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非金屋》 分卷阅读1 书名:藏娇非金屋 作者:竹瑶君 文案(c6k6.com) 穿成未来的汉武废后, 阿娇表示:逃,一定要逃! 一不小心碰上救命恩师, 阿娇表示:能跟着您,金屋是什么,我爱住草屋! 东方:为师夜观星象,你身具皇后命格。 阿娇:不不不,那个人一定不是您亲爱的小徒弟我!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阿娇,东方朔 ┃ 配角:刘彻,馆陶,平阳,卫子夫 ┃ 其它:历史 ================== ☆、穿越 “摘一颗苹果 等你从门前经过 送到你的手中帮你解渴 像夏天的可乐 像冬天的可可 你是对的时间对的角色 ……” 听着汪苏泷的这首《有点甜》,陈娇慢慢悠悠地晃悠在大学校园里,肆意地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多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她终于站在这个一直梦想的校园里了! 看着掩在绿荫间清一色绿瓦白墙的建筑,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能够在这里享受未来四年的青春,她几乎能预见那样的美好,十年寒窗,值了! 陈娇出身并不算好,只是一般的工薪家庭,父母皆是工人,虽然衣食无忧,却也不见得多宽裕,平时花钱也是掐着算着,从来不敢多花一分钱,倒不是说多穷,只是家境养成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曾经也梦想过拥有一项特长,古筝、书法、武术等等,但是从来不曾有机会去学,她知道,就算向父母开了口也不会得到应允,索性便不开口。 正因为如此,她只能在中学阶段拼命学习,“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对于今日的寒门子弟而言,依旧不是一句空话。 为了学习,她放弃了很多同龄少女应有的乐趣! 但是每个少女都爱幻想,她也不例外,每当课业太过繁重,她总会幻想只要熬过了这阵,日后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再艰难,这个信念也一直支撑着她。 大学是她朝今后生活迈出的第一步,也是她人生第一个大的转折,她要把握好机会,在这所国内名列前茅的学府活出自己的风采。 她不知道的是,第二个更大的转折已近在眼前。 陈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一辆轿车从身后驶来,她耳中插着耳机完全没有注意,当身上传来剧痛时,她已被剧烈的冲击撞飞。 陈娇始终没有弄明白,为何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她脑中闪过的念头竟会是,这次若大难不死,一定要写信给校长,建议必须禁止在校内通行机动车,校园是师生们学习生活的地方,任由众多机动车来去,出了事情怎么办,她如今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当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夺走了她最后的意识。 慢慢转醒时,陈娇只觉头部传来一阵剧痛。 奇怪!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出了车祸,应该全身疼痛才对,如今为何只是头部剧痛? 陈娇捂着头部剧痛的地方缓缓睁开眼睛,一束亮光瞬间刺进眼中,让她下意识举起另一只手挡住过于刺眼光线。 待稍微适应之后,她才移动视线,慢慢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却越打量越是惊异,周围完全不是她原本所设想的医院里那种白色,而是一种古色古香的陈设,她有一种预感,这样的陈设绝对不是影视剧组所能做到的,以她浅薄的历史知识来看,能给人这种感觉的地方应该是——汉! 穿越? 陈娇学习之余最大的爱好便是看小说,并且犹爱穿越、重生类,很多人可能沉迷一段时间便出坑了,可她不一样,每当看到小说中类似的桥段,她总会有一种怦然心动感,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感到厌倦。 正因为看多了小说中光怪陆离的情节,她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无形中提高了很多,而接下来听到的话似乎也证实了她这个猜测。 “翁主,您终于醒了!”年轻女声中带着一丝激动,“奴婢立刻去禀告长公主!”说完,不待陈娇看清她的面容,便匆匆往屋外跑去,只留下一抹淡绿色的倩影。 陈娇默默扶额,小姐姐,至于这么着急吗?多停留片刻能少你一口吃的? 按照她的经验,穿越者多从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处获得很多信息,如今这个策略失败,陈娇只能自行揣测目前的处境,穿越应该是能够肯定了,只是到底是不是穿到了汉代,她心中还是有疑问的,毕竟她只是一个历史系新生,还不能从触目可及的日常摆设上,精准地判断出它们所代表的朝代。 如果不是汉代,那么会是架空吗? 她倒是不惧穿越,只是可惜了自己那十年寒窗,最后的成果还没有享受几天呢! 正在陈娇思绪翻滚,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时,屋外 分卷阅读2 突然传来由轻到响的呼声:“娇娇,我的娇娇醒了!” 循声望去,她眼见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匆匆而来,见陈娇正坐在床踏上怔怔地看着她,她又是担心又是激动,伸手轻轻抚上陈娇的脸颊,柔声道:“娇娇你可算醒了,让为娘好生看看,这些日子可着实让为娘忧心!” 听了她的话,陈娇立刻明白,眼前这位就是她现在的母亲,咋一照面便可看出,她应该是一位关心女儿的好母亲。 陈娇在心中默默想着,按照原身母亲的穿着和排场来看,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极其富贵的。 还有一点,这具身体也叫“娇娇”!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发生车祸后来到这具身体。多年来她已习惯了自己的名字,骤一改变恐怕会不习惯,如今这般也算得不错。 这么想着,陈娇用余光悄悄打量起这妇人的容貌,二十五六的模样,肤色白皙,杏仁大眼柳叶眉,高挺鼻梁,樱桃小嘴,脸颊圆润,很有一番雍容姿态。 母亲如果长成这样,那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容貌应该也不会差吧! 许是这些日子过于忧心女儿的病情,妇人眼底泛着青黑,泪光盈盈,这使她原本端庄的面容中显出一丝柔弱,陈娇看着也有些同情,只是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她不能表现出来。 穿越小说她看得太多了,每一个穿越者的标配是什么? 失忆! 电光火石间,她便决定使用这个前人屡试不爽的方式,cos一把失忆。 ☆、失忆 既然打定主意假装失忆,陈娇只能努力让自己装得像一些。 她呆呆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以一种近乎茫然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华服妇人:“你是谁?为何唤我娇娇?”为求逼真,她还用手重重砸了自己的脑袋。 妇人闻言,忙用双手捧着陈娇小巧的脸颊,让她的眼睛正对着自己的脸,焦急道:“娇娇,这回可是看清楚了?我是你母亲!” 陈娇尽职尽责地演好自己的角色,有些不确定地抬手指指妇人,“母亲?”又指指自己,“娇娇?” 妇人激动点头道:“是,我是你母亲!娇娇可是记起来了?” 陈娇只能茫然摇头:“母亲是什么?娇娇又是什么?” “苍天呐,怎会如此!”妇人低声念了一句,忙不迭用手中帕子拭过陈娇的小脸,带着些微哭腔道:“娇娇,你可别吓母亲!” 陈娇依旧木木地眨眨清澈如水的大眼,一语不发,装作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妇人见她这副模样,明显急上眉梢,双眸也迅速凝聚起水雾,眨眼间便从光滑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陈娇面带好奇,抬手抹过她脸颊上的泪水,放在自己舌尖舔了舔,末了,还喃喃自语:“咸的?”而后,她又抬头对妇人道:“这个,咸的,不好吃,不要再流了!” 妇人闻言,忙用手绢拭了拭泪道:“好,母亲听娇娇的,不流了。”说完,又转头朝外面道:“快,传太医,传太医!” “诺。”自有那伶俐的下人应声而去。 太医,竟然是太医!这个名号代表的可是宫廷,难不成,她如今身处宫廷? 陈娇一面应付妇人的嘘寒问暖,一面暗自揣测自己如今的身份,住处雕廊画栋,身边奴仆成群,穿戴贵气逼人,求医问诊能够随随便便传唤太医,八成是宫廷无疑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眼前的妇人难道是此间皇帝的妃嫔?而她,则是皇家公主? 这么想着,陈娇开始不着痕迹地向妇人打听起自己如今的处境来。 妇人告诉陈娇,她名唤“陈阿娇”,是当今皇帝的外甥女。她的外祖父乃先文皇帝,外祖母为当今皇太后窦氏,而她自己,则是当今皇帝的妹妹馆陶长公主。 听到这些,她一个历史系学生若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可以自刎谢罪了!馆陶长公主啊,陈阿娇啊,她的老天爷啊,她这是来到了一个怎样神奇的地方! 她如今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武帝废后,被众多文人咏叹过的长门怨妇陈阿娇,虽然如今才十岁,是个没长成的小萝莉,但日后的结局早已记载在众多古籍上了! 她真的成了那个自己曾经嘲笑过、也可怜过的陈阿娇了! 苍天呐,请让她再去死一死……当然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活过来,她绝不选择再死一次,即便是日后一入宫门深似海,长门冷宫锁芳魂,她也要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 再说了,如今的陈娇已不是原来的陈阿娇,她日后会不会嫁给刘彻还是两说,即便嫁了,按照她的个性,也绝对不会成为妒妇,为了抢一个当帝王的男人而放弃荣华富贵金玉满堂? 她又不是有病! 如果说汉武帝废后的最大原因是嫉妒,那么当她成为陈阿娇的那一刻,这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给皇帝当后妃,最重要的就是不可有嫉妒之心,试问历史上哪 分卷阅读3 一个大权在握又野心勃勃的帝王是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的? 不存在的! 她一个学历史的人,若是这点都看不透,那真是可以再一次自刎谢罪了! 但是,仅仅因为嫉妒而废后,这个理由实在太扯了,脑子稍微明白一些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废后多大一件事情,其中牵扯的政治角逐、争权夺利可太复杂了,哪里是简简单单一个原因可以概括的! 以学术话语来讲,随着汉武帝首任皇后的倒台,她所代表的政治势力也随之没落,这也就预示着,由汉武帝亲手提拔的新势力即将登上历史舞台,而汉武帝自己,也将成为一名真正的乾纲独断的帝王,为他日后文治武功的显赫一生打下坚实基础! 所以陈阿娇集团的存在,相当于刘彻前进道路上的第一个障碍,这个集团的倒台是必然! 如果不是馆陶公主正在看着她,她真想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叫三声。 前路暗淡,何处又是她的退路? 与此同时,陈娇又为自己感到庆幸,起码,这是一个她知道的朝代,对于一些影响历史走向的大事,她如今也算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日后如果需要在政治上站队,也能找到正确的队伍,不至于丢了自己的性命。 当然,若是能够选择,她定会远离政治漩涡,自古政治便最是肮脏,杀人者,至多不过手染数人之血,而玩弄权术者,却是在操纵万千人的性命,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么天马行空地乱想一通,没过多久,太医便慌慌忙忙赶到了。 老太医刚欲行礼便被馆陶制止,她挥手表示免了他的礼,急道:“快,看看翁主怎么回事,怎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医听闻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三根手指为陈娇把脉,陈娇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导致小阿娇最终香消玉殒的缘由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爬上树去摘果子,不小心摔下来,头部磕到了石头,之后就陷入昏迷,直到陈娇来到这具身体里。她如今的伤势主要在头部,在看病全靠望闻问切的汉代,失忆不失忆的,全凭大夫一张嘴。 陈娇全程带着茫然,任由老太医施为。 检查完后,老太医又跪下了,这次馆陶没有阻拦,只听他略带犹豫道:“回长公主,翁主许是因头部磕到硬物,淤血积聚,故而导致记忆缺失,待老臣开个方子,好生调理一番,或许……能够好转。”说完,额头上肉眼可见地起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如此说来,翁主的失忆之症也许好不了?”馆陶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担心陈娇的身体还是气恼太医无法治愈,或许两者皆有。 “你这个太医是干什么吃的?” “老臣……老臣有罪。”老太医不停地磕头,房中清晰地响起额头撞地的声音,他心中满是恐惧,这位馆陶长公主向来傲慢又严厉,今次若是治不好翁主的病,自己怕是性命不保,然而他多年的医德又不允许他在这种情况下说谎。 “来人……”馆陶欲唤人将老太医拉出去治罪。 “等等,”陈娇看出了她的意图,忙出声阻止,“母……亲,算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便由母亲就告诉我就好了,如今我伤势未愈,母亲就要为我惩罚太医,这恐怕……母亲饶过他,便当做为我祈福可好?” 她的失忆之症是装的,若为此害了老太医一命,她也于心不忍,馆陶公主是极宠爱陈阿娇的,她若是开口,绝对有效。 “好,”馆陶思索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既然翁主替你求情了,那便饶你性命,还不赶快谢恩。” “诺!老臣谢翁主恩典,谢长公主恩典。”说完快步出门,生怕走慢一步,馆陶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谢谢母亲。”陈娇略带撒娇道,她如今要快速适应自己的身份。 “傻孩子,你是为娘亲子,何须道谢!”说着,馆陶轻轻摸了摸阿娇的头,道:“你好生歇息,母亲亲自去为你煎药。” “嗯。”陈娇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感动,馆陶公主在史书上的名声便是再差,宠爱女儿却是不争的事实,她如今既然享受了这一切,日后便努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一把,起码能够在预知未来的汉武帝会真正君临天下的情况下,尽力缓和她与刘彻的关系,让她得到身为大长公主应有的尊荣。 ☆、盛世 躺在床上将养了几日,陈娇终于得到了下床的准许。 这几日,馆陶每天都来陪伴阿娇,除了端汤送药,便是讲讲原主以前的趣事,或柔声安慰,完全一派慈母风范,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阿娇心中微叹,她知道馆陶是希望这样做能令她忆起以往,只是她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人了,做这些只是徒劳。 令阿娇心中微凉的是,“金屋藏娇”的许诺早在两年前便已许下,这令本想要避免这个诺言的阿娇一阵懊恼,如今这般,她日后必须嫁给刘彻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真是连个做手脚改变的机会也不给她! 分卷阅读4 不过事情已成定局,此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依阿娇如今的想法,若要避免与刘彻发生更多纠葛,一是要守住自己的心,千万不可对他生出爱意,二是尽量减少与刘彻见面的次数,能不见面自然更好,因为过多接触正是产生感情的最佳途径。 阿娇在府中闷了好几天,将将把的府里一草一木全都摸清楚时,终于得到了馆陶准许她出府的决定。 这几天,她终于明白了,古代闺中少女的生活着实不易,即使贵为翁主也是一样,阿娇并非不愿学习刺绣、古筝这一类的古代女子必修课程,相反还挺热衷,但她初来乍到,总想好好参观一番这个世界,是以想尽办法求得出府的准许。 坐在沉香木所制的梳妆台前,经过侍女这样那样一番折腾,阿娇摇身一变,从皇家贵女变成小家碧玉,一边是皇家贵气难掩,一边又是从灵魂里带来的温和气质,也算中和了些贵胄之气,变得十分耐看,却又使人难以判断身份。 原本的阿娇虽然娇纵,与生俱来的贵气却难挡,这也许就是古代皇族特有的优越感。 带着两个侍从和两个侍女,阿娇光明正大出现在长安闹市上。 虽然明面上只有几个人跟着,暗地里馆陶却安排了不少人,长安便是他们刘汉皇室的家门口,总不可能让阿娇要在长安街上遭遇不测的。 汉代的长安街市,阿娇看什么都很新奇,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小脸激动得通红,这般形容直像刚进城的乡下姑娘,倒让小摊贩们十分费解,这小姑娘看着穿著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怎的……见识如此短浅,看到他们货摊上这些小东西都喜欢得不得了。 虽然恼于自己的东西被摸被看却又不买,但看阿娇生的着实可爱养眼,弯弯的柳叶眉,大而有神的凤眼,挺翘的小鼻梁,水润光泽的嘴唇,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也就由着她了,却不知阿娇心里正在想,古代人果真淳朴,那些弯弯绕的东西就是少,若是在现代,她这种行为早被小摊贩赶人了。 逛了整整一上午,时间也将将到了晌午,阿娇见到街边一块红漆招牌上斗大的“酒馆”二字,便带人走进了这家铺面,打算祭完五脏庙再继续游玩。 可别以为名字叫酒馆,便只是喝酒的地方,当时的酒馆可是集住宿、饮食、娱乐为一体之地,在这些所谓酒馆里,人们不仅可以饮宴玩乐,有时还能欣赏歌舞杂耍。 阿娇一行人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一扭头便可以看到街上的情景,阿娇如今正是看什么都新鲜的时候,如这般边进食边欣赏街景,她也煞是开心。 眼尖的小二见状,立马迎了过来,讨好道:“客官,请问您需要什么?” 阿娇微微歪着脑袋想了想,脑袋里冒出一道名叫“五侯鲭”的菜肴,曾在书上看到过,这是中国最早的杂烩菜,似乎在汉朝就有的,试着问:“五侯鲭有吗?” “哟,客官您真识货,这可是近来新出的菜色,小店是限量供应的,合该您运气好,这正好还有一份,您稍等,这就给您端上来。” “原来如此,那我便试试。”竟真的有,阿娇心里的小人在摇头晃脑:古人诚不欺我! 正在这时,旁边一张桌子传来嚣张的叫喊声:“小二,上五侯鲭。” 阿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桌边,身边围了一群奴仆,他生得脑满肠肥,坐姿极是不雅,正一下将碗中的酒倒入口中。 身边的小二马上过去,带着歉意道:“李家少爷,您这可不巧了,刚才最后一盘已经被这位姑娘要了,您看看是不是要点别的?”说着还朝阿娇这边示意了一下。 “什么?”那位李少爷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猛地转向阿娇这边,“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的祖母可是当朝丞相窦婴的乳母,要是得罪了小爷,让你……” 突然,略显暴躁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李少爷双眼发出一阵亮光,不可一世的声音瞬间变得谄媚起来,“就是这位姑娘要吧,小二,你怎的不早说!” “这,小的说了呀。”小二一脸委屈。 “说什么说,说什么说,要知道是这么……这么美貌可人的小姑娘,本少爷怎会和姑娘抢。”说完,朝着阿娇笑得更加谄媚,嘴角已经有亮晶晶的物质在流动。 阿娇看得厌恶,却又着实不想错过“五侯鲭”这道菜,本是想着忍一时便算了,谁知那李少爷还不算完,才一会功夫便已得寸进尺,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阿娇身前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得与阿娇面对面。 “你想怎么样?”阿娇气结,她这可也算是遇着恶霸欺侮良家妇女的经典场面了,不巧的是如今她正是这“良家妇女”。 那李少爷哧溜着口水道:“我想怎样?我这不就是想跟姑娘你交个朋友嘛!” 阿娇心里着实想发笑,长安城乃一国之都,这天子脚边的地界儿,不过是与丞相窦婴沾上那么一星半点儿关系,竟也敢这般横行霸道! 方欲叫身边的侍从把他弄开,却听到一个清亮而儒雅的声音。 分卷阅读5 ☆、初见 “这位姓李的少爷,长安城中天子脚下,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这样满,否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阿娇听到那人朗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只几步,他已走到阿娇所在的桌子这边。 她闻声抬头,只见那是一个做儒生装扮的男子,身形挺拔,看着二十余岁,一身雪白袍服纤尘不染,面容虽不是顶顶俊美,看着却极其舒服,如墨乌发以一根木簪简单竖起。 看着此人,阿娇脑中竟出现了“公子世无双”之言,她前世在书上见到这句话时,便深受触动、神往不已,原以为似这般的如玉公子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她也从未见过能配得上此语之人,眼前这人却是打破了她固有的观念。 她未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无论前世今生! 正在阿娇思绪漫游时,身边的侍女悄悄扯了扯她的袖角,她身形一怔,猛然回过神来,低下头暗暗心恼,她这是怎么了,竟如此孟浪,别说如今是在汉代,即使在前世,直勾勾盯着他人看也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幸而她的身体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这般做派只让人觉得天真可爱,不会生出被冒犯之感。 暗道庆幸后,阿娇又抬起头,打量那位李少爷的反应。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狂妄,信不信……信不信我叫人把你送官查办。”李少爷的气势虽然弱了一些,口气却仍是强硬,他在长安城里横行霸道惯了,一时根本拉不下这个面子。 “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只是提醒李少爷一句,此地乃是天子脚下,皇亲贵胄多如牛毛,公子做事却缺了些谨慎。”那人嗓音虽温润如玉,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一字一句皆敲打在李少爷心上。 “你的意思是说,这小姑娘……是皇亲?”到了此刻,李少爷的声音终于有了惊恐。 那人依旧不紧不慢,负手道:“在下可没有这么说,只是提醒李少爷,即便今天不是,你日后若是一直如此骄横,终有一天会毁在这上面。” 李公子心里已打起了退堂鼓,嘴上却仍是不肯示弱:“我……我才不怕。” 一边的阿娇本只是安静听着,听了李公子这色厉内荏的反驳,便微笑着开口道:“果真不怕?依你看,在你自报家门之后,我还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凭的是什么?” “这么说,你真的是皇亲?”李少爷带着些试探开口问道,音量已不似先前那般大。 “我这么说了吗?”阿娇仍是微笑,放在这时却能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不过劝你一句,我,确实是你惹不起的人,不信你便试试,这点时间小女还耗得起。” 说完,她正襟危坐,虽是做的平常打扮,一身贵气却展露无遗。 那李少爷似乎也看出了什么,脸色一变,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却又拉不下面子,瞧着阿娇似乎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他强撑着虚张声势地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一众仆人飞也似地离开了。 随着李公子一众的离开,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似乎刚才的闹剧没有发生过一样。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瞧,都各回各位,接着做自己原来的事情,阿娇与那男子相视一眼,接着,又像是极有默契一般,同时一笑。 “多谢这位大哥哥为小女解围,大哥哥若是不嫌弃,请坐下饮杯茶吧!”阿娇起身,极有礼貌地开口道。 那男子微微一笑,一步便跨坐在阿娇对面。 阿娇也随之落座,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向他道谢:“今日有幸得大哥哥相助,小女以茶代酒,聊表谢意。”说完,仰头便一饮而尽。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方才在下听那边人说,这位李少爷仗着自己祖母是丞相乳母,成日在长安城里作威作福,已欺负了不少良家女子,在下只是多嘴说几句罢了。真正让那位李公子惧怕的,恐怕还是姑娘的身份。”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既不居功,也不自傲,让人听着便极是舒服。 阿娇眨眨一双大眼睛,奇道:“大哥哥如何知晓,小女的身份是那位李公子惹不起的?” 那人抿嘴一笑,道:“姑娘看着便通身贵气,便是衣着寻常也难以掩饰,在下可不是李公子那般眼拙之人,这点眼力介儿还是有的。” 阿娇狡黠道:“那么大哥哥是因为看出了小女身份尊贵,这才出手相助的吗?”这话带着一丝调侃,她当然不相信以眼前这男子的气质,会是那种捧高踩低的小人,若真是那样,可就太毁三观了! 那人自然也听出了阿娇话语中的调侃,回敬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结果不是姑娘得了好处么?这世上的事情,有时也不必算得那么清楚的!” “大哥哥此言有理,小女受教了!”阿娇点头称是,目光不带焦距穿过长安繁华的街道,直达遥远的天际,顿了顿,她收回视线道:“还不知大哥哥如何称呼呢。”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他笑道,“若是有缘,下次再见你便能知晓,如此便 分卷阅读6 先告辞了!”说完,他微微一笑,起身拂袖,抬腿便往楼下而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阿娇的视线却黏在那人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猛然间,她忽然想起些什么,急忙扒着木质栏杆望街道上望去,可哪里还能见到人影呢! 有缘再次相见吗?阿娇心里有了一丝期待。 “回府。”阿娇起身吩咐道,接着便欲带着侍从、婢女们离开。 走在酒楼木质楼梯上,才听到小二焦急的呼声:“哎,姑娘,您的五侯鲭还要吗?” 阿娇身形一顿,只以手示意身后侍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侍从也是个心思灵活的,得到主子的暗示,主动留下朝小二走去,也没说什么,只留下些钱,便赶紧小跑几步跟上了阿娇几人。 也不用担心有歹徒尾随,馆陶公主早安排了侍卫暗中保护,若有不长眼的敢做这等事,自然有他们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  五侯鲭:佳肴名,为西汉娄护所创。“五侯不相能。宾客不得来往。娄护丰辩传食五侯间。各得其欢心。竞致奇膳。护乃合以为鲭。世称五侯鲭。以为奇味焉。”——《西京杂记》卷二 五侯:汉成帝所封母舅王谭、王根、王立、王商、王逢五人为侯。鲭:鱼和肉的杂烩。“五侯鲭”因此成为一典故,后世称美味佳肴为“五侯鲭”。 这里把这道菜提前到汉文帝时期了,不必深究不必深究。 ☆、前奏 一行人回到堂邑侯府,阿娇一进屋就见馆陶已经端坐在屋中等她。 “阿娇给母亲问安,”阿娇盈盈一拜,随后便凑到她身边,挨着她亲热地坐下,笑着问道:“母亲怎会在阿娇这儿?” “为娘这不是担心你嘛,”馆陶右手轻轻抚上阿娇的乌发:“今日外面发生的事情,下人已经跟我说了,姓李那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你,母亲定要派人好生修理他一番。” 阿娇抬眸惊讶道:“母亲这么快便知晓了?”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有人报给馆陶知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馆陶伸出手指轻轻点点她的额头,宠溺道:“只要是娇娇的事情,母亲永远将之视为头等大事。” 阿娇把脑袋埋在馆陶怀中,撒娇道:“娘,您对我可真好!”若非馆陶给了她如此多的爱,她也不会这么快就适应这两千年前的汉代。 馆陶笑道:“傻丫头,你是为娘唯一的女儿,不对你好又去对谁好的!” 说着,正打算对门外的侍从下令,让他们好生教训那李姓少爷一顿,阿娇立刻阻止了她:“算了母亲,您既然知道发生了何事,那应该也知道阿娇已经教训过他了吧,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好?” “那不是太便宜了他?”馆陶有些不乐意,她的娇娇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不会呢,这件事情,够他担惊受怕好几天了。”她捂嘴偷笑,“再说,以他这种性子,这次母亲就算不派人教训他,日后她也是会栽在这上头的,咱们呐,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何必亲自去做这场戏呢,没的脏了自己的手,为这种人不值当的!” 馆陶笑着点头道:“娇娇说得有理,既如此,那此次便便宜他了。不过那白衣男子可知是什么来头?长安城里可从未见过这号人,看来倒是个聪明人。” 听她提起那人,阿娇只实事求是道:“女儿也不认识,见他穿着,想来应该是个书生。” “是否需要为娘派个人查查他?”馆陶直觉那人不简单。 “那倒不用,”阿娇笑道,“女儿认为,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便就此了结。况且那人离开前也说过,有缘自会再见,咱们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我也想知道我们是否真的有缘呢!”这最后一句声音极轻,几乎就是呢喃,便是馆陶离她如此之近,也恍若未闻。 “嗯,为娘自是听娇娇的!”馆陶顿了顿,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明日咱们得入宫给你外祖母和舅舅请安。你病好了这么些日子,也该进宫去请个安,否则可就失礼了。” 进宫! 那不是要见到此时已经权倾天下,在历史上赫赫也有名的窦太后了吗?记得前世还拍过电视剧专门讲窦太后的故事,似乎播的时候还曾大热过一阵的。 还有汉景帝,她对景帝的了解只停留在著名的“文景之治”一词上,按照窦太后专权的趋势来看,景帝的性格应该不会很强势,相应的也就不会很难相处,这她也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还有……刘彻,他现在应该还小吧,据史料记载,汉武帝比他的陈皇后小4岁,她如今是10岁,那么他现在才只有6岁,面对这么小的孩子,她若是有心,应该可以避免与他发生过多纠葛的。 细细想来,陈阿娇竟比刘彻大了四岁,怪不得最后会弄到废后的结局,许是不仅仅因为阿娇娇纵蛮横,试想一个雄才伟略又刚愎自用的男人,怎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一个比他大的“老”女人呢。 即便曾经喜欢过,这份喜欢也很快便会淡的,一个人比另一个人大, 分卷阅读7 那么相处中就会不知不觉带有过来人般的强势,像刘彻这样的人怎会容许比他强势的存在,他的世界容不得忤逆,而以历史上陈阿娇的性格,恰恰就是会与他发生争执的那种! 如此想来,阿娇最后得到那般结局也便不奇怪了。 得了,她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刘彻此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喜欢! “知道了,明日阿娇会随母亲进宫的。”阿娇心中虽百般不愿,口中却还是顺了馆陶的意思。 “好,那明日为娘派人来为你梳妆打扮,娇娇一定会是最美的女子。”她笑得很温暖,大抵每个母亲在对待自己孩子的事情上都会如此。 阿娇适时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道:“母亲又来打趣女儿!” 馆陶坐了一会儿,嘱咐了一些入宫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便离开了。 晚间,阿娇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烦躁,她索性起身,披了外套走到窗边。 抬头便是清冷的明月,大抵“月是故乡明”吧,阿娇竟然奇迹般地心中缓和了些,想起了现代的家人,在现代,她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家五口人,虽然平时也有矛盾,但是不可否认,如今也算“背井离乡”的她,想家了。 阿娇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既然已经接受了现实,再想那就徒惹哀伤了,使劲地甩甩头,试图将现代的场景扔出自己的脑海。 如今怕是真的要在汉代了此一生了,既如此,那她真该好好筹划日后的生活,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减少和皇宫的牵扯,虽然她是翁主,日后若是有机会嫁个稍微普通一些的人,也许真的能够实现这个想法吧。 好在如今她还小,嫁人应是几年以后的事了,世事变幻,谁能知道以后会怎样呢?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吧。 明日进宫,窦太后和景帝是必须讨好的,阿娇娇蛮的形象也须改改,这倒不难,她本也不是什么娇纵之人,平常心对待即可。至于当今太子刘荣和还是九江王的刘彻却不好办,刘荣如今22岁,而刘彻则比她小四岁,如今金屋藏娇誓言已下,且已传得沸沸扬扬,面见刘荣必定尴尬,刘彻更是她早就打定主意减少接触之人,只能希望明天不要再出什么状况吧。 将这几天的糟心事理了一遍,困意总算袭来,阿娇回到床榻,只一会儿便入了眠。 作者有话要说:  西汉临江王刘荣出生于公元前172年,汉武帝刘彻出生于公元前156年,汉武废后陈阿娇生卒年不详,只据普遍认同的说法认为她长汉武帝4岁。 ☆、入宫 第二日,阿娇一大早就被侍女唤醒,穿戴洗漱,梳妆打扮,她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任由丫鬟施为。 这回可比出府逛长安街那次隆重多了,繁复的头饰华服压在她年仅十岁的身上,委实难受得紧,可是入宫毕竟不能太过随意,她也只能忍了。 将近一个时辰后,阿娇和馆陶两个人终于盛装打扮,出现在汉宫门外。 宫门口,守卫一见她们两人,便讨好地将她们迎进去,看样子,如今的馆陶和阿娇地位果然很高,怪不得王美人会为了讨好他们,教小刘彻“金屋藏娇”的承诺,这也间接害了阿娇一生。 跟着馆陶公主在宫中东拐西拐,阿娇早已被转得晕头转向,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走了近两刻钟后,两人终于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 阿娇抬头看时,只见那高大殿门正中间挂着的牌匾上,以篆书刻着三个鎏金大字——长乐宫。 “这里便是你外祖母的长乐宫了,来,咱们进去吧。”说完,馆陶牵起阿娇的手向宫殿内走去。 “嗯。”阿娇乖巧地应声,别看她面上一派镇定形容,心中却紧张得厉害,此时她面容上的镇定应该可以解释为紧张得不知如何表现了。 随着馆陶公主一步一步登上长乐宫门前的台阶,阿娇的心也在砰砰砰地跳动。 刚到门前,小太监已经恭敬地行礼道:“奴才给馆陶长公主、阿娇翁主请安。” “起吧,你去向母亲通传一声,就说馆陶和阿娇来向她请安了。”面对小太监,馆陶姿态高贵,完全不同于面对阿娇时候的慈母面容。 “您这便请进吧,太后吩咐过,说您和翁主来时不必通传,直接进去就是。”小太监笑得谄媚。 “既如此,娇娇,咱们进去吧。”说完,牵着阿娇的手一步步走进内殿。 内殿。 阿娇一进门,视线便被一个雍容华贵、不怒自威的老太太所吸引,她端坐于榻上,身边两排侍女呈“V”字站开,阿娇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中更是翻涌,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学着馆陶的动作,阿娇依样画葫芦朝向窦太后拜倒:“阿娇给外祖母请安。” “来来来,起吧,怎的这么久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忘记外祖母了?”声音中是略带调侃的戏谑。 阿娇不知道怎的,心里居然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她镇定地站起身道 分卷阅读8 :“谢外祖母,母亲跟阿娇说过,您向来是待阿娇极好的!”话中之意是,若非那次意外,她是绝对不会忘记她的。 话音刚落,馆陶也替她解释起来:“母后,您不是不知道,娇娇前几日受了伤,这不,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诶,我可怜的孩子!”说着还捻起手绢抹了抹眼眶,这等眼泪说来就来的功夫,阿娇看了着实咋舌。 “还不是阿娇这孩子顽皮,”窦太后虽是嗔怪,却也是真心心疼阿娇的,“看你以后还顽不顽皮。”说完,还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这一系列的语言和动作处处透露出了关心,阿娇心头一热,害怕也减少了几分,道:“阿娇以后再也不敢了,劳烦外祖母挂念,就是阿娇的罪过了。” “瞧瞧,瞧瞧,阿娇这大病了一场后,人可是玲珑了不少呢!”窦太后调笑道。 “外祖母您取笑阿娇。”阿娇嘟起嘴,其实她本不是这么矫情的人,不过为了讨老太太欢心,她便腆着这张脸豁出去了。 “哈哈哈,馆陶你看,咱们阿娇小丫头终于会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娇态了。”窦太后笑得极其欣慰,“这么一来,咱们以后给她找婆家可是得省不小心呢。” “是啊,这自打娇娇病好后,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馆陶说完,也掩嘴笑了。 一时间,殿内笑语盈盈,一片欢畅。 阿娇稍稍舒了口气,总算把太后这一关给过了,不过还有皇帝那里呢,生在皇家,就是这点不好,时时刻刻得小心谨慎,否则一不小心连小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聊了一会儿,馆陶开口道:“母后,那我们就先退下了,还得去给皇兄请安,您好生歇着,保重身体才是要紧。” “好,你们退下吧。”她微微挥了挥手。 阿娇她们道了声“阿娇/馆陶告退”便退出了长乐宫。 接着,又在馆陶的带领下,来到了未央宫。 同样是一阵通传之后,两人顺利进入大汉皇帝的宫殿。 阿娇边走边惊叹,我华夏祖先当真智慧无穷,这华丽的宫殿精美绝伦,横梁上腾飞的金龙惟妙惟肖,各种摆设经过工匠们的巧手显得精巧非凡,整个宫殿有一种让人叹为观止的魅力,同时也有种让人诚心折服的威压。 可惜,后世再不得见! 阿娇站定,只见龙案之后坐着一个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穿玄色烫金龙衮服的中年男子,看着尚算威严。 恭敬行礼时,阿娇心中仍不免有些激动,她这是见到真正的皇帝了,若放在以前,她简直不敢想,她本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学生,想不到如今竟站在大汉皇帝的宫殿中,直面汉朝景帝。 人生果真如戏! “是馆陶和阿娇啊。”景帝开口,声音却没有看起来威严,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在跟晚辈说话一般。 阿娇心想,皇家似乎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也不过像一般人家那样有亲情有伦常,就像她今日见到的窦太后和汉景帝,对待她真的就如长辈对待晚辈一样。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日后争夺皇位时的凶残也正是出在这皇家,她还是明哲保身方为正紧。 经过一番问答,景帝也得出了阿娇好似变个人的结论,结果她自然而然又被调侃一番。 然而景帝后面还说了一句:“哈哈,这样的阿娇当朕的儿媳妇朕才能放心!” 听到这话,阿娇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景帝。 ☆、初见 怀着忐忑的心情,阿娇终于跟着馆陶走出了未央宫。 似是注意到阿娇的情绪,馆陶建议道:“娇娇可要在御花园游览一番?你失去了记忆,这宫中的御花园景致还真是一绝。” 阿娇心想,进了一趟皇宫连御花园都没看过,岂不可惜,历朝历代,御花园皆是众多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过千万遍的,如今能自由欣赏汉代的御花园,她怎么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遂点头应允了馆陶的提议。 走进御花园,阿娇发现宫中的御花园果然比府里的景色精致了许多,不仅规模更大,还有不少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奇珍异草,此外,各个位置的布局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观之令阿娇这个曾经的现代人不禁叹服我华夏祖先那无穷的智慧与精巧的心思。 正在阿娇兀自惊叹时,前方隐隐传来些嬉戏之声,不待她反应过来,那些声音已渐渐靠近,不一会儿,刚刚只能听到声音、看到隐约人影的几个人已经到了她们面前。 见到他们,阿娇直觉大事不妙! 果然,只听得身边的馆陶热情道:“原来是彘儿和几位伴读,今日可巧了,我家娇娇正巧进宫来,你们也有日子没见了,就趁今天好好聚聚吧,我便先找你母妃聊聊去。”说完,笑眯眯地走了。 阿娇心里急得要命,这馆陶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可是汉代呀,就这么让一个十岁的姑娘单独跟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玩,真的可以吗? 分卷阅读9 古代真的是这么开放的吗? 她虽说还是个孩子,可在古代普遍早婚的现状看来,再过个两三年,她就是个可以嫁人的女子了,现在竟然还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一群半大不小的男人堆里,这是要闹哪样! 现在的她可是最怕见到这几人了,馆陶还偏偏把她一个人留下,阿娇欲哭无泪。 但是事实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阿娇虽然在心里腹诽,面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正在她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时,刘彻率先笑着开口道:“阿娇姐姐,你是要跟我们一起玩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娇居然在6岁的刘彻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厌烦的情绪。 “是啊,彘儿愿意让姐姐跟你们一起玩吗?”阿娇一向对小孩子没办法,现在碰到这个似是刁难又身份尊贵的小孩子,更是没有办法,只能顺着他虚与委蛇,只待找到机会便溜走。 刘彻顿了一下,眼珠一转,狡黠道:“我这几个玩伴阿娇姐姐还不认识吧。”说着,指了指他身边的几个比他稍大一些的男孩子。 “是啊,确实不认识呢,彘儿是不是想给姐姐介绍一下?”阿娇继续跟他磨着。 “嗯,”他重重点头,首先指着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少年道,“这是张汤,”接着又指指那个长相略显魁梧的少年道,“灌夫,”然后又指了指年纪和他差不多的两个男孩子,“李陵、郭舍人。” “各位好,”阿娇朝他们笑笑,“我是陈阿娇,堂邑侯府得翁主,也是彘儿的堂姐。”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和一点。 “哦,你就是金屋藏娇的那位啊!”一边的郭舍人心直口快道。 阿娇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双颊,虽然当初这个承诺不是对着她说的,可是在所有人的心里就是她,一个女孩子被人戳破未来婚嫁之事,哪里能不脸红一回。 尴尬之余,阿娇只能“呵呵”笑两声:“算是吧,想不到大家竟都知晓了这件事。” 阿娇不知道的是,“金屋藏娇”的许诺正是她母亲馆陶长公主和原来的阿娇宣扬出来的,如今她这般作态看在他人看里那就是惺惺作态至极。 “谁不……”正在郭舍人又想发言之时,刘彻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他眼珠滴溜溜一转,马上住了嘴,后退了一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事情发展到这儿,阿娇算是看明白了,她是真不受刘彻待见,即便他现在年岁还小,却已经这么……顾忌着她了,怪不得日后会废后。 不过历史上的阿娇也真是太过天真,刘彻如此明显的表现居然这么多年还发现不了,或者,是已经发现了却还甘愿承受,若真如此,那便是爱这个名叫刘彻的男人爱得太深吧,感情的世界里,爱得深的那个总是受伤最深的那个,更不用说对象还是一名雄才伟略又穷兵黩武的帝王。 看出刘彻的不待见,阿娇便也不想再杵在这儿,正想办法脱身之际,耳边传来神一般的声音:“本宫还说这里怎的如此热闹,原来是阿娇进宫了。” 她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宝蓝色华服的青年,正在她猜测此人身份之际,刘彻他们已经向他请安:“见过大哥/太子殿下。” 原来青年就是如今的太子刘荣,他微笑道:“免礼。”人看着很是温和。 虽说刘荣这个太子终会被废掉,但是现在他可还是太子身份,并且还间接帮她脱离了苦海,她自然是要感谢的。 这么想着,她朝刘荣感激一笑,行礼道:“阿娇见过太子殿下。” 似是见到她有刘荣陪着了,刘彻马上道:“既然大哥在这儿,那彘儿就先退下了,还有功课没做完呢,若是父皇抽查可不得了。” 刘荣看了看阿娇,点点头应了。 见状,刘彻马上带着他那一群伴读飞快离开。 阿娇心中腹诽,不过是不想和她待在一起罢了,何须如此急切,果然年纪还小,心中的想法还不能隐藏得很好。若是他母亲王娡知道他今天这般做法,恐怕又要好好教导一番了。 在阿娇看来,刘彻能登上皇位,他的好母亲可是功不可没,若没有王娡在他幼时的一番绸缪,得了馆陶公主这个强大助力,而刘荣母妃栗姬又着实太过扶不上墙,尽给儿子扯后腿,下一任帝王还不知是谁呢! ☆、相识 “太子哥哥许久没见到你了,怎么,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刘荣关心道,通身气派十分儒雅,令阿娇感觉很舒服。 刘荣的气质跟当日在酒馆助她那白衣男子很像,只是多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使他比那人少了几分历练,多了几分矜贵。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历练对于一个人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刘荣少了那几分历练,便不如那人那般沉稳内敛,不过他总比刘彻那小子好相处多了。 这么想着,阿娇从善如流道:“多谢太子哥哥关心,前几日也怪阿娇自己贪玩,如今已痊愈了。” 刘荣温和地笑道:“你就是个贪玩的脾性,这次可 分卷阅读10 得到教训了?” “太子哥哥可别再挖苦阿娇了,阿娇已经知错了,以后可再不敢了。”阿娇挤眉弄眼,深切表达了自己的后悔之情。 “从小到大,你已说过多少个不敢了?”虽是说教,可阿娇还是听出了淡淡的关心。 “真的不会了,不然太子□□后可拭目以待。”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善意,阿娇也稍稍放开了些,略带娇嗔道。 如此看来,这个刘荣人确实不错,也是真心关心她这个堂妹的。 不知馆陶是个什么眼神,竟相信了王娡母子的甜言蜜语,全然不看两个皇子的品性,若是非要在两人中选一个,她定然会选刘荣,毕竟一个温润的人就算不爱,也不会如刘彻那般狠戾决绝。 然而帝王之位,却正需要刘彻这样的人来坐,刘荣无疑能够成为一位慈爱百姓的好皇帝,但如此治国却少了些魄力,而刘彻能够开疆拓土、纵横捭阖,成就一代伟业,却终究少了些仁爱之心,给百姓来带战火硝烟。 想是这么想,但她绝不会干预皇位之事,她本就是个普通人,即使知道得比别人多一点,却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做这种事情。 况且,正是因为她知道历史发展的走向,故而更加不能去干预,她心里清楚地知道,汉武帝刘彻是历史上大有作为的一个皇帝,虽然在她看来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中国历史上若是少了他,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损失,日后驱逐匈奴成就一代大汉帝国是少不得他的,她不能拿华夏历史冒这个险。 以刘荣的品性看,他若是继承大统,定是继续文帝、景帝的“休养生息”政策,那泱泱大汉就仍需向匈奴乞和,百姓就仍要时不时受到匈奴侵扰。 所以,历史大的走向不能变,但是她又是一个自私的人,绝不想日后似历史上的陈阿娇皇后那般终老长门宫,因此,她只能尽力在不改变历史走向的基础上,改变自己未来的凄凉结局。 这对她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了! 听了阿娇的话,刘荣似真似假地笑着威胁道:“好啊,那哥哥可就看着了,你日后若是在因为调皮捣蛋而出事,且等着接受批评吧。” 闻言,阿娇也笑了。 看着对方带笑的眸子,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且不管刘荣怎么想,在阿娇心里,已经认了这个哥哥,会关心她,会跟她开玩笑,还会“威胁”她,这样的哥哥,一直是阿娇心中所求。 前世的她是独生子女,看着别人有兄弟姐妹,她一直是羡慕的,来了这里,府中虽有两位哥哥,却是她父亲的妾室所生,一直不受馆陶公主待见,所以至今,她连他们的面都还没有见过。 “阿娇此次见面似乎有些变了。”刘荣好像发现了什么。 “太子哥哥怎么会发现呢?”阿娇疑惑道。 “你从小便爱跟着我,我怎会不知?记得你年幼时,总跟在我背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地叫,”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的笑容扩大了些,随即却又很快敛去:“但是,自从彘儿他……我们便慢慢疏远了。” 是了,阿娇毕竟比刘彻大了四岁,幼时,在这个汉皇室里,就数他们俩身份高,自然是从小在一起玩耍的,恐是因刘彻的“金屋藏娇”之诺才会疏远吧,怪不得刘荣如此关心阿娇,毕竟是从小的情分! 其实,原本馆陶看好的女婿是刘荣,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在前,她又怎会选择扶持一个无权无势的九江王呢?但就是因为栗姬鼠目寸光、狂妄自大,才让她转向了刘彻,而王娡又费尽心思迎合,正中馆陶下怀,这才助了刘彻登基。 若是栗姬能够多懂点人情世故,少一些矜娇自满,那么可能阿娇日后嫁的就是刘荣了,阿娇相信,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就凭两个人幼时的情谊,他也绝对会好好待阿娇的,可惜已发生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阿娇和刘荣,也注定是有缘无份。 “太子哥哥,无论日后会怎样,现在,阿娇认你这个哥哥了。”说完,嘴角弯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好,既然阿娇如此说了,那我这个哥哥便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刘荣坚定的话语,让阿娇听了很是受用。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便悠悠漫步在精致华美的御花园中,聊聊天,赏赏景,听刘荣讲原主幼时的事情,刘荣讲述的角度跟馆陶讲述的不同,也让阿娇对原主更加了解了几分,淡淡的温馨,淡淡的轻松,阿娇很享受这种感觉。 然后,馆陶公主出现了,见到阿娇和刘荣在一起,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淡定地拉着阿娇跟刘荣辞行,丝毫不顾刘荣欲言又止的面色,坚持带着阿娇离开。 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等阿娇反应过来,她已置身府中,出乎意料的是,馆陶竟然没问什么就放过了她,这令一直纠结怎么向母亲解释的阿娇大大松了口气。 却不知在她们离开的时候,刘荣一直望着她们的背影,唇边的笑容几近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馆陶公主刘嫖有二子一女,堂邑侯陈须、隆虑侯陈蛟以及陈阿娇,此处因剧 分卷阅读11 情需要便改了两位侯爷的身世。 ☆、病重 从宫中回府之后没过几天,阿娇便病了,起先只是轻微的着凉,大家都没有在意,没想到这点小病却一直不见好,等到馆陶终于着急起来,宣了太医前来诊病,才发现阿娇这是闻所未闻的疑难杂症。 既然从未见过这种病症,太医也不敢随意下那些虎狼之药,以药性温和的汤药拖着的后果,便是阿娇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终于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 为此,馆陶公主日日以泪洗面,整个堂邑侯府人心惶惶,生怕惹了主人不快,给自己招来祸事。 宫中的太后、皇帝、刘荣、王美人和刘彻都亲自来府里探望过她,刘荣甚至不顾馆陶的不待见,时常出宫来陪伴她,让她心中很是感激。 到了这个地步,阿娇却出奇的平静,许是死过一次的原因,又许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神秘的能力,人死之后或许不是灰飞烟灭。 因此,阿娇虽略有不安,却不惧死亡,只是有些舍不得待她极好的馆陶与刘荣罢了。 也有人问过,这人本来好端端的,怎的就病了? 没有一个大夫说得出原因,倒是阿娇心中隐隐有了几种猜测。 或许是这里的阿娇本就该死的,是上面疏忽弄错了,将她的魂魄弄到了这里,现如今不知怎的又发现了,所以将一切拨回原来的轨道;或许是前几天进宫花费了她大量心力,这个幼小的身体无法承受过度的重负,因而一病不起;或许是……不过,都无所谓了。 说来也怪,她既已病重若此,身体上却并不觉得太过难受,只是感觉有些虚弱,难道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她的,所以连感官也减弱了?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阿娇自觉死期将近时,下人来报说府中来了一个能救她命的白衣男子。 馆陶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嘱咐阿娇好生歇息,抹着眼泪赶去前厅见他。 前厅。 馆陶公主急急赶到时,只见一白衣男子负手站在厅中,身形挺拔,身上的白衣只是寻常的布料,站在这富丽堂皇的屋中,却丝毫没有被堂邑侯府的贵气压住之感,他看起来年岁不大,却自有一派绰约的风姿,清雅如竹,隽秀如仙,观之让人心折,忘却这人的真实年龄,却正是那日为阿娇解围的男子。 因为心中着实忧心阿娇,馆陶也没什么心思欣赏眼前的男子,只愣了愣,便亲自扶住他的手臂,免了他的行礼,急急问道:“先生,你真的能治好我女儿的怪病吗?” “长公主,若是不能医治,在下便不会过来了。”男子的声音极其镇定,似是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若是能治好我女儿的病,必定重重酬谢。”只要能让娇娇活下去,她什么都愿意做。 男子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在下确实能将翁主救回来,但并不是白白医治的,在下有一个条件,长公主若是答应……” “先生请讲,”不待男子说完,馆陶便急道,“若是能治好娇娇的病,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现在只要能治好娇娇的病,就算拿她的命去抵她也认了,可怜她的娇娇还这么小,怎么就要受这样的苦楚。 “在下欲收翁主为徒,并且带她离开此处。”他淡淡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多么惊世骇俗。 “这……收徒我倒是不反对,但是要带娇娇走,我却不能同意。”馆陶犹豫片刻,却没有松口,此人来路不明,怎能如此便让他带走娇娇。 “长公主可要想清楚,翁主如今病入膏肓,若是继续留在此地,终也不过丧命;倒不如让我带走她,慢慢调理身体,能留下一条命可比将她留在身边重要!况且这京中纷纷扰扰,也确实不是养病的好地方。”男子仍是淡淡劝说,听之却有一种阿娇生死与他无关之感。 他越是如此,馆陶对他的信任便越多。 即便如此,馆陶仍是不敢轻易答应:“我又怎知你定能治好娇娇。” “前几夜,在下夜观星相,直觉阿娇翁主与在下渊源极深,而代表她的那颗星相却有些暗淡,是以在下才来到此地。若是长公主不同意也无法,待翁主香消玉殒,她与在下的这份羁绊也便消散了,于在下而言,却也没什么损失。”说完,他深深地看着馆陶,直将人看得心惊。 “你……”看着眼前的男子,馆陶只觉浑身无力,却又无可奈何,她实在没有办法看着阿娇去死,思量之后,她下定决心道:“好,只要你能治好娇娇,我便同意你带她走。不过,我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 一旦想到阿娇将要离开她远行,馆陶便觉满腔不舍涌上心头。 “长公主请放心,只要她将在下的本事学会,到时我便不会限制她的自由。”说的甚是轻松,好像阿娇有多聪明似的。 “先生一看便知是满腹才学之辈,娇娇愚钝,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学全。”听得要将本事学全才可离开,馆陶只觉遥遥无期,她虽然疼爱阿娇,却也知道她并非那种顶顶聪 分卷阅读12 明之人。 “看来长公主似也不甚了解自己的女儿。既如此,那便无论学得如何,十年后我同意她离开,如此可好?”他这已经是让步了。 “十年,是不是太长了?”要十年见不到娇娇,可叫她如何是好。 “十年时间换一条命,这桩买卖可不亏啊。” 馆陶半晌无言。 算了,阿娇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十年便十年,不过先生须得向我保证,到时定要让娇娇平安回来。” “若是学会了本事,不平安也是难事,”此时他倒是有心情开玩笑了,“现在可能带在下去看看翁主了?” “先生请随我来。”说完,馆陶当先带路,朝阿娇的房间走去。 ☆、拜师 馆陶带着男子进入阿娇的闺房,因为病重多时,阿娇房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并不十分好闻。 面对太医开出的汤药,阿娇本是拒绝的,这些汤药实在是难闻,味道又十分苦涩,哪里像前世那样,只需吃几颗小小的药丸便能痊愈。 但是见到馆陶忧心的面容,她又十分不忍心,最后也只得捏着鼻子把一碗碗令人作呕的汤药强灌下去,好在馆陶十分贴心,命人为她准备了蜜饯,否则她恐怕拖不了这么多日子。 进了阿娇房间,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放轻了一些,馆陶坐在阿娇床榻边,轻轻执起她一只手道:“娇娇,你有救了,只要你拜得这位先生为师,你的病便能治好了。”馆陶说得激动,眉宇间却掩不住一丝忧愁。 阿娇微微睁眼,只见一白衣男子负手立于榻前,正是那日酒楼与她解围之人。 听到馆陶的话,阿娇本已认命的心中陡然生出些希望来,若是此人,也许真的能够治好她,不知为何,自初见起,她心中便奇异地对他有一种难言的信任。 至于拜师之事,阿娇不会反对,他可是能够救她性命之人,宫中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他却能够医治,能拜这样的人为师,她求之不得,本事没有人会嫌少,更何况这中间还搭了她一条命。 但是,她也没有错过馆陶公主眉宇间那一抹哀伤,若只是拜个师,她根本不必如此,这么想着,阿娇开口问道:“怕不只这一个条件,母亲,先生必定还提了其他条件吧。” 馆陶沉默了一阵,心中甚是哀伤,她怎么舍得让娇娇离开她身边,何况还是在这种病重的情况下,可是跟娇娇的性命相比,她知道自己只能妥协。 “是的,你必须跟先生走,十年后,待你学成,才可回到母亲身边来。”她终是无奈开口。 十年。 阿娇看了男子一眼,道:“好,阿娇跟先生走。” “怎的,还是称我先生吗?”听到阿娇的承诺,他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 “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了,便算拜了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请长公主安排一辆马车,我现在就带阿娇离开。” “可是,阿娇现在的身体……怕是受不得舟车劳顿。”馆陶心中终是不舍。 “无碍,我这里有一颗药丸,将它给阿娇服下便可。”说完,取出一颗棕色药丸递给馆陶。 馆陶小心翼翼将丹药给阿娇服下,又喂了一口水,道:“好,我现在就吩咐下人准备。”想了想又觉不妥:“还是由我亲自去准备才行。” 说完,便留男子与阿娇留在屋里,自己匆匆去准备一应物事。 一时间,屋内死一般的静寂,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够听到。 阿娇服了药丸,竟真感觉好了一点,轻咳了一声道:“不知阿娇何德何能,得师父续命,收为徒弟。” “此事我也与长公主说过,前几日夜观星相,觉你与我渊源极深,故而特来收徒。”男子不厌其烦又解释了一遍。 “渊源?师父就认定是师徒之缘吗?”阿娇心中一直觉得夜观星相这种事情甚是玄妙。 “如今事情既已成定局,再追究又有什么意思?”他毫不犹豫地驳回了阿娇的发问,“那日我曾说过,待有缘再见那日定告知你我的名字,吾名……东方朔。” “东方朔!你竟然是东方朔!”阿娇惊讶道。 他竟然就是东方朔,那个在历史上惊才绝艳、料事如神的东方朔,而此时,东方朔竟成了她的师父,天呐,她得缓缓! “阿娇何时听过为师的名姓?”他有些疑惑。 “不,阿娇怎会听过,师父说笑了。”说完,勉强笑了一下,她怎么能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即使他是师父,也不行。 东方朔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追问,却让阿娇觉得心惊。 就在两人沉默之际,馆陶公主进来了:“马车我已准备妥当。” “既然如此,那便即刻启程吧。”说完,看了阿娇一眼转头朝门外走去。 待他出了门,馆陶对阿娇轻声道:“你这一去, 分卷阅读13 却是要十年咱们母女才能再见,这可叫母亲好生想念。可为了你的命,母亲只能答应。这一去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阿娇可要好生照顾自己。”说完,眼眶又湿润了。 “母亲放心,阿娇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还有师父在呢。”她可不是原本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她有照顾自己的能力,这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诶,话是这么说,但是母亲怎能放心得下?你自小在母亲身边长大,从未离开过半步,此次一下便是十年,母亲这心里真是……况且你那个师父看着着实神秘,真不知道他是否能照顾好你。”母亲对女儿的担心就是这样无微不至。 “师父他……”阿娇想了想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定能照顾好阿娇的,母亲放心吧,十年后阿娇定白白胖胖地回来见你。” “你这丫头,都现在了还有心情跟你母亲开玩笑,真是,叫母亲说你什么好!”说完,抹了抹泪笑着宠溺地点了点阿娇的鼻子。 “母亲愿意说什么就说呗,只要是母亲说的,阿娇什么都愿意听。”相聚时刻已经不多,阿娇只能尽情撒娇,以缓解馆陶浓郁的离愁。 “你这孩子,母亲还是舍不得。”说完,眼泪又夺眶而出。 两人诉说了离别的愁绪,馆陶公主便亲自扶着阿娇上马车。 在一阵唏嘘中,阿娇跟着东方朔离开,开始她新的人生,跟着这个师父,想必,不会寂寞吧! 马车内,躺在馆陶公主准备的柔软的被褥上,阿娇看着翻飞的车帘外正驾车的那抹白色身影,微微勾起了唇角。 ☆、上路 新鲜出炉的师徒两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 因顾及阿娇的身体,两人行得极慢,原本一个月的路程,愣是被他们走了半年。 终于,赶在新年前的一个漫天飘雪的日子,阿娇和她师父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东方朔的故乡——平原郡厌次县。 虽说一路上耽搁了不少辰光,好歹算是到了。 赶路有快慢之分,快有快的走法,慢自然也有慢的好处。两人因不赶这个时间,就在路上这半年里,东方朔给阿娇喂了不少各种口味的汤药,结果阿娇的身子不知不觉竟已大好。 不仅如此,从长安到厌次路途遥远,沿途风景更有别于现代的高楼林立,多半时间他们都在几无人烟的官道上行路,广阔的平地一眼望不到边,全是纯天然的美景,哪像现代,坐着火车看到的也只是排排的高楼民居,技术的进步已经把自然赠予的美景毁得差不多了。 阿娇身子好了之后,便不耐烦一直在车厢里待着,平日上路时,她总缠东方朔一起赶车,趁机问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直到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绷着脸把她赶回车厢才算作罢。 到了那热闹一些的郡县,阿娇更是总要拖着玩到尽兴才离开,结果到达厌次县时,原本空荡荡的车厢里已经塞满了各式的小玩意儿和零食,直把东方朔看得头疼不已。 不过除了游玩之外,作为师傅的东方朔也给阿娇言传身教了许多知识。 她本以为作为一个信息时代的现代大学生,再怎么也不会输给一个汉代的古人太多,真正聆听古代大学者教诲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东方朔不愧是汉朝数得上名的大学问家,天文地理无一不知,四书五经也多有涉猎,周易之术更是这个时代的顶尖人才,怪道中年汉武帝会发出“前有东方朔,后有主父偃”的感慨。 阿娇不得不承认,她的师傅的确是古往今来少见的人才,故而青史留名也属实至名归。正当她兴奋自己走了大运,将要与这样一位名宿相处10年时间时,一盆冷水却当头浇了下来。 那位的原话是,他东方朔的徒弟怎可以连他的十分之一都学不到,然后每天的学习安排就被压了下来,从四书五经学到周易八卦,从琴棋书画学到拳脚剑术,就算不求她样样精通,也要求每一样都有些涉猎。 10年后的阿娇回想起这段日子,真是深深给自己掬了把同情泪,说句大不敬的话,简直水深火热,人间炼狱! 言归正传,到达厌次后,东方朔驾马车带着阿娇驶入厌次县西城门,历经风霜的城门虽不似长安城门那般高大巍峨,却给人一种古朴浑厚之感。 进入城门便是人来人往的商业交易区,与他们来厌次这一路上见到的无甚两样,非说要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街边小摊上厌次独有的特产吸引了阿娇的视线,东方朔一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好说歹说,才把她逛街买东西的欲望劝下去,毕竟来日方长。 穿过众多平民居住区,接着又穿过比之方才稍稍不繁华一些的交易区,马车却还不见减速。 阿娇放下了逛街的想法,心里便急着想看师父生长二十余年的地方,神情上也显出些焦躁,想要开口询问,又怕显得不庄重,只得烦躁得摆弄衣襟。 东方朔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一张面皮却仍是方才的悠闲样儿。 马车晃晃悠悠又 分卷阅读14 走了一段儿,才在三间茅屋前停下来。 阿娇早就不耐烦了,只待一停下,她便飞快跳下马车,跑到最大那间茅屋前左右打量了一会儿,转身道:“师父的家原来是这样的,我们以后就住这儿吗?” 东方朔笑道:“自然,莫非阿娇嫌弃这里比不得堂邑侯府富贵?” 阿娇赶忙撇清:“那哪儿能啊,这里可是培养出师父这般大才之地,自有一股灵性,阿娇住在这里,只盼能学到师父一分半点儿好,便心满意足了。”笑话,她要是敢表露出半点儿嫌弃的意思,以后的日子还不被师父收拾死。 东方朔显然很是受用她方才那番话,走近前来拍了拍她脑袋,道:“嘴儿倒是甜得很,想来传言堂邑侯府阿娇翁主颇得太后皇帝宠爱,你这张嘴应是立了不少功吧!行了,这三间屋子左边这间是为师的书房,中间这间原是我父母所居,如今我便住了,右边这间原是我的,收拾收拾便给你住了。” 阿娇心想,原来的陈阿娇哪有她嘴甜啊,她自幼娇宠出一股子刁蛮气,之所以受宠还不是因为托生在馆陶长公主腹中,得了这么个金贵身份。不过这么些想法也只能在心里过过,可不敢在面上表现分毫。 听得自己被分了间屋子,她赶忙跑到门前,用力推开木门,结果呛了一口厚厚的积尘。阿娇捂着口鼻气愤道:“师父,你怎的都不提醒我一下。” 东方朔站在原地笑道:“刚想开口来着,谁知你如此心急。这便是为师教给你的第一课,日后处事切忌急躁冒进。” 既如此,阿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虚心受教,拜谢老师。 屋子因长时间无人居住,也着实显出了无人的样子,家具上布满厚尘,阿娇师徒两人收拾了一整天才将将还原它的本来面貌。之后再将带过来的行礼安置妥当,阿娇这才算大功告成。 看着自己灰头土脸的形容,而东方朔即便也同她一般做了活却仍旧一尘不染,阿娇心里又有些不平了,不过这也坚定了她好好学本事的决心,君不见学好了本事连家务也能处理得这般潇洒。 想来她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待回长安府中,自有成群的奴仆伺候,日后嫁入宫中,嗯,这件事还有待考虑,就上回与刘彻见面的情形以及历史上陈阿娇的结局看,少不得她还得花心思推了这门亲事,若让她下半辈子幽闭长门宫,这可如何使得! ☆、写字 所谓师徒关系,自然免不了学习。 正如现在,阿娇正手握毛笔在又窄又长的竹简上练习写字,字体正是西汉通行的隶书。 纸张在大多数人的认识里是东汉蔡伦所发明的,故而也称为“蔡侯纸”。然而在西汉时期,纸张其实已经有了雏形,只不过质量粗糙并工艺繁琐,东汉的蔡伦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改进了造纸技术,使得纸张能够在大众的生活中出现。 另外,秦篆汉隶这一点也不必再提。 说起来当初阿娇是历史系学生,也曾选修过古文字学的相关课程,故而甲骨文、篆书、隶书什么的都懂一点,然而她所懂的都只是一些皮毛罢了。 对于西汉的隶书,她根据楷书和现代汉字字形连蒙带猜还能看懂一些,若叫她写下来,那就只能贻笑大方了,能认识不代表能写,这跟大陆人能认识繁体字,可叫他们写繁体字那就免不了缺笔少划是一样的。 东方朔得知她这个写字能力后,居然连万年不变的脸色都不禁改变了。再怎么说,阿娇也是个千金翁主,贵族小姐应是从小培养读书写字能力的,而看看她写出来的字,却将将离狗爬也就差那么一步之遥,东方朔惊讶之余也便决定,对阿娇的教育要从写字抓起。 每日卯时起身,亥时入睡,这个时刻表堪比头悬梁锥刺股的高中时代,怎叫她不悲痛欲绝。 然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阿娇还是晓得的,她这个身份虽然已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点苦还是免不了要吃一吃的,毕竟再怎么说,她也得掌握在这个汉代生存的基本能力。 练字非一日之功,要想写得一笔好字,勤加练习绝对避免不了,几百年后的“书圣”右军王羲之先生,练字时的墨水都把池塘染黑了,她虽然没有这么刻苦,却也是午膳前练习一个时辰,晚膳前练习一个时辰,日日不改。 剩下的时间,东方朔会教导她读史籍经典,从最基本的东西学起,按照他的说法,阿娇连基本的文字理解能力都欠缺,还谈什么天文地理星相占卜! 这可真不是阿娇的错,她接触的古文最多也就是初高中语文课上那一些,大学也才学了一点点《左传》和《史记》,在现代来说也算个小小的知识分子了,但在西汉,连入门的条件都没有达到,怎不叫她心酸一回。 话说回来,一个时辰的练字后,阿娇停下笔,不很优雅地转了转手腕,起身找东方朔吃饭。 她肚子早饿了,试想谁能一大早起来便读书写字,没个停顿地干到午时,不给休息不给玩,最重要是不给饭吃,谁能? 若东 分卷阅读15 方朔听到,定会回她一句“大伙儿都能”,因那时三餐制实行得并不普遍,多数人都是一日二餐,没有早膳,只有午膳和晚膳两餐,大家那是从幼时便习惯了的,可阿娇不是啊,这也就导致每日上午阿娇都是饿着肚子搞学习,整个人都是低气压,却又不敢在东方朔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 在堂邑侯府时可不是这样的,阖府大小奴仆谁敢让这位金贵的小主子饿肚子,自是阿娇一声令下,便有吃食点心呈上,哪里会如现今这般凄楚。 午膳暂时是东方朔动手,菜肴也是一般儿的水煮菜加点盐,着实没有滋味的很,可她也没办法不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她一个只能就着现代调料做点家常菜的她,在要啥啥没有的情况下她能怎么办? 据东方朔说等她过段时间学了厨艺,这每日的两餐也将全部交给她动手,理由是“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事儿阿娇还真愿意接手,不是她要贬低师父的厨艺,实在是这时候人们水煮食物的方式,吃多了简直一言难尽。 她早就想好了,待她再跟着师父学一些草本药理知识,便要根据前世的记忆,捣鼓出一些像样的调料来,让她的味蕾得到解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饭桌上,两人向来是安静用饭、不发一言的,将“食不言”的君子之行落实得很彻底。 饭后阿娇刷罢碗,方从厨房出来,便听东方朔道:“这些日子你的学业也有些进展,为师正打算教你一些乐理知识,照理说这学乐理是宜早不宜迟的,你虽年岁上长了一些,多下些功夫倒也还来得及,你心中属意哪件乐器,为师闲暇时可先制作起来。” 说罢,又自觉不甚妥当,便又道:“你可别认为为师小气,连件乐器也不愿为你买,实是自己制作的更能贴合你的特色与要求。” 阿娇哪里能不明白,这种情形在现代那叫“高定”(高端定制的简称),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更何况是由东方朔这般全才的人物亲手制作,是以她摆出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道:“徒儿好歹跟着师父学了这些日子,哪儿能连这点道理也不明白,能得师父亲自动手,是徒儿的福气呢!” 听得东方朔“嗯”了一声,阿娇又问道:“不知师父在抚琴与弄箫两者中尤善哪一项?” 东方朔静默片刻后,道:“抚琴尤善,你可是也要学抚琴?” 阿娇却不是这种想法,现如今她虽还未开始学,却也想着待她学成后,能与东方朔琴箫合奏一回,因此她作势思考半晌,才状似认真道:“既如此,那徒儿便学箫罢!” 东方朔不免被她这拐了一个弯的回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原以为阿娇想学的是他最擅长的那一想,哪里知道阿娇这种神奇的脑回路! 但是见她选了箫,东方朔又少不得要为她寻摸些好的材料,制作一管称手的洞箫,他想了想道:“箫制作起来也有些日子,为师这里有琴名绕梁,乃仿春秋时名琴所制,明日起,我便以此琴为媒教你些乐理知识。” 此时阿娇还未明白明日将受何等折磨,很是开心地答应了,心里还为终于可以暂时逃脱“之乎者也”的折磨而兴奋不已,然而很快,她就被某位师父提溜去书房学习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卯时:57时 午时:1113时 亥时:2123时 绕梁:据说“绕梁”是一位叫华元的人献给楚庄王的礼物,其制作年代不详。楚庄王自从得到“绕梁”以后,整天弹琴作乐,陶醉在琴乐之中。有一次,他竟然连续七天不上朝,把国家大事都抛在脑后。王妃樊姬异常焦虑,规劝楚庄王说:“君王,您过于沉沦在音乐中了! 过去,夏桀酷爱‘妹喜’之瑟,而招致了杀身之祸;纣王误听靡靡之音,而失去了江山社稷。现在,君王如此喜爱‘绕梁’之琴,七日不临朝,难道也愿意丧失国家和性命吗?”楚庄王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无法抗拒“绕梁”的诱惑,只得忍痛割爱,命人用铁如意去捶琴,琴身碎为数段。从此,万人羡慕的名琴“绕梁”绝响了。 ☆、乐武 阿娇自从学乐理那日开始,日子便过得愈加水深火热。 翻开记录曲谱的竹简,满眼“宫、商、角、徵、羽”令她一再触摸到自己的智商下限,古代的乐理委实太折磨人了。 东方朔教得很是认真,从“金、木、水、火、土”五行讲到“肺、肝、肾、心、脾”五脏,又从“鼻、目、耳、舌、口”五窍讲到“宫、商、角、徵、羽”五音,阿娇废了半天劲才将将弄明白这几个的对应关系。 宫属喉音,五行为土,为五音之首,其音极长极下极浊; 商属齿音,五行为金,其声次长次下次浊; 角属牙音,五行为木,其声长短高下清浊之间; 徵属舌音,五行为火,其声次高次短次清; 羽属唇音,五行为水,其声极短极高极清。 阿娇强行将自己的乐理思维从“1、2、3、4、5、6、7”掰回到“宫、商、角、徵、羽”的光明大道上,着实废了不少劲, 分卷阅读16 这难度堪堪可与学了十几年中文的人乍然去学英语相媲美。 可东方朔不知道这些啊,落在眼里便只觉自己这个小徒弟悟性委实不怎么样,当初夜观星相怎会觉出她与自己有师徒之缘,难不成只为救她性命不成?现如今回过头来琢磨这些为时已晚,少不得只得再多花些心思教导罢了。 阿娇若是知道她师父已经把她归入“孺子不可教”那类人,甚至怀疑起当初收徒的正确性来,定然要吐血三升、卧床三月不可。成年人学东西本就不如少时快,她的身体虽年纪不大,思维却已是与东方朔一般的成年人,况且她又不是那等惊才绝艳之辈,纵然功夫下了不少,进境也委实不能太过苛求了。 待阿娇将将能看懂竹简上的曲谱时,东方朔已将她的洞箫制成,其形通体碧绿,上刻有“漾水”二字,是她自己为箫起的名儿,请东方朔刻上去的。 阿娇私心里想着,既然师父的琴名“绕梁”,绕梁能有三日不绝,那她的箫便名“漾水”,其音能使水波为之荡漾。 现在自是不能的,但好歹是个念想不是,东方朔乍一听到她这个名儿,还很是夸奖了一番,说她虽然悟性不够,却很有些韧性。 阿娇心里其实不很想要这样的夸奖。 能吹上师父为她制作的“漾水”,阿娇还是很开心的,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她人小体弱,气息不是很足,吹出来的声儿便“呜咽呜咽”的叫人听着牙痒。 东方朔忍了几天,终于决定暂时先放下乐理的实践课程,转而教她学武。 其实他原本也打算教阿娇练武了,所谓文能识理武能健体,既学了文,那便连武也一起学了,算是不枉他教她一场,如今既然因气息不足而练武,那便也正巧齐活儿了。 自古学武都是从蹲马步开始的,既练耐力又练腿劲,然后阿娇的日程里便多了一项扎马步,她也才明白没有最折磨只有更折磨。刚开始扎马步的时候,她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了,每每到了晚间,连饭都不想吃了,只想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可是第二天,还是得在师父的督促下继续练,阿娇硬是凭着自己的一股子韧劲儿支撑了下来, 这与练字和学乐理的折磨不同,扎马步虽然累得全身酸痛,她却从来没有一丝马虎。估摸着是她那一辈人从小到大有一个武侠梦的缘故,初初学扎马步时,阿娇曾问过师父,学武学成了能不能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她真的很疑惑古代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轻功”,得到东方朔饱含鄙夷的眼神一枚。 据她师父的说法,武学练到极致也不过能翻个墙或者借助媒介上个屋顶,至于像鸟儿一样飞这种真不知她是怎么想出来的。然后阿娇明白了,“轻功”什么的果然是武侠小说杜撰出来的,其实道理也很简单,练武练得再极致,也不能脱离身体天生的桎梏不是。 总之扎马步阿娇扎得一丝不苟且没有任何怨言,纵然没有轻功,能提把剑充一回女侠她也就知足了。或者哪一日能提着“漾水”像东邪黄药师一样潇洒一回,那就更好了。 从此以后,阿娇起床后先扎一个时辰马步,跟着师父学习一个时辰,再练习半个时辰书法,然后用午膳。下午学一两个时辰乐理等杂学,晚膳前再扎一个时辰马步,然后用晚膳。晚膳后的时间留给她自己总结当日所学,该背的背,该练的练。 给着全才当徒弟果然不是省心的,阿娇弱小的身躯和不是很坚强的心灵日日饱受摧残,竟也让她活过了这么些年,且越过越适应。 所以摧残着摧残着,阿娇也便成了受虐狂! 她也曾问过师父,是否真的要将她调/教成如他自己一般的全才人物,结果她师父看着她的表情骤然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阿娇气得好几天不愿意理他,怎么,他的意思是她真的很差,认定了她学不成这些东西是不是!既然如此,那他当初还收她做徒弟做什么,让她就这么病入膏肓、一命呜呼岂不干净! 见阿娇闹别捏,东方朔更加头疼,他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像阿娇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又哪里会哄她,若是她一直乖乖听话,那自然万事好商量,可她闹起了脾气,东方朔便有些束手无策了,他看过那么多书,可没有一本书教过他该怎么哄一个闹别扭的小姑娘啊! 好在阿娇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过了几天便自己想通了,她本就不是天资十分聪慧之人,师父所为也并非不对,她又何必去生这个气呢,这么想着,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形容,乖乖跟着师父学习,时不时插科打诨一番,作为生活的调剂。 见她终于恢复正常,东方朔面上不显,心中却着实松了一口大气! ☆、年岁 日子很是平淡地延续着,这一年,阿娇十四岁。 东方朔端坐在书房里读竹简,听着院子里不绝于耳的呼呼呵呵之声,嘴角不自觉现出一抹淡笑。 与平日一般,这个时间点阿娇正提着木剑在院子里比划,扎了近两年马步,确定她的根基打得非常稳固后,东方朔才开始真正教她习武,据他所说,马步是所有习 分卷阅读17 武之人都绕不开的一关,马步扎稳了,真正开始习武时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古人所谓文武双全,便是文能做赋、武能杀敌。 阿娇如今也算得了文武的皮毛,文能写个小赋她自己已经十分满意,因为她如今出手的乃是正紧文言,若是放到现代,那些高校历史、文学系教授看了只怕也要称赞的,于武一道,她也能勉强应付个把小毛贼,自认得了几分古任侠之风,因而练起剑术来也更加卖力。 东方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委实有几分诧异,多数大家小姐皆是文雅娴静之辈,个把家中娇宠些的也能说个娇俏可人,可他徒弟这位金贵小姐竟喜武多过文,平日里让她读书虽也能勉强完成,然行动中总透出几分不情愿,一让她练武便显得生龙活虎干劲十足,着实叫他头疼得很。 现在他所担心的是,十年后阿娇回到长安城,他不能还堂邑侯府一位合格的翁主娘娘! 他这一番出神间,院里的响动竟然停了下来,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东方朔略一思索,便放下手上的竹简起身出门,入眼的竟是他徒弟捂着腹部蹲在院中,面上一副龇牙咧嘴的形容,平时根本不愿放下的木剑,此时也已躺在她身边的地上。 阿娇本在认真练剑,不知怎的小腹猛然间痛得厉害,因一时似没有缓解的迹象,她只得用手捂着就地蹲下了,阿娇心中也很有些奇怪,自几年前扎马步开始,她的体格已日渐强健起来,这些年也没个头疼脑热,怎的突然就疼得这般厉害。 正疑惑间,见东方朔从房内走出,阿娇不知怎的便灵光乍现,猛然想起女孩子在她这个年纪应该出现的生理现象。这种疼法……她这似是来了葵水的样子,然而她如今这副形容可如何与师父开口,着实不知该怎么办,阿娇只能皱着一张小脸欲言又止地望着东方朔。 东方朔也已几年没见过阿娇如此虚弱的模样了,最近一次还是她十岁重病那时候,这几年她已越来越生龙活虎了。 这么想着,东方朔皱着眉快步走过来拉起阿娇一只腕子,把脉把出来的结果着实令他有些尴尬,这脉象似是女子葵水初来的征兆,可他一个大男人活了这二十来年也没处理过这等事情,寻思片刻,也只能弯腰将阿娇抱回房内。 细心为阿娇盖好锦被,东方朔道:“你如今怕是来了葵水,别害怕,女子终归是要经历这一步的。然为师却没处理过这等事情,如此罢,你先在此歇息片刻,待为师找临街药铺的李大嫂教你。” 阿娇此刻一张脸委实涨得通红,也怨她自己,竟大意忘了这件事。初初来到这里时,她大多时间都因病躺在床上,她母亲馆陶长公主整日里忧心忡忡,待随师父离开时竟也忘记嘱咐她该如何处理这等女孩子家的私事。如今被东方朔这一介男子说破,叫她委实羞愧的很。 葵水这等事,在现代简单得很,两包姨妈巾便能对付过去一个月,可在这西汉年间怎么做,阿娇确实不知。此刻也只得如师父所说,让李大嫂教导一番了。 这李大嫂阿娇着实不陌生,因她初初练武那些日子里,身上总是青一片紫一片,东方朔不好帮她处理,她自己也委实不便处理,那时师父也是请了李大嫂按他口述的法子助她通筋活血的,因此阿娇与她也算熟识。 李大嫂为人很是热心,没过多久就跟着东方朔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布包袱。进屋见阿娇躺在床上一副虚弱模样,便过来拉着她的手心疼道:“阿娇丫头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跟着东方,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也不懂照顾你,女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心事也不知道同谁讲,真叫大嫂心疼。” 听她这么说,阿娇着实有些心虚,余光瞥一眼东方朔,方道:“大嫂千万别这么说,其实师父还是很照顾我的,若没有师父,阿娇也许活不到现在。” “好好好,大嫂不说就是,”李大嫂笑着拍拍阿娇的手背,又对东方朔道:“东方你杵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去给阿娇煮碗红糖生姜茶来,在这些个日子里对她有好处。” 东方朔听着两个女人唠嗑本就有些许尴尬,得了任务自然便应了,转身去厨房。阿娇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师父的脚步比平日里快了些许,心中着实有些好笑。 见东方朔去了,李大嫂继续叮嘱阿娇:“女孩子在小日子里可得好好保重,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听大嫂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之后阿娇自是听李大嫂唠叨不提。 实则听了李大嫂的话,阿娇才知道汉代女子来了葵水后用的是布条,只需将几层布条叠起来,用针线缝上便可以了。因担心阿娇第一次不知怎么做,李大嫂还带了些自己做的往日未曾用过的给她,阿娇心里很是熨帖。 其实阿娇心里想得更多的还是东方朔,师父平日里虽说表现得不很明显,然今天看来,果真是十分关心她的,方才院子里那副焦急的形容阿娇可从未见过,即便是当初拜师那时她将将病死时也没有见过。想着他方才杵在房里的呆愣模样,阿娇心里有些不厚道地想笑,她惊才绝艳风骨无双的师父何曾有过那副模样! 不对,她想这些做什么, 分卷阅读18 隐约感觉深想下去会出些了不得的大事,阿娇连忙让自己回神,继续仔细听李大嫂的嘱咐。 ☆、及笄 自那日的葵水事件后,阿娇好几日不敢直视东方朔,她私心里觉得那件事委实太过尴尬,又涉及女儿家的私事,故而她做鸵鸟做得也很是心安理得。 好在两人到底相处了四年,各自对对方也有一定的了解。东方朔心里其实一直认为阿娇是有些迷糊的女孩儿,会发生那样的事儿也是情有可原的,故而并没有介怀很久。 可怜阿娇却还以为自己在师父眼里的形象很是光辉,一直与自个儿闹着别扭。 时间是冲淡一切的良药。 在继续水深火热的生活一年后,阿娇十五岁了。 在古代,十五岁的姑娘正是及笄的好年华,过了“及笄礼”阿娇便可以嫁人了,当然在与刘彻的事儿没解决之前,她什么想头也不能有。 因身边没有亲人,东方朔便是阿娇唯一的长辈,整个笄礼简化为由他帮阿娇插上簪子了事,宾客也只有李大嫂一位。 东方朔早已为阿娇预备好簪子,是一支翡翠绿玉簪,顶部为做工精致的镂空水滴形状,正好与阿娇的洞箫“漾水”相得益彰。 阿娇见着东方朔自袖中取出那玉簪,只一眼便极是喜欢。此时正值吉时,遂背对东方朔端正跪在他跟前,任由师父轻柔地帮她挽起满头青丝。 平日里阿娇是喜着青色衣衫的,此时初初长开的娇媚容颜衬着青衣碧簪相映成趣,让人见了少不得要赞一句妙极。 簪发过后,便是简单的宴席,因日子特殊,席上便没了平日里用饭时的规矩。唯一的宾客李大嫂很是称赞了阿娇一番,连声道着将来要为阿娇寻摸一门极好的亲事。 阿娇心里琢磨着她的亲事自己暂时也做不得主,面上便只做出一副娇羞的形容,顺利地把话头移交给师父。 提起亲事,阿娇不可避免地想起远在长安的馆陶公主,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想必母亲此时定然也在思念着她。 阿娇料想得不错,馆陶长公主怎会不记得女儿及笄的日子,这日早早便在府里备好了各式笄礼需要的物件。 因阿娇早在五年前便已随东方朔离开,可翁主不在府里的消息却是万不能泄露出去的,馆陶无法,只能寻了个身量与阿娇相似的丫头替了,对外只称卧病在床不便见人,竟也瞒了这么些年。 便是这样及笄的日子,馆陶虽在府里弄得隆重,实则也只是自个儿在吉时进了阿娇房间一会儿,对外便宣称已由她亲自为女儿插簪。 阿娇心里想着母亲,兴致便不是很高。 待李大嫂离开后,阿娇找着机会便央求东方朔想要讨些酒喝,理由是她已及笄,算是大人了。她着实想着解酒浇愁一番。 东方朔想着今日毕竟是阿娇的好日子,故而只说了句“下不为例”便点头应了。 得到东方朔首肯,阿娇急忙跑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下,拿了小铲子挖酒坛。她私心里早就觊觎师父这几坛子佳酿了。 那时正是初春时节,桃花开得很是灿烂,时而随着微风飘下几瓣,落到阿娇的青衫上,缓缓下滑。 东方朔坐在桌边看着这幅画面,心里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待他回过神来,阿娇已抱着酒坛为他斟好酒。 这桃花酒味道虽然不烈,还透着几分泠泠的桃花幽香,后劲却委实有些足。东方朔因着此前看出几分阿娇的心事,便也没有提醒,想着让她醉上一回兴许也是件好事。 阿娇几碗酒下肚,神智已有些不很清醒,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对着东方朔摇头晃到道:“师……师父,阿娇出门买菜时常听人说起,你如今也二十又七了,却还未成个家,是否真是阿娇拖累了你?” 东方朔未带阿娇回来时,便早已有许多人为他说亲,他委实有些不胜其烦,不过自阿娇来后便没有了。他起初有些奇怪,略一深思也便明白过来了,他本人虽是不错,可哪家姑娘愿意刚成亲便要养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是以说亲的人自然便没有了。 这个事情他心里从未责怪过阿娇,甚至可以说有些感激,因阿娇来后,他便清静了许多。这清静自然是个打引号的,因阿娇这丫头也委实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人。 因着这番考量,东方朔便道:“为师从未怪过你,若为这个事情,你毋须自责。” 阿娇此时若是清醒的,自然顺驴下坡赔个笑便罢了,可惜她不是。 故而东方朔只听得他徒弟不依不饶道:“阿娇才不……不信,师父你嘴上虽说不怪徒儿,心里定是有些责怪的。不过你放心,阿娇定会想个法子补偿你的。” 东方朔忽然觉得醉酒的徒弟委实有些难缠,只得耐心开口道:“为师确实从未有责怪之意。阿娇你醉了!” 阿娇却似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开口道:“要补偿些什么呢?师父你什么都不缺,有房有地,钱财也不甚喜爱……唔,算来算去便只缺个媳妇儿。” 东方朔有 分卷阅读19 些头疼了,着实不该让她喝酒的。 阿娇一个人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傻笑道:“不如阿娇就把自己赔给你好了。师父你看,阿娇如今长大了,长相应该算得出众,对你的生活习性也很熟悉,咱们俩人这些年过得也不算差。你呢什么也不缺,就缺个媳妇儿,阿娇正巧是个姑娘,便嫁给你得了。唔,放心,徒儿不嫌弃你年纪大……” 东方朔乍然听得阿娇酒醉胡言,说要把自己赔给他当媳妇儿,还不嫌弃他年岁大,兀自好笑,视线却不自觉停留在阿娇傻笑的脸上。 阿娇因喝了些酒,面颊便飞了红,笑得眉眼弯弯,沾了酒的嘴唇红润饱满,竟显出些与年纪不符的娇艳来。 东方朔不知为何心跳便漏掉一拍。回过神来,他笑着摇摇头,兀自掩去方才微微的失态,心里想着许是方才听了阿娇的胡言乱语之故。 此时阿娇一番长篇大论已到了尽头:“师父,阿娇方才的提议你觉得怎样?” 东方朔笑道:“什么怎样!阿娇你醉了,为师送你去歇息。”说完便抱起阿娇要将她送回房里,少女娇躯入手柔软,因着方才的失态,他刻意忽视怀中的触感。 醉酒的阿娇有些却不乐意了,师父还未回答她呢!况且她好不容易才喝到心心念念的佳酿,还想多喝几碗呢! 阿娇兀自挣扎着,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然而东方朔此刻只想着赶快将阿娇送回房里,便径自无视掉阿娇本人的意愿,甚至加快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及笄:古时称女子年在十五为“及笄”,也称“笄年”。笄是簪子,及笄,就是到了可以插簪子的年龄了,《仪礼·士昏礼》:“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礼记·内则》:“女子许嫁,……十有五年而笄。”则又指出嫁的年龄。 ☆、酒醒 第二日阿娇伴随着宿醉的偏头痛转醒时,脑子仍旧有半刻钟的迷茫,她不由伸手敲了敲脑袋,尽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然而,当阿娇回想起酒后干的“好事”,她对自己胆量的景仰度便有些深了,她这到底是干了些什么! 不知倒头再睡一觉,醒来时会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阿娇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在卯时,且已持续了五年,因此即便宿醉也未改变她醒来的时辰。若与平时一般,她醒来后应该开始自己每日的课程,然而今日她受到的心灵冲击委实有些大,故而一时也并未想起自己本应去做的事。 若是往常,东方朔早已过来喊人了,要知道作为一个现代大学生,早起对阿娇来说着实是个噩梦,初初来厌次的那些日子,她每每赖床不起,总会被师父叫起耳提面命一番,时间一长阿娇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委实是多么痛的领悟。 然而今日,他竟没有过来。 东方朔实则是见阿娇昨日醉得厉害,今日便想着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另外,他还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便是阿娇的教导问题。 诱因许也是昨日阿娇那一场醉酒,他忽然想起来阿娇本是个女孩子,那他平日里似是待她太过严苛,虽则他是照着自己当初的学习方式来教的。如今细细想来,阿娇平日的行事作风确实少了几分女子该有的模样,他对待阿娇的方式着实该变一变了,只希望不会太晚罢。 阿娇在床上醒了半日神,也琢磨了半日,方才将心神安定了些许,打算腆着一张脸去寻求师父的谅解,她昨日讲的那些话委实太过混账! 东方朔如往日一般,此刻正在书房读着竹简。 阿娇一步一步踱到书房门口,乖乖低头等师父□□,然而等了半响东方朔那里也没个响动。她悄悄抬起头,才发现师父似乎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未曾动过。 思考半响没有结果,阿娇终于鼓足勇气道:“师父,徒儿来向你请罪了!” “是阿娇来了,”东方朔抬头道,他自然早已发现阿娇来了,只是这般举动,却似直到此刻才察觉到她的到来:“既是来请罪的,那你便自己说说何错之有?” 阿娇咬着唇思索片刻,方道:“徒儿昨日委实不该饮酒,更不该酒后说出那些……唔,那些冒犯师父的言语,徒儿真的知错了,求师父大人不记小人过,绕了阿娇这回吧!”她的神情透着股视死如归。 东方朔也着实不愿回想昨日的场面,只道:“既是酒后胡言,本也是情有可原,然你既自己来请罪,为师也不好不罚。如此,便罚你将《礼记》背诵百遍。”他从未想过,平日很是听话守礼的阿娇,竟也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闻得此言,阿娇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了事,师父方才话里的意思似是,她若不来请罪,便不责罚她了,如今她这一来,肩上瞬间便压了如此沉重的一份负担! 背诵百遍《礼记》,她得背到何年何月,想来师父是以此来告诫她尊礼守序,日后做事时要谨记规矩,不得再生出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想通这一点,阿娇少不得要捏着鼻子领了这顿责罚。 她的老天 分卷阅读20 爷,能让时间倒回到她过来请罪之前吗! 老天曰:否! 阿娇本以为此事到这里便该告一段落了,未曾想过了几日,东方朔不知怎的,竟对她道:“为师这几日思考了很久,总觉平日里待你委实太过严格,未曾考虑到你是个女孩子。因此为师决定将你每日的时辰安排调整一番,往后你可推后半个时辰起身,提早半个时辰入睡。” 阿娇听了,虽有些疑惑,可想着每日能多睡一个时辰,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便点头应了。至于师父方才说如今才醒悟过来她是个女孩子什么的,阿娇只想说她在师父眼里原来一直是性别模糊么! 东方朔又道:“另外你日后每隔两日便休息一日,趁着休息的时间寻摸些女孩子该做的事情做,若是不知做些什么便去找李大嫂教你,想来她定然十分乐意。你若想去这厌次城里看看也可,到时自己注意些便是,你一身武功,寻常人也伤你不得。” 阿娇听着师父这话,竟似想将她放养,她急道:“师父这是不想再教阿娇了吗?是否因那日阿娇所为太过不成体统?还是醒悟过来阿娇是女孩子,不愿再费力教导一个女子?” “胡言乱语!”东方朔打断她道:“若因你是女子,为师便不愿教导于你,那当日收你为徒作甚?实是为师做了近三十年男子,竟不知该如何教导你女子所做之事,因此只能让你自己去学。否则,五年后待你回了长安,为师着实不知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既是如此,阿娇便将心放回肚子里,略带撒娇般搂着他的胳膊道:“师父放心,无论您将阿娇教成什么样子,母亲总是感谢您的,您毕竟救了阿娇一条性命呢。至于徒儿,您对我的恩情与教诲阿娇永世不敢或忘!” 不知是不是阿娇的错觉,当她搂住东方朔胳膊时,她感觉他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然而当她回过神来时,又感觉自己好似生了错觉,师父怎会抵触她的触碰呢,当年她闹着逛街,又因为太累而走不同路时,师父还背过她呢! 东方朔听了阿娇这番看似诚心感激,实则却带着些插科打诨的话语,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摇头便打发她出去了。 阿娇也看出师父似乎并未将她方才所言放在心上,但她私心里却认为自己这番话表达得正当好处,既表达了感激之情,又显得十分亲近,没毛病! 这么想着,她又认定师父心中定然也是十分感动的,只是他感情向来不外露,因此表现得不很明显。 ☆、舞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阿娇委实是个十分听话的人,尤其听她师父的话。 前些日子东方朔给了她自由活动的时间,她便听话地去找了临街药铺的李大嫂请教。 李大嫂早对东方朔的授徒方式颇有微辞,每每见着东方朔,便总要埋汰他几句,说是阿娇这么好一女孩子,总跟着他一大男人能学到什么好,到时候可别再给人耽误了。 然而阿娇私心里总还觉得是她把师父耽误了,若是没有她,师父早已成家立室,儿女也该承欢膝下了,不像如今,将近而立却仍是孑然一身光棍儿一条。 每每想到这里,阿娇便很疑惑醉酒那日师父说的“不责怪她”是否只是为了让她宽心。 再说李大嫂,见着阿娇过来寻她,总是相当热情且毫不藏私地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验尽数传授。 阿娇虽学习得很是尽心,可也着实有些发怵于李大嫂的过分热情,故而这日便未去药铺,打算着自己去厌次城里看上一看。 走马观花般行走在城里的闹市区,阿娇边走边思考着能够满足自己学习女子技艺要求的地方。 她如今基本掌握书法、音律、棋艺等一些才女应该具备的技艺,天文星相和五行八卦东方朔虽也教了她,可因资质的关系,她总也不能真正入门,这些年只学到些皮毛,好在东方朔也不强求于她,否则她日后不仅要当刘彻的皇后,少不得要把他谋士的责任也一起担了。 这般想着,阿娇不由停住脚步,心里轻笑不已,再过些年,她这大汉王朝未来的汉武废后陈阿娇,说不得真要成为才智兼备之人了! 若真有那么一天,即便她身不由己嫁入宫中,兴许也能在那如洪流一般的宫廷斗争漩涡中保全自身,若自己力所不能及了,还能请师父出手相助,至今她仍觉得这世上便没有事情能难倒师父,呃,除了女儿家的事情。 如今考虑这些委实有点过早,刘彻如今才11岁,怕是还未长成呢。 阿娇放下这些思虑,抬头一看,竟发现自己正立在一家名叫“海棠院”的舞馆跟前。 所谓舞馆,顾名思义就是男子欣赏歌舞之地,至于掩藏在表面下那些更深层次的交易,许也是有的,然而这便不是阿娇能知晓的了。 这边厢阿娇望着“海棠院”的名字,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若要说在这个时代哪里的女子最有“女人味”,无疑便要数舞馆中这些女子了,寻常女子是女子,这舞馆中的女子便是女人中的女人! 她若要 分卷阅读21 学做女子,去舞馆里学,岂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可即便如此,阿娇心里也有许多顾虑,首先便是她的身份,她如今身为堂邑侯府翁主,岂能常去这等风尘之地;其次便是东方朔,他虽叫她自己去学,可若是知晓她竟学到了舞馆之地,定会勃然大怒对她失望透顶的,虽说阿娇这么些年里也没真正见过师父生一回气,可这也是因她从未触及到东方朔底限的缘故。 到底去是不去,阿娇心里一时摇摆不定起来。 若是……能掩住容貌便好了! 想到这点,阿娇一怔,猛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等再次出现在“海棠院”门口时,阿娇面上已覆着一层青色薄纱,将双目以下部位尽数遮住,唯留一双灵动的妙目顾盼生辉。 这就是阿娇的法子,纱巾遮面便无人知晓她的身份,而她的一双眸子又生得极美,眼尾略微上挑,眼波流转间便能令人迷醉,如此一来,倒显得容貌也没那般重要了。 因着这个,阿娇才能肯定“海棠院”老板会收下她。 事实果如阿娇所料,老板燕娘听说她的来意后,原本真的以为她是开玩笑寻开心,挥舞着手中的艳色丝巾便要把她赶将出去,可是见阿娇定定地站在她面前,一副诚意十足的模样,燕娘忽然便相信了她。 但燕娘是个生意人,不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她同意阿娇来舞馆学习,条件是阿娇学成后,得登台表演。 阿娇略一思索便也答应了,只是若有事不便时希望燕娘能通融,燕娘也同意,此事到此便定下了。 阿娇与燕娘定的条件,大意是她此后每隔两日或四日便来“海棠院”学习歌舞,学成后可登台表演,每月一次,唯一的要求是她无论何时都会轻纱遮面。 燕娘乍一听只觉得这姑娘眸子生得这样好看,脑子却委实有些不正常,先不说她到底会学成什么模样,能不能符合她们这里的登台标准,再说了,想要在她这里登台表演哪能连容貌也不让人瞧,天下的舞馆都没有这种规矩。 阿娇极度自信地告诉燕娘,只要她答应她的请求,她日后一定能成为海棠院的红牌! 笑话,她可是习武之人,身体条件绝对没话说,再说她从现代而来,脑子里那些舞蹈的花样绝对比这里多,只要她把舞蹈的基础打严实了,便能举一反三,到时候燕娘的海棠院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燕娘见她如此自信的模样,本是不信的,可她再仔细一瞧,便觉这姑娘通身皆是灵气,更兼乌发柔顺身段苗条,就是俗语说的“盘儿顺条儿亮”,一双美目也是生得绝妙,即便不露容颜也能将人勾住,或者说不露容颜,更能将人勾住,在她身上,就这美丽与神秘两项便已是绝佳的武器。 燕娘突然决定给阿娇一个机会,若是日后真能如她所言,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哼,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好在自从阿娇登台开始,这海棠院的收入每到那一天便日进斗金,燕娘笑得都合不拢嘴,她可真是慧眼识珠,为自己招徕这么大一尊财神。 自在“海棠院”学习开始,阿娇每每回去便费尽心思隐瞒东方朔不提。 ☆、事发 两年多时间过去了,阿娇一直来往于东方朔的草屋和海棠院之间,偶尔去一趟药铺李大嫂那里聆听教诲,日子过得倒也平顺。 然而在这平顺的日子下面,阿娇委实废了不少心思。 她去海棠院的的事情若被师父知晓可不得了,故而阿娇少不得每回都要小心翼翼,总算过了过么些时间也没被发现什么端倪。 这边阿娇自我感觉十分满意,那边东方朔却并非如她所想什么也没发现。 自那日给了阿娇许多自由时间以来,东方朔感觉效果着实明显,阿娇从前行为举止很是不羁,大开大合与男子甚是相似,自那以后,阿娇的行为举止日渐改变,终于有一个女孩子的样子了,这种趋势近来尤其明显,举止间甚至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纵是他看了也不免有些愣神。 说来阿娇从前不似女子也是有原因的,现代讲求男女平等,有个性的独立女子更是标榜自己也能如男子一般“顶半边天”,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阿娇自也是不能免俗地让自己变得独立自强,于古代女子身上的柔美一道自然有所欠缺。 来了这里后,更是追随东方朔练了几年武艺,于是身上更添了几分不羁,这才有了东方朔那年对自己教授方式的反思。 这两年阿娇在海棠院不仅学了歌舞,更是时常见到院里的姑娘们与男子周旋的娇柔之态,耳濡目染之下,阿娇不知不觉也学到了几分,行事举止也较以往改了不少。 东方朔心里有些稀奇,到底是什么竟能叫阿娇变成如今这幅摸样。 两年多以来,每每到休息那天,阿娇总是早出晚归神秘的很,虽说成效也是明显的,可总叫东方朔存了几分疑问,这日他来了兴致,在阿娇出门后悄悄尾随,他倒是想看看那未知的力量到底有什么能耐。 分卷阅读22 东方朔功夫比之阿娇自然强上很多,故而阿娇也未曾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人,她仍是照着往日的线路,自以为安全地进了海棠院后门。 却不知东方朔心里是怎样的惊诧,他本只是好奇,如今见着阿娇去的地方还能有何不明白的。他倒是不知道,阿娇竟有这般大的胆子去那种地方,且一去便去了两年,还瞒得这般滴水不漏。 极致的惊讶过后,东方朔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滔天的怒火,他这般悉心教导着的徒弟竟欺瞒了他这等大事,他一直以为徒弟虽悟性不佳,可总算有一股韧性也能稍稍弥补些了,他甚至还为她的将来考虑给她放宽了课业,然而他的好徒弟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东方朔强忍着怒气走进海棠院的大门,找到一个较为隐蔽但能看到舞台的位置坐了,他倒是想看看阿娇究竟还能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 这日的海棠院委实较往日热闹不少,原来今日便是每月只登一次台的念奴娇姑娘登台表演的日子! 这念奴娇姑娘自一年前开始在海棠院登台,几次后便成了台柱子一般的人物,那身段那舞姿,让人一观之下便被勾住了心,若只是如此,她还不可能这么名声大噪,奇的就是这位姑娘从未在众人面前摘下过面纱,便连海棠苑中人也从未见过她的真容,正是因为如此,这神秘的念姑娘才能吸引这么多人前来捧场。 众人皆说,念姑娘那双眼睛集尽了灵气! 另外,这位姑娘从不陪客,委实是舞馆里的一股清流,而那爱财的燕娘竟然也能同意,果真是一位奇女子。 这位被众人津津乐道的念奴娇姑娘自然便是阿娇了。 她当初既然隐藏了身份,名字自然也是要改一改的,她原是想用自己在现代的名字陈娇,可考虑到陈娇与陈阿娇两者的相似度实在太大了,暴露的可能性也更高,所以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而且,在海棠院这种地方也需要一个相配的名字。 因此她左思右想之下,便想到了词牌名“念奴娇”,正巧也带了个“娇”字,既然词这种文体如今还未出现,那么便无人知晓这三个字了,这么想着,阿娇便欣然用了这个名字。 东方朔在角落里坐着,梁柱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身形,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他一旁吃着茶,一边听着众人的闲聊,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位名声大噪的念奴娇姑娘便是他的好徒儿。 他感觉心里闷闷的,压抑得难受,她怎么敢,怎么敢! 他给她自由时间,就是让她来舞馆这种地方挥霍的么,他费尽心力教导她这么多年,还生怕自己有什么疏漏住处,可她呢,竟然学会瞒着他来这种三教九流之地了,怪道她的行为举止变化如此之大,原来竟是向这些舞女们学了一身媚态回来,她可真是好胆! 东方朔继续听旁边桌的客人们闲聊,那对念奴娇姑娘满口的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出手将他们教训一顿了,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身体按在原位。 可听着听着,东方朔满腔的怒火竟稍稍降了一些,阿娇不算太笨,还知道掩藏身份与容貌,也从不陪客。哼,她若是敢陪客,他恐怕立刻就要去将她陪过的那些人掐死,然后再把她送回长安向馆陶公主请罪。 想来也是,若非掩藏了形容,他哪里能至今才知晓她这两年的作为,也幸好她是有武艺傍身的,否则怎能在这种地方如此长时间还能独善其身。 总之无论如何,今日回去他定要好好盘问她一番,问问她是否知晓自己这两年究竟做了什么,为何要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还是,他给她时间让她自由活动,终究是做错了,他就应该加重她的学习量,每□□着她学习。 东方朔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是否真的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念奴娇名字的两层含义: 1、词牌名:念奴是唐代歌女的名字,传说玄宗每年游幸各地时,念奴常暗中随行,唐玄宗每次辞岁宴会时间一长,宾客就吵闹,使音乐奏不下去。玄宗叫高力士高呼念奴出来唱歌,大家才安静下来。念奴色艺双全,其声名一直传至后世。因之取念奴为词牌名。相传《念奴娇》词调就由她而兴,意在赞美她的演技。 2、电视剧《大汉天子1》里的东方朔和念奴娇cp实在爱得不行,文里把陈阿娇与念奴娇合为一个人。 ☆、哀求 海棠院里的规矩,每次念奴娇姑娘的表演总是压轴的。 东方朔压制着怒气在海棠院坐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念奴娇总算要上场了。 歌舞一开始,是五名黄衫女子暖场,她们高矮胖瘦相似,着装一致,头饰相同,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没有多年苦功是达不到这种水平的。 一刻钟后,黄衫女子缓缓退场,舞台上方飘下一个红色的身影,随着那个红衣女子袅袅出现,众人的欢呼声一时达到鼎盛。 那女子面上戴着与身上红衣同色的轻纱,上身只裹住了胸部,纤细的腰间露出一截犹如白玉的肌肤,她轻扬水 分卷阅读23 袖,飘扬在空中的乌发摆动出美妙的乐章,腰肢扭动起来时,台下的看客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对这场绝妙的舞蹈,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红衣凛凛,水袖扬扬,眼波流转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阿娇与他相处多年,若论对她的熟悉程度,他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只一眼,他便确定舞台上的妖娆女子正是阿娇无疑,这样的她东方朔从未见过,阿娇在他心里一直是那个身着青衣、头戴碧簪,不时还会在他跟撒娇的小徒儿,何时,她竟在他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成了舞台上那个风情潋滟、勾魂摄魄的女子。 怪道念奴娇姑娘如此盛名! 然而见到如此多人为阿娇欢呼,东方朔心里的怒气竟又达到顶点,她如此轻易便将自己展现给那些男子,她竟,如此不知自爱! 在这片鼎沸的欢呼声中,谁又能注意到本就坐在角落的东方朔,带着满腔怒火愤然离去。 阿娇结束一舞,与如今待她愈加热情的燕娘寒暄一番,便换回自己惯常的青衣,悄悄从海棠院后门离开。 回到住处时,夜空已缀上点点繁星。 阿娇如往常一般,打算到书房告知师父自己的归来,本以为师父此时定是在读书,未曾想今日竟不是,阿娇轻轻走进书房,只见到东方朔背对她端坐在书案后头,她在书房里站了有一会儿,他竟一动不动。 阿娇心中不由一跳,可快速回想一遍,她并未发现自己今日与往常登台的日子有何不同之处,找不到原因,她只得轻轻开口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东方朔只是沉默,良久,当阿娇将将再次开口之际,只听得他声音沙哑道:“跪下。” 此时此刻,阿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师父往常见到她回来只会道声“知道了”,然后便让她早些歇息,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反常,如此生气。联想到今日是她登台的日子,看来她隐瞒了两年的事情终于被师父察觉,甚至,已经被看到了。 想到这里,阿娇不觉浑身一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师父……可是知晓了?” “知晓什么?陈阿娇,你想让我知晓什么!不,此刻或许我该称你,念,奴,娇!”他一字一顿念出最后三个字,声音里充斥的满是失望与疲惫,“哈哈哈,好啊,好一个海棠院的头牌舞姬念奴娇姑娘!” 听他说出这些话,阿娇心里顿时一片冰凉,师父从未连名带姓称呼过她,也从未用如此失望的语气跟她说过话,此次,师父真的生她的气了,而且是生了很大的气! 她本也想过,既已在海棠院学到了不少,那便也该结束了,可每每见到师父日渐满意她的表现,她便想着再多学一段时间,未曾想到,如今竟是被发现了,她该怎么办? 阿娇考虑良久,终也只得据实以告:“徒儿当初会去海棠院,也是想着师父既让徒儿学着做一个女子,那阿娇便去女子最多的地方学习,因害怕海棠院老板不答应才同意登台的,可阿娇从未摘下过面纱,也从未暴露过身份。徒儿是担心师父知晓此事会盛怒,才隐瞒的。师父,徒儿知错了,以后也不会再去那里了。” 听她如此辩解,东方朔也是一怔,随机冷笑道:“如此,竟是我错了?” 阿娇急道:“不,师父没有错,错的是徒儿,徒儿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师父别再这般……生气。” 东方朔转过身来,阿娇只见他面上尽是失望:“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此生会收弟子,可既收了,自是勤勤恳恳悉心教导,也自问从未藏私,未曾想教了这些年,竟将你教成这般模样。我东方朔自认聪慧,却被你瞒了这些年,想来也是可笑至极!” “不是这样的,徒儿从未想过欺瞒师父,师父让徒儿学的,徒儿自来是尽力去学好,阿娇真的只是不想让师父失望。求师父原谅徒儿这一回,徒儿真的再也不敢了。”不知何时,阿娇已满脸泪痕。 “你便是让自己去那等地方,来不让我失望的么。”盛怒之下,东方朔竟不知自己是失望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她竟自轻自贱、不知自爱到如此地步。 阿娇已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得默默流泪,喃喃道:“师父……” 见她这般模样,东方朔满是失望地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后,方道:“明日便收拾行李,我送你回长安,你这样的徒弟我委实没本事教。” “不要,求师父不要把阿娇送回去,阿娇真的知错了,求师父不要放弃阿娇。”阿娇跪在地上,用膝盖一步一步来到东方朔身旁,抱住他的大腿,泪水似止不住般冒出眼眶,她从未想过师父会不要她。 东方朔又是一怔,他忽略掉心里那丝异样,终于还是狠下心推开阿娇,一语不发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才道:“我心意已决,你……好自为之。” 阿娇趴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东方朔毫不回头的身影,心里传来阵阵绞痛。 良久,她才慢慢起身,踉踉跄跄地 分卷阅读24 走到东方朔房前空地,跪下。 天上不知何时竟响起雷声,先前的繁星早已隐没,未几,大雨倾盆而下。 这场在厌次县少见的大雨,不知折磨了谁的身,又扰乱了谁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曹植的《洛神赋》堪称神作。 ☆、风寒 东方朔回房时携着满腔怒气,然而躺在床榻上,却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久便听得外边响起雷声,倾盆大雨顷刻倾泻而下,他不由想起阿娇,此时,她应该已经回去歇息了吧。 这一日发生的变故委实太大,东方朔不免有些心力交瘁之感,阿娇那孩子平日看着乖巧温顺,一旦做起出格的事来,却是连他也招架不住,当初醉酒的事情是这样,如今舞馆的事情就更是了。 也怪他这些年把她保护得太好,让她成长得有些不知人心险恶了,这确实是他的疏漏!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长相有多娇艳,及笄那日竟然就在他面前毫不设防地醉酒,甚至口口声声说着要嫁给他,要知道他可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若非他知道她那不过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亦时刻提醒自己谨记身份,不得跨越这师徒道线,恐怕真的会把持不住,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情来。 还有这次,她在一众男子面前献舞不算,舞台上的着装竟然还如此暴露,她难道不知道台下那些人都在看着她吗,那场火热妖娆的舞蹈,和那段如玉腰肢,几乎让所有男子疯狂,就连他也……一想起这样的登台献舞她已做了一年时间,他胸口的怒气止都止不住! 东方朔不敢再想下去,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回,他怕是真的教不得她了! 忆起当初收徒之前,他闲来无事便夜观星相,发现繁星点点的夜空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颗凤星,那时虽只是初生的黯淡,然而假以时日,定然将显现夺目光辉。 他随即占卜一卦,卦象显示此凤星命中有一大劫,若能度过则必然母仪天下流芳百世,若不能度过,大汉天下百年内便不会再有贤后之相。 他那时已学问初成,当即便决定游历天下寻找凤星预示之人,并助她渡劫,给未来天下一位贤后,途经长安时,正巧在酒楼遇着年方十岁的阿娇,回到住处后他便心有所感,测字一算,果然阿娇便是那初生的凤星。 此后东方朔便在长安暂住,弄明白阿娇的身份后,没多久又逢阿娇病危,他当即决定将阿娇带走亲自教导,至于将时间定为十年,也是按着卦象预示而为,于她渡劫有好处。 这些年他对阿娇悉心教导,不敢有一刻怠慢,有时夜观星象,看着那颗悬挂在夜空中的凤星日益耀眼,他心中颇有成就感,也为日渐夺目的阿娇高兴。 本以为近年来已颇有成效,却不知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阿娇已成了这般模样! 她是将为帝后母仪天下之人,如今却厮混于舞馆歌台,他真不知日后要如何向未来的天子交代,向天下百姓交待。 是以,他才认为阿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近日定要将她送回长安,至于他,即便不在她身边,也会在长安找地方暂住,直至她渡过劫数为止。 他的这些打算自无需让阿娇知晓。 因着这一番思索,东方朔直至丑时才将将入睡,未睡上两个时辰,又在卯时便按往日习惯起身。 一打开房门,他便见到阿娇倒在他门前的空地上。 原来阿娇昨夜绝望之下跪于东方朔门前,天公却又不作美,降下倾盆大雨,没过多久,她便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不堪重负倒在地上,可怜她意识消失前一秒,嘴里还叫着“师父”。 东方朔见倒在地上的阿娇浑身湿透,意识全无,青衣上还沾满泥点,看着应是跪在雨中不堪重负倒下之故。 他心里一紧,立刻想到阿娇昨夜应是淋了一夜雨。 这般想着,东方朔已顾不得男女大防,忙抱起阿娇,将她送回床上,急急唤着:“阿娇,阿娇你怎么样,快醒醒。” 阿娇在东方朔抱起她时已有些意识,此刻听得师父唤她,虽头疼欲裂,仍强撑着动了动眼皮,想开口让师父不要担心,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嘴。 东方朔似见到阿娇仍有意识,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想到阿娇一直穿着这身湿衣终是不好,便靠近阿娇耳边轻声道:“你先在这儿休息,为师去寻李大嫂为你换身干净衣裳。” 说完便打算离开,却不知阿娇何时攥住了他的衣袖,东方朔抽了几下没成功,心想着她这人都这样了,力气竟还这般大,无法,只得继续坐在阿娇床沿上。 阿娇歇了一会儿,自觉有些气力,便想开口求师父不要赶她走,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小得如同呢喃。 东方朔只见到阿娇面上似凄楚又似惶恐,听她声声唤着“师父”,其他说些什么却再也听不清。 他心里也是不好受,他打算让阿娇离开,其实最气的还是自己,是自己未曾教好她,可如今却又将她害成这副模样,一时间竟不知两人究竟谁错得更多一 分卷阅读25 些。 可东方朔又能有什么法子,不送阿娇回去,他愧对天下人,送阿娇回去,她如今又是这般形容,此时他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何时他竟让自己沦落到这般地步! 然而无论如何,此刻当务之急是阿娇的身体,因阿娇扯着他袖子,他只能一面为阿娇擦拭脸颊一面耐心等着,待阿娇睡熟,他才轻轻拉回衣袖,去临街药铺寻李大嫂。 李大嫂一见到东方朔面色焦急来寻她,便知道阿娇定是又出了事情,也急忙嘱咐了丈夫自己要离开会儿,又听东方朔讲阿娇受了风寒,便又在自家铺子里抓了副治疗风寒的药材,跟着东方朔走了。 李大嫂来到阿娇房里见她那一副凄惨的小模样,免不了又是一番心疼,顺带埋怨了东方朔几句,让他赶紧去煎药,接着又取出干净衣服,利落地为阿娇换上。 阿娇在经历了那场风波后,至此才又安安稳稳躺在床上。 ☆、生情 因心里压着事情,阿娇这场风寒持续的时间便有些长。 许是心情与病情果真有联系,阿娇因为不想离开厌次,离开师父,便时常想着若这场病一直不痊愈该有多好。再加上她这些时日常要担惊受怕,不知师父何时会开口送她回长安。 因此小半月的时间过去了,阿娇却仍旧卧病在床,病情亦不见好转之兆。 初初几日,她病得起不来床,东方朔虽余怒未消,总是肃着一张脸,却也日日为她熬制汤药,并一勺一勺喂她进食。 那日后,她却是没有想过,师父还能如此待她,私心里便想着这样的日子能再长一些,即便她终究要离开,晚一些离开也比早一些离开要好。 许是在床上躺的时间长了,起初的惶惶过后,阿娇也在认真地思考,为何自己总想做得让师父满意,为何自己不愿离开师父。 原本她以为,这是因为师父救过她的命,又悉心教导于她,待她委实恩重如山,她如今已经长大,能在师父跟前承欢膝下时间多一些也是应该的,何况当初定下的十年之约也还未完成。 思考得愈深入,阿娇便觉得自己心里似乎不仅仅只是想报答师父的恩情,还有一些更重要原因存在,否则为何她一想到要离开师父,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师父时,心中会是那般难受,若她只将师父当成师父,这委实不应该的。 想到此处,阿娇心里不由一怔,她这是……这是…… 喜欢上师父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喜欢上师父了? 是首次在酒楼见他时,那第一眼的惊艳和那份“公子世无双”的情怀,还是当她性命垂危时,他如天神一般降临到她身边? 是来厌次这一路上他对她无限制的纵容,还是他尽心尽力教导她时的专注? 是他亲自为她制作洞箫“漾水”时,还是他亲手为她将碧簪插到发间时? 是当他发现她来了葵水,而不知所措时,还是在她醉酒任性胡言乱语之后,他依旧包容她时? 亦或是如今她犯了这样大的错误,他却依旧尽心照顾她时? 想起及笄那日酒后所言,“要将自己赔给师父当媳妇儿”,如今竟是一语成谶,把自己的心也赔进去了! 阿娇不是不知道古代对尊卑伦常的重视,即便是她当初生活的现代,师生恋亦是不为主流社会所接受的,她怎会放任自己至此! 阿娇不敢继续往下想,可她如今又委实不想离开师父,拖着病体又思虑过重,阿娇感觉自己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 终于,阿娇想到了一个主意,虽然这是一个十分馊的主意,可只要能达成所愿,她自己受些苦便受些苦了。 待能够自己服药后,阿娇每次都会趁着师父不注意,悄悄将药喂给窗边的盆栽小树喝,过了这些日子,小树已经喝得有些萎焉,阿娇的病也如愿仍未好全。 东方朔这么精明的人,又怎会不知阿娇的小动作。 他自己深谙医理,自能大致估算出阿娇痊愈的日子,如今逾期多日本就不该,又见阿娇每回喝药都遮遮掩掩地避着,不让他瞧见,再加上这屋里总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散不去,窗边的小树这些日子也长得不太好。 如此这般,他哪里还会不知阿娇偷梁换柱之法。 他知晓阿娇是不愿离开,却又心疼她如此不看重自己的身体,即便此时不离开又能如何,两年后她终究是要回长安的,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来折腾呢!他这般日日小心照看又有何用,终究不是她自己,不能替她将身子养好。 直至一月后,阿娇终于不能再借病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出门了。 她本以为风寒一旦痊愈,师父定会铁了心的送她回长安,谁知竟然没有。 师父只如平日那般教导她文武杂学,绝口不提离开之事,只是在她休息那日,告诫她不准再去海棠院。 见师父恢复了平日的形容,阿娇已明白自己此回这关算是过了,心中开心不已,这番窃喜的小表情落在东方朔眼里 分卷阅读26 ,也觉得她的满足来得太过容易。 其实闹了这一出,阿娇哪里还敢再去海棠院,她索性便把自己的休息日去掉了,这日东方朔不教她,她便自己看书练武。 自阿娇明白自己心意后,哪里还愿意离开东方朔半步,她知晓自己终有一日是要回长安的,剩下这两年多的日子,她只想日日伴着师父,即便这份感情最终没有结果,她也能留下些回忆,在以后的日子里时时拿出来回味。 阿娇往日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时,与东方朔相处自是懵懵懂懂,举止间也如一般师徒那样。 然今时不同往日,一旦想到这样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她便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视线黏在师父身上,每每总要等到东方朔投来疑惑的眼神,她才能回神,而后低头在心里暗自羞愧。 阿娇虽自认隐蔽,可在旁人看来又何其明显,更何况是东方朔这般人物。 他早已隐约察觉到阿娇的变化,可如今维持着这般表面平静的日子已是不易,他不愿、也不敢再去深思,不止是阿娇的行为举止有些异常,便是他自己,仿佛也与从前不同了。 每每察觉到阿娇又在望着他发呆,他心中竟也有些异样,既想阻止她这般举动,又想就这么放任着她。 从前看着阿娇辛苦忙于课业,他虽心疼,却也欣赏她的坚持,如今,似乎心疼占据了上风,舍不得她受一点苦、皱一下眉,纵然他心中十分清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他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但放在阿娇身上,他却不忍心了,想要就这么一直宠溺着她。 纵然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东方朔却死死将它们压在心底,不敢拿出来看一看。 他只怕日后师不师、徒不徒,也委实不想自己亲手逼得两人师徒反目,此生不再相见! ☆、神棍 时间仿佛流水,悄然又是两年。 就在阿娇返回长安之前半年,东方朔不知为何竟开始在街边摆摊,算卦测字,且一日三卦,卦满即收。 这年头江湖术士也不少,舌灿莲花不过就是混顿饭吃,可阿娇知道东方朔不是这样的,他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每日测的那三个字也是奇准,渐渐地在当地也传出些名声来。 还真别说,东方朔穿着他那一身白袍,捧上一本竹简,往卦摊上一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阿娇曾问过师父为何他测的字总是那么准确,结果得到他高深莫测的回答:“真亦假时假亦真,为师测字,一日不得超过三卦,否则便不准了。” 到了阿娇也没明白她师父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这倒也没多大关系,她若是想测个字便提前跟东方朔预约一回,第二日也总能测到,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可悲的是阿娇真正需要测字的机会并不很多。 自那年阿娇应了东方朔不再去海棠院登台,便果真再也未曾去过,后来阿娇听说燕娘还曾寻过她一段时日,可既不知她的真实身份与名姓,又不知她真正的容貌,这人又该从何找起,喧嚣了一阵子后,这股寻人潮也平息了。 从此那位一舞倾城、昙花一现的念奴娇姑娘,竟成了厌次城里的传说,当初见过她舞姿之人也将那时看她跳舞的场面当作珍藏的回忆,对她身份和去处的猜测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最为人接受的观点是念姑娘被厌次侯之子刘义带回去做了姬妾,从此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享之不尽。 安享荣华的阿娇此刻正在厨房为她师父准备午膳,将将完成之际,她便去东方朔的卦摊喊他回家吃饭。 未曾想这日已临近午时,卦摊周围却还是聚满了人,往日这个时辰可不是这般模样的。 阿娇起了好奇心,便也奋力挤进人群,打算一探究竟,所以说这好凑热闹的毛病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阿娇这种从现代回到古代的人更加不能幸免。 只见东方朔正在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看病,据他父亲所说,那孩子小名叫“虎儿”,此刻正病得昏昏沉沉,意识全无。 东方朔只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便一脸笑意道:“这孩子没事儿,而且前程远大。” 听了他这话,虎儿父亲尚来不及问话,边上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便抢先问道:“这孩子的前程远不远大你怎么知道?” 东方朔看他一眼,挥手便摊开摊子上的竹简,老神在在答道:“在下不才,干的就是这个,一字知未来。” 那青年嗤笑一声道:“那我写个字你给咱测测如何?” 东方朔问道:“你跟他们不是一家吧!”他们便是小虎儿和他父亲。 青年答:“不是。” 听他这么说,东方朔毫不客气道:“那就闲人闪开。” 接着,又让虎儿父亲写个字用来测算。但虎儿父亲此刻正着急着,哪里还能想起什么字。 见状,东方朔便问他姓什么,他答:“姓霍。” 东方朔道:“就用你的姓来测算如何?” 虎儿父亲急忙点头称是。 分卷阅读27 得到应允,东方朔便提笔在竹简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霍”字,他作势思考片刻,才道:“霍,一个雨,底下一个佳,佳为上上吉。按字来推算,令郎应该无虞,等雨水节气过后恐怕就会痊愈了。” 虎儿父亲又问:“谢谢先生吉言,可若不好呢?” 东方朔道:“这么着,若三日后在下言有所误,我便给令郎赔命。” 虎儿父亲见他如此信誓旦旦,便道了声谢打算给卦金。 不料东方朔又道:“卦金可事后再算,这是在下的规矩。另外,令郎此次虽能化险为夷,灾星可没有退却,风雨压顶总是有后患,令郎富贵不愁,怕的是日后位高而命短。” 虎儿父亲一听便急了,忙问:“那可能化解?” 东方朔沉吟片刻,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虎儿父亲答:“小名儿叫小虎,大名还未曾起。” 东方朔道:“我给他起个名儿,去……去病,霍去病如何?此名我保他二十年无病无灾,一路风顺。” 虎儿父亲又问:“那二十年后如何?” 东方朔答:“二十年之后,他若心胸开阔无私无怨便能幸免。” 虎儿父亲方点头应是,适才那青年又开口道:“先别说那么多,这孩子这口气还没缓过来,我看他这一劫都难逃。” 东方朔并未理睬他,只笑着让虎儿父亲查看孩子,未曾想那孩子竟真的醒了过来。 一时间,人群里满是感慨,一会儿说东方先生料事如神,一会儿又说虎儿这孩子有福气。 阿娇看了全程,只觉整件事情的发展似戏剧一般,心里也不由再次升起那个时时萦绕在她心头疑惑,她师父果真不是穿越的? 师父给虎儿起名“霍去病”,此霍去病是否便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那位?否则师父怎会说他虽不愁富贵却位高而命短,据她所知,日后那位深受刘彻宠幸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真的只活了二十出头。 师父给他这个名儿又信誓旦旦保他二十年寿命,果真不是因为知晓了历史?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阿娇自然知晓东方朔并非穿越人士,可方才那幕他着实太像神棍,也委实太过料事如神了,阿娇心里不由为他抚掌喝彩。 人群渐渐散了,方才那找了两次茬的青年也随人流远去,阿娇上前唤东方朔回家吃饭,他抬头看看高悬在天空的日头,才笑道:“不想竟已这么晚了,走,咱们回家。” 说完,东方朔简单收拾一番后,便与阿娇一用回去。 路上,阿娇少不得拿“神棍”那话取笑一番师父。 东方朔只是无奈地笑着,又拍拍她的脑袋,然而眼里却升起些许隐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不是明叔即视感? ☆、劫数 吃午饭时,阿娇敏锐地发觉,自方才回来后,师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用膳时好几次夹空,此刻也是举着竹简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娇有些看不下去,趁着端茶的机会问道:“师父可是有烦心事?” 东方朔方才连阿娇进门都没发觉,直到此时才被她的声音惊醒,才掩饰般咳了一声,道:“为师无碍,你无须忧心。” 阿娇心中对东方朔极为重视,又怎会如此便罢休,她不死心地问道:“徒儿才不信呢,师父自方才算过那支卦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别以为徒儿看不出来。” 东方朔放下竹简,抬头望着她,道:“你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阿娇陪伴东方朔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清楚得很。 东方朔道:“既如此,告知你也无妨,如今离你回长安的日子不远了吧!” 阿娇点头称是,心中却又有些隐忧,师父此时突然提起她回长安之事,是否再过不久便要她启程了? 见她点头,东方朔又道:“我本测算到你命中有一劫数,是以才带你离开十年躲避灾劫,未曾想劫数毕竟是劫数,非人力所能避之。” 阿娇猛然听到这些,脑子里不免有些懵圈:“师父的意思是,你当初带阿娇来厌次不是因为阿娇的病,而是要帮阿娇躲过这所谓的劫数?” 东方朔点头,又道:“你可记得方才那几次三番打岔的青年?” 阿娇自是记得,那人几次三番质疑师父,在阿娇看来委实有些烦人。 “那你可看清他身边那几位锦衣同伴?”东方朔又问。 “阿娇并未仔细看。”她当时的注意力全放在师父身上,那句“闲人闪开”怼得可太精彩了,简直大快人心! 察觉到阿娇的心思又有些跑偏,东方朔心中不由为她着急,如今劫数近在眼前,她却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这样又如何能战胜劫难呢。 这么想着,东方朔语气有些沉重道:“他们之中有一人便是你的劫数。” “什么?”阿娇大惊,那些人中竟有一人会是她的劫数? 是了,作为陈阿娇,那么她最大的劫定是刘彻,想到这 分卷阅读28 点,她不由脱口而出道:“如此说来,刘彻竟来了厌次!” 东方朔被她这一语中的的猜测惊到了,有些疑惑地皱眉问道:“你知道?” 阿娇暗道不好,她这般口无遮拦岂不险些暴露她知晓未来的事实,是以急忙补救道:“据方才师父所言,阿娇的劫数会是一个人,阿娇想了想,与我未来有牵扯且够资格成为劫数的也便只有他了。” 东方朔叹道:“果真是天意不可违!” 阿娇心惊,连师父都这么说,难道她真的逃不过既定的命运,非得嫁给刘彻,然后再当几年表面受宠,实则被刘彻记恨的皇后,最后被废退守长门? 不,一定可以改变的! 她如今的成长轨迹已与历史上的陈阿娇不用,身边又有师父这样的神人替她谋划,她日后一定可以避过那等悲惨结局的。 这日下午,东方朔继续摆摊之时,卦摊迎来一位身穿深蓝锦衣的青年,此人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生得是顶顶俊美,周身也自有一股尊贵之气环绕。 若阿娇在这里,定然会摸着下巴评论“此人身上王八之气甚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她见到这人之后,立刻就会失去所有开玩笑的心思。 那人来到摊前,看了眼卦幡,一字一句念道:“每日三卦,卦满即收。先生未曾收摊,想必是三卦未满吧。” 东方朔甚有气度道:“不才正在等阁下来算最后一卦。” 那青年奇道:“先生如何肯定我是来算卦的?” 东方朔笑道:“不,是来测字的。” 那人似铁了心要与东方朔唱反调,又道:“可是我不识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话绝对是信口开河,用来为难东方朔的。 东方朔反应也不慢,立刻回道:“口述也一样。” 那人想了想,左脚在地上划拉了个“一”字,笑道:“就测这个字。” 东方朔问道:“阁下想测什么?” 那人眯了眯眼睛,扬起下巴道:“就问问前程。” 东方朔老神在在道:“阁下的前程还用问?《易经》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乃万物之主,所谓‘九九归一’是也。” 那青年脸色一变,正色道:“先生可否说得再明白些?” 东方朔直直看着他,认真道:“您出的是个‘一’字,且是在足下,是否要足登天下?” 青年闻言,立刻做出一副慌张的神态,看一眼四周后,才压低声音道:“你可别乱说,说这种话是要判死罪的。” 东方朔反驳道:“你是来算卦的,我是依卦而论,足下若不犯罪,我怎会受到牵连!况且一命、二运、三风水,足下之命贵不可言,风水虎踞龙盘,唯有时运不佳。看你印堂发黑、嘴角生纹,三日之内恐怕……” 那人见东方朔言犹未尽,忙问:“三日内如何?” 东方朔一脸怜悯:“在下实不忍再说下去。” 那人道:“说吧,君子问祸不问福。” 既如此,东方朔便直言:“恐怕你有牢狱之灾。” 那人仰天长笑,道:“亏得你竟能想出这般理由,卦金是现在给还是等灵验之后?” 东方朔道:“自是照老规矩。” 青年道:“如此,我三日内若真有牢狱之灾,哪怕只是片刻,卦金也加倍,可若三日内我仍逍遥法外,那又如何?” 东方朔笑道:“那在下替你去坐牢。” 青年听得此语,一言不发大笑着离去。东方朔见到他走出去没多远,便有三名锦衣青年从墙角拐出来跟上,其中上午那打岔之人赫然在列。 三卦已满,东方朔收摊回家。 那时阿娇正巧在摆弄她的“漾水”。 ☆、合奏 东方朔方才与刘彻交锋过一回,是以心情甚好。 回到家里,见阿娇正坐在桃花树下摆弄“漾水”,也便回屋取出他的“绕梁”古琴,打算与阿娇合奏一曲。 阿娇这些年学习音律倒也认真,在箫上的功夫也愈加长进,闲暇时常以吹箫为乐,东方朔有兴致时,也会抱上绕梁加入进来,许是熟能生巧,又许是心有灵犀,两人合奏时的乐声仿若天籁。 与东方朔琴箫合奏本就是阿娇当年选择学箫的小小心机,如今愿望成真,阿娇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东方朔抱琴席地而坐,阿娇立于他身侧,两人只相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心意,一人抚琴,一人吹箫,秦泻而出的旋律赫然是同调同频的《广陵散》古曲。 在现代时,此曲早已绝迹,相传是在东汉末年失传的,据阿娇所知,建安七子之一的嵇康便是最后奏此曲之人,后世出现的《广陵散》曲谱多为杜撰,阿娇在这西汉年间能够演奏此曲,于后世好音律之人而言,实在是件幸事。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桃花开得正灿,东方朔看着桃花树下亭亭玉立的阿娇,悠扬飘落的粉色花瓣落在她肩上,青色衣摆随风飞扬,那身 分卷阅读29 影几乎与她及笄那年别无二致,当年的情景,东方朔至今仍记忆犹新。 琴声突然高亢起来,箫声紧追而上,一追一赶间,宣泄出的悠扬旋律夹杂着几分几不可闻的复杂情愫,《广陵散》此曲本是赞颂知己之情的,东方朔与阿娇师徒二人奏来,却少了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竹篱边,去而复返的刘彻和张汤、李陵、灌夫、郭舍人几个原本只欲打探东方朔的住处,不料摸索着寻过来,却便见着桃花树下那一青一白、一立一坐两道身影。 刘彻、张汤和李陵三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凝神细听,灌夫是个粗人,郭舍人又没读过多少书,可见着他们九哥都停住了,少不得也只得跟着听了。 刘彻在兄弟之间排行第九,几个玩伴在外行走时,自来便称他作“九哥”。 他本已离去,可想着若东方朔所言不准,他可得找东方朔麻烦,因此便悄悄尾随,欲打探清楚这人的住处,否则三日后人若跑了他可还去寻谁的晦气,不曾想一到此地,便被这琴箫合奏的美妙乐曲所吸引。 刘彻视线所及之处,正是那青衣女子,她装束虽简却气质不凡,容貌之秀美绕是他在宫里见惯了美人,也不得不赞一声“妙”,只是这人怎的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想,刘彻心中暗自摇头,想必是错觉吧,他首次出长安,怎会认得厌次的女子。 不过,想不到似东方朔这般的乡野神棍,竟也有如斯佳人相伴,看着此情此景,刘彻心中竟奇迹般地生出一丝艳羡,闲云野鹤,红袖添香,人之一世,夫复何求? 而他自己,此生却注定没有这等闲情雅致,亦没有这等佳人相伴的福气,因为他早已身陷权力的漩涡,也注定要迎娶一名身娇体弱、病入膏肓的女子。 阿娇若是知晓刘彻并未认出她来,定会十分欢喜,俗语云“女大十八变”,更何况她内里的灵魂也与原本不通,整个人的变化何其彻底,与当初那个令刘彻厌恶的陈阿娇大相庭径,加之此刻又是这般美好的场景,刘彻又怎会将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之人联系起来。 一曲终了,东方朔便抱琴起身,朗声道:“几位远道而来,可要入内饮一杯清茶?” 阿娇的心神依旧沉浸在方才那曲子中,听得东方朔所言,她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五名锦衣青年站在小院竹篱外,上午那出言挑衅的青年也赫然在列。 此情此景何其眼熟,只不过当初阿娇身边站的是将她推过去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如今却是她情之所系的师父,也不知师父是否会将她的身份和盘托出。 刘彻几人应声而来,很快便穿过篱笆所制的简易院门,走进了院子。 阿娇暗自打量着领头那名俊美男子,若她没有猜错,这便是她那冤家刘彻了。 十年过去,他早非当初那6岁孩童,如今的他风姿翩翩,气度卓然,俨然一片身居高位的尊贵之气,想来他即太子之位已有多年,才会培养出如今这等气质。 却不知当初的太子哥哥刘荣,如今是否安好! 阿娇却不知当初她离开两年后,刘彻便在馆陶公主的帮助下夺得太子之位,刘荣被废为临江王,当年便已薨逝。 阿娇若是知道,她来这里认定的第一位哥哥早已身死,而她却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少不得又要伤感一场。 话说回来,几人在东方朔与阿娇面前一站定,便听刘彻道:“饮茶却是不必了,我等只为探查东方先生住处而来,实在是担心三日后先生所言若落空了,会赖账。未曾想先生好雅兴、好福气,竟得如此美人相伴。也是,三日后便要身陷牢狱,此刻可不是要尽兴一番。” 阿娇听着便有些急了,三日后师父怎会身陷牢狱? 她刚想发问,东方朔便抢在她开口前道:“赖账这种事情东方还不屑为之,至于雅兴与否,便不劳阁下费心了。若是无事,几位便请吧!” 那几人没想到东方朔竟如此不留情,面上也一时挂不太住,撂下几句狠话转身便走,只有刘彻,离开前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阿娇,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将她弄得一阵心惊。 目送几人远走,阿娇转头问东方朔:“领头那人是否便是……” 东方朔点头。 阿娇压下骤然见到刘彻所带来的不安,将自己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问了出来:“他们怎会说师父您将有牢狱之灾?” 东方朔笑着摇了摇头,少不得又将下午之事细细说了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1、广陵散: 又名《广陵止息》,据《战国策》及《史记》中记载:韩国大臣严仲子与宰相侠累有宿仇,而聂政与严仲子交好,他为严仲子而刺杀韩相,体现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操。这是一种比较普遍的看法,《神奇秘谱》关于此曲的标题就是源于这个故事。今存《广陵散》曲谱,最早见于明代朱权编印的《神奇秘谱》(1425年),谱中有关于“刺韩”、“冲冠”、“发怒”、“报剑”等内容的分段小标题,所以古来琴曲家即把《广陵散》与《聂政刺韩王 分卷阅读30 》看作是异名同曲。 据《世说新语》记载:嵇康非常喜爱《广陵散》,经常弹奏它,以致招来许多人前来求教,但嵇康概不传授。死前索琴弹奏此曲,并慨然长叹:“《广陵散》如今绝矣。” 2、关于太子之位换人的时间是作者编的。 ☆、定计 那日后,东方朔似没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算命的时间便去摆摊,一点没有为那赌约担心的意思。 倒是阿娇,对东方朔这表现委实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正主都如此悠闲,她难道真要当那急死的太监?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时时告诉自己,师父料事如神的本事非常人能及,且从未出过错,此次定也不会例外。 即便如此安慰自己,她的心情依旧忐忑。 两日后的深夜,时辰已近丑时,阿娇与东方朔早已入眠,忽听得院子外传来些许声响。 阿娇立刻惊醒,她这两日因为担心东方朔,睡眠本就很浅,一夜能惊醒好几回,此时听着外边传来的声音,她心中担忧更盛,难道官府的人真的来抓师父了? 她原本想着赶紧去把东方朔叫醒,这时候逃离还来得及,但是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来人仿佛并不多,听脚步声,似乎只有一人,官府难道只派一人前来捉拿师父? 越想越不对劲,阿娇索性回房披上外衣,一步一步来到院子门口,将提在手中的油灯微微举高,她才看清叫门那人,也是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把担忧的心放回肚子里,问道:“如此深夜,不知客人有何贵干?” 那人身形高瘦,面貌清秀,端的是一副书生形容,正是那日同刘彻一道前来的锦衣同伴之一,然而此刻,他却面色焦急,急得仿若热锅上的蚂蚁。 听见阿娇如此问他,他忙道:“姑娘,在下张汤,前日是我等莽撞了。东方先生委实料事如神,昨日傍晚,九哥并一个朋友果真被擒入狱,我等几人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合计,便只能来请东方先生出手相助了。” 刘彻入狱?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阿娇竟有些许幸灾乐祸,不过这种想法可不太好,她暗暗告诫自己一番后,连忙打开院门,请张汤入内。 正当阿娇想要去叫醒师父时,东方朔已打开房门来到院中,并将两人带到书房预备详谈。 阿娇将书房油灯点亮时,正听得张汤向东方朔求助。 东方朔闻言,只是面色平静道:“你且先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讲与我听。” 据张汤所言,昨日傍晚,刘彻带着郭舍人在海棠院赏舞听曲儿,不知为何竟与厌次侯之子刘义发生了冲突。 那刘义既是厌次侯之子,又是宗室,在厌次当地委实是如太子一般的人物,如何受得刘彻趾高气扬的挑衅言辞,二话不说便使家将将刘、郭二人拿下,带回侯府收监。 这一幕正巧为过去寻人的李陵所见,可他一人势单力薄,只得将此事打听清楚后,回去找张汤和灌夫一同想办法。 他们三人想了不知多少个主意,却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疏漏,最后还是张汤建议,东方先生既然料到了九哥的牢狱之灾,定然有法子解救,不如请他想想办法,见李陵与灌夫都同意了,他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东方朔听了原委,沉吟片刻道:“几位既将事情求到我处,我便少不得替诸位谋划一二了。这样,你先将你们三人各自的长处告知我。” 张汤听着似有救人的希望,便毫不犹豫道:“李陵与灌夫二人会些武艺,李陵较机敏,灌夫有些莽撞。至于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算是有些才智,如今却不敢在先生跟前卖弄。” 东方朔听后并未答话,只定定看着漆黑的窗外,半响才道:“若想救人也并非无法,你等且听我安排。今夜时间已来不及,只能待明夜行动,明日我等先想法子探明侯府地形,到时你想办法去城门处将城门打开,并在城外备上五匹快马。让灌夫在城内几处粮仓附近放火,将场面弄得越乱越好,记住不准伤人性命。李陵在侯府门前制造混乱,到时我与阿娇便趁乱潜入府中,我会去牵制住众人注意力,阿娇便趁机将人救出,我们在府外集合,到时趁乱骑快马出城。” 拟定了整个计划后,东方朔又对张汤道:“你且去将计划告知李陵、灌夫二人,记住这其中的时间点须掐得正好,明日我等还需见上一面,到时再合计一遍流程。只是计划成功后,你等短时间内便不得再出现在厌次城了。” 张汤自然点头应是,随后却又皱眉道:“我等几人自是无碍,可……阿娇姑娘不知能否顺利将人救出。” 东方朔道:“无妨,我既如此安排便是有把握的。” 张汤告辞后,阿娇便知师父有话对她说。 果然,东方朔将她留在书房,直言道:“你应该知晓,此事过后,我二人也需暂避一段时间。如今十年之期将至,我欲趁此机会将你一道送回长安,你可愿意?” 东方朔会询问阿娇意见,想来也是记得那次她为了不回长 分卷阅读31 安,淋了一夜雨又故意不喝汤药之事。 可此时别无他法,刘彻不可不救,救了人便不能留在此地,阿娇想着十年之约期满之日近在眼前,逃避也逃避不了多少时日,不如便趁此机会回去了,这两年她珍惜着每日的时光,也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 只是有一件事阿娇还需要与师父商量好:“既与那几人一同回长安,那途中师父可能暂时瞒下阿娇的身份?” 东方朔道:“这是自然,你在为师处之事你母亲本就是瞒着众人的,可太子已识你面容,你二人终有一日要相见的,此后如何办,也需想个对策才是。” 阿娇心里却是想着,最好再也不要以陈阿娇的身份与刘彻相见,她忽然灵光乍现,若是求得母亲首肯,就这么让她病逝了,此事说不得也能成,可想着说服馆陶的难度着实太大,立刻又有些泄气,日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娇只想知道师父是否也对她有意,只要有,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她也能下定决心,抛开一切跟他长厢厮守,从此白首不相离。 只是师父心,海底针吶!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评论,君儿肯定更有干劲! ☆、救人 第二日,东方朔带着阿娇与张汤三人见了一面,几人详细合计了一遍救人流程。 之后,东方朔暗中买通了侯府一名奴仆,探清府内大致布局,又与阿娇商定了救人路线,接着又逛了一圈马市,选了两匹逃命所用的上好快马。 夜间,两人身穿夜行衣,悄悄将马牵到厌次侯府外隐蔽处,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到来。 没过多久,城内几处粮仓周围似乎如约好一般,相继冒起滚滚浓烟,整个厌次城很快陷入混乱。 东方朔与阿娇在远处观望着,没过多久,厌次侯府正门前果然纷纷扰扰起来,趁着这一会儿功夫,两人相继翻墙进府。 阿娇照着此前商定的路线,顺利潜至侯府私牢,她动作迅疾,抬手便劈倒几名狱卒,顺手掏了狱卒挂在腰间的牢房钥匙。 进入私牢一看,刘彻并郭舍人竟被关押在水牢里,此时刘彻正坐在郭舍人肩头,被郭舍人举离水面。 两人见到打昏狱卒的黑衣人似乎是来救他们的,急忙朝阿娇喊道:“我们在这儿,快快快来搭把手!” 此时情况紧急,阿娇也顾不得太多,她立刻用钥匙将水牢门打开,先把刘彻扶了出来,轮到郭舍人时,竟发觉他的下半身因泡水过久而失去了知觉,看着刘彻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只得当一回女汉子,双臂发力,一下把郭舍人举离水面,让他依靠刘彻站着。 阿娇简单为郭舍人把了把脉,拧着眉头沉声对刘彻道:“他下半身因在水中过久而失了知觉,只怕不太好,你可能将他背起?” 到了此刻,刘彻终于回过神来了。 此前因光线太暗的缘故,刘彻一直没能认出前来救人的究竟是谁,直到此时,才发觉这人竟是个女子,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问,郭舍人又是为他才弄得这般模样,他虽是太子之尊,却也少不得要听从这女子安排。 阿娇见刘彻二话不说便背起郭舍人,也没有废话,立刻带人从原定路线脱身,期间虽险些遇着侯府的下人,好在东方朔那几颗“□□”放得及时,最终总算成功脱了身。 几人来到侯府围墙跟前时,东方朔已等在那里,他看了眼刘彻与郭舍人后,便率先抱起郭舍人,并以眼神示意阿娇带着刘彻,双双翻过围墙,来到藏马的地点。 阿娇本以为东方朔仍想让她与刘彻共骑,未曾想他将郭舍人抱上马后,竟对刘彻道:“阁下可否与他共乘一骑?” 刘彻显然也是与阿娇想得一样,此时听到东方朔的话不免愣了愣,随后却立刻回过神来道:“这是自然,可这位姑娘……” 东方朔道:“自是与在下一道,废话少说,咱们赶紧走!” 说完便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坐在马上朝阿娇伸出手,阿娇见状自然借力上马,正好坐在东方朔身前,被他双手环着身子。 刘彻是被救之人,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也上了马将郭舍人护在身前,跟着东方朔策马飞奔。 此时城里正乱,两骑四人有惊无险来到城门口时,城门已经大开。 几人没有丝毫停顿,按照预定计划策马出城,待守城将士终于发现他们,集结队伍意欲追赶时,早已追之不及。 来到事前约定的地点时,张汤三人并五匹马已等在那里,却也来不及多言。 阿娇与刘彻迅速换了马,郭舍人则改由灌夫护持,又是一阵策马狂奔。 直至两个时辰后,几人飞奔的速度才降下来。 时值深夜,城与城之间的小道人迹罕至,几人得罪了厌次侯府,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走官道,许是老天也觉得他们太过辛苦,竟让他们才找到了一座破庙,如此,几人便少不得要进去休息一二。 李陵寻了处干净地方铺好稻草,做了个简易的铺位,灌夫这才扶着郭舍人躺下。 分卷阅读32 东方朔与阿娇找了隐蔽处脱下夜行衣,出来时,破庙正殿已生起了火,刘彻几人正焦急地围在郭舍人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四人一个是未来的千古一帝,另外几个也是千古一帝的第一波中朝班底,可纵使能治国□□驱逐匈奴,却没有一个会那歧黄之术,阿娇倒是会些,可她那半吊子的医术在东方朔跟前哪里有用武之地。 论为郭舍人诊脉,东方朔自是当仁不让,况且人命关天,几人已共过患难,哪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东方朔为郭舍人诊过脉后,便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在场众人见状,立时便知郭舍人怕是不太好,阿娇早前已为郭把过脉,心里也隐隐有些猜测。 刘彻面上满是愧疚,他沙哑着嗓子道:“东方先生请直言吧,我们……承受得了!” 东方朔闻言,声音带着些沉重道:“他在水中泡的时间过久,伤了下半身的筋脉,在下也只能保他行走无忧,可未来注定子嗣艰难。” 郭舍人此时已然转醒,一听到东方朔的诊断,原本便煞白的的脸色立时又苍白了几分,他抖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绝望道:“我们老郭家可是一脉单传啊,这回去要是被我娘知晓,定会打死我的!祖宗们,请恕舍人不孝了!” 刘彻愈加内疚:“你变成这副模样,都是为了我,回长安后我定会向奶娘说明情况。你别担心,日后我登基为帝,定会为你过继一个后人,为你和奶娘养老。”郭舍人的母亲是刘彻乳母,严格说起来郭舍人与刘彻还算得上是奶兄弟。 即便如此,郭舍人的脸色却并未好转多少,试问谁人在遭到如此大难后能这么快释怀的,几人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因此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坐在旁边陪着他,无声地传给他力量。 此时的条件太过简陋,缺医少药对于治疗病人是大忌,东方朔若要为郭舍人医治,也得等到明日进城后,见刘彻四人默默坐在旁边,他便招呼阿娇出了破庙,两人商议起明日的行程来。 ☆、情根 第二日,几人继续马不停蹄赶路,等到确认甩掉了厌次侯府的追兵后,才就近在一个县城赁了一个院子给郭舍人养伤。 众人歇息了一日,元气总算恢复了。 阿娇这些年来早起惯了,这日天色微亮,她便提着“漾水”在院子里比划,哦不,是以箫为剑练习东方朔所授剑法,刚一收功便听得一个声音道:“姑娘芳名可是……阿娇?” 阿娇觉得这声音有些像刘彻,转头一看,果真是他,她心中没来由一跳,面上却不露破绽,轻轻点头。 见她点头应是,刘彻便笑开了:“这可巧了,在下有一位姐姐也唤作这个名儿。” 阿娇心想他口中这位姐姐定然是“卧病在床的陈阿娇”了,便又问道:“既有这样的事儿,那我与你那位姐姐可像是不像?” 刘彻面色一僵,顿了顿才道:“实不相瞒,我那姐姐自来有些任性,十岁上便卧病在床,如今算来也有近十年时间了,如何能与姑娘相比?且不说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就说这通身的风姿形容已是少有人及。” 阿娇心里有些好笑,若哪一日刘彻明白过来他是当着本尊的面说她不好,也不知会露出副怎样的表情,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救命恩人委实不敢当,一切皆是师父的功劳。” “阿娇姑娘与东方先生竟是师徒关系么?”刘彻说话的声音猛然抬高,惊喜中带着些讶然:“在下还以为……” 阿娇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恼,她竟如此口无遮拦,这么轻易便把自己与师父的关系透露出去了。 见阿娇不说话,刘彻笑道:“师徒好啊!东方先生料事如神,与他相识短短几日,便又知道他精通武艺与岐黄之道,思维之缜密亦少有人及,实在是大才之人,姑娘既跟着东方先生,那定然是不差的。” 阿娇听刘彻称赞师父,心里有些高兴,她师父自然是千好万好,这世上再没人及得上的,她对师父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 另一方面,她知道师父虽隐居乡野,心中却也有着一腔报国之志,这么多年师父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半分,她却依然看得清楚明白,这也是她不敢将心中的情意向师父挑明的原因之一,她是未来帝后,师父若欲辅佐刘彻,便不能与她发生丝毫情感纠葛,他们只会是师徒,也只能是师徒! 阿娇想着刘彻若能知晓师父的才干,待他登基后定会重用师父,便打算提前帮一帮他,她将自己所知一一告知刘彻:“那是自然,师父会的可不只那些,他国史经籍无一不通,韬略国策也多有涉猎,琴棋书画、星相占卜更是登峰造极,委实是身有经天纬地之大才的,教导阿娇确实是大材小用了,阿娇愚钝,在师父这里学到的只是皮毛罢了。” 刘彻虽知东方朔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眼见阿娇提起东方朔便是“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心里却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喜,他身为当今太子,若无意外日后便是皇帝,他东方朔便是再有才干,到了还不是要售予他帝王家! 分卷阅读33 可他此时不便表露身份,也只能在嘴上应和几句,心里却想着有朝一日阿娇姑娘知晓他的身份时,该是怎样的惊喜,这么想着,面上便不由露出了笑容。 阿娇一见他形容便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欲跟他计较,以她这个后世之人的眼光看,刘彻的一生确实是值得骄傲的,几千年历史中数得上名的帝王也就那么几位,照她当初那个时代太/祖的一首词来看,也不过就“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五人罢了,那位太/祖也是结束割据、开创新时代之人,便连他也这么说,想来是不错的。 只是如今的汉武嘛,还是稚嫩了些! 阿娇既已替师父在刘彻心里打底了,也不知再与他说些什么,正巧东方朔在屋里唤她,便趁机向刘彻告辞寻她师父去了。 却说刘彻这头,见阿娇去寻东方朔,走得头也不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少不得便跑去找他那几位狗头军师参详一二。 张汤年纪最长,已是娶了媳妇的,见刘彻这神情语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听刘彻说完便笑道:“你听说阿娇姑娘与东方先生是师徒关系,心里可是开心?见阿娇姑娘对东方先生推崇备至,心里可总觉得不是滋味儿?” 刘彻自然点头应是。 张汤抚掌大笑道:“这就是了,阿娇姑娘正当妙龄,身姿曼妙,容色无双,才艺出众,进退有度,又对你有救命之恩,九哥你又是正当情窦初开的年纪,平日里见的都是宫里那些为条条框框所束缚的女子,如今乍一见阿娇姑娘这般的,岂能不动些心思?” 刘彻初初听得他这些分析,委实有些惊讶,可细细一想,便觉得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随即又转喜道:“听你这么说来,倒像是果真如此,可我却不知她心里是怎么个意思。” 这回在一旁全程围观的李陵插嘴道:“那还能怎的,九哥你年轻英俊,又是当今太子,哪个女子不爱的!” 刘彻却担忧道:“阿娇又不知我身份。” 李陵道:“此次他师徒二人不是要与我等同去长安么,待回了长安便与她表露身份就是,到时九哥美人在怀,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兄弟的功劳。” 刘彻一拳捶在他肩头,笑道:“你们几个是与我共过患难的兄弟,阿娇是我心仪的女子,你们与她,我都不会忘记的!” 灌夫却在这个时候插嘴道:“话虽如此,九哥你可别忘了,长安还有一位阿娇姑娘等着嫁给你呢!” 提起那位阿娇,刘彻面色当场就黑了:“哼,那位也不知有没有命撑到那个时候,等我登基为帝,一定要把阿娇接到宫里来,至于那位,她不是要金屋嘛,那我便给她一座金屋,她这辈子,怕也只能拥有一座金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彻说:“阿娇是我心仪的女子。”——联想起历史上的结局,这句话有没有很讽刺! ☆、分别 养伤的时日一溜烟儿便过去了,等到郭舍人的身体除了那处,便再无大碍后,几人便继续往长安而去。 好在厌次侯府并未发榜通缉他们,否则这些日子可过不了这么安稳。 再次上路后,几人便没有原先那么赶,而是以匀速策马前行。 阿娇这几日发觉刘彻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有时殷勤得不像话,有时又会盯着她失神,连带着张汤、李陵等人也待她更加热情了。 与此相反,面对东方朔时,刘彻则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似乎完全忘了东方朔对他的救命之恩。 对于刘彻这种态度,东方朔自是不以为意,行事作风一如从前般洒脱淡然,可阿娇却看不下去,她师父宽容大气,不愿与人计较,她可忍不了! 阿娇可也不笨,这几日她也咂摸出些味儿了,刘彻这几日对她的态度,分明就与现代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想要靠近,真正靠近了又害怕唐突,见她对自己并不上心,又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引起她的注意,如此看来,他怕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正因为如此,他便不愿见到她对东方朔如此亲近,这才有了这样矛盾的行为举止。 如今的刘彻果然还是年轻了点,若是再过个三五七年,他登基为帝,又斗赢了窦太后,到时纵然对她再有意思,也不会如此对待东方朔了,那个时候,他早已懂得大权在握才是根本,而东方朔恰恰是能够帮助他掌握大权之人,至于她,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没了换一个就是,所谓帝王心思,莫非如此! 趁着途中休息,阿娇将刘彻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九哥可是对我师父有不满之处?”因刘彻不愿透露名姓,阿娇便也随众人称他一声九哥,纵使她年纪比他大上几岁。 刘彻猛然摇头:“绝对没有,阿娇何以如此认为?” 阿娇皱眉道:“没有便好,观你这几日的言语举止,还以为九哥不愿与我师徒二人同去长安。阿娇想着,九哥既觉得勉强,我与师父自己动身便是,也并非定要与几位同去的。” “在下确实没有这个意思,阿娇你千万别误 分卷阅读34 会!”听她说要与他们分开动身,刘彻急道。 可阿娇心里确实不愿再与他们同行,一是她不想再受刘彻的纠缠,二是她与师父相处的时间本就一日少过一日,如今还因他们几人同行而不能独处,委实不值当。 若要单独动身,必须得与师父商量,因此阿娇只简单敷衍了刘彻几句,便又找师父商量去了。 刘彻再一次被阿娇扔在身后,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懊恼得不行。 阿娇走到东方朔身边,迎接她的是师父略带询问的眼神,想来是问她为何单独找刘彻说话。 她故意略过那一段不提,只道:“师父,如今那几位似已没有危险,我们何不单独上路?” “阿娇想与为师单独上路?”东方朔轻声问道,他之所以与那几人同路,也是为了多给阿娇和太子一些相处时间,毕竟他们未来是要成亲的,两人之间若能有些感情自然再好不过,哪知她竟不领情。 阿娇略有些别扭道:“徒儿到底是女子,与他们相处有些不自在。” 东方朔微怔,随即点头,这倒是他的疏忽了,他光想着让阿娇与太子提早培养感情,却忘了女儿家心思毕竟敏感些,阿娇自己也知道与太子的婚约,看如今这副形容,约摸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这几日冷眼旁观,太子对阿娇已动了心思,若不出意外,日后阿娇也当高枕无忧,如此他便放心了,至于她想单独上路之事,也非不可,左右离长安也没几日路程了,依了她便是。 既这么着,东方朔便寻刘彻几人告辞,说他们师徒两人还有其他事情在身,接下来的日子便不与他们同路了,来日到了长安再行联系也不迟。 刘彻虽很是不舍,可也不能耽误人家办事,只得忍痛放人,好在东方朔说了到长安之后再联系,他日后还是能再见到阿娇的。 只是他带着这样的心情,那四位剩下几日的时光便不那么好过了。 阿娇这边自与师父单独上路后,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到了城池集市也总要花些时间逛上一逛,不得不说,阿娇的购物欲又被勾出来了,若非他们此次是骑马而行不便携带太多物件,怕又要大肆采购一番,便如十年前从长安离开时一般。 对于她这般耽误赶路的行为,东方朔竟也不恼,只日日陪着她玩闹。 钱币之物阿娇是不缺的,当初馆陶公主为她准备了不少,她这几年又皆是与东方朔在一处,平日里使钱的机会也不多,因此还剩下不少,供得起她路上大手大脚地花费。 这日阿娇在集市上遇着一个捏泥人的老者,面相看着很是和蔼,她突发奇想拉着东方朔来到摊位前,请老者照着他们两人的样子捏两个泥人儿。 老者见她生得貌美,又有些小孩子心性儿,便只收了她一半的钱财,让她好一阵开心,若旁的情况,如今的她自是不在意这些小钱的,可老者一番真心实意让她很是感动,便也不愿辜负他的好意。 老者捏了一辈子泥人,技艺很是纯熟,见阿娇眼巴巴地等着,他更是特地加快了动作,没过多久,两个十分可爱的小小泥人便出现在他手中,见他按着她与师父两人的服色分别装点了色彩,她心中愈加期待。 青衣小人儿与她一般模样,手持碧箫,发间插着碧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极其灵动,白衣小人儿则与东方朔一般,双手负在背后,下巴微抬,面色淡然,端的是一副自在从容模样,与东方朔本人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娇爱不释手地捧着两个泥人儿,便是东方朔朝她伸出手,欲向她讨要一个,她也舍不得给。 趁着他不注意,阿娇将两个泥人儿往怀里一揣,朝东方朔皱皱鼻子,笑着跑开了,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街道上,不知惹了多少人侧目,亦不知勾了谁的心! 那捏泥人的老者晚间收摊时,才发现自己的小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定金子,他目瞪口呆地捧着金子,望向阿娇师徒早先离开的方向,心中的感激无法言表,双手几乎颤抖。 ☆、重逢 到了长安后,两人便在外城买了一个院子作为暂时栖身之所,长安城内皇城即皇宫所在地,内城为皇亲贵戚、高官贵人所居之地,外城才是普通百姓的安居之所。 两人均是雷厉风行之人,阿娇又不缺钱财,与掮客敲定一个院子的归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当他们急着寻找落脚之地的时候。 将将在长安城中安顿下来,第二日,便迎来了两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刘彻与李陵二人在翌日早晨,便出现在他们的小院门口。 实际上,刘彻当日一回到长安,便派了心腹整日守着入城的必经之路上,那日阿娇与东方朔一出现在长安城,没过多久刘彻便知晓了,他当时就想去找阿娇,临时却被张汤拉住了,说是他身为太子殿下怎可如此不庄重,好歹劝到第二日才来。 两人仍是锦衣加身、姿态高傲,即便在这权贵遍地的长安城里,也是不多见的。 见到阿娇前来 分卷阅读35 开门,刘彻的兴致立时高了不少,他脚步轻快地走到阿娇面前,笑着问道:“两位怎么来得这么晚?我已在长安等候多时了。” 见他如此明显的举动,阿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尴尬地点点头,将两人引到正堂,东方朔正在正堂中坐着。 刘彻也不以为意,仿佛没有看见阿娇的尴尬一样,兴致勃勃地在小院中东张西望,多亏了李陵暗中提醒,他才收敛心神,随阿娇进屋。 见阿娇把客人带进来了,东方朔遂起身与刘彻两人见礼。 刘彻笑道:“看来两位悠闲得很呐,到了长安也不通知一下老朋友。” 面对刘彻夹枪带棒的言辞,东方朔应对十分机智:“当初虽说了到长安后再联系,未曾想足下竟这么快便掌握了我师徒二人的行踪。” 这话实在直白,让刘彻不由撂出了实话:“实不相瞒,在下一直派人留意两位的行踪,昨日两位在长安城一出现,便有属下前来告知,至于这个小院的位置,自也是下人告知的。” 东方朔与阿娇闻言,虽没有答话,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刘彻右手碰了碰一边的李陵,李陵立刻会意,上前为刘彻解围,他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轻声道:“九哥乃当今太子!” 阿娇与东方朔虽早已知晓他的身份,此时少不得要装作才知道的样子,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惊讶过后,两人才面向刘彻欲行大礼问安,师徒俩那如出一辙的动作仿佛心有灵犀。 即将拜倒时,刘彻及时伸手制止了他们,态度十足的谦和:“本宫此次是微服私访,你们无须多礼。” 既有台阶可以下,阿娇两人便顺势而为了,就她自己而言,本就不爱行这些大礼,而师父,她便更不愿意见到他向旁人屈膝行礼了。 如此一来,四人一时便都没有说话,屋里气氛忽然有些凝滞了。 还是刘彻以拳掩唇咳了咳,率先打破沉寂道:“其实我此次过来,一则是来见见阿……咳咳……问候两位,二则是有事想请东方先生帮忙。” 阿娇闻言,额上仿佛冒出些黑线,东方朔则似对他的口误恍若未闻一般,淡然问道:“太子贵人事忙,今日既为了此事亲自来此走一遭,那必是要紧事,但说无妨。” 刘彻见他如此配合,声音里多了丝热切:“自上次为郭舍人治病后,我便知晓先生精通岐黄之道,平阳公主自前年丧夫后,便时时郁结于心,身体也日渐虚弱,她是我亲姐姐,见她如此摸样,我实在于心不忍,如今东方先生这位神医既然来了长安,我便想您为平阳姐姐诊治一二。” 东方朔思考片刻便道:“既然太子相请,东方自然当仁不让,寻个方便时间,在下就可为公主诊病。” 刘彻笑道:“稍后本宫便要去公主府,先生可与本宫一道过去。” 东方朔自然答应,既然迟早都要去一回,是早是晚便没有什么差别。 “可阿娇你独自一人留在此处总有些不妥,不若……本宫留下两个人保护你!”刘彻面对阿娇总是过分热情。 阿娇忙摆了摆手,笑着拒绝了,她练武多年,自己安全总能保障的。 东方朔也是这个意思:“太子难道不记得阿娇是会些武艺的?您留下的这两个人合在一起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阿娇心里很是惶恐,师父您就这么暴露了她的女汉子属性真的好吗? 刘彻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本宫竟忘了,当初可是阿娇勇闯厌次侯府,救下本宫和郭舍人的。” 便连一旁的李陵也忍不住偷笑,笑罢,他才道:“不若让李陵留下吧,我也是自幼练武的,如此机会也正好见识见识阿娇姑娘的身手。”说完,他又问阿娇:“姑娘可愿意与我切磋一番?东方先生的本事我是无比佩服的,今次便看看先生教出来的徒弟。” 见他搬出了师父,阿娇自然无异议,她自练武开始,便只与东方朔正紧交手,这么多年来,无论她是堂堂正正用真本事对敌,还是偷奸耍滑撒娇无赖,从没有赢过东方朔一次,可想而知阿娇对自己的武功水平该有多么不了解。 此时李陵的提议让她起了一较高下的心思,也好知道她自己的武艺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刘彻自然是信任李陵的,他知道阿娇身手不错,可对于自己心仪女子的安全,他总免不了担忧,如今即是与李陵切磋,他也能更加放心些。 既这么决定了,三人便眼巴巴地齐齐看向东方朔,若是没有他的同意,他们方才的商量只能是空谈,如今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他们这年纪该有的样子! 东方朔心里有些好笑,却面不改色地点头应允了,他也认为阿娇多与其他人交手是有好处的,若只与他对练,恐怕再过不久,阿娇学武的心态就要崩了,如今正好可以让她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水平,也好让她知道,他所传授的武功是多么精妙。 既这么安排了,四人便分成两队,各自办起了各自的事情。 ☆、切磋b 分卷阅读36 r 从前与东方朔过招时,若他认真起来,阿娇从来过不了十招,唯有他时不时放点水,才能让阿娇多过会儿切磋的瘾。 再有,阿娇这些年来生活简单,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场合需要她出手,便是当初在海棠院那两年从也未有过动武的机会,唯一那次夜闯厌次侯府,也只敲晕了几名狱卒,完全没有挑战性。 所以说实践武艺这种事情,对阿娇来说简直就是这些年来无法言说之痛,她那么努力练武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等她嫁给刘彻之后防备刺客用?还是与他后宫那些莺莺燕燕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用?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她敢保证,自己绝对能以一人之力干翻后宫所有的人! 但是在现阶段,她也就只能提着漾水装装潇洒罢了,如今想起来,委实是多么痛的领悟。 李陵主动说要与她切磋武艺,她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李陵是西汉大名鼎鼎的“飞将军”李广之孙,御前禁军大统领李敢之侄,几年后还将上战场与匈奴作战,虽然最终被匈奴俘虏,做了他们胭脂公主的驸马,可论武艺却也是实打实的好手,与他切磋,阿娇认为自己定能有所收获,再不济,也能评估一下自己的武力等级。 两人在院子里的空地上面对面,拉开了架势,李陵持剑,身姿俊逸挺拔,眼里满是对阿娇身手的好奇,另一边的阿娇则持箫,青衫的衣角被微风吹起,显得飘逸而淡然,然而眼神却盛满了战斗欲,这次可是她自练武以来,除了与师父对战外的第一次正紧切磋,眼看着一场激烈“战事”即将爆发。 就在交手前一刻,李陵突然身形一晃,竟不是朝阿娇攻来,而是收回了起手式,疑惑地问道:“阿娇姑娘难道只用此箫与我对战?” “有何不可?”阿娇硬是收回自己已经出手的招式,挑眉回道,心中却想着,天下武学唯快不破这个道理李陵难道不知道吗!竟然在这种时候喊停,若非她即使住手,他此刻已经受伤了。 能在将将动手前硬生生收回自己已出手的招式,嗯,说明她的武学修养又提高了一层! 李陵伸出并未提剑的左手挠挠后脑勺,尴尬道:“姑娘是女子,与我过招本就吃亏,如今又是以箫为武器,与我手中的剑相比又亏了一层,叫我如何敢放心动手,若是姑娘伤了一星半点的,九哥知道了还不杀了我!” 阿娇笑道:“原来如此,若是为这个,李公子毋须忧心,阿娇自练武以来使箫的时候便比使剑的时候多,认真计较起来,这箫却是使得比剑顺手多了。” 阿娇既然如此说了,李陵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就这么比划了,只是到时他少不得要稍稍保留一些实力,他自幼练武,又是名家指导,可不能占了阿娇姑娘的便宜。 然而真正动起手来,李陵方才的设想却全然行不通了,阿娇使的招式可谓精妙绝伦,饶是他自问见多识广,这些年来竟也从未见过,加之她练得纯熟,碧箫一戳一挑间未有半分凝滞,让他不得不提起全部精神迎战。 东方朔的武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在此间也是数一数二的,阿娇原本便知晓她师父的功夫厉害,却不知道竟厉害到这般模样! 她初初与李陵过招时,尚未尽全力,却也不敢轻敌,只以七成劲力相迎,不想甫一动手,原本姿态轻松的李陵,面色霎时一变,招式也变得凌厉起来。 过招嘛,阿娇觉得一开始还是不尽全力的好,留有后手便是留了一线生机,有时这后手会起到决定胜负甚至生死的作用,这是她从现代所看过的海量电影、电视剧和小说中总结出来的,却未必不是真理。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过了上百招,阿娇隐隐觉得她虽只使这七层劲力,李陵却已是极限了,君不见他额间、鼻尖那豆大的汗珠,已招架不住般顺着柔顺的脸颊滚落下来。 李陵的脸颊线条虽不如刘彻那般棱角分明,俊美异常,眉眼间却透着股勃勃的英气,放在现代也称得上是一名英俊小生。 见他气息已有些不稳,一招一式也不如先前那样流畅,阿娇深觉取胜的时机就在眼前,她无声无息地加上两层劲力,出招的动作也相应加快两分,一个闪身避开李陵侧劈过来的剑锋,迅速以漾水顶端在他腰间重要穴道一点。 如此一来,李陵顿感腰部一阵酥麻,使得原本将要使出的招式一顿,阿娇趁此机会持箫往他颈部一横,胜负立现! 两人收手后,李陵笑对阿娇道:“未曾想姑娘武艺竟如此精湛,陵甘拜下风。”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娇总觉得他这笑里有几分勉强的意味。 “阿娇只是侥幸获胜罢了,李公子委实不必如此妄自微薄。”礼尚往来,阿娇自然也是要谦让一番的,只是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武艺到底是个什么水准,也便只能往李陵伤口上撒盐了:“不知李公子这身武艺在长安城中可排得上名号?” “实不相瞒,陵出身算得上武将世家,自幼练武,又是由祖父与叔父亲自指导的,在长安的年轻一辈中,也是鲜有敌手。不想今日竟折在姑娘手上,阿娇姑娘你实 分卷阅读37 在好身手。如此看来,东方先生的武艺岂不是出神入化?”这回李陵嘴边的笑是实实在在变成苦笑了。 提起东方朔,阿娇自然有话说:“我这一身的武艺是师父所授,师父的功夫自是要比我强上许多,若认真起来,我即使尽了全力,在师父手底下也过不了十招。” 李陵听后,脸上惊讶之色掩都掩不住,他知道东方先生文武全才,不是一般人可比,却没想到他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 这世间,竟有如此文武双全、出尘绝艳之人! ☆、噩耗 李陵心中无比惊讶,自从认识东方朔以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让他们叹为观止,不仅料事如神、医术高明、心思缜密,如今又知道他武艺之高强,当世几乎少有人敌。 这样的人才,若能为九哥所用,定能如虎添翼! 李陵的心思暂且不提,阿娇这边却有事相询,她初来这个世界时,有两个人对她最好,一个是母亲馆陶长公主,另一个就是原来的太子刘荣哥哥,如今刘彻已是太子至尊,却不知刘荣这个废太子如今是个什么境况,这是也阿娇一直藏在心底的担忧,此时有机会,她得想办法不着痕迹地从李陵口中套套话。 废太子几乎无人能有好下场,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最为大家所熟知的,一个是唐初的李建成,被李世民设计杀死在玄武门,另一个是清代圣祖康熙爷的嫡子胤礽,永世被囚禁在咸安宫。废太子除非有机会把现任太子再干下去,或者有能力谋朝篡位,否则基本都是个郁郁而终的结局,个别下场凄凉的,也不排除英年早逝。 阿娇当初认定的哥哥刘荣,若是不出意外,如今也应该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境况,可是若不亲口问上一问,阿娇总是不安心,如今正是个好机会,她可趁机问问李陵这个在长安政治圈有一席之位的人。 一场淋漓尽致的比武过后,两人随意靠在门框边闲聊,阿娇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其实刚知道九哥便是当今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时,阿娇心里委实惊讶得很,冒昧问一句,看你们几位感情这么好,请问你们是从小便陪着太子的吗?” 李陵自然回答“是的”,同时他心里还有些为九哥高兴,阿娇姑娘打听九哥的情况,不就是对他有兴趣了么?如此说来,他定要好好为九哥分说一二,给阿娇姑娘留下个好印象,也好让九哥得偿所愿,说不准到时候是他凑成了这桩好姻缘呢! 这么想着,李陵又道:“九哥虽说身份高贵,为人却很随和的,待我们几个陪他一起长的的玩伴就像亲兄弟一般。”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他日后是要当皇帝的,我们几个一直这么忠心耿耿,他日后也不会亏待咱。” 其实李陵更想直接说“阿娇姑娘你就从了九哥罢,他对你痴心一片,你若跟了他,日后就是后宫的贵人了”,可是他不敢,万一弄巧成拙,九哥非得劈了他不可。 阿娇自然不知他就这一会儿功夫,竟脑补了这么许多,只是又进了一步,做天真状问道:“他出身尊贵,一生下来便被封为太子了么?” 在今时今日,谈论这些个话题可是大不敬,弄不好是要被杀头的,可阿娇姑娘既然问了,他也不好推脱不答,等他成功帮九哥赢得阿娇姑娘的心后,九哥哪还有时间来追究这些,故而李陵仍是压低音量道:“九哥并非一开始便是太子的,之前还有一位太子,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废为临江王了。” 至于为何被废,李陵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说下去了,好在阿娇也并未追根究底,让李陵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如今这位被废的临江王是何等境况?”阿娇似乎觉得这么问太过直接了,便又掩饰般感慨道:“想来被废的太子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李陵虽然有些疑惑阿娇为何会问这个,可既然开始说了便也就不再隐瞒:“临江王被废那年便郁郁而终了。” “什么?他死了!”阿娇乍一听这个消息委实太过惊讶,声音也不禁抬高了些。 李陵忙捂住她的嘴,讨饶道:“唉哟喂,我的阿娇姑娘,跟你讲这些陵已是冒了风险的,你怎的还这么大声嚷嚷!” 因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阿娇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感伤,面上装作不好意思地朝李陵笑了笑:“我只是太过惊讶,这好端端的人怎的说没便没了。” 李陵被阿娇这一惊一乍吓得有些怕了,也不好再跟她说些什么,只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天家的事情,又岂是我等能置喙的。” 这话虽然听着让人心里憋闷得慌,却也是实打实的事实,他既这么说了,阿娇只得点头应是,不好再追问下去。 直到东方朔从平阳公主府回来,李陵方告辞离开,虽然相处时间短暂,阿娇与李陵的关系却亲近了不少,倒像是成为能说话的朋友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在东方朔面前,阿娇向来是没有秘密的,除了她的来历和喜欢师父这件事。 李陵走后,阿娇再也维持不住笑脸,当着东方朔的面就垮下了脸: 分卷阅读38 “师父,刘荣哥哥去世了,阿娇竟到现在才知道。” 东方朔挑眉:“刘荣……哦,你说的是那位前太子?” “嗯,是他。”阿娇用力点点头:“他是除了师父和母亲外,待阿娇最好的人,未曾想他竟如此英年早逝!” 东方朔拍拍她的肩道:“人死不能复生,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若将他放在心里,那他便不枉活上一场了。” “这些阿娇都知道,只是心里一时不能接受。”说着,阿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抽着鼻子扑进东方朔怀里,哽咽道:“徒儿只是气自己没有时时关注刘荣哥哥的消息,以致他去世那么久后才知道。” 想来也是,这样刘荣哥哥便能去陪真正的阿娇了罢,如此倒也是一件好事。 东方朔被阿娇猛然一扑给扑懵了神儿,她似乎,从未待他这样亲近。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手臂僵硬地环住阿娇的背部,轻轻拍着怀里正在抽泣的人儿。 若是平日里的阿娇知晓他这么想,一定会大呼冤枉,她哪是待他不亲近,她那是不敢太过亲近,只怕自己越陷越深再也不能抽身。 至于此刻,阿娇只是悲伤过度,一时忘了原先的顾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陵子好像被君儿写崩了,泪目~ ☆、自尽 待阿娇缓过劲儿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依偎在东方朔怀里,她瞬间脸色一红,急忙挣脱东方朔的怀抱,慌乱地抹了抹脸颊上凌乱的泪痕,咬唇道:“师父,我……” 她该怎么说,才能解释自己对师父的冒犯! “无事。”东方朔似是知道了她的想法,理理衣袖坦然道,面色并无丝毫变化,他本就是那等无论心里想些什么,脸上皆能保持淡然神色之人。 见东方朔并无责怪之意,阿娇心里也镇定了些许,如此一来,方才的伤心劲儿又涌了上来。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离开长安十年,便再也见不到当初那位既温润儒雅,又会在她生病时哄她、逗她开心的太子哥哥了,那日的在御花园的清闲调笑恍若昨日,斯人却已逝去。 历来皇家阴私便最是肮脏,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刘荣哥哥那年一被废便郁郁而终?这里面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事儿,不行,她一定要弄明白刘荣哥哥真正的死因,以慰他在天之灵! 只是她如今远离皇宫,远离政局,又以什么身份和手段来查呢…… 看来,她是时候回堂邑侯府了,若不回府,她绝不可能去探明此事的! 事涉皇家,她只要回了府,到时候无论做了什么,总还有个翁主身份保驾护航,留在这里却只能连累师父,如今,怕是已经到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阿娇沉默半晌,终还是压下心中浓浓的不舍之意,双手在身侧悄悄握紧,道:“师父,阿娇想明日便回堂邑侯府去。” 此言一出,屋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东方朔心思通透,怎会不知阿娇心中所想,可纵使她回了府,凭她的身份又能以什么立场去查清这件事,何况这中间还牵涉着未来帝位与她的婚事,其中的厉害纠纷委实是千头万绪错综复杂,若有个万一,这大汉怕是要变天的。 不若待他测上一字,也好算算此事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既打定主意,东方朔径直走到书案后盘腿坐下,摊开竹简,捻笔蘸墨后,又抬首望着阿娇道:“你且出个字,为师便为你测一测此事吉凶。” 阿娇自然点头答应,对于师父的测字本事她向来是深信不疑的,思索片刻,阿娇道:“既然此事是为了刘荣哥哥,那便测个‘荣’字罢。” 东方朔循例在竹简上写下一个“荣”字(古体为“榮”)后道:“荣,上火下木,原为草木生机旺盛之意,有欣欣向荣之相,可一旦作为人名,此人便需一生小心谨慎,否则就是引火烧身之局,然则草木生性温和,唯一的烈性便也是终结之时。按字来推算,前太子之死乃是‘自尽’,至于逼迫他走上绝路之事,少不得便是废太子这件事了。” “自尽!怎么可能!”阿娇惊呼道,刘荣哥哥到底是遭遇了怎样的艰难,才会在绝望之下选择自断生机。 “不错。”东方朔面色认真地点头道,“如此,阿娇你仍要坚持查清此事么?” “是,即便如此,徒儿仍旧想要弄明白刘荣哥哥到底为何自杀,以徒儿对他的了解,单单因为废太子一事,他绝不至于如此。”阿娇心里此时生着一股子邪火,倔强的性子便也显露出来:“事情虽然已成定局,但他是我唯一认定的哥哥,阿娇总不能连他真正的死因都不知道!” 她既然如此坚持,东方朔自也不好勉强,况且她本就快要回府了,早一时晚一时也无甚差别,当初他本想一到长安便将阿娇送回府的,见她不愿意才暂时歇下这个心思。 他那时想着阿娇一回府便要被众多规矩束缚着,嫁了人规矩怕是更多,她轻松的日子不多了,这才随了她的性子。 分卷阅读39 如今这般也是早晚的事,若她当时一回到长安便回了府,再知晓刘荣死讯,而他又不在她身边,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别看他这徒弟平日里看着温顺听话,可若是犟起来,怕是谁也劝不住,那年海棠院学舞之事事发,她在雨里跪了整整一夜的事情,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今日有他在,好歹还能为她测算一番,若没有他在身边,她真闹出了无法无天的大事,他可真是救之不及了。 诶! 收个徒弟也真是愁人吶! 收个女徒弟更愁人! 收个将来要成为皇后的女徒弟更更更愁人! 东方朔感觉自己不过而立出头的年纪,却操心得仿佛老了许多。 得了东方朔准许,阿娇当即回房收拾行囊,其实也无甚可收拾的,他们离开厌次时因情况紧急也没带什么行李,况且来长安也不过两日,再次离开,不过就是把原来的包袱带上罢了,回了堂邑侯府要什么没有。 结果,阿娇的包袱里便只有一身儿平日里穿惯的衣衫,并那一青一白两个小泥人儿,以及她视若珍宝的碧箫“漾水”,其他便再也没有了。 东方朔告诉她,馆陶长公主这些年一直对外宣称翁主病重,将她关在房内养病,不见任何外人,她若是回去,便趁着夜深翻墙偷偷进去,寻个没人的地界儿找到她母亲表明身份,到时便有母亲为她安排一切事宜。 阿娇听完直是满头黑线,想不到她回自己家还得如此偷偷摸摸! 但依此时的情况也只能如此,她再三确认了东方朔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此地,若是离开也会先行通知她后,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两人落脚不久的小院儿,心里却盘算着,自己若是想师父了,便也可趁着夜深,偷偷翻墙出来寻他,反正这法子也是他亲自教授的! 此时的长安城,正是月黑风高的时候,更夫已敲过三更天,街道上除了随风卷起的落叶,便再无其他,除了如一阵风般潜行在大街小巷的阿娇。 所以说,她明明是尊贵的翁主,到底为何会混到这个份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一直将你当作未来的帝后,阿娇你的漫漫情路到底何时是个头儿? ☆、回府 听了东方朔的话,阿娇趁着夜黑风高之时来到堂邑侯府外,她在侯府围墙外徘徊许久,用尽了自己对侯府布局所有的记忆,终于找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墙角。 她气沉丹田,一个跳跃便过了这道当年怎么都出不去,如今却并不算很高的围墙,想当初她天天盼着出府游玩时,这侯府围墙于她便是那难以逾越的鸿沟。 此时正值夜深人静,府中几乎没有人走动,阿娇循着往昔的记忆来到馆陶长公主房前,本是想着如电视中演的那样跳窗的,可她见到此时并没有奴仆经过,便认为没有必要这么折腾。 最终,她只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屏息迅速闪身进入后,又轻轻将房门合上,全程几乎没有声响。 做完这些事情,阿娇背靠房门静立了片刻,直到确认无人发现她,才又轻轻走到馆陶公主床前。 习武之人能做到落地无声,武力值越高便越是如此,阿娇因着练了几年武,这一系列动作便也做得极为顺畅,她托着腮,静静趴在馆陶枕边,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这张雍容华贵的艳丽容颜,十年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馆陶仍旧是阿娇当初醒来见到的样子。 这些年,阿娇非常思念这位一心一意想着她的母亲。 五年前她及笄那日,可不就是因为思念母亲的缘故,借酒浇愁般喝了许多桃花酿,结果还胡言乱语了一些冒犯师父的话,如今想来,她委实有些不知轻重了,亏得师父并未往心里去。 不知不觉想了这许多,阿娇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后,便轻轻拍了拍馆陶露在锦被外的肩膀,轻声唤道:“母亲,快醒醒,阿娇回来了。” 正沉睡的馆陶隐约察觉有人在唤她,睡眼惺忪地喃喃道:“到底谁这么大胆子,竟敢打扰本公主休息!” 阿娇眼里露出些笑意,她这位母亲可是将公主威仪刻进了骨子里,便是睡着也不忘教训人。她这么想着,嘴上也没有闲着:“母亲,是您的娇娇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馆陶瞌睡都醒了一半,撑起半个身子睁大眼睛急急问道:“娇娇,真的是为娘的娇娇吗?” “是我!十年之约已到,师父便让女儿回来了,因母亲对外宣称阿娇病重,阿娇想着白日里太过张扬,这才趁着晚间过来以掩人耳目,也好给母亲些时间安排相关事宜。”阿娇耐心解释道。 “果然是娇娇,”馆陶听她这么说了,几乎便能确认眼前之人的身份,因她这些年对于娇娇不在府中之事一直掩饰得很好,当年知晓此事之人也都重金封口了,如今能将事情说得这么详细的,便只有她的娇娇本人了。 极喜之下,她也并未忘了询问女儿的身体状况,毕竟娇娇当初离开时可是生命垂危的样子。 母亲对于自己 分卷阅读40 的儿女便是如此,永远将他们的健康放在首位。 见馆陶如此关心自己,阿娇心里很是感动,同时也为自己一再拖延回府的时间感到羞愧,她倒是在外逍遥快活,竟忘了长安还有个时时为她忧心的母亲。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阿娇,因着东方朔当初定了不让阿娇与长安联系的规矩,所以这些年馆陶竟是一点阿娇的音信也没有。 东方朔这么做也自有他的考量,既然带阿娇离开长安是为了躲避灾劫,那么不断联系只会令避灾效果大打折扣,他的想法是,既然要做那便做绝了! 言归正传,感觉到馆陶的关心,阿娇眼中有了些泪意:“好全了,凭着师父妙手回春,阿娇在当初去到厌次的路上便好全了,母亲不必担心!阿娇不孝,竟离开母亲十年之久,累得您日夜牵挂。” 馆陶喜极之下,环抱住阿娇的肩膀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为娘不求别的,只求娇娇身体安康,这些年每每想到娇娇你当初病重的模样,为娘的心便似滴血一样疼痛。” 阿娇回抱住馆陶,哽咽道:“是娇娇不好,让母亲您跟着忧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馆陶松开阿娇环抱住阿娇的手臂,从榻上起身,只着一身亵衣便拉着她来到窗前,因害怕燃起油灯会惊扰到府中奴仆,暴露了阿娇的消息,便也只能借着月光,捧着她的脸颊仔细端详她一番:“让为娘好好看看,这些年娇娇长大了,也漂亮了!快来跟为娘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跟着东方先生可吃苦了?娇娇你自幼娇宠着长大,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阿娇有些无奈,却也少不得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捡着无伤大雅的说了。 从去往厌次的一路上说起,说她身体好转以后,两人赶路的速度竟然比原来还慢,因为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买上许多东西,惹得师父十分无奈,馆陶闻言,便禁不住笑出了声,直道阿娇太过调皮了。 到了厌次后,她原本那一手比狗趴还不如的字自然是不能说的,只说师父教导她极为认真,她也学到了许多东西,为了教她音律,师父还亲手为她制作了一管碧箫,说到此处,她献宝一般从包袱里取出漾水,双手捧给馆陶看,馆陶接过碧箫端详片刻,便直道东方朔好手艺。 再说到她及笄那时,仍是师父亲手雕了碧簪,为她插在发间,自那以后,除非必要,她便一直以那碧簪束发,馆陶目光望向阿娇发间,果然见到那根水滴形状的发簪,雕工之精湛堪称珍宝。 又说到师父不懂女儿家之事,便让她去寻临街药铺的李大嫂学,李大嫂是个热心人,这些年棒了她许多,此次匆忙回长安,却是忘了与她道别。 如此这般说了许多,但对于在学文习武中所吃的苦、海棠院学舞以及遇到刘彻几人之事,阿娇却绝口不提。 馆陶听着听着,湿意便浸透了眼眶,这些年东方先生确实没有亏待阿娇,可阿娇是她馆陶长公主的女儿,是这大汉最尊贵的翁主,本应该金尊玉贵被娇宠着长大,如今却要受这些苦。 阿娇嘴上虽然没有明说,馆陶却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她这些年生活的不容易! ☆、朱颜 当初为了掩饰阿娇离府之事,馆陶寻了个与阿娇当年身形相似的丫鬟顶替她装病躺在床上,如今也已有十年之久了。 叙完了离愁别绪,馆陶也不折腾,只简单找了件斗篷披上,便将阿娇悄悄带回她当初住过的屋子,这屋子十年来几乎没有一丝变化,一切都还是她当初离开时的模样。 两人来到榻前,将那熟睡的丫鬟自睡梦中唤醒。 认真说起来,这丫鬟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被关在房里,一关又是十年之久,大好的青葱年华生生浪费在这封闭的四方空间之内,却又不敢违抗馆陶公主的意思,委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丫鬟醒来见着馆陶公主领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前来,心里已隐隐有些猜测,她这不见天日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这么想着,她急忙起身跪在馆陶和阿娇面前:“婢子拜见长公主,拜见翁主!” 馆陶见她一语道破阿娇身份,笑道:“你这丫鬟倒是机灵得紧,行了,免礼罢。” “婢子谢长公主恩典!”丫鬟谢恩后便依言站起了身,垂首立在两人跟前。 馆陶道:“如今翁主既已回来,你便也不需要再关在屋里装样子,本公主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着翁主伺候她饮食起居,二是拿了钱财离得远远的,以后也不许将这里的事情透露一言半语,本公主日后若听到什么风声,绝饶不过你。” 先前馆陶没有夸错,这丫鬟委实机灵的很,她心里清楚跟着翁主是方便公主就近监视她,若拿了钱财离开,却不知道能否活命了,盘算清利害关系后,她立刻做出选择:“婢子愿意伺候翁主,请公主恩准。” 听了她的选择,馆陶自然明白她是个识时务的,便点头应允了,又对阿娇道:“她既跟了你,你便为她赐个名罢!” 古时都是如此,奴仆跟了 分卷阅读41 主子便要重新由主子赐名,象征着他们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既得了主子赐名,便一生一世不得背叛。 阿娇知道她被关了十年后,脑子里第一个闪现的便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一句,虽说这姑娘并未到朱颜辞镜的程度,却也是实实在在浪费了大好年华的,既然她决定跟着她,那她日后便好好待她,为她寻个好人家,如此也算是她的一点补偿了。 这么想着,阿娇道:“那便叫你‘朱颜’可好?” 丫鬟又跪下,磕头谢恩:“朱颜谢翁主赐名,朱颜日后一定好好伺候翁主,不会让长公主和翁主失望的!” 馆陶见她如此表态,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拉着阿娇的手嘱咐道:“娇娇你折腾了大半宿,此刻也应该累了,你先好生歇息一番,明日为娘再来看你,过几日再选个合适的时机宣布你痊愈的消息。” 见阿娇点头应是很是乖巧,馆陶满意地笑了,这些年娇娇跟着东方先生果真改变了不少,想当初她那任性的性子,平日虽无伤大雅,却终是有损翁主身份,如今这一副姿态气派倒是刚刚好。 近些时日皇兄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娇娇与彻儿的婚事也应该准备起来了,待彻儿登基后,娇娇便是这大汗天下最最尊贵的女子,如今的她,当得起这个位子! 原先馆陶还曾担忧阿娇的性子,怕刘彻不喜欢,如今却是满意得不得了,眼前的女儿亭亭玉立、端妍正好,性子又温柔和顺、灵巧讨喜,试问天下哪个男子会不喜欢? 心里这么盘算着,馆陶欢喜地带着丫鬟朱颜离开阿娇的房间不提。 这厢阿娇却有些忧虑,母亲果然还是打着让她嫁给刘彻的主意。 宣布她病愈,岂不是要去宫里觐见她的太后外祖母和皇帝舅舅?搞不好还能见着太子刘彻! 前者她倒不是很排斥,后者却是不太美妙了,让刘彻发现她其实是曾经救过他的那位阿娇姑娘,这些年母亲所掩藏之事岂不是要穿帮? 这可万万使不得! 再说了,即便她能说服刘彻助她隐瞒此事,可那人本就对她有些好感,如此一来,两人正好是未来夫妇,刘彻自是满意了,可她要怎么办,就这么等着成为日后的长门怨妇? 况且她还没想好是否要对师父表露情意呢,若就这么决定了下半辈子的人生,她如何能甘愿! 其实阿娇并不知道,原本的陈阿娇自然是退守长门的命运无疑,可她的未来并不是这样的。 东方朔当初带她离开长安,说是占卜得出的避劫方法,其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刘彻在这十年中,不对她产生太大的厌恶感,让他们成亲后,不至于成为一对怨偶。 如今刘彻阴差阳错间对她生了好感,东方朔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日后阿娇若一心想着刘彻,帝后两人自然能比翼连枝、琴瑟和鸣,成为天下表率。 阿娇被东方朔教导了这些年,诗书经籍、权谋诡论、排兵布阵皆比得上一般官员,甚至征战沙场,单论个人武艺也能强过一般将帅。 再者,阿娇性子又较为温顺,不似原本的陈阿娇那般娇蛮,男子一般很难对她生出恶感,如今的她是完完全全的一代贤后标配,再加上刘彻这位千古一帝,大汉天下的光辉前景还会远吗? 东方朔自以为将一切都计算得分毫不差,却唯独没有算到阿娇的来历,更加算不到阿娇的心! 他以为阿娇若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这一生便是荣耀加身,却不知阿娇这个傻姑娘看着温顺,若犟起来,做出的事情将会大胆到他无法想像。 其实,阿娇当初私自去海棠院学舞之事,已经将这种性子流露出了几分端倪,东方朔若一直把她这种性子放在心上,时时约束着她,说不得以后就能避免好些他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若就这么放任阿娇随心所欲,恐怕往后的日子是堪忧的! ☆、再入宫 堂邑侯府尊贵的阿娇翁主十年沉疴终于痊愈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引来万千注目,长安勋贵们原以为这位娇贵的翁主娘娘病了这么久,是不会有病愈那一日了,谁知这几日竟然大好! 有那心思玲珑之人纷纷递上拜帖,一是为恭贺翁主身体康健,二是为一探此事真伪,三也是在向馆陶公主示好,太后如今大权在握,馆陶公主又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平日没有机会与堂邑侯府接触,如今有了机会,他们自然要好好把握。 但是这些拜帖却被一一挡了回去,用阿娇的话来说,她近十年没见过外人,如今病愈,第一件事应该是拜见皇上、太后,他们既是她的长辈,这些年又赏赐了不少珍贵药材,往宫里走这一趟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的。 馆陶对于她这懂礼守礼的行为很是夸赞了一番。 再一次穿戴起翁主的行头,阿娇略显不适,多年不曾如此穿着,乍一穿起,精致繁琐的衣物与首饰压在身上,她几乎连走路都不会了,同手同脚往门口走了几步,惹来满屋丫鬟憋笑的抽气声。 馆陶急忙抿嘴拉住阿娇,含笑 分卷阅读42 道:“如此尊贵好看的行头,穿在娇娇身上,可是再合适不过了,这么往宫里走上一圈,保准把那些公主贵女们全比下去。” 阿娇亦不由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汗颜,她怎么如此不稳重,换个衣服就连路都不会走了? 可是听完馆陶的话,她却眉心微皱,给馆陶使了个眼色道:“母亲,即便我们家身份不一般,这话以后可也不许再讲了,须知隔墙有耳。再者,公主们仪态万方,贵女们矜贵柔顺,阿娇也是佩服的。” 馆陶闻之一怔,随即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娇娇无需如此谨慎,即便传出去了也无妨,我倒要看看这长安城里,哪个敢说一句不是!” 这话说得霸气,尊贵随性之风尽显,可见她这些年来过得顺心,没人给她气受,想想也是,皇帝的胞妹,皇太后的亲女,现如今大汉王朝最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找她的麻烦。 可是盛极必衰这个道理,阿娇还是懂的,如今这般气象养成的脾性,若再不改,等到那墙倒众人推时,往日的好处也都成了不是,阿娇本想再规劝几句,却被馆陶拉着往府外走去,没了开口的机会。 两人上了一辆极其富丽堂皇的马车,车前四匹神骏大马并排,蹄子时不时刨一下地,车身却稳稳地停在那里,可见其训练有素的程度。 车身并非阿娇与师父前往厌次时坐的那种四面封闭型的,而是在两人座位前的红木伞柄上顶着一副华盖,虽不似帝王出行那般精致奢华,却也以金线织就了一圈莲华图案,又饰了大小不一的明珠,圆形的华盖大小恰到好处,将两人的座位都遮在盖下,周边垂下了一圈半透明的鹅黄色丝绸,使得坐在车中的两人身影若隐若现。 马车到达汉宫门口时,两人的待遇依旧如十年前一般,被看守的侍卫恭敬地迎了进去,一般人在宫中是不准坐车驾的,只能步行前往,深受太厚宠爱的馆陶长公主自然不在此列,她早已被特许了在宫中乘坐车驾的权力。 两人坐着马车通过被两边高大宫墙夹在中间的极长巷道,又经过几处宫殿,终于再一次站在长乐宫前。 长乐宫是在秦朝离宫兴乐宫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时至今日,在这汉宫已经伫立了六十多年,从它的第一任主人高祖吕后开始,到如今的主人窦太后,住在这座宫殿里的女人,都是这汉家天下站在权力顶峰的女人! 阿娇与馆陶公主如十年前那样一步一步走上长乐宫门前的台阶,当年于她而言过于漫长的台阶,如今依旧漫长,可当时那种忐忑又紧张的心情,如今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她知道窦太后对她是宠爱的,不管这宠爱中夹杂了多少其他东西。 人总是恐惧于未知的东西,如今阿娇已经在这汉代生活了十年,又得东方朔这等经天纬地之大才的教导,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很多事情了。 再一次见到窦太后时,阿娇觉得她一如往日尊贵威严,人却感觉老了很多,也许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便老得很快,又也许是因为她这段时间为景帝舅舅的病情操心过重,以至于憔悴了许多。 她虽然掌握了很多原本应该属于帝王的权力,却终究是景帝的母亲,母子连心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听馆陶说,这一回景帝舅舅的病怕是不太好。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馆陶才这么着急宣布她病愈的消息,也急着张罗她和刘彻的婚事。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阿娇,窦太后原本过于威严的脸庞,也因为笑容而变得缓和了许多,她拉着阿娇的手感慨道:“到底是上苍开眼,阿娇的病总算痊愈了,这么多年,你母亲总说外祖母若过府去探望你,怕病气冲撞了贵体,总拦着不让去,可怜外祖母到了今日,才再一次见到我的娇娇儿!” 不管她这番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总是表现出了宠爱的姿态,阿娇便也从善如流道:“外祖母,阿娇认为母亲做得可太对了,阿娇纵使在病中,也是挂念着您的,若因为阿娇而损了您的贵体,那阿娇恐怕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说完,她朝身边的馆陶看了一眼,馆陶自然会意,靠近窦太后半是撒娇半是嗔怪道:“母后您看,阿娇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这回您可不能再责怪女儿总拦着不让您去了吧!”她身为公主之尊,荣宠半生,在外自然要端着尊贵的架子,在窦太后跟前,却依旧带有些小女儿的姿态。 如此这般,窦太后看阿娇的眼神都亲近了几分,几人又亲亲热热地聊了一会儿,窦太后本想留两人在长乐宫用膳,可是听馆陶说要带阿娇去看望景帝,便也不留他们了。阿娇离开长乐宫时,发觉窦太后眼角眉梢都染了些忧愁,看来纵使是权力欲望很强的女子,心里依旧抹不去对子女的爱。 这般场景让阿娇想起一千年后的另一位站在权力顶峰的女子——武则天,为了后宫的争权夺利,为了前朝的权力地位,她不惜手刃亲女、数度废去亲子的皇位,最后更是自己坐上了皇帝的宝座,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帝。 数千年的中国历史,女子手掌大权的不在少数,可是排除万难登上皇位的女性,却只有武氏一位,对于后人而言,她是 分卷阅读43 一位不朽的传奇,作为女子而言,她也是一位最为耀眼的明珠,可作为母亲,她却是十分不称职的。 权力、声望与母性,窦太后迈过了前面两道坎,却终究迈不过第三道,这也注定了她一生都不成就武则天式的女性至尊,只能以太后甚至太皇太后的名义干政! 言归正传,阿娇与馆陶来到景帝舅舅的未央宫后,引路太监并未把两人带去宣室正殿,反而绕过正殿,直接去了后殿的帝王寝居之处。 阿娇见到比之十年前仿佛老了二十岁的景帝,才真正明白馆陶所说的病情不太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如今才四十多岁的景帝,在阿娇眼中竟像个年届六十的垂暮老者。 求医问诊讲究望闻问切,以阿娇粗浅的医术来看,此时的景帝面色灰败,显然是油尽灯枯之相,确实离大限不远了,怪不得厌次侯之子刘义明知刘彻是当今太子,却依旧当作不知道一样把他关进侯府私牢,原来这中间竟还牵扯了皇位之争! 如今刘彻安然返回,厌次侯府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不过只有阿娇这个知道后事的人才会这么笃定,于如今的王公贵族而言,皇位的归属没有最后确定,他们也许还会抱有一丝侥幸之心。 窦太后会放弃亲生孙儿刘彻,转而支持非亲生的梁王为帝,一是因为梁王多年如一日在她跟前孝顺讨好,二也是因为太后的头衔到底比太皇太后更加易于干政,若是刘彻登基,后宫多了一个王娡王太后,又是皇帝亲母,于窦太后而言终究是个掣肘。 景帝见到阿娇身体痊愈前来探望他,气色都好了许多,拉着她说了许多话,他如今身体日渐衰败,见到阿娇这个病了十年的人,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题可聊,只是他得病日久,力气不济,说几句便要大喘气,说着说着,便歪在龙榻上睡着了。 阿娇与馆陶合力让他在龙榻上躺好,又为他捻好锦被,便轻手轻脚出了宣室殿。 见馆陶面色并不算好,阿娇亦低头不语,馆陶是景帝舅舅的亲姐姐,见到弟弟正值壮年便有早逝之相,她自然心情不佳,只是这心情不佳中还夹杂着其他。 景帝驾崩,新帝即位,她由长公主变成大长公主,这头衔日益尊贵,与皇帝却愈加疏远,她是支持刘彻的,新帝即位后,这大汉朝便会有新的长公主,而她这大长公主虽然是新帝的姑姑,终究没有姐姐亲近,所以她必须把阿娇嫁给刘彻,这不仅会让阿娇成为大汉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自己亦会成为皇帝的岳母。 既是姑姑,又是岳母,她倒要看看哪个还敢小瞧怠慢了她! ☆、真相 阿娇可没有忘记她本次提前回府的主要目的,可她旁敲侧击地在馆陶跟前打探过几次,却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馆陶自然知道阿娇与刘荣关系好,当初她病重时,刘荣曾多次来府里探望她,若是让她知道刘荣自尽的真相,还不知她要怎样闹呢,虽然知道阿娇这些年改了性子,可她依旧记得阿娇当年那刁蛮任性的样子,她怕让阿娇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会损了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 因为刘荣之死,确实与她有关! 馆陶对此毫不松口,以致阿娇回府近一月时间,却始终没有打探出刘荣哥哥的死因,主要目的没有达成,宫里却传来了皇后娘娘传她进宫觐见的消息。 此次入宫觐见皇后,阿娇比见太后和皇帝更加慎重,觐见皇后可与见窦太后和景帝不同,后两位都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前者却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婆母,而且这个未来婆母如今还有求于她母亲! 除此之外,在皇后的椒房殿,阿娇极有可能碰见刘彻,若真的如此不巧,或者皇后有意让他二人相见,那可真是大事不妙了。 纵使如此,阿娇还是带着惴惴难安的心踏上了前往汉宫的行程,馆陶自然与她同往。 椒房殿位于宣室之后,是汉代历位皇后的居所,因为宫殿的墙壁上使用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且椒者多籽,意喻多子,故而以椒房称之。 此次是阿娇自来到汉代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后王娡,这也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女人,以已嫁妇人之身嫁给景帝,却还能为他生下三女一子,如今这一子还被立为太子,而她自己,更是借此爬上皇后的位置,能在波谲云诡的汉宫中做到如此地步,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见到皇后以后,阿娇才明白刘彻那过于俊美的容貌是承自他母后的。 窦太后和景帝皆是端庄大气的长相,唯独馆陶偏向明艳,到了阿娇这里,则更艳丽一些,但阿娇的艳丽还有几分是承自她父亲堂邑侯的,正因为堂邑侯陈午相貌俊朗,家中又有世袭的爵位,馆陶当初才会选中他当自己的驸马。 自古能被公主选中成为驸马之人,相貌大都差不到哪里去! 而能被皇帝选中成为妃子,甚至皇后之人,相貌就更不会差了! 也是在见到王皇后以后,阿娇才更明白,为何当初她已嫁为人妇,景帝舅舅却依旧要把她收进自己的后宫。 皇后王娡 分卷阅读44 如今虽然已年届四十,相貌却依旧美丽动人,除了容貌,阿娇发现她一身极致温婉的气质亦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试想景帝舅舅在前朝劳累一天,回到后宫,可不就需要一朵美丽又温柔的解语花伴在身侧,红袖添香嘛! 除了这些,在与皇后接触的过程中,阿娇发现她亦是一个十分会做人的女子,难怪不止能抓住帝王的心,亦使她母亲馆陶公主放弃原先的太子刘荣,转而支持她所出的皇子刘彻,让自己成功爬上皇后的位子。 王皇后不似窦太后和景帝待她那般亲近,并没有一来就拉着她的手闲话家常,反而是自己坐在殿中主位,馆陶与阿娇则坐在下首说话。 “本宫与阿娇多年不见,如今再见竟快要不认得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越来越稳重了!” 阿娇恭敬地笑道:“娘娘谬赞了,阿娇萤火之光,如何能与您这等明亮月光争辉。”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美丽的,皇后这等年纪的自然也不例外,她眼中带了笑意望向馆陶道:“姐姐,你看看,阿娇这张嘴儿可真会说话,平日在府里定是把你哄得开开心心的,我可真羡慕哟!” 馆陶听见皇后夸奖阿娇,自然身心舒畅,与皇后说起话来也愈加和气:“可不是,如今娇娇好不容易痊愈了,我这日子都过得畅快了不少。” 皇后又道:“那姐姐可还舍得把阿娇嫁给我家彻儿?” 阿娇闻言,心中一个咯噔,得,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她就知道母亲与皇后见面,一定会谈及她的婚事。 馆陶略带无奈地笑道:“舍不得又能如何,若一直把阿娇留在府里,她日后还不得埋怨我这个做母亲的!” 阿娇真的很想说,不埋怨,绝对不埋怨,您把我留在府里一辈子才好呢!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又怎么能说这种话。 皇后道:“我那几个公主又何尝不是呢,不过认真说起来,阿娇确实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年前,最小的隆虑都已经嫁到你们堂邑侯府,而平阳的驸马……诶,不说也罢。” 听皇后和馆陶谈起了她的婚事,阿娇自然不好再继续坐下去,以她的身份,此时最好的做法是避让,因此她起身道:“娘娘、母亲,阿娇忽然想起许久没有在御花园走动了,不知如今的御花园是副什么模样。” 馆陶自然明白阿娇的意思,当即朝皇后笑道:“您瞧,方说她稳重了,如今不是又原形毕露。” 皇后也应景道:“到底是年轻人,坐不住,也罢,阿娇便自去玩吧,我与你母亲再说一会子话。说来彻儿前日也遣人来告知,说今日要入宫来的,说不定你们还能遇见呢!” 阿娇缓缓走在汉宫的御花园中,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四周,她一直想着自己离开椒房殿之前,皇后说的最后那句话,刘彻今日也要入宫来! 她可不能跟刘彻撞上,否则一切都完了,这门婚事她铁定逃不了! 正想着,阿娇目光往假山边一凝,她的乖乖,刘彻正带着郭舍人从假山那边走过来呢。 郭舍人自从伤了那处后,便成为了刘彻的贴身内侍,日后等刘彻继位成为皇帝,他恐怕就是板上钉钉的御前大内侍了。 阿娇赶紧往身边的花丛后面一蹲,双手悄悄掰开花丛,用目光悄悄目送刘彻二人经过,直到离他们足够远,且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后,阿娇才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不与刘彻偶遇的最好办法就是偷偷跟在他身后,不让他见到自己。 见刘彻进了椒房殿,阿娇继续在殿外隐蔽处蹲着,直到有小丫鬟匆匆外出,再等了一会,刘彻也离开了椒房殿,等到再见不到他们的人影后,阿娇才从藏身之地出来,微微整了整自己稍显凌乱的华服,往殿内走去。 此时的椒房殿没有一个下人,阿娇看着周围空荡荡的样子,不由放轻了脚步,慢慢回到皇后和馆陶所在的大殿。 快要到殿门口时,阿娇隐约听到皇后和馆陶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心中一动,整个人往廊柱后面一藏,凝神细听。 “……皇后可别忘了当初的承诺,彻儿若为帝王,我的娇娇定是皇后!” “姐姐,你方才也看到了,彻儿他实在是……连等阿娇回来这一会儿功夫都不愿意,我怕……” “有娇娇这样好的女子为妻,还有什么可求的,彻儿只是还未见到娇娇罢了,等他见到了,定然不会再如此的。” “我难道不希望他们二人能好好的吗,若是真的凑不到一起去,难不成还要强求?” 听到这句话,馆陶怒了,说话也变得口无遮拦起来:“皇后,你可别忘了,金屋藏娇的承诺如今已经天下皆知!再者,若没有我,你以为你的儿子能登上太子之位?若非我在栗姬面前说了那些话,她会那么着急地去逼迫刘荣与刘彻为敌,进而导致刘荣自杀?” 皇后猛然抬高了声音道:“姐姐,请慎言,你应该知道,宫里最应该提防的就是隔墙有耳!我王娡说过的话绝不会变,有些话,也请姐姐日后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若是传了出去,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分卷阅读45 ” 皇后这样一说,馆陶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只是到底气不过皇后这般言辞,殿内一时间没了言语。 又过了一会儿,阿娇听到殿内传来衣衫响动的声音,接着,便听得馆陶道:“娇娇与彻儿的婚事,请皇后尽快与皇上商量,如今皇上病重,宫里有场喜事许是能冲冲晦气。娇娇这么久还不回来,我得去寻寻她,告辞!” 阿娇没来得及听皇后的回应,便急忙往御花园跑去,馆陶要来寻她,她必须做好伪装,绝不能让她发现她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原来,刘荣哥哥之死竟然与母亲有关,难怪无论她怎么问,母亲一直不松口,还几次告诫她不要管这些不相干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她特地提早离开师父回到堂邑侯府,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母亲也是的,竟然为刘彻和皇后做这种事情,她身处权力中心几十年,难道还不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吗,一旦刘彻大权在握,王皇后成为大汉朝最尊贵的女人,哪里还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帝王的一生最是容不得污点,纵使有,也终将被其亲手铲除。 如今,她们母女二人却有可能成为刘彻的污点之一! ☆、再真相 馆陶公主刘嫖在历史上的名声并不是很好,这中间纵然有她自己的问题,定也有因政治斗争失败,被刘彻刻意抹黑的缘故。 按理说一旦皇后被废,皇后的母家日子定然也不好过,可馆陶身份特殊,她不仅是陈皇后的母亲,更是皇帝的姑姑,是汉室刘氏宗亲,她的存在容不得随意抹杀。 在陈皇后被废后,馆陶的生活依旧风生水起,更在知天命之年迷上了弄儿董偃,开创长公主生活糜乱之先河,兴许亦是她的智慧,若非如此以后世之污名让刘彻把这口气消了,她能否寿终正寝亦未可知。 当然,这些都只是阿娇自己的猜测,做不得准的,此刻她面上一派平和地游走在御花园中,心中却十分混乱,一会儿想想这些,一会儿又想起那些,就是不愿去仔细思考馆陶是害死刘荣哥哥幕后推手这件事。 或许这件事情真正的幕后推手还不能算是馆陶,应该是皇后王娡,或者说,是刘彻,皇后做这些事情,最终都是为了把刘彻推上皇位,只有自己亲子登基为帝,皇后才能在未来得到最大的好处。 不仅能在生前享受皇太后的尊荣,死后更能青史留名,在太庙享受香火,这么大利益,搁谁谁不会使尽手段把自己儿子推上皇位啊,况且,身为成年皇子的生身母亲,若儿子没有登上帝位,未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只有阿娇这种知道自己未来下场的人,才会千方百计把皇后之位往外推罢,若是当年没有遇上东方朔,阿娇说不准也就认命了,可既然一心已系于他人,在还来得及的情况下,她总想再抗争一把。 刘荣哥哥终究是死在皇位的争夺之中,成王败寇,这仇,她又该如何去报? “娇娇,你怎么在这里!”正在阿娇低头沉思之时,馆陶的呼唤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方才彻儿来了,你却不在,真是太不巧了!” 阿娇笑着安慰她道:“缘分到了自会相见,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馆陶道:“缘分?你二人怎么没缘分,没缘分如何能成夫妻?” “母亲的意思是……”阿娇带着试探问道。 馆陶笑得开怀:“想来用不了多久,你舅舅的赐婚旨意就要下来了,你呀,就等着当这大汉朝最美丽、最尊贵的新娘子吧!” 阿娇知道赐婚的圣旨是快下来了,只是没想到皇后的动作会这么快,一夜过后,她便成了当朝准太子妃。 景帝许是也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阿娇与刘彻的婚期安排得非常紧,一月过后,两人便要大婚。 随着赐婚圣旨而来的,是如流水一般的聘礼赏赐,馆陶欢天喜地地在院子里清点宝贝,阿娇却一个人关在房里欲哭无泪,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呢,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这种时候,阿娇便疯狂地想念起东方朔来,想征求他的意见,想跟他说说话,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这么想着,阿娇当即决定今晚便摸黑翻墙出去寻东方朔,仔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近一月没有见面了,自从拜师以来的十年,这回是他们分开得最久的一次! 萌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便尤其难熬,就连馆陶清点完了赏赐,回来与她分享喜悦,她都回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晚间亥时,阿娇估摸着府里众人均已入眠,便轻手轻脚换上了夜行衣,再提上碧箫漾水,顺着回府时的路潜了出去。 依旧是夜黑风高的一晚,弯弯的月牙高悬天际,洒下一片朦朦胧胧似轻纱一样的光辉,阿娇连跑带跃,潜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东方朔落脚的小院。 这个时候师父应该还没有休息,阿娇如是想着,轻轻翻进小院,果然见到东方朔屋里的油灯还亮着。 阿娇本打 分卷阅读46 算敲门进屋了,可是方抬起手来,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阿娇念头一转,身形一动便闪到了隐蔽的窗边,凝神细听。 可笑她接连两日,竟然就听了两次墙角,问题是她分明不是那等偷偷摸摸的人啊,她到底是怎样让自己混到这个份儿上的! 此刻东方朔房里传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声,咦,怎么不是师傅的声音? 女声?! 阿娇全部心神都提了起来,师父与她一起生活了十年,从未与其他年轻女子有过接触,怎的她这才离开一个月,师父便有了其她女子陪伴? 这年头,当师父的动作都是这么迅速的吗?! 阿娇心中充满了惊叹,只听那女声道:“……东方先生,父皇这么着急让彻儿和阿娇表姐完婚,是不是真的……时日无多了?你医术精湛,连我的积年心疾都能治愈,为何就是不愿进宫为父皇诊治?” 东方朔只说了八个字,便把他不愿入宫的原因涵盖进去了:“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那女声沉默了片刻,有些伤感道:“父皇这回,果真大限将至么!” 其实到了这里,阿娇对这女子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而东方朔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平阳公主,世事皆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扭转,东方言尽于此。” 平阳,果然是她! 既然东方朔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平阳也不好再强迫他,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坐上了府里下人所驾的马车回了府。 东方朔送了平阳公主后,却并未回房,反而负手站在院子里仰望夜空,片刻后,他朗声道:“既然来了,还躲着做什么。” 阿娇听了,只得低着头蹑手蹑脚从窗边的隐蔽处出来,一步一步踱到东方朔身边,带着些讨好道:“嘿嘿嘿,师父,徒儿就知道瞒不过您!” 东方朔呵呵两声后,才道:“今日陛下下旨为你赐婚,正是忙的时候,你就这么跑出来了?” 阿娇道:“您知道了?”随即又想到方才离开的平阳,“哦,是平阳告诉您的罢。” “嗯。今日来寻为师,可是有了疑难之处?” 阿娇笑道:“还是师父您最了解我!” 东方朔侧头瞥了她一眼,才略带无奈道:“随我进来吧。” 两人在屋里坐定后,阿娇才在东方朔的示意下开口:“今日徒儿前来找您,主要有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徒儿已查到刘荣哥哥自尽的原因,竟与我母亲有关,师父,您说我该怎么办?” 东方朔看似随意道:“皇位之争,生生死死的都是常事,生在帝王家,便应该有这种觉悟。” 阿娇略带惊讶道:“您早就知道?” 东方朔波澜不惊道:“不外如是。” 阿娇又道:“那我母亲那边……” 东方朔直视她双眼:“难道你会为了给刘荣报仇,而伤害馆陶公主?” 阿娇自然摇头。 东方朔一副了然的模样:“那不就是了,说第二件事情。” 阿娇眨了眨眼睛道:“这第二件事情,就是方才所说的赐婚之事。师父,徒儿若……不嫁给刘彻,您认为如何?” 这回,东方朔沉默地看了她良久,斩钉截铁说了四个字:“绝对不行。” 阿娇闻言,心脏不由一阵收缩,为什么不行,她怎么就非要嫁给刘彻不可了! 见阿娇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东方朔才把埋在心中十年的秘密原原本本跟她说了:“十年前,为师夜观星象,凤星乍现,与象征帝王的紫微星同时高悬天际,那时为师就知道,我大汉将有一代明君、贤后。然那时初生的凤星黯淡无光,为师算到那凤星此生将有一大劫,因此为师便游历天下,欲助那凤星渡劫。” 听东方朔说道这里,阿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您说的那凤星便是我?您救我性命,收我为徒,也是因为我是那凤星的缘故?” 东方朔虽然没有说话,阿娇却从他表情中得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么说,刘彻我是非嫁不可了?” 见东方朔缓缓点头,阿娇突然笑了笑,这笑中却带着几分凄凉:“若是为后,您可能算出我日后的下场?” 东方朔道:“帝后恩爱百年,大汉之福!” 阿娇骤然大声道:“这不可能!”恩爱百年,简直笑话,刘彻难道会在那长门宫之中与一深宫怨妇恩爱百年? 东方朔道:“卦象如此。” 阿娇有些不可置信道:“难道仅仅因为一支卦象,我便要赔上福祸难料的一生么?师父,您认为我值么?” 东方朔却闭了闭眼,才道:“若为我大汉万民计,那便值得!” 阿娇不管不顾道:“万民与我何干!” 听她如此言语,东方朔突然肃了脸色道:“我精心培养你十年,为的就是这大汉万民,你如今却说与你无关?” 阿娇又笑了,笑得凄楚而悲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您心中难道就只有大汉百姓么,那我呢,阿娇在您心中,到底算什 分卷阅读47 么?” 闻言,东方朔莫名怔了怔,却再没有说什么,只是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显然并不想回答阿娇的问题。 ☆、出嫁 见东方朔如此模样,阿娇颇感心灰意冷,她起身便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又开口道:“这第三件事,阿娇本想问您,若徒儿心悦于您,您可能接受,如今看来,却是不问也罢!” 言毕,阿娇纵身往小院外跃去,那从不离身的碧箫漾水,此刻却赫然躺在东方朔身边的几案上。 再看东方朔,当阿娇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已坐直身体,猛然睁开双眸,直直地望着阿娇的背影,那眼中分明是极致的复杂,可阿娇并未回头,也因此错过了唯一的转机。 直到阿娇的身影消失良久,东方朔才缓缓执起几案上的碧箫,漾水因时时被阿娇拿在手中把玩,表面无比光滑,足可见其主人对它的偏爱,如今,它的主人却遗忘了它。 不知为何,东方朔执箫的手,此刻竟有一丝颤抖。 阿娇趁着夜色摸回府里后,想到东方朔对待她的态度,不由悲从中来,索性便将脑袋埋在锦被里,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丫鬟朱颜来唤阿娇起身时,只见她双目红肿,眼圈黝黑,显然是哭了一夜的模样,联想到昨日的圣旨,朱颜感觉自己仿佛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阿娇强撑着快要耷拉下来的眼皮坐在梳妆台前,让朱颜在她眼圈周围多扑几层粉,以掩盖昨夜留下的罪证。 正装扮着,阿娇冷不丁开口道:“有些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想必你应该知道吧。”朱颜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实则却机灵得很,这一点她回府的第一晚便已知晓。 闻言,朱颜正在为阿娇挽发的双手一顿,随即才轻声道:“奴婢省得的,翁主请放心,这件事情朱颜一定将它烂在肚子里。” 见她如此识时务,阿娇才放下了心,昨夜她已经想明白了,师父既然对她无情,又字字句句说她是未来的一代贤后,那她便嫁给刘彻,她偏要证明给师父看,是她这个未来人所知的历史正确,还是师父的占卜正确。 没错,她嫁了! 梳妆完毕,阿娇向馆陶请过安后,便带着朱颜往长安街上而去,现在的她急需热闹的场面,让她可以避免自己一个人七想八想,钻了牛角尖。 长安街依旧如十年前一般,热闹而繁华,在商业街区的边缘地段,沿街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阿娇随意往前行去,时不时左右看看,再与朱颜品头论足一番,倒像是在与闺蜜一起逛街。 阿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转头问道:“朱颜,你原名是什么?” 朱颜道:“区区贱名何足挂齿,翁主为奴婢赐名朱颜,那朱颜便是奴婢日后的名字了。” 阿娇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也只是随意问问,我一直认为,自己若不知道一个人真正的名字,便算不得认识那人,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 朱颜垂眸片刻,终于咬了咬牙道:“子夫,奴婢原名卫子夫。” 阿娇瞬间感觉自己脑门儿上仿佛出现了三个惊叹号,卫子夫?是她想的那个卫子夫吗? 这么想着,阿娇又带着些试探问道:“子夫,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 朱颜,不,是卫子夫不疑有他,实话实说道:“子夫入府为婢时,父母已双双离世,只有一幼弟相依为命,如今十年过去了,奴婢与弟弟从未有过联系,也不知他如今……” 言下之意阿娇自然明白,馆陶让她足不出户十年假扮她,便使得他们姐弟二人无法联系,卫子夫当年只有十岁,那么她弟弟应该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骤然没了唯一姐姐的音信,也不知他这十年是怎么过的。 不过阿娇并不十分担心卫子夫的弟弟,毕竟她可是刘彻未来的第二任皇后,她的弟弟便是西汉鼎鼎大名的大将军卫青,是第一个带领大汉军队击败匈奴的大将军,就连此时尚未成书的《史记》都为他作了传,可见此人在汉武一朝的地位。 似卫青这种将会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人物,绝对不可能英年早逝的! 可阿娇也不可能用这些话来安慰卫子夫,正在她稍感为难间,眼神偶然往不远处一看,却是长安最负盛名的一家名为牡丹苑的舞馆,这家舞馆的出现让阿娇想起了一件事情。 历史上的卫子夫在入宫前原是平阳公主府上的舞姬,如今她身在堂邑侯府,如何能顺着原来的轨迹走下去? 这么想着,阿娇仔细打量了一下卫子夫的样貌身段,不得不说馆陶的眼光还是很毒的,选人选得非常准,眼前的卫子夫确实有几分像她,只是阿娇的相貌偏向明艳娇媚,而卫子夫,则更偏温婉柔顺一些。 此时,阿娇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若是她真的不愿与刘彻纠缠,眼前的卫子夫似乎可以用得上! “你可喜欢跳舞?” 卫子夫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阿娇,翁主突然问她这个做什么! 分卷阅读48 阿娇却不管她心里是什么想法,微带强硬道:“从明天开始,我便教你学舞,等我嫁入宫中以后,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交托给你,你若是尽心尽力完成,便可与你弟弟相见!”阿娇觉得自己也有些神棍了。 卫子夫惊道:“翁主,您难道知道我弟弟的下落?”因为过于惊讶,她连奴婢的自称都忘记了。 阿娇点头道:“有些事情顺势而为才能有结果,你若对我交托的任务毫不懈怠,自可与你弟弟相见,我如今只能告诉你,离开侯府这十年,我跟着一个名叫……东方朔的人学习,日后你自会认识他,到那时,你便该知道我所言非虚!”她可没有蒙骗卫子夫,若是按照历史轨迹前行,卫子夫确实能与卫青重逢。 猛然提起了师父的名字,阿娇竭力忽略心中涌起的酸楚,答应嫁给刘彻是为了向师父证明她与刘彻不可能恩爱百年,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在其中耍些手段,如果成亲后,她想办法对刘彻避而不见,又让他在平阳公主府发现这个有几分像她的卫子夫,到时候,究竟是谁与刘彻恩爱百年还是个未知数呢! 而她自己,此时对于退守长门的结局竟然也不是那么排斥了,既然非要她像历史上的陈阿娇那样嫁给刘彻,那自然也要如出一辙的罢退长门才行,如此才算是符合她所知的历史轨迹。 罢了,大不了她再装病蒙混几年,等到了长门宫后,再想办法逃离这长安城,那时可不就是海阔天空了么! 师父,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拒绝,她陈阿娇这辈子就认定你东方朔了! 打定了主意,阿娇也没有心思再逛长安街了,她带着卫子夫回了府里,关在房中开始传授她毕生所学的舞蹈知识。 卫子夫没有练过武,身段不像阿娇那样柔软,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总算有些成效,虽然依旧比不得那些从小学舞的舞姬,若加上她从现代带过来的新花样,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阿娇倚在榻上看着眼前尽心练习的卫子夫,心中暗道,你可要争气啊,她这般做,可是在送你一个锦绣前程,而且,她日后的计划可都要看你的了! 练舞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阿娇出嫁的日子,馆陶原本兴高采烈地筹备她的婚事,临了却又舍不得她了,她的情绪感染了阿娇,两人抱头哭了许久,阿娇才顺利登上宫中派出来接人的十六台花轿。 身着黑底绣金线太子妃华服,头盖红巾的阿娇坐在花轿中缓缓前行,心中却无半分喜悦,踏出这一步,她便是真正循着历史的轨迹前行了,愿后事确实能如她想象那般顺利。 此前,卫子夫已在她的安排下出了堂邑侯府,在平阳公主府门前卖身,若是顺利,她此刻应该已经进了公主府。 阿娇大婚,东方朔并未出现,可是太子迎娶太子妃,整个长安城都闹腾起来了,东方朔便是待在自己的小院中,也能将外面那些响动听得清清楚楚。 阿娇好不容易顺利成为太子妃,东方朔原本应该开心的,可如今却是相反,他只觉自己心里闷得难受,站起来略显烦躁地在小院中走了几圈,胸闷的症状却依旧得不到缓解。 他的小徒弟,今日便要嫁人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带着对他的埋怨而嫁!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心悦他的小徒弟,被他亲手推向了另一个男子的怀抱! 他以为自己如此作为,是顺应天意,为大汉万民计,自己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却不想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心中竟会那样牵挂不舍。 阿娇,他的小徒弟…… 东方朔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抓紧了胸口的衣物,背脊微弯,眉头也紧紧皱着,他不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样做,真的是对的么,又真的是他心中所愿么? 正在东方朔内心极其矛盾时,小院门外来了一辆马车,从那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华服女子…… ☆、惊变 东方朔看着眼前的女子,等着她说话。 平阳公主是替弟弟请东方先生入宫赴宴的,原本这个差事应该是李陵来,可是她说自己与东方先生有些交情,便自告奋勇请人,所以还是让她过来了。 “东方先生此时在院中做什么呢?”平阳一下马车便看到东方朔在院子里走动,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不在屋里?” 东方朔勉强整了整思绪,回道:“平阳公主此时也应该在宫中帮助操办太子大婚事宜,怎的来了在下的小院?” 华服女子,也就是平阳道:“原本确实如此,只是我听闻彻儿欲派李陵前来请先生入宫赴宴,而李陵又一时有事走不开,我便自己过来了。” 东方朔道:“入宫赴宴?东方朔何德何能……” 平阳忙阻止道:“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先生之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今日彻儿大婚之日都没有忘记先生,可见他心中对先生的重视,还望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入宫赴宴,而且是赴阿娇的大婚之宴,这对他与阿娇两人是何其残忍,东方朔想要开口拒绝,然而出口的话语却鬼 分卷阅读49 使神差地变成:“好,既如此,东方便随公主走一趟。” 平阳见自己轻易便完成了弟弟交托的任务,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彻儿分明说过请东方先生入宫是很难的,她怎么如此简单便将人请到了? 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丝毫没有怠慢:“先生答应入宫,彻儿不知该有多高兴呢,先生,请上马车。” 东方朔从善如流,走到小院门口,弯腰进了马车,心中却在想,知道他答应入宫,太子真的会很高兴吗?若真是如此,却不知道阿娇回府那一个月,日日来向他打听阿娇下落的人又是谁了! 他对太子解释了数十次,阿娇接到父母传信,回家与自小定亲的表弟成亲了,太子却依旧不厌其烦地来询问他阿娇的故乡在哪里,看那架势,只要他说出一个地方,太子便要快马加鞭赶去阿娇的家乡阻止,他当然不可能把阿娇真正的身份告诉太子。 不过今日之后,便是他再不松口,太子也已知道阿娇的身份了,若说太子会因为他答应入宫赴宴而高兴,毋宁说他会因为发现阿娇便是他的太子妃而兴奋! 如今,太子也算求仁得仁了,只盼他日后好好对待阿娇,也算不枉他……不枉他绝情一场! 今日的汉宫与往日的安静不同,人来人往极是热闹,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绸带,宫人们亦换上了特为太子大婚而制的红色衣衫,整个宫里红通通一片,喜庆极了。 平阳与东方朔来得正是时候,此时刘彻方与盖着红盖头的阿娇来到宣室正殿,东方朔没有官职在身,不能站得太近,但他依旧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黑底华服的阿娇,那身形、那姿态,的的确确是他的小徒弟无疑。 他们站在一身病气的景帝和身体康健的窦太后身前,在九卿之一太常大人的念喝声中参拜天地,之后,阿娇便被搀扶去了太子所居的宫殿,而刘彻则留在宣室进行接下来的流程,窦太后也留下了,身体支撑不住的景帝却被送回了后殿。 远远看着歪倒在软轿上的皇帝被抬进去,东方朔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虽说喜事有冲喜之功效,可皇帝若真的不好了,阿娇这个新妇又该如何自处? 不得不说东方朔果然料事如神,便是冥冥之中产生的预感也灵验极了,皇帝才被抬回去没一会儿功夫,宣室后殿便传来了嘈杂的哭泣声,接着,整个汉宫便响起了一下下悠远绵长的丧钟声,钟声一层层往长安城外传去,即将传遍整个大汉王朝。 皇帝,驾崩了! 宫里的所有人都乱了起来,再无人理会无官无事的东方朔,他眼睁睁地看着宫中所有的喜庆之物被黑白二色的缁衰代替,好好的一件举国同庆之事,转眼就变成了天地同悲。 皇帝驾崩,朝野禁喜事、乐舞一年,以示哀悼,从今往后的一年内,公共场合不准见笑脸,否则就要入罪。 宫中所有宫殿皆忙碌起来,唯有一座宫殿在这喧闹中显得极其安静,这便是太子所居的宫殿,此时,整个宫廷的人无一人想起这里还有一个新嫁娘,或者说,他们便是想到了,也只能当作没想到。 好好的一件喜事变成丧事,众人似乎把所有责任都归到了阿娇头上,冲喜没有冲成,却冲出了祸事,可不就是她这个新妇责任最大? 东方朔心中担心阿娇,便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到他,悄悄往十分安静的太子宫而去,此时天色已晚,他在墙角边一跃,便翻进了宫殿,没多久便找到了阿娇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依旧是一片喜色,整座宫殿却除了阿娇再无一人,所有人似乎都把阿娇看成了不详之人,此时此刻,没有人敢接触她,便是担心女儿的馆陶公主,也碍于皇帝的驾崩而无法看顾阿娇。 东方朔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阵收紧,他这回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应该逼阿娇嫁给太子?或者,是不是该帮她拖延一段时间再谈婚事?但凡他为此事想过办法,如今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 他即便再是料事如神,也依旧是个人,而不是神,不能什么事情都提前预知! 看着阿娇仍旧蒙着红盖头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东方朔不由自主地心疼起阿娇来,他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走进这间屋子,可是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阿娇身前。 在东方朔进屋之后,阿娇立刻便发现是他,她与师父相伴十年,对师父的一举一动、日常习惯了若指掌,这种缓慢而有力的独特脚步声,不是师父又能是谁! 察觉到东方朔到来,阿娇猛然抬头,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一双如秋水剪瞳般的眸子不期然直直撞进了东方朔眼中,这一刻,两人均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一跳。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此时的太子宫不会有人过来,两人对视良久,方才移开视线。 阿娇转头看向别处,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仿佛触碰在东方朔心上,可她却一言不发,就是不与他说一个字。 见状,东方朔只得率先开口,那沉重的声音带着丝丝悔意:“阿娇,你……可怪为师?” 阿娇依旧看着别处,不愿开口回应东方朔。 分卷阅读50 东方朔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你若生气,便是打为师几下出气也好,就是别……不说话!” 这一次,阿娇终于给了回应,语气却是极其平静:“师父无需自责,答应嫁给太子,是阿娇自己做的决定,如今无论变成什么局面,都由阿娇自己承担,与师父无关!” 东方朔闻言,愈加心疼阿娇,他正要开口,却被阿娇抢在前头道:“师父想听的,不就是这句话吗?如今已经听到了,您可以走了!”此话又与前头的平静不同,满满都是堵气的成分。 “陈阿娇!”东方朔突然抬高了声音,带着失望道,“你心中便是这样看待为师的么?”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这样,您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弥补?还是安慰?” 东方朔几乎被阿娇的话气个倒仰,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被逼出了真火的他脱口而出道:“如今无论为师做什么,你都要如此曲解?” 阿娇并不答话,反而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情:“反正在师父眼中,大汉百姓就是比阿娇重要,为此,便连阿娇的终身幸福都可以牺牲掉!” “为师让你嫁给太子,又何尝不是为你的终身幸福考虑,紫薇星与凤星必定会恩爱一世,纵使期间也有许多磨难,终究不会改变这个结局。” “我现在不想听这劳什子星相,就是因为这个,您才认为我非要嫁给刘彻不可!” 东方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阿娇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他心上,就是因为这虚无缥缈的星相,他把阿娇逼到了如今的地步!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阿娇有些惊讶地看着东方朔:“师父不逼我与刘彻恩爱百年了?” 东方朔有些无奈道:“不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师还逼你做什么!” “可是我却不能就这么离开宫里。” “为了馆陶公主和堂邑侯府?” 阿娇点头道:“正是,我若就这么离开,母亲和府里少不得要承担罪责,可我若暂时留在宫里,那么不详的名声由我担着,府里也不需要承担我离开的责任。” “听你此言,你似乎已经有了计划?”东方朔回过味来了,合着阿娇在嫁进宫之前,早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 “正是,只要事情进展得顺利,再过几年,我便可以摆脱这些出宫了!”所以对于她的计划来讲,景帝在这个时候驾崩还是有利的,她不再需要想办法不让刘彻见到她,如今有了这个不详的名声,刘彻便有了借口不与她相见,能够如此,她相信刘彻一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的。 ☆、时光 先皇驾崩,所有人都忙于国丧和新帝登基事宜,阿娇这个被认为不详的原太子妃,现皇后,独自呆在皇后所居的椒房殿,从不出门一步。 朝堂上风起云涌,新帝险些当不成新帝,窦太皇太后临朝,与新帝之间暗流汹涌,馆陶、平阳甚至她师父,都直接或间接参与在这件事之中。 而曾在史书里看过这些的阿娇,真正来了这大汉朝,却依旧没能亲眼看一看。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紧接着便是三年国丧,刘彻身为新帝,以此为借口,更不需要来椒房殿见阿娇这个名存实亡的皇后了。 再说,他也忙着呢,不仅要处理朝政、维持各方关系,还要与太皇太后斗法争权,对陈阿娇这个打心眼儿里厌恶多年的女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近一年时间,椒房殿里的来客,明面上只有馆陶,她自然舍不得阿娇受这个冷落,可阿娇顶着不详之人的名头,她也不能闹得太过。 再加上阿娇费心安抚她,终于让她暂时接受目前这种情况,等到日后时机成熟,再想办法帮阿娇得到刘彻的喜爱。 明面上只有馆陶,私底下,东方朔十天半月也会在夜里潜入宫里看看她。 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又是在夜里,潜入守卫并不严密的椒房殿不算难事。 这一年,他都住在平阳公主府,暗中为刘彻出谋划策,否则,只凭初出茅庐的刘彻,和一帮年轻玩伴,怎么斗得过历经四朝的太皇太后。 因为东方朔的关系,刘彻经常往平阳公主府跑,自然也已见过卫子夫。 阿娇问过东方朔,他们两人如今相处的怎么样,东方朔便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 以他的聪慧,自然猜得出阿娇的谋划,因为冲喜不成,反成不详之人这件乌龙,东方朔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有事情都在计划之内,阿娇这一年虽然受着冷待,心情却十分不错。 唯一让她不怎么愉快的,应该就是平阳公主对东方朔的心意了。 刘彻对于这件事情,是十分乐见其成的,似东方朔这等人品才干,绝对够资格成为驸马,一旦他当了平阳公主的驸马,便真正绑在帝党这条船上了! 每每谈到这件事儿,阿娇便露出幽幽的目光盯着东方朔,让他这等平素淡定的人,都有种心 分卷阅读51 里发毛的感觉。 过程不提也罢,但阿娇好歹能确定,她师父肯定不会去当这个驸马就是了,他若敢出尔反尔,看她不咬死他! 双方挑明了心意以后,每每孤男寡女的,又总在夜里相会,情意自然而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此时已与当年在厌次之时不同,当年阿娇苦苦压抑,不敢叫东方朔知道半分,如今都闹到这种地步了,两人并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便只有另一种结果了。 当然,都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人,该把持的自然能把持住! 阿娇也曾问过东方朔,刘彻是否还在向他打听她的消息,东方朔就笑着道,起先还打听得勤些,后来与卫子夫相处不错,便也不太问了。 为了帮阿娇顺利实施她的计划,东方朔还私下教导过卫子夫琴棋书画。 幸亏东方朔不是那等认死理的人,知道自己错过一回,便不会一条路走到黑,如此,阿娇也轻松了许多。 近来,她静极思动,正计划着避过宫里人,往宫外走一遭散心。 东方朔夜里过来时,听她这么说了,也觉得并非不可,趁着夜色初深时外出,赶在天亮之前返回,想必不会被发现。 如此,两人便约定,五日后的月圆之夜,东方朔再过来时,两人一同出去。 长安城的夜里,华灯初上,缀在屋梁檐角,明亮又热闹,兼之又是月圆之夜,更添意趣。 阿娇轻纱覆面,与东方朔并肩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心中十分安定。 行至一个卖乐器的小摊前时,阿娇指着一管褐色长萧,侧头问道:“我的漾水,师父可还留着?” 东方朔笑道:“自然是留着的,你那样宝贝的东西,我若弄丢了,你还不得气上十天半月的!” 阿娇微有些羞赧,当初,毕竟是她自己丢下了漾水,如今听师父这么说了,便顺势道:“下回来的时候,替我带过来吧!” 她的漾水,她的武器,更是与他琴箫合奏之物,如今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便应该在她手边放着才是。 平日寂寥之时,也好拿来睹物思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人策马飞奔而过,直往皇宫方向而去,留下不少被撞倒在地的百姓,给这个热闹的夜晚,增添少许阴霾。 东方朔与阿娇站在街边,望着那飞快奔过的两骑,脸色并不是很好。 “师父,”阿娇轻轻唤了一声,“怎么了?” 东方朔眉心微皱道:“方才那两人,看衣着,似乎是边关将士!” “边关?”阿娇立刻会意,“莫非……是边关急报?” 东方朔点了点头,又道:“今夜恐怕不能继续了,我立刻送你回去!” 阿娇并没有拒绝,到底是正事重要,游玩,任何时候都可以。 将阿娇送回椒房殿后,东方朔便飞快返回平阳公主府上。 卫子夫正在东方朔屋外焦急地来回踱步,见他回来,不由分说,就急匆匆将他带往公主书房。 往日早已熄灯的书房,此时灯火通明,刘彻和平阳姐弟俩正满脸焦急地来回踱步。 见东方朔进门,刘彻拉着他的手臂,就急道:“先生,雁门关急报,匈奴军臣单于亲率大军犯边,雁门守将李广老将军重伤,形势十分危急!” 东方朔反问道:“太皇太后什么反应?” 刘彻道:“已经诏梁王和窦婴入宫,哼,他们是完全没把朕放在眼里!” 东方朔却笑了,接到刘彻不解的眼神后,才道:“福祸相依,陛下,您的机会来了!” 刘彻道:“何解?” “雁门守军精于作战,历来是我朝最精锐的部队,若能将这一支军队捏在手中,您便有斗倒太皇太后的资本了!” ☆、古道 刘彻恍然大悟:“先生的意思是,要朕御驾亲征?”想了想又觉不妥,“太皇太后如何能同意?” 东方朔道:“您如今在她心里,就是个稚嫩的大小子,您在这种时候提出御驾亲征之事,只会显得您好大喜功,胸无城府;况且,长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能做小动作,边关可就不一样了,她未必不愿意您去。” 站在一边的平阳听了,便问道:“如此说来,弟弟若真的御驾亲征,不仅要提防匈奴,还要小心太皇太后那边的人?” 东方朔面色严肃:“富贵险中求,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陛下需早做决断!此事,明日早朝定会做出决断,陛下若是决定了,早朝时态度必须坚决!” 刘彻面对跳动的烛火,整整思考了一刻钟,期间面色不断变换,终于转头朝东方朔与平阳坚定道:“朕决定了,御驾亲征!” 东方朔道:“好,届时东方在雁门静待圣驾!咱们先来合计合计一应事宜。” 之后,便将明日朝上,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太皇太后及朝臣,点哪几位将军随驾等事项一一商定。 长安通往雁门关的古道上,两匹骏马以 分卷阅读52 不紧不慢的速度前行着。 左边马背上那白衣儒士模样的人侧了头,望向并骑而行的青衫公子,笑道:“前边有个茶寮,可要歇息片刻?” 青衫公子头戴蓝布方巾,腰间挂着一管碧箫,闻言便回以一笑,道:“也好。”他模样本就俊俏,一笑之下更显灵动。 来到那茶寮前,白衣儒士接过青衫公子手中的缰绳,将两匹马一同拴在茶寮边的廊柱上,又将几个铜子递给迎将上来的小哥,嘱咐了几句,这才与等在一旁的青衫公子一同走进茶寮,入了坐。 两人各自饮几口茶,又吃了些干粮。 便听那青衫公子道:“师父,您说他们成功了么?” 白衣儒士露出一个十分自信的笑容:“掐指算来,这个时间,大军应该已经开拔。你我在雁门等着就是。” 自信的男子最是耀眼,这一笑,便让青衫公子心下安定许多。 这一青一白两位,正是提前驾马离开长安的东方朔与阿娇。 那日晚间与刘彻商定计策后,东方朔又偷偷去了一趟椒房殿,将事情的原委告知,阿娇一听,便打定主意,要与师父一同前往雁门。 东方朔思索之后,也觉并非不可,便连夜传信给馆陶,借口旧病复发,将阿娇接回堂邑侯府医治。 出了宫门,阿娇便换了装束,匆匆与东方朔驾马而去。 至于馆陶那边,自从东方朔将命悬一线的阿娇救回来以后,她对东方朔就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在她心里,女儿只要是跟着她师父,便出不了事儿。 如此,阿娇便顺利跟着东方朔往雁门关而去。 此时行至半途,天色已到晌午,两人便停下歇脚,顺便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阿娇将手中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后,才闲谈般讲道:“此次若能在战场上立下大功,能不能向那位求一个恩典?” 东方朔问道:“你想如何?” 阿娇答道:“您曾教导过子夫琴棋书画,算得上半师,得胜回朝之后,能否请求那位将子夫纳入宫中?” 东方朔想了想,才道:“这也并非不可,这一年来,我冷眼旁观,子夫对他是有心的。” “这就好!等子夫入了宫,我再与她配合一二,做个局,便能从宫中脱身而出了!”想想离开皇宫之后的日子,阿娇就十分开心。 东方朔并未反对,只问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以那个身份与他相见?” 阿娇笑道:“这是自然,若让他知道两个阿娇是同一人,我这辈子都别想混出宫了。我若出不来,您怎么办,孤独终老吗?我才舍不得呢!” 东方朔不由喷笑:“鬼灵精,胆子真是越发大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阿娇道:“知道您不会生气,我才说的!” 许是多年压抑的缘故,阿娇在东方朔面前十分小心翼翼,总是不敢惹他生气,这种情况如今倒是好些了,可下意识的,还是时刻关注他的心情。 歇息过后,两人骑上马,继续往雁门关而去。 在距离雁门关不远处的农家住了近半个月,才等到朝廷的大队人马出现,而雁门关的形势,已经愈发严峻了。 东方朔曾连夜去雁门守军军营查探过,因为李广老将军重伤,军营里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加之匈奴将领连日在关外叫阵,来势汹汹,更让守军信心倍失。 刘彻到来之后,将要接手的,就是这样的烂摊子,不知他年纪轻轻,是否能将场面把控住,不让太皇太后暗中的谋划得逞。 说来,太皇太后原先对阿娇不差,刘彻之所以会娶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馆陶对太皇太后有一定影响力。 但是,自从帝党和后党在朝上,半公开地撕破脸以来,阿娇的处境就十分微妙,再担了个不祥之人的名声,她就像被两方放弃了一般,无人问津,只有馆陶顾念母女之情,对阿娇一如往昔。 她现在与东方朔一同帮着刘彻,一则当然是因为,东方朔心中一直有一份匡扶天下之志,二则也是因为,她本身根本不远卷入这种复杂的政治斗争,只想让一切顺着所知的历史轨迹走下去,自己好从这场漩涡中脱身。 阿娇十分清楚地知道,刘彻将会是最后的赢家,而且是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只有帮着他,才能将自己的心愿变成现实。 私心里,阿娇前世今生都是华夏子孙,她并不想让那五千年的历史中,失去这么一位响当当的、一生功绩值得大书特书的帝王。 她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让一切顺利地进行下去,而她自己,只是想在这段辉煌的历史中,尽量以不违背本心的方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然后在不需要她的时候,脱身而去,与师父一同过回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 ☆、夜语 刘彻此次亲征雁门关,只带了灌夫和李陵两位亲信。 那几位打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只有他们两人是朝武将的路子发展的,张汤一介书生,已经在朝 分卷阅读53 廷任了职,不便抽身,郭舍人成了内侍,就更不能来了。 太皇太后那边,明面上只派了窦婴之子窦威随军,一则窦威是武将,能够上阵杀敌,二则也是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 至于暗地里还派了多少人来,便不得而知了。 圣驾在军营里安顿下来以后,仅过了一日,东方朔便带着女扮男装的阿娇,以报效朝廷为由,去军营求见主帅。 刘彻早就等着东方朔了,得到他求见的消息,立刻派人将他请去营帐,两人足足密谈了两个时辰,而后东方朔便被加封为军师,参与军机要务。 女扮男装的阿娇等在营帐之外时,不意外地遇上了李陵,两人曾在长安有过交集,此时相见也是格外亲切。 相视一笑后,李陵四下看看,便拉着阿娇往自己营帐去了,他如今是将领,目前与灌夫同住一处,灌夫外出查看敌情去了,此时过去并不会有人打扰。 “阿娇姑娘怎么来了这里,东方先生不是说,你回乡与自幼定亲的表弟成婚去了?” 阿娇以早已与师父商量过的借口应对:“亲事出了岔子,没成,正巧听师父说要来雁门投军,我便扮了男装跟来一同报效朝廷了!” 听见阿娇的亲事没成,李陵心下虽为九哥高兴,却不能在阿娇面前表现出开心的神色,安慰了几句,才道:“姑娘身手了得,日后定能有用武之地!” 阿娇笑道:“借公子吉言!我如今化名东方黎,又年长公子几岁,如不嫌弃,便唤我一生黎兄,我唤你一声陵弟,如何?” 李陵从善如流,拱手道:“黎兄!” 阿娇端端正正回以一礼:“陵弟!” 视线相触,又是相视一笑。 这种交情无关性别,不涉情爱,只因性格相合,互相引为知己。 为了便于商讨军情,东方朔的营帐被安排在主帐旁边,阿娇如今的身份是军师的徒弟东方黎,自然与自家师父同住一处。 刘彻知道阿娇也来了之后,起先是反对如此安排的,可到底说不出什么有力的理由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姑娘,住进了其他男人的营帐。 而这个“其他男人”,又是他所倚重的军师,心里的滋味一时复杂难言。 御驾亲征使雁门关守军军心振奋,原本颓丧的氛围焕然一新。 适逢匈奴将领于关外叫阵,刘彻当即派李陵外出迎战,几个回合下来,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将,竟大败匈奴勇士,两军尚未真正交上手,匈奴便铩羽而归。 当下,军营里更是欢呼雀跃。 李陵不仅是皇帝的亲信,更是李广老将军的亲孙,听得他首战告捷的消息,老将军的伤都好了一半儿,竟撑着病体亲自出现在庆功宴上。 老将军原本镇守雁门关多年,远离政局,在帝党与后党之间算得中立。 然而,李陵早已是铁杆儿的帝党之人了,如今又立下大功,因着与老将军的关系,这一下便替刘彻把守军的军心都收了一半儿回来。 李广老将军自然而然,心里便偏向了帝党。 形式不利于太皇太后,窦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皇帝这一回破釜沉舟的举动,对于他们而言,确实利弊参半。 利的地方在于,皇帝远离京城,朝局就是他们这方说了算,他们若想对皇帝做点手脚,也会更加方便,让他永远回不了宫也非不可。 弊的地方在于,皇帝若是真的大获全胜,顺利返京,既能收服边关将士之心,又能在朝上树立自己的威望。 届时,压制皇帝将更加困难,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大汉天子! 窦威思来想去,决定先剪除皇帝的羽翼,到时候他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还拿什么来跟他们斗! 倒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军师,瞧着不似一般人,日后定要小心注意此人。 庆功宴过后,刘彻终于逮着机会,把阿娇堵在返回营帐的路上。 看着师父那意有所指的眼神,以及转身离去的背影,阿娇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与刘彻说个清楚明白。 “东方黎见过陛下!”阿娇恭敬地拱手道,“不知陛下寻草民,所谓何事?” 刘彻面露笑意,一双黝黑的眸子中幽光浮动,配上那张俊美的面孔,甚是惹眼:“阿娇,你……你没有嫁人,我很高兴!” 阿娇敏锐地注意到,他没有自称为“朕”,心下顿感不妙,面上仍是端着恭敬的模样道:“陛下,日后请不要这样了,您与草民身份有别,这样太折煞草民了。” 他登基日久,除了太皇太后那边的人,无人敢给他气受,天子威仪日重,阿娇如此僵硬的话语,令他一时有些下不了台,脸色变了变,自称也变回了“朕”:“等回了长安,朕定要把你纳入宫中,阿娇喜欢什么位份,夫人好不好?不如,朕为你多设一个等级,让朕想想,哪两个字好听……” 这么说着,便当真思考了片刻,接着满脸兴奋道:“婕妤二字如何?位在夫人之上,仅次于皇后!如 分卷阅读54 此,当不算委屈你吧!” 这一年,除了阿娇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刘彻还纳了几位妃嫔,有太皇太后那边塞过来的,也有他为了拉拢朝廷重臣,亲自选的贵女,但为了给景帝守孝,从未临幸过这些个妃嫔。 阿娇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好言好语道:“陛下不必如此,草民不会入宫的。” 刘彻一愣:“为何?”面上的兴奋表情却消了下去,好像阿娇这一句话,当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阿娇道:“一则,草民身份卑微,万不敢肖想进入后宫;二则,草民心中已经有人了,此生,只想与他相伴。” 刘彻语气微凉:“说什么身份卑微,不过是没看上朕吧,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中那人是谁,只要朕一句话,便是他,也得乖乖把你献给朕!” 听了此言,阿娇便知今夜这是谈崩了,终于硬顶了一句:“陛下应知,一个女子与千秋霸业相比,孰轻孰重!草民告辞!”说罢,转身拂袖而去,再不管身后之人的神情。 ☆、得胜 匈奴吃了败绩,过得五日,便再次引重兵来犯,列队于关外叫阵。 刘彻毕竟年轻气盛,许是因为阿娇那夜的言语,恼了东方朔,这几日再未传他入帐商议军情,一应战务,皆自己做了决定。 面对匈奴再次叫阵,当下指了李陵、灌夫、窦威三人齐出,领兵与匈奴周旋。 谁料匈奴这回早有准备,与三人斗过几个来回后,便佯装不敌,兵分两路逃窜而去,这三人或立功心切,或心有谋算,皆不听军令,追击而去。 两路匈奴,一路往皋兰山而去,一路往祁连山而去。 灌夫和李陵对窦威十分不信任,为了看住他,灌夫与窦威两人带领一半兵马,往祁连山追去,李陵则独自带领另一半兵马,追着匈奴往皋兰山而去。 听闻此状,东方朔忙去雁门关关口,寻了督战的刘彻,两人独自商议了一个时辰,面色皆十分难看。 数日后传来消息,追击而去的两路兵马,都被匈奴人包了饺子,几乎全军覆没。 窦威领着拼死杀出重围的将士返回,报来一个噩耗,灌夫战死沙场。 李陵那路返回的将士,却说杀出重围时,小李将军受了重伤,为了掩护他们逃脱,甘愿与匈奴死战到底,此时,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刘彻听后,面色唰一下白了,独坐在主帐中,谁都不见。 阿娇心中也十分担心李陵,但她知道李陵是不会死的。 汉武年间李陵被匈奴俘虏,后来事情爆发,一代史家司马迁,因为在朝上替李陵说话,被判了宫刑。 如此才有受极刑而忍辱偷生之事,也才有千古传诵的史家之绝唱问世。 这样有名的事情,阿娇这个原历史系学生自然牢记心间,所以她知道,李陵这回是死不了的,只是日后难免要受些罪了。 此时如不破釜沉舟,日后定然难以收拾,正巧匈奴内乱,军臣单于之弟伊稚邪暗地里向大汉投诚。 东方朔与刘彻商量过后,便打算独自前往匈奴营中刺杀军臣单于。 此事被阿娇知道了,偷偷摸摸跟在东方朔身后,一起出了雁门关,等到东方朔发现身后的尾巴时,已经很靠近匈奴营地了。 此时将阿娇赶回自家军营显然不现实,最终只能带着阿娇一同刺杀军臣单于。 匈奴勇士不少,对东方朔和阿娇而言,却都是拳脚功夫了得的莽夫,只要不遭遇大部队,便不足为惧。 两人趁夜潜入匈奴营中时,匈奴人正因为此前大获全胜,宴饮狂欢。 一直等到四更天以后,才各自回帐。 伊稚邪早已将军臣单于的营帐位置告知,因为通宵欢腾,缺少警惕,两人潜入刺杀的任务顺利得不可思议。 返回之时,阿娇在匈奴营地边缘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身影——李陵。 阿娇问他是否愿意与他们一同返回,李陵却表示不愿意。 一则,他如今是被俘之人,名声并不好听,他李家世代忠良,容不得被俘之人,与战死沙场相比,他宁愿得个战死的名声。 二则,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蒙一位姑娘相救,他若就此离开,那姑娘会因为他担责任的,他不能做一个恩将仇报之人。 所以,他宁愿让大家以为,小将李陵已死! 阿娇理解他的心情,亦尊重他的选择,互相道别后,便与东方朔快速返回。 之后的事情,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匈奴军臣单于突然暴毙,伊稚邪顺利登位,遣使与汉朝修好,边关烽火终于暂熄。 刘彻带着不同以往的威势,凯旋而归。 行至半途,有贼人孤注一掷,刺杀君王,幸而被东方朔一剑毙命。 此后再无波折,大队人马顺利返京。 回了长安,刘彻非要将阿娇带回宫中,东方朔却以刺杀军臣单于的功劳,请他将卫子夫纳入宫中。 分卷阅读55 刘彻闻之,脸色并不好看,可不顾阿娇意愿,强行将她带回宫里,又实非他所愿,最终,只能将人留在公主府,请平阳公主代为看顾。 就在他们出征这段时间,卫子夫偶然之间,发现公主府的马夫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卫青,因此对指导她找到弟弟的阿娇,更是深信不疑。 面对东方朔的请求,刘彻并没有拒绝,过去这一年,卫子夫确实很合他心意,兼之她又与阿娇有几分相似,因此便同意将她带回宫中。 得了卫子夫,却还是不愿意放阿娇离开。 刘彻不愿意,不代表平阳公主不愿意。 平阳公主对东方朔有心,而阿娇虽是东方朔的弟子,却也是不折不扣的美娇娥。 爱一个人,便容不得他身边有别的女子,平阳身为公主之尊,就更是如此。 阿娇就此顺利脱身,返回堂邑侯府,又在馆陶的安排下,回了宫。 至于刘彻知道她离开的事情以后,会是什么表现,便不关阿娇的事情了。 朝廷的局势朝有利于帝党的方向发展,东方朔继续留在公主府,为刘彻出谋划策。 经过御驾亲征之事,东方朔这位“军师”成功进入太皇太后视野,可他既不出仕,又无所求,成日呆在公主府不出来,后党之人拿他也没有办法。 派人潜入公主府暗杀吧,人家在大军返程途中,解决刺客所展现出来的身手,又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后党对东方朔这个人,算是伤透了脑筋。 卫子夫甫一入宫,便被封为美人,独居一殿。 阿娇回宫以后,在夜里潜入卫子夫的宫殿,将自己的计划与她通了个气。 她是阿娇脱身之计中的重要一环,这边搞定以后,只需再等一个时机,一切便结束了! ☆、结局 太皇太后的覆灭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刘彻从此便真正做到了君临天下。 东方朔功成身退,刘彻想要让他留在朝廷,许以高官厚禄,却被他拒绝了,反而离开了公主府,返回曾经的小院儿居住。 他向往的是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愿意被束缚在一隅之地。 与此同时,宫里也爆发了巫蛊之祸,陈皇后竟然以巫蛊手段诅咒倍受宠爱的卫夫人。 太皇太后倒台,馆陶与堂邑侯府也随之失势,金屋藏娇这个诺言再没有任何用处,皇帝已经不需要再虚与委蛇了。 为了替阿娇挽回一二,馆陶大长公主献上长门宫,又请大辞赋家司马相如作《长门赋》献给刘彻。 这一切都没能改变他废黜皇后的决心,他被姓窦的压制太久了,对与后党有关之人都深恶痛绝,发作起来毫不留情。 与后党多年的明争暗斗,已经将他磨砺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帝王心术那一套玩弄的炉火纯青,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正是如此! 阿娇在宫里与卫子夫联手,顺利让自己得到罢退长门的结局。 回想起这些年来的起起落落,心中觉得甚是可笑,她与刘彻也算有缘,可事实是,长大以后,直到奉旨成亲,她都没有以陈阿娇的身份,与刘彻见过面。 所以说,师父那夜观星象的预言,什么帝后恩爱百年,果然不准吧! 经历过刘彻那雷霆手段,馆陶终于在权力上心灰意冷,一心一意凭借大长公主剩下尊荣,过起自己的日子。 这个时候,阿娇对她坦言,自已欲金蝉脱壳,跟着师父离开长门宫,从此浪迹天涯,闲云野鹤,馆陶叹息之下,也只能选择同意。 与幽闭长门就此终老相比,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 就在阿娇和东方朔离开长安的前夜,刘彻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竟亲自出现在两人的小院儿里。 问题是那时,馆陶也在小院里与阿娇道别,刘彻这一进来,便撞了个正着! 他将阿娇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哈哈大笑,直将眼泪都要笑出来,笑过后,才道:“阿娇,陈阿娇,回乡与自幼定亲的表弟成亲去了!哈哈哈,这么简单的事情,朕竟然到今日才明白!东方朔,陈阿娇,你们把朕骗的好苦啊!” 他如今已十分有帝王风范,这一番话,端的是铿锵有力,字字句句直插入在场所有人心间。 突然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阿娇心头巨震,根本没想到事到临头,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竟然被刘彻发现了! 倒是东方朔十分镇定,只见他拉着刘彻独自去了院里,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 回来时,刘彻一张脸上花花绿绿,挂了不少彩,东方朔却仍是神清气爽的模样。 阿娇觉得,他们俩定是去以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了吧,还是武功高强的男人可靠! 她师父真帅! 刘彻最终还是放开了阿娇。 回宫前,他顶着那张花花绿绿的脸,拉着阿娇私下问道:“这几年,你是故意不与朕见面的 分卷阅读56 ?” 阿娇道:“若非陛下不愿见我,身为皇后的我,怎么可能见不到您?” 刘彻露出一丝苦笑:“为何不早告诉朕,你就是朕的阿娇表姐!” 阿娇笑道:“告不告诉有那么重要吗?其实我从小就知道,你打心眼儿里厌恶着陈阿娇,所以,一直在想办法寻找退路。” 刘彻却急道:“怎么不重要,若是一早就知道两个阿娇是同一人,朕怎会让你在椒房殿独居数年!” 阿娇道:“如今所有事情都已尘埃落定,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子夫这胎若是生了位皇子,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吧!” 刘彻沉默片刻,却笑了:“别忘了,如今的你,应该正待在长门宫里,朕若是决意不放你离开,你和东方朔一定走不了!双拳难敌四手,你们两人身手再好,也逃不过朕手下成百上千的禁卫军!” 阿娇直直看着他,口中道:“您是一位好皇帝,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儿当一言九鼎!”不要让我看扁你。 刘彻又是大笑:“好,好啊阿娇,你说这话,便是让朕不得不放你走啊!若是强行将你留下,朕不就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阿娇但笑不语。 “记住,如果东方朔待你不好,朕随时欢迎你回来。长门宫里的陈阿娇,会一直好好活着。”这就是说,如果阿娇日后愿意重新成为陈阿娇,宫里会一直有她的位置。 “您放心,师父他不会的!” 她和师父,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 还是厌次城,还是那三座草屋。 东方朔正拿着扫帚,满院子追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边追还边道:“东方黎你给我站住,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偷看邻居家的小姐姐洗澡了啊?” 叫做东方黎的小男孩儿,一溜烟儿蹿到围观的阿娇怀里,可劲儿撒娇:“娘,救我,爹又要打我了!” 阿娇搂着小男孩儿,看着拿把扫帚吹胡子瞪眼儿的东方朔,脸上全是笑意,她师父这辈子,只有在面对这个小淘气的时候,才会丢下那淡定自若的姿态。 在这一点上,她还真得承认,自己比不上自家儿子! 这样就很好了,平平淡淡,相夫教子,夫唱妇随,闲云野鹤,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这辈子过得,她十分满意! 她不要那令人艳羡的金屋藏娇,只想要师父这三间草屋! 阿娇嘴角带着笑意,将儿子护在身后,一把抢下男人手中的扫帚,笑道:“师父,我近几日身体不适,你替我把把脉可好?” 东方朔一愣:“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阿娇抿嘴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黎儿可能要添一个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