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青灯》 分卷阅读1 ? 《渡青灯》作者：jaime 文案： 三里街住着俩小孩， 一个叫青灯，一个叫骆平。 2019年6月19日完结作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边缘恋歌 平步青云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青灯，俞骆平 ┃ 配角： ┃ 其它：奇葩男女，相依为命 第1章 情书 1 20XX年 3月0X日 三里街中心小学正是开学，铁网里的体育场正在举行开学典礼。麦克风把校长的声音传播很远，没装广播的教学楼依然听得一清二楚，这时留下来的杜志淳正从四楼爬到五楼去。 五年级的教学楼和六年级连在一起，两栋中间有一条走廊，他爬上楼梯顺着走廊走，喉咙口紧张得发疼。 本该同其他人一块去篮球场参加开学典礼的他，在昨天的开学报到上同人约了好在这见面。显而易见，对方是比他更高一级的学生，他才需穿这条走廊。 白色瓷砖，暗黄色地面，中心小学十几年没翻过新了，屋瓦墙壁都发了黄，沉淀着旧色。 他深吸一口气，对六年级的地带怀揣不可言喻的敬畏，整理心情，蹑手蹑脚穿过走廊，在走廊口停下。他们在这约好了见面。 他所约的是六年级一个扛把子女生。在校长室里对前来的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但老爸在旁，碍于开口，压着这番小心思一天，同人打探到六年级一个叫小桃的女生，几乎什么人都熟。他托人同小桃联系，要小桃帮忙给他安排个见面的机会。于是就这么一波三折地，约到了今天这所有老师都参加开学典礼的绝佳机会来了。 他不在三里街长大，更非三里街人，五年级前一直在凫北市中心国际小学念书，比一般人都早熟点。五年级时老爸杜子峰调到了三里街中心小学当校长，才一并把他给带来。 这所小学绝大部分的都是三里街人，还有一些，是对面那大山里孩子，每日起早贪黑跋山涉水，来这方圆里唯一一所小学上学。 据说这里的，义务教育后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再参加高中学业，而是直接回家帮父母干活。 要说同国际小学的同学们比，这儿的学生多少带了点乡下里人的土气，杜志淳蹲在楼梯扶手边等人时心想，脸孔黝黑，头发厚实，普通话一点也不标准，一开口操一通浓浓的三里街地方口音。 杜志淳顶着城里人、又是校长儿子的身份当插班生进来，马上得到了最好的招待，好多人追着他问外面生活，他也慷慨相谈。一听说他这个年纪已经去过海外好几个国家，那些恐连三里街都没出过的孩子，便扬起又惊羡又向往的惊叹来。 他洋洋洒洒卖弄见识学问，这时的杜志淳总有着身为城里人的洋洋得意之优越感。 不过要说这里人，他最不屑的不是他们穿衣打扮多老土，言辞多粗俗，词汇多匮乏，他所不屑的是他们这个年龄还在打泥巴、堆土人，连英文电脑都不知为何物，玩着上世纪才玩的长官士兵游戏。 我是长官，你是士兵，你来听我指挥，我说什么做什么的这种游戏啊...... 真的无聊又幼稚，乏味透顶，杜志淳心想着，听到隔壁教室前走廊隐隐绰绰交谈声。 “你确定约在这里吗？” 一个女生的声音。 “绝对错不了，” 还是女生，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杜志淳一下精神起来。他仔细听两人声，从蹲的地儿站起来。他竖起耳朵，心紧张到了喉咙口。他忽而感到肚子疼，紧张得浑身发热，手脚僵直。 要见到了， 那个女生，她这就要来了。 “啊，”她从后面探出来脑袋，看见躲藏在这里的杜志淳，脸上疑惑，她黑色纯净的眼睛动了动，浮上笑意。她重新又缩了回去，消失在他视线里。 就是她，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孩！ 杜志淳无法相信这刻是真的，肚子也不疼了，一个劲只张大了嘴巴，倒抽冷气。 她真的过来了！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居然拥有了见面的机会！他激动地想，顺理呼吸想，小桃真不负他，绝了！ 而后探进小桃的脑袋来。 “你来了，哦，别傻站在那，怪怪的。”她等杜志淳踱来，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向他索要，“咱说好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承诺的钱呢？” 杜志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往后再看眼。 小桃马上挥手说：“刚才不是看到了么？现在履行你的承诺吧。” 杜志淳虽老大不乐意，但确实是说好的，这时再反悔，不但说不过去，还可能被眼前女孩叫来她的伙伴一起胖揍他一顿。后者是重点，他其实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主。 “行吧。”他擦擦汗，捏着指头，小心翼翼，从口袋拉扯出一张五十，两张二十，一张十。他刚伸出去，甚至手臂都没 分卷阅读2 张直，小桃唰一下就把钞票夺了过。 “哈哈。还不错嘛，记得我说的，把一百块分开来找零用。” “因为这一百块，我还被我爸臭骂了顿呢，”杜志淳想，小桃介绍人收钱，他能理解，也不在乎那么点中间费她是否贪。然而一百块纵使是在凫北市，对一小孩讲也非小数目。他感觉一百块过于贵了，二、三十便差不多；一百块像几个人数量。他这才会有些不舍，有些心疼——一百块够他个小学生开开心心好几天了。 但这一切在她面前都像浮云一般不算什么了。 收了钱便乖乖退向后边的小桃，让出道来让女孩上来。他听见小桃说：“一年这种事得几次哟，青灯。你的魅力真是让人羡慕得不得了。” 叫青灯的女孩没回应，因为他没听到回答的声，青灯把头又重新探回来，像忽然冒出花丛中，眼见笑容从她脸上翩翩起舞。 “杜志淳，是你吧？” 她这一说，杜志淳反傻眼了。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他差点卷舌头。 “这个嘛，想不知道都很难，”她负着手完全从后面走出来，纤细修长，穿中心小学的校服，但皮肤雪白，有股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恬静气质。 应该是小桃给她说了吧，杜志淳想，他现在没心思探索这些，他手从口袋里继续摸索，摸到早上读了又读，反复折起的纸，两手一直，抽出来，交出去，憋得面红耳赤。 “这个给你，”他低着脸孔，用夹在门缝里一般的声音说。 青灯讶然地接过了。她没当面拆开，拿着那封皱巴巴装着的信封，她的笑，像虚无缥缈地从背后升了起来。她的笑，像在嘲笑他的老土......好吧，他本身也感觉这年代递情书确实蛮够老土的。 第2章 情书 2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他听到青灯低声问。 “啊......啊......”杜志淳不知如何回答。 “青灯，于青灯，”她示意他把手伸出来，然后握住他的手，在他左手心上指腹写起字，一笔一画，轻轻痒痒。“青灯古佛的青灯，有听过吗？” 青灯古佛，泛指寂寞吧？杜志淳想，再一眼于青灯寡淡的笑容，感觉很配，点点头。 “你是我第二个认识的，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人。好棒，志淳，你好棒。”她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啊，好漂亮，是心动的感觉。 被亲昵地叫做志淳，他顿时心跳加速，咽着唾沫，眼睛不知往哪看。 “志淳，你脸红了呢。好可爱，”她继续说，声音带着小女孩没有的磁性，是音节与音节连在一起，吐字时一气呵成、流畅连贯的韵音。 杜志淳此前没被女孩说过可爱，尤其这样漂亮气质的女孩，他更加羞愧，不知如何回应，一直吵吵的麦克风忽然静声了，然后传来一阵尖锐的风声、手掌拍击声。 于青灯把头望向走廊外。杜校长的声音在稍事后又接着响起，她神色专注，凝听得认真。 泛着沙沙回音的声音，从篮球场传来，尤觉不甚清晰，不甚真实： “寒假时发生了恶劣的办公室盗窃案，性质实属低劣，不容忽视。校方以就此事同警方联系，案件已获进展，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或是别校的一些人，我都在此提醒大家。偷窃不可取，人品从小看到大，绝不容许这等恶劣事件再次在我校发生，在此通报各位，是希望有知情人士能够主动前来校长室，我们会有相应的监督奖励.......” “敢偷办公室的东西，真是厉害呢。”于青灯把目光收回到他脸上，“对吧，志淳，你认为呢？” 杜志淳搔搔脸颊。“这个......厉害是褒义词，不能用在这种地方。顶多只能说胆大、妄为这些词。毕竟偷窃还是不好的事。”他说，“说来也奇怪。寒假里怎么还会有老师把贵重钱财遗留在办公室这种地方呢？” “说是那位老师回学校给学生补课，课间时办公室门开着，她桌上刚好又放着包。”于青灯说。 “诶？补课？” 于青灯点头：“是专门给我们这届毕业生的。虽说我们再怎么样都能进一所初中读书，但毕业班的成绩，代表了老师的奖金，对吧？” “对哦。青灯你是这届毕业班的，也在补课吗？难怪对来龙去脉这么熟悉。”杜志淳舔舔嘴唇说。 于青灯瞄说：“是不是渴了？过来，到我们这里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瞧。” 是什么东西这么好，让她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于青灯转身进了隔壁第二间教室，从虚掩的后门溜进，杜志淳犹豫不定，但好奇心驱使，还是尾随一并跟了进。 走过的六年四班的教室一片空旷，六年三班则多了两个人。加上他们俩，现在是四人。前黑板正数前几排坐着个背对他们的男生，旁边桌子坐着旁观的小桃，她坐在桌子上，脚踩椅子面，瞧见她们走进来，搁在下巴的手伸起来，对着他们用力挥了几下。 “你们 分卷阅读3 谈好了？” 伴随小桃的声音，原本正在桌上捣鼓着什么的男生也转过背来，黑眼睛，黑头发，脸孔瘦削，三月里穿得像夏天。 他扫过青灯，不带任何起伏的感情，然后望到身旁的杜志淳，目光考究地顿了顿，再转过了背去。前后将近也不过几秒，但那考究的目光，杜志淳觉得好似被看了有近一小时的煎熬和难受。 “他在做饮料呢，我们过去吧，”青灯邀说，两人一同走到这男生身边时，他把最后一勺子白色晶体倒入了瓶中，平稳有序，一点也不洒出，旋即拧紧了盖子。 “这是什么东西？”杜志淳好奇问，桌上放着几袋大小不一，开了封的袋子。他指着最大的袋子问。 “柠檬酸，”男生回答说，上下摇着瓶子。 “你们在做饮料？” “汽水，” “汽水？”杜志淳扫到桌上还剩小半的塑料水瓶，呀一声叫道：“我明白了。柠檬酸和水，做汽水。” 男生眼里浮起了笑：“你不笨的嘛。” “我们以前学过。”杜志淳说，小得意，瞅着上下摇动的瓶子里冒出气泡来。 于青灯支起身子来，显得慵懒，手掌向后托着桌面，跟他解释说：“这个时候小店里卖的汽水多半是过期的，喝了以后拉肚子。所以我们经常喝自己做的，放点白糖，不比店里卖的差。” 这三里街确实有个大毛病，供货什么不及时，而且喜欢偷工减料、偷改商标和日期。去年卖不掉的，改一改就变成今年的，害了他一回，他就没再敢买过。 杜子峰不允许他喝太多碳酸饮料，他因此很少机会喝汽水，却也从未像眼前这几人，尝试自己动手做汽水。 “你尝尝，时间不够，味道可能有点怪。但解渴是绝对够了，”男生把汽水瓶递给他，一手搭在后座的桌上。 “谢谢，”杜志淳感激说，把汽水瓶递到嘴边尝了一口。 “你可以多喝一点，不必那么拘束，”于青灯笑着说。 杜志淳点点头，一口气喝进好几口。 “自制的好处在于可以随时根据自己的口感，调整汽水的浓烈程度。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吗？” 杜志淳重重点头，移开瓶子，沾着水光的嘴唇闪闪发亮，他大舒一口气，畅快淋漓，尽畅写意。 “你们好厉害！”他由衷竖起拇指，来到这里后，还是头一回，放下身为凫北市人的骄傲，对三里街人甘拜下风。 男生不说“这很普通”的话，也不对他赞扬有任何表态，接过瓶子自己也喝了几口，仿佛一切习以为常，接受他的钦佩也是如此，他把瓶子递交到了青灯的手上。于青灯扬起脖子，自然而然，嘴对瓶盖也喝了起来。 “如果老师发现，肯定又要把我们臭骂一顿了。说些你们净在教室瞎搞，带坏风气这种话。”青灯默契笑道，抹抹嘴角的饮料。 “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什么叫做那样的风气。”男生说。 “可不就是吗。”青灯把瓶子转给了小桃。她重新望到杜志淳身上时，后者惊讶地话都说不清了。 第3章 情书 3 “你们，你们直接这样，喝掉了？”他指着说，“擦一擦，会好一点吧？” “这有什么关系。我和骆平，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小桃也是，对不对？” 接过瓶子的小桃点点头，杜志淳就这么看着她，把他们三个嘴都喝过的地方碰到，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 好吧，这只能用三里街人个性豪放、自由不羁来形容才能解释了吧。杜志淳无奈想，放在凫北市，他以前的同学绝对不会这么做，普遍是要求他再拿几只杯子来倒着喝。 以前一直认为喝别人喝过的瓶子不卫生不干净的杜志淳，却对着这两人升起了不寻常的感情。 都已经能够不在乎对方碰过有多少细菌的两人，感情要有多亲密呢，才能够做到？那种自然而然、默契相随的模式。他忽而很羡慕这种模式，一股强烈想要加入他们之中的欲望，从他心底深处升上来。 “我还没同你介绍过吧，”青灯指着男生说，“他叫俞骆平。是我、还有小桃的同班同学。这位叫杜志淳，是比我们小一届的哟。”介绍到杜志淳，她身体又侧向了他。 “杜志淳，”俞骆平并不站起来，眼里带着似笑非笑，脑袋微扬，往后盯着他。“早有耳闻。”他说。 杜志淳挠挠头发。“我真有这么大名气？怎么你们个个都晓得我。” “比你想象得还要再出名点哦。”于青灯说，用开玩笑的神色打趣，俏皮活泼地前后笑了起来。 那样俏皮可爱一面的青灯，是报道那天的杜志淳，想都不敢想的。那天他所看到的，是个安静寡言，相当有气质、但又疏离的女孩。本身面容瘦削，鼻梁高挺，不笑时便更显得冷漠。 对了，她那天似乎正是为了这起什么寒假办公室行窃案才去的校长办公室。那时的杜志淳正好去找他老爸，匆匆一瞥瞧上， 分卷阅读4 感到丘比特之箭穿心，头脑发热，懵里懵懂找人请来了她，给他交他写了一夜、废掉不知多少书信纸的情书。 那时瞧都不瞧他一眼的高岭之花，哪想得到私底下如此娇俏可人呢？而他竟也有机会被人邀请，真是越想越激动，以至于接下来一天的课，杜志淳都没法好好专心听讲，光下课，便瞅着对面教学楼五楼的那个六年三班，直愣愣地心思全早就飞进那个做汽水的教室里了呢。 倒数第二节 课后，临近放学，大家的心都飞远了。也不止杜志淳，他一人坐椅子上傻想发呆，同他要好的小户是同班同学，这时走过来找他搭话聊。 “寒假去哪里了，兄弟。整个寒假不见影，去你家也没人应，一整个冬天没得玩游戏，害我好苦闷。”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的小户说，椅子把地面摩擦得刺啦刺啦响。 “哦！寒假里啊，我们全家到鹿岛过年去了。你来我家当然没人应。”杜志淳回应说。 “真好，竟然能去国外过年。听说过年旅游人很多，而且贵，是不是真这样啊？” “唔，倒也还好啦，反正哪里过都一样，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吃饭罢了。” 杜志淳含糊说。换做平常，他已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起来。但今日实属没心思，只能挥挥手，草草了事。 小户继续羡慕说：“不仅能够出国过年，就连家里也摆着一台随时能玩的电脑。志淳你和我们这些人生来就不一样，如果你爸爸不到学校来任职，你也永远不会到这里来吧！” 小户提醒了志淳。这话倒是真，没有杜子峰的调职，他甚至不知道有三里街这么个地方的存在。 但要说生来就不同的这种话...... “那可不一定，”杜志淳摇头说。 “啥？”小户问。 “顶多生活方式不同罢了。外表气质上感觉也没多大差。像我这种吧，其实也相当胆小，一遇到点事情畏畏缩缩不敢做，这点上还比不上你们咧，”他纯粹回想早晨面对那两位高年级生，感叹说，“有钱又怎么样呢？没气质就是没气质，再有钱看上去也像小暴发户。我可是当真的，”虽然这话被他那中文系出身、自诩学者人士的老爸听到要生气，“本身高贵的气质，还是只存在电视上的吧！你看我们几个走出去，谁能认得出我来？再待个几年，铁定和你们一模一样了！气质这种事，就是靠周围环境影响出来的。要真能在粗鄙简陋的环境中还能磨练一番我做我，任你说的气质，那才叫真正的与生俱来吧！” 小户听得半解，见志淳高谈阔论，还是一脸云里雾里不解状。 杜志淳想到的是于青灯。他喝着水，好奇这个女孩怎么就能做到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存在呢？ 是白得耀眼的皮肤吗，还是说话间的语气神态，一颦一笑的细微差异动作和表情。 “嘿，让我听听你们谈的什么！”杜志淳一口水被拍得差点呛出喉，扭头一看，还是同他玩得较好人之一的，名为小辉的粗犷小汉。 小户搭话说：“你飞碟游戏打到多少关了？” “别提了，”小辉叹出一口长热气。“游戏机的屏幕太小，完全没法和志淳家的电脑比。我还是想去志淳家把记录给打了。喂，志淳，”他搭着杜志淳肩膀。 “干什么？”杜志淳说，“我老爸这周末在家，你们恐怕来不了。” “噢，校长在确实蛮麻烦的。周六呢，周六和周日呢，他什么时候值班？我们可以等你爸值班时，偷溜到你家里玩。” 眼见是敷衍不了，杜志淳思索一番，“周六吧，周六下午。他好像有什么会要开，你们过来，我给开门，偷溜进书房打，在我爸回来前离开就行。” “那就定了？” “但周六可能有钟点工要来。你们最好不要乱走动，我到时打点好一切。” 小辉豪爽答应了，“行，”他们同志淳交朋友，很大程度就是看中了能去他家玩电脑打电子游戏这件事。他们之前夸张到连电脑是何物都不晓得，自从见识过其美妙，便无法再自拔。 整个三里街除了学校，恐怕只有杜志淳家里有且只有这一只电脑。其余别说家庭了，就是中心小学也因资金问题，迟迟拓不进电脑课程。杜子峰最近忙上忙下，可能要为学校机房加快推进步伐。 第4章 情书 4 他们说的飞碟游戏，是最近正火的一款电脑线上单机游戏。玩家通过鼠标操控，击落飞碟，射中目标拿分数。分数越高，排行榜上越靠前。 这本是杜志淳在凫北小学那边流行的一款游戏，他本人也很爱玩，由他带到了这里来，一下成为了男孩子间风靡的游戏。 小店也有卖游戏机款的。但大概是电脑操控起来的新鲜感，游戏机无法带来，才让男孩子们对电脑格外心心挂念。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嘛。 四点放学，杜志淳便回家了。杜子峰带他来这里，就是培养他独立，并扩展他见识、增强动手操作，以免变成个书呆子。放学后的杜志淳独自一人回家，他 分卷阅读5 父母在他幼儿园时便离婚了，但是和平离婚。离婚后这几年，像过年，看在志淳的面，还是会一起聚一聚。也正是这个原因，杜志淳从小便早熟，比其他人都更敏感一些，内心细腻一些。 他刚走出三里街小学，背后小辉跟了上来，边叫，边把手搭着他的肩。 “我现在能去你家不？” 杜志淳摇摇头。上学期他们常这么干，不过小辉这家伙，时常玩得忘了时间，好几次被老爸抓到，吓得他出了好几身冷汗。早寒假里就想过，这学期绝对不能这么任由他们放肆了。 “荷！你小子硬朗起来了嘛。”小辉笑嘻嘻说，一把抓紧了他肩头，虽有失望，但是没办法的事。 他忽而低下头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早上开学典礼，你没参加，是吧？躲教室里干嘛呢？” 杜志淳眼神闪烁，“唔，这个嘛，就是身体不舒服。我跟老师也说了。” “我才不信，”小辉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把头挨下，声音低沉，“我听我朋友说了。你找了六年级那个叫小桃的，让她帮忙引荐人认识。有这事吧？” 杜志淳一惊。没想到三里街这地方，消息都这么灵光。不过上午的事，下午就传到小辉耳朵里了。他感觉之前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地方的人。 “对我还需要隐瞒吗！”小辉呵斥说。 杜志淳被抓着肩膀，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 小辉又问：“是叫于青灯的女生吗？” 杜志淳又点点头。 小辉哀叹了一声，见杜志淳不解，他松开了手，解释说：“这个于青灯很漂亮嘛，我们几乎都知道。不过没有几个敢去惹的，” 杜志淳好奇：“这是为什么？” 小辉叼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为什么？” “她看上去很温柔，很和善。” “这倒是不假，”他含在嘴里咀嚼说，“你难道没看见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吗？” 身边的男生？杜志淳回想，“难道是骆平？”他说。 “那男的我见过一次，阴沉得不得了，和我们都不同，最好离远点。” 杜志淳不解，那个做汽水的男生吗？明明相当温和啊。 小辉折断后面一长条，嚼完了根就扔在路边，“噗”地一口，吐出黄绿色唾沫来。“这是我四年级时，也就是去年事了。我也是听人说的，你听一听，心里有个数就好，”他压低声音，“你别看我们小学垃圾，可等级制度也相当森严呢。低年级的见了高年级的要低头喊老大，就算一个年级里最厉害的，在高年级前也必须低下头来。毕竟身高力气都在那，真干起来，我们可一点也不占优，” “你是说，他当时和别人干过吗？”杜志淳吃惊，睁圆了眼睛。虽知乡下小学总是乱一点，但没想到这么乱。搁在凫北市，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止咧。当时那六年级的可是还拉来了初中生，你知道吧，初中生在我们的心里概念就更大了，染黄头发，叼香烟那种。操，想想就向往，”小辉满不在乎说，摇头甩着脑袋，“这个人咧，不知道对方是哪里惹着了他，我们多半猜和于青灯有关。忽然有一天就一个人到六年级教室，把人叫了出去。” “老师不管的吗？”杜志淳问。 “笨蛋，”小辉斜睨他，“有人会傻到专挑老师在的时间去吗？肯定是早早打听准备好，等老师一走就去的罗。” 杜志淳尴尬抹抹鼻子，“说的也是，”他没那个经验。 “过程怎么样我们不知道，反正回来时那六年级老大的肩膀，哇塞整个衣服都扒下来，一片红色白色血肉模糊，插着很锋利的一块三角板呢。”小辉描述，指手画脚，咋咋唬唬，听得杜志淳一愣一愣。 “听你口气，你对他还是佩服的。为什么说起他来，这么厌恶呢？”杜志淳搞不明白。 “废话，谁让他跟于青灯走那么近。于青灯啊，可不是一般的美女，简直我们全校女神的存在。你让他换个人走那么近试试，那个胖成母猪的坦克小桃，谁搭理啊，”小辉掀起白眼，“你赶紧地，别离于青灯太近了。那家伙看人的眼神像吃人，不觉得吗？” 杜志淳一摇头，小辉就骂他呆头鹅！“你真是的，一点都搞不明白我们学校的形势。总之我提醒你了，别以为老爸是校长人家就不敢怎么样怎么样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负责好了，等到出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就算天王老子下凡，事已既定，你还能指望着有什么改变吗？” 这话倒是说得是。不过杜志淳没有把小辉说的太放心上。或许是于青灯温柔的笑容，和善的眼神，或许是那瓶自制汽水，都一并掳获了他的心吧。 小学而已，哪有那么多神神叨叨咋咋唬唬的事呢？杜志淳想，权当将小辉说的听过就算，并不在意。 他和小辉在学校对面的十字路口分了手。杜志淳很想喝汽水，但又不想买小店里的，左右踌躇时，小桃从不知什么地忽然冒了出来。 “喂，我有个任务交给你。你答应不答应 分卷阅读6 ？”小桃说。 杜志淳一脸惊吓：“什么东西？” “青灯体育课上脚崴了，我今天要留下来，没办法送她回去。你能代替我，将人送回去吗？” 杜志淳心想，还有这种天下掉馅饼的美差？他没来及回应，小桃看穿了他，直接抓住他手，“赶紧过来吧，”她二话不说，拉他重新跑进了学校。 第5章 情书 5 四点一刻里，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剩下小桃几个打扫卫生的，教室里就没几个人。 青灯坐在早上的那个位置，看到杜志淳来，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她脱掉了袜子和鞋，赤*裸着脚踝，搁在椅子上。旁边围着几个女生，袜子整齐地堆放在一边。 女孩的脚，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杜志淳心猿意马，转开了眼，耳红脸涨。旁边小桃说：“我请他来的，”小桃对着青灯眨眨眼睛。“请他帮忙送你回家。” “那样可以吗？”青灯问说，“志淳你会送我回家吗？” 哇，来自美少女的请求，这怎么能够拒绝？杜志淳马上不假思索答应了。他本还担心，对方会嫌他多管闲事，然而青灯却很满足地笑了起来。 “志淳真是个好人，”杜志淳去扶她时，青灯说。 “哪有，我只是尽我能做的。” 于青灯的脚踝一块红肿了起来，据她说，是上体育课跑步，拐道跑时崴着了脚踝。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呢？”盯着那一块红肿，杜志淳担心说。晶莹骨感的脚踝好似造物主的杰出作品，每一块凸显的骨头都极富美感，染上一片红意，杜志淳不敢想象有多疼。 于青灯摇摇头，小桃从后面拿来了两根借来的拐杖，青灯翘着脚，也不穿鞋，拜托杜志淳说：“鞋子和袜子要麻烦你帮忙拿一下了。” 杜志淳马上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青灯穿上松垮的人字拖，校裤的一截挽到膝盖下一点，露出晶莹白皙的小腿。那是牛奶色的白，杜志淳到现在都没见过那样奶油色的美丽的白。不是苍白，也非雪色，而是透着一股浓浓软意的白，是一擦就好像能擦下奶油的白。 他描述不出来，但那种白让他震撼，不禁多看几眼，意识非礼勿视，就赶紧收回眼神。 说来真奇怪。青灯明明没什么表示，但他总感觉，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正在透彻地看着他的一切。每次他感到，自己有点清晰的起伏，对方总是在嘲笑，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然而一抬起头，青灯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使他觉得之前那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和幻觉。 “那今天就麻烦你了，志淳。要你送我回家，一定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吧？”走出校门时，青灯说。 “哪里哪里，我哪来的宝贵时间？”青灯拄拐而走，杜志淳在旁拿书包拿鞋袜，警惕地看着路面，和周围车辆，充当护花使者的角色。 三里街真正像样的家用小轿车很少，更不用说什么上下接送的车了，基本上寥寥，或者说没有。大多数人走路回家，偶尔的车鸣声，是运货载货的商运货车，或者三轮车、自行车。 联想小辉说的，杜志淳其实蛮想问，那个叫骆平的哪去了？他以为，如果当真如小辉所说，他俩关系那么要好，那么这份美差不该落入他手中。 青灯抬头凝望前方，晚风吹拂脸庞、吹拂发丝的温柔神态，不经意使志淳屏了呼吸。 他没必要刻意提起别人。自己都有这份美差了，还刻意提起俞骆平来，可不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么，志淳想，然后确信无疑地兀自点点头确认。 “有个当校长的父亲，应该会更加严厉吧？比如学业上啦、交友啦各种方面上，”青灯问说，悠扬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随微风吹来。 杜志淳思索说：“我爸倒还好。他如果真那么在乎只以成绩考核的话，就不让我来这读书来了。” “也对，”青灯拄着拐，看着路面，“你们城里的孩子，怎么会瞧得上这种破地方呢。” 这话一出，杜志淳马上想赏自己一个大脸刮子尝尝。瞧他都说了些什么？再怎么说，三里街也是人长大的地儿，他把人家乡都贬了，还怎么让对方信他是尊重她的？！ “不不不，我意思不是这个，”杜志淳连忙说，揩汗，手忙脚乱说，“我意思是，我爸更看重我各方面的成长。三里街这地方，乡情淳朴，有不少见识可以长，都是在凫北市不能够比的！” 他越急，汗流得越多，青灯望着他慌张样，被逗乐了。“你别急，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她转开了眼神，望着前方，“我一点也不喜欢三里街呢。这个地方，确实是个谁都瞧不上的破地方。” 杜志淳愣了愣，细瞧青灯，后者有所察觉，微挑了一根眉，侧脸笑他的模样颇具个性的叛逆和挑衅。 杜志淳又是一愣，“上了大学就能够出去了，”他说。 “对，对，”青灯一边轻快地走，一边说，她的样子不像伤了脚，像一个乡间的格格不入的精灵。“像我们这种人，志淳你 分卷阅读7 爸爸，会不会感到困扰。比如带坏你什么的......” “怎么会，他巴不得我多交朋友。何况是你们这种的，”杜志淳睁大了眼睛，赶紧摆手，他汗如雨下，感觉如站钢丝，这青灯的话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刁钻，他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青灯斜睨他，“我们这种人？我们这种什么人？”她笑道，歪了歪头，肩膀靠向他，一股幽香怡人。 杜志淳又被问倒了。“啊......感觉，就是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嗯，不如说，是非常成熟和聪明，”啊，有了！“像是自制汽水什么，明明没上过课，你们却完全知道其中原理，真的好厉害。”他最后一句是由衷之言。 青灯露齿笑了：“就仅是如此吗？当志淳的朋友好容易哦。” 当你的朋友也很容易！杜志淳想，马上补充说：“我家里有这方面其他的书本。在我们那里叫做化学，有专门的课程。上了初中，我想你们马上也会接触到了。不如过几天到我家里来，我给你们看看，怎么样？” “杜校长会同意吗？”青灯问。 “那当然。”杜老头那个人，连游戏都能忍了，看到他请学生回家来探讨化学，还不高兴坏了？他得意洋洋想，打着学习交流的旗帜，邀青灯回家，真是个好办法。不仅能骗过老爸，青灯也一副兴致勃勃、完全不知他心思的单纯样。 哎呀呀，我真是天才，一想到这，杜志淳忍不住得意地哼出声来，骄傲地翘高脑袋，翘起脖子来。 第6章 朋友 1 青灯引领下，她的家在三里街的老宅房，在一片房屋建筑中，渐渐清晰起来。穿一个潮湿阴暗的胡同，门口圆柱形电线杆，贴着老旧黑白的广告。 “到这里来，在里面，”青灯在前面引路，杜志淳跟在后，他刚一走进，一股湿冷之气扑面而来。地面铺着潮湿的砖石，两道是紧闭的门窗，看样子住人家，两道间的路又窄又长，像望不到底地幽深静谧。 “你有来过像这种地方吗？”青灯在前方问。 杜志淳说：“有的。旅游时去一些古镇会有这种地方出现。” “这么破旧的没有吧？” 话一说完，杜志淳感觉脖子一凉，他往脖后一抹，抹出一摊鸟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没由来沉重的心倒放松不少。“确实没有，”他想。 青灯住在里面类似四合院的地方，但跟四合院是远远比不了的，更像一个大杂院，底身是三里街一个老旧废弃的老宅堂。这些年里为了住的拆的拆，修的修，已经是四不全模样。 “据说是哪个朝代时的府宅，面积是蛮大的，都能够住人。像我们这些呢，从小就住在这里，长在这里。”走过一个祠堂样子的地方，杜志淳把脑袋探进去，左右瞧望，青灯看了便说。 “这是已经荒废了的祠堂哦。但没有人敢住。听附近的爷爷讲，上世纪还是有人胆大敢住的，但没几天老婆出了车祸，孩子也生了大病，自己被炒掉下了岗，别提有多惨了。说是鬼屋也不为过，谁住进去就谁倒霉。”青灯在祠堂的一根柱廊前停下，“后来不知谁请了风水先生，说是这里要摆上菩萨，每日供着。现在有时人会到这里来上几柱香，但大多时无人问津。” 他仿佛望得见里头青烟缭绕，细丝袅袅，使心底发寒，不战而栗。 “有时候附近的老人，如果家族里有人生了病，就会到这来念经。我们就住在这旁边，大晚上的，如果窗不关，祠堂里的念经声就格外清晰传进耳朵里，一整宿一整宿地在耳根边响。” 青灯的解说使杜志淳更觉诡异神叨。他从小住的是现代公寓，不是群居就是独立分开的建筑层，也不曾有这类的祠堂在屋旁边。他光是瞧这里泛着一股子腐朽味道的木质建材和仿佛一下雨就能漏檐的屋顶，就越发觉得，从小生活在这里的青灯，能保持现有的气质风度实属不易。 一排三间屋，他们的在最里间，每间的门都紧闭着，自从走来这里，青灯那种欢快劲儿便消失了。她拄着拐，沉稳地走着，一股压抑感弥漫在一前一后他们两人间。 最里间的窗户糊着花纹的窗玻璃，从外往里见，什么也瞅不到。 青灯把拐杖往屋前一放，门边的石栏桌有三层，颜色发黑，三层摆着不同的东西。她往第二层塞着旧衣服的地方摸索了一阵。 “当当。”她挥着手里钥匙，“你一定想不到，钥匙会放这里吧？” 杜志淳挠了挠头，“不怕被偷吗？” “谁会来偷？有什么好偷？” 青灯说着，开了门，“志淳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一块进来坐坐吧。我家里没什么能招待的，但我想感谢你这一路的护送。” 杜志淳原想婉拒了，但听青灯这么一滴水不漏地说，倒是拒绝不了了，刚好也蛮好奇青灯生活长大的家是个什么样，就点点头，在走进的青灯屁股后头跟了进。 “你在这里坐一坐，我给你泡杯茶吧。”青灯说。 “别，不用！我，我什 分卷阅读8 么都不需要。不用这么麻烦，”志淳说，关切她的脚伤。 青灯莞尔一笑：“不要嫌弃我家的茶叶呀。”她转身，便走进了右边第一间房，即使扶着拐杖，还有些蹒跚。 杜志淳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正对里面的楼梯和一张挂着各种生活用具的墙壁。青灯家的光线暗，很多东西他看不清，等过一段时间，他的眼睛才能勉强适应这种光。 这个家面积不大，布局又颇怪异，显得更狭小*逼仄。他所坐的地方是兼会客室和客厅一般的地方，如果在这个房子里，有细分房间名称的话。 软质沙发铺着红色的薄毯，底是花绿的，既没有电视也没有茶几，只有沙发边一张靠窗的木桌子，桌子旁又摆了高凳子，桌上摆着一些茶碗器具的什么东西。 他五年级的瘦小个子，坐在沙发里，沙发的空间时绰绰有余了。但以此衡量，目测最多也只能够坐一个半成年人的体型大小。 楼梯连着楼上和楼下。除了右边第一个房间，一楼就没有其他房间了。青灯不一会儿便拿着冲泡好的茶水走过来，猜测那是厨房的地方。那么楼上应该就是起居卧室了，志淳心想。 “我家不买饮料，只有过年时一点留下的茶叶。喝茶水会不会习惯？我看你嘴唇很渴的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杜志淳马上说，“我什么都能喝。在鹿岛的时候，被灌输了一点茶文化，反倒有点喜欢了呢。” 他接过青灯的茶水，一边说，“青灯你快点坐下来吧，”他关心她的脚，便这么说，一边为掩尴尬，马上把茶水往嘴里送。 “那我就坐在你身边了哦，”青灯用搞怪又有点愉悦的声音说，坐在了他身边，把拐杖放沙发旁。 “噗......”杜志淳脸红地移开茶，“好苦！” “苦吗？”青灯笑着问。 “比我想得要苦.......” 青灯皱起鼻子笑了起来。她看到桌上的水果刀，“妈妈又把刀尖往外放了。那样很危险，但她总是不听。”她把水果刀反个面放好，对上志淳，很不好意思似的缩起脖子笑了一下。 “志淳，我记起来我家有消肿药膏，放在楼梯旁边的柜子里。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我现在这样恐怕不方便。都怪我，刚才没有一起带过来了，竟然忘掉了。”青灯说。 “消肿药膏？嗯，嗯，我马上就去拿，” 正愁和青灯距离太近，近到她身上香味都闻得到的杜志淳，一听青灯这么说，像得到救命稻草，马上站起来说，一眼也不敢看青灯，埋着头，匆匆快步飞到了楼梯下的柜子边。 第7章 朋友 2 “是这个么？”他向青灯摇着一根擦膏，一经点头，便又飞奔回来，过来以后犯了愁。是直接给她呢，还是需再做点什么？青灯的样子，她自个动手比较困难。 “志淳，”她唤。 “诶？！”惊吓过度，杜志淳脸色扭曲。 “干嘛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模样，”青灯逗笑了，伸出受伤的那只腿，指着说，“你去拿一把小凳来。你帮我擦一擦，好不好？” 青灯拜托说，抬起眼，浓密的睫毛盖着她黑色纯净的眼珠。 “额......当然可以了，”面对美少女请求，再一次不自量力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杜志淳飞快地去那面墙下拿了小凳，发现墙下还有放鞋的地方，不管，不理睬，拎着凳子飞奔了回来。坐在小凳上，他手抬起又放下，犹疑不定，一副犯难样。 “你直接把我腿架起来好了。”青灯又说。 “行，” 志淳点点头，抿着唇，接过青灯的小腿，像接过什么卢浮宫里的精美艺术品。这么说夸张了点，那么就是什么雕塑馆里陈列的精美雕塑品。 哎呀不管。总而言之他谨而慎之地扶着那光滑雪白的小腿，他用沾了药膏的中指，涂抹青灯红肿的脚踝，他涂得很慢，注意分散均匀，力道轻柔。 今天之前的他，还是夜里思人辗转难眠的他。今天前的他，哪里想得到，他不仅认识了于青灯，还看似成功虏获了她的心？他是个多么幸运的男孩啊，被对方一眼就选中。这能否说明他是个潜力股，其实本身便不差劲？哈哈哈... “志淳，来到这里你肯定失望了吧？”青灯说，望着他涂抹她脚踝的地方。 杜志淳手一抖，差点扶不稳，他赶紧摇头，他发现青灯完美外表下的一个小毛病。 “青灯你好喜欢揣测别人，并冠上肯定、一定的这种词，但事实上我不是，”杜志淳摇摇头，“我一点都没有。” 他早预料青灯住的地方是这样，或说三里街的所有人们都是这么生活的。既无期待，又何来失望之说？ 青灯弯着腰，看得更专注，两手抚脸，她笑了起来：“对不起，” “不需要说对不起！”杜志淳马上又说，“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对我道歉？” 青灯用一刹那茫然的表情看着他。 杜志淳心中 分卷阅读9 已汗如雨下，他一面咆哮自己，天啊，杜志淳，你这小唠叨的毛病又要犯了，可千万别在人青灯面前自以为是地说些不像话的话来啊！一面他无法控制自己说， “青灯虽然装得很好，但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有点自卑的吧？不管是生活在三里街，还是生活在这个地方。所以面对我时，你总好像很自责，把错都归揽自己。但实质上呢，谁都没错——谁都没有错。我们是朋友，朋友间的地位对等，不需要放低姿态，也不需要摆起架子。对不对啊，青灯？” 于青灯脸孔有细微的变化，杜志淳其实感觉自己有说错。因为此前，他不止一次感觉青灯总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在这间屋子里，她又好像变了，变得那么卑微不堪—— “被你发现了，” 青灯嘴唇一张一合，她望着志淳的眼睛升起暧昧的笑意，她挑了一根眉毛，一面点头说， “完全被你看透了呢，志淳。该怎么办？” 杜志淳原本的思绪就此打断。 他又手足无措起来。 “我确实很自卑哟，尤其在志淳你面前。听你说我们是朋友，我真的好开心，”青灯说着开心的脸上却毫无表情，她弯着腰，身体倾伏着，手指在膝盖上跳跃，“像你这样的大少爷，我以为会更加自我，像做什么事都指使对方必须合你心愿怎么样。不过真好，你完全不是那种人。” 听这，杜志淳心虚地搔了搔脸颊，他某方面来讲，其实是蛮骄纵任性的，尤其在家里时，面对老爸时。不过青灯这么说，他也就顺势说：“我不算什么公子哥啦。我老爸就总教育我说，朋友是第一位，和人打交道，必须真心诚意、掏心掏肺。不用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什么的。就算只是单方面付出也无所谓，因为朋友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遇上了，那么就要努努力，真诚对别人，他们才能感受得到我的态度。这样以后回想起来，也会说，哦，那是一段很难忘的友情这样子！” 杜子峰的性格帮助他交了不少朋友，一旦有什么忙，他那些还在联系的高中朋友、大学朋友都会倾囊相助。这点灌输到了年幼的杜志淳身上，这也是他会答应小户小辉他们到自己家去打游戏的原因之一。他虽然经常不免有小孩子的自傲心，也曾心底里偷偷瞧不起三里街人，但说到底，他还是小孩子，有这些想法无可厚非，等人生阅历丰富后，他会更加懂得尊重的含义，他想，他其实在做人方面，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杜校长真这么说？”青灯一副讶然。 “当然，”杜志淳断言，“他虽爱唠叨，但我老爸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青灯笑开了，“不错的人，哈？” 杜志淳换了个姿势帮她抹药膏。 “我以为你们会是更严肃、更高傲的一类人。这么看来是我想错了，”她轻轻点头说，“这样就够了，志淳，你不用再擦了。怪累的，你起来吧，坐着休息会吧。” 杜志淳喝了口她递来的茶水，感觉劳动过后，刚才苦涩的茶，都甜了一点呢。他小口小口舒着气。 青灯说：“志淳你周末有没有时间？” 杜志淳“啊”地一声抬起头。 “我想请你到我家的裁缝店去看一看。” “裁缝店？” “我妈妈是做那个的，” “哦！”志淳恍然大悟。量身定做衣服吗？这个他倒是从来没有过，一直都是商店，按尺码买衣服穿。 “不要嫌弃呀。”青灯说，搔了搔眉毛。 又来了！杜志淳说：“我才不会呢。”他小声而警告地说，“我才不嫌弃呢。” “那你要过来啊。我给你写地址。我周末在那里帮忙，我们约在那里见面吧。” “好啊！”杜志淳答应说。 在纸上写字的青灯说：“那么就这么约好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周末，继续同志淳见面了，”她撕下来纸条，交给志淳，欢快说，眯眼一副开心样。 第8章 朋友 3 杜志淳同于青灯告别，青灯想出来送，被他拒绝了。“明早这样能走去学校吗？要我过来吗？”他一脸关切说。 青灯摇摇头。 “可是.......” “不用麻烦志淳了，“青灯眨眨眼，“我可以，明天应该会好一点。” 志淳便不再坚持了。 他出门时天下起了小雨。感觉这个总是泛着浓重湿气之地，忽然下起雨，也完全不觉得惊讶。他走出了小胡同口天才下起雨来，再回去借伞肯定不成，他跑向了一屋檐下，在转角口的屋檐下躲雨。 实在不行就冒雨回去。那时老爸肯定已经在家了，免不了要对他晚归家一顿说教。他该用什么借口应付呢？啊，对了，帮助小桃打扫卫生，这个主意怎么样？就说有高年级的学姐拜托他，一起创建校园环境，这种话杜子峰听着应不会生疑。 雨势反大不小，等了一会儿，杜志淳还是决定冒雨回家。这附近小店不知为何很早就 分卷阅读10 关门了，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给人阻塞交流、疏离冰冷的感受。 他把书包拿下来盖在头顶，给自己一二三鼓气，正欲冲出雨幕，从转角跑过来的男生跟他撞了个满怀。 “痛...痛痛......”他龇牙咧嘴，一瞧那人，却傻了。 他比他要再高一个头，身材瘦削，穿夏天的短袖装，露出四条长手长脚来。 他瞥了他一眼。 “原来你在这里啊。”停下来说着这话的男生，语气里实属听不出什么惊讶。 杜志淳结结巴巴道：“俞、俞骆平......” “想喝汽水了吗？”骆平说，索性停下来，站他跟前说。 “才不喝！”没由来的生气，杜志淳瞪起双眼。什么小辉的警告，他都甩一边，“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啊，”骆平往后看一眼，“诺，就是这个胡同里。” 杜志淳更愤愤：“你同青灯住一起？” “于青灯，”骆平说，“她全名，于青灯。” “你管我怎么叫！”杜志淳说，他很想噼里啪啦发泄一通，比如说些，你既然同传闻说的跟青灯那么要好，最该要你的时候去哪了？青灯崴了脚，你居然现在才回来，还好意思对他怎么叫人指手画脚的！ 大概是传闻把骆平和青灯关系太神化，他从心底里不服气。又或者是嫉妒，得知两人不仅关系好，还是住一起，一个胡同里长大的让他心生妒意。 他越想越生气，意难平，骆平扔了一把折叠型雨伞到他怀。“给你的，”骆平说。 杜志淳满脸通红，想拒绝。 俞骆平哈地一声笑了。“谢谢你送她回来，”他下巴指指后头，说，“下次你直接还她。我说完了，我走了。” 骆平也不招手，也不回头，瘦高的身体没入雨帘，跑得越发远了，渺小，在他眼里化成一个点，远去，消失。 骆平在附近闲逛，看时间差不多时回来。他正好与从裁缝店回来的娄惠肖撞上。他打算这样无视，从她身边擦过去，正在抱怨天气的娄惠肖，余光瞟见了他，“哎”一声拉住他手臂。 “骆平，”她说。 骆平才停下，转过头来。 “你爸回来你同他说一声，店里一匹布料不够了，让他帮忙进一些。就是我常跟他提起的，你跟他提一提，他就知道了。我今天一天找不着他，都快急死咯。” “你们晚上见面时不能谈？”骆平歪起脑袋。 “少来！”娄惠肖笑骂，“你跟你爸真一个德行。” 骆平笑，不反驳。 “我俩的事还没成呢，你们几个小孩不要乱说。总之你见着他了跟他提一提，记住没有？” “晓得了，”骆平说，拐进了里数第二间屋。门没锁，他一撞就进去了，随即门被重重的甩上了。 娄惠肖站在第三间屋子的侧口，一边抖伞上的雨，一边皱着脸，“这么大雨，真是遭罪。鞋袜都湿了，真够难受的。” 她进屋时，屋内一片漆黑，空气漫着一股药膏味。她进了屋，摸索地在门口的墙上开了灯，“没人么？怎么都不开灯的？” 她一开灯，沙发上直愣愣坐着的瘦削背影便浮现了出来。 “喝！”娄惠肖被吓到，脱鞋的动作一顿，骂说，“像个幽灵一样坐在沙发上干什么？” 青灯从沙发上转过头来，“妈妈，”她喊。 “干嘛？”娄惠肖忙着脱鞋，忙着脱袜。她的残妆经雨水一冲后惨不忍睹，这是她最在意的地方，她需要赶紧去补个妆，然后换身新衣服，最好是那身宝蓝的旗袍，能凸显身材。 “周末我要带一个同学去店里，”青灯说。 娄惠肖的动作这才停下。“什么同学？” 青灯并不正面答，“他可能会订衣服。” 娄惠肖把鞋子一扔，赤着脚，跑到她跟前来。“你是说真的？他愿意订几套？是他爸妈带他来？”她蹲下来，跪在她面前，双手扶住青灯肩，热切希冀问。 “不是的，就他一个人。”青灯面无表情说。 娄惠肖失望了：“那有什么用？他一小孩能有什么钱买衣服？” “反正他就是要来，”青灯说，站起来，“妈妈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带同学去店里吗？这我就带来了。” “我上楼了，”她走向了楼梯，娄惠肖蹲在沙发前，维持那个姿势有好一阵，娄惠肖才转过背，冲着楼梯喊了声。 “没办法嘛。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全靠这家裁缝店过活？我吃了多少苦你也看到了。你长得漂亮，带几个小男生来店里不是难事吧？喂，青灯！” “我上楼了，”青灯重复说，上楼的声音吧嗒吧嗒响。她走路很平稳，一点都没有崴脚的迹象。她望向下面时，娄惠肖还是蹲在那，没起来，好像想着什么。青灯把门阖上了。 杜志淳回到家是快六点事了。他一进门，便嚷嚷着“我要洗个热水澡，太冷了，太冷了！”地直奔向卫 分卷阅读11 生间。 杜子峰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正好听到砰地一声关门声。紧接着，厨房的热水器被打开了。他站着好一会儿，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他摸摸后脑勺，走到卫生间门口，隔着门问说， “你放学后去哪了啊？这么迟回来。” “这个等下吃饭说，让我先爽爽......啊，热，舒服。”里面传来含混声。 杜子峰无可奈何。“快点洗啊，饭快跳了。” “知道了知道了，”里面继续说。 第9章 朋友 4 吃饭时，杜子峰问起他放学后做的事。杜志淳挑了一块鲜嫩肥美的鱼肉，夹在筷子里，他把早想好的回答说：“六年级有个学姐，拜托我帮忙给她打扫卫生，我想着回家也没事干，就留下帮她搞卫生了。” 杜子峰倒是疑心，“六年级？你有认识的？” 毕竟他杜志淳才转学来这半年多。 杜志淳点头说，“之前我打扫包干区，她是检查小组的，我们就认识了。想着一起搞校园卫生，也不是件坏事嘛。” 杜子峰一听，这倒是，挑了挑眉，“你这小子，越来越有公益心了嘛。” 杜志淳嘿嘿笑，脸埋进碗里扒饭吃。自己确实越来越蛮厉害了，撒谎脸不红也不带打草稿的，他心想。 饭后杜志淳做伸展运动，杜子峰戴了眼镜在沙发边看晚报，杜志淳想起来便问说：“你周六下午是要出去干什么来着，老爸？” “学校的计算机教室，我要去同负责人说一说，一直得不到开展，这总不行，”杜子峰头也不抬说，“应该尽早把计算机课程拓入学校了。总这么下去，只会越来越和外面的教育脱节，那可不行。” 杜志淳点点头，他赞同老爸的，不过也知，老爸可不管他赞不赞同的，他个小孩的意见几同忽略不计。 “志淳，”杜子峰忽然开口。 “干嘛？” 杜子峰从报里抬起头来：“我虽一直不干涉你交友。但我也得提醒提醒你，交朋友前，要先擦亮了眼睛，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勿以成绩妄定友，这不假。但人品还是相当重要的。” 杜志淳做完伸展运动，往旁边松软灰色的大沙发一摊，“知道了，我哪那么傻，”他摸着饭后圆滚滚肚皮，“对方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么？再说了，都小孩而已，有啥可较真的。” “哼，你不就这么傻么，去个鹿岛旅游区，明明有指路牌也能走错了，”杜子峰抖了抖报，重新投入了精神进报里。 他订的是岚江晚报。岚江是凫北市的母亲河，离三里街也不远，所以能订到。晚报里着重提到了近来，学生之间的犯罪率日益升高，久居不下的高犯罪率，甚至不输成年人，这在社会间掀起舆论浪潮，使人们不禁思考，现下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 杜子峰想到，他校寒假也刚出一场性质恶劣的行窃案。校方一开始打算将它压下来，以免外露。然而他力排众议，说服了学校的其他领导，对于学校的丑事，他们不能压下草草了之，而是要重视，通报全校，不仅是自我反省，与警方更好地合作，更是给行窃、或有这方面意图的学生一个警鸣：这是不可取的，这是绝对恶劣的行为，这需要受到惩罚。 他同时开设了监督奖励案，是想调动更多学生的积极性，树立一个人人身处社会，对恶劣行为严惩不怠、责无旁贷的形象。 他继续看下去。晚报的记者还专门请来了社会学家、心理学家，多方面综合分析、评述青少年犯罪率持续升高的原因，和这一现象的共同点。 调查发现，一小部分此类学生的原因源于学校和社会。调查指出，当今经济高速发展的社会，人民教育跟不上脚步，就容易使人性格、人格方面产生病态，自我否定和过度骄矜两种情感作祟，得不到平衡，尤此学生易饱受折磨，又得不到倾诉，容易走上反社会道路。 没错，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下，公民的教育实际远远不能与之匹配。因此教育实则是当下一大问题，教育绝对是当下必须解决、刻不容缓的棘手难题。 杜子峰赞同，尤其是他们小学，在学业并非那么繁忙之际，负责培养学生的性格、人品、正确的价值观，其实才是首当其冲。 他继续看下去： 绝大多数的犯罪学生，出生于家庭破裂、缺少关爱的环境中。家长的行为很大地决定了学生性格发展的倾向性，可能是日复一日的责难、辱骂、殴打，甚至是强迫学生去做某事，所产生的逆反心理，让学生走上性格偏激、人格极端的道路。 杜子峰触动地扬起头，“志淳，”他喊。 “又干嘛？”倒在沙发里看书的杜志淳说。 他这姿势对眼睛不好，杜子峰说了好多回，仍尤无效，说多了还得被他用“你自己都戴眼镜”的这种话反将一军。这小鬼头。 “虽然我和你妈离婚了，但我们绝对都是爱你的，这你要知道，没有一个父母是不爱他孩子的。我和你妈也是一样，我们的分离 分卷阅读12 是彼此性格不合的问题，但对你，我们一直有等同浓厚的爱。” 杜志淳书本差点掉地上了。“杜老头，你今天怎么忽然这么煽情，这还是你吗？” 杜子峰无视他的话。“你妈过几天有个新书发表会，怎么样，一起过去捧捧场？” “哟吼！”杜志淳扔掉书，一下跳到杜子峰面前，“你跟我妈说了没？” “还没，” “想给她搞个惊喜啊？”杜志淳笑睨道。 “我打算今晚给她报个信，这不，先跟你商量好了。别到时你不肯了，我一个人过去，又被你妈笑话我爷俩感情处不好。” “行啊，我怎么不同意？又可以进市区了，太棒了！”开心得杜志淳想在沙发上连翻几个滚，“这地方很多东西都买不到。像是什么碎片啦，英雄手办啦.......” 杜志淳想到于青灯和俞骆平，莫名地。他停下来，重新到杜子峰身边，见他不理睬，就用手去摘眼镜，弄得杜子峰不得不再把精力从报纸抽出来。 “老爸，借我一点钱，”杜志淳说。 “干什么用的？” “我以前小学有个同学快过生日了，我这才想起来。我俩之前关系还不错，生日时也一直互送的。他生日到了，我不买点礼物寄过去，说不通啊。不能因距离，就忽视了这段友谊，是吧？这还是您教我的呢，” 杜子峰一听倒不怀疑。手掏衬衣内皮夹，边问，“这倒是。多少？” “两三百吧，”杜志淳嘟哝，眼神飘忽。 杜子峰这才动作停了下。“两三百？我感觉不行，小孩子之间哪有那么贵的礼物？”他皱眉说。 杜志淳急忙说：“那是你不晓得。我以前那个国际班，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光是吃顿饭就上百起了，送件几十块的多寒酸，人家也一定觉得我不够诚意。” 第10章 朋友 5 “理倒是这么个理，”他以前念大学，导师过生日，其他几个导师手底下的同学，都赶着送最贵最好的。偏生他当时一穷酸书呆子，什么也不送，后果怎么样当然就不必说了。只能说人情这东西，虽复杂，但不得不处。 他一边从皮夹里掏出三张红钞，一边感慨，“这么小的年纪，都不得不处理这种事了，可不是件好事啊。” 杜志淳伸手抓，眼见抓着了，杜子峰把手一转，挡在他跟前。“我可得说好了，不许用来其他地方。” “我知道，知道，”杜志淳踮起脚，一把夺了过，没怎么费力。望着手里真实触感，他才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攀比也不是件好事情啊。”杜子峰还在旁边说。 “是啊！真不是件好事，”杜志淳将红钞揣进了兜，附和说。 周末杜志淳一早起床，连他爸都感到奇怪，他儿子今日是错心还是怎样，以往周末的杜志淳，不睡到日上三竿便绝不起床。 杜子峰问起，杜志淳便说：“我要给我那同学去选礼物。” “要不要我送你？” 杜志淳赶紧拒绝：“别别别，我一个人就行。好歹来半年多了，这地我还不熟啊？” 杜子峰细瞅他儿子，心想今日怎地如此错心？ 杜志淳嘿嘿一笑，“我怎么也这么大了，总让你接接送送真不好。我要独立自主，好了，我走了。”他贲发手臂少得可怜的肌肉，马上收回手来，穿好运动鞋便开开心心溜下楼去了。 他这个小机灵鬼头，在杜子峰面前说话是越来越滴水不漏，无缝可挑。 照青灯留他的纸条地址找，杜志淳一路问，朝她家那个方向走。途经胡同口，不用拐进，继续直行。再前面的一条街，看样子是老式的商业街。三里街的几家老牌店面都聚在这，拐道口还有卖油条大饼的早餐店。 他没吃早饭，想在这解决，到小推车前，指着冒热气的车面说：“小笼包还有没有？” 车后是个黑皮肤女人，闻言赶紧说：“有的，有的是。” 杜志淳坐了下来，点了一份小笼，一碗豆腐花，加葱加酱油的。他掰了一次性筷子，用醋蘸了后，边滋溜滋溜淌着烫吃，边四处观察。 这个转角视野不错，两道店面看得清清楚楚，什么童装店、熟食店、还有卖衣场的大甩卖啦，专赚附近住的小孩钱的小店啦。 偏离阳光，店面上又是不少居民，这喧嚣杂闹，阳光稀暗，显得阴冷潮湿，居民楼的墙壁上侧是掉漆的灰，下面则是长久被熏烤的黑。 吃完找钱时的杜志淳，一双眼仍往四处转，滴溜滴溜，又大又圆。他五年级的身材又瘦又小，即使穿同龄的白休闲衫和黑中裤，也显得瘦小。 他终于是找到了青灯口里的裁缝店，在一家水果店旁边。水果店水果摆到了屋外，遮掉旁边裁缝店摆门口的招牌。有个穿宝蓝旗袍的女人正从店内走出，同水果店的老板说着话，细长两条柳眉高高挑了起。她隔得远，听不清，但不想，也知她是埋怨着他们水果店“手伸太长”，挡着她裁缝店生 分卷阅读13 意。 水果店大汉把手伸向旗袍女人丰满臀部时，一个头发到脖子的女孩走了出来。周末的青灯放下了在学校梳着的头发，穿着简单干净的白布料，灰蓝色的紧身中裤下小腿纤细白皙。 她怎么看，都与这里吵架还架、喧嚣杂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知怎地，他便生起，她不属于这里，与生俱来便该离开，到更广阔天地去的念头。 从这出发，穿过街，杜志淳加快了脚步，往那家裁缝店走去。五年级的瘦小个，在清晨的闹市里不被注意，三下两下，溜进人群里便如鱼下水，滑溜溜见不着人影了。等再冒出头来，他把手往背对的青灯肩上轻轻一拍。 于青灯一转头，瞧是他，脸上露出了惊讶之情。杜志淳赶忙挥着手，就差没自报姓名，青灯了然，抿嘴笑道：“志淳，” 原来还没忘，真是太好了，杜志淳松了一大口气。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说着这样的话，青灯对那宝蓝色的旗袍女人喊了声，“妈妈，我同学来了。” 旗袍女人转过头来。志淳看得清晰了，她很漂亮，身材也好，但细看，就是浓妆艳抹也遮不了她脸上的岁月痕迹。反倒这些花花绿绿、明艳耀眼的梳扮妆容，颇像嘲笑着她嘴角额头的粉也盖不住的皱纹。 女人脸上浮起了惊讶之笑，袅袅婷婷往他们这走来，她身后的大汉悻悻然收回了手，扭头继续做生意，并招手挥着底下员工，把伸到她家裁缝店的水果摊位往里收着挪一挪。 “这是哪位呀？”她居高临下，用眼神瞟志淳，叉着腰。 “我跟你说过的。志淳，杜志淳。我们学校的学生，今天他来店里逛一逛。” 娄惠肖弯下身子来：“你姓杜嘛？”她食指点着下巴，对他说，若有所思样。 好浓的香水味，鼻子要掉了。他想，“嗯，阿姨，我姓杜。”他回答，垂着脑袋，老实巴交。 “你们学校新来的校长，我记得也姓杜哟。”她这话问向了一旁的青灯，一手拍着后脑，反应过来说。 “志淳是校长的儿子。”青灯补充说，迟疑了一下，像是不敢确认，又向他确认，“是吗？志淳。” 杜志淳生活中本不是爱夸耀老爸校长的人。一面，他之前在国际小学的人同学家长，个个名声地位不俗，他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另一面，他不认为在三里街的同学面前多谈此事是好事。杜子峰时常教育他，勿以居高临下姿态对人，他所得的一切，是父辈带来的，而本身他同三里街的穷苦孩子都是平等的。没有杜子峰，他杜志淳生活的也是三里街的样子。 何况对面是家长，他总觉着，说出自己老爸是校长这话后，会使自己陷入一个困扰的境地。 但青灯这样确认，他没得回避，只好点点头说：“是的，阿姨。” 娄惠肖的表情立刻变了。 果然如此，杜志淳想。 娄惠肖以一副之前完全没有的热情，一下子拉起他的手，挤掉青灯，说：“那快进来吧，小淳，这么叫你行不行？来，到里面来，来看看衣服，我可是成人小孩的都能够做。” 第11章 家庭 1 娄惠肖把志淳领进店里，给他介绍各种布匹衣料。杜志淳对这些不懂，云里雾里，而一边的青灯则悄悄提示他，不用太过在意，他顿时安心了下来。 “别看我这店面小，可是高等货我也是能做来的哦。” 休息时，趁娄惠肖走柜台后喝水，旁边有架缝纫机，青灯悄然到他身旁来，小声歉意说。 “真对不起。我没想妈妈会直接让你定衣服。” 杜志淳想，他也没想到。事先留的一手钱，原想是来充场面的，以免自己拿不出时太过尴尬。现在看，这钱是不得不花出去了，好在自己早有准备，否则确实要丢大脸了。 他赶紧说，并摇头：“这不碍事。我刚好家里也缺衣服穿。” “我妈妈一直就这样。早知道今天我就不邀你来店里了，害你还得破费。” 说着青灯流露愧疚的姿态。杜志淳想，这怎么是你的错呢，你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说回来，青灯真是个好姑娘，周末时还得待这种地方，待在母亲的店里帮忙。 他环视整个裁缝店，店面不大，格局也不大，假模特身上挂着布匹衣料，柜台后的娄惠肖拿了皮尺，已走来要给他量尺寸。 “把手伸开来，”她说。 杜志淳乖乖撑开了手，那皮尺从他的腋下穿过，娄惠肖弯下腰来量。他年龄小，身材矮，她需这么做。她的香味一阵阵钻进他鼻里，痒得志淳直想喷嚏。 “为什么你要来三里街读书呀？”他想时，娄惠肖轻声问说。 杜志淳老实说：“我爸爸想把我亲自带在身旁教育。” “你妈妈呢？”注意到重点，娄惠肖很快揪住紧追不舍道。 “他们离婚了。” “哦，有多久？” 门外走进了其他的客人，而一直靠在桌边看 分卷阅读14 着他俩的于青灯，到了她，她转身就往门外迎。像已是做过几百遍。 杜志淳咽咽口水，慌的。“有几年了。”他收回眼神，见娄惠肖身子挨得近，那镂空的胸部将俩半个圆润的球露了出来。 “怎么不再婚呀？” “他说一直没看对眼的。” “哦，真巧，我也单身好久了。”娄惠肖笑道，她声音轻柔娇媚，有很重的三里街口音，掺杂在一句土话，一句普通话的音里，像矫揉造作的面团。 他忽然鬼使神差想到。杜志淳想，青灯的妈妈爱穿旗袍，是不是专门为了给客人量身时，将身材显露，故意来给客人看？ 他这个年纪对这些事并不敏感，所以这时想这些，多带了点冷嘲热讽的意味。他觉得靠姿色吸引客人，并不是件好事，要么就踏踏实实地提高做衣质量和能力。 不过所谓站着生，站着死，骨子里的傲气，他没经历过穷困的人有，以同样标准要求这些三里街人，就未免太站着说话腰不疼了。 “你爸爸今天怎么不来呀？”她又问。 “他有事要出门。” 杜志淳发觉，娄惠肖其实弄错了一个顺序因果。他来这受的青灯邀请，是来同青灯玩耍的，但娄惠肖表现的，好像他专门前来定衣服。然而他其实一早的目的并非如此。 “下次把他也带来吧。我能给你们父子俩一人做一件。” 娄惠肖说，杜志淳犯了难，他爸爸不大穿定制的衣服，但对面是青灯妈妈，不管怎说，他都想留下好印象，便是点点头。娄惠肖眯起眼，满意地笑了起来，点点头，转身拐进了她那个台后面记数据。 青灯招呼了那名客人在一边的凳子上等候，裁缝店在换衣服和外面地间有个古式老旧的屏风，而她从里头出来时，杜志淳快溜了上去。 一见是他，原本板着脸有些严肃的青灯，顿时笑了起来，“真是难为你了，”他们靠在屏风旁的阴影里说话。 “等下你一定要注意，我妈妈越是夸赞的布料，你越不要订。她就喜欢对面是小孩，什么都不懂，好糊弄。” 杜志淳小鸡啄米地点点头，话又说回来，他道：“但她要我下次带我爸爸也来呢。” “是吗？”青灯眼里没惊讶，“这真少见。杜校长来了后，她就没办法再继续宰你了。” 杜志淳咽了口口水，紧张。“我今天和我爸爸说，是来挑礼物的。要让他知道，我来买衣服，非先宰了我不可。” 青灯聪慧心质，马上领悟他话中之意。 “你不要带他来。否则我妈妈能把他扒得衣服都不剩，骨头也不留，吸得他身上血干水枯为止。” 杜志淳一愣，一惊，青灯那些话，简直不像在描述她的亲生母亲，倒是有同，什么对立面的仇人般，有深仇大恨的苦怨。 但是青灯又转头来说：“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对吧，志淳？” 她的话让杜志淳没法接。 “不用顾虑我。母女是母女，事实是事实。客观事实是，我妈妈就是个爱攀附有钱人的人。” 杜志淳正思索，该附和着她呢，还是不要回应，说不准青灯是试探他。世上哪有一个女儿，会那么说拉扯她长大的母亲呢？ “不过，”青灯缩着脖颈，脸庞闪过狡黠，她补充说，“这都是我爸爸去世后的事了。这世上谁会不爱钱呢，对吧？” 她这话又像为在她妈妈辩解。 青灯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杜志淳想，他真搞不懂。而屋外走进了另一个男人，他放声扯了一嗓子，屋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惠肖，你跟我说的那批布啊，要暂时晚两天到。最近那批发商手头急，有其他的店面要，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正给原先进来的那人量着尺寸的娄惠肖，猛然起身，“哪有这种事的！”她瞪圆了眼睛道。 那个粗犷大汉径直走到那柜台前，拿起娄惠肖的水杯，咕噜咕噜便仰头喝，娄惠肖已到他身旁来，大汉放了杯子，抹嘴说： “最近批发商手头的日子也都不好过，体谅体谅，要是货空着就等两天，和客人说一说。” “真讨厌，我正打算用来做双面羊绒的。”她埋怨说，“凭什么要我委屈。你怎么不给我说说情？” 大汉嘿嘿笑道：“你这小破店，能有什么客人。” 娄惠肖一听，揽着杜志淳的肩膀，把他按到他面前来。 “我就是要给他做的。这下可好，你要我怎么同他解释？” 那大汉的眼睛警惕往志淳身上扫。那对浑浊的眼白，应该说眼黄更合适，就像任何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一样，蒙着岁月的风尘。但志淳心猜，他应该正值壮龄才是。 第12章 家庭 2 杜志淳擦着汗道：“我不碍事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他摆着手说，观察那两人，自己在跟头，个头渺小得几乎不值一提。 大汉指着他问她说：“怎么这么小的孩子也来啦？” 分卷阅读15 娄惠肖已到了柜台后，挨着台面算账，她闻言，下巴指指门口送客人出门的青灯，“她带来的。” 大汉一听便说：“青灯真是能干啊。” 娄惠肖冷哼了一声。“能干？能干就不要我每个月催死催活地催，才肯干一点事了。” 咦？杜志淳望向的青灯，正在搬屋外面，这大汉卡车里的其他布料。他出了门跑到青灯身边，青灯仔仔细细地审核货物清单，个头不够，就站在搬来的小凳上。 这样的青灯，怎么她妈妈还要说她不能干？ 杜志淳实在搞不懂。 于青灯发现了他，“量好了么？”她问。 杜志淳点点头。 他是觉得，再待在里面，待在那俩人之间不大好，感觉奇怪，极怪。 仿佛看穿了他，青灯笑了起来，跳下凳子，她把本子放在卡车的沿旁边，她把手指竖起在嘴唇边，那副神神秘秘的姿态，杜志淳也不禁好奇，把上身前倾，耳朵竖起凑了去听。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男人和我妈妈好亲密，” 她一说，杜志淳再往店里看，见到那个肤色黝黑的大汉，手搭在了娄惠肖腰间，一副亲密无间的样。 他点点头，咽口唾沫，像要发现什么大秘密的，紧张起来。 “他呀，是骆平的爸爸。” 于青灯说，然后来看他，观察他反应，挑起一根眉毛来。 “骆平。俞骆平。”怕他无法将人同姓名对号入座，于青灯补充说，杜志淳一点头，她就咯咯笑起来，像什么大秘密，让他们掘得了，使青灯不得不捂嘴偷笑说。 “我妈妈啊，和骆平的爸爸，是情人关系，情人哦。”她说，一副轻蔑样，然后歪起脑袋，再重新看那清单本，杜志淳惊讶地发现，青灯那些什么开心也好、不屑也好的情绪，统统一下都消失了。就像刚才那个像偷吃了大人糖果的孩子的青灯，根本就没出现过一样。 但是里面的娄惠肖在叫，让青灯进去。多半是叫志淳的，但不好意思，才让青灯催促罢了。青灯小声说：“你不要在妈妈面前说她和俞叔叔怎么怎么样哦。” 为什么？志淳一惑，马上反应回来。之前还在打他爸爸主意的女人，能因摊位逾界就让水果店男人摸臀又摸身体的女人，哪里能高兴别人把她同一个男人绑一起。那就跟宣告，她良家妇女似的。 “但是俞叔叔很喜欢和别人这样说。”青灯又补充，“妈妈越是讨厌，俞叔叔越爱说。” “真奇怪。” 青灯点点头，笑道：“有时这并非一种喜欢，而是炫耀欲在作祟。一个漂亮的女人，归他所有，宣告全天下，想必他内心极其满足吧？” 志淳一愣，“我倒是看不懂......” “你当然不懂。你才几岁呀？”说着这话的青灯跑进了店里，志淳也只好，赶紧尾随其后。他心里倒是纠结，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啊，青灯。 娄惠肖算好做完衣服的日子，志淳一问，她报了日期就说：“你不必特意过来，” 志淳茫然：“那我怎么拿呢？”难不成送学校里？那可千万别—— “你家在哪里呀？我给你送去。” 不等志淳回话，旁边青灯开口说：“可是那天志淳的爸爸是要出门的，家里会没有人。志淳，对不对？” 这时的店里没多少人了，大概临近中午，都吃饭的吃饭去。俞孟龙这时已走了，开着大卡车，他的作息和一般人都不太相同。他得下午两点左右才能稍稍休息吃午饭。 青灯的话听得志淳越发迷茫。他暗地掰手指头，算他老爸那天有什么事。 一旁娄惠肖先唉声叹气：“哎呀，是真的吗？那就太遗憾了。” 志淳一抬头，青灯撑在柜台后，白皙的脸庞，朝他狡黠聪慧地眨眼。 志淳马上领悟：“没错，没错，那天是个周六，对吧？我爸正好要出门，谈中心小学机房拓入的事。” 娄惠肖食指点下巴，“那我就后几天去。” “上学的日子里，爸爸通常是不回家的。” 这么一说，娄惠肖泄了劲，像是终于接受，这个限定事实，无可奈何叹气起来：“那就没有办法了。” “您可以放在我家门口的邮箱里，包进袋子里就行。我家的邮箱很大，我想面积够的。” 志淳边说，边在娄惠肖推来的硬纸上写下自家的地址。 “那我就不跑一趟了，找个人代替代替。就那街里头瘦不拉几跟猴一样的......”娄惠肖撑着下巴，自言自语起来，一脸无精打采样。 他写着字，一板一眼，在卡片上写倒是不顺畅。青灯头朝他这靠来，显然有话说，志淳赶紧竖起耳朵。 “志淳住的是独立公寓吗，门前有邮箱什么的？” 杜志淳摇摇头：“是多人公寓。我家在三层，门前的邮箱是铁绿的，嵌套在墙边。” 倒是在凫北市，他们曾经住的是独立排屋。 青灯一脸好奇 分卷阅读16 样，使志淳不由思考起来，难道青灯要来家里吗，那他绝对欢迎的。 青灯却问：“那是每层每户都有吗？” 他出神了会儿，思维没跟上，这时只傻傻看着她，于是青灯又重复加了一句说。 “我指的，是那个邮箱。” “噢，对，对。”杜志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每层每户能有，本身是公寓自带的，虽是二手房，但已经不错了。 “那么，是什么东西都能放里面吗？”青灯又问。 “当然啦。” “一件衣服能放的，面积果然很大吧？” “早晨的牛奶，平常的信件，还有报纸期刊什么的，都能够放哦。” 于青灯托起腮来向往道：“真好呢，这些东西。” 当时杜志淳不懂，觉得这些生活气十足的东西，每天都在发生，没什么好羡慕向往的。直到周末里，他一如往常，出门先去拿订的新鲜早餐奶。 直接拆开嗦在嘴里，他忽然想起昨日青灯那神态那语气。 他往邮箱里找早晨的报纸，老爸吃过早餐后要看，往里扒拉时，报纸发出哗啦啦声音，无比使人安心。他这才体会到，青灯说的那种“真好”是什么。 第13章 家庭 3 一层对户住着两家人，楼梯往上对着是他家，所以隔壁邻居太太买菜上楼时，杜志淳总习惯性往旁边让一让，即使他地身材并没有高大到让这条路狭窄到连两个人都过不了。 他一如往常打招呼：“您好呀！今天也好早。” 太太也开心应声，往邮箱里一摸，惊诧叫起来：“怎么我早上的早餐奶还没到呢？” 志淳听了也好奇，“怎么会？我的已经有了。”他抬过头去看，确实涂着绿漆的邮箱里，除了几张单薄垫着遮灰尘的报纸，就空无一物了。 “肯定是忘了吧？真讨厌，我一定要打电话去好好投诉一番。” 这话志淳听了就算算。自己的没有丢，他还是相当事不关己的。只不过如果这个点他没喝到早餐奶，而隔壁有，他也会怒气冲冲打电话兴师问罪就是了。 他接下来几天，有些发愁的是那柄雨伞。俞骆平给他的，却说了句很怪的话。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底下九十度笔直的大树和花园，回想骆平的最后那句话。 “你给她就好了。” 那个她毋庸置疑指青灯。 给青灯吗？但明明是他本人的伞，为什么要说，去给青灯的话。是转由青灯的手，再还给他也没关系的态度吗？奇怪，他怎么一副你“你大可随意接近，我毫不在意”的模样呢。明明身边有个像青灯这么漂亮的青梅，他一点也不心动，反而觉得其他男孩接近也没所谓的样子吗？ 第二声午餐铃响起来，教室里陆陆续续走进了一些人。其中就有大声讨论着这周最好玩的电子游戏的小户和小辉。在志淳转来一并把线上游戏的风靡热度带来后，这里男孩子们的玩法终于有了突破性改变，而不单只是以往的堆泥巴。 电子游戏在小店里能买到，但很贵，而且志淳玩过一次，一玩就觉察是伪劣的，他就没再玩过。 然而就算伪劣品，也足以让小辉在孩子们间树立起大王的形象。这时，正好多人围在他旁边要他讲游戏内容，小辉洋洋得意。 看到小辉，杜志淳就想起来，那天他放学跟上来警告他的话。 不要太靠近于青灯。她身边的骆平一点都不好惹。 他当时的意思绝对是这样没错。 按现在思维回看，传闻如此，对骆平和青灯的关系描述正确，甚至没有扒出两个是只隔几步的邻居关系，间接说明，骆平和青灯间的关系，比传闻应该更亲密。 既然如此，问题又兜兜转转到他已再三确认却依然不自信的话题上来。 骆平到底为什么要他把雨伞还给青灯，而不直接是他？ 是觉得他们二人关系不熟吗？ 然而平心论，他同青灯也只能称得上聊得来程度而已。 他直接去找骆平归还雨伞也并非不可。而骆平偏偏要把他往青灯边推，他一点也不觉得，那眼睛黑不溜秋、比他还大一岁的男生是觉得他和青灯配。不过有意增加他和青灯的见面谈话机会，这似乎倒是真的。 想着，志淳眼神瞟往了窗外，对面建筑层的五楼，玻璃窗干净明亮得反光。能露出给他看的只有窗边坐着的一列人头，还都只是半个的。 他不禁想，现在的青灯和骆平，这两人在干什么呢...... 他接连几天未主动去找，而他俩自然也没有主动来找他，志淳原先抓在手里的“麻烦物什”雨伞，这时候倒成了一个借口。实在熬不住了，他一放学就在校门口等。 他想，学生进出都靠这，总能等到。 然而每隔五分钟的终末声也响起了，进出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终究没人影。他要放弃时，有个人影发现了他，是小桃。 小桃朝他走过来，“等 分卷阅读17 什么呢？”她问。 “唔......”心觉说出来难为情，志淳搔了搔后脑，支支吾吾。 小桃一副看穿样：“找青灯吗？” “她在哪？”志淳马上问，“走了吗？” “今天她值日，所以还在学校呢。” 志淳恍然大悟，转身要去往校内走，感到小桃站背后，悠悠瞅着他。他一转身，她果然如此，两手叉腰，相当神气十足。 “骆平。俞骆平......你知道在哪么？”志淳指腹刮了刮嘴唇。 “咦，”小桃发出怪叫声，之后回答说，“应该还没走吧。没什么事，他俩总是一起走的。我也没看他出来就是了。” “谢谢，”志淳撂下这话，掉头匆匆进了校。在空旷的学校教学楼间，疲于奔跑，他偶尔停下走两步，擦着脸上的汗，心想自己这运动细胞是真不行。 他要到青灯她的教室去看一看，短柄的雨伞插在他书包放水杯的网状口里。 六年三班的灯还亮着，门也没关，他爬上了楼梯往后门钻进，轻而易举，但是教室内一个人都没有。 站在空旷明亮的教室背后，志淳感到一股浓厚的冲动。他曾认为，与青灯的接近是件危险的事！仔细回想，小桃也好，骆平也好，哪一个不是赶着鸭子上架般地把他赶往青灯身旁。说来他这，竟然还是从骆平身上作为突破口的。如果当真他俩如同传闻的那样形影不离，骆平怎么会让他有一次又一次单独靠近青灯的机会？太怪了，实在太怪了！更不该让他把雨伞去还给青灯，他就是从雨伞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教室外传来了三言两语的耳语，杜志淳左望右望，发现没地方能躲，实在不行就只能钻桌子下去，但那显得他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不如大大方方见人，这么想的志淳，迎来了从后门走进的第一个人，青灯。然后第二个人，她身后的骆平。 “志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青灯手上拿着书，感觉是去了什么地方，然后跑过来问。 杜志淳撇了撇头，很不自然小声说：“小桃和我讲，你们在打扫卫生......” 青灯把书一递，骆平就很自然地接过，看都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擦了过，一屁股在他前排的位置坐下。 志淳看着他身影，心里犯嘀咕的是：这么高的个子，坐这么前头。 青灯走过来说：“噢，是的。我们是留下来值日的一批。但你现在也看到了，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我们两个。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还雨伞，”志淳说，留心前排骆平的背影，不过骆平无动于衷。 青灯看到那把从他书包拿下来的雨伞，顿时明白地点点头：“谢谢你，你不说我都忘了。” 第14章 家庭 4 志淳又感到奇怪。青灯为什么说这话？意思就像，她一早知他会还雨伞。是骆平和她说的吗？这两人真奇怪，为什么要兜这么一大圈子，非得让他通过青灯的手，再转交给骆平不可。 大概青灯也感觉他的疑心，然而对他的怀疑，青灯的选择是无视，她板起脸来的样子真可怕，就像自动开关的面具。明明是一张脸，一个表情，但她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她很冷地说了声：“打扫完后我们去了图书室。” “噢......”放学后确实有些老师会到图书室里去借书，图书室的图书员因此下班总要晚一点，大概到五点左右。 看样子骆平也去了，青灯没有解释，大概觉得没有同他解释的必要，说着“天色不早了，志淳要快一点回家”的话，到骆平旁边的位置坐了下。 志淳观察着她脚踝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严重的扭伤，但现在，一切像时过境迁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片白色的区域，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找寻不到一点受伤的踪迹。 他是说......青灯扭伤后恢复的速度真是蛮快的。仔细想一想，除了他送她回去那晚，之后的见面，青灯的脚如同从没受过伤一般的生龙活虎。 这两人的窃窃私语将志淳拉回了现实。她们在谈书的什么内容，大概是青灯刚手里拿的那本，谈完后青灯把头靠在骆平的肩膀上，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如同彻底交融一般，再恶俗一点，有岁月静好的感觉。 青灯的表情是惆怅苦闷的，这在志淳之前没有见过。而她靠在骆平的肩膀边，眼睛却像放空一般，无悲亦无喜。如一汪死水，没有浮力，但相当沉静。 他们靠在那里，就好像完全把他无视了，这让志淳感觉，再不做点什么，他们两人会永远这样无视他。 是因为他对青灯的接近有所怀疑吗，小孩的感情总是敏感，那么容易知晓对方想什么。志淳感到愧疚起来。他不应该去怀疑青灯的，现在青灯的模样，就好像说着：你怀疑我，我也不争辩。以后大家都不要再见面的信号。 若再不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恐怕他之后再也见不着青灯了。这感情深刻地在他心底盘旋而上，志淳冲口而出：“带...带 分卷阅读18 上我，一起去！好不好！” 前排的那两人不约而同转过了头来。无论骆平或青灯，脸上表情都像在看一个十足的笨蛋。 是笨蛋就笨蛋吧！ 志淳豁出去了说：“图书室。什么时间你们去那呢？那我也带上吧，我....我其实相当爱看书的，”他搔了搔下巴，“反正放学后一直很无聊，如果能去图书室的话......” 青灯打断说：“志淳，” “嗯.....啊，咦？” “你没有生病发烧什么吧？”她笑了起来。 “一点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旁边骆平也加说道。 那两人的视线一起齐齐汇过来，那种感受相当奇妙，难受又受用，大抵就那么回事。 志淳咽下一大口唾沫，说： “我是认真的。我是认真想跟你们做朋友，”小学生而已，背后能有什么动机，把人心想得那么险恶的他，反而是不正常那个吧。“这几天我就感觉到了。认识了你们以后，想不去关注你们的事情，实在太困难了！” 最后一句是真话。骆平和青灯都一样，他哪一个都忍不住去关注。明明一开始，他受吸引的是青灯，但两个的名字似乎生来粘在一起，他只要一想其中一个，另一个就磁铁一般紧紧吸着也蹦了出来，一点也赶不跑。 所以自然而然中，他把“你”说成了“你们”，这点取悦了这两个六年级生，回味着他说的“你们”，仿佛觉得是个多么了不起的词。 “好，我们，”青灯率先站起来，跟着骆平也起身，两人往他方向走，边走一边说，“志淳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那就加进来吧，一直两个人的话，也是会无聊的。”她歪头询问骆平。 “图书室，那你有图书卡吗？”骆平询问他说。 志淳连忙点头说：“这我当然有。”早一入学时他就办了，有五十元的押金，毕业时会还回来。 只不过学校图书室规模略小，加上老师不重视，学生里几乎没几个知道还有图书室的存在。他也是从老爸那里听来。一想，青灯骆平两人知道的真是多，比他想的恐怕还要乘上几个倍数。 一听他有图书卡，骆平露出坏坏意味不明的笑来：“真是个好孩子，是乖学生。” 他怎么也搞不懂，区区一张图书卡而已，怎么和那些扯上关系。但骆平和青灯没有解释。一个抓住他的手臂，一个握住了他的手，那种姿势好像被绑架！志淳心嚎。 “每周三和五，傍晚放学后。三点四十分左右，在教学楼西边的图书室。”青灯说，后问。“记住了吗？” 志淳点点头，这一点也不困难。 倒是骆平在那时，说了一句他怎样也忘不了的话。 骆平问他说：“你决定好了，真的决定好了要加入我们吗？” 他的话毫无厘头，使志淳听得生疑。骆平这天总是露出让他不舒服的坏笑来，仿佛他跳进的是个什么大陷阱。 “那当然，”志淳说，心想，我才不管你在不在，我只和青灯做朋友就好了，你是附属品，有没有都无所谓那种。 这里他讶异发现，一开始对青灯小男孩般盲目的冲动已经消失了。剩下的不是小孩的好感作祟，而是被一种无法说明白说清楚的吸引力吸引。 他后来想起来，觉得那大抵能够称之为，人格魅力。被吸引的，是那样一种神秘的人格魅力，让人足以飞蛾扑火，万劫不复。 他们放学后，经常于约定的日子里，在图书室碰面。这一会面大概持续了两周半个月，一个星期六，杜志淳一如往常从楼上下来。他要去买早餐吃，纯粹觉得，家里自做的，比不上外面那些香喷喷热乎乎的美味小吃。 他顺手依然拿了邮箱里的牛奶。他蹦跳下了楼，发现一群女人聚集在楼道边说事。其中一个大声嚷嚷说：“太不像话了！竟然接连几天出现被盗的情况。” 第15章 疑云 1 杜志疑心，凑近去听，那些都是近来早餐奶没有准时收到的受害人，一开始以为是派送员问题，拨电话举报，但也未果。 “如果只是牛奶，我才没那么斤斤计较。有的时候买东西的请他们送过来去，就会要求他们放在信箱里。我没装锁，也是信任街坊邻居。过去几年也都平安无事。真不能想象，最近竟越来越糟糕，不知是什么人，这么没公德心，净喜欢偷别人东西，玩顺手牵羊。” 四十多岁，看起来是领头羊的胖女人，把唾沫星子喷得满天飞，喋喋不休地发牢骚。 旁边庸附者也多是她这个年纪的家庭主妇。一有抱怨的机会，话匣子打开便合不了。其他几位女性妈妈也跟着说， “我看像是小孩的恶作剧。” “要真是那样才了不得，”胖女人冷言说，还在气头，瞥她一眼。 那女的补充：“我在电视上看过对小孩的心理分析。他们处在某一年龄，就是会做出出格反向的事来。他们寻求一种刺激，纯粹快感，搞不好现在，就躲在某 分卷阅读19 个地方窥视我们大吐苦水，而自己躲着偷笑呢。” 此言一出，那些主妇纷纷扭头，自然一眼望见头痛的志淳。杜志淳缩起脖颈，赶忙溜走了。然而走几步，他又放慢脚步，注意留心后头仍旧传来的埋怨。 “我这么说是因前两天发生一件很怪的事，”还是先前的女子，杜志淳勾起兴趣，放慢脚步，那女子说，“我们楼里十四户，几乎每户人家的门都被双面胶贴住了。” 这话一出，惊起一片感叹声。 “唬人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就是有。从外面贴上，我才这么说。那种对里面的人开门没影响，可是外面进去，钥匙插进的不就是孔吗，他们把那孔给贴住了。” 那位胖大妈愤慨：“实在太过分。那么你们报警了吗？” 那人叹气：“三里街的警察多少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找人，警察反而无用，不如联合起来大家一起讨说法。” “这倒是。” “贴双面胶锁门孔什么，当然比起行窃要罪行小得多。而且我们撕掉也还是能进门。但换做谁，都不愿意被人锁住自己门孔那样吧！” 胖大妈悠悠叹息：“这地方越来越邪门了。真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片唠叨嘈杂声，另一声音插嘴说：“会不会是隔壁街那疯子进来了。” 隔壁街那疯子，杜志淳也有耳闻。传闻精神不大好，年轻时找的老婆跟人跑掉了，女儿也生怪病变畸形死了，从此他便疯疯癫癫讨饭吃。但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出这一带，人人避着这人，仿佛他多么嫌恶。 杜志淳也是听人说。 先前那女人说道：“这个暂且不知。但我想不会，门前没有什么泥巴赃物。你们知道，那疯子总是一身脏兮兮。” “那么会是谁呢？”有声音喃喃。 “一定和你们的是同一人。” 这话一出，遭来大家的一致认同。她们实在想不出有谁脾性如此恶劣，顺手牵羊还要贴人家门，杜志淳明显感觉，身后气氛达到愤恨的一个高度，这群主妇身上，露出必须逮捕归场的气息。 他装作在报亭买报，就在不远的女人声音一阵阵传来。他也不禁想，究竟谁会这么讨厌呢，他叼着的牛奶袋，倒是忽而让他恍然惊觉，一阵阴风习习，他不寒而栗。 难怪那群主妇刚才瞪他眼神如此不善。按她们说辞，楼里的牛奶都被拿走了，为什么只有他的还好好在？ 面前的老大爷递来一份早报，“这才是今天最新的。” 杜志淳才觉他握的是几天前的报纸。报上刊登着最近正火的文字剧情冒险像游戏，他交换了报纸，实则也没心思，全在那些主妇说的话上。倒是大爷主动提起说： “那栋楼确实蛮糟糕的。前两天我还见风水先生出入，说是被小鬼附身了。” 杜志淳抖了抖，“您一定在开玩笑。” 报亭大爷笑起来，“风水么，不就是这么邪乎的事。你也是这一带住着的，平常似乎不见你。” “我半年前刚来，很少看报纸。”说到后半句，杜志淳自个也害臊，声音低微，垂下脑袋。 老大爷倒是不以为然：“小孩爱看报的少了去了。” 杜志淳指指身后那群主妇：“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产生了这种事？” 老大爷倒是无谓。“这哪能知道。我清楚得不多，隐约听说她们找来了附近的治安管理人员，调查了两天，只能得出那人并非住在那一栋的。因为住民的话，除非住在最顶楼，否则不会特地跑上把整栋楼的门都给封上。但也有可能是顶楼的居民，那也奇怪，没必要整栋楼都那么做。因为中途要是遇上什么人就麻烦了，而且事情是一天之间发生，发生在他们下班之前。可是查了居民的回家情况，第一人发现是在下午四点半，男主人下班也在五点左右，这么看居民动手可能性实在不大。” 看来掌握一手资料的老大爷对着事情也颇津津乐道。但是同志淳不一样的是，他说起这事来，带点事不关己的冷嘲热讽。 真的有人那么没有公德心，用双面胶去贴别人的门。杜志淳像是发现什么，一拍后脑：“为什么是双面胶？” “那种东西随身易带吧。本身就是唬人来的，好像只是想制造恐慌。” 杜志淳有些紧张，“会不会是学生呢？比如美术课什么，双面胶就放在书包里啊。” “倒是也有可能喔。”老大爷说着瞟了他一样，他话里有话，意味不明，杜志淳急急揩汗，连忙摆手：“我可没有做。” 老大爷笑着摇头：“我当然不认为是你。我当然是，谁做的都无所谓。住在那边的人自诩档次比我们都高，住一点公寓就觉得看不起人，我一点也不想扯入这件事啦。” 三里街人其实意外地相当冷漠和无情。虽同是街坊邻居，但因为这边多是现代公寓，而他们那里多是老旧平屋，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分水岭，两边互不来往，谁也瞧不上谁，一发生这种事，同情什么的共通感完全也没有。 分卷阅读20 如果是他们来做，也毫不稀奇，因为他早有耳闻，三里街的一些穷人，对于家境较好的有着病态一般的仇恨。 第16章 疑云 2 老大爷又挂上了眼镜，手指在一溜报纸的日期中找寻，杜志淳感到好奇，便问说：“为什么您要留着这些。” 老大爷无奈，手指指身后。“有两个小鬼头，非得要什么一周前星期五的报纸。那哪些我早就扔掉了，哪里还能在，他们就说，必须要找一找，或许有当天没卖出去的漏网之鱼。” 杜志淳恍悟，点点头。 老大爷又不经意达搭话，“但其实那栋楼还有相当古怪的地方。” 杜志淳不解，看着老大爷，相当热切他能说出点什么。 老大爷嘿嘿一笑：“是我的老朋友。他是住一楼的，是常过来看报。就是他侄女先发现对门的孔全都被双面胶粘起来。” 杜志淳咦道：“究竟怎么回事？” 老大爷意识神神秘秘，八卦一笑，警惕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可不能说出去。” 杜志淳再次点头。 “我是听那叶老头提起。他姓叶，我们都这么叫他。他说那天侄女来找他，发现对门孔被粘上了双面胶，当即觉得不对劲，后来果然发现，全楼的孔都上了胶，唯独他们那门，贴的可不是双面胶，而是可爱的卡通小贴纸。” “小贴纸？”杜志淳哑然。 “是超市里面买牙膏就能附赠的贴纸。”老大爷点头说，“类似于逗小孩子玩的那种。叶老头有个小孙女，才四五岁大，寄放在他那。估计是这个原因吧。” “完全没有听她们谈起！”杜志淳指的自然是主妇。 “这是当然。叶老头那时和侄女商量，如果仅有她们与众不同的，十分容易被当靶子怀疑。就也说是双面胶粘的了。而那时只要说已经撕掉了，就没有人会怀疑。痕迹的话只要说洗掉就可以了。” “真不可思议。”杜志淳喃喃，同时心想，会是忘了吗？比如单单忘掉了那户叶老头的人家。可是和贴卡通纸又自相矛盾。难道是想特地栽赃嫁祸，如叶老头说的被当靶子。如果他的侄女不是第一个发现的话....... 后果很可怕，杜志淳及时中止，不敢再去想。 他嘟哝：“到底为什么，要贴卡通纸呢，如果只是陷害，直接不贴也可以。说是为了哄叶老头的小孙女，又前后矛盾，未免太牵强。” 报老头也闲闲地附和，声音倒是凉的，他说：“对啊，为什么呢？” “还不是叶爷爷平常人很好，大家都喜欢他，我反而实在想不到，有谁会讨厌叶爷爷，把他家的门封起来呢。” 报亭里走出一男一女，杜志淳嘴巴张得老大，老半天说不出话，还是于青灯歪起了脑袋说：“他家的小孙女也好可爱的。对不对啊，白爷爷？” 报老头也呵呵笑：“是，他真是为数不多的，平易近人的人。” 余骆平插嘴说：“上周五那版，报道游戏玩家属性倾向调查的报纸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啊，那就没办法了。我所有未丢的报纸都在这里了。” “我就说，骆平。如果是这周的兴许还会有，上周的怎么还有人会留下来。而且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像是图书馆档案室那种地方，也完全不会存放的。” 余骆平耸了耸肩膀。 这时杜志淳才有插口的机会：“原来你们是来找报纸的。” “是呀，骆平说忽然想要再看一看那天的报纸报道，可是完全都找不到了。我们找遍了这里的报亭，一家也没有。”说话的是青灯。 “骆平啊，这段时间经常来我这看报纸。大概是，半个月前，对不对？”报老头乐呵呵说，拍了拍余骆平的肩，“下次你说一声，我就给你留下了。不说的话，我实在也很为难啊，卖出去回收还能赚钱的。” 骆平似乎接受了现实，青灯转头问志淳：“我也一直有听说，你们那边的房子好像最近有些不正常。到底怎么回事呢？” 志淳搔搔头：“感觉就是小孩恶作剧。当然我自己也是小孩，这么说可能不准确，也或许事不关己......” 他们三个人从报亭走出来，志淳问：“你们过来这里就是来找报吗？” “还不是骆平。说什么必须找到那份报纸的话，把我一起拉来，我的腿好酸喔。”青灯笑着埋怨，一边骆平不咸不淡哼了一声，像是两人唱双簧。 志淳挠挠头：“这个地方最近确实好怪。门被贴上双面胶封起来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他兀自点头说，“感觉有一天，我家也会被盯上。但是大家已经联合起来，决定写书上报，相信不久就有小组会回来调查。因为恶作剧也好、别有企图也好，大规模地涉及当地居民，没有人会乐意的。” 志淳望了望四周，压下声音来：“我还一直怀疑，对方是不是反社会倾向的人格呢。” 青灯睁大眼睛：“那是什么词？” 分卷阅读21 志淳一时说不出，一直不说话的骆平却笑起来，他手握成一把枪，架到青灯的脖子上说：“就是这样喔。毫无理由的，蹦完一枪，然后再找其他人一起陪葬这样子。” “唔....感觉倒也并非这样。” 但是青灯完全不恼，她拍掉他的手，笑眼盈盈说：“那么你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吧。”她转头对志淳说：“你爸爸应该也有知道吧？” “他今天很早就出门办事了。我想，至少晚上才能回来，那时可以知道。” 青灯确认地看着地面说：“这地方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好担心，志淳，你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这不会吧，”志淳说，显得中气不足，“我打算在论坛上发贴求助。有时候民间大神，会比那些专门来管的人更厉害更负责。” 这话一出，那两人视线齐刷刷射他脸上。志淳感觉脸热，羞赧得不好意思。“是那种你把线索放上去，他们就会帮你推理想法子的论坛。” “好厉害，”青灯说，两眼放光，“完全没有听过这个东西。能不能带我看一看？” 志淳搔搔唇：“唔，这是网络的一个论坛。不是你想的，那种所有人聚集在一个房子里的那种社团喔。不是的。” 青灯失望：“那么不能见识吗？” “倒也不是......” “只要有电脑就好了吧。”骆平冷冷说，“有电脑就能够上了。” “啊......”青灯失望之色难以掩饰，“果然我们是穷人，根本不配拥有那种东西。对不起，志淳，是我痴心妄想了。” 第17章 疑云 3 青灯咬着下唇，脸红得像苹果，感觉难堪，她把下巴微微撇过去，侧面的大眼睛扑扇扑闪，倘若触发什么机关，饱满的眼泪就会直接掉下。 而一边的骆平则持续用冰雕一般的视线注视他。仿佛在说，你把一个女孩惹哭，真是没本事。 杜志淳叹着气，抓抓头，忽而一拍双手：“要不你们过来。到我家来，我给你们亲自看看吧。” 青灯眼睛还是红：“那样可以吗？” “我爸爸不在家，一定可以的。”志淳点头说，想来以前他爸在的日子，可能会有点麻烦，然而今天刚好杜子峰外出，你说巧不巧。 “不行不行，为了一点点事就……” 志淳打断说：“早就想带你们一起去了。快点来吧，现在我们就去。” 于青灯互视一眼俞骆平，渐渐笑开了花。她狠狠地点头说嗯，见她开心了，杜志淳不禁松气。一面朝后面走：“我家就在这边。此前你们还没来过，这次我先带路。下次你们来也行。不过要提前说一声喔，不然我可能不在家。” “下次也能继续来？”跟在后面的青灯问。 “当然了，”志淳理所应当，“你们想来就可以来。” 他家是住宅楼稍偏里的一栋公寓。墙面刚翻过新，和其他的不同，没有掉落的漆。青灯很好奇似的，一路走一直发出赞叹。杜志淳领到楼上去了，青灯还在感叹，志淳掏出钥匙来，很不好意思：“其实没什么啦。这边的房子都不贵。” “不贵我们也住不起。”青灯弯腰脱鞋，问后面的骆平，“对不对，骆平？” “是喔。我们一点也住不起。”骆平冷冷地笑说。 志淳家里先是一个玄关，窄窄的通往客厅。玄关的右面是橱柜，中间夹着一层细长铜黄色的镜面。对面柚木颜色的墙壁明晃晃地照在里面。忽而闪了一下，映出青灯红扑扑的脸蛋来。稍事又挨过来一个骆平。 爸爸果然出门了，房内静悄悄的。杜志淳踩着拖鞋去厨房倒水，又折回来，正好见玄关两个挨在一起的脑袋。青灯同骆平很好奇地，两张脸凑在一起，对着镜子里显现的指指点点。 他走近了，听青灯小声说：“你的眼睛好小，骆平。” “算小吗，我觉得很有魅力。” “哈哈，真不要脸，骆平，自夸自擂。”青灯捧腹笑起来，志淳凑近了问，“你们看的什么啊？” “就是这个镜子。好有意思。”青灯指着说，“一清二楚地，把我们的脸都照出来了。” “就是一般的镜子啊，有什么特别的吗？” 志淳想着，把身子也弯下来，三人的脸便凑一起，全部映在了里面。 最左边是志淳，中间是青灯，右边是骆平。 房间一片静悄悄，三人的呼吸挨在一起，近得清晰可闻。青灯第一个直起腰来。“没有什么区别吧。” 志淳感觉正好玩，可是其他两人站了起来，他再待着也不好意思。他把水杯一杯一杯递给他们，骆平问：“你家的电脑在哪里？” 志淳正小口小口啜水喝，闻言赶紧：“在我爸爸的书房。” “可以随便进去吗？” “可以的。” “你爸爸不锁门，让你随便进去？”骆平又问，反复确认。 分卷阅读22 志淳拼命点头，心想，父子之间锁什么门呢。 骆平点头：“那你带我们进去看吧。” “好，”志淳赶紧说，放了水杯，带他们两人进到卧室旁的书房里。 书房是杜子峰平日工作的地方，有用到电脑，才一搬来就装了。正对窗户的书桌摆着台式电脑机，两边是音箱，下面的主机一按下开关键，就泛起幽蓝色的光来。 不管是骆平，还是青灯，都一眨一眨地盯着电脑，好似什么新奇东西，他们眼底泛起渴望的光来。这光志淳在小辉还有小户那边，已看了很多次。尽管骆平和青灯是见多识广的六年级生，见到真物，也只是小孩子，会流露那种眼神，志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一开始也是开心得不得了，后见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电脑开了，自动连网。一连上，志淳迫不及待点进了网页，登录论坛账号。身边的骆平问：“电脑是不是能用来做很多事情？” “那当然。电子书、写文档、查资料什么都可以。” “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志淳歪起头来：“还有打游戏什么的。” “什么游戏都能玩？” “有些要下载的。” 骆平一副思索状。“自己做游戏呢？” 志淳不懂这些，模棱两可回答：“大概也可以吧。” “什么叫大概？” “我听要学一些电脑语言。” “学会了，就能做了，是吧？”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专门学游戏制作的才能做吧，而且一个人也很难做。” 问到这里，俞骆平中止了这个对话。杜志淳把问题打上论坛，详尽描述他从各方听来的信息线索。打到一楼的叶爷爷家，青灯插嘴：“其实那天我有见过叶爷爷的侄女。” 志淳闻言转头：“是真的吗？” “不会有假。我记的很清楚。” “你们说了什么？” 青灯回忆：“当时傍晚，我刚好顺路回家，在三里街那边碰上她。我叫她小惠阿姨。小惠阿姨正好路过，我看天快下雨了，就多嘴跟她说了一句。” 志淳说：“她和叶爷爷住在一起吗？” “那倒不是。但她有时会去他家吃晚饭。” “看来那天，她是要去吃晚饭的啊。”志淳喃喃，他往问题描述里又打上了这条附加信息。一旁骆平像是不耐烦起来：“是要当侦探吗，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既没伤人，也没人受伤。” 青灯转头瞪他：“看一看论坛上的人有多神通广大罗。” 志淳倒是心虚地抹抹鼻子。他其实有点儿夸大了，没想到青灯还挺积极的。等待有人解答之中，他不禁夸赞：“青灯你的公益感好强喔。”青灯抿嘴笑了笑。这时第一个回答跳了出来，紧接着，接二连三地又有第二个，第三个。青灯轻叹：“这是常有人在线吗？” “有些人没事情就在上面逛。受众是全国范围内，基数多了，自然就多了。” 志淳点开了回答，细细浏览。听骆平问：“你家有冰水吗？”志淳回：“冰块在冰箱里。”骆平便走出了门，房内剩他们俩人，一动不动盯着电脑。第一个回答猜测是附近小孩恶作剧，理由是双面胶，除了恶作剧没有其他可以解释。 接下来几个也都是这么说的。青灯笑：“看来大家都是侦探呀。跟调查小组的结果好像没什么两样。” 确实如此。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呢？这时，又是一条回答蹦出页面，志淳点了开来看。 这个名叫kkk的网友则以相当严肃的口吻调侃说： 虽说是恶作剧，但不觉得奇怪吗？偏偏有一家用卡通贴纸，是心血来潮，想送给那家小孙女。还是故意栽赃陷害。若那家的侄女没有第一个赶到，那大家的注意点就会自然而然放到哪家人身上去了吧。 底下叫做gugu鸟的跟楼说： 阴谋论一下，所以是侄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二楼回： 侄女？你的脑洞好大。都说是小孩了，她这么大年纪还玩这些，真够无聊的。 三楼gugu鸟跟着说： 怎么不可能？也许她精神有点错乱。 四楼回： 大家都别吵了。既然阴谋论就论个痛快。既然要符合小孩，我看是那个告诉侄女天要下雨的最可疑吧。一般来说，这话就跟“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差不多，是赶着人回去。如果早点赶到，其他人没看到，也就自然而然不存在嫌疑啦。 五楼： 楼上正解。此案完结。 …… 志淳转向了青灯，后者的脸庞被屏幕的灯打得幽幽发亮，她扑哧一声笑了，也看向志淳：“他们说是我耶。” 志淳挠挠头：“你别生气啊。他们都是说说的而已。我看就是玩笑。” 青灯摇头：“我不生气。感觉很好玩。” 她裂开了白灿灿的牙齿。 分卷阅读23 真好看，志淳想，美人胚子就是名不虚传，连牙齿都比别人生得好看。 志淳又看了几个回答，兜兜转转，竟是觉得那个阴谋论的回复和他想的最是贴近。然而他又觉得荒诞，便没深想。悠悠叹气说：“让你失望了吧，青灯。论坛上的大神好像也就这样。” 骆平进门来了，原来他是给青灯去倒的冰水。青灯接过了水杯，笑着摇头：“没有，我感觉很厉害了。大概叫做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 “民间侦探有结论了？”骆平好像在嘲讽。 青灯笑得暧昧：“他们说是我，我做的。” 骆平转向了志淳：“你信吗？” 一下视线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坐在电脑前的志淳，马上赶紧地摇头。 骆平耸着肩膀，走到志淳身边来：“你能借我看一下电脑吗？” 志淳略有迟疑。骆平便说：“我在书上看过对这东西的介绍。我不会乱动的，你不信的话，你就一直站我旁边监视我好了。” 这监视二字太过锐利，杜志淳脸红了，赶紧地摇头。 他让开了座位，骆平不客气地坐了上去，他仍忍不住叮嘱：“我爸爸有些资料在里面的。” “我知道，我不乱动。我就看看。” 喃喃着这话的骆平，手一碰到鼠标，眼神便再也移不开。 杜志淳仍想多看一眼，那边青灯挥手招他过去。“你家好大，能不能带我参观一下。” 杜志淳反应过来，连说“好”，便跑了过去。 第18章 图书馆 1 三里街中心小学的图书室，在行政楼三楼的里面。投入资源不多，面积也不大，约莫便是一个半教室的大小。以一道玻璃门隔开。明亮的玻璃窗，照出里面熙熙攘攘的书架和杂志。 杜志淳再一次举起了手表看时间。 距离和两人约定的，已过去有五分钟。 距离上次，他邀请两人进家，已是半月前的事。今天又是他们约定好一起看图书的时间。 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一起过来看书，仿佛已成三人定点的秘密。 右边办公室的老师还未下班，不时朝他看来。虽已是常客，但他不时徘徊，实在也是行踪可疑。斗大的汗水滴落了额头，就在他不知多少次心底哀嚎，他们怎么还不过来时，后面的走廊响起了哒哒哒的一阵脚步。还有细微的闲聊之声，伴随声音出现的，便是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了。 他们本是不紧不慢，并肩走着的。杜志淳一心急地朝他们挥手，由青灯带头，便马上地跑过来说： “真抱歉啊，志淳。今天我们在值班，所以耽搁了一点。你没等多久吧？” 杜志淳摇摇头。青灯把书包摘下来说：“我们现在去把上次借的书还掉吧。” 于青灯还是优雅而轻灵的模样。办公室戴眼镜的女老师，一瞧见他们三人，便微笑着说：“今天也来了呢。” 青灯应声说：“马上要考试了，想要再多看一点书。” “真是复习的好孩子。”女老师把书与借书卡确认过，这么感慨说。 “今天也不要待太迟。”女老师一副欲言又止。 “您有什么事吗？”志淳眼尖问。 “是呀，有一点事必须要快一点回去。”女老师用很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他们三人进小型的图书室里，志淳嘟哝：“什么事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反正是很重要的事。”青灯说。 是什么重要的事？志淳这么想，也不过是跟在两人之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漫来，而不自觉地想扯些其他漫无边际的事情想而已。 走进后排的书架时，骆平说：“还用猜吗，肯定是关于感情的。” “骆平你真懂。”志淳这话不知讽刺还是调侃。 骆平却相当无赖地说：“就看她穿着打扮好了。白领白衬衫，黑短裙，黑丝袜。平常只知道穿格子衫配土长裙的女老师，竟然也能用心打扮，肯定是有相当重要的约会。” 回想一下，的确如此。杜志淳感慨：“你的眼力还真不错。” 骆平听到这个便笑了，他扫过书架上的书，一面拨开看书脊的标签，一面说：“而且我没看到乳罩带子哟。今晚一定是很亲密的男人要见面。搞不好要做一点更亲密的事。” 一直夹在他们之间的青灯，终于忍不住地，用手捶了一下俞骆平：“你简直是无赖嘛。” “不是吗？但是有贴乳贴吧，你觉得呢？”骆平问的是青灯。好像这是什么大不了的话题。 青灯说：“我怎么知道。”她后小声向志淳埋怨，“你一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吧？他每次都这样，不分场合地，随便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杜志淳实在没勇气说，他这个年龄，已经几乎全都听懂了。青灯这样说，他只能尴尬地抹一抹鼻子，却意外地发觉，说着这话的青灯其实一点也没有埋怨的意思。相反地，她好像很是受 分卷阅读24 用于跟骆平谈这些大人之间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 一开始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呢？ 杜志淳想着，应是一个星期前，也是在学校图书室。他在借阅一本外国名著，有一本生理书掉下来了吧，青灯捡到了，随后他俩的头都探了过来。他当时一看里面的插画，心跳便飞快地鼓动了起来。那种东西课堂里没有，就像禁忌的花朵，总是格外吸引。 以为马上就会归还的青灯，却出乎意料地，很感兴趣地蹲坐在书架前和骆平探讨起书中的内容来。 她指着书里的一页低声问骆平：“原来你们这里是这样子的。” 骆平则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可是，和我想的又有点不同。” “反正你总会知道的。”骆平回说。 当时他便觉得，能够毫无隔阂地谈这些话题，已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能够形容。然而杜志淳又觉得，用大人世界的关系描述，套在这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上，太过可怕。 当时他们的表情是怎样呢？相当专注，相当好奇，并不是色*情淫*秽的，是更像刚步入青春期，对男女身体十分好奇渴望的那种探索式眼神，透露着隐约求知的光芒。便是那回事了。 “最近你们那边还好吧？” 俞骆平的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杜志淳回过神来，但仍是纳闷不解的。 “就是你们那边，之前发生很恐怖的恶作剧啊。”骆平说。 哦，是双面胶事件啊。杜志淳说：“这段时间还好了。” 骆平问：“什么都没发生了吗？” 杜志淳找着自己想看的小说。“那之后的牛奶什么也都准时回来了。要想投诉的阿姨们，也才都消停下来。但是大家还是有点人心惶惶的。” “怎么会突然地戛然而止？” 骆平的语气带着戏谑。杜志淳纳闷于，却不好说，便只点头说：“本身就是恶作剧。大概是看参与的人太多，有点害怕了吧。” “如果惹大了，真的能找到肇事者吧。” “那是一定的。现在的话，风头压下了，大家反而就有点淡了。” “说到底，都是跟自己利益有关的才最上心。”骆平说。 “没错。”志淳点点头。但他还是搞不懂，“光纯粹是恶作剧，也太过分了。” “就是说啊。”骆平淡淡附和说。 杜志淳随便地朝骆平扫去一眼。他最近对于科技世界的杂志总是十分上心，有时就在图书室里看，有时则借回家去看。相反呢，青灯倒是随意地多，相较文学正史，她对于漫画作品似乎更加喜欢，总是发出格格的笑声来，一旦意识场地不适时，便马上捂起嘴来，偷看西看，一副做错事的小孩样。 门外探进女老师的脑袋：“你们好了没有？今天我要早一点关门喔。” 杜志淳正在旅游册和历史本两边徘徊犹豫，一听这话，竟是马上毫不犹豫地，拿了记载世界风格不一建筑的旅游册。 倒是骆平却把一直拿着的杂志放回了书架。杜志淳问道：“你不借吗？” 骆平摇摇头。杜志淳纳闷，那么他今天来，只是想随便看一看吗。骆平忽而神神秘秘笑，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等下去另一个地方吧。” 杜志淳问：“去哪里？” “你要一起跟来吗？” 青灯也探过脑袋来，他们三人的身高，呈一个上升的坡形。但在各层的书架里，还是极易淹没的。再有意识地一压低声音，门外的老师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青灯说： “今天的时间太早了。所以想要去其他地方逛一下。在家也很无聊的。” “去哪里呀？”志淳越听，便越是好奇。 青灯却也不答了。一副同骆平一样神秘兮兮的表情。她两手往背后一插，说：“你一定不知道的。” 杜志淳感觉脸有点烧。骆平又说：“你想来的话也可以过来哦。” “可以吗？” “你乐意就来罗。”骆平斜睨着他。已走到门口了，他们也渐渐从书架里现出身来，出现在女老师的视线里。女老师一见他们便是皱眉：“搞什么呀。你们今天不借书吗？” 青灯推了推志淳：“他要借的。” 杜志淳这才恍然地举了举旅游册，赶忙说：“没错，我要借的。” 女老师一副“你们最好不是在故意整我”的模样，气鼓鼓地嘟起了两颊，一转身说：“快点过来，写借书卡。” “我们在外面等你。” 要跟去时，青灯这么说。 杜志淳点点头，跟着老师转身进了办公室。 第19章 图书馆 2 他打着电话，不时往后面看去。小店外的两人正等着他，青灯坐在椅子上托着腮，旁边的骆平则看漫书，两人都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唔。对啊，明天有考 分卷阅读25 试，今晚想去同学家复习。” 电话那头的杜子峰仿佛皱起了眉毛。 他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希望老爸不要看出他撒谎才好。 终于开口了。“是谁啊，我认识吗？” 一听，杜志淳便马上说：“我上次和您说过的。是大我一届的学长，读书很好。刚好我们是一个包干区的，就认识了。” 杜子峰好像沉吟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倒是没印象……” “反正不会太迟回来的。” “要到几点？” 杜志淳不觉搔了搔后耳根：“八点前一定能回来吧。” “一点也不早。” “可能他家的人会邀我一起吃个晚饭呢？都是很和蔼的人。所以会稍微的耽搁一点。” “……”杜子峰似乎思考着。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杜志淳心急地喊了出来：“对方是男生，老爸你就别这么担心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一起学习的朋友，我高兴都快来不及。您怎么反而不支持我咧？” “这倒也是喔……” 杜志淳虽在班里，也有像小户那样的游戏朋友，但说到底就只是游戏而已。杜子峰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儿子在学校半年里，仍处于久未有友、淡淡的孤独之中。他最后传来一声：“那回来前打个电话。没吃饭的话我帮你热。” 杜志淳欢呼了一声。挂掉小卖部电话，朝店主人谢过后，便迈着谨慎的脚步出了玻璃窗的拉门。他朝外面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去。明明脚步声不算大的，然而在他面前，背对着他的青灯，却像背后长眼睛似的冷不防地冒出了话： “说好了吧？” 杜志淳紧张，“嗯，都好了。” “那太好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点东西吧。”青灯站起来，举着手表看着说。 “去哪里？”杜志淳问。 跟着一起站起来的骆平说：“吃点能饱的吧。我好饿。”说着他捂了捂肚子，打起睡后醒来空腹的惬意哈欠。 “嗯……炒饭什么的吧，就在那边的第二条街。”青灯询问过骆平，又朝志淳靠过来，“你有去过那边吗？” 她指着马路对面的街道。 杜志淳老实地摇了摇头。 “对喔，这里是老市区，你根本不会来。”青灯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骆平插嘴说：“反正不买奶茶充饥就好。” “我渴了也还是会买。” “我吃到饭了，是白花花的大米饭，就一切随你罗。” 青灯叹着气，愁眉苦脸：“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很容易饿吗？像永远吃不饱一样，胃好像有我的两倍大小。” 他们往对面慢慢走起来。三个小学生，并肩背着书包走在马路边。路两边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天变成了薄而又显深色的橘蓝。骆平说：“要发育了嘛。说起来，你不是也快到那个年纪了。你怎么每餐还是吃那么一点点。” “我不爱吃有什么办法。” “该不会是刻意减肥？” 一听，青灯便瞪着眼珠，气鼓鼓撇头看着他：“你有体会过，吃不进还非得硬撑的那种滋味吗。真的很难受。好像胃里撑得快要炸开来。” “所以是你平常吃太少了，它就一直那么点大小。”骆平耸着肩膀，两手托到了脑后跟。书包挂在他一条肩膀上。 志淳一直默默地听，找不到、也不想插嘴，觉得就那么听着已算十足的美好。偶尔他会心地跟着微笑。那种毫无负担的斗嘴，即使他不参与，也有“哦，我是参与其中”的感觉。 青灯忽而靠近：“志淳，你要站在我这边的呀。” 他一下糊涂了。有点害羞于这个角度：“我能帮什么？” “反驳一下骆平，帮我说说话。或者这样，把拳头捏紧地揍他一拳。”青灯说，举起手来，耀武扬威。 志淳茫然。骆平却噗哧地笑：“我是认真的喔。” 青灯不理睬。志淳迟迟疑疑，支支吾吾：“女生瘦一点也很好看啊。” 青灯马上附和：“对呀。” “像青灯这种苗条的身材，大家都很喜欢。”志淳补充，咽了一口口水。 骆平哈哈地大笑。志淳正想，他笑些什么呢，青灯却一把拉过了他：“你走过头了啦。店面在这里。” 一家右手边的小吃馆。门几乎只有骆平的身高那么高，成年人进去还得弯下腰，又很狭窄，难怪他要错过了。最前面的骆平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志淳跟在青灯后，也赶快地进门。打头的骆平一进门，便同柜台前的老板说：“来一份叉烧鸭饭。” 和蔼的胖胖老板很熟的样子，露出了慈善的微笑：“还是海鲜汤哦。” “可以啊。”骆平随意地说，看到他们两个也跟过来，欲言又止，又带着揶揄的表情看着青灯。 青灯推了推志淳：“你先点吧。我要再看一会。” 志淳望着最顶头列着不同菜名的大 分卷阅读26 板子。 基本就是各地的经典小吃汇杂在一起的菜单。志淳犹豫再三，还是选定一份鱼香肉丝饭，他点完后，青灯才像终有了定夺似的也说：“那我就梅干菜炒面吧。” 他们坐在了最里面的桌子，靠着墙，原先白色的墙面褪了色变得有点脏兮兮的米黄色。顶头一盏风扇挂在墙边，呼啦啦地转着头吹风。一吹到对面坐着的骆平，他那件宽大的T恤就好像膨胀的气球整个撑了开来。 这时志淳才发觉，俞骆平好似一年四季，不管晴也好，雨也好，都穿着夏天的T恤。 青灯坐在志淳的旁边向他要：“帮我拿一下筷子。” 志淳马上地递给了她。 骆平用有点怀念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地方，又叹息着说：“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元旦的时候吧。”青灯拆着一次性筷子说。 骆平点点头，视线滑到志淳身上，蠕动了下嘴唇，像对他要说什么。不过又马上闭拢了嘴。 老板先送上来青灯的炒面。色泽油光发亮的炒面，和黑糊糊的梅干菜很搭配，还散发一股的香味。“好久没来了啊！”老板说。 “是呀。谢谢您。”青灯笑眯眯回说。她终于把那两根连体的一次性筷拆开来了，看她一副很吃力的样子，好几次志淳都想开口说要不要他帮忙。不过说了也没用吧，毕竟对面坐着的那个人都没说什么…… “哈！你这么点真的够吗？”骆平一拍双手，很幸灾乐祸的语气。 “我还嫌多咧。”青灯小声嘀咕。 当然是他们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 “你如果这段时间不好好吃饭的话，以后身材会糟糕透顶的。” “哈？” “就是某个地方发育不起来。到时你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们两个的饭也接二连三上来了。志淳眨了眨眼，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骆平麻利地拆掉了筷子，已大口大口地大快朵颐起来。 第20章 图书馆 3 二十 青灯好像不服气，轻轻叹了一口气。 “初中你还是在这里读吗？” 志淳正用勺子挑起一大勺米饭，他好一会儿，意识来青灯这是和他说。 “不知道，但应该是的。” “为什么？”青灯疑惑，又好奇。“你应该去城里的初中读，对以后的人生才有帮助吧。” 志淳耸着肩膀：“我爸爸对我的成绩不是很在意或是苛刻什么的。” 但如果因为贪玩，或是不上心什么，杜子峰也会狠狠把他骂一顿。 察觉对面两双疑惑的眼睛，齐刷刷往身上扫，志淳咽了咽有点辣的米饭： “但不是说，我选什么路都无所谓。像当个街头小混混的，他一定是不答应的！” 对面的，和旁边的视线，都一起笑了起来。嘲笑他的手舞足蹈。 志淳却说：“我是说真的。他总是说，他那个时代，是边读书边种田，也能考优异高中的年代。他不想我变成考试的机器，只会一味地写试卷。就是这样子。” 嘴里辣辣的，他说完，急急忙忙盛一口汤润口腔。 他又有些嘟哝：“时代可不同了。” “为什么杜校长有这种想法。明明，其他家长都是赶着把孩子送往好的生源那边。” “这个我早就想过。应该是觉得是璞玉就一定不会掩埋的意思吧。”他嘟哝着说。对于学校竞争，他还没什么特别大的概念。 “再说，我听，三里街的公立中学，附近的高中，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升学率。这个数字有点惨，不过大概是给了老爸一种，别人能够考上，还是说明在于自身的提醒吧。” 这么说来，老爸当年的初中，就读于乡下，升学率也不大乐观，可他还是杀出重围了。 他这么地想，冷不丁对面冒出一句来： “你一点也不担心吗？”是骆平问的。 “担心什么？”他不懂。 骆平用随意的口吻：“不能上重点高中的话，重点大学也很难的哦。” 杜志淳挠挠后脑勺，老实说他现在这个年龄，对于这些没什么纠结的。 “对啊，你爸爸怎么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呢。如果你以后回想起来，埋怨他了，他不会愧疚吗？”青灯也在一旁附和说。 这两个都是毕业班的学生，果然对于升学这种事，都比他要更上心。 杜志淳摇摇头：“我一点也不会。” “为什么？” 杜志淳倒是有些支吾得开不了口。老半天，他叹出一口气。 “我老爸的圈子里，也有读书差的小孩，有从小就读重点班的，也有一开始就什么也不管的。后来他们统统都出国了。” 说到这里，对面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子。” “就是说，其实不管你或者你老爸，都早就留好了一手，就算成绩 分卷阅读27 差也没关系，反正总有出路的这么一手？” 杜志淳点点头。 “那你现在，待在这里开心么？”青灯探头问，向他要了一张餐巾纸。 “很开心啊。”杜志淳不假思索说，“简直就像回到老爸小时候的那个年代。” 虽然有时候会有点郁闷，不如大城市的舒服，但他觉得在这边徒步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的滋味实在是不错。 “你真奇怪。”杜志淳抽了张餐巾纸。青灯接了后，如此下结论。 “我可能比较适合活在古代吧。”杜志淳裂开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家里的电脑，其实他也不是很感兴趣，相较之下，他会更喜欢读老爸书柜里放着的书。但电脑，会吸引班里的男生，这有时候就是种手段，杜志淳自然而然地就知道。 杜志淳不禁看了眼对面专注地喝着海鲜汤的俞骆平。回想那天他在自己家里，对于电脑呈现的那种盎然，毋庸置疑，他也是被吸引的男生之一。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骆平抬起头来说，撇了撇嘴，“不需孤注一掷，所以能更随心所欲地生活。虽不免被称作是浪荡，但就是比别人过得好。其他人再怎么暗中嘲讽都没用，被气死也没用，因为本身起点就是不同的。” 他举高手，划了一个阶梯的高度，形象地解释： “这种时候，像我们这些人，就只能用勤奋和努力勉强地安慰自己了吧。” 杜志淳不免驳斥：“那我要想从这边的初中升上高中，也要很勤奋努力的。” “所以这是你和其他人的不同啊。”骆平说。 “……” “困苦的生活也能尝试、幸福有钱的环境也不会消失，一个人好像经历了不同的人生，而且成绩失败了也没关系，只要跟自己说，我努力过了，我也尝过那种奋斗过的青春的滋味。然后继续踩着通往成功的捷径，简简单单就做到其他人穷其一生也做不到的事。这就是你们啊。或者说——这就是以后的你吧，志淳。” 印象里，见骆平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的时候，不常有。 杜志淳一面讶然，一面又有些暗慨，原来自己的人生选择有那么多吗。 “你活在很不错的家庭环境里喔。”青灯也说。 “是吗……” “如果这样还不满足，你就太贪心了，志淳。”青灯看过来，这么跟他说。 我倒是没有不满足的，志淳心想。 “所以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大人才的。” 被突如其来的大夸拢，杜志淳一脸受宠若惊，赶紧挥着手对骆平说：“我可没想什么，非得当人才的。” 他就是想这么度完一生就好了。或是说他年纪小不想其他的，或是说他本就没有志气。 “你那种环境，是不会生长出畸形的人格来的。” 杜志淳伸向盘子的手僵了僵，抬头茫然地：“……啊？” 俞骆平似乎无视了他，淡淡地说完一句后，便把眼角瞟向青灯。 “那我举个例子好了。” 青灯一脸漠然。他露出了坏小子的笑容来：“像青灯，她以后好像想学什么外文系的。我是说，如果女生的话，不管在哪里，脸蛋漂亮的话都会很吃香的。” 杜志淳唔了一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杜志淳小声补充一句。 “好了啦，这个有什么好说的。”青灯挥着手。 “志淳你说的对。但是你看，青灯她完全不喜欢的样子。” 杜志淳一看，果然青灯仿佛听到了什么糟糕的话，挠着后脑勺，一副完全不想听的厌倦状。 “她还说过，想要把脸划花的话。” 杜志淳被辣呛到了什么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不是吧……”他以为开玩笑，结果抬头一看，两个人都格外认真地注视着他。 “不是喔。我是真有那么想过。”青灯说。 “为什么？”他想不通。 青灯耸起肩膀：“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多少人羡慕啊。”杜志淳呢喃，青灯长大了一定很漂亮，划花有多可惜。 青灯问向骆平，“那是哪时候的事了？” “你五年级的夏天。”骆平不假思索。“一把小的美术用的剪刀。” “看，是真有过那种念头的。” “现在没了吧？”杜志淳忧心忡忡。又胆颤心惊。 剪刀戳脸上？ 他不敢想。畏缩地收起颈子。 “但是我怕疼。”青灯确认地点头说，“我真的很怕疼。” “别有那个念头了吧……”志淳一发声，发现声音有点抖，清了清嗓子后说：“万一不小心戳到其他地方怎么办。” “你是说会死吗？”青灯把他想说的直接说出来了。 志淳陷入了短暂混乱的沉默。 “就是那回事，我才打消了那个念头啊！”青灯提高了点声音，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分卷阅读28 。 “脸蛋是上天给的，我后来想明白了。”青灯托着下巴，她美丽的大眼睛眼角微微上翘，又清澈又明亮。这么看着他，她说：“长得漂亮也是一种本事。所以我想通了。” 对面传来骆平冷冷的冷哼声。 “所以我不会那么做了。”青灯皱了皱鼻头。“现在想想，还觉得那时真的有点傻。干嘛去破坏这种独一无二的，上天赐予的东西呢？对吧。” 哇，这个想法有点新奇，杜志淳心想，又慢慢打量青灯擦嘴唇的模样。光从外表看，绝对想不到她有那么多惊世骇俗的想法。 不过，谁没有点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他也总是做着，当超人飞上天的梦，虽说和青灯那种老成又世故……姑且这么称作的想法，完全没有可比性就是了。 “所以，我不会再去刮的。”青灯呢喃，声音有点轻，她的视线滑到面前的盘子上。“当时流血了，真的挺疼的。” 可能是察觉他的眼神吧。青灯把脸凑近了一点，“你能看得出痕迹吗？” 杜志淳赶紧摇头。 “在这里的。”青灯撩开头发，指着左颧骨下面的地方。 杜志淳这下倒是仔细看了。白皙的皮肤，擦了雪一样的白，又滑又嫩，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摇头。 他紧张的模样把青灯逗乐了。她坐回了座位，含混地说：“虽然当时很疼，但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他点点头。她又说：“连痕迹都没了。就像从来没发生过那样。如果不是骆平在场，我一直以为，那会是发生在梦里才有的一场噩梦。” 杜志淳不禁看向了对面。俞骆平听着她的话，轻轻皱起了眉头。 一时间三人的气氛有一点怪异。每个人都不说话，杜志淳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时，青灯喊了声：“志淳，” 志淳：“啊……” “你不是说，万一剪刀戳到其他地方，会戳死人吗？” 志淳结巴道：“是、是啊……” “你觉得哪些地方戳到会死人？眼睛吗，还是胸口，还是手腕，这些其他地方？” “……”志淳哑然无语。 “我是说认真的。”青灯凝视着他。 “我不知道……”他虚弱地回答。 “如果力道控制不好，没法死，还留下伤疤了，那是最糟糕的了。” 他把求助的眼光投向骆平，希望他能帮忙阻止一下。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几个小孩要讨论这么阴暗黑沉沉的话题。他要抓狂了，他还是小孩！ 青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忍不住缩了缩。她说：“那个时候我就想。不可以啊，划掉脸又能做什么呢，只会越来越糟糕而已。真要划什么东西的话，不如想一想戳哪里，戳多深能够死掉。那种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只不过必须一下成功，否则的话，留下点什么，也会变得越来越糟糕而已。” 沉默良久。饭店的吹风扇哗啦啦，沉寂地响着。他有一瞬间想问一问，面前的真是个六年级女生吗。不过，他把这个话吞咽进了喉咙。十二岁的年龄，已经有独立思考了。他总不能以己度人。有些人就是天生成熟——比如骆平，比如青灯。他微微地感叹着。但是回想那个话题，他还是后怕，又有点恶心，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俞骆平。 “所以她啊，已经从对外貌什么也不在乎，到现在一点也不容许有损伤的了，对不对啊，青灯？”骆平的话里倒是没嘲讽，异常地真挚地看着青灯说。 “是的。”青灯笑眯眯而坦率地回答。 可怕，志淳想。 骆平把盘子往她那边推：“那我以男性的眼光跟你说。不仅脸蛋，身材也很重要。你要以后是太平公主，我看哪个男人喜欢你。” 于青灯皱起眉来，骆平又以沉缓的语气说：“你中午就没吃饭吧？” 青灯瞪着他好几秒，终于像是败下阵，苦恼地皱着眉头说：“吃不进就是吃不进。” “那也要硬吃。把我的也吃掉。” “……” “不然飞机场哦。” 青灯搔着脸颊说：“这种等以后再说吧。” “笨蛋！你一年长一个罩杯，到十八岁，你肯定超火辣啦！” 骆平很不正经地歪嘴笑道。“杜志淳，你把你的也分给她。我们今天，硬逼也要她吃进去。谁让她总是不吃饭的。今天不是第一次了哦。” 第21章 图书馆 4 他们出来时，天完全地黑了。他听到走在前面的青灯抬起手表，喃喃自语说：“快要七点了。” “下次别让她这么做了。” 骆平在后面付钱，小跑跟上来，路过身边时志淳开口了。 “既然在场，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做那种危险事情。”见他脚步放慢，志淳又赶紧加上一句说。 骆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噢。” 分卷阅读29 “当时你肯定没阻止。”志淳又说。 “她要做什么事，你想阻止也阻不了。” 志淳不满于他话里的冷淡，不禁朝他瞪去一眼。气鼓鼓地说：“那种想法很可怕！” “是可怕。” “……” “那又怎么样呢？”骆平把手往裤袋里一插。 “你敢说你没有那种念头。在这里它比比皆是。” 骆平用一副，那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回应他。撇着头看了他一眼，“发生也好，不发生也好，真能改变得了什么吗？改变不了的话，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 歪理，悖论。 志淳心中呻*吟，无法认同亦无法接受，偏偏没办法反驳，没理由反驳，没本事反驳。这种感觉糟糕透顶，他郁闷至极，前面的青灯停下来招呼他们两人。骆平三步两步与青灯并肩而走，他赶快也从后追上。 他们走得缓慢，志淳问：“咱们去哪，还是不能说，要保持神神秘秘吗？” “去图书馆。” 青灯转头朝他笑。志淳迷惑了：“傍晚不是刚去过？” 青灯摇摇头：“县立的图书馆。乘公车去，一小时能到。” 车站在老商业街另一侧。他们步到，后面巨大的荧光板面亮起来了。运气很好，刚一走到，一辆公车就驶来了。青灯催他说：“就是这辆车。”由骆平带路，率先上车后跟两人，依次跳上仍有不少空位的公车。 车子开动。公车站的荧光板，在他们视线里，慢慢消失了。 最后的光闪过脸庞，青灯转头：“有些书，学校图书室没有。我和骆平去县里的图书馆借。通常一般是周末，来去很麻烦，毕竟这儿离县也偏得很。但有不想回家的晚上，也会找借口不回去，到那边的图书馆。” 旁边的骆平没转头，志淳看他一眼后点点头。 “回来也可能晚了。” “那没关系。”志淳说，心里却推估，一来一去，加消磨在那的时间，回来这少说也该近十点了。 公车上的人，加上他们，总统也不过五人。剩下两个是对夫妻，一前一后坐，是颜色都不同其他的爱心椅。期间上下也有人，但不多，倒数第五站时那对夫妻下车了。之后就剩他们三人。 后排座位有些暗，看前面倒一清二楚。志淳都快睡着了，在青灯的叫唤中下车，走出公车的脚还是软的，轻飘飘，没什么实际之感。 直接到的是图书馆站，建在县的偏角地带，往前延伸是一条绿化带，旁边高楼林立，则是住宅区。“这个地方还蛮大的嘛。一个多小时，够我去趟邻省的了。” 被冷风一吹，瞌睡跑掉，他伸直懒腰说。青灯听到了：“你说什么？“ “我奶奶家在顾州市，就是凫北市邻省的省会城市。来去也就一小时半。这来了趟县，就花了一小时。感觉挺远的。” “你们那是自驾吗？” “对。” “自驾上高速，跟公车在街区里驶可不同。你还得考虑路上堵车，还有每站停靠。总之不能那么比。” 青灯边走边解释说，穿过图书馆的小树林，四方形的玻璃建筑展立眼前。志淳一听，心想也是。 图书馆一楼是报纸杂志室，二楼是成人图室，这两层还亮着光。这个时间仍有人读书，身影隐隐绰绰，在落地玻璃边闪现。再往上还有三层，看起来像办公室。灯都暗着，一片漆黑。 “现在是八点零五分。”骆平问青灯时间，青灯回答，骆平拧起眉头不大高兴。 “来太早了。他们准还在。又临近下班，再整理一遍书，得把整个图书室跑一边。眼睛跟老鹰似的，哪里都不放过。” “没关系嘛。我们就先看书。你上次那书不是快看完了吗？” 骆平口气糟糕：“别提了。希望今天不是那个臭大妈。” 他们说的，杜志淳基本没听懂，而他们有意压低声音，也没想让他听见的念头。杜志淳干脆放空耳朵，什么也不去听，往两边观望图书馆的夜景。和他在凫北市的图书馆稍有不同。那边的中心图书馆规模更大更恢弘，且门口设有警卫保安室，进出需登记。这里似乎没什么警卫室。正这么想，前面两人招手喊他，志淳拉开了玻璃大门，一楼首先是个空旷的大厅。点着明晃晃的白灯，门口设立着英文会话社、绘画艺术辅导等课班的广告宣传牌。他被打着“国画第一人”的宣传语吸引了，放慢了脚步弯下腰去看。 涂着黄漆漆艺术字的下方，点缀着一行蚊子大小的小字。 ——大师亲承弟子，顾xx。 敢情是第一人的弟子，非大师本人，杜志淳小声嘀咕。背后传来一声低的问话： “你们借书还是来还书？” 说话的是警卫，四十来岁，秃头，孔武强壮，皮肤黝黑。套在蓝色的制服下，戴着晚上不合时宜的帽子。 “来还书。” 骆平回答。青灯躲他背后，警卫视线从他转到青灯又转回骆平 分卷阅读30 ，点头。“一小时后就关门了。你们快一点。” 警卫说完，转身坐回位子。靠门的墙角摆着一张小桌，他一坐便把两腿翘在桌上，袋里掏出小书来看。 “原来坐那里啊。” 志淳小声喃语，青灯问： “看什么呢？” “还以为这里没保安。”志淳摇头。 “保安都可凶了。”青灯跑上楼，“快点去吧。马上就九点了。” 少儿图室，成人图室都在二楼。以玻璃门玻璃窗为室，隔着方形大厅对望。走上楼梯，前便是成人图室，少儿图室左拐就到。骆平径直朝成人图室走去。一进门，只闻静静的呼吸声与翻书声。 两边都是排列整齐的书架，这点同校园图书室没差。中间设四张桌子，两两相摆，每张能坐六人。 坐在桌前的管理员抬眼向他们扫来疑惑的一眼。 也难怪，这时时间是八点十五了。中间桌子，坐着稀落的四五人，其中两人整理书本，正欲归家。他们步过管理员的桌子，那两人正来登记，他三便占据身高劣势，轻松溜走了管理员视线。 “往这里，”志淳右拐，被青灯拉去了左边。青灯低声：“骆平要看的书，左边。” 比他们人高出一个头多的书架，到处摆着整齐的书。书脊朝外，贴着标签。 不知走了多久，骆平抽了本书，重重吐出一口气，才停下，暗骂：“又是这婆娘。狗屎了。” “她怎么了？”骆平口里的“那婆娘”，戴眼镜的管理员，年约三十八*九，一丝不苟对照书卡。 骆平瞥玻璃正门一眼，“上次，就是她，我差最后一节看完，不由分说给我抢了书，赶我们出去。真够倒霉。” “人家也是尽心尽责嘛。”青灯抚慰。志淳说：“上次？” “以前来的时候。有几次是这个阿姨。”青灯思考道，“每次晚上来都是她。” 骆平打开了书本，哗啦啦地翻，忽而一页不动了。青灯问：“找到了？”“嗯，我有做标记。”骆平修长的手指，碰著书页，有淡淡的折痕。 “是什么书？” 志淳问。骆平立起书面，让他清楚看到了名字。 “C语言入门……” 志淳惊叫：“你在看这种书啊！” 青灯急急忙忙捂他嘴：“嘘，嘘嘘。” 连忙点头，志淳紧张，左顾右盼，幸好未起骚动。然他依旧吃惊，忍不住说：“那很难吧。你看得懂吗？” “中文字，又不是外星文，为什么不懂？” 骆平理所当然说，看的瞬间，又翻了一页。有了前面的讲解，后面他基本看得很快。入门书上手就是快，起初感到陌生，后建立起大致框架，便也还好。 “就是几个数学公式运用的例题挺绕的。我晚上再回去复习一下，应该也没问题。” 他语气是轻松，然而眉头深锁，嘴唇也抿得极紧。青灯小声解释：“这一个月他都看这本。起初想在学校图书室借，但没有，找了很久也没有。我们只好来这里。每周来两趟。”青灯举起了两根手指。 “看这种书，为什么呀？” “就是他忽然想看罗。” “不影响毕业考吗？”志淳挠挠头。 “肯定会的。但我这样跟你说，”青灯举例子，“骆平现在数学考九十，语文考七十。三里街的初中，重点班只有一个，两科平均九十的能上。” “努努力，语文考九十就好了啊。”志淳说。 “骆平语文很差劲，我怎么教他都学不会，撑死也就八十五。再者，就算他考上九十了，也不可以。” “为什么？” “平均九十只是对外称的门槛。到底怎么样，校长心里最清楚。随便送点礼，就算两科六十也能进。懂了吧？那个平均九十，就只是针对我们这种人的幌头。” 青灯严肃地说完，骆平就抬起头来：“烂学校的重点班也还是烂班而已。没什么好进的。何况一个毕业考，再烂也有学校上，为了点二十分做毫无意义的题，我不是那类人。” 志淳挠挠头，又叹口气：“那读这种书呢？” “兴趣而已。” 骆平轻描淡写，“我只是对游戏有点兴趣而已。” “游戏？” “骆平说，他想自己做游戏。” “噢……”志淳有点明白了。 “难怪那天那么专注地看电脑……”志淳还以为，他也是对电子游戏感兴趣。没想到，骆平完全不一样，他是对做游戏有了兴趣。 “志淳，帮我拿一下这本书。”青灯把他拉到了一边，指著书架三层说。 第22章 图书馆 5 他不断查看时间。腕表指针停在八点五十，马上划过，指向下一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是那两人置若未闻。“得快点走了吧。”他压低声音。已不是今日第一次催促。早在十五分钟前，他就已这么说过。 分卷阅读31 青灯看的一本漫画书。慢慢抬起头来：“几点了？” “八点五十啦！”即使刻意压低，志淳的激动仍无以掩饰。 青灯想了想，似乎终也觉得时间差不多，推了推旁边看书的骆平：“我们走吧。” “八点五十？会不会还太早。” 骆平头也不抬。闻这话的志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十五分钟前他这么说，现在还是这么说。图书管理员的声音响起来：“还有没有人了？时间到罗，我们要下班了。” 响起一阵脚步，与此同时，骆平骨碌碌一跃而起，书往架子上一放，蹑脚走向一旁。青灯跟后，见势，志淳也忙跟于后。 管理员推着小车，往里走，边走边放书，发出锐利的刺剌剌声。她一边整理边大声说：“若是还有人待着，就要被反锁在里面罗！” 骆平忽而停下。后头的志淳没反应，笔笔直差点撞上。骆平弓腰贴书架边，侧耳倾听。管理员走路，寂静无声的偌大图书室，鞋踏声尤为响亮。他们仨人的身高，不弯腰，高大的书架足以掩饰。然而骆平弓着腰，身后两人不由自主相继照仿。 管理员的一角衣物，只于书架与书架间的空隙一闪而过，又往前继续走。她手里没要放的书了，只往后面一阵看，探头探脑，见有无人滞留。只亮着门口一盏灯的成人图书室，越往后走光线越后。最后几排乌漆抹黑。她确认无人回应，点点头，又折返了回去。她每日总是重返往复这一项工作。确认无人滞留，便来锁窗。玻璃窗门是从内锁的。她从书架间穿过，从后往前检查。到倒数第二，彷佛听见什么窸窸窣窣，警惕扭头一看。 什么都没有。 难道幻听了？她疑惑，继续锁窗，这里的窗使用锁钥式的，从里面锁上。只要没钥匙，无论里面的人，或是外面的人，都出不去或进不来。 虽麻烦一点，但至少安全保障。这不仅指人，还指图书室里的书籍保障不被别有用心人内盗。 整理好一切，差不多也到九点了。只剩一人的管理员收拾收拾回家。等到最后一盏灯点灭。图书室啪地一声响过便是一片漆漆无光。 玻璃门外边隐约传来管理员锁门。这是最后一道程序。从外面挂上锁，和学校图书室没两样。接着门厅外传来交谈声，骆平稍稍探出身去，只见对面少儿图书室内的管理员也出来了。和成人图书室的管理员共同下楼。有说有笑，什么也没发现。 骆平转身比一个OK手势。青灯一松开手，志淳无法抑制低呼出声：“我们被反锁在里头了！” 青灯微微笑。骆平歪头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你们疯了！”志淳忿忿，真情实感流露。 回想方才，他要大叫应声，反被身边青灯一把捂住。他猜不透这两人做什么。要知道这两人是故意来送死，他今晚怎么也不来。送死……是吧，等到第二天他们开门再出去？疯了疯了，简直无法理喻。就算事先跟他招呼一声也好，自己想玩这种恶作剧就算了，但怎么也该跟他说一声。忽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结结实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一想到一晚上不归家，也无法通知老爸，不知明日杜子峰作何反应的杜志淳，气得嘴巴都歪了。偏偏他们还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刁皮样。 你们爱玩就玩吧。 杜志淳扭头往外走。我才不陪你们玩呢，他心想。 “你去哪啊，志淳。”青灯在后面叫住他。 “我要出去。” 青灯一时拿捏不准，瞅了瞅骆平。骆平微举双手，意思是他来解决。他说：“你没钥匙，怎么走？” “我去叫人啊。”杜志淳往门口走，打算用手敲门，底下应该还有人在，听到二楼声响搞不好能上来。 “他们听不到的。” 杜志淳却走更快了。骆平从后跟上一把抓住他手。“喂，志淳。” “我晚上得回去。“ “打个电话就好了。” 杜志淳一下停住了。“打电话？我们被反锁在这里了，还怎么打？” “出去啊。出去就能打了。” “……” 光线很暗，故看不清俞骆平是何种神态。他插起双胸，隐隐看出是带笑的神态。“图书馆下面公车旁有电话亭。投硬币就能打。你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别瞪着我。我还没笨到故意被反锁在这里。现在九点而已，也不算晚。你出去给你爸打，就说晚上晚点回去，或直接说我妈盛情难却，把你留下。” 杜志淳仍然坚持要叫人。俞骆平叹了口气，叫他到窗边光线亮点的地方。“你看这个。”月光透进玻璃窗，骆平掌心放着小小的一枚钥匙。杜志淳首先愣住了，随即：“这个是……” “钥匙啊。能从这里出去的钥匙。” 杜志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摇头：“不是吧。你怎么有的？” “电脑里不是有个术语叫拷贝吗？就拷贝下来，没什么难的。” 骆平耸肩说。往窗外张望，一批人出门，身影未消，走在路上 分卷阅读32 倒是一副警戒心没地并肩而行。他将钥匙插进窗户的锁孔中，朝一个方向转了几下，听到咔嚓的一声。他拍着窗户转身对志淳说：“你不用担心了吧？”志淳眼睁得更大了。骆平拍了拍窗户，往外一推，玻璃窗便推开了一丝缝隙。窗外彷佛有风吹过，一棵大树纹丝不动立在窗外，枝干朝这里伸来。窗合上时，那枝叶似能贴着窗似的茂盛。 “你什么时候有的？”志淳问完，有些激动，压低声又道，“怎么做的？别用拷贝什么词糊弄我。” “很早以前了吧。差不多一个月前。”骆平答这话时略有含糊。 这时忽而一阵强烈的光。青灯掏出了包里的手电筒，点亮，从志淳面前扫过，志淳免不了闭上眼睛躲避强光。青灯对准书架照光：“趁门口的阿姨不注意，把钥匙偷偷拿走塑形，再去店里打造一份就可以了。像是一个人支走，一个人去拿就能做到了。三里街那边我们认识的人不少哦。当然也有打造钥匙的。有模型的话，打造出一模一样的一点都不难。和拷贝是一个道理。”她向志淳解释。但志淳仍是介怀。 “这怎么也不道德吧。” “哪里不道德啦。我们是乱偷钱还是偷其他东西了。只是打造一份备钥，以便今日这种不时之需时用而已。换言之，若是有今天不小心被反锁的情况出现，有备钥就方便多了。” “你们这哪叫不小心……”志淳咽了咽口水。分明是故意。 青灯用手指在书脊上划过，抽出几本书来，眼也不眨地装进书包。一面说：“县里图书馆同学校的不同。它办理起图书证要的身份信息一大堆。像是我们这种年龄不满十八的根本办不了。还有分户口的，你觉得这像话吗？只是想看书而已，办张图书证都麻烦得够可以。以前只觉得有钱就够了。但是有钱也不可以。学校的书实在太少，有些根本不完全，有了第一册 ，就没第二册比比皆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目光才放到这里来呀。也是迫不得已，选这种下策。平常要读书，又离得那么远。不想点办法，就是没办法。” 说到这，青灯声音戛然而止了。她让骆平拿着书包，自己把那些写着计算机程序的书一本本装进书包里。装到第三本，她忽而不动。面向志淳说，“看完就还回来了。其实只是略过有人审核的步骤而已。志淳你见多识广。一定也知道，有国外那种自动无人店。反正问心无愧就好了。我们不偷也不抢，只要最后还回来就好。专门设立一个程序，检查个人信用而已。而若每个人都像我和骆平自觉还书的话，这种程序不在也无所谓的。不是吗？” 志淳搔搔额头。“当然了……如果你们保证一本不落的还书，倒也没什么。” 青灯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点头。视线重放回书架，继续找书说：“所以啊，我就和骆平说，看书才能学知识，光是学校那么生硬的知识根本没用。若要真的学计算机，就不要寄希望于学校那群老师身上。我们自力更生就好了呀。志淳你也说了。计算机是很赚钱的东西。骆平如果学好了，以后一定赚很多钱。从现在开始学，没什么坏的，读得多了，总不会坏。” “好了，我觉得这些书很不错耶。”青灯轻呼出一口气。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志淳恍然大悟。方才青灯才不是看漫画。她在观察哪些书给骆平带回去看。她所说的时间差不多，原来也并非他想的那样。骆平点点头，将刚才看到只剩几页的书从书架里拿来，装进说：“虽只是理论知识。但实践总是建立在理论上的。” 志淳感觉这话向着他说。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第二天她们发现少了书，那怎么办？” 志淳的忧心忡忡，在他们俩看来不值一提。“现还是填名书卡的时代。那么多藏书，管理员哪管得过来。”青灯狡黠地笑了。“若是进入到电子时代，那就肯定不同了。不过那是以后的事，只需顾在当下就好嘛。” “会不会有人藏在书包里，偷偷带出去呢？” “有带书包的，管理员会让他们把书包摊出来检查喔。不然的话，我们干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呢？” 志淳喃喃，说的也是……他一拍脑门。骆平贴着窗户往外看了看：“楼下那大叔应该走了。赶着回家吧，时间挺晚了。” 志淳心想，你们也知道时间晚了。青灯忽而开口说：“志淳，你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吧？” 志淳猝不及防，“啊”地一声抬头，不得要领。 青灯凝视着他的眼睛补充说：“若非拿你当好友，我们才不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你呢。所以，关于这个图书馆和窗户钥匙的事。你会藏在心里，当作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对不对？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的。你跟我保证。” 第23章 秘密 1 青灯的视线，有如手电筒光，锐利刺来，志淳一时无言以对。 原来是这样。原先算作他们两人的秘密，告诉了志淳，变三人的秘密。是这么一回事，原来是这样啊。 他正沉思间，窗那转来的骆平，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是 分卷阅读33 赶着给你爸打电话么。现在总相信了吧？我没必要骗你。我也不蠢。被反锁这种事，只有笨蛋才做。” 他点点头。跟骆平身后，窗户开了一点，窗外那棵大树格外挺立。他低声对青灯保证：“我不会说的。” 青灯意外地转头。杜志淳再次点头，“我不跟任何人说。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他坚定地说，再三确认，心才放下。更像对自己地反复强调，连他本人也说不清这么做的理由，青灯却开心地笑起来。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知道志淳是这种人，我们才决定告诉你哦。一般人绝对不说。但志淳不同呀。志淳不同，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杜志淳听得害羞了。窗边骆平似乎侦察，外面情况怎样不知，他手则不断在窗户边缘来回捣弄。眼神放出锐利的光线，附近没什么街灯，那似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骆平的妈妈……是怎样的人？”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果然青灯以一副警惕怀疑看着他，一会儿后轻轻笑了。“对他妈妈有兴趣，啊？” “不是不是。刚刚，他不是说，让我对老爸说，他妈妈留我下来这种话。所以有点好奇……是不是很热情的人呢？”热情好客，才会把同学留在家里吧。只是，他望了一眼青灯，又犹豫，又不知所措。青灯的妈妈，那位漂亮的旗袍女人，裁缝店老板，好似也在跟骆平的爸爸交往…… 青灯一下就看穿了。“是呀。骆平的妈妈是很好的人，我小时串门，她每次都给我吃花生糖，黏黏甜甜的。”忆起开心的回忆，青灯眯起眼来笑，看来青灯和骆平的关系真的匪浅。 “你别看骆平每次都跟小刺猬似的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在陈阿姨前的骆平，简直就是小松鼠，乖巧得不得了。他小时就很调皮，又爱带着我去玩。我们家旁边不是有个祠堂吗，祠堂后窗连后条街，我们就常爬那扇窗到那条街玩。可爬祠堂的窗是大忌的事！至少在大人眼里这么认为。我和骆平觉得没什么。到现在也觉得没什么。开始只是骆平在祠堂后窗爬来爬去的。我们混熟了后，托他的福，我也常进进出出地爬窗。” 杜志淳眼前，浮现两个身高不足的小孩垫凳子爬的画面。那窗棱也许很多年未擦，满布尘埃，两个小孩跟毛毛虫似的，一进一出，再手背往脸上一抹，就变脏脏猫了。 “青灯也爬吗？好难想像。” 青灯用白皙纤细的手指搔了搔眼睛。“没错。女孩子爬，很奇怪。有次被外面的人逮到，领着我俩回家给大人对质。陈阿姨生气地让骆平脱裤子，拿鸡毛掸打他屁股。骆平一点都不敢反抗哦。乖乖地站在那里挨人打。” 杜志淳被这画面逗乐了。“完全想不到。” “他拿谁都有办法，就是对他妈妈没什么辙。因为那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啊。又漂亮又坚强。” 玻璃窗往外推也没法出一丁点声音。“我确定没人了。最后的保安大叔终于磨蹭完走人了，够墨迹的。”俞骆平呼出一口气，刚才忽而往上瞥来，可谓险象丛生。他一扭头，“那我先下去。等下见。” “等下见。”青灯点点头，之后骆平便如灵活的猴子，几下从窗外跳了下去。他当然是借助窗边那棵大树行动的。临前他将钥匙交给了青灯，等他的身影匿在树丛间不见其踪，青灯便开始锁窗。 杜志淳倒是不明白了。“青灯你做什么？” “锁窗啊。” “我们还没下去呢。” 窗户传来咔嗒的锁上音。青灯扭头冲他笑：“我们走门就好了。” 门？哪里的门。正门吗，那不是锁了。看穿他的心思，青灯朝窗外骆平消失的方向努努下巴。杜志淳才渐渐明白反应过来。一张嘴巴合不拢地张大了。 “我继续跟你说骆平小时的糗事喔。他打死也不会想说的是，尿床这件事，他到上小学才停止。整整到小学才不尿床，你能想像吗？哈哈。”青灯笑得很坏很开怀。尿床？他好像小学一年级还在。杜志淳有点不好意思，跟在青灯身后穿过偌大拥挤的书柜，他当然不提。青灯继续说： “还有，我不是和你说，骆平对陈阿姨总是没辙？他从小不知从哪信奉来一句鬼话。是说让自己的女人哭什么，就非男子汉的话。每次他捣蛋，陈阿姨必怒不可遏。可到底是亲生骨肉。最后见他那种被打的可怜样，心疼的还是陈阿姨。最后偷偷抹泪的也是陈阿姨。骆平看了就很内疚。那之后也还是继续捣蛋。但绝不明的来，偷偷暗的来，不让陈阿姨发觉的。” “那骆平还蛮懂事的。” “那是自然。陈阿姨一手将骆平拉扯大的。一个女人，还是无亲无故的女人，有多艰苦大家都看在眼里。骆平非那些白眼狼。他很清楚，谁是真的爱他，谁是虚情假意。但有些大人就是好笑。以为小孩什么都不懂。但其实，小孩懂的东西多着呢。我们又不瞎。” 志淳惊讶，看了青灯一眼。收回眼神时倒是难启于口。 一手拉扯而大？骆平的爸爸呢，那位高大的中年人呢？ 顾 分卷阅读34 忌骆平父亲与青灯母亲关系。志淳决定换个角度，试着探问。“现在，这个陈阿姨还在家里吗？” 他当然指的是骆平家。只是未见他提起他的妈妈，好奇作祟罢了。青灯却忽然地冷了，捱过沉默她方开口：“不见了。” 走出迷宫一般书柜的志淳脚步滞停了。不见……是什么意思。“五年前，陈阿姨外地打工。忽然就不见了。或是用人间蒸发更合适。哪里都见不到她的人。一点音讯也没有。” 青灯解释说。五年前？那就是大概上小二的年龄，志淳暗想。毛骨悚然的黑暗里，青灯在他面前蓦地呆住不动。名为人间蒸发的词在他心底升起，恐惧逐渐蔓延而扩大。明明没有光线，却觉得青灯巨大的影子直垂地，从她头顶泄下。遮住整个光影。他的咽喉被无尽的恐惧与黑暗所勒。 “人间蒸发”。 玻璃门外传来咚咚之声。之后开锁的声音响了。那条窒息的影子霎时掩去了。玻璃门打开的缝隙探进骆平的脑袋来：“说什么呢？走了。”终究顾忌吧，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无声无息悄然穿楼而下，到门外时，志淳才看清他们手里一把的钥匙。说是备钥，跟总钥匙没分别。志淳不晓得他们哪来的途径能把图书馆的钥匙全打了。他一门心思，净在骆平和他妈妈的身世上了。忽而人间蒸发？不，绝对是更可怕的事。一个活人，是活生生的肉体，怎么可能忽然蒸发？结合青灯的神色与语态。那事必有蹊跷。 从小最爱的妈妈忽然消失，对当时仍处小二的骆平，他又是何种错综复杂、不知滋味的心情呢？ 正锁门的骆平擦了把汗，钥匙叮叮当当响。他吐出一口气，仰天而说：“终于又完成了。” 志淳专注地打量他，四目相对，他慌忙移开了。有种窥视他人秘密的罪恶感浮上心头，骆平却以为他是不解，很带嘲讽的口吻说：“这种我先从窗户下来，你们再从门里出来确实麻烦。但若我们都往窗户走，次日管理员一定发现有扇窗没锁牢。一次两次归结自身的疏忽。超过三次基本没人信了。所谓事不过三，没人会蠢到三次还不起疑。” 行事也很谨慎。志淳想，换成他的话，确实想不了如此周全。 或许是这层关系，使得他看向两人的目光也有所微妙的改变。不论外表伪装如此，家庭带给他们二人的影响，应是极其深刻的罢。伴随今夜而来的秘密，并非只是钥匙。还有另一层潜在的东西悄悄地改变了。或许姑且可称为同情？他呼吸不禁急促了。自然知道自己是没资格随意地对他人投去同情的目光。然而心底慢慢对，这两位在外界表现，如此完美又无懈可击的二位，确确实实有那种同情。不同于先前身为城里出生的孩子，凌驾于街里孩子的傲气。他现今更多是种悲怆苍凉。联想自己美好的童年，即使家庭亦不算完整，但父母也有努力弥补。对比之下，青灯骆平就太可悲了。 兴许一开始就有强烈参与他们其中的欲望，也正来源于双方家庭身世遭遇的截然相反。 脑中万千思绪，如网般错综交织之刻，电话亭内的听筒那端响起杜子峰的声音来。“嗯……今晚同学的妈妈非得我留下……不好拒绝。那我就不回去了。明早我也直接就去学校了……不会逃课的，我才不是那种人！……” 公车站不远处是电话亭。深黑的夜空下，电话亭内的白灯格外耀眼。他们慢慢走在公车站后，与树林隔开的小道上。俞骆平球鞋踢了一颗石子，骨碌碌地不见了，他抬起眼问：“你说了吧？” 青灯嗯声。“反正总要说的。”骆平喃喃自语一句。 于青灯搓了搓脸颊。“感觉干了坏事呢。” 骆平说：“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说的也对。” “已经这么走了，没办法回头了，是吧？” “是的。” 青灯这么回答，心里则想，若是自己此刻回答的是否，骆平怎么反应呢？他一直是对自己的话，说一不二的人。今后也会如此吗？她不禁打量起身边的男孩来，正好与他对上，四目交对的那刻，她最后心里的一点顾虑也打消了。“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啊？”“就是看看。”青灯撇过头说。 骆平又踢了颗石子，两手插在裤袋里。“听说等我们毕业后，小学里就设电脑了。下届赶不上，下下届总能赶上。不过也没关系。初中听说也在抓电脑课程的设入了。毕竟之后是信息时代。最迟初三也能赶上。” “你书看怎么样了。” “就那回事吧。” “你喜欢的吧，计算机课程。”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青灯笑起来了。用手捶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让我好脸红。”电话亭那边的人下来了。志淳个头小小的，也瘦，不过浑身倒是有活力得很。奋力往下一跳，朝他们招手，就朝他们跑来了。或许打完电话吧，他浑身洋溢着一股他们所向往的、不曾有的活力与激情。 第24章 秘密 2 志淳一说一切搞定，青灯与骆平终于露齿而笑 分卷阅读35 。慢慢等公车，志淳问： “刚才你们聊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得到这个回答。刚才看两人不知不觉走远了而问，青灯掏了什么东西递给志淳，几把钥匙，由铁环串着。志淳一时不知所措。青灯说明：“这是备钥。” 志淳当然不会不知道。 “大门，室门，还有窗。你拿一把便不时之需。” 他已是目瞪口呆，青灯之话不似戏言，但是没理由收。他拿着也实属是烫手山芋。 “收下就好了，哪那么犹犹豫豫的。”骆平用力一推，颇是不耐。 “担心惹什么麻烦？不会的。藏的好，除了我们三，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青灯说，“这是我们约好的秘密。谁都没说的。担心有人发现，责任全推我跟骆平身上。本来就和你无关，鈅匙也无关，只是想让志淳知道心意。” 被一眼看穿心思，志淳搓了搓脸，很是心虚，别过头去。为自己有这种担忧起愧。深吸一口气，仍无法直视那只清澈明眸。蚊鸣一般嗡嗡作响说：“我也不是那种意思……” 骆平一胳膊架紧了他：“扭扭捏捏的最讨人厌。这种事最没想头。尤对男人。当乖学生的一把。还是说，你想当家长、老师眼里好学生，觉得跟我们这种人很丢脸？” “怎么会。”志淳不禁苦笑。暗想，才不可能是骆平说的那种。 “好了。反正我们彼此信任，就是最棒的事了。”青灯说，公车这时来了，志淳接了图书室钥匙。自觉如过年收红包的小孩，上了公车仍很不好意思的。车外摇摇晃晃，夜色渐深，袋里一阵叮叮当当的响。 说老实的，他没感觉太沉重，只是不知斦措。 绝不说那是必然。 真正在意，是他们的态度转变。 不同于往，明显是变了。以往骆平会那么搂他？自然是不的。他其人，虽一向看不懂——不，更准确是他同青灯两个人—— 刚才确确实实有变的吧。 自己也很难讲清，一开始就渴望、必获认可的心情。 向往什么，越渴望什么，想得到它，便越在乎当事者怎么看他。 只不过神往的，你让他具体说也说不出个斦以然。 在这种复杂心情中他们下了车。不知不觉时间过得极快。杜志淳下了车，没想外面挺冷。他把胳膊架起，蜷成“弓”，骆平原同青灯讲话，拍了拍志淳肩。志淳转过去，骆平问： “你晚上是不能回家了？” 志淳点点头。 这时间回去，反而遭疑。“为何这么晚？”“去哪了？”等等非一句“作业太迟”一笔带过之事。 “你原打算怎么过？” “有旅馆，我书包有钱，住那去。” 骆平听见笑话一般肩膀耸动起来。 “你真是人小鬼大。我问你，有哪家旅店收你这个年龄的小鬼头？”骆平双手抱着胸，冷冷笑道：“我倒是有个好建议给你。为防你被轰出来太惨，最好另寻他处。我家不大，我房间有空位。要再加个人，勉强也可以。” 志淳又傻又愣，不觉朝一旁青灯望去一眼。 青灯笑着耸了耸肩，似乎是挺赞同。 骆平手肘用力敲击志淳脑壳： “从天降的好机会都要犹豫，你到底想的什么？还是说，你比较想和青灯睡？……” 骆平戛然而止，自己也意识措词不佳，皱眉思索一会儿，说：“我不是那意思。你也别想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青灯主意你想都不要想。” 志淳心想，我头尾屁都没放一个。 “要不，还是来我家……”青灯开口了。眉毛拧得很紧，语气犹疑迟豫。“要说空房间，我家也是有的……吧。” 志淳急忙开口：“不不不，”趁赶在骆平不悦前说，猛而摇头，“我绝对没那个想法。那就骆平家好了啊。只找个落脚的地方，我没那么挑。” “轮不到你说挑不挑。” 骆平很毒地说。即便如此，志淳低下头，由衷地感谢。下车一直走，约二十来分过路到三里街。临近十一点。深夜里的光不亮。加之四周住户熄了灯，一片漆漆无光。 道路是黑的，有随意丢弃废置的垃圾，从不知哪处忽而就冒出来了，使访过这的志淳跟随而走，却相当陌生。 “你们这么晚回来，发现了一定也会被说吧。如果大人没睡，刚好撞上要怎么办才好？” 拐过里面小巷，志淳忧心忡忡。附近渐渐看得清，隐约是废祠庙宇的轮廓。到这他记起来了，青灯骆平家旁的老祠堂。虽仍不算极亮，隐绰还是可见古窗楼角。 “斦以要先观察一下。” 骆平说，循檐下小径，向里处楼屋走。一间，两间，不自觉志淳心中数数，一直最里无处深入，骆平戛然停了脚步。不对，也停下的志淳心想，不是这间。 “你带钥匙了没有？” “有。”青灯摇响了早准备的东西。 分卷阅读36 “……”骆平压低嗓门。志淳一恍神，他们说的什么没多少听清。 骆平转过头：“志淳你今晚，就算想住青灯那也很难。我不说什么，也保准你待不到天亮。” 撂完这话，骆平掉头毫不迟疑往他身边大步走过。 “我家今天看起来有人。”青灯声音极小，与他解释。 她指尖朝上，小声说明原因。“门口有男式鞋。平常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多出一双男人的大鞋，是有客人在。以前也常有这种事发生。我妈妈的房在一楼。如果有今天这种，比她晚归的。我就不往大门走了。” 狭窄嵌门前黝黑的分阶上，摆着两只鞋。一看就辨认得出是成人款。 月色被附近呈方形环绕的楼屋建筑等包围，大半掩去了。借这一点光线，鞋的颜色，还是能看清。左边的灰鞋明显再大稍许。鞋头是脏的，变了黑。 的确，显而易见，男人的鞋。 骆平已等着了。门未锁，他一推发出铁锈摩擦一般的声音。 第25章 秘密 3 “大多时间，妈妈总比我迟来。也有今日份的意外。我迟归时就来骆平的屋子。我们两家隔得近。骆平的房间正挨我的旁边。或许隔了一点距离，但决不远。这本身就是一座古院，自连一体。我从他的天窗爬到我的房间去。每次这种情况，就这么解决。” 泛潮的木质楼梯踩踏起来并不舒服。屋里也一片漆黑。但无人电灯，他们便在这黑暗中前行。慢慢上楼，攀坡度颇陡的扶梯。 上楼正对是一盏门。 二楼没有其他房间。墙上镂一个天窗，安上了毛玻璃之类材料。朦朦胧胧，光线不亮，勉强可照着用锁开门。 格局与青灯家极似。一楼占据大部分面积，二楼以坚实的白墙四筑。相当古实简陋。 门开了。 点起灯，亮光宣泄出来。 志淳起初刺眼，骆平手里的手电筒，明晃晃照着门边与墙的连接。他往里认真凝视，眉头紧锁。志淳不知他看什么入神。才听他轻呼一口气，专门与志淳解释说：“我看有点掉漆，以为有人敲过闯入。不过看起来是我多疑了。” 他拍了拍墙。墙面坚实，他顺势靠一旁。 “也对，这不是自动式门。”与自家的自动感应门相比，这类们需门闩或是锁头。骆平拿了一块小锁头把玩，揣进袋中。扭头说：“用脚指头想想也知，谁要闯这么间破屋。难怪楼下大门永远不锁。他本人也无所谓了吧，反正不是家，只是个空房子而已。” 想了会儿，骆平说的“他”，指的他父亲俞孟龙。 “楼下的准不准备用？” 骆平摇了摇头。“志淳睡这里。” 青灯看了眼门口的志淳，又看着他：“那你睡下面？” “我也睡这。” 青灯笑了。 “楼下那间谁睡谁沾晦气。我早说过了，我不睡那。志淳也不该。那个地方睡过的人，浑身都是铜臭味。” “说的好似我们没有一样。”青灯很不以为然。仔细瞧，天花板有用板盖着的区域。骆平有意结束与青灯的话题，四处张望，最终认定一把椅子，搬到天花板正中央。 志淳悄悄问青灯：“往这里走，直接就能去你的房间？” “当然了。” 志淳抿抿嘴。“真难想象。” “没什么难的。我做过很多次了。想不到吧？”青灯带几分洋洋自得的喜色。挑着一根眉毛说，“跟爬祠堂一样简单。下次你也试试。没几个人知道。不然，这一带小偷盛行。但也如骆平说的，没人会偷我们这种家庭。” “一般来讲，”骆平接话，“这种通风口装类似阁楼。装卧室很少见。但我这间以前就是阁楼。整个房子属储物间的类似。青灯家也是同样，对称性。所以往通风口就能很好走。” “即使如此，我们的身高还差点。现在需借助床啦凳啦的东西上去。等以后再高点会更灵活方便。” 确实，志淳望着被摘掉一块板，露出黑色天空的头顶。通风口呈长条方形，宽度足以容纳正常成年人体型。望向腕表，十一点差了一刻钟。青灯小小说了声“只是衣服会脏。” 她踩上了椅子，毫不迟疑。志淳聚拢到跟底下，扬起头来，四方的缺口，仿佛可一窥整片蓝天。有点透望远镜一角，窥视苍穹的意思。 青灯穿的校服，男女都运动装，也不必走光。骆平从容地抱起她的双腿，稍微用力，身轻如燕的青灯便被举到了高处。她手攀住楼顶，骆平继续吭哧地向上送，不稍时，青灯有如鱼儿，越爬越高，滑溜溜地钻出骆平的怀抱，攀上了通风口的顶楼。 志淳一张嘴巴张已老大。 “有些被反锁在家的笨蛋只会哭诉，不找办法。”骆平说，捡起地上扔着的通风板口，递送上缺口。青灯早等着了，将白色的板子一点一点重新移好。 青灯的声音传来，“那我先走罗。”深夜怕扰居民的小心翼翼，蒙上 分卷阅读37 屋顶的沉闷，送进屋内两人耳朵里。 楼上一阵窸窸窣窣，猜想青灯顺着屋顶，而爬往她的房间去了。 青灯走了，志淳仍处梦幻一般。直到骆平拖出打开柜箱的棉被，他复原歪曲的嘴，像个小老头，相当严肃说：“不管怎么样。也太危险了。屋顶上爬？不小心掉下来糟糕透顶了。” 骆平开始往地上打地铺。屋内没有书柜也没书桌，就一张靠墙的床。正对天花板的空地，打地铺刚刚好。“只有蠢蛋掉下屋顶。” 接着，他张了张嘴巴：“你睡床上。” 志淳挠挠又搔脸：“这种东西，下雨或下雪天，又该如何办是好？” 他指板子镂空的细细条条。 骆平又是一个哈欠。颇不耐烦：“钉木板就好了啊。” “然后春天再拿掉？” “通风时。” 这么一说，志淳总算明白了，点着头跑床上去。很狭窄的床，又很硬，全然不可与家中的床比较。房间又小，一关灯，充斥着发霉与类似汗液的混含体。 通风口充当天窗。他想，躺在陌生的床上。周围一片黑，又小，空气极闷。并不很睡得着，无数次辗转反侧，又起身躺回。如此约莫三个往复，骆平终于很不耐地传上声音来： “你到底做什么。明日早课想迟到，直接说。我不叫你，成全你就是。” 志淳扭扭捏捏。过好一会儿，叹气之后终于还是说出口：“我还没洗洗脸什么啊……” 骆平翻了个身，笑意压抑不了，隐隐约约传来。“少一天肉不会掉。” 话是如此，习惯养成如此，忽而一天中断，还挺难受。浑身不自在，又是棉被床单的折腾。夜色浓重，屋里光色几乎瞧不到。缓缓吐出气，听骆平说：“房门的设计，是只能从外面上锁。这样一来，当房内人在，没法锁门时，外面人就很容易进来。青灯和我的卧室都这样。专店的糟老头能从里配配套的锁，挂上锁头，外面人也就进不来了。” “里面，外面。指你们的父母吗？” 骆平“嗯”了一声。有一会儿的沉默，想着事，再次开口：“你一定知道，我爸和她妈的事了。一个丧妻，一个丧夫，落单男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交往已有两年。不久应还会结婚。时间说不准，搞不好我都见不到。” 他顿了顿，“不是咒我自己死。而是，很可能已离开这了。” 志淳问：“去哪？” “谁知道。”他答道。 “青灯也跟着去？” 骆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喃喃自语。他怎能知道呢？ “重组家庭，说法上还是兄妹。我比她要大几个月。她还蛮不服气。你知道，我们一开始怎么认识吗？”志淳当然不知，声也没吭。骆平指了指通风口，乌漆抹黑的，很难辨认，他依旧说：“那时她爸爸死不久。尾七刚过，我到屋顶吹风，恰好她也在。很难想，小女孩能爬上这种地方。当然，全身都脏兮兮的，像小讨要饭的。” “青灯到屋顶干什么？” “和我一样，吹吹风。” 父亲才逝，风吹掉阴霾，屋顶确实不错。但应还有其他理由吧。骆平等不着回复，自顾继续说：“于爸爸死后，只剩女人照顾青灯，裁缝的手艺很一般，权堆姿色赚回头客。持续有好一段时间。这时间里，我妈说我该负起哥哥的责任。” “陈阿姨……”志淳点点头，青灯那里听来的。 他知道这事，骆平只是点头，也没什么反应说。“是，我妈姓陈。耳东陈，这类女人总是耳根软。我妈也是。对了，那时我爸还没到这来。他很长的一段时间，从我生下，一直在码头工作。跑跑湾运什么。也算一人拉扯我大。后来我妈死了，我爸来了，接了她运货司机的活。慢慢和娄惠肖认识。” 娄惠肖，青灯妈妈名字。志淳默念，暗自咀嚼消化。 “好奇怪，我跟你说这些事吧？我啊，就是想，要有天我走了呢，你好好照顾青灯。” “……“志淳反应迟钝。“……我吗？” “综合多方考虑，也没有比你更靠谱的。我总是要出去的。她就不同了。男生早点工作好，女生的话读书越多才越有见识能改变自己人生。” “男生也可以。”志淳纳闷，骆平何必如此消极呢？ “不会啊。”骆平说，翻身坐了起来，头发糟糕凌乱，他抓了抓后脑勺。笑着说：“对我来说，读到多少，以后都只是给人打工的命。白白浪费近十年光阴而已。我只和你说。当然如果你到时已不在这了，就当我没说。” “骆平你不是喜欢电脑的吗？” “喔。更专业点，该说计算机吧。反正都没差，那又怎样？” “好好朝这个专业学习。家庭差异、生活落差，存在又怎样。百分之一的几率，信念也不能丢。很像热血无脑的空头支票，但激励和这完全是两码事喔！” 骆平笑了笑，低下头去。再抬头时，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 分卷阅读38 。根本没法支持。连设备都没有，再多的理论，不过口头绣花活。” 知道骆平接下来说的，志淳心猛烈跳了起来。 “一台就足够。”骆平道，“我跟青灯也商量过。经济状况绝对支撑不了。其他专业，好像也没特别喜欢。这个年纪谈这些，固然未免好高骛远。然而义务的初中毕业也尚未决定前程如何，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认清现实，做力所能及之事，才不叫空谈。” 志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想我怎么做呢？” “我倒不是强迫你……” “没关系啦。”志淳苦笑，“帮朋友我也很开心啊。要是以后是同一所初中，就更好了。不是吗？有要帮的尽情说。力所能及，我定相助。”他学电影片的台词，微微地脸红了，热血沸腾。 他从袋中翻出钥匙：“图书室的钥匙。把我们一起紧紧锁在一起。我、青灯、还有骆平你。历经这么多，总不一样的。” 黑暗中，骆平仿佛凝视着他。鬼使神差，觉得青灯也有在听。他紧张地再次吞咽口水。喉咙干燥，摩擦着什么空气的浊物。咕噜咕噜响不停，才发觉，是骆平滚动喉咙。 “我只要一周一次就够了哦。” “一周几次都随你。”志淳爽快答。 骆平再次笑。这次他好像很开怀地大笑了。 *** 又是周末，门铃叮铃铃响。书房的杜子峰正出门倒水喝，杜志淳一溜烟跑到门边。“你说的同学要来？”杜子峰随口一问，往玻璃杯倒茶叶。 杜志淳应着“没错”。猫眼后站着一男一女。少女脸蛋红着，不知天气还是紧张。 “是我跟你说过，成绩很好很好，之前还好心留宿过我的学长喔！”他大声说，故意抬高音调，“还有经常帮我的学姐。他们都是这届毕业生，老师可看重了。” “书房要让你们吗？” “当然罗！昨天说好的。要用电脑嘛。老爸你不放心，就把网络关掉吧！” 杜子峰吹一口茶叶，“不，我相信你们。”温和地笑着，往阳台走。他也察觉儿子近来隐隐的改变。似乎越来越，往他所想培养的方向走，如此安心…… 门开了，后头露出两人的脑袋。 “这些是鞋子。”杜志淳拿出拖鞋，马上放他们跟前。 “你爸爸呢？”青灯的眼珠子转了转。 “在阳台呢。他那边看书。” 青灯骆平互视一眼。“那就打扰了。”很有礼貌地说，进入透明明亮的客厅，穿过中间房间的玻璃门，隐约可见阳台躺着看书的男人。 他们异口同声说：“杜校长好！” 那个男人诧异地转过头来。三个人已一头扎进电脑房了。 “快点快点，我把书带来了。今天给你展示神奇的曲线” …… …… 第一节 完 第26章 升学 1 四方围成墙似的铁丝网。街中学是周末快放学的晚间。天色已暗，水泥地的校园，喧嚷声讲话与笑声仍犹不绝。铁丝拦成网的是篮球场，三五成群的打篮球。留下的基本是男同学，长个子的年龄，精力旺盛挥洒汗水。 网外是一圈四百的田径场。也有留下的田径队学生，跑步于橡胶跑道，或坐拉伸运动。围地栽种成荫的绿树。草坪边的石阶，是体育课女生讲话闲聊的热衷场地。 周假前，这时只坐着位穿校服的女生。 脚步声渐近，来人拍她的肩，从后面绕坐她身边。“我听说，下周起你们的放学，时间改成周六午。是吗？” 青灯托着腮：“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我也是听班主任讲。整个三年级的放课时间似乎都推迟了。冲击升学率什么的。”志淳将篮球踩到脚下，望了望四周，有些紧张说：“周六老师们都在，搞不好一直呆到傍晚。” “问问骆平吧。他应该有对策的。”青灯说。 他想也是，志淳点点头。 话说回来。打完篮球，说是一身臭汗的骆平，去校园内的小卖部买水了。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么想时，一身运动打扮的少年从他们正对面横穿铁网过来。 “小卖部在后面吧。你怎么从前面过来了？” 听到志淳的问话，骆平只是笑了笑。 “我们改时间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骆平上身微微前倾，问着志淳，站他俩面前。 “刚才就在讨论这个。” “也并非全然坏事。还多出周五晚上的时间。”骆平说。 以前指的是，他们会在休息日的周六，偷潜学校的计算机室。就读中学的计算机室，于前两年，便是志淳升中学的那一年拓进。校长与三里街中心小学，志淳的父亲杜子峰合作研讨，以教师流动，双方促进计算机课程的载入。 “毕竟学校与家庭电脑还是区分开来。有些软件你家的电脑 分卷阅读39 不好下，学校电脑多，比较好操控。” “周六呢，周六该怎么办？”原本他们三个可是会以写作业的借口，结伴来校。 “那没办法。”骆平以平淡的口吻说。 “周六可是不会拓进计算机课的。”青灯一旁加话。她望着远处篮球场，手撑下巴说。 骆平拨来志淳脚下的篮球，“我知道。”他屁股坐篮球上，露出微笑，“你们都不知道吧，三年级的计算机试题卷。是明夏四月份的考试，青灯一定清楚，相当于自招卷。” “我没那个本事考自招。” “你的成绩，上县中学很有希望。再说，你英文很加分。”骆平十分了解地说，微微颔首，自信于把握话的内容。笑着说：“就我们的师资，一定是比不了其他学校的。但也有名额。瞎猫碰碰死耗子，也未免不可。” 二年级的志淳，升学一事，老师那已听来不少。听了骆平与青灯的对话，他稍微激动地扬起脖子说：“就是说，骆平你也可通过这么一项考试，进入F中读书？” F中是县里的中学。通过了解，街中学每年大约有两位数的人进那边学习。 “是这样没错。徐老师，你们知道吗？”骆平目光有神地说，“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教计算机，有时会到我们小学去教课。他的水平还挺不错的。有跟我谈这件事，大概觉得我语文太糟糕，这样下去果然是过不了中考的。” “算一种赌注罗。”青灯幽幽地说。 “人生本来就是场赌注。说起来，也算有后路呢。大不了就是考不上，出去打工的事而已。那么多人都考不上，我又不是说，非得考上。只不过，考上更有意思罢了。”骆平拍了拍手，“总之志淳你就周六好好学习。本身跟着我们偷进学校就不是正规事。刚好，这个规定下来，你顺势照做，乖乖循规蹈矩地平安升上三年级。” 周六被发现潜入学校，要计处分。幸运的是，半学期过去，他们现在也没被逮到过一次。有很大的原因是，中学没有警卫。值勤的老师基本周五也就回去了。周末天无人看管。 计算机室的东西大概是学校最珍贵的。自然是上锁的，不过对于从小做惯这些事的骆平来说，不过有如古代片中，以针解锁那般小菜一碟。 骆平没有理会志淳的抗议，袋子里拿出两只信封。他捏了捏厚度，从较薄轻的那一只拿出来钞票，数好摊开，分别分到志淳青灯两人手上。 “上周三的小回馈。” “你刚才是去见人了吧。”青灯说，相较志淳傻愣愣的，她很自然从容，将红钞塞进校服口袋，继续撑着下巴。和男生交给她情书一般淡定自若。 “二班的人和我说他等我。我就去坡上见他了。那小子有够心急的啊。但也跟传闻说的，挺壕的。” 志淳知道他们平常同学之间，与别校的男生之间，都做着少年人所谓的“小生意”。捏着钞票，微微脸红。他没参与过其间，仅是略微了解，知晓骆平参与其间。上周三偶然的当了中间人算是意外，更意外的是，原来青灯也在做一样的角色。 中间人，就是为骆平介绍买家的角色。当然，这时还不存在什么差价的概念。 “我的女性朋友，有些喜欢小饰品。推荐她们一下商品来源，有什么不好的呢？”当时青灯这么说的。 只是小饰品吗？志淳半信半疑，挠挠脸。 “其他的就等下周上课给。”骆平起身，伸了个懒腰。篮球踩在脚下，他注视着远方建筑物的轮廓，扭头说：“你怎么会认识卜xx？” 卜xx是志淳阴差阳错，来找他的一班的男生。 上次他带卜xx来找骆平，人一走，骆平就问过他。他也回答过。但显然，骆平仍耿耿于怀，当时他的回答，骆平并不相信。 志淳叹着气，只好再强调地解释一遍： “听说你有什么东西，到底具体的东西是什么，你们谁也没跟我说。好吧，那不重要。他说我跟你关系好，想找我给他一个认识的渠道。” “他直接找我也可以。” “有人介绍放心，他这么说。” 骆平噗哧地笑：“我非阎王爷。他真有意思。”随后正色，严肃地警戒志淳：“这种事以后别再做了。反正别跟他们来往。也别牵进来。” 你们到底做的什么东西，神神秘秘……话到口边，差点吐出来。志淳生生咽进口，吞一口水。温温吞吞地应声。实则他心想，一定找好机会，这事问青灯。 “这事就先这样。肚子饿了，现在去吃晚饭吧。” 志淳站起来，面露难色：“今晚吗？今晚我们跟我妈吃饭……” 骆平恍悟，歪着头。志淳的父母早年离异，这他知道。“那行，那你就去吧。”骆平点头说。 *** “我得先回家洗澡啦，打完篮球一身臭汗的。那我先走了。青灯，骆平，拜拜！”志淳挥挥手，校园门口两条岔路，一条向上通坡上马路，一条平行通车站。近几年，三里街的街道样貌大有改变 分卷阅读40 ，尤其中学附近，频繁车站设立，以便交通。 他们上了坡，坡道上的路是车道，右边划出白线供人行道。再右手边是铁丝网拦成的篮球场，中学与坡紧挨。坡的左手边是农田与河川，远远望去，一片灰蒙的山与流淌的水。今日不算好天气。 他们下这条坡，就能绕过铁网，从后面的墙爬进学校。 方才骆平就是从这，上到车坡，与别校的学生交易。上了中学，学校组织看电影。所谓交易，就是近几年中学生效仿电影片的一种流行。 骆平再次，袋里拿出信封。较厚的信封，打开封口，一张张钞票清晰可数。他递给青灯，青灯往里数，手指在里翻，“所有钱都在这里了吗？” 骆平点点头。 “从小学到现在攒起来的。”青灯微微眯起眼微笑，“手里沉甸甸的。好有成就感。” “明年三月，我满十六岁后就能办卡存进去了。” “三月……春天的三月。是个转折点呢，”她歪着头，“你说的四月计算机考试，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不过很难就是了。”骆平重新将袋塞进了口袋。这一向是由他保管的。 “我有点改变想法了。原本觉得考不考得上都无所谓。但忽而醍醐灌顶。像卖色情杂志也好，俗情小说也好，受众群体是一个关键因素，还有就是渠道。像街边书摊，最近街管越来越严，他们的市场快没了。但学生就不一样，有学校这层天然屏障，永远不过时。何况啊，” 他搔了搔耳翼，“现在只会三年级感兴趣。高中就不同了。再者学校不开设相关学科，总有人怀着蠢蠢欲动的心思。抓牢他们这一点就够了。学生真是再好不过的群体呢。” 青灯吃吃地笑：“你是为这个想考高中的啊。” “这股力量异常强大。” “志淳知道一定很不理解。会问我们，为什么做这种事。有时确实问，为什么做这些事呢？其实除了想拿点小外快，本身就是很有意思的事。对吧？类似上课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分发口香糖。或是在老师面前嚼口香糖这种事。都很有意思。” “赞同，”骆平停了停，又笑，“这两样，你一样都没做过。” “我是不做。但你会做的。” “是的。我会做的” 第27章 升学 2 *** 转了河堤下行坡时，不经意骆平提起：“你有玩过文字冒险向游戏吗？比如电脑课时。或者听别人说过。” 像骆平这些男孩，常存游戏进电脑，电脑课老师不注意就玩。青灯当然是没有，想了想，抿嘴笑：“化妆游戏玩过。只知道这些。” 不出所料，跟那群坏小子一模一样。余骆平抖着肩膀忍笑，路途七灶树，这地方很多。他摘下时节转红的树叶，“青灯想化妆了。那种大人做的事，马上你也可以做。但是要买对皮肤好的化妆品，隔壁胡阿姨，整天涂妆。有次卸妆被我碰见，那可怕的，整个脸都是坑洼。” “年纪大了。我以后也会那样，现在只是吃青春的本。就是这样而已。”青灯微笑，“没什么好讽。” 余骆平当然是不信。他眼里的青灯，肌肤白皙，容貌美丽。这个不容打扮的年龄，已很瞩目。至于老了的事？现在没什么好想。 能不能活久，那都只是问题。他脑袋里咻然冒出念头。 不注意，风将叶子吹走了。骆平也没追。“我想做一款游戏。就是我和你说的，” “文字冒险向？那是什么。”青灯问。 “玩家是第一主角。随剧情展开的游戏，注重情节与画面。”骆平回想上周同隔壁学校的X麻子。脸上很多麻子才被称麻子。他带来那种游戏卡带，真的很有意思。时下盛行竞技格斗类，那不同。“解谜游戏有听过吗？冒险和解谜元素加进去会比较有新意。但比较麻烦，工程很浩大。” “卖游戏吗？有人买当然好，但如你想那么简单？”青灯泼冷水。 “我也只是想想，有大致的轮廓，构思尚在进行，只是雏形。首先我当然不贸贸然进行。那花费的精力太多了。我跟你说一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青灯按住头发微微颔首。“反正现在这个时代，有台电脑能做的事就很多。很不同之前了。”她有感慨，纯白的裙褶随风扬起。 这只当小插曲，两人谈完即毕，也未继续展开。不知是否年纪增长，曾经的小孩也长大，站在三年级这个毕业阶段，更多是种对未来不知的彷徨。他们当然也有彷徨。他们是三里街的小孩，从小生活、长在那。他们没到过外面，他们没有眼界。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那是种一片荒芜的白，空白得使他们茫然。 即使再说着“考不上就考不上”，后续考虑的事实则很多。首先，不上学，就必须回三里街那边去。呆在那两个大人的身边，做贫乏无味的事，他们已不是小孩，再没有小孩的特权，待那个地方只是虚度光阴、毫无意义。无论青灯，骆平，虽各自沉默不言，想的 分卷阅读41 都是这些，有关未来有点可笑的不知。 稍微一会儿，“没考上高中，只能回去了。”青灯开的口，犹豫踌躇，看了骆平一眼。 “嗯。” “果然是那样。” 虽用的平白叙述口吻，她实则企盼骆平那得到回复。回复是“嗯”的肯定，她收回了热烈的眼神，不无黯淡。 “我可能就直接开开货车了。帮俞孟龙做那种事。” 稍显冷硬的口吻，提起名字，他很厌恶地别过头。从这里稍能看出，他少年人锋利的棱角，有别于青灯柔软哀伤的弧角。 “嗯，”青灯应声，“我很大可能，跟你一样，在妈妈裁缝店里。” “一想想就毛骨悚然。” “对，其实是毫无退路的选择。”成绩稳定是一回事，难保之后不出意外。青灯顿了顿，用很慢的语调说：“但可能也不会。你知道我妈妈最近有新的男友了？” 骆平点头。俞孟龙近来情绪大躁，时常吵着“读什么书？那么多货要运，我一个人都忙不来。你赶紧的，也别读了，早点出来帮我忙。我的生意还要人继承。”继承微不足道的货运，原来那也叫财产。一面家中堆积的酒瓶变多，他很早前便是酒鬼，喝起酒来神智不清，做出自己也不可置信的举动。古怪情绪的转变，与重新酗酒，离不开娄惠肖新男友的出现。 “那好像是开瓷器店的老板？也曾是三里街人。后来发财致富到外面。打着造福老家的口号，要来这开分店。”青灯挠了挠脸皮，不无嘲讽，“一开始真搞不懂。那种有钱的东西开到这里来，大家都是穷人，除掉个别的，根本没人买得起。追求妈妈，只需要一只瓷瓶解决。我感觉奇怪，就去看那只花瓶。我对瓷器是不懂，但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专挑我们这里？人穷好骗。抓牢贪慕虚荣，哄几句身为有钱人，随随便便赝品换真品，别人都还当宝的要。” 三里街穷的还是穷，有钱的也不少，因靠近港湾，近来又因各种港口限制的撤销，好多人因此致富。那位瓷器店老板便是这么回事。 娄惠肖不知有多懊悔。当时限令一除，她叫俞孟龙去做，赶赶潮流也好。后者怎样都不肯，居安不思危，偏守一隅。现在再想做，都来不及了，那群发财走出去的人，都是吃了限令刚除、各种制度尚不完善的牟利。 “你没跟你妈妈说？” “我有什么好说。她情愿被骗就骗着好了。我有什么义务说。我管自己都来不及，我不管她。”青灯洁白的牙齿露在嘴唇之间。 “噢。她反正喜欢。”因为知道三里街人是何种人，才做得出这种事。怪得了谁？清楚老乡人就是那种贪慕虚荣、炫耀阳威人，精明的商人就容易抓住这种心态，大赚一笔。没有人比一起相处那么多年的三里街人还了解三里街人。 骆平漠然地想。感觉脸有点麻，是被冷风吹的。他呼出一口很长的热气，听青灯说：“如果妈妈跟那个人走，她想把我也一起带走。” 他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准备暖脸的手也因此停下。 “如果没考上高中的话。” 他看向她。青灯别开着脸。白皙的脸被风吹得很红，腮骨咬得极紧。 “说什么高中没考上，会帮我买私立高中读。好搞笑。一个口头承诺。妈妈就那样相信了，像相信他带她离开这里，就一定会娶她一样。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我不相信这些，我才不信那些别人的承诺。那种东西都只是白头空话。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青灯也望向他，“但我不听他们的。我从很久之前的人生就歪掉了。我跟着他们走了，任凭他们摆布，才叫真的毁掉一生。我不那么做，我死也不做的。” 第28章 升学 3 *** 不知不觉到那条熟悉的街。当然熟悉，他们从小长在这。全体经济增长，当年自行车齐聚的画面已不复，托整体经济上涨，各地经济因此增长迅速。近来各种新型电子机器的普及，三里街附近城镇焕然一新。 穷的地方仍然穷，富地愈来愈富。这么说三里街是很恰当的，所谓富人带，便是志淳家所在的那带。早前就有两地人互不看惯。随贫富差距更是如此。弱势一带势必被踩在脚下毋庸置疑。 越来越多的人搬离这里。只要有能力，就从这走出。 三里街因此荒芜了。 除了小时一直见面的，几乎见不到年轻人。留下更多的，是年迈的老人。有些是没能力，有些则是安居乐业。早习惯这种穷困生活的，年纪渐大，丧失对外的憧憬，只是安居一隅。 门口的老爷爷将废水倒进臭水沟。 其他几居户没有开门的。 “天气真冷。”树叶在风中摇晃。看见这情状，青灯不由喃喃一句。 “是啊。”骆平附和，除此外也不知说什么好，闭着嘴沉默。他们还没从刚才对话中抽出神。谁都没有。虽各自不说，心里却清楚至极。 一直在这里，就会像整条街，皮肤越来越枯，最终丧失生命的活力，随 分卷阅读42 那条盛满垃圾的臭水沟终年不见天日，只散发腐朽死亡。 路过祠堂时，青灯停步了。 叉形的窗户缝隙爬满蜘蛛网。透过窗棂，仔细凝望，骆平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跟停在身后。 她大约在想他一样的事。记忆中很遥远的地方，顺灰尘尘埃，隐约窥见谁也不会说出的事实真相。祠堂本是神圣之地。再废弃，也不容人玷污。但自从他们随意从窗户爬进爬出，即使是小孩，也从那时开始就，将那些陈规旧条、以及社会秩序一并抛诸脑后了吧。 祠堂里摆着空的像位，晚上念经的人不知对着什么念。墙角也变了灰。前面有一片空旷的场地，在上面做什么都可以。陈旧的祠堂存在了许多年，见证古今不知多少丑陋，今后也将一直见证。 “我想进去。” 骆平望向青灯，马上明白了，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 他们准备绕过这窗，从前大门进。与祠堂的廊呈直角的另一条石板路传来脚步。漂亮着装的中年女人出现了，看到青灯，劈头便说： “你放学了？” 谁都没吭声。骆平嗅到了很香的香水味。当然是他那废柴老爸买不起的品种。但若娄惠肖执意要求，那男人也会倾尽全力去买的。本身娄惠肖便是吃姿色饭的女人。她再没钱，再势力，容貌还是没得说。青灯有些眉眼像她，又有些不像，这是对同样美丽的母女。 “正好，我有话说。你跟我来。”娄惠肖点点头，去抓青灯的手，被青灯甩开了，自己也很不可思议地，扭头瞪着她。“你要干嘛？造反啊。”她很不高兴，口气也臭。 “我祭奠爸爸。” 一听青灯这话，娄惠肖涂着廉洁眼影，却很勾人的眼睛睁更大了。 “你有病啊。爸爸，哪个爸爸？” “我唯一的爸爸。”青灯赌气般地回。 “跟你说多少回。那只是你养父。养父的概念不懂？养父就不是你亲生的爸。死的时候医生不是说很清楚？他一个O型的，怎么生出你个AB型？” 娄惠肖声音很响。骆平余光里，有邻居贴在窗后悄悄看热闹。 “你也好意思说。拿爸爸当备胎，可怜爸爸到死都不知。但我姓于，这姓氏不会变。我现在是他的女儿，以后也是。”于青灯口气很冷地说，白皙美丽的脸孔扭曲了。 娄惠肖脸涨得通红。 为掩窘困，“好了，别闹了。我有正话跟你讲。关于你爸爸……那男人的话题，我们不是说好不在外面谈的？”她瞪着眼，压低声，“我们回家去说。别闹了，别闹了好不好？” 她随后转到骆平脸上。 挤出费劲，老大不高兴的笑容。 “今天也谢谢你送青灯回来。” “我应该的。” “你爸爸那边，你最好转告他，别再纠缠我。”娄惠肖语气忽变强硬，“我也有我今后人生。他再缠我我就不客气了。那是消耗我剩下的人生。我不会再任他胡来，你明白？” 骆平点了点头，感觉可笑，又很无可奈何的。漠然的笑容像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嘲讽，娄惠肖不由狐疑，将青灯拽进家，砰一声门合上，扭头便下指令： “以后少跟那种人来往！” 青灯走到窗边，为自己倒一杯水慢慢地喝。窗边的桌上摆着那只花瓷瓶。她正眼也不瞧。 “我跟你说话啊，你好歹吭一声。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懂事。早知道就不要生下来，生下来跟个拖油瓶似的，一点都没用，还长成这副模样……”娄惠肖埋怨，嘴碎一般絮叨。 墙上的污渍很黑。青灯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看。 “俞骆平那家伙，跟他爸像完全不同的类型。你是没看见他刚才的笑。好像我讲的不是他爸的，看得人生寒，心里怪毛的。难怪他爸也总跟我埋怨，这小子不像他亲生的，以后肯定管不住。要我说，你从以前那么乖的小孩长成现在这刺头，肯定也跟他有关……” 娄惠肖将对俞孟龙的火一并发在俞骆平上。索性责任全推他跟头，想找同女儿的认同感，青灯却一副无动于衷而无表示，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说完的话我就上楼了。” “等等。” 青灯停下了转头。娄惠肖犹豫，还是说： “你季叔叔……就是送这瓶子的叔叔。”她脸上挂了笑，朝青灯走近一步。但目标不是青灯。她摸着窄桌的花瓶，指腹缓缓摩擦。 “哦，他又怎样。” 她对季老板的嫌冷，一开始娄惠肖就知道了，即便之后她常表达，娄惠肖依然不悦地皱眉。“不要总那样的口气说别人。不礼貌。”她搔了搔画好的眉毛，“他对你的学业可是很关心。你真是越来越无礼。那样对你好的人，还臭脸相待，有时给你的礼物直接不收，让我的脸搁哪？” 说来说去，还是她在那人面前难为了而已。 不过那正是我想要的，青灯想，将脚尖轻轻摩擦地面，半低垂眼。 分卷阅读43 第29章 升学 4 “你还小，有的事不明白。慢慢长大就知道我的辛苦了。所以啊，你要快点长大，这样妈妈才不算白养你长大。“娄惠肖喃喃自语，坐窗边的沙发。望着凹凸不平地面。 她想到什么，眼神缓缓聚焦，扬起脖： “前些天，你老师打电话到家中来。” “说什么？” “成绩的事。是个姓徐的化学老师，他自称是那样。应该是没错。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我也没怎么懂。”娄惠肖抓了抓头发，露出小孩的愧疚的笑容，裂开嘴牙齿很白。 徐志辉，青灯眼前立刻浮现中年男人的脸，个子又瘦又小，头后背是秃的，却很爱将根数不多的头发往后梳。腰不好，走路一瘸一拐。明明个子不高，衬衫总系裤里。头发一年四季都很油，说话含糊不清，一笑两只小眼就没了。 “他为什么打来家里？”青灯问，徐志辉是化学老师，也是学校主任。很奇怪，她停下了脚步。从楼梯往下望着娄惠肖。 “我哪里知道。都说了，他净说我不懂的词。” “我知道了。” 她一向不关心，女儿学校怎样。 “好在当时你季叔叔在。他问我啊，是谁，我就这样，话筒埋在手心里，压低声了跟他说。”娄惠肖假装打电话，“是青灯班级老师。教化学。他问我，姓什么啊，我说徐。他一拍大腿，问，是不是徐志辉。……你肯定想不到，他们两人是认识！竟那么巧，和你们主任认识。之后就你季叔叔听电话了，两人叽里呱啦的。一挂完，季他跟我说啊，你考高中的事，妥了。” “……妥了。是什么意思？”于青灯努力让声音平静，指甲抠进掌心。 “准保上。” “别胡扯了。” “扯什么？我有什么好扯？是你季叔叔跟我保证啊。不是每年都有和上面高中优质学子传交的渠道。你们学校的体育队不就那回事吗？”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青灯打算上楼，娄惠肖自尊心却被那句“你什么都不懂”戳伤了。她学历不高，也知道女儿总是瞧不上她面对男人低头哈腰的姿态。“到头来还不是靠我上高中？你再瞧不上我，再清高，也没用。你敢说，你内心里没有一点想走捷径的想法？别开玩笑了！你很小时候，不就喜欢用甜甜的笑容换糖吗？你再瞧不上我，本质我们母女也是一样的！”娄惠肖猛地起身。旁边花瓶差点倒，摇晃两下，索性没有。 青灯默然不语，娄惠肖就知道自己说中了，颇自鸣得意，昂起头左右小幅度摇晃。“知女莫若母。你就是我这种人。你认为我是社会的败类，那么你也是。彼此彼此，你也不用看不上我。再怎样，我也是你妈，你……” “不同的。” “什么？”娄惠肖被猝然打断。 “我和你，有本质的不同。”青灯竖起食指。从上而下望，娄惠肖，她的妈妈嘴唇涂得妖怪一般红。“我承认我们都是败类。但我跟你的败不同。你愿意附庸别人任任何人支配，我不会。我会好好教训这群自鸣得意的人。不管他是谁。想用钞票支配我，那就先尝尝教训好了。” “神经。你以为你谁，口气真狂妄。” 青灯上楼，打开门。 “总之下周六，说好的日子。你季叔叔也在，和徐老师见面吃个饭，你必须在——” 她用力地甩上门。“砰”地响。楼梯传来脚步声，盛着娄惠肖滔天的大怒。青灯马上掏出墙上粘的钥匙和锁，从里面锁住。娄惠肖碰碰地在外敲门，“给我开门！”青灯锁完，激动之下，白皙的手指仍微微颤抖。她背靠门，捂住两耳。 “你有什么资格锁门？这是我的房子。你锁门经过我同意？你要锁门就给我滚出去。没我你现在不知哪个疯人院还是女支院待着！” 青灯搬了凳子到天花板下。 “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下周六都必须去。你爱不爱上高中干我屁事。啊你季叔叔的话你必须听。他说你吃饭就去吃。脾气这么大你这个小孩真不得了，还想反了不成？拿不拿我当你妈。哦，你只惦着你那病痨鬼老爸。你就一心认定是我索死了他？我呸。我被他套牢了那么多年，以为他能干出一番，结果只是耽误我大好年华。“ 青灯爬上凳子，摘下通风板。 “我真是恨最后一年，还花了钱给他买药。知道他死那么早，我才不给。那种钱给死人吃，想想我那时，脑子也真是坏掉了。怎么样？你不满我对于余延年的抱怨？你有什么资格？他再疼你，也不是你亲爸，我呸，装得跟什么似的。老天都被你的孝心笑死了。“ 青灯稍微平顺激烈的呼吸。往后锁着的门冷冷看一眼，爬上通风口，顺着屋顶走，像往常的岁月走过很多遍那样，找到骆平的屋顶。她毫不迟疑地停下，用手背敲屋顶。 马上有了反应。 原本罩着的地方被人拿开，传来骆平的声音：“青灯，是你吗？” 她钻进通风口。骆平早等着了，她腿刚伸下， 分卷阅读44 骆平就将她自下而上抱住。这些事随着两人身高的增加越来越容易。一阵校服声的摩擦，她整人蜷着，骆平转个面，将她放到床上，便成为他上她下的姿势。气氛忽而变得异样了。小小的空间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骆平移开眼神，打算支起身，青灯双手一伸环住他的脖子。他立刻懂了，她想要一点温暖，两个人靠着的温暖。 骆平便也不再动。只是不看她，窘挫地看着发黑的床板墙角。 “我真是受够了。” 骆平舔了舔嘴唇。 “那种人都该死。” “发生了什么？”他轻轻地问。 青灯闭上眼。“为什么那种人总是层出不穷？” “是谁？” “校主任。” “你们班的化学老师？” “就是他。” 骆平说：“我有印象。非常猥琐的人。” “就是那种人。” 青灯随后把娄惠肖说的话言简意骇地说。结尾她说：“为什么订在包厢吃饭？有什么话不能学校说，为什么非得私下见面？他们为什么不懂避嫌？避嫌，所以私下见？哦，那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骆平往后移了移，凝视着她的脸。 “因为一点权势，妄图为所欲为的人，以为就能支配别人的人，真是自大。全世界人都绕着他们转。我偏不要。” “那就像小时候，给他们点教训好了。” 青灯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主任而已。什么了不起。”骆平嫌恶地说，撇过头去。 青灯凝视着骆平简练冷硬的侧脸线条一会儿。她脱掉鞋子，“明年三月，是你的生日对不对，骆平？” “嗯，十七号。” 青灯将袜子塞进鞋，放在床边，钻进被子。把头也埋进里面。她开始窸窸窣窣地脱剩下衣服。稍过一会儿她露出一个头，白皙的肩头从被里露出来，骆平看着就觉得很光滑，别开眼，却听青灯说：“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骆平持续盯着墙面。他虽不说话，但知道在青灯注视下，耳根慢慢红了。 “你别乱想。只能二垒，因为我很害怕。” “那我……勉为其难接受好了。“ 他干巴巴地说，她说：“你也到被子里来脱好了。” 骆平钻进被子另一侧，利落地脱光，平日雷厉风行，偏偏这种事很难做。他把它归结于毫无经验。另一方面，他也很好奇。一边的青灯声音略微温柔低沉：“骆平，面对我。抱着我。” 他转身抱住了她。 虽然都很青涩，但明显感觉男女差异。青灯身体软一些，像水，又很香。 他靠在她肩头。 “抱着就不冷了。” 托通风口，他能清楚地看到青灯白皙的脸，一低头，还有她脖子肩头的小痣。 “我身上痣好多的。”她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说，声音稍微腼腆。 “皮肤白的人都那样。” “痣太多不太好。” “我觉得很漂亮。”他说罢，轻轻地吻她肩膀的痣。 “听说有些会变癌。” “那又怎样。” “也许我活不长。” 骆平忍不住笑了，抱得她更紧了。两只手穿过她的腋下，而她的手环着他的背。“你一定活得比我长。” “为什么？” “女人比男人长寿。” “歪理。” “这是统计数据。” 青灯恬静而缓缓地流露微笑。 “你可以摸我。”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变化，这么说。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又转到他身上：“现在慢慢感到好受点了。刚才真的，感觉快受不了。好像整个地面都在下沉，不断不断往上爬，才能获得拯救。” 他们互相笨拙而青涩地爱抚了一会儿。她帮助他，然后纸巾擦干净，她一转头，他便亲吻她的嘴唇，一边缓缓抚摸瘦削的背脊。他们终于知道，只会在对方身上，慢慢体会那种事。青灯看见了白晃晃的光，靠在他肩膀，眨了几下眼。“我忘记盖我那边的板子了。”说完，她深吸一口气，便站了起来。背对着他开始一件一件穿衣服，她的身体白皙无暇，看得他眼蛮晕。看一会儿，他便转开头了。 青灯穿戴完，想了想，主动吻骆平的嘴唇。骆平很讶异，又觉得自然，抚摸她的头发。青灯小声说：“真是太好了。有这种地方，就好象整个人被拯救了。太好了。” 骆平微微地笑。 “他们永远理解不了。” “不需要他们理解。” “对，“青灯重复，“我们做我们的。他们的认可毫无意义。” 她伸出小指来。骆平也勾上。 “今天起，我们之间又多了个秘密。” “谁也不能说。” “谁都不会说。” “那我回去了。”她在 分卷阅读45 通风口一方流泄的光下转身，深吸一口气。“那个人叫徐志辉。”说完她就爬上去了。 第30章 生日 1 *** 年后的日子对杜志淳来说并无二样。 年里全家去了趟北欧旅游。祖母尚在人世时，与亲戚之间还有来往，每逢除夕必回老家。志淳刚上小学，祖母去世，老家的亲戚几乎断了联络，也没消息。近年来，春节外游是习惯。 滑雪是志淳的一大爱好。三月返校，便迫不及待分享滑雪的乐趣。他最崇拜跳雪运动员，从雪坡滑下奋力一跳的优美姿态，怎样都看不厌。他本人虽做不到那种程度，但很是欣赏，逢冬奥会也必看运动员的矫健优美身姿。 除此之外，志淳也认为，滑雪就像将去年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扫掉。一切化成白皑的雪，只需迎接新的来年与挑战。 父亲杜子峰最爱的运动也是滑雪。这点上，志淳又很大受杜子峰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杜子峰的教育方针大大提升了三里街小学的平均素质教养。以往每年必有好几闹事的学生事件，几年来都有减少。一方面，三里街的升学对小学来讲竞争压力并不那么大。那些升学率的数字也并非必须达到的指标。杜子峰当校长的这几年，倒是各类田径乒乓棋类运动队在县内的成绩拔尖，成为黑马，广受外界称赞。人们都说，上头又有调职指示，也许杜子峰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三里街了。具体怎样，杜子峰没告诉志淳，但大概就是那回事吧。 到时自己该怎么办？杜志淳倒不担心。再两年他就满十六周岁，是个能够自己负责的年纪。 这时间，还穿着睡衣的杜子峰坐在客厅的沙发，正一封一封读毕业班学生写给他的信函。大多是讲小学生涯多承蒙校长的照顾——杜子峰虽是校长，但常跟孩子打成一团，体育课亲察，也自告奋勇当心理辅导课的老师。 杜子峰看着看着，嘴角便牵出笑意。 杜志淳走过客厅，看到老爸这副神态，倒是好奇，究竟孩子们有多喜欢他呢？老爸深受喜爱，做儿子的自然也昂首挺胸的骄傲。 或许以后自己也想当个小学校长。一点也不赖嘛。杜志淳这么想，将厨房外墙上日历翻过一页。十七号，他再三确认，这是个不一般的日子。 他不慎把翻日历的声音弄大了。杜子峰发现了他，把信封放在一边，腿上还有一封摊开的没看。杜子峰瞄了眼墙上时钟，“你今天起得挺早啊。” “你又要说我是错心吧。” “哼哼。”杜子峰又低下头去。 “老爸，”杜志淳咽了口水，吞下营养钙片，“二年级下半学期了。班里同学都为考高中卯足了劲。我也想多用功，买点辅导作业写。” “那就去买啊。”杜子峰头也没抬，“那不是很好么。” “但是……”杜志淳犹犹豫豫。 “你想借钱是吧？”杜子峰给他说了。但不等他开口，杜子峰又说，以一副理所应当口吻。“你上初中我们就约定好。每个月有每个月生活费。你的辅导资料都从生活费里自扣。这次也一样。不能说，你提前预支光，就找我借。那么有借有还，以后你是不是还要还我？” “还还还，一定还。”杜志淳赶紧。 “那么我们就好好算一算个中利率……”杜子峰作势便要翻开笔记簿算，杜志淳心骂，老头子还是老头子，什么都算得跟什么似的。好在他本也没报必须借到，那种想法，毕竟他之前就有借钱失败的经历。总之，上了初中后，老头子也不像小学里那么好应付。 “那我就下个月再买。反正没急的。” “早跟你说，凡事都要留一手。看样子，你上个月的生活费又是光蛋。这个月才不过月中，连贴补都补不了。” 杜志淳挠了挠头。杜子峰确实全说对了，上个月，他吃吃喝喝花去大半，还剩下一部分也不知花哪去了，自己就是那么糊涂的个性，难怪总被杜子峰笑。他抛下一句“书房借我写下作业”便冲到书房去了。 他故意将书房门关得声音大大的，让客厅嘀咕“昨晚作业又没写完，要早上补”的杜子峰听见他进门。 书房窗帘是拢的。光线一点也不足。杜志淳绕过电脑桌，打开厚厚的窗帘，后是一层薄纱帘。他小心翼翼拉开窗户，谨慎不使隔壁客厅杜子峰听到。 玻璃窗外突出有一片小花园。书房再隔壁是杜子峰房间。他从外拉了拉杜子峰的窗户，没锁，又是玻璃推拉式。心中窃喜。一鼓作气拉开玻璃窗门，侧身蹑手蹑脚潜入。也不敢闹出大声响。 倒是今天明明不过春日中，时间也不算迟，艳阳后头明晃晃照。杜志淳潜进老爸房间，心跳如擂鼓。脸都涨红了，感觉一大颗一颗汗珠落额。他用手背擦去。 简单的双人床房间，一台电视一个衣橱，还有靠窗的一张桌。 角落木色的长身垫地衣架。西装外套领带西裤都挂在上面。 他双手合十。“原谅我。千万原谅我。迫不得已必须这么做。日后 分卷阅读46 一定归还……”他睁开亮晶晶的眼睛。 偷拿老爸钱夹这种事他也想得出。但他是昨日床上翻来覆去，想破脑袋才想出的法。因为今日是骆平生日，而且是十六周岁的生日。他们心中，十六岁是比十八岁更重视的年纪。他不想再像往年那样送俗气落伍的礼物。 十六岁就有十六岁的仪式。 不单单是礼物而已，是仪式，正式严肃的仪式。 他迅速地翻过钱夹，脑中突然一闪而过“这种行为跟盗贼有什么分别”“既然缺钱就去赚钱”“学生间的秘密交易你不参加，果然还是城里人的清高作祟”云云类类。 他便迟疑了。 这种事还是不要做的好，不是说发现后果会怎样，只是单纯的良心难安。 关于骆平的十六岁，他或许该想个更妥切的方案。 这么想，他将翻开一半的钱夹又放了回去。放回西装外套之时，他莫名心安。松了一大口气。“小偷的行为绝对不可取。”他拍拍外套，一径满意点头。将一切摆回原状，爬出窗外，跨到书房外的花园。站在那缓缓推上卧室的玻璃门。 回书房时，他依然心跳如擂。喉头咽下几次口水。他刚打开作业本，坐在书桌前，书房门悄然开了。 “我要上班去了。你今天也一个人坐车上学，没问题吧？”杜子峰探头在门口问。 杜志淳点点头。听着隔壁进门的声音，回想自己刚才的行为，暗叹一口气。那种事真的不能做，太坏太没道德了。不管对方是老爸也好，是陌生人也好，非正当渠道取得的，都是不正确的。而另一面，骆平的十七号又该如何才能别出心裁？ 杜志淳视线滑到墙面夹子里的照片。 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滑雪照。以时间顺序夹成一条弯曲的线，有志淳娃娃时跌倒哭红鼻子的，也有今年刚拍的。 做成集子的话，能做好厚的一本。啊，对了。衣柜里好像还有两百元藏着，或许用得上场。 第31章 生日 2 *** 上的公车是早班车，中途经转中学。上车大致扫一下，后排一片黑压压，就算有座位也是靠窗里座。乍一看很空。实则大多数空位都是爱心椅。 志淳选择站着到校。 他下到低一点的位置。公车摇摇晃晃地开。他想着小学也有类似经历，同骆平青灯一起到县图书馆去。他们近来偶尔也会去，但不再频繁了。一来学业不再空闲，二来是骆平青灯二人很少再提及。志淳也没有多想。虽是不对的行为，但他们确实没有损坏或偷取一本书，志淳认为不算过错。 图书馆的书不正给人看的吗？ 反而是一堆限制的条件就像拒绝签证时给出的理由那样古怪。 志淳拉起吊环，身体侧靠柱子。吊环包着广告纸，不止这里，公车的车身、座位后头也贴有广告纸。各类广告宣传纸，用艳红的颜色黑色的大字吸引注意。 插在广告纸里的一行小字吸引了注意： 补课班。 周六上午到周日晚。 OO街道XX楼3楼。 原来这里也有补课班。看名称，好像是全国各地都有的。OO街道在志淳家附近，是这里最近大力投资的地带。 可就算投资到这里来，也不会有什么用。 真正有钱的人不会让孩子在这里读书——杜子峰实属教育中的怪人一个。 而大多数的人，更不会让孩子读补课班。 他们有根深蒂固的，“穷人孩子早当家”思想。读书只是浪费时间。更不用说需斥巨资的补课班。 他这样想，忽然耳边冒出骆平的声音： 三里街的人最会骗人。 那些打着铁匠教习、拜师学艺的，只不过私下乱搞其他东西的形式之一。 打着响当当名号的“补习班”，也难保那些“老师”没坏心思。或说本就不是老师。无论教育上还是素质上。教育上达标，素质上不达标，也称不了老师。本身老师，被称“为人师表”，首先就该为人达标。 他心想，希望他只是想多了。课堂上认真听就一定能学会，课后再教一遍，根本只是麻木浪费而已。 他本想伸手撕下来，可又缩了回去。不止是公车碰到红绿灯戛然而止。他还看到另一则小字报道： 标题大大的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又是社会教育类的问题。 最近这些教育家总爱说些无聊又空洞的话，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继续下看，顿时瞠目结舌。 “家长必须时刻注意孩子交的朋友。学校学生素质良莠不齐。作为孩子的第二环境，交友至关重要。心思不在学习上者，必定被其他因素牵扯。家长最要提防这类学生。容易将您孩子带坏。之后人生更不消说。人们常说与善学知贤者交，本人品德也才能高尚。这是正确的……” “别开玩笑了。本人的素质，如果他本身价值观够正确，身边人再怎样也没法干涉 分卷阅读47 的。如果本身他是容易被带跑的人，只能说明他的抗诱力相当的差。品德高的朋友是值得交，那些低的就不值一提了吗？不过是低的一个标准。对社会来说，是基本的尺规准则。而对那些品德高的来说，也许你只是睡觉打鼾就被划入低水准区域呢？“ 杜志淳耸耸肩。 “总之朋友的话，必定是受什么吸引才聚一起。而真的有什么是社会不能原谅的事，他做了的话，受到惩罚是必须的。但因此就该远离吗？或许陪着他们，让他们改过自新，不是更好吗？而不是说，自己也被带跑，那么交朋友实在是太复杂的一件事……” 旁边高座的一位看报大叔抬起眼镜瞄了他一眼。杜志淳赶紧闭嘴，意识到无意之间，自己发出了不自觉声音。刚好公车的播报报到中学名字。杜志淳松了吊环，便一溜而下。 *** “放学打篮球吧。我上周一直练二分，要再有罚球，我一点也不怕了。”一下课，前座瘦小的男生迫不及待，转过头来。 他做出投篮姿势，跃跃欲试。 “今天吗？可能不行……不对，是真的不行。我还有点事要做。”志淳在纸上涂鸦，回应道。 “那真可惜。我还想说，上次你们那么嘲笑我的罚球，我得好好扳回面子。“ 面对前座露出的沮丧，志淳笑道：“总会有时间嘛。” “今天的体育课也没有打篮球。好不容易跟隔壁班是同一节体育课。本想说，要好好收拾那帮家伙。“隔壁班和他们班的教师配置一模一样，自然有所比较，不管哪方面。”结果只净是让我们跑步。跑步根本不是我的长项嘛。“ 小个子抹抹鼻子。想起体育课输给隔壁，还很不甘心的样。他认为，篮球上他还算上手。 “还有女生她们也真是的。都偷偷偷懒，听说好几个中途溜进体育馆厕所间，老师也不说，实在偏心得过分。” 平常计算机课，志淳就常和前座小个子讲闲话。一拉窗帘，窗边的老师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俩都有点多话。 这时，前座的话戛然而止。志淳在结尾祝福语上打上大大的太阳笑脸，察觉不对，抬头才见忽然不说话的前座正盯着后门看。班里学生也都往后门视线齐聚。是隔壁邻班的前门处，一群穿简装的中年男人围拥在那。隔壁班不断传来嗡嗡之声，还有班长筋疲力竭大声嘶喊“安静”。 那几个男人志淳认识，除了校长外，还有副校长，行政楼的主任，最后面跟着的是他们一脸严肃的数学老师，隔壁的班导。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严肃到这里来？ 下一节课，隔壁班好像是音乐课…… “我去打听打听。”小个子前座也好奇得很，借身体优势往后门那一溜达。原本聚集着的都是不少女生，前座问一个女生，很快打听来消息。听完女生说的，他长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严肃无比地点点头。一溜烟跑回来座位，一屁股坐下先不说，要喝一口水。 志淳忍不住催促。 “发生什么了？” “是体育课的事。” “体育课？那怎么了……”志淳直觉不安。 “主任的钱丢了，就在那节课发生的。” “钱，什么钱？”另一男生问道。 旁边的女生兴致勃勃，也插进话来。教师丢钱，还蛮稀奇的事。大家都很八卦。 “据说有一千块咧！” 女生这话一出，四下皆是倒吸声。志淳也不例外。一千块，他想都不敢想。 “一千块现钞就放办公室，心真够大的。” “谁会想到有人那么大胆，到办公室偷钱啊！” “那确定是学生吗？不然为什么要一个一个班级来找呢。如果是老师做的，就不会这么大动干戈吧。” “看来是确定学生做的了。哎，我们也要被问到了吧。体育课我们跟三班是一起的。真希望不要出现在我们班。”女生哀伤地托住下巴。眉眼间却掩盖不了她蠢蠢欲动的八卦激动之心。 第32章 生日 3 他们讨论的净是体育课上的事。并将眼光放到同班同学上，投以怀疑，一面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胡乱猜测：“他爸爸最近下岗，总是抱怨家中没钱。会不会是他啊？” “这样说，我们班都有嫌疑。除了志淳，大家都不算有钱人家。” “对哦。” “真夸张！话说回来，真有人会因为没钱就去偷吗？” “怎么没有？女生之间攀比心可厉害了。今天穿这个明天穿那个，一有空迫不及待就把校服外套脱下。”前座女生抱起双臂，夸张地将脸皱起。 “那是女生咯？趁老师不注意，偷懒不跑的也是你们。” “喂。我可没说百分百是女生，反正我是不会做的，我根本不屑参加那种攀比。你们男生更好色吧，成天买那种杂志。这个老师我们也根本不认识。像你们天天跟高年级 分卷阅读48 打成一团，我看你们男生也根本逃不出嫌疑。” 七嘴八舌的吵闹，班级立刻沸作一锅乱粥。每个同学都猜忌身边的人。一边推卸责任，想当隔岸观火的凑热闹者，一边用幸灾乐祸的眼光打量班级的同学。所有人都在讨论。一副火完全烧不到自己头上的样。 “志淳，你去哪？”小个子男生发现志淳忽然站起来，赶紧叫道。志淳手里紧紧捧着一样东西，脸色苍白。他不断眨着眼睛。 “我去上厕所。” 说完他逃也似的溜了。知道手里捧着东西，去上厕所，非常奇怪。但也没办法。他现在一心只想赶紧跑到没人的地方，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直接闯进空隔间，锁上门。拿出紧贴在怀内的白色册子。 这种册簿很像国际小学里的班级委员，每周会写报告的班级日志册。约有那么大，封面印着他们学校的印刷名字体。 刚才他越听越不对劲。体育课，主任老师的办公室，偷溜。一连串连接成讯息。 他深吸一口气，又赶紧闭上。这地方混杂着烟味跟刺鼻的沼气臭味。他忍着要被熏翻，翻了几页，都是略有潦草的学校日志。字迹不像学生，他呼吸更急促了，越来越印证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主任办公室的行程日志表。” 他搓了搓脸。胸口很闷，但不敢深吸气，只能慢慢吐出浊气。 骆平他们拿这种东西做什么？学校主人一定也发现异常了。难道说，钱也是—— 他百思不解，正失望地准备合上，忽然发现不对劲。 日期。 早就干的墨水晕开蓝墨色，当时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日期是上一学期。 这本说明是上学期的。一般来讲，应该全部写完吧，即使空出几页，也是正常的。但这本好像空出了有大半的白页。摸起来厚厚的。他以为是这学期。但是上学期。 志淳抿着嘴唇，直接将册子翻到最后几页。是空白的。他继续快速地翻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中间几页厚的不是写过翻过肿胀的部分。 粘着几张照片。 一开始是学校的活动照。照片上所有穿校服的聚在操场聚精会神听体育老师讲运球技巧。而从某一页开始，这些集体照片慢慢变成单人照片。照片上的都是学校漂亮的女学生。看环境，是校外。有校外买书籍杂刊，也有登上公车的照片。 他越看越恶心，一股作呕感从心底升起。 照片底下还写有班级，名字，年龄，家庭住址，家庭电话。 这些想必通过学校学生档案就能查了。不过档案上的照片绝不是以这种方式和角度呈现的。 上课铃声响起了。志淳赶紧冲出厕所间。刚好外面进来逃课的学生，一看有人冲出来，还以为埋伏侦察的老师。那些留着寸头的男生匆忙地赶紧按灭烟头。志淳急着上课，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烟头在他们脚下踩转灭熄。发出微弱的火光。 “哇，这么急干嘛。真是，害我以为老师。” 背后传来他们不满的抱怨声。之后是他们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老师好。” 赶在老师之前冲进座位。刚胡乱地将册子塞进抽屉，后脚老师便进来了。所有学生养成习惯地站起来说。等坐下后，班导师将严肃的目光投以他们。整个班级看过一遍，他才缓缓开口： “这节绘画课暂改成自习。” 所有学生发出轻轻的抗议。某个地方甚至响起嘘声，不用说，肯定是最后排靠近后门那几个。 “隔壁班也是音乐课改成自习。你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嘘声稍微小了。但有学生站也不站起就说：“现在隔壁的校长会到我们班来？” 班导师皱起眉头。见一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这群学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他只好点头：“行政楼的徐主任丢失东西的事你们也肯定都听了。我就不再赘述，大约在半节课后会来。大家就尽量配合。” 班导师的云淡风轻，与班级学生正好相反。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肇事人会出在自己班里。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声音说：“丢失的时间在上节体育课。徐主任称，那节课他在三年级上复习。上课前还有，回去就不见了。碍于绘画音乐都在各自班级上课。校方觉得只有上体育或活动课的班级有学生趁机去犯。” 志淳忽然想到，刚才上课时间还躲进卫生间的男生。 他们一定是以各种借口躲起来。而每个班都有上课时要上厕所的学生。 “三年级全体都在班级上复习课。所以只有一年级的四个班和我们二年级的四个班……” 骆平和青灯是怎样出来的呢？志淳思绪不禁飘到体育课刚开始不久。男生开始跑圈，女生在一旁测试五十米速跑。之后男女生调换。体育老师就是这样严厉到不近人情，难怪有些女生吃不消会躲起来，这也没办法。大烈阳底下测速跑之后又长跑，田径队的才吃得消吧。 分卷阅读49 两个班同时上，人数多了后，难免混乱。老师必也认为，让他们整节课跑步，两个班管起来才轻松一点。 偏偏第一圈后，志淳尿急。体育馆有厕所，但老师就矗立在体育馆前，跟其他班老师谈笑。他憋得急，刚好靠近行政楼，便拐进了行政楼一楼小解。 这所中学的行政楼与教学楼用长廊连在一起。他刚出来洗手，楼梯道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之后骆平青灯便出现了。说来真奇怪，他当时清楚地记得他们穿着很白的运动鞋。非常洁白，没有一点灰尘。 “你怎么在这呢？”他们问。 “我上体育课。”志淳说。 他们也很显得意外。之后听青灯说了句：“那先不要扔了。草丛里也挺不安全的。万一被人捡到就麻烦了。” 骆平便将那个日册推到志淳手里：“先藏在你那。傍晚时我们在小店门口见。你把这个装书包里就行。” “这是什么？” “一本毫无意义的册子而已。”仿佛看穿志淳，骆平又说，“你想看直接就看。里面可没什么我们的秘密。” 那这本就是那名徐主任的册子了？ 为什么他们会去拿这种东西。现在动静搞这么大，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想。 一想起册子里的内容照片，他更气愤不堪。 第33章 生日 4 “大约半节课后老师们会来。前半节就先自习。”班导一边转身，一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自习作业内容。背后有学生发问，他皱了皱眉，将粉笔搁进黑板前凹槽。他直视着提问的学生，学生又问了一次：“老师，真的有丢了一千元吗？” 周围响起嘈杂的笑声。 班导叹了口气，“不是，听老师们说是一百元，还有一本学校日志。” “啊……” “原来只有一百元。” 大家失望了。班导一走，教室立刻议论纷纷。前座两人就讨论得热火朝天。 女生不禁埋怨：“真是的，才一百元，到底是谁传出来一千元的，害我白高兴一场。” “哼，你的热闹落空了，真是受不了。没有一千元不是幸好的事吗？否则我们学校真是可怕。” 志淳假装看书，耳朵竖着听。一圈听下来，什么都有谈的，就是没说那本日志的。看来大家都还是对钱感兴趣一点。 前座小个子转过头来，问起刚才的事。“志淳，你手里拿的刚是什么东西？” “没有啦……”志淳支支吾吾。 “我看，志淳根本是将作业本跟纸巾拿混。”女生翘起一条腿，一只手搁在他的桌上，夸张地笑起来。她心机地往脸上化了妆，脸孔白得反光。 “把作业本当擦的吗？我一直想做的，但还是怕被发现。志淳你好厉害。你真的那么做了吗？” 顿时一群人哄上闹腾。 志淳手忙脚乱，回应不暇。大家看来是把那本东西看成是作业本。他反而就此松了一口气。 要真有人一直追问不放，他真的会头疼，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不到半节课。后门响起了动静。顿时所有人齐刷刷往门后望去。闹腾的教室转瞬间鸦雀无声，屏气凝神，门后走进昂首阔步的男人，之后一群小跟班一样的人，尾随他的两侧。 “打扰大家上课了。但这事性质恶劣。校方需要赶快查明真相，否则学校的老师都会时刻处于不安的状态。”最顶头的校长说，腆着啤酒肚，阔腿的裤子却衬着他的细腿。裤腿空荡荡，极不合身。 “刚才在三班已经问过，和你们是一起上的体育课。因为校办徐主任的办公室丢失钱财。金额不算庞大，但反应的恶劣不容忽视。我也跟老师们说过。要重视起来，绝不苟且。希望大家见谅。” 校长转头冲什么人点了点头。一看，是前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的班导师。 班导师穿的灰色毛衣，削瘦，严肃地看着他的班级学生，似乎也在怀疑真的会出现在他的班级里吗？ “有没有人自愿招供？请到讲台上来。” 面面相觑，但没有回应。 “好，现在就请大家把书包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所有人请走到自己桌子右边。不要碰任何东西。” 大家虽然一头雾水，照着做了，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之后，所有人站在了座位旁边。教室一下狭窄而显得逼仄了。有几个个头矮的根本看不到门口站着的那些老师。一片黑压压人头，这就是目之所及的光景。 从最靠走廊的开始。跟在校长身后的男老师首先拿起一号座男生的书包。男生觉得不对劲，下意识拉住了书包，凶神恶煞的男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夺了回去，二话不说拉开拉链。哗啦啦的一阵倒，书包里的书本、零食、杂志、玩具纷纷倒在桌上。 班级一阵哗然。 “搜书包？” “马的，没隐私了。” 班导师站上讲台安抚大家：“只是暂时 分卷阅读50 的。” 这时第二位的女生尖叫了出声。 她一屁股坐下座位，双手捂臂呜咽地哭了起来。她的卫生巾被翻了出来。然而男老师视若无睹，继续往后面搜。这更加剧了班级的不安与恐慌。渐渐产生了抗议，校长又使了个眼色，负责安抚情绪的班导师便敲敲讲桌。 “三班也是一样的。” 一下子那抗议声就小了。有几个气势汹汹打算跟老师干一架的高个男生，一听隔壁班都没什么动静，顿时也萎了下来。 这话真神奇。 大家安分地任凭老师搜书包。一个瘦皮猴一样的油头男人还大声地理直气壮说：“我不是怀疑大家偷我的钱。但最好做事的人自愿走上来。看着同班同学的隐私一个个被揭开，心里不好受吧？最好快点，否则拖累的只是同学。” 男老师继续搜书包，像戴面具的毫无表情。男生的色刊或是女生的漫画，他都统统收了起来。那本来就是违规的东西，就算有异议，这时也不能反抗。众人又窝囊又苦闷地接受老师的审查。垂头丧气，颇很无力。 “啊，这边有钱夹。”男老师忽然停下。 “多少多少？让我看看。”油头男人马上闯下，一把夺过。一看有两张红钞，扭头便说：“这钱哪里来的。” 钱夹的主人是三列一个矮个子男生，戴着占了脸一半的近视眼镜，黑皮又瘦。他激动起来，两颗门牙稍微凸出。“这是我的零用钱，我妈早上给我的。“ “现在的初中生都用这么多零用钱？”油头男人说，扯着一副嘴相。皮笑肉不笑。 “要买辅导书。” “你妈妈电话多少？” 男生几乎吼出了那串号码。夺过钱夹，塞回书包，他整个人闷闷不乐，一回座位就同之前几个被搜过书包的人一样埋进手臂。 班导师接到了指示，出门打给他的妈妈确认事实。 “啊～那个小门牙原来这么用功啊。还私下买辅导书，我说呢，怎么可能每次考试都这么好，还总说自己晚上七点就睡了。” “莉莉还说那个美甲片丑。结果自己偷偷地买！真不要脸。” “我靠，那个不是总看不起我们看色刊的正人君子吗。封面的波都快跳出来了……我靠我靠，是无*mao系列，哇哇哇他居然能买到那种……” “小爱居然看那种漫画。也对，她到青春期了。也有欲望吧……呃。我在想什么啦。小爱是我的女神，她怎么可能……晚上时她会和我一样吗……呃啊啊，我不能想这些……” 教室响起一片含混的嘟哝声。学生百态尽出，芸生众相。志淳听了一些觉得好笑，一些觉得震惊。原来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这时光天化日被公布在了众人面前，想来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带这种东西来学校。 班导师一面喊着肃静。另一面，男老师嘀咕：“这班学生真是磨叽。居然有这么多抱怨。” 一开始志淳还是游离在外的，甚至没有想那本学校日志被公开来的后果。等顺序渐排到他这了，他才紧张地呼吸都急促了，面对男老师和那位油头主任的黑脸，他后知后觉地害怕。但很快，他镇定了下来。 翻出来就说，自己在草丛边捡到的。青灯和骆平为什么拿这本东西，他尚不知其由。但只要还回去，老师也不会过分追究吧，如果他们问心无愧的话。重点果然还是那一百元钱。 第34章 生日 5 终于到志淳这一桌。男老师细长的手伸进桌肚，一阵捣鼓，他把书包整个翻出。他的手在书包里翻找，又倒过来，在空中哗啦啦地倒下书包里东西。 文具盒、书本、练习册…… 志淳紧张地呼吸都忘了。一眨不眨看着，忽然，男教师手停住了。一本白色封页，用线与胶水粘着的本子。他迅速翻了几下，神色越来越严肃。他招呼主任。主任一瞧，脸色当即也变了。 “你这哪来的？” 几个老师拥簇而上，一直偷瞄女生书包的男生们也往这里伸长脖子来。 他们直勾勾盯着志淳。那眼神相当可怕，活像要吃人。志淳咽了口唾沫， “草丛拿的……”他声音有点颤，虚虚无力的，难怪主任露出怀疑的目光。 “哪边的草丛？” 志淳老实回答：“行政楼旁。 “什么时候？” “体育课。” “体育课？” 就知道，这么回答，一定惹来更多猜疑。“我中途上厕所，捡到了这个东西。封面没写名字，以为是同学不小心掉的，回了教室一趟。先放着。打算交给广播处的。” “你以为是学生的？你没看里面内容？”徐志辉露出奇怪的笑容。 “没有，”志淳心怦怦跳，说，又吞口口水。 “骗人！”徐志辉往后跳了一步。这一来，所有人都呆住了。老师也好，学生也好，都被吓了一跳。志淳也傻愣愣地看着他不懂状况。徐志辉伸出一根指头对 分卷阅读51 准志淳，“这分明是你偷的。证据确凿，不要狡辩了。” 这话像一声巨雷，炸得班级沸沸扬扬，顿时哗然一片。到处学生交头接耳。老师也是，耐不住性子左左右右地交谈。校长抚了抚眼镜，“徐主任，已经确定了吗？” “是他。错不了。” 徐志辉扭头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我说了，我是草地里找到的。”志淳反应过来说。 “首先就不说我的为什么会在草地里。当然了，它自己长脚要走，我就没办法了。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得反驳。”主任阴测测地笑道。志淳近距离看，他的脸是真够油，皱纹也很多，一笑起来眼睛眯得看不见，却一点不真诚。 “主任，这么胡乱猜……”班导师插嘴进来。 “不会错的。”徐志辉打断他，“总有人偷拿了东西，还自称是捡的。这种人最多了，我也看得多。我直觉一向很准，何况这就是证据，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来，让我再看看去其他的……呀，这里有钱夹。哦，里面有钱。一百、两百……” 他抽出仅剩的两张在班导师的面前挥舞。 “你们班的学生真有钱。每个人钱夹里的钱，多得让我都羡慕呢。我的钱都老婆管着，所能剩的，也只有办公室里放的一两百。没想到，就是那样，还有人看得上。果然学校被称之为小社会，真不错。” 这下，连班导师也放弃了。只是沉默着。 “好了，校长，事情这么结束了。我们可以打家长电话，这场闹剧该有个结束。真是想不到。现在学生都这么胆大妄为……” “校长，接下来还有两个班，也不用去了？”校长身边一位男性插口。 “给你们带来个困扰，真不好意思。”校长朝那男的挥了挥手，面向班级。 一群人窸窸窣窣地准备走了。教室有半晌的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志淳，带着好奇，不解，惊讶，当然也有指责。 “你也跟着来吧，小鬼。” 其中一个男老师说。 志淳脑袋嗡嗡作响。同学们的声音淹没在笑声之中。但他没跟着笑，否则就是对自己的嘲笑了。面前那些大人的嘴唇一张一和，活像蠕动的虫身，从中不断蹦出肮脏不堪的东西来。棕色黄色的不断飞溅而出。像虫子的身体破裂，虫汁发出的臭味。当他意识到那一直散发有害气味的是这位主任的口臭时，他做出了自己都不敢想的举动。 啪啦一声，那本册子扔在了桌上。整个教室忽然噤声，先前的紧张感再度驱回。志淳拼命地呼吸，那名打算拉他的男老师也因此停了下来，瞪大一双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志淳刚才把本子当他们的面夺了过来，重重扔在桌面。 “您在校外偷拍女生，请您先解释。” 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在胡说什么……” “里面都拍得清清楚楚！这根本不是什么学校日志，而是用来存放女生照片的本子。”志淳哗啦啦翻开后面几页，指着说。 前座的几人都转过头来。他们目瞪口呆，志淳依然瞪着徐志辉。 校长、老师、班导师、学生，一切像忽然静止了。 “这些都是校外的照片。下面还有姓名和班级，住址，联系方式。正是因为重要的东西，会暴露主任您的本性，才那么害怕丢失，不惜动用所有力量找它出来。”志淳指着本子，气势汹汹，那阵势真有一瞬把这些大人老师震慑住了。 学生还有伸长脖子来看的，马上转过头去，一脸不得了的样。女生则是捂住嘴巴，睁大夹着假睫毛的眼睛。甚至有靠走廊，离志淳相当远座位的学生，只是象征性地伸长脖子，立刻也将嘴张成了O形。志淳不觉得他们从那样远的地方能看清本子上的内容，视线里应该是一片模糊吧。他将眼神离开一脸失措的徐主任，缓缓地向他身后一群山墙一般排列的老师望去。 这些人当然是不来看的。 “这不是我偷的。但我认为，本子里的内容才更严重。” 徐志辉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就在志淳紧皱眉头，等待他的解释之时，徐志辉却忽然露出了笑容。他歪了歪身体，站直了说： “对，内容很严重。” 他拿起本子，转身朝向整个班级。他将页面翻开，指着上面的照片，像故意指给大家看。所有人也都伸长脖子，聚精会神。 “这些照片确实是校外的。但不是我拍的。”他说，故意停了下，观察各位反应。尤其志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徐志辉弯起嘴唇。“大约一个月前，我收没了一名学生的本子。并发现了不对劲，之后一直追查。而这些照片也是从那本本子里摘下的。我原本想将这些学生记录下，一个一个造访，告诉她们的家长，校外多注意女儿的安全。这是个相当大意不得的年纪，尤其对女同学来说。” 在说女字时，他刻意强调。并转过头来面对志淳，缓缓从怀里拿出一本日记本大小的本子来。 第35章 转折 1 分卷阅读52 “出于保护学生，我原本不想公布的。但既然你执迷不悔，我也就不隐瞒了。这本册子就是你的吧，志淳同学。” 志淳傻眼了。谁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 徐志辉慢条斯理打开日记本似的册子。“这页，还有这页，最早的时间是一年之前的春季运动会。我收获这本册子之后，便立刻展开调查。因为不想惊扰，引来误会，才没有告诉别人。这点我也在今天，刚跟校长说明。为保护我校名誉，校长表示理解。” 他身后的校长不语，默然赞同。 “本来这本是我去年写到一半的日志。一月之前发现之后，真是气急攻心。想不到竟然有行径如此恶劣的人！我心想必须马上禀报。但冷静下来，如我所言。不仅我校名誉会受损，因为对方身份尚且不明，贸贸然行动，恐怕引起校园惊慌。我才决定独自展开调查。将这些照片贴在日志上，这一个月来也经常在校外出没埋伏。可惜迟迟没有进果。” 徐志辉停了停。全班屏气凝神。他当即将眼神投向志淳，锐剑一般，直言不讳道：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想必对方是在校外发现了我埋伏的身影。丢失日志后，自觉不妙，才想到我办公室来偷走赃物。姑且这么称呼。只是近来学校的摄像监控迟迟没有进展。经历此事之后，又给了我们一个提醒。摄像监控一事不容耽搁。”徐志辉遗憾之后，又以坚定口吻说道。 “我才没有……”志淳不禁呻*吟出口。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明显染上复杂的情绪。 “不要狡辩了，志淳同学。我知道你父亲是谁。我也很尊敬杜校长。但很遗憾，并非德高望重之人的孩子，也跟他一样。他在学生教育上相当成功。但很显然，在自己孩子的教育上，他太失败了。”徐志辉转向班级，像发表演说词，怀抱群众一般。大言不惭，激*情说道：“我丢失了钱，没关系。没想到反而塞翁失马，刚好把潜在的校园恐怖分子揪出。算是一石二鸟。若是下次也能这么幸运，我丢再多的钱也无所谓。重要是大家的安全。” 他开了玩笑，谦虚地笑了起来。不过没人跟着附和。这种场合没人笑得出来。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你骗人！” 才说一半，之前那位男老师狠狠瞪过来。现在他心里认定志淳是偷拍女同学的变*态。二话不说架起他的双臂，那种姿势，让志淳感觉自己好像罪犯被警察架起。 “走吧，到校长室去。我们要好好跟你父母谈谈。” 志淳剧烈挣扎道：“那个不是我的！真的，那是徐主任那家伙……” “说什么家伙。你这个没教养的小鬼，怎么叫老师的。”男老师脸一沉，就差没直接胶布粘他嘴上了。 两方胶着不下，受到指示的班导师走来。跟男老师交谈之后，男老师就把手放下了，但仍是一脸阴沉地别过头去。 “有什么事，到校长室去说，等你爸爸来了再说。”看样子，他刚给杜子峰打完电话。 “真的不是我。”志淳忍不住道。 班导师露出复杂的情绪。他此时也不知道该相信学生还是主任。 “那本偷窥狂的本子，是徐主任的。那些照片全部都是他拍的，他栽赃诬陷我……”听志淳这么一说，一向冷静的班导师立刻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在学校，不要这么乱说。” 我才没乱说……志淳原本想这么说，但班导师的表情严厉得让他说不出口，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在胸膛里打转。 “有什么等你爸爸来了再说。” 好，随便你们怎样说。反正不是我干的。 气死我了。 *** 前脚几个老师刚走，后脚班级顿时热闹起来了。 “天啊，杂志小黄书都不敢这么写剧情。这个反转，我真的是没话讲了。你们看我眼睛，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吧？” “别用你那凸出的鱼眼瞧我。” “我才是，那什么主任把本子拿出来时，你们听到惊呼声了么？那是我发出的。我刚刚在喝水，差点全吐出来。” 志淳那一桌也讨论得热火朝天。虽然班导师留下了自习任务。但根本没人听得进去。 “完蛋。志淳，被学校抓住把柄了。以后升学肯定困难了。”志淳的同桌叹息着摇头。 “啊？你的语气怎么还充满遗憾似的。” “他们的语气太咄咄逼人了啊。虽然志淳也是错的……” “事情还没下定论呢。志淳就一定错吗？” 插嘴说的是之前一直很鸡婆八卦的女生。她用浓卷的睫毛朝剩下几个男生一圈扫。 几个男生有点被说到了。沉吟了一会儿，“但不是确定了吗？” “那根本只是老师的一面说辞而已。志淳不是也反对了吗？你么认为志淳做了那事，就说明你们站在老师阵线。但我站在志淳的角度，我相信他说的，所以我觉得还不能下结论。” 女生从抽屉抽出睫毛膏，当然是小店乱买的劣质款。 分卷阅读53 男生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之中响起了嘟哝声： “也对。当时老师根本不听志淳讲的，就这么把他带走了。” “现在想想，老师们根本是早下结论，就像串通一气，别有阴谋似的。” 唯独小个子男生不开口。他跟志淳关系向来要好，此刻紧闭着嘴唇。他有些疑心刚才班导师的反应。总觉得他也有点怪异。总之所有老师都很怪。为什么不听听志淳的辩解呢？就那样妄下断论呢。 “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肯定。你也是女生，看到有人做那种事，不会害怕吗？”有人问那位女生。 “当然会。”女生把镜子放下来，叹口气，“但是志淳不会做那种事。” “就那么肯定吗？” “老实说，我有偷偷暗示过他，可以摸一下我大腿那样子。但他这个木头脑袋完全不晓得耶。嗯……大概是上学年的事吧。那之后，我对他就慢慢没兴趣了。他真的不会做那种事啦。” 女生招着手，以懒洋洋姿态抚着下巴。虽然处在严峻的事态之中，他们还是忍不住笑了。 小个子也忍不了啼笑皆非了起来。他仔细打量，这个钟情于化妆，还每次都化得不怎么样，还特别臭屁八卦的女生。她其实是蛮有魅力的，他暗自心想。 一直到快下课，志淳都没回来。这节课之后就是放学铃了，整个教室再次陷入喧闹。 “安静安静。卢飞，门外有人找你。快点过来。” 门口的同学奋力大声叫着。小个子名字叫卢飞，他一听，意外极了。把书本什么一股脑塞进书包，他赶紧跑向了门口。 第36章 转折 2 卢飞一到教室外，两个人在那等着。他歪了歪头，觉得奇怪。因为他没见过他们。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说：“志淳不在教室。” 卢飞心下怀疑，没有吭声。 他旁边的女生用更礼貌的口吻：“我们跟志淳约好见面。但没看到他来。来教室也没见他。请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被老师们带走了。”迟疑了一会儿，卢飞还是回答。但他意识错了，马上摇头，“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没有在办公室的话，应该在校长室吧。” “校长室？为什么去那里？”女生又问。 卢飞一边打量他们两人，暗中思忖他们的身份。一面把下午课堂发生的事简略地一说。他当然隐去了有关偷窥狂的部分。 一说完，这两人陷入了沉思。男生把手架起来抱在胸前说：“原来他们用这种方式啊。真是想不到。看来是被发现了。为什么志淳反而要被带走？” 他一个低声一番嘟哝，听他的口气，好像知道主任的事。大概是消息被大嘴巴的人说出立刻传散到校园里了吧。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卢飞正要走，那个皮肤很白、穿校服也很好看的女生又叫住他。 “事情闹得很大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 卢飞这样一说，这两人也凝重地点点头。“很严重啊。” 在社会职场中很难看出年龄差。但在校园里很明显。只是相差一个年纪，气质上就有很大变化。这对男女脖子上没挂学生证，当然这个学校也基本没人会戴。志淳还是能一眼看出，他们是另一幢教学楼的毕业班学生。 “请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他想了又想，还是问道。 面前的女生露出“原来是这个问题”的表情，一边点头一边松口道：“志淳有跟我们说过你。” 志淳怎么会认识他们。但又没在他面前说过。卢飞抓了抓头，快步往教室走，把男女抛在脑后。真希望志淳不要有事。 *** 校长室。 杜志淳伸了个大懒腰。校长室有两个隔间，他现在就在右边的房间里。 距离外面他们谈话过去有大约一小时。他坐在沙发，昏昏欲睡。不时用手扑嘴巴，打出满眼泪的哈欠来。 校长室隔音相当好。他基本听不见正室里谈的声音。这不禁使他想起学校新设的计算机教室。隔音设施基本没有，可以清楚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们在里面琢磨钻研，外面传来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瞬间躲起来。或是桌子底下，或是窗帘后，或者直接从窗外爬出去了。 门外进来了一个男人。后面跟着班导师。再后面是杜子峰。 一见老爸，杜志淳忍不住站了起来。 探进门内身体的校长小声道：“那么这件事就这样了。杜同学的家庭教育，还需您再多抽时间费心了。” 杜子峰鞠躬道：“我再次代表杜志淳道歉。” 校长挥了挥手。等他一走，杜志淳禁不住说道：“老爸，那件事我真的没做。相信我……” 他只说到一半，杜子峰已经把精力放到班导师身上了。他们俩各自交换交谈了一阵。从不时皱眉的杜子峰神色来看，话题跟这件事相关。瘦削的 分卷阅读54 班导师看了杜志淳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叹气的，杜志淳郁闷地想，感到胃疼了起来。 班导师也走了。 “老爸，你听我说……” “我们出去说。”杜子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他们走出了校长室。校长室内都没人了。很难想象，刚才有那么多的老师聚集在这。杜志淳有一段时间心跳得飞快，被关在那间隔间里，几乎是像犯人在监狱。他快窒息了。终于得以出教学楼，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听杜子峰轻声说道： “我听周老师说了。” 周老师就是班导师。 杜志淳应了一声。但并不抱希望。他还是打算自己说清来由，不相信别人。尤其经历这么一出。谁知道杜子峰又说。 “周老师他相信你。” “啊？” 杜志淳抓了抓后脑勺。 “他不相信你做那种事。” “噢……” “我也不信。” “你说没做。那就是没做。我的儿子怎样，我最清楚。” 杜志淳不禁停下了脚步。杜子峰依然往前走，沉默着双肩。杜志淳快步又跟了上去：“我完全不知道那种本子的存在。我也只在新闻里看到，有这种变*态的存在。今天拿出来时，我都懵了。后来我还被指控，我更懵了，整个脑子都是傻的。我只是想揭露一下真相，怎么反而被指罪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不解地追问自己。“但老爸相信我，那就好了。我是清白的。看来，学校方面也知道了。他们真该跟我道歉。班级里的同学都误会了。我得找个时间好好解释，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明年，还是回市里读三年级吧。” 杜子峰打断他说。 “市里。凫北市？” “你妈妈不是一直担心，你继续在这会被耽误吗。她刚好有点关系，还是去个管教和教学质量好点的学校比较好。不用担心教学会跟不上。初中的知识不算多。你暑假里补一下，也会来得及。” “为什么要回去啊？还是在这个时候，这很像落荒而逃。可是我根本没做，老爸你也相信我了，不是吗？”杜志淳皱起眉头来。 “有些事你不懂。” 杜子峰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太古怪了，印象里很少见老爸这副模样。像完全不敢直视的畏缩。 “我刚好也要调职了。时间定下来了，就是今秋。留你一个人在这也挺不放心……” “借口！”志淳脱口而出。 根本是借口。杜子峰才不担心这些。“为什么要回去啊。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头呢？难道继续在这里，对我有不利？是升学有问题吗，那不是看成绩就好了吗？如果是人际关系，老爸你别担心，我会跟同学一一解释清楚。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学校方面会处理。”杜子峰禁不住抬高了声音。 “什么处理？” “会跟大家解释。这些事都是误会。包括那本本子，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说到这里，杜子峰声音还是很响，像在故意强调什么。引得周围有些人侧目。他垂头丧气起来，“只是一场误会。那本是J校的学生，跟你们没关系。” “可不是J校的啊。是徐主任的。” “不要乱说。”杜子峰忽然停住，言辞变得严厉。他双手抓住志淳的肩膀：“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这就够了。” 第37章 转折 3 杜志淳安静地缄默不语了。并非妥协。杜子峰松开手，两人又行一段路，在教学楼前走隐约可见操场的田径队学生跑圈训练。再往左走就能出校，杜志淳才说：“老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苦衷？” 杜子峰看了他一眼，颇痛苦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有的。“能不能告诉我？” 杜子峰的神色表示，这种事你不必知道。 “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吗？” “那不会。”杜子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因为本来就不是你做的。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不会有任何影响。” “那为什么不能说？” “等你再长大就知道了。”杜子峰颇苦涩道。 在校园的篮球场铁丝网外走。一道是草丛，附近鞋子窸窣摩擦着地面。还有嘈杂的交谈声。杜志淳想起，篮球场不远处就是小店。他忽然地也想到白天与骆平青灯的约定。 那本东西一到校长室就被收了。他根本存不下来。这下该怎么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还在不在这。杜志淳张望起四周，等瞧见了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这招手。他便忽而地驻步了。 “老爸。我有点事还要留下来。你可以在车上稍微等我一下吗？” “要多久？”杜子峰似乎无意追寻是什么缘由。他只是问多久。 “大约十分钟就好。今天是我朋友的生日，我做了 分卷阅读55 礼物，要送给他。” “那你去吧。” 杜子峰踽踽地独自走往校门。来三里街很多年，第一次觉得父亲背影苍凉。但他竟不能究知背后苍凉之意，杜志淳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他拉开书包的拉链，攥紧里面的东西。他缓缓朝等在铁网前的两人走去。一如以往每周五放学他们那么做。 但三年级的放学时间早改过。他们很久没那样放学聚合。现他也要转去其他的学校了。 “怎么样，你没事吧？”看到他来，余骆平伸直屈着铁网的脚。他一手搭着志淳的肩，好像大哥哥一般亲切地关问。 “真抱歉。你们让我藏的那东西，被收走了。”他说，垂头丧气地抬不起头。 “这种时候不用再为那种事抱歉。说到抱歉，应该是我们。早知道直接扔在草丛里傍晚去拿就好了。”青灯在一旁叹气附和。 “本来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发生这种事，真是糟糕啊。”志淳把早已准备的东西拿出书包，递到面前。 “这是什么？”骆平一时没接过。 “你打开就知道了。” 骆平接过了小型同学录大小的线圈环本。青灯也探过头来。在他们看的过程中，志淳望着昏黄的天空。他开始回忆起一开始跟两人的画面。明明是完全没交集的双方，却阴差阳错地变成好朋友。志淳也有其他的好友，但青灯和骆平是最特别的。他也格外珍惜这段友情。 对方也是如此吧？ 志淳看向这两人。他利用今天上课的时间，把以往有关他们三人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写进册本。有小学时他第一次写给青灯的手稿一号；小学毕业的合照；还有那时很流行的大头照，很蠢的三个人贴在一起，向镜头比出僵硬的笑容。 翻到最后，骆平缓缓阖上册本。 有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开口。奇妙的气氛在三人之间流动。从骆平的目光，到青灯的脸，志淳一个一个流连，最后低下头去。他忽然想起还有遗漏的东西，手伸进包里一阵摸索。他终于摸到被压在很下面的金属制，摸出一串钥匙圈， “看，图书馆的备钥。”他道。 “你还留着这个啊？”骆平从他手里接过钥匙，左右摇晃，发出叮叮当当声。 他们很久很久没去那边。 其中一个原因是，电子化的时代，网络的资源足够多。再来，他们已不是小孩，没有小孩的特权可在成人的世界耀武扬威。成年的世界需用成年的方式。 “刚才那群人倒出来，还以为是我家的钥匙。真险。”志淳挠了挠后脑。 “我们去那里坐。” 骆平往操场边的草地一指。他们三个坐在那。青灯把膝盖曲起来，手搂着小腿，像很冷地蜷缩起身体。骆平又翻开册子看了一遍。 “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今天原来是我生日。” “是吧？”志淳却得意不起来。竟然在这种日子发生这种事。 他们都一副忧心忡忡，根本无法高兴。骆平沉吟了一会儿，挑起脚边的一根草来， “这件事最后怎么样？” 志淳看了看骆平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把实情全部告诉。 骆平挠了挠脸颊，不断望向远处又收回眼神，他低下头思索片刻，抬起头点着说：“他就是那种人。” “我爸爸想要我明年回市里中考。” 说完，他观测两人的反应。想从中看出点异样来。但很遗憾，无论骆平还是青灯，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直到他在心里呻*吟，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青灯瞪大了原本就大的眼睛。这有点像作假啊，志淳冒出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 “但果然，还是回市里比较好。”青灯握住了他的手，一脸真诚。 “是这样没错啦。但总觉得，像临阵脱逃。可我根本不是那样。”志淳叹了口气，盛满少年人的忧虑。“以后就见不到你们了。如果回市里去。” “噢……”骆平沉吟着点点头。他道，“但这样对你最好。你知道徐志辉，他其实要评高级职称吗？” “啊？”志淳眨眨眼睛，反应不来。 “这种时间爆出那种事，他肯定评不上。但学校很久没有高级教师，就全心要保他。这样一来，你就只是弃子。” 志淳脑袋混乱如麻，一时顺不清。 “你不是好奇我们为什么拿那种东西吗。就是为了揭穿他的真面目。但是凭个体的力量，才赢不过他们整个利益集体。所以我们打算是先静观其变。但一直放在他那，会担心有一天证据消失。才想要越早拿走越好。” 志淳渐渐张大了嘴巴。 “是为了拯救所有被欺骗的学生才那么做。不过果然，最后结果只是你这样。所以你没必要自责。你只是做出了我们没做的事。但因为你爸爸是校长，所以会全力地也保护你。如果是我们，就不会那样了。”青灯好像在安慰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但那种安慰实在像极嘲讽，志淳只能苦笑。 分卷阅读56 “那种人都能评职称。”志淳忍不住咬牙切齿。 “你可千万不要再轻举妄动。你老爸也是教育界人士，这之中牵扯很多。所谓能保护，也一定有所牵连。” 骆平又把手放到他肩上，继续道：“凭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对一个利益集体做出改变的。” 他摇摇头。事到如今，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沉默地看着草丛，不知如何是好。 “学校也是，社会也是，有人的地方就是那样。”他说，“所以有人会竭尽全力地去做那种事。只是微不足道也好。只要有点改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耸耸肩，将志淳拉起来，“谢谢你的礼物。以后我们也要常联系。” 第38章 转折 4 “这本我收下了。很多事都忘记，没想到你还记得。全都记录下来。真的感谢你，很谢谢你，志淳。”骆平说，将手从他肩上慢慢移开。志淳无言地点点头。 “回市里好。不要呆在这。要走得越远越好，去真正适合志淳的地方。”青灯说，“这里所有人都配不上你。无论老师还是……全都一个都配不上你。” “回去后也要写明信片。我们会去邮局收。”骆平说。 志淳点点头：“我们一起上F中。” “好，一起上F中。在F中等你。” 虽然知道是玩笑，可还是欣慰地笑起来了。今天之前，绝对想不到，明明是骆平十六岁的生日，却无端变成一场闹剧。他回想杜子峰背影，第一次感到个人力量的渺小。一直以为能做些什么事的他，发现自己微不足道。 他托着沉重的书包。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了，他再回望这所学校。建筑都老旧了。 *** 事发后的一周。是朝露熠熠的清晨，中学又是新的一周。背书包的学生像极蠕重的虫蚁。他们陆陆续续地进校，随即早修铃响了。二年级侧的班级仍吵个不停。 因为老师还没来。老师不来，更肆无忌惮。 “志淳，借我橡皮……”卢飞一扭头，只见到平头的男生瞪着他。他脖子立刻变短，缩回了座位。 “志淳上周就转学了。你又忘了？”旁边的女同桌说。 卢飞叹气：“新来的后桌还真是凶神恶煞。”他不禁怀念起志淳。但他已转学了。校方对此事没有回应。但他们用脚趾想都知道怎么一回事。 今日份的吵闹与以往略有不同。每个学生都挂着八卦十足的表情。卢飞抽出课本来。这个时间周老师都没来，真是奇怪。以往他都提早半小时到校。 “今天大家都怎么了，这么亢奋？”他不禁小声问同桌。 “你来迟了，才不知道。学校旁的河川，主任在那里被袭击了。” 卢飞顿时愣住了。“主任？哪个主任？” “当然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徐主任。” 一颗心慢慢吊了上来。他因为兴奋，鼻翼微微张开。 “听说是早上来上学的同学看到，先告诉老师，马上校方又报警了。” 难怪他进校时，发现整栋教学楼多了几个人。那些警察没穿警服，他还以为是一年级或三年级家长会。 “主任他……应该没，死吧？”卢飞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很。 女生会心地笑了。眼角下涂着银闪闪的白*粉。她摇着头，“被立刻送进医院了。但听说没有死。至少还有呼吸的，更像是被喷了什么东西而昏迷。不过很搞笑。因为他的裤子被扒下来了。内裤塞进他的嘴巴，胶带粘住。而且——“ 卢飞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 “而且，”女生舔舔下嘴唇，“那个地方，你知道的。你们男生的那个地方。用大红的钞票包起来了。他的上衣也被扒了。老师们看到也懵掉了。目前警方推测，好像是被色狼袭击。” “色狼？” 卢飞不禁重复一遍，抬高了语调。 “对啊。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色狼。哎呀我不能再说了，我眼泪都笑出来了。”女生一边大笑，一边拿纸巾擦眼角沁出的泪花。 环视班级一圈。几乎所有人的脸都挂着跟他们一样幸灾乐祸的笑容。大家都在谈论这起事件。警方与校方目前完全没线索。难怪一路走来，每个班级都很吵闹。原来老师们忙上忙下都为这件事忙活。学生们刚好乐得清闲。 “那个钱好像是徐主任钱包里的。一开始大家猜测是抢匪。但抢匪不偷钱就很奇怪了。虽说是色狼，但其实大家更倾向于平常与徐主任积怨的人。现在学校方面又把矛头指向我们。觉得是学生之中有人对付徐主任。估计又要展开上次的什么地毯式搜索？真是无聊的词汇啊。” 女生说着，耸起了肩膀。“幸好发生在志淳走后。否则那群家伙又要咬定是志淳干的。” 她的话给了卢飞警醒。他怀揣激动又敬佩的心情，慢慢巡视班级同学。会不会那个人就在班里？志淳在班里人气不错，洗脱罪名后，大家也没有异样眼光。反而觉得他转学是被逼的。卢飞的这份激慨只藏 分卷阅读57 在心里。他还是胆小。觉得徐主任是虚伪的老师，但不敢做什么实质性报复动作。如果真的有人为志淳这么做，又刚好在班里，难怪他要以近乎钦佩的目光搜寻。 班级忽然安静了。班导师从门口走进时，女生正在跟他说，徐主任被抬走时的情状。“据目击同学说呢，怎么叫也叫不醒主任，用担架把他担走时，好象是钞票摩擦产生了快感，主任发出了呻*吟声。哎哟真是太神奇了。我怎么就没当面看一眼呢。” 班导师一进教室，他们也都不说话了。班导师刚从哪里赶回来似的，脸色憔悴。他站上讲台，将全班环视一圈。众人屏气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后，“想必大家已听说了。所幸的是，徐主任没有生命危险。目前已经清醒，在医院休养。” 没人回应。 “附近没装摄像头，行案者身份尚不明。附近居民与学生的嫌疑最大。据目击者与徐主任称。事件大约是昨夜九点到今早六点。徐主任工作到深夜刚刚出校，就被人从后袭击。他的车在校外。但人却在河川。警方研判是行案人将他拖到河边。原因尚且不明。” 他一说完，底下就有学生举手。 “周老师。现在是不是又要像上次那样，校方大动干戈，把我们全校学生查一遍？” 班导师被问倒了。他为难地搔着脸颊，不知怎么作答。 “所以这次也要翻书包？” “顺便搜一下身吧。或许能发现徐主任的毛发呢。”旁边有人讥笑附和。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我们做的就对了。” “真可怜。不知道谁是志淳二号呢？” 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班导师根本应接不暇。斗大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掉下，班导师却无言以对。学生们便越发激烈，一应一和，你来我往地把上次被搜书包的怨气全部借机发泄。 终于角落传来微弱的声音。一个瘦高的女生站了起来，留着短发。很干练的模样。 “周老师。徐主任现在是正要选争职称吧？” 班导师脸色苍白了。 “您不说我也知道。可是上次那本偷窥跟踪的册子后续还没完。我有J校的朋友，他们学校对此根本没有回应。如果硬要推给学生，我们是不答应的。” 底下响起附和。 有了支持，女生底气也越发足。声音中气十足。“我有女同学早就觉得有人在背后跟踪。这次也出现在那本日志上。她现在害怕得不敢来学校。请问这样的校园环境，怎么能让学生安心上课？如果不把事情查出真相，校方想要善罢甘休，绝对不可以。” 这次附和的浪潮更大了。不禁男生，一直保持沉默的女生们也参与进来。卢飞惊讶地发现，鼓掌声中最大的竟然出自他很会化妆，又很八卦的女同桌。女同桌双脸都红了。察觉卢飞目光，她少见地害羞为难了一下。随即干脆利落地说：“火总有一天也会烧到我们的头上。” 第39章 梦想 1 “虽然我很爱看热闹。但是总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总是事不关己的话，有一天火烧到自己头上来。旁边人还冷漠得像什么似的。我真的会很受不了。一想到这，现在才想要也加进去做点什么。” 女生说，浮起淡淡的笑。早知道女生都早熟。卢飞这一刻还是被震住了。廉价的妆容在她脸上散发圣光一般的色彩。 没错，就是这样。教室声势越来越浩大。卢飞也加入了学生的讨伐之中。大家挥舞着手臂。班级到处衣袖飘飘，每个人的脸色都相当严肃。 “既然查过我们书包。那么主任的家里有没有看过？他家会不会有摄像机，这类事也该查一查吧？” 班导师沉默地看着学生好长一段时间没制止。底下又有学生说： “为什么非得那位主任评职称不可呢？我觉得周老师也很好。” 班导师不禁苦笑。谁知旁边这声潮越来越大：“学校的教师职称是什么样的？是老师之间评定，还是只看学生成绩？为什么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增加学生代表，学生的意见难道不重要吗，为什么不能增加一个权重比呢？” 这项提议立刻被拥簇了。接着，“上课非得穿校服的规定也很不解。女生穿校裙上体育课？”“别的学校早就废除了。就我们学校还一直遵守。”“老师对学生有abc的等级评价，学生对老师也可以有等级评价。”“这个我同意。但家长不能插手。家长什么都不懂。只会施加压力。““一年到头都见不到校长一次。真不知道这个角色安着是做什么。”这类言论层出不穷，接踵出现。 巨大的浪潮将二年级这个班级卷席了。 路过班级的学生与老师，都被这的吵闹震住了，指指点点地从窗外走过。 隔壁班的老师将班导师叫出去，劈头就说：“你们班怎么回事？吵得我们班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是学校的资深教师，年轻的班导师只是赔礼道歉。“这么会闹的学生，以后也好不到哪去。”出于竞争班级的心理还是什么，他 分卷阅读58 皱起眉头说。 “会闹的不一定是坏的。”班导师说。 “你还纵容他们了？” “古往今来很多的思想的觉醒都出自学生。”班导师平静地说，这位资深教师无法理解地瞪着他。 “总之你不要吵到我们班。”抛下这句话，资深教师掉头就走。 班导师再度进了班级。他一走进，最前排靠门的小个子男生举手跳了起来。 “老师，今天的班会就讨论这个吧。然后由代表送到校长室。” 接着，一个声音一跃而出：“如果校长不理，就找更高的说。” “就算我们是乡下学校，教育局也必须重视。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是学生。我们的意见也是意见。” 在高级中学埋头苦学的同时，这边响起了如火如荼的讨论波潮。即便知道成效见微，班导师也没有打击。他很和悦地告诉大家：“可以。班会里讨论，但是保持秩序。可以组小组。” 底下一片鼓掌喝彩声。“但今天的测试也必须要做。”他紧接着说道。结果众人只是发出很不屑的“呿”声。 “只是考试，谁怕谁。” “这样最好。”班导师微笑着，环视这一张一张年轻的脸孔。“主任现在中心医院病房休养。想要探寻的，请下课后到办公室来。我会告知地址。现在自习复习。这是今天测试的内容……” 他转身在黑板写上测试范围。写到一半，粉笔啪嗒地断了。 他身形一僵。背后逐渐响起念书声，整齐划一琅琅的读书声。 他换了一根新的粉笔，更加坚定用力地在黑板刻下他毕业起便一生追求的梦想。 第二节 完 第三节 黄切石回到家，已是下午近傍晚时分。厨房油烟机哗哗作响，母亲做饭又不关门。但今天他没有再管那份的闲心。一冲进房间便把门反锁。他唰唰几下拉上了窗帘。在昏黄的房间里，他开了台式电脑，将光碟缓缓插入。 赶在背景音乐响起之前，他及时关小了声音。电脑屏幕一阵白屏，载入一条进度条。上面的艺术字体自动打出一串英文字母。 “Undreamed of……好恶俗。”话即如此，他依然戴上耳机。 游戏发出指示。这不像其他竞技游戏，有专门的文字剧情。他玩了约莫三分钟，脑袋挂上黑线。 “果然，爱情游戏。” 即便这么说，因为是受人所托完的游戏样品，他还是硬着头皮玩下去。 门咚咚地响了。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进。他摘下耳机，妈妈在门外叫：“吃饭了，切石。” 他又戴上耳机。一边胡乱敷衍：“把这张模拟真题卷做好。马上。” 大多数是文字，他一个玩过刺激向游戏的实在不习惯。大多数时间他以按ctrl快速略过。屏幕忽然出现一个画面。他慌忙松开手指。 这是一款校园成长文字向记录游戏。男女主正坐在教室讨论大学志愿。 “想到b城读书。”女主角说。 “一千多公里。会不会太远？” 玩家也就是“我”是男主角。他选定的是市里的一所大学，和女主角产生冲突，此刻内心充满犹豫。 这时，屏幕跳出五个选项。 A.劝她留下来。 B.跟她一起。 C.放手。 D.私奔。 E.买彩票。 他看得满脸黑线。虽然现在的校园环境根本没那么多闲工夫谈恋爱。前三个也还算一回事。后两个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亏策划想得出。所以买彩票是什么意思？ 整个游戏下来基本只是画面与文字穿插。好不容易有个选项，他倒是犹豫了。最终他打算按下E，看看会发生什么。他满怀激动与憧憬地按下。电脑死机僵了一秒，随即屏幕弹出一串乱代码，到处是红色error警告，一个接一个的白框弹出。他茫然地呆坐。甚至以为电脑中病毒了。 他怒火中烧，马上爬到床头拨了电话。 “电脑被木马侵入我一定饶不了你。”他咬牙切齿。 电话刚通，电脑那些东西一齐消去了。 画面与人物都无影无踪。回到了游戏刚开始的程序状态。 结果那边声音响起来了。“什么事？” “啊……”黄切石抓了抓头。“我玩过你给的游戏了。” “哦，怎么样？” “还行吧。但也算不上标准。我不是说不好，只是在我心里不够标准。我玩的是操作向游戏。这种看故事的小说游戏，我不感兴趣啊。”他抓着头发，瞪着墙面贴着的泳装女郎海报看。 “那就是还好咯？”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啦。总有爱好这口的。”他道。 “本来就不是给你玩的。” “啊？” “没其他事吧？那我 分卷阅读59 挂了——” “等等啊。今天晚上我把光碟还你。在Tennis里见面。我还你啊。藏我这里不行，我妈在我睡觉要翻我房间的。” 那边传来一声啧。那也没办法啊，老妈有钥匙。他锁门也无济于事。 “对了。”黄切石把刚才电脑几秒钟死机的事说了。 “那个啊。因为我只做到那里。剩下的还没有写。重启一下应该没大碍。” 果然是他自己做的。“你为什么做这么无聊的游戏。”黄切石忍不住道，“确实挺用心的。不过像我这种，或者说大部分，对这种小说游戏都不感兴趣。” “我不用来赚钱，你管我干嘛呢。”那边轻声地低低笑了。再确认一遍时间，就把电话挂了。 黄切石揉了揉脸。把电脑屏幕按灭，起身出门。 第40章 梦想 2 把光碟装好，重放进装书挎包。他走出房间，直奔餐桌，母亲到他身边敲他的头：“先去洗手。”将一盘一盘热腾腾的菜端上。餐桌的黄灯点了起来。照着温暖透明的桌布。桌的一角装着一家三口合照的相框。三年前父亲肺癌去世，照片上黄切石才上幼稚园。 “多吃虾，补脑的。” 母亲说着把大虾夹他面前盛菜的小碗里。 “鱼肉补脑还差不多。虾也补脑，”黄切石咬下虾头，吐到一边的碟子。 “上学很辛苦吧，高三跟高二的节奏完全不同了，跟得上吗？” “没问题，高三就是复习，高二差不多都学了。” 母亲点点头，迟疑一会儿，道：“大学志愿……” “我打算学医。”黄切石抬起头道，“继承老爸的志愿。他没完成的路，我这个儿子帮他完成。” 母亲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饭之后，黄切石很快钻进了屋。他看了眼时间，又做几张试卷，调整的闹钟响起后，他便起身把衣架的挎包摘下挂身上。他一到玄关脱鞋穿球鞋，后头母亲问道：“这是去哪呀？” “图书馆写作业。跟同学约好了。” “早点回来。” “嗯。”黄切石应了声，把门关上。 所谓的Tennis并不是网球室或任何与网球相关。而是一家小型的网咖。他照原路，穿过夜晚霓虹灯的街道，下了车道，拐进一侧林立建筑里的一间。一进门便是酒吧二楼，他往底下螺旋状楼梯走，拐角左侧出现一道白色小门。 门把头圆圆的，他拉了开来，俯身走进。在安静的机海书架中寻找。 一找见熟悉的人影，便马上快步过去。 他拍了拍穿黑T恤男生的肩膀。 “这个还你。” 男生摘下了耳机。 在他接过光碟盒的时候，黄切石快速瞟了眼整间网咖。呈方形的三边各自对墙摆着电脑机型，他们在靠近吧台的地方。中间则排着各色漫画的书架。来这里看漫画的大多是和他们同龄的少年。 “啊，还有。”黄切石又从挎包里抽出一叠卡带。“暂时放你那。这些还来不及玩。” “为什么？” “考试太多了。最近老班又很疑神疑鬼，成天说什么玩物丧志。” “那就没办法了。年龄大的老师果然很难搞吧？” “太敬业了。敬业过头，就反感了……” “所以说做老师的是最蠢的。怎么做都不顺心，还总被家长和学生骂。两头不讨好。” 黄切石抓了抓头。叹口气，“医生也一样啊。” 他收进了卡带。就是抽出电脑机下的抽屉扔进去。 “你呢，果然是计算机吧？” “大概吧。” “首都大学这方面很厉害。你会去那里读吧？” “首都啊，太远了。”他拱起上身弓向电脑桌，一手抚着下颚。“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去哪所大学都无所谓。反正只是读书而已。非要选的话，人少点的会比较好。” 黄切石挠挠头：“能去首都当然去首都。那边医学专业也是首屈一指，喔真的好想去。” “想去首都读书的很多吧？” “当然。就业选择都会很多。”说完这句，他不禁感慨自嘲，“我们也到了担心这些的年纪。” “那边理工科一流，文科也一流。又是行政中心。”他大大伸了个懒腰，面着电脑，倦怠乏味。“嗯人才的摇篮。” 黄切石也将精力投入电脑之中。这里气氛安静，他喜欢在这阅读网上漫画。一个人来他则会靠在书架边看书。 此刻，他回忆着与这个男生认识的过程。 他是楼下理科普通班的学生。起初只是因为志同道合，互相交换游戏光盘卡带。学生并没有太多零用钱，而他卖的卡带便宜好用。 光看长相，他是淹没在人群中的普通类型。但因为有同龄之间没有的沉稳，有很多人愿意跟他来往。 Tennis也是他介绍的。在一 分卷阅读60 间高档酒吧里面嵌套的小型网咖。老师根本找不到。亏他想得到。 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问。但后来熟了，偶尔会在学校见面，从点头打招呼开始，名为俞骆平才也知道。 此刻他的电脑屏幕上弹出着写有密密麻麻公式的表栏。他不时架起胳膊，好像为接下去怎么发展而烦恼。黄切石不动声色收回了偷瞄的眼神，这种人会写爱情游戏？完全无法想象。 *** 隔日周末。但高三下午就得返校，美其名曰的市重点高中F中，也算一座有百年历史的老校。不过早就没落了。如今还安着市重点两个字就让无数家长生辉。其实顶多算县重点。单从升学数字上来看只是校方与家长的自欺欺人而已。 周末不到下午四点，在家长接送下，不少学生陆陆续续到校。 F中在山沟里，远离市中心，因此接送的家长异常之多。门口排满巨虫一般的私家轿车。也有准时的校车，挤开这一帮蛮横不讲理的轿车，将学生载下。 黄切石是私家轿车中的一名。 虽是单亲，母亲娘家方面颇具财力。母亲秉持着“还有一年就熬过头”的信念，从没亏待黄切石。事实上，绝大多数这里的家长都怀抱“十几年的养育全倾注在今夏的考试。” 他和绝大多数的学生相同，一下车也懒得跟老师同学打招呼，快步走进学校。 之后鱼贯进入的是校车上下来的学生。 他们基本都在车站乘这辆学校包下的校车。 “今天人好像特别多。车上完全没座位。本来还有的。” 艾晶摇摇头，用手捶一路站着都僵麻了的小腿。 “哎呀青灯你快点看，门口站岗的是数学老师吧？又剃光头了，好搞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簇毛，果然让那个他无颜面人啊。” 她搀住身边的女生兴奋地跺脚道。 “是诶。” “成天说着，数学很重要，吧啦吧啦的。” “确实很重要啊。” 她们紧跟前面脚步进了教学楼。 “说起来，你想要报的专业我记得是……“ “对外经济贸易啦。” “哦对对，那种是不是以后需要出国啊。对外什么的。” “不一定。对外不是出国这个意思。” “但能出国还是出国吧。你英文那么好，以后去留学国外就在国外工作吧。” 青灯笑道：“只要走得远一点，哪里都可以。” “我对未来还是一片迷茫呢……” 刚刚还笑的女生挂上一副愁容。刚好傍晚自修铃响了，两人便各自坐好。紧接着班导师走了进来。 第41章 梦想 3 座位不在一块，在老师来前，艾晶就很快落回座去了。县高中F中三年级的毕业班，一如往常地从自习开始。老师留下周末晚上自习课作业，然后离去。班级里有看偷看小说漫画的，有完成老师作业的，也有补周末作业的。虽说是美其名曰的实验班，交头接耳的仍不在少数。 今日略有不同。说完作业才没多久，班导师又折返进班来。这是有一头凌厉短发的三十多岁中年男老师。他并不进教室，只是敲了敲门口绿漆的门。所有人安静下来看着他。 “下个月的国际英文演讲，在凫北市举行。因为是企业联合赞助，我们学校也有受到邀请。相信一些同学已经清楚，对于一些私立名校，校外演讲，尤其这类国际性活动，会很加分。有意向的同学在第一节 自习课前可到办公室找我。至于觉得会影响高考的同学，不来也没关系，这对高考成绩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说完，班导师便出去了。 于青灯按下自动铅笔。打开数学习题本，才写算式，旁边座位的同桌不知哪时换成了艾晶。 “老师是英文教师，肯定希望我们去参加。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本来就对高考没帮助。” “理科班那群男生肯定对这个东西嗤之以鼻。毕竟在他们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竞赛嘛。那种东西可以高考加分，又有自招名额。我不止一次听他们抗议，说要取消文科加分呢。说什么这都是不公平的产物。” “原来是怕遭人嫌耳。”青灯笑了起来。 “他们就认为，读文科的都是笨蛋。” “文理分科就是智商分科，”青灯从习题本里抬头笑道，“我就是吃不消这些动态题，我承认啊。” 艾晶咬了咬下唇。颇有点不服气，她望了望四周，小声对青灯说：“但也有我这种，是真的喜欢文科的人啊。” “是有呢。” 青灯点点头。 “我高二时就想读历史系的。” “那很好啊。” “读历史能让人感觉，自己很渺小很渺小，周遭的痛苦在历史长河中根本都不算什么。只要那么一想就觉得，能拥有那样伟大的先人，实在太好了。 分卷阅读61 ”不知不觉，艾晶便陷入陶醉。但她马上又沮丧起来，“但是读历史不能吃饭。我现在明白了。” 青灯放下铅笔。“为什么这么说呢？”看穿好友的苦恼，她问道。 “就业很困难。我爸妈跟我说过了，我也知道。”艾晶说道，“而且身为女孩子，觉得果然是学经济会好一点。像你那样。而且很多理科生也选经济不是吗？因为赚钱啊。以后考个公务员，找对象也都容易。” “想得那么远吗？” 青灯很显得惊讶。艾晶挂上苦笑。 “他们就是觉得，养我养那么大，为了送入大学跟结婚而已。” “人生的规划嘛。大多数人都那样。” “可我不像啊。我是对历史感兴趣才来文科，就连大学也……”艾晶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是没想过那么远。只是觉得凭借兴趣，才去学那一样东西。” 说罢，艾晶嘟哝了几声，搔了搔耳根子。“是我太缺乏深思熟虑吗？” “怎么会。人人都想着为了生存才报考什么，艺术家就不会存在了。” “艺术那种东西，我早就听过了。都是富裕家庭的特属产物啊。” “富裕家庭喔。”青灯撑起一只手肘，架在下巴上。她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们都忘记了。小学明明有很多阅读，都说内心财富才是真的财富。换在现在，肯定要被说是不切实际的空头支票吧？” “人要吃饭啊。”艾晶说。 “是那样没错。”青灯点头，睁着大眼睛望着艾晶道，“我们就称之为顺应潮流，适应社会如何？那我换个角度说。你为了吃饭跟就业，去选自己不喜欢的专业。跟到了适婚年龄，被迫相亲择偶有什么区别呢？虽说是自立自主的年代，但很多人总是被社会框架束缚。好比这种热门专业跟冷门专业的划分。” 艾晶茫然地望着她。“我不能理解哎……” “现在是什么工作都至少一定不会饿死的年代。选了经济系如何，以后就一定成为商界精英？还不是公司职员。但之所以热门跟冷门的划分，还不是有薪水跟地位的区别。说到底，什么顺应社会，都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就业好，经济能力提升，提供自己想要的生存环境。物质达到富足就能觉得快乐，所以去选，不就是那回事吗？” 青灯把头发拨到一边，托着一侧的脸颊，凝视着她说。 “不想被人看不起，想被成为是高等人士，想足有在他人面前炫耀的资本。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这也没错哈。” “当然那没有错。因为我就是这样子早早定好我的专业呀。”青灯摇摇头，“但是换言之，也可以说我根本没有你那种决心。” “决心？” “连自己最喜欢什么都搞不清楚。只是顺应大众评判一味地往上凑。我根本说不清自己到底喜欢的什么。” 青灯以羡慕的口吻说完，将自动铅笔的头抽出，然后按进手心。 “所以总是要后悔。总是悔恨为什么当初要那么选择。” 艾晶望着好友低头喃喃的样子，费了好大一番劲，勉强咀嚼完她说的话。 “所以青灯是支持我去选择历史系了？” “选择你喜欢的。”青灯把手放到她的肩上。“要快乐地生活，很快乐的那种。” *** F中真正的到校时间，是第一节 晚自习前。但每个班都有班导师划好的到校规限。 上课以前，于青灯在洗手台洗脸。仍旧有个别的同学姗姗来迟，刚刚到校。她不断用冷水冲脸，让温热脸孔上的燥热稍微冷却。 方才跟艾晶的谈话，她再次回想，更加认同言多必失。 一不小心就说太多，不应该那样的。 她用手整个包覆脸颊，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青灯，我们一起去办公室报名吧。”她才起身，艾晶就出现在她身边。女生之间就连上厕所也是结伴同行。 艾晶递来纸巾盒，青灯低声道谢。艾晶笑着挥手说那没什么。 “我找人问了，原来这次国际演讲的举办方是鼎鼎有名的霍氏企业。” “霍氏？那是做地产生意壮大的吧。”青灯用纸巾擦脸，一面问道。 “是呀。据说那位企业家想跟国外的一所私立大学合作，在市内合办什么学校来着。这次只是预热。” 企业家的钱总是多到花不光。不光是想赚钱，还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名声。青灯正这样想时，忽然感觉不对。艾晶双眼闪闪发亮地望着她。 “青灯去报名吧。” “啊？” “你口齿伶俐，谈吐清晰，文章写得也好。而且，”谈到最重要的，艾晶压低了声音，“是跟一所私立大学合作的。搞不好，你能申请到交换生资格？” 青灯沉默着。 “那所大学是研究外文语言系。你明明最喜欢那种啦啊！” “我最喜欢？” “也许我 分卷阅读62 有说错。不过我觉得呢，你最喜欢就是英文了不是吗？说起来，我本来还以为你喜欢的那个专业是专门研究这类的。但没想到，原来是经济类啊……” 第42章 梦想 4 于青灯脸的表情显得僵硬，随后她说道：“是吗？” “大概你自己很难察觉。但我就是那么认为。也许是我妄言了。” 艾晶伸手拢住她的肩，“你都劝我要快快乐乐，随心生活。那么自己呢？自己也不妨试着做做吧。” “确实不错。”青灯回应笑容。陆续有不少男女同行走向厕所这边。艾晶拉起她的手，两人朝办公室走。 敲了门进办公室，男老师正坐在窗边整理题卷。一见到她俩，他手停下来，脸上也浮起微笑。 “怎么了？” 她们对视一眼。青灯点点头，道：“我们来报名，老师。” “是演讲竞赛吧？”男老师一面点头一面笑，右侧抽屉抽出纸来。“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因考试太忙，而不想来参加。说实话还真担心，英文并不是一项考试专利，而是交流工具，因此口头演讲我实际认为比什么理解阅读都更重要。看到你们来我很开心，青灯跟艾晶都是英文很优秀的同学。” 刚把报名表发给二人，正说话间，男老师的手机铃响了。他顺口接起称你好。这中间，青灯与艾晶拿着原子笔填写信息。挂完电话的男老师神色却异常糟糕。青灯抬头一看，他一副欲言又止，似乎在措辞。该如何开口才稳妥。 “老师，填好了。” 青灯把表交出去，男老师点点头收下。之后又看她一眼，面色凝重。 他调整坐姿，两手握拳放在桌前，上身前倾。习惯性的亲和状态。 “刚刚接到医院来电。是你母亲病发，刚住进医院。” 青灯眨了眨眼。他继续以沉痛的声调说：“你母亲就在松山医院。” 松山医院在县北郊。一处算不上很好的私立医院。 “今晚都是自修。你可以出校一趟，据说你母亲身边没什么人照顾。”见她不说话，男老师继续说道，小心翼翼试探。 青灯缓缓吐出一口气。“好，我去。” “那这是出校单。”老师一边撕下请假单，道：“学习什么终归没有亲人重要。” 艾晶一直到出了办公室才敢开口。刚才那种沉重气氛，她都小心注意不乱发言。 “阿姨应该没大事吧？”她忐忑不安。 “没关系的。”收拾完书桌，反过来却来包覆住艾晶手的青灯，以温柔缓和的语气道：“今天晚上如果有老师讲课，问起来就拜托你了。” “这没问题。” “那我走了。我想应该第三节 课前就能回来。” 青灯拿着请假单出校，后头男老师也跟了出来。姓竹的中年男老师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这时表示：“我有车，我送你过去。” 青灯默然点头，坐上轿车的后座。她扣上安全带，望着车窗外，县内闪烁的夜景。 “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只是你在，你妈妈会安心一点。也不用太担心，电话里医生并没说什么……”他从反光镜里看后座，吞下后半句的“医生吩咐家属尽快到场”。 “病因是什么……说了吗？” “大概是心脏病复发。之前有看过医生吗？” 青灯想起娄惠肖抽屉里的药罐，点了点头：“是看她有吃那种药。” “现在心脏病的研究增进不少。相信一定没事的。”男老师说完这句话，踩下油门，冲过夜晚顺畅的大道，驶向北郊的松山医院。 这家私人医院的规模比她想得更大一些。据说是专门负责接收公立医院没空处理的急救医院。正楼是一般的看病大楼，左侧附着急救通道，那边就是急诊楼。娄惠肖在急诊楼内，等青灯两人赶到，已经脱离危险。值班的医师拉开隔帘让他们与病患见面。 这时男老师识趣地走开了。只是寒暄几句之后，便不再多扰，大概到医院外的某处去乘凉。医院内虽打的恒温，但急救室内人多气闷，即便空气净化器也有开启，那股专属的味道依旧驱之不散。 娄惠肖的左手打着点滴，褪去妆容，脸色苍白得紫筋根根脉络可数。 青灯搬来椅子，坐在病床边。“我来了。”她轻声说道。 娄惠肖沉重的眼皮翻了一翻。 “今晚没课吗？”她声音虚弱。 “老师送我来的。” “那真是个好老师……” 青灯无言默认。 她当然有满腹的话想说。为什么忽然发病，为什么在这里？但就算她问了，娄惠肖也没法回答。她才不问。问了不过是白问。 “我以为那孩子也会来呢。” 青灯知道她说的谁。“骆平上课。他在理科班，我们在学校很少见面。” 娄惠肖的笑容表示她才不信。 “钱是医院先垫付的。我有……一些，放在衣 分卷阅读63 服里。你去拿来，把后面几天的先结了。我估摸着，我还得住个几天……” 青灯起身，走之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见个人来的。” “季三升吗？” “没那回事。”娄惠肖闭起眼，表示累了地拒绝回答。 青灯向护士打听了娄惠肖的衣物存放地。被引领到病患专室，护士向她解释道：“有些没家属陪伴的，重贵财物容易丢失。先前医院出过好几趟这事，于是院长想出专门收纳这类病患财物衣服的柜室。”她一边说，把钥匙交给青灯。 青灯向她表示感谢。待护士走开，她才打开柜台，从里面抽出折叠得整齐的衣物。 这似乎是娄惠肖之前披的毛大衣，她一摸，就知道质感并非正品。但那女人一直是这样，就算穿戴二手货，也比那些非名牌者高贵。其实只是半斤八两。 照娄惠肖的指示，青灯从袋里摸出她所说的存据支票。 支票在灯光下闪烁淡淡的光泽。 她看了好几遍，确认上面的数字未打小数点。她放回支票，手仍在抖。门外进来一个约莫流浪汉的人，头顶被啤酒罐砸碎，流出鲜血。青灯避开他的眼神，一面浏览墙面，感到胸口急促，眼前的天地似乎快要倒转。勉强靠柜子支撑，她继续在里面摸索。终于抓出其他的东西来，大概是几张照片类，她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有照片，也有名片。 照片有日期，印的是二十年前。算时间，娄惠肖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照片上是老滩黄昏暮景。少女的娄惠肖像一株耀眼的花，偎在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肩边。 男人面容似曾相识。 仔细看，这张照片的中间有撕过又补的旧痕。 她凝视着用粘胶重新补起的痕纹，似乎是很久以前撕的。继续后翻，是一张质感很硬的名片。还有几张行车表与凫北市内的路线图。 第一行引入眼帘—— 霍氏企业董事长，霍成业。 恶俗。首先一个词划过她心里。 第43章 梦想 5 因为心脏病发而死的不在少数。最近新闻有播，哪里的运动员忽发心脏病，就算及时抢救，职业生涯无法继续，退役是首选。 对于普通人来说，抢救回来已是大幸，之后如何不需在意。 “怎么样，找到吧？”回到急救室病室厅，病房大厅娄惠肖问道，她抬起一只手，气色较之方才有所好转。 “交了三天。多的医院不让。” “没发现其他的吧？” “没有。” 她一回答，娄惠肖轻轻“喔”了一声。 这时背后窸窸窣窣的，竹老师的出现好像打扰到，带万分抱歉的表情走到床前。他身向娄惠肖道：“看到您没事真是万幸。今日路上因为堵车有所耽搁。”说罢他鞠下一躬。 娄惠肖反而笑道：“竹老师真是客气。我能捡回一条命就算好了。” 竹老师抽出医院专有的袋来：“这是医生转交的。大概是胸部的光片及一些血液单。” 娄惠肖接过，并礼貌地表示感谢。 “我来削苹果。老师跟妈妈都各一个。”青灯坐下凳子，主动说起。她将台上的苹果与水果刀拿起。 老师现出慌乱之色。娄惠肖道：“现在学校还有课吧？我没有大事。老师要改作业，青灯也要上课。我之后的自己也能应付。你们就先回校吧。有什么事，我跟护士也能说。总不能付了钱她们还不听话吧？“ 她自以为开了够聪明的玩笑，周围人却没笑。她一人笑了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青灯站起来。 竹老师还有犹疑，见状赶紧说道：“学习什么没关系。还是陪妈妈要紧。” “但是妈妈都那么说了，就代表不会有问题。”青灯笑道，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她用点俏皮之色面向娄惠肖，“你要准时吃药，听医生的话。” 走出病房，男老师依然不放心。虽说着心脏研究技术日新月异之话，那种病若真的降临自己头上，或者身边亲人，他也绝不能那么淡定。如此说来，青灯的反应全然不同于一位高中女生。印象的青灯的确聪明冷静，今天她还是让他刮目相看了。他不禁看向身边女孩一眼，刚好青灯也转过眼神来对上。 “老师，我想问你。这次演讲确实是在凫北市内，那么去时，不是还要乘车之类吗？” 听到青灯的发问，竹老师沉吟一番。 “是没错。时间也很紧，就在下个月。毕竟是第一届合办的英文演讲。学校方面有专门租车，从县到市内大概两小时。我想不会有问题。” “因为主办方的企业在凫北市，所以设在那里吗？” “是的。全国各地的学校都有学生前来。”竹老师开玩笑地揶揄道，“毕竟要响应凫北市冲击国际都市的名号嘛。” 这位男老师是在讽刺今日市长会议上的大放厥词。青灯领悟到，不禁也 分卷阅读64 笑。虽然他已经三十多岁，但某方面来说，他自认都是非常偏激的一个毛头青年，跟大学时期没两样。 他正这么想，听青灯小声感慨：“这种演讲根本不可能获奖的吧。” “不会的。这种活动最讲究个人特色。所以作为老师我呢，也没什么建议，不用刻意迎合评委，只要随心就好。” “但是演讲格式就不能放飞自我吧？” “你这是故意在为难老师吧？” 青灯笑道：“才没有呢。”她重复了两遍。刚好走到车边，她歪了歪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 门铃一响，黄妈妈便跑去开门。一开门，先钻进儿子的头。“先换拖鞋，脏兮兮的。臭小子。”她说完立刻停了下来。原因无他，有个年轻人也从后探头出来。她困惑地看着这个跟儿子差不多大，背心衬衫加校裤的年轻人。 “这是我同学。我有题目请教他，必须在家解决。你等下不要来吵我们。” 黄切石说完，黄妈妈嘴唇动了动。堪于外人在前，她只能忍下对这小子无礼的不满。 “打扰了。”男青年鞠下躬。 “没事，呃……”黄妈妈倒是无措。这人还挺有礼貌。她为他们拿出多余的拖鞋来，想起什么，指着他跟儿子说：“我去买点虾来，今晚一起吃。” “没关系。我们马上就好，您不用费心。”他说道。 黄妈妈堆起温和的笑：“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吧？” 她又看了他的校裤一眼。 “都说了是同学。好了你要买虾就去买吧。骆平快点过来，急事。” 黄切石那边已经叫起来。名叫骆平的男青年再次向她鞠躬，“给您添麻烦了。”便溜进到黄切石的房间去。 黄妈妈把他们二人的鞋子收进鞋柜。 一进屋，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他扫视屋内。房内几乎密闭，桌上乱摊薯片等物。看样子是刚开封，就算每周收拾被这样一摊也完全没用。房间逼仄又密不透风，怪味充斥在所难免。 “一开机就是这种画面。以前也有过，但那些方法完全不适用。是我上周玩过你的游戏才开始。怎么样，你总得给我好好地解决。否则理修的费用非得你出不可了吧？” 黄切石怒气冲冲说道，开了主机，把他按到桌前。 电脑屏幕出现黑屏红字现象。俞骆平一看，轻轻叹气：“原来是这个啊。你说得我好像远程操控，把你家电脑搞坏了一样。” “少说风凉话。” 这种警告性词很容易出现，一般他们通过bios解决。理说黄切石也该知道，他一进去观察文件分属，才发现有文档重复。核心文件的损坏与多余与自己的那款undreamed of毫无关系。但此刻说这种话只会觉得他是在狡辩，骆平也就没开口，闭着嘴将程序打开，删除那些重复的文件。 “说起来，你那款是文字向游戏吧。我们国内还蛮少的，但原来外面很火。昨天我有在外读书的同学网上跟我讲，那种游戏销量很可以。喂，骆平。你是从哪打探来的消息啊，真灵通。你是知道以后那种游戏一定会盛行吗？” 刚才还奚落的人，百无聊赖地来跟他搭话。 “小学时候看报纸，有介绍这种游戏。当时觉得很有兴趣。” “小学？真像你的作风。” 他重启了电脑，把身子靠向椅背。 “这样就可以了？”黄切石瞪大眼睛。 “应该吧。有水吗？矿泉水就好。” 黄切石搬出床底下堆的一箱矿泉水，扔给他一瓶。骆平捏开瓶盖。 “说起来，现在是那种私立大学的入学试时间。我同学说的，他去考了，题目不算难，只考语数英理化。他都庆幸他是高中去的，要以留学生去考，那他就惨了。” “喔。” “学费很贵就是了。” 骆平放回矿泉水瓶时，一张纸片从他校裤袋里飘下。一直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黄切石也停下来。抢先一步拿走了纸片，黄切石睁大了眼：“这是什么啊？” “就你看到的。” “名片，沃的天你拿这种人的名片？” 骆平伸手去抓，结果扑了空。黄切石鸡贼地笑道：“不会你是霍成业的私生子，要去找失散多年的老爸吧？” “那我才可悲呢。”骆平又抓。这次他抓到了。 第44章 霍家 1 “我开个玩笑，当然再有钱的话，如果是私生子，也没人会喜欢。”黄切石耸耸肩膀。他确实说话不经大脑了，不过是常态，骆平也只回以微笑，把名片收进裤袋。屋外响来母亲的声音，叩叩的门响之后门开了。 “呃……应该没打扰你们吧。”她说道，“我看了下时间，现在去买再做也来不及了。要不打外卖电话？做好送过来，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当然没有异议。只是电脑在这时开了有好一段时间，自动切入屏保 分卷阅读65 模式。黄切石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疾手快，赶紧按下屏幕键。紧接着起身的骆平看到了，等他妈妈走后，调侃黄切石道：“你要少看那种东西。电脑中毒，多数是你下载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黄切石推着余骆平。 *** “跟厂商方面的合作，就暂且如此安排。初次涉入与Y附属医的合作领域，困难在所难免。且今后像今日的突发状况将接踵而至，还望各位齐心协力。霍氏永远与你们同在，今天的会议便到此为止。” 项目室内的灯开了。窗帘拉开，投屏也消下。室内的各类高管拿着会议资料纷纷站起走往门口通道。最后发言完的是目前霍氏企业触手开发领域项目的负责人霍远山。他刚也走出门，就有项目洽谈经理兼任专务迎面而来。 “啊，霍董事。董事长正找你。” 霍远山倒是意外。“现在吗？”他看了看手表，下午会议一点开始。过去约莫四十分钟。 “是呀，大概是谈最近与G理工的合作。那之前不是您负责的吗？似乎要谈这方面的事。” 说着，这位专务堆起笑容，凑近身来。 “真是辛苦您了。两手接洽企业迈进的新兴领域，虽说花费精力，但到底是董事长信任您的表现啊。董事长没有子嗣的情况下，果然企业还是要交给像您这样的精英精锐才行啊。” 这番奉承确实发自内心，只是措辞用语什么，都让他浑身不自在。但对方是进企业多年的老员工，他只是稍微摆了摆手，“您太抬举我了。”接着以时间匆忙为由，便马上赶往董事长办公室了。 铺着红地毯的最高楼，不像一般企业办公楼，反而令人联想高级酒店的套房楼层。电梯一叮，霍远山走出电梯来，这一层内人烟稀少。这是当然的，因为基本只有董事长一个办公间，除非旁人要事，基本这里没有来往。因此异常安静，中间有挑高的厅堂，顶面垂挂巨大的水晶枝形吊灯。 霍远山拐进电梯直走后的第一间门。他敲门后才走进，原本在桌前奋笔疾书的老人因此抬起头来。 “啊，远山，你来了。” 他边说，边站起来，把紧闭的窗户打开。霍远山才嗅到，没开净化器的房内充斥一股淡淡的烟味。 “我给你倒茶。咖啡你总是不爱的。这点一点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有时感觉你我反而像倒过来的。不过工作上面倒是一模一样的。难怪人家说，侄子最像舅舅嘛。”霍成业洋洋洒洒说道，放进茶叶后倒水。他们在办公桌前的玻璃茶几前坐下。 “我听金专务说，是G理工那个合作？”喝完第一口，霍远山便说道。 “噢，没错。”霍成业点点头。将双脚架起，舒服地坠进沙发。“就是后天嘛。为时一共两天，我想明天大多数人也都到了。想就住宿方面，来问问你，这方面处理得如何了？” “除去本市内的，还有大大小小十七个地方来的学校。人数控制在……”霍远山一边流利地报出了熟于心的数据，霍成业听得连连点头。“评委方面采取五人评制，其中四位来自G大理工的老师与学校方面已经联系过，安排过的地点在早前讨论过的商旅酒店。以及其他学校的老师学生，我已经看过各校发来的人数表，租下了H道边的商旅酒店。” “对，那些参赛的学生，以及同行的老师住处也必须要安排。不必在乎费用，给他们留下好印象是第一关键。” “因为会场就在企业大楼的前面。到时还会需要到我们员工的协助，这点我已经跟各部门的负责人说过。舞台布置，以及赛后的甜点餐饮，都与H酒店商量好，他们会派相应的人员前来布置。” “赛后啊……这我倒是没想过呢。”霍成业抚着下巴。 “在预算经费之内，因为多出，所以我觉得举行一场会比较好。” 霍远山谨慎措辞。 霍成业笑着摆了摆手：“远山果然是优秀啊。完全继承你爸爸跟你妈妈的优秀基因。” “不，是董事长教导有方……” 霍远山马上低头说道。 “在这里，就不用董事长董事长这么客气生分的啦。” “是，舅舅……” 霍成业不再为难他。不过他倒是换了一条腿搁起来，面露沉思道：“姐姐和姐夫是为了研究事业付出生命的。真可惜，如果他们活到现在，一定为你的杰出感到自豪。” “不，”霍远山苦笑，“我让父母失望了。他们想让我学医，但我没有。” “这也无可厚非啊。他们两人大学也都是医学系的嘛。” 他饮啜一口咖啡，“我还时常在想，要是内人与我有个一儿半女的，大概也会跟你一样优秀吧。” “那是当然。有舅舅这样的榜样在。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门后，霍远山长吁一口气。高中时隶属大学研究室研究成员的父母，在基础人员的操作不当之下，沾染病毒血清患病而死。之后由霍成业担负他的教育与抚养费用。一直以来，这位舅 分卷阅读66 舅担任着亦师亦友的角色。 他望向这面深褐色紧闭的大门。 只是有时会产生退却之心。 第45章 霍家 2 诚如他本人说的。有别母亲一族是地产大家，他的父亲一族则是医学世家。两人虽是自由恋爱，结合却被公认为两个大家的联袂。在父母的影响熏陶之下，远山原本也是毫无疑问进入医学系的。父母的意外之死算是一次转折，亲戚之中都以为他本身便要学商。然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加上霍成业是两人。 那天是在病情迅速恶化的母亲病房外。主治医师与父母本是一个大学医学院的。在接近与医师半小时之长的谈话之后，舅舅霍成业走出来，面色沉重。 “远山，你跟我来一下。” 他把远山引到无人的楼梯间。 “这种携带的热带病体至今医学上仍未有所攻破。小妹她今后……” 霍远山已心知肚明了。即使舅舅没再说下去，他也知道怎么一回事。他沉默着。 “没办法了啊……”霍成业不住地摇头道，“因为病情恶化，今后再看望，恐怕还要申请。远山，你要坚强啊。” 他把一只手放到霍远山的肩头，欲言又止。察觉到舅舅要说什么的远山把头抬起来。 “今后就由我来照顾你了。” “是……” “虽然这么说时间不大对，也太不负责任。但或许算我跟你的一种缘分。”霍成业低声道，“我会接下姐姐姐夫的责任。我会把你当亲生孩子对待。” 霍氏地产原本是家族企业。董事什么都是董事长手下的亲信，这项不成文的规定一直延续到霍远山的外公。到舅舅霍成业，因为底下没子嗣，他对此相当苦恼。 在高中选专业时，便向霍远山明言，若是他进入家族企业，以后继承人就是他。 该说自己到底有无私欲？很难说明白。但仍可确定的是，在霍成业明确希望他进入家族企业之后，他就没有再想过当医生这件事了。 前往商旅酒店，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画面。高楼大厦耸拔入云，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凫北市近十年内经济迅速增长，加上资源倾斜，默认着朝国际都市前进。最近也有传闻，市级以下的县街等或再重新规划，老旧市区的更迭近在眼前。 他回想着旧事而入神。在司机的通知中下车，横向崭新的商旅酒店就在眼前。 几辆大巴停在酒店旁空旷的小广场。车身涂成红色，尾处用白色抹成凫北市C区F中的字样。 他没听过F中的名字。几个学生模样的接连下车。 大概是参赛的中学吧。比起其他学校来提前一天到。 他走进前台，有穿灰衣制服的女子前来招呼。一看他，她脸上露出职业微笑来。 “原来是霍先生。” “我来确认一下，”他也向她微笑。 “请稍等一下。” 女子弯腰抽出资料，低头翻找。远山的视线转到旁边，是中学的老师登记入住表。他们在之前就讨论过可能有个别学校提前到的情况，这是赛程时间有先后的原因。怪不得他们。 中途大厅换了较温暖的光。应该是天暗下来后的自动调节功能，大厅的组合沙发套罩上细碎的一层金光。落地玻璃窗角落摆着杂志书架。旁边一棵树叶葱绿，枝繁叶茂。一有人走进门来，感应门便自动打开。 “事先还安排了酒店，总感觉好高级。” “毕竟是第一届。” “想得很周到。” 伴随碎话闲聊声，结伴的学生进来。大多数是女生，声音很小。在看到其中一位之时，远山浑身血液仿佛僵住。就连招待人员喊他都没听到。 “哦，抱歉。我走神了。”他接过招待员递来的人表。手上是翻着，仍忍不住抬头去看。怎么回事？这次他并没有看到刚才令他惊讶的一幕。他心想，也许是走神？还是认错？会有那么像的人吗？ 他很快地交回了资料本。 “呃……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啊。”他摸了摸僵硬的脸，问她道：“刚才登记的都是来参赛的中学生吗？” 女招待员看着表格点头道：“是啊。他们老师填的。” “谢谢你。” 那么果然是认错了。 跟舅舅霍成业长那么像的人。 是假的吧？ *** “我好像画歪了。” 青灯凝视着镜面的那张脸。好一会儿，她宣布失败。扭过头来耸了耸肩。 看到她画的眉毛，艾晶放下唇膏，凑近跟前来。“我感觉还好。按纹路画得细一点会比较好。” “两边不对称。” “没有吧。”艾晶退后又看道。 “不过也没关系，只是化妆而已。” “对呀。” 话是这样说，她们还是很用心地往脸上涂妆。桌上摊着一堆化 分卷阅读67 妆品，还有翻开歪斜的美妆杂志书。同学之间有家里开化妆店的。这些化妆品都是从她那里借来。女生之间早就达成了共识：“绝对不要乱七八糟的人来化。一点也不想画成三十年前那种老气横秋的过时妆。” 艾晶正犯愁。正是少女发育的时期，既对胸部引以为傲，又不想遭人嫌说。挑来挑起最后选了中规中矩的白色洋装。“可爱一点会比较适合这种衣服吧？”她捧住脸颊说，走近桌子戴发卡。 “选小熊发卡好一点，还是蝴蝶结的好？” “蝴蝶结吧。把耳朵两边的头发稍微卷一下应该会更好。” “说的也是。” 她拿起卷发棒侧卷出漂亮的弧度。 青灯的意见相当中肯，她的脸显圆润，卷耳边的头发会稍微显得脸小。 青灯的脸型是标准鹅蛋脸，不管什么发型都好看。 结果艾晶一看青灯的脸，差点被口水噎住。她禁不住大皱眉头： “为什么化那么浓！” 青灯正戴灰青色的美瞳，闻言转过头来问道：“这样不好吗？” “简直糟透了！” 明明本身睫毛就很长了，只要卷一下就够，结果接上加粗的假睫毛，眼尾的妆还涂成黑色的。美妆书中多是讨论可爱型、御姐型，但这种辣妹妆很少。 因为很像风尘店的小姐妆。 艾晶生生吞下了这句话，面色憋得如土。 “你都完全不像你自己了。” “是吗？那我觉得挺好啊。”青灯喃喃道，把卷起的刘海放下。她站起来扶住艾晶的手臂：“很早之前就想化这种了。” “评委不会喜欢的。” “说不准呢。当独一无二的，也许比较讨人喜欢呢。”青灯说出平常不会说的话，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她眨了眨睫毛。虽然手艺出人意料得好，但美瞳和假睫毛把她打造得就像洋娃娃。一点也不真实。是美妆杂志中的大忌。 第46章 霍家 3 说着，青灯放开了手。艾晶递过去的卸妆品也被她轻轻推开了。虽然没说什么，她脸上的固执让艾晶吃惊。因为青灯一直给人的感觉是温和，很少发表自己的主观意见，大多听从他人。 或许是青灯隐藏的本性吧，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她才一直以为青灯是固定化的性格。但显然不是。来到距离县五十公里外的市区，就像冲破牢笼的小鸟。她应该想要做很多以往不会做的事吧。 应该是这样吧？ 看着青灯的艾晶忍不住心中追问自己，虽然感情很好，说到是否真的了解彼此，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 “自助餐准备早晚各一份。时间照常，但如果要配合贵公司的行程，另行安排也不是不可。” “那再好不过。因为有些学校因车表的时间会有所延迟。” “那么我再试着改改看。会尽量通知厨房师傅，准备好填腹食料。” “最好不要用吃剩的。” 一听这话，女经理笑了起来。“这是当然，您尽管放心。品质与信誉，我们从来不含糊。” 霍远山也回以辛苦了的微笑。他一转身，又有助手递来另一合作的资料企划书。是先前在会议上提过的，与Y医的合作。他们负责海外原料进出口，这是近年来刚刚触手到的领域。因为没花太大精力预算，霍成业将其全权交由年轻的外甥负责。 “有个地方好像有点问题。”翻到一页，霍远山只是轻轻一说，助手马上神色紧张。 “我马上处理。” “那倒不用，”霍远山伸手制止，“或许是我记错了。我回办公室对照着看看，但今天可能要麻烦你。” 他转头对助手歉疚一笑。然而要出门时，对先前的一幕仍然计较。出于不知什么的心理，他再次回看。本以为只是最后带有怀疑的一看，眼睛却在一瞬间睁大。同时，他将手里翻开的文件重新合上。 “诶……怎么了吗，董事……“ 助手忙不迭接住。 “你先回大楼吧。我想到有没处理的事，要等等再来。但不会太久。” 霍远山眼睛盯着楼梯某处，然后低头看手表。 “跟H公司最近的南郊的地皮协议，麻烦你再过目一遍。明天是期限，我今天可能会没时间做最后的确核。” “包在我身上。” 他刚说完，身边的年轻董事便迈开大步，重新走进气派大厅。他甚至连最后一个“董事”的词都来不及说出口。愣愣地看着那个黑色的影子到楼梯口变小。 “很抱歉。”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于青灯正在楼梯边的自动饮水机灌水，闻言她转头，看到来人，黑色的眼睛更是涌上疑惑。 霍远山习惯性地递出一张名片来。等到他想起，面前只是女高中生，用不着这么正式，对方已经再次抬头将他重新扫视。 眼神挺考究的。 分卷阅读68 远远地看就是昨晚看到的那个女生。可是近看，又觉得全然不像。原本今天上班前来拐一下，抱着兴许会再看到的侥幸心理。其实没有太大期望。真正近距离，看到她偏成熟的妆容，远山又疑惑了。 但他还是镇定心神，清了清嗓子轻声道。 “是来参加比赛的吧？” 青灯说“是啊，”然后把名片收进牛仔裤袋，正身看着他。“您不就是布置管理人员吗？” 她应该是看到他一直在前台。而且名片上也有写霍氏企业。这些参赛学生都知道这次投资方是霍氏吧。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为缓解尴尬，他往周边看去，重新回到她身上时，想了想，于是道：“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出于考量，我觉得或许这套妆容并不是十分适合。” 青灯喝了口水。“是吗？”她从水杯里抬头看着他：“妆容是自定的，所以是我自己画的。” “手艺很好……”他点头，漫不经心应付。迟迟回归不到正题，反而扯得更远了。“太过成熟，恐怕会适得其反。其实不化妆也没问题。毕竟只是演讲比赛，对外表并不会太看重。” 青灯并没有回应。她看着脚尖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把袋里的名片抽出。 “霍先生……”她声音很轻，或许是那样显得温柔。“你是这次负责人。我是指，全权的那种吗？” “是。” “评委都是你选的吗？” 霍远山犯难地皱了皱眉。“不，我没有那么大权利，”他小心措辞，“专业方面，还是由专业人选。”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面女孩异常干脆地点了头。她喝掉剩下的水，把纸杯捏瘪，扔进墙角摆在自动饮水机边的垃圾桶。“既然您都不喜欢，评委肯定也不喜欢。那我换掉就好了。换得符合这个年龄会比较好。” 她根本没在听他解释啊…… 他在心里呻*吟。 他这时想起自己过来搭话的目的，是要确认她的身份。光是跟舅舅长得那么相像这点，就足够令人生疑了。也许世上是有巧合事。但比起非巧合来，几率还是相当小。 她现在大概是错以为他是来特意指摘她的妆容吧？其实那没什么问题，只是自己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开头。 在他为自己的鲁莽行事懊悔不已之时，于青灯从前台要来了笔和纸。她在纸上写了什么，沿字迹撕成方块。然后递给了他。 “等下见面。”青灯恭敬地弯下腰。“还请多指教了。” 远山看了眼纸片。 “你姓于啊。”他脱口而出。 “是啊。我爸爸的姓。” 这话让远山又再次抬头盯视她。 不过这次青灯没有抬头回以视线。 第47章 霍家 4 “这样啊。你父亲姓于。”远山点点头，收下了这张好像回馈他名片一样的纸片。 “等下见。” 青灯致意完，远山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他歪过头来，再抽出纸片，心里默念。 于青灯。霍成业。 他产生疑惑的缘由，在于年少时，大概还是小学，曾听父母谈起过舅舅的花闻。他靠在卧室旁听。房门只是虚掩，断断续续传出谈话声。 “美叶吵着要离婚，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吧？哥哥也真是的，说什么伉俪情深，最后还是婚内出轨。出轨的还是秘书。这肯定是哥哥错了。我们霍家愧对美叶。” “哎，”说这话的是父亲，“哥哥那边怎么说？” “爸爸刚要把企业交给哥哥。这时候爆出丑闻，哥哥绝对不能忍。” “那就是要压下来了？” “如果那样，美叶能好受一点的话。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美叶是远山的舅母。妈妈之所以说她付出很多，是因为她婚后检查出不孕，之后一直有努力吃药看医生。遭受苦很多。 如果是那时的祸端，年龄算来，高中生的年纪正适。 远山又疑惑又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否跟舅舅说，还是当作不知道？ 美叶舅妈在两年前去世。如果跟舅舅说，有长相酷似他，又是高中生年龄的，舅舅一定会私下调查。那时这个女生普通的生活将会怎样改变？ 到底怎样做，才是对双方都好的结果？ 思来想去，远山暂时下定决心。他把手移到垃圾桶，要扔纸片前，看到垃圾桶里被捏瘪的纸杯。杯沿沾着劣质的口红印。他于是又犹豫了——就算拿着也没什么不好，或许之后会有用。但暂时实在不知有什么用处也是事实。怀揣着这种想法，他把纸片又收回了袋中。 说是演讲竞赛，还分初赛复赛。初赛是备好的稿，复赛则偏向于会话演讲的临场应变。这是考验交流能力的一大重要指标。 霍远山专门挑好时间。初赛是分个人号牌上场，每人限定时间三分钟。他装作在观察场地，顶着企业监制人的身份在大楼前合作的场地里乱晃。他来到后台， 分卷阅读69 狭窄的走廊点着黄灯。不知道是不是都被领到前台去，这里显得很是冷清。 他走到化妆室。门是开的，证明里面没人在换衣服什么的。他才往里一看，妆台前的人也转过头来，好像察觉到他的存在。她随即举起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卸皮绳。她轻轻地朝他挥手。 “霍先生……” “呃……你原来在这啊。”他抓了抓头。被一个高中女生叫先生，他觉得很不自在。 “对啊，我的号在很后面，刚好衣服有点问题，所以先回来。” 他望了望，在她身边隔着一个人距离的凳子坐下。她果然化了全然不同的妆。 自然妆果然比较适合。 无论是薰衣草色的眼影，还是淡粉的腮红。 如果面前人是自己的表妹的话，就应该是这样子可爱乖巧，又端庄大方才对。 他的脑子里蹦出奇怪的想法来。 “请帮我拿一下，那条红色的绑绳。” “这条吗？”他挑起皮绳盒边的。 “是的。” 他递给了她。“想要梳起来吗？” “那样会显得端庄一点吧。” 他嘴角一僵。青灯朝他笑道：“之前确实太不像话了。那种黑色系的妆，很像风俗店工作的，对吧？” “没那回事。”他移开眼神。感到背部汗水涔涔。她为什么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她固执道，转回镜前，“还记得您之前说的一句话吗？什么这不是看外表的比赛。其实根本不是，对吧？” “……”他没出声。 “根本没有不看外表，只要还在社会上，外表就是敲门砖。工作读书比赛，只要长得好看，就总是被青睐的那一个。大多数不都是这样吗。不用说什么公平公平的话来糊弄我哦。就拿你们公司的董事长秘书来说——是女生吧？什么面试，都只是一套说辞。如果喜欢，就换上谁，就是你们的特权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秘书呢？” 青灯微微张大了眼睛。“什么意思？”她转过身来。 “我说啊，我的秘书是男的哦。他不在这里真可惜。”远山温柔地笑道，“你太偏激了。并不是所有都像你说的那样。你说的当然也有。” 她低下头，颇不服气的样子，将双手绕起来。以为她会说什么反驳的话来，结果青灯却伸出了皮绳到他手里。这回轮到他迷茫了。 “帮我帮我绑一下头发，好不好？” “头发？” “就是梳起来。我看不到后面。”她说道，“缠到上面就够了。霍先生你……会做的吧？” “我是会……不过不是很熟练。” 他想说叫化妆师会更好。 “给女朋友没梳过吗？给妈妈呢？还是说真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败给你了。” 他把她本来的皮绳摘下，柔顺的黑发穿过他指间。他也有稍微知道女孩子追求的时尚。他拢起她的头发，注意留出两颊的长发。她看着他将她头发扎好。 “爸爸小时也这样给我梳的。”她道。 “这样啊。” “他经常梳，所以手法很熟练。” “看来他很爱你呢。” “嗯，”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他去世后就没有了。” “去世？” “有十来年了。虽然不是亲生的，可他一直对我很好。我要吃什么都会给我买。就算重病在床，也会很温柔地跟我说，今天不能带青灯看萤火虫，爸爸很抱歉这种话。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像个笨蛋一样。也只有笨蛋会对我这么好吧？” 第48章 霍家 5 “爸爸也是笨蛋。所有人……都是笨蛋而已。”青灯笑道，低下了头。 远山将她的头发梳起。他对之后的程序没什么把握，就算是梳起来，也很有自暴自弃的样。 但还是抱持，尽量梳好的想法。 “你刚才说，不是亲生，是你们父女并非亲生的意思，对吗？” “对啊。”青灯投来疑惑的表情。 “好在听你说，你们二人的感情依然相当好。” “血缘有没有在，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比起一出生就没见过面，或许是死掉了，或许是还在哪个地方。怎么样我都不关心了。以前还会有疑问，如果生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血缘这种东西不如不在的好。” “是吗？”他手心渗出汗来。 “抱歉跟你说了这种话。” “没关系，” “因为我们是被抛弃的，不管那个人是否还在，我总对他很生怨恨的。这种恨意一不小心就会吐露出来，像现在。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因为啊，”她从镜子里看着他，“憋久了，会很难受。这时候跟陌生人说话会比较好。” 霍远山把头饰安到发后。从后面，或是镜子里看，她都毫无疑问是 分卷阅读70 美人。这是自然的。年轻时的霍成业也被称为“可以进演艺圈的美男子”。只是那种人都很喜欢沾花惹草。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应该过去了，”他站起来。紧接着青灯也站起来。 “等下您会在台下观看吗？” 他没想到被问这个。但还是点头，不假思索道：“看看成果是很有必要的。” “那等下还会再见面。” “期待你的风采。” “不，哪里有什么风采。只是程序化的烂表演。” 青灯笑着撩起宽松的裙摆。望着这一身盛装，远山才想起，每个演讲者对于演讲的内容都有不同的装扮。她们都很用心地在准备。演讲赛有记者采访也有录影，所以不仅只是当作一场比赛。 青灯走到门口时，远山为她撩起后摆。外门铺着红地毯，感觉会不好走。 “我往左边走。您应该往右吧？” 他点点头。观众评委道与演讲者道是不同的。 告别之后，他察觉她还要说什么，于是停下来。青灯这时弯下腰来。他正不知所措，听到面前人的声音稳稳地传来。 “很早就梦寐以求着能够登上这种舞台。这么说很显得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寒酸生，但感激之情仍想向您表达。” 远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确定，他五官组成错愕的曲度。 “再次真挚感谢。” 她却没有异常地，说完后转身便走。 如果是真的，原来表妹是这样子的啊。完全超乎想象，见到本人是怎样，比得知有这个角色的存在还要震撼着他动摇着他的心。 但不是真的，又该如何处理？在没得知真相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挖掘真相，对于拥有曾经一段过去的舅舅来说，又是怎样复杂的存在？ 霍远山纠结了一会儿，叫住她道：“等等。” “嗯？”他跑到她面前。停住的青灯张大了眼睛。 “无意冒犯，请问令堂的名字是……？” 不出所料，她对着他露出吃惊的表情。她皱起了眉毛。 他捏住了拳头，藏在身后。以尽量平稳的口吻：“说辞很老套。看到你时我感觉很熟悉，但绝不是为了搭讪什么。”他露出苦笑，微微挑斜眼角，望着走廊角落的灯管。“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才想要问问你的妈妈，或许我曾经见过面也说不定。” “真的很像上世纪的搭讪用法。” 她说。他再次无奈地苦笑。 “但是如果真的有认识，像霍先生这样的角色，妈妈一定很高兴。”她道，以指甲勾了勾下巴。告诉他说：“我身边没有照片。只能告诉你她的名字。叫娄惠肖。” “娄慧萧……？” “贤惠的惠，不肖之子的肖。”她歪起头。 “我明白了。”他在心里默念两遍，记下名字。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不要再留我了，不然我好困扰。”青灯眨眨眼。 霍远山看着她走远，搔了搔鼻子。他把发皱的裤袋纸片抽出来。“于青灯……借走廊的灯光念道。他此刻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会让他在霍氏企业的处境发生如何微妙的改变。从来没有堂表弟妹的他，只是想着，如果真的有妹妹或是表堂妹在，这样漂亮乖巧才是正确的道路。流淌着霍家的血，就算失散在别处，也照着霍家精英子弟的道路而走。那种气质那种修养不会骗人。绝不会有偏差的，是他身为霍家人的骄傲。这种骄傲从随母姓就与生俱来了。所以也注定他会走这条道。 *** 青灯最后的成绩很是理想。她自觉表现也不错，给评委留下很好的印象。得奖后有一千元的奖金，还附赠奖杯。玻璃奖杯上以英文写上本次的活动名称。至于不加双语，为了装得国际化而已。 他们对奖杯根本不感兴趣。又沉又没用，摆的位置也很占地方。相较之下，一千元才比较让人兴奋。 “不愧是霍氏企业，出手好阔绰。今后肯定更多人来参加了，这也算他们一种商业手段吧。”把包起来的信封扔到一边，小床上的俞骆平不住摇头。他一摇头，黑色的碎发便随脑袋晃着。用青灯给的名片随便上网一查，就搜出几千条有关霍氏企业的词条来。 “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给钱就好。” 他从后面靠近，双手穿过一把抱过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往自己身里拉。 “是吗？你说得好像嫖*妓一样。” “就是那回事啊。我们跟他们，不就是利益与被利益的共同体吗？” 把丝袜脱掉，青灯双手捧起他的脸：“不能向他们屈服。绝对不能。” “针对霍氏是这样啦。” “不管对谁都一样。这世上根本没好人，都是因为利益而做些冠冕堂皇的事。” 不管过多好年，青灯这份坚决都没变的。骆平在她面前只是拜下风来。他决定不再谈这件事，难得的宝贵独处时间，他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个子颇高，搂着很轻松就 分卷阅读71 把她拉到床边了。 不说话也晓得要做什么。反正不是第一次这样，两个人都没什么遮掩的。在双唇贴吻中，青灯把他的衣服纽扣解开，手伸进他敞开的衣服里，骆平在她大腿游移的也稍微变化了，渐渐往上挤去。 “好讨厌。” “嗯？” “这种地方啊，有点讨厌。”她小声道，“一点点动静都清晰得不得了。” “我们会离开这。”他道，“去住独立的大房子。” “我喜欢Q区的。” 骆平正慢慢地进去。他们身上盖着被子，灼热的肌肤相拥而持续升温。闻言他哑然失笑道：“那种房子啊。大概十辈子吧，就能住了。” Q区是远在十万八千里外有名的富人区。 而且有钱还不一定。非得有关系不可。骆平心想，加上这层，一百辈子可能就够了。 闷热的阁楼不知重复不知疲倦地做过多少。他甚至清晰地记得初次的初夏，那个风扇呼呼吹个不停，西瓜水把棉被沾得全湿透的日子。这么一想，空气中都充满那股香甜的西瓜味。“喂，青灯。”他拍拍她的脸，她背靠着他只是轻微地哼应了一声。然后扭过身子来。 “有什么事？” “只是想跟你接吻而已。 说完，他把嘴唇覆盖上去。 她也换个姿势，把双腿绕上他精瘦的腰腹。 结果底下传来一阵巨响。像什么东西撞到地上，叮叮当当响不停。由此两人皆是一愣。完全想不到，这时楼下会忽然闯进人来。 第49章 戏剧性 1 “不可能吧。这个周她说要去凫北市的。我才回来，她电话里就是那么说。”青灯小声说。 “嗯，我去看看。” 骆平边穿衣边起身。 他先趴在地板侧听。楼下脚步声一阵一阵，不像一个人。他靠近门，摘下锁头，从门缝往外望。隔着楼梯栏杆，看到挑高的空间。有两个人影摇晃。 “是他们吗？” “应该是。”骆平应声，套上长裤，把床下堆的衣服扔上。青灯原本畏缩在被子里，骆平屈身向前，俯在她身前。 “没事的。不会被发现。我们声音轻点就好。” 青灯咬着下唇。“真不该回来的。” 早知道不要回来。早知道就在学校，这个地方果然是不好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骆平说，撩起她黏湿的头发，“毕竟是家啊。离不开的。” 换平常，青灯早就不服气地反驳了。此刻情况特殊，她没有吭声。 除了刚才的巨响，之后楼下毫无动静。寂静得一片荒海。坐在椅子上的骆平，穿衣的青灯。青灯把最后袜子拉上脚踝，从床上起来。她看了像陷进椅子的骆平一眼。 “我在想，要不要坦白呢。” 她折起棉被，整理床单。背后传来声音。 “坦白什么？” “就是这些事。也没什么好隐瞒。” “你说的对，”她唰唰抽出床头的纸巾两三张，“可是他们不会理解。只会说你们逾纲超理。这不是年纪的关系。就算大学了，他们也还是会这么说。他们一直都这样子。你忘了吗？从小学开始就……” “人是会变的啊。” 骆平抱起胳膊。说完这话，他也沉默了。再沉思片刻，才继续开口。 “或许大人也是一样。我们在长大，他们也在长大。以前一直待在一起，会觉得他们做什么都是错。包括你爸爸和我妈妈的事……他们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呢？人不是总会等到失去才珍惜。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又是一回事。大多数人只是嘴皮逞强。或许他们也一样。” 扔掉纸巾，听着他的一席话，青灯坐到床上去。 “为什么，”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骆平你变得不一样了。” “人是会长大的。” “长大啊……噢，长大……”她低声说两三回，托起腮虚无地笑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父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么恨他们的我们，等到他们真的消失的一天，就会高兴了吗？消失，跟离开，还是不同的吧？”他抓了抓头发，“你肯定会说我喜欢讲大道理。其实不是。只是觉得，再讨厌的话，只是因为父母没变成我们心目中的父母那个样子。光是这样，恨意就上来了。等到我们长大，我们能成为我们心目中所想的那种父母的样子吗？如果按现在的路走，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所以你说，大学考得近一点，就是因为发生这样的转变吗？”青灯说道。 “因为没什么理想啊。近一点的话，或许会离成为心目中的那种父母更靠近一点。”他仰头望着天花板，“人太多的地方，会很容易迷失。” 在什么时候，他慢慢发生这种改变吗。大概是高中离家以后，认识更多的人后，发现很多人的家庭都不尽人意。有父母出轨离婚，也有互殴家庭。各色各样的家庭都 分卷阅读72 有各自的问题所在，就是这样形色的家庭组成社会的共体。那些家庭的小孩最后也各自坚强地成长往正确的光明大道摸索。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长大啊？” 青灯站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自上往下地看着他。他没有回以眼神，一径地低垂着头。时间慢得令人焦躁，就连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感觉像老鼠行经。 直到面前伸出手来。 青灯将手递给他。 “那我们下去，”她摊开手面，望着四周从小长到大的房间。通风口天花板都还是老样子。她道：“我们坦白吧。只是一味地躲着品尝刺激带来的快感，总有一天也会腻的。”说到这里时，她感到骆平的目光在脸上穿梭。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别有波澜。 他握住那只柔软的手。 很用力地包覆住她的白皙的手指。 *** 这天对娄惠肖来说是绝顶糟糕的一天。早早关上裁缝店门，补妆时发现眉粉用完了，眉头只能胡乱地渲染。照镜时发现眼尾多出几条皱纹，不管粉用多少怎么样盖都盖不了。 一大早买好车票，这是她两天前见过一个人后决定的事。目的是凫北市。 昨晚她跟青灯打电话，假日里她要远行一趟。或许也猜到了女儿绝不会回来她在的家。于是她故意说自己昨晚就行程。她在桌上留了前几天买的青灯最喜欢的绿豆饼。就摆在瓷花瓶旁的小桌。每次看到这个花瓶，她忍不住心痛。姓季的最后还是甩掉她，跟更年轻的跑掉。 她不止一次想扔掉，但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她还是忍住了。本来几个月前要来的支票，能供再过一段好日子。可惜她生性没节俭的，明明想好“要留着当青灯的大学费”，结果忍不住馋，买了几件大衣就挥霍光了。 “幸好留下了。怎么说也是真品，总能当一点钱，大学费用稍微填补一下……”此刻，她瞪着桌上那只瓶，嘴里蹦出的话也不清不楚的。对面俞孟龙一拳砸在茶几上，她才将目光流转到他身上。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我想什么？莫名其妙。” “这张啊。这张，”俞孟龙把揉成一团的地图摊开，上面铅笔圈出凫北市内的大街小道。“你又去那里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 “啊啊，那个有钱的男人？”俞孟龙粗声粗气，双眼要冒火。“上次还不是一张支票就打发走你了？你以前怎么说的啊。说要嫁个比他更有钱的，气死他，结果呢？还是拉下脸舔着找他了？” 字字句句打在娄惠肖心上。是啊，她怎么非得跪在那个杂碎面前求他给钱呢。她也忍不住头痛地想，面前俞孟龙更急不可耐地大骂： “就算是给钱，也是看在青灯面上。骨肉面上。根本不是为了你，你看你现在风烛残年的样子，他看到你肯定吓也吓死了。” 娄惠肖丢下正在削的苹果。她啪地一下起立：“还不是你？你之前听我的话，就赚大钱啦。说什么我老得不成人样，”她冷笑着撇过头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猪样。” “是啊，我没钱，我没用。至少我是真心喜欢你。而你呢？一直都只把我当苦差使，你这个女人……” 第50章 戏剧性 2 “我也说过，我们根本不能啦。”娄惠肖抓着脑袋大叫，不理会身后跟来的俞孟龙，一径走向左面墙。俞孟龙紧追不舍：“为什么？就因为我没钱吗？但我爱你啊。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 “黄昏恋吗？开什么玩笑。”娄惠肖叹气，“真的不可以，孟龙。我知道你对我。但我们都有那么大的小孩了，对吧？我们是成人啊，得从成人的角度考虑。光凭爱就能吃饭吗？脚趾想都不会吧。” 娄惠肖小声嘟囔。刚拉开抽屉，后面伸来一只粗壮的手臂，阻挡住她的下一步动作。她一下惊叫了起来。“你干什么？我要吃药了！” “不把话说清楚就休想罢休。”她使劲挣脱，俞孟龙桎梏反而加剧。她一转脸，他那张因妒意急速飙血的脸孔皮肤几乎要被撑破一般地瞪着她。 也就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朝后方望去，青灯骆平分别站在楼梯前后。他们看着他们，脸色苍白。因为暂时无法顺理事情前因，面无表情。 一股奇妙的气氛在四人之间穿梭。楼上楼下八眼对视。一旦碰到，又马上低下头去。骆平深吸一口气，“爸爸，你也在啊？” 俞孟龙瞬间缩回手去。 “为什么你会……？” 骆平看了眼青灯，又看向俞孟龙，下定决心。 “我有话要对你们说，包括娄阿姨。” 他往墙面看时，娄惠肖瞳孔稍微变化一下。她感到胸口闷燥起来，一股喘不过气的劲儿撞击着胸腔。 “一定要我们俩在场吗？”孟龙问。 “嗯，”他舔舔嘴唇，“青灯跟我……我们有在交往。” 这话很神奇，像定神剂，把楼下两人都定了住。直到娄惠肖反应过来，惊叫了 分卷阅读73 一声。声音很尖锐。她靠在柜台前，紧紧握着药瓶。身旁的俞孟龙半张嘴巴。 “多久了？”老半天，孟龙发声。嗓子干哑得坠入铅块。 但是他环视两人。那两个明明只有高中生年纪大的陷入沉默，好像很难回答。见状他轻叹口气。 “今天你们都在，刚好可以说清楚。”他们从楼梯下楼，青灯双手交缠身后，尽量以开朗的口吻。她还记得骆平刚才怎么说的。“这种事还是要让你们知道。再怎么说，因为你们都是我们的……” “啊！”她话没说完，娄惠肖又叫起来。于此打断了她的后话。 “那就没办法了。”娄惠肖咽了口水。她朝着俞孟龙欢快道：“青灯跟骆平嘛，他们果然会在一起的。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两情相悦结婚才比较好，孩子们能找到幸福真的太好了。孟龙，我们还是做亲家吧。这样也挺不错哦。” 知道后者必有反驳，她急急忙忙转身。抽出杯子往里头倒着水，一面倒一面不断地说话。 “从小这两个孩子就喜欢凑一块。我就知道，他们啊，肯定一早就悄悄在一块了。真是伤脑筋呢，”她配合话地歪头摆出苦楚的表情。“他们很小就像大人似的有自己的想法。唉，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我的女儿在想什么呢。或者说，我根本没她懂事嘛！即使这样，做妈妈的也总担心个不停。有骆平在就好了，他们俩真的相当般配。” 话没说完，旁边传来一声怒吼。像野兽的低沉的愤怒之吼。娄惠肖心就有虚，拿着药的手抖了一下。她来不及把抓出一把的药放进嘴巴。因为那个声音的来源就像疯了一般，冲向了门口。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以为俞孟龙会冲出门，他却停在了窗边。他看见了摆在桌上的瓷瓶。小而绿豆似的眼睛死盯着瓷瓶。 下一秒，他伸出手来，作势要砸那个瓶。 “别！”娄惠肖惊呼。 但却有更快的人抢先一步阻止了他。“爸……”俞孟龙呆滞地看着他。一双手也就举在半空，瓷瓶握在手中，被另一双手拦住。“骆平……”他只是说出这一个词。望着儿子，眼眶便湿润了。 “不许跟青灯在一块。” 俞孟龙流下眼泪来。 “别跟她女儿在一块啊！这样我要怎么办？你为我着想着想。别跟青灯在一块啊！否则，我是真的不能跟她了……” 他的鼻涕眼泪一起流下下巴。这副丑态，骆平在他醉酒后有看过。可是这时他没喝酒。他甚至相当清醒。还强制地要求，不断重复一句话。 “别在一起啊……” “开什么玩笑！”先跳起来的是娄惠肖。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你太自私了。为了一己私欲，你妄图阻断孩子们的幸福。你真过分，你真不是人。” “你就希望他们在一起吗？你不是从很早开始就希望青灯能找家境更优沃的？” 俞孟龙冲她大喊。 “至少不用过苦生活，不用服侍别人，舒舒服服的被人服侍就够了。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舒适，我有什么错……”娄惠肖说完，猛然摇着头。一面摇头一面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么想的……”她望向楼梯口停着的青灯，声音颤抖。 青灯抓着楼梯把手。她想逃上楼去。在楼上时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脚步刚要转，前厅爆发一阵笑声。笑声来源窗边的俞孟龙。他面目已变得狰狞。 “虚荣的女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你去死吧！” 他捏紧青筋凸显的拳头。在骆平为这系列发展的失控而失神，有所松懈时，像个疯子地朝娄惠肖扑去。 娄惠肖手中的药瓶掉了下，药片哒哒哒落了一地。 第51章 戏剧性 3 不知道是否血腥味太重。空气中其余什么味道都闻不到。又或许是心态作用，她眼前浮现了爸爸临终前的样子。到最后全身无法动弹的他，皮肤干枯，毫无光泽。像个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疼痛到最后几日奇迹般地消失了，只是睡眠，沉入无止境的睡境。 她觉得那种味道相似极了。 至今仍然不知道爸爸的尸骨在哪里。记忆中明明葬在后山，等大一些独立爬上山去，没有想象的坟墓。 刚好临旁有祠堂，她有时去那边，把花放在角落的空地。 ——万一冒犯到神灵就不好了。 骆平那时说。 ——根本没有神灵。 她回答。两人便从此在那边自行地做一些祭奠之事。说是祭奠，其实只是闭眼默哀，追忆往事。 知道爸爸不是亲生父亲，是自然而然的事。当她日渐长大，从左邻右舍，从娄惠肖的只言片语，从镜中窥见自身的容颜相貌——无论哪一点，都与干瘦矮小的于爸爸相去甚远。但那是个很好的人。因为喜欢娄惠肖，也把她当亲生的对待。大概就叫做*爱屋及乌。 骆平说，他们的父母没有长成他们想要的模样。然而她心中的母亲模样是怎样？至少应该爱她的爸爸。因为爸爸爱她，就这么简单，她也喜欢妈妈对他 分卷阅读74 好。于延年的名字本意是延年益寿，相反操劳一生的他却早逝。对那时仍然年轻的娄惠肖来说既是茫然，也是庆事。在爸爸生病前，娄惠肖就抱怨个不停，家境金钱衣服首饰。 她是个吃不了苦的女人。可是命运相当讽刺，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入应当吃苦的道路。 好几次娄惠肖嚷嚷说要改姓，姓娄。她认为姓改过来就会一切不同。明明与娄惠肖才流着相当血液的于青灯，却总是站在于延年一方。 她对血缘没什么触动，小时因为于延年重病，医师忧心忡忡对她说：“也许要换血”。她回想，全身换血的话，会洗清之前所有血缘，是另一个不同的人生吗？ “如果那样爸爸能好的话，就要换。” 明明是做了相当大的决心说出的话，却惹来大人的苦笑。 “爸爸不认识了我们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对他一直一直好，他就会重新记起来。” “笨蛋。谁跟你说换血会失忆。你能拿出钱给你爸换血就换吧！” 如果换血真的能换一种血缘，她会去做吗？ 青灯在想时，双脚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明知道此刻她不该出现的，但她还是出门。来到外面的窄短走廊，空气逼仄阴冷。那股铁锈味是血味吗，她脑袋依然昏沉，觉得嗅觉有所偏差。 她握着栏杆要下楼。穿过短道，走了一半，往楼下望去。 从哪里射来的光模糊掉她的视线。用力地眨眼，光晕中，骆平举起那只花瓶，重重地砸了下去。瓷瓶碎掉发出了巨响。她静止不动，整个人像呆住地伫立原地。 骆平察觉到她，往楼上看来。等看到青灯，他费力地牵起一边嘴角：“你怎么……” 话未完，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前是无数没有尽头的深底阶梯。像一个黑色无底的深渊，她双手捂脸。感到指缝间热热地不断流下液体。 *** 警察从县里一路赶到，是在四十分钟后的事了。 屋内一下两具尸体，让负责此案的警察皱起了眉头。携程还有一位鉴识人员。 经调查，两具尸体中的女性死者是屋的女主人。周边散着一堆药片，脸不自然地歪向一边。年轻的鉴识人员调查初步死因之时，警方针对报案者，据称是邻居的家庭主妇再次确认事件发生过程。 听到肖家有声音，于是出来看，但因为断断续续，只以为是寻常争吵，便回房了。当时她在包节日的饺子。因为跟人约好下午三点半见面，格外注意时间。大约三点时又是剧烈的声音，她觉察不对劲，便到屋前看，怎么敲门也不应。于是跑到隔壁的俞家，刚而俞家儿子在，两人撞门而进。一进门就看到尸体。一具倒在桌前，一具在墙边。 男性死者身份确认是隔壁俞家的俞孟龙。凶器暂认是他身边的水果刀。水果刀拔出身体后腹部流出大量血液，将衣服染红。 “一开始就发生声音了啊？”资深警察托起腮来。自从三年前三里街并入县内，警署也有所调动。三里街这片刑事案件由他们县警归管。 他看了看这栋有点年岁的建筑。 “据您称，当时这家的门是紧锁的？” “对。窗户装的毛玻璃，从外面很难能看清里面。隐约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这点他们来时也发现了。 “太太您是住在右数第三间对吧？您当时在屋内，却听到这里的声音？” “我们这边隔音很差，稍微声音大点都听的一清二楚。” 资深警察不置可否地歪起头。他摸摸后脖，现在经济有点水准的人家都会注重隐私，隔音这方面相当看重。不过这里的房子老旧，又没有翻新的痕迹。他环视一圈屋内，墙面脱下的黑块堆积在角落。 他看了看笔记。“我想问的是，为何当时您一定确定，是寻常的争吵？” “你们以为是小偷吗？” “会有那种可能吧？” 太太露出“根本不会有那种事”的表情。她指了指门：“当时我家门是开的。我是看到惠肖跟孟龙吵着从门前经过的。我还跑出去问他们，要不要一点饺子。结果孟龙粗里粗气地骂我少管闲事呢！” 太太不满地摇着头。刑警不禁苦笑了起来。 “老齐，过来一下。”年轻鉴识人员从后叫道。 “有结果了吗？” “嗯，详细情况还得等回去验证。” 他所说的与老齐猜的没什么出入。墙边的那位目前疑似急性心脏病发，而桌边的则是刀进入腹部致命区。大约中刀之后又拔出，加速血液流耗。他看向脸色呈现明显死者状态的俞孟龙，联想太太描述的，的确像是没什么常识又毛躁的人。 鉴识人员在凶器上发现指纹，用毛巾包起来带回去验证。他们请在场的人员做指纹抽测。 这个过程，老齐将视线投向与邻居太太一起撞门的年轻人。毕竟是第一证人，虽说心里对这起案已经有底，还是对死者生前的活动再经详细了解。明晰动机，也好提交在结案报告。 分卷阅读75 这是个看起来不过高中生年纪的男生。或许该称男子，在父亲死后，他除了眼神黯淡，没有表现出格外情绪失控。换言之他很冷静。一见到老齐，他便站了起来。 “呃……坐着就好。没什么……”老齐赶紧摇手。 在老齐打算发话之前，这位名叫俞骆平的高中生问了个他意想不到的问题。 “是死了……吧。” “呃……？” “确认是死亡了吗？”他声音很低。 “哦……是啊。唉，”老齐挠挠头，劝他节哀。 他想起之前那位邻居太太说的话： “撞门后，我都吓傻了。不知道怎么办，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叫人。我那时第一想的是通知警方……是吧！一般人都那么做吧，毕竟都那样了……结果骆平阻止了我。他说，还是打120。我才猛然惊醒，唉，对嘛。是亲生父亲，还是抱持一丝希望，他们还有救的吧！” 第52章 戏剧性 4 问起有关娄惠肖与余孟龙平常的关系情况，余骆平先是摇了摇头，大概因为他在外面读书很少接触的原因吧。紧接着他露出犹豫的神色，老齐鼓励他说下去，于是他说道：“爸爸跟娄阿姨虽然认识多年，但因为感情方面，如隔壁阿姨所说，的确有诸多争执。” “哪方面？”老齐马上问道。 “像是有关结婚不结婚的问题。” 老齐挠了挠发鬓，微微地苦笑了。的确，这两人的年龄加起来不到百，就算过百，也有恋爱结婚的权利。已经了解，两位都是单身，各自的另一半都在好几年前就去世。 “不过……” “什么？”察觉他神色犹疑，老齐又追问道。 “爸爸是很喜欢阿姨。但三年前有发生一件事，两人的关系就大不如前了。” 老齐招招手，让一直东看西看侦查的年轻手下过来。“小林，”他只吩咐一声，小林马上知道做什么，抽出小本子与笔便开始记录。 “三年前娄阿姨有心上人，跟爸爸说过类似关系终止的话。但爸爸没有答应。只是因为事情中途有变，本来都说好要离开的娄阿姨，最终留了下来。但之后就很少与爸爸来往。爸爸常去娄阿姨的裁缝铺帮忙，那之后，阿姨很少让他进门。就算平常见到，听说也是一脸不快……” 或许是觉得死后还这么说心里有愧，骆平马上垂下了头。老齐一面抚慰，一面比对那位邻居太太的证词。有关俞孟龙是单恋的推测越发证实，也切合他心中的猜想。 “啊，老齐。”年轻的鉴识人员小跑过来，附在老齐耳边小声道：“检测出男性死者有摄入酒精。” “你爸爸平常爱喝酒吗？”老齐抬头问道。 “是的，”骆平道，看着老齐，犹豫了一下，才添上一句。“他喝酒以后会稍微的不正常。” “不正常？能否说的具体一些。比如以前是否有类似情状出现？” “有的。”骆平点头，“他爱喝酒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早在妈妈还在时，他就因为喝酒，常与妈妈争执。一旦有了争执，就会凭仗着男人的力气，做出疯狂的举动。” “……疯狂的举动，是吗？” “嗯。”骆平点点头，舔舔干燥的下唇。 老齐若有所思地抱起双臂。 “妈妈在的时候我还很小，没什么力气。我和妈妈都深受酒醉爸爸的苦……”到这里，他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前辈与少年的谈话暂告一段落。前辈与鉴识人员在屋子内开始小心地来回侦察。在一定范围内划开白线，小林则继续在厨房附近流连。右侧嵌内的厨房内暂时成为他们的侦讯地点。接受完的骆平就坐在这边的凳子上，小林靠在窗边观察附近情状时，视线转到少年身上，再往旁边移动，来到跟他同龄的女生脸上。 这是女性死者的独女。据称在昨夜有与母亲通电回家。她与俞姓少年似乎关系要好，在一所学校就读。他们一同回家，却发现门口一直摆着的钥匙不见了。后来发现这份备钥藏在娄惠肖袋子里。 这里就不得不生疑，明知女儿会回家，母亲为什么还要藏起钥匙。明明说她今日不在家，那么必定有什么原因折返归家，而那恐怕与俞孟龙关系很大。难道是这位叫于青灯的女生回家前，娄惠肖就已经到家。因为不知女儿何时会到，但又不得不关上门来与死者俞孟龙谈话，才把门口的钥匙拿走，想要女儿暂时别进门？—— 这个女生微垂着头，所以看不太清面容。但侧脸曲线清晰，与死者娄惠肖有相似之处。想到这，小林不禁笑了，毕竟是母女嘛，肯定是像的。只是说觉得她眉眼之间有点熟悉，跟娄惠肖并不十分像了。但也许是死者死后，无法更细致地比对吧。 他悄步走近，翻出小本子，根据证词记录开口：“下午两点到三点半，你就一直待在隔壁俞家没有出来，对吗？” 青灯缓慢抬起了头。花了好半晌才意识他在跟她说话。她眼眶微微地湿红，皮肤白皙，嘴唇 分卷阅读76 有咬破的迹象。“对……”她轻声道，“请问，怎么了吗？” 小林赶紧摇摇手：“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说，当时有没有打电话问问看之类？” 青灯慢慢地摇头：“当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我只是以为她还在生我气，才想说拿走钥匙。以前我惹她不高兴，她也会这么做。这时就只能在俞叔叔家了……” “生气？”小林看着册本，笔记中并没写这段。 “因为大学志愿的事。我想考得远一点，但是妈妈不放心，才争执起来……” “哦，大学志愿……”他也才想起，这两个小孩都是高三的学生。他自己本身也只是初出茅庐的年轻菜鸟，叫小孩未免太不正常。不过他只是心里想想，并不说出来。 “现在想想，听她的话就好了，就在附近读就好，学费也不会太贵。而且一发现钥匙不见，不对劲就赶紧报警，或者直接叫人，也不会搞成这种状况……” 说完，她自责地捂起双脸，呜咽声流出指缝。一旁的少年把手轻轻放她肩上。 小林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生出与命案全然无关的疑团。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呼唤声。那或说八卦更贴切，小林吞下了口中不知如何措辞的问题，快步走出门外。 有个身高挺拔的男子站在门口，神色犹豫。他显然是来找人，但看到门外的警车，反而糊涂了起来。一看到小林，他微微张大眼睛，在看到小林的警察证后，动了动唇，什么声音也没再发出。只留下嘴唇抿成的一条线。 “请问你是？”小林客气地问道。但并不觉得是附近的邻居，他身上不菲的衣物直觉告诉着小林。 “我是来找娄惠肖，娄女士。抱歉，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男子探问。 “发生命案，县警接到消息赶来。” “该不会是……” 面对男子的发问，小林慎重点了点头。他感到这个男子脸色瞬间难看了。 他到底是谁，务必好好问个清楚。 仿佛看穿小林心思，男子垂下眼睛，马上又抬眼：“我与娄女士在车站碰面，但没有等到。请等一下，”接着他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霍远山，小林上下打量着他，最后这个菜鸟刑警在心里小声吸一口气。果然，这类有钱人都喜欢递名片。 第53章 戏剧性 5 “哦？你们约好今天见面的？” 小林惊讶地看着他，反刍他的话，低头看笔记，再次抬头问道：“但是娄女士却没出现。所以你来找她吗？” 远山点头。“我们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在十二点半时她有发消息，说要稍微迟点到。我就把车班延后到两点，但一直到两点半都不见人。就是打电话也只是提示手机关机。” “两点半，到现在啊……”小林沉吟，计算着个中时间。 “开始我以为今天取消了，所以开车要回凫北市。但驶到半途觉得不对劲。又打电话，还是关机状态。才扭转过头，想说要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前辈从二楼房间探出身来。从楼梯到门口不过短短几程，老齐从后面传来声音：“怎么回事？” 小林忙不迭回头：“这位霍先生，说是今天同娄女士约好在车站见面……”说着，他转过头，微微偏起头：“能否告知，你们今天在车站的目的是？” “凫北市。到凫北市去，我们在三天前有说好。” “三天前？” “对，那时我来过这找她。”言下之意好像是，所以他才能找到这里来。小林注视着他，心想，他们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太亲密。反而更像刚认识的模样。 “去做什么？” 提到这，霍远山犯了难地皱起脸来。他摇摇头，叹息说：“要去见一个人。” “是吗。”小林说到这里，老齐从楼上下来了。他慌忙折身，老齐朝他们走来，他跟在老齐旁快速清晰地归纳整理所得的信息。 “三天前？冒昧问一下，你跟娄女士的关系是？” 老齐的眼里射出刑警特有的锐利光芒。 霍远山原本也没觉得有隐瞒的，于是坦白诚述。 “与我舅舅曾是旧识，透过渠道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才来拜访。三天前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凫北市。” “哦……是你舅舅拜托你的吗？” 霍远山舔舔下唇。“是。”他心想，这稍微出入应该没有关系。 尸体就在不远处被划起来的白线内。他只是看了一眼，很快把眼别开了。 当然不是舅舅拜托他的。他擅自前来，只是在来前稍微与舅舅提了一下。然而舅舅当时的情绪算不上特别反对。他还没有说青灯的存在。如果一说，舅舅一定会亲自过来。他觉得那并非善事。才隐去这部分，先行过来探寻一番。 一方面想要看看作为曾经舅舅情人的女人是何模样。一方面也想看看她们的生活环境。 不，更准确说，是想要看看表妹的成长环境。 分卷阅读77 他一直认为，一个人的气质与见识都与环境脱不了干系。 当他看到三里街的沟渠、矮屋、脏水。无法否认，他产生了震惊的心理。或说是抗拒……绝对不可能，为什么是这种地方生长出来？他一直以为不是大富大贵，也至少和普通人没两样。 怀揣这样的心思，他在三天前拜访了娄惠肖。开始娄惠肖很是抗拒，一提起霍成业，更是目光冷峻，坚决地表示绝不想再提起那种只会羞辱女人的男人。但最后还是达成协议，因为搬出青灯，他说青灯需要更好的环境，霍家会提供这个帮助。青灯作为独生女，会拥有比之前好上太多的资源条件。这番说辞打动了娄惠肖，他们约下今日。这两日，刚好霍远山在县内有中下游厂商的协约，顺路处理。最后没想到，竟然以这种姿态，迎接的是娄惠肖的死亡。 他这么断断续续地回想，一面回答刑警的问题。最后这个面色沉着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一弹笔记本站起来。“谢谢你的合作。”他说着，向那位年轻刑警一扬下巴。“你去楼上。”二楼的鉴识人员还在，小林马上理会，说声“是”扭头便马上上楼。 老齐要拐入旁边厨房时，旁边人说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惊讶地转头，霍远山眼神放在尸体现场。“是意外吗？” “凶器是水果刀。上面有指纹，要暂且带回检测，”老齐下巴指了指门边桌台。霍远山也看过来。上面有削到一半的苹果，显而易见，水果刀充当过削皮的角色。如果推测没错，水果刀上应该只有娄惠肖与俞孟龙二人的指纹。 隔壁太太一再强调，跑出门来时，毛玻璃有隐约的俯身身影。她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暗觉不对，赶紧到旁门敲。刚好骆平在家，两人便协力把门撞开。 这段时间里没有人出来。她一再这么强调，老齐才会想，如果没有其他出口的话，那只能是室内了。他们在调查时已经发现，这间屋子虽有窗，但左面就是墙，里面通往废沟的狭道就连小孩也无法通过。堆满菜叶等厨余秽物。厨房的后窗则是里面上锁的。锁上则也有指纹。 在调查中，就是这类支持警方推测的线索逐渐明晰。 这时，里面传来轻轻的一声：“请问……我们可以上去吗？” 老齐扭头，大感意外。 青灯与骆平站在厨房门口，不敢乱走的样子。 “怎么……” “她感觉身体不太舒服。” “不舒服？” 余骆平看了沉默站在一边的远山一眼。回到老齐的身上来，他把手抚在青灯肩头。 “那种东西只有放在楼上……”青灯低头说。 老齐马上反应过来。歪头看了看二楼，想说他们应该采集完毕了吧。这时小林从二楼探出头来，老齐便大声问：“好了吗？” “是啊。”小林声音里有些犹豫。 待鉴识人员与小林下楼时，老齐转头说道：“你们可以上去了。造成困扰，万分抱歉。” “没关系的……” 青灯这么一说，便往楼上走去了。老齐与小林及年轻的鉴识人员开始聊起案情。理说剩下两个干瞪眼。但谁也没看谁，骆平凝视着灰蒙蒙的墙壁。远山看了他一会儿，便转开眼神来。这时他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声。他仔细听，是那位年轻的刑警小林在与资深老警察报告。 “楼上没什么异常吧？” “完全没有。” 老齐点点头。 反而小警察有些迟疑。一问，他说：“感觉那间屋子有些闷。没窗也没通风口的。” “哦……那是挺奇怪的。不过本身住在阁楼，现代人也很少了吧！” “设计怪怪的。” “没办法，他们这边的房子都挺落时的。”老刑警试着以另一角度解释。 “其他房子也是这样吗？” “那就看看隔壁吧。” 老齐把身子一转，向骆平说道：“真抱歉，接下来还得再造访一次。” 骆平点头。刚好青灯从楼上下来，他带领他们出门。 青灯双手插着鼓囊囊的衣兜，也跟在身后。 “这里的厕所好像在外面。”小林又开始嚼耳根。 “没办法，空间实在太小了。强要规划出一间，味道会受不了吧。” 远山就在一边，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往这边走。” 骆平领头，剩下鉴识人员留在这间屋子再做最终侦查。在出门时他转身，远山听到这个少年问：“请问什么时候，能够领回家父尸体……” “青灯。” 她好像没注意到他。不，更准确说，她是在刻意无视她。 远山皱起眉来。他又叫一声，拉住了青灯袖管下纤瘦的手臂。 “喂，青灯。” 于青灯像被人定住一般。直直地看来，她面无表情。 “什么事？” 他倒也没有什么“这就装不认识”的逼问。反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分卷阅读78 。 他凝视着青灯那张精致的脸孔，轻轻而低声地说： “你眼睛下的妆有点花掉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张脸孔变形而扭曲。 第三节 完 第54章 重遇 1 第四节 随着教授的指示，学生纷纷把书页又往后翻，翻到犯罪心理的一页。教授忽而就笑了。他那秃鹤般的头顶冒着几簇白发，明亮的阳光穿过大学教室斜照在他瘦削的脸上。手中的书放下，同学们都不解地看着他。 “犯罪心理哦……这本来是有专门的课程。在这里，我们只当选学教材。来这里选修的同学们，我想你们心里，一定是很不乐意见到这种词吧。因为太常见了，会觉得，在非正式编制的学科由别科老师提出来还专门地讲解，这个老师一定相当自以为是。” 大学生们专注地盯着，屏气凝神。教室鸦雀无声。 下一秒，老教授嘴唇蠕动，口中蹦出一句话来。 “被当成那种自以为是的老师，我也很不乐意啊！” 学生们哄堂大笑。 志淳也跟在这群笑声中绽开笑容。 “但是话归话，该上的还得上。”将原本沉闷的课堂气氛弄活络后，教授拍拍讲桌。“但也不要觉得我就是什么FBI，那种刑事上的犯罪心理，我可是一点也吃不消哦。今天我要讲一讲的是，社会大众的犯罪心理。怎么样？社会大众，这个词很新鲜吧？” 志淳装作笔记，心里则一声不吭想，这个老头果然如传说一样聒噪多言。 “犯罪心理——”教授看了看书，抬起头来。“就存在我们身边。我们每个人身上。世界各地每时每刻都有灾难发生，人为也好，自然也好。我就举车祸这一最普遍的事故来说。当在新闻看到车祸事件，你们心里怎么想呢？如果有人伤亡，大家会产生悲悯之心。这再自然不过。因为同为人类，我们富有共通情感。但同时我们也会庆幸，幸好那人不是自己——幸好不是家人——幸好我没有开在那条路上。就算是因车祸而严重堵车，也会心里咒骂，自己太倒霉了，竟然遇上这种事。” 说到这，教授环顾教室。 “怎么样？大家都有考出驾照了吧？或是从前随父母出游，都或多或少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死伤不是严重，而损伤车子是BMW，反而有点喜闻乐见呢。当然是指我们那个年代咯——“教授嘴角露出笑容，“哎呀没办法。我也是个穷人，有时难免会这样偷偷地想。当然，挂了保险对车主来说没什么损失。” 然而未待大家笑出声，下一刻，教授脸色一变，以深沉口吻道： “然而你是否也知道，有着那种幸灾乐祸心态的我们，其实也属于一种犯罪心理呢。嘛，只不过是十分轻微的。但当这种情绪慢慢累积成一个程度会变成怎样呢——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在我的理解下，这被称之为愉快犯。” 躲在暗地里，偷偷制造恐慌。没有一定财产危机等，只是纯粹享受制造恐慌带来的快乐，伺机偷窥而窃喜，被称之为愉快犯。 “很难解释这类人到底怎么想。以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见不得人好吧。小时候大家觉得，故意拿走某个人的珍贵礼物，偷偷躲起来看他哭的样子很滑稽搞笑，就与这类型差不多了。你以为是开玩笑搞恶作剧，其实已经有这类心理因素在了。但我想呢，这种东西就跟癌细胞一样。本身是每个人都存在的，只是历经病变后，性质全然不同癌化后，就会造成社会的恐慌了。请大家记住愉快犯这个词，要切忌，当对别人的不幸而幸灾乐祸时，已经在朝愉快犯的道路走了——所以要尽力避免。当然我本人也是，BMW梦里也会有的。” 教授这么微笑着总结课堂发言。 直到走出教室，志淳还意犹未尽。耳边回响教授的声音，他频频回头。 这里是凫北大学。他之前一直在首都上大学。他现在是大三生，是能工系学生。这次碰巧凫北大学有流动合作研究，过来时在这里的朋友推荐他来旁听凫北大学最有名气教授的选课，于是他来旁听。果然名不虚传，受益匪浅。 他看了看手表，还有一小时是各大高校代表的能工研究小组的会议时间。他摸了摸肚子，正是中午，决定现在大学的便利店解决餐饱。 这边是老校区。从古旧的教学楼出来，他走在两边尽是参天大树的林荫道。附近学生三三两两，如果是新校区人会更多。他要穿过树坛走去到学生餐厅前的便利店。旁边似乎是宿舍，楼下还有打印店。他走在路上心里就蠢蠢欲动了，一定要买滑蛋猪排便当。没有凫北大学卡证的他只能吃便当。 坐着慢悠悠吃完是二十分钟后事情。志淳往研究楼走去。这里虽然古色古香，不过环境不能苟同。尤其研究所附近，堆积满满的灰尘。幸而隔着一道铁网，否则真不知成什么样。 有几群学生从玻璃崭新的大楼出来。起初他以为是考试楼，后来发现原来是图书馆。门口走进的左边就是管理台。玻璃 分卷阅读79 门映出管理员的影子。 这么迟了还在里面看书啊……真用功，不愧是凫北的学生。我也得努力加油了。 瞄到擦肩而过的人手上拿的能工资料，志淳暗自打气。 余光瞄到后面人手上拿的书。医学系的书很好认，又旧又厚，是被翻破了的。英文系的也好认，都是英文，还有一本厚词典，是专业术语的词典。也和医学有关。志淳心想来人一定是医学生吧，但那人已经擦肩而过了，他于是回头多看一眼。这一看他停住了脚步，一声“青灯”也随之脱口而出。 于青灯扭过头来。 下一刹那，她的脸上也浮现惊讶之色。 “志淳？竟然是你。”她小声轻呼，睁圆了眼睛。那种惊喜之色不是装的。 他向她走去。挠挠后脑，“我还以为你在新校区呢。” “我平常是在新校区呀，明信片的地址没有错。”青灯眨眨眼，“我今天到这里来借书。我们那边的图书楼没有找到。你怎么过来了？是放假了吗？” “怎么可能。”那样就好了，志淳心想，他们暑假都必须在研究室。“有个合作的项目会议在这里大学展开。所以我过来了。” “就是说，志淳你是当作代表的？” “嗯……可以那么说吧。” 他话一落，青灯便清脆地一拍手。她眉飞色舞道：“我就知道，志淳你一定超棒的。” 志淳被表扬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啊对了，骆平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来？”志淳东张西望。 不料青灯却沉下脸来。 “噢，他啊……“青灯抱起双臂。书在怀里。“他我不知道呢。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 “没联系？怎么回事？”志淳一时茫然。 “我有在明信片跟你说吧。大学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她微敛下巴，“毕竟大家都有各自的路要走。总要分开的。” 志淳一时不能接受。他心里可是想都没想这种事。自从初中发生被迫转学事以来，他与青灯骆平一年至少有一封明信片来往。不过确如青灯所言，到大学以后，骆平的回信就忽然断了。他怎样联系都联系不上，就连青灯也只是在大一时简而言之地说了她上的大学在凫北。 “你们现在没联系吗？” 志淳问，青灯摇摇头。“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也是。” “你也没联系吗？”青灯点点头，“你不知道他上的专业吗？” “完全不知道。” “那也难怪。他背叛了我们，所以根本不敢给你回信。” “背叛？……那是什么？” 青灯耸耸肩。“他不是曾说要上计算机吗？但高考志愿他偷偷改掉了。他说要走自己人生的路。既然那样，就随他去。” 即便青灯一副往事如烟的脸孔，志淳无言搪塞，却仍心有狐疑。骆平怎么会是那种要走自己的路就切断跟以前来往的人呢？那根本不是俞骆平作风。不过，他确实是自从大学就没再回过信的确事实一桩。志淳还是难以接受。 或许是看出他的心思，青灯微微松开手，露出眉开眼笑的表情。“别再谈那种不高兴的事。既然重逢就享受重逢的喜悦。怎么样。晚上留在这吗？我可以当东道主招待你。” “不用那么麻烦啦。我们晚上也有课题！”志淳挺直腰板，说着“我可不是来玩”的话。 “好好好……志淳长大了嘛，变成精英了。”青灯一面揶揄，一面将自己的号码写下与他交换。 志淳是大学生了，也有自己的手机。之前高中的时候倒是想通过手机联系，学校不允许学生有手机。大学反而没怎么有书信来往的机会。他接过纸条的时候，仔细地看着青灯。青灯摸摸脸，“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虽然别过脸去，还是在意青灯眼睛下脸颊上颜料涂到一般细细小小的纹。 “这个是吧？”青灯吃准他心思，准确无误摸到痕，满不在乎地眯眼笑道：“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美工刀戳到脸吗？” 志淳一惊。那时的记忆清晰浮现眼前。虽然是第三人称转述，但根本忘不了。 “是那时留下的。只是你当时没发现。” “是吗……？” 青灯歪了歪脑袋。“我今天没化妆。下次把它遮住就看不到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志淳紧张起来，赶紧道歉。 “没事。”青灯挥挥手，抱起手中的书。“我先走了。下次再联系吧。” “哦，好，好……” 志淳遥望着青灯纤细的身影逐渐离去。她走向的方向是学生宿舍。他刚才从那过来，所以印象格外深刻。大概是去同学宿舍吧。 第55章 重遇 2 *** 出校时，有同班的学生与她说，那辆车就停在教学楼外。新校区的规模就如宏大崭新的自然公园。经过许可的汽车在 分卷阅读80 遵守校内红绿灯的情况下可穿行。咬耳根时那女生一脸八卦：“又是那辆名车呢。” 青灯坐在位子上闲心看书。教室内不少人出去了，她还无心站起。 “你就老实说罢。” “说什么？” “大家都猜是男朋友。但我觉得不像。如果是男友，应该会更亲密才对。比如你一出门就下车。所以我猜，是你家里人吧。” 青灯没有回答，仅是以微笑回应。她撑起脸颊，“家里人？或许是呢。” 同学被她搞得糊涂起来。 “我怎么会有那种家人呢。那我先走了，拜拜。”她抽出抽屉的书塞进包。她当然也知道同学私底下有多八卦。大学生总喜欢把目光放在周边的同性，看她今天戴什么，晚上几点回宿舍，然后制造话题在学生之间传播。有些当然也是事实，青灯心想，但那些都与她无关。她并不需要听别人的评判过活。 车子停在教学楼边划出的停车位，顶头打车棚。毫无刮痕的车身发出一丝不苟的亮光。坐上车子时，正驾驶看杂志的男人把目光投来。他露出笑容：“我以为你会视而不见地走开。” “不会啊。有这么好的专车接送，我根本没必要费劲挤地铁。”青灯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车前是让人看了就心情好的绿荫丛，她目视前方，目光炯炯。 “但好像有人说过，再也不想坐这种破车的话。” “是吗？”她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 远山便故意道：“还说霍家的钱都很脏。” 青灯扭头，直盯着他。“我忘了，”她浮现无赖的笑容。翘起短裤下的一条腿，“表哥，今天你也要带我去美形仪容院吧。” “因为是周四啊。” “你跟他说了吧？” 远山当然知道这个“他”指谁。他不假思索点头。“但舅舅有说，你实在不喜欢就可以不去。” “整个人被固定成那种姿势很难受拘谨嘛。我是实在忍不了才爆发的，不过我决定了，”她抬起一只手，覆到霍远山的放在一边的手上。远山讶异地看着她，“想要成为霍家的子孙，就必须要彻底清洗以前的脏污。我能理解。我会尽量去忍受不适的。” 远山对她的转变感到惊讶。青灯凝视着他继续说：“表哥也希望我成为那种人吧。我会努力的，努力达成表哥心中的期望。” 看着她的眼，远山胸口一块聚合的凝块温热地散开。 “你真的这样想吗？”他镇静说道，心下波澜。 “是啊，”青灯快速地别开眼去，过了一会儿，才又说，“有些事不受控制的嘛。” “不受控制？” “嗯，根本说不清。” “哦，说不清楚。”远山缓慢地重复，点点头。他发动汽车，名车的性能好就好在这阵子不会有太大的动荡。 一切事情的转变在于高三那起警方判定意外的事件。娄惠肖的葬礼上，霍成业也现身了。那种情况必须要把一切说明。霍成业相当惊讶，在看到青灯后更是震惊万分。原因无他，两人实在长相相似。没有对比时还看不太出。两人一经站在一块，那种眉宇间的神态肖像根本如出一辙。 舅舅怀抱愧疚的心想要弥补。虽把话说得天花乱坠，什么老早就想来找惠肖，却迟迟没有线索。他似乎是认为娄惠肖从未跟青灯说过这种事。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青灯在得知他才是生父的情状下大感惊讶，自然也对他曾抛弃母女的事犹恨在心。私底下舅舅时常接济，开始只是在学业学费上，后来逐渐延伸为平常开销支出。心里憋着一股劲的青灯始终不肯原谅父亲，于是一切的辗转交流交由远山这名中间人。 但是近来，大概临近毕业的原因，青灯的态度有所缓和，时不时也会提起霍成业，虽仍是用的“他”这个字代替称呼。 思绪万千中，车驶下立交桥，进入繁华的街道，商业大楼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商牌逐渐呈在眼前。凫北市中心有闻名的高档商业区，囊括衣食住行及女子美容仪体，俨然是小时尚街。开进一栋大楼的地下车库时，一直副驾驶闷不作响的青灯忽然开口。 “表哥，我不是块毕业了吗？” “啊，是。怎么了？”他正倒车进车位，观察后视，随口回应。 “能让我进负责Y医的工作组吗？” “Y医？” “就是你名下负责的那块产业。你这几年搞得绘声绘色那款。” “为什么忽然想进那里？” 他下了车，隔壁座的青灯马上跑过来，拽着他的手臂，把手放进他的肘圈。“我对医疗器械还蛮感兴趣的。让我进去吧，从底层负责起也没关系。” “照你的专业，倒不是没有工作岗位。只不过……” “只不过？”青灯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你喜欢这样吗？通过关系进一个岗位，是你想要的吗。” 远山刻意慢吞吞地说。察觉到身边人的旺焰有所熄减，乘胜追击。 “虽说不 分卷阅读81 是什么大职位。但一毕业就进霍氏企业的，一年里也没多少个。公司内部更看重的资历。” “资历，你们最喜欢用来拒绝的说辞，我听到太多回。”青灯挥着手，“我只是想进感兴趣的领域，才想说来问问你看能不能帮忙。” “我倒是没说不能帮啦。就是被传出去，怕对你有影响。” “不会啊，我的人生又跟他们没关系。”青灯向他扬起浅浅的微笑：“另一方面，也想要帮忙表哥。你不是最近又有新的在开发吗？觉得你两头都忙，会处理不过来。如果是身上流着同种血缘的人，应该会比其他人都要可靠吧？” 远山渐渐听出她的话里之话，偏头惊讶地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肯慢慢加入了？” “本来就是那种血缘，再不想承认最终也必须面对医学上的事实吧？”青灯注视着电梯楼层上跳的数字微笑：“表哥和爸爸这几年都有在帮我……这种事情我都知道。我应该也要慢慢地回应你们那种好心。不然就是白眼狼。” 她一偏头，黑白分明眼神清澈，以眼角上挑睨视着他。 “舅舅听到这番话，一定很高兴……” “但是我不会有其他想法。”没等他说完，她又马上开口，低着头看电梯。门缝堆积灰尘，“能够稍微帮助到表哥，就是我最大心愿了。”她声音细若蚊鸣。 叮一声——美体院到了。 第56章 重遇 3 *** “周六C滩那边好像有游艇开幕仪式。” “游艇？开幕？” “是某个大企业的老板小孙女一周岁，买了游艇给孙女当周岁礼物。还说当天滩边与他们家企业合作的酒店餐饮花园都免费供应呢。” “哇，可恶。不仅有钱，给小孙女办全市瞩目的隆重庆生。居然还不忘赚钱。大家以为他们亏了，其实跟酒店的合作根本又是无形的商业取巧！” “唉哟，不要这么义愤填膺的啦。管他赚不赚钱的，我们有免费的吃乐不就够了吗？喂——志淳，不要那么快回去啦。我们不如在这里待到周日，好好玩一通再走。反正老师也没有任务留。” 正在看书的志淳把脸抬起来：“你们都要待到下周走吗？” “是啊。而且你不是凫北人吗——当我们向导吧。拜托啦。” 能工系难得一见的女学生合起掌来。 这位女学生是首都人，两人同属一个研究室，导师也是一样。关于未来的目标也很明确。志淳对她心生好感，当下不假思索地点头了。 “谢谢你。”女学生眯起眼开心笑道：“志淳脾气总是那么好。” “没有……单独行动会造成大家困扰。那样不好，”说着，志淳腼腆地笑了。 “就说志淳是好人，也很让人安心。”越是那么说，志淳心跳得越快。她没有特别好看，但是人很善良又可爱。她也对志淳有同样心思，在他身边坐下。两人悄悄地挨近，呼吸局促不安。 “在那之前……”她开口了，眼神游移掩饰害羞。“周五我听说这里有家仿古料理店。” 志淳也掩饰激动。 “H道那间，我知道。”他镇定道。 “在家时就很想要去吃吃看了。” “那……“志淳咽下唾沫。“我订好位子，我们一起去。” 言罢，他马上站起身来打电话。因为太激动，根本没注意从旁边伸出来的嫩白小手。在他沾沾自喜地给饭店拨电话时，女学生缩回手去，懊恼地咬着下唇。“笨蛋志淳……” “是斜亭吗？是，我想要预订周五晚。几点吗？嗯嗯我现在问一下……“他转身，又急匆匆背过来：“那我要晚上七点。几人座？两人……就两人吧。对，两人间包房。谢谢你……” 他低语完，刚挂电话，小惠便站了起来，冲他挤眉弄眼：“那天，我会穿新衣服的。” “恩！我也是。”他回应，小惠冲他可爱一笑，转身出了休息室。 志淳兴冲冲地也准备出门。小惠最后的姿势，根本是暗示他一起出去。他走出休息室，走廊里没什么人了。他暗自奇怪，之前在里面还听到外面不少窸窸窣窣的人声。研究室在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是休息室与器材储存室。那些藏东西的房间当然是上锁的，平常也紧锁，整理得干净整洁。今天不同，门前堆积了一只只箱子，表面贴有标签纸。 志淳才看一眼。上面写着医学系—— “稍微让一下。” 他听到钥匙的金属声，暗想挡了他人道，赶紧让开。 那个一身白袍的男生挽起袖子，把箱子放门前，心情显然不好。挽起的袖子下，手臂伸进灰色长裤袋掏钥匙。察觉脑后情况，端正的脸转过来。 “啊……你……” “这些都是医学系学生的吗？” 听到志淳这么问，男生露出稍嫌不耐烦的神色。 “看不出吗？上面都写了系别和名字，同学！” 分卷阅读82 “你们器械用具都是分开来的啊。” “废话啊。” “真独特呢，”志淳小声嘟囔一声，起身道歉，然后说：“我是首都大学能工系C8届学生，但是据我所知，这里好像是能工系的教室吧？” “没办法嘛，教授说能工系要暂时用一下，我们很倒霉，被抽中了。不然也不想要。总之我警告你们哦，不管是拆开来或者用不用都好，放回去前注意清洁，然后不要乱放，按原位置放好。”男生啧一声，搔搔脑袋。“真是的，这种倒霉事怎么会被我撞上啊……” 志淳没有再理会男学生的埋怨。他清楚地看到刚才纸条上的字——余骆平，绝对是没错，就是这个名字。“我还要把他们的都搬进去，搞什么鬼，都扔在门前，邋遢成这副模样读什么医啊气死我了。”听着男学生进门的声音，他表面不动声色，沿着走廊出门，实则内心掀起波涛。 青灯还说没有联系，根本是骗人。他们就在同个学校，就算不是同个校区，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还以为她读的是医，现在想，青灯读的是文科，怎么可能进医学部。只有可能是理科的骆平读医，青灯手上的书也是去给骆平的。这样才说的通，难怪他之前总有不能理解的地方。 但慢慢，他自己脚步慢下来。 那么之前青灯说的背叛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人究竟怎么了。从很久很久之前，就觉得看不透，一点也看不透。但偏偏小孩子就喜欢那种感觉，即使再叫嚣着没差几岁，跟他们在一起的安心感无法忽视。那种来自朋友的安心感，让志淳大脑冷静下来。他想起青灯的号码，心想，或许他们是有苦衷，难言之隐。总之找个时间好好地问一下，如果真的有心欺瞒，青灯也不会交给他号码…… 慢着，万一这个号码是假的。 志淳的脚步猛地滞住。他瞪着手掌心，后面人跟上来时，发出小小的“哟”声。志淳不知摆什么表情对他。倒是这位男学生望了望玻璃门外，把手插进兜里，噘起嘴唇：“下雨了。” 接着，他喃喃自语：“梅雨季节快来了。”然后对志淳搭话：“凫北的天气很阴晴不定吧。早上才艳阳高照，下午就下雨了。而且是又湿又闷的雨，我女朋友啊，一到这季节，就容易长湿疹。她不来问我个现成的医学生，偏偏去网上搜，搜了一堆搜成不治之症，哭着要写遗书……唉哟，年轻女孩子到底怎么想的啊。” 他翘起脚掌，踢踏着地面，边插兜边摇着头。 “还有啊。她不是快毕业吗，我要继续读。就天天担心这担心那的在我耳根子旁念，说不要出轨不要看其他女生。我忙都忙死了，哪有那个闲心看别人。现在年轻女孩子真是难处。而且老实说，我累都累死了，每次她还拉着我，真的感觉整个人被榨干……” 志淳伸出手掌来。对方男生满脸疑惑看着他，“那个，”他舔舔唇。“我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 “哦，是什么啊？我会尽量回答。两性问题除外。我对外校朋友一向友好。” “请问，” 外面雨下更大了，玻璃门外不断织成连绵雨帘。 志淳移回眼神，专注地注视着对方。 “你有听过，一个叫俞骆平的吗？在你们系里。” 说完，他紧张不安地等待回答，屏气凝神。 第57章 重遇 4 “哦哦哦，这个名字啊。我是有听过，因为上这边课的都是因为课业流通。就是一年在老校区，一年在新校区……” 这个男生真的很罗嗦。志淳心想，害他氤氲的紧张感跑得无踪无影。 “俞骆平。”他忽然一拍脑袋。“不就是刚才器械箱上的名字吗？那就是这边的没错了。” “你有听过吗？” “是有啊，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小瞧我们医学生的记忆啊。”男生指了指脑袋，好像颇自豪。他朝外探出头去看雨势，“这个时间，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宿舍吧。” “会不会在外面租房住？” “是有。但是基本都在新校区那边。新校区旁有教研人员的小区，旁边的小区也供学生租用。这里的话我有去看过。老实说，就是那种汽车旅馆……不适合住人，还不如住校。” 男生说着，挥手在眼前招了几下。“你想找人就去宿舍看看。男生宿舍在学生餐厅旁边。” “啊！”志淳禁不住轻呼。“那边是男生宿舍啊？我以为是女生……” “怎么可能。我们这边男女生根本不是紧邻的，相反女生宿舍在教学楼旁边，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所以我说在这里待着连女生面也见不到几眼。” 罗嗦归罗嗦，热心也是真热心。等雨小一点，两人冒毛毛细雨，到男生宿舍去。出乎志淳意料的是，楼下还有管理人员，要他登记名字。本来这位大妈脸色很臭，整个流程冷眼瞧他，志淳感觉额头被射出一个洞来。真是糟糕透顶。听到他是首都大学来的，她脸色才好一点。 “学生返校，有很多家长也会跟来。也 分卷阅读83 要登记手续什么的，她感觉很烦，所以很少有好脸色。对我们也是一样啦。”走在贴满凫北大学名人照片简历的楼道，男学生一面领路，一面解释。“都是大学生了，还要老爸老妈开车送生活用品……她就是这么埋怨的。老实说，我也有同感啦，一到返校的日子宿舍就被家长挤个水泄不通，真的不想回宿舍来了。” 楼道左右分别三间宿舍，转角有卫生间，再转过去就又是一条分布宿舍的楼道。大致的结构跟自己学校的没两样，男学生抛下一句“那你自己慢慢找咯。我先回宿舍。”转身进了一间宿舍。 好，就先来做排除法好了。 志淳深吸一口气，首先不是这间就对了。那么剩下还有五间，基本都没有上门。志淳只是在门口稍微往里看几眼，并不会有太大惊讶感。倒是志淳感觉，这边的宿舍都很干净。快要夏天的缘故，书桌上的床铺打了蚊帐，东西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志淳下楼时，看书的管理员大妈默默抬起头来。她惊讶地张着嘴，大概觉得时间短得出乎预料。志淳礼貌地朝她低头致意，然后出了男生宿舍。 志淳出了校门，小惠就打来了电话。大致是问他在哪里，志淳说正要吃饭。他看了看手表，快要五点，天色也渐近昏黄。志淳挂掉电话，在老屋林立的旧街道走。凫北大学至今有百年历史，他才想起，今年夏这所学校还有一百二十周年的校庆。到时一定会很热闹，他走马观花般地看着一间间小饭店的名字想。 走进面店的理由无他。 玻璃窗边有宽敞的四人座，只靠窗坐着个看32开书的人。他躲在柱子的角落座位，手边已经放着吃完的面碗，对书中内容相当痴迷，都没注意哪时志淳已经默默坐到他跟头来。 等到他捂起嘴呛，来抽面前纸巾擤鼻涕，才像注意到志淳地停下来，一张嘴巴张大了。志淳露出笑容，从骆平那张轮廓深刻明显的脸上也展开笑的纹路。“你都不出声，吓我一跳。” 志淳把纸巾盒朝他又推进几分。“你感冒了？” “对啊，就最近几天。梅雨季节了啊，我跟这种下个不停的天不应付。” 他冲志淳挤挤眼，请人又倒了一杯水。 “早上没去上课吧？” “你怎么知道……“ “我有去你们宿舍看啊。有一间的垃圾桶很多纸巾，被子都没怎么折。门口有出勤表，虽然只有学号，但现在确定是你了。“ “你的观察力真惊人。” 俞骆平佩服地说。志淳却摇着头。 “主要是中午我在你们学校图书馆前看到青灯了，” “哦……然后呢？”骆平表情不变，慢慢地喝完水，连移回水杯的手都像慢个节拍。 “没，没什么。”志淳摇摇头。心想从图书馆拿书给骆平，这个借口真的很好，楼下大妈也不会说什么。 “对了，这个，你帮我看一看。”志淳把青灯交给他的纸条卷开递给骆平看。 骆平擦了擦手，接过看着纸上内容。 “这个是青灯的号码吧？” 骆平一时没有说话，他一副暗忖的模样，让志淳忍不住笑出声。 “不用再假装不认识啦。这是不是青灯的号码，你一定一眼就看出来吧。”志淳苦笑。 “她怎么说呢？” “说你们俩上大学就没见面了。” “她是那么说的啊。”骆平点点头。 他把纸条又移回到志淳面前。 “这种谎话你们跟别人说，或许会成功。但是我们谁跟谁啊！骆平，我们可是当初胆大到连图书馆都敢偷偷进去的！” 骆平一听这话便笑了出来。 “你怎么还当自豪的事啊！” “因为很有趣啊。” “但那根本是错的。我们拉着你在做坏事，你不恨我们吗？” “为什么要恨？”志淳一脸莫名其妙。“我们也没有偷啊，全都还回去了。那些钥匙我一直藏在家里的储存柜，没有人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你真是奇妙的人。”骆平搔了搔脸颊。“也真是奇怪。她很少来这里，而且专门打电话确认宿舍有无人在。偏偏你就能刚好撞上。” “所以说，就叫朋友间的心有灵犀。心有灵犀……对吧。” 接着他们谈起以前在三里街的事。志淳一谈他们小时候做的事，骆平就暗骂他们那时候好蠢。志淳反而不服气地反驳：“小时候做点蠢事没关系啦。不做蠢事才觉得遗憾。” “对了……初中那件事后，你应该一切都还好吧？” “我后来在网络上发表了那件事，好多人来声援我，所以根本没什么。”志淳淳朴地笑了。“反而是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大学以后就忽然断掉联系了？” “这件事嘛……嗯，这件事啊，说来话长。” “什么事？不如说说看。我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志淳把他在凫北大学的研究课题一说，骆平就流露钦佩的眼神。 分卷阅读84 “不愧是志淳。完全是高尖端人才。” “医学系的骆平也很了不起。这个专业在凫北，我记得分数线非常高吧！” 骆平又添了水。这回没说话，慢慢地喝着水，露出苦笑。 总感觉，有哪些地方，骆平变得不一样了。但到底是怎么样，志淳也完全说不上来。 “喂——志淳，你有没有再回那个地方？” “哪里？” “就是三里街那边。” “基本上没有了，倒是听我爸讲，他有时候收到小学的邀请信，请他去那边上公开课。” “哦哦你爸爸，”骆平一面点头一面道：“杜校长，我有印象。他相当厉害，好多人都很喜欢他。他后来怎么样？有没有受那件事影响？” “基本上是没什么。不过他最后对教育有点失去信心了，现在提前退休，在家里画画山水，提前进入老年生活。” “这样啊。”骆平若有所思，“真是可惜呢。”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他真的是个不错的校长。” 从骆平嘴里听到对自己老爸的夸赞，还是件相当稀罕的事。志淳睁圆了眼睛盯着他。 “要是他早一年来，或许都不同了吧。” 骆平低声喃语，志淳诧异地望向他，他已经起身，抓了两三下头发。居然穿的还是黑色Ｔ恤——他小学起就很爱穿一成不变的衣服。志淳也跟着起身。 骆平转身说：“晚上有没有时间？” 志淳疑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嘛——再见。”骆平点点头，朝他摆摆手。 “等一下……” “对了，”快要出门时，骆平才又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志淳差点撞上旁边的玻璃门。 “青灯的那个电话号码是真的。” “哦……” “我走啦。晚上等我电话。” 一说完，骆平头也不回，只背朝着他用力招了几下手，插进兜里走远。 第58章 重遇 5 杜志淳站在车站外置的自动售货机前，伴随咕咚一声，选定的运动饮料掉了下来。他将饮料拿出来，还是冰的，握在掌心有融化的水渗进皮肤。他扭开瓶口，一面观察夜里的凫北街道，霓虹灯光在街边跳跃着升起，人行匆匆，对他人而言，所有人皆是过客。 他抬起表来，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当时他待在学校帮忙租用的旅馆，正准备沐浴，就收到骆平的来电。起初以为他先前的约定只是戏言而未放在心上的志淳，几乎是呛着接起的电话。 “嗨！晚饭吃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骆平愉悦开朗的声音。 大学的生活想必十分快乐，才能带给骆平那么大的改变吧，志淳心想，一面慌不迭回应。 “晚上要回家一趟，所以找你来，问问要不要一起回去？” “回家……哪里？”志淳惑然。 “就是三里街。” 志淳惊讶：“你现在去吗？”他看向书桌的方型计时钟。 “非得现在去不可。”骆平很快地回答，“明早我还有课。所以明早就得回来。” 见志淳没说话，骆平的声音继续在那边响起。 “如果你嫌麻烦，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不过，” 那边骆平低沉地笑了。 “其实也有我自己的私心。老实说这几年都没有回去过。说是没时间，不如没勇气更恰当。两个人让我更有勇气罢了。” 志淳从书桌抽屉拿出次日的行程表，会议都在下午。他问道：“既然明早你有课，那不会有所耽误？” “那没关系。只要看你，你有问题吗？” “我倒是没有，”志淳呼出一口气。“那么我们定个时间？” “好，我现在看车表时间。我看看，”那边传来翻纸页的声音。志淳心想着，现在大家看车程时间，都以网络实时标准。既然传来翻纸，骆平应该在屋外的某处。他正暗想推测着这些，骆平的声音再次传来。 “晚上最晚到十点半，明早有四点半开的。我们明早四点半回来。” 挂了电话的志淳心脏猛跳个不停。他根本不能预料骆平要谈的重要之事所为何事。虽然一个劲要自己不要乱猜，忍不住猜测的仍是有关骆平与青灯“疏远”的原因吧。或许是在那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告诫自己：一切可能只是乱猜。但唯一仍想不通的是这个时间点。反复反刍，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个时间点不可？ 俞骆平到时，杜志淳将带点酸味的运动饮料喝掉有三分之一。他穿的是一身大衣，显然与时节不符。在一众清凉衬衫休闲裤里尤其格格不入。志淳盯着他下巴快掉下来。 “抱歉，我没有来迟吧。”他打过招呼，用略嫌抱歉的口吻。两人买票后进车站。 “倒是不会。你穿这么厚吗？” 分卷阅读85 “晚上会冷嘛。” 看着骆平的笑容，志淳心想，那倒也是。他毕竟是感冒中的病人。于是志淳问起：“现在看你脸色比下午好一点。应该不是有大碍的感冒吧？” “没什么大事。”说着，骆平又像不放心地再次向他确认：“应该没问题吧，时间上？” “没关系。课程都在下午，反而你明明明天上午就有课，今天还出来。” 骆平笑道：“择日不如撞日。” 这话让志淳再次疑心地想，看来骆平早有打算，关于重回三里街。究竟三里街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一个人不敢回去。套用原话，没有勇气回去？志淳转向已经坐进座位的骆平。他望着车窗外。深夜的玻璃窗上映出他毫无笑容的脸。 *** 记忆中的三里街是充满泥巴的。志淳的回忆充满儿时童年乡下的映象。明明不是故乡，却因为小学和初中在这里读过，待上几年，他对于三里街的印象竟然是小学时期经常看人玩的泥巴，这点着实令他啼笑皆非。真正见到三里街现貌，他仍是深吸一口气。当别处都在生长，如枯枝重开的旧木，重焕颜貌。这里却像腐臭的水沟，缺少新水源的更替，而日益烂化，直至干涸。 志淳曾经住过的地带明显要好不上。而骆平他们的那条小街则已面临推倒的难题。“因为实在太烂，自从这里都跟凫北市通临，也算是凫北市的乡下地方。在鼓吹乡镇贫富差日益缩小的时代，他们打算要将这里推倒重建。” 夜间仍有推土机。夜色中，机器表面发出淡淡的光泽。那并非是崭新，而是触目惊心。志淳望向整一片矮屋檐楼，骆平在一旁淡淡地解释。 “前几年就有人接获内线，提前买了这里的旧屋。那时这边的人还以为是老年转运，连这种老房子都有人看上。得知今日将获取更大一笔财富，不知道他们怎么想。总之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连隔壁家的太太也早就搬走。还剩下一些想要趁机抬价……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说什么不让拆，于是一直搁浅。推土机整天摆在门口，就跟双方较劲对峙一般。” 骆平侃侃而谈，最后举起一只手。“我们进去吧。” 志淳跟在身后。 “骆平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 俞骆平没有转头，也没有搭腔。 “就算一直没回来，也在暗中关注。不然怎么可能对这些这么熟悉。”志淳小声嘀咕。 “因为我是这里的屋主啊。” 仿佛听到志淳，骆平脚步一顿，扭头冲着他。志淳预料之中地升起疑惑之色。 “俞叔叔呢？” “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 以为骆平停在他家门口，其实不然。他顿足之地在老旧的祠堂边。过往有关祠堂的记忆逐渐复苏。志淳将嘴巴张成鸡蛋大小的同时，骆平将手伸出，用力一推。祠堂的门打开了。没有想象中的吱呀声，骆平就从那之间的缝隙进去了。眼睁睁看着蜘蛛网拉成长丝断裂，里头的骆平与他笑说：“不会不敢进来吧？” “怎么可能。”志淳强忍镇定作答。他也进门。 里面安静无声，甚至脚步声也听不到。小时他曾送脚崴的青灯回家，听青灯说起这里。当在大脑搜索相关记忆，弹跳的标签是“恐怖”“阴森”。夜晚也有老人在这里念经，在隔音相当差的房屋间不断升响。这是当时青灯的说辞。然而如今想来有一点奇怪的是，既然能让人听到，为什么没有人阻止？ 某处亮起微弱的烛光。原来是骆平火柴燃起蜡烛。窗户一扇是破的，一扇则关着。冷风掺杂月光吹进。静得志淳听得到月光静静流泻到地面的声音。为什么不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呢？就算这种时候，志淳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直到骆平开口说道。 “守灵那天就是在这里举行。” 志淳花好一会儿消化。 骆平在说他爸爸。骆平把蜡烛插进早就没有任何供像，只是空荡荡一片的台面。台面上荒废的烛座，骆平就是把蜡烛插进那里。烛光顿时照亮了，虽只是微弱。骆平却没有转身，站在烛台前，持续以背对的姿势。一侧的烛光将他风衣一角的阴影打在石壁上。 “家里实在太小。虽说着空间太小，得知消息来上香的人没有几个。” 志淳张开嘴，困惑地抬着头。骆平虽以后脑勺对他，单从身影，感受得到他强烈的气息。 半晌，骆平转过身来。他叹口气。 “没头没脑的跟你说这些，你一定很不解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 “不止是爸爸而已。还有青灯的妈妈，他们都一起……一起因为意外而丧生。” 说完这句话，骆平别过头去。侧脸掺杂着狼狈与志淳没见过的失态。 *** “意思是，当时警察也来，最后研判是双方争执而起的一场意外？”志淳重复完，皱起眉头。他摇着头：“怎么想都不对劲，为什么一个女性能在悬殊的力量之间取得上风？” “ 分卷阅读86 警方说最有可能是娄阿姨趁爸爸不注意，抽了刀来防身。刀柄上验出了她的指纹。” “不可能是之前吗？” “刀柄上还有爸爸的指纹。从两者重叠来看，娄阿姨的指纹是最后印上的。” 志淳大叹口气。他挠着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重点在于最后拿的是娄惠肖。 “说出来很难相信吧？”骆平苦笑。 “虽然觉得很遥远……但就是有夫妇之间因为争执而错手杀死对方的案例。只是娄阿姨因为心脏问题意外死掉……”志淳声音小了下去。 “尸体也送由市里解剖过，的确是那么回事。” 志淳像个小老头般扭曲着皱开的脸孔。 “那青灯……”他呻*吟般地开口。 “那之后，我们决定减少来往。”骆平站了起来，把燃得旺的蜡烛往另一只蜡烛里染。 “所以你们要对我说不认识对方的事啊……” “说她恨我，确实是有的。” “怎么可能！”志淳马上回道，“这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不是意外吗？” 骆平沉默以对。他把蜡烛重新插回，烛光摇晃了几下，是他的手在抖。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即便了解真相，志淳还是不可思议地低喃。总觉得这种事发生得太过遥远。就连死亡这个词也真切得不现实，更何况是死于非命，这种性质的意外。 骆平坐回他身边。地上铺了干草，但这刻没人对此有微词的。 “真是抱歉，总拉你出来，擅自地决定让你做些，或是对你说些根本不合理，或是没必要的事……“ “什么是不合理，什么又是没必要呢？在我看来，这是很必要的事啊。” 志淳把手放到他肩上，有种年龄倒错的错觉感。 这种事对他打击一定相当大。志淳心想，终于也有一天，是骆平主动向他示弱。这是一个真实的骆平。而不是小时候印象里总是做些他看不懂、说些听不懂，像阵风一样飘渺无影的影像。 “我很感谢你，能够把我视为朋友，而跟我说这些。” 听了这话的骆平脸色剧变。 摇了摇头，他搬来角落的桶，声音嘶哑地说：“麻烦志淳站起来。” 志淳虽有疑惑，还是站了起来。 骆平把地上铺的放进桶里。志淳不能理解地看着他堆好干草，走到烛台前抽出那两根蜡烛。他走到桶前，直直地凝视着，将蜡烛扔进里面。 “喂……骆平，你做什么！” 火焰燃烧，火光里骆平朝他摇摇头，然后按着嘴唇，示意他不要发声。 骆平把身上的风衣脱下。 “我什么也不能说。”他喃喃地说完，把风衣扔进火里。在志淳眼里，那件风衣被火焰吞噬。 *** “那件风衣是我爸生前的。他特别喜欢。本来那些衣物都要随着他走进坟墓。不过我私心把这件留下来了。它是我妈送给我爸的。”处理完后事过了好几个小时，他们以略带疲倦的身体坐在屋前，骆平向他解释，然后浮起歉疚的笑容。“这么晚把你叫出来，只是陪我做这一场荒诞之事。” “没关系啊。”虽然眼睛干涩得厉害，志淳还是努力地强忍涩意，睁大了眼睛说道。 “我啊，一直觉得志淳真的是很厉害。处事待人上，不管面对什么，总能很成熟。” 志淳望着皎洁的月光。 “不，我一点也不成熟。”志淳摇着头。杜子峰总是说他小孩子心性重。他看向骆平：“我觉得你跟青灯是最成熟的。”他发自肺腑地说，从小到大，这两人不同于同龄的成熟就令人惊讶。 没想到听了这话的俞骆平露出寂寞的笑容。 “究竟什么才算成熟？” 志淳划开了笑容。 “我是说的真的……”骆平低声道。 “我看来的话，”志淳惊讶极了，拼命地搜集词汇组织。“走在同龄的前端？” “那样算吗？”骆平以泛开的声调说道，声音悠悠远远，听起来像被风吹开。 那样不算吗？志淳心想。若按那个标准，他绝对不算什么成熟。他只是偶尔会以城里人自居，偷偷在心里骄傲的小鬼。就算现在，也是个看卡通剧也会被感动到的小鬼…… “从小到大，总是不断不断有人说我们成熟。究竟什么算成熟，成熟的定义是什么？”旁边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在我看来，经历过一段时间，再回头看之前做的事。如果不会因此感到羞耻，那段时间就算成熟。” 嗯？这段解释还蛮新奇的。 “志淳你回想看看，成长途中，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后悔或者羞耻的事？” 志淳努力地回想。 不乏有心底里暗自对三里街人玩泥巴的想法……这个算吗？ “我啊，那种现在想起，觉得恨不得一墙撞死的事，做了有一箩筐。真是奇怪，那种被现 分卷阅读87 在看来划为蠢事的行为，却被夸为成熟。” 蠢事？骆平你有做过哪些蠢事？ 志淳正准备这么问，到喉口的话却吞了进去。 往旁边一看，把脸埋进手臂里的俞骆平，看起来就像累坏了睡着的样子。 究竟什么算成熟？ 做之后不会让自己羞耻的事。 志淳心叹，这就是骆平这么些年所觉悟的吗？这就是他表现在外的变化吗？ 第59章 爆发 1 “这些东西非得全看完不可吗？” 听到远山的话，青灯放下手中笔，抬起头笑道：“是呀。都是表哥书房宝贵的资料。” “只是毕业而已，没必要这么费心。” “这你就错了。因为是毕业，才要更交出完美漂亮的答卷总结。” 说完，她把手掌托着下腮，微微偏过头。远山无法理解地摇头，转身走进流理台。 特意设计成开放式厨房以昭应整体建筑风格的流理台摆着虹吸壶。霍远山拉开抽屉，半途却停下，放弃泡咖啡粉的心思。他看了看时间，是下午快近六点。 “晚上一起吃饭吧？”他从橱台探出身来。 “好啊。” 远山拉开酒柜玻璃窗门，里面摆着各色的酒瓶。他最终敲定一瓶葡萄酒瓶，未开封，放到橱台上时感觉沉甸甸的。这种瓶身非常高级，硬不易破是保存完好的一大特色。他记不起是哪时的朋友送来的，只是觉得今晚喝这个会比较好。 “喝这瓶吧。” 青灯抬起头来。 “我们不是出去吃吗？” “谁说了出去？”远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 “啊，你要做吗？” “你期待吗？” 青灯支起肩膀，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他：“为什么表哥忽然会想做这些东西？” “偶尔下厨怡情也算我的爱好。” “你要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好……但是要喝酒的话，表哥那么讲究的人，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你说的对。”远山露出输给你的表情。他确实已经想好吃什么，甚至在脑海里清晰浮现食谱。他查看冰箱，除了各色的罐头便当快食饮料，也算有蔬菜肉类。他把袖子挽起，打开净水器，水流缓缓地流出，在快要入夏的季节显得凉快清爽。他听到青灯说了一句：“书房稍微借我用下。”他头也没抬应道：“没有密码。” 是她起身进书房关上门的声音。之后他没再听到任何声音。他专心地洗蔬菜，甚至把要用的刀一把一把冲洗擦净。手划过光滑刀刃，此前一直专注的眼神忽然溃散。他知道是什么原因，又抬头看了眼时钟。时间较之先前过去十分钟，不算长，但他好像过得有一个钟头般漫长难耐。做料理时必须专注。他如此警戒自己，全神贯注重新投入。本来是只听得到水声的空间，忽然响起震动声。因为很安静，即便故意关掉声音，震动提示还是清楚地传进他耳朵。 要专注，霍远山。别分神。 越是这么警戒自己，越是心浮气躁。终究最后一份气定神闲也逃光，霍远山关掉净水器，擦干净手绕过客厅与厨房连接的书桌，往书房处走。才刚走到门口，门忽然开了。对方马上驻足了，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可怕，青灯有些退缩，接着挤出笑容：“你怎么忽然过来了？我才刚刚找完。”说着，她挥了挥手里的资料。 远山往里走，要进书房，青灯自发地往旁边一让。禁闭的窗帘内书房光线只是狭窄的一线桌灯。嵌进墙里的书一本一本整齐摆放。屋内摆着花，但基本没香味。桌上则是禁闭的笔电。霍远山闭紧了嘴唇，把身子一转。青灯靠在门边，带点卷的侧发穿过小巧的耳朵，她稍微歪着头望向他。 他默默地伸出一只手。青灯不解，他把掌心翻上，沙哑地说：“交出来看看。” “什么东西？” “手机啊。” 青灯笑道：“怎么忽然……” “我说你交出来啊！”他语调骤然拔高，表情变得激动，恶狠狠瞧着她。 望见他这副模样，那张总挂着笑意的白皙脸蛋一阵青一阵白，随后她抿紧嘴唇，“那种东西凭什么交给你看。”她转身要走，远山提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让我看看通讯记录，这没什么的吧？还是你心里有鬼啊？” “……” “就是刚才的通话，你说说看，是谁？” 于青灯骤然绷紧。直到这里，她的脸色才叫真的难看。 “你监听我？” “你给我看。” “你先回答我，你在我手机里装监听器？” 听到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远山撇过头去，一副不能忍受的样。好一会儿，他深深吸一口气，才又转过头来直视着她说：“我只是想教训你。你的小聪明自以为是，在我看来都只是小孩的把戏。监听就是警告 分卷阅读88 你的一种手段。” “你在说什么蠢话……” “蠢话？青灯，在你眼里，是不是除了你们以外，所有人都是傻瓜，都只有被你玩在手心的智商。你是这么想的，你认为你是世界的中心，没人能看穿你的小把戏。你把所有人都当傻瓜的行为才是愚蠢至极！” 他不管青灯蓦然吃惊瞪大的双眼，说罢，几步走到书柜前。拉开书桌，将压在上面的资料全都扫开。他猛然抽出最下面的一沓厚文件。动作之粗鲁，将书页拉扯得哗哗响。 “你以为没人知道吗？你以为你要进Y医的事真的隐瞒得一丝不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玩的小花招我全都看在眼里！” 他翻开打印的资料表，情绪激动，而脖冒青筋，双眼微红。 翻到人员表里一页，他蓦地停下。 平日的风度荡然不存，这里只是声嘶力竭的愤怒者。 “别演戏了。累不累啊你？别再像个小孩一样地自以为是，以为能够玩过任何人。只是因为我们不想教训你。我们想要，就会像这次，在你手机装监听器一样，你甚至一点察觉都没有。怎么样？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你的都只是小孩子的把戏，成人的游戏你从来都只是妄——” “停下！停下，不许说！” “因为我伤害到你可悲的自尊了？因为我拆穿你良好的自我优越感？因为我——” “你不要说！”青灯捂起耳朵，痛苦地呻*吟：“你骗人……” 她就差直接蹲到地上，像个孩子地剧烈摇头，抗拒一切。一时间房里只有远山粗烈的喘气声。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话，有些话十分过分，甚至不是真心发出。在听到青灯与骆平分开不见面的话时，他就觉得是谎话，但他告诉自己，是青灯的表哥，所以对她的感情之事不该过多干涉。而后因为一场误会，他偶然拿到了本是自己这个职位绝不会过问的人才合作交流表。他在Y医三年后的第一波人员引进里看到了凫北大学的俞骆平名字。没有这个偶然，他至今恐怕还被蒙昧在她“想要帮父辈表哥”的谎话里。 想要帮表哥分担…… 这种谎话讲得有多好听，还面不改色。霍远山紧盯着处于崩溃中的青灯，情绪慢慢恢复。一面将那种谎话运用得炉火纯青，一面却因被拆穿而像小孩被父母毫不留情捅破谎言一般崩溃不已。这个青灯，他注视着她，手缓缓地伸出。 “青灯，我无意要伤害你。”他缓和地开口。“但有些事情，真的只是成人世界不想拆穿你而已。这种事你出了社会就会很明白，社会根本不是你想得，能够骗得那么轻而易举。” “你是那次装的吗？” 他手伸到一半，她开了口，他的手僵持不动。 “是那次，你说上课不能带手机，所以我把包放在车上那次吗？” “对。”他低声道。那是第一次上仪表课。 “你好早就发现。” 远山没吭声，青灯于是抬起头来。脸色发白，眼圈微红。 “这段时间你把我当傻子看。” “我说了，我是忍不住，才想要给你点教训吃。”她的话里有太浓厚的质问，霍远山的语调也不免再次尖酸起来。 “你怎么不直接拆穿我呢？还一直陪我玩这种温情把戏。” “也不算刻意装温情……” “陪小孩子玩恶作剧把戏。这是任何一个大人都会做的，因为那种恶作剧在你们看来不值一提。你是那么想的吗？” 远山偏开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却是微微点头。 “说什么报复，根本都只是小孩子把戏。真正的成人世界的报复，是从经济上全面彻底地摧毁。你真的恨一个人，就把他的钱全抢过来。所以我不是很懂你的心思。”他稍微抬起下巴。“我知道你想要进Y医是什么心思。但很抱歉，那并不值得一提。” 他再重新审视她，这次开口，他以无比慎重的语气说。 “青灯，听我说。”他道，“我知道你的童年很不幸。你本应该更好地生活。你现在小孩子的脾气，就是从那时养成的。但没关系。通过二次学习，也可以彻底抹去那种小孩脾性。我会慢慢地教你，怎么成为成熟的女性……” “包括身体吗？” 这话一出，霍远山措手不及，慌了神色。他大吃一惊，脸上又狼狈又难堪。 “你在胡说什么……”他呻*吟般道。 “因为表哥你啊，自从看到我跟骆平那样之后，就觉得我不是你想象中的表妹形象。你认为你的表妹应该是端庄成熟又优雅的。偏偏我的本性跟你想象的恰恰相反。而且我还和骆平当着你的面——” “够了！” 这次受不了而制止的换了个角色变成了远山。 他心底有层可怕的阴霾正一点一点剥开，那个邪恶的灵魂将会吞噬表面礼貌的他。 “因为看到了那样的我，在你心里，我已经不是表妹的角色，而是女人的角色。”青灯漠然说道 分卷阅读89 ，像戴上面具般面无表情，语调也不带起伏。“你再怎么掩饰都没办法阻止。否则你不会一次次邀请我来你家。表面以表兄妹称的你，其实心里不止一次地浮现那天晚上的画面吧？……” “这种话不要胡说！”他以相当可怕的语调阻止。浑身却像泛起疙瘩一般。因为她说的全部完美准确无误正戳他真正的内心。并不是温柔有礼的那个霍远山，而是更肮脏下流，被完全包裹起来的无耻形象。 第60章 爆发 2 *** 这天一定是个倒霉日，志淳把研究资料堆在一起塞进文件夹，由衷地想，朝向小惠时，对方双手合什放面前，做出万分抱歉的表情。志淳叹口气。 因为快要回去，今日是行程表的最后一天，一早开始的任务就比往日多。 小惠在下午行程结束找到志淳，因为今晚有无法推脱的女性好友，晚上的预约泡汤。志淳的苦闷可想而知。小惠为此歉疚好一番。 “过了这么多天，今晚的预约还能不能取消？”走出研究室，小惠说道，面带忧色。 “应该可以吧。” “就怕他们不让。” “没有那种事。”志淳也知道自己脸色臭臭的。 小惠察觉到，轻摇着他的手轻声撒娇：“对不起对不起十二万分个对不起。但不是刻意甩你鸽子。是真的相当重要的女性朋友。她正好在这里。” “真好的感情啊。”志淳刺刺地说道。 “你不如请别人一起去吃吧，怎么样！也不用取消了。”小惠提议。 “好啊，我要请漂亮的女生。就那个柳同学……” 转过走廊的卫生间，一听这话，小惠神色立刻紧张了。她紧紧抓住志淳，两人因此脚步不得不停下，“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请女生，”小惠拼命摆手，看她这副紧张样，志淳的苦闷倒是一扫而空，她的娇俏样十分可爱，志淳因此还笑了出来。 “骗你的。我找个时间取消。” 志淳提起嘴角，将欲提步，一阵清香扑鼻，小惠踮起脚来，嘴唇轻轻地贴他面颊。她的小手搂在他背部，望着他时眼睛明亮闪烁。“就当对不起啦。”一说完，她溜烟而走。留下呆愣的志淳原地不知所措。相当一会功夫，他才后觉发生的事。欣喜若狂得想要立刻长翅膀飞上天。 他一早到现在只是面包充饥，没吃过像样的东西。晚上的大餐没有小惠也毫无意义，他已经决定取消预约，此刻只打算找个便利店好好吃一餐。中途也不禁埋怨起学校，“找我们来还不给发通行餐证”，第一天觉得便当很好吃，之后几天完全味同嚼蜡。 走到门口时，与从复印店出来的骆平正对上面。骆平举起手微微摇晃：“你要去便利店吗？” “是呀。只能吃那个了。” “那我请你吃餐厅好了。”骆平说着就要带他去，被志淳制止了。 “不用那么麻烦。反正都是吃，学生餐厅反而拘束。”志淳搔搔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反倒是你。拿着这些东西要宿舍？” “哦，这个？”骆平看着手里的资料，摇头道：“我打算去校外的咖啡厅。那边环境会比较好一点。顺便也想买一点东西。” 说着，骆平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那家咖啡厅相当安静，也不会很拘束。而且我知道有很好吃的三明治和咖啡，走吧，我们一起去。” 志淳也正有此意，爽快答应了，两人便结伴同行。 “到首都后，就会比较少回来了吧？”路上，骆平这么问。 “爸爸和妈妈都在那边，外公也在前年去世了。和亲戚们一下就没了联系。所以应该是吧。”思索一番，志淳慎重回答，点了点头。 “毕业呢，毕业后是进研究所工作吧？” “对，”这次，志淳不假思索应道。这也是他与小惠的共同目标。“我们这个专业，还是再多学习一点会比较好，之后研究所也会帮忙找工作，暂时跟着前辈学习没什么不好。” 人行红绿灯在这时亮起通行。 “志淳的目标真明确啊。”骆平以感叹的口吻说道，迈起大步。 骆平所说的咖啡厅在白色建筑大楼的三楼。推开崭新明亮的玻璃门，咖啡厅充斥着宁静的气氛。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到他们，志淳早就看好菜单，于是很快说了意式风味的奶油三明治。骆平问他喝点什么，志淳随便点了一种咖啡，骆平再回过头去，这次他在选甜点类。 看到他点了奶油冰淇淋与糯米粉拼合混夹的甜饼，志淳稍感惊讶，毕竟印象里骆平是不吃甜的。看他把收据放进袋子，志淳笑道：“这是给青灯买的吧。” “是啊。”他道。 他们走到靠窗角落的位置，这边没人能看得到他们，因为后座刚好有巨大的圆柱。骆平拍了拍柱子说道：“我就喜欢这种设计。完美。” “青灯吃这些会发胖吧？”骆平就座时，志淳说道，他想到小惠整天杜绝甜点的口吻，觉得青灯那种 分卷阅读90 清瘦的身材应该更是如此。 “没错，所以要我买。” “是这个原因吗？” “她这个人啊，自己买是绝对控制不住要买多少。说杜绝起来，又一副誓死不碰一点糖的样子。你还记得小时候她因为不想发胖而绝对不想吃饭的事吗？两者都不可取。不如我给她规定好限制，扼杀掉自己的爱好是绝对不可取的，只是在于自己能控制多少而已。” “原来青灯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类型啊。”志淳张大了嘴巴，不犹笑道。 “和你想的相去甚远？” “怎么看她都是严苛执守。” “她只是抛弃掉那种东西。”骆平摇摇头，“一旦反弹后果就会很严重。” 这时服务生上来了咖啡，糖和牛奶都是自己加，骆平没有点咖啡，只是坐在柱子边头也不抬。服务员想必连他的人都没怎么看到就离开了。他把资料摊了开来，借着窗边的光看。 咖啡厅内人绝不算少，甚至感觉只是两个服务生忙不过来。但却完全没有秩序混乱的现象。很大一部分都是附近上班族的打扮，这个时间是傍晚，他们应该都是下班后到这里暂且休憩享受个人时光。志淳一面观察，一面暗想，身处在这种环境，会连自己是谁都忘掉。那种感觉相当美妙，时间也静止，所有人像融入大海，不会有人来注意你，不管客人还是服务生，都只是安守本分。 志淳咬了口三明治，将咖啡杯送到嘴边大口啜饮。满足感涌上心头。 “你们以后也要继续这么相处吗？” 在骆平把资料书合上时，志淳找到时机，恰到好处地问。 骆平靠在沙发椅背，大叹口气。 “老实说，不知道。” “是吗？”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骆平颇带讽刺地笑了笑，眼神移向咖啡厅落地窗外，下巴回来朝志淳微抬：“从这里看，你能够看到C滩。” 志淳也向他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高楼大厦与快要染红的天空与白云。 “哪里有？”他不禁疑问道。骆平却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说着话。 “C滩旁边就是岚江啊。那片江滩相当漂亮呢，而且在说，明天有盛大的活动在那里举行。” 听到这话，志淳也想起小惠她们前些天讨论的。 “好像是什么庆生。” “岚江很漂亮。”骆平笑道：“明天一定很热闹。” 明天吗？志淳还不知道明天去向，喝着咖啡，便一时没有吭声。 “其实凫北是很小的地方。” 这个志淳赞同，便点了点头。 话题一时暂且搁浅，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志淳确定不是从他这里发出，便抬起了头，眼见骆平看着屏幕来电，然后站起了身去接听。 大概是很重要的话题，才要回避。 志淳这么想，滑溜的咖啡顺着喉咙流下，坐在舒适的沙发，他没由来地感到无比的幸福感。 下次也要找个这么安静的地方，找小惠一起来。志淳暗自心想，打开手机，正要给斜亭打去电话，取消今日的预约。眼见与约定时间也相隔不远，他总觉得还是迟了一些，其实心里是在期待小惠快点推掉跟那个什么女性好友的邀约，这样他们还能继续今晚的单独约会。但到现在都没有来电，看来是没办法了，他才死心地打电话。 那种地方约饭的人一定很多。就算稍微迟一点，应该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营业。志淳这么想，却见骆平脸色大变地回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坐下后，只是一径地望着窗外。中途他烦躁地开始敲起手指，脸色铁青，眉头深锁。志淳正意外，他忽然站起来，像下定决心。“必须去一趟。”他撂下这句话，起身就走，中途转身道：“抱歉了志淳，我先走一步。” 志淳也赶紧起身。一路追到咖啡厅外，骆平打了的士，看着他大感意外。 “你忘拿了这个。”志淳拿起甜点袋。 “哦……对，”骆平接过了，却相当漫不经心。志淳忍不住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为什么？”眼看的士在他们身边落下，志淳紧追着问道。 “你牵扯进这种事一点好处都没有。”骆平一径摇着头，拉开车门要进去。志淳便从另一车门进门，骆平在吩咐司机目的地，看着他微微张开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志淳说道：“如果是青灯的事，就别赶我回去。我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 他觉得这话相当道德绑架，但这种情况下，志淳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咬咬牙便说出这种话。骆平果然无言以对，垂下了头，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第61章 爆发 3 *** 一回过神，望向时钟，指针划过十五分钟。远山却好像走过有大半个人生的漫长。他不禁扭头看向客厅的沙发，青灯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她的衣服被脱光，双手 分卷阅读91 叉在胸下，露出大片失去光泽的苍白色。 她没有看他。只是一径低垂着头，察不出表情。远山再次懊恼心想，究竟为什么变这样。他当时是被她的话激怒而气疯了，回过神来已经变成那样的青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时钟走过而不带声响，远山自嘲地心想，还真有文学性。从暴怒之中回神，他大脑一片放空的茫然。他只是在想少年时期看过的哪本书上的一句话。 “把她脱光的话，她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少年时期的远山初看此话，大为震惊，稚嫩的心在懵懂之中浮躁。 把心爱的姑娘脱光，放在身边。 他将此话奉若神明。如此说来，少年时期的远山已经被青灯嗤之以鼻为“天生的变*态”。 算算时间，俞骆平应该快到。这种情况，他总不可能再坐慢悠悠的地铁来。就算路上堵车，最迟也不过在预差的十分钟左右浮动。 回想十五分钟前发生的事，像很遥远，清晨响起的寺钟一下一下撞击，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也混沌，毫无真实之感。为什么做这种事？做了有什么好处？你想做什么？不断不断，在心底如此逼问。答案当然是没有，也究不出所以然。 他就坐在连接客厅的餐桌前。木桌高椅，他手持水杯，喝索然无味的白开水。红酒瓶还放在摆放虹吸壶的吧柜。远山再次忆起三年前守灵夜的那晚。 凫北一片的习俗都差不多。包括守灵与次日的葬礼习俗，只是在市内，他们会习惯到殡仪馆去。在三里街则并不如此。远山这晚没有回市，在电话里简短汇报情况，霍成业最迟也要明日赶到，他在这里接应，以青灯表哥的身份。事到如今，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人已经死了。父女相认刻不容缓。 霍成业老谋深算，自然也有所怀疑。要他帮忙二人的亲子鉴定。 “谁知道那种女人的孩子是谁的。” 舅舅那么说的冷酷声音至今他也忘不了。事关霍家子弟后代，舅舅也情有可原。血缘之事，对于世代袭传的家族企业尤是重要。远山那时并没有来自什么继承权的威胁感，至今也没有。他本来在外面的商务酒店订房，与刑警的交涉一直到晚上九点结束。看热闹的人也散去。留下两个丧失双亲的孩子。 ——这么说实在奇怪。从三里街出来时，远山还想，舅舅是青灯的父亲错不了，她算不了丧失双亲。但当时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就像永远地失去支柱一般，两人的脸一片灰色，渺无对未来的希望可言。 远山在开出三里街不远，意识到舅舅明日要来，此事没跟青灯说。究竟要不要提前说好？他思前想后，最后仍然决定去说，于是折返回途。如今想来，他是想再去看看那边，所以找个借口过去。这种借口的预感多么强烈准确，他从三里街狭窄的巷道进去，经过那条必须通过的道路，见到一生都难忘怀的景象。 对于丧失亲人后，无以言喻的创伤，需要肉*体缓解精神的痛苦，远山可以理解。他并非迂腐之人，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非得在那座祠堂不可？在没有殡仪馆的这个地方，他们选择荒废的祠堂作为守灵之地。明明是守灵之地，他们非得做不可，就是去其他地方也好，那种面露的痛苦难道都是假象，这两人完全没有亵渎的罪恶之感？ 两具交叠的年轻身体，但看不出青春与激情，他面对着反复不断的行为动作，远山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界。是装作没看到，还是慷慨激昂地上前阻止？ 脑中天人大战。 就在此刻，那个身处下面的女孩把眼神瞟来，穿过窗棂，以相当冷冽的目光直穿他心底。 “……” 为什么是她呢。 远山在短暂的错乱眩晕中认识到现实，他此前没有注意，而相当致命。 为什么是她呢？ 明明是那样可爱温柔的女孩。为什么要这么丑陋地做这种事。 此刻的远山也在追问自己。为什么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也会做出禽*兽才会做的事。难道真如青灯说的，他引以为傲的霍家血缘，根本上是最耻辱肮脏的血液。因此霍成业会抛妻出轨，生下她那种不知羞耻的女儿。因此就连被赋予霍姓的远山，也拥有觊觎表妹的违背伦理的本性。 说不清是哪句激怒了他。是那句“肮脏下流的血缘”侮辱到他的自尊，还是“你是披裹人皮的虚伪动物”，或是她充满挑衅意味的“忘不了那夜吧”。不管哪句，他眼前真的不断不断浮现那夜里她白皙的皮肤，暗色里的低吟，一句一句汇成她对他的羞辱，不屑。就那样，他爆发了。像她说的毫无理智可言地做出畜生的行为。 他也不忘把窗帘拉上。 最后保留一点清醒地面对： 这就是他们四年来彬彬有礼、温情可加表面下持续酝酿的巨浪风暴。 “这样，我找他过来。” 他一说，青灯微微睁大眼眸。她似乎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一面冷笑着说：“你真奇怪。事到如今还要找……” “那 分卷阅读92 样才能解决一切，不是吗？” “解决什么？你认为有什么可以解决吗，能解决这个畸形的关系链吗？” “把那天的事好好说清楚。” 远山已经下定决心，观察着青灯的反应，有条不紊地开口： “把当天的事情真相开诚布公。” 说完，他没有再理会青灯如何反应。想也知道她那张脸蛋如何像退潮的大海迅速失去血色。 他于是等待着俞骆平。 第62章 爆发 4 *** 想着这些事，门铃响了。远山站起来开门，门后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啊，你过来了。那么先进来吧。” 远山说道，转身走向厨房柜台。他从橱柜又拿出一只空杯来，“请把门关上”。关门声应声而响。远山不免苦笑，却发现来人不止一人。在那张熟悉的脸背后，跟的另一个年轻男人。 “这个是？”他不禁发愣。 骆平看向了沙发角落，根本不想理会他，径自冲了过去。 志淳对他稍微点头，声音发窘地说。 “你好，我是骆平和青灯的朋友。” 远山依然露出迷惘的神色，显然对这号人物没有印象。他同样也不知道志淳来这里的目的。 志淳则在想，自己是不是来错了。眼前的成熟男人他从来没见过，一路也没听骆平有所解释。骆平那副样子，显然不想解释什么。 俞骆平把身上衣服脱下，罩到青灯身上。接着他站起来面朝远山。 “衣服呢？” “我什么也没做。” “你回答我，衣服呢？你藏哪去了？” 霍远山咬着下颚歪过头去。 “书房。” “拜托你了。”骆平一脸恳求，望向志淳。 志淳瞄了眼远山，后者像听也没听到的僵立原地。“抱歉了。”志淳低喃，走向指示的书房。 亲眼见志淳进书房，俞骆平说道：“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好好谈的。” “我确实是。” “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 他双手搂紧青灯，目视远山。 “我会带她走。” 一听这话，远山笑了笑，僵化的脸笑着生硬，他伸手揉搓脸孔皮肤。 “那之后呢？你的学业要怎么办？你们两人要到哪去？姑且将这些先前条件斥去。以后的生活打算如何过？凭借你半途辍学，毫无关系的背景，还是你想要青灯出去工作赚钱？”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你以为霍家会轻易放弃？” 远山把杯子碰地搁下。 “你们所谓的霍家，在我看来根本没什么。”面对远山铁青的脸，骆平毫不畏惧，几近咄咄逼人。他直视着远山坚决说：“也只有你们会为那种东西自豪。什么家族血缘，什么高人一等，出身就是终点论，我早就听厌了。究竟你们到底怎样，我不感兴趣，根本与我无关。无论你们是富裕或是贫穷，也只事关你们而已。所谓的霍家，你去跟别人说或许还有点用。” “血缘呢？青灯可是如假包换的霍家子孙。” “那种东西我确实抹不去。”顿一顿，骆平声音低沉道：“至少我可以努力不让她在你们这种人身边继续待着。” “啊。”远山笑道：“看起来你对这四年来这种相处方式相当不满。只是一直在忍着吗？你的耐性还真是好。……你说我们这种人。我想要好好问一问你，你认为我们是你所不齿的人，那么你又是什么人？” 志淳拿了衣服从屋内出来。他在床底下发现藏的衣服，拖出来时掸了掸上面灰尘。他再走出屋内，发出一点声响，原本对峙的两人将眼神投来。客厅弥漫不正常的沉默。他把衣服交给骆平，与骆平交换位置。 青灯的手依然藏在胸下。骆平将衣服轻轻塞进她臂弯里，他摸摸青灯的头发，感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栗。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涌上心头。他在想，何必把她逼成这副模样？ “我不是好人。我做过很多烂事。”骆平说道，面无表情：“这我承认。我不会像你们，套上虚伪的外表，还要自诩正人君子。” “看看啊。”远山低声笑了。“虚伪的外表。你跟青灯的说辞真是一模一样。所谓虚伪的外表，你们就没有吗？你不如好好地问一下你旁边的那个女孩，究竟有多少次，她以虚伪的外表面人。有多少次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就算戴着面具，当破掉一个洞，展露在我们面前的可是腐烂溃败。怎么？脸色青成这样，说不出话了吗？你说你不虚伪，不如把四年前那件意外的真相说出来？” 四年前，意外？志淳大吃一惊，看向旁边两人。他们面色苍白，尤其青灯，嘴唇不断颤抖。志淳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是单纯的意外？难道——他的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就是甩不掉，他痛苦地想要抱住脑袋。 “你别信口开河，你根本什么都不懂。”b 分卷阅读93 r 　　说到一半，骆平就被打断了。 “那根本不是意外吧！是蓄意杀人，是你们这两个残忍的魔鬼犯下的屠行，是违背伦理道德，丧失良性的恶行。” “你不要乱说！” 骆平大吼，忍无可忍。他发现青灯像发条坏掉的娃娃抖个不停。就知道远山戳中不该触及的领域。 “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吧。你们伪装得真好，要真论虚伪，没人比得过你们两个。两个自以为是的臭小鬼，以为想掌控社会，其实早就把柄暴露出来。” 远山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 “那位小友的表情看起来也相当震惊呢。我猜也是。虽他自称是你们的朋友，但其实你们一直都没把他当朋友看吧？你们两个自私鬼，搞不好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想要利用他。仔细想一想吧，就像她偷偷接近到我书房窃取资料一样，任何人都是他们的利用对象，说到良心这种东西，对于弑父弑母的禽兽来说，根本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你停止……别再说了。拜托你。”从角落发出细微痛苦的低吟。青灯的声音让骆平更愤怒了。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还大放厥词。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证据吗？”远山扯开笑容：“证据就在她那张脸上不是吗？” 他把视线从茫然的志淳脸上移开。 “那种指甲的锋利程度，一看就不是男性。只有女性做过的假指甲会划成那种痕迹。”远山歪着头，像回忆当时，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出：“因为做了注定被社会打下地狱的事，却还妄图想要掩饰，继续心安理得生活，所以故意用化妆掩盖。青灯的化妆技术我有见识过，相当高超，明明涂了很多，却像自然肤色一般。哈……说起来，真是托那次英文竞赛的福，否则我也不会看出她原来是化妆的。” 远山的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骆平抓住了他的衣领，威吓道：“你再说一句试试看？你再随便捏造事实试试看？” “我说的都是事实罢了。”远山撇过头去，没有露出被吓到的神色，“究竟有多恨，才会想要杀了他们呢？再怎么说也是父母，真的有做那么十恶不赦的事吗？是夺了你们自以为美好的人生，还是逼良为娼？……搞不好到头来，只是你们两位沉浸在悲剧故事的主角中，觉得所有人都欠你们，所以做任何事你们都处在道德标准线上可以肆无忌惮？” “不要说了！” 青灯忽地跳起来。她捂紧耳朵，不断不断摇着头。 “青灯……” 志淳刚喊一声，她就赤着脚跑进了不知哪个房间。一瞬间客厅再次陷入深渊的沉默。只有门悲伤甩上的巨大声响回响。 “看。” 打破沉默的是远山。他低沉的声音说：“骆平，这就是待在你身边的青灯。你看到了吗，她现在变成现在，都是因为你啊。” 俞骆平有好半晌无法回过神，僵僵地一径瞪着他。 “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根本是没长大的小孩。所以会被一句话激得受不了，会在被拆穿时只一味地逃避。但凡以前只要她不在你旁边，就不会变成这种长不大的性格。你还有资格说要带她远离我们这种话吗？你还意识不到是谁害成她这副样？” 远山冷冷地转过眼神。背对着他“一个人无法做到的事，两个人就会给她勇气，一次又一次地纵容那种犯罪，最后就会酿成无法弥补的后果。真可惜，青灯一早遇到的是你。就算是其他人，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志淳，拜托你。”骆平扭头，忽然低声说。志淳还没反应过来，远山已大步向青灯在的房间走去。 骆平紧跟在后，就像逮住猎物的猎捕者。 “到底为什么非得逼她到这种地步不可呢？” 远山顿住了脚步，皱起眉头。 “你要做什么？”骆平问。 “跟你无关吧。”手已握上把手，霍远山却弯起嘴唇。“不妨告诉你。我在警局有认识的人。四年前的案子要翻出来根本不难……” 他笑着耸肩，又转过身去。这一次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没有再用力。一声沉闷的响过，这个身材伟岸修长的男人，像慢镜头般，在骆平的眼底渐渐倒下。 志淳察觉不对劲，飞跑过来，一看面前场景，喉咙好像卡住，大惊之下说不出话。 “结束了。” 骆平吐出字眼，蹲下腰，将本该在吧台上的红酒瓶扔在一边。 志淳吞咽口水，“骆平，你……” 他不敢看门口的情形。 那个倒下的身体发出沉闷的声音。钝器击中的后脑似乎是致命伤，酒瓶没破，完好无损。而单看霍远山的身体，直觉告诉志淳，这个人，之前还说着话的人，在眨眼之间，很可能已经无法再睁开眼来。 他甚至听不到一丝来自那具身体的低*吟，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我打救护车。”志淳马上反应，掏出电话，面前的门却忽然打开。青灯出现在门后，居高临下。“等一下，”她制止志淳道，志淳抬起头 分卷阅读94 来不解。 “死了吧？”她问，志淳哑然无声。从那个声线中感受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平淡如湖面，一丝涟漪不带起伏。 半晌，听到骆平发出低沉的声音。 “不，还有救。”志淳一说，青灯的大眼睛直直朝他射来。 “骆平是医学生，比你我都懂。” “可是那样也……” “死了就死了。”青灯换上了原来的T恤短裤，蹲在骆平身边。她把手放在骆平颈边，像之前骆平那样，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脖领一带。“叫救护车也没用。因为骆平做了这件事，他会以故意伤人罪被拘留。那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青灯抬头说道。她眼中射出的冷冽令志淳不寒而栗。他不禁回想远山先前说的，四年前，难道是真？真的是他们——？ “志淳，” “啊？” “帮帮我们。”青灯以几乎恳求的语气：“骆平，绝对绝对不能坐牢。他不应该。帮帮我们。” “我要怎么帮……”志淳差点将“这可是杀人”的话说出口。 他看向骆平。骆平并没有抬头，将头埋在双臂之间。 “明天是周六，他们公司双休。霍成业出差，他也没有女性朋友，没有大事不会有人找到他。所以，”青灯站起身来，“把这件事制造成意外就好。” “意外？” “抢劫意外。”青灯环视这条狭窄的廊道。“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在那之前做好绰绰有余。” 志淳沉默不语。 “我知道志淳是好人，绝对不想做这种事。把你拉进来也很抱歉，一旦这么做就是共犯。”青灯以略微低沉的声音，以一般女性不会发出的嘶哑声音说：“可是，除了你以外，我们没有办法再信任别人。除了你以外，我们两个根本是无人可依。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有骆平的话，我真的会活不下去。所以拜托你，志淳，骆平不能进去。” 说完，青灯弯下腰来。她将身体弯成九十度，志淳被吓了一跳，赶紧让她起来。 “这很无礼我知道。但你也听到了，那个人说话有多过分。骆平所为是不得以。我向你保证，一旦事迹败露，绝对会向警方承认，是我们胁迫志淳，你一切都是被逼。所以再次拜托了，我们二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上。” 志淳的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他根本不敢看霍远山。如果有黄金时间，那是多久，现在是否已超过？如果超过的话，叫救护车也来不及……他拼命摇头，想把这种想法逼走。而青灯好像看穿他的心思，一把将他的手机抢了过去。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志淳你离开这间房子。” 志淳以颇为苦涩的口吻：“这又是何必呢……” “已经没办法了。” 像来自遥远的过去的一句话重现眼前，青灯一再重复说：“已经没办法了。” “你们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什么？” “坐电梯，还是走楼梯？” 志淳微微点着头：“走楼梯。”他还记得，来时的骆平仰望着这栋公寓楼，说楼层不高，走楼梯会更快的话。 “果然啊。”青灯低喃，把骆平的脖子抱住。 她忽然站起，从厨房拿来了几只塑胶手套。“他有轻微的洁癖。尤其是处理鱼时，一定要戴手套做。”她把其中一只递给志淳。 “这是……”志淳已隐约猜到几分。 “就是那样。”青灯点点头。“但在之前，要先把指纹都擦干净。要小心注意不要把指纹留在上面。然后再戴着手套，把房间里的东西都弄乱。志淳请你负责客厅那片区域。” “哦……好，”志淳忍不住问，“非得那么做不可吗？” “必须那么做。没有强盗小偷会刻意把指纹擦去。”青灯冷冷说道，冷静沉着得不像话。“还有不能只翻客厅，书房卧室的抽屉都要翻一遍。存折不要拿，因为没有小偷会蠢到拿需要密码输入的存折。只要现金还有随身可携带的就够。” 再次，志淳为青灯眼底的冷静不寒而栗。他深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接过手套。这时骆平也默默起身了。在与骆平四目交对的瞬间，志淳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小时和他们一起偷偷溜进图书馆，还有制作备钥，在大人眼皮子底下犯事种种。他很快撇过了眼神去，痛苦得扭曲着嘴角。骆平捡起酒瓶，小心翼翼擦起上面的指纹。 按照青灯有条不紊的吩咐，他们将屋子翻个遍。没有发现保险箱之类，青灯说：“他不喜欢那种一眼就会被偷的东西。”在处理书房时，他们将那只手电小心翼翼装进包里。 装到一半时，青灯忽然开口。 “特意不设密码就是为了让我上钩吧。” 他们两人同时齐刷刷看着她。 “想要看看我会不会动。”她说道，“我确实上钩了。而且完全没发现。” “走吧。”骆平说，转身出了书房。 到客厅时，青灯说道：“我们三人不要 分卷阅读95 一起出去。” 志淳诧异地看着她。马上明白过来，点点头说好。 “我们约在K餐厅见面。请志淳出去后，就直接到那里。坐计程车没关系，但最好到稍微远的地方。”青灯说，“接下来的一小时，我们三人要在一起。” 志淳张大了嘴。见他这副模样，青灯微微地笑了。她边笑边点头：“也请志淳记住，在下午四点到七点这段时间，我们三个好久不见的老友在叙旧。” “这是在伪造……” “志淳跟霍远山毫无关系。警方不会想到志淳做假证。就算他们怀疑，没有决定性证据，就无法定论。换言之，我们咬定在一起，不留下破绽马脚就没关系。” 说到这里，青灯翘起嘴唇。“他用我的手机打电话这点也相当好。”她的表情完全不像刚死过人。志淳不禁再次不寒而栗。 “可是，”一直沉默的骆平插话进来。“对外的说法，青灯我和你是不来往的。三个人却一直凑在一起叙旧，很不合理。” “确实是如此。”青灯皱起眉来。 “所以你们两个在一起会比较自然。”骆平看向墙面的时钟。“我在此前有在咖啡厅买甜点，收据放在袋里。买的是青灯爱吃的甜点。那个袋子志淳你应该有留着吧……” 他看向志淳，志淳微微点头，示意放在玄关的地方。 “那你怎么办？” “我只要说我在家就好。” “在那之前呢？” 骆平微偏头：“当然是上完课就去图书馆。” 青灯笑了。“但你根本没去。也没留下任何去过的痕迹。” “那种偌大的图书馆里有人记得谁去过才叫奇怪。就算监视器，要从里面找出有无人去过，这是项相当浩大的工程吧。”骆平笑了笑，“有完美的不在场才反而叫人奇怪。大多数人都无法证明才是真的。” 青灯逐渐正色。听了骆平的一番话，她反复咀嚼，微微点头。好像觉得没什么问题。 “我把笔电带走，把里面的东西删干净后，我会妥善处理。”骆平招招手，“那我就先走了。” “你千万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不会的。” 门开了，骆平的身影在黝黑的廊道间消失。青灯像全身抽光力气，蹲到地上，终于不堪重负。“好累。”她揉着眼睛，喃喃自语。 “其实我刚好七点有预约的餐厅。还没来得及取消……” 青灯茫然地看着他。 “预约好的啊，那就更好了。”青灯眼神放光。 志淳禁不住想，这与之前那个崩溃到低吟着要闯进房间的是同一人吗？不，绝不是。明明现在和刚才吩咐着诸多事样，在那种情况还能沉着应付的角色。他怎么样也无法跟之前的青灯联系。 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吗？ 他也茫然起来。望着卧室门口的那具尸体，茫茫然地不知所措。 第63章 最后 1 在斜亭，志淳点了高级料理套餐。但那是徒劳。刚经历大事，食欲几乎无存。再高档的料理他也没心情去吃。因为料理是分开的两人份，青灯很快发现他的异常。 “刚才那个好漂亮。” “……嗯？”志淳张大嘴，一时不解。 “就是那个招待我们的小姑娘。很漂亮，”青灯眯起眼笑。 “哦哦。” 志淳未多加注意。 “本来今天是要与女友一起来吧？” “说女友，也不是，”志淳支支吾吾，倒了饮品往嘴里送。 “那件事，志淳就忘掉吧。” 青灯笑着说。 “志淳会有更好的人生。娶妻生孩，好好地过之后的人生。今天的一切都只是人生长河的小插曲。志淳你配的起那种人生。” 青灯没喝酒，眼神清亮得发光。这番话却让志淳有她如坠梦乡，呢喃梦语的感觉。他心里想，这种事怎么能忘掉。就算过了几十年也忘不了的。他很快地敷衍了过去。 出斜亭后是八点的事。他本来在想，是不是要继续制造什么不在场。青灯与他却分别了。“下午一直待到九点后，是很奇怪的事。”她从志淳手里接过骆平买的甜品袋，“晚上好好睡一觉。那我就走了。” 他送她上的士。志淳挥了挥手。 “再见，志淳。” 他说：“再见，青灯。” 斜亭在凫北市带赫赫有名。以超贵价格与口感细腻出名。有些风味是首都不能感受的，大抵叫家乡的口味。志淳一早便期待来这。今天这餐却不尽人意。并非和青灯一起不愉快，如果没出傍晚临时那事，和青灯的重逢聚餐也是相当好的。 步在斜亭下的柳荫道。晚间的冷风吹来，附近一带的别墅区安静悄无声息。刺耳的铃声就这么响起，一看来电，志淳慌忙接起了。 “志淳，你们应该结束了吧？”骆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分卷阅读96 “是啊。你好准，我刚跟青灯分开。” 志淳回答说。 “你现在在哪儿呢？”骆平问。 望望这一带别墅区，净是不认识的街道路牌。原来这几年凫北市内的变化也大得惊人。 “斜亭旁别墅区旁边的那条道。” “那么离得应该是不远了。”骆平低喃。 “什么？” 志淳不解，听骆平在那边低声笑。 “我现在就在这边附近。你那应该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看到了吗？” 的确有家。志淳边点头边应声。 “我有点事找你，就在那家见面吧。” “现在吗？” “十分钟内可以到吗？” 志淳看看手表：“大概可以。” “待会儿见。” 挂下电话，志淳往骆平说的便利店走去。骆平现在来找的目的他全然不知。为什么骆平会在这附近呢？他想道。远处便利店荧光色的招牌亮着，在夜间发出夺目的妖艳色彩。 他到了便利店。骆平靠在玻璃橱门后。他比志淳想得还要早到，状似在看饮料柜。一看到志淳，他便跑了出来。什么都没买。志淳搔搔眉，骆平从袋里拿出了小小的东西。 “这是什么？”志淳问。 “你先拿着。” 骆平说的是像U盘一样的东西。反正是插进电脑的，骆平交给他这种东西，他便更疑惑了。 “这样东西，我交给志淳你，希望你帮我保管。”骆平浮起淡得一吹就散的微笑。 “这到底是什么呀？” “我这个周要出去一趟，下周一前会返回。到时再来找你，好吗？” 志淳心生警惕。“这个时间出去吗？不好吧。” “不是很远的地方。” “和青灯说过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希望她知道，所以只告诉志淳你一人。”骆平视线拉长眺望远处。“没大的意外，这个周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公寓里的人吧？” “理说不会有。” “你们怎么出来的？” “嗯……什么？” “我是问，你们是从门口出来，然后没有锁门，对吧？”骆平看着他说。 “原本是那回事。”志淳摇摇头，“但青灯说，钥匙从霍……先生口袋拿出，把公寓门锁上再扔掉。那样可以延长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你们那么做了啊。钥匙呢，扔在哪里了？” “门口的信箱。” 骆平停下了。这么一来，走在一旁的志淳也只好停下。骆平用黑夜里让人发怵的声音说：“她有没有告诉你，作为小偷的你们是怎么进门的？” 志淳呆呆看着他不知所措。青灯没有说这个。他们全程都在处置后事。 “这个计划很周密。如果是制作钥匙备份，那么警方发现只有信箱里一份钥匙也会起疑。” “那现在……”志淳喉咙干涩，“是要再去打造一份……” 骆平摇摇头。 “但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你看这里的别墅区，任何一栋都比鳞次栉比的住宅区下手要来得强。因为高楼的住宅很难从阳台与窗户突破。如果是像你们说的，制造随即意外，小偷选这个就有很大疑惑了。最后还是会转到熟人身上来。但熟人为什么要偷钱？这又是一点疑惑。” “这么一说，”志淳从脚到头泛起寒意。“不是漏洞百出了吗？” 骆平微笑着摇着头。 “但也可能是我用落时的想法在思考。我看了那栋住宅区，很多人装指纹，反倒是霍远山还在用钥匙。小偷因此盯上他也未尝不可。”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志淳用带点不知畏然还是崇敬的眼光，半是心虚半是真情感叹。“你观察得真仔细。” “我只是随便想想，搞不好根本只是无厘头呢。”骆平淘气笑道：“明天C滩的活动就开始了。志淳会去看吧？” “是。” “我也很想去，但如我说的，恐怕没办法出行。” “那种活动应该会很常见。” “说的是这样没错。”骆平笑说，“岚江很漂亮。志淳很久没看那边了吧。这次一定要好好欣赏。岚江真的很漂亮。” 志淳点点头。与骆平就此告别，他抓着骆平给的黑色东西，不知道有何用意。 第64章 最后 2 *** 这晚的骆平没回宿舍。 在被遗忘的老街，汽车旅馆后有工厂员工住宿的房子。原本是工厂老板包分给员工的。后来老板卷钱跑掉，房子又收了回去。骆平今晚租来以应付不得不搬出宿舍的应求之需。 外置的楼梯向上，二楼最里间就是。他用钥匙开门。开关设计很古怪，通常都在门口触手可及的地方，偏偏这里是要往玄关再进里面。 骆平脱鞋放进鞋柜，摸着黑打开客厅的电灯。 分卷阅读97 灯一下亮了，他盘腿坐在窄小的茶几前。狭小的空间，说是客厅也太夸大，至多只算落脚的地方。 把饮料罐从袋子拿出。自然还有准备的笔电，L夹里则是一叠厚的文件。把罐头打开，刚从便利店买来冒着冷。骆平一边翻看文件资料一边喝冰凉的汽水，笔电程序正在开启，他顺便等待。 资料是青灯在下午传来的，他要核对。事到如今，心里却不知道做这些的意义。只是觉得找点事做会比较好。 汽水很好喝，他一大口大口地含下，在低垂的朦胧灯光下，把页纸文件翻得哗啦哗啦响。 资料上写有Y医的器械运送账单信息。凭借计算机操控经验，在笔电上找到相关隐藏文件并不算难。 密码输栏弹跳而出，幽暗的屏幕放出着光，骆平双手在键盘上弹跳。那个人还是谨慎细微——他心想。 他又拉出新的A4纸来，灌好墨水，歪着头想了一番，提笔落书。不知不觉，过去有多久。 “这样就算好了。” 他小声咕哝，伸个懒腰，从地上铺的毯子起来。 望向时间，晚上十点。 今晚就好好睡一觉。 房间虽小，也有淋浴间，算五脏俱全。 骆平冲完澡换上休闲适睡的T恤短裤，躺到床上去。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他会想到小时的通风口。 那种通风口早就落时了，现在人家里谁在卧室装那种东西。 他伸手按了开关。 到深夜时听到门铃响了。从睡梦里醒来的俞骆平开始以为是幻听，确定一番后，撑起身体下床。摸到床头昏暗的灯点着，他摇摇晃晃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一片漆黑，从隔音很差的门板外，他听到小小的一声。 “骆平。” 于是他马上激灵了。精神为之一振，赶紧开了门。 身穿格子衬衫的青灯表情很紧张，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他吃惊道。 “不知道……等回过神就走到这里了。” 青灯进了屋，骆平往门外探去。走廊一边漆黑，旁边的几家住户也都漆静着无声。他才放心关了门。 青灯朝屋内张望一番，坐在了茶几前的毯子上。表情略显僵硬，“你太紧张了吧。”她说道。 “嗯，是有。” 骆平也坐到她面前去。他现在睡意全扫了光。 以前也有他租这里的经验。青灯找到这里并不稀奇。只是这个时间让他不知所措。 “我们最近还是少见面的好。被人撞见，证词会串不起来。” “也是。” 青灯说道，“我倒是没给你的宿舍打电话。没留下记录。”说完，她紧紧抿上了嘴唇。她的视线在客厅内乱转，看到袋子里藏着的笔电，她立刻转开了。之后看到了摆在茶几下袋子旁边的书本，她好奇地伸手拿了起来。 “你还在看书啊？” “这本……”骆平欲图阻止，青灯已经翻了起来。他沉默了下来。 果不其然，青灯的脸色慢慢苍白了起来。 骆平思索着该怎么应付。 “这本书我也有看过，写得很好，我很喜欢。”青灯轻声说，放回了书。接着她像冷起来地抱起双臂搓着，脸色更苍白了。“我还记得书的内容。” “……是吗。” “男生最后自杀了。”青灯望着不知那一处游移着思绪：“没有记错的话，是从二楼……是吗？跳下去以后，用剪刀戳进了胸口死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骆平暗恼没早点收起来。主要还是没料到今天这种日子青灯会知道他在这。青灯忽然地站起，笔笔直直地朝算称为料理台的地方去。 “怎么了？” 骆平也站起，慌慌忙忙跟，在后小声喊。 收纳厨具等的柜也很小巧。青灯蹲下来一层一层拉开，骆平在旁插嘴：“我一般都在外面吃。” “哦……对。” 青灯失魂落魄，站起来对他摇了摇头。 “我忘记了，真是的，我怎么会忘记。” “今天晚上不回去没关系吗？” “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行踪的。”青灯说道，接着看着他，慢慢伸出手来。 洁白的掌心朝上，骆平歪着头，不解看她。 “剪刀……能拿出来吗。” “剪刀？”骆平吃了一惊。 “对，剪刀。”青灯声音带着颤，滑开了眼神。“我不知道你藏在哪。但拜托骆平你现在拿出来……” “你要做什么？” “扔掉。” 骆平沉默了。 “全部全部都扔掉。” 骆平无奈地笑了。他走到青灯身后，顺势抱住了她。手臂下的身体温柔地贴伏而来，青灯的脸冰凉小巧，此刻贴着他瘦削的手背。“不许跟那个男主角一样……” 骆平没有吭声，却更收紧了几分臂力。两者的体温透过 分卷阅读98 肌肤传递，驱掉了心中的冰冷。他低低喃：“去床上吧。”“好，”青灯点点头。 从床上往下望着青灯，白皙的脸蛋有了血色。 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妖艳的光芒。那双眼充满了光润，此刻正注视着他。 她也紧紧盯着他，细长的眉毛簇在一起，脸上有期待也有不安。她的呼吸急促着，这使骆平想到几乎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是母亲失踪很久以后，青灯父亲也死掉的那个晚上。他们在祠堂外听到里面传来的男女交*欢声。 画面随即转成警方来的那个下午。审讯、交谈、反复确认、哀悼。各种支离破碎，最终交织成破碎的镜子，折射出那双濒死含恨的眼，交印在青灯的双眼上。 他痛苦地闭上眼，把最后的床头灯也关掉了。 “骆平。”黑暗青灯的声音响起。 “嗯？” “你会不会总是想起那天的事情？” “……会。”他低声说。 “我还会听到念经声。”青灯声音含着痛苦，“就像小时候那样。明明其他人都说没那种声音。可就是会响起来。是年纪很大的老人，为死去的家人祈祷……是那种念经声，对吧？” 骆平深吸一口气，收紧了下巴，微微点头。 “对。”他吐出气说。 “其实我没有那么恨……不知道怎么说。相处的时候恨不得快点逃开，但是现在，留下的竟然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事。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当初恨意那么那么深，时间一长，就好象滤纸一般，过滤留下的只剩美好的回忆。” 话到尾处，青灯脸扭曲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头来，原来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每晚一整夜一整夜的良心拷责。霍远山全说中了，我就是沉浸在悲剧故事中的小丑。什么都干不会，总是想逃避，总是想索求帮助。最后把你们都拉下水，我真的好失败，我真的不应该……” 骆平越听越不忍。“不是的……你很好，还有机会。”他说。 “没有了。”青灯黯然道，“这是第二次。” 骆平啪地打开了床头灯。他用力抓住青灯的肩膀，支起上身。后者的脸仍挂着无措的泪水。“第一次那是意外啊，我们没有撒谎，的确是场意外。” “不是的。”青灯摇着头发剧烈哭泣了起来。 “是时间让你产生了偏差，青灯。真实的情况就是意外，你记错了。” 青灯抬着尖削的下巴，眼泪还挂在眼角。 他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 “不是你做的。” 他强调重申着，迷茫地心想，他说的就是事实，他还该怎么说。 第65章 最后 3 “喂，骆平，醒一醒。” 有人在叫他，熟悉的声音。骆平睁开了眼，朦胧中看见青灯的脸。她的手捧着他的脸，从上而下，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见他睁开眼，她便笑开了眼。 “天亮了。我要走了。” 骆平往旁边一看。没有遮光的窗帘后的世界的确亮了起来。 青灯翻开棉被，跳下了床。骆平也顺势弯起身来。床台的时钟指示上午五点，因为是快入夏的季节，五点已经是天蒙蒙亮。他盖着棉被靠在床头说： “我刚才在做梦。你肯定猜不到。所以我直接说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吗？” 穿完内衣的青灯把手从内衣中伸出。“游戏？”她坐在床头，不解地看着骆平。 “就是士兵与长官的游戏。”骆平点点头。 “我记起来了。那怎么了？” “我想要换换角色试试看玩。” 骆平说，观察青灯面无表情的脸。果然她没有表示的。 “你是说，你当长官，我当士兵。” “对。” “我不想玩。”青灯皱起眉头，站起身背对着他。 “我可没说要你帮我做什么事情。”骆平又叫了她一声，“喂，青灯”，青灯颇不耐烦地转过身子，迎面接到一摞衣服。从柜子里抽出来的连身白色小洋裙。青灯瞪着他，骆平鼓起无赖的笑容。 “我想看你穿这个。” “你刚买的？什么时候？” “就是周末顺手买了。”骆平若无其事答。 青灯注视着他，一脸狐疑。半晌她吸进一口气。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 “嗯。”骆平认真点头。 “笨蛋。那就直接说好了啊，我又不会拒绝。忽然说什么长官与士兵的游戏，真奇怪，害我以为你要做什么我不允许的事情。” 青灯呼出长气，把洋裙套上身。这件衣服很适合海边穿，会很有青春活力。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她在海边随风而笑的画面。骆平露出笑容，身子滑进被单。被窝里两人的体温尚存，也有青灯的体香。他深深嗅口气，闭上眼睛。 “你不起来 分卷阅读99 吗？”青灯的声音在顶头响起。穿好衣服的她拉开遮在他脸上的深蓝色被套。 “我要再睡一会。” “是吗？那我走了。” 青灯一说，骆平猛地睁开眼来。说着走的青灯也没有走，默默看着他，坐在床头。 “不要睡太迟。八点前尽量吃早餐，绝对不能不吃。早餐对身体很重要。” 青灯撩开他的头发。她伸出细白的手指，在他眨也不眨的注视下，把他额头的头发往后拨开，露出他平滑的额头。 “你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 青灯点点头。她低下头，正要起身，骆平伸出一只手臂，把她的身子拉了过去。嘴唇碰在一起，青灯紧紧闭起双眼。她用柔软的嘴唇与他触碰，用力紧紧地搂着骆平的脖颈。最后将彼此的体温传递。 “我真的走了。” 她望着他俊俏的脸说。 骆平点点头，松开手。青灯起床，穿凉鞋，把门扣上。从没人的狭道走廊悄悄地下去。 屋内只剩被套床单凌乱。 *** “今天好盛大！”他们走在江滩边，白色的浪拍打着岸沙。江边游客数不胜数，今日又是灿阳蓝天。志淳小惠也是无数情侣中的一对。 小惠像个小孩买了冰激淋舔着。穿了花裙的她很像中学生，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仿佛闪光。 志淳也穿了花装，以和小惠的服装昭应。夏威夷衬衫打扮老大爷裤衩与人字拖，不看脸的话，背影忽然年纪就增了五岁不止。 “这就是岚江吗？” “是啊。” “好漂亮。好像整片江面都在发光，一点都不输那些旅游景点的大海。” “对吧，我可没骗你。” 一面漫不经心敷衍小惠，志淳一面往周边望去，胆颤心惊。真不知道公寓内那具尸体什么时候找到。他仍挂念这事，忧心忡忡。 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寐。左右找不着人倾诉，又不知怎么做，连夜给杜子峰发了封邮件。 他以“我看的一本书”这种浅白得不能再浅白的开头，请杜子峰点评书中人物的所作所为。 今早收到杜子峰的回信： 很惊讶，这么晚还收到你的来信。近几年都用电话省事，这么长篇大论的邮件很少再见。 我看过你的简述了。你对书中称之为“共犯”的少年，他的所作所为很是困惑对吗？ 我没有看过整本书，只是对故事了解大概，却不能了解人物的性格，所以我也很难去评判他的行为到底是否对错。当然在法律意义上，他是错的。因为是朋友就去纵容朋友犯罪，这种行为或许他本人觉得没错，仅以我的角度来看，那并不是帮助朋友，而是再次将他的朋友推入地狱深渊。三人今后的人生大抵都要活在罪恶的惩罚与良心拷问之中。 罪已犯下，并不是想着如何隐瞒，我以为，更应该从如何赎罪的角度去思考。你以为呢？没看过整个故事，本不该这么贸然评价，但看你相当疑惑，我浅着笔墨，而且我也猜，能向我来问这种问题，志淳你本身就已有答案。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能从故事中思悔启发，志淳果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你能来请教我这个老头子微不足道的意见，老头子我已十分欢喜了。在凫北的学术研讨是否一切顺利？注意身体。 志淳深深吸一口气。赎罪……他喃喃自语，怎样才算赎罪，他实在不知道，因为如此，陷入进退两难的纠结境界。 继续这样，是在将他们推入更深的地狱深渊…… “哇！志淳，快看，游艇出来了！” 小惠兴致冲冲往江边一指，志淳随之望去，只见空中划过游艇选手优美的曲线，浪波在空中飞舞，四周的温泉也逐一升空，到处欢响小孩的尖叫声与鼓掌声。 有江边的小贩推着推车来送汽水雪糕。还有顶着大太阳放飞气球的人群，最高的大气球连结成彩虹的模样，上面画有“小蕴周岁快乐”的字样。 “哎哟，好想生在这种家庭。” 听到这种言论也毫不稀奇。 望着天际，志淳稍微一扫胸中郁闷，印入眼底的尽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既然是连通的，不知道从这里游，能不能游到三里街那边去。 脑海蓦然浮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蹦跳出来，志淳大吃一惊，自己也没想想到，再用力回想，才发现这句话是骆平之前说过的。 他往四周探头寻脑而去，到处是人群，但没见熟悉的影。“啊，对哦。他今天外出了。”他一拍大脑，小惠在旁边探头而来：“你嘀嘀咕咕的干嘛呀？” “没什么……” “我要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帮我冰激淋拿一下。” 志淳接过了快要融化的冰激淋，赶紧舔了一口。小惠也凑过脑袋来，在他舔过的地方也舔一口。 “好了，我走了！等我哦。”小惠笑眯眯地说，橙色的影子跑远了。 分卷阅读100 天边还出现直升机，人潮渐渐顺着走起来。志淳努力往原地回走，他怕小惠等一下找不到。人潮往前面来，他则往回去。逆着人流，他奋力前行，眼底出现一片熟悉的白色人影，他发现是青灯。对方也看到他了，默契地微笑，往他这里走。 “刚才就看到你了。但是志淳身边有可爱的女朋友，所以不敢来打扰。”来到他身边，青灯微笑着调侃。 事到如今，志淳也默认了女友的说法，虽然还没有正式提出交往。他们在离原地不远，却远离人群的江滩边驻足。望着灿烂的波光澜面，志淳将眼神从她身上转回来，不禁感慨：“这身衣服好适合你。” “我也这么觉得。”青灯顿一顿，也望向江面。“今天好热闹。” “是啊。好像市区的人都来了。” “那可能会再少一点。对了，还没有人来找过你吧？” 志淳不禁讶异看了青灯一眼，青灯继续看着江面。他移回眼神，意识到青灯在谈警方的事，声音也僵硬了。 “是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来呢。” “完全没头绪。” “那样也没什么。我们早就说好了，就照那样子说的做。非得放他鸽子不可了，那是没办法的事。对吧？” 青灯意味深长一笑，将手托的黄色吸管冰镇饮料朝他微微一举。 “是啊。没办法了。”志淳低声作答。 青灯用吸管拨了拨柠檬片，喝下一口，“好凉快。”她朝志淳偏偏头：“我走了。” 志淳点点头，正打算就此分别。忽而感觉人群的气氛稍微不同。他忍不住朝背后看去，就此停步。只见青灯停在原地，一个便装的陌生男人站在她身边，说了不知什么，青灯的脸色一下发僵了。 志淳纳闷起来，但很快知道来人是谁。心下暗觉不好，难道警方这么快就发现了，还是有谁报案了？——这时一个便装男人也朝他走来。刑警的眼光锐利有神，即使化身平民，也一眼就分出与其他人的不同。 志淳知道自己不能再走了。对方就是冲着他来。 “对不起，打扰一下。”年轻俊朗的刑警在他身边停住，有礼又不失威严，严肃地说道：“请问你与刚才谈话女士的关系是？” “发生什么事了吗？”志淳强装镇静。“请问你是？” 浓眉大眼的刑警似乎苦笑了一下。他与志淳年龄相仿，掏出证件给他看了一下。“现在能说了吗？” “警察……”志淳深吸一口气，装出慌乱的表情：“我没犯什么吧……” “不，不。”年轻刑警赶紧伸手抚慰：“跟您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您与那位女士的关系。怎么说呢……算是职业的一种习惯吧。”刑警歪起脑袋，搔了搔头。 “青灯吗……嗯，她是我的中学同学。我这次回凫北来，和她有见面。刚才碰到，也有聊几句。请问刑警先生，是否要把谈话内容也告知一番呢？” “不用了不用了。”年轻刑警再次笑了起来。 这时小惠也回来了，对于现下发生的情形相当好奇。 “志淳，这是你朋友吗？” 志淳微微摇了摇头，犹豫着是否该在小惠面前询问刑警相关事情。反倒是刑警要离去了，他才忍不住问了一声：“那个……是青灯犯了什么事吗？” “不，”原本要走的刑警停下脚步，或许是事关他人清誉，他必须要说明白以免惹来误会。“不关于小姐的事。”接着他严肃地说道：“你是否知道霍远山这个人呢？” 志淳呼吸几乎一窒。他暗吞好几口口水，幸好小惠善解人意地走开了，他才勉强没有露出马脚。 “我知道。” 刑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是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志淳缓缓摇头：“我指的认识，只是说在电视报纸上看过。凫北市龙头企业的继承人霍远山，这个人想不认识都难。” 半真半假。霍远山大概在他们的产业相当有名，但志淳的领域全然不同，他只是想快点套出刑警的话，才这么说。 “他怎么了？”志淳露出很关心名人的眼神。 刑警似乎在该不该说的问题上犯了难，毕竟干这一行最不能泄密。但是这么大的人物死在家中，第二天不上头条都难，现在想必家门口都挤满记者。隐瞒也是无济于事，刑警叹了口气，接着以无比严肃的口吻说道。 “霍远山先生的尸体在家中发现。” 志淳又是一窒。 “啊……这样啊。”他小声道，“警察先生，这跟青灯有关系吗？” “是，我们很快调查了霍先生的周边人际关系。于小姐是霍先生的好友……”刑警又搔了搔脑袋，心想大企业的私生子乱七八糟的还是不要随意泄露的好。虽说面前人是同学，但说出来恐怕要引乱。 “好可怕……”志淳喃喃自语，“凶手呢……抓到了吗，还是说没抓到，需要问青灯……？” “不 分卷阅读101 不不，我们没有把于小姐当成嫌疑人。”刑警不愧是锐利，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瞒你说，凶手已经确认，而且身亡。但有些疑点我们还需确认。” “就是这样，打扰您了。”他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大步迈开。 志淳张大了嘴，几乎迈不开步伐。 凶手确认，而且身亡。 是什么意思？ 第66章 终章 终章 警察局诸位敬启： 思前想后，知晓诸位之优秀，我的罪行终究无法瞒天过海，不如尽早将事实公诸。昨日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六道街诸木庄六楼06号，诸位能够找到霍远山先生的尸体。我因私人恩怨，与其发生口角，趁其不注意，蓄意将红酒瓶击砸他的后脑致命部。事后我伪装现场是强盗杀人，擦去一切指纹，并将钥匙扔进门外信箱，以延长尸体发现的时间。 深知所犯罪行如何无可饶恕，经历一夜的折磨之后，我决定坦白于众，以求心里一安。但也知道霍远山先生无法再返人世，我所做的恶行将全部公开在我的手写信中，藏在我所住公寓的最里层第三格衣柜。以下是公寓地址：—— “这就是他用电脑发给警察局的邮件。目前追踪出，所用电脑就是这只笔电。笔电内霍远山先生的文件资料一切照全，确认是余骆平先生将其从现场拿走。考虑事关企业机密，笔电暂时加密保存警察局，等由霍成业先生来取交还。报告完毕。” 东道汇报完毕，坐下座位。前座的前辈转过头来，手肘敲了他一下。 “很不错嘛，已经渐入佳境了？” “还在学习中。多有前辈的提携。”东道谦虚地低头道。 前辈哼哼两声，转过头去，倒是心情大好。 出了警局，东道分配到任务，前往凶手，也就是俞骆平的公寓，进行最后侦察。临走前他看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敲打着大厅的桌台，嚷嚷着要将新闻放给媒体，让天下人知道凶手的罪行。 那样一来，他们家的私生子丑闻不也不得不公开么？东道这么想，却没吭声，他还是菜鸟刑警，没什么话量。一心只想好好当警察的他，很快来到了俞骆平的公寓。他的尸体也已经送回进行解剖。 在车上时，东道翻着俞骆平的资料。出人意外的是，原来对方与他年龄差不多大。但身边一个亲戚都没有。“连个认领尸体的人都没。”东道想起，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是这样。 “故乡是三里街？嗯，那里是哪里？”东道问向开车的驾驶员前辈：“三里街是哪个地方？” “三里街？没听过。” “凫北有这个地方吗？”东道偏头纳闷。他是从别处调来的，对这个地方还不算熟，立刻调出地图来查。地图上也只有一块空地，标注着凄惨的三里街三字。 “感谢前辈。”一下车，他马上说道。 “我在下面等你哦。” “好的。” 东道一转身，则心里暗想，以后不能当这么懒散的刑警。楼上原本也有刑警驻守，这时下楼来，东道与他们打招呼。刚好他看见一个白裙的女人跟着出来，他啊啊了两声，对方停下了脚步。 “于小姐。原来你还在这里啊？”他有礼寒暄道。 “嗯，有很多问题要回答。”她低头说道。 这也难怪。毕竟俞骆平的手写信上出现了她的名字—— 高三时因为志向不同的我们彼此疏离，我实则暗中还有注意。得知此事的霍远山先生因此来找，我们多次发生口角，我终于忍无可忍，暗下杀手。—— 查阅于青灯的案历，的确也是三里街出生。他猜想两人以前的关系应该不错，调查居住在凫北他们以往的初中同学，得到的结论是肯定的。 这也难怪她现在黯然神伤。 “请节哀。”东道表示哀悼。 “谢谢。” 青灯正要离去，东道再次叫住。 “请等一下。” 青灯停下来。 “于小姐你已经做了DNA抽测，是吧？” 青灯露出疑惑的神色，东道于是扼要解释何为抽测。青灯立刻点头：“是有这回事。” “没有问题了。” 东道点头致意后离去。 他在楼上进屋前，戴上了手套。来到床边，要好的鉴识人员还在寻找蛛丝马迹。虽说犯人自首落网，但疑点仍然重重。比如自杀方式。凶手是用水果刀插入自己腹部，深入要害部分而死。凶手的履历是医学部在读四年级学生，刑警中有人质疑这种一刀致命，而且是自己下手的可能性，马上就有其他刑警表示俞骆平作为医学生对自身器官与致命处更为清楚的观点。 此前也有一刀致命相关事例，组里很快通过这种观论。但奇怪的是自杀方式。因为一般自杀都会选择尽量减轻痛苦的方式。虽在水果刀上只找到俞骆平本人的指纹，警方仍无法舍弃“他杀”的存在性，即便可能微乎其微，刑警的存 分卷阅读102 在就是排除最后的微乎其微，还原真相。 东道被派来的最后核查工作正是如此。他反复查询是否能在俞骆平的房间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个房间狭小得可怜，但倒是五脏俱全，东西整理得相当干净，看不出有人侵犯的痕迹，当然也有对方事后整理的可能。 东道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仔细观察，皱起眉来。将枕头底下的细毛用塑胶手套捻起。 “喂喂，这个是毛发吗，还是头发？” “这个长度，应该是毛发。”鉴识人员仔细观察。他一直在另一片区域。“这种细度，我估测是身下的。” 东道张大了嘴巴，与他对望一眼。 “难道是他的女性朋友留下的？”鉴识人员提议道，“是不是该再调查调查他身边的女性情况。” “那是当然。先把这个收起来，带回局里吧。” 东道的眼中放出更锐利的光芒。 隔日傍晚，他在局里写完报告，再次与霍家几位打上照面。 “这次辛苦各位了。”霍成业沉声说道，丧失心爱外甥之后，他还能如此沉静，也有一分原因，在于他身边搀着他的于青灯。 现在是该叫于青灯，还是霍青灯？ 东道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职责。因为有凶手的自白书，通过笔迹鉴定，确认是凶手本人。所以比一般案件都要侦破得快。” 霍成业再次深吸一口气。 “真搞不懂那个人怎么想的！自己死就算了，拉上别人算什么？” 东道禁默不语。听青灯在旁边轻声劝：“爸爸，今天够久了。我们回去吧。” 丧失原定继承人后的霍成业，今后偌大的企业大概都会落在这个女生身上。 “于小姐……”此言一出，那两人同时转过头来。东道刻意无视了霍成业对他姓氏呼喊的不满。 “有关案件的最后一点，需要再次向您确认。可否拨冗十分钟呢？” 青灯看了眼霍成业，对着他点头。霍成业在大厅独自等候，两人进了无人的招待室。 “请问有什么还需要……” 她没有再说完，因为看到东道眼睛里的锐利光。 “在此，我想要请问一下于小姐的行程？” “行程？” 青灯露出迷惑的神色。东道自然不会放过她脸上一点一滴的变化。 “没错。”东道点点头。“是前日晚十点之后。” “十点之后？”青灯惊讶地望着他。 “是的，不是五点到七点。” 东道状似无意地一提，因为凶手已经自书，家属拒绝解剖。家属的想法很能理解。这个则是警方推测的霍远山死亡时间。 “警察先生真会卖关子。”青灯扯开嘴角，微微一笑。见到她这个样子，东道不禁失望。他原本觉得，抛出一个陷阱的橄榄枝，看看她会不会上钩。结果什么都看不出。 东道很快振作精神，用充满专业性的口吻说道：“那么请你回忆一下，当天晚上去了哪里？” “十点以后，”青灯歪起脑袋。“当然应该是在家里。” “请你不要这么随意敷衍。”东道语气骤冷，将拜托鉴识人员做的鉴识报告抖在她眼前。 “我在俞骆平的床上发现与你DNA匹配的毛发。” 青灯深吸一口气。 终于装不住了啊，东道脸色更沉了。 “事关重大，请您再好好回忆。或许是你将日子搞混。最近没怎么睡好，记忆有所偏差，我很能理解。” 青灯垂下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那天……我十一点后出门了。” “前往哪里？” “……” 一定在奇怪警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得不厌其烦地问吧？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啊，东道无奈想道。 他再次问了一遍。 “我去了骆平家。” “好的。” 东道点点头。 “我的问题完了，您可以回去了。” 青灯猛然抬头，瞧着他，讶然失色。 东道嘴角露出笑容。 “你和俞骆平先生的关系，我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但是很可惜，案子已经结下，报告也已上交。包括这份报告，也是我私人的请愿。您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警方不考虑他杀顶罪。我之后也单独调查了俞骆平的个人异性关系，从通电记录里，调查出的电话号码依然有您，于小姐。但是包括从霍远山先生后脑的钝击情况与尸体卧向来看，我们观测他是在卧室前倒下。换言之，您的身高与体力都相当不符。再言单凭肉眼就能准确击中致命部分，结合身高而看，符合情况的是俞骆平先生。” 说到这里，东道缓了口气。“我不知您是否共犯，但没有证据，警方也不能妄下定论。就是如此，我的问题到此完毕。” 东道再次微微颔首，表示致礼。 不对——不是他 分卷阅读103 没有证据，而是他根本没问。青灯看着地面，感觉视线模糊，眼帘有什么东西被罩住，泛起雾气。她低下头去。头发遮住了脸。 这个刑警查到她和骆平的关系，如果再次追问当天五点到七点，青灯有不在场。那是她与志淳做好的假证。但这么一来，不得不牵扯到志淳，两人会再次说谎，余生仍然是谎言的罪犯。 俞骆平此举是不想他们作假的不在场公开，这个刑警全都知道了，因为看穿骆平的心思，这个刑警才没有问她的不在场证明。 “真抱歉……”她轻声颤抖着说道。 “揭露真相是我的使命，保护真相也是我的职责。” 东道微微一笑，“请不要辜负。走吧。” 第67章 番外 1 番外1 志淳 志淳一直等着警方找上门来，结果到最后，除了刚开始在江滩边名叫东道的年轻刑警问过几句之后，完全没有警方相关人员再找。如果不是一直有追踪网络的相关报道，他几乎以为没有发生这事。 案发隔天，他随同学返还学校。也知道这个时间不能打给青灯，他更加焦躁不安。到第三天，网络发表了此事的最终结果，以“凶手自杀”结尾。 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警方完全没有找他？ 志淳这时才想起骆平在前一天给他的小黑色存盘。他插进住宅的电脑，仔细看着电脑读取，在文件夹里发现两个文件。第一个是txt模式，第二个则是exe模式。 他先打开文档模式，只有几行。 “遇见你很开心，我永远的朋友，志淳。 从你身上学到很多，我会永远祝福你，我最好的朋友。 下面的游戏我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只有想到你。将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交给你保存，真的很抱歉。如果觉得麻烦，可以随时扔掉没关系。” 志淳看得目瞪口呆。 他接着点开第二个程序。 这个程序非常奇怪，以undreamed of命名。 看着读存条慢慢拉长，志淳终于了解这是什么。初中时的相关记忆逐渐复苏。 “想要做一个游戏。” “一直有在构思。是文字剧情向。” “工程很浩大，慢慢来就好。” 他花了没课的一下午将剧情通关。如果只是毫无关系的第三人观看，会觉得是闷俗至极的剧情。在看到女主角最后结婚穿白婚纱的画面，恐怕还会呕一声——“几百年前的烂段子，滥感动，真无趣！”这种感想。 但志淳却慢慢坐不住。他知道这是什么，他很想立刻冲出阳台，对着已经黑掉，漫上星子的天空，大声地喊：“我知道啊！骆平！” 因为那是在三里街发生的事。是以青灯骆平还有志淳原型的三人男女主角。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到结婚生子。 很多都是在现实中发生过的，包括他们三个一起制作汽水，还有初中他们恶狠狠教训，把主人裤子脱下包纸钞惩罚的事也画进去了。志淳不由忍俊不禁，原来之后还发生那种事。 可以看出原本的建模都已经做好，从小学到少年到成人。后期大学以后，场景什么逐渐远离之前的水准，很多场景都是之前已经出现过，再经过电脑加工，但倒是一张都没有网络乱找的。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学以后的骆平青灯真的完全不见面了，几乎像是陌生人一般，不，自从初中志淳转学后两人在游戏里就很少见面了。自然——高三那件可怕的意外也没有发生在游戏里。 游戏中的志淳在首都当研究员进入精英云集的院所，这似乎是骆平对他美好的盼望。青灯则在大学之后留校任教，几年后在附近的托幼园当无家可归的小孩的老师，深受家庭失离孩子的喜欢。最后她的结婚对象也是在托幼园，一个心肠善良正直的青年男老师。 而骆平他本人则回了三里街。之后怎样就没再写，就连青灯结婚当天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怎么回事？骆平到底在想什么？ 志淳百思不解，用力捶着脑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游戏里有许多选项，该不会那些不同的选项，就有不同的结局？ 他赶紧重启游戏，再次从娃娃时代开始。阅读这一段游戏，就像阅读他们二人的人生。之后来到小学的第一个命运分歧。 是发生在两人小六的时候。那时志淳还没和他们认识，志淳这点记得相当清楚。他是在寒假之后与二人相识。而命运分歧点就在寒假班补课的当头。 留着耳朵略长短发的女生说：“要给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师一点教训瞧瞧。” 黑短发的高个男生点点头：“要怎么做？” “光是恶作剧还不够。要做对我们也有利的事。就他们放在包包里的钱好了。怎么样？他们上课就会把包放在办公桌里。没有监控，我们去偷吧？” 男生略微犹豫：“害班里其他人遭怀疑遭怀疑怎么办？” 女生笑了：“那是他们活该啊 分卷阅读104 。关我们什么事呢？又不是我们受怀疑。” 男生马上点头，捶着掌心：“那就这么办。” 之后是三个选项。 A.行动。 B.半途被抓到。 C.坚决反对。 志淳当时看也没看就选了C。但此刻的他浑身血液倒流。心说，该不会是他们真的照着A那么做了吧？现在想来，说着那种话的青灯和骆平是真的很可怕。因为志淳之后初中有过一次，知道被诬蔑的后果有多可怜。 他深吸一口气，稍微颤着手，点下了A的选项。 他屏气凝神，好好看电脑屏幕。 结果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电脑忽然像中毒一般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他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中木马了。但很快他发现不是，无数的游戏程序冒出error提示框。本身电脑是没有卡的。只是放大的游戏屏幕造成卡机的错觉。 志淳目瞪口呆地看着无数无数的error蹦出，像宣判死刑一般，将鲜红的error印刻在屏幕的两个小学生身上。 “——自此，我们的人生充斥了差错error。一个接一个差错汇聚到最后变成无法挽回的罪过。” 屏幕最后弹跳这样的话。 志淳也才明白，这种东西，骆平无法交给青灯。他最后只能交给志淳。由他最后的好朋友保管。 第68章 番外 2 番外2 还原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骆平扑过去阻止了俞孟龙。本身孟龙也没有真的要杀死心爱女人的想法，当下捂着脸，泪水从粗糙的指缝之间落下。 他从来没有这样爱过妈妈。骆平在这种重要关头产生了恍惚的念头。只是短暂的冷眼旁观，就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俞孟龙看到桌上摆的水果刀，猛地扑了过去。 这次骆平来不及阻止。俞孟龙拿着水果刀插进腹部，之后他像是无法确认能否真的死亡一般，几次抽出再插入。 站着的俞骆平、靠在柜边的娄惠肖、楼梯口的于青灯，三人都像僵化的玩偶娃娃，呆然看着孟龙对自己的自残行为。“骆平，你去……你去阻止。”第一个回过神的是娄惠肖。她眼神空洞，随后因为激烈的情绪，胸口窒息感越发强烈，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不断睁大了的双眼与努力吞咽的口水。 俞骆平也想阻止。但他面对亲生父亲如此的行为，感到心底的震惊。双腿打软之下，他几乎无法行动一步。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剧烈崩化，双眼一定是赤红的，紧盯着父亲的行为。偏偏娄惠肖还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嘶吼：“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能这么面无表情，这么冷血！他是你爸爸！” 骆平鼻头猛烈一酸。他冲到孟龙面前，后者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个情况的骆平戛然而止。 他立刻想到了，不能在俞孟龙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青灯也马上跑了下来。她做过很多坏事，但都只是小儿科，真正看到了血流如注、地狱生死，她像个被十字架压坏的娃娃，只是一个劲地睁大了眼，不知所措。越是不知所措，越是毫无表情，在娄惠肖看来就是如此。 “为…什…么！”娄惠肖气喘吁吁。 青灯才转到她脸上。 “我……问你，你真的……那么恨我？” 娄惠肖已经涨红了脸。 骆平跑来拍拍青灯的背：“我记得娄阿姨的心脏好像不太好？” “哦……对，对。”青灯慌了神，猛然点头。她马上跑到柜子边，“我记得还有其他的药在这里……” 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她只能求助于被娄惠肖自己错手洒在地上的。她慌乱地捧起一把，要放到娄惠肖的手里。娄惠肖忽然拳打脚踢起来。 “你恨不得……我死，死啊？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吗？……我就死给你看啊。我死在你面前，你，你满意了？” 青灯剧烈地摇头。 她抿着嘴唇，一面摇头，一面流泪。才不是。 可是慢慢，慢慢。看着娄惠肖那副挣扎的样，那副恨不得自己掐死自己的样，骆平的心里不禁都生起可怕的念头。 如果她活下来的话。看到俞孟龙那样自杀，她会到处乱说吗？那还算轻的，如果她就此精神不正常的话……骆平脑里胡思乱想着，一面剧烈摇头，一面却忍不住继续可怕的念头。又是这个乱想的当头，青灯一把抓起药，跪在娄惠肖身边，她要张开娄惠肖的嘴巴，强迫她把药含进去。 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有效果，只是电视上经常心脏病发的人，吃几把药马上就好。她也想照搬照做，结果谁都想不到的事再次发生了。 娄惠肖一面往吐，一面伸出手来。是锋利装着假指甲的十指。这个之前还在喃喃着“要给青灯筹学费”的女人，在青灯的脸上抓了一道痕。青灯马上躲开了，但仍然眼睛下被抓起，并且很快火辣辣地疼起来，疼得她再次想流泪。 那之后青灯放弃了动作。脸上被母 分卷阅读105 亲生前最后一抓后，她再也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一径呆坐在地上，直到骆平过来抱住她。 “先去冲洗一下伤口。” 他搂紧了她，又用手掌不断擦她冰冷而毛骨悚然的手臂皮肤。 “你的伤大家一看就会知道怎么回事。所以要把现场重新布置一下。这个交给我，我会把指纹，包括水果刀上的……”他顿了顿，想起俞孟龙，摇了摇头涩然道：“我会好好地处理……” “骆平。” 青灯忽然开口。 “什么？” 他看向青灯。 “她恨我……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都是对我的恨。为什么……原来不止我恨她，她也恨着我吗，她也是希望我死掉的那样恨着我吗？” 骆平一时哑然，说不出话。 “我以为只有我在恨。” “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到一半，青灯抱住他的背呜咽起来。 “我以为只有我有恨的资格。原来她也恨着我。原来她也那么讨厌我。原来我那么讨人厌。” 骆平沉默着，只能用更紧的搂抱回应。 她的身体纤细得不像话。 “我一直在问，为什么她不能长成我喜欢的妈妈模样。只要对爸爸好一点，只要尝试着那么做就好。原来我自己也很惹人厌。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要好好地当善良的人，我只是在想，我要报复她，我要当坏孩子。而且我当坏孩子的同时，我还一径地认为她不能讨厌我……为什么我会这么想，为什么我现在才明白？” 青灯几乎崩溃着说。 也就是在这时起，她崩溃的情绪越来越多。只要时势稍微地脱离掌控，就会这样哭个不停。 而面对这样的青灯，骆平毫无办法。面对青灯，他无法生起对娄惠肖那样“抛弃”的心理。他只有不断地纵容，最后也被霍远山全说对了，从很久很久前开始，他就已经变成这场闹剧的帮凶，变成青灯现在这个样子的帮凶。 随后青灯化了妆，她们从通风口出去到骆平的家里。只要警方看见通风口，就会知道凶手逃脱的路径。最后免不了查到他们两人身上。 事实的确，他们并非凶手。但父母在面前自杀的场景深深震撼了二人。他们不由得都觉得，自己是推动之人。尤其是青灯，娄惠肖那双眼睛她似乎再也无法忘记，一到晚上念经声就更不绝于耳。 所以决定，要制作一个他们完完全全不在现场的场景。骆平是这样想，只要反复反复说，最后那段话也会变成事实。他就是希望两人伪装的不在场，在反复不断的练习说过之后，在青灯脑海会留下“事实的确如此”的错想。 他望着通风板，面对青灯担忧的眼睛，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处理。包在我身上。”他只是想着，怎么样让谎话变成真相。 然而事与愿违。之后的几年，他深刻认识到，这个决定带来的伤害原来更深的愚蠢后果。 两人都希冀着谎话能拯救他们不安的心灵。青灯用粉盖掉脸上的痕迹，也正没有及时妥善处理，反而刺激了伤口，之后的几年那道疤痕都没再能消掉。 骆平则是给隔壁的太太留下错觉印象，借由隔壁太太，达到不在场谎言的证明。 直到最后，那个男人，一直将他们两人看得相当透彻的真正的成熟男人来到。他一眼就看穿了青灯。只消一句话。那是聪明成熟的男人。但最终也扭曲在个人本性*欲望之下。他们痛恨他，也畏惧他，以自己的方式抗拒与敌对，最终一同消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