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宠妻之路》 分卷阅读1 ☆、一眼 腊月初三日这日,京城之内洋洋洒洒地飘着小雪,下个不停,也并不见其有停止的迹象,也不知天上的神仙妃子究竟要撒下多少雪花才够。冰凉又好看,只是一触即化,娇柔脆弱。 云雀大街是每日间官员上下朝之时的必经之路,是故此处当算得上是京城之中最繁盛之地,有酒楼无数亦有品茶之地,可听书亦可闲话,可置办锦衣华裳亦有珠钗宝物无数。 约莫是临近年关的缘故,有不少京城之中的平民百姓也到云雀大街办置年货。此时正在一处题着珠绣坊牌匾的店铺之内,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身上着深红色袄裙,半新不新,皱着眉捏着一红宝石点缀着的钗子,自个儿咕哝着:“这钗子也太贵了些。” 铺子里头的掌柜的脸上挂着笑微微有些僵硬,心里头暗自想着既然家里头穷,又何必来打听这样精致的钗子要多少银两? 边这么想着,掌柜的看着那妇人的神色添了几分鄙夷之色。那妇人抬起头来将那钗子放了回去,手指又在红色宝石上头摩挲了几下,恋恋不舍,根本不想放手。 果然这种地方,她还是去不起的,妇人的心里不痛快,脸拉得老长,她紧了紧衣襟走出了店铺门,走了没有几步,就听见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 “夫人,可怜可怜我吧。” 她回头去看,是个捧着缺了口儿的瓷碗要饭的小乞丐,可是又同寻常乞丐的模样不同。 那小乞丐长发绾起,脸蛋儿被冻得发红,皮肤甚至有几处因着干涩而起了薄薄的一层皮,沧桑至极。妇人再低头去看小乞丐捧着瓷碗的手,是已经被冻得红肿不堪,活像几个小萝卜。 她瘦削的身上穿着薄薄的夹袄,每吹来一阵刺骨的风,就要瑟缩一分,吸一口凉气。 通身上下,唯独那乌黑的发同那双黑漆漆的眼儿避开了冬日里薄凉的荼毒,清澈明亮之间又是可怜哀求,更是同寻常乞丐不同之处。 生而为人,若不是真的被生计逼到了绝处,又何必将自己的颜面尊严放在地上任人践踏?在填饱肚子与自尊颜面之间,少有人会选择维持自己那本就说来可笑的尊严二字。 妇人叹了口气,那些个火气也没由得压了下去,心中被怜悯添得满满的,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捏了个碎银出来,扔进这小乞丐的碎碗里头。 “叮当”一声,姑娘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红了眼圈儿,只差跪在地上给妇人磕几个响头,这是她讨了这么些天的钱,第一次被人可怜。 她愣在那处,脸被冷风扫到僵硬,嘴唇干裂,她声音不大极其艰难地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那妇人又极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就涌入了人群之中,再见不到踪影。 从始至终,兰因都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就连嘴唇干裂出了血都不甚在意,心里头有些愧疚但又止不住暖融融的。 她有手有脚,可却要接受旁人的给予,兰因自个儿都挂不住脸面。然而家中急需用钱,根本等不起做满一个月的工给的工钱。 兰因吸了吸鼻子,蹲坐在墙角处,将碗里头的碎银拿起,正要放进怀里护着,可就在低头的那一刻,头顶有一片阴影笼罩着她。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脑袋,见来人,身子往后缩了缩,哆嗦着唇,细声细气道:“不……我不能给你,家中弟弟等着用钱,求你了。” 来人蓬头垢面,脸上发上都有尘埃,身上穿着的衣服打着一层又一层的补丁,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条街上乞讨的人,都要给他交些银钱来。 兰因来了这三两日,只有今日讨到了钱,这人眼见了立马就来要。 兰因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了起来,入目的都是脏兮兮的脸,有的甚至咧着嘴朝她恶劣的笑,露出发黄的牙齿。 她怕了,可还是将碎银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头,抱着自己的瘦削的肩膀,手指隐隐约约地能摸到背上的骨头。 那些人举起棍子棒子丝毫不客气地落在她细瘦的身子上,她趴在地上咬着下唇,直咬出了血珠儿来,眼泪儿含在眼圈儿里,差些就哭了出来。 但是为了弟弟,她绝对不能将这好不容易讨来的钱拱手让人。 弟弟很乖,病的那么重,她哪里能见死不救? 路上的行人过客脚步匆匆,办置年货,小商小贩站在小摊子前,与客儿讨价还价,还有的贵人主子从若华酒楼中走出,揽着身上厚实的大氅,与身边儿人说说笑笑。 没有人注意到似乎美好的一切之下,这些卑微到尘埃中的人,究竟在经历着什么。 那些乞丐将自己身上的不如意,尽数施加在这个身形娇小的姑娘身上,兴奋的不行,全然没有听到马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人们都尽数在往街边儿靠,给来人让个位置。 这是兰因看见殷昭的第一眼,因为他,那些个棍棒终于不再落在她的身上。 乞丐们忙散了开来,低着头走了大半,灰溜溜的。 分卷阅读2 兰因趴在地上,这样冷的个天儿,她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来。 她抬头去看,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她咬着唇忍着,决心要看清楚这位救命恩人的模样。 这一看,再也移不开目光。 眼前男人肤色偏白,生得一双丹凤眼儿,眼尾略上挑,长眉入鬓,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唇薄又有些苍白,看起来不大健康的样子,身上着月白色蟒纹锦袍,发规规矩矩地使一支簪子束好,外头披着素白的大氅。 纯白清贵而又一丝不染,翩翩容貌如神仙下了凡。 她神色黯然,看了看自己布满了灰尘的模样,低下了头,再不敢去看。 兰因忍着身上的伤痕痛楚,手指抓着地咬着牙蹭着地面,往后退了退。她正忍的痛苦,冷不丁儿地下巴颏儿被人用食指轻轻巧巧地抬起。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 她错愕地看着殷昭,颤着惨白的唇,抖着身子不知所措。 殷昭看见兰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那双澄澈的眸子,历经世俗而不世俗麻木,实属难得。 他蹲下身来,勾着兰因的下颌,她眸中泪光点点,叫人动容,殷昭别过脸去忍不住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涌现了点点血色。 他松开手来,兰因又低下了脑袋,动作太快,扯得伤口痛的厉害,她还是颤着唇道:“多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公子?这倒是个新奇叫法儿,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 殷昭将身上的素白色大氅脱下,搭在兰因细细弱弱的身子上,顺道儿在她脖颈之处打了个蝴蝶结儿,将身上的钱袋和一枚羊脂玉佩解下,塞进兰因的手心,也不管她要不要收下,站起身来,声线淡淡道:“玉佩拿去换银子去,总够你生计。” 兰因呆愣愣地看着塞进自己手心的东西,正要挣扎着将东西还给殷昭,却看见殷昭已经站起身来,长身玉立,挺拔好看,他上了那匹枣红色的马上,腰背挺直漂亮,往远了去,就再也看不清楚了。 那白色大氅做工精致,带着男子身上的体温,暖和和的,上头还有淡淡的药香。 她挣扎着忍着腹部和背上的疼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大氅大了许多,拖在脏兮兮的地上,登时湿了脏了一片。 她的手上沾着湿润的土,还有冰冰冷冷的雪融化成了水儿缠绵在她的手指周遭,她将那两样东西收进怀里头去,小心翼翼地,仿佛是绝世珍宝。 她靠在墙角处站好,颤着手指将大氅脱了下来。 身体方才出现的一丝暖意也都消失殆尽,她抱着肩膀将那大氅送进了旁边的铺子里头,叫掌柜的帮忙保存,所幸掌柜的人还算良善,约莫是看她可怜,并未问她要银子。 兰因这一整日粒米未进,连口水都未曾喝过,身上已经被冻得僵硬,伤口疼痛已然麻木,她木着张小脸儿,走在街上,借着行人提着的纸灯笼,才能看清前方的路。 这种日子,兰因再也不想过了,但是她仍然坚持认真活着,她讨厌父亲母亲,但是她为了兰典,也一定要咬着牙活下去。 她沿着这条街走了不远,拐进了个再没有行人的小巷子里头,只有各家各户的点点灯火能为她引路。 可是等她进了家之后,却只有兰典一个人动作极其缓慢地下了床,澄澈的杏眸与兰因有八分的像,他将偷偷藏好地一个馒头捧给兰因,缓慢道:“阿姊,对不起。” 说完这话,他苍白的脸上又被涨的通红,呼吸急促,喘不上气儿来。兰因看着心疼,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典典快去歇着。” 兰因忍住泪意,看着兰典单薄的背影,吸了吸小鼻子,坐在桌前啃着那个凉透了的馒头。 父亲与母亲早早地就安置了下来,她啃完了馒头,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放到了门口处的个瓷罐子里头去。 可唯独私自藏了那块儿玉佩。 ☆、再见 兰因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头,原本摆放着的梨花木家具都尽数被卖,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简陋的小木床,还有一个红漆木箱,上头挂着个破破烂烂的锁子,估摸着也锁不住什么东西,里头放着兰因为数不多的换洗衣裳。 除却这些,就只剩下一张将将没过她大腿的小方桌,上头铺着整洁干净的深蓝色桌布,显得整间屋子空旷又寂寥。 若不是因为家中出了变故,那恶霸硬是诬陷父亲卖的米面吃死了人,还将家中的铺子砸了个零零碎碎,家里也不会如此萧条。 兰家重男轻女,再加上兰因并不是正房所出的女儿,她原本的日子就不很好过活,眼下家中没了银钱,更是不把兰因当成个人来看。 兰父兰母将兰因身边儿唯一的丫鬟湖珠卖给了大户人家,收了的银钱一半要给兰典请大夫,而另一半银钱则用于遣走了原先父亲的一位小妾。 如此便罢,这一番变卖遣走妾室,家中是一文钱也不剩,还落得外债无数。 兰父性嗜酒,喝醉了就拿兰因出气,前些 分卷阅读3 日子更是借着酒气将兰因拎上了街去,叫她在街上乞讨。 后来,就算兰父醒了神,但却拉不下自个儿的脸面,又因着将兰因遣去府外乞讨,不用在家中用膳,就叫她在外头挨饿,还少了一张嘴巴吃饭,能减少不少的开销,索性就将计就计,若是运气好些,还能带回家些银两。 兰因环顾四周,夜已深沉,难得静谧,她将怀里的玉佩塞到了枕头底下,这才脱下身上湿凉且脏兮兮的衣裳,换上了干净整洁的亵衣亵裤。 手脚冰凉的吸着凉气爬上了自己的小床。 这屋子里头连个炭盆子都没有。 她趴在被窝里头,后背的伤又疼又痒,不敢抓挠。她睡不着,在被褥之间翻了几圈儿,倒也能有些暖和气儿,摸着枕头下头的玉佩,食指轻轻摩挲着,极其喜爱。她慢慢回想起男子俊美的面容,红了张脸儿。 那位公子真真儿是位好人,她双手交叠,玉佩扣在双手之间,双手放在胸前,小脸儿上有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般年纪的姑娘家,对殷昭那般清贵的公子哥儿多多少少都有好感的,就连兰因都不会例外。 她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没有被噩梦惊醒,甚至睡熟了之后,唇角还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第二日兰因起了个大早,换了件洗到发白的夹袄,好在干干净净的,她将那羊脂玉佩栓了根红绳,戴在了脖子上。 胸口处有突如其来的凉意。 兰母起的也早,看见兰因起了身之后,神色寡淡,眯缝眼儿扫了她一眼道:“去将这些给你弟弟送进房去。” 兰因暗自松了口气,逃过了一顿破口大骂,兰母定是看见了瓦罐里头的银钱,这才对她有了些好声气儿。 她端着热着的粥和白面饽饽去了兰典的屋子,兰典正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她放下端着的饭菜,上前扶着兰典坐起身来,过了半晌,兰典呼吸这才平稳了下来,低着脑袋挠了挠头。 兰因扶着兰典坐到小方桌前,喂他一口一口的吃饭,这才见他吃了两口,他就摇头推拒,喘息道:“阿姊吃,阿姊吃。” 兰因偏了偏脑袋,不敢去看兰典,只等着忍住了泪意,这才掰了半个馒头,兰典见她只掰了小半个馒头,有些急道:“阿姊……快吃,典典午间还可吃些。” 剩下半句话,兰典没有说出来,他有时候不明白,阿姊这样善良生得漂亮好看,为何父亲母亲对阿姊这样不待见。 兰父昨日晚间又喝了许多酒,直到兰因走出家门的时候,兰父还是没有起床。 外头又是寒风凛冽,她裹紧了衣裳,捧着小瓷碗,抱着手臂往朱雀大街走去。 她蹲坐在老地方,吸了口凉气,搓了搓手儿,她后背上的伤口似是在慢慢结痂,痒的厉害,她咬着牙忍着,耷拉着小脑袋发着呆。 临近中午时分,兰因抬头吸了吸小鼻子,揉了揉冻僵了的小脸儿,恰在这时有人往她眼前的小碗里头扔了个碎银子,她顺势抬头去看,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来人吓了一跳。 来人穿着一身褐色衣裳,穿戴整齐,神色严肃,木着张脸,似乎再也做不出旁的表情一般,更令她紧张的是,这人竟一直打量着她。 她颤着唇,略偏开了卢林的视线,细声细气道:“谢谢公子。” 她抠了抠细细的手指,低垂着脑袋,却听见来人开口道:“姑娘,我家主子请您去若华酒楼一叙。” 兰因禁不住抬起了脑袋去看他,眸中带着些诧异,细眉微微皱着。她的眼睛生得漂亮,杏眸漆黑,缀满星光,澄澈又干净。 卢林见她犹豫着不和他走,他皱了皱眉,行了一礼而后说了句冒犯了,便直接捏着兰因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她被吓着了,睁大了眼儿,还未等她反抗,便已经被卢林拖进了若华酒楼之中。 彼时卢林不知兰因在殷昭的心里头意味着什么,竟如此无礼,若是知晓了,也不会就因着将姑娘的手臂掐出了道红印子,被罚的那么惨。 若华酒楼中人并不算多,一楼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喝酒闲话,有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兰因被卢林带去了二楼,推开二楼尽头的一间雅间,将兰因推到里头去。 兰因错愕地看着身后已经被关了的门,眼前入目的是一薄纱美人儿屏风,她抖着两条细腿儿不敢往里头走,只差瘫坐在地上。 她回想着这乞讨的三两日时日,未曾得罪过哪位贵人,向来战战兢兢,从不敢多言多语。 兰因在屏风后头站了许久,咬了咬下唇,有些惊慌无措,雅间内暖意融融的,她感觉到双颊略痒,被冻红了的手指现下肿胀的厉害,背上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汗珠划过她身后伤口,既痒又痛。 兰因实在是忍不住熬不住了,她咬了咬下唇,转身要推门去,却听见一男子开口道:“谁让你走了,进来。” 声音略低沉带着三分的沙哑,好听又勾人,兰因的耳朵尖略微有些泛红。 只是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她认命地挪着步子绕过了屏风,始 分卷阅读4 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殷昭正坐在小榻之上,身上带着些似有若无的酒气,小炕桌上摆着一壶将将烹好的香茗,眼前茶具是一整套的墨绿色,上头以荷花点缀着,瞧着便是精致非常。 他坐在小榻上,身后是一扇雕花木窗,若说此处雅间可是整个二楼最好的一间。不信你瞧,什么街景从这个角度都能尽收眼中。 殷蕙听说殷昭从佛莲寺内回到京城之中,便差人去王府之中递话儿,叫殷昭去公主府内一叙。殷蕙与殷昭乃一母所出,却足足长了殷昭一十八岁。因着殷昭是先皇老来得子,故也被先皇宠的不行,早早就封他为豫王。 殷蕙身为长姊,又因着自家弟弟身子骨儿不好,是故也多多照拂,前些日子从禹州得了好酒,想着冬日里酒亦能暖身,不如叫殷昭来,小酌几杯。 他出了公主府,本想着来若华酒楼散散酒气再回府上去,约莫是缘分作祟,他只是撑着头往窗外看了那么一眼,就看见了昨儿个那个小可怜儿。 殷昭给她银钱给她玉佩,就是不想再看见这个小可怜再出现在街头乞讨,明明那块羊脂玉佩是宫里头的物件儿,若是要换成银钱,定是足够她日后过活的。 他偏了偏脑袋去打量眼前的颤着身子抖个不停的姑娘,挑了挑长眉勾着唇角,抬了抬下颌,问她道:“你是个……小骗子?” 有不少乞丐并不是真的不能过活,只是想要在街上卖惨,白得来钱,岂不美哉?殷昭知晓兰因并不是这般的人,此话不过是来打趣她罢了。 哪里知道兰因惊恐地腿儿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地上铺着素白色的毯子,就算是跪在地上,膝盖也丝毫不觉难受。 在兰因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个儿好似在做梦一般。 他依旧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锦袍,袖口使金丝线勾勒,与昨日的那件袍子好似有些不同,他似乎偏爱白色。此时那双丹凤眼儿里头只有她一个人,唇角泛着点点笑意。 兰因惊觉自己盯着这位公子的时间过长,由连忙将脑袋低了下来。 殷昭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昨儿个给你的那些,还是不够你过活?” 兰因抠着手指,直使细细的食指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的红痕,脑袋里头“嗡”的一响,翕动着干裂了的唇,眼圈儿一红。 时至今日,竟还有这般的好心人在意一个渺小的乞丐日子还能否过下去,她不知该如何感激,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答话。 如那日一般,殷昭下了榻,走到兰因面前,伸出修长的食指勾着兰因小巧的下颌,看见她红了眼圈儿,声音不由得软了几分,又再一次问她:“银钱还是不够?要你一个姑娘家出来乞讨?” 他身上尽是矜贵气儿,就算软下语气,还是不够亲和,总觉高高在上。 ☆、怜悯 殷昭松开了兰因的下颌,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起来说话。” 他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坐在小榻之上,看见兰因踉跄着站起身来,约莫是方才被吓坏了,她暗暗咽了口口水,低垂眉眼往殷昭面前移了几步。 可怜又卑微。 殷昭指着小榻的另一边,声音略淡道:“腊月里天气寒冷,殷某请姑娘用盏热茶暖暖身子。” 兰因捏了捏衣角,只想要推拒,她虽然对殷昭心怀感激,但是也知道人家不是家里头腰缠万贯,就是手握着实权,这种人是她兰因高攀不起,也是她兰因惹不起的。 兰因虽谈不上天资聪颖,但是她看惯了兰父与兰母的脸色,也知审时度势,比半大半小的孩子知晓的道理更多罢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一礼,扯痛了后背的伤痛,可也咬着牙强忍着,她细声细气道:“我……奴只是个街边的乞丐,实在受不得贵人如此照拂。” 兰因话音甫一落下,雅间里头就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兰因能听见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和因着紧张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她偷偷抬眼,能看见殷昭精致漂亮的侧脸,没想到殷昭会忽然往她这处来看。 忽地撞上了视线,那双凤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赶忙又把头低了下来,双颊处红了一片,她自个儿心里想着这人生得也太好看了些。 殷昭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对每个人都有慈悲怜悯之心,甚至在佛莲寺时,他对寺中祈祷的众生展现的那些同情的神色,多半都是自己在骗自己,伪装成自己该变成的样子罢了。 他见过那么多人,除却涉世未深的小娃娃,眼前这个小乞丐是唯一一个眼神仍然如此澄澈干净的,好似从未经历过世俗,不含一点杂质。 第一次见她,以为给她银钱,她就会好好回家同家人或者独自一人过日子,好歹不用看人脸色,结果好像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然这一次,殷昭好不容易有了怜悯之心,哪里能就这么轻易将人放掉?有的是人想要他帮一帮,可怜可怜,他都疲于应对,眼前这一个,却忙着推拒。 这一回,他半点旁的心思都没有,也没想 分卷阅读5 着赚取什么回报,只是单纯想要护着她眸中澄澈罢了。 殷昭挑了挑长眉,捏了捏食指指腹,不过一会儿,他勾着薄唇,凤眸眸尾微扬,眸中缀着些笑意,本清清冷冷的脸面上难得见了些温润之色,他端着茶壶,那墨绿颜色缠绕在他白皙漂亮的手指之间,倒是使那壶显得更精致了些。 还热着的茶水在被倾倒出来的那一刹那,有泠泠水声,亦有冷热相撞之后的白雾,转瞬即逝。他亲自端着茶盏,下了榻,再一次走到兰因面前,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方才那些个清冷模样好似并不是他。 往常殷昭是在伪装,可这一次却是头一次真真儿地想要这么做。 兰因感觉到鼻息之间那股子药香味愈来愈重,她缩着肩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往墙角处躲,她往后蹭一步,殷昭就往前蹭一步。 直到最后,兰因的后背贴在了墙上,她的手指不安地交缠在一起,低垂着头,绾好的发髻有几丝碎发荡在脸颊处,痒痒的。 她听见男子轻笑的声音,错愕地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杏眸里头带着许多不解和恐慌,男人温温柔柔地对着她笑,她没出息地看呆了眼儿,心防放下了一半。 殷昭低笑着拉过兰因的一只手,还微微带着些凉意,他低垂眉眼将茶盏塞到了兰因手中去,而后笑道:“殷某不是什么坏人,趁着年关看见姑娘受累,心中有些不忍罢了。” 他自个儿心里头嘲着自己,瞧瞧,现在睁眼儿说胡话的功底是愈发的深厚了。 他们就这么站在墙角处说话,兰因脑子里头乱成了一团,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说几句好话,再温温柔柔地笑上一笑,怎么可能不信? 兰因好似被勾了魂儿般的随着殷昭在小榻之上坐好,有一口没一口的用着热茶,听见殷昭问她:“不知姑娘何故在街上乞讨?” 兰因有些不大好意思,可男子又给她银钱又请她喝热茶,算得上是半个救命恩人,本素不相识,说了大约也不打紧。兰因舔了舔干裂的唇,细声道:“家中本有间粮米铺子,前几日来人说是吃了我家的米死了人,也将铺子砸了个零零碎碎,还有不少外债。” “阿弟生性乖巧,但却身子不好,是为喘鸣之证,正等着用钱。” “父亲经过此事,终日久醉不醒,拎着我叫我上街乞讨,若是一有反抗便要挨打。” 她翕动着唇,也不知这样难堪的事情,眼前这个男子是信还是不信,屋子里头又陷入了静默之中,过了半晌,她听见殷昭低笑了几声而后问她:“殷某昨日给的那块玉最值钱,若是当了换成银两,也能解决你们家的燃眉之急。” 果然,说来说去又绕到了那块玉佩之上,兰因再怎么说也是年纪小,扯谎这类的事实在是没做过,她颤着手又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声音变得越来越小道:“那玉那样宝贵,我……我没舍得当掉。” 她怕自个儿的救命恩人不乐意,也不知何时那样在意一个人的心思,赶忙补了一句:“我……我想着,如果与公子有缘见面,就将玉佩还给公子。” 兰因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再加上本就不大乐意说话,这会儿低着小脑袋,泛白的小脸儿上难得的见了几分血色。 殷昭撑着脑袋眯着狭长的眼儿看着外头的街景,来了酒劲,也懒得再上马车往王府去,只等着醒了酒再往回去。他听见这姑娘同他说的话,只觉有趣,左右他坐在这处也无人闲话,倒不如逗弄逗弄。 他回眸有意无意地看了兰因一眼,眸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清浅笑意,若不是兰因耷拉着小脑袋,估摸着又要再惹她脸红一阵子。 他懒散地倚在小榻软软的靠枕上,一挑长眉,话里带着几分笑意道:“若是姑娘不要,不如现在就还给在下。” 兰因手心布满了冷汗,紧紧地捏着衣角,一时之间不知所措,那双清澈漂亮的杏眸里头溢满了惊慌失措,她轻轻抚了抚胸口,到最后到底还是轻轻解开了两个衣扣,将红绳儿抽了出来,下头坠着的便是那块羊脂玉佩。 她怕惹恼了殷昭,便跪在地上,想她兰因活了这一十五年,未曾做过什么坏事,这会儿私藏了人家的玉佩,还真真儿是头一遭,结果叫人抓了个现行。 她颤着手指将那红绳解了开来,将玉佩放在手心里头捧着,本以为纵使殷昭这样善良又好脾气的男子,也会忍不住对她发火,结果却是兰因自个儿想的多了。 殷昭瞧她那模样,自个儿心中了然,而从他将兰因叫进这间雅间开始,她一直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抖着身子颤着手,耷拉着脑袋不敢看人,时不时地就要跪下,生怕惹怒了哪一位。 这不是殷昭想要看到的。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虽饮了酒,可此时头脑并不昏沉相反却是清清明明的,他走到兰因的面前,捏着兰因的手臂,想要拉兰因站起身来,却听见兰因痛呼了一声。 方才卢林将她捉住时手劲略大,再加上之前受过的伤还未曾愈合。若是提前知道这处要被轻轻握住,兰因定会咬牙忍住,可是却偏偏猝不及防,这突如其 分卷阅读6 来的痛感令她难以忍受。 殷昭挑了挑长眉,又弯了弯腰,捉住她捧着玉佩的一只小手儿,将她拉了起来。 她手心里捧着的东西,除了兰因,再没有旁的人会这么在意了。 殷昭将她拉起来之后,便迈着大步走出了雅间。 这厢殷昭是去若华酒楼内找那掌柜的,寻个大夫来给这个小丫头瞧瞧,那厢兰因却觉得殷昭定是气的厉害,这会儿将她一个人甩在屋子里头。 她一动不敢动,一直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只是时不时地碰一碰肿胀的手指,痒的厉害可又不敢抓挠,煎熬难耐的厉害。 不过片刻的功夫,殷昭便带着位大夫进了雅间,大夫约莫四十岁上下,瞧着是憨厚朴实的面相,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容,或浅或深,身后还跟着个小侍女,低着头进了屋子,不敢随意乱看。 兰因此时却慌了神,她正要站起身来的时候,殷昭已经先她一步,按着她细细弱弱的肩膀不让她起身,而后兰因便能听见殷昭开口道:“大夫,来瞧瞧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如何。” 来给她……看一看身上的伤口? 兰因脑袋里头“嗡”地一声,那点儿本就不大够用的判断力,此时也都尽数没了,整个脑子里头满满的都是这一句话。 她竟然也会被人关心,被人……疼? 在她被引着进了里室的时候,兰因更感激殷昭,不免在心里头想着,这位公子不仅生得好,还是位大善人。 如是想。 ☆、倔强 等着兰因被引进里间去,殷昭脸上的笑意尽数淡去,瞧不出其神色喜怒,他看着兰因细细瘦瘦的身影渐渐隐于层层深红轻纱帷幔之中,直到看不见了,他这才收回了目光。 殷昭弯腰将那块玉佩捡起,拇指指腹将玉佩上头蒙着的薄薄的一层灰尘擦干净,红绳儿缠在他如玉般的指间,如藤蔓攀着高高大大的树干,难舍难离。 殷昭抿着唇忍不住又在那玉佩之上摩挲了几下,这玩意儿那姑娘不要,又还给了他,到底算的上是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玉上似乎还隐隐带着姑娘身上暖和和的温度,如果细心一些,好像还挟着她身上清淡的皂角味。 他坐回小榻之上,将玉佩平放在小炕桌上,极其细心地将那拴着红线捋顺,自然垂在桌角处,外头的日光透过雕花木窗照射在玉佩之上,通透漂亮,仿佛是这天地间最纯净之物。 就好像她的眼睛一样。 好像她一样。 殷昭失笑,收回视线,手指搭在眉骨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捏着眉心。 他这几日有些疲累,身体略微有些支撑不住,那些药也停了几顿,可收效甚微,也不知这副身子是否病及了根本。 昨儿个进宫,瞧着他可是不被欢迎着的,皇上倒还好声好气儿,只是那肃王,半句话不离谋权篡位,明着暗着示意皇上他殷昭有谋反的心思。 肃王乃当今圣上的同母胞弟,只比圣上小一岁罢了,正因着这个,肃王心中定有不甘。 明明都是一母所出,都是嫡子,才能相当,可偏偏因为晚生了一年而失去了登临皇位的机会,肃王心气儿又高,哪能让皇上过活的那么清静? 前些时日倒还算的上是安分,毕竟年岁尚小,只是近些日子,偏将他殷昭拎了出来,借着他从佛莲寺回京这事,硬是往他脑袋上扣了个居心不良的帽子。 肃王似是料定了他会同皇上之间起争执,毕竟关乎于皇位之事,那里可能善终?这帽子他殷昭戴不起是不假,可也没有蠢到叫人使唤去了。 坐等渔翁之利,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肃王未免太过稚嫩。 殷昭也并未将这事放在眼里心上,可也并不代表他全然不在乎朝堂之事。他没有旁的心思,只怕到时侯怎么个死法儿自个儿都不知晓。 饮酒的缘故,他思量的事稍稍一多,就能感觉到脑后有钝钝的痛感,并不舒服,他甫要闭上眼儿歇上一歇,恰好里屋出了动静。 兰因走在最前头,脸上浮着薄薄的一层红晕,看起来还能健康些,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她方才才将衣裳穿整齐,身上略有些凉意,可也不妨事,她朝着坐在小榻上的殷昭行了一礼,声音哽咽道:“谢公子救命之恩。” 殷昭始终眯着双凤眼儿,兰因也觉察出男人似乎有些疲倦,唯恐扰了贵人歇息,正赶上那位大夫和侍女要往外头走,她咬了咬干裂的下唇,又朝着他行了一礼,而后转过身去,要同那两位一并出去。 她将将才迈出了一小步,便被殷昭叫住,她转过身去,被透过窗户的阳光闪到了眼睛,她略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儿,隐约之间似乎看见那个沐浴在光芒之下的男人在向她招了招手,她歪着小脑袋,往前挪了几步。 眼前的男人生得俊美,这也不知是看见他之后第几次愣神发呆,她禁不住又紧张不知所措,捏着衣角,眼尾略微有些泛红,身后的门又被重新合上,兰因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问道: 分卷阅读7 “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殷昭抬了抬下颌,斜在那处的身子坐直,“明日不要在到街上乞讨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明儿个来殷某府上,做个杂活儿,可以提前交付工钱。” 兰因脑袋里头有些晕乎乎的,听了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免不了晕了头。 原来真的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兰因如是想着,她强忍着感激的泪意,跪在了地上磕头带着些哭腔儿道:“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奴无以为报……” 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这句话殷昭听过了无数次,他永远都是以施舍者的身份出现,脸上永远挂着慈悲的笑容,叫任何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而这也是第一次,他不想要从兰因的口中听见这句话。 殷昭想护她周全,这辈子不舍得,自然不想听见这样作践自己的话来。 至于下辈子如何,他殷昭,管不着。 他们约定在明日晨间丑时于若华酒楼门前,适时会由卢林带着兰因去豫王府。 兰因满心欢喜地应下。 兰因走了之后,他将雕花木窗开了个小缝儿,独属于冬季的风灌进了屋子里头,本暖融融的屋子里头忽然充斥着许多凉意,北风顺着那条窗户缝儿,将窗直接掀开,使得它更加肆无忌惮。 这丫头,真是……单纯。 就这么感谢他,他说什么都信? 殷昭往旁边儿躲了躲,可惜这屋子里头早就被凉风侵袭占领,他身子骨儿不好,一半天意一半人为,他怨不得谁,就这么一会儿,他禁不住轻咳了几声。 他手脚冰冷,有些不适,他怕这么一折腾又要大病一场,只得又将窗户合好,关了个严实。 殷昭是畏寒不假,可到底也是个男子,自然要比女儿家的身子强健。 他低垂眉眼为自己倾满了盏热茶,捧在手心里头,修长漂亮的十指包裹住,暖意融融的。他眼睛一直在往外头看着,似乎在寻觅着什么,直到看到了那抹纤细瘦弱的身影,他的心这才踏实了下来。 这么冷的天,一个小姑娘衣衫单薄,从早上呆到晚上,也不知是怎么扛到现在的。 殷昭眯着眼睛看见兰因抱着肩膀裹紧了衣裳钻进了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头,他站起身来,打开门,看着守在门口儿的卢林,声线淡漠而又疏离,“卢林,你去寻个人,跟着方才进来的那位姑娘。” 卢林拱手行了一礼,回道:“王爷尽管放心便是,属下定将此事处理妥当。” 卢林跟在殷昭身边的日子不长,可活了这么多年,虽性子沉闷了些,可也能自个儿摸索着这位主子的脾性。 他不敢多问,只怕惹恼了眼前的人,但是口上不说,不代表心里头不想。 卢林疑惑着为何殷昭会如此将一女子放在心上。 不,其实也并不是。 而是殷昭为何会忽然关注一个在街上乞讨要饭的寻常的不得了的女子。 卢林虽如此想着,可也不敢有一点儿的耽搁,连忙找了王府中正做着闲差的一个年轻男子,吩咐下去。 那厢兰因头一次天色大亮的时候往家的方向走,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之上,眉目间满是喜色,杏眸内是往常所见不到的神采。 帮她打开门的是兰母,正低着头皱着眉,没有个好声气儿的嘟囔着什么,骂骂咧咧地抬头,以为是哪个乞丐要饭要到他们兰家了,结果看见是兰因回来了,她眉毛皱的更紧,尖细的声音响在兰因的耳边,“你这臭丫头!不在街上给老娘弄点儿吃食,还敢回来!” 兰因缩了缩肩膀,翕动着唇正要解释什么,却已经看见兰母拿着笤帚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往她这处来了,她听见兰母不停地在骂着她和她已经逝去的母亲,话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兰因咬着下唇,声音略大,“你说我便就说我,何必拉上我的母亲!” 兰因柔软单纯,可又出奇的固执倔强。兰母将自己满心的恨意全部倾注在兰因的身上,手下使了十足十的力道,她痛呼可不哀求,眸中浸满了泪水。 她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裳根本禁不住这样的鞭挞,血迹浸染在发白的夹袄上,夹袄也破了一个又一个洞,有街坊邻居听见了外头的响动,都禁不住打开了自家的房门,凑热闹去看,可并没有一个愿意在临近年关之时,触这个霉头。 而兰母却并不在乎甚么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事儿,尽管按着兰因细瘦的肩膀,高高地举着笤帚,毫不犹豫使着十足的力道抽在兰因的身上。 兰因不求不告饶不认错,倔强的厉害,可兰母就是要让她低头认错。 兰因没有讨回银钱是为一错,兰因提早回了家是为二错,兰因不让她辱骂她的母亲是为三错。 荒唐至极。 兰典是被外头的吵闹声吵醒的,他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呼吸难得的顺畅了一次,他披了件外衣想去看看外头究竟怎的了,吵吵嚷嚷,这样扰人睡眠。 不看还好,这一看,兰典哭着捂着胸口跑了出去,带着哭腔抱着兰母的胳膊,“母亲 分卷阅读8 ,母亲,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阿姐了!求您了!” 兰母轻哼了一声,瞥了一眼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的的兰因,抬手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儿,拉着兰典的手往屋里头走。 可兰典不允,求道:“母亲,您快将阿姐扶进屋里头可好?” 兰母狠心推着兰典往屋里头走道:“你身子不好,快回屋里头好好歇着。” 只等着将兰典推到床上歇息,兰母便将兰典的屋子自外头锁住,论他怎么求,兰母就是不松口。 她拢着衣襟在寒风中跪坐了半晌,腰背伤口疼痛发热,头脑愈发的昏沉,而就在兰因觉得自己身上如烈火焚烧,热到她再也睁不开眼睛之时,她似乎被拉入了个怀抱,携着淡如烟缕的药香,温暖又舒适。 其余的,再也不知。 ☆、居心 殷昭这才回府还没一柱香的功夫,正在书房之中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一旁立着伺候着的小仆人,就听见了急促的敲门声,而在门口守着的仆人迈着大步进了屋内,带着些寒冬腊月里特有的凉气,见他弯腰行了一礼,急道:“殿下,卢林正在外头急等着,有急事相告。” 殷昭闻言抬了抬下颌,应允他放卢林进来。 他歪着头,只见卢林三步作一步,喘着粗气,额上脖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他不忘礼数,行了一礼,只是还未等殷昭开口,便自个儿低着头声音微哑道:“主子,那位姑娘出了事了。” “姑娘家中母亲跋扈,三两言不和就动了手,姑娘瘦弱无还手之力,现在正跪在她家门院子里”,卢林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的轻巧,可殷昭此时看不见摸不到,纵是他这般人,也禁不住冒火急了起来。 他没有那个心思去问兰因到底伤的有多重,也没有心思去问为何那随从不出面阻拦,他只想立即眼下就能看见她。 殷昭匆匆将大氅又披在身上,直舍了那马车,自个儿翻身上马,叫卢林在前头引路。 等到他将兰因横抱在怀里,低垂眉眼去看她通红的小脸儿,干涸的唇。他呼吸之间哈出一股白气,如玉墨眸中平添了几分凉意,手臂略略收紧。 佛莲寺之中,万籁俱寂,而只有一处厢房之内,灯火通明,有几个尼姑打扮的女子脚步匆匆走出又走进。 就连佛莲寺之中的住持都立在屋内床边儿,瞧着是慈眉善目,此时正闭着眼儿捏着珠子诵经,未见一分忧虑之色。 床上姑娘长发披散,更衬得那张脸儿更小了几分,能看见她额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儿来,顺着脸颊往下淌,皱着细细的眉头。口中还在呢喃着,干裂惨白的唇张张合合,不知究竟想要说什么。 殷昭坐在床沿上,他神色淡淡,心境又恢复如常,长眉舒展,看着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唇,可怜又脆弱。 而兰因毫无意识地紧紧地抓着坐在床沿上的人的手指,也不知是将这人当成了梦中的谁。也许是殷昭瞧着她模样可怜,难得的没有将自己的手指抽出。 殷昭不知她在梦里头究竟梦见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招了招手示意立在一旁的大夫过来,声音压低问道:“不知这姑娘何时才能醒来?” 那大夫垂首,拱手行了一礼回话道:“等着这位姑娘退了热,估摸着就能醒来了。殿下不必忧心。” 说来这姑娘也是可怜,身上新伤旧伤叠了一层又一层,偏又受了寒,伤口肿胀,身上不发热才是怪事。 殷昭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这回再没有犹豫,抽出自己的食指,走到住持面前,行了一礼道:“还请住持好生照顾着这位姑娘。” 他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殷昭多多少少也能摸清楚兰因的性子,怕是叫她住在王府中养病,整日要挂念着那个他还素未谋面的弟弟,哪有心思好生将身子养好? 去王府与去佛莲寺,同样都是离了家,同样都会担心她家里头的弟弟,可也许在如此清净的佛莲寺内,更容易帮她去除杂念,静心养身,身上的伤口也会好的更快一些。 左右寺中都是他相识之人,还能照应着些,只等着兰因身子大好了,再接回去,分个闲差做着,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这一次,殷昭再不放她回那个好似龙潭虎穴般的家。 屋子里头烧着温暖的地龙,床头旁摆着个与人齐腰高的三脚凳,上头搁着的莲花小香炉,正焚着安神香,沁人心脾,不甜不腻。那从炉中飘散出的烟雾轻拂在那床上人儿白净的脸上,好似在安抚她叫她早些沉睡。 佛门重地,果真如此,时时刻刻都静谧,能听到漏钟滴答滴答的滴水声音。 那住持睁开了眼儿,眸中带着笑意,回了一礼低声应下。 殷昭又回头往床上瞅了一眼,见她还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这才哑声道:“卢林,回府。” 兰因迷迷糊糊地睡了许久许久,做了许多的梦,可都是幻象,看不清楚,但似乎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梦境中的她,无一不是沉溺于火海之中。兰因身上燥热难忍,想要 分卷阅读9 睁开眼来,只觉着眼皮子沉的厉害,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兰因掀开沉重的眼皮子醒来时,天幕被撕开了一角,泄出了点儿亮光,朦朦胧胧地笼罩着大地万物。 她本眯着眼儿,而当意识回笼之后,她才稍微感觉到身下的褥子出奇的柔软,根本就不是家中那既凉又硬的褥子。 兰因快速坐起了身来,可立即感觉到了天旋地转,头脑晕晕沉沉的又钝痛,兰因皱着眉捏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碧绿色缎面锦被,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房间。 除却惊恐意外,她的眼儿中只剩下了迷茫。 兰因低头去看,身上整整齐齐的穿着干净的亵衣亵裤,屋内还有安神香残余的香味。她掀开了被子下了地,脚下却如踩了棉花一般酸软无力,她一个没留神,“噗通”摔在了地上。 也是摔了这一跤,才吵醒了这屋子里头的看守之人。 那小尼姑本守在外间的小榻之上,可实在熬不过这漫漫长夜,想着小睡一会儿也不妨事,哪里知道这一睡,天都快要亮了。 她从梦中惊醒,急着将鞋袜穿好,跑进里室去,借着熹微晨光,她眯着眼睛能隐约看到本应该躺在床上安歇的姑娘此时摔在了地上。 小尼姑赶忙上前将兰因拉了起来,扶着她到床上坐着去。小尼姑一边气自己睡了过去,一边急着为兰因倒了杯水 ,所幸的是水还带着些余温。 她端着白瓷碗小步快走至兰因面前,不大好意思道:“姑娘,您喝些水润润唇吧。” 兰因倾着身子,头脑昏沉着接过了白瓷碗,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来,她口中既苦又干,好似天地之间只剩下苦涩这种味道。她禁不住喝得越来越快,胸襟前难免湿了一大块儿,可向来整洁的她,此时根本顾不上这些。 一大白瓷碗的水很快就见了底,那小尼姑看兰因喝完了,又要转身再倒碗水给她,却叫兰因拉住了衣袖。 她迎着小尼姑疑惑的目光,舔了舔干涩的唇,张了张嘴,想要说一句话都觉得艰难,声音中带着病后特有的沙哑之感,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小尼姑闻言,将兰因抓住她衣袖的手轻轻抚开,脸上挂着些怜悯之色和微不可见的笑意,柔声答道:“姑娘,这里是佛莲寺。” 估摸着是庙中之人下了山,将她带回了庙里,她心中感激,可又不知拿什么回报。 兰因低下头来,静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又抬起头来,那双杏眸之中好似注了水,可怜巴巴的,又带着几分羞涩。她翕动着嘴唇,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但到底还是咬着下唇,轻声道:“我……我身上未曾带着什么值钱的物件儿,怕是不能给寺中添些香火了。” 那小尼姑摇了摇头,面上怜悯之意更浓。兰因不大想要看她,只觉得自己被瞧低了看扁了,可这又哪里怨得了旁人,只能怨她自己不争气,到现在连一文半文的香火钱都拿不出,叫人家反过来白养着她这么个废人。 兰因越是这么想着,越是没有那个脸面再继续叨扰,她还稚嫩着,可顾及的却也不少。她皱着细细的眉,不自知地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咬着泛白的下唇,启唇道:“我……眼下身上好的七七八八,这就下山去,不敢打搅。” 兰因作势就要起身。 小尼姑慌了神儿,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阁中她的肩膀。怕是只有佛祖才能知晓,她可是毫无二心的,未曾瞧不起人,只是真真儿的觉得这位姑娘可怜罢了,再加上这又是豫王亲自开口吩咐要她们好好照看,万不敢怠慢半分,脸面添上了焦急之色,急道:“姑娘,你不能走,你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不可下山去!” 兰因身上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这会儿那小尼姑又是使了劲的,她根本动弹不得。兰因有些羞愧,低声道:“我……我是有家的,实在不敢打扰庙中修行……” 她边这么说着,边觉着后脑勺愈发的疼痛,皱着的眉又紧了几分,那小尼姑见兰因还是执意要离开,不得不将杀手锏搬了出来,“姑娘,你是豫王殿下救回来的,日后还要亲自接你回王府去,你若是走了,才是给庙中添了烦恼!” 兰因听见这话,身子僵硬在那处,眸子定定地看着地面上整整齐齐铺着的白玉地砖上。 豫王,豫王是谁?兰因不知晓,她久处于阁中,只学着会做些女红罢了,字也不识得一个,但是就算如此,她也明白这人一旦与皇室有了血亲,那定是身上无数荣宠权势。 她虽有时会羡慕这样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可从未想过一朝攀附,一世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什么豫王,什么接入府中,兰因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她,有什么值得一个王爷如此?就算是可怜她,她也不过是苍生中的一粒,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兰因想不明白。 她还有约未赴,还有她自小疼到大的兰典,所有尘世之间的烦恼似乎都在这一刻聚在了她的头脑之中,剪也剪不断,横亘着那么难受。 而那小 分卷阅读10 尼姑约莫是将将入了佛门,言谈举止之间难逃世俗,“姑娘,你住的这间屋子,可是豫王殿下之前在佛莲寺住的屋子,而且呀,还是豫王殿下亲自指着要让你住着呢!” 话中意味明显,兰因心沉下大半。 ☆、痴心 兰因不知道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时自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能让王爷这般身份的人带回府中,还特意嘱咐寺庙之中要让她住在他以前住过的房间。纵使兰因涉世未深,可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可说到底也是自己瞎想,根本算不得个真,兰因试图说服自己,也许只是这位王爷心肠太好罢了,她可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等到兰因再次睁开眼儿的时候,初生的朝阳已然攀上高高的树梢,在一尘不染的青石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顺着窗框,日光又落在了这间屋子中,是故在这冬日里,也难得的暖意融融。 屋里头似乎再没有旁人了,兰因撑着手臂坐起了身来,许是因着方才又熟睡了会儿,脑袋也不似方才那般疼痛。她两条细白的小腿自然垂下,手臂支在身体的两侧,探着小脑袋往窗外头看去,可那风光都尽数被床头前摆着的山水风景薄纱屏风遮了个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她试着站起身来,发现腿脚也不似方才那样酸软无力,而身上的亵衣亵裤还干爽舒适,显然是被人更换过了。 屋里头的地龙烧的正旺,好似暖春四月,要万物复苏了似的。 她走到梨花木窗前,看见外头虽艳阳高照,可风却一点儿也不小,直吹弯了树的腰,树干满是老态,而枝桠又光秃秃的,一片枯叶都没有,入目皆是萧瑟之景。 兰因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心里头失了主意,烦躁又郁闷。 恰好此时,厢房的门被人打开,强劲的风顺着门鼓进了室内,有一瞬间的凉意侵袭了温暖沁香,可一瞬间又被合上,说到底也不知哪个能赢得了哪一个。 兰因听见了开门声才回过神来,光着脚往外头走了几步,见来人是个小尼姑,身条适中,并不突出,好似和自己天没亮时醒来见到的那位小尼姑是同一个人,小尼姑手中提着的应当是今日晨间的饭食。 此时她抬眼看见兰因醒了,便赶忙将手中提着的红漆木食盒子进了里室,可忘记散一散身上的寒气,低着脑袋稳稳地将食盒子放在了小榻上的小炕桌之上,这才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姑娘醒了,快来用早膳吧。” 兰因转过身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朝那小尼姑笑了笑,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处又是堵塞,她只得清了清嗓子,咳了几声,这才小声着道:“麻烦你了。” 天知道,自从自家的粮米铺子出了事之后,她几乎没有吃过甚么早膳,除非兰典给她,不然她在那个家中,是没有资格用早膳的。 寺庙中吃食向来素淡,兰因大病了一场,没什么心思和胃口吃饭,但人家忙活着将饭带给了她,她哪儿能叫人白忙活一顿,多多少少也要吃些,这样的好日子不知还有几天。 简简单单的白粥和鸡蛋,两碟入了味的小菜,不咸也不淡,又怕她吃不饱似的,还准备了一个白面饽饽。 兰因揪着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眼眶有些泛红。她不爱哭,可自从家中生了变故之后,似乎每一日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掉会儿眼泪。 有时是被打痛了的哭,有时是被感动到哭,兰因管这个叫作劫数。 她吸着鼻子吃了才吃了几口,就听见那小尼姑在一旁立着淡声道:“姑娘,庙中不得见荤腥,这吃食还得委屈姑娘了。” 兰因咬着块儿馒头,狠狠地摇了摇头,本想要张口解释,无奈小嘴巴被塞得满满的,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儿的空闲。 能给她一口饱饭吃,她也就感恩戴德了,哪里会挑? 说来也是奇怪,方才本还觉着没有甚么胃口,可一碰到了这样冒着热气又香喷喷的吃食,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吃这一个字,什么烦恼都抛置脑后,再不去想了。 像她这种人,能安稳着填饱肚子度过一日,便是神仙眷顾她,如此又何必给自己再添旁的烦恼? 难得她一小小年纪的姑娘都有这样的见解,而京城中那样精明圆滑的人物却不见得能这样想。 北风呼啸,毫不留情地折断细细的枯枝桠,可贵人们惯来是最会玩乐的。 在这样遇水便结冰的天儿,京城北边有一处叫作梅月堂的地儿,此时在那前厅之中,众闺阁小姐聚在一起,三三两两拉帮结伙儿的讲着话,厅内弥漫着浓浓的脂粉香气,叫人喘不上气儿来。 这会儿有一女子,体态可爱,约莫十七八岁,只见她身披着海棠红色披风,发中饰以金钗玉簪,不俗而又美艳,她莲步入了前厅,生得柳叶眉狭长眼儿,朱唇不点而赤,琼鼻挺翘,眉眼之间又带着些喜气,落落大方,得体漂亮。 她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伺候着的小丫鬟,皆低垂眉眼,作乖顺状。 分卷阅读11 众女子见她来了,都去迎她,不是唤她姐姐便是喊她妹妹,亲切至极,又不敢惹烦了这女子,中间隐隐地隔出了条路来,引着这位女子往上座坐去。 说到底这些姑娘家们年岁都相仿,但瞧这样子可是处处以这一位为尊,哪儿还能因着旁的事儿? 这位女子姓洛单字一个楠字,乃当朝西平侯爷嫡长女,家族内又出了位皇后,先祖于开国之时追随先皇先后平定多地,这身份,是掺不得半点儿假的。 而洛楠生来天资聪颖,擅马术又习得诗文,挑不出一丁点儿的毛病,唯独迟迟不肯婚嫁,京城中的富贵公子好儿郎都盯着她,空着正妻的位置留着,只要娶了洛楠,得到的不仅仅是个天仙妻子那样简单。 他可以得到洛楠身后的所有支持。 他们自然也都知晓洛楠心里头念着的就是那位几日前从佛莲寺归来的豫王罢了,可豫王殷昭瞧着是无欲无求,在庙中被养大,二十好几,却连个通房暖床的丫鬟都没有,若说豫王没有什么毛病,他们可是不信的。 所以洛楠这块肥肉,他们定是不会松口的。 洛楠坐在主座之上,脸上满是笑意,可通身的气质却是淡漠又疏离的。像她这般女子,若是身上不带着些傲气,也着实说不过去。 她跟着点头附和,可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懒得听这些姑娘家在她耳边嗡嗡嗡的一片。洛楠皱了皱细细的眉,正要不耐烦,借着出去赏看梅花的由头出去转转之时,却忽然听到有人谈起了当朝豫王。 洛楠跟着心里一紧,那正和她搭着话儿的女子看出洛楠正溜着神,只好乖顺地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多言多语,生怕惹恼了洛楠。 而随着她的安静,周遭那一圈儿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圈儿外侧的几个明媚女子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似是她们所谈论的实在太有诱惑力,到现在为止都没意识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几人身上。 豫王与郡主,是这几年来京城内上层圈子之中每日饭后的谈资,有的觉着洛楠定能等到豫王娶她的那一天,而有的人却觉得若是豫王心中有洛楠,哪里还会耽搁这样长的时间,只给这么个貌美姑娘拖到了十八岁,眼看着要过十九岁生辰日了。 而今日这几个明媚女子所说的,可不同于往常那些个陈旧到不能再旧的几件事。 而是豫王与街边一个乞丐小丫头的事。 “哎,姐姐,你应当是知道的,咱们这豫王爷连个妾室都不纳,这会儿竟然亲自翻身下马去看个小乞丐,你说说,你说说!” “男人不都那个样儿?王爷甫从庙中归来,怎的还不许人家尝尝肉味?” 这一通话惹得那三两个女子嬉笑了几声,而一旁还有个岁数尚轻的,约莫是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歪着小脑袋,皱起眉,略迟疑开口道:“小乞丐能有几分颜色?怕……怕不是王爷他动了真心吧。” 这话音甫一落地,就看见洛楠站起身来,面色不改还是一副笑模样,可修剪得体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在手心嫩嫩的肉里,被宽大的袖子一遮,什么也看不见。 往外头走去,身姿婀娜,只是停在那几个闲话的女子面前之时,轻轻扫了那几人一眼,末了再哼笑一声,什么意味,不必说个明明白白,自个儿心里头都有数。 等着洛楠出了梅月堂,还端着架子,可她再没心思赏什么劳什子的梅花。 两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扶着洛楠上了马车,马车中铺好了软软的白狐狸毛,摆了个精致雕琢的矮木几子,上头放着一壶方才烹好的香茗。 此时四下无人,只剩下她自己,她低垂眉眼,沉静地看着那宝蓝色的壶体发呆,手指舒展开来,手心已经泛出了血印子。 她与殷昭自幼相识,半个青梅竹马是算得的,她爱殷昭。 可是她也知道,殷昭并不爱她。 殷昭过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娶妻,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念想的。也许,也许再过些时日,殷昭不得不娶妻,就会回头来找她呢? 痴心子痴就痴在这处,总是心存幻念。 ☆、忧心 晚间时,豫王府书房之内,地上铺着干净整洁的素白色地毯,四面墙上挂着前朝字画,除却书法大作不说,单是那丹青之中,兰花就占了大半,于窗台之上,摆着几个珐琅花瓶,里头并未见花枝,想来只是摆设。 而在梨花木平头案之上仅放着一盏琉璃灯,照得一方通透明亮,身后是清一色的红木镂空花书架子,上头摆着志异传奇野史正史,有新有旧,涉猎甚广。 书房之中静谧非常,殷昭端坐在平头案前,一侧还立着两个仆人,低着脑袋,随时等着主子吩咐。 眼下未见其白日里那般规整模样,但见他长发披散了下来,自然垂下搭在两肩之上,灯火映射之下,看不出其神色如何。他身上穿着柳绿色常服,修长的两指之间夹着张画像,而在平头案之上还铺散着好几张画,几乎占满了整张平头案。 若是仔细瞧着,不过是画中情景不同罢了,可都画 分卷阅读12 着的是同一个女子,身形娇小瘦弱,眉眼好似还未长开那般,带着些稚气。 而殷昭手中夹着的这一张,正是这姑娘在大佛前虔诚跪拜的模样。 画师是自一侧画着,在画中的兰因,闭着那双清凌凌的杏眸,眉眼柔顺,认真的可爱。没有什么血色的唇扬起了个弧度,有几丝碎发散落,荡在耳边处,她脖颈弧度美好,纤细脆弱,乍一瞧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青涩着。 她身上穿着粉红色的袄裙,绾着可爱的双丫髻,发中没有什么累赘钗饰,简单素净。 他唇角不自知地勾起了个弧度,狭长的凤眸中缀满笑意,这么看来,只要他肯花心思,兰因只会越来越好。 殷昭将手中的画像放了下来,低垂眉眼,敛下方才眉目间的笑意,使之渐淡,仿佛叫人偷偷画下兰因在佛莲寺中的一举一动的人不是他殷昭似的。 外头的风愈发的强劲,毫不留情地摧残着娇艳欲滴的梅,不过一会儿,天又飘起了小雪,触地即化,一眨眼儿的功夫,什么都没了,若说它来的毫无痕迹,那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又该如何解释? 殷昭差书房内立着的仆人将卢林叫来,要提着灯笼才能去,只是外头的风雪愈来愈盛,险些熄灭了摇曳在黑夜中的烛火,那小仆人却也不怕,脚步沉稳,一瞧便是伺候着的时间长了,心中有数。 卢林此时正在厢房中歇息,身上的外袍已经被脱下,整齐地搭在衣帽架上,看见殷昭身边的仆人来了,赶忙起了身,穿好衣裳又披了件黑色大氅,这才往书房去。 外头风雪正盛,卢林进了书房,在门口处等着散了散冷气,大氅被雪水打湿,可好在厚实,并不妨事,他将大氅递给门口守着的小仆人,这才往里头走。 等到见了正主儿,卢林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见过主子,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殷昭抬眼儿扫了他一眼,轻抬下颌道:“坐。” 随着卢林落座,便有仆人为他奉上滚茶,殷昭低垂眉眼,声线平静缓和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佛莲寺中可还安好着?” “主子尽管放心,兰姑娘热已退,身上那些伤口都是皮外伤,未曾伤及筋骨”,卢林如是回答道。 殷昭闻言挑起了长眉,这卢林虽办事稳妥可靠,但是不大通透,他轻叹一声,只好直白问他:“本王的意思是,兰因是否还争着要回家去?” 其实在殷昭这里,争与不争实在没什么区别,不论如何,他都必须等到兰因身上都恢复好了,再放她离开。 自然离开的也仅仅是佛莲寺罢了,他必定要将兰因留在身边,不叫旁人欺负,等她慢慢长大,再找个能继续护着她的人,亲手送她出嫁。 殷昭并不觉得这么做会浪费他的时间,他向来不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是物吝啬任何东西,人生长漫漫,他做的就是他所追求之事。 但是,方才一想姑娘成长要嫁人,他心中就堵着什么似的那般难受。可殷昭这点儿疑虑,就如雪落在地上,虽消逝的快,但不代表没有存在过,也许在日后的某一天里,又会重新在心底里,将这事挖出来,好好思量着。 “兰姑娘留恋家中,但是自从听了她是您救下的,并且日后还是要来王府之后,似乎……似乎就没那么在意了。” 殷昭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大约也能猜出几分。 毕竟他知道她是粮米兰家的长女,生身之母早亡,但是她却对他一无所知,若是有什么疑虑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殷昭甫要开口嘱咐他什么,可在此时恰看见本在门口守着的小仆人端着个黑漆木莲花托盘,上头搁着两碗汤药,还冒着热气,小仆人弓着腰端着托盘,等着殷昭开口。 殷昭掀开眼皮子看了那小仆人一眼,到底还是将平头案上的画像全部收好,整整齐齐地搁在他左手旁,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垂眉眼,声音微哑道:“搁这儿吧。” 殷昭早早地就停了这药,但用药时间长了些,伤了身体,眼下是真寻神医来调整身体,若是再继续吃这药,估摸着再过个几年,京城中可就真的没有豫王殿下这么个人物了。 可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罢了,就连殷蕙都未曾知晓当年真相,更不用提卢林这号人了。 纵使卢林是他近身下属。 药味浓郁,他皱了皱眉,“本王叫你去寻那姑娘的父母双亲,你可寻过了?” “主子安心,是寻过的,给了他们两箱银锭子才打发走了。” 殷昭背过身去轻咳了几声,不大耐烦对卢林道:“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便是。” 卢林万不敢耽搁,得了令便退出了书房。 卢林走后,书房中又恢复平静,殷昭双手平放在大腿上,腰背挺直,眼睛直盯盯地瞅着那摆在他面前的两碗汤药,迟迟未动。 直到香炉中最后一粒香燃尽,久久无声的书房内终于有了人语声,只能听见殷昭吩咐道:“你去取些安神的香来,剩下的人都退下吧。” 话毕,他身侧的两个仆人忙着去寻香 分卷阅读13 去,而剩余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都出了书房,只有轻轻得脚步声。 眼看着人都走光了,屋里头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个人了。 殷昭抬手碰了碰碗壁,汤药还留有余温,他却一点儿也不贪恋,唇角勾起抹弧度,可惜的是唇色苍白,带着些许惨淡意味。他抬眼儿扫顾四周,视线停留在那香炉周遭,心中有了主意。 等到那两个仆人冒着风雪取来了香后,进了屋预备添香之时,屋里头已经空无一人。 黑漆木托盘和那盏明亮的琉璃灯还留在平头案上,少的仅仅是那人和那叠画像罢了。 仆人无奈,认命地将香放好,将琉璃灯熄灭,自此整个豫王府中唯一一处有光亮的地方也没了。 夜深人语静,月儿躲在飘渺不可捉摸的云后,携着那丁点儿的光亮,奉献自己所有的光辉,这处人安歇,可皇宫之中却还是一派灯火通明,照亮一方,赛过白昼。 承延殿内,殿中烧着地龙,只是太空旷了些,也不觉着那样温暖,万比不过暖阁好过。 只要主子不安歇下来,守夜的小太监也不能得个安稳,但因着盛福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他左右也清闲,此时已经抱着暖炉子躲在红漆木柱后头睡熟了几回。 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着的盛福公公不知跑了几次腿儿,添了五六次浓茶,也不知皇上想要熬到几时,毕竟明日还要早起早朝,瞧着天色,这皇上真是不打算睡了? 盛福硬着头皮,困倦的眼皮子已经耷拉了下来,直要将那双小眼睛遮住,他强撑着精神,行了一礼,艰难道:“圣上,这都是丑时半了,您不早些歇着?” 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庞与殷昭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双圆眼不似殷昭的凤眼儿那样凌厉,平添了几分温润气,线条更柔和了些。 殷沐台只少殷昭一岁,却要尊称殷昭一声皇叔,往常时候,他也并未将殷昭放在眼中,倒不是目中无人,只是殷昭身子骨弱,又自幼生长于寺庙之中,这么些年一直安分,未见其有一丁点的谋逆之心。 可眼下令他心慌的也是殷昭。 殷蕙所嫁乃齐国公嫡长子,手握兵权,于朝廷之中根基已深,大半过殿试之人,都同齐国公府有或多或少的交情。 齐国公府子弟从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而殷沐台也并不想将风平浪静的朝廷上下再折腾来折腾去,一来恐失了民心,二来还有殷蕙这个长公主牵绊着。可近些日子,蛮夷进犯,边境兵力充沛,防御得当,他自个儿觉着实在是没什么可忧心的。 但驸马袁川此时又忽然主张对蛮夷之地用兵,欲一举歼灭,这事若是放在平常,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偏偏恰在此时,殷昭自佛莲寺入京。 殷沐台自是省得,到时侯大军在谁手中,自然就要顺从于谁,更不用说这位袁川在军中声望多高,将士们哪里有不从之理? 他并非是重猜忌的性子,但前几日又一听自家胞弟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心中起了疑,若是现在不防微杜渐,日后怕是真要酿成大祸。 殷沐台手心微凉,想起殷昭那双凤眸,身上出了些冷汗。叫他旁敲侧击,他都不大敢,更不用提当着殷昭的面质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殷沐台掀了掀眼皮子瞥了盛福一眼,到底还是没有回话,他摆弄着沾了朱砂的毛笔。 不如明日到佛莲寺瞧瞧去。 不定能探到什么消息。 ☆、虔诚 昨日晚间下了一整夜的小雪,外头干干净净的青石砖地上铺着小指那样厚的一层雪,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的白,发出刺目的光。 兰因如昨日一般错开了众僧人早间念佛的时刻,晚些来到了佛堂之中,她虔诚地洗净了手,落在佛堂之中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周身顷刻间散发着暖融融的光,仿佛不是凡人,而是天上哪个小仙童贪玩儿,落入了凡间。 她上了香之后,便跪在佛前的软垫之上,合上双眸,双手合十,唇角微微扬起,认真安静,惹人怜爱。 香燃尽了,兰因便也起身出了佛堂。 与佛堂内截然不同,明明方才还是一派温暖,现下又是寒风凛冽。兰因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寒冷,禁不住轻咳了几声,北风呼啸,吹散了她身上沾满的檀香香灰的味道,兰因眉头微微皱起。 明明方才念佛祈祷之时,所有杂念排除于心,可此时她还站在佛堂门口,没迈出一步,那些事情又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似乎有些事注定不是倾诉给佛祖听了之后,就能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脚下踩着纯白干净的小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兰因心里头揣着事,失着神边走边想着。 其中最担忧的却不是日后要接入豫王府这样的暧昧又模糊的话,而是不知晓兰典的病眼下究竟如何,也不知道父母是否按时请大夫来为兰典把脉。 兰因只顾着埋头走路,再加上心中藏着这样那样的少女心事,冷不丁儿地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她急急地退 分卷阅读14 后了几步,右手捏紧了纯白色披风的领子,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就像个被捏了爪儿的猫儿那般,再不敢往前试探。 兰因傻站在那片空地之中许久,过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可怕的声音,这才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就这么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直到走到近前去看,原来是积雪压着了枯枝,难怪从天而降,摔在雪地中,发出巨响声。 她抚了抚胸口,甫要抬脚绕过那枯枝往自个儿的厢房处走去,却忽地叫人叫住,“姑娘可还安好?” 兰因背后一凉,有些慌乱。 她捏了捏被冻得发红的耳垂,转过身去看,果然看见一男子正立在自个儿的身后,庙中住持还站在男子身侧,身后又跟着两个近身的侍从,男子身穿绛紫色锦袍,戴嵌红珠石束发冠,外披着黑色大氅,眉眼温润柔和,长身玉立,也是一派翩翩公子模样。 虽不知这些人究竟站在这儿看了多久,但是方才自个儿的那些丑态定是叫这些人都看了去。兰因翕动着唇,本想转身就跑,论是谁能寻得到她?可偏偏住持也在此处,若是就这样跑了,怕是太无礼了些。 她脸上与那火烧云彩所差无几,又因着无法回答男子的话,只好规规矩矩地按照庙中的规矩朝两人行了一礼,从始至终低着脑袋,等着面前人开口说话。 殷沐台看着兰因时,眸光流转,双颊泛红,住持只消看他一眼,心下了然。 住持赶在殷沐台开口前,笑对兰因道:“兰姑娘不必拘束,既然上过了香,外头寒冷,还是尽快回了歇息才好。” 兰因闻言,便赶忙转过身去,脚步匆匆,恨不能插上翅膀逃了去才好。 殷沐台方才才下了马车,住持亲自出去接应他,这才往里头走了几步,倒是没想到能遇见个小姑娘,未施粉黛又清秀干净。 在宫里头鲜少能见到这样儿的小姑娘。 那姑娘双颊飞红,平添了些女儿家心事,害羞娇俏,不敢抬眼看他,只匆匆朝他行了一礼,得了住持的话,转过身去便逃了个无影无踪,没有半分贪恋。 他心下一动,只暗自可惜没来得及请教这位姑娘名讳。 殷沐台轻叹了一声,同住持并肩而行,话到嘴边,可又说不出口来,一路上静默着,他不言,住持便也不语,他舔了舔唇,回味着方才那姑娘的一抬手一投足,到底是没能忍住,转头去看住持,搓了搓手,开口问道:“住持,敢问方才那位姑娘是哪一家的?又缘何来到庙中?” 住持不紧不慢地笑答道:“老衲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一家的,只知晓姓兰。她是豫王殿下带入庙中休养的,过几日就要被接入豫王府去。” 他顿了顿,正纳闷,自个儿的这位皇叔何时清闲至此,竟还有那闲心思来照看个小姑娘。他皱起眉来,心中有些不痛快,既然这姑娘都已被定下,日后是要进豫王府的,他还是收一收自己那些个心思为妙。 殷沐台跟着住持去了佛堂以北的一间暖阁之中,又同住持面对面跪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是一张矮矮的小案几子,上头摆着一套白瓷茶具,阁中烧着炭盆子,还算是暖和。 他脱下了大氅,随手搁在一边儿,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侍从都守在门外头,虽身为帝王,但在这寺庙之中,可没人伺候他。 住持抬手倒了盏茶端给殷沐台,殷沐台从容接过,茶水已至,如此也该切入正题,殷沐台清了清嗓子,“皇叔久居寺庙之中,幸得住持照拂。” 住持闻言,一直都是那副笑模样,他双眸合着,不用看那殷沐台的模样,只听他语气都满是试探之意,他静心答道:“出家人自是以慈悲为怀,圣上言重了。” 殷沐台抿了抿薄唇,自个儿都觉着若是再问什么关于殷昭的事儿,怕是自己这次所来的目的也太过明显了些,他尴尬地笑了笑,抿了口茶,可又不死心,终是又重新开口问道:“皇叔爱好清净,又久居庙中,朕总是劝他回京,不然那豫王府倒是白白空置着,也不知今岁怎生想通了,回京住去了。” “豫王殿下在庙中同老衲闲话之时,总是同老衲提起圣上与长公主殿下,豫王殿下虽喜清净,但心中总还是挂念着的。” 住持半睁着眼看着殷沐台,什么也没有透露给殷沐台听,但是殷沐台心中了然。 住持这话,听听便是,信不得,可偏偏此时住持又添了一句,“出家人不打妄语。” 殷沐台捏了捏小腿,低垂眼睫,再没继续说话,但这两个人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会? 眼看着粗茶见了底,殷沐台面带笑意站起身来,住持也跟着站了起来,只听殷沐台笑道:“叨扰住持许久,备下了些香火钱,还请住持收下才好。” 住持行了一礼,脸上笑意不改点了点头,已然应下。 殷沐台随着住持出了佛莲寺,住持看着殷沐台上了马车,这才回了佛莲寺。 殷沐台赶在黄昏之前回了宫,只是甫一入宫,常服还未曾换下,就被太后身边人请去了云寿宫去。 太后身体康健,乃丞相谢家女 分卷阅读15 ,先后诞下两子,一手扶植长子继位,其中最怕之人便是殷昭此人。 毕竟当初,自先皇登临帝位之后,当初风量无限的宋妃娘娘便携着幼子殷昭去了佛莲寺,而殷昭身子骨儿不好的风言风语也是自那时传出的。 这不能不叫人起疑,后来先皇征战,乱箭穿心,死在沙场之上,她借用母家势力一边压制殷昭,一边扶植长子殷沐台。 这才成就今日的光景。 谢氏身上穿着祖母绿色衣裳,皮肤保养得当,只有眼尾有几丝皱纹,不见老态,她梳得整整齐齐地发中插着几支金钗,也不嫌累赘沉重,未见一根银发。 她斜倚在小榻之上,脚边处有个小丫鬟替她捏着腿,旁边坐着的是西平侯女洛楠,身穿藕荷色袄裙,妆容素淡精致,正掩着面红了脸。 “哀家可没逗趣”,谢氏拿眼儿去瞅她,右手中把玩着前些日子将将送来的个翡翠镯子,只当是个玩意儿,“你过了今岁都十八了,哀家在你这时候,皇帝都会说话了。” “再者言,豫王也老大不小的,是该成婚了”,谢氏将手中的翡翠镯子放下,就搁在红漆木小炕桌上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边说边点着头,唇角微微勾起。 洛楠今日入宫,打着来探望太后的名号,所为便是此事。 她年纪不小,再等,也许就等不起了。 洛楠欲言,恰在此时守在殿门口的小太监高声唱礼道:“奴才给陛下请安!” 洛楠禁不住坐直了身子,今日这事能成不能,多半要看这位主儿的,只要赐婚旨意一下,那么嫁给殷昭这事,便成了一大半。 殷昭总不可能抗旨不遵的,洛楠这样想。 殷昭现在心中没有她,无妨,只等着嫁给他之后,为他操持家务,对他千倍百倍的好,她洛楠就不信,暖不了他的心。 殷沐台被殿中丫鬟引了进去,本以为殿中只有谢氏一人,倒是没有想到洛楠也在。 洛楠见来人,不慌不忙,稳稳当当地下了榻,笑意盈盈,细声细气道:“臣女给皇上请安。” ☆、行动 殷沐台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洛楠自觉并未再回小榻上坐着,而是坐在了搁在谢氏腿边的个小圆凳上,低垂眉眼,满是小女儿家情态。 殷沐台在小榻上坐定,谢氏招呼着宫中的丫鬟煮些佛动心来给他尝尝鲜,她转头看着殷沐台笑道:“前几日,肃王从宫外头捎回来的,皇帝可得品品。” 他笑着点了点头,沉声道:“他倒是懂事了许多,朕还能放心些。” 洛楠乖顺地坐在小圆凳上,未置一言,唇角带着笑,眉眼间如沐春风,她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之上,知礼又美好。 谢氏拉着殷沐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瞧着是忘了洛楠这一号人物,可说到底还是为了洛楠,只怕自个儿说的太急切,跌了洛楠的面子。 等着小丫鬟奉上三盏佛动心,谢氏摆了摆手叫她们退下,这才喜笑颜开地拉过洛楠细细嫩嫩的小手儿拍了拍,“皇帝,你应当是识得的,这位便是西平侯府嫡出的小姐,前些年,还是先皇下旨册她为昭安郡主。” 殷沐台应了一声,毕竟去岁秋狩之时,他可是亲眼目睹洛楠马上风姿,挽弓射箭样样儿都行,再加上京城中对洛楠的传闻,诗文作画,无一不精,他很是欣赏。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滚茶入喉,他皱了皱眉,霎时间茶香弥漫口中,不觉苦涩,他笑道:“自然识得的,昭安郡主才情上乘,又知礼明德,这般人物,朕怎会忘了?” 洛楠自小长到这么大,听过的好话实在不算少,不论是真心实意还是阿谀奉承,她听的多了,到这会儿叫当今圣上夸了几句,也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处变不惊。 洛楠低垂眉眼,发中钗环叮当作响,她微微一笑,脸颊处浮现了两个小小酒窝,平添了几分娇俏之意,“圣上谬赞了。” 殷沐台抬眼瞧了她一眼,正要同她搭话,又听见谢氏此时开口道:“这孩子心里头还记挂着哀家这个老人,特地来宫里头瞧瞧哀家,这么个好姑娘,只可惜现在还未许配人家。” 谢氏端着茶盏抿了口茶,将茶盏放下,抬手上下比量着洛楠的身形,赶在殷沐台之前,启唇道:“昭安郡主这么好的姑娘家,合该嫁入宗室之中。” 殷沐台怔愣了一瞬,倒是没想到谢氏打的是这么个主意,他笑了笑,沉吟片刻,抬眸看着洛楠,眼神冷淡又疏离,可他明明脸上还挂着笑意,“这事并非小事,容朕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洛楠一听殷沐台这话,眸色有些许黯淡,可在低垂眼睫的片刻之间,她敛下心下的不痛快,抬首起身行了一礼。明明这事应当是西平侯夫人入宫来,可她自个儿执意要亲自来宫中,求太后赐她姻缘。 她在圆凳上头坐好,再不置一词。 倒是谢氏还是面带喜意,又同殷沐台说了会儿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小事,一会儿又扯到洛楠的身上,问她西平侯与西平侯夫人可还安好着这般的话。b 分卷阅读16 r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洛楠起身欲回西平侯府去,谢氏又是好一番不舍,叫洛楠多入宫来陪她说说话,洛楠也只含含混答着,“太后娘娘不烦臣女打搅才好。” 等着洛楠出了云寿宫,太后脸上笑意渐淡,她同殷沐台一并坐在小榻之上,默了半晌,到底还是谢氏先开口:“洛楠是个好孩子,母后方才并未同你玩笑话,她中意豫王许久,不如,就成全了她。” 殷沐台摇了摇头,“洛楠是为西平侯府出身,若是同豫王成婚,岂不是助长豫王势力?况且洛楠整颗心都在豫王身上,一旦豫王起了二心,又该如何?” 谢氏也算得上是历尽沧桑,混浊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殷沐台,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淡道:“皇帝自个儿心里有数儿便是,哀家不过那么提一嘴,皇帝也不必挂在心上。” 新月挂梢头,殷沐台出了云寿宫,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如棋子,注定无人来解,残局一盘。 此时正在肃王府内,建在高处的一处五角小亭子中,一主一仆一前一后站定,肃王生来肖母,故而同殷沐台没有一处相像之处。 冬日里的晚间最是寒凉,他扯了扯唇角,伸手掰断了眼前的树枝,眸底薄凉,回头吩咐道:“今夜,动手吧。” 既然殷昭在京中安分守己,那么这么瞧来,倒是不能亲眼目睹二者恶斗一番了,肃王素来性急,行事极其不稳,这会儿看着殷昭不能为他所用,倒不如他亲自动手,铲除了殷昭。 左右于他而言,一丁点儿的用也没有。 这一夜,注定是极不安稳的一夜。 第二日一大清早,因着这一日是腊月初七,寺庙之中向来会差遣僧人尼姑到山下去办置些瓜果香火这类东西,兰因心里头挂念着兰典,这两日一直想要下山看看,可无奈住持并不答应,恐她下山之后再出什么意外。 她磨破嘴皮子求住持放她下山来瞧瞧,左右下山的尼姑僧人不少,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兰因随着大部队下了山,到了山路的尽头,便能隐约听见尘世间嘈杂的声音。 小贩的叫卖声,马蹄嗒嗒声,还有小儿啼哭声,热闹非常,她趁着众人去采买香火之时,偷偷溜了出来,混在人堆儿里,也不怕再找不到回山上去的路。 只道是她一早就同跟在她身边的小尼姑说定了,就在这处卖香火之地再见。 她顺着熟悉的小巷摸回了自个儿的家,却发现处处萧条,根本没个人烟气儿,她想着兴许是兰父兰母不在家中,兰典估摸着是被锁在家里头,不能出门,她欲翻墙进家,却被一个挑着担水的老伯叫住。 “因因,你父母带着你弟弟去禹州去了。” 她急着要问明白,到底为什么父母忽然要带着典典到禹州去,却见那老伯摆了摆手道:“我也不知为何他们那么急着要去禹州去,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们兰家在禹州有个亲戚,他们应当是要投奔那个亲戚去了。” 兰因点了点头,张着小嘴儿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别过头去,直盯盯地看了眼空荡荡的亭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于她而言最熟悉的地方的,那老伯看着兰因虚浮的脚步,失去神采的眸,叹了口气,自个儿摇了摇头。 这丫头着实可怜,生身母亲死的早,在家里头极不受待见,这会儿就连举家迁移,都不带上她。 兰因就等在卖香火的那处,只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候,便瞧见了那小尼姑的身影,兰因抿了抿唇,眼泪就含在眼圈里,欲滴不滴。 她捏紧了衣角,低下头,吸了吸小鼻子,再抬起头来时,努力扬起唇角,朝那小尼姑挥了挥手,等着那小尼姑离得愈来愈近时,她上前去迎,偏要装出一副笑模样,轻声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小尼姑举起手中拎着的浅蓝色包袱,也跟着笑答道:“众人采买了许多东西,怕是回山上时行走不便,我想着姑娘左右回来也早着,倒不如同姑娘一并帮着先捎些东西回山上去。” 兰因弯腰要接过小尼姑手中提着包袱,却叫小尼姑躲了去,只听她暗中嘀咕着:“姑娘抢着做什么?背后的伤还未好利索,还有这样人竟来抢着做活。” 一路无话。 如果一个人,可以被至亲随意丢下,那还算个什么人呢?兰因苦苦地这么想着,只是到最后也不得其解。 也许她就是生来还债,注定被人当个玩意儿来看的吧,她揪着衣袖揩了揩眼泪儿。 这一整日她都像是被抽干了灵魂那般,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兰因想着等身上的伤口都好歌七七八八,便自个儿下山去,寻个活计谋生即可。 那豫王爷既能救下个素未谋面的平民女子,又自小生活在佛莲寺中,兰因估摸着这位殿下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儿,至于叫她到他府上去,兴许是要收留她做些活计呢?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大地,兰因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白粥,按着胃口,她有些吃不下去,可是绝不能浪费一粒米,她忍着不适,硬是将眼前的饭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小尼姑叫住 分卷阅读17 持寻了去,这才将将一盏茶的时候,就见她面色通红,略带着气喘的跑了进来,这小尼姑虽说入庙不久,行为举止难免世俗,可这还是兰因头一次看见她这么着急。 小尼姑小跑到兰因的面前,直等着喘匀了气儿,才开口急道:“姑娘,豫王殿下方才到了庙中来,手臂上受了伤,要……要见姑娘。” 兰因没控制住按着胃口的手的力度,猛地一沉,她险些将方才塞进肚里的饭吐了出来,她抿了抿唇,皱着眉,手心出了冷汗,明明怕的厉害,可还要赶紧站起身来,跟在小尼姑身后,往这位众人口中的豫王殿下所居之处去。 本以为要走许久的路,哪里知道,这位殿下就在她隔壁的厢房内歇脚。 ☆、叫我 兰因咬了咬下唇看了那小尼姑一眼,低头将衣裳整理整齐,将耳边的碎发别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轻轻敲门,等着里头的人回应。 她生来还是头一次见这般的大人物,难免紧张,涨红了张小脸儿,习惯性的捏着浅蓝色的衣角,咬紧了下唇,直至发白。 然而里头一直没有什么声音传出,只有类似衣料摩擦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她的一颗心都提在嗓子口儿,下一个瞬间就要蹦出来似的,而就在她腿脚发软,想要扭头就走之时,却看见眼前的门被人打开了。 兰因见到眼前人,愣了愣神。 这……这不是,不是那个公子身边儿的……人吗? 她挑起了细细的眉,朝卢林行了一礼,而后由卢林引着她入了里室。她屏住呼吸,心里头期盼紧张掺半,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兰因一直低着脑袋跟在卢林的身后,直到觉察到卢林停下了脚步,她这才抬头。 原来……真的是他。 她错愕地张着小嘴儿,脑袋里回想的是殷昭同她相处的一幕一幕,他在她面前未曾暴露过身份,从始至终只称自己为在下殷某,甚至叫她一声姑娘,未有无礼轻贱之举。 兰因知晓这位公子定不是普通人,可真没想到这一位竟然是当朝的王。 她手忙脚乱地行了一礼,论是再怎么沉稳着的姑娘,可还是个小姑娘,这会儿结结巴巴开口道:“见过……见过豫……豫王殿下。” 卢林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了,她耷拉着脑袋不知如何自处,两只小手儿纠缠在一处,只听见殷昭低低的笑了几声,她莫名的羞,双颊如涂抹了胭脂,白里透红。 殷昭只穿着素白色的亵衣亵裤,这会儿正盘腿坐在架子床上,他唇色泛白,左手臂处缠着厚厚的白纱布,他身上本就携着药香味儿,此时混合着手臂外敷的创伤药的清凉味,提神醒脑。 可兰因却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到现在都接受不了眼前这位清贵公子竟是皇室中人。 她捏着衣角不知站了多久,只知道衣角处已然湿了一片之时,这才听见床上之人懒懒散散开口道:“过来。” 兰因谨小慎微地挪着步子,不敢抬头去看,生怕触犯了贵人,殷昭瞧她这样子,自觉地好笑,终是笑道:“本王有些口渴,你去端盏茶来给本王。” 她松了口气,见小榻之上摆着个白釉茶壶,她上前去先是碰了碰壶体,感觉温温热热的,这才倾倒满盏茶,小心翼翼地端给殷昭,却始终不去看殷昭,毕恭毕敬又颤颤巍巍,殷昭竟不知他是个洪水猛兽般的人物,给这小姑娘吓成如此一般模样。 殷昭叹了口气,端过茶盏,挑起长眉,抬了抬下颌道:“你去搬个绣墩子过来坐着,本王又不是甚么凶神恶煞,说来对你还有救命之恩,这会儿竟将你吓成这般样子,连看本王都不敢了?” 此时兰因脑子里混沌一片,殷昭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从屋中小榻旁搬来了个小圆凳,在殷昭床边坐好,而又坐如针毡,赶忙又起了身,声音细如蚊呐,急匆匆地又行了一礼,“谢……谢殿下救命之恩。” 殷昭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用过的茶盏随手塞进她的手心里头,见她正儿八经的,他也放松不起来,只好应道:“坐下说话便是,只是不知姑娘身上的伤如何了?” 兰因手中捧着那茶盏,还有温热之感,显然方才殷昭只不过抿了口润了润唇罢了,想来也并不口渴,约莫是怕她尴尬罢了。 她眸光一闪,心中一暖。 刚好她手心凉意正重,索性捧着茶盏来暖一暖手,兰因抬头,舔了舔上唇,就算如此也不直视殷昭,她只看着他搭在膝盖上的漂亮的双手,脸色微红答道:“好的七七八八了,淤青都散了去,只等着其他伤口慢慢结痂脱落。” 殷昭点了点头,唇角微扬,“那日我们是说定了的,想来姑娘不会反悔吧。” 兰因抠着指甲边的皮肤,慢慢湿红了眼眶,这真当是遇见了位贵人,此生怕不知如何报答,这话她说不出口,这位……豫王殿下如此心善,自己不会说话,怕会玷污了他的名节。 既然她已经没有家了,兰父兰母都不要她了,天地之间就这么一位对她好的人,若是日后到豫王府谋个活计,也定会尽心 分卷阅读18 尽力地做,她应答道:“是,奴下山后怕也没有旁的活计了,若是能入豫王府,定不叫殿下失望。” 她低垂着眉眼,如今收拾妥当,虽并非人间绝色,可也是清秀佳人,殷昭自听见她自称奴后,皱起的眉就未曾舒展开来,他抿了抿唇,轻声唤道:“兰因,过来。” 兰因错愕地抬头看着眼前男子微微泛红的眉骨,似是被揉捏过后的痕迹,再往下是那双墨玉般晶莹漂亮的凤眸,似是每逢什么叫她惊讶之事,她都会微张着小口。 这人怎么会知晓她的名讳?后来又想着他贵为豫王殿下,若想知道个小平民百姓叫什么,可不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事? 殷昭笑着摆了摆手,兰因将手心中的茶盏放到床头处的三脚木架子上,以为殷昭有什么吩咐,结果哪知他微微探着身子,抬起没受伤的手臂,细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唇,她看着他魅惑的眼儿,一时之间呆了。 她正要退后一步,却叫殷昭按住了手臂,抚过她唇的指竖起比在她的唇上。 兰因头脑迷糊间听见男子沉声道:“不要作践自己,叫我。” 她总觉得这禁锢的动作危险至极,轻轻扭了一下手臂,但根本抽不出来,兰因有些心急,只好随意应下。 到最后,兰因也不知自个儿是怎么走出这间屋子的,头脑中横也是他,竖也是他,是他漂亮的眸,是他微凉的指尖。 她捧着自己发热的脸蛋,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她究竟是怎么了? 那厢殷昭却好似个没事人般,合上眸子,平心静气地念着烂熟于心的佛经,过了会儿,还是叹着气睁开眸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食指。 不给她点儿教训,她怎么能记得住? 他别开了头,往窗外去看。 ☆、说命 殷昭左手臂处还隐隐作痛,可到底也只是皮肉伤罢了,不值一提。 豫王府自然不如皇宫那般戒备森严,可也早晚守卫交替,若是身手平常的刺客,怕是连墙都翻不过就会被捉住,但是昨夜的那批人,却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府邸,甚至还能摸清处他的所居之处。 这些人根本不是平常人能养出的刺客。 殷昭本就睡眠浅,再加上昨儿个晚上又添了这么件事,又是彻夜未眠。只有个蒙面之人叫卢林刺中了大腿之处,卢林眼疾手快,将人捉住。他叫卢林拎下去去审,哪里知道那蒙面之人直接咬舌自尽,一丁点儿的活口都未留下。 他此番入京,半点儿声势未造,不曾惹人耳目,若是从这刺客的身手与忠诚度,怕也是皇室之人才能养出来的。 这对于殷昭来说不难判断出来究竟是谁,不就是那个肃王? 甫入京之时,这位肃王还打算着利用他与殷沐台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可论他如何添油加醋,殷沐台与他之间,就连小矛盾都没有。 肃王性子不稳,见他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多了一个他反倒多了个仇人,倒不如现在就处理了去,也省得日后夜长梦多。 有个小仆人推门而入,从外头拎了一小坛果子酒,就搁在小炕桌上头,又静立在一侧,不敢多言多语。 屋中一时之间酒香四溢,他将酒坛子打开,也不使酒壶酒杯这等俗物,就借着坛子饮,全然不在意手臂上的剑伤。 昨夜虽事发突然,可他倒是没受伤。而手臂上的伤其实是他自己用剑刺伤的,伤口略深,可不伤及筋骨,又因着包扎及时,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口,留点血算什么,他根本没将这个伤口放在心上。 他才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地受伤。 出此下策,自是因为这晚间黑漆漆的,此番刺杀又是秘密行动,无人知晓,他只有借着身上受伤,才可向那殷沐台说去,也好借此警示肃王,更要借此事,向殷沐台讨要更多人手守卫豫王府。 其实,他想要的还有更多。 殷昭皱着眉,将酒坛子放在小炕桌上,而他捏着的拳又紧了几分,这些于他而言这些都是小事,不足一提,入不了他的眼。 但就因为这小事,他乱了心神,动了杀念。 母妃曾经领着他来到寺庙之中,从始至终告诫他要如佛般慈悲为怀,莫动杀念,平和待己待人,他儿时不解,不知为何母妃要告诉他这般话。 后来慢慢长大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夺那个皇位,要死多少人,留多少血,要踩在多少人头之上,而这一切都是母妃不想看到的,因此这么些年,他一直安分守己,睁只眼闭只眼,就在庙里做个闲散王爷。 直到母妃逝世,他又在庙里守了三年有余,殷蕙想念幼弟,每日三信来催,劝他回京,他才妥协,回了京去。 他明明已经处处小心,不愿纷争,可还是有这般鼠辈欺他辱他,要他性命。 也许他是骨子里的冷血世俗,念了这么多年的佛经,此时此刻还是难平心中愤怒。 他仅仅披上了件单薄的外袍,果酒在身体里升腾出一股暖意,他就这么提着个纸灯笼,顺着熟悉的路,去 分卷阅读19 了禅房之内,想要清静清静心神。 甫一推开门,目光所及只有一个瘦小的背影,殷昭停下了脚步。 她正如寻常尼姑那般一下一下的敲着眼前的木鱼,更衬得禅房内静谧,忽然听见了开门声,又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也不难辨认,兰因原以为是住持来了,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木鱼放下,笑着转头往后看去,见来人是殷昭。 许是叫殷昭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她笑僵在脸上,忙低下了头,除却寒意,殷昭那一身酒气萦绕在她鼻息之间。 她能到这禅房之中诵读佛经,是因为庙中住持见她整日到佛堂中念佛心诚,便叫她来这禅房之中同她将解佛经,指点一二,若是住持不在,她便趁着晚间人少,于此处念佛祈祷。 兰因站起身来,在烛火的映射之下,于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暖的黄色,更显柔和。 她缩着肩膀朝殷昭行了一礼,屋里静默了许久,兰因心里头直打鼓,不知殷昭此番前来究竟为甚,她想要抬起头来,可一见那张精致的容颜怕是尴尬又紧张,只好偷偷抬了抬眼儿,入目的不过到他手臂处。 他左手臂自然下垂,拳头虚虚地握着,她忽地忆起这位主儿手臂处可是受了伤的,只是这样冷的天儿,他穿着如此单薄,也不怕受了寒?而且,还带着一身的酒气,也不怕坏了伤口。 兰因抠了抠手指,心中不免担忧,复行了一礼,声线细小颤抖,“外头还冷着,殿下手臂受伤,怎生穿的这样少?况且……您受了伤,不好饮酒的。” 殷昭看了她一眼,眉眼舒展,可惜神色复杂,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没接话,只是自顾自地跪坐在了她跪过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兰因抿了抿唇,心里没由得寞落,明明黄昏时召见她还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这会儿又不理她。 她摸不清这人的心思了。 兰因有些委屈,可又不知道到底为何委屈,但是贵人于此,未曾发话,她又不敢擅自离开,只好静立在殷昭的身侧,不敢打搅。 时间过得久了,见殷昭也没有起身的迹象,先是试着抬起小脑瓜儿来悄悄瞧了瞧,后来却是光明正大了起来,她抬起头来,歪着脑袋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他的侧脸。 他明明生得一副清冷模样,凤眸薄唇,眉眼疏淡,可对她总是笑模样,温温润润的好看,又不叫人觉着违和。 这人生得好,无论如何都是副画儿。 殷昭自然觉察到兰因的视线,可依旧不睁眼儿去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摆在角落的烛即将燃尽,蜡泪不小心滴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被烫疼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手脚麻利地点了支新的蜡烛,光芒充盈整间禅房,却塞的兰因心里堵着难受。 殷昭不走,她便不走。 正等着兰因将烛台收拾妥当,她耷拉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之间,隐约听见殷昭问她:“姑娘,若是有人欺你憎你,你待如何?” 她快速地揪着袖子将眼泪儿擦了干净,因着着急,力道略重,擦红了眼眶,还携着隐隐约约的痛感。 兰因细细思量了许久,毕竟这可是殷昭除却可怜她之外,第一次这样问她话。佛莲寺中整日耳濡目染,佛理也通那么几分,甚至住持常道她与佛家有缘,可却耐不住她在佛莲寺中居住的时间尚短。 若是换来个旁人,她还能答的自在些,可眼前这位可是个大恩人,她可得斟酌着说话。 兰因皱起了细眉。 殷昭并不去催她,瞧起来似乎不急,只是他捏着木鱼的手指收紧,骨指泛白,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直到他听见了兰因的声音,心潮才渐渐趋于平静。 “回殿下的话,我……我在庙中也习得道理一二,但未得精髓,若是叫我看待此事”,兰因舔了舔上唇,殷昭此时也偏过头来看她,她轻轻地捏了捏手心,小心翼翼地轻声继续道:“旁人如何与我无关。” 旁人与我无关?殷昭闻言嗤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来,走近她,而兰因只堪堪到他胸口处的位置,他携着十足的压迫感,她舔了舔上唇,听见殷昭沉声道:“若是……要你的命呢?” 兰因定定地看着他胸口处白鹤纹路,过了半晌,她抬起头来,眨着那双澄澈而又干净的眸子,认真道:“我没有念过书,没有入过学堂,在这佛莲寺中也仅停留了几日,旁的道理我不知,只知人就这么一条命,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她显然不是什么聪慧女子,可是也能察觉到殷昭现下的反常,再加上殷昭是带伤而来的,她禁不住多想。 这位豫王殿下多好,心地良善待人温和有礼,如此好的人儿,竟然还会有人对他动了杀念。兰因从唇上咬下一块皮,有血迹渗出。 她虽柔弱,但是并不代表着她不惜命。 兰父兰母辱她打她,可若是不危及生命,不触及自己的生身之母,她还是会选择沉默。 殷昭面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余下的只有深入眸底的柔和,就要浸出水来,他脸颊上挂着笑意,发 分卷阅读20 丝微乱,衣袍算不上是整齐,有些狼狈,他笑着伸手将她唇上的血迹擦干净,染红了他的指腹。 红的艳丽。 殷昭弯下腰来,看着她的眼儿,认真到似是要从她的眸中找寻到自己的身影那般,声音中还带着些笑意,“本王都知晓了。” 兰因愣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手却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的唇。 殷昭匆匆回了厢房,将身上的外袍脱下,褪下一片寒意,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只等着他洗净了双手,倚在小榻之上,才逐渐安稳平息。 烛火忽明忽暗,在他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卢林在室内已恭候他多时,原是那殷沐台急着宣召肃王入宫去,他急着将这消息禀报殷昭。 卢林话毕,弓着腰迟迟没能听见殷昭的声音,末了,还是听见殷昭轻叹了一声,吩咐道:“寺庙之中不言谈杀戮,这一次,就算了。” 他的母亲宋妃葬在佛莲寺后头的山上,未入皇陵,只依山不傍水,算不上是什么好风水。但宋妃爱山不爱水,如此一番,也算的上是遵从了母亲的遗愿。 明明他不想叫宋妃看到他这番模样才是真。若是再有下一次,他定谁都不放过。 ☆、乱心 晚间时,皇宫之中,一片肃穆,寒风刮过干净整洁的石砖地,一颗尘土都无,叫人觉着萧瑟难过,一切都是光秃秃的。 而在此刻偏偏有瓷器跌倒在地的零零碎碎之声,混杂在风声之中,不大真切,可又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叫人听了心惊。而大殿之中,殷沐台带着怒火再一挥衣袖,又一排陈列整齐的瓷器摔在白玉地砖上,有瓷器碎片划到他的手心,血珠子一滴两滴滴在地上。 遍地都是碎片血迹,七零八落,一片狼藉。而此时粉碎堆儿里还跪着个人,锦衣华裳,应当是哪一位皇亲贵戚。 走近了去瞧,原是肃王。 他眸中猩红一片,脖颈之上青筋暴露,五指捏成拳头,用力到似乎指骨立马就要冲破皮肤的束缚那般,此时他全然不顾什么君臣尊卑,只像只野兽那般,朝殷沐台低声嘶吼道:“皇兄,臣弟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肃王派去豫王府的个个儿都是死士,就算叫豫王府中人捉住了,也不会泄露出半点儿风声。此番前去豫王府,二十死士,回来时只剩下五人,如此便罢,却是连殷昭的头发丝都没碰得到。 这事未成之后,他本还恼怒着,到后来自个儿又仔细想了想,如此他们两人也算上是扯平了,他不说此事,那便无人能知,就算殷昭要向殷沐台讲明此事,可身上一丁点儿伤口都没有,谁会相信? 可肃王万没想到这殷昭竟如此心狠,连自己都不放过,半点不心疼自己,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又不是个浅浅的伤口,皮肉都往外翻,若是不被包好,触目惊心。 甚至又将那咬舌自尽的死士的尸体搬入大殿之中,怕是朝中也只有这位豫王殿下有这个胆子,半点不犹豫地将尸体往皇宫里头搬。还不是仗着先祖那时对他极其的宠爱? 也不知这殷昭又同殷沐台说了些什么话,竟惹得殷沐台此时对他如此恼怒。 殷沐台伸手指着他的脸,咬着牙被气的半天说不出句话来,本白净的脸被憋得通红,心里头那些要骂他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了回去,“你……肃王你放肆!你怎么敢!” 肃王毕竟是他的同胞兄弟,纵使他性子混了些,殷沐台在朝中也多有包庇,可这回欺侮的却是殷昭,殷昭回京,安分守己,他虽心疑,可并没捉住殷昭的一丝一毫不当之举。 今日晨间殷昭入宫,明着暗着同他暗示着什么,殷沐台自然也心知肚明,只得应了殷昭再多派遣人手护守豫王府,一边答应殷昭定要彻查此事,他本还心存希冀,兴许此事不是肃王所为,结果召他入宫,哪怕这肃王再掩饰掩饰也好。 谁知他竟毫无悔恨之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殷沐台又犯了头痛。 这……这叫他如何给殷昭一个答复?若是他真惩罚了肃王,肃王日后该如何为人?若是他不罚肃王,息事宁人,那殷昭又该如何看他? 殿中伺候着的盛福公公皱着眉,眼见这场面是一发不可收拾,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满头是汗,偏偏此时又是晚间,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惊动太后娘娘。 可后宫中似乎也没有哪位主子说话好使,能绊住殷沐台,左右为难之间,也不知她能不能劝好皇上,只能差个小太监去了皇后的宫中,去请皇后娘娘来。 肃王低着头不知认错,殷沐台也丝毫不退让,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偏偏嘴也不闲着,肃王混的厉害,此时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不堪入耳,纲常伦理都被他踩在脚底,狠狠□□。 殷沐台气结,盛怒之下,正要下了旨叫肃王闭门思过之时,只听门口的小太监高声呼道:“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他一抬眸,看着大殿的门被两侧丫鬟推开,迎着皎洁的月色,他有些看不真切女子的容颜,是太过美好端庄,也是许久不见的惊艳。 皇后 分卷阅读21 谢辞貌美,不张扬不明媚,模样端正,非小家碧玉而乃大家闺秀,一上眼瞧,她不美,可若是多看她几眼,是会舒服到上瘾。她同殷沐台年纪相仿,及笄之年便嫁给他,早早操持起家务。 她贤淑聪慧,那时于府邸之中时,亦与殷沐台有一段恩爱岁月,只可惜殷沐台登基之后,碍于太后同她都乃谢氏出身,怕外戚独大,才渐渐疏远。 谢辞此番来,实在太匆匆,身上披着件素色的披风,长发简单绾起,没有那么多累赘之物,她朝他笑,眸光流转之间,殷沐台仿佛回到了他还未曾登基之时。 他显然没能想到皇后会来,看着谢辞稳着步子向他走来,行了一礼柔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谢辞满心满眼都是他,眼见得殷沐台的手在滴着血,她赶忙从怀里拿出挑绢帕,捧起殷沐台的手,细心替他包扎,一边像待娃娃那般轻轻嘟着唇呼着凉气,怕他痛。 她的指尖还是凉的,谢辞最后打了个结儿,而后回头同贴身侍女吩咐着到太医院请太医。殷沐台低垂眉眼看着她,她回眸,又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肃王,浅笑道:“皇上,夜深露重,外面又是一片严寒,怎生不放肃王回府去?也好安置了。” 他身上的戾气还没消散干净,可在谢辞这处,无论如何是发不出火来了,他扫了肃王一眼,声线冷淡,“回去。” 谢辞朝肃王温温柔柔地笑了笑,轻声道:“殿下慢些走才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母后还不知该怎么心疼你呢。” 肃王呆呆地看着谢辞,竟忘记站起身来,就连谢辞说了些什么都听不真切,他这般,惹得殷沐台上前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护食的很。 肃王由殿中的小太监扶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出了大殿,殿中侍女重新将门合好,殷沐台神色淡然,未见方才盛怒状,他叹了口气,“皇后,你怎么来了?” 谢辞盈盈一笑,“皇上不安歇,臣妾心里头上上下下的,特地来瞧瞧。肃王殿下性子急些,还是个孩子,陛下多包容些。” 殷沐台眉眼间依旧疏离而淡漠,就连一个笑脸都不给谢辞,“夜深了,皇后回宫早些歇下才好,临近年关,皇后操劳,注意身子。” 谢辞被请了出去,心里头不是滋味儿,直泛苦水,若是就因着她被冠以谢氏,便被殷沐台有意无意的疏离,那么她宁愿不是名门谢家女。 第二日是腊月初八日,兰因小心翼翼地端着腊八粥放在了小炕桌上头,殷昭正整理着衣裳领子,偏要整整齐齐,一点褶皱都不能出现,外头天还没亮,屋里还点着烛火,昏暗一片。 她看着殷昭不紧不慢地整理过领口,心里着了急,只怕这温温热热的腊八粥失了温度,没了口感。 “豫王殿下,先快来吃粥吧,过会儿粥要凉了”,若是放在以往,打死兰因都说不出这样的话,只是殷昭对她好,她的胆子也就稍微大了一点点。 兰因脸上还挂着笑,抬眼一瞅,恰好看见殷昭手指一顿。他漫不经心抬头之间,看到她也在看他,殷昭慢慢放下袖口,他早就习惯如此,每日穿衣都要从领口整理一番,纵使没有什么褶皱。 他挑起了长眉,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在小榻上坐好,衣冠整洁,眉眼干净漂亮,他低垂眼睫,用勺子舀了舀那腊八粥,轻笑道:“本王若是一会儿出了门,衣裳有一丁点儿不整齐,你兰因能否负责?” 兰因退后了一步,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摇头,瞪大了杏眸道:“我方才瞧过了,殿下锦袍整齐得体。” 那昨夜那个衣冠不整,混身酒气的男子是谁? 殷昭低笑,随手舀了一勺,勺中有一白白胖胖的莲子,晶莹可爱,他懒懒散散地撑着头,摆了摆手,兰因上前了一步,他眯着眼儿道:“张嘴。” 猝不及防,那勺腊八粥被喂进她的口中,她口中含着东西,似是被惊的,忘记了咀嚼,无奈她只好眨了眨眼儿,殷昭会意,扬唇大笑道:“本王怕烫,叫你试试温度罢了。” 什么时候,兰因才能被养的像那颗莲子一般胖乎乎的呢? 兰因咽下那口粥,低着头红着脸,细声道:“殿下,我去帮您换只勺子吧。” 可殷昭却在此时站起身来,别过脸轻轻咳嗽着,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本王去寻住持去,这碗粥……赏你了。” 赏她了? 兰因脑子还一片混沌之时,殷昭已经推门而出。 至禅房之中,见住持正在蒲团上打坐静神,他不好叨扰,在住持身后立着,本以为住持不知,哪知方才站定,便听见住持带着笑腔道:“殿下来了,昨夜可歇息的好?” 住持站起身来,殷昭行了一礼,而后低声道:“还好,只是总是纠结着件事。” 住持睁开眼睛,带着些深意道:“殿下若是回府,不如带着救回的那位姑娘,兴许能帮上殿下一二。” 门外是北风呼啸,乱了他的心。 ☆、入府 兰因正在自个儿屋里头 分卷阅读22 整理着衣物,这一件一件衣裳都是庙中差人置办着的,她正将最上面那件叠好的浅粉色夹袄摩挲整齐,就听有人道:“不必拿了,待回府再置办也不急。” 兰因回眸,看见殷昭正倚在雕花木窗旁的墙壁上,歪着脑袋,看着她的凤眸注满笑意,她没出息地红了脸,再不去收拾那几件衣裳。 兰因拘谨地站在站在床前,偏偏殷昭说什么,她便听什么,半点儿异议都不会有,这些衣裳布料结实,仔细穿来,能穿许久,他这两片唇一张一合地,硬是迷惑了她,乱了她的心神。 她气自己没出息,转过身去,就留个背影给殷昭看,她匆匆将剩下两件衣裳叠放整齐,就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她的胳膊被人捏住,她屏住呼吸抬起头来鼓起勇气回望回去。 兰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殷昭捏着她细细的手臂,看着她倔强的眸,一时之间所有都变成无奈,他笑的宠溺,若总是盯着他的眸子看,怕是就要溺毙,兰因视线飘忽。 “回府之后,给你准备更漂亮的衣裳好不好?”他软下声音,什么脾气都烟消云散,他低垂眉眼看着她。 兰因扭了扭手臂,将手抽了出来,细声细气问他:“我……我去府上是做活儿的,哪能穿什么好看的衣裳?” 她随手一指,皱着细细的眉,嘟囔着,“殿下,那些衣裳都还好好儿的,怎么能不要呢?” 兰因说话时严肃又认真,哪里知道话音甫一落下,便听见身侧人连续不断的笑声,她咬着唇看着他笑着眯起的凤眸,心中慌乱又不知所措,也不知方才她哪里做的不妥,惹人嘲笑。 殷昭看着她水灵灵的眼儿,那纯良的小模样儿,忽地自个儿觉得自己混的厉害,慢慢就住了笑意,他弯下腰来,视线同她平齐,看着兰因往后退了一步,他抬手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脸蛋儿,“你是本王带进府的,哪儿能叫你做什么重活?” 左右到后来那几件夹袄都没能带成,殷昭带着兰因同住持拜别离开佛莲寺时,已近正午时分,外头已然备下了马车,兰因本还想着步行下山去,却叫殷昭掳上了马车去。 此时于云寿宫之中,殿中就连太后谢氏身边常伺候着的姑姑都被请了出去,谢氏今儿个换了身海棠红色衫子穿着,她皮肤白,穿着倒也不觉违和,此时正坐在小榻之上,身侧坐着的便是殷沐台。 昨夜那事,太后若是不知,那才是真真儿的奇怪,殷沐台低垂眉眼,玩儿着拇指上戴着的碧玉扳指儿,沉声道:“母后,他此番做的有些过头了,朕本想着好好教训,哪里知道那混账半点儿不听,朕这才失了分寸。” 话毕末了,只听殷沐台轻叹了口气,谢氏也皱起眉来,显然对殷沐台的做法极其不满,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重重地将茶盏拍在小炕桌上头,她横扫了殷沐台一眼,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殿中静了半晌,才听见谢氏开口道:“皇帝当朝为政已有几年,这性子还是收敛着些才好,现下里宫中都传遍了肃王被你罚的事儿,那些为奴为婢的,口中不知深浅。你啊你……你是不知外头都怎样说你那亲弟弟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谢氏扶植殷沐台登临帝位,可心里头总是对肃王有愧的,是故她也总是劝着殷沐台多包容些,多纵容些。 自然,这些都是妇人之见,早早晚晚都要出大事的。 殷沐台抿着唇低着头,只能听从说教,也知晓自己如此欠妥,若不是……若不是谢辞来得及时,还不知要闹到哪番地步,只是他与谢氏不同,谢氏怒火冲天,自是为了肃王,而他此时羞愧难当,却是因着失了皇室的颜面。 “皇帝,豫王长你一辈不假,只是现下安分守己,听从差遣,你又何需惧他?至于先祖如何宠爱这个豫王,那他也只是个王罢了”,谢氏侧过身去,不再去看殷沐台,胸中怒火未消。 这回不知是殷沐台第几次叹息,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寂静之中,而就在殷沐台坐不住想要离开之时,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声响,谢氏挑起细眉,忽地想起前儿个约着谢辞一并到北苑去上香拜佛求子去,她瞥了殷沐台一眼,抿了抿唇,声线中带着无奈,“皇后同哀家说好要一并去上香去,皇帝政务繁忙,还是早早地回宫为妙。” 谢氏起了身,也没去管正坐在榻上的殷沐台,殷沐台却扯着唇,阴郁寂寥。 似乎这是第无数次谢辞来替他解围。他神色复杂。 从佛莲寺下了山,离那豫王府虽有一段距离,可也算不上是远,乘着马车,不过一会儿便到了豫王府。 兰因见到这样壮阔的府邸,还真是头一遭,她轻手轻脚地跟在殷昭的身后,不敢随处乱看,红漆大门前的仆从见是殷昭归来,忙着替殷昭推开大门,迎主子入府。 而兰因也尝了一回狐假虎威的滋味,不错归不错,只是心里头总是发慌,如此瞧来她还是做不来这样的事的。 殷昭走在前头,府中服侍久了的老嬷嬷就在院子里头迎着,这会儿看见殷昭归来,上前去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她虽年岁长了, 分卷阅读23 可眼神儿还是依旧的好,她欣喜地看到殷昭身后的兰因,禁不住喜上眉梢道:“恭喜殿下得此佳人,老奴这就去替这位姑娘收拾厢房去。” 老嬷嬷早早地就将殷昭当成自个儿的娃娃,这娃娃什么都好,不争不抢性子沉稳,更不多言多语,只是久久不娶妻倒是个麻烦,她就是个老妇人,只望殷昭能好,至于这姑娘家出身如何,她可是一丁点儿也不在意的。 殷昭闻言,挑眉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兰因,眸中带着些戏谑逗趣,声音中带着笑意道:“嬷嬷眼神儿越来越不好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兰因,惹得她将脑袋低的更低了些,低笑道:“这个小丫头,是本王捡回来的,也算的上是有缘,嬷嬷随意寻个闲差给她就好。” 那老嬷嬷会错了意,一时之间脸上本堆满的笑敛下大半,只是这姑娘既然能叫殷昭带回府里去,想必殷昭也是中意的,既然殷昭叫她寻个闲差,怕是没有比跟在殷昭身边儿更清闲的差事了。 殷昭的近身之物,旁人是碰不得的,伺候殷昭,只消将他的书房打扫干净即可。老嬷嬷想着,这活计既清闲又能叫这姑娘多亲近亲近殷昭,实在再没有旁的活计更适合她了。 老嬷嬷不敢绊住殷昭脚步,只好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拉着兰因的手,往府西边的厢房处引。 这间屋子本是三人同住,只是一直空闲着,便叫兰因住去,既合规矩,又能住地舒坦些。老嬷嬷同兰因讲了府中的规矩之后,正笑眯着眼儿要离开之时,却叫兰因捉住了衣袖。 老嬷嬷回头一瞧,看着兰因那双清凌凌的双眼,心软下了一半儿,声音不禁软了下来,“不知你还有何事?” 兰因抿了抿唇,皱着眉道:“嬷嬷,您还未同我讲究竟要做什么活儿?” “晚间时,豫王殿下愿意到书房里头看书去,你得在一旁伺候着,看着点儿时间,添添热茶,豫王殿下离开之后,要将典籍整理整齐放好,以便殿下明日再阅。” 这……这还算是活儿?兰因歪着脑袋看着老嬷嬷,带着些不确定问她:“嬷嬷,就这点儿活计吗?” “哎,我这岁数大了,实在想不起了,待我再思量着,若是还有旁的,再来告诉姑娘也不急”,老嬷嬷依旧是那副笑模样,继续道:“咱们这豫王府风景独好,转转看看也好。” 兰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等着送走了老嬷嬷,她在屋里头发着呆,那人打趣她的话还萦绕在她脑中,她摇了摇脑袋,越想要抛到脑后,却越忘不了,面颊甚至更红了。 那么清贵的个人,怎生能说出这般的话?她揉了揉脸颊,含羞带俏的那么美,稚嫩羞涩。 兰因每月有饷钱不少,只是这活儿这样轻松,她可是怎么也闲不住的。她打算出去转转去,若是有什么活儿,她便帮着做一做,如此拿了钱,还能心安理得。 王府中的确风景好,只是现下正是萧瑟的冬季,没有生机罢了,她走过一只能一人通过的独木桥,只是景色就此变得愈来愈萧瑟,她快走了几步,恰巧听到人语声,还有捶打衣裳的声音。 兰因循着声音去了,见是王府中的浣衣女,众女见她,一时错愕,都不记得王府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兰因将耳边碎发别到耳后,细声道:“我是才入府的,嬷嬷还未给我安排差事,我想来帮帮忙。” 冬季衣裳厚实沉重,其中一个圆脸姑娘朝她招了招手,笑道:“得嘞,这会儿正累着,不如你先替我会儿,我去歇歇!” 兰因赶忙应下,上前去接过了圆脸姑娘手中的棒槌。 ☆、书房 等到将这些衣裳都洗干净搭晾在早就支起来的晾衣杆上时,夕阳红如泣血,倾洒下一片光影余晖,兰因揉了揉被水凉的发红的小手儿,笑着同身旁三三两两的姑娘说话玩笑,一时之间,她才觉得这才是活着。 那圆脸姑娘也是歇息够了的,这会儿和一众浣衣女们将前头晾晒好的衣裳叠了整齐,往各处送去,这里头多是仆人丫鬟的衣裳,而殷昭的衣裳洗好了是由殷昭身边跟着的仆人来取回去的。 兰因站在晾衣杆旁的大树下,在庙中将养好的十指此时又有些肿胀的迹象,并且此番因着她在冷风里的时间长了,双颊泛红,方才帮忙支起晾衣杆的时候,又不小心碰到左颊处,碰出块淤青还蹭了些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放下撸到手臂处的衣袖,拍了拍衣裳,看着那些浣衣女愈走愈远,她这才顺着独木桥往自个儿的住处去。 兰因正哼着小调儿,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走在卵石小路上时,恰听闻人语声,她皱着眉竖起耳朵听,其间一男子声音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忽地慌乱了起来,就算快起了脚步也没能躲过去。 那日黄昏,是他背着光影出现在她面前,如同神人,又是她眨着无辜澄澈的双眸,不知所措,她呆愣愣地看着殷昭脸上带着笑意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兰因想要退后,可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想,到底还是停留在了原地。她咬了咬下唇,随 分卷阅读24 着男人离她距离愈近,她开始愈发的紧张。 而她不知道的是,殷昭看到她乱了的发,脏了的脸,红了的手时,他将卢林甩在身后不去管,强迫着自己压着心头的火。 他本以为兰因入了府,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些清闲活儿,养的水灵灵的,护的周全,谁还敢欺她辱她?而这会儿又是哪一个不长眼睛的,敢使唤他的人? 殷昭走到兰因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他渐渐敛下面上笑意,眉眼神色淡漠,他慢慢弯下腰来,同兰因平视,抬手蹭了蹭她左颊处的灰尘,可又碰到那块青,有些疼,再加上指尖上的凉意,惹得兰因缩了缩肩膀,耷拉着小脑袋不敢看他。 他漫不经心勾起她细细的下颌,似笑非笑道:“谁使唤你了?嗯?” 兰因抿了抿唇,也不知是哪儿惹得这位爷不痛快,她翕动着唇,细声道:“没有人。” 殷昭依旧借着这个姿势,看着她飘忽着的眼神,扯了扯唇角,继续问道:“那府中谁人欺你了?” 他连眉都没有皱起一下,可周身却冷冰冰的,比这寒冬的冷还要烈上几分。兰因觉得这人定是生气了,而且估摸着还气的厉害,毕竟殷昭对她向来是温声细语的,还未曾这样冷着脸看她。 她心里头正突突突的跳着,慌着不知怎生惹恼了他,兰因颤着两条细腿儿,急得就要哭出来,杏眸里头浸着眼泪,水汪汪的又可怜巴巴的,可偏偏下颌又叫人勾着,连低头都不能,她颤着唇带着哭腔道:“没有人。” 若是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他殷昭不讲道理同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他轻笑了声儿,松开手来,咬着唇低声道:“真是要命。” “这处风大,随本王去前头那间暖阁说话”,他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不少,兰因这才觉得自己安全了些。 她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低垂着脑袋跟在殷昭后头,她步子小,殷昭走在前头刻意放慢了脚步,难言心中滋味,总有种很铁不成钢之感。 那小暖阁离这处不远,几步路便到了,殷昭推开门,北风灌进屋内,打破了里头原本的素净,暖阁中没有熏香,只是地龙烧的厉害,确不输此暖阁称号,殷昭往里头走了几步,于小榻上坐好,将身上的素白大氅脱下,随意搁在一旁,又低头将身上的锦袍整理好。 兰因始终低着脑袋站在他的身侧,他左手搭在眉骨上,揉了揉眉心,凤眸半眯着看着兰因,“既然府中无人使唤你,也无人欺侮你,你这左脸颊上的伤是怎么弄出来的?” 她每逢紧张时,总愿意做些小动作,这会儿正揪着夹袄上头的线头不松手,声音细如蚊呐,“奴……我……我无意走过那小独木桥,看见一众姑娘正在浣洗衣裳,我……我又闲着无事做,又不能白白拿这份工钱,就想着去帮帮忙。” 殷昭似乎有些不耐烦,皱起长眉,抬眼儿看她,“帮忙?给自个儿脸上帮出块淤青来?” 兰因舔了舔唇,有些口渴,阁中暖气重,喉中更觉愈发干涩,“我不……不小心碰到了晾衣杆,这才起了淤青。” 兰因自觉自个儿全盘托出,半点儿没有隐瞒的,也稍稍松了口气,暖阁中自她话音落下,就一直静默着,她正出着神时,听到殷昭叹了口气。 兰因错愕地抬起头来,不知晓殷昭何故叹息,可惜殷昭并未看她,只是自顾自喃喃道:“本王还是头一次对旁人好,叫人推三阻四的。” 他偏过头来去看她,如墨玉般双眸深邃,“兰因,别折磨自己了。” 别……折磨自己了?兰因似是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后来,殷昭起身从搁在梳妆台上的小抽屉中摸出了支药膏来,上前去塞到兰因手里头去,又朝她笑道:“晚间抹一次就好,府中人各司其职,人手足够,不必用你。” “记得酉时到书房来。” 兰因回了房后,自个儿琢磨了许久,将药膏压在枕头下面,捧着脸蛋儿,换了件衣裳,又重新洗了把脸,将发髻再梳整齐,只怕不得体。 她朝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既然殷昭是现下对她最最好的人了,那么他说什么,她听什么便是了,也不知怎地,就这么相信殷昭。 兰因面颊泛红。 晚间时,她穿戴整齐,被老嬷嬷带去了书房门前,老嬷嬷顺带着将手中端着的南瓜羹端给了兰因,笑道:“姑娘,殿下晚间吃的太少,怕是等会儿读书是要累了的,你劝劝殿下吃了才好。” 兰因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下,等着端着那南瓜羹,看着老嬷嬷顺着长廊离开的背影,这才犯了难。先前兰典在家时,吃饭乖乖的,从来不要人担心,如此想来,她还真没劝过旁人吃饭。 兰因轻呼了口气,犹豫着正要腾出只手来敲门时,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殷昭低垂眉眼扫了眼她手中端着的东西,又稍稍抬头看见的是兰因清凌凌的双眸,在夜色中那样夺目。 他懒懒散散地抬手将南瓜羹接了过来,薄唇只吐出了个进字。 她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殷昭的屁 分卷阅读25 股后面。 殷昭在梨花木平头案前坐定,她便立在殷昭身旁,主动端着茶壶将殷昭手边的茶盏倒满,水声泠泠,有些突兀。 她等着殷昭用南瓜羹,可结果却被殷昭推到左手那一侧去,显然是不想去管。良久,只见他不停地翻找着什么,却不见他搭理那南瓜羹一分。 兰因犯了难,她扭扭捏捏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想让殷昭晚间时饿肚子,只好硬着头皮细声道:“殿下,您先用了南瓜羹再读书吧。” 殷昭翻阅字帖的手顿了顿,只挑起了长眉,没去理她。 等着他寻个适合兰因练习的字帖再说那些个旁的,只是他又一次往下翻着字帖的时候,衣袖却被人拉住。 他低头一瞧,是双有些粗糙的小手,殷昭无奈,抬头迎着兰因的期待的视线,他坏心眼儿地勾起了唇角,食指屈起极有节奏地敲了敲书案,半带着诱哄,“因因,你帮本王吃了好不好?” 因……因?偏偏男人声线又低沉沙哑,兰因心头一颤,面颊处的红一直蔓延到耳后,她晕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死命地摇了摇头,“不……这是嬷嬷特意吩咐殿下要在晚上吃的!” 殷昭回过头来,看了眼书案上的铺满的字帖,从压在行书最底下翻出了个陈旧的簪花小楷帖子,想着要岔开话儿。 这帖子还是宋妃生时留下的遗物,他抿了抿唇,指了指字帖,朝她轻笑道:“你会不会写字?” 兰因抿了抿唇,偷偷瞄见殷昭正往平头案前再搬张玫瑰椅来,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心翼翼道:“不会。” 殷昭将椅子摆好,“过来坐好。” 兰因歪着小脑袋抠着指甲,在殷昭身侧坐好,闻着殷昭身上的药香味,正失着神的当口儿,她的手被一双温温热热的手捧了起来。 她这双手是干活儿的手,小小的可却落了薄茧,再加上现下冬季正冷,有些红肿,兰因脸面有些挂不住,想要往回缩,却叫殷昭捏住了手指,他低垂眼睫,遮住眸中那些情绪,问她:“想学写字吗?” 只是还没等兰因答话,他就松开了她的手,从碧玉笔架子上取了支稍粗的白玉杆羊毫笔端量着,而后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喜欢吗?” 这笔杆是使上好的玉石制的,此时于琉璃灯下盈盈发光漂亮,通体通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物件儿,漂亮但又脆弱,她认真点了点头,眸中迸发出生机。 他勾着唇角,“送给你了。” 这玩意儿还是他当初习字时御赐之物,跟了他许久,这会儿倒是舍得。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以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将笔蘸匀了浓墨,教兰因如何执笔,后来是他覆上了她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手别用力。” 她指尖微微变凉,偏偏脸颊又如火烧云彩,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的,至于兰因两个字究竟是怎么写出来的,她也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殷昭在她背后,这会儿可是正儿八经的,不存旁的心思,哪里知道怀里头的人儿思绪翩飞,因字最后一笔收,他才意识到兰因的不对劲,他勾起唇角,“真不乖,用心点再来一次。” ☆、讨要 兰因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笔上字上,她的目光她的心都被男人手心温热之感夺了去,只是听了殷昭的话后,才稍稍回神,红晕爬上她细白的脖颈,这会儿终是强迫着自己执笔,感受笔尖落在白宣上的力度。 兰因两个字又再度落在纸上,殷昭迁就她,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楷书,他眉眼间带着笑,视线移开了纸张,再看向兰因想要同她说话时,才觉察出两个人究竟离的有多近,他的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的皂角香气,入目是她乌黑的长发。 殷昭松开了手来,心一沉,兰因转过头来,歪着小脑袋一瞬不移地看着他,他凤眸中似是情绪翻滚,有克制亦有慌乱,叫人看不清楚,因着气血上涌,他忍着只轻轻咳嗽了几声,又笑道:“自个儿试一试,就像方才那般,如何落笔抬笔。” 兰因学着他的模样执起笔来,犹豫着悬着笔抖着手腕,最后还是不大好意思转过身来,又怕殷昭失了耐心,试探着道:“我……我怕我写不好。” 他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在她身旁坐好,端起了左手边的南瓜羹,抬了抬下颌,似笑非笑道:“你写一个兰字,本王便吃一口,好不好看倒也不妨事,慢慢来。” 他撑着头借着烛火看着她秀气的侧脸,微微抿起的粉唇,神色复杂。 原来他也能有这么一天,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南瓜羹不多,七八口就能吃完,她端着小臂认认真真地连着写了十个兰字,手臂有些酸痛,她轻轻碰了碰身旁正翻着文书的殷昭,将那张宣纸递给殷昭看,颤着眼睫,怀着许多期许。 兰因手臂不稳无力,写在宣纸上的兰字也歪歪扭扭,在烛火下又看不真切,那几笔横歪歪扭扭好似几条虫儿,殷昭看了失笑,只是今儿个晚上能教会她使毛笔,他都已经心满意足 分卷阅读26 。 他翻着那本帖子,找出了个兰字,推到兰因的面前,“写字时,手不能抖,你照着字帖上的兰,学着写。” 殷昭又不是个食言之人,他端着那盏南瓜羹一勺一勺的细嚼慢咽那么吃,兰因拿眼儿偷偷瞄他,可不敢久视,揣着少女心事,听殷昭的话认认真真地看字帖临摹。 他吃过了南瓜羹,放到一边不去管,将案上的字帖都卷好收拾好,起身整理好放到身后书架上的空闲之处,此时平铺在书案上的是封文书,他挑着眉阅后冷笑。 那日晚间,殷沐台怒斥肃王他又怎会不知?也不知这兄弟两个究竟还能蠢到何种地步,估摸着又怕殷昭不满,是故于此年关之际,肃王被殷沐台派遣去云州启粮仓,云州此地穷山恶水,不是件好差事。 这是做给他看的,是叫殷昭不要再追究,也算得上是罚了肃王一回。殷昭眯着凤眸,现下肃王定恨他入骨,而太后谢氏溺爱幼子,估摸着这会儿不定该怎么恨他。 原本殷昭还不想惹人眼目,到了此番地步,也实在怪不得他,他眉目舒展,未见一丁点儿惊慌失措模样。 殷沐台同肃王生气,不过只是生气罢了,妄谈二人疏远。他勾着唇角,不知要有多坏,抽出张白宣,执笔行如流水。 要知道,云州刺史是最爱百姓的。 身侧的兰因有一眼没一眼地往殷昭的身上瞅,看见他眉眼淡漠又看他勾起唇角,她想着天底下怕是再寻不到一个如同殿下般俊美心善的人了。 殷昭将书信写完后,放在信封中使泥封封口,扔在书案上,又静坐了会儿,抬眼儿看了兰因一眼,目光缓缓下移,看到她写的字后,往她身边蹭了蹭,指点了几句,却没得到回应,他抬眼儿一瞧,原是兰因遮着唇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 殷昭察觉到了兰因的困倦,他站起身来靠在窗边儿看了看天色,原来已近亥时,他转过身来,笑看着兰因道:“天色晚了,你将字帖带回去,好好练着,本王明日考你。” 兰因闻言揉了揉眼儿,有些慌了神,毕竟自己今日晚间将将学了个兰字,明日又要考什么呢?她咬着下唇,皱起细眉,细声试探问道:“不知殿下明日要考些什么?” 窗边那儿未置一支烛,兰因看不清楚他作何态,只听见他低笑了声道:“你的名字。” 殷昭从暗处朝灯火处走近,看着摇曳着的火苗儿,启薄唇道:“得了,本王这儿也不用你守着了,明个儿正午便过来。” 兰因站起身来,双眸清凌凌的好看,认真道:“天色晚了,您手臂上还有伤口,合该早些歇着。我也好……好将书房里头收拾干净。” 殷昭挑起长眉,视线不自知落到了左手臂处,此时不痛只有些痒,是要长出新肉来的,还没被人在乎过,心下一软,声音不由得柔了些,“本王心里有数,你先回去。” 她明明来此处是来做奴婢的活计,结果还叫殿下教她写字,反倒给她饷钱。在此处又不被作践,好似还被宝贝着,不称奴婢,她心里头有些慌,可又有那么一点点甜滋滋。 后来,兰因走在寒夜之中,将那本字帖抱在怀里贴在胸前,宁肯自己受了凉,也不肯让这字帖受了凉。 这可是殷昭送给她的,她自然宝贝的紧,兰因面上的笑意敛都敛不住,竟单单因这个字帖便能开怀至如此。 第二日兰因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她便洗漱穿戴整齐,坐在屋中仅有的一张小方桌前,将那本字帖翻开,找到兰字,她特意点了支蜡烛,食指沾了水,在木制桌面上一笔一笔写着,认真的不像话。 等着天色大亮,她吹灭了烛火,揉了揉眼睛,忽地听闻有敲门声音,她起身去开门,见来人是仆人打扮,手中端着的是笔墨纸砚,一样也不少,她懵懵地看着那支白玉羊毫笔,呆呆地指了指,问道:“这些都是给我的?” 那小仆人是得了殷昭的命令,还特意叮嘱他要在天亮之后再来送,怕这位姑娘还没起身,他将手中端着东西都塞给了兰因,挠了挠头笑道:“这些都是殿下交给我的,嘱咐我来送给姑娘。” 兰因点了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开口道:“还麻烦你跑了一趟。” 那仆人连忙摇着头,像是逗弄小孩子使得小波浪鼓似的。眼前这位姑娘,能叫殿下提上一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不止于主仆之间,他现下好好儿巴结着,万一日后这姑娘攀上高枝儿,对他只有好处。 这一整个上午,无人扰她,她就坐在方桌前连动都没动,就连午膳都是那位老嬷嬷亲自送来的,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 兰因用过午膳后,便穿好棉袄往书房去,将干净无尘的书案又擦了一遍,梨花木家具上头的镂空花纹都挨个擦了个遍,可惜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到最后,她寻了个软凳捧着脸坐好,抬头看到的是幅幅兰花,千姿百态。 兰因抿了抿唇,似乎,殷昭特别钟爱兰花,昨日晚间灯火暗,她没看真切,这会儿通室明亮,才感叹于此室内兰花之多。 而就在此时,门被人推开,兰因赶 分卷阅读27 忙起了身,有些慌乱,她往门口儿走了几步,本以为只有殷昭一人,结果哪知他身侧还站着个男子,她皱了皱眉,听见殷昭淡声道:“这位是当今圣上。” 兰因赶忙行礼道:“见过皇上,见过殿下,这就下去备茶水。” 就算是低着头,她也能感觉到殷沐台灼热的视线,而她又觉着自己在哪里见过殷沐台,她抿了抿唇退了下去,而殷沐台也同殷昭往书房里头去。 殷昭于左手边的位置坐好,殷沐台便坐在他的身侧,此时他的心思都飞到了兰因的身上,唇角一直上扬,心情大好,同殷昭闲话道:“皇叔府上景色好,若是夏日在那亭子内对弈,才是妙事。” 殷昭勾起唇角,点头应道:“皇上若是喜欢,常来便是。” 兰因这会儿端着两盏佛动心,低垂眉眼走至两人面前,将茶水奉上,便安安分分地立在一侧,殷昭转头看她,笑道:“你先下去吧,本王同皇上说会儿话。” 他看着兰因快步走出了书房,还未回头,便听殷沐台道:“皇叔,你这丫鬟是哪儿来的?瞧着模样不错。” 殷昭低垂眼睫,敛下眸中复杂情绪,一半讥讽一半自嘲,再开口时,偏生声音中带着些笑道:“在街边捡回来的。” 殷沐台搓了搓手,想要问殷昭讨人,思量片刻,这才开口道:“朕瞧着这丫鬟不错,不如,就叫朕带回宫去?” 殷昭抬头的那一瞬间,殷沐台似乎从他那双锐利的凤眸中看到了嘲讽与不屑,可是又不大清楚,等他再想看清楚的时候,却什么猫腻都没看出。 只听他含着笑道:“皇上,这丫鬟也是人,待臣去问她,若是她乐意,便立即送进宫去。” 兰因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破土 殷沐台笑意僵在脸上,有些下不来台,他心里头有些不痛快,想他身为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这么小小丫鬟,他要回宫去又如何?这殷昭竟还敢驳了他的面子,说什么乐意不乐意的。 于殷沐台来看,这世上没有个女人不愿意入宫。 可又一看殷昭那笑模样,半点儿不乐意都没有,殷沐台又觉着自己太小心眼儿了些,想来既然那丫鬟能让殷昭救下送到佛莲寺中将养,估摸着也定有其过人之处,可能也是他太心急了。 殷沐台端起茶盏来抿了口茶,敛下心绪,这才想起同殷昭一并来这豫王府究竟为何,他抬眸,皱着浓眉,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正处年关,宫里头用度大,河东离京城近,且年年丰收,今岁朕下令叫河东运些粮食往京城来,好支持宫中城内消耗,哪里知道,这已经拖了三月,还迟迟没有动作。” 殷昭食指划过茶盏边缘,低垂眼睫,看着浮在上头的碧绿,听着殷沐台在他耳旁说起河东如何如何,他抬眸,装出一副悲伤模样道:“皇上政务繁忙,应当保重龙体才是,不如差遣别地运粮来,别耽搁了宫中除夕家宴。” 殷昭自然知晓殷沐台特特跑一趟豫王府定是有要事,这会儿终于在他面前提起河东这事,十之八九是要将此事交给他做,他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争着将此事揽到自己的身上?倒不如叫殷沐台亲自求他。 殷沐台抿了抿唇,挑起一边眉,沉声道:“朕自然省得,已叫禹州廉州两地加紧将余粮往京城中运,想来再过个几日便能抵达。” “只是……朕倒觉得这河东定有什么不妥之处,想着将此事交给皇叔来做,好好探查探查这河东贪腐一案,必然会处理得当。” 殷昭勾起唇角,食指指尖极有节奏地敲打着玫瑰椅扶手,似是思量了许久,这才略带着为难答道:“臣远离政务许久,甫从佛莲寺中归来,身体也不见强,怕是难当此任,陛下不如另寻人选。” 殷沐台搁下茶盏的手劲稍重,心下稍稍有些不满,可未曾表露在脸上,也不知这个殷昭是真推拒还是假推拒,他极其讨厌这种不清晰的感觉。殷沐台觉着自己给他面子都已是他极大的福分,这会儿竟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撂脸子给他看,他冷笑,声线冷道:“豫王,朕并没有同你打商量,朕说出来的话从不收回去。” 殷昭闻言,偏过头来去看冷笑着的殷沐台,面上神色不变,触怒龙颜也不足以让他心惊恐慌,他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来,眉眼舒展抿了口茶,不见半分慌乱,再将茶盏放回手边暂时搁置的案几上,答道:“皇上息怒,臣遵命便是,若是气坏了身子,伤了龙体,臣担不起。” 殷沐台瞧他这副不咸不淡无喜无怒的模样,心中气结,可又偏偏不能将殷昭如何,他也不想再同殷昭闲话,左右说不到一起去,省得憋屈到了自己,这就起身要离开之时,却听见殷昭淡声道:“皇上,大喜大怒不利龙体安康,臣前几日得了本心经,陛下无事抄写静心也好。” 殷沐台抿了抿唇,冷声应道:“豫王的一片心,朕心领了。” 殷昭跟在殷沐台的身后,将殷沐台送出了豫王府,这才又往书房去,回了书房坐好,叫身侧的小仆人去将兰因叫来。 兰因被殷昭遣出去后,左右闲 分卷阅读28 来无事,便又回了房,这会儿得了信儿,便匆匆穿好棉袄,跟在那小仆人后头往书房去。 等到她进了书房中,小仆人轻轻合上了两扇门,她往里头走了几步,恰看到殷昭正坐平头案前,她上前去行了一礼,在殷昭的身旁站好。 殷昭不是不知道兰因与殷沐台于庙中偶然遇见的那事,只是他却根本没想到殷沐台会看上这么个稚嫩的小姑娘,甚至还到了亲自开口来要的地步,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兰因,若是……要你入宫去,你去也不去?” 兰因闻言皱起了细细的眉,一时之间也不知为何殷昭会这么问她,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怕自己所言不合殷昭的心意,只好硬着头皮皱着眉问道:“不知……入宫去做什么事?” 殷昭将茶经翻地哗啦哗啦作响,禁不住挑起了长眉,心烦意乱,是连半个字都看不进去的,他忽然失了好声气儿,“就是去伺候人的活计。” 她不是感谢他吗?不是应当直接拒绝,说要留在他的身边吗?殷昭抿了抿下唇,手心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只怕下一秒兰因说出个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宫中的妃子,应当也可以算是伺候人了吧。 殷昭本还想着不论兰因怎样回答,他都要将人扣在身边,紧紧地,谁要都不给。 这想法一出,他心中愈发的乱。兰因……什么时候,在他心里已是不可缺少的人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恰听到兰因轻声小心翼翼道:“殿下,我……奴头脑不灵光,不知道殿下究竟是何意?若是您……您厌烦了,便将奴送进宫里去,奴只听您的。” 兰因自觉着殷昭语气不大对劲,许是烦了她,送宫里头去,眼不见心才不烦,她翕动着唇,心里不大痛快,她吸了吸小鼻子,自降了身份。 殷昭咬了咬下唇,薄唇嫣红,眸中神色复杂,他站起身来,走到兰因的面前,勾着唇角,本没什么血色的唇此时嫣红好看,兰因禁不住看呆了眼儿,又觉冒犯赶忙低下了头,可她又哪里知道殷昭又走近了一步,她慌了神,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她背后贴着的是书架,她颤着唇看着眉眼漂亮的男人近在咫尺,脚下发软,听见男人哑声道:“那回教你的又忘记了?” 他手指覆上她的唇,又不同上回轻轻抚过,手下使了力气,她痛呼了一声,被殷昭忽如其来的发疯吓得不轻,到底也没能想起自己哪儿做的不妥,明明这动作暧昧至极,可他又神色淡淡,看着她红了的唇,轻声道:“兰因,叫我,不是奴。” 他松了手,她红了眼眶,怕是以后再也不敢,也不知她是吃了熊心还是豹胆,带着女儿家的羞恼,抬手狠狠将殷昭推开,他没设防备,往后退了一步,殷昭低垂眼睫,带着许多落寞,低声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不想入宫去?” 兰因的后背靠在书架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做了之后才知道怕了,她有些气闷,声音中不自知地带着些委屈,答道:“我……我留在府中,多半给殿下添麻烦,白拿着饷钱,入宫也不是不好。” 殷昭皱起长眉,什么期许都破灭了大半,他声音冷了下来,讥讽的笑挂在唇边,淡声道:“出去。” 兰因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蹭掉一片水渍,她快步走了出书房,背影瘦弱可怜又孤寂。明明是殷昭不想要她,偏要逼着她说出这样令人难过的话来,她受殷昭照顾,心中感激有余,不想离开是真,顺着他说的话是假。 左右都是不想叫殷昭为难。只是她脑筋不灵活,会错了意,白白惹了两个人伤心。 此时书房里头空荡荡的,回想起兰因方才的回答,他心就越乱,兰因唇上的温度还缠绵在他指尖,他抿着唇挑起眉来,想着这姑娘真是个小白眼儿狼,心里头发苦,这厢他似乎动了心,那厢却好似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只是思量久了,心中只会愈发的烦,什么文书奏折什么志异茶经都被他推翻,他咬着牙,受着世间不得的苦痛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间时刻,兰因小心翼翼地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在门口静立了会儿,散了散身上的寒气,抿着唇心中上上下下不得安宁,不知该如何再面对殷昭。 她磨磨蹭蹭地往熟悉的方向走去,耷拉着脑袋没有什么精神,抠着有些硬的衣角,挪着步子走到殷昭身侧站好。 兰因见他茶盏已空,便又续了一盏茶,翕动着唇,还是主动开口道:“殿下,您晚间未用晚膳,要不要我下去准备些?” “本王不饿”,她咽了口口水,看着殷昭唇角处挂着浅浅的笑,他眸中情愫涌动,声音柔和又低沉,她赶忙偏开了头。 这位豫王殿下,是妖精化身来迷惑人的吗?兰因在心里暗暗想着。 他见她发着呆,轻咳了几声,“搬张椅子过来。” 兰因忙着搬来把椅子,在殷昭身边坐好,看见殷昭给了她张纸,笔墨纸砚都替她备好,他轻抬下颌:“写,兰因。” 她字临摹地还是不像,但好在横平竖直,手腕使力,未见其抖动,殷昭扬起唇角,凤眸含情,心里头却发苦难受,他怕自己 分卷阅读29 没个好脸色,将人推的更远,于京中住时,常有人夸赞他模样生的好,他谁都不想引诱,只想要一个兰因罢了。 只可惜兰因低着头并未看到。 他未置一词,只起身将人圈在怀里,借着兰因的手,在纸上写着他的名字,殷昭偏过头来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轻笑道:“我叫殷昭,殷切的殷,昭昭的昭。” 过了半晌,他柔声哄道:“因因,不走好不好。” 兰因心惊回头,唇擦过他的侧脸。 ☆、莫等 她连忙又将头低下,红了耳根,就连莹白的耳廓与耳垂都染上了粉红,她直盯盯地看着案上摆着的烛台,胸腔中的那颗心剧烈地砰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那般。 原来……原来他不想让她走,原来他叫作殷昭。 殷昭低垂眉眼,脸颊上温温热热之感仿佛还未褪去,他本清冷的眉眼间染上几分柔和又携着几分欣喜,偏偏又是从未有过之感,亦有些不知所措。 屋中静默许久,兰因的脑中早已混混沌沌的,只知道后来殷昭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声线略哑,她感觉到那股子药香味儿更浓了几分,“还想入宫去?” 他眸色深邃,将自己所有都放下,什么端着藏着躲着,通通都不要,就只想要一个兰因,他午间那时失了态,冷着声音同她说话,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殷昭罕有如此幼稚的时候,想着此时声音软下来,再出卖自己这副自己向来不屑的皮相,可能就能挽回兰因的心。 兰因舔了舔干涩的唇,一时之间摸不清殷昭的心思,她头脑不灵活,索性不再去想,左右殷昭想让她留下来,她也不想走,她思量了会儿,张了张嘴,因为静了许久,声音亦有些沙哑,“殿下,我本就不想走,您帮我这么多,还未报答。只是我以为是您烦了我,这才要入宫去。” 殷昭站直了腰身,自觉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兰因总是如此,小心翼翼轻声细语,事事顺着他的话儿来,他抿了抿唇,在兰因身旁坐好,撑着头看着她的侧脸,好半晌也未曾说话,而她也开始慢慢学着写他的名字。 至于方才擦过蹭过,无人再提,但所有悸动都各自藏在心中。 而此时西平侯府内将将用过晚膳,因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洛楠心中堆着的一大堆事还是只能放在心里头,忧心忡忡白着张小脸儿,其母林月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自家女儿晚膳时只吃了两口肉两口菜,便早早地放下了筷子,再一瞧她那没什么血色脸蛋,定是有什么事乱了她的心神。 林月等着用过了晚膳,便拉着洛楠的手往自己房中去。 她是西平侯的结发妻子,正房夫人,两人关系平平淡淡,还算恩爱,屋中家具摆放别致素雅,都是西平侯搜罗来的前朝珐琅花瓶,还有于边关处带回的奇巧小玩意儿,她们于屋中小榻上坐定,一个耷拉着脑袋,一个则一举一动规规整整。 洛楠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也向来宝贝这个女儿,不然也不会由着她十八岁还未曾许配人家,她笑的慈爱,恰好此时屋中侍女端来了几碟糕点甜食,林月将温奶推到洛楠面前,问她:“怎的了这是?方才你父亲在,我也不好问你。” 洛楠翕动着唇,轻轻叹了口气,手指间缠着随身带着的绢帕,抬起头来,也没看林月,轻声道:“母亲,你不是不知孩儿的心思,只是……我好似越来越看不懂那人了。” 殷昭同她这块心头肉之间究竟如何,林月心中有数。 而那殷昭亲自到佛莲司中去接了个小姑娘入府,她也不是不知,敢问哪个奴婢侍女敢劳动当朝王爷亲自去接? 岁月对林月这般温柔的女子总是留情,她笑了笑,规劝道:“母亲什么都知晓,你同殿下自小相识,你虽早早将心放在他的身上,殿下却对你无意,母亲劝过你,女儿家不能等,你硬要等殿下。” 洛楠低下头来,抿了抿唇,委屈的只差掉下眼泪来,又怕晕了脸上脂粉,硬生生地忍着,又听见林月在一旁打趣道:“你这倔强劲儿,和你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现在虽不知殿下究竟对那位姑娘是怎么想的,但是既然有苗头了,楠楠你该明白的”,林月将茶盏往洛楠面前又推了推,含笑道:“有时候啊,该放手就放手,楠楠模样儿美才学出众,兴许还有别的比他更好。” “你又是何必呢?”林月看着洛楠端起茶盏,几口便将温奶喝了光,静默了半晌,只听她带着哭腔,“母亲,我……我知晓了。” 她还是揩了揩眼泪,到底埋在心中几年的种子,终于见了光冒出了芽儿,却硬生生地被场突如其来的风吹断,那么可怜,林月知晓自家这姑娘性子,还叮嘱道:“楠楠,你是个好姑娘,不能做那些个下三滥上不了台面的事,可知晓了?” 洛楠重重点了点头,发中钗环作响,她本想忍住眼泪,可却还是止不住往下流,在知道豫王府中的种种后,她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了。 他既有了所爱之人,那么她也不再纠缠。可还是爱他又该怎 分卷阅读30 么办?那就将他从自己的心里头挖去。她那么骄傲,再见面时,也只是有过交情,其他再无。 林月起身,抱了抱洛楠,她将眼泪脂粉全都蹭在林月的衣裳上头,哭的昏天暗地,到最后哭够了,她泪眼朦胧,颤着声问林月:“母亲,我……我还想约他出来,问一问是不是真的,好不好?” 林月慈爱地笑看她,柔声回道:“好,不过楠楠要答应母亲,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前儿个将军府夫人还提及婚事,是时再相看相看。” 洛楠别过脸往林月怀里窝了窝,半晌后重重点了点头。 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宫里头众人还未曾歇下,殷沐台正同谢辞在西暖阁之中对弈一局,她低垂眉眼,神色黯淡,没想过殷沐台特特将她请来,不是同她话家常,偏是件棘手事情,“皇上,豫王殿下同长公主殿下亲密,陛下若是真真相中了那……姑娘,倒不如叫长公主殿下亲自去说,兴许豫王就能答应下来。” 她心中忐忑,胡言乱语着出这点子,头脑昏沉,苦涩难过,豫王府的婢女,豫王不给,还能有什么办法?明君哪里能强迫个小小民女?是时不怕被众人笑话? 殷沐台挑了挑眉,面上喜色不减,目光灼灼,仿佛抓住了莫大的希望,他坐直了身子,忘记落子,自然也没注意到谢辞的异样,“朕记得皇后同长公主关系还好,朕就将此事交给你,想来定能做成。” 谢辞低垂眼睫,敛下眸中情绪,扯了扯唇角,应道:“陛下安心,臣妾……定将此事办好。” 殷沐台也再没了对弈的兴致,索性称自己疲惫,要去歇着了,而谢辞主动起身柔声告退。 等着谢辞出了大殿,身侧的婢女替她撑开了把正红色的伞,她神色恹恹,没什么精神,身侧的贴身侍女低声道:“娘娘放宽心才是,只是陛下……陛下此番,确有些过分。” 竟能让皇后委身去讨个小小婢女,他殷沐台能开口讨要,她谢辞却打死也做不出这般事情,只是为了他,硬着头皮咬着牙也要做好。 她低声咬牙斥道:“不关你的事,闭好嘴!” 第二日一大清早,无早朝,殷昭起的早,他身穿藏青色锦袍,未戴冠而使方巾,只在府中如此,也还自由些,倒像的寻常家中的公子,样貌俊俏些罢了。 昨日他便叫卢林差遣府中之人往河东去,现下还没有什么消息,想来还要等上几日,他随手翻着被他搁置在一旁的茶经,忽然有两张宣纸掉出,他皱着眉弯腰捡起,展开看时,满满都是他的名字。 殷昭这两个字布满了一整张宣纸,字迹稚嫩可笑,他捏了捏眉心,笑着将这两张宣纸平铺在案上,又拿了两本书在上头压着,想要将上面的褶皱抚平,想来是昨儿晚上她走的匆忙,忘记带上。 他盯着其中一张失着神,却又忽然发现了玄机,于殷昭二字下,她似乎在下面小小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下面,若是不仔细来看,倒是看不出,像是两个黑点,难为她将字写得这样小。 就在此时,外有敲门声传来,他宽大的袖子一遮,将那点儿小心机全都掩盖在袖袍之下,他扬声叫门外人进来。 来人正是府中于大门处守着的小仆人,他身上还冒着凉气,气喘道:“见过殿下,这……这是西平侯府昭安郡主给殿下的信,殿下亲启。” 殷昭挑了挑眉,接过信来,抬眼儿看了看那小仆人,低声道:“这儿不用你了,你出去吧。” 等着人将门合好了,他这才将信封拆开来,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简简单单上头只写着:今日午间,若华酒楼东侧雅阁,待君叙话。 他皱起眉来,心中了然,他虽不愿多说什么,可也不敢耽误姑娘,早先便同她摊开来说,后来未果,便罢。 女孩子家面皮薄,更不必说是洛楠那般的人物,他既然无意,便没有赴约的必要,省得叫人误会,叫众人捏住话柄。他提笔,用的是楷书,在纸上写了几字,封好信封后,交给仆人,往西平侯府送去。 无意,勿念,莫等。 落款是豫王。 而非殷昭。 ☆、暗流 豫王府中人办事利落,送封信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再加上豫王府与西平侯府间相离不远,于洛楠发呆的那么一会儿,就有信送来。 她眼眶红肿,颤着双手儿,打开信来看时,她一屁股跌坐在了红木椅子上。 这几日似是要将她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似的,又有眼泪不受控地流出,她抿了抿唇,将信纸撕了个粉碎。 她一身的傲骨,已经卑微如此,不要了便不要。洛楠狠狠地抹掉眼泪。 那厢迎着嘶吼着的北风,自公主府有辆华贵马车往豫王府去,马车内尽是暖意,铺着厚厚的几层的狐狸毛,保暖柔软。 其中一女子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瞧着却似乎是位二十出了头的小妇人,保养得当,唇上抹着的是京中少女现下最喜的口脂,身上穿着檀色衣裳,绾着百合髻,发中的金钗玉簪数不尽。 十指染着 分卷阅读31 红色蔻丹,更衬得皮肤白皙细嫩,她皱着眉,手中捏着紫檀木佛珠儿。 不过片刻,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豫王府前,有婢女上前扶着她下了马车,府前见了来人,赶忙到书房内禀告,长公主殿下来了。 殷昭挑了挑眉,外面还有积雪未化尽,殷蕙最厌弃这样天气,会湿了她的鞋,而他也实在想不出殷蕙究竟为何事而来,正想着披件大氅出门去迎,却已听见极有节奏的敲门声。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起身亲自来将门打开,看见殷蕙裹着厚厚的黑色大氅站在门外,正皱着眉看着殷昭,他侧了侧身叫殷蕙进门,殷蕙回头开口道:“你们都别跟着了,在门外候着,本宫同殿下有话要说。” 声音冷冰冰的,比这门外的风雪还薄凉几分,她进了书房,看着殷昭那副书生扮相,要指责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自家弟弟比自己小了许多,身子骨又不大好,最招人心疼。 她轻叹了口气。 殷昭将书房内的仆人都遣了出去,叫殷蕙自个儿寻个椅子坐好,他就坐在她身侧,听殷蕙开口道:“皇上向你要人来了?” 殷蕙也不打算同殷昭打哑谜,那双凤眸同殷昭所差无几,她看着殷昭,听见殷昭轻笑答道:“府中有个小丫鬟,陛下似是看上了眼儿,那日来要,我没应下。” 殷蕙捏着手中的佛珠又紧了几分,她低声斥道:“你……你疯了!左右不过是个小丫鬟,若是好好教导一番,得了圣宠,为己所用,不是有利?” 殷昭抿了抿唇,未答话,这些道理他怎会不知?过了半晌,他抬眸看着殷蕙,笑道:“这会儿姐夫怕是要从练武场内回府去,姐姐还是快些回府去才好。” “说他做什么!”殷蕙看他这副笑模样,迟疑了片刻,带着些试探问他:“你……你看上那个小丫鬟了?” 除却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到为何殷昭执意要将那个小丫鬟留下。 果然,她看见殷昭挑起长眉,低垂眉眼,似是在思量着什么,过了会儿,她看见殷昭抬眼儿,似笑非笑道:“若是……看上了,该当如何?” 殷昭话音甫一落下,就听到门外有劈里啪啦的瓷碗摔在地上的声音,殷蕙皱着眉要起身去看,却叫殷昭按住了手臂,殷蕙急道:“你想做什么?娶个小丫鬟作正妃?” 他低笑了几声,松开按住殷蕙的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中带着笑意回道:“豫王府中的女人,一个就够了。” 殷蕙闻言皱着的眉又紧了几分,沉声道:“殷昭,抬个妾室留在身边就够了,你的王妃合该是名门贵女!” “你若是……若是这样做,的确无人敢拦着你,但是,宗室中人又该如何看你?不被天下人耻笑?” 殷蕙絮絮叨叨还要继续往下说,自个儿心里头却已经明了,这个在佛莲寺长大的弟弟,向来无欲无求,若是一旦想要什么,怕是定要弄到手。 若是要旁的东西,甚至殷蕙会帮着送给殷昭,可偏偏是个小丫鬟,又是敲定了娶她的主意,她此时苦口婆心,不知又能起多大的作用,毕竟殷昭心中定是对她所说的了然。 殷昭皱起了长眉,看着殷蕙,认真道:“长姊不必担忧,我自是心中有数,外头天气不好,走路怕是艰难,长姊轻便。” 殷蕙深吸了口气,收敛心绪,抿了抿唇,“殷昭,我管不了你,可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身后是整个皇室。”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要走,殷昭出去送她,在殷蕙上马车前,于众人面前,她淡声道:“我寻了个大夫,医术高妙,明儿个过来给你瞧瞧。” 殷昭颔首,换了称呼,应道:“多谢皇姐关照。” 他回到书房去,方才摔在地上的碎片已被打扫干净,可那小人儿却迟迟不见踪影,他推门而入,又在香炉内添了些香料,还未坐下,便听到敲门声,他失笑,将门打开。 兰因小脸儿被冻得发红,尤其是那小巧的鼻尖更红了几分,那双杏眸清凌凌地看着他,她颤着眼睫,不敢去看他,手中端着个黑漆木托盘,搁着个小汤盅,还冒着热气,她有些紧张似的,磕磕巴巴道:“殿……殿下,这是方才炖好的鸡汤,嬷嬷差我来送。” 他往一侧站了站,放兰因进来,她抬眼偷偷瞧他,看他儒雅扮相,微红了脸,还好方才被冻得脸蛋发红,此时倒也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兰因不是故意在门口偷听,只是往常时书房门口总会有小仆人守着,这回却是没有,她正纳着闷儿,恰听到里头的低呵声还有男子低哑的声音。 她虽不识字,可也能听懂人话,实实在在地被殷昭的话吓了一跳,手中的托盘没端稳,将炖好的鸡汤都摔在地上,她又怕被书房中人发现,赶忙捂着嘴小跑着回了后厨。 兰因的意识还恍惚着,一会儿想着殷昭对她这样好,也许真的是欢喜她,一会儿又想着自个儿生得不美,又是个丫鬟命,哪里能叫殷昭那样的清贵人喜欢上呢? 她扶着后厨的门框喘了许久,眸中慌乱,到最后强迫自己稳下心神。 估摸着是殿下不想叫她入宫 分卷阅读32 去忙累,这才寻了这么个借口。 一定是这样的。 兰因慌着神,又重新盛了一小汤盅的鸡汤,等着她再次脚步匆匆回到书房门前时,门口处的碎片污渍已经被洒扫干净,不知是府中的哪一个侍女仆从见了便帮忙收拾了干净。 她将鸡汤放在平头案上,他落座,神色如常,她的心安稳了大半又隐隐有些莫名失落感,退了出去。 兰因,又在奢望期盼着什么呢? 她觉着是个意外,不足以挂怀,可宫中人却将此事当作了饭后的闲话与笑谈。 谢辞此时正坐在云寿宫内小榻之上,身侧坐着的便是太后谢氏,这会儿饭后,谢氏常会稍作歇息,可此时却忙着将她叫来,她都不必想都知道谢氏究竟所为何事。 她身为皇后,一边是不懂事又任性的皇帝,一边是手掌权说一不二的太后,谢辞没有通天的本领,她虽聪慧,可周旋于这两人之间,总是受夹板气,劳神伤身。 她低垂眼睫,左手转着右手食指上戴着的祖母绿戒指,等着谢氏开口问她话,谢辞咬着唇,想着如何为自己解释,还得想着如何助殷沐台脱身。 日常问过安后,殿中已然静默许久,茶水渐渐失去了温度,谢氏沉着声问她:“皇后,哀家怎的听说长公主入过宫了?” 谢辞点了点头,应道:“是了,只是长公主殿下入宫匆忙,晨间欲来问您安时,您恰巧在北苑。” 她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谢氏狠狠地拍着束腰小炕桌,谢辞右眼皮子剧烈的跳了两下,听见谢氏厉声道:“皇后真以为哀家痴傻了不成?现在还想要瞒着哀家!” 谢氏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气息略略有些不大够用,又在盛怒之中,她剧烈的咳嗽着,指着谢辞气的说不出话来,谢辞见状,连忙跪在了地上,低着脑袋,轻声道:“母后息怒!”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不知吗!”谢氏怒将茶盏掷在地上,凉了的茶水沾湿了谢辞的衣裙,即使殿中的侍女太监都被遣了出去,谢辞此时面上也挂不住。 她捏紧了身侧的衣裙,听从说教,心仿佛被撕裂着那般的疼,这般不知是多少次了,她泪意止不住上涌,委屈的不行,可又为了所谓脸面,生生地憋了回去,睁大了眼睛,只怕滴下一滴眼泪。 “皇上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皇上不懂事,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一个豫王府小小的丫鬟,需要皇后亲自去求?”谢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斜插着的凤簪歪了,红了脸又红了眼,“皇上此番,又该叫长公主如何看,又该叫那豫王如何看!” 为了个小丫鬟,竟叫皇后娘娘去求着要,传出去,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谢氏是何其的一个要脸面之人,她不允许在自己的身边发生这样的事。 谢辞抿紧了唇,低声道:“儿臣以为夫便是天,陛下政务紧张繁忙,儿臣帮不上忙,既然陛下开口叫儿臣去做。” “儿臣实在无法说教。” 谢辞磕了一头,被剜去了心尖。 ☆、风兰 “皇后,你先是一国之母,才是为人妻子,但凡事情都要讲究个脸面规矩,后宫这么多女人,层出不穷,唯有你,唯有你才是这后宫中唯一不变的,可也是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要学着纠正皇帝的言行举止。” “你的心思,哀家都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清醒了,谢辞”,谢氏眸光浑浊,看着谢辞的神色复杂,“他心里没有你。” 谢辞从云寿宫出来后,脑中不断回放着这几句话,萦绕心头,如何也忘不了,混身如被蚁蚀,每呼吸一下,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痛。 谢辞回了宫后,便收到了宫外头长公主的来信,其间意味明显,虽未直截了当拒绝,但还是以殷昭并不听从她的话表明自己的立场。而谢辞倒也知晓殷蕙对殷昭有多么纵容,不过她越发的好奇,这个她素未谋面的小丫鬟究竟是何方神圣。 能叫豫王那般清心寡欲之人执意留在身边,又能叫阅尽千帆的皇帝痴了心,不要不行。 谢辞心中有些不爽快,皱着眉叫身边的宫女儿去给殷沐台递话去,既然殷蕙都劝不动,那实在再不关她的事了。 那厢宫中,殷沐台正皱着眉看着云州刺史递给他的折子。 肃王甫至云州,堪堪第一日,云州刺史便给殷沐台递了折子奏了肃王一本,他抿了抿唇,长叹了口气,捏着那奏折犹如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为难的紧。 若是不稍作惩戒,如何服众?偏偏又是自己的胞弟,还要卖太后谢氏个面子,毕竟谢氏对肃王多有溺爱,殷沐台不想再同谢氏因为肃王的事争执不下。 折中书写肃王不知收敛,只知宴请享乐,身边莺莺燕燕无数,殷沐台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后,皱着的眉又紧了几分,神色阴郁难看,他也知晓肃王的性子,兴许只是初次到了云州,见什么都是新鲜,等着过了两日,估摸着就能做些正事。 后儿个便是开启粮仓的日子,他将折子放好,想着若是粮仓 分卷阅读33 一事做好,他便既往不咎,到时云州刺史怕是也不能二话。 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身边的盛福匆匆走来,行了一礼道:“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儿来递话儿来了。” 方才那些个不痛快都一扫而空,下意识觉得谢辞定不会让他失望,这定是来给他递好信来的,他赶忙笑道:“快请进来。” 小宫女入了殿,先是将谢辞提前备下的糕点大红食盒子交给了盛福,再由盛福呈给殷沐台来看,殷沐台皱了皱眉,问她:“你们娘娘,就是差你来送这个的?” 小宫女闻言又行了一礼,而后带着些迟疑回道:“回陛下的话,娘娘叫奴婢给您带话儿,只告诉奴婢那事没有办妥,娘娘甚是愧疚。” 殷沐台怔了一瞬,过后又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心头又添了把无名之火。盛福见状便将这位皇后娘娘的身边儿人请了出去,待盛福再回了殿,看见殷沐台正低着头挑着眉,瞧着便是心情不大痛快的模样。 盛福不敢冒犯,便在殷沐台身边静立着,过了半晌,听见殷沐台问他:“朕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盛福赶忙奉承答道:“陛下乃天子,什么都是陛下的。” 殷沐台沉吟,既然长公主都说不动殷昭,那么他便亲自出手,等着宫中人到了豫王府,他倒要看看殷昭还能怎么推脱,殷沐台不信这殷昭胆敢再次驳了他的脸面,他低声吩咐了盛福几句,看着盛福的脸色白了又红。 他敛下面上的神色,问他:“怎的了?不能办?” 盛福作为难状,又怕触犯龙颜,只好小心翼翼道:“陛下,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不如请示一下太后娘娘……” 殷沐台抬眼儿去瞧他,直看得他身后不停冒着冷汗,听到殷沐台哼笑了一声道:“盛福,朕是皇帝,要什么都能得到,何必去请示太后她老人家,你说是不是?” 盛福硬着头皮频频点头答是。 晚间时,兰因如常坐在殷昭的身边琢磨着殷字的笔划,又笨手笨脚地不小心在脸上染上了点儿墨迹,瞧起来滑稽又娇憨,这些日子因着照顾得当,身上总算是长出了点肉,脸上的皮肤也细嫩了些,水灵灵的。 不同于大家闺秀与妖艳美姬,她就像是株不起眼的风兰,秀气可爱,只要肯精心照料,不知哪一日便会开出小小的花,清香怡人。 他无心河东之事,到最后直接撑着头看着她极其认真的侧脸,眉眼间神色平淡,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轻笑道:“本王近日政务略重,身边缺个照顾的人,你不如……替本王打扫起居?” 甚么政务繁忙,都是他信口胡诌出来的,想和她能多在一起一会儿才是真。 他的指尖扫过她的脸颊,兰因屏住了呼吸,耳尖晕上可爱的红色,握着笔的手颤了一下,在干净的纸上划出了一道线,略显突兀。 她回头看他,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细声应道:“是,都听殿下的吩咐。” 第二日一大清早,盛福为首身后跟着两行宫女与太监来到了豫王府门前,门前守着的小仆从见是宫中来人,连忙跑到殷昭的寝居之地请示,得了首肯之后,这才将这一众人请进了豫王府中。 小仆从按照殷昭的意思将人都引至了一处暖阁之中,宫女太监都守在暖阁外头,神色严肃不带一点儿笑意,而暖阁中唯有盛福一人,只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候,还未见人先闻香,随着那股子药香气愈发的浓郁,他终是看到了来人。 身着绛紫色锦袍,戴白玉冠,凤眸清冷,长眉入鬓,稍带些血色的唇微微抿起,不见异状,甚是冷静,盛福上前去行了一礼道:“奴才给豫王殿下请安。” 殷昭抬了抬手,坐到小榻上,淡声道:“起来吧,不知公公这一大早上来豫王府所为何事?” 盛福站起了身来,面带笑意道:“殿下府中有个小丫鬟,陛下总是记挂在心上,这不,叫奴才特特来请回宫去,轿子都已备好了。” 他低笑了几声,而后慢声道:“公公,这小丫鬟也是人,本王已经问过了她的意思,并不愿入宫去,若是陛下身边缺人,不如选秀入宫。” “那丫鬟粗手笨脚的,可别惹恼了陛下”,他就是一步也不肯退,连殷沐台的面子都敢抚,且不必说他是否有胆子这样做,想他入庙前,还真未曾俱过哪一位。 他从没将殷沐台放在过眼里。 殷昭咬了咬下唇,唇色嫣红妖冶,迎着盛福错愕的神情目光,他起身来笑道:“若是公公只为此事而来,那么公公请便,河东贪腐一事,尚在打探之中,还请陛下莫要心急才是。” 话毕,他丝毫面子都不留,理了理衣袍便出了暖阁,盛福跟在他的身后,毕竟这位也是当朝的王爷,他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可也不敢冒犯,只好又灰溜溜的携着一众宫女太监回了宫去。 殷昭底气如此之足,料定了殷沐台与谢氏不敢动他,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当初立储时的那些个事,可都是人人心知肚明。 已经这么多年了,听从宋妃的话褪去混身锋芒,但也不代表着他 分卷阅读34 殷沐台能随随便便从他身边将人带走。 他回了自个儿的房中,已有仆人端着早膳于屋中静候,他如往常那般先用了口粥,而后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他挑起眉问那仆人:“本王不是叫兰因过来?人呢?” 小仆人本就低垂着脑袋,此时听闻殷昭问他,他赶忙回道:“回殿下的话,兰因同府中人出府去,置办些府中常用物件儿。” 殷昭抿了抿唇,将瓷碗放在了圆桌之上,连筷子都放了下来,他有些气闷,拿出一副兰因不回来他便不用膳的架势来。 等着兰因回府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她揉了揉小脸儿,又去取了殷昭的锦袍,这才忙着去了殷昭素来歇息之处,甫一推门而入,只闻得见屋中焚着的安神香味,她还没喘过来气,就手快着将殷昭的衣裳叠了整齐,放入了紫檀木大衣柜中。 她余光瞥见那只动了一口两口的早膳,皱了皱眉,悄悄探头往里头看了看,却发现殷昭身穿着绛紫色的锦袍倚在床上,手中捏着本儿书,古旧的书页上翘,眼尾微微上挑,此时正抿着唇,看的认真。 兰因暗暗咽了口口水,而后慢慢走近,行了一礼道:“见过殿下。” 殷昭没理她,她又试探着问道:“早膳可是不合殿下的胃口?我……我这就下去重新准备着。” 他将书随手扔到了床上,站起身来,走到圆桌前,可惜粥菜都已泛凉,兰因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不知这位主儿究竟怎地想的。 扔着热腾腾的饭不吃,偏等到饭菜都凉了才矜贵着吃上那么两口。 兰因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细嚼慢咽地用了早膳,她正收拾桌子的当口儿,听到殷昭问她:“你早上做什么去了?” 兰因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她舔了舔唇,这才细声道:“晨间有个小仆人吃坏了肚子,又急着要人用,我这才跟着出了府去。” 他轻哼了声,语气略酸道:“你只管跟着本王,旁的事你不必去管,可明白了?” ☆、萌发 兰因收拾碗筷的手停顿了一下,听出殷昭话里头的不对劲儿,她一时之间摸不清殷昭的心思,话也没过脑子,赶忙答道:“是是是,都听殿下的。”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话毕她额间慢慢沁出了些冷汗,背后一凉。往常在兰典还未患病之时,她常由着兰典的心思,领着他爬树下河摸鱼去,而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显然就是哄小孩子时才说的话。 她尾音又略微上挑,声音不能再软糯,其间宠溺之意不言而喻。 屋中霎那间再无人言语,可愈是沉寂,她心中便愈慌,最后好似躲着什么洪水猛兽那般,慌慌张张地端着托盘僵着身子,屏气推门而出。 直到出了门后,她才哈出一股白气,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杏眸中欣喜紧张掺半,又羞红了面颊,像是抹了最美的胭脂。 屋内殷昭正站在一幅最不起眼的风兰画轴前,手中端着鲜红戏鲤鱼茶盏,衬得手指修长而骨肉匀称,他眯着眼儿,抬起右手覆在风兰的细细枝叶之上,过了半晌,又低垂眉眼,轻声喃道:“这是将我当成娃娃哄了?” 只是他一想到这个小乖乖正叫人惦记着心念着,他抿了抿唇,心里难得的低落烦躁。 等着兰因再携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时,他挑着眉三步作一步走至床前,将放在床上的个小暖炉塞进她的怀里,将她推到小榻上坐着,沉声道:“把身上暖过来了,再起来。” 她缩着小身子像个鹌鹑,乖的不行,抱紧了暖炉,想着快些暖和起来,别过了凉气给殷昭,又看见殷昭推门而出,似是出去吩咐了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回了房内。 他甫一入门,兰因就忙着起身将怀里的暖炉递给殷昭,殷昭抬眼儿看了她一眼,却没接过那暖手使的小炉子,冰凉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手指,她心里一慌,手没扶稳,险些将暖炉摔在地上。 兰因颤着眼睫不敢去看他,却听见他极其轻松地轻笑了几声问她:“手心总是冒冷汗?” 兰因连忙抿着唇摇头,此时他再往前蹭一小步,是她的鼻尖能蹭到他胸口的距离,她觉着有些不适,正想要往后退后时,却又听见殷昭似笑非笑道:“那你怎么摔了汤盅,这会儿又连个小炉子都扶不住?” 兰因惊慌失措地抬头,冷不丁地对上他的视线,明明他凤眸如墨染般深沉,看不清其情绪,而就在她想要逃的下一瞬,他往后稍退了一步,偏过头低笑道:“这么看来,本王还得给你请个大夫瞧瞧才是。” 她红着脸,就站在那处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脑中一片混沌。 原来,他都知道。 她守在外室,倒是殷昭进了里室,给自个儿披了件黑色大氅,又从衣柜中取出了件火红色披风,不像是男子能穿着的大小,他淡着神色拿着那披风,走到兰因面前,认认真真地将那披风披在了兰因身上。 这还是兰因尚于庙中时按照她的身量差人做的,小姑娘十五六的年纪,穿着火红色要显得愈发娇俏张扬些,可他看 分卷阅读35 着她那双澄澈的眸中带着些疑惑时,他才觉着还是白色衬她。 兰因极其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扯了扯领口的结儿,还未等她开口问话,便看见殷昭边打量着她身上的披风,边低声道:“出去转转去,整日在府中不是无趣?” 殷昭又耐着心弯腰整了整她的袖口,这才淡声道:“本王要去梅月堂转转去,你跟着本王去。” 他明知道她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她咬了咬下唇,心中不知又在纠结着什么。 兰因同殷昭一并坐在马车上,她拘谨地缩在角落处,一点儿声都不敢出,身旁的男人正合着那双凤眸,作假寐状,而兰因却当了真。 兰因怕他受了寒,慢吞吞地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而后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身上,又轻手轻脚地重新缩回角落里,怕吵醒了殷昭,还得时不时地抬眼去看。 等着到了梅月堂此地,随着马车缓缓停下,他慢悠悠地睁开眼来,又挑着眉食指勾着那件小披风,“过来。” 兰因往他身边蹭了蹭,殷昭皱着眉,“本王叫你过来,还能吃了你不成?” 兰因被吓了一跳,眼皮子跳了一下,她连忙又往他身侧挪了挪,那火红的披风似是从天而降那般罩在她的身上,入目皆是大红色,她抓着披风,模模糊糊间听见殷昭对她说道:“穿好了,就下马车来。” 等着她再将披风穿好时,有几丝碎发荡在耳侧,她又怕殷昭等的急了,慌慌张张地下了马车,倒是没想到殷昭真的只在马车前等着她。 还没入梅月堂,隔着大老远便能看到株株红梅上头缀着白雪,她跟在殷昭的身后,殷昭因为照顾她,步伐略微放缓,她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梅花,哪知脚下新雪下藏着冰,她身形不稳,一屁股坐在这冰凉的雪地中。 殷昭皱着眉回头看,看见她这副滑稽又委屈的小模样,忍不住掩着唇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眉目间皆是喜意,她穿的太厚重,行动不便,站不起来。 他上前去伸出手来,她低垂眉眼,看了看自己因着撑在地面上而脏兮兮的手后,不敢伸出手,但还没等她犹豫一会儿,只见他又弯腰主动将她拉了起来,她脚下不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好暖,好香,不……不想离开了。 “哪儿摔疼了没有?” 她的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摇着头,蹭的他心里痒痒的。 殷昭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偏生又有些不大自在地走在前头,到底只对她道:“走的小心些,慢些也不妨事。” 梅月堂中梅花繁盛又千姿百态,可惜过了这隆冬,又得过上一整年才能见到如此盛况,她悄悄看了殷昭一眼,想着如若还有来年,如若她还能在豫王府中,她还想要来赏这梅花。 她闭上眼,在心里许了个愿,论是谁人来问她,她也绝不告诉。 殷昭随口念了几句咏梅诗,只琢磨了其中一句,叫兰因学着去写,只听她在后头小心翼翼细声道:“您的名字……我还没写好。” 殷昭走在前头,拈了朵梅花在指尖,问她:“哪里不会?” 兰因咬了咬唇,不大自答捏了捏衣角道:“都太复杂了些。” 她叹了口气再没了看梅花的心思,又见殷昭回头看她,带着些笑意道:“还要本王手把手教你再写几遍?” 他的身后有大片大片的梅花,娇艳欲滴,可都敌不过他这一笑。 等到两人回了府,已近黄昏,有仆人洒扫着无尘的石砖地面,他们裹着寒意回了房,而下一刻,殷蕙请来的大夫便至。 兰因立在一侧,歪着脑袋看着那大夫手指搭在殷昭的手腕之上。 过了半晌,那大夫起了身,行礼道:“殿下身体虽虚弱,可也有转好的迹象,我这就开温和的药方子,也好让殿下的身子早些好起来。” 殷昭颔首,并未置一词,指了指兰因,淡声道:“大夫请给这小丫头看看脉。” 兰因闻言将手藏在了背后,正想要拒绝,却看到了殷昭略带着压迫的眼神,连忙撸起了袖子来。 不过片刻,那大夫收回了手,笑道:“殿下放心便是,姑娘只是体略寒,不妨事,冬日里多注意保暖便是。” 屋中的小仆人走在前头引着那位大夫出府去,屋中霎时间只剩下殷昭与兰因二人。 在兰因看来,只有生了病的人才会寻大夫郎中来瞧病,她常见殷昭的唇色泛白,没什么血色,若是有冷风侵袭,还要别过脸去轻咳几声,总是不大健康的样子,原来正如她所想的,殷昭身体并不强健。 黄昏时火烧云彩,一直蔓延到兰因的眼前,树冠之上,映照在还未来得及化掉的积雪之上,别有一番滋味,两人一直静默着,直到小仆人煎好了药端了进来,才终于打破这些沉重的沉寂。 小仆人将小白玉碗端给了兰因,而后便退了下去,兰因往前走了一步,离倚在小榻上合眼假寐的殷昭又近了一步,她轻声细语道:“殿下,该用药了。” 殷昭眯起了眼儿来,看着那黑糊糊粘稠又散发着苦味的玩意儿,不自 分卷阅读36 知地皱起了眉,淡声道:“倒了去,本王不用。” 既然身体在逐渐地恢复,也不需要恢复地多快,省得惹人耳目,尤其是宫中人,兰因拧着眉,执意道:“殿下身体不好,合该用药,良药苦口,殿下还是趁热喝了吧。” 殷昭皱紧了眉,厌弃且声音中带着些凉意道:“本王不想喝,去倒了去,日后也不必叫下人煎了。” 兰因执拗着不走,他也无法,轻声呢喃着真是折给你了,两口便喝了尽,半滴不剩,他被苦的说不出话来,她还楞着站在那儿,他瞅着兰因,半晌笑了出来,“连个蜜饯都不备着,本王是这么好糊弄的?” ☆、亲密 兰因咬了咬下唇是真将殷昭的话当了真,一时之间着了急,转身就要去后厨去找找有没有蜜饯糖块如此这般能甜嘴巴的东西,殷昭见她急着要走,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兰因的手腕,她回头去看,殷昭眸色深沉。 他不想要什么蜜饯了,只是想尝尝那唇,也想让她尝尝这药究竟有多苦。 殷昭舔了舔上唇,到底也只能低垂眼睫敛下眸中那些侵占情绪,怕吓到兰因,他松开手来,而后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盏茶,又不同往日那般矜贵着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倒是喝了一大口,如此也能冲淡口中的苦味。 他淡下了神色,也慢慢平复了心境,她却在暗暗自责着,她入府来没做什么事,反倒叫殷昭教她认字写字,这会儿叫她来照顾他的起居,她又粗心大意,兰因皱着张小脸儿,颤声道:“殿下,下次我便省得了。” 殷昭挑了挑眉,忽地站起身来,走到兰因的面前,勾着薄唇,如往常那般弯下腰同兰因平视,“没有下一次了,除非……” 兰因着了急,可说到底也事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急着问他:“殿下除非什么呢?” 他的食指蹭了蹭拇指,沉吟了几分,再看她的时候,又是那副笑模样,他压低了声音,声音有些哑又有些坏,“叫一声我的名字给我听听。” 兰因慌了神,稍往后退了一步,再想遵从自己的想法往后退的时候,却叫他按住了肩膀,她别开脸,不敢去看他,也摸不清殷昭的心思。 兰因从来都不知道殷昭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敢妄自揣测,可此时也忍不住想起那日她无意间听到他那低声说的几句话。 霎时间红了脸便罢,偏生又不争气的红了耳根,就连纤细白皙的脖颈上都染上了薄薄的绯红色。 她捏紧了衣角,眼神飘忽,又得镇定住,细声委屈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殷昭哼笑了声儿,懒懒散散地问她:“兰因,本王问你规矩都是谁定的?” 兰因脑子里早就成了一团浆糊,好不容易地掀开了丝缝隙,清明了些许,她颤着唇答道:“自然……自然是,是主子定下来的。” 她胡乱答着话儿,也不知说的对也不对,只想要同殷昭拉开些距离,而殷昭似乎离她又近了些,近到她可以从他的那双墨眸中看清自己的模样,她听见殷昭笑道:“不曾想你还挺伶俐,同皇上比,本王算不上主子,可在这王府中,谁都得听本王的。” 兰因吸了吸小鼻子,他呼吸间温温热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间,她带着些哭腔有些受不了,又难以启口,最后还是低低的叫了声殷昭。 他松开了她的肩膀,神色难得柔和清润,轻轻应了一声,又似是极其满意那般笑道:“本王也并非食言之人,如此便听你的一回。” 晚间时分,兰因如常坐在他的身边一笔一划地慢慢写着殷字,殷昭坐在她身旁不时地指点几句,她手腕有些酸痛,但还要坚持着继续练下去,殷昭见她那执着模样,捏了捏她的手腕,她手一软,毛笔掉到了纸上头,晕了一大片漆黑。 殷昭挑眉,轻声道:“又不是只练这一日,急什么?仔细眼睛和手腕。” 兰因盯着纸,将毛笔慢慢搁在了碧绿的笔架子上头,而此时恰响起了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去,迎着夜色寒风,原来来人正是卢林。 他往里头看了看,拽了卢林出了书房,往书房西侧的小暖阁走去。 有些事情,还是不叫兰因知晓为好。 见人已走,兰因在书房中慢慢发起了呆,想着今日的种种,想起兰典吃药时,药也是粘稠又黑漆漆的,可兰典往往都是使衣袖摸一把嘴巴便好了,从未向她讨要什么蜜饯糖果子这般的物件儿。 她撑着脑袋,手指在宣纸上划拉着,不免想着这位豫王殿下虽瞧着清贵,可却还是小孩子心气儿呢,她杏眸中染上笑意。 只是,他为何要让她叫他的名字呢?她划拉着宣纸的小手儿听了下来,顿在一处,皱着眉咬了咬唇,坐正了身子,改成撑着下巴颏儿。 她神色复杂,实在不敢再往下继续想,只怕是自己肖想着,到时侯难堪的还是她自己。 兰因眸色黯淡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无边的夜色,胸腔中仿佛揣了个小兔子,蹦来蹦去,乱了套。 她敲了敲脑袋,皱着眉又坐好,执笔 分卷阅读37 开始学着将殷昭两个字写的好看漂亮。 等到殷昭疲倦地回到书房的时候,他走进里室里头,入目的是兰因趴在案上,似是已经昏睡了过去,他揉了揉眉心,直到微微发红。 他小心翼翼又轻手轻脚地走到案前,慢慢坐在她的身边,烛火摇曳之下,她面色被衬得红润,小鼻子挺巧,唇微微张着,含蓄秀气。 他慢慢凑近,捏了捏她的小耳朵,却只听见她嘤咛了一声,仿佛是在同他撒娇,可也不见她要醒来的迹象。 殷昭咬了咬唇,笑的妖冶,凑得更近,轻轻吻在她的脸颊上,可又不知收敛,慢慢将吻落在她的唇上。 不敢深入,也没有所谓唇舌纠缠,只这么唇与唇之间的触碰,他都有些不安,怕姑娘被惊醒,他舔了舔她的唇便离开,再不敢继续逗留。 他眸中浸着笑意看着兰因的睡颜,有些不满足,可也只适可而止,他将她的椅子慢慢往后拉了拉,而后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将人儿横抱起,往书房中闲置的小榻上走去。 她躺在小榻上下一瞬便翻身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小团儿,他淡着神色开门寻了个小仆人,吩咐他抱来锦被枕头来。 当殷昭将锦被盖到她的身上时,看见她慢慢舒展身体,睡得香甜,那一刻有种莫名的情绪笼罩在他的心头。 这厢是温软香玉入怀,那厢却已是针锋相对。 皇宫之间,云寿宫之中,又是一夜不安生,谢氏红了眼指着站在她面前正低着头的殷沐台,咬着牙半天没说出话来,到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的一拍大腿,“皇帝!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是不是?” “这后宫中女人比天上的星只多不少,你若是厌烦了,再选秀便是,如何能去!能去亲自差人跑到个王府中要人去!要的竟还是个小丫鬟!” 殷沐台身上的龙袍还未曾换下,他抿着唇神色阴郁,论谢氏怎样说他,他都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叫人无可奈何,只等着谢氏发泄够了,发髻也乱了,她哑着声音道:“皇帝,不要再执着这个丫鬟了。” “听母后的话,好不好?” 殷沐台抬起头来,眸中亦是猩红一片,他似是没有听到谢氏方才同他说的话,沉声道:“先前昭安郡主不是进宫来讨门婚事?朕这会儿觉着她同豫王甚是合适,不如……朕下了……” “皇帝……皇帝你真是……”谢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在了小榻上,头脑晕沉,她已无力嘶吼,只好摆了摆手,叹道:“哀家乏了,皇帝自个儿好好思量着,请回吧。” 翌日晨间,殷昭入宫去,河东贪腐一事已见眉目,昨夜也同卢林商讨完毕,他起的早,兰因昨晚睡得迟了,他走的时候,她还尚在睡梦之中。 他同殷沐台坐在西暖阁的小榻之上,小炕桌上头摆着盘棋,殷昭执黑子,殷沐台执白子,殷昭落棋后,淡声道:“陛下,河东那事已有了眉目。” “河东刺史初上任,一家独大,同河东太守又不对付,如此便想着敛下粮米,叫河东太守出丑罢了”,殷昭嗤笑了一声,都是些小孩子家家的把戏,实在上不了台面。 “只是河东刺史他……是为谢氏族人”,他话音甫一落下,殷沐台急着行了步棋,手心冒出了些冷汗,殷昭不咸不淡地落子问他:“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殷沐台皱着眉抿紧了唇,低声道:“莫声张,待朕再思量思量。” 殷昭应了下来,他又走了步白子,棋盘上局势已经了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殷沐台捏着黑子的手微微收紧,到底还是意味不明地笑道:“皇叔棋技精湛,是得了宋妃娘娘当初的真传了。” 殷昭挑眉,“陛下谬赞了。” “皇叔不如将那丫鬟让给朕”,殷沐台直盯盯地看着他,他也丝毫不退让笑道:“陛下何必如此跌面子?” “这丫鬟是臣府中的人,便是”,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如针尖对麦芒,“臣的人。” 殷沐台咬着牙低声狠道:“你就不怕朕?” 殷昭对着他的眸子,扯唇笑道:“陛下贵为天子,臣自然是怕的。” 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的惊恐之意。 殷昭起身,行了一礼道:“河东一事都已禀告,不敢打扰陛下歇息,这就先行退下了。” 他走的轻巧,只是甫一出了殿门,便被太后谢氏身边儿人请去了云寿宫。 殷昭眸光一闪,心中已有了自己的考量。 ☆、前夕 云寿宫中,太后谢氏身着墨绿色华服,腕上扣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发中戴着的都是翡翠钗子,绿莹莹的,瞧起来端庄又颇具威严。 殷昭被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引入了云寿宫中,此时谢氏正坐在小榻上头,怀里头抱着只纯白的猫儿,猫儿毛发柔软漂亮,眼睛微微眯着,好不惬意的模样,又因着宫中吃食好,胖乎乎的,好似个肉团子。 殷昭朝谢氏行了一礼道:“见过太后娘娘。” 谢氏拿眼儿扫了他一眼,眸 分卷阅读38 色复杂,抿着唇半晌才开口道:“豫王起来吧,赐座。” 他站直了腰身,坐在谢氏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宫中有小侍女奉上热茶,他没急着动,神色淡淡地看着谢氏,等着谢氏先开口说话。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此番急着将他请来云寿宫来,定同兰因有关,他扯了扯唇角,心下了然,殷昭看着谢氏将那猫儿抱给立在一侧的侍女,又遣散了宫中的太监丫鬟,待殿门被合好后,才听到谢氏沉吟,而后慢声道:“听闻豫王府中新来了个小丫鬟?” 殷昭颔首答是,他抬头看到谢氏脸色沉了下去,她又抿了口茶,低声道:“想必豫王应当明白,那小丫鬟到底只是个下人,不如给了银钱打发了去,省得扰乱君心。” 殷昭闻言扬起唇来,眸中含笑道:“臣于庙中修行多年,算不上有什么修为,但也知晓为人应慈悲为怀。” “那小丫鬟无父无母,是个可怜人,在王府中寻得一地庇护,太后娘娘近些时日亦在学佛,想来这些道理应当了然”,殷昭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茶,滚茶入喉,略有些烫,他咬了咬舌尖,抵死不松口。 谢氏伪装甚好,在殷昭面前一丁点儿破绽也不出,此时虽对殷昭颇为不满,可也要装模作样,做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她沉声道:“豫王为人臣子,也该为君主着想不是?既然皇帝瞧上了,送入宫中又有何不可?” 殷昭松开牙齿,稍有血腥气弥漫在他的口中,他还是内敛的笑着,“丫鬟哪里能伺候陛下?粗手笨脚的,再者言陛下想来不过是一时兴起,觉着新鲜,过些时日,想来便抛到脑后了。” “若是太后娘娘实在担心,倒不如……”他敛下眸中笑意,皱着长眉作一副为难状,谢氏微微前倾着身子,问他:“不知豫王有何妙计?且说来听听?” 殷昭沉吟着摇了摇头,挑着长眉轻轻叹了一声,为难道:“恐怕不合规矩,臣难以启口,但是为了陛下,臣倒是愿意为天下人耻笑。” “不如,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将那小丫鬟嫁入豫王府,成了豫王府的人,想必陛下定能打消了那些心思”,他抬眸看着谢氏,又忍不住咬住了舌尖。 不可否认的是,殷昭他在紧张。 谢氏闻言,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本就因着这次肃王被罚一事厌烦了殷昭,这会儿又是因着他府中丫鬟出了这么大一事,若是将叫京城中人知晓豫王妃是个小丫鬟,约莫也能被众人指点一番。 不仅仅能借着此事羞辱殷昭一通,更能去了殷沐台那些个不该存的心思,除却跌了宗室的脸面,怕也没有什么不妥。 谢氏皱了皱眉,狐疑地看着殷昭,试探道:“不知那丫鬟该以什么身份嫁入豫王府?” 殷昭的舌尖钝痛,却也能使他此时头脑清晰,他早就有了答案,可碍着谢氏的面子,怕自个儿太过急切,惹得谢氏心疑,他只好咬着下唇皱着眉,过了半晌,茶水泛凉时,他才抿唇道:“不如,宋氏一族如何?” 谢氏翕动着唇,手臂撑着头,左右翻来覆去的想,都挑不出什么错处,若是自国子监祭酒宋氏嫁入宗室,倒也能说的过去,如此一番也还能保全宗室的面子,她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豫王可是同意了?” “待陛下不再纠结于这个小丫鬟,便下了书和离即可,娘娘也不必担忧脸面之事”,这话他已经在脑中过了千千万万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绷着脸,不见喜色不见忧。 甚么和离?不过是哄骗谢氏的招数罢了。至于到底如何做,是时都在他把控之中,论谁也不能插言。 谢氏点了点头,惹得发中钗环碰撞作响,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到底去夸他道:“豫王不惜折了自己的面子为了君主,哀家甚是欣慰,只等着腊月二十三那小年之日,哀家降旨赐婚。” 殷昭同太后谢氏是为平辈,若是平常人家,殷昭还要称谢氏一声长嫂,而这宫中怕是只有谢氏能插手殷昭的婚事,但若是碍于殷沐台的面子,还是应当商讨一番,如此本就不想叫殷沐台知晓,也就没了商讨的必要。 他心满意足,偏生心中喜悦无人能言说,他装模作样比那戏子唱戏还要真那么几分,他起身,身量高大挺拔,行了一礼道:“为了陛下,这些牺牲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不清楚兰因此时对他究竟有几分意,可他既然动了心,又怎么能看着兰因到了适婚的年纪嫁给他人?倒不如趁着她还没个心仪的人,拴在他的身边,紧紧地,谁都不给。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兰因的心思。 谢氏厌烦这殷昭,这会儿事都尽数解决了,也无意再留殷昭在云寿宫中,再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叫殷昭出宫去了。 殷昭甫一离宫去,殷沐台于上书房中又是一阵气结,盛福立在殷沐台的身侧,低着头额上冒着冷汗,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道是那位肃王小祖宗又犯了天大的错事,今儿个可是亲自监管开启粮仓之日,可却偏偏不见他的人影儿,云州刺史古板教条,肃王不来,便不启粮仓,而穷苦的百姓们越聚越多,个个儿都眼巴巴地看着。 分卷阅读39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肃王殿下的影子,百姓慢慢出了怨言,一时之间秩序维护不当,□□了起来,死了两个瘦弱的妇女,又伤了一个年岁已长的老人。 殷沐台心神本就被兰因扰得乱了套,偏偏肃王又不省心,做尽了这些不合规矩之事,再反瞧那殷昭,将河东一事调查清楚得当,又不失了规矩,将最后的决定交给他来做。 殷沐台红着眼,青筋暴露,捏着笔重重的在宣纸上写着:让肃王速速启程回京城,明日晨间,朕若是见不到他的影子,便叫他永远都别回来了。 纸上墨迹晕染,笔划如同刀刻,下一瞬就要刺破纸张,他将信封好之后,正要掀了案几泄愤,而就在此时,门外有小太监唱礼道:“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他愣在那处,不知所措。 又是谢辞,又是她,他倒退了一步,眸中的那片猩红还未褪下。 殷昭回了豫王府后,面上眸中皆是笑意,府中丫鬟仆人不知殿下这喜从何来,但还是头一遭见到殷昭如此开怀,心里头不禁也为殷昭高兴,想来府中定是要有什么大喜事了。 这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虽有寒风凛冽,可却吹不走那耀眼光芒,他回了房去,兰因正蹲着身子在细心的打扫着衣柜上的镂空花纹,他站在外室散了散冷气,敛下脸上的喜色,这才抬脚往里室走去。 他轻咳了几声,惹得兰因回头去看,见来人是他,她连忙行礼道:“见过殿下,我……我晨间起的迟了,请殿下责罚。” 殷昭瞅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怎么舍得罚她?他抬了抬下颌,哑声道:“起来吧,本王今儿个心情好,不同你计较。” 她又连忙站起身来,忍着脚底发麻,去接过殷昭脱下来的大氅,可前几日明明殷昭精神很好,昨日又用过了药,这会儿怎的咳嗽的一声比一声大? 她皱着眉,显然又要被殷昭蒙骗一回,她咬了咬唇颤着眼睫试探着道:“殿下许是受了凉,我这就去煮些姜汤来给您。” 他在骗她,不过就是想叫她多看看自己,多同他说几句话罢了,说白了他就是在装病,可他一点儿也不想要喝那劳什子的姜汤。 他这是在自讨苦吃,舔了舔薄唇低声道:“本王怎生觉得身子有些不大好,晚间若是房中无人,怕是不好。” 从他的脸上,半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只等着兰因自投罗网,她蹙着眉没有舒展,忙答道:“殿下晚上只管安心歇息,我就守在外间,若是您有什么不舒服,我便去请大夫来。” 他点了点头,叹着气看着兰因跑了出去去后厨煮姜汤去,神色复杂,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喝姜汤的啊。 不过这同能让同那小丫头睡在一间屋子里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走到书案前坐好,随手拿了张白宣来,看着外头明艳的骄阳,想着除夕时该送她什么样儿的物件儿才好。 她已过了及笄之年,可发中钗环朴素简单,都是低贱的银饰,又想起那细细的手腕,上头光秃秃的,他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纸,迟迟没有下笔。 什么花样子才能配的上她? 他正思量着,恰听到门被打开了的声音,看着那小丫头端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往他这处走来,他抿紧了唇,有苦难言。 他眼儿一扫,直到看到了摆在姜汤旁的蜜饯果子,心下一暖。 ☆、欢喜 天刚刚擦上黑色,有几个小仆人从豫王府中西边的酒窖子里头抱出了几个酒坛子,都密密封着口儿,甫一重见天日,便是酒香味四溢。 当朝豫王喜酒并非一日两日之事,纵使于那佛莲寺之中时,殷蕙纵容殷昭,常从公主府中往佛莲寺中捎酒去,而庙中碍于殷昭王爷的身份,也并不敢多加管制。 几个小仆人将酒坛子搬到了书房之中,放在平头案脚边的位置,殷昭看了看那几坛酒,偏头看着兰因笑道:“这几坛子石榴酒还是本王从宫里头带回来的,今日本王开怀,自然要饮上几杯。” 他话音刚落,便又看到有仆人匆匆端着银质酒杯酒壶诸如此类的东西进了书房,就摆在书案之上,兰因盯着那酒杯静静的发着呆,只见殷昭眸中含笑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着屋子里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兰因已经回过神来,在认认真真地写着昭字,身侧的殷昭则单手拎着酒壶,撕开封口,一时之间果酒的香甜气直窜到整间屋中,兰因闻着酒香气,暗暗定了定神。 她实在不知今日到底是怎的了,殷昭竟如此高兴,她偷偷瞅了殷昭一眼,看着他精致又好看的侧脸,又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地收回了视线。 他动作十分之娴熟,将酒坛子里的酒倒入酒壶之中,有泠泠水声作响,悦耳好听,而后他又将酒坛子拎下了案,自顾自地倒了杯石榴酒,慢慢推到兰因的右手边儿去,兰因皱着眉,眸中含着疑惑的看着殷昭。 他微微偏离了视线,看着她手边的酒杯,笑道:“尝尝,味道好着呢。” 兰因对酒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只 分卷阅读40 道是兰父素来酗酒,混身酒气时只知道打她骂她,她抬头看着殷昭轻轻摇了摇头,脸色微红,翕动着唇最后轻声道:“殿下,我不饮酒的。” 殷昭没作声,兰因以为他因为她的话没了喝酒的好兴致,连忙急着解释道:“我……我不知晓酒量如何,恐露出丑态,让殿下为难。” 殷昭挑了挑长眉,修长而骨肉均匀的手指握住那小小的银质酒杯,亲自端到兰因面前,眸中缀着笑意又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在其中,他声音低哑而又深沉,似乎怕惊恐这美妙夜色,又好似是在诱哄,“喝吧,一点点不妨事的。” 兰因咬了咬下唇有些为难,但看着殷昭期许的模样,她不忍再继续驳他的面子,便伸手接过,有酒液溅在她的手指上,她抿了抿唇,端到唇前,仿佛是什么毒药那般,先是轻轻抿了口,初是酸涩,后来又是甘甜鲜美。 兰因眉心舒展开来,将酒喝尽,她笑着看着空了的酒杯,又有些晕乎乎的,殷昭撑着头看着她傻笑,又取了个酒杯,自个儿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看着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勾了勾唇角,难不成这小丫头喝一杯石榴酒就能醉过去?他再没给她酒喝,只是自己一杯连着一杯的喝,期间不知添了多少次酒,他喝的混身酒气,而她却逐渐清醒,他还想继续饮酒时,却听见身旁的人小小声道:“殿下受了风寒,酒虽暖身,可还是少喝些酒才好,不然该醉了。” 他偏着头看她,盯着看了半晌,哑声道:“兰因,我喜欢你。” 兰因躲闪着目光,站起了身来,红着脸,朝倚在椅背上的男人行了一礼,慌里慌张道:“殿下喝醉了,我这就下去寻个仆人扶着殿下就寝。” 殷昭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声音平淡,好似如同在谈论晚间吃过了什么那样简单,“兰因,你觉得我是醉了吗?” 他又抬眸去看她,凤眸眸色认真,因着饮了许多酒,他双颊处略略有些泛红,添了些血色,薄唇水润嫣红,唇角略略上扬,温润清贵,她看的痴了,又赶忙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兰因在想,她难道……是在做梦吗?她本只是心怀着感激,可好似越来越变了味道,但是这些又是她无法忽视的变化,她会心跳加快,会越来越贪恋他的好,她大概知道这到底是否是喜欢,她咬了咬下唇。 殷昭见她迟迟没给答复,耐心被消耗掉了大半,他懒懒散散地站起了身来,慢步走到她的面前,他往前走一步,她便低着头往后退一步,他唇角笑意渐渐消失道:“兰因,是不是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那日我同长公主殿下说话时,你不是都听见了?嗯?” 他弯下腰来,高挺的鼻蹭了蹭她的小鼻尖儿,声音哑的不像话,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因因,别装傻了。” 兰因被他吓得怕了,原来她所有那些只敢存在于头脑之中的一切,都会变成真的,她红透了张脸,抬起右手借着衣袖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不说话,他便保持着这个暧昧到不行的姿势,她实在忍不住了,声音细如蚊呐,“殿……殿下,不值得,我配不上……不上您。” 殷昭薄唇轻轻擦过她的耳根,他身上的酒香气混着药香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只听到他嗤笑了一声低声道:“兰因你是个人吧。” “既然我们都是人,谁配不上谁?说说看?” 他不接受这个拒绝他的理由,就要讨个说法,哪里知道那小姑娘极其认真的看着他,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不,殿下并不是人。” “殿下在兰因的眼中,是神人般的。” 他墨眸中染上笑意,又不忍心去笑她那些小心思,只好顺着她的话,耐心道:“那我动了凡心,只非你不可,没了你不能过活,因因能不能委屈跟我在一起?” 兰因咬紧了唇,死命的摇了摇头,意识回了笼,不听他的哄骗,“殿下值得更好的姑娘家。” 殷昭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仿佛在遭受着剔骨之痛,他低垂着眼睫,低声道:“你此话当真?” 兰因愣在那处还未来得及答话,而殷昭则眯起了眼儿,唇角勾着抹笑道:“那么,你今日就当作是我醉了,醉的晕了头。” 他吻了吻她的唇,与那日一般无二,只是贴着她有些干燥的唇,又吻了吻她的耳根,她伸手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兰因心里越来越怕,禁不住眼泪儿流了出来,小声啜泣。 他看着她在他的面前捂着嘴巴哭,眼泪一滴两滴三滴掉在他的手背上,偏偏又没个声音,就那么有那么一小点儿的啜泣声,他抬手想替她擦掉眼泪,却都叫她躲开。 殷昭,你怎么能这么混。 她似乎怎么哭也哭不够,论他怎么开口去哄,都哄不好,最后听她抽抽答答的不知同谁抱怨,“我们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殿下,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兰因继续哭,他神色淡淡走回到平头案前,就着壶将酒喝的一滴不剩,站起身来,走到兰因的面前。 他没醉,他清醒的很,酒只喝了半口,握着她小巧的下巴,迎着她泪朦朦的双眼吻上她的唇,酒液在 分卷阅读41 口中缠绵。 兰因又惊又怕,两只小手抵在他的胸前,作推他状,又被迫扬着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石榴酒在她口中逗留许久,才滚过她的喉咙,她呜咽了一声,口又张大了一分。 他眸中的热切与幽深并存着,他口中的果酒香气浓烈,她眼儿里浸满了眼泪,水雾雾的看不清楚,她心中愈发的怕了起来,慌乱之间她狠下心来咬住殷昭的下唇,不要命的咬。 混着果酒香气,还有慢慢弥漫开来的不合时宜的血腥气。 他松开握着她下巴的手,末了舌尖又舔了舔她饱满的唇瓣,本就嫣红的唇此时染上了斑斑血迹,只会更引诱人。 他抬手擦了擦唇上的血迹,盯着她半晌,忽地笑道:“谁说我们不能在一处?” 她愣愣地看着他,连哭都忘记,只看着男人弯下腰来,眉目舒展地将她脸上的泪痕都擦了个干净,“兰因,我喜欢你,没有半分戏弄,我不想让你入宫,想时时刻刻都见到你。” 他执起她的右手放在他的心脏处,唇角带笑道:“兰因,如果你也喜欢我,就交给我,只要我在一日,便护你周全,定不叫你委屈。” “所以,兰因,听听你的心。” 她看着她搭在他胸前的手,过了半晌,抬头看他,红着眼儿问他:“殿下字字属实?” 兰因亲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她已经被父母亲抛弃,什么都没有,唯独活着个人在这世上,她想,就算她冒失昏了头试这么一次,又能如何? 她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也不知怎的就这么相信殷昭,她踮起脚尖勾着他的脖颈要去吻他,却只吻到了他的下巴。 她听见他在她的耳边沉声的笑,颤着眼睫不敢看他,他却不应,伸手将她抱到平头案上,低头吻她的侧脸,温温柔柔的。 兰因不知道这场梦到底会持续多久,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 也许,真的会美梦成真。 ☆、甜腻 那一叠写着昭字的宣纸被推到地上,纸张翩飞如纸蝶扑火赴死那般,可却无人顾及,那夜耳边是风声,出了书房,似乎又与平常一般无二,只不过她的面颊飞红,他敛着面上的笑意,偏偏那些温柔又尽数倾洒在兰因身上。 好似,又有些不同。 方才于书房之中静默了大半晌,殷昭站在兰因的面前,而兰因则还坐在平头案上,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她低着头,支支吾吾了许久,声音有些哑,“殿下,这事保密好不好?” 他低垂眉眼一瞬不移地看着,墨眸中笑意渐渐收敛,他又往前倾了倾身,鼻尖蹭了蹭她左侧脸颊,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大乐意,可他年纪不小,有些事他自然也考量的到,顾及着她,他又蹭了蹭她的脸颊,闷着声道:“都听因因的。” 殷昭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似的又亲了亲她的小嘴巴,却叫她躲了去,他知晓她害羞,只好贴在她耳边央道:“什么都听你的,就让我亲一口也不成?” 半推半就,稚嫩纯良,一番风情。 兰因随着殷昭回了房,二人皆站在门口散着冷气,她抬手替他将大氅解开,搭在手臂之上,又放在衣帽架上,只正要替他整理床铺时,一拍脑袋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匆又出了门去,待她回来之时,手中端着碗浓浓的汤药。 她将小白玉碗端给了正坐在小榻上的殷昭,便忙着将床榻铺好收拾整齐妥当,又往被褥间塞了个汤婆子。 自兰因进了这间屋起,就没能停下来,殷昭挑着眉将药喝尽,舔了舔沾了汁液的下唇,又被苦了一通,他站起身来,走近她,自身后虚虚地扶着兰因的腰,看见她正摆弄着象牙兰花香筒,他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看见她耳尖泛红,“不必摆弄这些个了,你自个儿睡哪儿去?那床大的很,不如一起,省得还要重新往小榻上办置被褥。” 兰因挣了挣,哪里知道殷昭这般的人竟也会耍个无赖,就是不松手,她虽然头脑不灵光,可还没傻到这般地步,“殿下将我当成个傻瓜不成?” 她声音中还隐隐约约带着笑意,却听到殷昭正儿八经地在她耳边沉声道:“你这一进来,忙里忙外的,我这不是心疼你?” 兰因能感受到他的一呼一吸,她心尖儿都在颤,而整颗心都好似跌入了糖罐子中,不知该有多甜,她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心,小声道:“殿下快去歇下,我这就收拾小榻去了。” 此番她轻轻一挣,便脱离了殷昭的怀抱,她正忙着从屋中的木箱中将锦被抱出来,却听见殷昭半笑着轻声问她:“褥子很软,真不要?我保证,规规矩矩地。” 她抿着唇回头去看,殷昭就站在她的身边,眉眼弯弯染上了些温和之意,她涨红了张脸,使劲地摇了摇头,而他作失望状,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就是打趣,并无别意,更料定了兰因不会应允,哪里知道兰因回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轻声道:“听闻殿下睡眠浅,我睡相不好,恐扰了殿下好眠。” 殷昭脸上笑意更深,不知自个儿这到底是 分卷阅读42 捡来了个什么好宝贝,可得好好儿珍惜着,捧在手心里才是。 夜色已深,兰因睡在外间的小榻上,身下垫着几层厚厚的褥子,屋中地龙烧的正热,她怕热,踢了被子,细腿儿搭在柳绿色锦被之上,睡得香甜,可殷昭却迟迟无法入睡,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便随手披了件外袍往外间去,迎着月色,他皱着眉看到兰因将被子踢开,上前去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结果就是他喝口水的功夫,回头去看,见她又眉目舒展地将被重新踢开,唇角处还挂着笑。 殷昭轻轻叹了口气,反复了五六次,他站直了腰身,挑起长眉来,看着睡得正香甜的她,他乌发垂在两肩,凤眸微微上挑,透着无奈宠溺,恐她夜间踢被着了凉,又惹他心疼一通。 兰因于睡梦之中,只觉自己怀里抱了个大火炉,热的透不过来气,只也不知是梦还是真,有那么一瞬间,她被带离了火炉,可又重新置于另一个火炉之中。 她想要散散热气,却总好似有什么东西桎梏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又好似听到了声声叹息。 于此同时,殷昭低头看着窝在他怀里睡得极不老实又扭来扭去的兰因,心绪繁杂一片,不知是第几次自讨苦来吃。 你快乖乖地睡觉,小心夜间猛兽会将你吃的连骨头渣渣儿都不剩一粒。 翌日清晨,她被勒的透不过气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天还未亮,却也到了她该醒来准备的时刻。 兰因揉着眼睛要坐起身来的时候,却叫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吓了一大跳,只是她正要张着嘴大叫出声时,身后却有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好熟悉的药香气。 她皱着眉拍了拍殷昭的手背,让他把手松开,殷昭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又懒懒散散地坐了起来,听见他的心头宝儿问他:“我……我晚间不是睡在这里的!殿下!” 殷昭玩儿着她小小的手,神色淡淡,因为只在方才睡了一柱香的时候,此时头痛欲裂,声音低哑,算不上好听,“叫什么殿下,太生分,叫名字才好。” 兰因睁大了眼儿,杏眸水汪汪地看着他,既羞又气道:“殿下!您怎么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都会用了?还是我教你的”,他扯了扯唇角,头痛一丁点儿地缓解都没有,只好狠狠地揉了揉眉心,而后慢慢地捏着她的下巴,凤眸中半带着威胁道:“叫我什么?” “殿下!” 他又近了一分,鼻尖碰着鼻尖,“叫我什么?” “殿下!” 他扯了扯唇角,看着她咬着下唇瞪大了眼睛看他,殷昭有的是法子治她,他手揽着她细细的一小截儿腰身往自己身前带,薄唇贴在她的唇上,趁着她心惊口微微张开时,绝对不会放过她。 兰因脑袋昏昏沉沉的,本还想挣脱开来,哪里知道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温度炽热,好似烫人,她杏眸又是雾蒙蒙的,隐约看到他眸中的热切,与往常那般都不同。 她透不过气来,而殷昭似是算了好了时候,半刻不差,将她松开,敛下了方才眸中的热切之色,只浸着笑意,低声问她:“因因叫我什么?” 殷昭看见她抬起衣袖狠狠地擦了擦嘴巴,可却遮掩不了那不大寻常的红色,低声带着些委委屈屈道:“殷……殷昭。” 兰因往床外头蹭了蹭,奈何殷昭正就坐在她的身侧,拦住她的去路,她只觉得头脑热的厉害,那股子浓烈的药香气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她也不知该作何态才好,只能耷拉着小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她暗暗咬了咬唇,也不知是否所有的情侣之间皆是这副模样,真是羞人极了。 兰因还窝在床上,而殷昭已经起了床,脱下上身的亵衣,裸露着上身,他虽自幼病到大,可又因为如此,宋妃还要装模作样敦促他习得马术射箭种种,虽不如将士那般身上肌肉明显,可也是肌理分明线条流畅,宽肩窄腰。 他淡着神色,走到衣柜前,兰因无法,到底还是起了身,替他找来今日要穿着的衣裳,她随手抓了件月白色锦袍,他也不看,只顾着穿上身去。屋中一时之间只有更换衣裳的悉悉簌簌的声音。 兰因抿着唇将他身上的袍脚衣袖都整理整齐,他抚开她的手,不叫她去做,她一刻也闲不下来,又去收拾床上榻上。 殷昭今日入宫的入的早,她亲眼看着他梳洗收拾的整洁,眉眼间倾注着满满的笑意,宛如谪仙。 兰因将他换下的衣裳拿去给浣衣女洗去,却听到其中两个浣衣女无意间的闲话。 “哎,你知晓不知,那肃王啊又惹怒了圣上,这会儿怕是正在宫里头训话着呢!” “肃王殿下是顽劣了些,此番又究竟是为了何事?” “还不是前几日云州的那事,耽搁了开启粮仓的时候,死了两个妇人家呢!” 两人唏嘘了一阵子,兰因躲在晾衣杆后头并未作出声响,以为两人不会继续闲话,正要从晾衣杆后走出时,却又听到其中一个小声道:“你知道的吧,我有个亲戚家的姐姐,在宫里 分卷阅读43 御膳房做闲差,油水大的很。” “我们可没这么个福气,能去御膳房做活儿去,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豫王府中才好。” “不……才没那么简单呢!那个姐姐本是一个粗使丫鬟,哪里知道碰上了肃王殿下,这两个人呀,可是有猫腻的呢!” 兰因抖了抖手,咬紧了下唇,低垂眉眼,眼睫轻颤,又听她继续说道:“这也有了大半年之久,可就连个不起眼的妾室都没能抬上……” 其余的话她已无心再听,兰因心里头怪不是滋味儿的。 其实明眼人都知晓,肃王只当那小丫鬟是个玩意儿,图个新鲜有趣。 她抿了抿唇,过了半晌,又眉心舒展,唇角带笑。 殷昭一定不是肃王那般的人,殷昭最好了。 ☆、隐忍 皇宫之中,一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跪在大殿之中,殷沐台位居正位,而殷昭此时正坐在殷沐台身侧的位置,唇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茶,不同于殷沐台同肃王之间的紧张气息,他倒是置身事外,如沐春风,悠闲的很。 肃王此番酿下大错,又是殷昭出面云州之事,才堪堪将此事压了下来,正因为如此,殷沐台也不得不喜面迎他,论殷沐台对他如何不满,也实在要克制住,是故心中郁气积压,颜色并不好看。 “肃王,朕让你去云州,叫你去磨练性子,开启粮仓,造福百姓”,殷沐台余光看到正小口小口抿着茶又悠哉的殷昭,心中不大好受,他抿了抿薄唇,继续道:“你去了云州,不知正事反省,只知享乐去,酿成大错,朝中上下唏嘘一片,你贵为一朝王爷,行为举止都代表着皇室颜面。” 殷沐台看着跪在地上捏紧了拳头的肃王,神色淡淡,未见其怒色,只道是过了一整天的时候,什么火气都渐渐平息了下来,更不能再次失态,叫宫中闲言碎语纷纷才是,“肃王,朕问你,你可知错?” 肃王抬起充斥着血红色的眸,皱着眉,额间青筋暴露,抬手指着坐在一旁看好戏的殷昭,咬牙切齿道:“皇兄!您万不能被这等奸人蒙蔽了眼啊!” 殷沐台皱着眉,低声斥道:“肃王!你还是不认错是不是?” 肃王这会儿倒也不像是能说谎的模样,殷沐台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可殷昭却是解决此事的最大功臣,他又怎能无凭无据去怀疑殷昭? 他正要继续开口训那肃王,却听到殷昭在一旁嗤笑了一声,不咸不淡低垂眼睫道:“替你收拾了烂摊子,却落得个奸人的名号,真当是朝中最可笑之事。” 他唇角挂着戏谑的笑,冷着眸子看着肃王,直看得肃王心里没了底气。 殷昭并不否认他参与其中,可若是肃王安分守己,是万不能被他捉住把柄的,只是这等小惩戒,实在比不得那肃王狼子野心想要要他命来的狠。 肃王慢慢低下了头,殷沐台看到肃王这副心虚模样,心中才渐渐升起的那些个疑惑都尽数被打消,他回头看了殷昭一眼,而后低声道:“皇叔,肃王不懂事,您别同他一般。” 殷昭唇角的笑容愈发的深,只端着茶盏抿了口茶,再不说话,只听那殷沐台沉声道:“你既然不知错,便回那肃王府去,好好面壁思过三个月。” 他冷着声音吩咐了下去,而殷昭却在心中发笑。 除夕将至,到那时朝中上下贵人高官都要入宫参宴,而如此一番,肃王定也要参与其中,还算什么思过?是时解了他门禁,又有太后谢氏在他的背后撑腰,想来殷沐台也不会揪着不放。 不过是说来三个月,听着好听罢了。 肃王前脚阴着脸出了上书房,就被太后谢氏又请去了云寿宫去,他正心中郁结委屈着,也不多加推脱,心中怀着怒气脚步加快,不过一小会儿便到了云寿宫去。 太后谢氏虽稍加干政,可到底是位慈母,尤其宠着这个小儿子,听到云州出了事后,她虽怒其不争,可最怕殷沐台罚这个肃王罚的狠了,因此她明着暗着敲打了谢辞,叫谢辞去劝一劝殷沐台。 这一大早晨她便于云寿宫中等着书房中的消息,坐立难安,得了殷沐台放了人的信儿,便忙着将肃王请回宫来,问问究竟如何了。 谢氏身边的小宫女将肃王引到了谢氏的面前,便立在一侧,她神色复杂地看见他行了一礼,他沉声道:“儿臣见过母后。” 谢氏轻轻叹了口气,怕叫宫中人看了笑话,便屏退了殿中侍候着的宫女太监,这才叫肃王起来,“快起来吧,来哀家身边坐着。” 肃王应了一声,落坐在谢氏的身侧,小炕桌上放着香茶甜果,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主动开口道:“母后不知,此番儿臣去了云州,是想要好好反省做事的,偏偏到了那一日就出了大问题,儿臣委屈,这事也定不简单。” 谢氏拿眼儿瞧了他一眼,蹙起描过的细细的眉,“皇帝政务沉重,你这个做弟弟的,还是行事收敛着些,哀家也不想训斥你,你只要记得,再不能有下一次了,你也不必去寻什么借口了。” 她左 分卷阅读44 胳膊肘倚在炕桌上头,看见肃王着了急,“母后!儿臣何时同您说过谎话?真的确有此事!” 她抿了抿唇,吃了小块枣糕,用过了后,才慢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启粮仓的前一个晚上,儿臣算好了时辰,叫门口守着的两个仆人按照时辰来提醒儿臣,可却无人来提醒儿臣,这一睡便误了时候。” “儿臣见状,便匆匆梳洗,骑马往粮仓处去赶,可途中偏偏又有个老妇人带着个三四岁的娃娃,硬说那娃娃是儿臣的孩子,可儿臣也不好伤害老妇人,又因着这事,耽误了不少时候。” 他却将前一夜召来美姬嬉闹半夜之事闭口不提。 谢氏沉吟了几分,眉心不曾舒展,有些相信,看着肃王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其中作梗?” 肃王面色沉重点了点头,手指沾了沾茶水,在小炕桌上写了两个字,是殷昭。 谢氏不由得想到了那时肃王擅自对殷昭动手之事,想来殷昭那般聪敏之人,又怎会心中不作计较,这云州之事虽不大,可也实在不小,这是在给肃王提个醒呢,他殷昭也不是什么好惹之人。 谢氏什么道理都知晓,可是此事又牵涉到了自己的孩子,论谁想要伤害肃王都是万不可的。 她抿了抿下唇,又想起那河东贪腐一事,殷沐台已下了令罢了那谢氏中人的官职,叫他下乡去。 这所有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和殷昭这人逃不开干系,她心中对殷昭恨意更浓。 她抿了抿唇,叮嘱道:“你此番碰了钉子,日后行事可要处处谨慎小心为上,至于那人,哀家自会想法子,替你讨回个公道。” 肃王出了云寿宫,面色不大好看,绕过一面又一面的砖红色宫墙,出了宫去,回到了肃王府中,他心中愈发的憎恨殷昭与殷沐台二人,一个留着没用看着还碍眼,倒不如快些除掉此人,省得夜长梦多,而至于殷沐台,这会儿竟不听他的话,罚他面壁思过,着实可恨的很。 他躺在床上,闭紧了双眸,整颗心只剩下了仇恨,其余再也没有了,他猛地一睁开眼,眸子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那厢殷昭回了豫王府去,恰是准备用午膳之时,他回了房去,恰看到兰因正坐在一方小榻之上,荡着两条细细的小腿儿,正翻着那字帖看着,看的认真仔细,连他推门而入都没察觉的到。 随着殷昭慢慢走近,她便闻到了愈发浓郁的药香气来,似乎因着他吃药吃的太多,药香气永远也散不去,似是刻意昭告众人他殷昭身体虚弱。 兰因欣喜地将字帖扔到一旁去,从小榻上跳了下来跑到殷昭的面前,握着他有些凉的手,殷昭借着这只手将兰因拉到怀里来,弯下腰来,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闻着她身上轻轻淡淡的皂角香气。 她觉得痒的厉害,白皙的脸上染上层层叠叠的红色,另一只手推在他的胸膛上,只等着他亲近够了,这才微微拉开距离,只见他笑的开怀又坏,偏偏要去惹她不自在似的,低声道:“因因身上好香。” 兰因低着头羞着不去看他,小声道:“才不呢。” 殷昭听了个清清楚楚,起了心思要去逗弄这个害羞的小人儿,他舔了舔唇,声音微哑,“让我再闻闻,究竟是因因说的对,还是我说的对。” 他声音中还带着笑意,作势离她越来越近,她却如脚下生了根,迈不动腿来,他趁机去吻这个心头宝儿的眼,吻她的侧脸,后来才去吻她的唇。 颤着眼睫,闭上双眼,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只臣服于她。 末了他咬了咬她饱满的下唇,含糊中听见他低声轻笑呢喃道:“你这个小骗子,明明这么甜。” 二人用了午膳之后,殷昭将兰因抱到大腿上,窝在小榻中,她摸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听他问她:“今日晨间都做了些什么?” 兰因咬了咬唇,回眸时杏眸晶亮晶亮的,笑道:“去将你的衣裳都收拾好了,将书房都整理整齐,还认认真真地看了字帖。”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两个人贴的更近了些,他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她耳廓慢慢泛红,后背绷紧,实在是放松不下来,他贴在她的耳旁,轻声道:“做了这么多事,有没有空出一时半刻想想我?嗯?” 兰因松开了殷昭的手,又羞于启齿,只能胡乱含糊地点了点头,而身后的人却不满似的低头吮了她后颈处一下,既疼又痒,她哼了一声,上身往前倾,要离他远远的才好,可揽在她腰间的手半分放松都没有。 他的唇贴在她的后颈处没有离开,低笑坏心眼儿地问她:“我是你这么好糊弄的?” 她眼泪还含在眼眶里,杏眸又雾蒙蒙的,惹人怜惜,她只能颤着声音,委委屈屈答道:“想了想了,真的想了!” 殷昭勾了勾唇,手臂微微松了力气,这才满意,看着她白嫩的后颈上那点红色,他眸色略深沉,唇角弧度更深,眉目间皆是笑意。 不过片刻的功夫,兰因回过神来,只能恼自己没个出息,她拽过殷昭的手本要下了力气去打,可落到他的 分卷阅读45 手心上时,又是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回眸瞪了他一眼。 殷昭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哑道:“我可不是你,是个没良心的,我脑中时时刻刻都是你。” “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初现 这一夜的寒风似乎格外的烈,就连那高大粗壮的树干都抵不住,要在风中摇曳。夜中静谧,更显得突兀又令人心慌。 于皇宫之中偏北处的院子里头,住的都是宫中做伺候人活计的宫女们,在熄了烛火之后,屋内渐渐响起了熟睡的鼾声。 而于此同时,只有一个小宫女却还未安眠,她眯着眼儿轻轻将被子掀开,踩着双绣鞋随意披了件外袍,又借着月色看了看四周,见无人醒来,她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一丁点儿声音都不敢出。 只等着出了屋子之后,躲到了房角处,小宫女将黄昏时分,肃王身边惯来差使着的那人送来的书信展开,借着月色皱着眉,仔仔细细的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封书信中写下的并不是二人幽会的时辰,却是细细地嘱咐她,要她完成一件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小宫女咬了咬下唇,颤着手看着那封信,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谋害皇亲国戚,这可是要断头的死罪,一点余地都没有的。可是她又心爱肃王,他从未求她什么事,这可是头一遭,再者言这是他吩咐她的,想来定有保全她的法子。 她思来想去,眉心终于舒展开来,只是手心脚底皆是凉意。她慌乱着将那张纸撕了个干干净净,碎片在风中飘扬着,居无定所。 而那豫王府之中,晚间寝居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兰因自个儿一个人坐在宽大的书案前发着呆,而面前则是写着殷昭兰因四个字的白宣,她整日间只练写这四个字,现下看来倒是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已见楷书雏形。 她托着脸腮,不时地往窗外看去,看着夜色愈发的深沉,眸中浸着担忧和紧张。 殷昭已经去书房许久了,偏不叫她跟着,也不知究竟有什么事,她心里头没由得慌了起来,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她又静坐了片刻,却如坐针毡,到最后只好穿好了夹袄,想着借吃药的由头,去瞧瞧去,她端着药去了书房门口,书房中还燃着烛火,里头隐隐有人语声,两个人都压低了声音,兰因听不到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听到了肃王这两个字。 她皱着眉敲了敲门,里头的人语声停了下来,响起了脚步声。来开门的是卢林,他见来人是兰因,便冷着声音皱着眉,瞥了那药一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道:“这药给我即可,你且回去,不要打扰殿下议事。” 兰因抿了抿下唇,可到底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只有两个人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可她就是担心着,想进去瞧瞧罢了,这会儿对卢林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的。 她心里头泛酸,只好将药端给了卢林,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见殷昭已经走到了门口,她一见他,眼眶禁不住泛红,他无奈地笑了笑,将挂在一旁的黑色大氅搭在手臂上,而后看着卢林,低声道:“有什么旁的,明儿个再说也来得及,暂且按照本王说的做便是。” 殷昭的侧脸形态尤其漂亮,她看着他的眸中添了几分痴迷。卢林颔首应下,这才听到殷昭继续道:“本王乏了,便回去歇着了,你也早些安歇才是。” 卢林轻声应下,可过了半晌也没能看到殷昭要离开的迹象,一时之间摸不到什么头脑,三个人傻愣愣地立在那处,殷昭抿着唇瞥了卢林一眼,冷着声线道:“你该走了是不是?” 卢林回过神来,手中端着的药已经被殷昭端了过来,一饮而尽,那药碗又重新被塞回到他的手里,他捧着那药碗而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今日的豫王殿下好生奇怪,他暗自纳着闷儿,可又不得其解。 此时书房门前只剩下了殷昭和兰因两个,他将手中搭着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捏了捏她红红的鼻尖,低笑道:“一刻也离不了我了?” 她缩了缩身子,脸上终于浮现了些笑意。自兰因看到了殷昭的这一刻,她的心才渐渐安稳了下来,她扑到他的怀里,也不知究竟是怎的了,吸了吸小鼻子道:“方才到底怎么了?这么急着到书房来,我心里头总是不安稳。” 他握住兰因的小手,一丝缝隙也没有,她手心手指都凉的厉害,他似笑非笑回眸看她道:“下一回再叫我看到你穿的这么少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殷昭神色温柔,将她大氅的领口拢紧,手臂拦着她的肩膀往怀里带,带着她往前走,他轻笑道:“能有什么事?都是些恼人的公务罢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兰因抿了抿唇,细细的眉皱地越来越紧,总觉着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只等着两人回了房,她脱下了大氅,他捏着她的手往床上去,不顾她蹬着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将她塞进了厚实的锦被之中,“暖和好了再出来。” 他就坐在床沿上,看见她 分卷阅读46 直盯盯地看着自己,他暗自觉着好笑,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肃王是谁?” 兰因直觉此事并不简单,禁不住问了出来,他俯下身来搂着她的后背,叫她坐起身来。他若是不想叫她知道的事情,那么便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他凑近,扯了扯唇角道:“你在我的床上,来问我旁的男人如何?” 什么肃王危险,她都抛到脑后,此时只顾着往后缩,他捉住她的小手,往他身前带,他眯着凤眸,哑道:“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 兰因咬了咬下唇,手心冒出冷汗,不知为何,她一看见殷昭这副模样,下意识就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因为,他的眸色深沉,仿佛要将她囫囵吞到肚里一般。 殷昭吻了吻她的侧脸,又去吻她的唇,她纤细的背被抵在床头上,他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实在算不上是温柔。 兰因被松开之后,便往床尾躲,红着眼眶掉着眼泪,呜咽着指责他道:“我……我不过是想要……想要关心你,你竟……竟这般待我。” 她打了个哭嗝儿,嚷嚷着不要他了,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他淡着神色将她捞到怀里来,“肃王是我的侄子,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你可知道了?” 她别过脸去挂着眼泪不去理他,又忽地觉察出自己好似比往常矫情了许多,可姑娘家的面皮薄,就是咬着牙忍着不服软,她听到他轻叹了口气,轻声哄道:“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兰因还是冷着脸不去理他,将他覆在她手上的手甩开,他又叹了口气,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哄她道:“我错了,不该咬破你的嘴唇,一定没有下一回了。” 她本就害羞,偏他将这事还说的那样直白,她抿着唇捂住他的嘴,笑意都涌到了他的眸中。 他勾了勾舌尖,舔了舔她的手心。 兰因实在不是殷昭的对手。 他又按着她在怀里亲了亲,她软绵绵地窝在他的怀里,听他解释道:“肃王的身份自然尊贵,可因因也不会和他接触太多,不必太过在意。” 兰因抿了抿唇,声音微哑道:“我……我知晓,可自从你进了书房之后,我总是心神不宁,恰听到了肃王二字,这才问你。” “晨间我还听见两个小浣衣女之间的闲话,似乎这位肃王殿下,并不安分呢”,她抬眼儿去看他。 殷昭失笑道:“因因不必担心,我心中了然。” 到了该安歇的时候了,她下了床,还是去小榻上睡。 可睡熟了之后,又哪里会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呢? 而此时公主府内,却还是烛火通明着,殷蕙正坐在梳妆台前,将耳朵上的翡翠耳坠卸下,恰在此时袁川推门而入,他携着一身寒气将她揽在怀里,她皱着眉将人掀到了一边儿去,斥道:“你身上那么凉,别来碰我。” 袁川咧着嘴笑了笑,而后走到炭盆子前烤了烤手,看着殷蕙正照着镜子将项链摘了下来,他笑道:“你们皇室中人,都头脑精明的很,可偏出了个肃王,怎生蠢笨到如此地步?” 殷蕙又慢悠悠地将发中最后的金钗取了下来,走到袁川的跟前,将他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挑眉问他:“还不快同我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川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头,答道:“你可得叫豫王殿下注意着些,那肃王野心大的很,恐怕是要出大事的。” “我虽上谏请求带兵打仗,可也实在是出自完全考量,皇帝怕我夺权,迟迟不肯应下,这会儿肃王正借着这事来挑拨我同皇帝之间的关系呢。” 他低着头看着殷蕙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我都晓得,他想要借我手中的那些精兵铁骑,我只含混答他。” “至于做什么,蕙儿聪敏,自然了然的。” 殷蕙挑了挑眉,倒是万没能想到,沉吟着想着明日去豫王府好好同殷昭说上一说。 ☆、赐婚 殷蕙这一夜未曾睡好,总是忽地从梦中惊醒过来,身旁的袁川不知安抚了她多少次。 第二日殷蕙的脸色苍白,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又抹了口脂,这瞧起来才能有些精神,她上了马车之后,只片刻失神的功夫,便到了豫王府。 殷昭亲自在府门口来迎她,他今日穿着一身象牙白色锦袍,束发冠白玉冠,身量修长,长眉凤眸,一番风流之色,殷昭引着她去了书房,兰因正守在书房内,见来人,便赶忙奉上了两盏热茶,而后立在殷昭的身侧垂首。 自殷蕙进了书房之后,便一直不停地打量着兰因,只道是这姑娘颜色并非一等一的好,但好在生得那双杏眸,澄澈纯稚,算得上个清秀佳人,她皱着眉还要继续打量,却听到殷昭笑道:“你先回房去,这里不用人。” 兰因暗自松了口气,毕竟这位长公主殿下看人的目光压迫感太重,殷昭看着她快步地退出了书房,只等着房门被合上,便听到殷蕙笑道:“我瞧瞧怎地不成?” 殷昭唇角带着笑,也丝毫不掩饰答道: 分卷阅读47 “她性子害羞内向,长姊还是莫要吓她才是。” 殷蕙抿了抿唇,再不同他耍嘴皮子,只沉声道:“肃王昨日黄昏请袁川去了肃王府一叙,你可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殷昭低垂眼睫,脸上的笑意还未淡下来,他应答道:“我不知晓,可也能猜出来几分。” “我估摸着肃王现在是恨极了皇帝和我,而姐夫手中握着精兵几千,个个骁勇善战,他是不是来同姐夫借兵来了?”他凤眸中浸着笑意,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殷蕙挑起了细细的眉来,“你都知晓了?” 殷昭扯了扯唇角,淡着声音道:“我不过是猜一猜罢了,还请长姊告知,是否真是如此?” 殷蕙点了点头,听见殷昭似笑非笑道:“这个肃王,真当是蠢笨愚昧,找人竟找到了长公主府来,也不怕事迹败露。” 殷蕙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慢悠悠道:“他是猜错了袁川的心思,总想着袁川是要谋反极有野心的,可并非如此,家中慎姐儿还小,袁川可是疼的紧,他现在可是过着好日子,何必总是要想着谋反甚么的呢?” 殷昭食指点了点几案,沉声道:“只消叫姐夫假意应下,等到了约定的那日,再围剿肃王,这可是又立了一大功。” 他墨眸中含着笑意看着殷蕙,如此不仅能借着袁川的手除掉了自己的一大威胁,也不忘叫公主府尝尝甜头,立下大功来。 殷蕙与殷昭心中都明镜似的,不必撕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只听殷蕙笑道:“你头脑灵光,我心中自然有数,只你在这豫王府中也时时刻刻注意着,别叫人钻了空子。” 殷昭没将肃王与宫中那小宫女一事告诉殷蕙,怕她担心他,两个人又闲话几句,他才起身送她。 黄昏时分,在书房中她坐在他的身边,趴在案上,看他极其细心地描画着一副丹青,初初几笔,还看不清楚画中人的轮廓,只等着再多画了几笔,便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来,她将脸埋到胳膊之间,不再去看。 殷昭也不逼着她来看,只细细地描绘着她的杏眸,她的唇,画中的她正穿着红色的披风,周遭都是娇艳欲滴的梅花,丛丛簇簇的,瞧着便是极其喜人的,她偷偷拿眼儿去瞧,脸上的绯色蔓延到后颈处。 她坐直了身子,抿着唇拽了拽殷昭的衣袖,眼神躲闪,指着画中的女子,小声道:“哪有你画的这么漂亮?” 他搁下手中沾了朱砂的笔,勾着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唇,如蜻蜓点水那般,稍纵即逝,他唇角的笑意更浓,眉眼舒展俊朗,哑声道:“小骗子,明明比画还要美。”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忙又趴在案上,将脸埋在胳膊之间。 这画不大,不过是她一个人的丹青罢了,到了晚膳时候,便已经完毕,他拉着她的手预备去膳厅用膳去,哪里知道出了书房的门后,她便轻轻地挣开他的手指。 殷昭咬了咬下唇,心中不大是滋味儿。 什么时候才能到腊月二十三那一日呢?殷昭头一遭等不及了,恨不能明日一醒来,便是腊月二十三。 用膳时,他将膳厅内所有的仆人丫鬟都遣了下去,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拉着她的手坐下,替她剥好蟹肉放到她的碗里,冬日里尤其是在京城内,难见虾蟹这类东西。可席间未见他吃上一口,只顾着替她布菜。 她将碗里的蟹肉夹到了殷昭的碗里,皱眉软下声音道:“你也吃呀。” 他捏了捏她细细的腰,淡声道:“我不饿,你多吃点,长点肉才好。” 要不然是不够他吃的。 她将口中的饭吞了下去,认真道:“我已经在长肉了,你身体不好,多吃些补补才行。” 殷昭停下剥着虾壳的手,拽来手边的湿帕子将修长的手指都擦了干净,看着她戏谑地扯了扯薄唇,笑道:“你叫我一声昭哥哥,我便吃,嗯?” 兰因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心跳不由得快了些,她翕动着唇,不知怎地说出这三个字就这么难,期间他又用他地筷子往她口中塞了一块樱桃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听着她细声细气叫了一声,他挑了挑长眉,捏了捏她嫩嫩的脸蛋儿,低声道:“我没听见,你大点声。” 她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扔下筷子就要往外跑,他赶忙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又得去哄羞恼中的她道:“因因最好了,我这就吃,你别走。” 她吃过了,他便捡着她吃剩的吃,听她轻声问他:“今日那位美妇人是姐姐吗?” 殷昭慢条斯理地将饭吞了下去,才开口道:“是了,是长姐。” 他吃的多是素菜,她又揪着问他:“那……那今日她瞧见我,可还说了什么?” 他搁下筷子,将唇角擦干净的,朝她笑道:“姐姐说她很喜欢你。” 他怕兰因多想,不如就这么说,还能叫她稳一稳心思,她慢慢红了脸,点了点头,他坏心眼儿地笑道:“我喜欢因因就够了,管她们如何做什么。” 朝中近些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殷昭也乐得自 分卷阅读48 在,腊月二十二这日晚间,他陪着兰因到街上闲逛,身穿素白色白鹤纹锦袍,外披黑色大氅,而兰因则身穿鹅黄色夹袄,披着素白色的狐狸毛披风。 论是谁也想不到这男子会是当今一朝王爷,只知道这男子生得俊朗,女子清秀可爱,到底是相配的,他拉着她的手走在街头,东买了个小糖人儿,塞到兰因的手里头,又买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给她吃。 她拉了拉殷昭的袖子,低声道:“别买这么多,我吃不下的。” 云雀大街之上是繁华一片,又因着是将近年关,现下张灯结彩的,甚是热闹,他低头看她,她大大的眼儿正看着他,这几日许是又长了几斤肉,小脸儿长了些肉,胖嘟嘟的可爱。 他捏了捏她的小脸儿,低头吃了一口她咬过的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眼尾上扬,他勾起唇角低声道:“没有你好吃。” 她红了张小脸儿,娇嗔着推了他一把,他笑着将她的手握住,扣在手心里,好似这辈子都不松手那般的紧。 街上有喷火吞剑这样的杂技,兰因拉着殷昭看了好一会儿,她又是鼓掌又是笑的,而他的眸中全都是她。 等着他们回了豫王府,又是一前一后的走,兰因手中的糖人儿还有糖葫芦都吃完了,随着殷昭回了房后,他耐心地替她将披风解开。 她偏着小脑袋看着他,总觉得殷昭今日晚间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兰因抿了抿唇,洗漱过后,如往常那般穿着亵衣亵裤要缩到小榻上时,却叫殷昭拦腰抱起,屋中烛火已然熄灭,她看不清楚殷昭的神情,只是捏紧了他胸前的衣襟,不敢撒手。 他将她抱到了自个儿的床上,如同野兽叼着幼崽回了窝,她颤着声问他:“殷昭,你想……想干什么?” 殷昭手指一顿,轻笑道:“你怕什么?我不想干什么。” 他上了床搂着她的细腰往怀里带,眯着凤眸迟迟没睡,她禁不住问他:“你到底怎么了呀?” 殷昭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你乖乖睡觉,我就是……想同你多亲近亲近罢了。” 他轻轻笑出了声来。 她本就来了困劲儿,这会儿窝在殷昭的怀里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他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这注定又是个无眠一夜。 腊月二十三这一日,约莫是辰时左右,豫王府中,宫里头来了人,下了一道旨意。 是赐婚的旨意。 殷昭拉着兰因跪了下来,他是早先预料到了,而她却直到那太监走了,还没有缓过神来。 殷昭扶着兰因站了起来,搂着她的腰回了寝居内,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颤着唇问他:“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笑地妖冶,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方才没有听清楚?你是我的了。” ☆、宋府 殷昭笑眯着凤眸将她推到小榻上坐着去,替她将素白色的披风解开,听她忙着问他:“我何时成了宋家的女儿?那个国子……国子……” 那家的官职她记不清楚,只单单记得了国子这两个字,她急得皱起了细眉,他却还是一副不咸不淡不慌不忙的笑模样,她抬腿踢了踢他的膝盖,殷昭将她的披风扔到了一边儿去,挑起长眉淡声威胁道:“在水一方的水字总是写不好,这会儿哪来的底气来踢我?嗯?” 兰因耷拉着小脑袋,嘀咕道:“你若是告诉我,我哪里还会踢你?” 她胆子到底是大了不少,他走到她身旁坐好,低声笑道:“我去宫中求得一段姻缘,太后娘娘总是怕失了脸面,恰好宋氏国子监祭酒家中无女,将你冠以宋氏,再嫁入王府,也好圆了宗室之间的脸面罢了。” “现下国子监祭酒是我表亲,你去了也能自在一些,不过是暂住罢了,你若是不愿,也不必入宋氏族谱,只还做你的兰因罢了。” 兰因微微张着小口,看着殷昭脸上的笑意渐浓,不由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直到痛呼了一声,这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殷昭眼见她这副可爱模样,禁不住亲了亲她的侧脸,笑道:“婚期定在来年阳春三月,时间略有些紧张,但该有的礼数都会全了,日后住在宋家,只当是在自个儿的家里头,不必不自在。” 他又拉过她这些日子将养的细嫩的小手儿,继续道:“等着你到了宋府,便有绣娘替你量身段,帮你做些新衣裳。” 兰因皱了皱眉,心中如五味杂陈,她挠了挠殷昭的手心,轻声道:“不必如此,麻麻烦烦的。” 殷昭笑意渐淡,此番要去亲她的唇,附在她的耳边哑声道:“这可是我从禹州寻来的绣娘,京城中的绣娘都比不上她的手艺,可是花了千金才劳动她这么一次。” 她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打断,“为了你这个小东西,怎的都算不上麻烦。” 因着太后懿旨已下,兰因便成了宋家的贵小姐,是不能留在豫王府继续住着的,又怕白日里走,惹人耳目,只得晚间再动身。但其实京城中人 分卷阅读49 都知晓,那宋家根本就没有女儿,更明白这不过是顾全大局的一个小伎俩罢了。 但好在如此挑剔的太后娘娘都下了旨意,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只是私底下都有交谈,一时之间,京城中风言风语流传不断。 而这一切也都只有殷昭知道罢了,半点儿都没有透露给兰因听,只怕她去多想。 自这道旨意下了之后,皇宫之中就未曾安稳下来,殷沐台甚至罢了今日的早朝,现下还在那云寿宫中,殷沐台身上明黄的龙袍还没有褪下,此时正哑着声音嘶吼道:“母后!您这是中了那殷昭的计谋了!” 谢氏双眸通红,身着一身宝石蓝色衣袍,头戴金镶玉钗,只是此时钗环都略略有些歪斜,她心底压着熊熊怒火,只是还要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咬着牙低声斥道:“甚么计谋!皇帝!你瞧瞧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像什么话!” “只是一个小小的卑微到骨子里的丫鬟罢了!皇帝你莫要失了身份!” 殷沐台气急反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难道母后让当朝王爷娶一位小小的丫鬟,就不失了皇家的脸面了吗!” “自豫王从佛莲寺回了京城之后,这宫中何时安稳过!肃王被遣去了云州去,又是因着云州一事被惩戒,还不都是因为豫王!”她气息略略有些不大够用,到最后已然憋红了张脸,片刻之间似乎年老了许多,皱纹尽显。 “他府上的丫鬟出了这码子事!他活该收拾这个烂摊子啊,皇帝!”谢氏喊红了一双眼,仪态尽失,脸颊上的汗迹将耳边的碎发黏在耳边,邋遢难看,好似个市井泼妇。 殷沐台无望地闭上了双眼,额间的青筋还在不断地跳动,谢氏不知晓殷昭的心思,可他却是真真儿地知晓的。 殷昭看上兰因了,而他也万没有想到殷昭会借着他欲强要兰因一事,向太后请旨赐婚。 光明正大,又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 直到殷沐台走出云寿宫时,他还是呆愣愣地,双眸中失了神采。 傍晚时分,殷昭同兰因用过了晚膳,回了寝居去,外面天还下着盐粒儿般的小雪,落地即化,他拉着她的手叫她在小榻上坐好,自个儿不知在哪处寻了双精致漂亮的小鹿皮靴子,蹲下身来,替她将脚上的绣鞋脱了下来。 兰因缩了缩脚,他却按住了她纤细的脚踝,低声道:“别动。” 他轻手轻脚地将鹿皮小靴子套在了她的脚上,自顾自地笑道:“早早就想要送你些什么物件儿,这小靴子你先穿着,还有套宝石头面,待你去了宋府,再捎给你。” 他声音低沉而又温柔,流淌在这夜色之中,他松开她的脚,站起身来,低头看她,“站起来走一走试一试。” 她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从小榻上蹭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地上走了几步,听见殷昭在她身后笑道:“怎地,穿了靴子就不会走路了不成?” 她回头,眸中晶亮晶亮的,显然是极其喜欢的模样,细声道:“合脚着呢。” 殷昭上前去揽着她的背往小榻上带,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这么好哄,一双小靴子就能骗到手?” 兰因咬了咬下唇,嗔怒着推了他一把,眼见得他笑弯了腰,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了小榻上,他走到她的面前,捏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兰因红扑扑的小脸儿,笑意被敛去,只沉声道:“还有一盏茶的时候,宋府的马车就要到了。” 她点了点头,眸中藏着的是希冀还有方才未褪下的欣喜之色,他无奈抬手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脸蛋儿,哑声道:“真是个小白眼儿狼,不舍的话竟是半句都没同我说。” 他倾下身来,能隐约看到她眸子中的自己,过了半晌,听见她有些不安且极小声道:“我……我也不舍得离开这里。” “但是”,她歪了歪小脑袋,一瞬不移地看着他的那双凤眸,认真道:“等到三月时,我们就真的能在一起了,永远也不分开。” 殷昭扯了扯唇角,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他轻叹了口气,站直了腰身,挺拔好看。 原是宋府的车马已至。 他将她的披风替她裹好,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原本只有兰因一人去往宋府去,哪里知道等着兰因上了马车,他心念一动,只怕宋府安排不稳妥,硬是要跟着兰因一并去宋府去瞧瞧,等着她都安顿了下来,他再一人归来。 因为只接兰因一人,是故马车中的空间并不算大,两个人挤挤挨挨坐在一处,肩膀挨着肩膀,他勾过兰因的下巴吻她的唇,听马车外头偶尔传来的小贩的叫卖声音。 吻的实在不温柔,相反又急又凶,她涨红了张脸,唇齿间又充斥着那股子血的铁锈味,也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 后来借着马车内一小小的火烛,才看清殷昭的下唇处破了块皮,她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头掏出了个小铜镜,递给殷昭叫他看看,谁知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偏偏要凑近了她才低声道:“我可不用这玩意儿,因因不如瞧瞧自己。” 她挑了挑细眉,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而后收回 分卷阅读50 了小镜子,拿到自己的面前时,她欲哭无泪,带着哭腔道:“这可怎么办呀?” 兰因哀怨地瞅了他一眼,用手背擦了擦唇,又背过了身去不去看他,“还不是都怪你?” 和那街上的登徒子有什么两样?这般她可如何能见人? 殷昭眉目间浸着温温柔柔的笑意,笑到眯起了一双狭长的眸子,只得哄道:“怕什么?府里头才来了个厨子,口味偏重,晚膳辣椒放的太多,才成了这副模样。” 她狠狠地转回身来,皱着眉捏着衣角,到底什么话也说不出。 这晚膳时候都过了多久?他唇上破的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恐只有小孩子看不出来罢了。 她正闷着气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宋府。 他先跳下了马车,伸手将她抱了下来,宋家夫妇正等在府门口处迎着,远远地借着仆人手中提着的灯笼的光能稍微看清两人的身形。 宋临乃是朝中的国子监祭酒,同宋妃还是姑侄关系,如此说来,殷昭同他还是以兄弟相称的,他年岁不小,有近四十岁,身侧站着的便是宋夫人,同他差不多的年纪。 宋夫人生下长子时伤了身体,再不能生育,好在宋临只有两房妾室,亦不得宠,府中再没有子嗣,日子到底还是安稳,这会儿白送来了个女儿来,若是性子好,做亲生的疼,又何妨?毕竟宋夫人最喜女儿。 路上湿滑,他怕兰因摔倒,便握住了她的小手儿,笑道:“因因不气了,去了宋府,不必拘着,只当他俩是兄嫂,谁也不敢将你如何。” ☆、思念 他握着她的手走的稍微近了些,兰因这才稍微看清楚两个人的面容,年岁实在算不上小了,她手心微微冒出了冷汗,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惹得殷昭偏头看了她一眼,她缩了缩小肩膀。 什么兄嫂,明明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了,兰因实在不敢将这二人当作兄嫂来看。 宋临见殷昭也随着兰因一并来了,便同宋夫人赶忙上前迎道:“天正下着雪,殿下怎的也跟着来了?” 宋夫人手中正打着一把鲜红色的伞,此时将伞递给了殷昭,殷昭接过伞,只替兰因擎着,淡着神色答道:“许久不见表兄,趁着此番便来瞧瞧。” 宋临与宋夫人见面前两人状,心下了然,只当这话是来敷衍他们的罢了。他们岁数已长,有什么可看的?还不是担心着他身旁的这个小姑娘。 外头天冷,几人往府里头去,只是去了前厅,有侍女仆人上了热茶糕点,他们各自坐定,碍于殷昭的身份,正座便留给了殷昭,其余三人都随意寻了个椅子坐好。 厅内烛火明亮,宋临坐的离殷昭最近,恰看到他唇上破了一块皮,有血迹凝结,他笑着关心到:“殿下唇上似是有血迹,近日天气干燥,殿下记得多用些茶。” 殷昭闻言,颇有深意的扫了兰因一眼,那小丫头正将头低的低低的,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他面色不改,只是笑意又浓了几分,沉声道:“的确如此,表兄说的极是。” 话毕,只见他从宽大的素白色袍袖中拿出了个不薄不厚的簿子来,深褐色的皮,一瞧便是经常翻看着的,边边角角都已经卷曲在一起,他含着笑将簿子放在了面前的几案前,声音略低沉道:“兰因惯来爱吃的菜式还有偏爱的衣裳颜色,都记录于此簿中,劳烦表兄表嫂多费些心思。” “毕竟她还是要嫁到豫王府的人,日后是豫王妃殿下,个中道理,想来表兄表嫂心中都知晓”,他余光能似乎能看到兰因惊讶的神色,而这前厅之中,一时之间静默了下来。 他话里头带着威胁,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留给宋临与其夫人,殷昭倒是头一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话说的如此直白,还不都是为了兰因这么个小丫头? 宋氏夫妇不敢将兰因如何,也万不敢怠慢她,殷昭心中了然,但是他还是担心,忍不住要再多说几句。 还是宋临首先回过神来,他上前去将那本簿子收下,而后看着兰因温声道:“殿下尽管放下心才是,我们膝下无女,自将姑娘当作女儿来疼。” 从殷昭来后,他的一举一动,无一不透露出其对于兰因的珍视,他们更不敢亏待了兰因,只是愈发的好奇这位姑娘生得并非人间绝色,可怎生能叫原先那样一个清冷的人放在心上? 殷昭也不再久留,茶都未用一口,拍了拍衣袍,脸上神色恢复了平静,甚至头也不回,连看都不看兰因一眼。 而在兰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时,心中好似缺了那么一块儿,空落落的,她抿了抿唇,不大是滋味儿,她站在府门口许久,直到那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而宋氏夫妇也同她一并站在寒风当中。 没有半分的恼怒与怨言。 兰因眼眶渐渐湿润,想起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坏,他吻她时的热烈,他能察觉一切那般的细心。 她咬了咬唇,这个殷昭怕是真的在她的心里头扎下了深深的根,若是连根拔去,她也活不下去。 兰因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时,往 分卷阅读51 身侧一看,宋氏夫妇竟还在门口陪着她,她脸上还有三分难过,还是赶忙行了一礼道:“我……我看着失了神,还请大人与夫人责罚。” 殷昭同她说过了许多遍,不必在宋氏夫妇面前拘束,只当兄嫂即可,可终究二人年岁不小,兰因实在自在不起来,她甫一行礼,便被宋夫人扶住了胳膊,宋夫人笑着看着兰因道:“兰姑娘不必多礼,只当是自家人。” 宋临走在一侧,而宋夫人则挽着兰因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往为兰因准备的厢房中走去,她边走边同兰因说着话儿,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可也不会逾矩。 等到到了特特为兰因准备的厢房的时候,宋夫人紧紧地拉着兰因的手,轻声道:“明儿个早上,我再带着姑娘在府里头转转,夜色太暗,怕是看什么东西都是不真切地。” 兰因有些不能适应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未曾有过一个长辈这样喜欢她,毕竟在她兰家,是出了名的轻贱女娃娃,更不用说她还是个妾生的女儿了,她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又听见宋夫人笑道:“姑娘近日车马劳顿,晚间好好歇息才是。” 她抬手拍了拍手,转头去看,有两个生得水灵灵的丫鬟打扮的姑娘出了列,兰因微微张着小口,还没能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两个小丫鬟走到近前来,宋夫人朝着这两人道:“这位兰姑娘日后便是你俩的主子,定要好好服侍着,若是有半点差错,再瞧本夫人怎么罚你俩。” 两人朝兰因行了一礼,算是见过了主子,又听见宋夫人对兰因道:“姑娘,这两个丫鬟机灵的很,生得端正,日后若是进了豫王府,也可携着入府做个陪嫁。” 陪嫁,陪嫁是个什么玩意儿?兰因咬了咬下唇,可眼前的宋夫人却并未将此事放大来看,皇室子弟,哪一个就只守着王妃一人呢? 宋夫人实在心中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诉说着最平常而无二的事情罢了,也并不知道会因为这事而给兰因心里头添堵。 后来宋夫人再同她说什么话,她只听进去了几句,宋夫人只当她是身体疲乏了,适时同宋临一并离开了兰因的厢房。 这两个小丫鬟一个叫作遂月另一个叫作遂宁,两个人都是热切性子,手脚麻利的伺候了兰因洗漱,又同兰因说了好一会儿的京城之中的趣事,这才离开了厢房,走时不忘将屋内的烛火尽数熄灭。 兰因盘腿坐在床上,看着这间黑漆漆的屋子,咬了咬下唇,她忽地抱紧了肩膀,就这么硬熬着,直到天已经擦亮,她才稍稍睡了那么一会儿。 女儿家的心思,不就是那么几样? 第二日是腊月二十四日,她昏沉着头脑起了身,唇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昨夜没能休息好的模样,遂月与遂宁替她梳妆打扮,钗环首饰皆是细心准备过的,浅绿色的发钗同她鹅黄色的衣裙相配极了。 她同宋夫人走着宋府中的每一寸土地,与豫王府中是大不相同,只是在绕过一小小石亭之后,忽地从一处草丛中蹦出了个年轻男子,模样类同宋夫人,身量高大,剑眉星目,约莫十八九岁,同兰因年岁相仿。只在看到了兰因之后,笑道:“这位便是小婶婶了吧!” 兰因叫这称呼吓了一跳,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只听到宋夫人笑了几声,嗔道:“你这混小子简直实在胡闹!兰因姑娘还未曾嫁入豫王府中,还不快过来见过兰因姑娘?” 那男子挠了挠头,呲牙一笑,行了一礼道:“见过兰因姑娘。” 他又朝宋夫人嘻皮笑脸道:“娘,能否借兰因姑娘一会儿?孩儿正到处寻她呢!” 宋夫人挑起了眉,只怕这宋谦要做什么出格之事,低声呵斥道:“还不快回去读书!在这乱晃什么?” 宋谦依旧不依不饶,朝兰因挤眉弄眼的,也不知究竟想要同她说什么,她瞧他有趣,想来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轻轻地扯了扯宋夫人的衣袖,细声道:“兴许这位公子有要事寻我,我不如一并同他去瞧瞧?” 宋夫人握住了她的手,“只怕这小子犯浑,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姑娘尽管来告诉我,瞧我怎么罚他!” 这可是殷昭的心头宝贝,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宋府拿什么来偿还? 她点了点头,便低着头跟在宋谦的身后,而宋夫人则回了房去,没了继续游园的好兴致。 宋谦兴冲冲地将兰因引到了一处石亭内,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道:“小婶婶。” 他还长她几岁,可偏差了辈分,她往后退后了一步,她摆了摆手,涨红了一张小脸儿,“别……别这么叫我……” 宋谦连忙正色,忽地极其认真道:“那可不成,你既同我小叔叔好了,那便是我小婶婶!” 她抿了抿唇,眼神飘忽,脸蛋上热乎乎的,好羞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听见宋谦开口道:“我将小婶婶叫来,是有信儿要捎的!” 他又是原来那番没个正形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了封信来,在兰因面前晃了晃,“小婶婶猜一猜,这是谁递给你的?” 兰因看到信封上写着“因因 分卷阅读52 亲启”四个字,极其风骨,她在殷昭的身旁练了许久的字,他的字迹虽还模仿不来,可也绝对能认出来,她踮起了脚尖急匆匆地将宋谦手中的信封抽了出来。 她背过身去,颤着手指将信封拆开,上头只有四个字。 甚是思念。 ☆、柔情 兰因闭上了双眼,将薄薄的一层信纸贴在胸口处,唇角略略上扬,以往她本是不识字的,可同殷昭在书房中看了那么多的字,练了那么多的字,还是识得几个字的,而殷昭只挑着她认识的字,写了这么封信。 可是她对他何曾不是甚是思念呢? 等着她将信塞回了怀里之后,抹了把脸,再转过身去看时,宋谦正倚在石柱上,盯着石桌腿儿发着呆,她上前去,朝宋谦行了一礼,感激道:“谢谢公子,替我捎信来。” 宋谦随意摆了摆手,颇带着几分江湖豪杰之色,转头答道:“这算什么事?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罢了,你若是写好了信,明日辰时到府西边的书房来寻我。” 兰因点了点头,都细心的记了下来,因着兰因对宋府并不熟悉,还是宋谦将她送回了厢房之中,也并不逾矩,只站在门口朝兰因摆了摆手,嬉笑道:“小婶婶,明儿个再见!” 只是下午时,遂月匆匆地走进了厢房,从怀里摸出了个信封,上头极其郑重地用火漆封了口,她接过,听到遂月慢声道:“这是西平侯府送来的信函,其府上的昭安郡主邀您一并到曲梨院听曲儿去,还有几位贵女都一并去了,姑娘您看去也不去?” 兰因看着纸上那隽秀的字体,咬了咬下唇,她其实并不想赴约,但是她现在既已被冠以豫王府未过门的王妃殿下,哪能处处羞怯?只怕是到时侯,京城中又是风言风语流传不断。 兰因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虽身份低人一等,可万不能在此处也叫人平白的瞧不起,她抬头看了遂月一眼,轻声答道:“昭安郡主特特来请我,我哪有不去之理?” 遂月显然愣了愣,虽说兰因现下是为主子,但据她听京城中人说来,这兰因以往是不过也是个小丫鬟罢了,她本以为兰因会推拒,本还想着假意再劝说几句,哪里兰因会将此事一口答应了下来。 遂月抿了抿唇,将此事应了下来,而后便出了厢房准备去准备些糕点给兰因,就在此时,她看到遂宁风风火火地快着步子从前厅的方向走来,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往她们这处来。 遂宁绕过了遂月,直接推门进了厢房,见兰因正坐在几案之前写着什么,她一拍大腿,上前急道:“姑娘!快准备准备!长公主殿下正往这处来了!” 兰因闻言皱起了眉,神色不解,遂宁又赶快给她解释道:“长公主殿下便是豫王殿下的同母长姐!姑娘还是同长公主殿下交好了才好!” 兰因慌乱地站起了身来,手中的毛笔掉在了将将写着几个字的红色信笺上头,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个东西,只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拿着镜子仔细瞧了瞧这张脸是否得体,而遂宁则替她收拾着几案上头的东西。 有敲门声传来,兰因眼皮子一颤,捏了捏布满了冷汗的手心,上前去将门打开,又行礼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殷蕙此番穿着的是海棠红色的袄裙,外披黑色大氅,妆容极其端庄威严,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同殷昭丝毫不差,她抬了抬手,而后自顾自地走进了这间厢房。 她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仆人丫鬟都跟着进了屋子,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整齐地摆在了屋中的大方桌之上,殷蕙正看着房中的布局摆设,余光能看到兰因惊讶而又疑惑的神色,她淡声道:“本宫来给你送些东西来说会儿话。” 她转身吩咐身边贴身的丫鬟将她带来的一众仆人都带了出去,而遂宁和遂月都极有眼力劲儿,不必殷蕙开口便跟随着一并出了厢房。 殷蕙在小榻上坐好,脸上带着些笑意,兰因往前走了几步,和她距离稍近了些,只听殷蕙笑道:“你不必拘谨,既然殷昭属意于你,本宫便无二话。” “今日也是殷昭叫本宫来瞧瞧,可就算他不说,本宫也得来一趟宋府”,她摆弄着衣摆上的流苏,她定了定神色,敛下了笑意,沉声道:“殷昭这是叫本宫来给你撑腰呢。你是不是收到了平西王府的信函?” 兰因赶忙点了点头,细声道:“收到了,是昭安郡主请我到曲梨院听曲子去,我也答应前去。” 殷蕙满意地笑了笑,“兰因姑娘不能单单靠着殷昭,不然,可是永远也立不住的。” 她话里头意味深长,但兰因一瞬间就领会了殷蕙的话中之意。 兰因点了点头,捏了捏拳头,她一直都晓得这个道理。 遂月与遂宁在门外等了许久,鼻尖都冻得泛红,正搓着手的当口儿,便眼见得门被推开,俨然是长公主,身侧站着的便是兰因,二人皆面含笑意,估摸着方才的谈话相当的愉悦了。 遂月抿了抿唇,实在是想不通这兰因究竟有什么法力,能迷倒了豫王殿下不说,竟还能哄得长公主殿下喜笑颜 分卷阅读53 开的。 殷蕙此番前来宋府本就是为了寻兰因来的,宋临已早朝去了,只宋夫人同兰因一并将殷蕙送出了宋府,宋夫人带着试探的意味去问兰因她两人之间谈了些什么,却见兰因笑了笑,答道:“不过是长公主殿下的几句叮嘱罢了,我都记在心里头了。” 兰因笑在面上,只可惜一想起后来殷蕙同她讲的那些个话,她心中就泛着苦水。 “母妃年岁已长,意外得了殷昭这么个宝贝,自然同先祖捧在手心中疼爱,他也早慧,先祖那时对他很是器重,有委以大任的意味。” “也因为这个,他没有寻常孩童那般放肆开怀的儿时,而后来先祖和母妃先后去了,只剩下他一个,年纪尚小,孤零零的,本宫那时已然成了婚,对他难免疏忽。” “兰因姑娘,本宫叫你一声因因,他既将你放在心中,定不会负你,本宫只望你照顾好他,相互帮持,本宫去了后,也才能安心。” 殷蕙这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看似简简单单,可其中艰辛不易,也许只有殷昭一人知晓。 翌日,兰因起了个大早,梳洗梳妆打扮,甚至贴了花黄,小脸儿将养的白嫩透着粉色,健康又可爱,她身着一身茶色衣裙,头戴玉簪,细细的手腕上扣着个小巧的碧绿玉手镯,先去了趟书房,将信封好递给了宋谦。 后来兰因坐上了马车,随着路途颠簸,她的心中也忐忑着,只怕之后做出什么不妥之事来,惹得京城中人又一番的闲言碎语。 等到她到了那曲梨院,被侍从引进了戏园子中时,已有两三位衣着华丽的女子落座其中,她捏了捏手心,尽量叫自己不羞怯,挺了挺胸,正要寻个位子坐时,却在此时被人叫住:“这位便是宋大小姐了吧!” 是道如同黄鹂鸟叫声那般好听的女声,她还是头一次被人家这么称呼,霎时间僵硬了后背,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来人穿着浅粉色衣裳,模样如同天仙,此时正缓缓向她走来。 洛楠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我是自西平侯府来的,我叫作洛楠,兰因姑娘叫我阿楠便好。” 还没等兰因缓过神来,她便已经被洛楠拉着坐定,她抿了抿唇,实在看不出洛楠对她有什么敌意,她有些紧张,毕竟还是头一次同这般人物交谈,她细声道:“叫我因因就好。” 她能感觉到入了戏园子的人愈来愈多,一时之间嘈杂了起来,可洛楠只管着同兰因叙着闲话,其余都不管。 兰因越来越坐立难安,毕竟有许多女子都在明着暗着打量着她,她手指轻轻地发颤,却叫洛楠拉过了手来,将她手中的冷汗擦干净,低声道:“莫慌,沉住气才不能丢人。” 不过一会儿,等着戏子上了戏台子唱起了戏来,兰因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脊背略微弯了下来,洛楠却在此时扶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坐直了,她们呀都在盯着你呢。” “你回去了想如何便如何,可于此,还是装装象才是。” 而于暗处,戏园子的侧门处,有一男子正立在暗处,看到兰因的小动作,看到她皱着眉,不禁失笑,他抿了抿唇,只等着日后她坐稳了豫王妃的身份,这般邀约定不叫她来赴。 他在暗中看着她一解相思之苦,她还正着身形紧张无比。 等着散了戏,众女皆出了曲梨院,她同洛楠告别,无比感激,洛楠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因因不必挂怀。” 她站在那处看着洛楠上了马车,渐行渐远,而后便往宋家车马所在的那个小巷子走去,她拐来拐去拐进了个小巷子里头,忽地安静,连人语声都没有。 她又走了没几步,便被人揽到怀里推到石墙上去,她正要喊人来,眼泪都在眼眶里头打转,只怕自己被玷污了清白,叫人诟病,又叫殷昭难堪。 他低头看着她慌张的神情,眸中柔情要溢出水来,“因因,瞧我是谁?” “我跟着你走很久了。” “这才一日,我便不思饭食,你说该怎么办?” ☆、初见 兰因看他看呆了眼儿,他捏着她的下巴叫她离他再近一些,松开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儿,勾着唇道:“怎的不认得我了?” 这话真真儿是冤枉兰因了,就算她死了化成了灰,也忘不了他。 她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我怎么会不认得你?整日想你都要疯了魔了。” 殷昭笑的开怀,对兰因的答话极其满意,趁着此时小巷之中没个人,他便去吻她的唇,深入又温柔,末了又舔了舔她的下唇,她双手极其乖顺地垂在两侧,再看向殷昭时,眸中浸满了水光,而他的薄唇更见嫣红。 殷昭低垂眉眼,从自个儿宽大的袍袖当中摸出了个小小的红漆木盒子,上头没什么旁的装饰,只有个小巧的锁,轻轻一捏便能打开,他将人困在墙角,把那小盒子塞进了她的怀里,“回去再打开来瞧。” 兰因歪着脑袋看他,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殷昭这会儿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殷昭见状,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可记得 分卷阅读54 了?” 她连忙点头,答道:“记得记得,一定回了府再打开来看。” 兰因有些心急忙着要去那巷子尽头寻那宋府的马车,但殷昭丝毫没有要放她走的意味,她也不想同他分开,可是不能叫宋府的车马总等在那处,不然倒惹得守在马车上的遂月和遂宁担心,她咬了咬下唇,还是艰难开口道:“我……我该回去了,阿昭你记得按时用药用膳。” 兰因一口气说满了这一整句话,此时气息有些不稳,呼吸急促,双颊飞红,她目光躲躲闪闪,还是头一遭这么叫他,心中难免忐忑,可还不忘偷偷拿眼儿打量他的神色。 兰因似乎看到他眸中水光一闪,她脸不免更红了些,耳边都是男人哼笑的声音,过了会儿,才听见殷昭带着笑腔道:“记得腊月二十七那日,我一整天都闲着,带你到处转转去。” “除夕那日,我要入宫去,只怕出宫时时候已晚,你已歇下。” 兰因皱了皱眉,玩儿着手指,轻声道:“那我该同宋夫人如何说才是呢?” 殷昭勾起了唇角,哑声就要勾引她似的,偏话里头又带着些孩子气,“我不管,腊月二十七晚间申时,若是在这儿看不见你,我便不走了。” 兰因着急犯了难,可看殷昭这副样子也不像是在同她说笑,她迟疑地应了下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就怕自己爽了约,叫殷昭平白在冷风里头等着,可这事她偏偏又难以启齿。 殷昭将她放走了之后,独自站在小巷当中,看着她脚步匆匆,单薄而又纤细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消失,心里头难免空落落的,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她方才倚靠过的石墙。 在他的指尖之下,似乎还带着兰因身上的余温。殷昭眸色幽深。 那厢兰因已经匆匆地赶到了熟悉的宋府马车之前,遂月和遂宁正预备去曲梨院寻她,只等着见到了她的人影儿,遂宁赶忙上前拉过她的手往马车上引,等她坐好了之后,问她:“姑娘怎生出来的这般晚?可是有什么人为难了姑娘不成?” 遂月在一旁将温热的小手炉塞到了她的手心里捧着,她抱着炉子狠狠地摇了摇头,不自知地抿了抿唇,她细声道:“未曾,昭安郡主待我甚好,只不过是迷了路,这才耽搁了时辰。” 兰因低着头,眼睫轻颤,她声音不住地颤抖,毕竟这还是她头一遭扯谎骗人来。 等回了宋府已过了用膳之时,宋夫人特意准备了些热乎乎的饭菜送去了厢房当中,兰因心里头一软,可也能隐隐觉察到这位宋夫人估摸着是碍于殷昭的脸面罢了,她这么想心里头不大好受。 用过了午膳,她盘腿坐在床上,趁着屋中没人,慢慢将怀里头的那个小红木盒子拿了出来,仔细闻一闻竟散着脂粉的香气,她皱了皱眉,狐疑地将盒子打了开来,直到看到了里头的东西,她才微微掩上惊讶张开的小口。 可很快又红了脸蛋儿。 殷昭那般的人物竟还会送她这般的小玩意儿?这俨然是女子惯使得脂粉罢了,只是如此精致的,兰因还从没有见过,她点了些一点点在指尖,又放到鼻尖下闻了闻,不同于其余脂粉那般香气艳俗,这香气倒是沁人心脾。 而遂宁不知何时走进了里室,为她奉上热茶和糕点,无意间瞥到了兰因手中拿着的小玩意儿,她惊道:“呀!这脂粉可少得很,能买到的人,少之又少,夫人去了几趟,才得了这么一盒,奴不知姑娘竟有这般手腕!” 兰因连忙颤着手腕将小盒子盖好,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同遂宁解释,只胡乱说道:“一位故人送的罢了,若是知晓这般昂贵,我就不收下了。” 遂宁皱着眉,也不知这丫鬟出身的兰因身边的哪位故人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玩意儿,不过小半会儿,她心下了然,朝兰因暧昧地笑了笑,话音里头带着笑腔道:“姑娘,奴都知晓了,咱们豫王殿下对您可真好!” 兰因脸皮薄,有些挂不住,直闹了个大红脸。 晚间时,峨眉月挂在夜空一角,于豫王府书房内,有小仆人匆匆跑了进来,身上冒着寒气,他气喘着,将怀中的信封摸了出来,弯腰行礼将信奉双手递给了殷昭,一边说道:“这是自宋府来的书信,是给殿下的。” 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将信接了过来,而后摆了摆手示意叫那小仆人退出去,他看着那门合上了,这才颤着手指将信奉撕开,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质地上乘的纸。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展开来看,心中最柔软的那块肉被戳中,上头也只有几个字:因因亦想阿昭。 这每一个字都是他教她写会,一笔一笔,不掺半点假。他的小姑娘似乎也在慢慢长大。 到了腊月二十六这日,殷昭从禹州请来的那位绣娘到访,瞧起来只比她大了一两岁,是位爽快姑娘,快言快语极好说话,绣娘一遍一遍地查验尺寸,一边说她身量一等一的好。 兰因虽纤细瘦弱,可该胖起来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含糊,她有些害羞,只抿着唇朝她笑,也不答话。 晚间时,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一边想着早间习得几个字的笔划 分卷阅读55 ,一边脑子里头都是殷昭,她咬了咬唇,明日可就是腊月二十七了。 不知这是第几次叹息翻身,这事儿对她而言实在难以启口,她捏紧了锦被往身上又盖了盖,皱着眉狠狠地闭上眼睛时,忽然想起了宋府中的一个人。 宋谦。 也许他能想办法帮忙带她出去呢? 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了考量,兰因头脑渐渐昏沉,慢慢入眠。 腊月二十七的夜晚,寒冷可又热闹至极,兰因矮着身子下了马车,她回头同宋谦道了别,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个小巷子中去,她摸着黑往前试探着走了几步,便被人揽到了怀里,他搂着她纤细的腰往小巷子外头走去。 等到到了有光亮的地方,她这才能看清楚,殷昭今日穿着的是同她第一次见面时穿着的素白色袍子,他改握着她的手,慢步走向了若华酒楼,他转头朝她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那番来若华酒楼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毕竟当初的自己又脏又可怜,实在不能入目,可她却听见殷昭在她身边轻声道:“我那时倒觉得这小丫头可爱的紧,只是胆子小了些罢了。” 她咬着唇捏了捏他细长的手指,不叫他再继续往下说。 她那时哪能算的上是可爱?不过都是殷昭说来哄着她罢了,她偷偷拿眼儿看他好看的侧脸。 殷昭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酒楼之内,楼中的小二上前去接待着,这会儿上下两层都坐满了人,毕竟接近年关,众人都愿来这酒楼中小聚这么一回,可殷昭惯爱去的那间雅间依旧替殷昭留着。 那店小二见了兰因明显怔愣在了那处,毕竟他在这楼中做了这么些年的活计,看见这位主子拉着个姑娘进了这若华酒楼,可是头一遭。 兰因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知该怎么才好,只得看了看殷昭,殷昭淡着神色道:“可以上楼了吧。” 那小二回过神来后,连忙引着二人上了楼,等着二人在雅阁中坐定,才觉得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淡了许多,只有殷昭要了一坛酒来,再不要其余的,都不必吃些糕点垫一垫胃口。 小二将酒坛子搬了上来,身后还有几个小丫头端着酒杯酒壶,都一股脑儿地放到了屋内的桌子上,而后又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不敢过多打搅。 屋中的所有对于兰因来说都算不上熟悉,她站在雕花木窗前,开了个小缝儿,看着底下人群熙熙攘攘的,一片热闹气儿,她唇角带着笑,想那时她同殷昭将将算得上相识,一时之间失了神。 殷昭见她迟迟不来,他起身见她正在窗前,殷昭往前走了几步。自她身后伸出手来,将人圈在怀里,把窗户关好,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委屈道:“开窗作甚?太冷了些。一会儿我叫你开窗,你再开。” 他的唇就贴在她的耳边,她有些慌乱,只好稳住了呼吸轻声应了下来,她同殷昭坐回到桌前,便看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她抿了抿唇,就是不想叫他喝这样多的酒,她扶住了他倒酒的右手,央道:“别喝了,一会儿该醉了。” 殷昭扯了扯唇角,哑声道:“你叫我不喝我便不喝了?” “你是我的谁?” ☆、酸水 他懒懒散散地倚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那只银质酒杯,有酒液不小心溅到了他的手上,他也丝毫不在意,他酒量好,未曾醉过,总想醉那么一回,恣意做自己想做之事,在梦里能看见自己所想见之人。 兰因呆愣愣地坐在那处,失神地盯着那坛子酒,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想。这问话本就没个正经气儿,可偏偏兰因就当了真。 雅间之内一时之间静了下来,兰因抿了抿唇,将小手撑在大腿上,上身微微前倾,因为细细的手臂微微收紧在胸前,更显胸前弧度饱满,殷昭只拿眼儿瞥了一眼,又别开了脸去,可白皙的耳廓却泛着不大正常的红色。 因为她的上身向前倾,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似乎有些紧张,鼻尖冒出了些汗珠儿,又舔了舔上唇,颤着声音可又极其认真道:“我……我可是命定的豫王妃殿下,你敢不听王妃殿下的?” 殷昭再转回头时,神色已趋于平淡,他勾起了唇角,唇红齿白的那么好看,兰因禁不住看呆了眼儿,男人将空了的酒杯扔到了桌上,而后带着笑腔道:“我还会怕你个小豫王妃殿下?天王老子都管不了我。” 殷昭看着她神色忽地黯淡了下来,后背慢慢靠在了椅背上面,尽是失望之色。这小丫头,嘴巴一点也不甜,他也并非嗜酒之人,不喝便不喝,不过想叫她哄一哄他,就这么难? 他轻咳了几声,低声提醒她道:“只是我所娶之人才能管的了我。” 她被他绕的脑袋发晕,可杏眸中还是晶亮晶亮的,这会儿觉得殷昭是自投罗网来,她笑道:“那不就是豫王妃殿下?所以得听我的才是。” 她喜滋滋地要将他扔到桌子上的酒杯拿到了自己的面前,却在此时叫人按住了小手儿,殷昭眯着凤眸,哑声道:“我哪知道你是不是?” 他松开覆在 分卷阅读56 她的手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唇,他比着口型,兰因看了红了面颊,他却在此时解释道:“日后我什么都听豫王妃的。” 你就吻我一次,就这么一次,日后都是我疼你爱你,定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兰因蹭着步子往他身边挪,他嫌她太慢,伸出手臂将人拉到大腿上坐好,手臂圈在她的腰间,听她小声道:“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她的脖颈上都染上了可爱的粉红色,听见殷昭在她耳边低低笑道:“有那么件事怕是不成,其余都听你的。” 兰因捏了捏他的手臂,问他:“哪一件事?” 他再不继续言语,只唇间含着笑意看着她,过了半晌,只觉得他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他依旧将声音压低道:“现在先不告诉你。” 她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过就那么一件事情罢了,想来也无伤大雅,更何况殷昭哪里用得着她管着呢?她颤着眼睫,纤细的手臂抱住他的脖颈,凑得愈近,那股子酒气缠着药香味就越来越浓,她越来越想要往回缩,可收拢在她腰间的手却不允。 若说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薄唇,那么他便是反客为主,他缠着她不放,有丁点儿的退后都不行,反而吻的愈来愈凶,他的唇微微往左移,去吻她白嫩的脸颊,恰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他笑道:“可还喜欢?” 她昏了头,似乎他唇齿间的那点儿酒气就足够让她醉的沉沉的,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杏眸眸尾泛红,眸中潋滟,他去吻她的纤细的颈,再不逾矩,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将小人儿松开,怕吓坏了她,只浅尝辄止。 她领口的扣子松了四五颗,颈间又有红红的痕迹,回过了神来,她将领子扣好,就要从殷昭的腿上跳下来。 太羞耻了些,他却将她抱紧,佯装失望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坛好酒,不喝便不喝了。” 他将怀里的人儿抱紧,站起了身来,手臂托着她的臀,往窗边去,他抬手捏了捏她红彤彤的小脸儿,哄道:“乖,将窗户打开。” 算算也到了时辰了,她嗔着看了他一眼,手臂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地将窗户打开,夜里的寒风正烈,她往他怀里缩了缩,他笑道:“眼睛不要眨。” 殷昭话音甫一落下,便看到西边天空上绽放着烟花,她被惊得张开了小口,男人咬了咬她没带耳坠的耳垂,听他口齿含糊道:“岁岁有今朝。” 往常过年时虽有富贵人家放烟花,可她向来都躲在闺阁当中,实在不识得烟花究竟是个什么物件儿,这会儿看到了,她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般美的花,兰因挣着要从殷昭的怀里出来,他将她稳稳地放了下来。 她眼里头只剩下了漂亮至极的烟花,而他的眼中只有她的笑颜。 街上的行人此时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和身旁的同伴一并看着烟火,还隐约有孩童稚嫩的笑声传来。 她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却反被他握住,他手指指尖有些泛凉,直到最后的烟花照亮了那一方天空,她还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殷昭将窗户关上,她转头,眸中惊喜还未曾消散,“这是为我准备的?” 殷昭神色淡淡,吻了吻她的脸颊,心里眼里都是她,只想着要同她亲近,便随口应下。除夕那日是要入宫去,明明是个团圆日子,偏生要入宫去,见那一张张可恶又恶心的面孔。 若是往年这般便也罢了,可今岁他身边有了亲密人儿,他心里总是想要同她在一处的。今岁到底是不能陪在她的身边,难为她同宋府中的人还算不上亲近,将她孤零零的丢在宋府,他心中总是有愧难受。 他将她拉到小榻上坐好,又在她腰后垫了个软软的枕,看她正一瞬不移地瞧着自己,他失笑问道:“怎生如此瞧我?” 兰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飘忽道:“我……我不过是在想,京城中的闺阁小姐生得都比我好,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呢?” 殷昭倾身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我偏不是爱美色之人,只喜欢你这傻乎乎又可爱的小模样。” 兰因的小手儿抵在他的胸膛上,半带着娇羞嗔道:“我才不傻。” 她靠在殷昭的肩上,看着他衣袍上细致的纹路,她在他胸上画来画去,描着他胸前的花纹,他心里痒痒,偏什么也做不成,只能由着她来,过了半晌只听她开口道:“日后你会纳妾吗?” 这个话怕是可笑至极,毕竟人心时时刻刻都在改变,可自宋夫人那日说了之后,她心中就总是不大痛快,这会儿到底是问出了口,直冒着酸水。 殷昭挑起了长眉,唇角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问她:“纳什么妾?有你一个就够了,我可没那个心思。” 兰因要皱着眉继续说些什么,却冷不丁儿地被殷昭吻住了唇,男人扣在她腰间的手力气有些重,她有些疼,只在呼吸不畅时,隐约听到他压低了声音道:“因因信我。” 这会儿在兰因心中,仿佛打翻了个蜜糖罐子,甜到了心尖上。 天色暗沉了下来,兰因同殷昭腻在一处,实在不愿分离,到最后还是兰因狠下心来要 分卷阅读57 回宋府去,宋谦还替她守着门接她入府,不好总叫宋谦久等。 等到到了宋府小门门口时,她看着男人背着月光而立,凤眸中浸满了柔情蜜意地看着她,她朝他摆了摆手,又怕自己变了主意,只好狠下心来,头也不回的同宋谦进了门。 真是个小白眼儿狼,殷昭咬了咬唇,又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离开。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这日,宋府中亦是一大早晨便张灯结彩,贴福字春联,宋夫人更是亲自动手帮厨房中包饺子,兰因本还想着要去帮忙,却叫宋夫人撵了出来,“你这丫头,快回房歇着去!若是闲不下来就去找宋谦去,让他带你出去转转也好。” 兰因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不必麻烦宋公子,我就在府中转转便好。” 她回了房后同遂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倒也能解一解闷子,她手中拿着剪纸,手又巧,什么花样儿都会,遂宁央着要学,而遂月则出去再寻些大红的剪纸样子来。 一切的一切都既美又好,兰因觉得自己眼下好似真的活在了云端之上,她有一个可以倾心的人,现在又有长辈疼爱,有与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姑娘一并耍玩,不必再担心自己的下一顿该如何解决,更不会再受人责骂。 只短短的一个月罢了,可似乎所有的都翻了个个儿,什么都不一样了,兰因无比珍惜。 她在大红的剪纸上描绘着男人的轮廓,心中只愿嫁到王府中后,用心操持,安稳度日,再不敢奢求。 晚间时,殷昭骑着惯骑着的枣红色高头大马往皇宫之中去,他的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就连咳都不会再咳,可他偏偏要装给那些个人来看。 他嗤笑了一声,跟在宫中太监的身后,往拂春宫内去。 ☆、除夕 拂春宫向来是用来宫中宴请宾客,此时殷昭被小太监引进了正厅之内,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因为他的辈分要长上一些,是故是紧贴着玉石阶梯旁坐着的,他来的实在算不上早,众人几近来齐,都已落座。 而就在他将将坐好把衣裳整理整齐,便见一好大的排场,厅内的嘈杂之声都一瞬间静了下来,皆起身跪拜行大礼呼道:“参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宫中最尊贵的三个人都已到场,在大厅内的阶梯之上的三个正座上端坐好,众人又重新落座,殷沐台与谢辞都规规矩矩地坐着,只有太后谢氏怀里头抱着那只小白猫儿,那日殷昭被她请去时,她夜抱着这只猫儿,显然她是极其喜欢的。 有歌姬舞女是时入了场,一时之间厅内热闹非常,桌上的糕点热茶都被撤了下去,换上了鸡鸭鱼肉这般的丰盛膳食。 殷昭看着面前的饭菜,食欲全无,毕竟太后憎他厌他,又因为兰因这事,皇帝对他也颇有不满,又提防着怕他夺了他的皇位。这一个两个的,都想让他死,若是往日用了便用了,死了便死了,左右没人管。 但他眼下心中也有了个小牵挂,他若是就这么死了,又该将那小丫头置于什么地步?他抿着唇,久久没有碰这桌上的东西。 毕竟只有皇帝用的膳食才格外注意查验,而他们这般的人物,不过是先查验着食材是否新鲜罢了,能叫人钻的空子实在太多太多。 他心中默念着心经,看着那供人取乐的歌舞,实在是没什么兴致,只不过脸上还挂着点笑,叫人挑不出毛病,看不出端倪来。 肃王坐在他面对面的位置上,此时看到殷昭迟迟不动筷子,嗤笑道:“皇叔怎么迟迟不用?还是怕这饭菜里头不干净?” 殷昭抬起头来看着他,眸中情绪平淡,不见恼怒和任何波澜,他薄唇勾起了个讥讽的笑道:“这些日子脾胃略虚,不宜多食罢了,是肃王想的太多了。” 肃王挑起了眉,也不再不依不饶,只笑道:“府上私藏了两坛好酒,知晓皇叔好酒,特特搬来给皇叔尝尝。” 酒是提前送到宫里头来的,这会儿由御膳房中人搬入了厅内,只搁在殷昭的脚边,一小丫头替殷昭摆好了瓷质酒壶酒杯,又为殷昭将酒壶酒杯倒满,期间都不必殷昭动手,只是那丫鬟心中似是藏着事那般,揣揣不安的样子。 她将酒倒满了之后,便退了下去,殷昭隐约看到其离开的背影匆匆,是极其慌乱的模样。 殷昭似乎看出了这中间的端倪,拿起了筷子夹了口嫩嫩的鸡肉吃,待他慢慢咀嚼后,对肃王笑道:“吃些东西先垫垫肚子再喝酒才是,肃王费心了,难为还挂记着我。” 谢氏用膳时也将猫儿放到了脚边趴着,可小白猫儿到底闲不住,偏生慢悠悠地走到了殷昭的脚边,他脚边有些痒痒的。 此番就连上天都在帮他。 猫儿见殷昭并不斥它,便蹬鼻子上了脸,直接跃到了桌案之上,一爪子打翻了酒杯酒壶,约莫是见那碎片有趣,是故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那瓷片上的酒液,它喵呜一声,似是瓷片扎破了它的舌头。 而谁都没能想到,这么个小生灵,下一秒便瘫倒在了桌案之上。 殷昭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分卷阅读58 ,碰了碰那猫儿,见它半点反应都没有了,众人本就因着酒壶与酒杯被打碎了的声音往他们这处来看,又看到那舔过了酒液的猫儿瘫在那处一动不动,就连歌舞都停了下来。 肃王有些慌了神,打翻了手边的茶盏,睁大了眼睛看着殷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此时纵使那谢氏再怎么舍不得猫儿,也实在顾不上它,只能颤着唇,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还有唏嘘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这其见最镇定的倒是谢辞,皇室中的这些个腌臜事她见过的实在不算少,肃王也同她非亲非故,她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左右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只是她的心中总还是担心着殷沐台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酒是肃王带入宫来的,肃王于此事定然是逃不掉联系,殷沐台下令遣散了宫中宴请的宾客,众人直到走出皇宫时也还是议论纷纷,而殷蕙却执意留在宫中不走。 她若是走了,殷昭岂不是又一个人了?她拧了拧眉,看了一眼跪在她和殷昭面前的肃王,她按住了殷昭的小臂,冷声质问道:“肃王殿下倒是说说,为何那猫儿舔了那酒液,当场暴毙了呢?” 谢氏偏袒幼子,提着裙角从主座之上快步下了阶梯,这会儿倒是不必侍女扶着,殷沐台亦紧随其后,谢辞则借口胃口有些不大舒服,携着侍女太监离开了拂春宫。 谢氏伸手将殷蕙推到了一边儿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她嗤笑了一声道:“长公主质问肃王又有何用?肃王难不成是痴了傻了的,竟当着众人的面给豫王用带着毒的酒?” 殷蕙冷着眸子,面上神色平静,不见半点怒色,她唇角扯了抹笑道:“皇嫂自然偏袒肃王殿下,我不管到底这毒是谁下的,只望陛下明察,捉出要置豫王于死地的人。” 殷沐台低垂着眉眼看着此时正低着头跪在地上的肃王,低声道:“肃王,你有何可解释的?” 肃王抬眸,换上一副镇静的模样,可他握着拳的手却还在一直发抖,他又将头低下道:“臣弟从未做过此事,也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殷沐台抿了抿唇,他本也不喜殷昭,此人心思太重了些,单从兰因一事之上便能看见端倪,他知道就算此事不是肃王所为,也定同肃王逃不脱干系。 送入宫中的酒都是经过查验的,他起了偏袒的幼弟的心思,终归殷昭未死,他指了指那桌角的一个酒坛子,淡声道:“肃王,你敢不敢喝一口那酒?” 肃王连忙点头,应声道:“那酒定是没有问题的,臣弟有何不敢?” 话毕他便起身单手拎起酒坛子约莫是为了证明这酒半点问题都没有,他喝了几大口,殿中静默了半晌,也不见他有什么异样。 谢氏显然松了口气,殷沐台也微微放下了心来,殷蕙立在一旁不语,但心中了然,只见此时殷昭扯了扯唇角,是十分不屑的模样道:“这酒哪里能这么轻易入宫,不知被翻查了多少次,定是没有问题的。” “往日里宫中宴请使得酒杯都是银质的,自是有他个中道理,臣倒想要问问肃王,为何今日的器具换成了易碎的瓷质?”殷昭微微眯起了凤眸,轻轻扫了肃王一眼,因为有殷沐台和谢氏在背后给他撑腰,他虽心惊胆颤,可还梗着脖子。 “皇叔问我作甚?我又不是宫中御膳房中管事的,用什么样儿的器具,我哪里管的着”,他底气略足,将所有责任全部推卸到了宫中御膳房身上。 殷昭咬着嫣红的下唇,颇意味深长的看了殷沐台一眼,而后行了一礼淡道:“今日是除夕之日,可却有人趁机要臣的命,还望陛下明察,还臣一个公道。” 殷昭话虽如此说着,可实则心中明镜似的,他知晓此事定是肃王所为,可偏偏皇帝与太后都偏爱这一位,估摸着到最后就是从御膳房中找来个替罪羔羊罢了。 话毕,他便离开了正厅,而殷蕙则紧随其后,袁川还在宫外的马车上等着她一并回去,殷昭走的不快,她能轻而易举地跟上他的脚步,殷蕙眼睛有些湿润,眼尾处有了两丝细纹,“阿昭,长姊帮你。” 殷昭回眸看她,抬手拢了拢大氅的领口,吐出了一口寒气,笑道:“长姊不必挂怀,阿昭自有法子。” 殷蕙躲了躲脚,脚趾被冻得有些僵硬,陪他站在这寒夜中,有些急道:“我受了母命,你如今却性命担忧,我哪里能站在一旁看笑话儿?” 殷昭正挑起长眉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殷蕙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殷昭看着殷蕙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这夜色当中,他低垂眼睫,敛下眸中险些暴露出来的杀气。 既然你不仁,那么我便不义。 殷昭深吸了一口气,等着调整好了情绪,这才上了马车,有两个小仆人为他奉上了热茶,马车驶向的方向却并不是豫王府,而是宋府。 马车行驶的速度实在算不上慢,因为殷昭想要赶在子时之前抵达宋府,他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包着厚厚的红包,脸上终于又出现了笑意。 这是他为兰因准备的,也不知小丫头晚上究竟有没有守夜的习惯,若是有,他还能 分卷阅读59 同她说上几句话,若是没有,那便将红包藏好,等着兰因自己发现。 宋氏夫妇都没有守夜的习惯,这才一半儿,便昏昏沉沉地都睡了过去,在宋府南边侧开着的小门处,宋谦正焦急地等着,终是看到了马车的影子,他连忙迎了上去。 马车上的人合着大氅领子下了马车,宋谦忙在前头领路,听见殷昭问他:“你小婶婶歇下了没有?” 宋谦使劲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还没有呢!小婶婶许是有守夜的习惯,她的厢房还燃着烛火呢!” ☆、亲昵 殷昭并未置一词,只是胸腔中的那颗东西跳的愈发的剧烈起来,而他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足以叫他变了颜色。 宋谦在前头替殷昭打着灯笼,听到殷昭问他:“你小婶婶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宋谦顿下了脚步,而后转过头看着殷昭笑道:“表叔你何必来问我,待一会儿见了小婶婶,什么不都知道了?” 等到宋谦再转回身时,殷昭扯起了唇角,极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真是犯了糊涂,恨不能将兰因绑在身边,她都做了些什么,他都要尽数知晓。 等到到了兰因的厢房前时,厢房中只燃着一只蜡烛,略略有些昏暗而并不明亮,宋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殷昭侧了侧身子,淡声道:“宋谦,你回去歇息吧,这几日到底是麻烦你了。” 宋谦眨了眨眼睛,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皱起眉低声道:“表叔同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表叔尽管放心,父亲母亲待小婶婶都是极好的。” “我可得在这外头守着,不然表叔你怎么出这宋府?”宋谦眉头皱的更紧。 殷昭咬了咬唇,抬头看了看那堵不算高可也不矮的红漆墙,他挑眉看向宋谦问他:“翻过这堵墙,可能出这宋府?” 宋谦一副了然的模样,他对殷昭摆了摆手,殷昭往前凑了凑,听到宋谦小声道:“的确如此,我翻过不少次,只是墙外都是宋府内的看管之人。” 殷昭捏了捏食指指腹,低声道:“你想想办法,总之我翻墙时,可不能叫人看见。” 他话毕,还未等宋谦将此事应下,便往厢房门前去了,宋谦看着殷昭的背影,苦着张脸,只道是这除夕之夜尽折腾了他。 殷昭轻轻将门推开,恐扰了厢房中的人儿,厢房中燃着好闻的安神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方才混身沾染的寒气还有戾气都被洗刷了个干净,他将大氅脱下搭在手臂上,慢着步子走进了里室。 借着床前还没有熄灭的烛火,殷昭能看见自家小丫头正盘腿坐在床上,腿上盖着件鹅黄色褙子,她正对着床头而坐,身上单单穿着雪白的亵衣亵裤,钗环已卸下,手中摆弄着什么玩意儿,还拿着一把大大的剪刀,认真到眼眸中只剩下了手中的这点儿东西。 就连他进了房她都不知。 只是随着他距离她越来越近,兰因吸了吸小鼻子,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药香气,她皱着眉抬头去看,兰因见来人,惊喜地光着脚踩在地上走到殷昭的面前,接过他手中的大氅搭在衣帽架上,转而拉着他的手,又怕高声言语引来不该来之人。 她只好按捺住心头的雀跃,克制住自己压低了声音道:“阿昭你怎么来了?” 殷昭笑着弯腰刮了刮她挺翘小巧的鼻尖,将人抱了起来,边往床边走,边低笑道:“我怎生不能来了?今岁宫中晚宴散的略早了些,便想来看看你。” 他将人儿抱到床上坐好,兰因抱住了他的小臂,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宋府戒备亦甚严。还好还好,遂月与遂宁都困倦熬不住夜,我早些叫她们回去歇着了,不然叫她们撞见了可怎么是好?” 往常没什么话儿的姑娘此时小嘴儿说个不停,殷昭倾身去吻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眸中含着笑,声音柔和道:“你这小丫头,操心着的事儿倒是不少。” 兰因跪坐了起上身,将方才随手扔到床上的玩意儿拿了起来,她美滋滋地将那剪成了小猪儿花样的剪纸放在殷昭的眼前晃了晃,在昏黄的烛火下,殷昭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目光再略略下移,他甚至能看到她对称漂亮的缩骨。 他舔了舔上唇,一时之间愣起了神,兰因见人并不理她,她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殷昭捏着她细细的手腕,哑声问她:“做什么?” 她无辜地将手腕抽了出来,指了指另一只手捏着的小猪儿,她试探着问殷昭:“你是不是不喜欢这般小玩意儿?” 殷昭将那堪堪同他手心差不多大小的小猪儿剪纸接了过来,他低垂眉眼,百思不得其解,今岁并非是猪年,而他的生肖更不是猪,他想不通为何兰因要送他这个。 他摆弄着手心的剪纸,问她:“怎么想着要送我这个?” 兰因笑着凑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眼前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她指了指那剪纸,声音中还带着笑腔道:“我瞧阿昭往日用膳太少,身体也算不得康健,只望今岁阿昭能……” 她的话还 分卷阅读60 没有说完,便被殷昭打断,只听他哑声道:“只望我今岁能像只猪一样?” 兰因愣在了那处,不过片刻,她赶忙咬着小脑袋,连声说不,可又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她涨红了一张小脸儿,为白皙的脸上添了些血色,他起了身,将剪纸放到了兰因的梳妆台上,恐放在手中时间长了,折坏了扯碎了。 殷昭怎会不知兰因的心意?他不过是存了心思要去逗弄逗弄她罢了。 他转回身去时,看见兰因跪坐在床上咬着没什么血色的下唇正一瞬不移地看着他,他坐到了床上,轻轻一扯便将人儿拉到大腿上坐好,听见兰因小声咕哝着:“不过是望着你今岁能多吃些罢了,哪有你想的这么多?” 殷昭低头去吻她,可此番却并不吻她的唇,只流连于她锁骨周遭那细嫩的肌肤,她红了脸又红了耳尖直往他怀里缩,直到她的身体都贴在他的胸前,他不能再吻。 可她的唇还贴在他的身上,她身上的皂角香气不停地往他的鼻子中钻,无孔不入,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微微急促,他闭了闭凤眸,也不知怎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因因,起来。” 他将她抱到一旁坐好,看着兰因干净漂亮的杏眸,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见得她起身为他倒了盏茶,茶水还是温热的,并不烫口,往常见他用茶,都是小口抿着,此番却同饮酒一般无二,只喝了两大口,茶盏便空了。 她站在他的身旁,双手接过他用过的茶盏,随手放到了床头前的一个三脚凳上,她坐回床上时,殷昭似乎又回到原来的那个样子,他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个红包,鼓鼓囊囊的,不知放了多少银票。 兰因惊的睁大了眼儿,颤着嘴唇指着那厚厚的红包,又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道:“这红包是给我的?” 殷昭倾身将红包压在她的枕头底下,低笑道:“这屋子里头还有第三个人不成?” “你人在宋府,我总是不放心的,有钱在身边,还能有些底气才是”,他笑着看她,什么尘世烦恼都忘了个干净,心里脑中都只有她一个人。 兰因将红包摸了出来,打开封口,将里头的银票抽了出来,是厚厚的一叠,她手指轻颤着,将其中一半的银票分了出来,塞到了殷昭的手心里,她支支吾吾道:“我……我在宋府也用不着这么多的。” 剩下半句话她吞回了肚中,又悄悄拿眼儿去看他,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去不管,只顾着倾身亲了亲她的小嘴巴,尽是亲昵意味,“日后你入了府中,什么宝贝钱财都归你管,这点儿算得上是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盘腿坐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总是说不够似的,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兰因依旧毫无睡意,再过一会儿遂月与遂宁就要进来送早膳了,殷昭是时站起了身来,将剪纸花样放进了宽袖当中。 他打开了窗户,借着那微弱的亮光跳了出去,而她站在窗前踮着脚吻了吻他的面颊。 等着兰因将窗户关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红而滚烫的脸蛋儿,轻轻吐了口气,一边又笑,好似在做梦那般。 今岁定是个好年景,毕竟兰因有殷昭,殷昭有兰因。 可此时宫中之人亦是彻夜未眠,春节次日朝中休沐,可不见殷沐台歇息半刻,他坐在上书房之中,谢氏已经回了云寿宫歇息,下面跪着个御膳房小宫女,还有肃王。 殷沐台抬了抬下颌,因着一整夜未眠,他眼中通红一片,声音难掩沙哑,他轻咳了几声,低声问道:“除夕之夜晚宴时,众人所用器具可是你打理的?” 那小宫女咬着唇抠着手指,又往地上磕头,带着哭腔道:“是……是奴婢不假。” 她似乎能预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果然听到殷沐台又继续问她:“那为何单单豫王殿下用的酒壶是瓷酒壶呢?” 她耳边嗡嗡直响,只知道自己根本还不想死,她膝盖蹭着厚实的猩红色地毯拉住了肃王的袖子,哭道:“殿下,您帮帮奴婢吧,您帮帮奴婢吧!” 她哭的凄厉,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却见肃王将她的手甩开,冷声道:“你这贱婢,竟敢谋害皇叔,本王如何救得了你?” 肃王又正色对殷沐台道:“陛下,这丫鬟心思不纯,谋害皇亲国戚,私自更换了酒壶酒杯,更是往酒壶中抹了断肠散,着实该死!” 可是殷沐台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藏在他面皮下的慌乱之色呢? ☆、厌弃 那小宫女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眼泪还没来得及从眼眶中掉出来,便听到殷沐台吩咐那立在一旁的盛福道:“拖下去押入牢内,斩了吧。” 盛福应了下来,一手握住那小宫女细细的手腕,就要将人往外头拖去,可她仿佛是痴了那般叫着肃王的名讳,盛福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声音既尖又细:“肃王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这般人能叫的?” 她逐渐地安静了下来,双眸灰蒙蒙的失去了神采,脸色苍白如死灰,颤着下唇,任由盛福将她拖出了上书房。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殷沐台 分卷阅读61 端起红玉茶盏抿了口浓茶,沉着张脸又将茶盏放回了书案之上,“你自个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肃王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殷沐台道:“皇兄您在说什么?臣弟听不明白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沐台嗤笑了一声,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了几下,晨光熹微,桌上燃烧的蜡烛恰好燃尽,蜡泪滴在了书案上,他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肃王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当朕是个傻子?” 肃王睁大了眼睛看着殷沐台,可片刻之后又低下了头来,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听殷沐台继续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晓那壶中内壁涂抹的是哪种药?” 肃王的手在身侧微微收紧握成了拳状,微微用着力打着颤,他抬起头来,低声道:“难道皇兄不厌弃那殷昭?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他怎生忽然从佛莲寺中归来?” 殷沐台后背狠狠地靠在了椅背上,合了合双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半晌,才听他咬牙切齿斥道:“朕的的确确厌弃殷昭,但那又如何?自他从佛莲寺中归来的那一日起,朕未见其夺位半点野心,又何必在晚宴上要了他的命,失了皇室的脸面?” 不等着肃王答话,又听到殷沐台压低了声音道:“朕不允许你日后在这么做,此番既未致其亡命,暂且给你一个教训,你若是日后再敢,怕便不是今日这么简单。” 他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疲惫道:“你下去吧。” 肃王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了身来,紧抿着嘴唇行了一礼,便出了上书房,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青石砖地,扯了扯唇角。 这是个什么虚伪的人?明明比他还要厌弃那殷昭,可偏还要摆出一副良善的模样,将自己洗脱的干干净净,他非但不感激殷沐台并不罚他,反倒心中的恨意愈发的浓重。 小丫鬟被押入牢内一事在宫中各处传的沸沸扬扬,更是传出了宫外头,殷昭正在书房中坐在平头案前,撑着脑袋看着兰因留在书房中的几张练过字的旧迹。 不是头重脚轻,便是下笔太重,力道总是把握不好,他又将那日兰因写给他的信翻出来来看,稍一做比对,其间差异一眼便能看出来,他最是乐于见到她慢慢变好。 他笑着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本厚实的书下头压平,便听见有人在敲门。 殷昭挑了挑长眉起身将门打开,见来人是个小仆人,手中拿着封信,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殿……殿下,这是从公主……主府来的信。” 他单手将信接了过来,摆了摆手示意小仆人可以离开,他将门合好,边往平头案前走,边将信封拆开来看。 殷昭略略扫了一眼,并未见其惊讶之色,相反倒是平静的厉害,不过脸上的笑意全无,他抿了抿唇,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就随手搁在一旁不再去管。 殷昭心思重,在庙中时整日念佛倒也能清清心思,只是这会儿在京城之中,哪里能像在佛莲寺中那般清净?他到底也不怕那肃王,更不怕殷沐台。 只是难道他的生与死,都要把握在旁人的手中吗? 殷昭最厌弃的便是这样的自己。 这事伴着春节的热闹气儿又传了好几日,说成什么样儿的都有,直到有一日一小太监在背后悄悄谈论肃王如何被殷沐台撞见时,殷沐台直接下令处死了那个小太监,这事儿才堪堪罢休。 殷昭也并不深究,自春节过后便再未入宫去,若是早朝时,只借口身体不适。正月十五这一日,大街小巷之中叫卖的小贩反倒不见少,倒是更多了些,他乘着马车往宋府去,跟在后面的仆从手中提着许多包裹。 他这几日休息不好,眼下有点泛青,同自己较着劲,他同兰因不过通了几封书信,可惜她识得字还不算太多,所写只是寥寥数语,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便一直迟迟不肯去见她,奈何熬不住那相思病,到底是趁着这正月十五,携礼到宋府瞧一瞧去。 等到到了宋府,门口站着的小仆人最是精灵,连忙跑进府内去问自家主子要不要将人请进来,不过片刻,便赶忙弓着后背将人请了进去。 宋夫人听闻殷昭来了,还惊讶了好一阵子,毕竟往常时殷昭并不常登临宋府,她转念一想,估摸着是为了那位兰姑娘而来的,她将殷昭请到了府内的前厅中坐好,又见他并未空手而至,便笑道:“殿下来便来,何必拿着这些东西?” 话虽如此说着,宋夫人支使身边的两个丫鬟,叫这两人引着仆从往小库房中去,这些东西自然要收下的。殷昭身上的寒气还没散,大氅还穿在身上,连坐都没有坐,便淡着声音开口道:“兰因呢?可在房里?” 他的那双凤眸中半点波澜都没有,开口就是要人来的,宋夫人倒是没能想到殷昭竟会如此直截了当,她支支吾吾道:“这几日天尤其冷,兰因姑娘受了风寒,这会儿便在她的厢房中安歇着。” “殿下随着我来便是。” 宋夫人在前头引路,他跟在她的后面,一路上并不搭话,只是到了兰因的门前,才听到宋夫人问殷昭:“殿下 分卷阅读62 午间可在府中用膳?” 殷昭答了声是,宋夫人上前一步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遂宁,伴着风声隐约能听到里头断断续续的人语声,遂宁抬眼看到殷昭,连忙行了一礼道:“奴见过豫王殿下。” 她侧了侧身子让殷昭进去,宋夫人借口要去厨房瞧瞧膳食便先行了一步,他跟在遂宁的身后入了里室,兰因正躺在床上穿着秋香色亵衣,一只手搭在外头,眼眸微合,没有什么精神。遂月在她床头前坐着,正理着去岁用过的宝蓝色丝线,同兰因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儿。 遂月听见了脚步声转头见来人,忙着起身行了一礼,兰因睁开眼儿来,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不好使了,竟然看到了殷昭。 算来算去足足有一十五日未曾见到他了,兰因急着要坐起身来,他大步上前去扶住她的腰,遂月与遂宁也不打搅两人相处,都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到外头守着去。 殷昭往她的身后垫了个软枕,捏了捏她的手腕,皱眉哑声道:“好不容易长了点肉,又瘦了,日后再多穿些,莫再病了。” 他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兰因有许多话想要问他,可在书信中总是说不明白,有好些字她都不会写,只能上火着急不得其解,她本想要寻了宋谦带她出府去,奈何这十几日总是不见宋谦的人影儿。 她去问过了宋夫人,原是这宋谦于山城有几好友,现下已动身去了山城,她脸皮薄,也不敢同宋夫人说,只能在心里头憋着。 除夕之夜,豫王与肃王如何如何在这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府中亦有下人议论纷纷,可说法又大不相同,她也不知该信谁的。兰因咬了咬苍白的下唇别过脸去不看他,带着哭腔道:“你都不来看我,现在还来做什么?”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他。 殷昭抿了抿唇,心里头不是滋味,他低垂眼睫,双手放在膝盖上,若不是忍不住了,殷昭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没有什么精神,病恹恹的。 他又凑到她面前去,低声求她:“这不是来了?因因不气了,都是我不好。” 兰因到底是舍不得他,偷偷拿眼儿瞥了他一眼,看他比除夕那会儿清瘦了些,似乎是没能歇息好的缘故,他眼下有青黑的颜色,更因为他皮肤偏白而更加明显。 她瞪了瞪眼,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万年不发一次火的她气道:“五日之前的书信中还写着皆好,你哪里好了,真是……真是个大骗子!” 他捏住她的手腕,终是笑道:“因因理我便好。” 她再生不了气,都成了心疼他,她抱着他的腰主动将小脑袋往他怀里拱,哽咽问他:“除夕那日到底怎的了?也没听你说过,若不是听到府中的小仆人闲话,我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殷昭将她亵衣领口又合了合,淡着声音道:“因因都听到了什么?” 兰因蹭了蹭他的胸,闷道:“我不管,只想要听你说。” “阿昭是否总是在担忧此事?” 殷昭勾了勾唇角,笑道:“小孩子家家,管这么多做什么?” 兰因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张嘴要凶凶地咬咬他的下巴,可落下口时,无论如何都使不了劲,她退了热,此时混身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而又沙哑道:“我可不是小孩子。 ☆、到访 殷昭低头吻她的唇,试图不让她总是抓着这事不放,可她说什么都往后蹭着躲来躲去,他面色沉静,没什么波动,她抿了抿唇,试探着小心翼翼道:“我……我还没好利索,怕过了病气给你。我问你那事,你……你来吻我做什么?” 殷昭抓着她的手腕将人儿又重新拉到怀里,他按着她的手臂,偏要去吻,她呜咽着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看他,他在她耳旁低笑道:“欢喜你才吻你,至于朝堂上那些事……” 他停顿了片刻,她的手抓紧了他的手臂,眼神中充斥着满满当当的好奇,殷昭怕她总是将这事放在心上,便只好继续道:“你只知,我半点事都不会有,眼下不会,日后也不会。” 他俯身咬了咬她的下唇,沉声问她:“可都记得了?” 兰因的手还抵在他的胸前,眼神中还带着三分疑惑,不过未曾说出口罢了,他凑近了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带着笑腔低声道:“不信我?” 兰因停顿了片刻而后赶忙摇了摇头,他的一呼一吸她都能感觉的到,兰因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憋着口气,细声道:“我……我不过就是担心你罢了,我当然信你。” 殷昭稍稍往后移了移,两个人的距离这才稍微拉开,她的脸稍微有些红,没由得添了些好气色,她慢慢握住了他修长漂亮的手,吸了吸小鼻子,“你瞧瞧你自己,这才几日便瘦了许多。” “可是府中的厨子做饭不好?你多吃些才好。” 他只对着她笑,回握住她的小手儿,“这几日睡得不大好罢了,已经在吃药了。” 她心疼他,抬手摸了摸他眼底的青黑,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将他往床里头推,左右床大, 分卷阅读63 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她将他推倒平躺在床上,替他将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将锦被替他盖好,她小手覆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睫毛扫过她细嫩的手心,她缩了缩手,奇奇怪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抿了抿唇,可手不曾离开。 她颤着声音问他:“阿昭你闭上眼睛了吗?” 殷昭哼了一声,她这才将手拿了开来,他在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殷昭本想要将眼睛睁开,看看这小丫头究竟要做什么,可心里头又痒痒的,索性就由着她来。 她侧躺在他的身边,左手臂撑起上身,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胸膛,她的手轻轻柔柔的,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他贪恋这温柔,眼睛慢慢开始酸涩,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她,可眼皮子愈发的沉重。 直到他听见兰因在他耳边轻轻道:“阿昭睡吧,有我在。” 他最后的一根弦慢慢松懈了下来,沉入了梦境之中。 兰因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平稳而又绵长,酸着小鼻子,亲了亲他的额头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又怕吵醒了他,就这么一瞬不移地侧躺着看他的侧脸。 她半点忙都帮不上他,也知晓那朝堂上定是险恶无比,他叫她信他,她思来想去,似乎自己只能做到信他,无条件相信他。 他渐渐睡得沉,兰因弯腰将他的靴子拿了起来,她没什么力气,但还要用手量了量他鞋底的尺寸,想着无事时给他做几双靴子穿。 就在兰因要将他的靴子放回原地的时候,她将自己放在一侧的绣花鞋拿了起来,同他的鞋比量了比量。 他身量修长,难怪脚也要比她大上许多。 她轻轻将靴子放回原地,唯恐出了一丁点儿声响,扰醒了床上的人。 兰因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儿,慢慢笑了起来,她又躺了回去,看着他的眉眼。 她心中暗自想着,日后若是生了娃娃,都像他才好,定漂漂亮亮的。 兰因替他看着时辰,只等着临近午膳时再叫醒他。 殷昭沉睡了许久,无梦而昏昏沉沉的,直到有一双柔软的小手儿推了推他的手臂,他才皱着眉慢慢醒来,醒来第一眼,入目皆是她。 殷昭皱着眉按了按眉心,因为沉睡了许久而稍稍有些头痛,她起身倒了盏茶端给他,他伸手接过茶盏,可未见他用上一口,又将兰因拉回了床上,他将茶盏塞到兰因的手中,声音略哑道:“忙什么?身子还没好利索。”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其喜怒,似乎还没睡醒,那双凤眸总是眯着睁不开,兰因跪坐起身子替他揉了揉太阳穴,他将她的小手儿抓在手里握着裹着,呼吸有些浓重,亲了亲她的脸颊,藏着压抑与克制,他声音依旧沙哑,“好因因,你只在我身旁坐着,我便心满意足。” 她的小屁股慢慢贴在了细细的大腿上,兰因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轻声嘀咕道:“记得初见阿昭,阿昭好生清冷,怎生这会儿……这会儿……” 殷昭支起了左腿,左臂搭在膝盖上,身上的衣袍算不上整洁,有了几丝褶皱,倒不见邋遢,添了些烟火气罢了,他勾着她耳边的碎发玩儿,低笑问她:“这会儿怎的了?” 兰因鼓了鼓嘴巴,活像个圆滚滚的小金鱼,过了半晌,她支支吾吾道:“这会儿什么话都说,好似那街上的……无赖流氓似的。” 殷昭挑起长眉,的确不知自己已经在兰因的心里成了流氓这一号人物,他倾着上身离她愈发的近,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细嫩的脸颊,轻笑道:“我是流氓?这样算不算的上是流氓?” 她缩着小肩膀要往床里头躲,可惜殷昭先了她一步,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去吻她的唇,他的舌勾着她软软的小舌头,誓死也要缠在一起,她失了神,杏眸里雾蒙蒙的,头皮有些发麻,也不知是怎的了。 她的唇角挂着银丝,杏眸眸尾泛红,末了他将人松开,舔了舔她的唇角,她的唇形好看漂亮,这会儿泛着娇艳欲滴的红,多了几分愿君多采撷的意味,她软在他的怀里,听他声音略淡道:“这算不算是流氓?” 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借机修长的指尖自她亵衣的下摆滑了进去,就在他指尖要向上移动的时候,她弯下了腰来,带着哭腔道:“我不该这么说阿昭。” 他收回手时,又有些贪恋指尖那温温软软的触感,而就在这缠缠绵绵之际,有敲门声响起,兰因慌着要下床去,他按住了她的肩膀,将靴子穿好,起身开门去。 小丫头脸红的好似个红苹果,杏眸雾蒙蒙的,这副样子怎生能叫旁人看见?就连仆人丫鬟都是万万不行的。 他将门打开,原是遂宁同遂月,遂宁性格更活泼些,上前了一步道:“殿下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夫人请您到食厅去用午膳。” 殷昭皱起了长眉,指了指屋里的方向,淡声道:“兰因姑娘身子正虚着,本王陪她一并在此处用膳。” 遂宁不敢驳了殷昭的面子,赶忙应了下来,和遂月一并去了食厅,将殷昭的原话都带给了宋夫人。 殷昭可是宋府的大贵客,宋夫人一边再次惊 分卷阅读64 讶于殷昭对于兰因的重视,一边吩咐仆人将各式各样的饭菜都往兰因的厢房内送去。 那厢殷昭又回了床上坐着,同兰因怎地都腻不够,她正窝在他的怀里玩儿着他的手指,捏一下掐一下按一下,玩儿的不亦乐乎。 不过一会儿午膳便被送来,遂月和遂宁立在两人的身侧帮忙布菜,却都叫殷昭遣了出去,他没吃多少,也没什么胃口,正淡着神色替她挑着鱼刺,将白白嫩嫩的鱼肉都夹到她的碗里,因为生病,她胃口也不大,殷昭照顾她,也不让她多吃,怕她胃口不舒服。 “阿昭也多吃些才好”,她夹了块鸭肉放在他唇前,他就着她的筷子吃了下去,末了笑道:“因因夹的肉和寻常的肉可不同。” 她停止了咀嚼,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偏着小脑袋看着他,好奇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她脸腮鼓鼓的样子惹人怜爱,他忍不住亲她的脸颊,贴在她耳边道:“自然……更香了。” 兰因红了脸,埋头吃饭,再不去理他。 他停下筷子替她布菜时是她吃饱了的恰到好处,她笑眯起了眼儿,他拿起了放在桌子另一边的白帕子,在水盆里浸湿后拧干,给她擦了擦嘴角,末了将帕子放在一旁,捏了捏她的小脸儿,“你怎么这么招我稀罕?” 她转了转眼儿,鲜少同他玩笑道:“我前世是只狐妖,给你用了法力,这一世眼里只有我,只同我好。” 他低垂眉眼,轻笑了几声,“甘之如饴。” 殷昭站起身将兰因抱了起来,手臂托在她挺翘的臀下,叫她在小榻上坐好,什么都不叫她做,他打开门,遂月遂宁进了屋子来快手快脚地将碗筷都收拾干净。 殷昭回了里室,借着她的铜镜将身上的褶皱整理整齐,又正了正冠,她就坐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收拾着自己,咬了咬下唇,已经知道他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却还是不死心问他:“阿昭要走了?” 他转过身来,抿了抿唇,看着她湿漉漉的杏眸,心里头酸胀的厉害,到底是腻在一起的情侣,但也轻声应了下来,“时间长了,怕是闲言碎语过多,我到底不怕,只是你脸皮薄,怕你经不住。” ☆、规矩 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便算是过去了,热闹的街上又慢慢恢复到年前的模样,喜庆气没由得淡了许多,正月二十八这日是乃太后谢氏的寿辰,可因为将将办了除夕晚宴,是故太后的寿辰并不打算大办。 皇室中节俭一些,也能减少百姓的许多负担,一时之间对于此事百姓总是乐谈,谢氏听了民间的风声,终于有了些好看的脸色。 毕竟除夕那日肃王出了这么大一事,虽肃王并未受到责罚,可事后殷沐台也同她说明了此事,明着暗着要她对肃王敲打一番,日后再别出现此类事。 她护子心切,心里头十分不痛快,可又无法同旁人说,只能将这一笔又划在了殷昭的身上。 若不是殷昭叫殷沐台认真查明此事,若不是殷蕙咄咄逼人,肃王又怎会败露?谢氏年岁已长,又疼爱幺子,一时之间犯了糊涂。 殷沐台同谢氏关系不如往常那般亲密,殷沐台心中自然是有数,无奈顾及着到底这还是他的生身之母,是故几次三番去云寿宫同谢氏说话,可谢氏皆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不见他。 恰几日前河东太守递来奏折,说是那河东之地,有一奇人,最会学人写字作画,模样一般无二,就算是寻来了原主儿,那也是分辨不出来的。 殷沐台起了旁的心思,比起那些个珍宝俗物,若是能送上这么个奇人来当着谢氏的面随意仿照旁人写字,还倒是真的十分有趣,是故他下了重金要奇人现下便动身,往京城中赶,想来等到正月二十八这日,也是能赶到京城的。 等到了正月二十八这日,虽说宫中节俭吃穿用度,但是宫外头众臣送来的礼实在却一个也没少,这些宝贝谢氏看的多了,也没放在心上,只瞅了一眼,便叫宫人都堆到小库房当中,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兰因身子好了个彻底,天儿有些回暖,可还是春风凉,带着些凉气,前些日子的那位小绣娘如期而至,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衣裳,皆是春日里暖和时穿着的。 一时之间那有些空的衣柜变得满满当当的,叫人看了就眼气,都是些明亮的颜色,最讨兰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喜欢。 绣娘爱说话儿,是个活泼性子,纵使这是第二次相见,可两人投缘,兰因整日窝在房中无趣,亲亲热热地拉着小绣娘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难得活泼这么一回,等到了用午膳之时,小绣娘并不在府中用膳,兰因便出了府去送她。 她披着殷昭送给她的那件火红色的披风,将小绣娘送到了宋府前的一条大街边儿上,而就在她看着小绣娘的身影慢慢变小的时候,从街东驶来了辆马车,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之事,马车行驶十分之快,有尘土扬起,兰因掩着面皱着眉轻轻咳了几声,等着马车过去了,这才顺着这趟街,回了宋府去。 她用午膳时随口同遂宁提起此事, 分卷阅读65 遂宁了然的笑了笑,“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想来不知是哪一位贵人匆匆往宫里头赶呢。” 兰因闻言,皱起了眉,她纤细的指尖在大腿上画来画去,她抬眸问遂宁:“那你说,豫王殿下是否也要入宫去?” 遂宁掩着面笑了笑,往兰因的碗里夹了个水晶包,答道:“豫王殿下可是皇亲国戚,怎能不去?” 兰因动着筷子戳了戳那水晶包,一时之间没了用膳的心思,她轻轻叹了口气。 殷昭可是从未同她提过此事。兰因虽年纪不大,可十分懂事,更能知道殷昭事怕她忧心,可她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倒不是怨殷昭瞒着她,只是略略有些厌弃什么也帮不上他的自己罢了。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将筷子放下。 而此时正在皇宫之中,谢氏正穿着一身墨绿色衣裳,上绣有云纹花样,头戴白玉钗子,鬓角出现了的几丝白发使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角也出现了细细的皱纹,看着恼人的很,她坐在梳妆镜前,只道是自殷昭回了京城之后,她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忧心。 可说到底忧心的不是殷昭,而大半都忧心着那不安分守己的肃王罢了。 谢氏的寿辰亦在拂春宫中过,殷昭自然也在,还是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约莫是这几日想通了许多事情,气色也好了许多,看着精神了不少,坐在他对面的肃王依旧是那副老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同身侧的宫女调笑着,惹得人家脸红。 他轻瞥了一眼,再不去看,怕脏了眼睛。 谢氏去时众人皆已经坐好,在几段歌舞之后,殷沐台拍了拍手,舞女歌姬旋即停下了动作,都退到一侧垂首立好,此时殿门打开,有一约莫五十上下的白毛男子,身着褐色衣裳,黑面皮,眼睛狭长。 殷沐台转头同坐在他身边的谢氏笑道:“母后,这可是河东出了名的奇人。” 谢氏脸上挂着得体浅淡的笑转过头来,笑意未及眼底,显然是在敷衍应付,“哦?有何奇妙之处?” 殷沐台叫谢氏这不咸不淡的模样噎了一下,但还是笑的热切答道:“这人能仿照所有字迹,今日母后寿辰,特请来为母后祝寿。” 谢氏久处于宫中,这等妙事还真未曾听说过,这会儿既来了兴致,便也不端着,她偏过头来,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金镯子,朝那男子稍抬了抬下颌,问道:“你真的能学人写字,一般无二?” 那人行了一礼,先是说了些祝寿惯说的好话,之后才笑答道:“小人才疏学浅,也只能靠这一技之长谋生。如此说只是空口无凭,不如小人就在此仿给主子们看。” 谢氏扬了扬眉,当即便吩咐了身旁立着的几个小太监随意搬来了张八仙桌,又铺好了笔墨纸砚,因为此乃谢氏寿辰,便叫谢氏亲手写了个字。 写的不过是个寿字罢了,也还算得上是应景,那人接过纸来,只端详了片刻,便撸起了衣袖,蘸匀了墨在面前的宣纸上一口气也写了个寿字。 估摸着是做这般活计做的多了,倒是十分娴熟而又胸有成竹,根本不必再看一眼谢氏方才写好的字,甚至结束时都不再亲自比对比对。 盛福手中执着浮沉下了阶梯,亲自将那两幅字拿了上去,喜笑颜开地呈给谢氏来看,殷沐台同谢辞也一并探着身子看去,只道是就连那力道都仿的十分之像,真真的是像到了骨血之中。 殷昭掀了掀眼皮子,私下却不觉得如此有趣,若是此人并无二心便也罢,若是野心勃勃,就借着这般手艺能做许多事情。 谢氏看了自然觉着十分惊奇,终于给了殷沐台几分好脸色,母子两个之间气氛好歹有些缓和,她又好一番打赏了那手艺人,这才将人遣了下去。 过后便又是歌舞,殷昭只顾着喝酒,旁的话半句都不说,倒是谢氏,因为心情大好,主动于此提起殷昭婚期之事,谢氏自个儿不得不承认这确是个好法子,自下了懿旨之后,殷沐台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那小丫鬟半个字。 婚期就定在三月初六这一日,日子是内务府中人呈上来给谢氏挑选的,到了她的口中却成了她翻遍了整个三月,只寻了这么一个大好日子。 殷昭起身淡着神色行了一礼,看不出其喜怒。 众贵人中间悄悄议论着这门婚事,那姑娘也并非名门所出,哪够的上嫁入宗室之中?他们一边惋惜殷昭,不能娶个京中贵女,一边对太后又稍有微词,毕竟这门婚事就是谢氏赐下的。 只过了三日,很快宫中便派了老嬷嬷到宋府去教兰因行为举止,尊卑规矩。老嬷嬷循规蹈矩,兰因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虽平日里也注重礼仪,可也没注意过如此多,就连走路形态都要一点不差的学会。 她头顶着瓷碗,定定地盯着脚下的地毯,瞪大了眼睛憋着气,而就脚下那么一抖,小脑袋一歪,瓷碗便又滑了下来。 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这是她今天跌碎的第四十八个瓷碗了。可老嬷嬷又是个倔强性子,命下人准备了百八十个碗就堆在兰因的房间里,誓死都要教会兰因稳着步子走路。 晚间时殷昭 分卷阅读66 悄悄跟着宋谦来了宋府,遂月和遂宁都见怪不怪地退了出去,不敢打扰,兰因同他并肩在小榻上坐好,她绷着腰坐的笔直,也不往他怀里钻,不同他亲昵,就连端着茶盏时,都颤颤巍巍地,按照学过的样子端到自己面前,小口的抿着。 自殷昭来了,兰因统共就同他说了一句话。 可在殷昭看来,就连一句话都不算。 见过殿下,这算什么话呢?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臂揽过她的腰往怀里带,她腰绷得更紧,不见一点儿松懈,他纳闷儿皱着眉,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问她:“今儿个是怎的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哪里知道小丫头一本正经转头看着她,回答道:“今日嬷嬷教我如何坐,我正学着。” 他无奈又问她:“那我今日来,怎的也不理我,一句话都不曾同我说?” 小丫头依旧一本正经答道:“今日嬷嬷教我矜持,姑娘家要行为端庄,不能多言多语,不能同男子走的太近。” 他扯了扯唇角,正头疼的要说些什么时,手却被小丫头打了一下,他缩了缩手,皱着眉看她。 “请殿下将手拿开,这不合规矩。” 亲都不知亲了多少次,这会儿连抱都不能抱了? ☆、前夜 殷昭挑起了长眉,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末了他似笑非笑道:“这是要同我划分界限?” 他凑近了,看着她慢慢睁大了的双眸和翕动着的唇。她往后缩了缩,一时之间也记不清楚什么规矩了,她的手腕被他扣在手心中,温温热热的,她腾的一下红了面颊,纤细的后背被抵在小炕桌上,硌在她的后腰上,殷昭见她没有答话,却依旧不依不饶道:“说话。” 兰因慢慢低下了小脑袋,细细软软的发丝蹭在殷昭的前胸上,惹得他心里头痒痒的,他忍不住催道:“不说就吻你了。” 她猛地抬起了头,连忙答道:“不不不!” 话毕,兰因绷直的后背慢慢弯了下来,臀贴在大腿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她挣了挣手腕,可不见殷昭要松开手的迹象,兰因抿了抿唇,只好作罢,又继续道:“嬷嬷教我规矩,教我如何才能不丢了你的脸面。” 她吸了吸小鼻子,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的,这一整日受了好多累,叫老嬷嬷好生说教了好几次,本还以为殷昭能夸她两句,哪里知道又惹得人家不乐意。 兰因越来越难过,眼泪夺眶而出,抿着小嘴巴哭,也不出声,可还没等她哭几声,下巴便叫人勾了起来,她将手腕挣了出来,要将所有委屈都赖到殷昭的身上,就是想要殷昭哄一哄她,多说几句好话。 她侧着身子坐着,也不去看他,自个儿擦着眼泪。殷昭见状既心疼又不知所措,这还是兰因头一遭在他面前哭成这模样。 他轻叹了口气,将人揽到怀里,她的两只小手儿还抵在他的胸前,眼睛哭的发红,她不理他只顾着抽抽答答的。殷昭失笑,空出了一只手来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低声道:“谁欺负你了?” 兰因咬着牙,抬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你欺负我!” 半点道理都不讲。 她呼吸有些急促,总是没能喘过气来,末了又打了个哭嗝,他看着她的样子,心疼又无奈,他将人松开,在她背后垫了个软软的垫子,他眉目间含着笑道:“因因只管说,我都听着。” 兰因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能想起他一丁点儿不好来,到最后只好气呼呼嚷嚷道:“我……我学了一整日,你反倒不夸我,尽说我的不好。” 殷昭打量着她渐渐停止了哭泣,知道她说的都是气话,但还是低声哄道:“因因最好了,在我看,因因不学规矩都已经很好了。” “明日我便不叫那老嬷嬷再来了,我们因因不必学那些个繁琐东西”,他半点玩笑都没同她开,字字属实,那时他尚于幼年,总是头疼这些繁杂规矩,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也只得学好,但是兰因不同。 只要他能护她一日,那么她便一日不必学这些东西。 都是他疏忽了,叫她受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殷昭看着她水盈盈的杏眸,朝她摆了摆手。她咬着下唇往他那边移去,叫人捞到腿上坐着,她有些不安,拉着他的衣领小声道:“我还是继续学的。” 殷昭半开着玩笑,鼻尖蹭着她细嫩的小脸蛋儿,扯着唇角哑道:“继续学,然后继续不理我,嗯?” 他尾音微微挑起带着些引诱的意味,她犹豫着小声同他打着商量道:“若是在旁人面前,便还是要遵从规矩的,若是……若是私下里,我便同阿昭亲近些。” 殷昭暂且应了下来,她软绵绵地窝在他的怀里,玩儿着他腰间悬着的玉佩,他不住地亲亲她的额头面颊,怎样都亲不够似的,只是想要的还有更多。 天色渐渐深沉了下来,兰因窝在他的怀里,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眯着眼睛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比划了几下。姑娘家的手指细细软软的戳在他的下巴上,他皱着眉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分卷阅读67 兰因将小脸儿埋在他的怀里偷偷笑着,手却还是不老实,往他滚着的喉结上划去,估摸着是犯困头脑也不大清醒,只觉得好玩儿,硬是要伸手摸一摸。 他叹了口气,一并捉住她两只作乱的手,哑声道:“别摸了。” 偏偏她的眸子又那么干净好看,他静心二十几载,偏就这么两个动作要了他的命,动了他的心,烧起他从未有过的欲,但一看着她的眸,他只好妥协,迎着她疑惑的神情,只好继续哑声道:“脖子上有痒痒肉,别乱碰。” 她揉了揉眼睛,嘟囔着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殷昭横抱着人儿将她放在床上,替她将鞋袜脱下,盖好了被子,这才离开。 他走的有些匆忙,又隐约有些狼狈。 又过了几日,二月初十这日晚间,有几辆马车往宋府驶去,为首的是殷昭正骑着那匹枣红色大马,后头跟着的马车中,装载着的都是珍宝古玩无数,许多都是在京城中看不到的玩意儿。 夜间黑漆漆的,街上行人不多,省得人多口杂,宋临同宋夫人站在府门口儿将人迎了进去,看着后头跟着的一众马车,目光中难免多了许多诧异,宋临指着马车的方向,问殷昭:“不知殿下这是作甚?” 殷昭微抬了抬下颌,淡着神色沉声道:“还请兄嫂进去叙话,并差使下人将这些东西都搬进府中。” 宋临不敢耽搁,连忙按照殷昭所说的做了,只站在门口时,看见了那一件又一件的宝贝,目瞪口呆,头一次长了见识开了他的眼界。 等到进了前厅坐好,殷昭脱下身上的素白色披风递给了前厅中的仆人,而后正色开口道:“表兄表嫂对吾因因照顾有加,但因因到底不是兄嫂的亲生女儿,实在没有叫兄嫂准备嫁妆的理儿。” “本王已经准备下了嫁妆,是时皇姊亦会添上一些”,一提起兰因,他眉眼都变得十分柔和。殷昭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够多够足的了,结果殷蕙还要跟着添上几抬,怕是到时侯是万分风光了。 这东西既是嫁妆,那便是随着兰因去的,入了王府便都是兰因一人的东西,谁都抢不走,宋夫人舔了舔上唇,捏紧了大腿上的布料,试探着问他:“那……不知殿下的聘礼……” 殷昭唇角挂着一丝弧度,“自然都是兰因一人的。” 一人身在庙中,哪里得来的这么多宝贝?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可也难怪,当初先祖在时,就连传国玉玺都舍得扔给殷昭把玩,还有什么是不能给殷昭的?不过是他从未展露锋芒罢了。 殷昭又从怀里摸出了银票子放在眼前的几案之上,唇间含着笑低声道:“承蒙表兄表嫂照顾,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若是如此说来,宋府之中不过分了一间厢房和两个丫鬟,再加上一日三餐罢了。宋临虽俸禄并不算多,可这点儿开销实在是能承受的起,宋临赶忙抬手推拒道:“殿下何必见外?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 殷昭恰在此时起身,从身旁的小仆人手中接过了那件素白色披风,他自顾自地披在身上,低垂眉眼之间俱是风华,他修长的指拢了拢衣襟,是他惯爱做的小动作,转过身来朝宋临笑道:“表兄还是收下才好,毕竟因因这丫头在宋府中叨扰了两三月之久。” 宋临同其夫人不再推脱,送着殷昭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宋夫人轻声问他:“殿下不去瞧瞧因因姑娘?” 他眉目舒展平和,这一晚上脸上的笑意就未曾淡过,“怕坏了因因名声,便不去了。” 殷昭惯会如此装模作样,如此说来好似之前翻墙偷偷溜进来的不是他似的,此时在宋氏夫妇面前又是另一副面皮。 说来日子过得也快,京城之中朝堂之上终于平和了好一段时候,转眼之间便到了草长莺飞的三月,兰因扒拉着手指头数着,今日便是三月初五了,可与往常一般无二。 所有的事都不必她操持,都交给了宋夫人和殷昭,也因着这个,她身上长了不少肉,小脸儿愈发的圆润了起来。只不过是殷昭差那小绣娘来过一次,递来许多喜服花样子,叫她挑选罢了。 她坐在小榻上看着外头朦朦胧胧安静又深沉的夜色,遂月正往香炉中添着香料,遂宁正摆弄着个小荷包,上头绣着莲花,隐隐约约听她嘀咕道:“之前挂着的那个太旧了,趁着主子大婚之喜,我得做个新的才是。” 她抱膝而坐,光着脚,手指抠着裙子上的花纹,就在此时,有敲门声响起,遂月放下了手中的香料盒子将门打开。 初春的晚间还携着股子凉意,宋夫人身上穿着件深红色的褙子,将遂月和遂宁都遣了出去,喜笑颜开地走到小榻前握住兰因的小手儿。 她将腿放了下去,长长的裙角连带着遮住了她的小腿和光着的脚。 兰因不知宋夫人要同她说什么,只是看她神神秘秘的,从窄袖当中摸出了本薄薄的小书塞到了兰因的手中。 兰因低头皱着眉看过去,她咬了咬唇角,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声道:“夫人,我不识字的。” 哪知宋夫人朝她眨了眨眼睛,暧昧不明,叫她翻开来看 分卷阅读68 。 才看了一眼,兰因眼皮子一跳手一抖,书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大婚 兰因红透了小脸儿弯腰要将那玩意儿捡起来,却叫宋夫人眼疾手快地先了一步。 宋夫人并未因为这个而扫兴,相反却将书放到兰因身旁的小炕桌上头,而后朝她挤眉弄眼的说了好些话。 她翕动着嘴唇,只能看见宋夫人的嘴巴张张合合的,而她的脑子里头却是一大团糨糊,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依稀记得宋夫人的只言片语,而这些都足以染红她白皙的耳尖和脖颈。 兰因耷拉着小脑袋,恨不能将整个人都藏起来,可就在她失着神的时候,宋夫人忽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儿,殷切地问她:“兰因姑娘可都听明白了?” 兰因胡乱地点着头,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方才倒是只顾着害羞。 她咬了咬下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手心冒出了些冷汗,这会儿倒是有些怕自己到洞房时做了什么不当的事出丑,可兰因又实在再无法开口去问,生生地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恐那宋夫人再说出什么叫人脸红的话来。 宋夫人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此事,现下既已交待了个清楚,就也不再久留,不打扰兰因歇息,毕竟明日还要早起,还要好一番的折腾。 她洗漱了过后,躺在床上,周遭的烛火都已经被遂宁熄灭,兰因只能靠着朦朦胧胧的月色看见屋中摆设。她咬着唇将小脸儿藏在了被子里头,又忽地将小脑袋露了出来,在被子中滚了几圈儿,惹得衣襟半敞,亵裤都蹭到了膝盖窝那儿。 兰因实在睡不着觉,只好摸着黑下了床,点亮了一支蜡烛。 而那厢也算不上是平静,宋谦同殷昭正在若华酒楼当中喝酒,宋谦的狐朋狗友太多,是故他常常喝酒,因而酒量也与殷昭相当,此时只是红了脸罢了,再不见旁的醉态,而对面坐着的殷昭,身穿一身绛紫色锦袍,正低垂眉眼从宽大的袍袖中摸出了封信来,搁在宋谦的面前,淡着声音道:“记得回了宋府交给你婶婶看。” 宋谦看到了那封信,显然愣了愣,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这才咧着嘴巴将信收到了怀里,末了撑着头看着殷昭,笑道:“表叔只一日看不到小婶婶罢了,竟然如此想念,一封信都不曾落下。” 宋谦偏了偏脑袋轻轻叹了口气,约莫是喝了酒放松了许多,和殷昭说话时带着好些打趣的意味,“表叔向来清心寡欲,我还是头一次见您这般。” 殷昭挑了挑长眉,喝了杯酒,似笑非笑道:“这是你头一次看见,那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本王如此。” 如此贪恋又如此依赖一个小丫头。 若不是那劳什子的规矩,他现下又怎能在这儿喝酒叫人帮忙递信儿?他自个儿就算是翻墙也要去瞧瞧她。 两个男人酒喝得也差不多,殷昭先起身离去,宋谦怕耽误了时辰便也跟着离开了若华酒楼,往宋府去。 兰因门前有遂宁守着,宋谦裹着一身的酒气和凉意朝面前的遂宁举了举手中的信,咧嘴笑道:“这是殿下给兰因姑娘的,还请遂宁姐姐通融通融。” 他一呼一吸之间满是酒气,偏一口一个姐姐,遂宁往一旁躲了躲,皱着眉却红了脸,她低声道:“姑娘今儿个歇的早,这信还是明儿个早上再叫姑娘看吧。”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他不依不饶就是不撒口,硬是要进去将信送给兰因。兰因在房里本就无心睡眠,这会儿听到门外的响动,又模糊听到殿下的字样,便咬着下唇披了件褙子推门去看看。 宋谦一见兰因,连忙将手中捏着的皱皱巴巴的信塞到了她的怀里,一边嬉笑道:“婶婶,这是表叔给你的信。” 她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吸着小鼻子闻到了弥漫着的浓重的酒气,她皱着眉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同殿下……饮酒去了?” 可惜宋谦什么也不知道,抬手挠了挠后脑笑着答道:“是,表叔好酒量。” 兰因抿了抿唇,这会儿风变得有些大,她拢了拢衣襟,轻声道:“信我已经收到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扔下了这句话,她便回了里室,坐在梳妆台前,借着那微弱的烛光,咬着下唇颤着手指将信封打开,上头只有六个字:好好歇息,安心。 其间意味,不言而喻。 兰因红了眼眶,本还忐忑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儿,只是都和她已经说定了不再喝酒,现下又喝了起来,等明日再见到他,一定要好好审一审。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烧红了脸,在烛火的映衬之下娇俏模样尽显。兰因不禁想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同殷昭之间再没什么规矩束着。 兰因抱着那张纸窝在被窝里,手脚冰凉的缩着。可这一夜总是半梦半醒着,直到天色微微擦亮,她只睡了一小会儿便被遂月从被窝中拉了出来,但好在半点困倦都无,头一遭这么精神。 上红妆,戴凤冠,穿上了想了许久的大红喜服,喜服上头的刺绣平整好看,是花了心思的,玉石宝饰无数,稍一动作便当当作响。b 分卷阅读69 r   那时给她递了花样子的时候,也未见其如此之繁琐,她悄声去问一旁的绣娘,哪知小绣娘朝她眨了眨眼笑道:“豫王殿下嫌太素静了,这才叫我添了这些东西。” 兰因默了片刻,小绣娘怕兰因不喜,赶忙继续道:“王妃殿下,这可好看着呢!” 她不过是愣了愣神罢了,知道小绣娘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忙笑道:“我很喜欢喜服,不过是觉得太贵重了些。” 小绣娘噗嗤一笑,拍了拍她放她的手背上的手,“王妃殿下有福气了,豫王殿下是极其疼您的。” 兰因被叫回到梳妆台前坐好,遂宁为她戴上了翡翠耳环,她耳边都是众人的笑声还有吉祥话儿,而就在此时她忽地有些想念自己早逝的母亲,涌起了一阵泪意,但终究是她的大喜日子,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如若她的那个温柔又漂亮的母亲还活着的话,估摸着会亲手为她带上凤冠,盖上红盖头。还有兰典,也不知阿弟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她神色有些黯淡。 毕竟是个大日子,想了念了实在再平常不过。 宋夫人惯会察言观色,悄悄上前去拉着兰因的手往一边儿人少的地方走了走,低声道:“姑娘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还是喜庆些好。” “姑娘嫁给了豫王殿下,身边总算是有个可以依靠的人,至于逝去的还有已经不在了的,姑娘不必过于留恋。” 宋夫人能猜到兰因究竟为什么忽地敛下了脸上的笑容。 兰因点了点头,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一丝笑意来。 外头吹吹打打的,都知道是在办喜事,街口围着许多人,大人小孩儿都跟着来凑热闹。可惜她眼前只有一片大红色,耳边又嗡嗡直响,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借着喜娘的手上了花轿。 她手中捧着红红的苹果,连殷昭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更不知道令贵女们唏嘘的十里红妆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场面。 她轻轻吐了口气,想着过了今日便能同殷昭一直在一起,她笑露贝齿,什么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殷昭今日穿着是大红色的喜服,他皮肤偏白,穿着红色也俊朗好看,凤眸微微上挑,眸中唇间皆是笑意喜意,腰背挺直地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又漂亮。 等到到了豫王府,他翻身下马去扶着兰因下花轿,唯恐她蒙着盖头看不清眼前的路,兰因后来只记得跪了好多次,能听到的只有他温柔能沁出水来的声音。 直到被送入洞房,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唇角微微上扬,但在床上坐好之后,她怀里又像是揣了兔子一般,扑通扑通跳的好生的快,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会儿,该怎么办呢?她脸蛋儿泛红,烫得厉害,遂月和遂宁站在她的身侧,不多言不多语,怕失了规矩。 兰因紧张到只能攥紧了衣角,使得皱皱巴巴的。 过了半晌,门外传来了响动,直呼见过殿下,她反倒半点儿缓解都没有,心跳的又快了许多。明明都已经十分亲密,可还是禁不住颤着手指,有点儿怕又有点儿盼着快来掀开盖头。 兰因听着他的脚步声,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儿上,再一失神的功夫,盖头已经被掀开,眼前终于明亮了起来。 殷昭知晓兰因生得并非倾城绝色,好在秀气可爱,单那一双杏眸便惹人疼惜,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坐在她的身边,神色温柔,低声笑道:“因因今日好生漂亮。” 屋中人不多,再加上没人说话,他说了什么,屋里头的人都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那喜娘掩着面偷偷笑了几声,赶忙上前说着吉利话,“想来殿下是极疼王妃殿下的,王妃殿下可真是有大福气了。” 他同她喝了合卺酒,她正晕着脑袋,他都已经将屋中的人都遣散了。 屋中的大圆桌子上摆着些瓜果,殷昭拉着她去吃了一些,他身上的酒气直往兰因鼻子里头窜,她皱着眉嘟囔道:“你不是不喝酒了?” 酒劲儿一过,她稍稍清醒了些,看着殷昭正含笑看着她,答道:“就今日喝些。”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后,替她将沉重的凤冠取了下来,让她慢慢吃着蜜桔,听她含含糊糊道:“你骗我,明明昨日晚间同宋谦也喝了的。” 殷昭将凤冠放到一旁的手略有停顿,他在她身旁坐好,捏了捏她的小耳朵,低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她不满地嘟囔怎生就是因为她了,他却吻她的唇,含糊间听他略哑的声线,“就是因为你。” 兰因正要说他不讲道理,他恰在此时咬了咬她的唇瓣,尝到了她唇齿之间的蜜桔甜味。 殷昭松开了手,虽谈不上满足,可忙了这一整日总算讨来了些甜头。只让她慢慢吃,吃饱了才好,他转身去收拾床铺,而在重新摆放枕头时,却在枕头下面摸到了个硬硬的像是书那般的玩意儿。 他皱着眉将手中摸着的东西抽了出来,如玉般漂亮的指尖翻动着书页,只一会儿便都看完了。 殷昭挑了挑眉,一回头,看见兰因正捂着嘴巴看着他。 他扯了扯唇角,举了举手 分卷阅读70 中的书,“这是什么东西?” ☆、饮酒 兰因小跑着上前,喜服上的玉石碰撞发出声响,她抬手要去拿他手中的书,他眉一挑,将手抬高。 她被羞的急了,踮起脚尖去够,手堪堪扶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儿都贴在他的身上,也不知是不是烛火映照着的缘故,她脸上红的厉害。 他低头看着她瞪大了杏眸,暗暗将手往后移了移,空出的那只手扶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怕她跌倒,他低声问她:“这是什么玩意儿?豫王府中可是没有。” 她低垂眉眼,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兰因慢慢松开了扶在他肩上的小手儿,又怕他误会自己不正经,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书并不是她带过来的,也许是宋夫人随手塞进了箱子里,估摸着又是遂月和遂宁方才偷偷塞在枕头下面的,她哭丧着张小脸儿,吞吞吐吐道:“这……这不是我带来的。” 殷昭神色倒是平淡,随手翻开一页扯了扯唇角,坏心眼儿地去逗弄她:“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不如我们试试这个?” 她没脸也不想去看,咬着下唇连忙摇头,可摇到一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又赶忙点了点头,殷昭看着她这副小模样,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真是个小傻丫头。 殷昭将那本书扔到了一旁的小案几上,空出手来将她的衣服扣子解开脱下,规规整整地搭在了衣帽架上,末了又将她推到了床上,叫她睡在里面。 他在收拾自己的时候便快了许多,翻身上床前顺便将蜡烛熄灭,他躺在兰因的身侧,手臂一勾便将那小小又软的人揽到了怀里。 兰因绷紧了身体,一刻也柔软不下来,他摸在她后腰上的手捏了捏她腰上细细嫩嫩的肉儿,她左眼皮轻轻跳了几下,听他轻声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碰你。” 她悄悄又往床里头挪了挪,红了张小脸儿,抿着唇扭了扭细腰,低声道:“你松手。” 他却搂的更紧了些,唇贴在她的耳边,轻笑道:“我不能做点旁的,就连抱一抱不行?嗯?” 他声音低沉沙哑,在她听来却好像是道催命符,危险的不行,她渐渐地安分了下来,窝在他的怀里。 过了半晌,房中静到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两个人之间离得那么近又那么真切,方才她的的确确有些怕,毕竟从没有做过,可现在静了下来,她又有些羞愧,在新婚夜里驳了夫君的面子。 兰因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伸着白皙嫩嫩的手臂圈在他精壮的腰间,他在黑夜中慢慢睁开了那双凤眸,低垂眉眼看着往他怀里挪来挪去的小姑娘。 她将他抱的足够紧了,他环在她背后的手悄悄微微收紧,倒要看她究竟要做什么。只是兰因太过紧张,并未留意这样的小动作,她舔了舔上唇,闭上眼睛慢慢吻上他的薄唇。 到了嘴边的肉,哪里又不吃的道理?他勾着她那截儿细细的腰,吻的愈发的深,他的唇落在她的脖颈间的力道有些重,怀里的小丫头像只猫儿那般小声呼痛。 而到最后,场面终是一发不可收拾,她身上只挂着件正红色的肚兜儿,系带都有些松散,而殷昭上身的亵衣也被团成团儿扔到了床脚下,他呼吸有些浓重,携着抹不掉化不开的欲,声音哑的厉害,“怕不怕?怕就到这。” 她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抬头去吻他的唇,而就在此时兰因忽地觉得小腹有些疼痛。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 她惊了慌了,明明还差上个十日八日,怎生提前了这么多?她哭丧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道:“今儿个怕是不成了。” 殷昭挑了挑长眉,撑起了手臂,敛下眸中的情绪,只还未等他镇定下来,小姑娘抵在他胸前的手力道愈发的重了起来,他尽量放柔了语气问她:“怎么了?” 她不知该如何同他说,似乎此时已经有什么在她体内涌动,暗中下坠的痛感又再次袭来,她迎着男人的目光,羞耻的不行,但还是不得不答道:“我……我好像……癸水来了。” 殷昭哭笑不得,翻身下了床,裸着上身叹了口气,借着月光他抬手将她身上的肚兜儿亵衣都穿好,这才披了件外袍打开了门,遂月今日守夜,看到殷昭开门来,实在惊讶的不行。 这才多久?久闻豫王殿下不近女色,莫不是不行? 她暗自唏嘘着,就在此时听到殷昭不咸不淡,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沙哑道:“你进去瞧瞧你家王妃殿下。” 遂月暗自纳着闷儿,这洞房花烛夜不好好儿在房里呆着,叫她进去作甚?只等着进去了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抬起头来,恰好看到殷昭抿紧了薄唇,委屈又带着好些怨念。 等着兰因收拾好了,遂月便也退了出去,殷昭将屋中方才重新点燃的红烛都吹灭,再次上床时,是半点儿心思都没有了,他将人勾进怀里,被她惹得一丁点儿睡意都无,他将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打趣道:“你这丫头,是不是算准了来折磨我?” 兰因在他怀里摇 分卷阅读71 了摇小脑袋,红了耳尖,也暗自松了口气,他手掌温温热热的,舒服的很,不过一会儿兰因便睡熟,只可惜身后的男人硬生生地忍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因为殷昭父母早逝,也不必入宫去,省了不少的事,她披着长发坐在他的怀里,他亦是如此,两人长发交织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她同他一并坐在书案前看着游记,有什么不识得字便问上一问,难得快活自在,过了会儿,兰因自觉无趣,手指也不老实,就在他前胸上画来画去。 游记是再也看不下去了的,他将书扔到了书案上,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做什么?” 兰因歪着小脑袋,笑的比蜜饯还要甜上几分,笑答道:“喜欢阿昭。” 他勾着唇,挑起她的下巴颏儿,似笑非笑道:“喜欢阿昭便不要动手动脚。” 她也来了犟脾气,偏手又往下移,来到他的腰间,她是无意,在他眼里却都是有心,他凤眸中满是深沉之色,咬着牙哑声道:“因因偏要阿昭不好受?” 她还懵懵懂懂的,只好黯淡着神色收回了小手儿,明明被撩拨的是他,偏那罪魁祸首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他舔了舔上唇,听她问他:“那你怎地才能好受?” 他勾了勾唇角,并未置一词,只拉着她的小手儿往床上去,他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杏眸,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 兰因涨红了脸,没脸看他,手心有些疼手腕有些酸,总之算不上是舒服,可过了半晌也不见他将她的手松开,兰因再忍不住,将手抽了出来,别过上身,再不去看他。 他不过提前讨点甜头,应当不碍事的,殷昭如是想着。 后来又过了好些日子,殷昭再没提起此事,又变成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只是并不同她过多亲近,兰因乐得自在,毕竟总是心里慌慌的,他不提,那她就装作不知情。 这日兰因起了个大早,身旁的男人早已入宫去,约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同遂月遂宁坐在房中。 兰因盘腿坐在小榻上,手中摆弄着双靴子,翻来覆去的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称之处,遂月知晓大婚那日晚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而日子都过了七八日,怎生还没听到动静? 兰因性子好,同她相与的更是不错,她难免担心到底其间是怎地了,她倾了倾上身,拍了拍她的小手臂,翕动着唇到底还是开口道:“王妃殿下还是没同殿下……” 她笑着将靴子放到了一旁,脸上带着几分疑惑问她:“怎么了?” 遂月一瞧兰因就是没开窍的样子,一时之间也着了急,她做惯了丫鬟,这种事情见了多了。 遂月咬了咬下唇,在兰因耳旁耳语了几句,又见她脸红不说话,她捏了捏她的手臂,“到底是怎地了?” 兰因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只含糊着以殷昭这几日政务繁忙推脱,遂月不信她,明着暗着吓唬她,“王妃殿下若是还不抓紧,只怕殿下在外头自寻了粉头,到时侯才难办。” 这话若是如此说来,兰因还是真真不知,她歪了歪小脑袋,又稀里糊涂地听遂月说了一通,她红了脸,悄悄问她:“这法子是真有用?” 遂月挑了挑眉,低声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兰因皱了皱眉,轻声道:“殿下酒量不错,我怕……怕我先醉了……” 遂月咬了咬牙,“王妃殿下少喝些不就是了?” 兰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等着到了晚间时,天都黑了才见到殷昭的人影儿,他神色平淡不见喜怒,只一瞧见兰因时,才稍稍见些笑意,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搭在衣帽架上,他还没同她说上话,就见遂月搬来了一坛酒,也不知在王府的酒窖当中搁了有多久。 他挑起长眉看着她,她颤着唇有些做贼心虚,可还是细声细气儿道:“今日好好歇一歇,阿昭这几日太忙了些,喝些酒好睡觉。” 殷昭扯了扯唇角,指着那酒低声道:“你要和我喝酒?” 喝上一杯石榴酒就醉的人,要和他正儿八经的喝酒? ☆、乖乖 兰因轻轻点了点头,主动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殷昭能闻见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好似是花果香,沁人心脾,扰乱了他的呼吸,那小手儿软软的捏在他的手心上,挠着他的那颗上下躁动不安的心。 两个人在酒桌前坐好,殷昭怕她喝醉了闹头痛,先是为自己倒了杯酒,再替她倒了一杯,眉眼间皆是笑意,轻声道:“你酒量不好,喝这一杯就好,我多喝些倒也无妨。” 殷昭倒是没能料到兰因会摇头,她小声道:“我得陪你喝几杯才是,不能单叫你一个人喝。” 她认真的样子不像是说着假话,他失笑,这丫头就算是傻都傻的那样可爱。 他给她倒酒只倒半杯,可将将第三杯时,那小丫头双颊便开始泛红,她还要端着酒壶继续倒酒,殷昭扶住了她的小胳膊,勾着唇角低声问她:“今日怎么忽地叫我喝酒?因因不是最不爱看见我喝酒?” 分卷阅读72 兰因此时是半醉不醒的,头脑不大清明,可到底也并未全然醉了,她看着他清清冷冷的眸子,低下了小脑袋,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道:“我才……才不告诉你。” 殷昭唇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他主动替她倒酒,只等着再喝上几杯,他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只等着他看着她脸颊更红了几分,左手撑着小脑袋,他将人儿揽到怀里,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轻声问她:“到底为什么?” 兰因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早就晕了头,她将手勾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手臂微微使力,将整个人儿都抱在了怀里,她缩在他的怀里,朝他痴痴一笑,伸出食指来摸了摸他的下巴,嘟囔道:“阿昭生得真好看。” 这是真的醉过去了,他将她的小手儿握在手中,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脸儿,“为什么叫我喝酒?” 兰因抿了抿水润的唇,杏眸雾蒙蒙的,磕磕巴巴答道:“怕……怕阿昭跑了呀。” “阿昭能跑到哪里去?”她身上的酒香味儿直往他鼻子中窜,他耐下心来慢慢半哄着问她。 她将小脸儿埋在他的怀里,过了半晌,才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发丝有些乱,挡住了她红透了的小耳朵,小声道:“怕阿昭去寻……寻旁的姑娘家了。” 她声音软乎乎的,人也软乎乎的,他低头去寻她的唇,轻轻松松便闯进了她的牙关,尝到她口中的酒味,同他口中的是一般无二。 殷昭约莫着也能猜出一二来,只道是兰因想的太多罢了,他从没想过不吃,只不过想要再等一等罢了,他将她抱到床上,她借着烛火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皱了皱眉,咕哝着些什么,他倾身向下,问她:“因因看我是谁?” 她眉间渐渐舒展,手指描绘着他脸上的轮廓,喜道:“是我阿昭。” 她身上的肉儿软嫩白皙,穿着件海棠色肚兜儿带兰花花样子,他裸露着上身,额上冒出了汗珠,他颤着手指描着那兰花花纹,她缩来缩去,杏眸眼尾氤氲着粉红,有眼泪沁出,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他摸了摸她的小耳朵,问她:“我是谁?” 她颤着声音还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答道:“自是我阿昭。” “那因因给我好不好?”他声音哑的不像话,她听不大真切,又不太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搂紧了他精壮的腰身,含糊道:“因因什么都给阿昭。” 她搂着他的肩膀呜咽着,约莫是饮了酒的缘故,痛感并未放大,但又并非不痛,受不住便去咬他的肩膀,她玉白的肌肤在烛火的摇曳映照下美的实在不像话。她不知哭了多少次,似乎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尽,他炽热的吻却依旧一个一个落在她的身上,不停诱哄着,更不见他停歇。 好不容易忍了许久才叼到口中的肉,你怎么能让他说松口便松口? 他好不满足,她却半点力气都没有,昏昏欲睡,唇上刻意抹了的口脂都被人吃掉,有些狼狈。他起身神色餍足,披上上衣叫人抬水进来。 殷昭将她用踢到床脚的薄被裹好,看见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他抿了抿唇,别开眼儿不再去看,他匆匆将她收拾干净了,这才抱着她上了床,将烛火熄灭。 兰因这一夜睡得极其深沉,直到第二日正午时才将将睁开了眼儿来,殷昭今儿个没入宫去,在府中陪她,穿着整整齐齐的月白色锦袍正倚在小榻上看着什么玩意儿,她皱了皱眉,腿有些酸,不大舒服。 她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低头时看见了脖子上或深或浅的痕迹,她记忆回了笼。 殷昭听到床上有响动,将书搁在案几上去,走到床边,她听到了脚步声,羞恼地又缩回了床上,只留出来了几丝发给他看。 他单腿屈起跪在床上,倾着上身要将那躲在被里的小人儿挖出来,他脸上带着满足非常且浓郁的笑意,沉笑道:“昨夜叫我喝酒时,明明还是不怕羞的。” 兰因在被子里稍一愣神一脸红之间,手劲微微一松,他趁机拉开了被子,才看到她那双红红的杏眸,还是那么清澈好看,她翕动着唇,好不委屈,“我哪哪儿都难受,哪哪儿都疼。” 殷昭坐在床沿上,用被子给她的上身盖好,握住了她的小腿轻轻地揉,她脸别到床里不去看他,他偏要逗她,“因因看我一眼?” 她只装作没有听见,可又红了耳尖,脑子里都是昨天晚上的那点儿事情,挥之不去横亘在她的头脑当中,她抿了抿唇,脸上热的厉害。殷昭握着她脚踝的手微微收紧,不让她跑,手又往前探了探,到她大腿处,她受不了,瞪着杏眸哑着声音道:“你……你别碰我。” 他咬着嫣红的下唇,眸中缀满了笑意,低声道:“我真的是你的了,再也跑不掉了。” 他咬字清晰,一字一字飘到了她的耳朵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挣的动作愈发的厉害,她细细的脚踝就在他的手心里,细细嫩嫩的。 他挑着长眉,力气再稍稍重一些,这漂亮又纤细的脚踝就要折断,她亵裤滑至膝盖,露出莹白而又骨肉均匀的小腿,他眸色愈发的深沉,只好松手眯了眯眼睛。 分卷阅读73 只怕此番给人儿吓坏了,日后再没的吃。 他轻轻吐了口气,将人松开,站起时背过身来,还是柔着声音添了一句,“我叫遂月将午膳端进来。” 小丫头这样害羞,他又能怎么办呢?殷昭无奈笑笑。 殷昭开门之后,遂宁便进了房内伺候兰因梳洗,看着兰因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她禁不住掩着唇笑,等着她收拾好了,皱着眉敲了敲小脑袋下了床,她歪着脖子,看到的是男人正将筷子摆好,眉间眼里皆是笑意。 她不禁舔了舔被咬破的上唇想着,这人明明现下瞧着半点儿威胁都不带,和昨天晚上根本就是两个样子。 殷昭回头时恰看到她赤着脚站在地上,他皱着眉,看着遂月将最后一道菜摆好出了房后,这才三步作一步将人抱起,眼看着这人又和平常那般无二,她慢慢放下心来,软乎乎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用膳时,她不经意间问他:“前几日瞧阿昭一直忙着,阿昭都忙着做些什么呢?” 殷昭扯了扯唇角,往她的碗里夹了块鱼肉,也不顾忌这样那样的规矩,只似一对寻常小夫妻,他笑答道:“现下正是初春,梁东等地迟迟无雨。” 兰因将筷子放下,皱着眉小声道:“阿昭又不能叫梁东下雨,作甚总是叫阿昭劳累?” 他勾着唇角笑了,拿起一旁的锦帕将嘴唇擦干净,“在此之间苦的总是百姓,可国库并不丰盈,几次提着降税减负未果。” 兰因皱着的眉迟迟没有放松,她继续问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殷昭见她吃完了,起身将帕子浸湿帮她把手心嘴角都擦了干净,低垂眉眼敛下眸中情绪,低声道:“陛下定下四月初一至佛莲寺祈雨。” 兰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拉着她的手于庭院中闲逛,繁花盛开,她看了不知多少遍,可还是挽着他的手臂,一遍一遍看着,乐此不疲。 晚间时,殷昭同卢林去了书房,兰因躺在床上许久都没等到他,迷迷糊糊之间便睡了过去,等到殷昭回了房后,遂宁正守在床前,见人来了,便退了下去,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身上带着那股子春日里的凉气还没有散干净。 他上床,将软软的小人儿拉进了怀里,又香又软,他眯着眼睛。 她嘤咛着揉着眼睛,又往殷昭的怀里钻了钻,抱着他的腰,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晚?我等了阿昭许久。” 他方才还冰冷的心此时慢慢软的一塌糊涂,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阿昭回来了,乖乖快睡。” 殷昭听着她渐渐绵长的呼吸声,借着月色看着她的睡颜。 这京城之中,本就不该如此平静,毫无波澜。 ☆、一绝 此时于公主府中,袁川正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床上,小姑娘梳着羊角小辫,大眼睛晶亮晶亮的,扒拉着袁川的手指玩儿,他难得耐下心来逗弄着怀中的小娃娃,而殷蕙此时却在他面前来来回回踱步。 她皱着细细的眉,双手交握,她正暗自着急,偏偏袁川好似未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模样,她有些恼了,走上前去推了袁川一把,低声道:“你还有心思逗慎儿?” 袁川皱了皱眉,将小娃娃抱给了一旁的嬷嬷,叫她带下去哄着睡觉。 殷蕙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渐渐沉静的侧脸,抿了抿唇道:“你到底几分把握?” 袁川将腰间的束带取了下来,低垂眉眼答道:“肃王兵力不足才来求我,我有什么好怕的?蕙儿也不必怕。” 殷蕙抿了抿唇,心里头没由得发慌,毕竟这一次带兵同往常都要不同。 袁川起身将衣袍脱下,背后有深深浅浅的刀疤箭伤,一边淡着声音道:“当朝当政的毕竟是皇上,太后到底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能将皇上如何?此番替皇上清除了反党,也算上立了功。豫王殿下说的一点不错。” 到底作罢。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初一,圣驾自皇宫往佛莲寺去,同行的还有皇后谢辞,百姓沿着大街两侧排排站好,都想要一睹圣颜。 只可惜守卫太过森严。 这日晚间,兰因正窝在殷昭的怀里识字,他捏着她腰间的肉去问她软字的笔划顺序,她在他怀里坐着,本就无心看书,殷昭教了她几次,她都没能记住。 殷昭被她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有的是法子治她。 将人扔到床上去,纱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乱动的手打散,浅红色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娇气,身上的衣衫尽解,含糊的话都被撞的破碎,哭的眼眶发红。 他却不放过她,慢慢放缓了动作,哑声问她:“软字第一笔是什么?” 她失了神,被欺负到哭,颤着唇沉浸在他给她的一切当中,一片混沌,一边告饶,奇怪又压抑,她颤着唇,声音沙哑,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是……是竖。” 殷昭勾了勾唇,低头舔了舔她破了皮的唇角,攻城掠池,红了眼,她修 分卷阅读74 剪得当的指甲划在他的后背上,哭的越来越厉害,想要反悔重新再说,可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张着唇,什么都看不清楚,浮浮又沉沉,不知尝到多少甜蜜滋味。 小雨并不见停歇下来,反倒愈下愈大,她窝在他的怀里沉睡,屋中多了几分旖旎味道,他无心睡眠,将人儿安置到床里,兰因被他的动作吵醒,皱着眉眯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沉着小脸儿,哑声道:“我……我明日不要再睡在这里了。” 殷昭坐在她的身边儿,似乎有心事,被她打断,他扯了扯唇角,伸出手来揉在她脖子上红的眨眼的痕迹,墨眸深沉,狭长眸中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滚,过了半晌他轻笑了一声,低声问她:“你要去哪儿睡去?” 她扬着小脸儿,将他搁在她脖颈上的手拍掉,双颊绯红未褪,玲珑娇俏,她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躺在人家的床上,哪里来了这么大的胆子,她翻了个身,扔下了一句话,“这豫王府这样大,自寻了间厢房睡去。” 结果后来又蹬着纤细的小腿抵在他要倾下的胸膛上,他勾着唇,嫣红的唇角上扬,又往前压了压,问她:“去哪儿睡?” 她吸了吸小鼻子,好不委屈,但还是捏着细细的嗓音,将小腿往回收,可男人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只捏着她的脚踝不松手,她低垂眉眼,低声道:“我……我晚上自是要在房里睡着。” 他笑的餍足,将她的小腿塞进了薄被中,坏心眼儿道:“因因知道便好,虽转暖,但还是不能总将小腿踢出来。” “容易着凉”,他笑的开怀,眉间眼里都是笑意,看着她咬着唇又忿忿不平的小模样,他捏了捏她的小脸儿,将她搭在胸前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松了口哄她道:“下回我轻些。” 她合上眼睛假寐,他倾身捏了捏她的小耳朵,“快睡吧,不然明日该闹头痛了。” 夜间时谢辞在庙中许是换了床的缘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掀开了身上的薄被,漂亮的眼睛有些肿,唇色有些苍白,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一旁的贴身侍女见她要下床,连忙上前扶着,轻声道:“娘娘,现在还早着,再歇息一会儿吧。” 谢辞看了她一眼,将手臂抽了出来,走到桌前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低声问她:“陛下歇下了吗?” 小侍女恭恭敬敬答道:“未曾。” 谢辞点了点头,听着窗外的哗啦哗啦的雨声,睡意全无,她披上外衣,就这么素着张脸往佛堂去,身侧有太监宫女为她提着灯笼,只恐天黑磕了碰了。 直等着到了佛堂,谢辞跪在佛像面前时,闭紧双眼之时,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她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十分之虔诚,而就在下一瞬,有宫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气都还没能喘匀,忍不住惊恐直接跪在了地上,急到颤着嘴唇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谢辞皱着细细的眉,低声斥道:“懂不懂规矩?” 那宫人膝盖蹭着地蹭到了谢辞的身边,带着哭腔道:“娘娘,袁大将军他……已将肃王殿下围剿……” 肃王殿下?袁大将军?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过节? 谢辞忽地笑了,她手中捏着的佛珠忽然断了线,珠子滚落的七七八八,她勉强撑住自己,似还是不信,她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那宫人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那宫人急得直磕头,一边哭道:“肃王殿下欲用兵借此机同袁大将军纠合刺杀陛下……” “可……可袁大将军拥护陛下,混乱之时,一剑……一剑正中殿下心口……” 谢辞颤着嘴唇,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面前的佛像。 明明都已经陷入平静这样的久,谢辞终是忘记了她到底活在哪里。 她手指发凉,那小宫人被淋湿的衣裳滴答滴答的滴着水,打湿了猩红的地毯,脏了她的衣裙,她颤着唇,身旁的贴身侍女上前去扶住了谢辞,就算到了现在,她还要保持着她身为一国之母的端庄规矩。 谢辞现在只想要看一看殷沐台,心里乱成了一团,太后谢氏对于肃王究竟有多么疼爱,没有人比谢辞更清楚了解,若是肃王一死,只怕太后就要疯魔,更不知道那谢氏究竟会迁怒到谁的身上。 她捉住那小宫人问她殷沐台现在在哪里,叫她打着伞在前头引路,身侧的侍女为谢辞撑开了伞,她踩在雨水之中,湿了绣鞋,看着雨幕,心中百味杂陈。 等着她到了寺院中的一间厢房前,那小宫人停了下来,谢辞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闻见那肆意侵略的血腥味,就连这样的大雨都洗刷不干净。 门里头,里头都是人语交谈的声音,她叫门口守着的盛福进去通传一声,她在外头提心吊胆的等着,结果等来的却是盛福勉强的笑意,只听他声音尖细有些难堪道:“娘娘请回歇着吧,陛下正在同袁大将军议事,并不见人,雨势这样大,娘娘当心身子。” 谢辞神色黯淡了下来。 屋子内袁川跪在地上,沾了血迹的长剑扔在门口,脸上还挂着雨水,瞧着有些许狼狈之态,可抬头去看, 分卷阅读75 殷沐台身上的衣衫也算不上是整齐,他抿了口热茶,看着跪在地上的袁川,甫要开口,却又噎了一下。 过了半晌,才沉声道:“袁大将军起来赐座吧。” 袁川起身,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干燥汗巾子将身上的水渍都擦拭干净,这才在殷沐台手边的位置坐好,他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也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如此说来,他还算是助了他一臂之力,他袁川有什么可怕的? 殷沐台抿紧了唇,轻咳了几声,声音低沉,听不出其喜怒,“此事事发突然,将军立下大功,只回了公主府,等着圣旨降旨领赏吧。” 他心中烦乱不堪,实在是料想不到自己一直宽容着的弟弟,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要他去死而代之,到底是近二十年的手足之情,他心中难免难过又恨。 第二日雨后初霁,京中人士皆惶恐不安,议论此事,圣驾回了宫,先是下了旨对袁川封官加爵,这才去了太后的云寿宫。 据那宫中人说,太后称病拒不见人,殷昭在王府之中自是听说了此事,只将眉目舒展着将书信放了下来,但并不见其喜悦之姿态。 这日晚间,谢氏才将将起身,到小榻上坐着,身上换上了黑色的华服,不见半点儿颜色,她沉着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扯着唇角,自顾自道:“他死了,将哀家心上的一块肉生生地挖了下来。” 她不知该将这事怪在谁的身上,左右就是不怪肃王。 谢氏痛哭着想来想去,又全都归罪于殷昭。 荒谬荒唐至极。 ☆、阴谋 若不是因为殷昭这个人,殷沐台又怎么会去罚他的宝贝心头肉?若是殷沐台不罚肃王,肃王又怎么会记恨上殷沐台呢? 谢氏想的复杂的很,整颗心都注定了要为肃王辩驳,顺便又在殷昭的身上划了重重的一笔,她咬着牙,握着拳,细长的指甲都被折断,誓要要这殷昭的人命。 她怨不得殷沐台,更疼着肃王,什么都怨在殷昭的身上,只道是自那殷昭入京起,这京城之中就没有安稳过一日。 可是她就从来没有想过,并非是殷昭不安分,心怀鬼胎,而变得是殷沐台,是肃王,是京中的众人。 此事怨不得旁人,只能怨他们自己。 估摸着是老天开了眼,怜惜梁东的贫苦百姓,终于在四月初三这日下了一场大雨,滋润了那一片土地,一时之间百姓们又禁不住说这只有天子祈福才有用,现下这位君主是诚心祈雨,这才能感动老天。 总而言之,就是这殷沐台甚是爱民。 肃王就此消失在了京城之中,就连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得。毕竟没有一个人敢拿谋逆此事玩笑,也因为这个,肃王从众人的生活中淡出的越来越快,肃王府中很快陷入了一片荒芜,甚至有臣子路过肃王府时,难免在心中感慨一番。 天子便是天子,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天子的身份。 又过了三两日,是宋妃故去之日,又是阴雨连绵,豫王府备下了马车往佛莲寺去,祭奠故人,兰因同殷昭坐在马车之中,她怕他心里头不好受,将他的手捉住握在了自己的小手儿当中,低声道:“故人已去,阿昭莫要太伤心了才好。” 她偷偷拿眼儿瞧他,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他勾着唇角,将她的小手儿反扣在手心里头,低声道:“母妃逝世已久,阿昭年岁已长,这些道理倒也还省得。因因不必担心。” 兰因点了点头,殷昭将人揽在怀里,摸到了她的手有些凉,他将她的手心摊开,手心纹路干干净净的,他修长的食指在她的手心描着或深或浅的纹路,低声问她:“不知泰水大人祭日是哪日?” 兰因抿了抿唇,到底也没能想起来,她母亲是妾,家中也不会祭奠一个妾室,再加上她年纪尚小,实在是记不清楚,就连母亲安葬在哪里,她都一无所知。 兰因心里头愈发的难受,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小声道:“我都记不清楚了。” 殷昭无心戳中她的伤心事,她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偏两个人之间半句话都没有讲,可都知道彼此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是故一路上皆无话。 等着到了佛莲寺,寺庙中的主持亲自来迎,兰因借着殷昭的手劲下了马车,往佛莲寺后身的一处祠堂去。 宋妃葬在山上,合该上山去祭拜,但是可惜今日是雨日,湿土泥泞,只恐有什么危险,一个看不真切,就要滚下山去。 他同她共撑一把伞,修长的手指握在伞把儿上,显得愈发的莹白好看,他伸出左臂将兰因揽到怀里,眉头舒展着替她拢了拢衣襟,怕她着了凉。 等着到了祠堂,主持也并不在此地逗留,只余下殷昭同兰因二人在此处悼念先人,他上了一柱香,向后退时,拉住了兰因的小手儿,她捏着裙摆,咬了咬下唇,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殷昭轻笑道:“母妃,阿昭带着妻儿来瞧你了。” 兰因慌里慌张地就要跪下,可又叫殷昭撑住了手臂,他挑了挑眉,低声道:“母妃入了庙后,最不喜旁人跪 分卷阅读76 她,就这么便好。” 她挣开了他的手,纵使是对着一个牌位,她也紧张到不行,她颤着嘴唇,学着庙中人那般,弯腰行了一礼,细声道:“母妃,我们来看你了。” 只等着她直起腰时,殷昭便又握住了她的手,往常来这祠堂之中,总是孤零零一人,如此身边到底是有了个伴儿。 也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辈子都疼之爱之,予她她想要的一切。 他的掌心干燥又温暖,她甜滋滋地害羞笑了笑,低着头,有几丝碎发荡在她的耳边。 等着他们看着烛火已尽时,再走出祠堂,雨势却不见小,怕是行路不便,只好暂于庙中借宿一日。 那间特特为殷昭留着的厢房依旧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晚间时她窝在他的怀里,困到眼睛酸涩,但还是眯着眼睛同他说着话,窗外的雨声响个不停,总是催她入睡。 她问一句,他便跟着回上一句,直到最后只能听到小姑娘轻轻的呼吸声,他难得的也困到睁不开眼睛。 殷昭翻身下床,将床头三脚架子上摆着的烛火熄灭后,这才上了床,将人儿拉进怀里,抱着软乎乎又暖融融的,舒服的紧。 第二日清早,山上是一片雾蒙蒙的,殷昭起的早,不厌其烦地逗弄着怀里小姑娘,摸摸小鼻子,捏捏小耳朵,她终于在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睛,他朝她笑的温柔道:“该起来了,下山回家去了。” 皇宫之中,太后谢氏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殷沐台借此机往云寿宫送了不少新奇小玩意儿,以讨谢氏一笑。 而这些小玩意儿,谢氏都不要,只要寿辰那日请来的那位奇人,来给她作画以取乐。殷沐台别无他法,只能又予以黄金万两,巴巴地将奇人从河东又请了回来。 只等着到了四月十一这日,谢氏精神倒还不错,身着一身褐色衣裳,发中不见钗环,难得简单素朴,可死的是个叛臣,宫中无人祭奠,也亏得殷沐台是个孝子,虽心中有些不平,但还是对谢氏此番所作所为未加制止。 她约好了正午时分,宣那所谓奇人入宫来,面上是为了书画取乐,可又有谁知道谢氏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那奇人名唤许褚,河东本土人士,这会儿正在谢氏书房之中学着朝中一位颇有学识的学士字迹,谢氏坐在玫瑰椅上,身旁的侍女上前去接过那字迹,呈给谢氏来看。 她扫了一眼,将桌子上的原迹拿起来看,果然一般无二,半点儿瑕疵都挑不出来。 谢氏吐了口气,拍了拍衣裳上头本就没有的褶皱,转着食指上戴着的红玛瑙戒指,唇角轻轻勾起,诡异至极,她抬头,将殿内的宫女太监都遣散,这才眯着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你身怀绝技,合该是为皇室效劳。” “这儿有一事,若是你办成了,便封你做个官儿,赐你良田百亩,余生无忧”,这些对于谢氏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继续道:“不知你可能做?” 许褚爱财不假,可为人还算上的上正派,这点儿雕虫小技,他只想要混口饭吃罢了,从未想过要害过谁人,他心中有些慌乱,也不知是哪一件儿皇室秘闻要叫他知道,他舔了舔上唇,并没有很快应下,只试探着问道:“不知太后娘娘所说的是何事?” 谢氏挑了挑眉,朝他招了招手,叫他靠的近些,声音压得更低更轻,可从她唇间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足以叫人心惊。 许褚吓得傻了眼,一时之间也乱了神,不知该应还是不应,就在他纠结疑虑之时,却听见谢氏轻飘飘道:“这样重要的事你都知晓了,若是你不做的话,恐怕……” 谢氏眼睛一瞪,眼角的几丝皱纹变得更加的明显,在深宫之中养出的那些威严倒是真的假不了,许褚连忙跪了下来,连忙答道:“太后娘娘尽管放心,小人定不负娘娘期望,只还请娘娘将豫王殿下的字迹呈给小人相看一二。” 这倒是个简单事,毕竟谢氏久处于宫中,能得到殷昭的字迹还算的上是轻松,她翻出了几张已经泛黄的纸张,递给了许褚,沉声道:“此事万不能叫第三个人知晓。” 许褚连忙点头应下,可心里头总是慌里慌张不得安宁。 他不能做这般伤天害理之事,这……这是要遭报应的。 临走前,谢氏给了许褚手上戴着的玛瑙戒指,说是给他点儿甜头尝一尝。 当日晚间他回了在京城之中的落脚处,家中有一少女正等着他,是他捡来的姑娘,已经认了做女儿,前些日子将将许了人家,连嫁妆都已经提前准备妥当,她已经做好了晚膳等许褚回家。 父女二人坐在饭桌前,许褚心里头藏着事,食不下咽的,又怕身边藏着眼线,心里头有了计较, 他扔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头抽了张纸来,在上面写着:小丝今日晚间去红花楼一遭,上回来京城,已同其中掌柜的熟识,你去了,换身衣服,乔装打扮一番,再往公主府去。 许褚思来想去,身边应当已经有了谢氏的眼线,不好言语,只能将字迹给许丝来看 分卷阅读77 ,至于为何要去公主府而不是豫王府,更是怕豫王府周遭已经有了看守之人。 据说长公主殿下甚是疼爱幼弟,他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皇室中所谓的血亲,究竟能值几文钱。 ☆、书房 晚间夜深人静之时,红花楼中却依旧歌舞升平,歌姬舞女流连于富贵子弟的身边,再妖娆一笑,就连那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气都要将人的魂儿勾了去,调笑嬉戏声音不断。 许丝穿着寻常人家姑娘的衣裳混迹于此难免夺目,她被楼中的个小侍女引到了楼上的一间厢房之中,屋中还有丝丝的甜香气,她快速将身上的包袱放了下来,将里面褐色的小厮衣裳翻了出来,套在身上。 她坐在镜前,颤着手指将长发绾好,再使那台上摆着的眉粉将眉毛画的既粗又浓,遮住了些女儿家颜色,接着将耳上戴着的耳坠取了下来。 做好这些之后,她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额上颈后冒着一层又一层的冷汗,那小侍女见她收拾完毕,便在前头领着许丝下了密道,出了红花楼。 红花楼掌柜的,正等在外头,见许丝出来了,方才那些女儿家姿态全无,她禁不住试探着问道:“不知许姑娘究竟要做什么?竟……打扮成这副模样?” 许丝笑了笑,向那掌柜的行了一礼答道:“多谢掌柜的相助,只是恕许丝不能说。” 这掌柜的也不阻拦,当即便放许丝行走在这深沉的夜色当中,她看着许丝的背影渐行渐远,抿了抿唇,她同许褚幼时相识,互住在隔壁,只一墙之隔,彼此关系都算不错,这会儿老友有事需她帮忙,何况也不是什么棘手之事,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许丝紧了紧衣襟,摸到揣在了胸前的那一沓信,她整颗心都提在嗓子眼儿。 她并非是头一遭来这京城,虽未曾进过公主府,但也隔着老远,远远的观望过。她顺着回忆中的路,终是走到了公主府府门口。 许丝捏了捏手心,抬脚走向了门前守着的仆从面前,她捏着粗粗的声音,假装是个男子,低声道:“草民有要事要见长公主殿下。” 那小仆从板着脸,上上下下打量着许丝,只道是来公主府中拜访的一向都是达官贵人,这会儿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刁民,他可不能随随便便将人带进去。 小仆从正要摆着手叫眼前的人滚开,却见许丝强装镇定的从怀里摸出那一沓已然泛黄了的信纸,递到那小仆从的面前,她紧紧捏着那叠纸就是不松手,手指尖都渐渐泛白,她舔了舔上唇,“这是豫王殿下的字迹,上头还有豫王殿下的刻印。” 那小仆从要伸手拽过来,她哪里能让,又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道:“你……你给拽坏了该怎么办?” 那小仆从本就不信她,这会儿嗤笑了一声,认定了她是在撒谎骗人,“快走快走!别扰了贵人们歇息!” 许丝扬着脖子就是不走,那小仆人便上手去推,就在她背着身子要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有一强有力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酒气,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到了台阶上头。 许丝正要回头道谢时,看见眼前的小仆人朝她身后的人行礼道:“见过公子。” 袁礼看了站在身侧的许丝一眼,抬手指了指,问那仆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礼是殷蕙的第二个儿子,倒是同殷蕙生得相像,有些女气,可通身的气质又冷冰冰的,生生地将身上的那些女气压了下去。 那小仆从垂首答道:“这刁民要去面见长公主殿下,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奴怕惊扰了公主殿下歇息,便不放行。” 袁礼本就从不过问府中之事,这会儿被凉风吹着有些头痛,便头也不回的往里头走,再不去管,许丝眼疾手快,拉住了袁礼的袖子,她瞪大了一双眼儿,颤着唇,看着袁礼慢慢变得不耐烦,她连忙将怀里的书信拿了出来,递给袁礼,“这……这是豫王殿下的东西。” 袁礼身后跟着的个仆人要上前去将许丝推到一边儿去,却看见袁礼抬手接过,看了几页之后,眉头渐渐皱紧,看向许丝的眼神中慢慢充斥着疑惑。 殷昭的书信怎么会落到她的手里?袁礼低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丝手心冒出了冷汗,小声道:“公子放我进去,就知晓了。” 袁礼低眸打量着这小子小身板细细弱弱的,若是真想要做些什么,下一刻就要被仆从制住,更何况她手里有殷昭的东西,他也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手中的泛了黄的书信还给了许丝,抬腿皱着眉走在前头,她神色黯淡,想着这事儿算是不能成了,就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他回头,眉头皱的更紧,冷道:“还不跟上来?那儿有公主殿下不成?” 他带着许丝往殷蕙的住处去,从外头看着灯火还未熄灭,袁礼抖了抖衣衫,没个好脸色,他是没喝酒的,也极其讨厌酒气,这不过是方才友人饮酒时,沾染在他的身上,虽不仔细闻闻不出来,但他也极其厌弃。 他敛下 分卷阅读78 脸上的神色,问守在门口儿的侍女:“母亲可歇下了?” 侍女行了一礼,答道:“大将军正忙着政务,长公主殿下还未歇下,正等着。” 袁礼扯了扯唇角,“进去通传声儿。” 许丝舔了舔唇,同袁礼一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实在不敢靠近。 明明是将近夏日里,可她手指之间一直寒凉着,头脑也晕乎乎的,直到那小侍女走了出来,叫她进去的时候,她看见袁礼转过身来,声音薄凉道:“进去。” 直到门被关上,她才知道原来袁礼并不会跟着她一并进来,她往里头走了几步,看见一貌美妇人正将发中的钗环卸下,她慌里慌张地行礼道:“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 殷蕙转头,挑着细细的眉看她,“你?你是谁?方才来的不是二公子?” 她连忙跪了下来,颤着唇从怀里将那叠书信拿了出来,细声道:“长公主殿下明鉴。” 殷蕙挑着眉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都不必去瞧那刻印都能认出来这究竟是谁的字迹,“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许丝捏了捏衣衫边,抬起头看着殷蕙,答道:“这是太后娘娘给家父的。” “家父于太后娘娘寿辰之时,还曾在贵人们面前耍弄了一番,最会模仿旁人字迹。” “此番,太后娘娘召见家父入京,是要陷害豫王殿下”,许丝有些惶恐,只怕殷蕙不信,又忙着从怀里掏出了个红玛瑙戒指,双手捧给殷蕙看,“请殿下瞧,这是娘娘给家父的。” 殷蕙沉着脸色接了过来,拿在烛火下头细细地相看着,抿了抿唇,这确是宫里的物件儿不假,她问许丝:“为何是你来,而不是你父亲来?” “怕是太后娘娘已经派了人看着家父的行动,家父同红花楼掌柜的相识,这才叫我混进红花楼,乔装打扮,来见殿下。” “家父说,太后娘娘要借肃王殿下被皇上处死这事,陷害豫王殿下写了信去煽动肃王殿下起兵谋反。” 直到许丝走了,殷蕙锁着的眉头还未舒展开来。 这会儿豫王府内烛火未曾熄灭,主子还未歇下,兰因正打量着占了足足一面墙壁的高大书架,而殷昭正懒散的倚在椅背上看着兰因这几日临摹的字迹。 她左动一动,右碰一碰的,终是踮起脚尖来要去拿一本纤薄的蒙了灰的小书时,让出了一小块儿位置,而半掩着的是龙形花纹的一角,只将将露出了几片龙鳞罢了。 她歪着小脑袋皱着眉,要将其他的书都拿下来,倒要看看花纹究竟是什么模样的,而不知道身后的人靠她越来越近。 直到那股子药香气侵袭在她的鼻息之间时,她猛地回头,背后的龙纹已经露出了大半,她看着殷昭,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头一次觉得他这么可怕。 龙纹,不是只有皇上才可以用的吗?她咬着唇要问他这究竟是什么,却听他轻笑了声,“被因因发现了。” 殷昭将人儿压在书架上吻,他屈起一条腿,脚踩在书架格子上,膝盖抵在书架上,以绝对禁锢的姿势将人圈在怀里,他勾着她小巧的下巴,闯进她的牙关,同她的小舌共舞。 她泪眼朦胧的,攀着他的肩膀,不然就要站不住脚,小腿肚子发软,他撩拨她敏感的耳垂,不大想要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就在她衣衫前三个扣子被解开了的时候,她在他耳边哭道:“阿昭不要在这里!” 殷昭气息不稳,将人紧紧地扣在怀里,她却狠狠地将人推开,掩着面好似是哭了的,他低垂眉眼几步上前去捉住她细细的手腕。 兰因生他的气,方才他真是吓到她了,这会儿上了倔脾气,谁都拦不住。 她红着眼睛,狠狠将他的手甩开,哑声道:“你睡书房吧。” 殷昭弯下腰来,将她眼角的眼泪擦干,“不要。” 她鼻子一吸又要哭,他赶忙将人揽在怀里,低声哄她:“因因不哭了。” “那你睡不睡书房?” “我……睡”,殷昭有些无奈。 ☆、晦涩 她扭了扭软乎乎的小身子要挣脱开来,他无法也就只能由着她来,只怕她又掉眼泪,他叹了口气,一边悔恨着方才自己为何要那样发了疯,一边又心里头藏着委屈。 晚上时怀里抱着个既软又香的小东西,心中是何其熨帖舒坦,他神色有些黯淡。 殷昭抬手将人儿松开,兰因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头难免动摇,但是一想到方才殷昭近乎土匪的行径,原谅他的心思也就慢慢地淡了下来,她冷着张小脸儿头一遭给殷昭摆脸子看。 她推门而出,门外正守着的遂宁上前替她打着灯笼,看她的模样红着眼眶,好似是哭过了一般,不禁想着这两个人关系这样好,如胶似漆,蜜糖那样,这样也能吵架? 遂宁回头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看,只道是这一位都伤心成这样,那位也不来哄一哄?直到兰因回了房之后,遂宁才知道究竟委屈的人是谁。 兰因拿起了床上的另一 分卷阅读79 只枕头,又翻着大红箱子找出了一床薄被,规规整整地放在了屋中的圆桌上,遂宁皱着眉问她:“殿下这是……” 兰因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声音还是依旧沙哑,“遂宁,将这些东西都送到书房去。” 遂宁眉头皱的更紧,新婚夫妇哪里有分房睡得道理?更何况就算再怎么生气,半点儿面子都不留,明儿个岂不是整个豫王府都要知道豫王殿下昨日被遣去书房睡了? 只怕到时侯只会诟病兰因罢了,遂宁正要开口劝一劝,却见兰因别开了小脑袋。 兰因的倔脾气她还是知道的,只得叹了口气,盼着这两个人快快好起来,不然受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侍候人的活计的? 她将身上的衣裳都脱下,换上了妃色亵衣亵裤,钻进薄被当中,估摸着是哭的时候长了,将将一落在枕头上,困意便渐渐袭来。 但可惜少了那么一个温暖而又温柔的怀抱,她从始至终都浅浅的眠着,怎么也睡不着,而就在她迷迷糊糊终于要睡过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殷昭抱着一只枕头,站在床前看着安睡着的兰因,慢慢将枕头放在了床上,掀开了盖在兰因身上的薄被的一角,钻进了被窝里头。 他将人抱在了怀里,才觉得那样的不知足,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的脸,吻她的唇,她在梦里透不过气来,一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正窝在男人的怀里,一双小手儿不自知地抱在了他的腰间。 而他正吻她的脖颈,似是察觉到她醒来,他目光中沾染着欲,唇色尤其嫣红,狠狠地亲了亲她的唇,她的手推在他的胸膛上,硬生生地拉开了些距离。 他才不要管,只知道自己不想要睡在那冷冰冰的书房里,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纤细的后背,感觉到她慢慢打着颤儿,听她在他耳旁呜咽着。 她被他按在怀里吻,嘤咛如小猫儿叫似的,惹人疼惜,她的小脑袋碰到了架子床的柱子上,叫他松手,却连一整句话都说不出来,估摸着他是觉察到了,似是到死也不会松手,只抬手挡在她的脑瓜顶儿上。 她哭红了眼睛,似乎每一次都这般的狼狈,亵衣亵裤肚兜儿都被卷到薄被里,团成了一团就搁在兰因的手边,但好像她哭的越凶,他便越狠。 等着他抱着她清理干净之后,将她塞进被里,兰因的脚趾缩了缩,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没个力气,但是还要翻过身去不看他。 殷昭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到她的脖颈处,遮掩住了那一个又一个红到滴血的印子,而他的手指有意无意蹭在她的后背上,她转过头来,杏眸有些红肿,哑声道:“别碰我。” 殷昭抬了抬手,声音低低沉沉的,眯着眼睛看见天幕撕开了一角,透进来了点光亮,就这么静默了会儿,他又重新要自背后将小姑娘揽在怀里,哪里知道他手将将碰在她的腰上,就被她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殷昭抿了抿唇,挑着长眉似笑非笑地压住她的两只小手儿,任凭她折腾,似是低语又好像是在同她说话,“用过了就扔?谁教因因的?” 她小脸儿腾的一红,如火烧云彩,嘴唇张张合合,再说不出话来,就连要挣脱着的小手儿都静了,殷昭见将人制住了,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哄她道:“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只求因因不罚我去睡书房去。” 兰因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听他一遍一遍的哄,到底是软了整颗心,她有些委屈又有些埋怨,“有什么事都要瞒着我,要不,要不就是凶我,还……” 后面的话她难以启齿,殷昭低头去吻她的眼儿,哼笑道:“我哪里敢欺负你凶你?不就是吻的狠了些?” 兰因脸蛋儿发热,借着黑暗中的那微弱的亮光,抬手捂住了殷昭的唇,低声咕哝道:“我之前怎么不知你这样……不要脸……” 殷昭捉住她的手塞进了被窝里,笑着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快睡吧,不然做点别的?嗯?” 兰因不应,手指拽着他亵衣的领口,指尖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甚至能够感知到他有力的心跳,她嘟着唇,声音懒散又沙哑,还没完全从方才的那场交织中蜕变出来,“可是,我总觉得阿昭对我隐瞒了许多事情。” 殷昭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眸色深深沉沉的,问她:“我待因因不好?” 兰因摇了摇头,发丝蹭在他的胸前,痒痒的,不由得叫人往歪了地方去想,他呼吸有些重,将人儿往床里推了推,只怕吓坏了她,听她细声细气道:“未曾,阿昭知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昭被她逗笑了,低低笑了几声,就连而后说话时声音中都带着三分笑意,“你这小丫头,管这么多做什么?快睡,旁的不必你管。” 兰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总觉得殷昭是在敷衍她,心里闷闷地,有点儿难过,又翻过身去,连带着大腿根都疼,她有些委屈,长长的叹了口气。 殷昭皱了皱眉,翕动着薄唇,但又不知该如何同她讲,京城中的事没有一件不是繁杂混乱着的,怎么也理不顺,他不想叫自己的心头好徒增这样的烦恼, 分卷阅读80 但凡他能挡下来的,定不让她知道。 兰因还没有沉睡过去,只觉得头脑昏沉,半梦半醒的,而就在此时她感觉到有微凉的东西摩挲着她的腿根处,她半眯着眼儿夹紧了大腿,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眼儿也眯了起来,“松开。” 兰因往里头挪了挪,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带着哭腔道:“不要了不要了,腿都疼的紧。” 他笑,抽了抽手,“你不松开,我怎么将手拿开?” “我不过是想替你捏捏,省得明日又闹腿疼。” 她这一整夜都没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会儿,他还起了心思来逗她,她羞恼着,坐起了身子抬起酸酸软软的腿儿狠狠地踢在他劲瘦的腰上,可惜没什么力气,他朝她咧着唇笑,她别开脸不看他,又缩回了被窝里。 不过一小会儿,人儿睡着了,慢慢又窝回在了他的怀里,睡得渐渐深沉且香甜,第二日兰因一直睡到了正午时,才将将起身,而此时殷昭已经去了书房里头。 兰因无聊的很,便在梳洗之后,端着午膳去书房寻他去,可门口守着的仆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她挑着眉,抬了抬手中提着的食盒子,轻声道:“我给殿下送午膳来,难不成殿下忙到连午膳都来不及用?” 那小仆人有些无奈,只拱手连忙行礼道:“并非是奴刻意不叫王妃殿下进去,而是……而是殿下亲自吩咐了,谁人都不见,就算是王妃殿下来了,也请王妃殿下回房歇着去。” 兰因抿了抿唇,她今日穿着的是件月白色长裙,上头丛丛簇簇的开着芍药花,平添了几分妖冶之色,她抬头看了看那关的紧紧的窗户,神色黯淡,到底还是将那食盒子塞到了那小仆人的手中,低声道:“仔细到了时候,催殿下用膳。”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连她也不见?或者是她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遂月见她脸色不好,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她跟紧了脚步,劝她:“王妃殿下不必忧心,想来殿下是有要事,不然不会谁都不见的。” 兰因抿紧了唇,就是不说话,心里头难受的一塌糊涂,自一开始来,她便知道殷昭有许多事情都不同她说,之后多是情甜意蜜的,直到昨日晚间她才知晓这人根本不像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兰因知晓他疼她爱她,恨不能将整颗心都挖给她看,也知晓殷昭如此做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而那厢正在书房之中,书架上的书被挪下了大半,灰尘层层漾在空中,显得有些脏乱,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手心上都被印出了一大片红痕,指骨都泛白,匕首正深深的陷在那片书架的骨肉当中。 他生生地将那刻着龙纹的红木制隔板剜了下来,捧在手心里。 原来,真的会有这么一日。 ☆、迸发 他拍了拍那还带着木屑的印着龙纹的小红木板,木屑飘在空中,他轻咳了几声,皱着的眉毛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 他殷昭又不是个死人,要叫人捏成圆便成圆,他昨夜一夜未眠,一早上洗漱了去了书房尚还昏着脑袋时,便接到了自公主府来的书信。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殷昭自己心里头有数,都想要要他的这条命罢了。 他手指一根一根的捏在书架的边缘上,说来这书架子的渊源颇深,记得这还是先祖在时赏赐下来的,那时龙纹深深地掩盖在红漆之下,什么端倪也看不出来,直到过了许久,因为久久未曾上漆,这才露出了龙纹的一角。 似乎先祖早早地就预料到了终会有这么一天,为了保全自个儿宝贝着的幺子,这才出此下策。只要此龙纹出现,三十万将士便兵临城下,压城欲催毁之。 先祖约莫着并不想要以殷昭的一条性命,来换取整个京城的安稳。而慢慢在殷昭念着佛经静下心来的时候,殷昭禁不住会想着当初的皇位究竟是传给了谁?真的是传给了长兄吗? 那不然,为何先祖驾崩,长兄临位时,母妃那样急着要将他带去佛莲寺? 他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唇色不再那样嫣红,反倒有些泛白,他捏着那块东西,手指一直在颤抖着。 难道真的要走这么一步吗?他将那一小块木板压到了层层蒙着灰尘的书籍之下,卷起了宽大的袖子,将胡乱堆在地上的几本旧书捡了起来,按照次序摆到了书架上,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而就在他将那一小片收拾干净整洁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宽袖放了下来,遮住手指上的红痕,抬脚上前去开了门。 来人是守在门前的仆人,他看到殷昭的时候,显然有些紧张,毕竟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豫王殿下今日脸色阴沉着,心情不大好。 他硬着头皮,咬着牙上前,明明天气已经回暖,为何他后背上的冷汗还是一阵一阵子的,难受的厉害,他颤着声音道:“殿下,王妃殿下送来的午膳,叫殿下用。” 殷昭抿着唇接了过来,低垂眉眼提着那食盒子,抿着唇问他:“王妃殿下来过了?” 分卷阅读81 那小仆人点了点头,胆子稍稍大了些,“王妃殿下来过了,只是听了殿下的没让王妃殿下进来……” 殷昭扯了扯唇角,现在都能看到兰因抿着唇皱着眉的模样,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食盒子塞到了小仆人的手中,淡着声音道:“叫厨房里重新准备午膳,端到房里来。” 他脚步匆匆,没有眼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看周遭的美景,直到他走到了房前,呼吸略略沉重着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遂宁挡在门前,皱着眉,“殿下先别进去了,王妃她……她谁也不见。” 殷昭扯了扯唇,往后退了几步,却转了方向,走到窗前,轻轻一推,将窗户打开,翻身一跃便跳进了房里。 遂宁在门外听到有瓷器摔碎还有重物跌在地上的声音,她在门外守着,胆颤心惊,可也不敢进去看看,只能在门外硬挺着。 彼时正在屋里头,兰因的一双眼睛都哭的肿成了核桃,手中还捏着一支毛笔,犹记得还是殷昭当初送给她的那支笔。 她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学会了那些个字,也够她写出一封休书来,她咬着唇将休书递给了他,殷昭看了眼,嗤笑了声道:“我教你写字,谁叫你学着怎么写休书的?” 话毕,便见他将那封休书撕了个粉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抿紧了薄唇,面上还是神色淡淡,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又心疼的要死。 她哭着颤着手狠狠地将书案上的笔洗摔在了地上,整个人还往前踉跄了几步,殷昭趁机将她按在怀里,她便张口去咬他的肩膀,听他低声道:“不想要我了?” 兰因哭的难受,一双眼睛都睁不开,声音沙哑的难听,“我……我要你做什么?枕边人是谁人都不知,还不如回那小草屋住着去!” 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比当初兰母打她的时候还要难受还要痛,殷昭将她抱到了床上去,像抱个小娃娃那般拍着她的后背哄着,不自知之间,她打了个哭嗝儿,蹬着细细的小腿,伸手往他的脸上抓,都被他躲了去。 兰因看着性子软,其实不过是为了掩藏她性子中生来的倔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两只小手儿都按在了怀里,她却依旧别开脸不看他。 他心情也算不上是好,用鼻子去蹭她的脸颊,低声呢喃着,“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怕你总是忧心,反倒再不理我。“ 他拿起了她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低垂着眉眼,唇角扯起了个弧度,“因因摸摸看,是不是都碎了。” 她吸着小鼻子,还是不理他,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这才复开口道:“说到底,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 “已逝肃王,三番几次要我命,但又因为觊觎皇位,而被袁大将军一剑刺死”,他怀里的姑娘蹭了蹭他的手臂,低声道:“还不都是报应?” 殷昭听了低低的笑了几声,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又继续道:“奈何太后太过疼爱肃王,又怪不得皇上,便密谋着要拉我下水。” “伪造几封书信这等下三滥的计谋罢了”,他神色认真地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都擦了个干净,而说此话时,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捏了捏她的小耳垂,迎着她呆愣愣的眼神儿,笑道:“因因以后再敢在我面前哭。” “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神色极其暧昧,方才那些个不愉快都渐渐隐去,她躲开了眼神儿,后知后觉自己做的好像有些过分,但是如若不这般,殷昭又怎么能会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舔了舔唇,缩了缩小脑袋,低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同我玩笑?” 他不以为意,隐去心中的那一大片沉重,轻声道:“我都未曾放在心上,自有法子应对,因因不必忧心,说了都怕污了因因的耳朵。” 兰因还想要再问他些什么,他先了一步竖起食指比在她的唇前,末了扯着唇角,“因因别问了。” 兰因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自个儿一个人到底担负了多少。 屋中只静默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有敲门的声音,他将人儿抱到床上躺好,起身去将午膳端进来,亲手摆好了碗筷,这才叫兰因过来用膳。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那般,但也只有殷昭一个人知道根本不会这么简单,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眼下这片刻的平静。 是日晚间,他格外的缠人,情到浓时,她便咬他的脖颈,呜咽着颤着腿儿。 公主府中也得了消息,殷蕙本要差身边的亲信去同许丝碰头,恰好袁礼有要事出府,便由袁礼亲自将信递给许丝。 殷蕙倒是不知殷昭手中握着兵这事,这还是头一遭听他说,如此看来自家弟弟是起了反的念头,她犹豫着同袁川说了此事,他就连思量都不曾思量便点头应了下来。 殷蕙撑着头看着他,到底还是问他:“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利落?不怕败了?” 袁川扯了扯唇角,低垂眉眼笑答道:“蕙儿真是小瞧了我了。” “自我十八岁上战场带兵打仗,至此未曾打过一次败仗。” 许丝回了家,将信递给 分卷阅读82 许褚来看,许褚也不知道这位长公主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好按照贵人的指示来做。 又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了□□日,愈发的暖和了起来,这日太阳明艳,无风,就连房门前的那棵高高大大的古树上的树叶都没有半丝浮动,兰因懒懒地趴在梳妆台上,困得又要睡了过去,约莫着是到了春日,她身子越来越沉了起来。 就在她等着殷昭要回来用午膳的时候,那厢在皇宫之中,就连周遭的空气中都是满满的紧张气。 太后娘娘谢氏差人到肃王府中收拾肃王殿下的遗物时,发现了几封自豫王府中来的书信,上头无一不是嘲讽与煽动谋反的话,据旁人说来,谢氏晨间时脸上都带着没有干的眼泪去了上书房,将书信递给殷沐台来看。 殷沐台是识得殷昭的字迹的,就连写着的落款都与往常一般无二,瞧着并不像是仿照着来的,他长长的吐了口气,也难以辨别此事究竟是真还是假,但若是趁着这个机会不仅除去了个逆臣,还能除去他的眼中钉,倒也为一件美事。 他将书信都压了下来,当日便召见殷昭入宫来,将那些信都扔给殷昭来看,嗤笑道:“皇叔真是好计谋。” 殷昭将书信捡起来来看,扯了扯唇角,只道是那书信上并没有王爷专有的印章,他夹着那张信纸,淡着神色,丝毫不见他慌乱,“陛下明鉴,这书信上并没有臣的印,想来不知是哪个乱臣贼子想要伪造作孽罢了。” 他低垂眉眼,眸色深邃,只想要给殷沐台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他松了口,那么他便按兵不动。 一切又都是相安无事。 只是殷沐台并不松口,“皇叔这个解释也太牵强了些。” 殷昭抬眸看着殷沐台,勾着唇道:“臣没有做过便就是没有做过。” 殷沐台站起了身来,眼睛盯着殷昭看,低声道:“你不是不怕朕?这会儿呢?” “朕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要了你的命。” ☆、欢喜 兰因这一整日心神都不得安宁,吩咐下人将午膳热过了一遍又一遍,只是怎么也等不来自己想要等到的人。 兰因再也坐不住要去偏院找那卢林问问话,只是还没有踏出房屋一步,便看到一小仆人匆匆朝她这处跑了过来,脸上的泪痕还未曾干涸,瞧起来有些狼狈,她往后退了一步,在心中暗道不妙。 那小仆人跑到了她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呜咽着还带着哭腔道:“王妃殿下不好了!豫王殿下被关押在宫中!陛下禁了殿下的足,只怕再过个一两日,就要押入大牢了!” “卢林大人已经被押入牢中,细细审问去了啊,殿下!” 兰因心里一惊,只觉得胸前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呼吸,眼前一黑,再什么也不知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他……他不是说,他都会解决妥当吗?怎生将自己解决到了皇宫之中? 等到兰因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沉,屋中静谧无人,只有熏香袅袅烟雾婀娜多姿,她一醒来就想要哭,难受的不得了,若是往常时,殷昭应当会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温暖至极。 她掩着面哭,可哪里知道哭能有什么用?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划到耳边枕上,打湿了一小片枕头,而就在此时遂月熬好了汤药往屋里走,抬头看见这小祖宗哭的昏天暗地,心下一惊,连忙将药放到了床头前的三脚架子上。 遂月暗暗揉了揉眼睛,上前去红着鼻子道:“殿下别哭了,您已经有了身孕,您哭了,肚子里的娃娃可怎生是好?” 兰因隔着泪眼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渐渐停止了哭泣,张着小口,末了颤着唇,抓着遂月的胳膊,“你……遂月你说什么?” 兰因皱着眉,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遂月朝她笑了笑,视线落到了她盖着薄被的小腹之上,轻声道:“殿下没有听错,您有喜了。” “月份不大,才将将一个月”,遂月慢慢将她扶了起来,在她的背后垫了两个软枕靠着,兰因双手冰凉,看着遂月将药端到了她的面前。 兰因看着那黑糊糊且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没有从自己已经怀了孕的惊喜中走出来,接过了那白瓷碗,依旧瞪大了眼睛,低声道:“我……我真的怀孕了?那……那这个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又怎么会晕倒?” 遂月瞧她那慌里慌张的小模样,脸上染着的笑意愈发的浓,她笑答道:“胎儿月份还小,不大稳固,您今儿个过度忧心,这才晕了过去,这药只是寻常的安胎药,都是顶顶好的药材。” 兰因闻言,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将汤药都喝得一滴也不剩,她将白瓷碗递给了遂月,掀开身上的被子,要穿上鞋子,不知要往哪儿去,遂月赶忙扶正了她的肩膀,怎料她抬起了小脑袋,那双杏眸中缀着点点泪光,颤着唇道:“殷昭,他还是没回来?” 遂月点了点头,抿着唇看着兰因脸上的那一星半点的希冀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她蹲下身来,将她脚上的鞋子脱了下 分卷阅读83 来,低垂眉眼轻声道:“豫王殿下不会有事的,王妃殿下安心养胎便好。” 因为兰因初初有了身孕,遂月还是紧张着,就连她身上盖着的被都比往常的要厚实一些,唯恐床上的这个小祖宗受了风寒,对腹中胎儿不利。 兰因合了合眼眸,没去看遂月,过了半晌,她睁开眼儿来,紧紧地抓着遂月的衣袖,颤着唇轻声道:“遂月,现下还能否同公主府互通书信?” 殷昭被关在了皇宫之中,她自个儿心里头也明镜似的,其间防守定是严密非常,就算是个蚊蝇都飞不进去,又何必说一封书信呢?更何况还是自豫王府来的书信。 遂月皱了皱眉开始犯难,自兰因晕倒之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宫中便来了人团团将豫王府围住,不允许府中任何一人擅自出府,她更是听到了明日晨间,皇上要亲临豫王府的消息。 她弄不清楚这些贵人们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么,若是查搜豫王意图谋逆的证据,只消叫那朝臣来便罢,何必亲自来走一趟。 这府中掌事的只有一个弱不禁风眼下又身怀有孕的王妃殿下罢了,而就算皇上是天子,也当知晓要避嫌的个中道理。 遂月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而兰因借着烛火的光芒盯着她犹豫着抿起的嘴唇,挑着眉迟疑着问她:“遂月,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遂月哭丧着张脸,急得要冒出眼泪花儿来,只好跪在了地上,啜泣道:“王妃殿下不知,整个豫王府都被皇上的人围住,奴们做什么,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是……实在是无法啊!” 兰因身后出了冷汗,手心脚心皆是,黏黏腻腻的实在算不上是好受,她眼睛没有了神采,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遂月,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失了主意,她揉了揉眼睛,又问了一遍:“遂月,你刚刚说了什么?” 遂月瞧见她这副样子,哭的声音更大了些,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极有节奏的敲门声,似是在提醒屋中人,兰因打了个寒噤,忽地觉着腹部有些疼痛,她皱了皱眉,就连眼眶里的眼泪都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这一整夜兰因梦见了许多,都是些飘渺不见的影子,她抓也抓不到,看也看不真切,到最后,天还没有亮就从梦中惊醒。 醒来,心中又是哀戚,又是想要哭,她偏过头,咬着牙。 难道真的就要眼看着殷昭被押入大牢,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吗?若是如此,她不如也跟着去了罢了。 论什么孩子?没了爹爹,又该如何在京城之中苟活? 她硬挺着看见了黎明破晓,心中的苍凉之感只会愈来愈盛,她轻轻叹了口气,素手覆在小腹上。 兰因感觉不到什么,但他又真真切切地在。 她在床上又躺了会儿,遂宁和遂月进来伺候她洗漱打扮,不要什么胭脂水粉,素着张脸,倒也清秀好看,尤美在那双澄澈而又明亮的眸上。 就算此时眸中黯淡,但依旧漂亮的不像话,只是眼底一片青黑,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是昨儿个夜间没能歇好。 遂宁和遂月都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将早膳布好后,唯独剩下兰因一人孤零零的用膳,她不大想吃,每吃一口都要想他一回念他一番,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要坚持着,纵使味同嚼蜡,也要瞪大了眼睛去吃。 遂月和遂宁看见她如此,都不知该不该将过会儿皇上要亲临豫王府的事情告诉兰因,到底还是遂宁沉不住气,红着眼角,哑声道:“王妃殿下,过会儿圣驾将至,您只记得守着规矩即可,旁的都不必说。” “就算是将整个儿豫王府都掀翻了砸烂了,王妃殿下也不要触怒龙颜”,遂宁怕兰因冒险,恐她伤了身子。 遂月在一旁扯了扯遂宁的衣袖,叫她不要再说了,兰因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鼻尖有些泛红。 她被殷昭保护的太好,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是故依旧如往常那般青涩笨拙,不知所措。 她知道,作为人人口中的豫王妃殿下,她是极其配不上的。 兰因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烦恼太多,即使发中钗环并不沉重,她还是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头痛的厉害。 她正要问遂宁话,而就在此时,门外看守着的侍卫敲了几下门,该守着的规矩倒是一样儿也不差,遂月几步上前去将门打开,那侍卫朝兰因行了一礼,沉声道:“陛下正在府中前厅内等着殿下去叙话。” 兰因捏了捏手心,站起了身来,叫遂月跟在身后,随着那名侍卫往前厅去。 去往前厅的路中,她右眼皮子忽地重重的跳了两下,兰因抿了抿唇,也不知一会儿到底会如何,心中愈发地不安。 等到到了前厅时,侍卫将遂月拦下,“圣上只要见王妃殿下一人,闲杂人等退下。” 兰因回头看了遂月一眼,又回头,屏着气上前去推开了门,门口守着的仆人将门关了个严实。 里头再发生了什么,便是无人知晓了。 前厅之中的摆设还是原来一般无二,但眼前的男人却不是殷昭,她连眼前的人都没看真切,便 分卷阅读84 恭恭敬敬地朝殷沐台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这是殷沐台第二回见到兰因,只觉得比在寺庙中时圆润了些,添了不少韵味,可偏不算成熟,再加上那清秀的小脸儿,总叫人觉得莫名的勾人。 他心中一动,但又想起兰因已经怀有身孕,脸色便又沉了几分,他挑着眉抬了抬手沉声道:“豫王妃殿下不必多礼,起来便是。” 他走到主位坐好,兰因坐在左侧的一张玫瑰椅上,至于外头正在发生着什么,一概都被这一扇门遮挡了住,殷沐台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这才开口道:“豫王鼓动肃王谋反,不知王妃可知其中一二?” 兰因偏着小脑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但凡谈及到殷昭,她的这条命似乎并不算什么,她扯了扯唇角,唇色有些苍白,不见孕态,“陛下圣明,豫王殿下并无谋反之心,恐怕是有奸人在这其中作祟。” 殷沐台往前倾了倾上身,兰因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去,忽觉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但她吃不准,还是敛下心中情绪,颇有心平气和的意味。 也不知是不是同殷昭相与的久了,她自个儿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神态有多么的像。 她心里在敲着小鼓,不知道这殷沐台会如何答复。 ☆、兵动 殷沐台心里头不是滋味,总觉得该是自己的人偏叫殷昭占了去,本以为只是殷昭对兰因有意,而兰因对殷昭并没有什么心思,现在倒是知晓了他俩也算的上是两情相悦了。 此时听到兰因为殷昭辩驳,他的心中猛地窜出了无名之火,但脸面上还算的上是冷静,殷沐台坐正了身子,端起了茶盏之后又重重地搁置在了眼前的小几案上,呼吸有些急促,沉声道:“至于豫王究竟有没有做过此事,等着朕的人查搜过了,再说也不迟。” 兰因扯了扯唇角,并未答话,一直抬着头看着对面摆着的三脚莲花鼎,手指握在裙上,皱湿了一片。她不怕殷沐台查,殷昭同她说过此事,没做就是没做,也定不会查出什么不妥当之处。 只要殷沐台再拿不出殷昭谋反的证据,那么殷昭应当就会从皇宫中回来了吧,说到底还是兰因心思单纯,并不知道皇室之中的某些手段有多么肮脏。 兰因坐的时候久了,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反胃的紧。左右看着皇帝老儿也没什么事来寻她,她不如行了礼回房中歇下,唯恐腹中胎儿出了什么事。 兰因这么想着,纵使心中慌乱,但还是站起了身,朝殷沐台行了一礼道:“陛下若无旁事,臣妇便先行退下了。” 殷沐台扯了扯唇角,将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取了下来,放到眼前的小几案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兰因悄悄抬了抬头要往上去看,却听见殷沐台哼笑了一声,“豫王妃不必急着走,朕还有些私事来寻豫王妃。” 皇上与臣子之妇之间,有什么私事可言?甚至连半点的交集都没有。兰因正纳着闷儿,坐在正座上的人已经起身,上前去双手扶着兰因的手,欲将她扶起来。 兰因挣了挣手腕,无果,她自己心里头自然提防着,等她站直了身子,再抬起头时恰好看到殷沐台眸中毫无掩饰的火热。 她既然已经起身,为何殷沐台还是捉着她的手不放? 兰因红了眼角,也不知道这殷沐台究竟安着的是什么心思,她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颤着嘴唇,到底还是鼓着气淡声道:“陛下请自重。” 她顺势看了看自己被扣紧了的手腕,殷沐台嗤笑了一声,将手松开,食指勾着她的下颌,看着兰因厌恶地皱着细眉,他心中的怒气更盛,到眼下为止,他对兰因的爱不剩下多少。 残留的只有那可悲的胜负之欲罢了。 她看见他烧红了眼睛,颤着柔软的身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她反胃的感觉更甚,酸水上涌,被勾着下颌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不知道兰因姑娘可还记得寺庙中时那一面之缘?” 兰因瞪大了眼睛,不仅仅是惊于殷沐台如此称呼她,更忽地想起了那日雨雪时见到的那个男子。 原来,是当今圣上。 她不知道殷沐台究竟要做什么,声音都变了,“圣上不该如此称呼臣妇,陛下逾矩了。” 殷沐台松开了勾着她下颌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看见她垂下了头,他压低了声音,眸中猩红了一片,毫不介意让兰因知道的东西再多一些。 “这么说来,豫王是死是活,还不都是握在朕的手里?朕想让谁死,他就得死。” 兰因往后退了两步,踉踉跄跄地稳住了身形,她唇色愈发的苍白,听出了殷沐台的弦外之音,“不知……不知陛下是为何意?臣妇又该如何做,才能保住豫王的命?” 殷沐台挑了挑眉,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朕心悦于你已久。” 兰因惊恐,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又听到殷沐台淡着声音道:“不过是顾虑着太后,不然你合该入宫伴驾。” “朕听闻你有了身孕 分卷阅读85 ,所幸月份尚小,入了宫后自赐你堕胎药,再无此事,你只是朕的妃子。” 她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不停地摇着头,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能招惹这些祸端,她咬着下唇,抬手覆在那还未隆起的小腹上,当下也不记得什么规矩尊卑上下,低声吼道:“陛下如何能觊觎臣子妻?竟想出如此卑劣恶劣至极的招数!” 殷沐台一愣,不过半晌便扯起了唇角,步步紧逼,好似猛兽露出了那尖锐而又锋利的牙齿,张着血盆大口,她站直了腰身,毫无惧怕之意,听到殷沐台带着笑意道:“豫王妃何必动怒?不怕伤了孩子。若是豫王死了,这豫王府中上上下下也便没个活物,更遑论你这还未出世的孩子。” “你不是爱着豫王?怎么现下只要你用这条孩子的命来换他的命,都不舍得吗?” 殷沐台眼睁睁地看见兰因跪在了地上,神色淡淡,没了方才低吼时的怒态,“陛下若是真格要处死豫王殿下,那么臣妇也定不苟活,自一并去了。” 殷沐台气她这副淡然的模样,频频点着头,又频频说好,“豫王妃忠贞,朕心中自有思量。” 她压着心中的火气,就连那淡然的神色都同殷昭像了七八分。 就在殷沐台要说些什么时,恰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他皱着眉上前去将门打开,庭院中已是一片狼藉,而十几名侍卫正搬着那书房中的书柜往这边走去,而他面前的这一个,正喘着粗气行了一礼道:“陛下,在书房中搜到了这么个书柜,中间有一片隔板似乎被人用匕首剜了下来,只剩下粗糙的边缘了。” “如此瞧来,甚是可疑。” 殷沐台淡着神色点了点头,示意侍卫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书柜搬到宫中去,细细审问殷昭这书柜失去的这一块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吩咐了下去后,回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兰因,淡声道:“豫王妃起来吧,既然搜查过了,那么朕就不久留了。” 话毕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瘫坐在了地毯上,红着鼻子忽觉得小腹又有些痛,她万不敢拿孩子来开玩笑,门外守着的遂月连忙跑了进来将她扶起,搀着她回了房。 房中有些乱,明显是被人翻过的,遂宁正忙着打扫规整,府外头围着的侍卫一个也不少。就连兰因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可就因为豫王被禁足在皇宫之中,不仅仅是豫王府中不得安生,京城高官权贵都在胆颤心惊。若说肃王是必死无疑,可这豫王一事中却疑点重重。 暂且不说殷沐台到现在都不曾将那书信给众大臣传阅,就按照宫中人传来的话儿,那书信上连个印章都没有。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人都不知晓。 众人唏嘘着,更不必说那西平侯府,里头小姐妈子哭作了一团,在地上打着滚儿。 原是洛楠听闻了此事后,明中暗里求着西平侯打探打探眼下殷沐台的意思,可西平侯却怒斥洛楠多管朝堂之事,是为不敬,本就烦躁着,这会儿正吵着要将赶快将洛楠嫁出去。 洛楠心思敏感些,生长这么这近二十载,还未曾叫父亲母亲如此说过,一个气不急跳了河,冰的混身发冷才叫路过的小厮瞧见,忙喊人来将洛楠救上了岸来。 到现在也不见洛楠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叫人猜不透,更遑论洛楠这般的女子,心气儿高的不得了又骄傲至极,但竟为了一个豫王跳了河,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为了家国大义,还是藏了自己的私心。 夜色深沉,却不见安生,殷昭被关进皇宫后,就住在他幼时住着的宫殿,往昔栽种着的树木绿叶郁郁葱葱,轻轻松松就能勾起他幼时的回忆。 他穿着一身象牙白色锦袍,戴白玉冠,不见一丁点儿的狼狈之色,眉目间神色平淡,正站在窗前,侍弄着已经打着花骨朵儿的昙花,要守着开花了才好。 而就在此时,听到殿外守着的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 殷昭面无表情的将窗户合上,捏着佛珠的力气微微加重,隔离了那一片静好,他见殷沐台推门而入,上前去行了一礼道:“见过皇上。” 殷沐台脸色有些难看,双手背在身后,轻哼了一声,没什么好声气儿,“皇叔这礼,朕可受不得。” 殷昭抿着唇,只当是没听见,站直了腰身,要比殷沐台高上一截儿,带着莫名的压迫感。殷沐台嗤笑着走进了殿内,坐到书案之前,“豫王府中有一书架子,上头不知怎的缺了一块,朕倒是想要问问豫王,那到底是什么?” 殷昭抬眼儿去看他,看似眉眼疏离而又淡然,可又禁不住担忧孤身一人在府中的兰因,他压下心头的千思万绪,扯着唇角沉声道:“此乃先祖赐下的,至于缺的那一块究竟是什么,想来皇上就要知道了。” 殷沐台前倾着上身,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盛福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殷沐台的身边,皱着眉头,额头上都冒着汗珠子,在殷沐台耳边低语了几句。 殷沐台皱着的眉愈来愈紧,他低声道:“你叫他在书房中等着。” 分卷阅读86 殷沐台起身,殷昭跟在他的身后,临走时看见殷沐台迟疑地看着他,他勾着唇角,毫不怯懦回望回去,半点心虚都没有。 ☆、尾声 这一夜似乎命中注定就要注满血腥杀戮,扭转乾坤,撕破这皇城之中伪装着的仁慈与平静。 殷沐台乘着步辇匆匆回了上书房,书房正中央站着个身穿铠甲的高大男子,左脸颊上带着一道浅浅的血痕,他正焦急地等着,也不知皇城中的守卫究竟能撑过多长时间,他咬着牙,唇上带着血,直到看见殷沐台来了,他连忙上前去行礼道:“见过皇上。” 殷沐台双手背在身后,浓眉紧皱,没了方才的气定神闲,他慢慢坐正了身子,将书案上的奏折文书都整理好放到了左手边,这才低声道:“有什么事,要这样晚来寻朕?” 殷沐台细细打量着这位统领,形容狼狈,他皱着眉收的更紧,太阳穴处突突突的跳了三下,他眼睁睁地看见统领跪在了地上,看着他低下了头,“陛下,反贼拥兵而起,此时守卫军正在湘安门前抵抗反贼……” 殷沐台睁大了眼睛,朝中除却出了殷昭这一件事情,其余都是风平浪静,他捏了捏手心,颤着嘴唇,倚在椅背上的后背慢慢变得僵硬,“反贼,是谁?” 那统领抿了抿唇如实答道:“回陛下的话,是袁大将军,除却袁大将军手握着的几千精兵外,还有……还有三十万……” 殷沐台定定地看着那统领身上的铠甲,他咬着下唇,过了半晌血迹染红了他的牙齿,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好似被抽干了灵魂。 三十万兵力,对于这个算不上是成熟的朝代来说,足以颠倒一切,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抵挡的了。 他忽然想起方才殷昭同他说的话,颤着手指抓住了书案的一角,他真是小瞧了殷昭。 这位幺子备受先祖疼爱,而先祖在驾崩弥留之际,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留给他,叫他孤身一人在这皇城之中过活? 他错了,他们都错了,错的离谱,自毁自灭。 殷沐台红了眼睛,跪在地上的统领咬着牙声音沙哑,“陛下,防守根本抵抗不了多长时间,不若臣派遣一支精兵队伍先护送几位主子到别处避难!” 换而言之,就是要做逃兵,抱头鼠窜,如此还活在世上,又以何种面目示以众人?纵使殷沐台手腕尚青涩着,但他也是一代帝王,自然身上端着架子。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而就在他红着眼睛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外头打斗的声音愈发的清晰,还有女子哭泣的声音,甚至清晰到能听到那些士兵抽出长剑时的声音。 已经到了哪一步了?到了那历代皇帝登基的常德殿了吗?他面容苦涩,暗暗算着自己还剩多少时刻,他掀了掀眼皮子,轻声道:“现在,也来不及了。” 而他话音将将落下,那上书房的门被一股子蛮力狠狠踢开,倒在地上的是跟在他身边许久的公公盛福,周遭都是血,除却血,他再也看不到别的。 不……还有可怕的摇曳在黑夜中的火光,照亮了许多。 为首的就是殷昭无疑,他身上象牙白色的锦袍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就连那干干净净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干涸了的血,身后的万万千千的人迅速围住了上书房,更不必说那各宫寝殿。 殷昭身后还跟着个人,是个白毛男子,殷沐台眯着眼睛想要细细回想,而就在此时跪在地上的统领一跃而起,赤手空拳欲掐住殷昭的喉咙。 而也是殷沐台眼睁睁地看着殷昭提着剑,刀光剑影间,殷沐台看见殷昭神色冷淡,轻轻松松割在统领的颈间,省去不必要的打斗,一剑毙命。 甚至,殷沐台都没有看到殷昭动过身形,轻轻巧巧的,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有血迹溅到了他的衣袍上,他也只是低头看了看,但又好似习惯了似的,权当没有看见,他抬起头来,提着剑似笑非笑地走到了殷沐台的面前,许褚还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殷昭脸上挂着笑,杀红了眼,提着剑指着殷沐台的喉咙,殷沐台扯了扯唇角,既然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又何必做这样无畏的挣扎,但是此时,他只想要知道一件事情。 “皇叔,朕……倒是想要知道,你这三十万兵力究竟从何而来。” 殷昭低垂眉眼,脏了的手从怀里摸出了那块从书柜上剜了下来的牌子,末了扯着唇角,带着笑腔道:“先祖圣明,知晓我日后在京城定叫人视为眼中刺肉中钉,承蒙先祖厚爱罢了。” 殷沐台低着头看着书案上的东西,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他抿了抿唇,又要继续问些什么,却听到殷昭低声道:“怎么,陛下想要知道为何调兵遣将如此之快?” “就在皇城周围,虽分散着,可这东西一出现,各分支没有一个敢怠慢。” 殷沐台盯着他的那双冰冷的凤眸,过了半晌忽地笑了,“皇叔算来算去,终究是有这么一处算错了,错的离谱。” “你是杀了朕,可就算你登临 分卷阅读87 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殷昭挑起了长眉,看了一眼吃了血的剑,淡声答道:“陛下劳心了,众臣子间本就因着那伪造的书信上没有我的印章私底下议论纷纷,是时又有许褚为我做证。” “何来名不正言不顺一说。” “让朕死的痛快些。” 殷昭不介意同将死之人多说几句。 此夜注定无眠,他翻身上马,纵使身上沾了血污,可抬手投足之间偏都是清冷芳华,他带着几百人往豫王府去,而留着袁川在皇宫之中善后。 等到殷昭回了豫王府,待身后几百精兵将围在豫王府周遭的侍卫都解决了,他这才翻身下马,走进豫王府,正要往房里去时,又停住了脚步。 转头折回了书房,仆人侍女主子都已经歇了下来,守在书房门口的仆人正打着盹儿,见来人是他,都惊恐地要喊人来,他眯起眼睛,仆人便再不敢言语,只是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仆人按照殷昭的吩咐,拿来了干净的衣裳,准备了热汤,他在书房中委屈着将身上清理干净,这才回了房。 人儿似是睡得不大安稳,月色之下,她的唇色惨淡,额上出了冷汗,梦中不知看到了什么可怕玩意儿,搭在薄被外头的手中,还捏着一团红色的丝线,他皱着眉将她手中的丝线扯了出来,将她的小手儿塞进了被里。 她根本就没有睡熟,只觉得那股子药香气越来越浓,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站在床前的男人,她张开了小口。 这……这不是,不是她的阿昭吗? 兰因不敢相信,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模样可爱娇憨,只是消瘦了些,这些日子养出来的肉清减了不少,他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终是笑道:“是我,因因。” 她半撑起上身,他上前扶着她,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又去点了两只蜡烛,昏昏暗暗的,并不刺眼。 他坐在床边,她咬着唇,想说的话有许多,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一面是他,一面是孩子,还有许多许多思念,还有许多许多委屈,可说到底她倾了倾上身握住他的手,“阿昭这是……” 殷昭捏了捏她纤细的食指,低声道:“若来日阿昭登基为皇,因因可愿做我的皇后?” 她颤着唇,眼角有些湿润,皱着眉问他:“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将自己的所有向她全盘托出,就好似灯火下的纸片人,什么都一目了然,他看她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便倾身吻她的唇,声音微哑,“因因只当个玩意儿听听,听过就了了,不必挂怀。” 他抬手将她额上的冷汗都擦干净,又起身熄灭了烛火,将软枕放了下来叫她躺好,他脱了外袍欲睡在外侧,将人儿揽在怀里。 一会儿破晓,还有更多麻烦事等着他。 这些事情太多,足够兰因思考许久,可现在都抛到脑后,她抬起手来挠了挠他的下颌,他睁开眼,轻哼了一声。 她拉过了他的右手,慢慢放到了自己的肚皮上,颤着声音问他:“阿昭你知道吗?” “算算日子,等到正月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娃娃,兴许像你,兴许像我。” 他心惊,又喜上眉梢,他的唇贴在她的发上,过了半晌,只能颤着唇道:“谢谢因因。” 他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时五月初八,新皇登基,天下易主,京城中又翻出了一片新景象。 在此之前,已于朝堂之上叫众臣子传阅那伪造书信,又叫许褚出了面,众臣子也不敢过多过问,只是有几个殷沐台身边的近臣,大半都撞墙而死。 宫中妃嫔有的被遣回了本家,有的削发为尼,而皇后谢辞却选择了悬梁自尽,太后谢氏自饮毒而死。 苍凉又悲惨。 此番破城之后,袁川请求卸职,同殷蕙一并游山玩水,于禹州购置了田地房产,已经安顿了下来,再不入京。 而此时正在凤栖殿中,那脸上尚带着稚嫩的小姑娘接过皇后的凤印,仔细的保管了起来。 恰到午膳时分,兰因坐在小榻上等着殷昭忙了政务后来用午膳,只等着宫中的宫人都纷纷行礼时,她从小榻上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去迎他。 兰因上前去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臂,他将她的衣领合了合,拉着她的手一并进去用膳去。 她咕哝着自己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宫殿中,太空旷。 这几日朝中换血正忙,他知道她孤单,到底还是朝她笑道:“阿昭将奏折文书都搬到这儿来看,因因还坐在阿昭身旁写字好不好?” 她心中一暖,点头应下。相视一笑,就连周遭呼吸气息之间,都甜腻的厉害。 原来都和以前一样,不曾变过。 ☆、番外:选秀 兰因小心翼翼地度过了怀孕头三个月,到了四个月时,胎儿稳固,她依旧四肢纤细,小腹只微微有个弧度,并不明显,整日里吃的也好,睡的也好,殷昭更是乐得看见她如此轻松。 朝政 分卷阅读88 渐渐稳定了下来,京城中又恢复了那长久的平静,后宫无人,更是清净,但也因为这个,朝中几位大臣既为了自家利益,又是为了皇嗣,才在这一日于朝中进谏。 本挑选貌美女子入宫伴驾是件顶顶好的事情,但是似乎殷昭并不领情,只听他淡声道:“爱卿多虑了。” 徒留着那老臣呆愣愣地站在大殿中央,殷昭挑着眉低头看了看写在一侧的事件,一旁的小太监也低声提醒殷昭到了下朝的时候了,他点了点头,散了早朝,而选秀一事也就搁置了下来,恐怕日后也不会再提起。 兰因正窝在榻上做着小娃娃使的小物件,天气已经炎热,可凤栖殿中只见凉爽,四下都搁了冰鉴,怕热到这位皇后主子,遂月坐在绣墩子上,将手中的浅蓝色丝线递给兰因,她伸手接过,放在一旁,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小肚兜放下。 她伸了个懒腰,撑着身子下了榻,穿着鞋袜在殿中到处走一走,不然就要觉得闷得厉害,而遂宁恰在此时领着一众宫人端着几样糕点进了殿,见兰因正走动着,她行了一礼道:“御膳房中新来了个厨子,最会做糕点,娘娘来尝尝。” 她没急着去吃,都放在了外头的圆桌子上,问遂宁:“陛下下朝了?” 遂宁点了点头,答道:“陛下方才下朝,正要往这儿来用午膳,只是听闻陛下身边的小太监说,朝中有几个大臣撺掇着要替陛下选秀,招些女子入宫来。” 兰因皱起了细细的眉,也不知殷昭到底会如何答复,她有些吃不准,毕竟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一个只守着皇后过活一辈子的。 倒不是说不相信殷昭,只是似乎有些事情总是由不得人,总得这么做,那么做。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大高兴,遂宁眼见了,连忙住了嘴再不敢乱说一气,只就在此时,殷昭进了殿。 他暗自奇怪着往常时那小丫头都会出来迎他,今儿个怎的不见人影儿?莫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他快步走进了内殿,看见兰因正别过了上半身,只露出个后背来给他看,殿中的宫人都忙着布着午膳,他觉察到兰因有些不对劲,等着宫人都布好了菜,他都将人遣了出去。 兰因转过身来看他,与其说是看他,不如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被她逗笑了,这一早晨没得空子,本想着下了早朝,还有温香软玉入怀,到底也是享受,现下倒是被人儿嫌弃了。 他贴着她的后背坐下,两个人贴的紧紧的,她鼓着嘴巴有些懊恼自己不懂事,可心又凉了大半截儿,实在是气不过便要往旁边移,殷昭哎了一声,伸手将人往怀里拉。 就算要叫他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才是。 他手下不敢使力,怕弄疼了她,他贴在她的耳边,问她:“我的好因因,到底是怎地了?” 兰因心中正冒着酸水,又因为怀了身孕,心思愈发的敏感,一想到会有别的女人见识到他的柔情,她鼻子一酸,就差掉了眼泪,“你还说?你自个儿不知?若是招了秀女入宫,我也会做个好皇后,学着帮你打理后宫。” 殷昭挑起长眉,原以为她孕期心情烦躁耍耍小性子罢了,没想到事情实在不小,他连忙解释道:“未曾未曾,没有旁的女子入宫来,只有因因一个人。” 兰因禁不住掉了眼泪,转过身来,张口狠狠咬在他干净的下颌上,他吃痛,可也不往后缩,他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慢慢松了口。 殷昭低头去吻她的唇,看她那双眸中清清明明的好看,他勾唇,扶着她的腰,手掌贴在她的肚皮上,低声道:“因因,有你和孩子,阿昭知足,旁人一眼都不愿意看。” “因因真的错怪阿昭了。” 她翕动着唇,看他低垂眉眼时的温柔,他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到她的肚皮上,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她嫩嫩的耳垂,不尽缠绵。 她声音软绵绵的,“你做什么呀。” 兰因侧过脸来,脸色缓了过来,又是一副笑面,抬手遮住他的唇。 就算如此,他的温柔与坚定都从那双原本薄凉的凤眸中透露出来。 阿昭将爱因因,在往后的千千万万个日子,乃至这辈子,下辈子。 ☆、番外:长子 正月里,寒风簌簌,随着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正宫皇后娘娘生了。 凤栖殿中的宫人无一不感叹帝后之间情深且浓,那稳婆磨破嘴皮子去劝,到底没能将殷昭劝出去。 这位小皇后娘娘有大福气,孩子懂事听话,不去折磨自己的母后,生产过程要比寻常产妇顺利许多。 是个男孩。 稳婆将孩子抱给他看,他也只是瞧了一眼,便叫宫人抱下去照看,遂月忙着叫宫人打扫宫殿,拿眼偷偷看殷昭的时候,殷昭一直坐在床前,都不曾站起身来,一定要守着兰因醒来。 宫人很快就将宫殿打扫了妥当,都被殷昭遣了出去,怕扰了兰因休息。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小嘴巴,起身往香炉中添了些香料,欲盖住那不浓不轻的血腥味。又回到 分卷阅读89 床前坐好,将她的小手放到被褥中。 兰因这一觉睡得很长,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只有殷昭,她唇有些苍白,脸蛋也没什么血色,她摸到了自己已经平坦了的腹部,转头问殷昭:“是个女娃还是男娃?” 殷昭笑答道:“是个男娃娃。” 她记得即将生了的那几日,也曾问过殷昭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殷昭那是笑答还是生个女儿好,宠的无法无天,再寻个好人家出嫁。 没有人敢对她不好。 她怕殷昭不高兴,抓住了他大大的手掌,“阿昭不高兴吗?” 兰因抿了抿唇,他失笑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子,“整天在想些什么?都好,都好。” 兰因要起身来,他扶着她的后背扶她坐了起来,身后靠着两个软枕,他亲了亲她的鼻尖,又咬了一口,这才起身去叫遂月将孩子抱进来给兰因看看。 等到兰因将孩子抱到怀里时,小娃娃正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乖的不像话,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儿,同殷昭二人稀罕了会儿,便叫遂月又抱了出去。 正宫皇后娘娘诞下麟儿,身份尊贵,乃皇长子,殷昭取名济。 不知殷济到底随了谁,整日不哭不闹,只是有些怕黑,其余只知咧着小嘴巴笑,就连照顾他的嬷嬷都省了不少的心。 至于喂养,还是兰因亲自来。 这日晚间,她穿着亵衣亵裤,将衣服扣子扣好,摇一摇娃娃肉乎乎的小手儿,玩一玩娃娃胖嘟嘟的小脸儿,到底是自己亲生骨肉,自是喜欢的不得了。 兰因拿着帕子将娃娃唇边的口水擦干净,嬷嬷见到了安寝的时候,便上前去将小娃娃抱走,临走前,兰因还要踩着鞋亲亲娃娃的小脸儿。 她看着嬷嬷将孩子抱走,一转过身时却叫人扣着腰深吻,她呼吸不过来,涨红了脸,去掐他的腰,他不怕疼似的,只会纠缠的更深更紧罢了。 他将人横抱起,至于兰因也不知道这男人究竟发什么疯,还没缓过神来都已经被扔到床上。 烛火之下,她看见殷昭神色淡然,仿佛方才做过这样事情的并不是他似的,他欺身而下,墨眸中情愫翻滚,他颤着手指抚摸她脖颈锁骨间嫩白的肌肤,抬眸看着兰因低声道:“我忍了好久。” 算算日子,殷济今儿个满三个月,而殷昭自兰因怀孕那日起,再没吃过肉,他低下头去解她领间的扣子,却叫兰因按住了手,她声音娇软,“我……我身上长了不少肉,还没……还没减下去,不要了。” 他在她耳边低笑,捏了捏她的腰,低声说了一句小骗子。 她咬着唇,有点害羞。 他猜到他们之间好久没有过,这是害羞着,他这一辈子都拴在她的身上,还能一辈子都不做不成? 手指滑到她的胸口,“这里长了不少。” 他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流连于她的身体,用手来试试她到底是胖了还是没胖,就是要撩到她带着哭腔又不得其解,细细白白的腿都勾在他的腰上,身上的肚兜亵衣都落在地上。 她在他怀里低泣,身体软的不像话,攀着他的肩膀,就连低声告饶的话都被撞得破破碎碎,说不明白。 结束时,她软在他的怀里,就连脚趾头都不想要动,想来想去气不过,凑上前去咬他凸起的喉结,他眯着凤眸,声音中还带着些没消散的哑,“还想再来?” 她泄了气,又重新窝在他的怀里,不过片刻便沉沉的睡去。 他用手指勾勒着她的眉眼,看都看不够,本想去吻,又怕扰她好眠。 这一辈子,折在你手里了,心甘情愿。 ☆、番外:成长 转眼间到了秋日里,这几日为了百姓税收的事,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殷昭更是脱不开身。他连着几日睡在书房中,第二日再换上龙袍上早朝去,那双本狭长而又清明的凤眸之中布上了红血丝,甚至身形都瘦削了几分。 兰因不敢去打搅他,只一天一天抱着孩子坐在小榻上发呆,她知道殷昭有要事要忙,就这么乖乖地整日里逗一逗小胖济,再没什么可做。 小胖济愈发不喜那老嬷嬷,越来越爱粘着兰因,兰因无法,左右殷昭还忙着,索性晚上时,小胖济还是睡在兰因的身边。 是日晚间,小胖济圆滚滚的小身子躺在床上翻了两三个圈之后,翻进了兰因的怀里,娃娃揪着兰因的亵衣领子,大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她,小嘴巴张着,时不时地自己还能笑出声来。 兰因扒拉着手指头,想着已经有五六日没看见殷昭了,她抿了抿唇,心里头总不是滋味。前几日倒还好,晚间时还有小太监来递话,让皇后娘娘早些歇息,结果后来,就连来递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叹了口气,心中好委屈,皇上不那么好做,操心的事情太多,毕竟黎民百姓的福祉都牵扯在他的手里,她不能不理解。 可正因为这个不理解,让她尝到了做一个皇后苦楚。 小胖济眼见母亲一直在想着什么,一直不和自 分卷阅读90 己玩儿,也不再勾着兰因的衣领不放,反倒是兰因又笑着捏起了他的小胖手,小胖济将方才的不愉快放到一旁去,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听见兰因问他:“儿子,你说你父皇什么时候才能不忙呀?” 小胖济皱着淡淡的小眉毛想着,到底也不知道兰因同他说什么。 兰因下了床,将大殿中的烛火都熄灭,遂宁推门入殿,问她:“娘娘,奴婢将小殿下抱下去,省得半夜醒来,扰您好眠。” 兰因摇了摇头,淡声道:“不必了,小殿下这几日都睡在这儿。” 遂宁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兰因又长长的舒了口气,将最后一支蜡烛熄灭。 若是将小胖济都抱走了,她一个人该如何熬这漫漫长夜?她又重新上了床,将娃娃抱在怀里,慢慢哼着小曲儿哄着,就在她眼皮子也要睁不开了的时候,小胖济也呼哧呼哧的睡熟。 可怜见的那上书房中还坐着一位,腰身挺直,面前是这一整日里最后一本折子,他揉了揉眉心,又提着朱笔在上头写了什么,这才搁下了笔。 他盯着书案上的烛台看,睡意已经消去大半,他端着茶盏抿了口浓茶,问立在一旁的小太监:“现下几时了?皇后娘娘歇下了?” 小太监上前了一步,行了一礼,“回陛下的话,现下已是子时半了,皇后娘娘是申时歇下的。” 殷昭低垂眉眼,过了半晌起身,拍了拍锦袍上的褶皱,小太监要跟上去,却见殷昭皱着眉,听他哑声道:“不必跟着,朕自个儿出去走走。” 兰因睡得正熟时,在梦境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还有些响动,她皱着眉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的睡着,身旁的小胖济还抓着兰因的亵衣一角,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 凤栖殿中是一片安静,他摸着黑脱了外袍,要爬上床去,结果却摸到了小胖济肥肥软软的小身体,他抿了抿唇,末了想着将小胖济推到里头睡去,而就在此时,小胖济眯起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醒来。 也许是因为黑暗,也许是因为久久没见到的父皇,小胖济张着嘴大声的哭了出来,殷昭手忙脚乱抱着哄,怕打扰兰因,却见兰因慢悠悠地睁开眼来,偏过头来看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从床上滚着爬了起来,从床上跳了下去。 她一眼都没有看殷昭,径直从他怀里把小胖济夺了出来抱在自己怀里,她轻哼着什么小曲,拍着孩童柔软的背一遍一遍说不怕了不怕了,又握着小胖济的小手儿逗了逗,可也不见小胖济消停。 殿外头的遂宁推门进入殿内,看见的是殷昭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想要伸手抱抱娃娃,却三番五次被兰因背着身子挡住。 兰因的眼睛还是眯着,毕竟将将醒来。她眼见得遂宁进了殿,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又点燃了床前的烛火,她凑到兰因面前,看小胖济哭的满脸是泪,遂宁抱过来哄了哄可也不见消停,她转过身来舔了舔唇,“娘娘,兴许是小殿下饿了。” 兰因睡糊涂了,这才又从遂宁怀里将小胖济抱了出来,她点了点头,往床边走,“遂宁,这儿不用你了,你先下去吧。” 遂宁瞅了瞅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的殷昭,轻咳了几声道:“娘娘,等您喂了小殿下,奴便将小殿下抱下去。” 总不能叫殷昭睡在小榻上吧,兰因看了殷昭一眼,衣扣还没解开,孩子还在小声啜泣着,殷昭能听见她轻哼了一声,才点了点头。 说来还不都是他的错?兰因上了床,床帐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外头的人只是知道孩子渐渐停下了啜泣。 她喂好了,将衣裳穿好了,又看着遂宁将小胖济抱了下去,跟殷昭赌气,愣是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殷昭只能凑过去,闻见女子身上浅淡的香气,他坐在床沿上,想要去握她的手,她却淡着神色翻身上了床,缩在床里,背着身子,俨然一副谁也不必理谁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起身将烛火熄灭,上了床,翻身自背后抱住她,手臂横在她纤细的腰间,她伸手狠狠拍在他的手背上,可惜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那已经红了的手背,他就是不松手,甚至又往前靠了靠。 殷昭知道自己错了,就算知道兰因会明白自己,偌大的宫里,怎么会不孤单?往后,也许这种事会越来越多,难道他们两个人只能如寻常帝后那般,渐行渐远吗? 殷昭不信,也绝不会这么做,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末了低垂眉眼看着她脖上的嫩白的软肉,低声认错:“因因,我错了。” 兰因身体一僵,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 毕竟,这都不是殷昭刻意为之,她有些羞愧,不该同他耍这种脾气。 两个人心里头明镜似的,她抿着唇转过了身来,头往他怀里蹭,听他一遍一遍悔过,她也伸手去抱他,声音有些闷,“我……我不是刻意要同阿昭发脾气。” “只是往后,你还得记得我,莫再像此番,将我一个人扔在宫里。” 他手指从她的衣摆处钻了进去,两个人的呼吸都逐渐浓重,温温凉凉的唇滑过那可爱的一对锁骨, 分卷阅读91 疼惜又爱怜。 约莫是多日未见,爱的太过浓重,末了他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一口,看她眼尾泛红,娇态尽显。 等到兰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她皱着眉看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来,腰酸背痛,连动都不想动。 外殿殷昭正抱着小胖济在殿内来回的走,听他“咯咯”的笑着,没了昨夜的惧怕。 这是兰因起了身后,颤着腿到外殿时看到的景象,她皱着眉,声音沙哑,“阿昭怎么没去上朝去?” 殷昭捏了捏小胖济的小鼻子,抬头看兰因,笑道:“政务都处理了妥当,昨日奏折都批阅过,想来朝中也无甚大事,想陪陪你和孩子。” 兰因听了鼻子又酸又胀,小胖济摆着小手儿要娘抱,殷昭却低头捉住他的小胖手,低声道:“母后胳膊痛,父皇抱你。” 声音不大不小,兰因红了脸,嗔怒着看了殷昭一眼,他勾了勾薄唇,招来个小宫女将小胖济抱了下去。 殷昭身上穿着的是素白色锦袍,莫名同在王府中时相似,他带着兰因往里室走,让她在梳妆镜前坐好,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因因将披风靴子穿好,今日带因因到郊外骑马去。” 兰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的正甜,点了点头。 等到二人到了郊外,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殷昭从马场中挑了一匹马,跨上马去,动作娴熟,兰因站在马下看他,两条腿都打颤,他伸出手来,映着傍晚的余晖,虽瘦削了几分,但依旧腰背挺拔好看。 她看呆了眼睛,伸出手搭在他的手上,没有一点儿的怀疑与不信任,她扬着头也朝他笑,就那么一瞬间,她来不及惊呼就到了马上。 他牵动缰绳,声音散在秋日的凉风中,“等着殷济成年,我便退位,同因因共赏河山。” 兰因低垂眉眼,手指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问他:“阿昭还有什么心愿?” 他凑近了,怕她听不清楚,“总想要个女儿,还得求求因因。” 她羞红了脸,在殷昭眼里,是天地间最美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