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传》 《京城传》第1部分阅读 京城传 第一回:刘日升辗转进魏府 宋铭楠意外会恩公 母亲大人一向觉得我是个不省油的,前些日子托了个不相干的人,派我到宝钞胡同魏六爷手下做事,临行前把我叫到跟前,照旧叮嘱了一番,无非是“多做事少说话”云云。我低头答应着,还是寻思着这两天去哪里消遣。 第二天一早,梳洗过了,便出了家门。宝钞胡同离家不远,就在鼓楼下面。我按照地址来到魏六爷家门口:一扇破门,两个残破的门墩,三阶打了滑的台阶,四幅没了色彩的苏式彩绘。我叹了口气,只得敲了敲门,半天没人答应。用手推了推,门竟也开了。一个小窄院,到处是花草,满墙的爬山虎。 “有人吗”我叫了一声。没有人答应。“有人在吗”我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答应。我心想:“怕是老头子记错了也是有的,既然没有人,正合了我的意了,改天再来就是了。”于是转身要走。刚转过身,只见一个干巴瘦的老头站在身后,直瞪瞪的看着我,着实吓了我一跳。 老头说道:“你是刘文的儿子吧怎么不进来” 看样子这个人应该是魏六爷了,一看就是个难缠的老头,说话还是小心点好:“没有人在家,我哪敢私闯民宅呢” “哼,门都推开了,还有什么私不私的进来吧。”老头说着便进去了。我也只得跟着进来。 院里只有两个小屋子,一个用来住,另一个是厨房。老头进了屋子,坐在炕上,指了张马扎让我坐。老头说道:“卢二嫂把你介绍了来,和你说做什么了吗” “没有。”我答道。 “这大娘们儿,多说句话累死不成既然她没说,那我告诉你,明天开始,你就要去给魏六爷做事,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差事,具体做什么,明天你就知道了。今儿个来我这里,我不过是牵个线儿,看你小子机灵不明儿个去了魏六爷那儿,要更机灵点儿,否则趁早也别去丢人了。” 我心想:“原来这个老头不是魏六爷,像是母亲又被骗了,白给了许多银子,想着能给我找个好活儿干,谁知道这里面已有两个人分了这钱,一人托一人,这钱也剩不下多少了,钱少了,估计这活儿也好不了哪里去了。”于是我问道:“这个魏六爷是做什么的” 老头好像很吃惊,吐沫横飞的骂道:“你个没见识的小子,看着挺机灵,原来是个不知道世事的东西。魏六爷你竟不知道这京城哪个不知道魏六爷你回去问问你妈你爸,你叔你婶儿,你哥你姐,若是不知道的,叫他们来烧了我这房子。你身上穿的,身边用的,嘴里吃的,只怕都是魏六爷的。城里自不必说,魏六爷的商铺遍街都是。就算是全国各省,马帮银号,哪个魏六爷没有插一手就是那些洋人,都想和魏六爷扯上关系呢你小子倒是什么也不知道,”老头说完拿过纸笔写了一会儿,递给我道,“这是明儿你要去的地方,写的清楚了。早些到,千万别迟了。我这里还忙的很,你去吧。”老头说完便起了身,我也只得起身告辞了。 我回到家,少不得和母亲说了今天的事情,草草的吃了饭,胡闹了一会儿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梳洗了,换了件像样的衣服,便直奔魏六爷家。魏六爷家倒也不远,紧挨着白塔寺。来到大门口,只见几个仆役摸样的人在门前溜达,我于是走上前去,作揖道:“几位大哥,麻烦您问一下,这可是魏六爷家不是” 其中一人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我半天,说道:“是魏六爷家不错,什么事” “前儿承蒙卢二嫂关照,介绍小的来魏六爷家做事,爷能不能帮小的通禀一下” “好没有规矩的小子,这等事哪有从前门进的,以后再有这种事,到后门去问,知不知道”那人高声说完后,便回过头去和其他人闲聊开了。 我红了脸,只得绕着院墙来到后门。轻叩门环,片刻门便开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儿探头出来,上下打量我后说道:“做什么” “卢二嫂介绍来的。” “哦,可是刘旭吗” “正是小的。” “随我来吧,今儿公子客不多,正有时间见你。”那女孩儿说完便引我进了后院,绕过后罩楼,直奔前院去了。我问道:“劳烦姐姐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叫我翠儿就是了。一会儿见了我家公子,不要太过拘束,问什么答什么。” 我忙说道:“多谢姐姐提醒。” 一路说着,便来到了东厢房。翠儿示意我在门口稍等片刻,她进去回道:“公子,给您找的随从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只听里面的人道:“让他进来。” 翠儿答应着,退了出来,示意我进去,我急忙整了整衣衫,低头进了屋,也不敢抬头,只看着脚下的波斯地毯,说道:“小的刘旭,经卢渊家的介绍过来当差,魏六爷吉祥”我边说边打了个千儿。 只听那人笑道:“我不是魏六爷,那是家父,抬起头我看看。” 我慢慢的把头抬起,只见面前的黄梨木交椅上倚坐着一位十岁的翩翩公子:皮肤洁白如玉,两道剑眉浓黑入鬓,双眼狭长,目似点漆,高鼻粉口,人中深长,头戴白色逍遥巾,身穿鹅黄色对襟暗花百蝶长褂,下穿白底云头靴,外套一件纯白半袖大氅,手执一把纸扇,面相和蔼,平易近人。 那公子点了点头,笑道:“可知来我这里要做什么” 我赶忙道:“小的不知,但无论作甚,尽当竭尽全力。” “左右不过是跑东跑西,费心劳神之事,过会儿翠儿自然会叮嘱你的,按她的意思就是了。只是来我这里当差,一年半载也不得家去,你可斟酌了。” “小的早就想好了,既能服侍您这么宽厚的主子,是我的福气,以后家里便殷实了,小的更不想丢了这样的好差事。” “你小子鬼机灵啊,还不曾做来,怎知是好差你先去吧,剩下的事翠儿自会告诉你,我这里还有很多客,不得闲了。” 我赶忙道:“是,小的告退。”说完便退出房门。 翠儿见我出来,便道:“随我来。” 我被翠儿领着,七拐八拐的来到一间屋子,小翠笑着让了坐,说道:“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想不到你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望姐姐明示。” “不敢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就是帮着我家公子打杂而已。以后见了我家公子,直呼三爷就是了。明早辰时一到就要出发,是要出北京城的,路途遥远,你一会儿回家去安顿一下,晚饭前回来,工钱从今儿开始记,每月二两银子,若是干的不赖,更不会亏待你的。” 一个月二两银子已是很多,但我随后又疑惑开来,于是问道:“姐姐可不可以相告到底是什么差事” “明儿在车上,我自会告诉你,定不会让你去做杀人放火的恶事,你放心就是。” “那是,那是。”我答应着,心想大丈夫做事不可顾虑太多,倘若实不可为,到时反悔也不能将我怎样。 说了一会儿话,我便回了家,吃过午饭之后,将一些应用之物包了,辞了父母,便又回来了。我仍从大门经过,要绕到后门。上午在大门口那几个人见我走来,一股脑儿的到我面前,个个打千作揖,其中那个早上呵斥我的人道:“晌午的时候,翠儿姑娘和我们交代过了,说刘爷您现而今是我们三公子的臂膀了。小的第一眼见您就觉得您器宇不凡,只是府里的规矩,再加上小的上了年纪,可能说出的话来让您不自在,你就当小的在放屁,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别往心里去。” 其实我早就忘了早上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只说了句“您忒客气了”,便又要绕到后门去。还没挪步,那几个人便抱住我道:“刘爷,后门哪儿是您走的,您从今天起,就从这广亮门儿出入,您请” 他们这一闹,倒叫我不好意思起来。其中一人领我进去,只到垂花门便停住了。那人敲了敲门,一个小丫鬟侧身出来,打量了我一番。领我的人说明了情况,小丫鬟便引我进了院子。只见庭院四周满是翠竹,院子中间挖出了一个池塘,中间停着一只小乌篷船。魏公子依着拐枕,手里拿着茶杯,坐在船中和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子闲聊。翠儿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见我来了,笑着走过来道:“来了你的房间已经打理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劳烦姐姐了。”我说完便跟在翠儿后面进了抄手游廊,来到西厢房后面的一个小屋子。翠儿推开门道:“请进,就是这里。”屋子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 翠儿说道:“你先歇着,晚饭时我叫你,今儿晚上有几个客,你也得开始学着怎么招呼他们,三爷明早就要出门,所以不能喝太多酒,你也得帮着应酬。会喝酒吧” “这个姐姐放心。” “那最好。”翠儿说完转身就要走。我忙上前拦住问道:“姐姐慢着,承蒙这一天姐姐为我忙前忙后的,以后有机会定要正式谢一谢,只是有几件事还不太明白,姐姐若是能坦诚相告,小弟感谢万分。” 翠儿捂嘴笑道:“油腔滑调,你问吧,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便捡了把椅子坐下了。 我于是问道:“我来此之前,母亲说是为魏六爷做事,怎么到了这里,是给三爷当差了呢” “其实按理说,咱家三爷的地位竟比他的父亲还要高些,因为现而今三爷是在朝廷供职,不过职位不为外人所知,也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一应对外的事务,都是通过老爷的名义调定。这所宅子也不是老爷的,而是三爷的。” “我既给三爷当差,到底是何差事,姐姐还是明讲了吧,免得我胡乱瞎猜。” “你可真是够猴急的。行那我告诉你,咱们家公子说白了就是为皇帝当差,主管京城的治安。” “姐姐这话我不明白了,京城治安自有九门提督管着,三爷又非九门提督,如何管得” “你说的不错,京城治安是由九门提督负责,可是九门提督并非万能,九门提督管得了人,但是九门提督能管得了鬼吗” 翠儿话音刚落,我就觉浑身直冒冷汗,强笑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看得出你是聪明人,也不怕告诉你,三爷是当今圣上钦点的护城法师,专门管辖京城内外的孤魂野鬼,异类神兽。前儿六月初十钟楼的大钟无故作响,就是钟楼娘娘阴魂不散,多亏三爷前去做法事,才平息下来。” 听完翠儿的一席话,我才恍然大悟。护城法师这个称号,以前只是街头巷尾流传过,只道是一些会法术的道士而已,不想却真有其人,而且是朝廷亲自管辖。 翠儿见我不说话,笑道:“怎么哑巴了” “我在想,既然护城法师的职位如此重要,却为何让我这么一个普通百姓来当三爷的差呢” “你以为是随随便便把你找来的三爷早就查过了你的生辰八字,也算是命中注定了。你我都是一样,我不过是早两年比你先进来的,以后还与好多要学的。” “学什么呢我已经18岁了,这时候学,未免晚了些。” “既选了你,就证明你有这个天赋,若是让你早学,估计也就吓死了。”翠儿说完起身道,“你歇着吧,酉时之前我来叫你。” 翠儿走后,我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便睡着了。梦里竟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那时的我才岁光景,记得一年夏天下午,北京城突然风云骤变,雷电交加,我独自一人在家,歪在床上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就在此时,突然从门外窜进一个白影,好像是一只白色的猫,一下钻进了我的床下,我刚要起身去看,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震得我头晕耳鸣的,等缓过神来才发现,院中的一颗枣树已经被闪电烧成了灰炭。再看那个白影,慢慢的从床下探出头来,原来是一只狐狸,浑身雪白,两只眼睛暗含秋水,炯炯有神。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一溜烟儿的跑掉了。此时天空已经放晴,阳光普照了。父母见了院中烧糊的枣树,大惊失色,忙问是怎么回事,我便将所看所闻尽说了,邻居的一位大爷捋着胡子对我父母说道:“依老朽看来,此白狐乃是成精之物,就差最后这雷霆一击之劫,此狐既然以令郎为护身之盾,躲于令郎的床下,就知道老天不敢伤及令郎,可见令郎也非凡人啊。”我父母听了此言,并不以为然。我也没有再想过这件事情了。 睡了一会儿我便醒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随便喝了两口水,便踱步而出,走着走着,便来到前院,四周静寂无声,乌篷船内也已经无人,只有微风掠过,淡香袭来。只见院子西北角种着一片灌木,开出朵朵白花。我于是走上前去,只觉越来越香,不是媚俗之味,而是淡雅香甜之气萦绕四周。离得近了,仔细端详了半天,也不认得是什么花。正琢磨着,只听背后有人言语道:“这是南方的栀子花。”我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魏公子。于是笑道:“三爷您好” 魏公子说道:“刚刚歇完午觉,现在入秋了,天短了,也不敢多睡。” 我说道:“您说的是,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不着,反而并非养生之道了。” 话音未落,只见那个与魏公子同在船中闲聊的清秀公子走了过来。魏公子道:“铭楠兄,这边来,给你引见引见。” 那公子走过来,魏公子道:“这位是铭楠兄,以后叫宋公子就是了。这位是” 魏公子话没说完,只听宋公子道:“我知道,刘旭吧。” 我吃了一惊,此前我从没有见过这个人,魏公子也很惊讶,说道:“你们认识” “我认识他,他不见得认识我。”宋公子说完转身便走了。 这让我有些尴尬,魏公子笑道:“你不用理他,他这个人就是有点怪,我会和他说的,你去准备一下吧,过会儿会有好多客人来。”魏公子说完便也去了。 我一时觉得摸不到头绪,于是仍回到屋里,坐在床上发呆。这时翠儿进了来,手里抱着一个木箱,看似很重。翠儿将木箱放到桌子上打开,示意让我过来。我探身看去,只见一木箱子里全是木头做的人偶,外面罩着各色衣裳,有男有女,个个栩栩如生。我于是问道:“这是何物” 翠儿道:“这是府里自己做木偶,拿来招待宾客的。” 我笑道:“也算别致了,摆在家里,好看得很。” 翠儿“噗嗤”笑出了声音:“几时和你说是摆在家里的” “既送了人,还不许人拿出来摆吗” “送了他们,也不见敢摆。你附耳过来,我教给你。”我于是凑上前去,翠儿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问:“可记住了” 我笑道:“记是记住了,但有何用” 翠儿拿起木箱中的一个人偶递给我,说道:“把我刚才对你的说的,冲着它说。” 我接过木偶,甚是奇怪,不过也没有办法,于是对这木偶说道:“驭万灵,虽为朽木,变化无穷,赐尔命,化为人形,誓为我能。”话音刚落,只觉手里的木偶竟然动了,吓得我失手把木偶摔到了地下,只见白光一闪,木偶竟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女孩儿边爬起来边说道:“摔得我好疼。” 我瞪着眼睛忘了说话,只道是见了鬼。那女孩儿看了看我,回头与翠儿道:“姐姐,哪里来的莽撞小子,也不知道将我慢慢放下,亏我身上硬,要不这会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我赶忙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刚才明明是块木头,怎么转眼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还没等那女孩儿说话,翠儿道:“听听,这话说的,想生气也生不起来了。不过也不怪他,是我之前未说明白,木头变美女不稀奇,往后这种事情多得是。给你引见引见,这是咱们这宅子的管家婆,叫小莲,剩下的都是她的小跟班儿了。”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小莲道:“什么跟班不跟班,不过是兄弟姐妹们当木头无聊了,也来尘世逛逛。”小莲说完回身将木箱里的木偶一并拿出来,一共六个,挨个放在地上,双手合十,说了声“变”,也是白光一闪,三男三女便出现在眼前。 翠儿道:“今儿有客,又要辛苦各位了。你们三个,去正厅迎接客人,你们三个,沿着岸边把桌椅摆了,等我和小莲去厨房看了,没问题了你们就可以摆桌了。刘旭,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魏公子,换身衣服,一会儿要帮着招呼客人了。行了,散了吧,各干各的。” “那我们先去忙了。”小莲说完便带着众人出去了。 翠儿道:“咱们也走吧,随我来。”说完我俩便往后院去了。 路上我说道:“刚才真真的吓了我一跳,这咒语倘若让别人听了去,岂不是人人都会了。” “若是人人都能用,三爷也不会挑中你了,你天生有这个能力,所以这个咒语从你口中说出才会灵验,换了别人,木头还是木头罢了。” “原来如此,既是这样,姐姐不妨多教我一些。” “你放心,有你学的,这会子教的多了,只怕你贪多嚼不烂呢。” 我们一路说着,便已经穿过正房,来到后院。我只当前院的布置已经是新奇出巧,不想后院更是别有洞天,正应了说书先生的一句话:明晃晃琉璃造就,金灿灿宝顶装成。院子中间有一座小山,上面种着全是菊花,山上有一座琉璃做的亭子,五彩斑斓,绚烂夺目。沿着山坡上去设有石阶,全部用汉白玉磨制而成。小山前横着一条小渠,与前院的池塘相通,渠内锦鲤成群,水藻荡漾。岸的正南有一个铜炉,里面烧着火,也不知用来做什么。翠儿引我上了石阶,穿过琉璃亭顺阶而下便可到后罩楼了。在山上可以看到东边种着一株龙爪槐,曲节盘绕,苍劲有力。西面摆放着一只用白玉雕成的老虎,虽然不大,但是雕工细腻,猛虎下山的霸气一览无余。顺着石阶下了山,便看见一口青花的大瓷缸,里面养着一只脸盆大的乌龟。而最难得的,就是整个院落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之下,一年四季阳光可及,雨雪难入。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后罩楼了。翠儿轻轻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了。我随着翠儿进了屋,直接往西去,看到魏公子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正看着,穿的也非常随意。看屋中的陈设,应该就是书房了。翠儿上前道:“三爷,外面差不多都妥当了,客一会儿就到。” 魏公子也不抬头,只说道:“恩,知道了。刘旭” 我一听见叫我,急忙上前两步。魏公子慢慢把头抬来说道:“你去东边暖阁,宋公子在那儿等你。翠儿留下,我有话说。” 我忙答应了,只是有点慌张,我和宋公子一面之缘,他叫我干什么。不过我也不敢多问,只得先行告退,来到与书房相对的东暖阁,轻轻的敲了敲门。只听里面宋公子的声音道:“请进。”我便推门进去,回身掩了房门。宋公子坐在拔步床上,见我进来,站起来道:“刘公子请坐这里。”说完便让我坐在床上。我一下慌了神,忙道:“这如何使得小的怎么干坐在宋公子不是魏公子的床上。”还没等我说完,宋公子便连拉带拽,把我按坐在床沿。他自己退身面对着我,突然双膝跪倒,说道:“宋夏生拜见恩公,谢恩公救命之恩。”说完便磕了三个头。我赶忙走下去,一把扶起他,嘴里不停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您这是那出儿啊请起请起”宋公子满面笑容道:“您是我救命恩人,受此大礼,理所应当。”我忙道:“什么救命恩人这是从何说起请宋公子明言,也好让小的明白。”宋公子道:“恩人虽说不记得了,但宋某一直铭记在心,今日得见恩公,大恩终可当面言谢,恩公请坐,待宋某说给您听。”宋公子说完站起身,引我坐在窗边的一张玫瑰椅上,我坐定后,宋公子说道:“恩公仔细看看我,还认得不” 我仔细端详了半天,也不曾想起在哪里见过,只得敷衍道:“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宋公子提个醒儿” “刘公子可还记得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北京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当时您正在屋中的床上躺着,突然有一只狐狸钻了进来,您还记得吗” “这我记得,后来院子里的枣树还被雷劈了呢。” “这就是了,正因为您的庇护,那白狐才躲过一场浩劫,得以成精,化为人形。而宋某便是那只白狐,你可不就是宋某的恩公了吗” 这话一说完,我差点没有从椅子上出溜下去,宋公子好像看出我有点害怕,于是说道:“刘公子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人,自从躲过那一劫后,我在京城潜伏了多年,两年前得以结识魏海凡魏三爷,他一眼看出我是狐仙,于是留我在他身边,帮助他看守治理京城。您家那棵被闪电所伤的枣树,是因为我才遭此劫难,后来我去您家,将它买了,把根部没有烧焦的那些雕为人形,在这里做了仆役,也算是个补偿了。” 原来之前翠儿所拿木箱之中的木偶竟是我家的枣树制成的,这一切让我匪夷所思,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做梦一般,我只坐在椅子上发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宋夏生看了看我,只是笑了笑,转身从紫檀大衣柜中取出一套衣服放到了床上,说道:“刘公子想必有些迷惑,也在情理当中,只是您不要害怕,万事皆有定数,想躲也是躲不开的,不如坦荡面对,迎其而上,也许另有一片天地。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您既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我不可再以主仆相称,从今往后,你为兄,我为弟,若有难处,弟当为兄分忧解难。” 我早已傻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什么。按说宋公子要是狐仙,怎么着也得百八千岁了,当我祖爷都很富余,这会儿竟拜我为兄,我也是吓得傻了,对他说的话也没有反应。 宋夏生见我不说话,只得道:“那小弟先走了,与三爷在书房等你更衣毕了,一起去前厅。”说完便出去了。 第二回:宴宾客众人传花鼓 出意外公子话京城 我出了一会儿神,怕他们久等,赶忙将衣服换了,随他二人来到前厅。此时天已暗了下来,池塘边摆满了桌椅,每张桌旁都有一盏落地灯。小莲带着众人忙前忙后,将进来的宾客让到前厅。魏公子端坐在前厅中央,与进来的客人说着话。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宋夏生见我很不自在,对我说道:“刘兄,这边有小弟照看,您可以去西厢房帮帮翠儿,想必她正忙得不可开交。”我一听很是高兴,赶忙辞了众人来到西厢房。进了屋,只见满屋堆着客人们送的礼物,翠儿背对着我,坐在条凳上正在和一个小厮一一查看。我说道:“姐姐掉进聚宝盆了不成”翠儿回身道:“来得正好,过来帮我一把,谁送的,送的什么,一一记个明白。”我于是走上前去,也帮着一起登记,礼物有大有小,但都价值不菲,而且数量很多,我一边查看一遍登记,当记到礼部侍郎孙自装的时候,翠儿说道:“把孙大人送的御制料胎画珐琅万花锦鼻烟壶单搁一处,这玩意儿三爷喜欢。还有那幅竹石图是顺天府尹李大人送的,也单收着,宋公子喜欢赵孟頫的画,估计三爷会送给他,省的到时候再找。”我答应着,继续登记。忙活了小一个时辰,终于都登记的明白了。翠儿道:“我这边没事了,你去入席吧,三爷还等着你挡酒呢。”我答应着,出了西厢房,只见宾客都已入座,整个院子通明,大家围绕着池边觥筹交错开来,几名歌伎在乌篷船里弹唱,整个院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只见魏公子和宋公子一干人等坐在池塘的西北,我赶忙走了过去,魏公子见我过来,忙拉我入席,我只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看来魏公子已喝了不少。待我坐定了,我旁边的一个客人就开始为我倒酒,慌得我赶忙站起身,宋公子见了,一把将我按了下去,说道:“刘兄不用谦让,今天大家聚到一起,就是图个痛快,何必拘礼,给你引见一下,这位给你斟酒的是太医院院判”宋公子话没有说完,就被院判抢过去嚷道:“宋公子自家打了嘴,你已说明咱们一起不用拘礼,又何必提我官职,报我名姓。”院判说完竟然爬上椅子,举起手中的酒杯环顾四周道:“今日有幸大家聚在一起畅饮,请各位不要太过拘束,放下平常身份,就当是萍水相逢,有缘相聚,忘记烦恼,开怀畅饮,这等机会,不知此生能有几回何必藏着掖着,不如大家俗一回少给我来雅的大俗就是大雅”话音刚落,院判脚下一滑,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还好一旁的宋公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坏。大家见院判说着说着就摔了下去,全都大笑起来,连乌篷船内的歌伎也捂嘴笑弯了腰。这边正乱成一团时,对岸有人大声道:“吴大人说的在理,今儿来的人有相交厚的,也有有过节的,但既然大家坐在一处,不好的事情出了这门再说,今天断不能带进来。”宋公子悄悄在我耳边道:“对面那人也是护城法师,姓梁,在皇上面前总是和三爷对着干,不过私下里两个人并无大的间隙。”我点了点头,只听对面那人又说道:“既然今天大家兴致这么高,咱们只喝酒终究没有意思,不如击鼓传花,传到谁来一个节目如何”大家听了都道:“极是”魏公子也笑道:“梁兄说的极是,这样才有意思。”魏公子说完回身摘下一枝栀子花,向船中的歌伎道:“击鼓”歌伎听了,便用手帕将眼睛蒙住了,开始击鼓。慌得众人道:“这就开始了吗”此时花已经传到了东边的那一桌了。大家正传着,突然鼓声停了,众人一瞧,执花的是一名老者,大家拍手笑道:“王大人请吧”老者慢慢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应允了,定不能扫兴,老朽只能献丑了。”老者说完一扬手,从袖口中飞出一只红色的小龙,红色的小龙飞到池塘上方,只转了一个圈,便将园内所有的全部吸入口中,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只有那只龙浑身发亮,在空中不停盘旋。大家一齐拍手叫好,说道:“王大人果真是怕走夜路,出了门还带着灯笼”老者笑了笑,拍了拍手,只见那龙飞到每个桌子上,围着酒壶转了三圈,把桌旁的灯依次也都点着了,仍旧飞回老者的袖中。老者笑道:“献丑了,此时已是秋天,夜也凉了,给大家暖了酒,喝起来更舒坦些。”老者说完便归了座。众人端起酒杯道:“好出彩儿的节目,岂不是难倒后来人。”说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宋公子和我说道:“这个王大人是京城的御龙司,专门负责饲养龙的。”我早已被刚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是点了点头。 我正愣神儿的时候,花已经又开始传开了,鼓一停,接到栀子花的是一位女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挽着花冠髻,眉清目秀,顾盼生姿,外套一身天蓝色的小袖对襟旋袄,手腕儿上带着玉镯,腰间挂着比目鱼玉佩,左手持着花,右手拿着团扇,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院判吴大人见是此女子得了花儿,也不顾身份,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手扶着桌沿儿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今天三爷可没有告诉我,水溶阁的燕飞也来这儿做客。你们知不知道,我下帖子请了多少回都不曾请到,今天竟然让三爷请到了。”那叫燕飞的女子赶忙施礼道:“不敢,前儿是真有些事情,所以不能赴宴的。”众人也都起哄道:“燕飞姑娘不用理他,除非他愿意送九转紫金丹给你,否则不要答应。”吴大人一摆手道:“休听他们胡说,今天既然你来了,我就替大家当面求你个事情,把你从天竺人那里学的舞蹈,当众跳了来,如何”此言一出,在座的全都叫好:“吴大人这个主意好,今天就让我们开开眼吧。”燕飞忙说道:“既然大人开了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如是跳得不好,诸位不要笑话”燕飞说完便离了席,径直朝池塘中走去,我还没有来得及明白,燕飞已经“扑通”一声掉了进去,我刚要喊“救人”,只见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还是不说话了。正想着,只见水中金光耀眼,燕飞慢慢从水中升起,一只脚下踩着朵莲花,整个人已经是位天竺美女的打扮了。燕飞从莲花上走下,开始在水面上翩翩起舞,却也沉不到水中,船内的歌伎们也开始弹奏出乐曲,配合燕飞的舞蹈。映着闪烁的烛光,燕飞手腕上的金镯闪闪发亮,而两只芊芊玉手变换着不同的手势,白嫩的脚踝也带着银质的脚铃,随着节奏跺着水面,溅起点点水花。跟随舞蹈的节拍,燕飞的双眼灵动生辉,每一位宾客都被其眼神吸引,有的人身子不自觉的和她一起舞动开来。燕飞越跳越快,舞动的衣衫卷起一层层水雾,环绕在身体周围,让人感觉如梦如幻,身处仙境一般。舞蹈的最后,燕飞好像动用了幻术,人们看到她周围出现数个衣着打扮和她相似的女子在水雾中一起舞蹈,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舞姿光彩绚烂。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拍手叫好。突然,一曲终了,燕飞周围的水汽慢慢散去,幻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燕飞的装扮也变成了先前的样子,提着裙子走上岸边,向众人施了礼,仍旧回到座位上。在众人惊叹声中,魏公子手持酒杯,走到燕飞跟前,双手递了过去,说道:“水溶阁果然名不虚传,出来的女子个个称得上是奇珍异宝,今天魏某当真开了眼了。”燕飞双手接过酒来,饮了一小口说道:“魏公子过奖了,这段舞蹈可巧是上个月刚学的,还不是很熟,跳得不好还请诸位包含。”众人都道:“过谦了。”魏公子于是回到座位,又开始击鼓传花了。 这次鼓声很短便停了,拿到花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长脸细眼,身材修长。那公子说道:“刚才见了燕飞姑娘的舞蹈,已是惊为天人。这会儿让我拿出节目来,只怕拿出一万个,也不及燕飞姑娘的一支舞。不如这样,既然有舞,不可无歌,陆某不才,献歌一曲,以助雅兴。”众人道:“久闻陆大人不仅有一双辨得天下宝物的慧眼,更有一副夜莺般的嗓子,今天得闻,也不枉此行了。”陆公子点头笑了笑,离了酒席,来到船上,和歌伎们说了几句话,便立于船头,随着笛声的响起唱道: “牛郎轻叹,织女泪寒,分舍银河两岸。落花虽美,无奈将变尘埃。卿虽少年,转眼鬓已白,身已衰。红尘许多事,今看有何难 牛郎轻叹,织女泪寒,终有七月鹊桥来。落花虽入浊泥中,尚有佳人将其埋。卿虽双鬓似雪,而我于卿爱慕心,今生永固,坚似铁。红尘这些事,于你我何干” 陆大人的歌声如涓涓溪流,缓缓而出,在院中徜徉徘徊。众人屏气凝神,品味着其中的悠扬的旋律。一曲唱完,众人还沉浸在歌声中,等反映过来,陆大人已经归了座。众人这才鼓掌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好空灵的声音。”宋公子悄悄对我们说道:“就是词悲了一些,我的兴致差点没有了。”魏公子道:“我倒觉得不错,人生本就如此,身在红尘中终日忙碌,到头来除了一身的将死之气,也得不了什么。这种感觉想必阁下是无法体会的。”宋公子陪笑道:“三爷言重了,您不同那些凡人,必定会长命百岁。”魏公子摇头笑道:“你何时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宋公子刚要说话,不想击鼓传花早已开始,此时栀子花正好传到他的手中,待宋公子反应过来,鼓声已住。众人拍手道:“不认真游戏,正好罚你一回。”宋公子站起道:“宋某技艺平平,不如罚酒一杯吧。”说完便将酒杯端起,还未送到嘴边,早被吴院判一把夺了过来道:“铭楠老弟当真如此扫兴前面几位已经各展奇才,你却要逃之夭夭来来来,不要如此小家子气,京城中谁不知道宋夏生,字铭楠,善丹青,不一般,莫要推辞了”宋公子陪笑道:“宋某实不敢当,何况此时无笔无墨,如何画得”吴院判哈哈大笑道:“你来看,”说完将手伸进袖中,掏出一支毛笔来,“今儿巧了,王爷赐了一支毛笔与我,你且用来。”说完便递给了宋 《京城传》第2部分阅读 公子。我坐在宋公子旁边,看得真切,是一支竹雕凤穿花纹毛笔。宋公子摘下笔帽,端详道:“是支好毛笔,还是翠毫。”说话间小莲已命人抬过一张条案,上面铺好宣纸,研得了墨。宋公子来到案前,想了一会儿,提笔画了起来,只见他手中的毛笔或拖或散,或皱或甩,手腕翻转,衣袖飘飘,只一盏茶的功夫,便画好了。宋公子命人将画展开,众人一看,都笑了起来。只见画中一人手拿酒杯,站在一张椅上,似有醉态,不是别人,竟是吴院判。吴院判见了,也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丹青妙笔,形神兼备,只是比本人俊了些。”宋公子抱拳笑道:“谢吴院判赐以神笔,如不嫌弃,此画便请院判收了吧。”吴院判道:“这个自然。不但要收,明日去琉璃厂表起来挂在家中。” 众人说笑间,只听有人叫道:“不好”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位被称作御龙司的王大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攥紧袖口,瞪大双眼,样子极是痛苦。众人还没问及情况,王大人“啊”的一声,一个趔趄从椅子上向后仰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大伙儿赶忙上前相搀,前面几个人刚要伸手,只见无数条龙从王大人袖中窜出,众人猝不及防,唬了一跳。魏公子也赶上前去,我急忙跟了,到时只见王大人右臂全是血迹,人已经晕倒了。宋公子赶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王大人的衣袖掀开,把药粉倒在手臂上。我抬头看去,只见那些龙成排结队的朝西北去了。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魏公子命人抬王大人去了里屋,回身说道:“诸位也看到了,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就到此为止,没有让大家尽兴,魏某在此赔罪了。”魏公子说完便鞠了一躬。众人抱拳道:“魏公子言重,改日也是一样。既然有事,我等不便打扰,先行告退。王大人暂且劳烦您照料了。”魏公子道:“这个自然,只是今日之事来得蹊跷,没有查清之前,还请诸位守口如瓶,不要声张才是。”众人道:“三爷放心,我等绝不声张就是。”魏公子笑道“那魏某就不虚留各位了,刘公子帮我送一下客吧。”我答应了,将众人送了出来。一路上众人议论纷纷,面色凝重,指着西北方向小声的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各自的马车到了,众人互相道别,看他们依次上车走远了,我才回身叫人关了门。 来到院中,只见翠儿一溜小跑过来道:“刚才怎么了好好的出了什么事我去后面一趟,也没见着。”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翠儿点头道:“我说呢,刚才三爷说明儿他要进宫面圣,所以明天只有你我出去办事了。” 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儿道:“我怎么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否则为什么连龙都受了惊吓。都朝西北去了,别是那什么吧。” 我看翠儿话里有话,忙问道:“什么那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胡乱猜疑。”正说着,只见魏公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翠儿道:“车备好了”翠儿道:“我已经吩咐了,这会儿应该就在门外。”魏公子点了点头道:“好吧,明天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了,王大人在西厢房休息,自有吴院判照顾,天亮再送回府去,这些事宋公子自会照应,你和刘旭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出远门的,我去了。”我们一面答应着,一面送魏公子出了门。 回来时我问道:“魏公子这是去干什么” 翠儿皱眉道:“这谁晓得咱们可以去问问宋公子,兴许他知道。” 我们二人先去了西厢房,王大人这时已经在里间睡着了,伤势已无大碍。宋公子在外间的椅子上坐着,一手支着脑袋,好像有些疲倦。翠儿近前请醒道:“宋公子若是乏了,先去休息吧,这边自有小莲和我照应。”宋公子道:“不碍的,你和刘兄去歇着吧。明早你们还要出城的,我已走了困,一时也睡不着。”翠儿从怀中掏出钟表看了一眼道:“已经四更了,也睡不踏实,索性就不睡了,咱们聊一会子天也就亮了。”宋公子笑道:“也罢,说说话也好,那二位坐吧。”我与翠儿搬了两把椅子,三人围坐一起,我说道:“魏公子这时候出去干什么”宋公子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去德胜门布置结界了。”我一脸迷惑:“结界是何物”宋公子深吸一口气说道:“结界就是北京城的另一个城墙。北京城有太多的秘密不为你我所知,从神话时代开始,京城就在不断的变化,但是龙脉始终长存。帝王希望自己的江山永固,于是用尽各种方法让京城地下深处的龙神安心长眠。皇帝为表诚意,索性将住所建于龙脉之上。京城共有城门二十座,内城九座,外城七座,皇城四座。除了由守卫京城的士兵把守,还需要护城法师在各个城门布下一个无形的盾牌,这样这些无形的盾连接起来,就可以用来抵御妖魔鬼怪,这就是结界。而魏公子负责的就是德胜门,宴会上坐在你我对岸的那位姓梁的护城法师名叫梁易寒,字潇水,是负责西直门的。” 我问道:“刚才我看到那些龙都朝西北去了,难道是不祥之兆” “毫无疑问确是不祥之兆,只怕是玉泉山的黑龙要出来作怪了。这几日雨水多,就怕黑龙借着湖水上涨,蹿游入城,寻衅滋事,虽然每次都会被护城法师击退,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次魏公子进宫面圣,就是要和所有的护城法师一起商议一个万全之策,彻底铲除黑龙,而保京城太平。倘若无休止的闹下去,若是惊动了地下的龙神,只怕京城不保啊。王大人所养的那些龙大概就是听了黑龙的召唤,才纷纷飞去的,只怕皇城旁御龙监里所养的龙也已经跑出去很多了。”宋公子说完叹了口气。 翠儿笑道:“这可奇了,我看别人还都心平气和的,倒是宋公子您一脸的愁云,我却不明白了。”宋公子强笑道:“你这鬼机灵,我愁什么你能不知道”翠儿摆手道:“可别这么说,我只是个使唤丫头,只知道干活儿,其他我却不知道。”宋公子不等她说完,笑道:“你可别这么说,我自打来了,也不曾把你当丫头使唤,你若是被人使唤的,那我定也是了。再者说,哪有你这么有本事的使唤丫头,若真是,当真屈才了。”翠儿笑道:“宋公子快别这么说,我哪能和您相提并论您可以自由出入这宅子,日间与三爷形影不离,晚间与三爷同塌而眠,三爷有事您在身边帮衬,无事时您可以陪他在船中对饮,我和刘旭可没有这个福气,是吧”翠儿说完便扭过头问我。 我红脸道:“姐姐这话我听不太懂,不过看得出三爷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慈善之人,对待大伙儿都很不错,我”我话没说完,便被宋公子抢过去说道:“你们俩啊都别言语了,一个鬼机灵,一个和事老,话都被你们说了,我可没有你们这等口才。如再说下去,指不定又说出什么来呢。” 翠儿笑道:“既然不让我说,我不说话便是。” 宋公子道:“那可不成,该说还是要说的。对了,去清凉谷帮忙的事情刘兄你可详细知道了” 我见宋公子问我,便道:“什么清凉谷,未曾听过。” 翠儿道:“我还没有和他说过呢。” 宋公子道:“那你和他说说吧,我进去看看王大人的伤势,一会儿就出来。” 待宋公子进了里间,翠儿道:“本想去的时候说的,既然这时闲了,就这时候说吧。三日前,清凉谷的清凉村有人带了状子见了顺天府尹,说是村中出了妖怪,请了和尚道士做法不但无效,和尚道士的性命也搭了进去,于是村长出了主意,邀请京城的护城法师出面,铲除妖怪。本来顺天府尹李大人求了三爷出面走一趟,谁知竟出了这等事,三爷定是去不成了,只有你我去了。” 我一听顿时傻了眼,我刚刚到了府里,就要去和妖怪打交道,岂不是自寻死路,于是傻笑道:“姐姐知道是什么妖怪吗”翠儿道:“我却不知,即使是村民也不曾看清,只知道大得很,反正是已经吃了不少的人。”我一听冷汗直往外冒,翠儿见我这样,笑道:“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吓成这样你放心,有我陪你去,定伤不到你一根汗毛。”我只得道:“那是,那是。”翠儿笑道:“罢了,罢了。咱们各自歇息去吧,天一亮城一开咱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