九,淮绍一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九妹 陆琼九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清醒的很,却又难以让自己抽离,黑暗如饕餮巨兽将她梦里的人拆骨剥筋,热血洒满红墙绿瓦,而后冷却,凝固…… 她看到一个男人挡在她常乐宫殿前,门后数刀破门而来,乌夷人粗鄙的喊叫声不绝,他伸长手臂用背抵住门栓,以一人之力,将她庇护在这片天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终于承受不来乌夷蛮族猛烈地砍门之势,腿脚不受控制的紧贴着门下滑,但手臂依旧死死的扣住门。 这个时候陆琼九才看到他背后渗人的狰狞伤口。 乌夷的刀早在打斗中就已经划伤他的腰腹。那样多,那么深的伤口,他竟然一声没吭,只是将目光死死的锁在陆琼九身上。 “给我用力把门劈开!你们这群畜生,门都打不开,平时都喂你们吃素了吗?”得了命令的乌夷人叫嚣着从刀鞘中拔出尖刀,喉咙间发出刺耳又渗人的嚎叫。 陆琼九在这一阵嚎叫声中晃了神,乱了手脚。 她罗衫被人撕烂,褪到胸前,勉强遮住锁骨,两只手臂赤条条的露在外面。她缩在桌凳之下,双臂抱紧膝盖,头低低的扎了下去。 她竭力的控制,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但眼泪仍然像不要钱一般顺着面颊下滑。 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也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被人□□至此…… 外头是粗鲁至极的喧嚣闹声,一门之隔,却静谧到了无声息。 “九九……九九……” 陆琼九猛地抬起头,她诧异地望着那个男人。 这样的称呼,她是第一次听,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男人的目光直直的望过来,不躲不避,眼睛里的漩涡暗流涌动着她看不清楚的情愫,如亘古玄冰在这一刻化成春水,潋滟出最美的波光毫不吝啬的呈现给她。 “九九,别怕。”他又说了一句,声音暗哑,极力忍耐。 陆琼九反应过来,她朝他挪了几步,又停止。 低头的瞬间,看见地面暗红的液体,她伸了食指去碰,染上她如玉青葱指尖的,莫不是鲜血。 这几天,她见多了太多鲜血,外面铺天遍地的,她亲近的,怨恨的,热衷的,从那些人身上流出的血。 她呐呐开口:“淮……指挥使……” 陆琼九的话堵在喉咙中,还未说出口,就看到他呕出一大口污血,染红了他的下唇。 乌夷人的攻势不减,刺刀从已经裂开的门缝冲穿过,狠狠地刺进他的身体。 剑入皮肉的声音钻进陆琼九耳朵,在大脑处炸开。 她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凑到他的身边,匆忙询问:“如何?还好吗?疼吗?” 他在疼痛中顾不得其他,陆琼九手在他伤口处徘徊,却不知道如何做。 她的语调越来越急,带了哭腔:“别挡了,别挡了,让他们把门打开,他们要杀的是我。你还可以走吗?乌夷人都集中在前殿,你从那边一定可以离开的,以你的身手一定可以走的。” 她说着就要架起他的身体。 男人不语,好像是叹了一口气,拉住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略一用力,就将她纳入怀里。 陆琼九身体一僵,男人的气息掺杂着血腥全然混进她的鼻息间。 她刚要挣扎,就听到他带着浓浓恳求的声音,那声音细若游丝,却声声敲在她心口。 他哑声道:“我求你,抱抱我,好吗?” 陆琼九在他怀里僵住,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停顿在空气中,她听到他缓慢而细微的心跳声,又听到自己快速而剧烈的心跳声,这两种心跳声形成 分卷阅读2 一种怪异的扭曲的和谐。 他声音泛着苦涩:“求求你。” 陆琼九咬紧了牙,伸长手臂从他的臂弯处绕过,放在他宽阔的背上。 满手湿濡,都是血。 常乐殿红漆朱门摇摇欲坠,她感受到他的动作,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压伏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都用自己修长的身子掩盖住。 他冰凉的吻,落在她的发丝上。 “九九,若得来生,我定不会再等待,定能护你无虞。” 陆琼九睁大眼睛,看着一群又一群的乌夷人簇拥住他们,一刀又一刀的刺进他的身体,而后,又是她的身体。 “九九,若得来生,我定不会再等待。” “九九,若得来生” “若得来生……” …… “郡主,郡主……” 陆琼九皱了皱眉,将手放在了额头,梦境已经全部消散,留了些惨淡的余韵徘徊。 “音容,天亮了吗?”陆琼九闭着眼,声音带着啜泣后的沙哑。 音容递了条帕子轻轻擦去陆琼九额角的汗渍,“五更天了。您可是又梦魇了?奴看着好些天了,您怎么也睡不踏实,咱找太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了,找太医也没什么用,左右不过开些大补的浓汤,治标不治本,还苦死个人。”陆琼九接过了话茬,颇有些着急。 音容低低地笑了,将帕子又放回到热水里净了净,打趣道:“您啊,打小就是个怕苦的,稍微有个苦味都受不了,也不知得长到多大才可以不用哄着喝药。” 陆琼九撇了撇嘴,就算长到二十二,她也喝不了一口苦药。 陆琼九适应了好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视野刚亮,就被正对她床榻的五座漆雕镶银海棠屏风吸引。 她撑起身子,接过音容拿来的绸粉外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便开始上下打量这屏风。 音容见她打量屏风,面上露了喜色,道:“这屏风郡主不过也就随口说了句喜欢,咱皇上就找人送了过来,五公主一早相中的东西,还不是进了咱常乐宫。” 音容说的眉飞色舞,眼里的骄傲不言而喻。 陆琼九抚上屏风上的海棠花样,纹路凸起,在指腹摩擦下,质感丰盈。 梦里,就是这朵硕大海棠花染上了她的鲜血。 思及此,她手陡然一颤。眼底的惧怕又翻涌出些许,她有些失魂道:“今年是何年?” “元丰二十六年,您都问过好几次了,可是有什么要记的事?” 陆琼九摇了摇头,元丰二十六年,再过十年,就是那场浩荡而悲怆的战事,蛮族入京,大秦宫变。她死在乌夷刀下,尸骨难寒,遭人□□。 她偏了头,透过铜镜依稀可辨自己的模样。高鼻深目,瓜子小脸带着些许棱角,是冷艳的异域风情,但脸颊两侧因为婴儿肥蓄上的肉感,又为她添了八分的娇憨。 她下意识扬唇咧嘴,果不其然,左脸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 这个酒窝,因她十五岁为婚事所累,瘦了许多,脸颊瘦削,便就消失。哪怕后来想开了再丰腴起来,这酒窝也难以恢复,就如同她的少女时代,一去不返。 可如今,这张脸,透着的少女风姿光华,倒叫她恍惚。 陆琼九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现在才是做梦,但种种迹象表明,她或许真被那疯疯癫癫老和尚说中了。 陆琼九生于大秦管辖的外族部落丹契,她降生那日,正值两界部族开战,一个裹着破烂袈裟的和尚闯进丹契驻军地,指着女婴啼哭的营帐,大声嚷嚷。 给水给钱给吃食都不肯走,非要看一看刚刚降生的小女婴。 可汗因战事不稳,平日又极信佛理,便叫人抱了出去,不予亲近,只是让这和尚远远一观。 可谁能想到这和尚又是哭又是笑:“星难回天,数难以终,寻轨往复,重来一遭,重来一遭啊。” 他大喊大叫很是渗人,可汗派人问了大致意思,他酒肉不禁,又敲了侍从一壶好酒才缓缓故作玄虚道:“你听过人可以活两辈子吗?” 侍从觉得荒谬,转身就要走,和尚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重活一遭,是好是坏,命运是否更改,谁又能知道呢?改之,翻天覆地,不改,亦要翻天覆地哈哈哈哈哈。” 侍从急匆匆向可汗禀明了这件事,但因为这和尚实在疯癫得不靠谱,又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清净风范,话更加不着边际,偏的没谱,也就不了了之。后来也就当做个笑谈传到了陆琼九耳朵里。 如今看来,那和尚说的便是这个意思了吧。 重活一遭,翻天覆地。 但她真心不认为这就可以翻天覆地,毕竟,她重活已有半月有余,却只能缩在屋子里,不敢踏出一步。 陆琼九是真的害怕啊,她二十多岁的灵魂寄居在十四岁小姑娘身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虽然,寄居的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她越是害怕,就越 分卷阅读3 是被前世的怨怒纠缠不放,夜夜如此,非得在梦中再经历一次死前的惧怕。 陆琼九望了一眼外面雾蒙蒙的天,很是无力。难道这一次还要等着那场骇人天灾的到来 她只苦恼了半刻,便摆了摆手:“唤人进来洗漱吧。”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天灾前她活的倒还算滋润。 音容得了命令,也不再闲谈,往殿外走去,但刚走没几句,又撤回来。 陆琼九对着镜子揉着自己好久不曾如此光泽细腻的面颊,音容再一开口说出的话,就让她刚好起来的情绪又起了层波澜。 “太后身边的常嬷嬷也过来有几次了,太后娘娘请您身子差不多了,去仁寿宫走一趟。” 陆琼九皱了皱眉,挑拣发簪的手顿了顿:“皇祖母” “皇祖母一向不待见我,我病了怎么还会让常嬷嬷特意上门,这件事,不对啊。”她拿了一支凤衔朱玉步摇,“老是躲着也不是办法,我走一趟吧。” 音容从她手里接过发钗,拢了拢她如丝如绸的墨发,有些忧虑道:“奴婢是怕太后知道了那件事要怪罪。” 作者有话要说:  陆琼九:你都……看光我的手臂了,还不娶我吗?你不娶我,我如何嫁的出去嘤嘤嘤 汪儿携小女儿九妹见过各位云爹妈们,希望云爹妈们喜欢呀~ 第2章 九妹 皇太后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每日的晨昏定省能敷衍就敷衍过去,实在受不住了就直接免了。 陆琼九站在廊子下,手指摸着袖口上的水纹流云,不动声色将自己往妃嫔群里塞了塞。 她今日刻意穿一身碧色衣裳,不打眼也不夺目,为的就是这个时候,别被人注意到才好。 但她忘了,敦乐郡主做的那些糟心事哪怕如今收敛了,也叫人“念念不忘”。 “九妹儿” 这不就,仇家追上门了。 这过分夸张的儿化音,叫的她跟个乡野村姑似的。 丹契人说话,儿化音偏重,京城那些矫揉造作的贵族听起来觉得粗俗而刺耳,十六长公主故意这么叫,成心让她下不来台。 更何况,还暗讽了陆琼九母族口音。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怼一怼的。 陆琼九挑了挑眉,转身的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她娇笑道:“姨母万安,九儿许久不曾见您,您身子骨可还硬朗” 她五官灵动,虽深邃如浓描重抹的水墨画,但骨子里的伶俐让她硬生生娇俏的不得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更何况,她的异域风情染上五分京华贵女的秀雅,更是标致中的标致。 秦邦媛哽了哽,又气又急。周边的妃嫔公主们沉不住气的窃窃笑成一片。 秦邦媛是唯一还养在皇宫的长公主。先帝老来得女,宠爱非常,但奈何天公不美,十六长公主刚长到五岁,先帝就驾鹤西去。从公主变成长公主,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琼九,邦媛和你差不多年岁,你这样称呼,把小姑娘都叫老了。” 一身正红盛服的女人在前后簇拥中走进仁寿宫,她额发上明晃晃的步摇发钗将她衬的贵气非常。 “请皇后娘娘安。” 她一出现,仁寿宫所有人都行了礼。陆琼九福了福身,用团扇拂了拂飘飞的柳絮,才慢吞吞的迎着皇后走了过去。 陆琼九有些后悔,她该错开这个时辰来的。 “娘娘,九儿叫长公主姨母,没算错辈分啊。”她眸子狡黠得发亮,眨巴眨巴的惹人怜爱,她顿了顿继续道:“难道九儿该唤一句邦媛吗?这样岂不是更不合规矩。左右九儿做什么姨母都不高兴,九儿便认了这错就是。” 一席话说得有头有尾,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皇后笑道:“你啊,说什么都有理。一张小嘴比什么都甜。难怪陛下这么喜欢你。” 这话,可是有点酸。 陆琼九跟着笑了笑,没再回话,回什么呢,皇后对她的厌恶像陈年老酒一般在日积月累中发酵,等她反应过来,皇后已经恨不得抽了她的骨,扒了她的皮。 明明是长辈,却偏偏看不惯小辈夺了丈夫的爱怜,甚至还把争宠手段用在陆琼九这个郡主身上,虽然事后东窗事发,雍容皇后变成冷宫弃妇,但陆琼九也多少受了些损伤。 是以如今,陆琼九对这位贤淑端庄皇后,心里还是有几分惧怕的,后宫的女人啊,手段是真的狠辣。 十六长公主也是娇养长大的,现在颇有些吃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只能用目光狠狠的盯着陆琼九,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 但奈何目光而已,不痛不痒,秦邦媛沉不住气道:“一会儿有你好受的,看你还能风光多久。” 秦邦媛声音不大,但陆琼九站的理她极近,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有她好受的?陆琼九抬手用团扇挡了挡正五月的阳光,目光落到紧闭的仁寿宫正殿的帘子上。 正巧这时,正殿朱门被人慢慢推开, 分卷阅读4 如鱼贯出端着洗漱物件的宫女,挽着素雅干净发髻的妇人在宫女全部出去之后撩开门帘,她微压着身子呈恭敬状,声音却底气十足,她扬声道:“太后今日偶然不适,怕是见不了各位了。真是麻烦各位主子白跑一趟。” 这是敷衍话,各宫主子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随意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太后保重身体”的奉承话就匆匆离开。 陆琼九打算和众人一起离去,没走出几步,常嬷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敦乐郡主,且慢,太后顾念您许久,请您进去一叙。” 话一出口,众人都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身子不好,明明是觉得他们人多口杂碍事的很,不方便和敦乐郡主说话就是了。 众人目光交汇,会心一笑:这敦乐郡主才是宫里最得宠的小辈啊。 被点到名字的陆琼九咬了咬唇,皇祖母看这样子找她是真的有事啊,看这模样不是什么好事。又瞥了一眼旁边人的艳羡模样,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皇后娘娘,太后也请你进去,前些日子新得了些好茶,请您一品。” 常嬷嬷微微仰头,目光又重新放在陆琼九身上,示意她赶紧过来。 她不情不愿,走得扭捏。 秦邦媛凑过来,悄声道:“我就说了嘛,九妹儿一会好自为之。” 陆琼九僵硬着身子干巴巴笑了一声,“姨母还是多看顾自己身子吧,这般留神九儿的私事,只会老的更快。还有,你发的音不好听,俗气逼人。” “你”秦邦媛指着她的鼻子,恼怒道:“我看你一会儿还笑不笑的出来。” 陆琼九白了她一眼,就掀帘进入。 屋子里门窗紧闭,许是前段日子太后感染风寒的原因,现在仁寿宫还燃着些炭火,特意用了去味道的香料,倒也不熏人。 皇太后着一身绛紫色竖领对襟飞凤外袍,倚靠在红木罗汉床上,她右手边清茶飘出袅袅烟缕,地上跪着一个宫女给她轻捏小腿。 纵是她保养的再为得仪,也不免有了老态,眼角细纹在近几年完全显现,纵是脂粉都遮不下去。但眼中精光依旧不减。 现在这精光分毫不差的放在了陆琼九身上。 陆琼九对这位皇祖母,天生惧怕。她八岁没了父母,被接到京城,身边无一亲近女流,唯一的亲祖母每次见她都一副痛苦万分,恨不得她消失的模样,久而久之,陆琼九也就不讨祖母嫌,看见这仁寿宫便绕道走。 陆琼九硬着头皮轻轻喊了句:“皇祖母。” 皇后已经坐到太后身侧,亲手为太后泡起了茶。就连十六长公主秦邦媛也入座,只有她心下惴惴地站在偌大的屋子中央,不知作何。 秦邦媛悠悠发话:“母亲,女儿品着这茶甚好。”她噗嗤一声笑了,“入口清冽,干涩之后又带上些甜味,今日能尝到这茶的人,都是有福气的。” 陆琼九听着这话不对,满屋子可不就她没喝到茶,这又是说她没福气?十六长公主惯会打嘴炮。 她还在思索着秦邦媛这句话的讽刺意时,太后开了口:“九儿。” 声音带着老年人的砂砾感,但又有不可言说的威严,震得陆琼九身体一颤。 “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找你来吗?” 陆琼九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记性不够好,重生后有想要回忆上辈子闯下的祸端以使自己这辈子过好点,但是真的除了大事以外,别的事也都记不清了。 所以太后这询问的事件,很有可能是她重生之前犯下的。 陆琼九很犯难,因为她幼时贪玩,仗着皇帝舅舅的疼爱没少闯祸。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惹到皇祖母这里。 她表情局促,嗫嚅道:“九儿有些记不起来了。” 她实话实说,却没想到招惹太后如此大的火气。 太后把手里极难得的西洋琉璃杯盏连带着手上一直拿着的佛珠摔倒地上,杯盏瞬间碎成渣滓,佛珠正巧就落到陆琼九绣鞋前。 陆琼九顾不得地上的渣滓,几乎是下意识的跪了下去,整个身体忍不住瑟缩起来。这次不光陆琼九,皇后和一直看好戏的十六长公主也都吓了一跳。 从陆琼九记事以来,太后从未生过如此大的气。 太后抚着胸口剧烈起伏,常嬷嬷一直帮她顺气。 “你说,你说李氏怎么死的?” 陆琼九盯着地上的佛珠,茫然道:“哪个……李氏?” 太后听她这反问,瞬间急眼,从榻上直起身子,“混账东西,你母亲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孩子,李氏李氏,你乳母李氏啊。你竟然就因为她弄脏了你的衣服,就将她杖毙了。” 太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常嬷嬷和皇后两个人一起搀扶才不至于倒下:“你说,你这般性子,让我如何跟你母亲交代,作孽啊作孽啊。” 太后一边骂,一边激愤出了眼泪。 “李氏可是你的乳母啊,是你半个娘啊,你怎么能这般对她!九儿啊,你究竟为何娇纵成了什么样子。我悔啊,悔啊。” 分卷阅读5 陆琼九眼里寂寂,不吭声,满眼心虚却又觉得有些委屈。 那个李氏,万死不足以谢罪。 太后骂的厉害,十六公主又帮腔几句,将她骂的很是难听。 但她们骂来骂去,左右离不开一个女人,昭华长公主——她的母亲。 她只觉得给母亲丢人了,但又委屈得直鼻酸,她咬了咬牙,硬生生的忍下了冒出的酸泡。 罢了,先让祖母出出气吧,憋着这么大的怨气,总是伤身子的。 陆琼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离她极其近的这串佛珠,悄悄动了动手,将佛珠收进了袖子里。 第3章 九妹 五月的天,除了有呛人的柳絮,更多的还是说来就来的暴雨。毫无预兆,片刻就来,一来就将人浇个精透,惹了满身的透心凉。 “音容姑娘,你跟老奴哭也没用啊,咱太后娘娘铁了心要教训郡主。这太后娘娘的性子你也知道……”常嬷嬷望了望雨里那个单薄纤细的身影,皱了皱眉,将音容塞来的银子推了回去,“郡主也是咱看着长大的,可别再塞银子折煞老奴了。” 音容跺了跺脚,语速快了几分,话语间急了起来:“郡主身子骨弱,哪里受得了啊。” 常嬷嬷叹了一口气:“音容姑娘,照老奴说,这郡主是该罚。就算生在皇室,也不该草菅人命。你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给郡主递把伞吧。” 仁寿宫门前,陆琼九正对着宫门口跪着。 皇祖母气急,让她从殿内跪到了殿外。天气还不赶巧,刚跪了一会,这暴雨就急速而来。 雨水顺着她长长的睫毛落下,她闭了闭眼,在心里默默思考照着皇祖母生气的程度这次要跪几个时辰。 不思考这个问题还好,一想,只觉得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里,跪它个天长地久。 不过,话说回来,她那个乳母李氏真的该死。 她当时刚刚意识到自己重生归来,猛然看到李氏跋扈收拾宫里小丫头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心悸。 乳母是跟随陆琼九入住皇宫的丹契人,当日乌夷破关入皇宫,都是这个女人在前面领路,使得乌夷人肆意迫害满宫女眷。 乌夷人叫声漫天,这个女人就抱着手臂满脸疯癫嗜血的鞭打她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 如今想起,还觉得后怕,李氏是何时和乌夷勾结,又是为何与乌夷勾结。陆琼九只怕她重生的这个时间这李氏已经和乌夷通了后宫消息。 毕竟前朝后宫紧密相连,后宫的风吹草动间接影响到前朝。陆琼九虽身在深闺,但也不蠢,乌夷人可以如此快速攻灭根基甚稳的大秦王朝,定是在后宫也埋下不少眼线。 而李氏,就是里面藏得最浅的一个。 想起那日李氏的丑恶面孔,陆琼九只觉得此人不能留,随便寻了个原因,就将她杖毙了。 若死一人,可换十年后满宫众女眷清誉与性命。陆琼九觉得不亏,甚至,觉得跪这一通好像还是赚了。 雨越下越大,陆琼九觉得有些撑不住了,整条腿都没了知觉。 音容撑着伞陪她跪着,她将整个伞面都倾斜到陆琼九头上。陆琼九心有不忍,轻声开口道:“我身上已经湿透了,再撑伞也没什么价值,你快去廊子里躲躲雨。” 音容哪里肯,只觉得看她跪着比罚自己还要难受:“奴婢……” “你若病了,谁管我?我还等着喝你亲手熬的姜汤。” 陆琼九这话说的有那么几分歪理在,音容一时间竟然楞了。 “快去快去,我看那处的廊子你还可以寻个地方坐坐。” 就在音容还在思考要不要去廊子的时候,常嬷嬷领着几个宫女过来,道:“郡主别跪了,太后请您进去回话呢。” 宫女们簇拥过来,往她身上搭了一件披风,慢慢地将她扶了起来。 陆琼九拽住常嬷嬷的袖子:“嬷嬷,皇祖母气消了?” 常嬷嬷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好消气,太子殿下过来了。” 太子殿下?太子表哥! 陆琼九觉得奇怪,这个时辰,太子表哥应该在东宫追随太傅学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仁寿宫? 她膝盖上带着痛楚,整条腿又酸麻到不行,任由宫女轻手轻脚的将她架进了正殿。 刚进殿,就听到一声懒洋洋的笑声。 “呦,小九儿怎么淋成这样,嬷嬷快带她去换身衣裳,父皇看见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说话人语调微扬,刻意放慢的语速,就是叫人故意听清楚关键字眼。 陆琼九一怔,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他那太子表哥。 她垂着头不吭声,透过湿漉漉的头发可以看到他脚上绛色金线云纹短靴。 纵是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待她极好的,钦天监所言的盛世明君会将繁盛的大秦王朝毁于一旦。 “裕儿,你休要拿你父皇压我?”太后指了指打开的红漆木窗,吩咐婢女将窗关紧,“常嬷嬷,带九儿 分卷阅读6 换身衣服。” “皇祖母,您看您说的,裕儿哪里敢,分明是你也心疼小九儿心疼的打紧,这关窗闭门换衣裳的不就是怕她着凉吗。” “就你知道的多。” “对啊,孙儿最懂外祖母。” 内室与外殿只有一门之隔,陆琼九任由常嬷嬷往她身上套着衣服,推了推音容,“自己去找身衣服换上。” 音容帮她系好最后一个扣子,“是,郡主收拾好,奴婢就立马去换。” 外殿几人还在说话,陆琼九听得一清二楚。 “你今日过来哀家这里,不只是单单送些布帛这么简单吧。”太后摸了摸布帛:“不错,入手极滑,色泽润盈,这布料夏日穿着倒是舒畅。就是这颜色,哀家衬不起来。” “皇祖母真是好眼光,这布帛啊,是孙儿伴读淮绍一生母所制,养的蚕都是精挑细选的,这蚕啊,生得好,吃得好,自然吐出的丝也是最好的。” “淮绍一生母?” “正是,其生母虽然出身不高,但一手织布本事可是全大秦无人能敌,甚至一度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奈何前几年去世,这布帛……”太子的手指摸上布帛上的纹路,满脸陶醉:“这布帛也就成了孤品。” 十六长公主猛地提高了声音,兴奋道:“竟如此难得?” “自是难得,若非淮绍一进献,孙儿就算踏破铁鞋也寻不到啊。”太子看着十六长公主露出的热切目光笑的好不正经,似在犹豫道:“既然皇祖母说这颜色您不喜欢,不如分给小辈姑娘们,毕竟这东西也实属难得。” 秦邦媛眸子亮了好几分,溢满了喜悦。 太后转头望她:“媛儿可是喜欢?” 秦邦媛低下头,羞涩点了点头,未了又补充道:“淮公子母亲的手艺自是极好的。” 她这一句话,让太后望了她好几眼,太子的笑容越发放肆,隐隐带了几丝戏谑。 “那便媛儿九儿便分了吧。怎么九儿还没出来,故意闷在里面不出来可是嫌我罚的重了?” 侍奉的婢女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匆匆去内室催促。 陆琼九在内室听得真真的,淮绍一,淮绍一……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剧烈的跳动起来,手里拿的银簪郑然落地。 “郡主?”常嬷嬷弯腰拾起这根簪子,插在她松垮的发髻上。 她头发勉勉强强不再淌水,但也湿漉的不成样子,只能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让她不至于太狼狈。 她扯住常嬷嬷的袖子:“嬷嬷,我膝盖还很疼,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出去吗?” 常嬷嬷看她面色实在苍白,点了点头,“那奴陪您在里面等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寻了个凳子坐下,闭上了眼睛。眼睛刚一闭,满是那日他执长剑杀出一条血路将她背在背上的模样。 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往来啊。当日宫变,荣国公一家已经被流放岭南,他是又如何回来的?他是又为什么回来呢? “我求你,抱抱我,好吗?” 陆琼九猛地睁开眼睛,这句话,是淮绍一身中数刀,回天乏术之际,望着她说的。那双望着她的眼睛,挤满了整个她,眼瞳漆黑,目光灼灼,似要将她死死刻进去。 陆琼九虽然未经□□,但到底不是个迟钝的人。 他们并不是血亲,这般拼死救一个人,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郡主,太后等的着急了,咱们出去吧。”常嬷嬷开了门,目光落在她身上,示意那边已经不耐烦了。 陆琼九抿了抿唇,敛下神色,收拾好裙摆跟着常嬷嬷走了出去。 太子秦裕的取笑还在继续,见她过来,甚至还压抑不住心里的调笑心思,围着她转了个圈:“这是什么打扮,湿发垂云鬓,小九儿你又在发髻上推陈出新啦,怎么个子不高,花样这么多。” 陆琼九知道太子表哥是在帮她,旋即赶紧低垂下头,一幅任谁调笑都不理,委屈害怕极了的模样。 皇祖母到底是年纪大了,看不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将哭不哭的含泪模样。 当下,便心软了。 但到底还是生着气,语气也还硬着:“媛儿挑几件带回去,九儿你也拿几件,哀家累了,都回吧。” 陆琼九泪眼摩挲,一副柔弱娇花马上残败的可怜样,再配上透着哭腔的声音,糯糯的回了声:“谢皇祖母。”就成功的出了仁寿宫。 仁寿宫的匾额还没在视线里消失,太子就一把揪住她的小辫子,道:“你可真是上道啊,孤还没怎么表演,你就知道该怎么发挥让皇祖母安安稳稳放你回来。” 陆琼九膝盖还疼,只想赶紧回常乐宫歇息,但有些事有些话她还要弄明白,她闪了身,从秦裕手里夺过了自己的头发,笑道:“九儿哪有表哥厉害,没有表哥特意来一趟,九儿哪里可以这日头就能走出仁寿宫。” “九儿还得感激表哥大老远从东宫赶过来,赶的及时。” 秦裕这时收敛了笑意,有些故弄玄虚道:“你 分卷阅读7 真以为我是恰巧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是俩戏精…… 大家看出来了吗?太子来的这时机,啧啧啧,还不是受某人所托 第4章 九妹 仁寿宫北面过坤宁门便是玫园,正值五月,玫瑰带着尖刺绽放,一簇一丛,绿中鲜红,艳丽非常。 太子秦裕抬眼望了望归云亭那个清肃挺如苍竹的身影,招呼了一下子身边跟着的小满子,小满子会意前进几步,侧着耳朵听着太子爷发话:“你说这淮绍一如何?” 小满子笑开,盯着地面上自己的脚尖,道:“那自是人中龙凤,虽然淮公子是庶出,但奴听说满京城的官家小姐没有一位不倾心淮公子的。” “哦……”太子微微拉长声音,琢磨了会儿,重复了声:“人中龙……风……” 他故意拉长语调,小满子瞬间会意,“龙”、“凤”这样的字眼哪里可以用到别人身上,顿时两股战战,屈身下跪,声音颤抖的不得了,害怕道:“奴才嘴误,笨嘴拙舌的说错了话,请太子爷饶恕。” 太子直起身,拧了眉,嫌弃道:“嗯……这嘴巴是真的笨拙,自己去刑部监好好管管这张嘴。” 说完,便迈腿朝归云亭走去。 “绍一可是等久了?”太子人未到声音先传。 淮绍一心神一晃,旋即转身抱拳行礼,道:“臣委托殿下做事,怎么还会嫌等的久。” 太子面色不善,淮绍一敛裾直直的跪下,正色道:“臣谢殿下。” 他这一跪,倒让太子脸上发红,太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径直扶起淮绍一,心虚道:“绍一,我早待你亲如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你还有助于我,这一跪,岂不是在打我脸。” 淮绍一低垂目光,辩不出喜怒:“殿下说笑了,自是君臣,便该识理。” 太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总觉得最近淮绍一有意无意在疏远他,他本就在几个弟兄中资质偏差,在朝堂博弈中占据下风,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个贤才,自是要好好留住。 太子假意打了个哈欠,心中只怪小满子扰了自己对于绍一的情谊。 一时之间,悲愧交加。 淮绍一为他坐稳储君位子尽心尽力,他怎么能就听个没根的小太监一句话就给他摆脸子呢,实在是不该啊,不该! 觉得自己对不住人的太子爷着急转了话题,看见亭旁的玫瑰花,眼睛一亮,瞬间有了乖巧讨便宜的话。 他一向是众皇子里鬼点子最多的。 他轻咳几声,故作淡然道:“要说这满宫衬得上玫瑰花的,非九儿不可。孤看着满宫女眷竟没一人比她更为艳丽。” 太子静静的观察淮绍一的动静,果不其然看到了他背在后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太子自诩风流,自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光是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男人就能有这般反应,不是喜欢是什么。 他继续道:“绍一啊,我与九儿自幼亲近,我自是可以帮你牵桥搭线,九儿……” 太子话没说完,淮绍一就开了口:“郡主身份尊贵,绍一庶子出身,不配”。 他敛着温凉的眉目,眸色愈深。 “话不该这么说啊,九儿若喜欢你,那怕什么出身门第……” 淮绍一视线放远,目光防空,再说话时,声音似是从遥远时空传送而来,脸上现出破碎的困倦默然,让他整个人清隽的相貌也染了几分阴霾。 他说:“之前不喜欢,现在又如何喜欢的了。” …… 陆琼九回到常乐宫时,满身狼狈,虽然在太后那里换了衣物,但到底头发什么都是湿的,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蔫蔫的。 这可把常乐宫众人忙翻了。 陆琼九捏着帕子咳个不停,褪去了外衣,窝在床上,面泛苍白。 音容捧了一碗姜汤,低声劝道:“郡主,他们已经去请太医了,咱们先把姜汤喝了暖暖身子,我这边备着蜜饯呢,保管不苦。” 陆琼九皱了皱眉,推了推碗。径直躺平了身子,翻了个身,背朝外,面朝里。 屋里进了一群婢女,收拾衣服,准备沐浴之水,筹备饭食的,统统聚到一齐。 音容见陆琼九这模样,只好放下姜汤,跪到她床榻旁,用手帮她一下一下顺着气。她正顺着呢,突然陆琼九的身子一动,她顿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 她直起身,端起了一等宫女的架子,道:“你们都先出去,郡主要清净一会,统统给我离这屋子一丈远,我看谁敢扰了郡主休息。” “是”一应婢女婆子行了礼,鱼贯而出。 音容将宫门关紧,才走到陆琼九床前,伏到她耳边,轻声道:“郡主,人都走了。” 陆琼九听到这话,才睁开了眼睛,在音容的搀扶下坐起身子。 音容见她这般模样,笑出了声,“都多少年不耍这样的心眼子了,想当年您就是这样诓骗了太傅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