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玲》 分卷阅读1 內容簡介 民国故事,慢热,前期情感铺垫,后期情欲挣扎(有肉emm)。 属于走心走肾的文,人物内心成长符合正常逻辑。 全文免费。 求珍珠求留言. 非常理解各位读者等待更新的心情,不出意外隔日更。 无奈抱歉,日更...臣妾办不到啊...嘤嘤嘤 谢谢理解。 簡體版NPHBG虐心女性向 (一)陈晚玲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14200 (一)陈晚玲 (壹)陈晚玲 一九二八年六月,奉天街头卖报的小童叫喊着,[号外,火车被炸,东北军大帅张作霖身亡,其子张学良继任元帅。] 群众你一眼我一语,随意唠着嗑。 “准是小日本干的,猜都不用猜。” “这东北要乱。” “赶紧往关内跑吧。” “跑?跑去哪里?北平都不定有奉天好。” “去上海,上海肯定好。” 奉天北顺街有家陈记糕点铺子,不卖萨其马,茯苓饼,江米条,麻花,却卖来自上海的定胜糕,条头糕,绿豆糕,橘红糕。物以稀为贵,寒冷的北方能买到南方松软清香的糕点,生意倒也不赖。 陈晚玲今年满十七,在奉天女子中学读书。这陈记糕点铺就是她父母在经营,赚的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她还有个弟弟叫陈晚风,年十五,也在读书。陈家就住在这北顺街糕点铺子的楼上,底层卖货,二楼住人。 六月春夏之交,晚玲眼看要从这女子中学毕业了。 “妈,我想去读女子师范大学。”晚饭时她和母亲随口一提。 “你去读师范大学?毕业做先生?”陈晚风哈哈打笑自己的姐姐,“不怕教坏天真懵懂的学生?” 晚玲不高兴瞥他一眼,拿筷子头打他的手,“没大没小,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可多,日本人把咱东北军的元帅都炸死了。” “莫言国事,懂不?”晚玲又敲了他的头,“还是小孩子。” 吃罢饭,“晚玲,你去刷碗。”陈太太吩咐她。 “妈,怎么又叫我刷,该轮到晚风了。” “让你去就快去,女孩子得学着做家务。”陈太太唠唠叨叨,“妈这都是为你好。” “切。”晚玲懒得和母亲计较这些,端着盘子碗去水池子。都说女孩子早成家,她是懂的,父母年纪大了,起早贪黑做糕点,不容易。自己是长女,多承担些家务应该的。 “妈,我洗完了。”她随意把湿手往腰间抹干,就要回房间去。 “帮我把这箱糕点搬到楼下先。” “嗯。”晚玲和母亲一人抬了一边,顺着楼梯往下走。 “妈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啥?”晚玲以为又是什么唠叨,比如和弟弟之间要和睦相处的话。“我不和晚风一般见识的,他还小,我肯定爱护他,保护他。” “还记得姨妈吗?” “姨妈?”晚玲想了想,“你是说住在上海的姨妈家?” “怎么了?” “来信了,说是在法租界置办了新宅子,叫我们有空过去住一住。” 晚玲嘴巴撇得很难看,“不去,打死我都不去。她家,那可是大资本家,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 “这孩子,那毕竟是你姨妈家,连着亲带着血的。” “得了吧。上次去,我不小心打破了个什么破瓷碗,姨妈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她家那么有钱,还和我计较这么个碗,后来我听她偷偷和家里的佣人讲,说是一套法国产的,叫什么来的?想起来了,利摩日瓷器。妈,我告诉你,这中华英文叫什么,叫China,那是瓷器的意思,自己国家的瓷器不宝贝,去宝贝法国做的,他们家是不是有病!”晚玲一股脑说了个畅快。 “你就少说些吧。”陈太太把糕点摆放好位置,拿箱盖盖好,是准备第二天一早卖的。 “你不愿去,我不逼你。但咱家就这么个铺子,供你们俩读完中学已经很吃力了,你若是要读大学,我也管不了了。” 晚玲听到母亲这么说,咬起嘴唇,想和母亲争辩又不能。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她能怎么办,只恨自己投胎没投好。 “知道了。”她耷拉着头,转身要上楼回房睡觉。 背后传来母亲的声音,“晚玲,我知道你要强,你去姨妈家,说些个好话,学费他们会帮你出的。” “知道了,知道了。”晚玲听得有点不耐烦,穿着破布鞋踢踏踢踏踩得楼梯要垮掉。 所谓人穷志短,晚玲靠在床头,眼看要毕业,女孩子毕业意味着什么,她懂。 “烦死了。”她把被子蒙住头,上海,去就去,怕什么呢。 上海法租界淮海路上的麦信西药店,门口墙上贴着告示,[今日上市布洛德补血药,富含铁质,补血良品。] 门口排长龙的百姓等店伙计一开门,就涌了进去,抢购一空。 分卷阅读2 思南路上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庇荫着步行的路人,一扇扇铁门背后是座座精致的欧式花园洋房。 “明玄,能不能听妈妈的话?”洋房的客厅传出个中年女人的苦口婆心。 “六月的生日,二十五了,挑个喜欢的?”席太太摊开手上的照片,“名媛淑女有,小家碧玉也有。” “妈,你这是在害人,知不知道?”席明玄把一打美女的照片打落在地。 席太太不吭了声,蹲下身把照片一张张再捡起来,重重叹气,“明玄,身体会好的,你不要自暴自弃。” 明玄听了厌倦,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突然冲着席太太吼,“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治不好的。” 席太太瘫坐在沙发上,拿手帕抹眼泪,“小周,送少爷回房。” “是的,太太。” “我不娶妻,不娶就是不娶。” 明玄的声音字字刺进席太太的脑壳里,搅得生疼。 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若不是十年前的那次意外,不,不是意外,怎么会是意外。她恨别的人,也恨自己。 晚玲独自一人提着泛黄的手提箱,穿着过时的土里土气低档的蓝色阴丹士林布缝的学生装,齐耳短发,走在思南路左看右看,对着纸条找176号。 透过铁门的栅栏,看到里面是栋灰白色的砖石洋房,哥特式的尖顶,墙面和露台方柱有巴洛克风格的雕饰,影影绰绰似乎看到后院的一角有中式的小桥凉亭。 她对着纸条再次确定了地址,没错,176号。晚玲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位上了岁数的女佣人,“这位小姐,您是?” “李妈,还记得我伐?我是晚玲啊,来看姨妈。”晚玲特意用了上海方言的语气。 李妈对晚玲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了皮箱,记起了席太太的确是有个住在东北的外甥女,态度和蔼起来,“是晚玲小姐啊,快进来。” “怎的,就你一人来?” “父母要在家里忙铺子,弟弟要上学,我女中毕业了,时间充裕,来看望姨妈姨夫是应该的。” “太太,太太,晚玲小姐来了。”李妈还没进门,就朝洋房的客厅喊。 席太太利落地把帕子收到旗袍衣襟,那些女孩的照片也快速收进茶几的抽屉里。她站起来,看到晚玲学生样的女人脸庞时,脑子不知怎的就想,她的亲外甥女倒是合适的。 “姨妈,我来得匆忙,忘了拍电报,希望不会打扰到您。”晚玲客气地低头鞠躬。 “不会不会,一家人,客气做什么。”席太太拉起她的胳膊围着她看了一圈,点点头,“晚玲,我记得你今年十七了?” “是的,姨妈。” 席太太再点点头,吩咐李妈,“把楼上最大的那间卧室,对着后花园的那间,收拾出来给晚玲住。” “是,太太。” (二)席明玄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15522 (二)席明玄 (贰)席明玄 “姨妈,母亲亲手做的定胜糕,叫我特意带来给您。”晚玲打开皮箱,拿出印着陈记铺子的糕点铁盒,递到席太太手上。“坐了两天的火车,颠簸得很,不知碎了没有。” “不碍事,你有这份心,姨妈记住了。这上海别看大,没有一家铺子有你母亲的手艺。” 晚玲看到姨妈笑呵呵的面容,倒是诧异了。上次来,大约是好几年前了。姨妈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几年不见,反对她好了起来。 “路上肯定是累了,李妈,李妈?”席太太又叫嚷起来。 李妈刚走上楼梯又小跑下来,“怎么了?太太?” “先放好洗澡水,晚玲坐了一夜车,肯定累了。” “是,太太。” 晚玲也确实乏了,“那我就先和李妈上去了。” “去吧,去休息吧,晚饭再叫你。” 席太太对她摆手,不免多看她几眼,心里嘀咕,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上次见,她还是个毛手毛脚的小孩,现在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打扮打扮,倒也能配上自己的儿子明玄。 晚玲跟着李妈上了楼,几十个平方的卧室,拨开窗前的纱帘向下看,二楼下面对着后花园,粉白色的花开了几朵。 “好看。”晚玲倚靠在窗台欣赏。 李妈放好水见晚玲在窗台,就知她在看花。 “这是少爷培育的山茶花,好看吧。”李妈叹气,“可惜了。” “少爷?谁?” 等晚玲反应回来,李妈已经离开了,只看到从浴室飘出缕缕白色的热气。 路途劳累,泡个澡,再美美睡一觉,真是舒畅。 “晚玲小姐,晚玲小姐,吃饭了。”等她迷迷糊糊听到李妈喊她名字的时候,她醒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开着窗子也没有凉风,这里的六月已经算是盛夏了。 上海,果真比她呆的东北要好。 晚玲衣着朴素出现在一楼的餐厅,招呼叫,“姨妈。” 长形的餐桌,她的位置旁边,还有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他很特别,特别到叫 分卷阅读3 晚玲一时间拔不出自己的眼睛。 轮椅,她看到他是坐在轮椅上的,她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瞄向他的腿。 他的腿很细,西裤套在上面,晃荡着,她能看出来他孱弱的身躯。 晚玲记起来,几年前,她见过他,那时他也是坐在轮椅上的。 “你,你还没好?”她不自禁说,又觉得不礼貌,添了话,“表,表哥。” 席明玄压根没有扭头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和谁都没关系,况且,他好不了,不可能好,坐在轮椅上,瘫了八年,怎么可能好。 “明玄,她是你表妹,晚玲,还记得吗?” 席太太接话,明玄还是不理会,头都没有歪一下,手里的刀叉熟练地切割着羊排芦笋。 席太太再尴尬地打圆场,“晚玲,他就这样,我和他讲话,他都不理会的。” “没,没事。”晚玲的情商不怎么高,有时随心所欲,口无遮拦,“姨妈,怎么没看到姨夫?” 席太太尴尬笑,“你姨夫他…今天在外面。” “外面?哪个外面?”晚玲天真继续问,席太太不想再回答,转移了话题,“晚玲啊,听李妈讲你女中毕业了。” “是。”晚玲虽然出生在小门小户,但既来到姨妈家,也端足了架子,后背直直地,双臂标准地放在餐桌上,她自尊心强,唯恐姨妈嘲笑了去。 “我叫人拍了电报给你母亲,报了平安,你安心多住些日子。” “谢谢姨妈。”晚玲见姨妈的笑很真实,想这读大学的学费有着落了。 “对了,晚玲,明玄那里有许多书,古代的,白话的,还有外国来的什么爱情小说,叫什么《傲…偏…》什么来的?”席太太故意把话引向明玄。 “是《傲慢与偏见》。”明玄低头继续有条不紊地用餐,终于说了话。 他有些强迫症,听到别人说错名字,他必须要纠正。 “对,就这本。” 席太太并不管明玄乐意不乐意,“明玄,把这本书借给晚玲看看。” 明玄拿下围在脖颈的餐巾,擦干净嘴巴,叫站在旁边侍候的小周,“推我回房。” “是,少爷。” “晚玲,你多吃些,明玄就是这样子,人其实很好的。”席太太继续和晚玲讲话。 “晚风长高了吧。” “是的,姨妈,已经比我高了一头了。” “你也不小了呢,有没有想过要嫁人?” 晚玲米粒呛了喉咙,李妈上去拍背,“姨…姨妈,我是想继续读书的,就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借钱,话就停在了这里。 回了房间,晚玲下午睡得够饱,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从窗户那边吹来一阵凉风,她去关窗,隐隐约约似乎看到楼下有人影。 “表哥?”她探出半个身子叫他。 楼下坐轮椅的他向上仰头,精美的脸盘被黑夜描了边,两人的黑眸在黑夜里对上,也算缘分。 “你在做什么?” 借着微弱的星光,她分辨出他手上拿着个水壶。 “为什么要在晚上浇水?” 席明玄低下头,倾斜了手腕,水撒泼了出来,浇在山茶花的绿叶上,泥根里。 “为什么不理我?”晚玲有点败兴,她主动对他讲了这么多,他一句也不回。 “你不理我,我也不会再理你。”她赌气关上窗子,拉上了窗帘。 席明玄再抬头,二楼的窗户已经闭上了,连她的影子也不见,似乎刚才幻听了般。 晚玲是个有骨气的人,说不理他,就不可能食言。 早餐是西式的面包牛奶,也有豆浆包子。 她气鼓鼓地吃饭,吃多变胖也不在乎,也不会改变立场。 门铃突然响起来,李妈去开门,领进来个穿着粉白洋装,手里拿着书,戴着蕾丝礼貌的年轻美丽女子。 “少爷,沈小姐来了。” 明玄听到,瞬间扭过头,绽放出微笑,“微,你来真早。” 席太太见是她来,眉眼也没抬。 沈微倒是很礼貌,“阿姨,我去书房等明玄好了。” 晚玲见识到了名媛佳丽举手投足的风范,也听到了明玄主动和这个女人微笑。她心里不得劲起来,尤其看到了这个沈小姐手中拿着的书,大字印刷着《Pride and prejudice》,是英文版本的《傲慢与偏见》,瞬间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昨日姨妈提到的那本书,原来他是借给了她的。 无所谓,无所谓,反正过些日子她是要回奉天的,什么不理人的表哥,路人罢了。 “晚玲,一会儿赔姨妈逛街去。”席太太剥水煮蛋给晚玲,“吃。” “嗯。”她大口咬到蛋黄,用余光狠狠剜了明玄一眼,谁怕谁呢。 上海果真是东北比不上的好地方,铁梨木铺的商业街面,姨妈这样的资本阔太太踩高跟鞋在上面可以跳摩登舞。 “才开的新新商场,一到三楼是百货,四楼粤菜馆,五楼茶室,六层以上新都饭店,新都剧场,玩乐吃喝购物一条龙的。”席太太拉扯着晚玲的胳膊,上下打量她几眼,“来到上海,女孩子就不能穿这 分卷阅读4 么素。高跟鞋,手工旗袍,蕾丝洋裙,美国丝袜,一定要有的。” 席太太拿起一件水蓝色方格裙,“这件适合你,你去试衣间换上我瞧瞧。” (三)心思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16840 (三)心思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三)心思(叁)心思 “明玄哥哥,阿姨是不是在忙着给你找太太?”沈微拿起手上的书轻轻打在明玄的肩膀上,打笑他。 “别开玩笑了,我这样,怎么可能。”明玄自卑,低下头悄悄拿走《傲慢与偏见》插进书架。 “怎么拿走了,我还没看完呢?”沈微去书架想再抽出来。 明玄不知怎的随意抽出另一本,“要不,你读这本?” “这是什么?” “《哈姆雷特》,田汉先生翻译的。” “讲什么的呢?” “你笑笑,我就告诉你。”明玄故意这么说,是为了看沈微脸颊的酒窝,她就像天上下凡的完美的仙女,愿意做他的朋友,陪在她身边,他就知足了。 昨日母亲逼他结婚娶妻,他也是想的,比如沈微。可他身体残疾,不能这么自私。 “喂喂…”沈微的手在他眼前晃,“我刚刚笑了你都没看到。哼,别想再骗我笑,快说这本书讲的什么?” 明玄回过神,她生气的样子也是可爱让他着迷的。 “《哈姆雷特》,讲的是英俊帅气的丹麦王子看到了父亲的鬼魂,鬼魂告诉他,有人谋害了他,他去复仇…” “不听,不听,不要鬼故事,把《傲慢与偏见》还给我…”沈微撒娇起来,扑到书架前,胸前的蕾丝蝴蝶结不经意从席明玄的脸上扫过。 “我母亲要看。”话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撒了谎,对他喜欢的女孩子撒了谎。为什么呢?有点奇怪。 沈微停住手,“这样啊…那好吧,阿姨要看我不争。不过,我确实知道阿姨要了上海滩许多淑女的照片呢。”她嘻嘻笑起来,“肯定是要给你找太太。” “怎么,你吃醋了?”明玄歪头玩味得侧头。 “那明玄哥哥,你是想让我吃醋呢?还是不呢?” 她弯腰低下头,胸前的白蝴蝶结再在他眼前飘荡,他心跳加速了,匆忙拿起《哈姆雷特》掩饰,“还要不要看?” “要的,要的。虽然是鬼故事,但明玄哥哥推荐的,我硬着头皮也要读读。” 她抱起书,朝书房门口走出去,又调皮的回头,趴在门框上,害羞地盯着明玄看。 李妈端着茶点来,“沈小姐,这么快就要走?” 沈微礼貌答,“家里还有事,等我把这本书看完再来。” “好,好,常来呀。” 李妈向来喜欢这沈家小姐的,和席家门户对得上,性子也好,关键少爷也喜欢。 “李妈,再见。” 沈微离开了席家洋房,思南路边有自家的车子在等她。她坐进车子,一转淑女语气,霸道不情愿地命令司机,“回家。” “是,小姐。” 南京路新新百货商场里,席太太拿手在脸边扇风,“走不动了,走不动了,去楼上茶室歇一歇。热死了,这才六月天,七八月入伏岂不是要热成吐舌头的哈巴狗。” 路过化妆品区,她和晚玲比划,“法国巴黎进口的香水,素兰霜,粉底唇膏也是要有的,眉毛也要修一修。” 晚玲拎着许多刚买的许多包装袋,跟在席太太后面,“您说的是,姨妈。” 席太太点了一壶冰镇蜂蜜龙井,等不及先给自己倒了杯,咕咚咕咚喝完,再给晚玲倒,“尝尝,姨妈年纪大了,今日商场的冷气开得又不够。” 晚玲也很渴,咕咚咕咚也是一口干掉,“解渴得很。” 席太太喘匀了气,拉起晚玲的手,摸起手背,“晚玲啊,姨妈是很喜欢你的。” “你既然要读书,不如来上海读,奉天虽好,可怎么都不如上海的。喜欢什么学校?法政,医科,文学,艺术,要学什么,姨妈帮你联系。” “这个…这个…太麻烦您了吧。”晚玲并没有想在上海长久呆下去的想法,她的家在奉天。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就这样定了。”席太太没等她拒绝就把话说死了。 “不…不用…”晚玲还是想拒绝,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姨妈拿着手绢在点眼角。 “姨妈,你这是怎么了呢?” “没,没事。”席太太嘴上说没事,眼泪竟流了下来。她慌忙擦干,“被晚辈看见,真是丢人的。” “不会的,姨妈。”晚玲反手握住姨妈的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席太太点头,“你也看到的,你姨夫他经常不回家的。” “怎么会这样。” 席太太的嘴唇颤抖了好半天,才讲出真相,“他在外面有人的。” “啊?不会吧。”晚玲才十七岁,恋爱都没有过,所谓男女之间她只见过父母的那种相敬如宾。姨妈这种经历,她的确无法理解。 “你姨夫和那个女人还有个好大的儿子的。”席太 分卷阅读5 太咽下一口茶,继续讲。 “真是这样,那姨夫太不像话了。”晚玲替姨妈打抱不平。 “是姨妈做得不够好,管不住丈夫,唯一的儿子也…”席太太哽咽住,讲不下去了。 “我明白的,姨妈。” 晚玲不知怎么做才能安慰姨妈,只能不断重复,“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那晚玲,你不要回奉天了,留这里陪着姨妈好的吧。” 晚玲想姨妈高兴,只好暂且点头。 席太太见了,心情立刻好了许多,毕竟是和自己有着血亲关系的甥女。 “明玄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你不要和他计较的,你们要好好相处。” “嗯。”晚玲忽想起,“今日来的穿着摩登的那位小姐是谁?表哥似乎和她关系很要好。” “哎,你问她呀,”席太太忽得不高兴起来,“她叫沈微,四海西药的千金,喜欢缠着明玄,你不要理会,明玄不会喜欢她的。” “不过,姨妈觉得,明玄会喜欢你的。” “什么?”晚玲吓了一大跳,打起心嗝。“表哥对我爱答不理的,怎么可能喜欢我?” “他就那样,也不要理会的。只是,晚玲,告诉姨妈,你喜不喜欢明玄?” “这…姨妈…你叫我怎么说。” “不急,不急的。”席太太见晚玲脸上飘起的红晕,觉得自己的想法甚是好的。 四海西药的股东沈长源的宅子在贾尔业爱路,是一处占地面积不大的传统中式院落。 原本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沈长源见女儿回来,忙掐灭指间的香烟,像请公主般服侍自己的女儿坐下,捏起肩膀。“累不累,饿不饿。” “嘟着嘴巴,谁惹我的宝贝女儿生气了?爸爸去揍他。” “揍他?”沈微鄙夷地瞅了沈长源一眼,“席家惹了我,你去呀,去揍呀。” 她看到自己爸爸那幅没本事的嘴脸,靠在沙发上闭眼,“算了算了。” “席家那布罗德补血药的药方?”沈长源小心问起。 “等到什么时候?” 沈微突然睁开眼,无礼道,“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四海药厂经营不下去,只会指望卖女儿吗?” “怎么是卖呢,这席家,上海药业的龙头老大,配得起我的宝贝女儿。” 沈微听到这话怒了,脱下右脚穿的高跟鞋就朝自己的父亲身上仍去,“你还是不是我爸!” 沈长源知道女儿并不喜欢席明玄,他就算样貌不错,也算有些学识,可毕竟是个残废。 “是爸爸没本事,爸爸没用。”他装模作样努力扇起自己巴掌来,给女儿看。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亲,沈微见他好大年纪,为了家业不要男人的尊严,心软了。 “爸,你别作践自己了,大不了我嫁给他,给你换布罗德补血药的配方。” (四)一个铜元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18226 (四)一个铜元 (肆)一个铜元 晚玲陪着姨妈逛了一天,回来甚是乏累,洗过澡,她又习惯性趴在窗台往楼下的园子看,并没有看到席明玄在那里浇花。她说不清地有些失望,在床上开始摆开今日的战果,蕾丝长裙,白色高跟鞋… 不知怎的,她有点想穿上给明玄看,看他会说些什么,是不是还是不理会她。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晚玲脱掉鞋子,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扶着楼梯扶手偷偷向下瞄,是姨妈和表哥在吵架。 “明玄,姆妈求你了。” “这个话题不想再讲了,我是不会娶妻的。”明玄手扶着轮椅,转了向。 “是不是,是不是沈微就可以?”席太太拉住明玄,祈求着。 明玄明显顿住了,沈微是除了血亲唯一对他好的人,他喜欢她,能与她结婚是他的幸运。不,不…这对她不公平。他想拒绝,可怎么都说不出口,他的内心还是强烈希望婚姻,渴望爱情的。 “除了沈微,妈妈都答应你。” 原来,表哥果真喜欢的是沈微,是姨妈不同意。晚玲在总算听明白了这一点。 “明玄,要不,要不娶晚玲?”席太太又说。 听到晚玲的名字,楼上偷听的晚玲吓得差点出声,心里蹦蹦跳。姨妈,姨妈居然想让她嫁给表哥?这怎么可以,他们可是表兄妹。 呵,席明玄忽的冷笑起来,“为了席家的地位和财产,你居然逼着自己残废的儿子结婚,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晚玲又不懂了,什么叫做为了席家的地位和财产,姨妈本不就是席家的当家太太吗? 噼啪…一个很大响的巴掌声。 晚玲再次看向楼下大厅,姨妈伸出手掌竟然打了表哥,吓得登时捂住嘴巴。 “小周,送少爷回房休息。”席太太拢起因生气发火耳边凌乱的碎发,端正了体态,优雅地发号施令,然后默默地盯着明玄离去的背影。 晚玲偷听到这里,见明玄回了房间,便也蹑手蹑脚回了房。 好半天,李妈端着茶递过去,“太太,您这是何必,少爷难得 分卷阅读6 遇到喜欢的人,沈小姐漂亮性子又好…” “只要能对明玄真正好的人,明玄娶谁我是真不在乎的。”席太太接过茶水,缓缓坐在沙发,“但沈微,她对明玄好,那是假的,是演出来的。” “假的?”李妈不信,“不可能的,太太,沈小姐是大家闺秀,不是戏子。” “她父亲的四海药厂名声很差的,专门做仿制药。” “太太,沈小姐是沈小姐,您不要偏见了。关键是少爷喜欢,少爷这些年心里多苦您是清楚的,好不容易遇到了沈小姐。” 李妈的话倒是提醒到了席太太,只要自己的儿子喜欢,“容我想想,容我好好想想。”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后花园的黄莺喜鹊之类的鸟儿叽叽喳喳个不停,把晚玲叫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她穿着睡衣又去窗前数山茶花,“一,二,三,四,五。”开了有五朵了。 别墅的后门开了,小周推着席明玄来浇花。就在席明玄和晚玲对视的那一刻,她不知所措,慌里慌张背过身,拉上了窗帘。 她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服,门却砰砰被人叩响。晚玲以为是李妈,开了门却见是伺候席明玄的小周。 “啊,有事?” “这…这本书给你。”小周把《Pride and prejudice》塞进她手里。“少爷叫我给你的。” “啊。”晚玲摸着墨香的纸,脑子竟一时空白了。 她坐在床边,随手翻了几页,许多不认识的英文单词,这书她没法读。 她走下楼梯,鼓足勇气敲响了席少爷卧室的门。 门开了,是席明玄亲自给她开的门。他穿得并不正式,宽松的灰格子睡衣随意搭在他身上,露着白净的脖子和两道锁骨,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真的单薄。 她不想第一个开口对他讲话,直接就把书推给他。 明玄把书又推了回去,“妈叫我借你看。” “看不懂,我英文差。”她又推了回去。 “那就算了。”明玄接过书,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晚玲站在门外挨得近,差点被门板撞到鼻尖。 他对她的态度,冰冷厌恶。她心里再次不舒服起来。 小周来餐厅碰到席太太,“少爷在看书,叫我把早餐拿去卧房吃。” 席太太昨晚和明玄吵了一架,还打了他,想必明玄也是故意避开她。看到晚玲在喝粥,问,“要不要去看电影,越界筑路新开一家奥飞姆大戏院,有《西厢记》看。” “姨妈,我不爱看戏,咿咿呀呀,听不懂。” “这是电影,白话的,怎么会不懂。” 席太太见她无精打采的样,自己也有些头疼,“算了,改日再去。” 晚玲吃完,主动帮李妈收拾厨房,“晚玲小姐,不用你做的,去休息吧。” “没事,我在家常做的。” 小周送来明玄用过的餐具,晚玲接过来,一同放进了水槽。 “哎呀,这不能混着洗的,少爷爱干净,要单独清洗的。”李妈赶紧把餐盘取了出来,“晚玲小姐,你还是休息去吧。” “好吧。”越帮越忙,她也不想的,心里倒是更加堵了。 她才来几天,上海虽好,毕竟不是自己家,便琢磨着,找个机会还是要和姨妈说清楚,回奉天读大学那是最好了。 晚玲去后院散步消食,透过玻璃窗,看到席明玄坐轮椅上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也不知在写什么,山茶花谢了一朵,又开了一朵,总共还是五朵。 她绕到院落的西北角,有一道篱笆门,轻轻推开,穿过去是房子的后巷,仅能一人通过的小路两侧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她好奇沿着走,竟穿回到了思南路。 路边有个穿天蓝色衬衫,年岁应大她几岁男子蹲着,像是注视着什么,伸出手停在空中好一会儿,又抽了回来,奇奇怪怪的。 晚玲凑上去,原来他在盯着路边的下水道,污水烂泥里躺着一枚铜元。 “先生,我帮你取。” “不,不用了,太脏了,不过一个铜元。”他直起身。 “一个铜元也是钱啊,可以买只鸡蛋或油条。”她说着,撸起袖子,毫不犹豫伸手就把铜元取了出来。 “给你。”她递给他,手和铜元沾着黄绿色的泥巴,看起来怪恶心。 男人倒是愣住了,接还是不接? 晚玲见他穿得端整,长得白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就知道他是嫌弃脏。 “这样。”她从腰间取了手帕,把铜元包起来,塞进他手里,“给你吧。” “谢,谢谢。” “不客气呀。” 男人手里捏着她的手帕,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雪白的长裙也是淑女打扮,却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不一样。 (五)雷雨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19780 (五)雷雨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五)雷雨(伍)雷雨 晚玲绕回到了席家176号宅子的前门,按了电铃。 李妈出来开门,差点吓一跳 分卷阅读7 ,“晚玲小姐,刚刚还在屋子里的,什么时候出去的。快进来,这天气,似是要下雨。” 晚玲抬头看天,果然,刚才还晴朗的日头,转眼风就卷得草丛树枝刷刷响。 “姨妈呢?”她问李妈。 “太太在楼上睡觉。” 晚玲百无聊赖,就去一楼书房找些自己能懂的书来看,比如浅显的唐诗宋词之类的古代文学。她粉白的指尖划过一本本的印刷书,《阿Q正传》,《小说月报》,《未厌集》,《柚子》….倒都是些新文学。 晚玲随手拿《柚子》看,是王鲁彦的短篇小说集,有篇《菊英的出嫁》,她看上了瘾。 [无论男子或女子,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想要一个老婆或老公,她相信是必然的。她确信——这用不着问菊英——菊英现在非常的需要一个丈夫了。菊英现在一定感觉到非常的寂寞,非常的孤单……] 她读得过于专心,没有意识到身边来了人,轮子滚动的声音都没有打扰到她。 《柚子》这本书被他夺了过去。 “你…”晚玲见明玄神色很不喜悦,“我不能看吗?” “你看这个。”明玄抽出本《汉英字典》给她,冰凉的话语没有温度,“英文差,就先要补习单词。” 晚玲心里不痛快,故意顶他,“我不是你心里的沈小姐,英文差我也不学。” 她迅速把《汉英字典》仍给他,抢过《柚子》就夺门而去,“我就看这个,我喜欢看这个。” 周然来帮忙推轮椅,跟少爷嘀咕,“晚玲小姐,和沈小姐很不一样。” “她脑子不正常。”明玄第一次扭头看她的背影,粗俗土气,没有女人样子。 晚玲捧了这本《柚子》回房,靠在床头,把《菊英的出嫁》继续看完。这是讲一个母亲给死去的女儿办冥婚的故事,丰厚的嫁妆叫她嫉妒。 [金簪二枚,金戒指四枚,钻石两枚,手镯三对,四季衣服粗穿的具备三套四套,细穿的各二套。棉被八条,胡绉的占了四条…还随去了良田十亩,每亩约计价一百二十元。] 晚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对这嫁妆看得如此细致,她心里盘算着,那沈家小姐若要嫁给表哥明玄,会带多少的陪嫁。 外面突地闪亮一条缝,划破天际,紧接着嘎啦一声,噼里啪啦的雨点拍打在纱窗上。 暴风雨来了,晚玲去关窗,还是白天的日头,昏黄得恰似入了夜。她又下意识去看窗下种植的山茶花,一,二,三,四…有一朵被风雨刮落,陷入泥沼,被豆大的雨点啪唧啪唧打烂。 真可怜,晚玲心里惋惜。爬上床想要睡上一觉,楼下厅里又嘈杂起来。她不知所以,踏着鞋拖走下楼梯,看见穿着紫罗兰色丝绸睡衣的姨妈站在厅中央,摇着蓬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哭哭笑笑,“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在骗我。” “太太,还请你去警察局认尸。”对姨妈讲话的人身上是蓝黑色的警服,金色的肩章,腰间配了枪。 “太太,太太。是警长,霞飞路巡捕房的警长。”李妈在旁边扶着。 “警长,我去认。”坐在轮椅上的席明玄说了话,依旧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晚玲呆站一边,搞不清楚状况,直到众人手忙脚乱,姨妈和明玄坐进了停在院子的小汽车,消失在狂风暴雨中时,李妈才告诉她,是席先生出了车祸去世了。 “姨夫?去世了?”她来上海好几天了,还没有见到姨夫,他就去世了,真是太意外了,晚玲感叹世事无常。 “太太真是苦命。”李妈低头去厨房做菜,“活着的人饭总还是要吃的。” “李妈,我帮你。” 或许是李妈心情也过于悲哀,并没有说什么,她帮忙洗菜,和李妈一起做了鸡汤上海青,炒了豆皮肉丝,蒸了豆豉小排,西芹百合,鸡蛋羹。 家常菜端上桌,李妈唤她,“晚玲小姐,你先吃。太太少爷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晚玲点头,“李妈,你也吃。” “我去厨房吃,还有剩菜的。” 晚玲在餐桌吃觉得不自在,端着盛饭的碗也跑来厨房和李妈一起吃。 “姨妈太可怜了。” “席先生对不起太太的。”李妈也这么说。 姨夫怎么总是不回家呢?晚玲不太懂男人的心一旦野在外面,结发夫妻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门开了。是姨妈和表哥明玄回了来。 李妈看到姨妈头上脸上被雨水打湿,忙取了毛巾给姨妈擦头。姨妈呆呆傻傻的样子,就像个木偶。 晚玲也想把自己的手帕给表哥擦脸,伸手一空,才想起自己的手帕给了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算了,他头上在滴水,关她什么事呢,小周会照顾好他的。就算没有小周,那个沈小姐,也会在这法租界豪宅的某个角落惦记着他的。 她帮不上忙,也不好此刻安慰姨妈的心灵,怅然上楼休息了。她给自己掖好被子,听着窗外的风吹雨打,花落花开,闭上了眼,安然睡去。 梦里,她没有读大学,而是成为了女护士,担架上躺着一名受伤的男子,一条腿血肉模糊,大半个肩膀被炸掉,她鼓足勇气去看他的脸。 啊...晚 分卷阅读8 玲吓得惊醒,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 窗子外面已是天蒙蒙亮了,暴风雨不知何时停止了。她打开纱窗,下面的山茶花只剩了一朵,顶在枝头摇摇欲坠。 晚玲以为姨妈会伤心难过几天,却没想到姨妈换了黑色的旗袍,蹬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下楼,吩咐小周去备车。 “晚玲。” “恩?”姨妈要出门,叫她做什么。 “跟我一起去。” “我?”晚玲指自己的鼻子,“去哪里?” 姨妈没有解释,扯起晚玲的胳膊就往外走,停在黑色的小汽车跟前。 “你坐后面。” 姨妈打开车门,坐在了前面。 “哦。”晚玲打开车门,发现后面还坐了一个人,“表…表哥。” 他歪过头,拨开车窗的帘子,望着外面。 晚玲习惯了他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歪过头看右边的车窗。 车子开得并不快,但并没多久就停了,停在一栋灰白色的小楼前。 姨妈打开车门先走了出来,晚玲也下了车。 “过来。”姨妈在车的另一侧招手叫她。 “帮我把明玄搬到轮椅上。” “啥?”晚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她做什么?搬…搬明玄,把这个比她大七八岁的男人弄到轮椅上?她哪里有这么大力气。 “愣着什么,快点,姨妈腰不行,车子坐不下,小周没来。”姨妈催促她。 晚玲硬着头皮,半个身子探进后车座,显然席明玄并不乐意,他的头歪到另一边,身体也尽量往里靠,他不想她碰他。 “妈,叫司机来。” “太太。”司机在旁谨慎候着。 “大男人矫情什么,晚玲,快点抱下来。”席太太下了吩咐。 晚玲心一横,“表哥,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呢?”一只胳膊从他的双腿下面穿了过去,另一只胳膊从他的后背抱住他的脖子,使劲向外提起。好在轮椅就在车门边上,莞尔的功夫,她把明玄放坐在轮椅上。这事并没有想象中难,只是,他的腿真的很细,比她的腿还要细。而且,他不重,真的不重。她的内心越来越不得劲,男人,男人怎么能是这个样子。 “还好你在,能帮我的忙。”姨妈满意点头。 晚玲推轮椅,舔舔嘴巴,若她不在,司机,小周,李妈谁都比她能干。 “姨妈,我们去哪儿?” “席太太吧,您这边请。” 办公楼突然出现的女秘书把他们带到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室内铺着印度来的羊毛红花地毯,散发着淡淡的丁香茶味。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正围坐在芒果木制的办公桌上,笑谈着。 其中坐在办公桌里面的男人,是个漂洋过海来的老外,咧开嘴巴用蹩脚的中文假笑,“席太太,您可来了,我们都在等您。” 另两个人,一男一女,是背影,看不到脸。 直到其中那个亦穿黑色的女人起身转头,伸出手,“席太太,好久不见呐。” “好久不见,月莹。”席太太与她礼貌地握手,手上的力气和各自眼角的皱纹却出卖了彼此经年累月的仇恨。 “席阿姨,您请坐。”穿着黑色中山西装的男人也站起来,阳光表情礼貌地让坐。 晚玲推着轮椅的手颤抖了下,内心起了波澜,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是他?那个她把手帕主动送出去的陌生男子。 “见到你很高兴,我是席明哲。”他发自内心地对她端庄微笑。 “我亲甥女,陈晚玲。”席太太介绍。 坐在轮椅上的席明玄看不过眼,忽的一声蔑笑,“人既然齐了,寒暄什么?开始吧。” “詹姆士律师,那就开始吧。”月莹也说。 詹姆士从文件夹取出密封的文件,“席铭诚先生生前在我这里留了合法遗嘱,现在我开始宣读。” [思南路的宅子由我的两位太太张可卿,申月莹和我的两个儿子席明玄,席明哲共同拥有。麦信药厂和药店的经营股权百分之三十由席明哲继承,另百分之七十由席明玄未来的孩子继承。在此之前,股权暂由席明哲代理。若席明玄未能生育有后代,其股权由席明哲继承。] 申月莹脸上胜利的姿态,不用多讲,席明玄双腿残废,八年都站不起来,以后也不可能站起来。能结婚?能有孩子?真是好笑。她装模作样关怀席太太,“明玄啊,你要加油,明哲帮你拿着这么多股份,真是烫手呢。” 晚玲听完这份与众不同的遗嘱,推着轮椅的手心也生出许多冷汗。姨夫,这明显是在嫌弃,嫌弃表哥残疾,不由地内心泛起同情。 席太太攥起的拳头,指甲抠进肉里,面子是不能输的,“你不用太得意,明玄的身体很快就好了,到时席家的产业自然还是我和我儿子的。不是你的!不可能是你的!”她的嗓门越喊越大,仿佛谁的声音高,谁就更有理。 “晚玲,我们走。” 晚玲推着明玄坐的轮椅,看到明玄苍白的脸上依然还是一副无所谓,姨妈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 (六)发烧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2 分卷阅读9 1105 (六)发烧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六)发烧(陆)发烧 “我怎么可能让月莹和她的杂种儿子如了意?” “她算什么东西!” “席诚死了,外头养的贱货就要登堂入室了?没这等道理。” 黑色的小汽车缓缓驶入思南路的一栅铁门,席太太在车上唠叨了一路,嘴巴干得要着火。 她冲晚玲动动手指,“弄下来。” 晚玲有了经验,对表哥明玄的厌恶表情通通略过,胳膊穿过他的腰直接抱起来。放到轮椅上。 周然见席太太回来,忙从屋里跑出来,恭敬称呼,“太太。”然后麻利地推起轮椅。 明玄自始至终偏着头,尤其当他被她抱起的时候,他更加厌恶,他最卑微的一面,最不像男人的一面,暴露在他瞧不起的乡下来的土气女人跟前,简直是耻辱。 “姨妈,您喝水。”从律师那里回来,晚玲越发心疼姨妈了。姨夫太不像话,不仅养了别的女人和孩子,还把家业送出去了。 “不喝。”席太太发泄着气话,嗓子确实干渴,还是拿起杯子喝了。这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主意。 “晚玲啊,嫁给明玄好不好?”姨妈话语软下来,叹气。 “啊?”晚玲被吓了一跳,打了激灵。 “姨妈老了,你姨夫什么都没给我们母子留下。我们以后怎么过。”席太太拄着椅子背缓缓坐下,攥紧手帕。“晚玲,你帮帮姨妈好不好?” “我…”晚玲看到姨妈头顶的黑发一夜间竟变白了,她哪里忍心拒绝。“表哥不喜欢我的。”她低下头。 “不,他喜欢你的。我会去和他说,你应了就好。”席太太握住晚玲的手背,“还是自家人可靠,姨妈会对你好的。” 夜里晚玲睡不着,打开台灯,床头那本《柚子》她还没还回去,再翻看《菊英的出嫁》,她从前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婚礼那天,是新郎把她抱上铺满白玫瑰的床上,两人用情对视。表哥,他不行啊,不仅厌恶她,也不可能抱起她。 窗口下面的山茶花又长出了两枝花骨朵。 “搬进来,都搬进来。”楼下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声音,晚玲下楼看到有个带着礼帽,蒙着黑色面纱,戴黑色蕾丝手套的女人伸着胳膊指划着。 高立衣柜,玻璃酒柜,印度羊毯…陆陆续续被搬运工扛了进来。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妈去拦,拦不住。 晚玲也不好过问,毕竟这是姨妈家的事。 但她认出了这个戴黑面纱的女人,那次在外国人律师事务所见过的。申月莹,姨夫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 “姐姐。”月莹见到张可卿阴沉着脸,很不爽快的样,她就心里很爽快。 “这处房产,按照遗嘱,我也有份住的。看,我都把家具搬来了,不会不欢迎我吧。” 席太太气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血,可这遗嘱在租界区是有法律效力的。她赶不走她,叫来警察局的人,她反而难堪。 “欢迎,怎么不欢迎。不过这房子总讲究个先来后道。楼上西面两个房间倒是空着,委屈你住了。” “不委屈,不委屈,谁让我是后来的呢?”申月莹并不介意这些,能住进这个宅子,她就算赢了。她有一个身体健康的儿子,席家所有的产业,最终都会是她的。 “吃饭,晚玲,咱们吃早饭。”席太太转身拉起晚玲的胳膊往餐桌走。 晚玲偷偷瞥见了,姨妈眼角挂了泪珠。 “姨妈。” 席太太使劲握了握晚玲的手背。 “少爷呢?”餐桌不见明玄,席太太问李妈。 “少爷好像还没起。”李妈答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席太太目光转向晚玲,“你去叫。” “姨妈…我…” “叫你去你就去,别扭扭捏捏的。” 晚玲不情愿磨磨蹭蹭起身,她知道表哥不喜欢她,可姨妈心情这么差,又怎好再叫她不如意。 “咚咚咚。”右手中指关节连敲了三下,“表哥,起床了。” 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倏然门从里面开了,是穿着整齐的周然。 “晚玲小姐,少爷,少爷他病了。” “病了?”晚玲心猛地一沉,推开周然的身子,就往里面冲。 明玄皱着眉头,闭着眼,露出灰白格子睡衣的一角,她心怎么那么疼。 她抬起手背去试他额头,“好烫,去叫医生啊,叫医生啊。”晚玲的智商忽高忽低,动作也是一惊一乍,跳起脚又往外跑,边跑边喊,“姨妈,姨妈,表哥发烧,好烫。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电话号码还没有拨打出去,席公馆又进来个人。拎着个白色的手提箱,像极了西医诊所出诊的医生,只差没有戴白色的口罩。 晚玲看去,是他。 “太太。”李妈看到来人,打断了拿着电话听筒的席太太。 “要找医生吗?”指挥好工人把家具搬到楼上的月莹走不慌不忙下楼,“姐姐,我家明哲就是医生,何必舍近求远,耽误了病情 分卷阅读10 就不好了。” 席太太看到来人,正是月莹生的杂种儿子明哲,她的儿子席明玄,怎么能让狐狸精的儿子来治病。 她还是要拨打电话,给家庭医生罗伯特打电话。 “太太,罗伯特医生住得远,恐怕要一个时辰才能来。”李妈在旁边小声提醒。 “姨妈。”晚玲也有意劝。 “席太太,您放心,明玄是我的亲兄长,我会尽力的。”席明哲态度很认真,叫席太太放下了电话听筒。 席明哲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毕业后,在席家的麦信药店旁开办了诊所,方便了前来看诊的病人买药。 晚玲见他专业地拿听诊器,听了心脏,看过眼睑,又拿温度计测了明玄的体温。一连串专业的看诊,叫席太太放心许多。 “体温三十八度五,拿酒精和凉水给他擦身降温就好。” “不用打针吗?”席太太焦急地问。 “现在还没有有效的退烧西药。”明哲停顿了下,“中药的话,柴胡汤退烧效果最好。” “李妈,快去熬药。小周,李妈…”席太太见病床上躺着自己的儿子,眉头紧缩痛苦的样子就难受,思维都乱了。 “太太,我去打水拿毛巾给少爷擦身。”周然替席太太说完剩下的话。 晚玲只是呆呆地看着明玄,姨妈可怜,他更可怜。 她是不是要答应姨妈,哪怕他不喜欢他,可他的确需要人来好好照顾。 席明哲从手提箱拿出一瓶医用酒精,看晚玲对着明玄担忧痴心,心里有些不得劲。 “用酒精给他擦身体,会更快降温的。” 周然端来一盆凉水,把拧干的湿毛巾搭放在明玄的额头上。再拧干一条,开始给明玄擦身体,晚玲见到明玄胸口处的锁骨,不自觉脸红背过身去,跑出了房门。 席太太吩咐周然好好照顾少爷,也出了门,拉起晚玲的手往楼上去。 “姨妈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明玄的。” 晚玲没言语,席太太又继续讲。 “周然毕竟是男人,总归是照顾不全。” “你来照顾他,姨妈很放心。尽快生个孩子,不论男女,席家有了后,这席家的产业,有你一半的功劳。”席太太抓紧晚玲的手,停在楼上拐角处。“你要读书,要工作,姨妈都依你。” 晚玲有点动摇了,她喜欢表哥吗?至少是不讨厌的,而且带有同情。 “哪怕是可怜可怜姨妈,狐狸精和他的儿子来了,这是要我和明玄的命。” “姨妈,您别说了,我懂得。” 席太太见晚玲开了口,欣喜得讲,“晚玲,你答应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点了点头。 (七)空思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23043 (七)空思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七)空思(七) 空思 喝过李妈熬的柴胡汤,酒精擦过一遍身体,不到中午,席明玄的体温明显降了下来。明哲重新给他测了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五。 明玄睁开了眼,靠在床头,饿得叫小周给他拿饭吃。 “喝点米粥吧,表哥。”晚玲把稀饭端进去。 “哦,谢谢。”但显然,明玄对她的态度是冷冷的,明哲在旁边都能看出来。 “那我先回去了。” 晚玲低着头,似是在看上楼的台阶,其实根本什么都没看,她脑子一直在想。表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的脚没有把台阶踩稳,眼看要倾斜滚落楼梯,她胡乱想抓住什么保持身体的平衡。 她竟然抓住了明哲的白衬衫,力度之大,纽扣都被扯落了许多。 “没事吧。”他挡住了她要倾倒的方向,她整个身体就靠在了他的前胸。 “没,没事。”她身体的角度过于倾斜,几乎是拽着他的衣襟才摆正自己的身体,重新找回平衡。“谢,谢谢。” “不谢,是我要谢你。” “谢我?”晚玲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台阶上的纽扣,“真是很抱歉,弄坏了你的衬衫。” 席明哲也陪她蹲下身,低头寻找散落在台阶上的纽扣。 “那天,是你帮我捡回那一个铜元。” “不算什么的。”晚玲展开手心,“我捡到了三颗。” 晚玲没多想什么,伸手指着他敞开的衣襟数他衬衫掉落的纽扣数。 “一,二,三,四。掉了四个,还差一个,在哪里呢?” 她又低头在地上左右寻看。 突然,一只大个的拳头出现在她眼前,突然张开。 手心赫然躺着一枚银色的金属纽扣。 晚玲对着这颗纽扣笑了,心口松了好大的气。 “还好找到了,谢天谢地。” 她扶着楼梯把手站直了身,“你把衬衫给我,我给你把扣子缝上吧。” 她不是为了想和他来往才这么说的,而是不想欠他什么的。姨妈家里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姨夫养在外面那个女人的错,而他又是这个女人的儿子,分走了姨夫对表哥明玄的爱,如若没有他,表哥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分卷阅读11 ,姨妈也不至于这么惨淡。 明哲听她要给他缝扣子,本想说不劳烦她了,还未开口,就改了主意。 “好。”他就当着她的面,把衬衫脱了下来。 “啊…你别现在脱。”晚玲似乎看到了他胸口的白花花,忙背过身踩着台阶蹬蹬上了楼,“一会儿你送到我房间。” 明哲抿嘴摇头笑,真是个害羞的女孩。 晚玲回了房间,拿起那本《柚子》,《菊英的出嫁》她已经看完了。菊英的母亲为自己的早夭的女儿办了冥婚,那么菊英也能体会到丈夫的爱吧。 她趴在窗口习惯性地向下看花坛里的茶花。前几天开得高洁,如今都不见了。绿叶有,可谁会在意绿叶呢?主人欣赏的,想要的,始终是茶花。 晚玲突地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又往楼下跑去,直到明玄的房门口,没有进去。她就靠在门框,偷偷往里看。 屋里没有别人,他正靠在床头,手里捧着瓷碗,安静地喝粥。 偶尔停下来,勺子搅在粥碗里,他应是在想那位沈小姐吧。 “晚玲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李妈又端来一碗新熬的甜汤,准备给明玄送去。 晚玲再往里看了眼表哥明玄,回头问李妈,“是不是应该把表哥生病的事告诉沈小姐?我想,表哥应该很想见到她。” “哦,对的对的,还是你想的周全。”李妈把甜汤交到晚玲手上,“我这就去给沈小姐打电话。” 晚玲的脚步已经放到了最轻,以为明玄不可能发觉她。可就在离他的床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时,他抬起了头,刚才吃粥平静的眼神突然冷沥起来,单单对她。 晚玲端着甜汤的手稍微哆嗦了下,强起笑容,“李妈刚做的鸡蛋甜汤。” 她以为他就算再讨厌她,至少会回一句,不想吃,或是吃饱了之类的话搪塞她的吧。 可事实是,他只瞟了她这冷冷的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晚玲咬起下唇,她懂,绿叶怎能攀比高洁的山茶花呢? 她小心把甜汤放在床头桌上,自卑一句,“沈小姐会来看你的。” 然后蹑手蹑脚退出了门外。 席明玄忽地又抬起了头,仅看了她带上门的背影。粗布麻衣,土气的辫发,干裂的嘴唇… 他嫌弃她如此,笑容却不经意在他的嘴角绽放开来。 晚玲跑回了楼上,路过姨妈的房间。透过细小的门缝,看到姨妈扶着额,蜷缩在床上休息。 哎,她叹气。或许,或许,上海她原不应该来的。奉天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乡,家里没有钱供她读书,这就是她的命,为何要为了更好的教育,更多的金钱,挣扎一生,到处钻营呢?姨妈是资本家的阔太太,依然不幸福。 并没有过太久,楼下的电铃响了。她知道,定是沈小姐来了。明哲送来的衬衫被她的左手微微攥紧,缝衣针倏然刺进她的手指,渗出血珠来,也扎入了她的心。 “李妈,李妈?”席太太被电铃声吵醒。“谁来了?” “太太,是沈小姐。” “她来做什么?”席太太对着镜子穿戴白丝旗袍,甩起脸子。 “少爷病了,晚玲小姐说,沈小姐能来看望,少爷会开心的。” “胡闹!” “晚玲,晚玲!”姨妈气冲冲直接进了晚玲的屋子,见她在缝补衣衫,猛得扯落一旁,“你到底有没有把姨妈的话听进去?” “什么?” 姨妈深呼吸,放轻了音,带着失望。 “明玄病了,有你好好照顾,这就够了,这是培养你们感情的好机会。” “姨妈,”晚玲抬眼,专注而认真,“表哥喜欢沈小姐,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姨妈浑身颤抖起来,抬手就给了晚玲一巴掌。“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甥女!” “太太,”李妈站在门外见状,快步进来,扶住席太太,“小心身体,晚玲小姐也是为少爷好。” “这哪是为我好,那个沈小姐,她是个祸水,就是个祸水。”姨妈念叨叨。“就是个祸水,祸水…” “太太,扶您回去休息。” 李妈搀着姨妈出去,晚玲的右半边脸蛋火辣辣疼着,姨妈自私,可总不能牺牲表哥的幸福。于是,她当夜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回奉天去,回到她本应该在的地方。 (八) 五块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24859 (八) 五块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八) 五块(八) 五块 晚玲来上海,根本没考虑回去的车票钱,姨妈总归不会不管她的。可现在是她自己要回去的,她拿着明哲的衬衫去还给他。 “缝得不好,别介怀。” 明哲看纽扣里面的内衬,针脚倒也整齐。“你比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强百倍。” “呵。能不能借我五块钱?” “做什么?”明哲把衬衫挂进衣柜,表现得倒是自来熟络。 “买车票。” “买车票做什么?” “我要回奉天了。”她 分卷阅读12 歪头去看窗外,窗是对着北边的,看不到朝阳面的花坛,自然也没有山茶花。 “为什么要回去?这里不好吗?” “你借不借,不借就算了。”晚玲不想继续和他说了,说了他也不明白。 “那你给我写张借条。”明哲办事很妥帖,书桌抽屉里就有现成得信纸。 [陈晚玲今向…] “你名字怎么写?” 明哲从她的手心抽出钢笔,在借条上续写上[席明哲]三个字。 晚玲拾起笔,继续写,[借款五元,年息三厘。]不忘署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民国十七年六月二十。 明哲收起借条,从白大褂外套翻出五块银元。 “谢谢。”晚玲接过就要离开。 “你应该也叫我一声表哥的。” 她停住脚,回头,呵呵轻笑,没有叫。没有血亲关系,他是哪门子的表哥。 席太太打了她一巴掌,心里也确不好受。“李妈,去给我熬碗绿豆汤,要冰冰凉凉的,不知怎的,牙这个疼。” 席家进了不止两口人,还有月莹带来个干活的丫头喜凤。 李妈在厨房给席太太烧饭,年轻的丫头也在厨房给自己的主子炖蛋羹。 “快别乱动,这是少爷专用的碗筷。” “不过换个地方摆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喜凤尖牙利齿,李妈说不过,这日子,没法过了,怪不得太太上火牙疼。 周然端了些粥菜送去给明玄,“李妈,再多备份碗筷,沈小姐陪着呢。” 晚玲不经意听到,匆匆喝了碗粥就上楼了。 当夜,她就收拾好了皮箱,悄无声息。 她最后一次趴在窗台,向下看花坛里的茶花,风吹雨打后,开始孕育出了新的花骨朵。 她没有再看到明玄,今日给他端去的甜汤,他还给她冰冷的眼神,就是最后一眼。 想必,沈微小姐在正与他说说笑笑,谈论她看不懂的《傲慢与偏见》。 午夜时分,她拎着还是来时那个泛黄的皮箱从后院绕到了思南路上。 梧桐树叶比她来时茂密了许多,帆布鞋踩在月亮的影子上,谁也不知道。 回奉天的车票,是凌晨两点。她就坐在候车厅呆呆地等。 不会有谁来送她,她也不想谁知道。 “拿着。”声音有些熟悉,“怎么是你?” “我买了些点心,路上吃。”明哲似乎提前知道了她会出现在这里。 晚玲没有客气,接过他的点心,狼吞虎咽起来,她真有些饿了。 从上海到沈阳的火车,她要坐一两天。 “帮我照顾好姨妈,可以吗?姨妈很可怜的。”她第一次认真地看明哲,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你还会再来上海吗?” “应该,应该不会了。”晚玲断断续续答。“我的家在奉天。” “哦。”明哲搓了搓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来,本来我是来给姨妈要学费的。”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算了,书我不读了。” 站台的铃声大声响起来,提醒坐车的人该上车了。 “我走了。”晚玲拎起箱子。 “你得回来,回来还我钱。”他说。 晚玲扭头冲他笑笑,“为了五块钱,你会来奉天找我要帐吗?” “叫我一声表哥,五块钱就不用你还了。”明哲不知怎的,就想听她叫他表哥。 “不叫。反正你也不会真的来奉天。” 最后,她真的上了回奉天的火车,她的表哥,只有明玄是,那个坐在轮椅上,讨厌她的那个废男人。 一大清早,李妈照例餐桌上摆了黄油面包,小米粥和豆沙包。见太太下了楼,才敢过去小声说,“晚玲,晚玲小姐她…” “怎么了?”席太太以为昨日打了她巴掌,她在屋里闹脾气不肯下来。“我去叫她。哎,多大年纪了,还要我这个姨妈哄着才是。” 李妈拉住她的袖摆,“晚玲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 “皮箱衣服都不见了。” “不可能,晚玲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走去哪里?”席太太推开晚玲的房间,床铺上一个褶皱都没,枕边压着张纸条,[姨妈,我回奉天了,请您让表哥开心点吧。—— 甥女陈晚玲] 奉天北顺街还是熙熙攘攘,自从张将军被日本人炸死了,都传东北要出事。可不管出什么军政大事,平头百姓还是该吃吃,该睡睡,陈记糕点铺自然也照常营业。 “妈,妈!”晚玲拎着皮箱往里去,蓝色的棉衫在火车上俅得皱巴巴,疲惫的双眼要睁不开。 陈太太正在给顾客称量定胜糕,听有人喊她妈,还以为是晚风提前下了学。 “你怎么回来了?” 陈太太把沾了油的手往围裙上擦,关了店门,翻过去[暂停营业]的牌子,接过晚玲手里的皮箱,往楼上提。 “见到姨妈了?提前回来也不拍个电报。” “学费怎么样?” “姨妈想让我留在上海读,我不愿意,就回来了。” “也好,上海毕竟不是自己家。”陈太太把皮箱放 分卷阅读13 下,“你休息吧,我去电报局给你姨妈报个安,免得她担心。” “对了,姨夫去世了。” “什么?”陈太太被吓了一大跳,“怎么没的?” “车祸。” 陈太太重重叹气,想她这个姐姐,好命嫁给资本家,可也不好命,儿子…丈夫… 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事。 晚玲烧水洗了澡,把自己蒙在被里,明明很困,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几回,她摸摸眼角,竟嘀嗒出水。真没出息,哭什么呢,她走了,姨妈着急抱孙子,肯定会同意表哥娶沈小姐的。 “少爷,晚玲小姐走了。”周然坐在席明玄的床前给他削苹果。 明玄的心脏猛得抽了下,然后砰砰跳起来,他努力想停下来都不能。 “太太说是回奉天了。” 周然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明玄咬了一口,竟味同嚼蜡,尝不出一毫苹果味,甩手又给回了周然,“我有点累了。” 明玄见周然退出了房间,他也蒙在枕头里,心口没来由得还在跳,仿佛要爆炸了。 “太太,奉天来的电报。” 李妈拿着信递给席太太,[晚玲已回,多谢接待。] “哎。”席太太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办呢,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已经住进来了,这个家眼看就要被霸占了。” “其实,沈小姐挺好的,和少爷般配,一年就能添丁。” “叫司机备车。”席太太再可怜惨淡,也是个要强的人。 (九)吕游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27032 (九)吕游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九)吕游(九)吕游 “姐,姐…别睡了。”陈晚风摇着晚玲的肩,“来帮我做作业。” “干什么啊?”晚玲好不容易睡着,被人摇醒,很生气,“自己一边做去,别烦我。”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姐原来这么懒啊。” 陌生的男声传进晚玲的耳朵,吓了她激灵,赶紧睁开眼,除了弟弟晚风,床头还站了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生,看着有点眼熟,像谁,明玄吗?迷迷瞪瞪中,她似乎看谁都像明玄。 她在家随意,睡相不佳,胸口露出了沟壑来,双腿也是四仰八叉,幸亏穿了短裤。晚玲坐起来,赶紧向上拉了拉棉衫。 “你是?”她迷迷糊糊问。 “他是我同校吕游。”晚风弹了她一个脑门。 “没大没小的,另外你怎么可以随便把人领进我房间呢?”晚玲不高兴起来,脚底蹬起拖鞋,出去就往楼下走。 “姐,他比我高两级,今年也是毕业了。”晚风跟在后面解释。 “你要读大学吗?女子师范?”吕游的嗓音有点成熟,一点不像十七岁的少年。 “我不读。” “我也不读。”吕游回答她。 “那你要做什么?”晚玲随口继续问,走到最后的一个台阶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了他的脸,究竟还是个少年,嘻嘻哈哈的。 “他是要去从军的。”晚风抢着帮他说。 “从军?”晚玲诧异。 “姐,你果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张大帅坐的火车被日本人炸了,少帅要撑不住了,不是要归降日本人,就是要归降南方政府了。” 晚玲回头就戳了晚风的额头,“莫谈国事,瞎说个什么,不是要做作业吗?哪道题目不会,快拿来。” “我也不是要从军的,家里关系的缘故,要去军部做点事。”吕游解释两句,“倒是你,不读书,要做什么呢?” “卖糕点,不行吗?”晚玲不喜欢吕游,觉得他一点也不成熟,最重要的是,他要去军部做事,她是最讨厌当兵的,那些人,端着枪靠武力说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王法都没有。 “卖糕点挺好,我最喜欢吃你家的定胜糕。” 滴滴…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吕游斜身看了眼,“我要走了。” “嗯,再见。”晚玲头都没抬。 陈太太也在楼下,伸手把柜台上的纸袋递过去,“别忘了糕点。” “谢谢伯母,差点我就忘了。” 外头军绿色的车子嚓嚓声过,晚玲心下觉得怪怪的,他难道和母亲很熟,怎么叫伯母。 “你不记得他?” 晚玲摇头。 “不是要跟着我卖糕点吗?常来的顾客都不记得,怎么做生意?” “以后就记得了。”晚玲搬了个板凳做在边上看母亲把糕点一块块装进锦盒。 “就会看着,不知道帮忙?” 陈太太见她一点眼力没有,不免抱怨起来。 “你们俩我谁都指望不上,一个整天迷迷糊糊不知在想什么,一个整天在外跑。” “你不去读书,就嫁人吧。” 晚玲装作没听见,蹬蹬蹬又跑回了楼上。 席太太是去了麦信药厂的经理办公室,拿着手帕点着眼角,“铭诚走得这么突然,留下我们母子怎么办?” 张经理最是见不得女人哭,他这办公室,总是有人来光顾,不是什 分卷阅读14 么隐秘的场所。 “席太太,您放宽心,席先生去了,这麦信的经营还是照常,七成的股份是属于您和少爷的。” “我这心就是不安啊,明玄就是不肯结婚。” 张经理把账本拿过来给席太太过目,“这账,只能您和少爷查。”又把席先生从前签字用的笔递到席太太手里,“药厂的一切事宜,往后也是您和少爷说了算。” “真的?” “自然是,只要您和少爷活得好好的。” 席太太听张经理这么说,好受了许多。 “对,对的。我的明玄还很年轻。” “抓紧给少爷成亲才是要紧事。”张经理这话终于把席太太点醒了。 “去一趟沈家。”席太太从药厂出来坐进小汽车。 司机没听懂,“哪个沈家?” “四海西药沈长源的家。”席太太一百个不乐意,还是得去。 晚玲正对着床上铺开的从上海带过来的蕾丝长裙,怅然发呆。 “姐,姐,这衣服真好看。”不知何时,晚风又出现在了晚玲背后。 “吓我一跳。”晚玲把蕾丝群卷起来,又收回了箱子。 “这裙子像洋人结婚穿的婚纱呢。”晚风懂挺多,“姐,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又瞎说什么呢?” “姐,你说我同校的吕游帅不帅?” “不知道。” “怎么是不知道呢?我觉得他挺帅的,你是没见过他穿军装的样子,飒爽英姿不亚于少帅呢,对了,他还会打拳用枪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喜欢他不?我去和他讲。” “晚风,你是不是有找打!”晚玲火大起来,揪起他的耳朵拧了一个圈,“该干吗干吗去!” “疼,疼,姐…真疼。” “明玄,再吃点吧。”席太太亲自端了鸡汤去喂自己儿子。 “以前是妈不好,以后妈都依你。” 明玄接过鸡汤,“妈,我自己来。” “妈今天去过沈家了,说好了,下周就给你和沈微订婚。” “什么?”明玄端着的鸡汤不稳,洒泼了些到轮椅的扶手上。 “你是妈的亲儿子,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心,你喜欢沈小姐,妈不阻挠了。” 明玄把鸡汤放在了一边的桌上,他本应开心,可却突然没了胃口。 “妈总想着沈小姐不是真的喜欢你,她是为了咱们布洛德补血药的方子。为了这个,妈还把晚玲给气走了。”席太太自责起来。 “谢谢妈。”明玄看母亲发从生出了许多白发,倒是自己过于任性了。 “我会结婚的。”他瘦削修长的手指微动。 大清早三点多,晚玲就被陈太太叫了起来帮忙。 定胜糕没有那么难做,粳米粉糯米粉白砂糖清水混合均匀,涨发一个小时,再把豆沙包进去,上锅蒸就成了。可要做得好看有口味层次,就得用模子一个个做,麻烦得很。 晚玲打着哈欠做了几十个,就腰酸背痛,靠着墙歪得东扭西扭。 “就这样,靠卖糕点养活不了你自己。”陈太太数落起她。 “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慢慢来,慢慢来总会可以的吧。” “那你就慢慢来吧。” 陈太太不管她,最后还是她自己把面揉了,上了屉蒸糕。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晚玲做糕点终是有点长进,只是手脚还是麻利不起来,她做不了开糕点铺这一行。 “上海又来了电报,说是给你联系好了学校,叫你过去。”陈太太把新蒸好的绿豆糕散在竹篾里,晾干。 “不去。”晚玲别着脾气。 “我是希望你能留在父母身边的,可你姨夫不在了,你去上海陪陪姨妈,也是晚辈应该的。” “再说吧。” 晚玲其实是想去的,可又怕去,她怕姨妈逼她嫁给表哥。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表哥,而是因为表哥不喜欢她,好没意思。 “伯母,来两斤绿豆糕。”有客来。 (十)喜事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28096 (十)喜事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十)喜事(十)喜事 晚玲抬眼往门口看,是吕游,穿了传统的深蓝对襟长袍,文气了许多。 “来得刚好,绿豆糕刚出锅,软糯着呢。” 陈太太熟练地给他用油纸包好。 “我母亲牙不好,就喜欢吃软糯的。” 吕游看了眼一旁帮忙的晚玲,又继续和陈太太讲话。 “伯母,中午您和伯父有时间吗?我父亲想请您吃中饭。” 陈太太惊住了,怎么会有顾客要请他们吃饭,惊慌摆手推却,“不,不用了。” “父亲已备好了车,就在外面候着。” 陈太太一手按在柜台上,伸长了脖子朝窗外看,果真,自家铺子街边停了辆黑色的小轿车。 陈先生从厨房冒出头来,说,“家里的糯米面不够了,我去市场买…” 陈先生和陈太太盛情难却,只得上了 分卷阅读15 停在街边的小汽车,晚风不在,陈记就剩了晚玲一人看铺子。 吕游凑趴过去,“你会骑自行车吗?” “不会。” “想学吗?我教你。” 晚玲不讨厌他今天一身长袍的打扮,但依旧拒绝他。“不想。” “走吧,看店好无聊的,去学骑车。” “喂,你别拉我啊,我不能出门,要看店的。”晚玲向后使劲,无奈他的力气真得很大,硬是拖着她的胳膊到了店外。 “晚风…?”晚玲门口碰到了中午放学回家的晚风。 “正好,晚风你帮忙看店,我带你姐去骑车。”吕游冲晚风眨了眼。 吕游穿着长袍,竟也动作敏捷,拉着晚玲的胳膊跑进附近的巷子,一辆黑色自行车就靠在青灰墙面。 “你就把车放这儿?不怕丢?”晚玲甩开他的手,左右望了望。 “嘻嘻,不怕。” “这里地方太小了,没法学。”晚玲扭头就要走。 “你别走。”吕游一着急竟拉住了她的手,手软得叫他不忍放开。 “你干什么啊?”晚玲使劲甩,就是甩不开,没办法,只得让他拉着,“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和你不熟!” “我喜欢你。”吕游脸一块红一块白,讲出这种话,他自己都觉得害臊。 “瞎说什么啊?你放开我,放开我。”晚玲又费了好大劲挣扎一番,还是无果。 “不放。” “再不放我喊人了啊。”晚玲往巷口外看去,人来人往的闹市街,不怕没人听到。 吕游再年轻气盛,也是要脸面的,很是舍不得地松开了手。 晚玲甩了甩,手腕都被他捏肿了,“别再来找我,我不喜欢你。” “婚宴就在和平饭店好不好,国民政府蒋主席的订婚宴就办在那里。”席太太陪明玄坐在汽车里,汽车沿街驶向繁华闹市区。 “做几套新式西装,礼帽也要。” “妈,不用了吧。”明玄低头看自己的腿,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甚至不能移动一寸。 “要的,我的儿子这么帅气,女孩子都喜欢的。” 在席太太眼里,二十五岁的儿子依旧是个孩子,爱护地抚摸他的头。 车子停在了路边,当周然的手臂穿过明玄的腰时,让明玄想念起那个从乡下来的晚玲,他就在她怀里不过瞬间,可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简单的皂香。 裁缝在他身上量尺寸,他忍不住问周然。 “晚玲,她…”停住了话语。 “少爷,晚玲小姐是个好女孩。” 明玄听得,鄙夷得嗤笑。 “那天你发烧,是晚玲小姐叫李妈打电话叫来的沈小姐。”周然帮忙伸直明玄的腿方便量裤长。 明玄嘴角微微颤动,“她…” “我还看到了晚玲小姐留下的信,少爷猜写了什么?” “什么?”裁缝绕到明玄身后,量衣长。 “写请太太能让少爷开心点。” 明玄心里又再次微颤,不知不觉,似乎改变了什么。 奉天大饭店预留了包间,晚玲的父母小心翼翼坐在最里面,几个穿了军装的兵守在门外。 陈太太小声问丈夫,“这饭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兵,我心里惴惴不安的。” 陈先生拍陈太太的手,“放宽心,我看不像是坏事。” 吕游的父亲进来的时候,门口的兵是敬了礼的。 陈太太扶着桌沿刚要站起来,对方先开了口。 “不要起,不要起,就坐着。”然后回过头吩咐门口的兵,“叫他们上菜。”再回过头面对陈家夫妇,满面堆笑起来。 “我是吕游的父亲,吕绍方。” “您,您好。”陈太太眼尖,瞄看到对方腰间的枪套,吓得说话结结巴巴。 吕绍方坐在了陈先生旁边,“我这人比较直,有事就直接说事。” “是的。”陈先生到底是男人,不怵。 “我儿子喜欢你女儿,咱们做父母的定个时间,把婚事给孩子们办了吧。” 陈先生和陈太太对了半天眼,再望门口的兵,只有点头的份。 下午时候,晚玲的父母被车安全送回了陈记糕点铺。 “妈,爸!”晚玲叫他们。 “晚玲,跟我来。”陈太太叫她。 “怎么了啊?” 晚玲跟在母亲后面,楼梯踩得枝桠枝桠叫。 “给你定了门亲。” “什么?我不要。”晚玲绕起了手指,断然拒绝。 “你又不读书,晚嫁不如早嫁。” “不要,谁都不要。” 陈太太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给她定的亲是谁,她就跑开了,跑回了房间,蒙起了被子。她不要嫁人,谁都不要,如果要嫁,选一个,那人应该是… 她回忆着,她的胳膊穿过他瘦削的身体,穿过他细到骨架的腿,他对她的冷淡厌恶,以及对她的沉默不语。 [表哥,你开心点了吗?] 第二天大早,陈记糕点铺还未营业,邮差就敲开了门。 “上海来的电报。” 陈太太取来了印戳,盖了章。 早饭的时候, 分卷阅读16 晚玲闷头喝着豆浆,吃豆饼。 陈太太跟全家人公布了大新闻,“八月二十我们全家要去上海。” “去上海做什么?”晚玲问。 “你姨妈的儿子要结婚了,对了,你该叫表哥,这次去姨妈家没见到吗?” “好哎,去参加婚礼喽。”晚风满心想着玩。 “他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晚玲的头炸得嗡嗡响,母亲接下去说了什么,完全过滤掉了。 陈太太对陈先生念叨,“我姐的命说好吧,嫁给资本家,住洋房别墅。说话可怜也是可怜,儿子意外摔成了残疾,丈夫也去了。” “他都二十五岁了,早该娶妻了…” (十一)那抹茶花(1)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29805 (十一)那抹茶花(1) (十一)那抹茶花(1) 席明诚的葬礼才办过,席家总不能大张旗鼓再办婚礼。和沈家说定,外界的朋友,一概不请。但消息还是走露了,报纸的八卦板块,写药届大亨席先生才去世,席太太不知守孝,急于给儿子办婚礼,定是和遗产继承相关,若是不娶妻,恐怕她残废的儿子一分钱也拿不到。 席太太看过报纸,气又来,冰镇百合绿豆汤天天吃,嘴上还是起了一溜火泡。同住在席公馆的申月莹也不那么高兴,这席家少爷娶了妻,过一年两年,生下子嗣,她和明哲便只有三成股份了。 “妈,事都要往好里看,我们现在不就搬进这席家洋房了吗?剩下的七成股份,也肯定是我们的。” 明哲曲下身,安慰自己的母亲。 “他不会有孩子的,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他只是腿残了,那个地方还能用。” “管他能不能,可沈微,要的只是布洛德补血药的配方,她怎会真赔上一辈子?”明哲嗤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 “沈微要的,我们给。” “可我们没有啊。” “会有的。” 席明哲谦谦君子样的温和男人,也会笑得让人可怖,他自信这席家的一切最终都将会是他的。 “帮你爸去市场买面。”陈太太招呼晚玲。 “知道了。” 晚玲穿好方便活动的长裤短衬,像个假小子,才出门,碰到了吕游正要进来。 “伯父。”吕游年少,但很懂礼貌。“晚玲,你要去哪儿?” 她没理会他,不想跟他讲一个字。 陈父开了口,“晚玲要陪我去市场买面。” “买面啊。”吕游突然想起了什么,“伯父,你等我下。” 陈父没搞明白他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吕游推了辆自行车过来,“伯父,这车你拿去用,驼几袋面应该能行。” “这…会把你车弄脏的。” “小事。对了,伯父,您要买什么面?干脆我去帮您买好了,您在家可以好好休息。” 陈太太在铺子里见他们还不去,对着晚玲喊,“怎么还不去?五十斤的粳米面,五十斤的糯米面。” 吕游耳朵灵,听得了,推起车子就往东边市场方向去。 “伯父,我去了。” 他看了眼晚玲,这么勤快的做事,不知她会不会有点感动。 “晚玲,你也跟着去。”陈父吩咐晚玲,见她还不动地方,又说,“去啊,人家主动帮忙,你的心呢?” 晚玲磨蹭着,跑了几步,还是赶上了吕游。 “爸叫我来帮你。” 吕游虽看她不情愿,但能来,还是高兴。 “知道伯父为什么叫你跟来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媳妇。” “瞎说什么啊。” “他们难道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吕游停下车,认真地对晚玲说。“那天我父亲请你父母吃饭,就是谈我俩的婚事。” “玩笑可不是随便开的。” “真不是玩笑,不信你回家问。” 晚玲不吱声了,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上次母亲和她说定亲,她还不信。 “媳妇。”吕游叫她。 “别叫我这个,难听死了。” “宝贝。” “肉麻死了。” “晚晚。” “太太把请帖都发出去了,给奉天那边的亲戚也拍了电报。”周然帮少爷明玄换睡衣的时候说。 “那边回了信,说都来。” “她也来吗?”明玄没有指明她是谁,周然却是了解的。 “晚玲小姐会来的。” “山茶花开了几朵了?” 周然去窗前数了数,“少爷,开了七朵,白里夹粉。” 她下月底才能来,估计看不到了,明玄嘀咕着。然后随手拿过床头柜上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把超出中学水平的词汇一个个都标了注释。这样,她下次来,应该能看懂了吧。 吕游不愧是生在军部家庭,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百十斤的面口袋他可以扛起来搬进陈记铺子。 陈太太打开一个口袋, 分卷阅读17 用手捻起糯米粉,“品质选得真好,真是麻烦了。” 陈太太开始高看起吕游,原以为他父亲拿枪杆子逼婚,如今看来,他真是个好女婿。忙给晚玲使眼色,叫她去倒水。 “应该的,儿子应该的。” 陈家父母听到儿子这新词,一时愣了神,吕游却直接一步到位,“伯父伯母不介意,我直接称呼爸妈行吗?” 晚玲端着水杯,听见吕游这样说话,简直要疯了。 她推着吕游出了店门,“求求你,别再来烦我了,我真不喜欢你。” “那你说,你说怎样才会喜欢我?” “你要什么,要星星,要月亮,我都摘给你。” 吕游委屈地鼻子一抽一抽的。 晚玲靠在门框上叹气,“你和我一般大,怎得像个孩子!这样吧,我喜欢山茶花,你送我一盆吧。” “好啊,是不是送了山茶花你就会愿意嫁给我。” “你先找来再说吧。” 晚玲甩起纸珠帘,没管父母的脸色,直接上了楼。 山茶花,最娇气难养的花,这寒冷的东北哪里会有呢?晚玲是给了吕游一个不可能的事做。表哥,茶花应该全开了吧,姨妈终于同意你娶沈小姐了,开心不?晚玲捂着心口,也疼得一抽一抽。 贾尔爱业路,沈微的从小汽车里下来,司机帮忙提了许多的东西。 “哎呀,我的女儿,又买了什么?”沈长源乐呵呵去迎接。 “小姐买了高跟鞋,还定了婚纱…” 沈微打断了司机的话,跟自己的父亲依旧是很差的语气,“我爱买什么,你管不着。” 沈长源陪着笑搓手,“爸爸是关心你啊,我的女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谁都管不着。” “如果你不是我爸,我用得着嫁给那个残废?”沈微踢掉脚上的鞋子,踩在地毯上,直接歪在了沙发里。 司机放好小姐的东西,低头闷声捡回自家小姐踢掉的鞋子,摆回鞋架。 “他只不过是腿废了,其他地方是好的。” “好个屁!他连翻身都困难,大小便都要人伺候。”沈微回了家,低俗的话照说。 “你嫁过去,又不要你做这些事。” “是是是,我要做的是生孩子,对吧。” 沈长源听到生孩子,也跟着骂席家,“席太太为人真狡诈,非要等你怀孕才把药方给我们,怀孕哪有那么容易的,她残废儿子不行怎么办?” “再说吧。”沈微冲司机勾勾手,指了指自己的肩,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她心眼多,哪里肯乖乖做席明玄的太太呢。 (十二)那抹茶花(2)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32144 (十二)那抹茶花(2) (十二)那抹茶花(2) 这日又轮到晚玲刷碗,晚风靠着墙吃糖冰棍。 “姐,你知道吕游这几天在做什么?” “我和他不熟,我哪知道。”抹布刷碗终归不好用,她用胳膊肘顶走晚风,“别挡着,一边玩去。”拿过架子上晒干的丝瓜瓤。 “他好几天没来咱家了,不会是把你甩了吧。” “你才几岁,脑子里想的都什么乱七八糟。” 陈太太走了过来,脸色不那么好看,晚风见了,不想呆这儿挨训,“我出去吃糖冰棍,吃完就回来。” “晚玲啊,这都快八月份了,你到底是嫁人还是去上海读书?” “我去读书。” 比起表哥不喜欢她,她更不想嫁给那个吕游。 “不过吕家可不是好惹的,这婚估计退不成。” “我去和他说。” “你自己说那是最好的。” 女儿能懂点事,陈太太面上阴郁便散去了许多,走出去几步又把话说给晚玲听。 “不过,我看吕游这孩子挺好的,嫁给他比你读书好。” 夜里晚些时候,东北奉天街面上都没什么人了,楼下墙上挂的钟铛铛响。 “咚…”晚玲半睡半醒,她睡的屋子似乎有动静。 又一声“咚…”她吓得心口怦怦跳,不会是进贼了吧。 黑漆漆夜里,她偷偷睁开眼。 “哎呀我的妈呀。”有个人影就在她窗外。 “晚晚,是我。”他在纱窗那里叫她名字。 晚玲定睛看,平头黑衣,像是吕游。她重重呼着气,懒散走过去。 “你干吗?大半夜,还叫不叫人睡觉。” “把纱窗打开,让我进去先。” 晚玲趴窗子上往外看,他是站在梯子上的。 “能耐啊,大半夜的,趴我窗子,凭什么让你进来。” 天虽晚,但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能看到很多细节的。晚玲看他直勾勾的眼神正盯着她的胸口,低头看到自己的睡衣扣子就没扣上几个,隔着衣料不仅能看到沟,还有顶端的激凸。 她赶紧双臂紧抱,“看什么呢!小心眼里生疮。” “你不让我进去,那你出来。” “我凭什么出去?” 晚玲背过身系好扣子,就去拉窗帘。 “山茶花,我有 分卷阅读18 山茶花。” “在哪儿?” “你下来,下来我给你。” “鬼信。” “真的,你不下来,我就站梯子上一直等你,等到明儿天亮。” “你要不要脸。” “晚晚,你是我媳妇,我不要脸。” 晚玲还是扯过了窗帘,回床上接着躺,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会真的站梯子上等一夜吧,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晚玲扯开窗帘,吕游,果然还在。 “你下去,去地面等着。” “好,我下去给你扶梯子。” 二层楼离地面不算高,三四米而已。最后离地还有半米的时候,吕游去扶她的手,她一甩,直接跳了下来,斜眼问他,“山茶花呢?” “你跟我来。”吕游最终还是拉上了她的手,在盛夏奉天无人的街上跑了起来,带着风。 “去哪儿啊?” “我跑不动了。” “就快到了。” 吕游扯着她的手进了个小巷子,突然停了下来。 “就这儿。” 然后弯下腰,跟傻呆的晚玲说,“踩着我背,上去。” 晚玲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踩他的背。 “墙里,墙里有茶花。”他嘿嘿冲她笑。 她低头刚要脱鞋,“脱鞋你会着凉的,直接踩上来。” “多脏啊。” “你是我媳妇,我不嫌脏。” 晚玲抬起一只脚刚踩上去,就感觉到他的腰向下沉了沉,又努力挺高了。 “快点。”吕游扶着膝盖,再累心里也美滋滋。 “哦。”她扶着墙,当两只脚都站在他的背上的时候,视线终于可以越过高墙,看到里面,月光下开得正好的山茶花,生在花盆里,有三四朵,和表哥养的一模一样,白里透粉。 “看到了吗?”他在下面问她。 “看到了。” “你喜欢哪盆?我去给你偷来。”他说。 听到偷字,把晚玲吓了一跳,便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能不能学个好,这是别人家养的花,你怎能随意窃取?” “你不是喜欢吗?” “看到了,就够了。对了,有事和你讲。” “什么事?”他又拿起她的手,握着。 晚玲抬头看他,并不魁梧的身材,刚刚背上却承受了她身体的整个重量,心口不得劲地发酸发软,手竟任由了他握着了。 “吕游,月底我就要去上海了,去读书,所以…所以我们还是把婚退了吧。” 好半天,晚玲没有听到他的回话,感觉他握住她的手松了。等她仔细看向他的时候,似乎看到他眼角挂了水。 “你哭了啊?”晚玲尴尬地伸手去触他的肩。 “别碰我。”向来对她好到不能再好的吕游突然对她嚷了这么一句,掉头就往回走。 “对不起,对不起。”他走得很快,晚玲几乎是小跑着追他。 “你很好很好,可是我要去读书。” 吕游没有理她,反而走得更快了。因为他哭了,是真的哭了,她说她想要山茶花,他这几天跑遍了奉天城的花圃,打听了多少人,才找到这里。他以为,至少她会喜欢他那么一点点。 “不用解释,奉天没有大学吗?非要去上海?” “我家穷,上海的姨妈才能供我读的。” 吕游手背抹过眼,突然停住脚扭头问她最后一句。 “嫁给我,奉天的学校随你读。” 晚玲支支吾吾,看进他红红的眸子,今天的夜,她是被他感动了的。或许今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对她这么好,能踩着他的背看山茶花这样的好。 可她依然伤了他的心,“对不起。” 席太太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去厨房和李妈讲,“以后少爷的餐,得加几样。” “加什么?” “海参,韭菜,山药,猪腰…”席太太手上拿了个单子,一并交给李妈,“就照这上面。” “太太,少爷不爱吃韭菜啊,还有这猪腰,味道也…” “他吃,怎么不吃,不吃也得吃。” 李妈咂咂嘴,也不好讲什么,这些食材… 哎,太太也是为了少爷好的。 (十三)躁动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34248 (十三)躁动 (十三)躁动 八月的日子,南方湿热,东北却是最好的月份。晚玲拄着腮坐在柜台上眯着眼,头一沉一沉的,像是要睡着。 陈太太在一旁和丈夫嘀咕,“那吕家小子,好多天没来了,我估摸着这婚事黄了。” “可惜了,吕游那小子真是不错。” “谁说不是,女儿也不知咋想的,前些日子去了上海,突然回来,说不读书了,现在又要去…” 晚玲没睡死,迷迷瞪瞪听见了父母的谈话。 吕游,的确对她是好的,对父母也好,可她人在奉天,心是在上海那的。她偷偷跑回奉天,就是赌气,赌气表哥喜欢那个沈小姐。如果不是吕游出现,她真不愿意再去上海了,她怕,怕心口疼。 分卷阅读19 “我咋就生出你这没出息的小子!”吕绍方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看着窝在床上一副怂样的吕游就来气。“追个女人都追不到,以后怎么在军部做事,能做什么,你说你能做什么?” 吕游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头,他不想听,也不想说话。 吕绍方见儿子这熊样,更加来气,换了个法又继续骂。 “不就是个女人吗?我吕绍方的儿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爸给你找去,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柔的辣的,随你挑。” 吕游虽蒙着头,可知道父亲的脾气,说做什么那肯定要去做的。他腾地坐起来,冲着自己父亲喊。 “爸,我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就要晚玲。” 吕绍方听见反倒是乐了,“不愧是我儿子,男人,就是要有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魄。” “我要去上海,一定要把晚玲追到手。” 儿子要追女人,做老子的总是要教几招的。 “这女人啊,就是贱,床上把她干服了,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吕太太站在门口听得了,瞥他一眼,慢慢走过去,坐在床沿轻拍儿子的后背。 “别听你爸那浑话,女孩子的心是软的,你对她好,她拒你一次,你再对她好,她就不好再拒你了,慢慢地,她的心就偏向你了。” 去上海的车票已经买妥了,陈太太和晚玲点着箱子的行李,查缺补漏。 “你要读书,要长住,一个箱子哪里够,你带两个。” 陈太太从躺柜底翻出件她年轻时候裁的衣裳,和现在流行的旗袍差了些意思,领口裹得严,也不够修身,还是当年满清朝的款式。 “改改,还能穿。这红紫花式,你表哥结婚那天穿正好。” “妈,你让我穿这个?” 晚玲撇嘴,“我可不要,姨妈给我买了蕾丝洋装。”她拿出来展开给母亲看,收腰的设计,裙摆坠了银丝,珍珠作领扣,闪亮闪亮的。 “是挺漂亮的。”陈太太只好把那件过时的衣服又压回了箱底。 “妈,那我穿什么?”晚风也凑过去。 陈太太从箱子里拿出套黑色的西装,样式倒不土气,“穿看看合适不合适。” “妈,这不会是当年我爸的吧。” “不是,我前些天才给你买的,好几块大洋呢。” “那我穿。” 晚风穿上对着铜镜摆了好阵子姿势,总觉得哪里不对,“姐,我这发型不够帅,现在流行偏分,你说我三七分好看,还是四六分好看?” “臭美死你。” 晚玲拿起梳子在晚风头上比划,“分什么分,你这寸头分不了,等长长点吧。” “还是吕游帅,怎么分都帅。” “姐,你们的婚礼什么时候办啊?”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抬起头从镜中看到了自己。长相土气,没有沈小姐漂亮,脾气也不够好,蒸糕也做不快。表哥不喜欢她是正常的,也就那个吕游…奇奇怪怪的喜欢她,拒绝了他她心里也不落好,有种堵着的愧疚感。 睡前周然端了碗海参汤给明玄,“太太吩咐的。” “怎么突然让我喝这个?”明玄闻了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便拿起勺子喝起来。 “少爷,这海参…对你身体好,有特别的功效。” “什么特别的功效?”明玄喝完,把碗还给周然。 “中医说了,海参能壮阳。” [壮阳。]这两个字被明玄听进耳朵,脑子嗡一下,不免冷笑,真是自己的好母亲。 他这样的身体哪里需要壮阳。 “少爷你好好休息,还有三天,就是婚礼了。” 明玄躺在床上,拉灭了灯。还有三天,三天后他就可以再见到她了吧。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竟是她叫他[表哥]倔强的样子。 她坐在餐桌,[表哥,你…你还没好?] 她趴在窗上,[表哥,为什么要在晚上浇水?] 她靠着书架,[表哥,我就爱读这个。] 他感觉自己浑身在着火,手在被子里忍不住往下摸,摸自己那逐渐涨大变硬的部分, 偷偷套弄起来。 她的手穿过他的后背,他的双腿,[表哥,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明玄的手速快了起来,感觉自己又被她抱了起来,她身上的皂香味叫他停不住手。 都是海参汤的错,都是海参汤的错。他喘着不匀的粗气,乏累地睡去。 第二天,周然伺候他起床,明玄侧歪着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因为短裤上的粘腻和床单被套上的那滩渍,谁都知道那是什么。 “少爷,没事,我懂,我都懂。” 周然替明玄换了干净的内衣裤,床单被套也一并换了。 “别告诉我妈。”他开了口望向周然。 陈记糕点铺上了锁,停业十天。晚玲自己提两个箱子,父母和晚风都是各一个。 “路上来回就要个两三天。” 陈太太扭头看铺子,眼里尽是舍不得。“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晚玲走出去几步,眼睛不时往家旁边的小巷子瞄。 “姐,你 分卷阅读20 看啥呢?” “啥都没看!” 她撒了谎,其实她在看吕游的那辆黑色自行车还在不在。果真不在了,那天夜里,她把他的心伤得太狠了吧。他忘了她也好,总归她是不喜欢他的。 陈家做小本生意,火车票买不起一等二等车厢,买的是最差的三等,大多数平民百姓也都是买三等,所以三等车票反而俏了,黄牛猖獗。 检票的铃声响了,众人排着队伍捏着票。 “姐,这车票上面怎么没写座位啊?” “三等车要什么座位,谁抢到算谁的。”晚玲告诉他,“你机灵点,找到座位记得占座。” “姐,你就放心吧,这种抢座的事包在我身上。” “瞧把你能耐的。” “我没有吕游能耐,如果他来,他一个人可以把我们所有人的座都占上,你信不?” “能不能别提他了。” 晚风还想继续说,陈太太拽他袖子,“少说几句,叫我省点心。另外,一会儿火车上占座归占座,可别乱跑。” (十四)表哥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34565 (十四)表哥 上了车许多人呼啦啦往里去,晚风傻叽叽往里跟着跑。晚玲见门边上没人坐,拉着父母坐了。 “晚风,晚风!”她叫他,“回来,回来。”箱子就摆在位子上,为了占座。 “就坐这儿,靠着门,接水上厕所都方便。”四个人,外加两箱子,占了六个人的座。“这一路长着呢,多占两位置,留着睡觉用。”这是晚玲上次坐长途火车得出来的可靠经验。 “姐,我发现你精着呢,比吕游还精。” 晚风意识到自己又提到了吕游,赶紧捂住嘴巴。火车隆隆起步,晚玲懒得理他,靠在座位闭目养神。 “先生,这里有人坐吗?” “有,没看到有衣服吗?”有人厌烦的语气打发了。 “先生,这里有人坐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个人的声音也在逼近,有人在找座。 “你好,这里有人坐吗?” 声音近到就差对着晚玲的耳朵了,是个特别特别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晚玲睁开眼。这个顶温和的男人认真地看着她,期盼着,她能说,“没人。” “没看到有箱子吗?这位置有人。”晚风逞能抢先说了。 “那抱歉了。” “我…我们换个车厢去问吧,这里人都满了。” 细声细语的女声从这个儒雅男人的背后传来。 晚玲歪头看过去,是个腼腆柔弱的女人,腹部微微隆起,想必是这位先生的妻子。 “真是辛苦你了。”男人愧疚的样子叫晚玲心里难受。 晚玲拿下她身旁的箱子,“叫你太太来坐吧。” “这里不是有人吗?” “叫你太太坐就是了,榆木。” “谢谢,真是感谢您。” 男人冲她鞠躬行礼,腰弯了有九十度。 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对她行此大礼,晚玲浑身要起鸡皮疙瘩,于是闭了眼继续养神。然后感觉旁边慢慢坐下了人。 “渴不渴,我给你打水喝。” “不用了,意树。” “饿不饿,我给你拿糕点吃。” “还不饿。你也累了吧,一会儿我们换着坐。”女人的温言细语就响在晚玲耳边,叫她觉得,自己的坏脾气都不能算作女人了,甚至连这个男人都不如。 晚风见姐姐做好事也不想落后,拿开旁边的箱子放在脚下,跟站着的男人也说。“你也坐吧。” 晚玲忍不住睁开眼,他这个弟弟,就喜欢有样学样,学也学不好。干脆做好人那就要好人做到底,晚玲抬起屁股,坐去了晚风旁边。 “先生,您坐我这吧,好好照顾你太太。” “谢谢,真是谢谢你们了。”男人先对晚风鞠了一躬,又对她鞠了一躬,才坐下。 晚风偷偷拿手指戳晚玲,“姐,我表现得怎么样,是不是特男子汉。” “男子汉,这一路你可别睡觉,让出位置给爸妈睡。” “让就让呗,我可是男子汉。” 将近两天的火车,倒还安生,就是这对夫妻甜蜜来甜蜜去,着实叫晚玲心生嫉妒。火车到了上海站,席家司机把陈太太一家人接回了席家在法租界的洋房。 “这里没来过的。” 陈太太透过车窗往外看,思南路的梧桐树罩着阴凉,娴静的住宅区又离闹市区不远,果真是好地方。 电铃响起,席太太穿着紫色桔梗花旗袍,上前抱了胞妹陈太太,不停用手帕点眼。“可把你们盼来了,我是想去接你们的,无奈车子太小,坐不下这么多人。” “小周,把箱子拎去二楼客房。” “这是晚风吧,都长这么高了啊。” “有五年没见了,上次来记得是个老宅院,青砖黑瓦的。”陈太太抬眼看,洋房就是好,红墙白窗,高耸的烟囱气派,楼上的露台的栏杆还雕刻了花样。 晚风被停在院里的黑色小汽车吸引,“姨妈,我可以去看…看那汽车 分卷阅读21 不?” “去吧。” “别乱碰,小心碰坏了。”陈太太叮嘱晚风。 “铁皮做的汽车,哪有那么容易坏。”席太太许多年没见到自己的妹妹,拉着陈太太往厅里去。 “妹夫,坐车累了吧。” 席太太陪他们上了楼,“家里现在不只我住,楼上只剩了一间客房,妹妹妹夫你们住。晚玲跟我睡,晚风去和小周挤挤。你们坐车劳顿,先睡一觉吧。” “也好。”陈太太并不和自己的姐姐见外,但多年未见,也客气了许多。 “晚玲,你过来,去姨妈屋里睡。” “谢谢姨妈。”晚玲腼腆低了头。 “这次来了就不回去了吧,上次是姨妈不对,不该打了你。” “姨妈…”晚玲也觉得对不起,看姨妈的头发似乎又白了许多。 “去睡吧。”席太太轻轻带上了门。 姨妈的房间也是朝着阳面,从窗子探出头,也能看到花坛里的山茶花。晚玲回到念了两个月的地方,兴奋得睡不着,茶花已落,似乎今年不能再生出新的花苞来了。 她推开门往西边廊子去,那里有窗可以看后院的葱绿的草坪和篱笆。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突然晚玲感到身后有人,她还来得及扭头,整个人就被压在了窗台上。 “谁?谁啊?”她用力想挣脱开,却不能,后面那人的手臂包裹住她的上身,撑在了窗台上。晚玲扭头,见是席明哲。 “我是来收账的。” “收账就收账,欠你那五块,我不抵赖。你压着我干吗?”她转过身,想从他的腋下溜走。 他却长臂一收,直接将她圈在了怀里。 晚玲的脸贴上了他胸前的白衬衫,下意识往后躲,“你干什么啊,放开我。” “叫表哥,叫我声表哥,我就放开你。” “你不是我表哥,我干吗要叫。” “不叫就不放。” 自从明哲听得了她叫明玄表哥来表哥去,他就浑身不得劲,是嫉妒,他嫉妒明玄有个表妹。他怎么没呢,论伦理关系,她也是他的表妹。 “不叫就不叫。”晚玲别过头,撅起嘴。 明哲没想到她竟如此倔强,收紧了抱在她的肩的手。 “你干吗啊?是不是有病。” 晚玲真的生气了,抬脚狠狠踩了他。明哲吃疼,她就趁机从他的胳膊下面跑掉了。明哲勾着下巴,望着她溜走的背影,琢磨着,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心甘情愿叫他一声表哥呢。 “少爷,你当真喜欢那个沈小姐?”周然把席明玄抱上床午睡,“外面可都说她表里不一,并不是大家淑女。” 周然见少爷没开口,继续说,“其实您也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太太。是不是?” 明轩嗯的声音特别浅,浅到自己也未必听到,浅到自己也不能确认。 他顺手把床头那本他注释好了的《傲慢与偏见》拿给周然,“给她送去吧。” 虽然他们的聊天没有提到她是哪个她,周然也懂。 少爷口中她指的是,刚从东北来的晚玲。 “这书我看不懂,真看不懂。”晚玲不接周然递来的书,“你拿回去。” “你看看,这可是少爷的心血。”周然把书撂在桌上就走了。 晚玲随手翻开捻开几页,心里抱怨着。表哥,你明知道我处处不如那个沈小姐,你故意的,故意拿我开心是不是。还心血,心血什么?心血看我读不懂的笑话? 可当她见到,隽秀的钢笔小楷写的中文注释时,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表哥,他,他应该不是真的讨厌她。如果真的讨厌她,怎么会把注释了的英文小说拿给她看。虽然,注释也不一定是为她写的,八成,八成是为了沈小姐。 (十五)我愿意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38592 (十五)我愿意 (十五)我愿意 晚餐的时候,晚玲才注意到,席家一楼客厅的凡事能摆放物件的地方,都摆放了许多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安静地插在花瓶里。 “真漂亮。”她俯身去闻,沁入心扉,不禁闭上眼回味。 白色,代表了纯洁,代表了唯一的爱。 “你喜欢?” 晚玲的心随香远去,没有留意身边来了人。 “表…表哥。” 心颤着,言语也颤了。两个月未见,席明玄依旧坐在轮椅上,眉眼还是从前那样对她的冷淡,只是瞧起来又憔悴瘦削了许多,他不知她的心有多疼。 “走了何必再回来?” “哈,哈…”她故作轻松,“来参加你的婚礼啊,祝表哥新婚愉快。” 她向他伸出了手。 他盯着她伸出的手出神好一会,也想也伸出去,然后捏住,挠她的手心逗她呵呵笑,永不放开。 “李妈,开饭了吧。”席太太朝厨房问,晚风跟在姨妈席太太,母亲父亲后面,像是刚参观完整栋洋楼。 “是,太太,饭菜已经烧好了。” 晚玲听到来人的声音,不得不缩回了手,她心里的忧伤更 分卷阅读22 大了。她放下了女人的矜持,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他却依旧不理睬。自作多情过了,就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不会再有了。 “妈,我不饿,先回房休息了。”明玄朝席太太说过,就自己推着轮椅回房了。陈太太抬头看到楼梯上走过另一位年轻富有朝气的男人,长相与明玄颇相似。 “他是?” “他就是明哲。” “哦。”陈太太不好多问,有钱资本家怎么可能只有一房妻呢,不由得同情自己的姐姐,“明玄结婚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晚风,你多吃点。”席太太给他夹了块醉鱼。 “谢谢姨妈。” “中学毕业了要做什么,也要读大学吗?” “我读书不好。”晚风爱吃红烧肉,平常家里是不常吃的。 “那可以来帮姨妈经营药厂。” “他,他毛手毛脚,做不了这种细致的事。”陈太太是有私心的,晚玲在上海也就罢了,她是女孩,早晚要嫁人的。晚风不同,儿子总要留在自己身边,给父母养老送终。 “姨妈,我要去当兵。” 话说出来,把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可别瞎说了,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陈太太明显不高兴,这当兵可是要命的事。 晚风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向往成为吕游那样的人,也去军部做事,保家卫国。 晚玲跟姨妈睡一张床,侧着身迷迷糊糊听姨妈唠叨。 “女子医学院学护士,联系好了的。你如果不想学护士,姨妈再给你联系其他学校。” “护士挺好的。”晚玲翻过身,面对着素颜的姨妈,脸上的褶皱比自己的母亲还多。 “不喜欢不要强求,不是必须要学护士。可以学外语,毕业去银行做秘书。或者学法律…” “我喜欢的,学护士有用,可以…” 晚玲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说全了,是[可以照顾表哥。]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姨妈轻轻拍着她的背,“明玄小时候时候,我就是这么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的…” “那时候,他还很…很好…总是撒泼打滚要找爸爸…” “都怪姨妈没本事,害了明玄…” “希望沈微能对明玄好…” 席太太以为晚玲睡着了,其实晚玲都听到了。表哥…她闭着眼嘴里默念着… 第二天中午,席公馆门口多了两辆车子,车上既没有挂花,也没有贴喜字。总归是不好张扬,表哥也不希望许多人看到他这样的样子吧。周然把表哥抱进了车子,晚玲记起了她曾抱起他,他别着头不乐意的样子。 和平饭店的宴会厅,人不多,只有沈家和席家的人。还有一位身穿白色西装上了年纪的蓝眼睛的老外牧师,位于正中,手捧着圣经。 席明玄穿的是白色的西装,坐在轮椅上,比身着鱼尾婚纱的沈微矮了许多。 牧师开始说,“席明玄先生,你愿意娶身边的这位女子,沈微为妻吗?无论她将来是富有或是贫穷,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愿意守护她一生吗?” 席明玄偏过了头,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晚玲,她笑得那么灿烂,和周围人祝福的表情没有两样。 “我愿意。” 这三个字说得利落,周围人的期望没有落空,也没有出现异常的场面,比如新郎说出个什么[不愿意]。 “沈微女士,你愿意嫁给身边的这位先生,席明玄为妻吗?无论他将来是富有或是贫穷,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愿意陪伴他一生吗?” “我愿意。”沈微羞赧地低头红着脸。 人群中热烈的掌声传递着祝福,晚玲也把掌心拍红了,表哥,他应该是开心到了极点了。 “羡慕吗?” “羡慕。”晚玲不假思索就说了。 “那谁会娶你呢?” 他说了第二句话,她才发觉席明哲在她旁边。 “你管不着。” 仪式还在继续,牧师慈爱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新郎新娘现在可以交换戒指了。” “新郎现在可以拥吻新娘了。” 沈微提着婚纱的裙摆,弯下了腰,蹲在了明玄坐的轮椅旁,柔情地看着他。 晚玲和周围人一样,眼珠定住了,定在了表哥紧闭的凉唇上。 “我打赌,他会亲她的,还会亲她的嘴角。”席明哲笑着抵在她耳边小声说。 席明玄从衬衫袖口伸出手,搭在沈微的脖子上,果真在沈微的嘴角浅浅一啄。 “我说对了吧。” “表哥结婚,他亲吻新娘,再正常不过。” 晚玲走出了宴会厅,她心情很不好,从席明玄脱口而出[我愿意]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就整个人不好了。 席明哲却偏要跟出去,继续在她耳边说些刺激她的话。 “你知道他们结婚后会做什么?” “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晚玲在和平酒店的走廊站住脚,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坏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讨厌我呢?你给我缝过衬衫的扣子,我还借钱给你,买了糕点送到火车站,你到底有没有心呢?” 分卷阅读23 (十六)下流的话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41005 (十六)下流的话 (十六)下流的话 [你的心呢?]这话晚玲的父亲也对她说过。吕游对她有多好,她是有体会的。 “我现在很讨厌你,表哥结婚了,和沈小姐生了孩子,姨妈和表哥的财产你夺不走的,你不用一而再地套我话,借你的那五块钱,借条我写明了年息,不会少你一分。” 晚玲把所有话都和他讲完,却被他扯住了手臂。 他在她耳边小声,嘲笑刺激她,“乡下来的土包子,你知道夫妻怎么生孩子吗?我是医生,不介意告诉你,那需要男女两人赤身裸体,男人把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放到女人身体里的。你说你那残废的表哥,能生孩子吗?” 晚玲才十七岁,读的是女中,没上过生理课,确实不知道。 她被他下流的话憋得脸通红,“你简直是流氓!”挣脱开他并骂了他,然后跑开了。 婚礼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沈长源站在席太太旁边,也在传递着悄悄话。 “往后我们是亲家了,四海药业还需要您提携发展啊。” 席太太做了资本家太太这么多年,谁也讨不到她的便宜。 “我看,明玄和沈微这两孩子,如此相爱,相信不久更大的喜事就来了。到时候,我们可真是一家人。” 沈长源自然也知道,这好事,指的是什么。 “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明玄的。”沈微跪在席太太跟前敬茶。 “好,好。”大红的红包放在沈微的手上。 明玄的头又偏了,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坐在角落不顾礼仪,徒手剥蟹的晚玲。 剥蟹不雅,可她却剥得及其认真,每一片夹杂在蟹肉中的骨片都被她用手指小心剔出。不时地把剥出的蟹肉送到晚风碗里。 他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剥蟹给他吃呢。还是算了吧,剥蟹她的手指会很疼。 “大家看这里,看这里,对,这里。” 那是个被布罩起来的木匣子,晚玲在奉天见过,她认得,是西洋来的新玩意照相机。 “咔嚓。” 一阵白烟飘过,表哥和沈小姐的婚礼定格在了民国十七年八月二十。 晚玲不知怎的,坐汽车回到席公馆,她就开始头晕,晕到站不住,她扶着楼梯的扶手说,“妈,姨妈,我头晕。” “不会是发烧了吧。” 陈太太去摸她的额头,又摸自己的,“没有发热,正常的。” “不会是晕车了吧,小周开车技术不好的。” “睡一觉就好。” “嗯。”晚玲脸发白,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太多了,撑的,撑到脑子坏掉了。 席太太给周然使眼色,周然就拉着晚风说是去街上开夜车。 推轮椅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沈微头上,席太太在旁边语重心长,“往后,明玄要多靠你照顾了。” “妈,这是我该做的。” 沈微推着明玄进了卧室,大红的喜被,墙上柜上还贴了喜字的纸花。 席太太在背后关了门,“有点话要对你们说。” 明玄没有吱声,沈微也没有,他们都知道母亲要说什么。 “沈微,明玄他身体的原因,房事上你要主动点,女人的后半生,孩子很重要。” 沈微羞得没法接话。 “明玄,你也要主动,有需求就说,憋着对身体不好。” 席太太见他们两人都低着头不言语,也知道这话题尴尬,“沈微,你不会让妈失望的,对吧?也不会让你父亲失望的,对吧?” 席太太这话是提醒她,四海药业还等着布洛德补血药的配方度过难关呢。 “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席太太关门走了许久,沈微才和明玄说,“我扶你去洗漱。” “妹夫妹妹,这钱我不能要。”席太太推却着,“你们在奉天小本经营,赚钱不易,我这即便明诚死了,药厂不倒,生活就还能和从前差不离。” “姐,拿着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这点钱,就当是一点心意给明玄的,往后晚玲在你这里白吃白住,我们也只有这么多了。你若不拿,那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妹妹。” 席太太拗不过,就收下了。 “多呆几天,我陪你们去上海逛逛,这几年,洋商行多了,法国来的皮衣皮帽,东北冷,倒是可以购置几件。你们就放心晚玲在我这儿,学护士挺好的,毕业了去医院,或是在药厂工作都是可以的。” “那真是谢谢。” “谢什么,我可是晚玲的姨妈,儿子靠不住,往后还要靠晚玲给我养老送终的。” 奉天的吕家宅院,门口站着竖着长枪穿蓝军装的兵。吕游正忙活着从柜子里把常穿的衣物装进箱子,他衣服多,冬天一件皮衣就塞去了大半的空间。 “游游,你这在干吗?” “妈,我说过了,要去上海,别挡着我收拾行李。” 吕游一本正经的样子叫吕太太拿扇子捂着嘴发笑。 “傻儿子,上海在南方,冬 分卷阅读24 天也不冷,你带这么厚的皮草用不上的。” “那就不带了。”吕游把皮衣仍回柜子,“那我多带夏天穿的。” “游游,和妈妈说,你说要去上海追那个叫晚玲的女孩子,你打算怎么追呢?” “她要读大学,我也去读,她读什么我就读什么。” 吕太太又咯咯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儿子犯了相思病的样子真是可爱。 “妈,你这是笑话我。上海乱,听说有青帮,我得带着枪去。”吕游又去抽屉里找他常用的手枪,小心放进箱子,拿衣服包起来。 “游游,妈知道,你不是读书的料,过一阵子再去上海吧。” “不等,等不了。”吕游合上箱子,满意地提了提。 “年底吧,年底前,我们全家一起搬去上海。” “你们就骗我吧。” 吕游想了想,觉得去上海还差个顶重要的东西。 “妈,给我钱。我今儿就走。” 吕太太停止了笑,“没和你开玩笑,眼下军部正乱,年底就要投靠南方政府了,你爸带的部队要去南京合编。” “真的?” 吕太太嗯了声,慈爱地摸起吕游的头,“到时候叫你爸给你在上海军部找个工作。” “可我现在就想见到晚玲。” 吕游仍是不高兴,使劲踢箱子,他还是想现在就去。 “你现在去,她也是拒绝你。别拗了,再这样不听话,小心你爸发疯。” 吕游怔住了神,就怕他爸参合他的事,上次提亲就提得不够好。 吕太太拉过吕游的手,“别急,她会喜欢你的。” (十七)呓语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42938 (十七)呓语 (十七)呓语 席太太处理完事,自己锤着肩回卧房准备睡觉。见晚玲还穿着粉色的洋裙,侧歪在床上。 “晚玲,晚玲?”席太太走近了轻声叫她,“就这样睡了?要不要换睡衣洗漱了再睡?” 晚玲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头晕得厉害,闭眼了许久还是睡不着,“姨妈,我脸油油的,要去洗。” “去吧,再刷个牙。” 席太太没有女儿,年纪大了,把晚玲当作女儿样唠叨。 晚玲跌跌撞撞扶着墙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流在陶瓷池子里发出哗哗声,席太太听了半天,依旧哗哗着流着,觉得不正常,便走过去。 “晚玲?晚玲?” “啊?”席太太惊叫起来。 晚玲竟靠在水池边,倒在了地上。 席太太不知所措,焦急地踮着脚刚要开口叫人。旗袍的下角被晚玲拽住了,“姨妈,我没事,我就是头晕。睡一觉就能好,可我就是睡不着。” 席太太见她脸煞白煞白,痛苦的样子很是心疼,“要不吃片安眠药?” “嗯。”晚玲点点头。 席太太从抽屉里拿出安眠药瓶,是前些日子她从罗伯特医生那里开的。自从明诚去世,留下这该死的遗嘱,她就开始整夜的焦虑失眠了。 晚玲接过姨妈手里白色的药片,喝了水送服,头贴上枕头,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睡了多久,想醒却睁不开眼。突然感觉左手凉了一下,被人握住了。他握得很轻很轻,轻到仅仅只是拿着,捧着。像是对着一块极其珍贵的瑰宝琉璃,拿重了怕碎了,不拿又怕丢了。 “表哥…”晚玲呓语了,心不受控制地呓语了。 那握住她手的冰凉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揉捏得越来越紧。 “表哥…” 她的手被握着,虽然冰凉,却不由得熟悉,也主动回握住了他的手,眉头紧锁。 “晚玲昨夜吃了安眠药,还没醒呢。” 席太太吃罢了早饭,和陈太太搭话,“还是得把罗伯特医生请来给她瞧瞧。” “她就是太娇气了,在家里做糕也做不好,给你添麻烦。” “她住我这儿,我心里踏实。” 陈太太明白自己姐姐的心态,儿子娶了媳妇,往后她就更孤独了。 “表哥…”晚玲的手依旧被人握着,或许是握得久了,冰凉的掌心变得温热了。 “抓我这么紧。” 明哲坐在她旁边,仔细端详着她呓语可爱傻气的样子。 “就这么喜欢他?” 晚玲终于睡醒了,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是席明哲。 “你…怎么在这儿?” 她想撑坐起来,才发觉左手被他握得手心浸了汗,忙抽出来。然后靠在床头,向上拉起了被子。 “我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晚玲的心跳没有节奏得快起来。 “你喜欢上了一个人。” “你胡说!”她的脸脏得通红,瞬间就反驳了回去。 “我都没说你喜欢谁,干吗这么大的反应。” 明哲笑得不明,晚玲别过头是不敢看他,因为他说的没错,她的确喜欢了一个人。 “你头晕是因为得了病,相思病。” “我没病,就算有病,现在也好了,你走吧。” 分卷阅读25 “呵…呵呵…”明哲突然站起来,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逼近她的耳后,呼出热气。“刚刚你攥着我的手,叫我表哥,再叫一次,我就走。” “不可能!” 晚玲伸出手臂向上推他的肩,想把他推走。他却无赖一样整个身体压在了她身上,捉住了她的手。 “不叫我不走。” “无赖!”她再使劲推他,却是怎么也推不动。 “刚才你叫表哥的声音特别的…特别的...”明哲起拨弄她的发梢,“好听。” “你快起来,”晚玲似乎听到了有人走上楼梯的脚步声,“来人了。” 明哲更加贴近了她胸脯的柔软,“一会儿有人来了,我吻你怎么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脚步声离房间越来越近。 “叫我表哥。” 晚玲气得胸脯起伏越来越大,她不愿意,她的表哥只能有一人,不是他。 门把手似乎转动了起来,明哲温热的唇贴上她嘴角的那一刹那,她被迫认输了。 “表…表哥。”她屈从了他,叫了他想听的。 明哲得意得嘴角翘起,就在席太太进来的那一瞬间,席明哲绅士般得站在床边。 “大妈,晚玲是思虑太多,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席太太被明哲的这声大妈的称呼,恍了神,好半天才接话。 “没事就好,如果把罗伯特医生叫来,他准要给人打针,太可怕了。” “我先回去了。”席明哲礼貌地对席太太微笑。 席太太目送他离开,觉得他之前给明玄看病,又给晚玲看,倒是个善良的,不像申月莹那个狐媚子养出来的孩子。 “姨妈。” “头还晕吗?” “不晕了。” “饿了吧,下楼吃饭吧,这都快中饭了。” “嗯。”晚玲穿衣服穿鞋,嘴巴干伸出舌头下意识舔了嘴角,有一股特别的味道,男人混杂着洋人用的古龙香水味,是明哲刚才贴近她嘴角时留下的。 陈太太见晚玲下楼来吃饭,气色好了许多。 “呆会我们出去逛逛,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你们去哪里逛?” “姐,我们去外白渡桥看上海滩,去洋行看皮衣皮帽,再有时间还要去奥飞姆大戏院看戏。”晚风兴奋得手舞足蹈,“我还学会了开车呢。” 晚玲注意到席太太不叫司机又叫了小周去开车,估计是想让沈小姐和表哥多多单独相处吧。她扒了两口饭,望见车子开出了铁栅门,还望见沈小姐推着表哥去了后院。 明哲不知何时也坐在了餐桌,坐在了她的对面。他给她剥了一个水煮蛋,放进她的碗里。“要吃鸡蛋,补充蛋白质,身体才能好。” 晚玲抬头看他,外表绅士温润,内心却是极其的龌龊无赖。 “我是医生,你得听话。” 他见她不吃,倒也不生气。 “我不介意用嘴直接喂你吃,如果你不介意你的那位表哥和沈小姐看到的话。不对,不应该叫沈小姐,应该叫表嫂。” 晚玲不想再惹到他做什么更加无耻的行为,就把鸡蛋吃了。 “昨夜可是他们的新婚夜,你猜他们之间做了什么?” “不知道。” “他娶了别人,并不喜欢你这个表妹。” “那又怎样。” “不如喜欢我吧,我也是你表哥。” (十八)替代 晚玲(民国NP)(江楼舞女)| 8045946 (十八)替代 (十八)替代 “你不是我表哥。”晚玲着重强调说给他听。 “他是,可是在陪着他的新婚妻子在花园晒阳光。”明哲起身,长腿迈去餐厅的窗户旁,故意说些话给晚玲听。“可惜了,如果他的腿好好的…” 晚玲在乎明玄,只要他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去偷偷看他,看他在做什么,想他在想什么。 她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也走过去窗台前,顺着明哲看的方向,晚玲找到了那银色轮椅的位置,沈微正把一条薄毯盖在他腿上。而他正微扬着头,对她微笑着,用他从未对她有过的温柔表情。 晚玲忆起了昨夜她的手被冰凉触碰的感觉,他对她从未温暖过。 “昨夜,他们独处一室,她抱他上床,为他解开衣扣,而他会紧紧攥住她的手…” “别说了,你别说了!”她堵起自己的耳朵,不断摇着头,听不得这些,她听不得这些。 明哲突然转过身,用力把她覆在耳上的手掰开,“他还会亲吻她的手背,亲吻她的眼睛,她的嘴角,吻遍她的全身,两人合二为一,说[I love you]。土包子,你知道[I love you]什么意思吗?”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晚玲使劲想挣脱他,抬脚像上一次狠狠踩他的脚,可这次她却死死被他抓住,尽管他的鞋子上已满是她的鞋印。 “告诉你,[I love you]是[我爱你]的意思,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你讲的。” 分卷阅读26 明哲还在不断讲着,他就是要她明白,要她死心。 泪水汩汩从她的眼角流下,又咸又苦。明哲把她拉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在心口,“我也是你表哥啊。”没有征兆,他突然低头亲吻她的眼角,把她的苦涩的泪水都吻干。 晚玲想继续反抗他,可当她的脚再抬起时,又轻轻落了下去。他的怀抱和亲昵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多想面前的他能是花园里晒太阳的那个表哥。 他爱护地摸起她的头,“叫我表哥吧。” 晚玲侧过头,视线穿过落地玻璃窗,明玄也正好扭头看向了她这边。 他肯定是看到了她,还看到了她在明哲的怀里。 依旧的,依旧的,他还是那么冷淡,对她独有的那份不在乎的凉漠。 “你不是他…唔…唔…”晚玲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他的温热堵住了。他吻了她。 这是她的初吻,她从没想过被男人吻是种什么体验。现在,她知道了。这个世界只有她和他。 不只是唇,是她的整颗心,整个人都被吸走的感觉。这个吻不长,也不深,只是他们的舌头打了一架。但当他的唇离开她的嘴角时,晚玲居然不舍。 “叫我表哥。” 她犹豫了,没有坚定的拒绝他,被他吻了后,对他的拒绝变得异常困难。 明哲轻轻捏起她的脸蛋,“你不叫,说明我吻得还不够。” 他的右手扶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揽去墙角,“这里,这里他看不到我们。” 他恣意了,放开了,把舌头狠狠深入她的咽喉。 晚玲喘不过气,她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想任何其他的人,明玄在她此刻的心里都不见了。 “嗯…嗯…”她的胸脯起伏着,脸越来越红,在他舌间的间隙中呼吸。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胸,开始揉捏起来。“叫我表哥…”他又向前压了她。 “还不叫?”明哲被她的倔强搞得没了脾气。 “还不叫我只好出绝招了。”他一手刮着她的鼻尖,一手拿着她的小手向下放在了他的双腿间。 “这是什么?”她似乎触摸到了硬硬的棒状东西,烫烫的。 “这是要放到你身体里的宝贝。”他弯向她的耳畔,把口中的温热气呼给她,“我们也可以生孩子的。” “你流氓,流氓…你变态…你有病…”晚玲突然明白了什么。 “让你心甘情愿叫我表哥居然这么难。”明哲又思索起来。 别墅的后门开了,沈微推着明玄进来了。 “你…你们在做什么?”沈微开了口。 明玄一直是个正经端正的人,衬衫的扣子会系到领口,刚才她却在这里,和明哲亲吻,做不成体统的事,她哪里有脸看他,看她喜欢的他。她对不起他的呀。 “晚玲吃鱼卡了嗓子,我拿筷子帮她夹了出来。”明哲脑筋灵活,编起瞎话来很快。 “哼。”明玄冷笑,餐桌上还摆放着剩饭菜,没有鱼。 他转身扶起沈微的手,“推我去书房。” “好,今天看什么书?上次你推荐我看的《哈姆雷特》,没想到结局那么悲惨,为什么每个人都没好结果呢?”沈微的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 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晚玲的视线还未离开。 “就这么喜欢他?” 她回过神来,往楼上跑去,布鞋跑急了,踩在楼梯上,也能发出蹬蹬的巨响。 她是去取了那本《傲慢与偏见》,靠在门边上,翻开一页,盯看他漂亮的钢笔字。 “我也懂英文,我讲给你听吧。他会的我都会,他不会的,我也会。” 明哲跟她上了楼。 “The farewell between herself and Mr. Wickham was perfectly friendly; on his side even more. His present pursuit could not make him forget that Elizabeth had been the first to excite and to deserve his attention, the first to listen and to pity, the first to be admired…” 明哲站在一旁,低头读起她翻到的那页。“她跟韦翰先生告别时,双方都十分客气,韦翰比她还要客气。他目前虽然在追求别人,却并没有因此就忘了伊丽莎白是第一个引起他注目的人,第一个值得他注目的人,第一个听他倾诉衷情,第一个可怜他,第一个搏得了他爱慕的人…” 他读了英文,又翻译成了中文讲给她。“懂了吗?” 晚玲点头再抬头,被泪水模糊的眼竟觉他像极了明玄。 她就稍微倾斜了身体,轻靠在他肩上,轻声低语,“表哥 分卷阅读27 。” 他确信他听到了,把手覆在她的头上,“表妹。”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明哲从裤兜里掏出她写给他的借条,当着她的面撕了它。 “这声表哥,值五块。” 她转泣为笑,“这么廉价,才值五块吗?” “是一声表哥值五块,你再叫一声,我欠你五块。” 晚玲被他逗得果真开心起来,短暂地强迫自己忘了楼下那个新婚冷落她的亲表哥,把眼前的人当作他罢。 “那我叫千万声,你岂不是要欠我一座金山?” “是啊,不过你得肯叫呀。” “表哥,表哥…”她恣意放开叫起来,数起来,“表哥,表哥,表哥…” “我叫了十声,你欠我五十块。” “好。我给你写欠条。” 说着,他拉起她的手,跑起来,在二楼的走廊跑起来,像蝴蝶飞一样自在。这一瞬,晚玲想起了吕游,那个可爱的男孩子,也曾经拉着她的手跑在夜的巷子里,带她去看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