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变》 分卷阅读1 琉璃变 1、 初秋,太阳暖洋洋地在天上挂着。 知了无心无绪的在树上聒骚,我无心无绪地舞着手里的剑。突然一声凄厉的鸟鸣,被剑锋掠伤的鸟坠落在旁边的草丛里,拼命地扇动着小小的翅膀,徒劳地想再飞起来。 我随手抛了剑,抓住那只小鸟,仔细端详着它灰色的羽毛和嫩黄的小嘴——是才会飞的雏鸟。柔软的羽毛握在手中是别样的温暖,一双清澈的眼睛满是无辜。 “你寂寞吗?”我轻声地问它。它不理我,尖叫着挣扎,惊慌中狠狠地啄了我一下,手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我笑了,轻声地说:“落在我手里你一定很难过,可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过很久的。”说完,我一用力,那小鸟就在我手中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然后我又开始笑了。 在旁边的池塘里洗净了手,我把自己扔在草地上,含了草叶静静看天。 这是离国震远公府的后院,这一片小小的园子一向是我的天地,有花、有草、有水、有假山,乍一看精致无比,只是少一样东西——活气。是的,这里住的只有我,除了我,连鸟都不会活在这里,原因也当然是因为我。 远远的,外面热闹起来,今天是父亲出兵偃国、大胜而归的日子。看了看天色,我知道上殿面君的父亲和哥哥应该回来了,外面的喧哗应该是为的他们。可那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世上,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公府里有我这么个人,因为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小园子里,照顾我的仅仅是一个所谓的父亲的心腹。而这园子,是一直被锁住的。 想得倦了,打了个呵欠,我睡去。 朦胧中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揉着我的鼻子叫:“琉璃、琉璃!你个小懒虫,在草地上也能睡着?醒一醒啦!” 往那温暖的怀里钻了钻,我模糊地唔了一声,却不想醒来。 他用力地摇我:“起来,哥哥给你带了礼物,你不要我可走了。” “礼物?”其实我不想要什么礼物,但是哥哥要走我不允许。我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英俊、年轻的脸,他是我的哥哥——京城有名的公子之一江翼,也是离国最年轻的大将之一,他笑着在我眼前晃动着一柄剑,我依在他怀里,伸手去夺。 哥哥笑着亲我的额头:“三个月不见我,想不想我?有没有好好练武功?回答了我就给你。” 我朦胧着睡眼点头,懒懒地并不想说话。在他怀里,我只觉得身上特别的绵软,只想这样躺着永远不起来,永远不离开。别的,一切我都不在意。 哥哥无奈地把那剑递给我,无奈地道:“琉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活象一只懒猫。你都十二岁了,不要这样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好不好?” 我还是点头,勉强睁了眼睛看那剑,那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却的确是一柄剑,护手上镶嵌的是一颗圆润的琉璃,耀眼的红象极了鲜血。剑是一种不应该镶嵌珠宝的武器,但镶嵌这颗罕见的鲜血一样的琉璃石,并不显得俗气——哥哥的眼光一向是好的,何况是给我的东西。我翻过剑柄,反面还有同样的一颗。两颗?我睁大了眼睛,向哥哥笑:“谢谢。” 哥哥笑得阳光一样明朗,点着我的鼻子说:“琉璃,知不知道,只要看到你的笑容,天下便没有任何人忍心伤害你。琉璃,那两颗琉璃石,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它们,象你一样的美。” 我握了那剑,偎在他怀里,此刻他的表情不是哥哥,而是父亲,疼我爱我给我一切的父亲,而我真正的父亲,大约正在恭维话中得意洋洋——我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哥哥松开我:“琉璃,舞剑给我看,我要知道三个月里你有没有偷懒,你个懒猫!”又来揉我鼻子。 我任他揉了两下,拔剑起舞,随心所欲地把他教给我的一切剑招舞出,剑风凛冽、剑气飞扬,树上那些无心无绪的知了也住了口,满园子的树叶都飞起来——我本是个极懒的人,但三个月来日日的苦练,就是为的今天哥哥的一看、一赞!他不喜欢我死板的舞那些剑招,他要我随心地把剑招连在一起,我便用尽我所有的精力来练习、发挥,只要看到他今天满意、欣喜的表情。 出乎意料地,哥哥的神情有些严肃,拉过我,盯着我的眼睛:“琉璃,为什么你的心里有那么重的杀气,你怎么了?” 杀气是什么?我怎么了?我也不清楚,只是明白杀死小鸟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喜欢血的颜色、血的味道。抛了剑偎进他怀里,我睁着无辜的眼睛:“哥哥,什么是杀气?” 哥哥想了想,问我:“琉璃,哥哥学武功、练剑法是为了做一个大将军,为了保卫我们的离国、也为了……保护你。”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睛里的光芒有些奇异,停了停,他问:“那么你呢?你运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我心里掠过的是满手鲜血时候的痛快,但我乖觉地回答:“让哥哥高兴!”是的,他不高兴我就不知所措,生命里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如果忘记你,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哥哥呆了一呆便笑起来,抱了我用 分卷阅读2 力揉我的头发,认真的亲我的额头:“琉璃,是的,你练好了剑法,哥哥特别高兴,真的。你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至多两年,你的武功一定会超过我。知道吗?我十二岁的时候,根本不可能用出这样的剑法呢。” “我知道,”我突然开口,“你十二岁的时候,正忙着照顾四岁的我,我只要你抱,不给你时间去练剑。” 哥哥怔住,然后放声大笑,更紧地抱着我:“琉璃,你今天说的话真多,哥哥真高兴!太高兴了!再说几句,再说几句啊,哥哥最喜欢听你的声音,琉璃!” 可我不想再说了,把脸藏进哥哥的臂弯,说:“睡。” 哥哥苦笑:“琉璃,你长大了,哥哥抱着你很费力了知道吗?不过我还是愿意抱着你,琉璃。”他收好了剑,抱着我走进屋子,把我安放在床上,帮我盖好被子,手脚异常地轻,然后转身离开。 固执地抓住他的手不放,他只好和我一起躺在床上。柔柔地道:“这么久没见,琉璃,你想我么?” 睁开眼睛,看着他俊美的脸,我抱住他:“想!哥哥,你不在的时候,没有人理我!”是没有人理我,我没有说谎。可是,凭我的武功,离开这个院子容易得很。三个月的时间,我逛遍了京城,还和人打过架,当然,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哥哥也抱住了我,低低地声音:“琉璃,琉璃,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看清楚他脸上的悲伤,我不明所以。刚刚得胜还朝,上了殿面了君,应该有许多嘉奖、赏赐,他不高兴什么呢? 呆呆地看着我,他微微一笑:“没什么,琉璃,想不想听打仗的事情?” “当然!”我高兴。兵法、战道也是我喜欢的东西之一,在哥哥的讲述中,我能找到书籍与现实的联系,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哥哥开始讲述他和父亲一路的风光,只是今天练剑太累,在哥哥的怀里躺着又特别的安心,只一会儿,我便睡得昏昏沉沉。 迷迷糊糊中觉得一个温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先是在额头、脸颊上游移,然后,到了我的唇上。呼吸不畅,我只得张口,更加温软的东西伸入口中肆虐。我不耐烦了,是谁这么讨厌,打扰我睡? 但,在我睁开眼睛之前,听见屋门被撞开了,脸上猛地一痛。 “娘!”哥哥的声音惊慌而愤怒,“不许你打他!” 睁开眼,站在床前的是一个中年美妇,怒气让她本来美丽的脸有些扭曲。我想了半晌才想起她是谁,也跟着叫了一声:“娘!”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哥哥端正地挡在床前,只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后背,也许,他气坏了。 听见我叫“娘”,江夫人咬牙切齿道:“妖精!你为什么还不死!” 对了,太久没见过她,我忘记了她应该叫我“妖精”,我应该叫她“夫人”的。我整理好衣服,跳下床,站在哥哥身边。抬头发现哥哥的脸色异样的红,禁不住问他:“哥哥,你不舒服吗?” 哥哥什么都没说,只是搂紧了我。 江夫人气得伸手指了我,眼睛却看着哥哥,一字一顿道:“好啊,翼儿!怪不得皇上赐婚给你你抗旨,原来……原来……你要的是这个妖精!” 2 “抗旨?”我迷惘地看着哥哥,他为什么要抗旨?皇上赐婚给他就是要他娶公主,有个公主做妻子不好么? 哥哥把我搂得更紧,紧得让我觉得肋骨在痛。他认真地对江夫人说道:“我不会娶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即使她是公主!娘,请您离开这里,既然您一向都不喜欢见琉璃,那么以后都不要打扰他的生活!”他的语气那么坚定,是从来都没有对我用过强硬态度,那是我们的娘啊,我想叫都不可以,想让她对我笑一笑都不可以的娘。 我拉住哥哥地头发:“哥哥,不可以对她这么说话!她是娘啊!” “琉璃!”哥哥的目光忧伤如水,一瞬间淹没了我,为什么会这样,那个记忆里只会温暖地笑的哥哥为什么这么难过? 江夫人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我,那样的眼神让我觉得恐惧渐渐缠绕住整个心脏,心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她竟然那么恨我?她低沉地开口:“妖精,若不是你,他怎么会这么对我?用不着对我假好心!天生你就是妖精,我早就说过,你那个妖精样的娘生出来的会是什么好东西?你见不到别人就勾引我儿子,你自己也是男人知不知道?男人勾引男人,你天生就是个贱货、妖精!……” “娘——”哥哥的喊声凄厉而痛苦。我只觉得迷惑,我不是她的孩子是吗?我懂得什么叫“庶出”,可是公府里只有她一位夫人,每一个我见过的人都告诉我她是我的娘,虽然她从未爱过我,甚至没有看过我,可是想起我有一个娘,我就觉得幸福还是身边,那么现在事情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勾引,这是个不好的词,我和哥哥在一起是非常不好的行为是不是,男人勾引男人?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喜欢哥哥,喜欢让他抱着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只有寂寞的世界刹那间崩塌 分卷阅读3 ,我抱住了哥哥一遍一遍地叫问他:“为什么?”越来越混沌的意识被突如其来的睡意打断,我知道是哥哥封了我的穴道,那么就睡吧,不过是个梦,梦醒了就没有关系了…… 醒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屋里没有点起蜡烛,月色透过敞开的窗子无声无息地潜进来,在地上圈出一片银白。 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冷了,我不想吃。“妖精!妖精!”江夫人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绝,那愤恨的语气、怨毒的眼神似乎还在眼前。我打了个寒战,只是初秋,为什么就那么冷了呢? 拿起铜镜,朦胧的月光下,镜中的我和所有人一样的双眉、双眼,并没什么特别——也许,和哥哥是有些不同。哥哥眉眼都显得刚硬,双眉让人想起出鞘的宝剑。而我的眉斜斜一抹飞在鬓间,唇色樱红,哥哥常说象最好的红樱桃——这就是妖精的样子是么?我狠狠地咬在唇上,血流在唇间,尝来竟是别样的甘美——血的味道,我喜欢。 又狠狠瞪了镜中那个“妖精”几眼,我走了出去,走出这个院子。 月光轻盈地在树叶间隙间跳跃着,象一只只调皮的眼睛,知了又开始无聊地聒骚。赤脚走过石子小路,我感觉自己象一个幽灵。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这样寂寞安静的夜晚,我常常是离开了自己的小院在公府里游荡,反正,没有人可以发现。 但今天不是往常,假山后的石亭中竟然有人,而且那人轻易就发现了悄无声息在树影间飘荡的我。 “谁?出来!”一声低喝。 我听出是谁,便走出去,给他看见。 “啪啦!”是瓷器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我抬头,向着那个魁梧英俊的中年人微笑,叫他:“公爷!”——既然夫人不是我的母亲,我现在已经不能肯定这个人是不是我的父亲。 “你……”江云洲——或者父亲,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带着出乎意料和恐惧。也许,他以为我是鬼?我真的那么可怕? 我走过去,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已经没了血色的脸,再叫他一声:“公爷!” 他终于回过神来,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我的睡袍外面,把我安置在他对面的石凳上——若是哥哥,他一定会抱我在怀里,我暗暗地想。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两两相望。“含情脉脉”,我想起哥哥教过的词,禁不住笑出来。 他开口:“琉璃,你长这么高了?真没想到。”我不开口,这个问题太无聊,不值得开口。他得不到我的回答也并不觉得奇怪,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天太晚了,夜里凉,我送你回房间去,乖,走了。”说着来牵我的手。 我仰头望着他的眼睛,他却极力回避我的面容。伸向我的手收了回去, 再一次柔声说:“琉璃,回去吧,外面冷,不要着了凉。” 我拉住他的衣襟:“我的娘是谁?你是不是我的父亲?” 他的身躯一震,惊惶地看着我:“你还知道了什么?” 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从胸前拿出那枚一直都挂着的卵形的琉璃石。绯色的石头上缠绕着无数猩红的细丝,仿佛是纠缠不清的无数血丝,是世上罕见的血色琉璃,比哥哥给我镶嵌在剑柄上的更珍贵得多。但我常常把玩的是琉璃下坠着的一朵丝线编成的红色莲花。 江云州的手在颤抖,想要抚摩这琉璃,终是没有伸过来,定定地看着我的脸:“琉璃,你真的要知道吗?” 我点头:“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半,另一半再藏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也点头:“你的母亲,名字是应红莲。”他伸出手,抚摩我的脸,“她是我的表妹,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我们家,在我成亲的当天,她不辞而别,再不见踪影。那时候,她才十六岁。八年后,她带着身孕回来,而且已经到了即将临盆的时候。生下你,她托我和翼儿照顾你,让你平安长大,哪怕……哪怕毁去你的容貌,她临终服下化骨散,执意让自己尸骨无存。” 风掠过他的头发,略略花白的长发微扫着他的脸,那曾经英俊过的面容应当是我母亲魂牵梦萦过的,却最终走进别人的梦里去,最终在我面前愁云惨淡。 “是吗?”我只是笑,端详着他眼中我的影子,江夫人那一声声“妖精”响彻耳边,我只是想笑。我的母亲,是不是也被叫做过“妖精”?是不是因为一张“妖精”样的脸不能与他终成眷属而决绝远去?是不是因一张绝美的容颜被人凌辱生孕?那么我呢?我问:“我的模样,象母亲吗?” 他呆住,良久才道:“只有三分象。你的母亲是个美人,是自古以来所说的薄命红颜。可是你……”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伸手捧住了那枚琉璃,“你象它!” 那血色的琉璃,隐隐缠绕的血丝绝美,脆弱,但是透着邪气和诱惑,看得久了,仿佛可以把人的心吸进去,那是我么? “琉璃,不管你的父亲是谁,你都是我的孩子,是翼儿最爱的弟弟,当然,只是弟弟。乖乖地留在家里,等你长大,我和翼儿会帮你娶妻,我和翼儿会照 分卷阅读4 顾你平安一世。”他终于伸过双臂,想要抱住我。 没有忽略那一句特别强调的“只是弟弟”,我起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臂,轻轻地说:“父亲,我乖,我回去。” 他点头:“翼儿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六,也就是十五天后。你……要乖一些,不要再出来……” 截断他的话,我笑:“免得象刚才吓到你那样,吓到别人,是不是?” 他呆住,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躺回自己的床上,默默地想:哥哥十五天后要成亲了,我要有个嫂嫂了,以后会有很多小孩子陪我玩,以后一定会快乐,一定不会没有人理我……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痛呢?为什么会那么的痛? 我藏进被子,把自己藏进梦里,在梦里躲进哥哥的怀里哭,不哭,醒着的时候是不能哭的,不哭…… 十四天、十三天、十二天……哥哥没有来看我,倒是府里热闹多了,人来人往,张灯结彩,连给我送饭的东伯脸上漾漾的都是喜气。 还有三天,我懒懒地睁开眼,看见东伯在往桌子上放饭菜,照例该是三个菜一个汤,现在多了一倍,还多了一个壶一只杯子。 那是什么? 东伯好心地解释:“大少爷要大婚了,各房里主子奴才都加了菜,您这儿也不例外,这是酒,大少爷说您尝尝,二少爷都十四岁了,还没喝过酒呢。” 哥哥要送来的吗?他想起我了?久久没有波澜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跳下床,拿起那壶酒闻了一闻:真是很香啊!常常听哥哥说在战场上畅饮,他还教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我真的想尝尝酒的滋味,这个是葡萄酒么? 东伯在一旁笑得慈祥,然后对我说:“二少爷,若您是女子,只怕在宫里也是独占鳌头,那可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竟是说不出的遗憾。 宫里?很遥远的地方,什么荣华富贵,再高贵的织锦能有哥哥的怀里暖吗?我笑着,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甜甜的、殷红的酒液,象极了鲜血,也迷离得象梦…… 3 无穷无尽的梦魇,寂寞的童年,哥哥的笑容,书本与长剑的纠缠,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梦色彩斑斓,哥哥的脸渐渐模糊,离我越来越远。不能失去哥哥,失去了哥哥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拼命伸手去抓,却再也抓不住他…… 一个女子躺在床上,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身体正在融化,雪白的身体与猩红的血色融成一片,那是谁?母亲吗?为什么你要丢下我…… 眼前的一切还是看不清楚,却明明白白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流进口里,甜甜的,不是酒,不是那只喝了几口就让我失去了知觉的酒。清晰记得在倒下去之前,听到的是东伯惊慌的叫声,现在我在哪里?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叫:“宝贝,醒醒,别睡了!”冰冷的手抚在我的胸口,让人心惊胆寒。 “走开!”下意识地叫出来——除了哥哥,我拒绝任何人身体上的接触,我信任的只有哥哥。可是那只手没有离开,我只好睁眼看看。面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屋子布置华丽,不是我的屋子;人锦衣华服,不是哥哥。我惊慌地看着面前这个比哥哥年纪要大几岁的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撑起来,却是软软地提不起力气。 他笑,拉起我把我箍进他怀里,一边解着我的衣服:“琉璃,你果然是人间的绝色。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不对?你哥哥把你送给了我,他要大婚了,而且娶的是雪樱公主,她可是公主里面最美的一个。你现在是我的,乖乖听话好不好?”我没动,连手臂都抬不起怎么挣扎?任他抱着,我想起被我握在手中又捏死的小鸟,报应来得真快,我若象那小鸟一样反抗,他会不会就此捏死了我?对于我的安静,他十分高兴,动作越快,几下就撕扯了我所有的衣服,道:“很好,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把我平放在床上,远远近近仔细端详了半晌,不住啧啧感叹:“不错,不错,就算是雪樱公主也不会比你漂亮,那江翼怎么舍得下你?” 我从震惊中醒来,身体裸露在空气中,耻辱象藤,瞬间爬满了整个心间,可是我想不起来该做什么。哥哥把我送了人,他为什么把我送给这个人?我是礼物么?能送的只有礼物,可我是个人,我是他最爱的弟弟,他那么的爱我! 头脑又开始混沌,一股异样的热流在身体里窜动,全身都跟着热起来,有什么想要找到出口冲出来。一声呻吟,发觉那样的声音是我发出来的,我觉得惊慌而恐惧。抬眼看到那人邪气的笑容,我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他给我喝了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是连史书中都有的!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我的世界再一次崩溃,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抑制不住的呻吟溢出口,听得那人双眼泛红,逼近来双手在我身上游移,低下头不停地啃舐,满脸的笑容诡异而凶狠。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我暗暗地咬破舌尖,鲜血入喉仍是那么甘美,疼痛也让我神志略有些清醒。我已经明白现在没有人来救我,能救我的只有自己。身 分卷阅读5 体越来越软、越来越热,但内力还在,凝聚了残存的功力,我左手推出一掌,那人武功也是不错,竟然快到可以出手拦住——也许是我太慢。但我的右手已经抓住他肋下露出的破绽,正击在他胸口。他张口,鲜血顿时喷得我满脸,倒下去,他大叫:“来人,拦住他——” 间不容发,我拣起他抛在地上的长袍,披在身上冲出屋子。 才出门,一股劲力当胸口而来。眼前发晕,我已经无暇看清面前的是谁,但对面的气息已经告诉我对手在什么位置,不遗余力的发出两掌,暗暗地告诉自己:“他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就象那些小鸟,是我要他们死!” 袭出的两掌没有击中任何目标,用力过猛的身体空荡荡再无着力之处,我几乎扑在地上,一只手掌鬼使神差地抵住我的胸口,撑住我身体的同时也警告我:“再动就杀了你!” 怎么能不动?双掌收回交错再击,明知道他内力一吐我就会五脏碎裂而死,但我还是出了手。仰头看向天空,迷离的目光望过去是一片无深无浅的幽蓝,一条银色的河流横过那片平滑有如丝绸的蓝,闪闪烁烁仿佛是诱惑。哥哥说天上的星星是死去的人变成的,也许我死后会成那条河流中的一颗,也许可以看见死去的母亲,只是……再不会有哥哥…… 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倒是踢出的左腿正中目标。借力飞身上了屋顶,我竭尽全力地飞奔,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只是狂奔,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前路是一片茫然?连哥哥都把我送了人,我还能到哪里? 风在耳边呼啸着,身后是人体快速前进时破空的声音,想也不用想是追兵来了。我跑着,在京城这些或华丽或委琐的屋顶上疯狂地向前奔,身后是不知几个的追兵。风掠过我已经发烫的面孔,是别样的清凉,体内却如火焚。 满城的灯火,每一家每一户的窗口都映出淡淡的橘黄,空气中弥散着饭菜的香气,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小孩子的笑声,无忧无虑。跑过一个院子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一个和我同样年纪的少年正倚在父亲的怀中念书:“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清朗的声音,甜蜜的表情,生生地撕裂我的心…… 越来越恍惚的神志,越来越接近的低叱,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哥哥的身影渐渐走远……他再也不会理我……生命里仅有的那个小小的院子,从此也不再属于我…… 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从高高的屋顶滚落在花丛中,抬眼看到的是一对在凉亭中下棋的男子,面对着我的那个人笑容温暖,象极了哥哥,看见我的时候却是一脸惊愕。 吓到他了,我竟然是这么的不堪!看着被压在眼前的那朵血色的花一笑,我抬手运足功力击在自己胸口…… 5 意识到危机就在眼前,可我无法躲避,从被哥哥送出来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命运就已经失去了控制。 但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名字叫芙蓉的女孩对我照顾周到,只是那位殇国的太子凌霄再也没有象那天一样抱过我,即使他看出我还是冷。每一次他来的时候,凌寞总是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看着我的目光是鄙夷和憎恨。 我不知道凌霄那澄澈如天空的目光中对我是什么感情,看起来象怜悯,也象是无奈。总是在出门之后,他对凌寞说:“寞,不要伤害他,等他好些了,我就让他走,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寞,你明白?”那时候凌寞会欢喜地搂住他的脖子,故意地让我听见:“皇兄我知道,我们是皇族,他是个什么东西呢?下贱!” 话虽如此说,但我知道凌寞不会放过我,因为我无意中已经触犯了什么属于他的东西。这件事在第十天的晚上被证实。 那天晚上被梦魇缠住,我出了一身的汗。清醒过来时发现双手已经被绑在了床栏上,面前是凌寞放大的狞恶的脸。 无力挣扎,我默默地看着他,只是觉得冷。 一个重重的耳光打下来,口里立刻见了血腥,但我已经不再虚弱到晕去,还是默默地看着他,他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拉近他。双臂反扭、头皮撕痛,但我还是不想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凌寞冷冷道:“下贱的东西,敢到这里来勾引我皇兄,胆子不小啊你!有他护着你我就没法子了是不是?说实话,你这张脸还真是不一般的媚,味道想必也是不一般的好!你放心,从此跟了我去,我会天天让你欲仙欲死!”不由分说已是唇舌相缠。 我头一晕,所有的记忆同时涌入,那样疼痛屈辱的姿势被他强吻,我却无法抗拒。一股腥甜从喉咙深处涌出来,也涌进他口里。他呛咳着松开我,咳够了就又是劈头盖脸的乱打,狠狠地骂:“你装什么贞洁?早就被我皇兄抱过了,你还当自己有多么干净!那天你光着身子摔下来,抱着我皇兄求欢,那下贱样子谁看了都恶心,比窑子里的小官都不如,你当你自己什么……” “寞!”清亮的声音、不带烟尘的语气,出现在门口的凌霄披着一袭淡淡的白衣,月光下衣袂飘飞,恍如从天而降。那一刻,他在天上,高洁无比、纯洁若莲;而我,只是浊泥。 b 分卷阅读6 r 凌寞顿住,咬了咬下唇转身跑出去,看着我还是鄙夷地将嘴撇了一撇。 我知道我现在赤身裸体、狼狈不堪,可是双手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如果我看不见他们,他们也就看不见我吧? 那天我中了媚药,虽然在最后关头给了自己一掌,但想来也没多大力气。原来梦中的一切都不是梦,原来那个叫凌霄的人已经抱过了我,我已经不是哥哥那个干干净净的琉璃!我竟然还抱着他求欢,“下贱”两个字当真是贴切!这么多天我竟然没有想起问那媚药是怎么解的,其实我应该知道答案。我自动回避了的那个答案,现在不可挽回、不容逃避地到了面前,我只能一声不出地闭紧了眼。怪不得凌霄看我的目光是怜悯,怪不得他不再碰我,原来我只是个可怜的……娈童…… 温暖的被子遮在我身上,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解开绑住我的绳子,然后,凌霄又把我搂进怀里,温柔地说:“璃儿,不要怕,没有关系,我没有碰过你,真的。那一天,你中了媚药,我把你放进冷水里浸了整整三个时辰,所以你才受了寒,明白了吗?你不是个下贱的孩子,你只是不幸,但是你有武功,凭你自己,会有个干净的天空让你飞的,璃儿,你信我么?” 我还是闭着眼睛不动。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毕竟我不清楚被人抱过是什么感觉,我受了寒是真的,他也没有骗我的必要。我只是贪恋他怀中的温暖,那种本以为再也找不回的温暖他又给了我,即使是梦,我也不愿意醒来。 但是,下一刻,他说:“璃儿,你走吧,我们要回国了,我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保护不了你。你也不要回家了,自己找个地方,把伤养好。这世上,有个地方叫江湖,应该能容得下你,你就去吧。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见面,希望再见的时候你快乐。璃儿,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你象我那个最乖、最可爱的弟弟,他叫凌宇——他已经死了……我保护不了宇,也同样保护不了你。” 他紧紧地拥抱着我,他吻我的额头。我隐约觉得那个抱着我的人是哥哥,他怀里那么的暖,他那么爱我,他是这世上唯一爱我、唯一给我温暖的人。可是,他低低地在我耳边叫了一个字:“宇——”语气温柔、深情无比。 心一痛,我清醒过来推开了了他,他不是我的哥哥,而我,也不是他的宇。我们只不过借着彼此欺骗自己。 他笑了一笑,清淡的笑容若有若无。只是扶我起来,慢慢地、亲手帮我穿上衣服,把一个小小的包裹交给我:“璃儿,再见。” 我转身离开,并不留恋。这些天的一切告诉我,这世上没有永恒。连说过要保护我一世的亲爱的哥哥都可以背叛我、出卖我,何况是一个陌生人?他只是个好心人,拣到我就象拣到一只受伤的鸟,护理好了就可以放生了,我还能要求些什么?他是他,高贵的皇族、未来的皇帝;我是我,一个没有人要的“妖精”,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做一个“礼物”,我们的生命完全是两个轨迹,没有可能交汇,我离开…… 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前是黑暗,身后同样是黑暗,黑暗中隐约有几盏灯闪烁着,可那没有一盏是为我亮起来的。远处高楼上传来渺茫的歌声,在这空寂的黑夜里凄凉而寂寥。 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公府外,从这面墙跃进去就是我住的院子。哥哥已经大婚了十几天,但火红的灯笼、火红的绸花依旧在风中轻轻飘荡,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烟花的气息。风在树梢掠过,呼啸的声音仿佛在说:“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我不回来,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屋子,桌椅、被褥触手所及已经积了薄薄的尘,哥哥送我的那柄镶嵌了琉璃的剑还在桌子上放着,动也没有动过,我轻轻地拿起来。月光下,那血色的琉璃闪烁着妖异的红光,象一滴血色的泪。 看着,不经意的脸上已经是湿漉漉地难过。我擦去,不哭,不可以哭的。 哥哥的新房中有两个人的呼吸,绵细悠长,是哥哥和我的新嫂嫂,他们已经成亲十几天,他们会有许多小孩子,他们不会再想起我,他们的小孩不会被关进那个小院。我不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身后突然传来异常的气息。猛地回头,四名高大的汉子渐渐围拢,狞笑着逼近我。 后背靠墙,我呆呆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人道:“美人儿,乖乖地别动,你不逃就少吃些苦头。若逃,可怪不得我们。”又一人道:“想不到这世上真有比太子殿下还漂亮的美人儿,怪不得六殿下那么急!”“哈哈,合该咱们兄弟享福啊……” 是凌寞派来的人!我忍不住笑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即使我离开,也还是同样的结果。仰望着墨蓝的天空,我发誓:我今天承受的一切,我要加倍还给造成这一切的人。无论是哥哥,还是凌寞!我发誓! 6 身体没有恢复,内腑隐隐做痛,不能力敌。 我故做畏缩地慢慢移进墙角,把身体藏在阴影里,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攥紧剑柄——幸好这柄剑还在手里。最后望 分卷阅读7 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人的身形,我闭上了眼睛。 我在阴影里,他们没有看到我的动作和姿势。依旧不堪地调笑,污言秽语尽是说的我,我只做听不见。 五步、四步、三步……心中数着步数。在这样的位置下,他们只能有两个人同时向我出手,我要在一招之内要了前面这两个人的命才有胜算!两步、一步!我双手一分,剑与鞘同时袭出,意料之中的两声惨号,腥气扑鼻的温热液体如雨喷了我一头一脸。 双手一抖飞身上了身后的墙头,我睁开眼睛。脚下是两具仍在不断抽搐的尸体,瞪大的眼睛是恐惧和惊愕,胸口的血洞中鲜血汩汩而出,仿佛喷泉。 把剑鞘掖在腰间,我抬起左手,没有干涸的血仍在不断滴落。冰玉一般的手掌上鲜红的血液流淌,白与红的对比格外诱惑,我禁不住吮吸。鲜血入口,甘甜无比,翻腾不已的血气仿佛渐渐安静下来。仰头望天,一片幽蓝中那轮本洁白的月亮也似乎浮动着血丝,就象我胸前的血色琉璃。 剩下的两个人目光一对,齐齐扑过来,微微颤抖的手证明了他们的惊慌。我笑了,他们却被那笑容吓得一哆嗦,想来满是血污的脸上的笑容一定是狰狞,我笑得更是开心。 提起右足,对准左面那人小腹猛踹过去。右手一招“天山飞渡”直刺右面那人胸口。那两人功夫不弱,左面那人侧身避过,刀势虽来不及转过,却左掌虚幌,右掌斜劈过来。 我拼了左臂,右手剑半途改了“紫电穿云”,去向突换,本是刺向胸口的剑已经从背后没入,那人哀嚎一声摔下墙去。但我左臂也中了对手一掌,“咯碴”有声——却是断了,剧痛袭来,我再站不住,也摔落下去。后背着地,巨大的冲撞让我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挣了两下还是动弹不得,只能仰头看着落在面前的最后一个大汉。 那人收了刀慢慢走近,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好小子,本以为是个雏儿手到擒来,没想到你出手够狠够快!可惜了这张脸,弄得这么血淋淋地,哥哥来好好疼爱疼爱你!死在你手里,也算他们没福……呵呵,你倒是有福让哥哥享受享受!”话说得轻松,语气却恶毒,不用想也知道他打算好好折磨我。 我低下头,重重地磕下去:“大爷您饶了我吧,从今往后我只伺候您一个人,您就假说我已经死了,留我一条命吧!我怕,我实在是怕极了,只要您不伤害我,我就听话!”泪水不需要酝酿,转眼就落下来,每一滴都映着星光璀璨。语气不需要伪装,天生的娇柔糯娜,只要压低了放柔了就是媚入骨髓。秋虫寂寥地吟唱着,似乎是嘲笑。 左臂折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右手的剑也再握不住落在身边,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头恳求地望着他。他脚步一顿,仔细地看着我的脸,我迷茫地望着他黝黑的面孔,眼中只剩下了乞求。他突然抬脚踢向我的头,我只能微微地偏让一下,无力反击。 他并没有踢中我,只是将我手边的剑踢了出去,“扑通”一声,那边似乎是一个水潭。“不!”那是哥哥爱我的最后一天给我的礼物,那是曾经爱我的哥哥给我的最后纪念。我伸手去抓,左臂断处重重地碰撞地面,痛得我几乎晕去,那剑却抓不到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拖向那个水潭,不,那是条不太深的小溪,他毫不留情地撕开我的衣服,沾了冷水擦净我的脸。秋风飒飒,我冷得发抖,他却并不在意,两手捧起我的脸细细端详,啧啧赞叹:“好一张精致的脸,让我怎么舍得把这颗头割下来?” 我不语,默默地看着沉在水底的那柄剑。剑锋在荡漾的水波中扭曲,象一条蛇,又象一条绳子,牵着、系着我所有的希望和眷恋就在此刻沉入水底。我身边的这个人,在我身上不停地摸索揉弄,既而将他的双唇凑向我的唇。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我看着口中鲜血喷涌的那个人,狠狠吐掉含在口中的那块舌头,封了他的软麻穴,我冷冷地笑。一脚踢开他压在我身上的身体,我站起来,抬起手吮吸着手上的鲜血,品尝着那份甘美。 他疯狂地叫着,叫声含混,依稀是说:“妖精……贱人……妖精……” 什么叫“贱人”?什么叫“妖精”?被人肆意侮辱我就不是妖精、不是贱人了吗?我宁愿选择杀人!在他的叫声中,我跳下水,忍着冰冷捞起那柄剑,精心收进剑鞘——我顾念的已经不是哥哥,而是那仅有过的温暖。我仔细地洗净身体,慢慢地脱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动,也不再惨叫,看着我穿上本属于他的衣服他竟然一声不出,直直地看着的身体,目光贪婪,不停地咽着口水,低低地含混地开口:“妖精、妖精……” 他似乎已经神智不清,我已经准备一掌毙了他,他却还是忘乎所以地重复着我是妖精。在他面前俯下身子,他说话不停蠕动地喉结吸引了我,一种欲望悄然升起,我张口含了上去,轻轻吮吸。 他身躯一震,本是黝黑的脸顿时紫涨,话语也渐渐变成呻吟,身子都有些颤抖。他还是低低地叫:“妖精……”我一笑,舒服是吗?下一刻,他全身的肌肉猛 分卷阅读8 地抽搐一下,从喉咙深出发出一声野兽般低哑的吼叫,惊恐而绝望——我已经咬断了他的咽喉。鲜血涌流,我低头一口一口地啜饮,那血滚热,给我已经冷的发抖的身体从未有过的暖,我一直一直喝下去,直到他再也不动…… 风依旧是冷的,我的全身已经是暖洋洋的,连心似乎都跟着雀跃起来。月光下清澈的溪水映出我的笑脸,泠泠的冰白上浮着恹恹的粉红,是种妖异的艳。耳边又是江夫人的话:“妖精、妖精……” 是的,我真的是妖精,我吸了人的鲜血而且因此而兴奋,我从此就是个妖精…… 突然感觉身后风声有异,我猛地向前一跃、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正惊诧间,背后“肩井穴”上一麻,身体已经不能动。 一个蓝衫的中年人转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你是琉璃?” 我不开口,恐惧渐渐爬上心头。刚才在那四个人的包围中我可以沉着应对,可这个人的眼睛实在可怕,似乎可以直透到我的心里去。他只不过用眼睛看着我,我就觉得现在已经被脱尽了衣服,比在大皇子和凌寞身下还要屈辱。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着我的脸。修长干燥的手指很适合练剑,他的腰间也的确挂着一柄剑。他笑道:“江翼说你不被逼急了就不开口,果然不错!我发现你从离开震远公府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说过,连哼都没有。”说着,手掌已经拍上我的断臂。疼痛让我一阵眩晕,但我还是不出声,只是想:哥哥,哥哥,终会有一天,我会加倍回报你今天给我的一切,我的哥哥、我最爱的哥哥…… 他一手握住我的断臂慢慢扭动,脸上却继续表演他的温柔可亲:“琉璃,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高高站在那堵墙上,一身的鲜血象地狱里的修罗,却偏偏小孩子一样吸着自己的手指,那样子,想让人不爱上都难。你的身体真是漂亮,月光下你看来就象是个林中的妖精,难怪常常吓着了人。不错,你就是象个妖精!琉璃,你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现在,你是我的了……” 我又成了他的?他是谁?凭什么?……剧痛和悲哀同时涌上心头,我眼前一黑沉进梦境,情愿永远不再醒来…… 7 痛,每一根骨头象被粉碎、每一块肌肉象被撕裂,都不停地叫嚣着一个痛字。半晕半醒中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半醒时被灌进各种药物,然后被放进粘稠的汁液中痛得晕去,我始终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人摆弄。 终有一天没有人再灌我药、再把我送进那粘稠的汁液,我终于可以安稳地睡去,只希望可以长睡不醒,这世间实在是太冷,我已经无法承受。 醒来或者不醒并不由得我的意愿,我只能睁开眼睛。那曾制住了我的中年人坐在床边,看着我,一脸玩味。他笑:“我是独孤风,以后是你的主人,我说的一切,你都不可违背!” 主人?我苦笑,满心满眼的苦涩,拥有权势的人可以做我的主人,武功比我好、轻易制住了我的人,也可以做我的主人,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件东西,为什么总要有个主人……还没想完,手臂上传来彻骨的痛,他握着我的右手手腕轻轻碾动,看似轻柔却用上了分筋错骨手,然后是手肘、肩头……他一个个关节地捏过去,带着一脸慈爱的笑容。 痛不可当,我忍不住挣扎,他已封了我的穴道,我痛得汗水淋漓却不能动一下。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琉璃啊,三个月的熬制你都能撑下来,真不枉我在你身上下的这番苦功。现在的你,可真是个难得的妙人儿,要不要看看你的模样?”他抬手将一面铜镜送到我眼前,同时拎起我的一只手让我看。 我已经痛到神智模糊,却也被镜中的那张脸、镜旁的那只手吸引了视线。雪一样的洁白、脂一样的细腻,美到无以伦比、也妖异到极端。那是我吗? 他抛了镜子把我抱进怀里,气息喷在我的颈间:“那就是你,琉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熬制,你的身体不会再发生变化,你的容颜永远不会老去,你永远都是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琉璃。你是我的琉璃!我最可爱的玩具!” 不会变化?不会老去?那就是意味着我永远都会保持十四岁的身体,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我惊恐地问他:“你究竟要怎么样?”声音颤抖得我自己都难以听清。 “啪!”他松了手甩过一个狠狠地耳光,我身不由己地扑倒,满口的血腥。他却又是笑着扶起我,语声温柔:“琉璃,你记着,我是你的主人。除了我问你,你不可以说话,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否则……”他诡异地笑笑:“你会有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抬眼看他,心中莫名地升起寒意。但只是这一眼,又换来一个耳光,我再也撑不起来。他一手托起我的脸,笑道:“琉璃,你乖乖地跟着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虽然是个美人,但我对别人用过的东西没兴趣,我要的,不过是你这个人而已!”然后,他转身离开。 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忘记擦去唇边的血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已经成了别人用过的东西?是凌霄!只能是凌霄,原来他在骗我!可我恨不起来,满眼都是他云一样轻柔温 分卷阅读9 暖的笑容,他温柔地对我说:“璃儿,不要怕,没有关系,我没有碰过你,真的。那一天,你中了媚药,我把你放进冷水里浸了整整三个时辰,所以你才受了寒,明白了吗?你不是个下贱的孩子,你只是不幸,但是你有武功,凭你自己,会有个干净的天空让你飞的,璃儿,你信我么?” 一阵风轻轻地吹过,几片半红半黄的叶子随风划过窗口,离开枝条远去。它们无力选择自己的命运,任凭风把它们带到锦厦华堂或者污浊沟渠,连一声叹息的权力都没有。 夜色渐渐地沉下来,独孤风一直都没有回来,我也一直安静地躺着。 夜深人静,我慢慢下了床,久未行动,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但断掉的左臂已经痊愈,武功也恢复了七分,我顺利地翻出窗口。 这是一片庄园,绿树掩映中不知道有多少房间。我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信步走去,暗暗地想:现在应该是冬天了不是么,为什么这里还是一片苍翠?可是这样有着鲜花嫩草的地方为什么这么冷? 走着,森森的寒意慢慢渗入骨髓。越来越冷,手足都开始僵硬,头脑也开始渐渐混沌,仿佛坠入了冰窖,整个身体都渐渐结成了冰。抬头望向天空,是一片寂寞的幽蓝,也冷得象冰——为什么这么冷? “很冷么?我的小琉璃?”独孤风鬼影一般闪出来,我已经站不住,抱着身体蜷缩在地上,甚至张不开口。他笑眯眯地抚着我的脸:“这寒毒十二天发作一次,若是不服解药,你就会这么冷下去,想要温暖,当然,那温暖也很容易得到……”他伸手握住我的手,那手可真是暖,暖得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诱惑着我靠过去,想紧紧抱住他。我咬紧了牙,右手抓紧了身下的草,坚决不动。可我也想到:若是他不给我解药,我就会一直这样全身无力的任人摆布,一直想要温暖,那么,我将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娈童……想到这里,绝望浮上心头,怎么办?怎么办? 他笑道:“受不住了就说话,虽然你已经被人用过了,但我不介意你这么美妙的人儿投怀送抱。我说了不会动你,但若是你自己要求,可就怪不得我!” 身上越来越冷,被握住的左手上传来的温暖越来越不可抗拒,右手抓住的草根部渐渐松动,再牵制不住我的身体。我实在是冷得难以忍受,缩成一个团都无法抗拒那种寒意,可我不愿意屈服,我不能就这么失去自己。 独孤风很有耐心地握着我的手,微笑着看着我。我死死咬着嘴唇,空着的右手抓进泥土,被握住的左手却抽不回来。嘴唇咬破了,一丝腥甜入口,带着淡淡的温暖。血是暖的,血也是暖的……我更用力地咬下去……独孤风却把我搂进了怀里。 渴望已久的温暖突如其来,本就模糊的意识完全失去了抵御的能力,我头一晕,残存的一丝意识告诉我,他把我抱回了那间屋子,笑容诡异。然后,是一夜的糜乱……那一夜,我只知道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死去…… 那一晚之后,我只剩下了顺从,他教什么,我学什么,他要我笑,我就认真地笑,他要我说我就开口,他把我打扮的象个娃娃我也安然接受——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那一晚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我,带着我往南而去,目的地是殇国。因为我的顺从,他按时给我解药,认真教我内功剑术,再也没有折磨过我。但是,他明白地告诉我,他要我的那一次,不过是要磨去我的棱角和锐气。他要我做的将是一个杀手,我的美貌将是利器之一。 一个月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巍峨的城堡,“展颜堡”三个镏金的大字灼痛了我的眼。展颜?可笑的两个字!我想笑一笑,但随即想起独孤风没有让我笑,便又冷冷地跟在他身后。 展颜堡是殇国最有名的江湖势力之一,本已有百年的历史,二十年前在堡主叶桐荫的领导下崛起江湖,让任何人都不可轻视。我的主人独孤风,就是这展颜堡的二堡主,这展颜堡现任堡主的名字是江云。 跟在独孤风身后走进展颜堡,我骄傲、冷静、目不斜视,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目光。一路上精致的花木、来去的从人、亲热的招呼、显赫的摆设……我全然没有看在眼中,现在,一切我都已经没有兴趣。 直到独孤风随着迎接他的江云进入豪华的大厅,我是没有资格被介绍给众人的,众人看我的目光也是一片了然和轻蔑——我只是有龙阳之好的独孤风的新任宠物而已。 他们轻蔑他们的,我冷冷地偷眼去看那为闻名遐迩的江大堡主。他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略略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灿若星子,他只顾和独孤风寒暄,对美貌的我只看了一眼便略过。倒是独孤风认真地介绍:“二哥您瞧,我新得的这个孩子可称得上绝色?” 江云仔细地看着我,眉宇间多了一缕郁色,轻轻一叹:“三弟,莫要折磨好人家的孩子,若他不愿意,就放了他回去吧。” 独孤风放声大笑:“若他肯走就好了,是不是,琉璃?”一把将我拥进怀中,吻上我的唇。我习惯地配合上去,天衣无缝。 江云眉头一皱,旁边所有的人都在抽气。江云又是一声叹息:“三弟……你……还是多做 分卷阅读10 些正……咳!下去歇着吧,一路赶回来想是你也累了。” 独孤风依言带我离开,我突然觉得江云皱眉的样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江云洲!他的模样很象哥哥的父亲江云洲。而同时,江云看着我目光一变,也同时叫了出来:“红莲……” 红莲?他叫了我母亲的名字…… 8 江云看着我叫一声:“红莲……”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出一半的手再不好伸出来,收又收不回去。旁边众人面面相觑,委实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我笑,转眼就要换个新的主人——也许,独孤风要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笑容绽开的刹那,江云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顿时没了一丝生气,声音颤抖地又叫了一声:“三弟,这个孩子给我!”清晰无比,坚定却显得绝望。大厅中寂静得连风声都格外沉重,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独孤风停住脚步,看了看江云,又看了看没有表情的我,突地“哈哈”一笑:“二哥,你对这孩子感兴趣?那小弟就把他送给你,反正我那里也不缺他一个。”说着,已经伸手将我一拉一扯,送到了江云面前,又顺手一推,直直把我推进江云怀里。 我没有运力挣扎,也并没想过自己站稳,随便他拉扯着。江云果然没有让我倒在地上,就那么伸出双手把我揽进了他的怀里。我嫣然一笑,看见的是那些或老或少的人们睁大的眼睛、合不拢的嘴巴——这就是我的命运,换了你们也无从选择。 独孤风眨眨眼睛,神情暧昧:“二哥,这孩子可说得上国色天香,这般美貌可是不易得,说起来小弟还真舍不得。不过,既然是二哥开了这个金口,小弟说不得要忍痛割爱,不过二哥要记得欠了小弟一个人情啊!”似感叹却又带了些隐隐的嘲弄。然后又对着我点点头:“好好伺候,琉璃!” “好好伺候,琉璃!”我听得清清楚楚!好的,我会好好伺候!我满脸甜媚的笑容,身手勾住江云的脖子,将唇凑了上去,旁边又是一阵抽气声。江云笑了一笑,扭头避开,我正诧异间背后已是一麻,身不由己地软下去。江云轻轻挥手,叫过一个年轻人把我交给了他,道:“翔儿,把这孩子送到我房里去。” 年轻人应承,接过我便走,我看了独孤风一眼,他的目光深不可测。江云的目光却无比澄澈……那样澄澈的目光……象凌霄…… 江云的房间简单得可以称得上简陋,那个抱着我的年轻人叫叶翔,把我放在床上他就守在一边,直到黄昏渐渐在房间弥散开来。我动弹不得,研究够了他清秀的侧脸就开始无聊地假寐。他就在旁边坐着看着我,一语不发。 饭菜的香气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假寐已经变成了真睡,我就在这里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而且睡得香甜无比。江云站在床前,叶翔站在他身后,看我的眼神十分奇异。 挥手叫叶翔出去,江云把我从床上扶起,解了我的穴道。我不动,就在他怀里靠着——他要我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江云却一把推开了我,道:“吃饭!”语气并不凌厉,相反带着淡淡的忧伤。看着他的目光,我觉得他在透过我的脸看另外一个人——我的母亲。但那眼中不是爱情,而是悲哀,有些绝望的悲哀。 我笑一笑,既然落到了这步田地,我什么都没有权力选择。毫不客气地坐下吃饱,我冷冷地看着他,等待他下一步的安排。 一切都安静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江云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搂住我,柔声道:“琉璃,琉璃,我可不可以叫你璃儿?琉璃易碎,我……舍不得……” 这话听来如此熟悉,我想起了同样说过这话的人、同样叫我璃儿的人——凌霄,可是随即想起现在的处境,我笑了一笑,甜腻道:“堡主,随您的喜欢,璃儿很喜欢这个名字。” 这语气让他身躯一僵,握着我的双肩,他忧伤地看着我:“不要这样,你还是个孩子。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放你回家,明天就送你回去,璃儿,好不好?” “就因为我象应红莲?”没有经过考虑,这句话就冲口而出,我憎恨他这样怜悯地看着我,憎恨他语气里的忧伤,我宁愿他凶狠地对我,那样的话我可以恨,恨才是我活下去的勇气,可他为什么偏偏这样温柔地对我说话? “你知道她姓应?”他握着我肩头的头突然收紧,我痛得一抖——这个人的武功比我高得多,比独孤风的武功还要好。我咬着牙,不叫痛也不开口,想起他只叫过“红莲”两个字,我说出了全名自然让他怀疑。 他叹了口起松开手,低声道:“上床去睡吧。”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上床”两个字我还是怕,他也不多话,小心地把我抱起放在床上,拿了被子盖好,自己却走到一边的软塌上盘膝坐下,闭上眼再也不开口。 我在沉沉的黑暗中看着江云。月光静静地洒下来,他的脸一片皎洁,长长的睫毛扑朔如蝶。他已经不再年轻,但不能否认,他是个很俊美的人,眉梢淡淡的忧郁让我也禁不住想要给他一分怜惜。他怎么会 分卷阅读11 是可以只手遮天的一方霸主呢?他应该着一袭青衫幽游于山水之间,挥一柄折扇笑谈翰墨文章的……银光一闪,睡意袭来。我在陷入昏睡之前暗想:凭他的武功,他当然有做这展颜堡堡主的资格。 此后八天,我就被禁锢在这间屋子,江云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回来同我一起吃晚饭。然后就是那么忧伤的看着我,却从来都不碰我。叶翔每天白天寸步不离地守着我。除了坐在窗口看窗外那些高大的花树,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从来不开口,叶翔也不打扰我,但在我伸手接过那些血红的花瓣的时候,他轻柔地告诉我,那些花树的名字叫凌霄,是殇国的国花。 凌霄,殇国的国花。我知道,殇国的太子就叫凌霄,那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他曾经搂着我,对我说:“璃儿、璃儿,你愿不愿意我这么叫你?”那时候,一抹淡淡的红飞上他的脸,明明二十上下的一个人,却是说不出的稚气甜美。说来可笑,一个男子,却取了一种花的名字…… 这一天还不到黄昏,江云便匆匆赶回来,他抓住我,本就显得苍白的脸愈发的没了血色。他抓住我问:“告诉我,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哪里?你有没有兄弟?” 这三个问题我一个都不会回答,我的母亲已经不在,震远公府不是我的家,哥哥也已经不是我的兄弟!我安静地看着他,一语不发,掌心里血红的花瓣被揉碎,鲜红的花汁血液般沿着指缝滑落,一滴、两滴…… 叶翔在旁边扶住江云,柔声道:“二叔,您轻些,琉璃他受不住……” 没等他说完,江云已经松了手,他看着我,目光温柔,道:“二十五年前,震远公的大公子江云洲与丞相之女姚月绢成亲,从小父母双亡被寄养在江家的应红莲伤心离开。跟她一起走的,还有庶出的江家幼子江云礁。这姐弟二人一路上磕磕碰碰走到了殇国,结果遇到皇帝凌同舒。皇帝想将他二人带回宫去,半路上却被这展颜堡的堡主叶桐荫救走,当然,没有人知道是他救了人。叶桐荫和江云礁结拜为兄弟,一同将这展颜堡发展到成为殇国第一江湖势力,后来,叶桐荫娶了应红莲,三人成了一家。但是,应红莲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江云突然停止,咬着下唇有些颤抖,一双本清亮的眼也水雾朦胧起来。 我想了想,笑了起来:“应红莲发现了叶桐荫和江云礁才是一对,是不是?” 他双眸一暗,点了点头:“她就走了,然后我们知道她回了震远公府,我……没脸见她,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他们竟然这么对你,璃儿,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是不是叶桐荫?还是不知其人、我根本是个野种?” 江云和叶翔同时身躯一震,互望了一眼,江云道:“翔儿……是你的哥哥,是你的亲生哥哥……你应该叫叶璃……” 在我十五岁的这一年,在我完全失去了自己之后,才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叶璃……也许,不该是琉璃的“璃”,而是分离的“离”…… 我笑,伏在桌子上放声大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是一对,母亲的丈夫和母亲的弟弟是一对,真是有趣得很。耳边又是江夫人的声音:“男人勾引男人,你天生就是个贱货、妖精!……”原来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想来,独孤风应该是去贺喜的,只是他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来历……我突然一惊:也许,独孤风根本就知道我的来历,他或许早就知道江云见到我会要我…… 一丝丝的寒意渗入皮肤,而且在渐渐深入,让我的手足逐渐麻木,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应该服解药的日子…… 9 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猛地站起向外冲去,全部精力都用在应付自己想要抱住身边人的欲望,江云的声音显得非常遥远,可他拉住我的那只手,却温暖得烧熔了我所有力气。 他的声音象风柔柔地拂过:“璃儿,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但这确实就是事实。不要出去,这里你不熟悉,就在这屋子里歇着吧,我们……不打扰你……” 江云和叶翔都离开,我挣扎着爬上床,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但还是冷得不停颤抖。他们说得不错,我就算出去也找不到独孤风要解药。可是现在的我见到人就会贴上去,任何人都不会受得了这样的诱惑,我又绝对没有力气反抗,但我不愿意死,不能死…… 一丝腥甜涌进口里,是我自己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唇已经咬破了。鲜血流进口里,甘甜而温暖。记起那个晚上鲜血的味道,我勉强把手指放进口中咬破,然后用力吮吸,暖意渐渐升起,虽然很淡很不容易察觉,但我感觉到了……我喜欢血的味道…… 轻轻的脚步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独孤风故作柔和的声音响起:“琉璃,可是寒毒发作了?现在很冷是不是?”那种虚假的温柔和江云天籁般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迷离地看着他,双手都攀上他的身体,紧紧地抱着他再不放手,只是叫:“冷,抱抱我,抱抱我……给我解药……求你……”既而去撕扯他的衣服,想要肌肤相接,想要得 分卷阅读12 到更多的温暖。 他扣住我的双手,笑着问我:“我是谁啊?”目光中闪烁的是狡诈。 我什么都顾不得,尽力地往他怀中偎着,不住地用脸去磨蹭他的胸膛:“主人,你是主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给我解药,求你……” 他笑道:“好,你告诉我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说了我就给你解药。” 我颤抖着回答了他,我告诉他我是应红莲的儿子,我告诉他叶翔是我的兄弟……他满意地笑笑,把一颗药丸放进我口里,然后把我重重地丢回床上,笑道:“琉璃,不管你成了什么身份,你都要记着,我是你的主人,不可违抗!” 我伏在床上不住喘息,艰难地抬头望着他:“是的,主人,琉璃记得。” 他转身离开,又道:“放心,没有人看见你刚才的样子……”他嘲弄地笑笑,“琉璃,你刚才可真是诱人,若不是现在时候不对,我倒真想好好享受享受你。你可以想想,如果我在你毒性发作的时候把你丢出去,你会是什么下场!” 我竭力抬头,吃力道:“是,主人,琉璃永远不会背叛你!”停了一停,我在他走出去之前开口,“主人,我……我想要……血……活人的血……” 他眉头一皱,打量了我两眼,道:“好吧,今天我给你,以后想要自己去找!”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带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进来丢在我面前,又丢给我一瓶药,“化尸粉,记着别留下痕迹。”他托起我的脸,嬉笑道:“你还有用,不能为这样的小事丧了命。我只能再保证半个时辰没有人来找你,你自己小心!” “是!”我恭敬地答应,迫不及待地俯身将唇覆上少年的咽喉,然后咬破、吮吸……我听见他在出门之前冷冷地哼了一声,轻蔑、冷酷。只是他不知道,在我紧紧握住的左手里,藏着他喂给我的那颗解药。 随着那昏迷中的少年渐渐死去,我的身体逐渐恢复温暖,我只是告诉自己,用人的热血同样可以克制毒性发作,至于其他的,我不愿意再想起。 低头看看这无辜少年的脸,他面容悠然恬淡仿佛睡去,但是他不是睡了是死去,是我杀死了他,吸尽了他的鲜血——为了我自己。抬头,窗外的月是无声无息的一弯,淡淡的,仿佛一抹无法湮灭的伤痕,刻在深蓝的天际,也刻进我心里。我对着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我也开始对别人说“对不起”,即使那个人已经听不到。 毁掉一切痕迹,我倒在床上昏沉睡下,在毒性发作的时候演那一场戏耗尽了我的精力。闭上眼睛之前,我看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那颗解药一笑,然后用力握下去,那颗解药化做粉末,悄然散去…… 醒来,站是面前的人是叶翔。他穿了淡青色的长衫,没有束起的长发垂到肩头,漆黑的发色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银光,清淡如莲。他温柔的目光象极了江云:“璃儿,该起来了,二叔吩咐我带你去前厅,去和展颜堡所有的人见面,你是我的弟弟呢。”他笑着,把手上的衣服放在我面前。那是一套白衣,如雪。 我惘然,又一个哥哥吗?恍惚又听见江云的声音:“这就是事实……”是的,是事实,对母亲无比残酷的那个事实,是丈夫和弟弟的背叛,是她执意使自己尸骨无存的“事实”。 叶翔笑了,手指刮上我的鼻子:“又走神儿了,璃儿,你真是可爱!”不由分说地拉我起来,伸手解我衣带——昨晚,我是合衣而卧的。 我有些惊恐地抓住衣襟,但随即松了手,甜甜一笑,安静地偎在他怀里任他摆布。他细心地帮我穿上那一整套白衣,连让我自己动手的意思都没有,然后用丝带绑好了我的头发。他拿过一面铜镜,让我看镜中那个一身洁白、却艳到极致的娃娃,笑道:“璃儿,你应该是16岁了吧?可还是这么小小的样子,我以后要把你喂胖一些。”有些玩笑的口吻,却充满了亲昵,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哥哥对我说话的语气,只是已经久到我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是15岁,我想他们既然查清了我的一切,这也应当很是清楚。但我不反驳,只是在想要不要告诉他我已经永远都不会长大。 “好了,走吧。”他轻松地扔下镜子,带我向外走去。 小院中的凌霄花开得馥郁芬芳,一片一片的血红色花瓣被风带下来,渲染出一天一地的魅惑。回过头,匾额上写的是个三字:“碎梦轩”。笑了一笑,我想:梦原来也是会碎的,淡若是不做梦,也就不会碎了,是不是? 在进入大厅的前一刻,叶翔突然把我拉进树丛,诡异地笑着将唇贴在我耳边:“忘记了告诉你,我母亲离家已经十六年三个月,你的年龄却是十五岁一个月。你不应该叫叶璃的,我美丽的弟弟。”接着扳起我的脸凑过来口舌相缠。 心中的那朵青莲迅速腐朽,却再没有碎裂的感觉——我本就没有做那样的梦,也就不会有失落。我配合地张开口,任他享用,直到全身绵软地落进他怀里。我把脸贴上他的胸口,抬手拈过他的发丝含在口中,妩媚地笑:“我亲爱的哥哥,我可以做你的情人。这世上,你能找出比我更美的情人么?”我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其实, 分卷阅读13 我也只会做个情人……” “不用想就知道,独孤风调教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的媚啊!”他笑了,手不规矩地抚着我的身体,我迎合,笑容甜腻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走出树丛,他又成了那个温柔端庄的哥哥,轻轻地牵着我的手,把我带进豪华的大厅。 厅中出乎意料地喧闹,江云浅笑着与一个瘦小老者寒暄,那汉子身后,一个十八九岁的黄衫少女羞涩的站着,抬眼看见叶翔眼睛一亮。 叶翔领着我上前施礼,道:“小侄见过曲伯伯、莹妹妹。” 老者哈哈大笑着扶他起来,江云还是浅笑着不急不徐地介绍:“曲兄,这是璃儿,故兄幼子,翔儿的弟弟,才刚刚找回来。璃儿,见过曲伯伯。” 大厅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我,独孤风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其他人的目光复杂得不可思量。我一脸的迷惘,无辜地看着叶翔,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叶翔立刻把我搂进怀里,笑道:“不要怕,这些叔叔伯伯们都好得很,等会再为你一一介绍。不过,先应该给曲伯伯施礼 哦!” 旁边江云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抚了一下我的头:“好孩子,乖。” 我施礼。叶翔又向我介绍那个女孩子:“这是曲伯伯的独生女儿曲莹,我的……未婚妻!” 曲莹莹白的面孔顿时红透,慌乱地看了他一眼,柔声唤了声:“翔哥哥——”低柔婉转,缠绵如丝。 我笑,你的未婚妻么?很好! 10 曲天南的碧柳庄的庄主,与展颜堡同样的百年世家,这样世家的女儿,自然只有叶翔——展颜堡的大公子来配。自小定下的亲事,没有恁多规矩的江湖儿女,曲莹父女就留在了展颜堡。 云淡风清、花木扶疏、绿柳垂岸。 我握着长剑,仔细回味着江云刚刚教我的那套舞絮回风剑。“飞絮飞花何处是?”剑指苍穹,身掠如燕。“层冰积雪摧残。”剑化光影、身入其中。“疏疏一树五更寒。”点点剑光如落絮飞舞……我把整个身心都沉入剑法中,一时恍惚觉得还是在震远公府中我那个寂寞的小院,等我累了,等我睡醒了,还是那个疼我宠我的哥哥来搂着我。但清醒过来我知道回不去了,无论是我的人,还是我的心…… 转眼已过了两个月,江云以赎罪的心态来待我,近乎疯狂的宠我,亲自教我读书、练剑。这样一张脸带给我的不仅仅是灾难,也幸运地让这些所谓的豪杰轻易就喜欢上了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多么可爱乖巧的小孩。只有独孤风在阴暗角落里传来的冷笑时时提醒着我,他才是我的……主人。 半空中一道嫩黄的纤影扑过来,柳叶弯刀与银色长剑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叮当当”绵延不绝,刀光里是曲莹娇美的笑颜。她笑:“小璃儿,再用些力,打不过姐姐么?” 我扁起嘴,撒娇道:“莹姐姐那么厉害,璃儿怎么是对手嘛?”说话间,她的刀尖已经点上我的手腕。长剑脱手飞去,我攥住渗血的手腕泫然欲泣。曲莹丢了刀摸出一方锦帕包在我腕上,柔声哄我:“小璃儿,对不起,姐姐失手了。” “没关系,璃儿逗你呢!”我娇甜地笑着,攀上她纤细的脖子。 女孩子天生的母性和她的善良,使她对我这样一个娇小美丽的孩子异乎寻常的喜爱,她喜欢抱着我,也许她小的时候最喜欢那么抱着娃娃,长大了能有一个活的娃娃任她喜欢很是高兴。 我从不拒绝,更加粘腻偎着她——任叶翔误会丛生,我还是一脸的无辜。 自那天后,我一直都在江云身边,加上要陪曲莹,叶翔连碰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早就火大,加上认为我在勾引他的未婚妻、断绝他和碧柳庄联姻的机会,连看我的眼神都已经冒火。 每到见面时,我都亲热的甜甜叫叶翔“哥哥”,撒娇撒痴地一天一天磨光了他假装出来的耐性,然后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恨不能把我撕碎。每每他那样做了,唤来的都是江云一声叹息。 江云叹息的时候,本是明澈的双眸一片迷离,仿佛天地也随着他失去光泽的眼睛暗淡下去。于是,所有人的情绪都渐渐低落。我才发现,江云控制的不是武力而是情绪,每个人都不会忍心让他伤心、失望。我便更竭力地让他喜欢我,叶翔因此更讨厌我、也更让江云生气——天平开始渐渐向我这边倾斜。 曲莹搂着我坐在花树下,打发了随侍的丫鬟,喝了一口凉茶,笑道:“江叔叔也只有沐浴的时候才不会把你困在身边。” “错!”就着她的手我也喝了一口,嬉笑道:“我沐浴的时候他也不会守在身边……”隐隐听到脚步声,我拿过曲莹手里的茶放在石桌上,双手都搂住她的脖子,脸贴近她的脸,悄声道:“莹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碎梦轩里有好大一个池塘,里面的水是暖的,温泉呢,那水哦,清得都可以看见底,还有,水底下有很多的石子,各种颜色的都有,漂亮极了……”一篇废话说得曲莹目瞪口呆,喃喃道:“小璃儿,你疯了不成?这算什么秘密啊?” 当然不是秘密,但从后面看来,我和她的姿 分卷阅读14 势可就暧昧得很。我还没回答,就如愿以偿地听见叶翔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璃儿,二叔找你过去有事。莹妹妹,这边热,还是回房去歇歇吧。” 曲莹不甚情愿地起来,我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襟。她连忙道:“璃儿不怕,既然是江叔叔找你,应该有事情的。翔哥哥,你可不能欺负他。”叫着“翔哥哥”三个字的时候,她又红了脸。面对对于未来的夫君,她恢复了从小培养出来的淑女神态,但此刻我相信看在叶翔眼里全变了样子。 “莹妹妹,他是我弟弟啊!”叶翔白了脸,拉起我便走。我委委屈屈地看了曲莹一眼,毫不反抗地让他带走。 进了林子,叶翔一把将我甩在地上,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啪!”声音响亮又清脆,半边脸立刻火辣辣地痛,口中已经见了腥甜。我在他打完了才哭道:“别打脸,二叔会发现的!” 叶翔也怔住,揪着领子把我拎起来:“为什么不躲?存心让我好看是不是?” “我……我不敢躲……你要打我……我不敢躲……”我哭得泪眼迷离。 “你除了装可怜、扮可爱、掉眼泪还会什么?”他用力一推,我踉跄几步撞上树干,他又一脚踹在我小腹,痛得我一身冷汗。我伏在地上只是哭:“哥哥,别打我,璃儿乖、听话,什么都听话,别打我……” 叶翔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我平日的讨好从未脱离过“乖巧”两个 字,他看不出任何破绽。看了我半晌,他的眼神渐渐糜乱,又拎起我抱紧,把手伸进我的衣服肆意地抚摩揉弄,力道之大让我痛得挣扎,却被他抓住了手却无法逃开,只能压抑地哭泣。 猛地一声娇喝:“叶翔,你住手!”嫩黄的身影抢进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揽着我散乱的衣服,曲莹已经气得面红耳赤,几乎滴下血来。她指着叶翔道:“翔哥哥,我……我看错了你……璃儿是你的弟弟,他还那么小,你就……你就……你简直是禽兽!”我伏在她怀里,只是哭,哭得喘不过气来。 叶翔几乎气疯了,吼道:“你知道什么?他天生就是个贱货、妖精,他本来就是独孤三叔的娈童……” “哥哥……哥哥……”我猛抬起头,凄厉地叫了他一声,一口血喷出来,已经哭不出声。 曲莹泪流了满脸,声音却不带哽咽:“好!叶翔,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命运不是他选择的,你既然知道璃儿有这样的过去,就应该爱他,却更残忍的折磨他,翔哥哥啊……我白白的爱了你六年,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了你!”说完,她抱起我向林外走去。 我拉着曲莹的衣服,嘶哑道:“莹姐姐,不是哥哥的错,是璃儿的错,不要怪哥哥。是璃儿有错,哥哥才……才打了璃儿……” 曲莹终于哭出来:“如果他只是打你,我会心疼,可是……可是他是个禽兽……他怎么可以那么对你,小璃儿……” 江云从曲莹怀中接过我,令人把曲莹送回去,又打了水给我擦干净身体换了衣服,神色黯然,他低低道:“璃儿,若是有一天我……唉,你该怎么办呢?” 我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二叔,你陪我,你不要离开我,现在只有你爱我,你疼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江云微微地笑了:“你放心,二叔会保护你,璃儿乖,二叔再不让人欺负你!”他轻轻地搂我在怀,用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柔声道:“璃儿,你是男孩子,不可以这么软弱的。当年你的母亲可比你强多了。”笑了一笑,“唉,你也不该长成这个模样,自古红颜多薄命,女子尚且如此,何况你又是男儿。你说,二叔可拿你怎么办呢?” “不要把我送人!”我抖了一下紧紧抱住他,“哥哥说过这句话,他就把我送了人,二叔,不要把我送人,求你了,求求你,我去做仆人好了,我什么都会做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似乎已经走远的记忆又爬了回来,与现在的情景重合在一起,连我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满脸的泪是真是假,只是发自内心的恐惧。现在,在这世上真正疼我的只有江云一个,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我不要再一次失去。 江云面容惨变,抱紧了我勉强微笑:“没事,没事,璃儿放心,二叔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睡一下,就在二叔房里,二叔陪你!”他的手指在我黑甜穴上轻轻按摩,我不甘心,但也只有睡去。 醒来,叶翔跪在我面前,恶狠狠瞪着我,口中却是柔声道歉。最后,他几近无声地对我说:“妖精,三更在你房里等着,我去找你算帐!” 1 1 算帐?我禁不住想笑,但现在应该是一副惶恐不安、充满恐惧的样子不是吗?我就那么看着他,用一双泪眼——流眼泪真的很容易,我几乎都忘记了以前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哭。 江云推门走了进来,扶起叶翔道:“翔儿,自明日起你禁足一月,另外,曲姑娘要和你解除婚约,但是……罢了,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曲姑娘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若真解除了这十年的婚约,怕是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还是好自为之,先出去吧。”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润平和,只是透出一丝丝的冷意。但那一丝丝的 分卷阅读15 冷,就敌过了此地四季常春的温暖,只叫人冷到骨子里去。 叶翔强作出的笑脸一时泛白,额上多了些细密的汗珠,咬了牙才站住了给江云行礼退出去。“慢着,”江晕仍是淡淡地开口,“不可再对璃儿过分,否则……”没有威胁的看他一眼,也没有说否则会怎样,他的头转向敞开的窗子——窗外,月是团团的一轮。 叶翔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倒象是天上那轮无色的玉盘。 叶翔离开,江云走到床边搂住了我,轻声道:“璃儿,你记着,男儿流血不流泪,以后不要轻易的哭,不要用“求”字让别人答应你任何事情,你要的,就自己想办法拿到!还有,除非是你想要厮守一生的人,否则,不可让任何人近你的身,不管那人年龄如何、是男是女,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二叔!”我答应,安静地在他怀里,象只乖巧的小猫。 他疲倦地松开我,道:“璃儿,你回房去歇息吧,明天早些到前厅来,二叔有事情要说。”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便向后面走去,瘦削的身影异常的落寞和孤独。 隐隐听见伺候他的丰二郎道:“二爷,还是去池子里么?”“是,泡一下。你帮我拿件干净衣服来。”还是低低的、疲倦的声音。我突然害怕起来,若他真的倦了、累了,会不会也轻易地离开我? 一脸正气的丰二郎进来径直去柜子里拿衣服,回头看见我,眯起眼睛笑了笑,道:“小璃儿,还不回房去睡,是不是天晚了怕黑啊?要不要丰二哥送你回去?” 我故作嗔怒地大步走出去,留下他自己在背后嗤笑。 刚出门不远,一道黑影落在面前,单膝跪下:“璃公子,曲姑娘在您房中。大公子还在他自己房中没有出来。你现在不能回去!” “很好!”心慢慢地冷起来。我悄悄地对自己说:“莹姐姐,对不起,我不能救你,我只能救我自己……” 一颗小巧的丸药递过来,我乖乖地吞下去,然后任黑暗慢慢降临,身体落在有些寒意的地上。 “璃儿……璃儿……”很遥远很熟悉的声音,江云的脸渐渐清晰,只是失了平静尽是焦灼,“好好的,怎么会晕在外面,若不是二郎出去,唉……”刚刚沐浴过,他的身体上有一股好闻的清新味道,我在他胸口上蹭着有些发痒的鼻子。他禁不住笑了,绚烂如牡丹花开,揉揉的我鼻子,他笑:“小猫儿似的,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我蹭得愈发有趣:“二叔,你笑起来真是好看,为什么不常常地笑呢?” 江云面容一冷,本搂着我的手臂僵了,停了停道:“二郎,你送璃儿回去。”丰二郎答应,牵了我的手向外走,咕哝道:“二爷,您就把小璃儿留下得了,都半夜了还回什么回?” 江云抬头瞥了他一眼,他赶快闭嘴。那边江云已经懒懒地靠在床上,合上了眼睛。 我住的“醉月轩”一片黑暗和寂静,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气,我大声叫人,却没有一个仆人来应门。丰二郎低声咒骂了一句,拉着我跳进院子,我进了门直奔烛台。丰二郎却一把将我拉了回去,一手护着我,一手点起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亮起,我忍不住尖叫:“莹姐姐——”扑上去抱住那昏迷中一动不动的少女。床上是两具赤裸的身体双腿交叠,红白一片,任谁都想象得出他们刚刚做过了什么。另一个人赫然是叶翔,他只是累极了暂时睡过去,我出声一喊,他醒来看见身边是我伸手便来抱我,却被丰二郎一掌打到了地上。 丰二郎的脸色已经铁青,一手扯过被单盖住了曲莹的身体,一手抱了我退出房间,我懵懂地还是想扑过去,不停地叫:“莹姐姐……莹姐姐……” 仿佛只是一瞬间,屋子里多出三个人——江云、曲天南和曲莹的丫头欣儿——看来丰二郎处理事情还是有分寸的。江云进门首先把我从丰二郎怀中抢了回去,我感觉得到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死死地抱着我,咬破的嘴唇上滴滴是血。 叶翔已经穿了好衣服跪在他面前,只是头发蓬乱、本俊美的脸也扭曲青白得不似人形,狼狈不堪的样子在月光下看来好似鬼影。他低着头,眼角偷偷低觑着我,目光里的愤怒和怨恨如火焰,几欲把我烧得生生熔化。 “小姐是来找璃公子告别的,想不到……想不到……”丫头欣儿泣不成声。曲天南的一张脸如铁板,沉声道:“江堡主,现在这话怎么说?” “我没碰过她!”叶翔终于回过神来出声,一个巴掌狠狠刮得他扑在地上打了个滚,两枚牙齿和着血吐出来。江云还是斯文地端坐在椅上,我却清晰地知道他抱着我出手又返回,没让我感到任何不适。乖巧的我正伏在他怀里闷闷地哭,一边哭一边念叨着“莹姐姐”。 叶翔疯了似的跳起来:“我没碰过曲莹,我抱的是个男孩,就是他,我是来找这个妖精的,他主动过来让我抱,他享受得不得了,他……” 也没感觉到江云动了,叶翔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幸好江云没想要他的命,他只是无法动弹而已,望着我的目光疯狂而怨恨。江云轻轻地把我送到丰二郎怀中,低声道:“二郎,把璃儿带到碎梦轩去,陪他洗个澡 分卷阅读16 ,安排他睡了吧。” “不!”我狠命一挣,跳到地上,抱住了叶翔,哭道:“二叔,不要再打哥哥了,不要杀他,二叔,璃儿就求你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求,好不好?” “滚!”叶翔含糊地吐出这一句,一掌拍向我的胸口。江云已经及时把我拎回去,他轻盈地向着叶翔一笑,莫名地多了些妩媚:“翔儿,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你是来找璃儿的,你想侮辱的那个人其实是璃儿,是不是?” 房中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曲天南满面的怒色竟也僵住。叶翔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不知是恐惧还是伤重,一口血喷了出来。 “爹,江叔叔!”了无生气的清冽女声,曲莹衣着整齐地从房内走出来,欣儿扶着她,眼睛已经红肿。不过短短半夜,白日里那个娇美俏丽的女孩已经没了生机,她凄然一笑:“杀了他,也还不了我清白,怪我自己不该私自出来。爹爹,我们回去吧,自今日起,我再不认识什么叶翔了。” “莹姐姐……”我挣脱了江云的手臂抱住她,认真地对她说:“莹姐姐,都是璃儿不好,如果璃儿不病了就可以回来了,你就不会……莹姐姐,对不起……” 曲莹低头将她的脸贴上我的脸,凄凉道:“换了你,他也不会放过你的,这个禽兽!小璃儿,姐姐再不会来这里,再见……” “我没抱你,我抱的是个男孩……是他勾引我然后又陷害我……”叶翔疯狂地大叫,却被江云一脚踢得没了声音。清冷地月光下,他瘦削的身影显得异常的高,也异常的纤弱,让人想去抱住他,抚慰他。但那个人不是我,是已经死去了的那个人,我知道他为什么常常会去泡那个梧桐树下的温暖,他在泉水中思念着那个人。想起那个人,我竟然有些隐隐的嫉妒,反正,他不是我的父亲。 “二叔——”我突然松了她,转向江云和曲天南跪下去:“二叔,曲伯伯,璃儿要娶莹姐姐,璃儿和莹姐姐成亲。莹姐姐漂亮又好心,璃儿不要她伤心!” “小璃儿,你……”曲莹说到一半就哽住,身子一晃,竟然晕了过去。 江云和曲天南目光一对,江云点点头,缓缓向曲天南跪了下去:“曲兄,江云代翔儿请罪,代璃儿求亲。” “这……”曲天南有些不知所措,慌忙扶他,“这委屈了璃儿,年纪差得太多,况且……况且……”碧柳庄与展颜堡虽同是世家,但实力哪比得上展颜堡十分之一,攀亲原就为了保他碧柳庄无恙,怒自然是怒的,但他又怎敢要江云杀了叶翔然后断绝一切联系、反目成仇? 江云叹息道:“我不会杀了翔儿的,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了翔儿。璃儿自幼坎坷,又生性懦弱,若给了莹儿,我便不担心他会受欺,便这样了,好吗?” “璃儿起来!”曲天南沉默良久,终于动手扶起了我,等于默认了专门亲事。 风悠悠地吹过,带来浓浓的血腥气。叶翔被拖出去的时候手足筋络已断,鲜血淋漓,他将被囚禁在堡中,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而我,安稳地睡在碎梦轩的床上,江云轻轻地搂着我。 这一次,碎梦的是叶翔,不是我! 12 提了食盒经过花园去后院,正看见不远处的江云。 他背着手正站在一株才开的白芍前,那花重重叠叠的碗口般大,玉白的瓣梢上隐隐带了些翠色。我走近了,他回过头展颜一笑,竟比那白芍更雅致、妩媚几分。我不禁开始猜测,到了现在的年纪仍是这般秀美,他年轻时该是个怎样风流俊俏的人物? 他招手叫我过去,轻柔道:“璃儿,这是你娘当年种下的,年年都开得这么好,只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红莲……”那一声“红莲”唤的如此深情,仿佛他所唤的人才刚刚离开,尾音里竟带着佳人背影的余韵悠长。 我正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他却突然正色道:“听人说翔儿在牢里还在胡言乱语?” 我忙答:“二叔,翔哥没有说什么,伤重发烧,含糊几句也没什么。”我没有说谎,只因叶翔说的其实都是实话。他说我不应该姓叶,他说是我在害他。不错,如此设计就是独孤风的主意,独孤风就是想让我夺了这堡主之位,自然是要害他的,与他交合的那人是独孤风的娈童,辱了曲莹的那人自然也不是他。只不过,我在火上浇了些油,顺便往他落的那眼井里扔了些石头,然后再假装好心地天天去看他而已。 江云本看着花的目光转向我的脸,“嗤”地一笑,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猫儿似的小人儿,偏要装出老鼠的机灵样子,你装得象么?他说了什么,你做了什么,这堡里的事若有一样瞒得了我,叶家的展颜堡怎么姓得了江?” 细不可闻的语声绝没有一丝随风飘出去,完完全全都入了我的耳。我的心蓦地一跳: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云随手挑起了食盒的盖子看了看,笑道:“你放心,今天再去,他已经不可能再骂你!”言笑晏晏,仿佛他所说的话多么微不足道,然后回身又去看那株白芍,又自语般地唤了一声“红莲”。 外面是阳光灿烂、和风习习,地牢内却是阴冷。叶翔手足的 分卷阅读17 伤口包得十分整齐,见到我却没了平日的咒骂,一把掀翻了我递过去的食盒,扑过来便要撕扯我,喉头“荷荷”地嘶吼着犹如野兽。 我只做畏缩地仓皇后退,负责看守的王俭走过来,小心翼翼扶住我:“璃公子不要怕,大公子他出不来的,以后的饭不要送了,小人完成就好。”他扶住我的手臂轻柔如纱,目光里满是眷恋。突地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一声声尽是“妖精”……又一个被我迷惑的人么? 树影婆娑,几片叶子随风落下来,落在我的衣襟上。王俭伸手摘了去,扶我坐下,微微一笑:“璃公子,这地方阴冷,以后莫要来了吧?” 自然地依向他,我仍是一副天真不解事的模样:“王俭哥哥是么?你是王护法的三子,二叔介绍过的。对了,你的武功那么好,怎么被派到这个地方来了?” 王俭苦笑:“还不是得罪了大公子……算了,不说这些,璃公子,回去吧。” “好,王俭哥哥,明天我再来。”想了想,我甜甜地笑,伸手抹去他额上的汗,笑道:“王俭哥哥,你对璃儿好,璃儿好喜欢你!”跳起来跑出几步,故意地回头一笑,如愿看到那魁梧的少年若有所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呵呵!”虽是笑声,却阴冷无情。独孤风站在我面前,轻笑道:“琉璃好本事,轻易地又勾上人了,滋味想必不错?去启风院等我,有事情找你,对了,不许人看见。” “是,主人!”低低地,我没忘了叫他一声“主人”,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更添上些许地恐惧做调剂,果然换来独孤风满意地一哼。 启风院里假山遍布,白天看来倒是别致,若是夜晚逛进来,再大胆的人也会被那些狰狞的石头怪物吓上一跳。我被领进一间从未见过的屋子,然后门从后面关上,屋中的光线立刻暗淡下来,原来到处都挂着黑色的帘子。 进了内室,迎面是一面高可及人的西洋镜子,镜子前站着一个和我年纪相差无几的一个少年,一身华贵的水蓝衣衫纤尘不染。他就低垂着双眸看着镜中的自己,对我的脚步声无动于衷。走近了,我看见镜中的自己与他并排而立,两张同样美丽的脸似乎有几分相似,我觉得有些欣喜,这世上还有和我同样的人,我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一个“妖精”。 我轻轻贴近去招呼:“喂,你叫什么名字?这屋子这么黑,我把帘子拉起来好不好?” 那少年动也不动,我才发现除了我之外的呼吸声并不是发自这个少年,而是屋外,难道……我试探地伸出手指轻轻戳过去,触手坚硬冰冷——那不是个活人…… 我尖叫一声,吓得踉踉跄跄奔出门去,跌进独孤风怀里。 独孤风笑得一脸的怜爱,干燥的手指抹着我脸上的汗珠,微笑道:“琉璃,吓到了么?没关系,他都死了五年了,你看,还象活的不是?”他硬拉了我伸手去抚那少年的脸。再一次体味到那种细腻、坚硬和冰冷,我看到那少年低垂的双眼是一对黑色的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中幽光闪闪,我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笑着抱我坐下来,照例是上下其手,还对我解释:“他死的时候也是十四岁,当时我手上没有合适的药物,只能杀了他做成这个人像,不然到了现在他已经十九岁,如何还能保持这样的美貌?你可比他好运得多了,便是再过五十年也是个活生生的美人儿,除非……”他突然在我下身用力一捏。 我痛得喘息却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他接着笑道:“除非你不听话,我就把这人像凑成一对!”话音未落已经吻了下来,我不敢反抗,此时若是轻举妄动,以前的一切努力便成了泡影。便软绵绵地任他为所欲为,作出一脸的享受,甚至攀住他的脖子想要更多。 口中却多了异物,直被他的舌头送进喉咙深处,由不得我不咽下。不过片刻,寒意渗进皮肤,身上渐渐冷起来——是我身上寒毒的解药,今天是该服解药的日子。我已知道那解药也是毒药,这一次的解毒埋下后一次发作的祸根,我每一次都小心处理不留任何痕迹,偶然发作也用人血顶了过去,他难道发现了? 我冷得全身发抖,恨不能一掌毙了自己,偏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他一把将我甩到地上,单膝压住我的身体,捏住我的下颌,目光阴狠起来:“告诉我,几次没服解药了?” “我没有……”我只能咬紧牙关。 一脚狠狠踢在我的小腹,力道掌握在让我不致受伤却疼痛难忍。他冷笑道:“若你次次都服了解药,不会现在发作!说实话,你忘了我是主人?”他俯下身来,用分筋错骨手卸了我的关节。 我痛得话都说不出声,明白要趁着清醒把假话说出来,否则,今天就是死期。咬牙道:“上一次的解药正好二叔进来,我慌慌张张掉了,发作的时候……找人解决了……找人抱了我……”头脑渐渐混沌,我竟不知道该说出谁的名字,十二天前没有人死去,我随便编一个名字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卖我。 “那人叫什么?”他逼问。 “王……俭……”那个对我满心眷恋少年,我赌了这一次。身体已经由不得意识,拼命地向独孤风移过去,意识也渐渐模糊。 独孤 分卷阅读18 风恰到好处地又给了我一脚,呵呵笑道:“好啊,你的小情人还真是不少。既然愿意陪男人,主人再赏你个机会。”他不知道按了墙壁的哪一处,书架向后面转开,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见地上的我眼前一亮,道:“独孤兄,我就说嘛,你手里必是有几个好货。这个嘛,可说是极品!” 独孤风笑道:“喜欢就好,他正是寒毒发作的时候,欲望强得很,我又已经卸了他全身关节,全身绵软,包你用起来畅快无比。于兄弟慢用,小兄先退出去了……” “不……”我想喊,可溢出口的却是一声呻吟…… 13 小时候,哥哥对我说做了恶的人会下地狱。 我在哥哥给我的那些书里寻找地狱的雏形,然后一遍遍用语言向哥哥描绘。哥哥总是说我的心思太可怖,笑一笑让我忘记,他说琉璃既漂亮又可爱,和地狱永远都扯不上关系。那时候我永远都不会想到,哥哥会把我亲手送进今天这般的地狱。这地狱比我想象出来的可怕百倍,可是独孤风比我恶毒得多,为什么下地狱的是我不是他? 全身的关节都被卸掉,挪动一下都不可能,每一处都痛得难耐。拼了力气咬破舌尖,咽下鲜血,让意识清醒一些,我盯住那胖子伸过来的手:“独孤风,你若让他碰了我,你就拿着我的尸体去夺展颜堡的堡主之位!” 胖子和独孤风的脸色同时变成青色,独孤风一把拎起我:“用死来威胁我?” 痛得发晕,我咬牙:“我不想死,可如果落到死都不如的地步,我情愿去死!”我赌我现在的价值比当礼物送人有用得多,毕竟叶家的展颜堡只有叶家的人才能到手,毕竟江云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他要得到的东西只能通过我。 独孤风一把将我甩出去,重重撞上柜子摔在地上,我只是眼前一黑,便彻底没了知觉。 也许过了很短的时间,也许过了千年万年,一颗丸药放进我口里,暖意渐渐流遍四肢,眼前逐渐清晰的是独孤风的脸。他还是那么慈爱地笑着看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琉璃,你那二叔叫你去呢。呵呵,他倒叫得正是时候,来,先换身衣服,你看看,你那二叔连身好衣服都不给你,这么容易就撕破了。” 衣服破烂,但身体上没有异样,我放下了心,故意哭得抽抽噎噎,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独孤风笑嘻嘻地脱了我的衣服换上新的,顺便的摸摸捏捏我只作没感觉,只顾了自己哭。 系好了衣带,独孤风呵呵笑着:“别哭了,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以后再不这么吓你好不好?快去吧,该怎么做、怎么说你应该省得。” 我掩藏了怨毒装作委屈,抹着眼泪慢慢走向偏厅,众人毫不掩饰的议事声传了出来。 “照老夫说,璃公子天资聪颖,”那正是王护法的声音,“更难得的是宅心仁厚,也就是性子懦弱了些。” 宅心仁厚?性子懦弱?倚着路边的一棵树,我禁不住笑了出来,这些时候的努力倒真是没有白费。 又一人道:“说起天资聪颖,我倒真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一套烈焰掌我那儿子学了三个月,璃公子不过七日便成了。只不过年纪太小,内力差些。” “内力差些是自然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是这孩子做过……”有些惋惜有些遗憾的语气。 偏生有人他作对:“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要说这叶家的展颜堡可就剩了璃公子这么一根独苗,其实大公子他……咳,也就不用说了。” 被推开的门“吱呀”一响,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向我。我走过去给江云施了礼,然后又按吩咐见过在场的左右护法、四大堂主。 江云吩咐我站在他身旁,浅浅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璃儿明日便随我去巡视,回来后便与碧柳庄的曲姑娘成婚。”他向我看了一眼,道:“璃儿明白了没有?回去准备行装,明日与二叔出去巡视我们展颜堡的产业。回来后你可就要成亲了。” 下面那些老头儿学起七姑八姨的样子纷纷取笑,我只是红了脸、垂了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江云纤白的手又抚到了我脸上,柔声道:“这孩子,都要娶亲了还是这腼腆样子,好在曲姑娘是个可人儿,不然叫媳妇儿逗哭了可不叫人笑掉了牙?”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他接着道,“脸色不对,又哭过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男孩子动不动就掉眼泪,可叫人怎么好呢?先回去歇歇,要不要请人给你看看?” “不用了,地牢那里阴森,我好象有些冷。”我下意识的一抖,连忙掩饰,并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以后不要去了,虽然是你的哥哥,却也害得你够苦。”江云幽幽的一声叹息,“自有人会照顾他,二叔不会让他有什么不舒服。” 是的,不会让他不舒服,只不过让他变成仅能动弹的废人,再让他说不出话而已,若是我有一天惹到了他,他会不会这么对我?我偷偷斜眼望过去,他一脸的悲天悯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又对我笑了一笑,他说:“回房去休息,二叔过一会去看你。” “二叔,”我跪在他面前,“璃儿喜欢王俭哥哥,以后能不能让他陪我?” 分卷阅读19 “哪个王俭?”江云困倦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王护法忙道:“属下三子,性子过于暴躁,上次惹翻了大公子,去后面看地牢了,若是跟了璃公子,属下自会教导他脾气好些。” “暴躁么?很好,璃儿身边多个这样的孩子也好。就这样了,璃儿,以后王俭就是你的影卫,片刻不许你的身边,这就叫人去叫他,你也出去吧。”波澜不兴的语调,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王护法早已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连连对着江云和我说谢谢。 回到房中叫人拿水,我坐在浴桶中用力搓洗自己。皮肤上的独孤风或者那个胖子留下的痕迹没有消退,却是越来越清晰,同时清晰的还有那张胖胖的面孔和独孤风的狞恶。我在心里一声声地重复:“我恨你!我恨你们!” “演个美人出浴怎样?”悄无声息的,房中多了一个人,正是独孤风。 我藏进浴桶,把充满了恨意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迷惘地看着他。 他的手摸上我的身体,嬉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人,那可是诱惑,怕不怕我现在要了你?” 我一抖,他嗤笑道:“别怕,别怕,我说了对别人用过的东西没兴趣。江云要带你去巡视是不是?这是两个月份的解药,你带在身上,不过,若是不想吃就找人抱你也可以。听说你都把那个叫王俭的小子要到身边了?不错哦!” “璃公子,您在么?”外面王俭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独孤风笑道:“好小子,很会挑时候呢。记着,虽然我不在身边,你可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穿戴整齐出了门,看见王俭正在院中坐着,一脸的郁闷。旁边几个丫头仆人陪着他说话。听见门响,所有的人都回过头,定定地盯着我,我一笑道:“王俭哥哥,你来得好快!”拉了他走进书房。 第二天随了江云出发,一路上江云又教如何审查帐目,赶路的时候坐车子便是念书,晚上习武,他似乎是要一夜之间便把我便另一个他。但我没有让我失望,锋芒渐渐的显露出来,江云看我的目光是若有所思,却更加紧了对我的训练。 半个月后到了京城,江云把我带上了京城最大的“太白居”,镏金的华贵匾额与别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下角缀了一个小小的“叶”,证明那是展颜堡的产业。我已经知道展颜堡的势力有多大,也知道展颜堡的产业有多么多,眼前这座三层的金碧辉煌的酒楼再堂皇上几倍我也不会惊讶。 老板必恭必敬地叫着“堡主、璃公子”把我们请上楼去,在江云的“监视”下看完了帐目,然后又听够了老板的恭维,江云倦倦地靠进椅子,道:“璃儿,出去随便玩玩吧,晚饭前回来,俭儿好好保护他。” 拉着王俭冲出酒楼,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买买卖卖的吆喝,格外艳丽的太阳,我欢喜得忘记了一切,看完了这个又去看那个。以前在震远公府里我也偷溜出去过,但从不敢张扬,只是和人打过一场架而已。自那一次便再不敢出去。今天这样理直气壮地逛街还是第一次,难得还有个耐心的王俭陪在旁边胡闹——在我看来,王俭实在并不是个暴躁的人。 把最后一口桂花糕送进口中,王俭体贴地送上另一块,我笑:“俭哥哥,我好喜欢你哦!”王俭手中的纸包滑落在地上,慌忙地拣,也不抬头看我,闷闷道,“璃儿,璃儿,求你不要再这样说!” “为什么?”我还是纯洁如水的眼神,怔怔地看着他。 “我……”王俭抬起头看着我,低低道:“没什么,真是没什么,对不起。我们再去买别的东西……” “好啊!”我欢欢喜喜地抱住他的胳膊,抬头却发现一双温润的眼,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巷口,身旁是个卖伞的摊子。撑开的水墨油纸伞在他光洁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却让他的眼睛更明亮。那是温润如玉的一双眼,那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凌霄。 他静静地看着我,慢慢地向我走过来,微笑:“璃儿,是你么?” 那一刻,仿佛是长夜漫漫之后突然的黎明,连风的声音也轻柔起来。熙攘的人群、嘈杂的叫卖都迅速退化成了背景,突显出的,是那人的高贵和洁净。那个一身淡如烟水的人曾给过我的温暖,就那么占据了我的整个世界。 14 凌霄站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臂。我清楚那怀抱有多么温暖,那温暖于我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我扑了过去,紧紧地藏进他的怀里,全然忘了这是何时、何地。 河边的垂柳下,两双赤足在水中纠缠嬉戏,如两对缠绵的鱼。远处渐渐西下的夕阳斜斜挂在树梢上,余晖把凌霄的脸染成一片嫣红。他凝眸望着我:“璃儿,快两年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不,比原来更美。你现在……自由了?” “是的,我自由了!”我回答,有意忽略不远处树下那个落寞的身影。 “我……我是这殇国的太子。”凌霄踢着清冽的水,无数晶莹的花朵飞散开去,又消逝于无形。不仅是水花,便是那些有形的花朵,无论多美丽也都同样会泯于尘沙。 “我知道,你告诉过我。”我笑了一笑,他的侍卫就在周围。 “那么……” 分卷阅读20 他抓住我的手,在唇边盘桓了半日的话终于出口,“跟我回宫里去好不好?做我的妃子,我们相守一世!我一直在想你,你也一直在想我,不是么?”急切地看着我,他晶莹的双眸仿若千年古玉流光溢彩。 “我不是女子,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不动声色的抽回,开始穿上鞋袜准备回去。宫里有男妃并不奇怪,但那不会是我。莫说凌寞那双狼一样的眼,便是凌霄自己爱的那个也不过是美貌如斯的我。自古君恩难测,荣时自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但情到浓时终须尽,长门一赋如何比得新人的花颜?我决不会再把自己放到任人摆布的地位上去,我的命运要我自己来掌握! “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女孩子,真的!”凌霄神色暗淡下来,“是我……是我一直在爱着你、念着你……你那么怕冷,你那么寂寞,我从来都没有象面对你的时候一样,那么想保护一个人,疼爱一个人。璃儿,你明白么?那是一见钟情,那是爱,我……爱你!” 我忍不住笑得打跌。与哥哥十四年的相亲相守,换来的也不过是无情的出卖,仅仅相处不过十几天,便要对我说什么爱,我岂能相信?他看见的不过是我当日的凄凉落魄,不过是我这一张美丽的脸,爱的怎么会是一个我? “你笑什么?”凌霄伸手抓住了我,想要把我拉进怀中,但他敌不过练了武功的我,反而被我按在地上。他忽闪着眼睛,不是平日里的温柔,而是说不出的灵动稚气:“你不信我是不是?你不肯跟我,那我跟你好不好?江山于我本就可有可无,皇子间的争斗你死我活,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其实,皇帝谁做都可以,可是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你!” “玩笑开得也够了,太子殿下,该回去了么?”我站起身来,夕阳只剩了半个脸在那边的山上,天际无数的归鸦叫得有几分凄惶。 凌霄怔了半晌,幽幽道:“你不信我是不是?你……明天来这里找我,我跟你走,我在这里等你!” 我笑:“太子殿下,你是太子,不要儿戏好不好?”转身走向王俭,故意不去看王俭的脸。王俭沉默异常,竟然一个字都没有问。 劈劈啪啪的脚步声,凌霄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跑过来,他拉住我,一字一顿:“明天巳时来这里接我,我跟你走!” 他站在我面前,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脸色涨得微微泛着红。他那么温柔的人,说出这句话时却是极坚定的语气,不容置辩,不容怀疑。微风掠过,他的头发随风飘起,仿佛是个梦幻般,充满了蛊惑。 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我着了魔似的回答:“好,我接你,我们在一起……”再一次拥抱,拥抱住的是一生中从未感受过的甜蜜…… 回去的路那么短,直到和江云等人一起吃晚饭我都没有从那梦里醒过来,想到那温暖的怀抱将会属于我,我恨不能快快到了明天,连饭都已经吃不下去。我不贪求什么爱,只有他给我温暖就够了,这世界太冷,我只想要些温暖而已。 江云放下筷子,淡淡道:“璃儿,沐浴过后到我房里来,有事情找你。” 我蓦地清醒:是不是太明显了?可是要带走凌霄只能让他知道,我做不到瞒住他,也许……也许可以逃走和凌霄去隐居? 我正胡思乱想,王俭一把抓住我,默默地盯着我,满身都写满了两个字——伤心。我有些难过,忙道:“王俭哥哥,我……我……也喜欢你……” 王俭苦笑,松了我转身离开,清风送过来他的一声叹息:“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可是喜欢……不是爱!” 爱么?我是不是真的爱凌霄?我不知道!我没有经过真正的爱情,只是在书中看见过所谓的生死契阔、相濡以沫,至少我知道我和凌霄绝对不会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一天,他是太子殿下,我是易碎的琉璃,我们的生命轨迹永远不会重合。我不贪心,哪怕在一起一天就够了,我只要一点点的暖,只要一点点而已…… 江云懒懒地躺在床上,吩咐我搬了椅子坐在他身边,微微一笑:“明天早晨我们就离开京城,璃儿,你要见的那个人还是不要去见的好。” 我呆住:他已经知道了,是王俭告诉他的么? 江云合了眼,倦倦道:“今天不必学什么了,我很累。璃儿,明天乖乖地走,否则……”他睁开眼睛望着我一笑,“二叔可不能保证谁的安全!” 看着他略带妩媚的笑容,我本热血翻腾的心冷下来,满心满眼的空洞,施了礼退出去,关上门之前,听见他低低道:“自身都难保,你还想要什么?” 是啊,自身都满保,我还能要什么?没有告别,没有见最后一面,我坐在车子里,安静地按照吩咐背诵《尚书》,不看窗外一眼。不知道河边的那棵柳树下,凌霄是不是在等我…… 回到展颜堡已经是两个月后,我的婚礼开始筹备,分散在各地的堂主、当家相继返回,带来数不清的接风宴和贺礼。轻易再见不到独孤风,他忙着的事情多得要命。江云的神色总是倦倦的,动不动就靠在什么地方懒怠动弹,但对我的武功训练一丝都不放松,累得我坐在酒席上都能睡着。 分卷阅读21 堡中人都隐约觉察到了平静下面的暗流汹涌,不时有人在暗处交头接耳,虽然有意避开我,但我却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堡中不断有人神秘失踪,有人被弃尸野外,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色沉沉地压下来,我闪进房间,等待以久的王俭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璃儿,你受伤了?” 我点头:“这个有些麻烦,肋下被划了一下。”刚刚被我杀死的是独孤风的亲信黎愿,偷袭加上我真实的武功,然后化了他的尸体——又一桩神秘失踪案子。 王俭不说话,开始脱去我的衣服,小心不碰疼了我。我卧在塌上,任他处理伤口,他极轻柔地擦去血迹,然后抹药。药抹在伤口上,清凉的感觉流遍全身,我轻轻地闭上眼,安静地躺着。但王俭动作渐渐地慢下去,呼吸粗重起来,然后突然停手,猛地冲了出去。 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禁不住笑笑,披上一件外衫坐在灯下开始完成江云布置的功课。王俭又风一般闯进来,闭了门抱起我上床,几下扯了自己的衣衫抛在地上…… 门一开,独孤风看到的是我躺在王俭怀中,睁着惺忪的眼。王俭慌张地遮着我的身子,他嘿嘿笑了两声,道:“璃公子好兴致,继续……” 见他走了,王俭跳下床,低头看着地面,嚅喃道:“璃儿,我……” 我天真的笑:“王俭哥哥,你是好哥哥,你是对璃儿最好的哥哥。” 王俭苦涩地笑笑:“是啊,我是最好的哥哥。可是……”他捧起我的脸,“你不是我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琉璃,你……有太多的秘密……” “你们两个玩够了没有?”清冷慵懒的声音,江云斜斜地靠在门上,带着一脸倦意,“把衣服整理好,璃儿出来!” 15 江云站在院子中间,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脸上,衣袂飘飞在风里竟是无尽的苍凉。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那一眼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我在他面前低头,叫他“二叔。” 他站着,突然身形一转绕过我到了王俭面前,一手捏住王俭的咽喉。王俭不敢反抗,我惊愕地问他:“二叔,您做什么?” 他扬手抛过一颗黑色药丸,微微一笑:“吃下去,不然,我就杀了他。” 不用想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王俭道:“璃公子,不能……”话未说完就被江云掐得没了声音。 将那药丸吞下,身体便软了下来,江云一松手,王俭扑过来扶住我。江云仍是淡淡地一笑:“俭儿,你日夜守着璃儿,没我的话,不许出这院子一步。”他托起我的脸,轻声道:“小璃儿,你现在还不是该死的时候呢!” 全身的力气都象是被抽干了,无论做什么都需要王俭在旁边协助。就连成亲当日,也是王俭坐在我身后,二人一骑才将曲莹的轿子迎了回来。听着众宾客若隐若现的嘲笑,我对江云恨到了极点。 大厅中红烛无数,喜字高悬,我穿了一身累赘的喜服更软绵绵提不起力气。王俭寸步不离地扶着我,比我高了半个头的新娘又惹来宾客议论纷纷。江云却还是往日的样子,浅浅地笑着,高贵优雅。 终于三拜礼成,新娘被送入洞房,下面众人便要开席闹酒。却听独孤风道:“二哥,当日大哥去世前有过吩咐,待公子成亲成人后将堡主之位归还。虽然眼前的公子不是大公子,但规矩应当是不能改的吧?何不趁着眼前诸位都在做个了断?”他眯着一双细长的眼,幽光闪烁。 左右护法、四大堂主和多数有名的人物尽都点头,也有人道:“璃公子年龄尚幼、又是这么……这么孱弱,还是江堡主暂代为好……”当时便有人反驳:“老堡主的遗言怎能废弃?璃公子年龄尚幼我们便不服他了么?”……下面吵成一团。贺客都远远避开,江云和独孤风各自为政,兵分两派,谁也不准备掺上一脚,万一帮错了人岂不落得灭门之祸? 果然提到了正题,我和王俭相视一眼,王俭点了点头,轻声道:“都安排好了。” 江云拈起身旁席上的酒杯斟满了酒,慢声道:“莫要吵成这个样子给各位贵宾看了笑话。这件事情自有公断,既是璃儿婚宴,诸位酒还是要先饮上几杯的。璃儿给各位来宾敬酒。”他斯斯文文地开口,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我敬酒、饮下,连尽三杯。 江云优雅地自斟自饮,月白长衫、雅白手脸,在大红的喜字映衬下竟如画一般。酒罢,他微微一笑:“独孤风,你说,这孩子即便真是叶家的二公子,又有什么资格继承这展颜堡呢?他不过是你的娈童而已,你亲口对我说过他是你找来的,听见这话的可不是我一人。这样的人继承了展颜堡,这展颜堡还有什么面目立于江湖之上?况且,他的究竟是什么人也并不能确认,若没什么实际的证据,那些纸张也证明不了他的身份!”他长袖一甩,斜倚在主位的椅子上,眼波凌厉如刀,“琉璃啊,你否认么?” 我的心痛如刀绞,他说的是事实,我是独孤风的娈童、我身份低贱也不是没人提起过,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让我痛苦万分。叶翔千方百计地辱我,怕的是我夺了他的堡主之位,江云如今也不过是为了这个位子 分卷阅读22 而已。我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王俭紧紧拉住了我,向旁边使个眼色,那名叫齐越的少年转身出去。 宾客、下属的目光都看向我,如万千无形的手,直直要推我落下深渊。我想开口,独孤风已经抢道:“江云,我早知道你居心叵测,大公子不就是被你害了、还挑断了他的手脚筋络?我有意给你留下把柄,就是怕你再害了二公子。若不是我假称他已有了污点,你又如何能容他活到今天?”数人在下面应和着,那都是独孤风的亲信,纷纷叫:“二公子清清白白,怎容你江云如此污蔑?”旁人却不知是真是假,互相询问。 江云又看向我,眉梢一挑、悠然一笑:“琉璃,他说的是真的?你倒是真能隐忍,我那么对你都不露一丝破绽。可是,琉璃啊、独孤风,你们又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他又倒了一杯酒走过来,笑道:“看在你年纪尚幼,独孤风以下犯上也就不连累了你,饮了这酒也就罢了。” “住手!”独孤风冷喝,“早知道你会这样做文章,你看这是什么?”他手中托着一块血色的琉璃,一朵红莲形状的穗子垂下来,如同火焰——那正是我自小带着的血琉璃,却是被他拿了去。 展颜堡属下乱了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尽是在说,那的确是叶桐荫当年最珍爱的东西,足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江云突地欺身过来,硬要将那杯酒灌下去,王俭松了我挥掌便挡,猱身而上与江云斗在一处。数名少年持了兵刃冲进来,齐越喝道:“不要乱,谁也不要轻举妄动,酒中下了海棠醉,谁若动了内力失了武功可怪不得我们。”过来扶住我,“璃公子你怎样?” 独孤风目瞪口呆,望着我哑然无语,目光不断变幻,他此时也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王护法处变不惊,竭力安抚众人。 没空回答齐越,我感觉到已被封住十多天的内力一丝丝开始流转,眼见王俭渐渐不敌江云落在下风,我甩掉繁复的喜服冲了上去。王俭只叫了一声:“别过来!”便被我一把甩了出去。既然江云你这么对我,那么我就和你决战,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战! 江云不待我站稳,双掌已排山倒海般劈将过来。我再不隐藏实力,身子略侧,避开掌势,回他一招“离情弹指间”。江云回掌接住,轻盈地一笑:“璃儿,我是你的师父,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又怎是我的对手?” 不错,我的武功是他的教的,但教我的人不仅是他一个。两掌一对,硬接硬架之下,任是他也是身子微微幌动。高手对掌,只要真气稍逆,立时会受重伤,江云微微皱眉:“小璃儿倒有些名堂,略略大意就险些输在你手里。”当即又是一掌拍出。 他轻言浅笑,状似儿戏,我却不敢稍有差池,我、王俭和我们手下二十七个少年所有的性命都在此一战,甚至还会牵连王护法全家,我不能输!侧身避过,我回了一掌,并手腕回勾,将他掌力卸开。 百招之后,江云已经笑不出来,下面众人纷纷叫好,我以少年之龄与江云相持百招实在令他们大开眼界。王俭死死地盯着我,目不转睛,齐越握了一对判官笔监视众人,看见独孤风偷偷要服下什么药丸,当即过去夺过,顺便搜走了他身上所有东西。独孤风咬牙切齿,但身在矮檐下也值得暂时低头。 再过五十招有余,江云脸色一白,轻咳几声,唇边艳艳的竟是血。他却似并不在意,左掌微侧,右手指尖点了过来。我左掌横过,,在胸口一挡,右手食指伸出,猛向江云檀中穴点去。我本没希望这一指点中,早留了后招,但江云身形一滞,就那么被我在穴道上狠戳一下,我就势变掌一掌击下,他直直地摔出去,不待起来,王俭已连点他身上数处大穴,他再动弹不得。 王俭当先跪下:“属下见过堡主!” “属下见过堡主!”这声音响成一片。 所有的人都臣服在我脚下,我眼中却只有那个苍白如纸的人。我抓住他,我问他:“二叔,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你是堡主,就是这样。”他笑着,笑容恬淡如任意一个小憩后醒来的午后,“你是堡主,任凭发落。” 他滟滟的一笑,艳绝尘寰。 原来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我身上的封住内力的药,我和王俭的密谋,独孤风的挑衅,我的血琉璃……一切都在他的设计之中,他用他自己,给了我一个清白的、不可被人挑剔的身份…… 16 我不顾一切地抱住江云:“二叔,我要你活下来陪我,我要你活下来!”我吃力地抱起他,冲进内室紧紧关上了门。给他解开穴道想为他疗伤,他却拉住我的手,一手托起我的脸,用指尖抹去上面班驳的泪痕:“又哭了,真是不可爱的小孩。”他笑着问:“璃儿,你有没有想过我当年为什么会跟着红莲离家出走?” 他笑,目光渐渐辽远:“因为我爱她,在她爱着我的哥哥的时候,我悄悄地爱着她。叶桐荫娶了她,我还是默默地在她身边,愿意看着她一生幸福。可是叶桐荫强占了我,对我说他爱我不爱红莲。我带着红莲逃走,一年以后我又被叶桐荫抓了回来。他关了我整整六年,他每次把我压在身下总是一遍遍地说爱我,我就在心里回他一句我恨你!” 分卷阅读23 他“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似春冰乍迸,清冷而残酷,“我陪了他十二年,他以为我服了他,爱上他,他作为奖赏把堡主之位暂时给我,让我培养他的儿子,可我偏不,我要给我的儿子!”他蹙着眉,“我偏不”三个字说得响亮又清脆,象极了一个赌气的孩子,转而又是一笑,“今日一战,可还有谁再拿你的身世做文章?” “你的儿子?你是我的……父亲……”我心中百转千回,原来他是我的父亲,他爱我宠我、一切都为了我,因为我是他的骨肉,他是我的父亲。 肋下一麻,我已不能动弹。 他笑道:“不错,我和红莲分开走时她已有八个月的身孕,那血琉璃是叶桐荫给我的,我给了红莲,那朵莲花是我亲手编成的。没能接你回来让你受苦是无奈,可是今后,再没有一个人能欺负你,璃儿!”他的手掌抵住我的后背,暖流源源而入。双眸的光彩渐渐暗淡,可他还是笑,“本该陪你久一点,但一则我本就是绝症难愈,二则每日里对着你也实在太……痛苦……不是你不好,不好的……是我……” 我终于能动的时候他已回天无术,依旧俊美的脸如初春的残雪,转瞬即溶。 他向我伸出手,按住我与他双唇相触、温软缠绵。我从不知道一个吻也可以让人在痛苦中搀杂着甜蜜,百感交集、百味杂陈。我软软地伏在他身上,满口里是他留给我的血腥,满心是他给我的温暖。他在半晕半醒的我耳边悄悄地说:“璃儿,我……我是那么……爱你……那么……爱你……”语声渐低,终至于无……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永恒,亲人情分也好、情人相爱也好不过是过眼的云烟,终需一个“别”字了结,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 直到很久以后,我都不清楚他和我母亲、叶桐荫三个人之间的爱恨纠缠,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爱我,更不知道他那最后一吻吻的是我、还是我苦命的母亲。午夜梦回时,常常浮现在眼前的是他清冷的笑容,他笑着一遍遍对我说:“璃儿,我是那么……爱你……” 站在本该属于江云的位置,做完了该做的客套寒暄,下面一片寂静。我说:“江二叔今日此举虽是大过,但他对叶璃素日不薄,更重要的是展颜堡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暂停灵祠堂,择日以父执礼入葬;独孤三叔用心良苦,叶璃以后尊他为父;王俭忠心可嘉,在……”心脏猛地一阵绞痛,全身的经脉仿佛都抽搐到了一处,喉中一股腥甜浮上来,张口吐出却是鲜红的。 王俭忙抱住我:“堡主……田先生,您快过来看看!”厅中又乱了起来,独孤风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堡中医者田先生过来把脉,我一口一口往外呕着血,身体渐渐虚软,王俭只得半扶半抱,迅速点穴想止血,却无济于事。田先生神色凝重,道:“堡主年龄尚幼,刚才与江堡主一战,精力耗尽、经脉已乱,怕是……怕是……” “住口!”独孤风抢上来,一巴掌将田先生打到一边,亲自握住了我的腕脉,然后吼道:“王俭,还不带堡主进去休息,对了……药……咳!齐越,把我的药囊拿来!”齐越早不见了踪影,还找什么药囊? 好不容易停住吐血,我开口:“快把曲姑娘请到这里来,快!” 虽然曲莹是新娘,应当留在新房中不动,但没有人违背我的话。很快曲莹就跑了进来,盖头早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慌乱地用手帕擦着我的脸:“小璃儿,你不要吓姐姐,不要吓姐姐……”声音哽咽。 倚在王俭怀中,我慢慢说道:“展颜堡所有人等暂时不能离堡,四位堂主负责各位贵宾离堡事宜,堡中大小事务暂由四位护法协同代理;若叶璃一旦不测,堡主由独孤三叔接任……” “堡主,属下不敢!”独孤风答得斩钉截铁,下面的展颜堡属下脸色却有了一丝悲哀的味道,也许是才接任的小堡主就要死了,于心不忍吧?曲莹哭了出来:“璃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王俭死死抓着我的手,全身都在发抖。 我勉强一笑:“独孤三叔不要客气,我若死了,这堡主之位非你莫属,你问各位可有其他的人选?”独孤风的亲信首先支持,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其他人到底也没一个反对。 我接着道:“莹姐姐与我虽然拜了堂,但未成夫妻,我与她结为异姓姐弟,他日姐姐出嫁,展颜堡必备厚礼陪嫁……” “璃儿!”曲莹哭倒在地,“你怎么可以……” 我虚弱地笑笑:“莹姐姐,你我本就是奉长辈之命成婚,我如今已是凶多吉少,又何必害你一世?对不起……” 身体一轻,王俭抱了我飞奔回“醉月轩”。 身后,大厅中再一次乱做一团,曲莹的哭声撕心裂肺,王护法安置众人,独孤风发号施令的声音不断传来。我没有忽略独孤风眸中隐藏的那一抹喜色。我偷偷地笑:游戏没有结束,你的噩梦刚刚开始…… 自此,展颜堡的小堡主叶璃卧床不起,病势日渐沉重,江湖、民间的所谓“神医”请了无数,药石无效。独孤风每日来看,总是看见我昏迷不醒,偶然清醒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 半个月后,“神医”柳上原开出方子,要火焰朱果 分卷阅读24 、九叶银莲、不死果等六味药材定能保我性命无忧。这六味药正是当季,但要命的是采下七日后失效,所以必须派人去采,并快马赶回。我亲信的二十七名少年分成六组各自去了,只留下齐越等三人。 但他们走了六天后,在柳上原针灸治疗下,我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能够自己走去花园坐坐。 独孤风和柳上原安置好了我便离开,柳上原抚着颌下斑白的胡子,对独孤风笑道:“独孤先生,叶堡主的身体比老夫预料的要好得多,看来,不需要那几味麻烦的药也能很快痊愈。呵呵,那些孩子倒是忠心可嘉啊,可惜白白跑了一趟。” 我躺在白芍花下的软塌上,闭着眼睛养神。曲莹靠在塌边,安静地看一本书。她垂下来的发丝轻轻地拂过我的脸,带着淡淡的木犀的香气。我悄悄地睁开眼,悄悄地看她,她的侧脸格外的温柔、静谧——恍惚中那张脸渐渐地变了模样,却仍是一样的温柔——是凌霄,温柔的凌霄。 “莹小姐,你累么?我来守着堡主好了。”齐越端着茶过来,我赶紧闭上眼装睡。齐越小心地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只草编的蚱蜢,他微微地红了脸:“莹小姐,我编的,送给你!” 曲莹放下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笑一笑:“谢谢你!” 风里远远地送来独孤风的声音:“柳先生不愧被江湖中人敬称神医,果然是妙手天成,堡主的病若能痊愈,在下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柳上原哈哈一笑:“说来也巧,几年前老夫就治好过这样一个病人,加上堡主年轻,身体好,至多再有个十天半月也就能自由行动了。只是不能过于劳累,平日里多多修养就好。” “太好了!”独孤风喜悦道,“这消息在下可要告诉堡中所有人去,大家为堡主担了这些日子的心,也该轻松了。” 柳上原笑道:“不错,老夫对堡主的事也听说了些。堡主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的武功谋略着实不易。但这宅心仁厚四字最是难得,你们堡中的大小人物可对这位小堡主推崇得很哪。” “那是,那是……”独孤风照例舌粲莲花。 第二夜,神医柳上原的住处和我的住处同时有刺客闯入,柳上原无恙,我却再一次身负重伤,柳上原也称无力回天。 五天后,我被独孤风抱上正厅的主位,召集所有堡中重要人物议事。 看着他自信满满地站在下首,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绽开…… 17 我靠在椅子上,微闭着眼,不去看众人的目光。我出来之前曲莹给了我四字评语“我见犹怜”,我也懒得争辩。齐越站在我身边,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判官笔。 王护法苍老的声音在大厅中回音缭绕:“五日前堡主遇刺,刺客被生擒……” 独孤风眉毛一跳,这与我和他刚才的对话相差甚远,而且据他所知刺客已被处死,尸体都被焚了,但他并未有任何表示,只等王护法接着往下说。 王护法接着道:“展颜堡在江湖上久富盛名,如今被刺客闯进堡主的房间里行刺,若不查出真凶主使,老夫与其他三位护法都无颜立于这四海堂上。所以,今日召集各位来个公审刺客,以肃正道!” 被带进来的汉子身形倒是瘦小精干,但样子实在是狼狈。虽然未经过拷打,但全身穴道被制,跌在地上就无法挪动,为防他自尽,下颌已被摘下来,大张着嘴巴,却没往下流涎水,可能是已经流干了。 独孤风神色如常,似乎刺客与他毫无干系。但是刺客说出主使是他的时候,他慢悠悠地开了口:“王护法,您说得不错,堡主若有不测,得利最大的是我,但是若推倒了我,得利最大的又是谁呢?堡中知道堡主好转并不是我一个,栽赃陷害的手段好用得很,谁知道这一个究竟是不是刺客,谁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请堡主明鉴!”阴冷的目光瞄着我,隐藏着一丝威胁的味道。 我一笑,站了起来:“独孤三叔说得是,一个刺客的话怎么做得了准?王护法您莫要冤枉了三叔。”看见独孤风眉梢的喜色,我接着开口,“不过我倒可以证明这刺客不是假的,因为是我亲手擒下了他。” 众人或大或小的变了颜色,独孤风垂下的手悄悄握紧,一脸喜悦道:“那么堡主受伤的事是假的了?那就好,属下白担了这几日的心。”现在的情形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依然保持着镇定。 恰在此时,护卫禀报,出去采药的六组人全部返回。就当着堡中这些人物的面,以王俭为首将六味药材交了上来,一种不差、明明白白。 令人送去后面交给柳神医,王俭恭敬道:“禀堡主,属下这次出去另有所获。”十数颗人头滚落在地上,一地的残红,腥臭的血气弥散在空气中。其中一颗恰好滚在那刺客身旁,吓得他发抖。 惊叹声响起,独孤风再也保持不了镇定,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明明……返回各自的堂口去了……”那些人头尽是他的亲信手下,任谁都看得见、认得出。 我轻柔地笑笑:“独孤三叔不否认这是您的手下了?那么我的人去采药是事实,药采来了也是事实,说明他们没有时间去追杀你的手下。惟一的 分卷阅读25 解释就是你的手下在追杀他们对不对?” “好!”独孤风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叶璃,我待你不薄,又助你打败了江云坐上堡主之位,你却如此害我,这就是你对待忠心下属的方式?那以后还有谁会信你帮你?飞鸟尽、量弓藏;绞兔死,走狗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既然一意要除掉我,我便凭你发落。我倒要看看,你如此害我之后,这展颜堡中哪个不心寒!” 厅中一片寂静,血腥味愈发浓郁,还隐约带着臭气。多数人对独孤风怒目而视,却有人目中多了狐疑,独孤风所剩不多的几个亲信悄悄地往人群后退去。 “独孤三叔的意思是璃儿害你呢?”垂下眸子软语相求,我柔声道,“我可没说是您派的他们,是他们自作主张也说不定,看了王俭他们在我面前得了信任,心里不平也是有的。” “你字字句句都是针对了我,还好意思叫什么独孤三叔?”独孤风语气愈发的硬起来,“说不准的事也一味的推到我身上,其心可鄙!” 微微地笑了一笑,我开口:“独孤三叔您莫忘记,虽然我叫您三叔您可还是我的属下,这样对我的态度可又算是什么?”满意地看着独孤风脸色一变,我接着笑笑:“也罢了,璃儿知道三叔您不过是一时糊涂,往日的一切都到此为止吧。璃儿说过要敬您为父,若是父子之间为这区区堡主之位反目成仇,可不落了天下人的笑话?若依了璃儿,我们还是恢复从前的样子,父慈子孝可有多好?璃儿自小没人疼,还等着您疼我呢!”眼圈一红,泪水便模糊了视线,又忍着不落下来,那一句“璃儿自小没人疼,还等着您疼我呢”更说得柔软哀怨。意料之中的看到众人一脸的怜爱,刚才的怀疑早不见了踪影。 独孤风瞪住了我,却已经没有人同情他。我不看独孤风怨毒的眼神,也不在意旁人所谓我过于仁厚的议论,平静地处理了剩下的事务,让王俭把我抱回了“醉月轩”。 入夜,晕黄的烛光摇摇晃晃,映得旁边的王俭的身影也格外修长。 我翻看着王护法送来的文书资料,王俭轻轻地理着我的头发,他突地俯身在我耳边道:“璃儿,你什么时候才能象个活人?” 嬉笑着拉过他的手轻吻一下:“我活得好好的,别咒我。王俭哥哥,这次出去可有什么好玩的事讲来听听?” 他抽回手,坐在我对面:“没什么,你装病这些日子,回来贺喜的大小人物可都留下了没回去,展颜堡上下一团乱,实力也损失不少,铁岭寨等处趁机毁了我们不少堂口,夺了我们的生意,你以后有得忙呢。” “我不怕,”我笑,“二叔教出来的可不是笨学生。”想起江云,我的心抽痛起来,父亲,宠我、爱我,一切都为了我的父亲…… 一缕淡淡的香透过窗子弥散进来,王俭豁地站起,却身体一晃倒了下去,我也伏倒在桌上。门无声地敞开,脚步声渐渐向我移过来。我垂下的右手抓紧了横贴在桌下的长剑,数着步数……五、四、三、二……银光一闪,血色淋漓,独孤风手中的剑“当啷”落地。 王俭跳起来奔出屋外,借口为我演剑术打发了闻声赶来的齐越等人。 独孤风攥住自己的手腕,咬牙道:“好小子,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你的伤真是假的?那也没关系,我照样杀得了你!” 我故意笑得妩媚可人:“三叔,您那么凶做什么?人家好怕呢!对了三叔,我等了你好久了,还特意问柳神医要了清脑丹,人家就知道您会用毒嘛,真是很灵,回头谢谢柳神医去。” 独孤风的双眼可以喷出火来,双掌一翻,掌风炽热。我长剑一挽,针锋相对。如果说以前我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江云将内力传给了我,本就不弱的我他如何是对手? 没有多余的戏弄,我用最快的速度制住了他,很高兴看着他吃惊的表情,拎起他跃出了窗口。他比我高大很多,但凭着内力带他走并不困难。 他恐惧地看着我,面容青黄变换。我笑着靠近他,悄悄在他耳边道:“独孤三叔,琉璃能有今天实在您是功不可没,所有琉璃一定会好好地报答您,当然不会折磨您太久,一次而已。” 他嘶哑着叫:“我给你寒毒的解药,让你永远都不再发作。” 我笑:“很遗憾,柳神医说了那永远都不可能彻底除去,你骗不了我。而且喝人血也是我的爱好之一,若不是你太脏,我倒想尝尝看!”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妖精!” 我塞了团破布在他口里,向着灯火阑珊的小镇走去。 小镇外的破庙里,找来的四个乞丐楞楞地看着我,有垂涎、有不解,还有一人涎着脸上来想要接近我,被我掌风一送,撞在墙上头破血流。 我把独孤风放在地上,微微一笑:“独孤三叔,您还没教我分筋错骨手呢,这可不大好玩。”好笑地看着他眼睛倏地睁大,我接着道:“不过,折断骨节应该不太难,我受过的苦,您可想到您要重复一遍?” 一个一个的骨节折断下去,从手指一直到腿骨。独孤风惨叫不出声音,在喉咙中呜呜咽咽。他一次一次的晕去然后再醒来,骨头折断的声音让我兴 分卷阅读26 奋莫名,更加快速地折下去。四名乞丐早已吓得贴着墙不断哆嗦,看我的眼色里没了淫猥尽是恐惧。 满意地看独孤风已经变成青色的面孔,我挖出了那块破布,他已经语不成声:“琉璃……给我个……痛快……求你……” “你也会求我么?”我放声大笑,“你怎样折辱过我来?你怎么没有想到过今天?你告诉我?上次那个胖子是不是铁岭寨的于敖?” “是他,他……看见过你……我才……”他已口不择言,我岂会相信?袖子一甩,半两重的小金元宝散落一地,看得四个乞丐眼中发亮,却不敢动上一下。独孤风张口向舌头咬去,咬得满口是血却无法让自己死。 我笑了,想来也是恶魔样的笑容:“你们四个想不想发泄一下?上他一次过来拿一个元宝,做到他咽气为止……”说完,我走出那间破庙,身后是独孤风凄厉地喊叫:“琉璃、叶璃!你不得好死,你下地狱,你是妖精……” 生都不得好生,死又怕得什么?拜你所赐,我已经知道地狱的模样,还怕去下地狱么?听着他由叫骂到惨叫,再到呜咽,直至无声,我的心一分分冷去,我现在已经彻底是个妖精,给过我痛苦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夜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轻柔舒缓,遥远处隐约有个清脆的童声在朗诵:“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朗朗的月色,朗朗乾坤,破庙中独孤风再一次惨叫:“琉璃,你必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凄厉的尾音有形般划破浓浓的夜色,直直上升,在遥远的天际回荡不已。 我回身,一掌接着一掌,破庙在掌下化作一片废墟,我一笑:铁岭寨于敖么?很好!你喜欢我的漂亮,那你等着我! 18 权势是一件很好的东西,有了权势再得到更大的权势容易得很。四个月内,血洗铁岭寨、挑了归云堡、灭了青龙门,展颜堡威风凛凛,气势尤胜从前,堡中上下对我赞不绝口。身体还是十四岁的纤细娇小,模样还是少年的稚气甜美,我与刚进展颜堡时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柳神医也无法驱除留在我身上的药性,我注定一生都要保持这副面孔身材。但所有的人已经都不再把我当作孩子,连看我的目光都不敢有半分不恭。 大大小小的门派山寨都表示要臣服、展颜堡分明已经称霸江湖之后,我开始觉得无聊,开始考虑下面去找谁的麻烦。恰好齐越对曲莹纠缠不休,终于感动那一片芳心,答应下嫁于他。我便放下心事,给曲莹、也就是我姐姐大办婚礼,让她风光出嫁。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准备,曲莹的婚礼如期举行,展颜堡真正地洗刷了半年前留下的遗憾,扬了名立了威。看着可以算做“万国来朝”的局面,堡中上下得意洋洋,我却懒得应酬,躲到了花园那棵白芍的下面。 软榻还好好地摆在花下,只是这一季的花期已经过了,只剩下翠色的叶子,眼色浓得可以滴下来。摘一片叶子放在鼻端,淡淡的青草气息弥散开来,那一日江云花下的展颜一笑仿佛又重回眼前,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爬了一脸。 茶香袅袅地漫过来,氤氲的水雾后是王俭微笑的脸。他侧身坐在塌上,伸手抹掉我脸上的泪,将茶送到我唇边:“璃儿,这些天你可是越来越懒了。什么事都躲得远远的,叫人找都找不到。来了个特别的客人,一定要亲自见你。” “什么人?”我喝了一口茶,向榻里躲了躲,离开他的身体。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的落寞,但神色如常:“据我看,应该是官家。” 来的是官家,而且是这殇国的大皇子凌宴派来的,他是要我帮忙。 殇国皇子还剩下五人,实力相当的就是大皇子凌宴和六皇子凌寞,太子凌霄是皇后所出,虽然自己没什么争夺皇位的心思,却也在后党的支持下占有一席之地。现在的情形就是三足鼎立,各不相让。朝中势力既然已经被三派瓜分殆尽,最聪明地大皇子自然就想到了我,而且他还很聪明的令那手下告诉我,江湖中人血腥残杀虽然当作家常便饭,但官府、国法却还是存在的,即使抓不到我的把柄,那些正常买卖的麻烦他还能找出许多。 看着那中年人稳健的背影渐渐走远,王俭问:“展颜堡真的要管朝廷上的事?” “那有什么不可以?人在矮檐下,怎么可以不低头?你没听人家说要搅我们的买卖?没了买卖我们吃什么?”我笑,采了路旁的花朵揉碎扔一地,“传令下去,各地有出将入相之才的人回堡中来集中训练,以备大用。” “你……你不会是想……谋反做皇帝吧?”王俭白了脸。 “当然不是……唔……谋反?这个主意不错……”有意托了腮忽闪着眼睛看他,看得他冷汗直冒,我笑起来,“权力越大做起事情来才越方便,找人的麻烦才越容易。帮我联络六皇子凌寞,我要见他!” “你究竟帮谁?”王俭长叹一声,轻轻扶住我的肩,“璃儿,你还是个孩子,不要玩火。” “两面都帮!”我笑,笑声洒满整个花园,“我玩的是火,但你问问堡中可有人反对?没有人会拒绝权力!” 京城的“太白居 分卷阅读27 ”。这一次让老板鞍前马后谄媚不停的堡主是我。 懒懒地倚在软榻上,一口一口品着上好的神仙醉。敬一杯给王俭,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我笑:“王俭哥哥,你是最好的哥哥!” 王俭苦笑:“我是最好的哥哥,我一直都是最好的哥哥……” 门被轻敲两下,闪进一个锦衣的少年,身后是四名侍卫。那少年刀削斧刻般深刻的五官,目光凌厉冷酷,正是凌寞,看见我,他的眼睛明显是惊愕:“是你!” 举杯邀他坐下,我却不起来:“展颜堡的堡主就是我,怎样?看来六殿下还是禁不起皇位的诱惑。请坐,先喝一杯如何?” 殷红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荡漾,象极了鲜血,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凌寞却不肯接,冷冷道:“你真是堡主?我看你还是那个下贱的……”他蓦的住口,我手中一直把玩的那个小小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的颈上,他身后的侍卫都来不及迈上一步。 感受着他皮肤的战栗,我贴近他耳边亲自为他演示什么叫吐气如兰、媚眼如丝,我柔声道:“六殿下,不用怀疑,我帮你,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凭你的武功,我信你!”他果然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转眼就变了态度,“交易的筹码是什么?” “凌霄,你的皇兄!殇国的第一美人!哦,第一美人现在好象应该是我!”抛个媚眼给他,我笑:“我想要他,把他给我,我助你登上皇位,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你肯出卖他!”我笑吟吟地说出这几句,王俭和凌寞同时变色。 凌寞狠狠盯着我,长吸了一口气:“皇兄不是我的,我没有那样的权力。” “怎么没有?我入皇城带走他轻而易举,但必定会天下大乱、让展颜堡后患无穷,我能留他几天?你却可以邀了你的几位皇兄一起出去游猎,到时让他出个意外,再推到你的大皇兄身上,完全可以看到后党和大皇子一党斗个你死我活,恰好从中取利,不好么?况且,有了他在我堡中给你做把柄,你还担心我出卖你么?”一晃回到榻上舒舒服服躺下,细细地品着杯中的酒。 眼见得他目光来回变幻,酒的清甜苦涩在口中回味无穷,出卖一个自己所爱的人究竟有多痛苦,我可要好好的看看。王俭僵直地站在榻边一动不动,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你会对他好?”凌寞猛地抬起头。 当年哥哥出卖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曾问过这一句?可是真的人到了别人手里,死活可就由不得自己。我笑笑:“你问这一句证明你爱他?” “不错!我可以帮你得到皇兄,但你要发誓对他好!”凌寞凛凛地看着我。 “那可不一定,”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人到了我手里对他怎么样是我的事,你就管不着了。当然,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你皇兄,这生意可以不做,我就当你没来过。不过……”仰头望了一眼王俭,“王护法,替我约大殿下!” “不,我同意!”凌寞终于坐不住,一口答应,“告诉我计划!” “好,一言为定,六殿下果然爽快!”我笑了起来,你想要的偏偏要亲手让给我,这样的痛苦只是第一步,好戏还在后面,我会让你慢慢品尝。 喝了血酒结了盟约,凌寞离开的时候还是黯然多过兴奋,不过,这怪不得我。 王俭抓住我:“璃儿,你是真的……真的对凌霄……” 掩住他的口,我笑了一笑:“凌霄若死,后党没了支撑,三足鼎立的局面成了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又能在后党被清剿的时候塞进我们的人去,何乐而不为?王俭哥哥,说不定我真的有一天做了皇帝哪,到时候,你想要个什么官呢?” 王俭抓起酒壶灌了一气:“璃儿,璃儿,我……恨你……” “如果你恨我,可以在哪一天趁我不备杀了我。”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我把脸贴上去,“王俭哥哥,对不起,王俭……哥哥。” “我知道,从见到凌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想要的永远得不到。”他回过身抱住了我,“只要让我看着你,守着你,护着你就好,璃儿……”他的气息吹在我的头顶,我滑出他的怀抱,嬉笑着奔下楼去。他强作笑颜追逐着我,于我,仿佛一时之间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于他,想必只能压抑着痛苦,可是,真的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起。 七日后,众皇子将至云雾山游猎。凌宴和凌寞的消息同时送到我的手里。 19 云雾山位于京城附近,绵延百里,属于玉龙雪山的余脉。层峦叠嶂、苍松翠竹,景色秀丽神奇,山顶的“佛光普照”更是闻名遐迩的奇景。 所谓“佛光普照”位于山顶,人在悬崖边向下面的云海看去,会看见一个七彩光环,环中虚明如镜,镜中人影恰是自己,举手投足、影皆随形。即使观者有千百人,也只能各观己影。但这奇景也是难得一现,有幸能见到的人常常觉得自己身具佛性,然后自崖上一跃而下,以期来世。所以,这佛光又被成为舍身光,那山顶望天崖也被称作舍身崖。 一队人马在山下的平坦处的密林肆意地奔驰玩乐,大批的侍卫守护在外围,他们自然挡不住我。我在 分卷阅读28 树上,靠着身后的树干,手中,是一壶殷红的神仙醉。 五个一样俊美的皇族子弟,凌宴的威严、凌寞的凌厉、凌寂的儒雅、凌安的羞涩,每一个能在残酷的物竞天择中活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凌宴和凌寞是因为势力,凌寂和凌安是因为无能和无争,只有凌霄,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出尘,保护他的不仅仅是皇后一党,他的两个兄弟谁也不会置他于死地,当然,出卖不包括在内。 围猎进行着,凌霄虽然不会武功,但箭法着实不弱,箭不虚发的换来的是侍卫和兄弟们的欢呼,他得着每个人的宠爱,他享受着所有人的崇拜,他温柔地笑着,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年轻和天真。一颗颗的汗水让他的牙白的面容在艳阳下闪闪发光,漆黑的发间闪烁着阳光的色彩,他眼中的温润和澄澈美得让我嫉妒……是的,我嫉妒!曾经我也有那样一双眼,那样天真的笑容,可现在,我连长大的机会都已经永远的失去……妖精、妖精……一声声凄厉的叫骂萦绕在耳边,响彻天外…… 时近午时,那一干人开始上山,到山顶浮云寺休息。闲杂人等早被赶了个干净,只剩下僧人对他们前呼后拥。我还是藏在隐蔽处看着他们,无聊地吃着手中的糕点。本来动手的时间在午后,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早来。 天色渐渐地阴沉下来,淡色的云逐渐遮住阳光。凌宴提议去崖边看佛光,凌寞赶快响应,还开玩笑地说要看看他们有没有佛缘,凌霄更是兴奋不已。 望天崖上,向远方望去,云海苍茫,波涛翻涌,让人一时失神,忘了今兮何兮。凌霄站在护栏边,杏黄的袍子衬得他牙白的脸晶莹剔透,凌宴和凌寞守在他身边默然无语。我有些好笑,他们都答应了要出卖凌霄,都用戒备的眼光看着对方,想着等会出事时要如何掩饰自己,却不知道他们是殊途同归。 我此时在崖下突出的巨石上,选好了角度,掌中的酒凝成冰片,无声地射向木制护栏。被内力挟裹的冰片犹如利刃,在护栏上轻松划过,然后融化于无形。同一瞬间发出的五片冰刃让凌霄扶着的护栏整个碎裂,他“啊”地惊叫一声,失去重心摔下悬崖,伸出的双手已经什么都抓不住。 “殿下!”“皇兄!”“皇弟!”纷乱地惊叫响起来,凌宴和凌寞都不会想到凌霄会在这种时候出这样的事情,因为商量好的计划不是这样。 一枚石子射出击在凌霄哑穴,抑住他的惊叫,手中细韧的白绫蛇一般游出,缠住凌霄的腰返回。看见我的刹那,凌霄的双眸骤然发亮,向我伸出手来,我笑着悄声告诉他:“别动,小心摔下去。”然后解了他的穴道。 山风猎猎,吹得凌霄长发飘飞,缠上我的脸上竟是缠绵悱恻,刚才对他那种隐隐的愤懑已经消失不见,我抱紧凌霄的腰,体味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他身上的温暖,向他笑了一笑。他也抱紧我,低头在我耳边道:“璃儿,见到你,真好!” “我们下去,你不要动。”小心地将凌霄缚在背后,他两只脚却拖在地上,我不禁开始恼恨他为什么比我高那么多。“璃儿,你行吗?你可以不管我!”敌不过我,他的嘴却不会闲着。我不理他,不为了他,我做这手脚干什么? 小心地点过一块块凸出来的巨石,我背着凌霄向崖下跳去。远处的的层峦雾霭迷茫,身后的凌霄搂着我的脖子,气息吹在我耳边,暖暖的有些痒。突然想到,如果这样走下去,一生不停,是不是他就不会离开我,是不是我就会有一生的温暖?可是,向着苍蓝的天我笑了一笑,这世间怎么会有刻骨铭心?怎么会有永恒? 回过头,凌霄大大的睁着一双眼正对上我的眼,目光中坦荡荡是痛惜:“璃儿,知道刚才摔下来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不回答,猜也猜得到他一定会说,他在想如果能见到我多好这样的话,甜言蜜语、溜须拍马的话,这些日子我可没少领教。 看出了我的不屑,他轻轻一叹,有些黯然。 高崖上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那是事先安排好演戏的刺客冲了出来,真真假假地与侍卫和几个皇子缠斗着,当然已经找不见那个应该被掳走的人。我在心里偷偷地笑:听我安排?很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至于那被“利刃”砍断的护栏,就想办法自圆其说去吧。 凌霄想了想道:“璃儿,你是不是听说了他们的阴谋,特意赶来救我的?” 救你是真的,可是设计那阴谋的分明就是我。但我点了点头:“他们要杀你,我怎么可以不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喃喃地念着,搂紧了我。 我继续带着他向下跳,他也再不出声。但是没走几步,一阵风吹来,竟是彻骨的寒,那寒意从指尖开始向上爬,四肢渐渐开始麻木……是寒毒,竟然就在这时候发作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我尽力稳着身子斜窜两步,闪到一片比较平坦的石头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是在前些天探路的时候发现的。 一进山洞我就跌在地上,这寒毒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发作,每一次发作我都吸了人血顶过去,可现在只有凌霄在这里,我不可以杀死他……背 分卷阅读29 后温暖的人体离开,想是凌霄自己解开了白绫。明知道拉过他就可以解救我自己,可下不了手,对了,他还有用,我的计划少不了他,我告诉自己。我蜷缩起来,不去看他的,他的手却伸了过来,抱住了我,声音里尽是焦急:“璃儿,璃儿,你怎么了?受了伤?中了毒?” “走开……走开……”我已经语不成声,残存的理智告诉我应该让他走得远远的,不能让他碰到我,我不能……可是怎么也没有力气从他怀里挣脱,甚至另一半理智也在悄悄告诉我不要离开……意识渐渐模糊,只是从未有过的温暖逐渐将我包容,仿佛就可以那么生生的融了、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晰,最先看到的就是眼前牙白的平坦的胸膛,散发着淡淡的温热的气息——凌霄只着了小衣,我也是身躯半裸,我在他怀里,被他双臂抱得死紧。身下铺的是他那件杏黄的袍子,身上盖的,是我的黑衣。 “璃儿,你醒了,我……”凌霄倏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握着我的肩把我好一阵端详,然后狠狠地又把我箍回去,手臂发抖,声音也有些含糊:“你昨天吓死我了……乳娘告诉过我人的体温能救被冻僵的人,可是好好的,你怎么会冻僵了呢……是不是因为救我……”一滴一滴的液体落在我发上,有些清冷——他为我哭么? 没有任何反抗地任他抱着,依稀记得是我撕去了他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地上的衣物还留着撕扯的痕迹。但他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就那么抱着冰冷的我整整一夜,用体温温暖着我,现在,他眼里是细微的血丝。他是真的疼我么?不!我不需要!禁不住冷冷地一笑,我狠狠推开了他,扭过头看着凹凸的石壁。 “璃儿,你……别难过,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会伤害你,真的!昨天,因为你冷,因为你难受,我才……对不起……”他略略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受伤,本来明净的眼也暗淡下去。他拿起那件黑衣往我身上套,尽力想要小心帮我穿整齐,可那显然不是他常做的事情,急得汗水都淌了下来。 无意识的,我轻轻地按住他的手,慢慢仰起头,凑向他的唇。一夜未眠,他的双唇有些干涩,有些憔悴。我轻轻地舔,用舌尖描摹着那柔软的轮廓。 手被他反握了,他的身躯僵硬起来,气息也开始粗重:“璃儿,不要这样,我……不想伤害你……” 20 舍不得他的唇香甜柔软,舍不得他的手干燥温暖,可是我清醒过来,这又算什么呢? “男人勾引男人,你天生就是个贱货、妖精!……”那一声声隐隐约约又在耳边重复,我捂住胸口,心不可遏制地痛起来。 凌霄的手臂伸过来,把我揽在他胸前,动作轻缓如捧着什么珍宝:“璃儿,如果两个人相爱,那么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应该。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你爱我么?” “你爱我么?”他在问我,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我怎么回答?他的双唇慢慢压下来,覆在我的唇上,然后舔舐、探索……没有厌恶、没有恐惧、也没有被江云吻住时的无助和绝望,只想让他再接近一些,再深入一些……一颗心被异样的情绪占满,甜蜜又带了些淡淡的苦涩,吞不下吐不出哽在喉间……这就是爱么?不!我不要爱,得到了再失去,那痛苦我不要再经历一次,我不过是要利用他而已,我不爱,也不要爱!猛地伸手推开他,我抓起衣服穿好到了洞口:“穿好衣服,走了。” 凌霄默默地看着我,不是失落,不是受伤,一双眼安详如洞外遥远处海蓝的天空,仿佛洞悉了一切。然后,他拿起衣服,开始往身上套,但怎么也穿不好。我无奈,只好过去帮他,无意间看见他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仔细看却又不见了——是我看错了么? 带着他下到谷地,有些腥臭的风吹过来,凌霄反射性地捂向我的口鼻。回过头向他笑笑,发现他并不惧怕这遍地的骨骸、半腐烂的尸体,只是有些怜惜地低声道:“求什么来生?今生的快乐是今生的,来生,不是今生!” “璃儿!”是王俭的声音,可以听出喉咙撕裂似的声音。他风一般扑过来,衣衫褴褛,脸色灰败,却又强作笑颜:“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见我和凌霄身上有过撕扯痕迹的衣服,他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向凌霄道:“凌公子好!” 我不解释,让他死心也好。 护着凌霄走出山谷间的狭缝,外面依旧是群山连绵,只不过已经是云雾山的另一面。拴在树上的马悠闲地嚼着草,呼噜噜打着响鼻,连风里都带着青草的鲜香。 “王大哥!”有些胆怯的年轻的声音,没什么中气,受了不轻的伤。回过头,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些灰头土脸,身上裹的显然是王俭的外衫。他慢慢走过来,看着王俭的目光是依恋。 王俭赶紧过去,柔声道:“谙宁,小心!”一把扶住踩上活动石头差点跌倒的少年。少年红了脸,王俭也不动声色的松开手,介绍:“谙宁,这是……” 他开口介绍,谙宁终于有空看我一眼,但投过来的目光马上变成了憎恨:“是你!你是叶璃!我要杀了你!”他疯了似的出掌便打,完全是拼命的架势 分卷阅读30 ,但没碰到我就被王俭牢牢制住。他哭喊道:“叶璃,我要杀了你!”一张满是尘土的脸被泪水冲出两道粉白。 “谙宁!”王俭安抚着他:“怎么回事?你说啊!” “说什么说!”谙宁疯狂地挣扎着,“放开我!你们是展颜堡的人对不对?你杀了我爹、我娘、我的哥哥姐姐,你血洗了我们铁岭寨,你是个魔鬼……一百多条人命,你说杀就杀了,你威风什么!你是个魔鬼……我爹他……死得好惨……” 原来是于敖的小儿子,那个凭空消失的少年。我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就着他的泪水一点点抹去他脸上的灰土,露出一张颇清秀的脸来——想不到那猥琐的胖子倒有一个这么俊俏的儿子。可是满眼是于敖那天狰狞的脸、伸过来的大手,我都听得见自己的牙齿咯咯做响。也许是没了力气,也许是被我的表情吓住了,谙宁倏地闭了口,呆呆地睁大了眼看着我。 “璃儿!”王俭攥住于谙宁手臂的手紧了紧,悄悄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拉。 我突地嫣然一笑,指尖抚过于谙宁的嘴唇:“于谙宁?好名字,想报仇是不是?很好,你想不想象现在的我一样威风?那我就让你尝尝报仇之前的准备。”手往下一滑,伸向他的衣领,慢慢扯住,慢慢向两边分开。他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拼命地想要闪避,可是手臂还被王俭抓着挣扎不脱,身子一软倒下去,又哭了出来:“你……别碰我……魔鬼……” “璃儿……”两条温暖的手臂缠绕上来,凌霄在我耳边悄声道:“冷静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可怕得很。” 王俭已抱着于谙宁掠出三步,嘴唇有些颤抖:“璃儿,放过他吧,你已经把于敖剐了,就放过这个无辜的孩子吧!”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年惊惧交加满脸泪痕的脸,目光中是怜爱和痛惜。再抬起头,他看着我,然后又看于谙宁,那目光在我和于谙宁间交替着,感情却是一样的,他把于谙宁当作了有意躲避他的怀抱的我么? 凌霄双臂搂在我胸前,箍住我的身体,张口想说什么。我一把甩开了他,不管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压下怒气冷冷道:“他无辜?无辜的孩子?放过他?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谁又肯放过我来?他是于敖最爱的儿子不是么?那我就送他去和他那让人恶心的爹会面!”出手便是一掌,凝聚了我全身的功力。 于谙宁根本就无法躲避,但王俭还是抱着他不松手,一闪躲开。掌风重重落在地上,打出一个硕大的坑洞。于谙宁吓得忘记了哭叫,张着口再也合不上,泪眼朦胧的样子看上去颇是楚楚可怜。 王俭跪了下去:“璃儿,不,堡主,求您放过他吧,你难道……难道想让他和你走同一条路?”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年,少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身躯在无助地颤抖。王俭看着他,目光象我第一次去地牢看叶翔时见到的他一样柔软。那时候,我也是眼泪汪汪,孤独而怯懦,只是当时他不知道那泪不是真的。 “走同一条路?走同一条路?走什么路?王俭!你给我说明白!”指着他,我全身都在抖,眼前的一切晃动起来,“好,很好!原来……原来……”下面的话我再说不出,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然后视线渐渐模糊,一片黑暗…… 醒来时,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凌霄把我揽在怀里,正小心地理着我的头发。王俭默默地坐在一旁,满面愁苦。 “那个什么于谙宁呢?”我问,声音是阴冷的,充满了憎恨。 咬了咬牙,王俭低头:“他一个人流浪了这么久,又是伤又是病,而且……而且被吓得不轻,我……我把他安排在后面的马车上了,我……想把他带回堡,没有经过你同意……我……对不起……” “来人!”我推开凌霄叫,马车马上停下,两名护卫打起了帘子,我瞥了一眼王俭:“把王护法送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去,让他跟那姓于的小子在一起,没我的话不许出来!还有,安排住所的时候记着让他们一间,没我的话不许换!” “璃儿!”王俭顿时手足无措。 “叫我堡主!”我怒喝,“带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车帘被放下来,凌霄的手臂又揽在我腰间,温暖得让我想睡,他在我耳边悄悄道:“你这又是何苦,说明白不好么?” “住口!什么时候让你说话了!”一把打开他的手,我想冲出车子,“我骑马!”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没人会让你骑马的,你病了。” 我病了么?也许…… 21 象在火海中,全身都在燃烧,想要逃脱却又软绵绵提不起力气,挣扎着下床推开窗子,清凉的风吹过,混沌的脑海清醒了一些。倚着窗子看天边那弯月,斜斜的,象一抹无忧的笑,你笑什么呢?看尽了悲欢离合、花落花开,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远远的花树下有两个并肩的人,于谙宁的笑声响起来,静夜中清越如铃。 门被推开又关上,是凌霄的脚步声,没精神回头看他,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他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拿了枕头让我靠着,有些嗔怒道:“烧还没退,又去吹冷风,不要命了你!”样子倒象个撒娇的孩 分卷阅读31 子,说着话,药碗已经送到我唇边,然后服侍我漱口、擦脸,动作熟练,一起呵成,象个真正的丫鬟。谁也想不到他曾是个金贵的太子,学这些只有三天,连熬药都已经不需要别人帮忙。 收拾了东西,他坐在床头,眼睛一闪一闪地笑:“若不是你病没好,我真不想让你离开窗边。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美?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你流口水呢。” 心里有个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划过,痛到整个心脏都抽搐起来,我只是笑。是啊,我一直都知道我漂亮,如果不是这张脸,我怎么会落到今天?没有精神和他废话,我闭了眼:“告诉他们,明早起程,三天内赶回展颜堡!” “我不会去的,也没人会让你离开这间屋子,你最少还要休养三天。别看你武功好,但身子还没我强健,又有吐血的毛病,小小年纪,总是吐血可怎么好?”他低低地,慢慢地,象在述说一个很遥远的很悲哀的故事。 受不了他语气中的哀怜,我撑起来冷道:“凌霄,我已十七,不是小小年纪!只不过身体被药炮制过,永远不会长大!吐血的毛病也好不了,因为急于求成、练功过度早已伤了经脉,你明白了没有?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什么时候能撑什么时候不可以,用不着别人可怜!请你出去,我累了!”一口气说出来,忍不住急喘,喉间有腥甜涌上来,我强咽下去,可就是那口气怎么也喘不过来。 凌霄抱了我抚胸拍背,搂着我他已满脸是泪:“对不起,对不起,璃儿,三年前我不应该让你离开我,我不应该让你走的……”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紧紧抱着我任我怎么拍打也不松手,一滴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我手上,脸上,灼得我发抖。 心渐渐地软下来,他是个那么幸福的人,总是在万千宠爱中幸福地笑的,但他因为我的痛苦落泪,他愿意抱着我给我温暖……竭力平稳着呼吸,握了他的手,我笑了一笑:“还好你没留下我,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我没事,我会很好很好地活下去。我真的累了,你出去吧。”是的,我一定要活下去,给过我痛苦的人还活得那么自在,为什么我要死? 凌霄抱着我不肯松手,我也不动,只是闭上了眼。良久,他终于一叹,帮我盖好被子离开,又嘱咐我不要动,要茶要水叫他。 夜,寂静得可怕,朦胧中有人推门进来,听脚步声不是凌霄,挑开眼皮一看却是王俭,随着他的接近空气里多了酒气,原是喝了酒来的。心道住在外间的凌霄为什么不拦下他,却想起凌霄竟一声都没有出。 想到他这样子进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暗蓄了劲力我等待时机,现在的状况,我硬拼是拼不过他的,也不会有人救得了我。虚弱地睁开眼,我只做没力气动弹:“王护法,请你出去,去和你的于谙宁好好亲热,我不想见你!” 怔怔看着我,王俭的眼里满是血丝,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说的同一条路,是说充满了仇恨,不是有意辱你,璃儿,对不起。可是现在你满心是仇恨,没有感情,谁都不爱,都不象个活人,你知不知道我多心痛?” “不用解释,你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不在乎!”我吸了口气,“如果不想再伤我,就请你离开,于谙宁……应该是很依赖你的,他能让你疼爱,不是么?” “我受够了,为什么你不要我爱你?”他俯身抱了我,压在他胸口狠命地揉着按着,酒气熏得我又喘不过气来。他悲哀道:“为什么我就只能是你的哥哥?为什么你爱那个连自保都没有能力的凌霄?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碰你?璃儿,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是多大的诱惑?你知不知道我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碰你?我找你找了一夜,你却在忙着和凌霄亲热!现在你又找个借口把我赶得远远的,为什么!我不管,你是我的,决不给别人!”他的身躯火热坚硬,硌得我全身都痛。 眼看着他的脸压下来,我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挣扎不脱,索性眼睛一闭垂下手足闭住了呼吸。他果然慌了,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抚着我的胸口连声呼唤,几乎哭了出来。 抓住时机,一掌击在他左肩,我借力飞身到了窗前,扶住桌子。 王俭呆在床边,按住肩膀鼻翼抽动满脸是汗。 我平稳了呼吸,道:“先要告诉你,我不爱凌霄,我谁都不爱!是于谙宁挑拨你的对不对?那么容易就被人抓住、利用了弱点,那么容易就被人挑动了心绪,王俭你太让我失望!” “他……他是为我着想……”虽是在辩解,他却委实不是理直气壮。 我冷笑:“为你?今日你若得了手,以后你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我面前?到了明早我们定是兄弟相残,这可是遂了谁的愿?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铁岭寨据京城千里之遥,他怎么会恰好在我们到京城的时候流浪过来,又怎么会恰好在你面前出事?又怎么会恰好让你可怜?要演戏,没人演得过我!王俭,你做这个护法名不符实!” 王俭被酒染红的脸顿时惨白,一抬手狠狠聒在自己脸上,转身想走。 我晕得有些站不住,身子一歪,他还是忍不住过来扶住我,扶在椅上便远远躲开。竭力抬头,我笑:“王俭哥哥,今天一定会有事情发 分卷阅读32 生,你就忍心抛了我不管?这么大的动静没人来问,你去下房看看,护卫多半已经被下了药,快去。” “是!”王俭逃也似的离开。 危机暂时过去,我到了外间。凌霄静静地睡在床上,只是被点了穴道,浅淡的黑暗里,他的睡颜玉一般的皎洁明净、不染点尘,那么高贵,那么洁净,那么……吸引我……不,我不爱他,根本不爱!我要的,只是暂时的温暖,随便哪一天失去,我都有准备,不会心痛了,一定不会! 杀声骤起,乱成一团,兵刃相撞的声音凄厉而清脆,每一蓬的血雨下都有一声惨叫响起,每一颗头颅坠地都伴着一条生命的逝去——有我的护卫,也有侵入的人,看来王俭行动得还算及时。 后窗裂开,于谙宁和一个比他高大的少年联袂闯进来,一对银钩和一弯月似的短刀化作银雨,将我和凌霄包裹在内。按住苏醒过来的凌霄,袖中常带的那柄小小匕首已经出了鞘,把来势挡在外面。 于谙宁尖利道:“叶璃,王俭没有上你么?算你有本事!那你也逃不过今天!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决不放过你!” 嫣然一笑,他身边的少年便是一愣,双钩也缓了一缓。想来此刻朦胧的眼、虚白的脸,一定是无边的风情,清冷的绝艳。随即便听于谙宁怒叫:“你就会勾引人!下贱!” 要的就是那一缓,我也懒得争辩,右手已经按上匕首的柄尖,“叮”,细微清脆的声音,那匕首已经成了二尺长的短剑,正抵住于谙宁劈过来的短刀,手腕轻颤剑尖化作九瓣莲花越过他的刀罩住他全身。身后的那少年已被闯进来的王俭拦住,脆响不断。 交战不多时便告结束,于谙宁和那少年被生擒,剩下的来敌都被我下令尽数杀掉。坐在椅上,我瞧着这一对被制住的人,那少年一脸的倔强,对上我的眼时却避开了,有些愧疚的神色。于谙宁又是哀哀的,抿了嘴不出声,也不看我。王俭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满是痛苦和哀伤。 “不求我放了你们么?”喝了一口凌霄递过来的热茶,平静了些。 “要杀就杀,历家的人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少年坚硬地开口。于谙宁也恨恨道:“灭门之仇,今日报不成来日也要报的!” “你是风林庄的历家二子历远?这于谙宁是你的情人?”我笑。 那历远又是一怔,随即道:“不!是爱人,我爱他,所以我帮他!”说到“爱人”两个字,他微微地红了脸,显得十分俊俏。 “爱人么?”我忍不住放声大笑,凌霄低声道:“又要喘了,不许笑!”不理他,我笑到伏在桌上,笑得那两人恨恨地盯着我,恨不能用目光把我撕成碎片,然后,我笑道:“既然是爱人,那我也不难为你们,给他们解了穴道。” 王俭疑惑地看了看我,还是依言过去。 看到历远出乎意料的表情和于谙宁甜美兴奋的笑脸,我接着笑:“但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杀掉对方,你就可以活着,我叶璃说出的话从不更改!” “当啷”一柄剑落在他们面前…… 22 被我抛过去的短剑,利落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当啷”落在地上,在烛光摇曳下闪着微弱的幽光,沉沉如一泓水,寒气逼人。 于谙宁的眼中泪光盈盈,语气也怨毒无比:“叶璃,你果然阴毒可鄙!” 历远揽着于谙宁的手蓦地一松,掌风直扑到我脸上来,他吼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很美很可爱很无辜的小孩,我看错了你!”我端坐在椅上没有动,王俭早已飞身过来,身影交错变幻无端,历远闷哼一声摔得七荤八素——我在心里一叹,毕竟还是不能放下我,是么? 于谙宁扶起了他,哭得气咽喉干,一张本就白皙的脸梨花带雨般娇美。他抱住历远道:“远哥,你打不过他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嫣然一笑,我故做感叹:“历远,看见我的脸就忘记我的身份是不是?落到这样的地步你可是咎由自取,只可怜了你的老夫慈母,还有你那才娶了媳妇儿的大哥,你们风林庄大小似乎是七十二口人吧,不过听说你嫂子刚刚身怀六甲,算七十三口也可以!” “你想干什么?”历远怒目圆睁,似乎眼看就要冲上来,可他究竟是不敢。 我还是笑:“在等你死啊,你死了,报仇的就该来了。不然……你们一起死?不能同生,共死也是个好主意,我负责叫人把你们合葬怎么样?”凌霄和王俭同时一怔,我懒洋洋道:“谁敢求情,我现在就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可那又怎么样? 剑在地上,冰寒入髓。 拿起茶,我又喝了一口,袅袅地茶香沁人心脾,但现在我只想睡,不,还不能睡去。我笑道:“杀吧,对方死了你就能活着回去,叶璃说过的话可不会反悔,也不会收回。于谙宁你别指望着装可怜让王俭给你求情,王俭敢说一个字我就剐了你!”语气虽淡,王俭和于谙宁同时身子一颤。于谙宁是怨恨,王俭是悲悯。 于谙宁满眼的泪花,俯身拾起了剑。历远想要拦,可是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咬着嘴唇 分卷阅读33 ,身躯有些摇晃。 于谙宁垂眸道:“远哥,阿宁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害死了你手下的兄弟,又怎么能再害你的性命?远哥,来生……来生阿宁一定报答你!”说着,剑锋已横在了自己的项间,微一用力,皮破血出,鲜红雪白格外娇艳。 王俭张口欲言,我开口:“要我说第二遍么?”他脸色一灰,转身冲出门去,头都不回。 历远惨白了脸,冲向他:“不!阿宁,你不要死,我跟你……”下面的话他咽在喉间,那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于谙宁的手刚刚松开。历远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阿宁……你……好……”气绝倒下,睁大的眼再也闭不上。 静,听得见历远伤口的血汩汩而出的声音。于谙宁俯身跪在他面前,眼泪一滴滴地落:“远哥,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来生,来生我再报答你……” 眩晕的感觉袭上来,我的手不自觉地一松,茶水湿了衣襟,我顺手把杯子扔在了地上,清脆响亮的破碎声象是应和着我心里的声音,一样的碎裂,一样地撒落一地。碎片迸飞的瞬间,于谙宁窜起来退到墙边,大叫:“你说话要算!你不能杀我!” “忘了告诉你,背叛了我的人一定要死!”手中握着的杯子碎片刺进了手心,可我不觉得痛,这就是爱,这就是所谓的爱!我笑:“我收留了的人就不应该背叛我,我给了你机会让你和王俭在一起,是你放弃了,所以,你要死!”碎片和着我的血嵌进于谙宁的咽喉,引出更多的鲜红,那一天一地的血光,蔓延成一片…… 又到了白芍花开的季节,我依旧躺在花下的榻上,盘算着京城的事情。 太子凌霄摔下悬崖生死不明之后,在场的四个皇子都受了责罚,谁也没能把责任丢给别人。只是苦了后党,没了太子做指望,皇后的一党很快风流云散,投靠凌宴的、投靠凌寞的、被杀被贬的,整个算得上是树倒猢狲散。 借着那两位皇子殿下要人的机会,插进去几个展颜堡的人,反正展颜堡钱财无数,散出去收买几个人也不在话下。两边都帮的结果就是两边谁也占不成上风,你陷害我我给你拆台,表面上两个人旗鼓相当、蒸蒸日上,却不知道权力渐渐地移交到了我手上。 展颜堡虽然也有反对这么做的,但谁能抗得过规矩,谁又敢去试试刑堂?刚柔并济、赏罚并举,背叛我的人却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只在背地里说我越来越象江云,却不知我本就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的自然是他的血。 这些事情是不能让凌霄知道的。他只知道展颜堡的生意有黑有白,还知道展颜堡的小孩习文的同时要学习治国之道,学武的同时要学习兵法,而他就是讲授那些东西的先生之一,只是他不知道在学堂的隔壁,还有我特意挑选出来的人在听讲,那些人将来都会在他朝堂里的臣子,但他们效忠的人将是我。 “璃儿,”凌霄叫着,脚步轻捷地走过来,手上端的是一碟小点心,清香扑鼻。他把点心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拿了一块给我,眼睛星星一般地亮:“用才开的紫藤花瓣做的陷,你尝尝,厨房里的人都说好吃。” 皮薄而脆,陷入口松软甜糯,还有鲜花的清香。心里有些异样地感觉浮上来,我笑道:“太子殿下改行做厨子也是不错,汤啊粥啊味道都做得那么好,又学会了做小点心,真是佩服。” 又拿了一块给我,他微微一笑:“不要再叫什么太子殿下,既然离开了,我就没想过要回去,这展颜堡里教书做菜的日子真是清闲得很,远远好过兄弟们的勾心斗角,若不是……”他抿了抿嘴唇,“算了,就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想你的父皇母后,外加你那美丽的太子妃还有六岁的小公子?”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不料被他发现了,握住我的手:“人生父母养,我怎可能不想念父母,妻子虽非我所爱,但骨肉终究是……是不能断的……璃儿,你莫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是你什么人啊我生气?”摔了他的手,我跳起来大步走出去,迎面正看见王俭挽了一个女子的手缓缓过来,一起见我施礼。 “方姐姐!”我嬉笑着偎过去,是方护法的女儿方清雨,她照例搂了我抚弄我的头发,我问有什么事情她却红了脸,羞涩地看一眼王俭却把我搂得更紧。王俭沉默了一下,道:“堡主,我要和方姑娘成婚了,七天后,到时请堡主去喝杯喜酒。”如月光落海,平淡不起半丝涟漪。 “好啊!”我笑起来,搂着方清雨的脖子大大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恭喜方姐姐和王俭哥哥,也不早告诉我!”然后抱住王俭的腰狠捶他两下:“王俭哥哥,这么大的事怎么还瞒着我呢,恭喜你哦,记着生很多小孩给我玩。” “堡主!”方清雨跺一跺叫扭头便走了。 王俭伸臂抱住了我,低声道:“璃儿!”这是一年多来他第一次叫我“璃儿”,也是我第一次再叫他“王俭哥哥”,相互拥抱的同时,我们都知道已经彼此原谅。他抱着我,低声在我耳边道:“璃儿,我不再难为自己,你也别苦了自己。” 别苦了自己么?我笑了。 王俭的婚礼热闹得出乎意料,敬酒罚酒 分卷阅读34 的把戏翻来覆去地玩着不厌其烦。被凌霄扶回“醉月轩”的路上,又看见那熟悉的满院凌霄花,匾额上“碎梦轩”三个字仍然是那么儒雅飘逸,一地鲜红的花瓣恍若最珍贵的地毯,铺得显出些奢靡。 望着那些随风落下的花瓣,望着那“碎梦轩”三个大字,我突然想起,我有什么梦呢?一时只觉得周围的一切迅速坍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是无法躲开的绝望与孤寂。 酒意上来,我拉着凌霄走进了碎梦轩,走进那一池温暖的水。可是那温暖敌不过我心中的冷,比寒毒发作时候更凄凉更无助的冷。我抓住的,我能抓得住的,竟只有身边的那个人、那一丝丝的不知是真是假的温柔和温暖……凌霄…… 一地残红、一池碧水、出乎意料地痛——心的痛,身的痛、一个班驳迷离的梦…… 第二天清晨醒来,我躺在凌霄的怀里与他相拥而眠,一切都已经不同,一切似乎还与原来相同…… 外堂,四大护法四大堂主齐集四海堂,告诉我一个消息:凌宴和凌寞兵变,都被禁宫侍卫统领齐越镇压,打入天牢。 23 “父皇伤了?母后……殁了?”凌霄手中盛满了点心的碟子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哥和六弟……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抬不起头。 “想回去么?我派人送你,反正已没有人能对你造成威胁了。”我靠在椅上,把玩着小小的匕首,并不去看他。凌宴和凌寞的兵变是我策划的,只为送凌霄上皇位铺平道路,他的母后可以说是死在我手里,不知道他有一天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凌霄终于抬头,眼角闪烁的是泪痕,“你……随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已经是……你可以做我的妃子,绝不会有人再能够欺辱你,真的!” “笑话!”匕首出鞘,光可鉴人的刀刃上我的脸清晰无比,邪气而娇娆,“我不随你回去,你便不回去了么?我可是这展颜堡的堡主,做你的妃子?可能么?” “我不管!”他少有的坚决,夺过匕首抛在一旁抱紧了我,将脸埋在我发间,极轻极慢地说道:“璃儿,知道我为什么由着母后安排争皇位么?知道为什么我学着服侍人么?知道我为什么学着熬汤熬药做点心么?知道为什么我不做太子也要留在展颜堡么?” 他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那一夜,你从屋顶上摔下来,看着我的的时候充满了绝望、悲哀、寂寞,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那么心痛过,我当时忘记了一切,只是想我要你快乐。你给你自己那一掌的时候,我喊了不要,你听到了么?你中了媚药,我对那些人说了要你,却怎么都不敢碰你,只好把你泡在冷水里。那时候你就象个精灵,干净、美丽、柔弱,让人不由自主的痛惜,我都恨不得受了寒的人是我。你在昏迷中一直一直地喊哥哥,你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你问为什么他不爱你,我就整夜地陪在你身边,我在心里一直说着我爱你,我疼你,你知道么?” 你说我就信么?我在心里冷笑,可是当时他云一样温和静谧的笑容,他轻柔的动作,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他喂我喝粥的动作,他微微红了脸的样子……那是我生命中最甜美的一段记忆,连在梦里都让我觉得满足,我怎么可能忘记?伸臂抱住他,我的声音低柔下来:“凌霄,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会是假的?”凌霄搂紧了我,轻吻着我的头发,“一天你可以不信,两天你可以不信,现在一年了,你还是可以不信,但你肯让我在身边,总有一天你会相信。你会信的,这世间真的有爱,璃儿,我,爱你……” 他的声音那么醇厚柔和,在房中带起了隐隐的回音,缠绵不绝,盘旋往复……他说他爱我,他爱我,他在说他爱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只是想,爱么?我不相信!曾经那么爱的哥哥一样不声不响就把我送进了地狱,我不会再让别人控制我的命运我的感情,控制一切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唇慢慢凑过来,细碎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唇上,我已经不想拒绝。看着窗外的夜色,我笑了,就这样吧,哪怕是沉沦…… 活着把凌霄送回皇宫是早就留下伏笔。凌霄答应我的条件,隐瞒了我的身份,只说落在崖下为我所救,本想自此隐居终老草莽,听说家遇大变,只得回来,但绝不舍得离开我,要纳我为妃。 虽然是个并不太说得过去的谎言,但我不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在逼皇帝凌同舒写下赐死凌宴和凌寞、传位于凌霄的诏书后,一滴无色无味的西眠茑萝送他一命归天。凌宴和凌寞在牢中被鸩酒赐死,家人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京。 他们死的时候,凌霄正抱着我疯狂缠绵。那一晚,月斜斜地弯在天边,如一抹无忧的笑。 凌霄顺利即位,入主禁宫,改元静安,大赦天下。他封我为颜妃,赐居绯樱宫。 绯樱宫是个整个禁宫最大最美的宫殿,植了无数的樱花,还有一个很大的莲池。初登皇位,他忙得天昏地暗,并没有很多时间陪我。我也并不比他轻松,他在朝堂上处理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知道,我都要想一想应该怎样让我的 分卷阅读35 人应对最有利。处理好所有凌宴和凌寞留下的破绽也是棘手的问题,我要保证凌霄不能怀疑我,至少是在我的势力巩固以前。 除了在御书房熬夜,凌霄每夜都来陪我,轻柔地搂着我,细细碎碎的吻,甚至就是在园子里赏花看鱼、靠在窗前数星星。偶然兴起也会激情一场,但也只是偶然,他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纵欲,现在一切都是我们的,时间还长得很。不知道他为什么做那些小孩子才爱做的事情,我也懒得问,但是在他怀里真的很温暖很舒服,我常常就那么睡着了,香甜到一夜无梦。清晨醒来看着他温柔的睡颜,我想,他对我这么好,我还要算计他怀疑他,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是不是该收手? 各国恭贺殇国新皇登基的使者次第到来,每次都是一夜笙歌,那一天,离国的使者也来觐见。是离国的人,我一时兴起,躲在侧殿偷偷地看。可是看见朝堂上侃侃而谈的那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看见他身边挺拔秀丽的女子,看见他们相视而笑、目光不经意地纠缠,我握碎了手中的杯子,满手是血,一片彻骨地寒。 他,是我的哥哥江翼,离国的世袭震远公、驸马江翼;她,是哥哥的妻子雪樱公主。他们站在一起,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个飘逸柔美、顾盼有情,好一对如璧如玉的人!他们在离国是最幸福的一对夫妻,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他们每天都过得快乐,他们有两个男孩,模样都象雪樱公主,漂亮又聪明,他们……不知道凌霄为什么要把这些问得那么清楚,不过是使者,客套过了就可以离开,为什么连孩子都要问个清楚……为什么! 恍恍惚惚回到绯樱宫,樱花易落的花瓣如雪舞当空,在花瓣间望上去,天空竟是一片迷乱。我软软地跌坐在莲池边,着了魔似的看水池中荡漾的我的影子,那个寂寞的少年。 面容是娇娆中带着邪气给人无穷的诱惑,有着少年和孩童相混合的娇美稚嫩,脸下的脖颈皙白如玉,被水蓝纱衣包裹的身体柔弱纤细,惹人怜惜,这是我的身体,凌霄最喜欢抚弄亲吻的身体。可我不甘心,我应该已经是个十八岁的神采飞扬的青年,却生生地被凝固在十四岁。美丽有什么用?四年了,失去的我永远再都拿不回来。这一切灾难的开始,都源于那个曾被我叫做哥哥的人的狠心和背叛。原来没有了我他可以如此的幸福,原来没有了我他才可以实现他家国天下的梦想,原来他的梦想比我的生命我的尊严要重要得多……哥哥啊,我的哥哥,我爱的哥哥……我恨你…… 凌霄温润的声音响在身后:“璃儿,那石头上冷,快起来!”话音未落,一只温暖的手已经握住我的手腕,然后眼前的景物大片翻转,我已经被凌霄横抱在怀里,细碎的吻轻轻落下来,他低低地问:“为什么哭了?有谁惹你了?这手……这手是怎么了?”他的声音颤起来,抱着我奔回殿里。 那只手上鲜血已经凝固,刺满了碎瓷,因为我刚才脸色不好,没有人敢来接近,也就没有人发现。凌霄不叫御医,亲自动手一片一片小心地挑出来,抹药包好——为了我,他现在什么都会。殿里空荡荡的,那些宫女太监一定用躲去外面说凌霄讨论凌霄对我如何的好,我也不在乎。 凌霄把我抱在怀里,让我舒服地躺着,然后小心地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给我看,笑:“璃儿你看,这是离国使者送来的礼物,我想你一定喜欢。” 盒中是一对狮子,不知道什么质料制成,晶莹剔透,荧荧带光。他拿起来,小心地放在我手里:“这个是暖的,你怕冷,可以时时握在手里。” 那圆润的球的确是温暖的,比我的手更暖一些,可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抬起头,我盯着凌霄的眼睛:“我要离国做礼物,我要你灭了离国!” 24 “灭了离国?”凌霄吻上了我眼睛,“璃儿,这不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推开他的脸,我坐起来,“离国的皇帝是当年的大皇子陆霖不是么?我要杀了他,我要他跪在我面前!” “璃儿,”他的手伸过来,又把我贴在他胸前,“不是我不答应你。但这一年多来,大皇兄和六皇弟暗中较量、最后起兵造反,国中已隐隐有变乱之相;况且,殇国与离国的国力只是伯仲之间,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唯一的结果就是造成两国无数的生灵涂炭;再者,殇国尚且没有称霸天下的实力,盲目发兵侵略邻国只会引起众怒,到时在各国合纵连横之下,我殇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怕那时我连你都会保不住,璃儿,失去皇位我不怕,但我不能冒着失去你的危险,你明白么?璃儿?” 他低头轻轻地在我脸上轻啄,然后落在唇上,双唇的摩擦纠缠,我搂住他回应着,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迷离茫然。我任他把我放倒在床上,我任他解散我的发带,一件件脱去我的衣衫……他的动作是温柔的,他的手一直都是那么温暖。心还是那么冷,可是身体热起来,好吧,暂时有这一点点的暖也好,也就够了…… 此后,殇国新政、清赋、策官、屯田、练兵,内有文臣尽心竭力,外有武将边境扬威。静安二年的科场贿赂、舞弊案牵连大部分老臣,被杀被贬无数,新任命的官员大都能恪 分卷阅读36 尽职守,但也有些官员上任后莫名失踪,我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朝廷要查却是查不到的。 静安六年,国泰民安,天下归心,万国来朝。 凌霄花开得如火如荼。一个十四岁的英俊少年在飞扬的落花中把手中剑舞作一团纯银,绚烂的红衫与鲜花几乎一色。是的,他是真正的十四岁的孩子,花蕊一样的娇嫩。而我,是被药物生生凝固在十四岁的,是再美丽再精致都没有生命的假花。 “娘娘!”收起剑,少年扑了过来,径直扑到我身上蹭来蹭去,结实的身子有了大人的模样,却还沁着孩子的奶香。 我是躺在软榻上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只是觉得倦。偶然会想起当年江云那越来越倦涩的眉眼,他是绝症,我又是什么呢?对着那少年,我笑:“小昀,你起来,很重啊,痛。” 他是凌霄唯一的儿子凌昀,有了我,凌霄再没碰过别人,他和皇后的孩子也就成了他唯一的子嗣,他笑着对我说:“这样更好,免得象我的那十几个兄弟一样,自相残杀,最后也剩不下几个。” 凌昀双臂揽住了我,英挺的五官比凌霄要棱角鲜明,他歪着头,还是孩子的天真:“娘娘,我问你一个问题,我八岁的时候你对我说,想要的东西就要用自己的本事去拿到,如果拥有这件东西的人是你的亲人呢?你要不要去夺?” “你想要什么?你要的可以去和你父皇说啊,我也可以给你!”伸手抚着他细嫩的小脸,软软的温暖。皇后从来都是躲着我的,但凌昀一直都粘着我,我愿意教他武功,亲自教了六年。 “真的?”大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我要你!” 小小的花瓣一样嘴儿吐出这样的话来,我哭笑不得:“开什么玩笑!我是你父皇的妃子,是你的师父,我比你大十岁,我二十四了!” “年纪算什么?父皇比你大八岁,还不是一样?”他不满地嘟了嘟小嘴儿,脑袋不客气地埋在了我胸膛,“你的模样可是跟我一样大,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根本不会长大了,以后我就会长得比你大,我就……” “昀儿!”低低地吼,凌霄一把将凌昀拎起来,点着他的鼻子,皱着眉头:“第一,不许再提什么长大不长大的;第二,再不许说什么和我抢他的话,你抢不过你父皇我;第三,不准再离娘娘这么近,更不许爬到他身上,回你自己宫里玩去!”顺手一扔,凌昀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做个鬼脸逃跑了。 实在懒怠动弹,就歪在凌霄怀里靠着:“长不大就长不大,也没什么了不得,他不过是说说,也没恶意,欺负小孩子做什么?” “好啊,你偏着那小子可薄了我!看我不罚你!”惩罚就是吻得我喘不过气来,然后再来抚着我的胸口帮我还魂,顺便吃些豆腐,这一套把戏玩得惯了,我也乐在其中。躺在他的怀里真的是安心,暖洋洋的只是想睡,他的一句话却让我有些清醒。 他说:“离国的使者又来了,来游说和亲。” “和亲?”我禁不住大笑,“他们不知道这后宫里有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颜妃么?还要来碰这个钉子?”这件事情我已知道,但必要的假还是要装的。 “我说也是,”凌霄也笑了,拿过带来的小点心喂给我吃,“不过来的和亲使是那位震远公江翼,上次见他很是投缘,虽然和亲的主意不怎么好,但这个人还是值得一会的,璃儿,明天辅仁殿大宴,你要不要去看热闹?” “看!”我仰头吻上他的唇,“我倒想看看,见过了我,哪个还敢来和亲。” 一夜的缠绵,第二天早晨任是凌霄怎么叫,我也只能是软软地躺着,再也撑不起身子。耳边凌霄一声低叹:“璃儿,好好的,你怎么这么弱了呢?好了,我叫太医来给你看看。”感觉唇上一热,旋即离去,自是凌霄临出门的一吻。 太医拉拉扯扯地号完了脉,也说不出有病没病,畏畏缩缩开了些补药,我叫人扔了药方子还是躺着,待蓄了力气想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红日当空,一片灿烂。 宫女灵儿过来服侍梳洗,不待我问就答了:“皇上在辅仁殿宴离国的来使呢。”我故意地扁扁嘴:“凑热闹也不叫我,真是讨厌!”惹得她咯咯地笑。 铜镜中的还是一张秀美绝伦的少年面孔,眼波流转之间邪气而且充满了诱惑。灵儿呆了一呆,道:“娘娘,您真是美!怪不得皇上独独宠爱您一个。” 宠爱么?我笑一笑,无所谓地换上衣服,说好了要去见见十年不见的哥哥,如何能够食言? 走到殿前,突然心中一阵酸楚,上一次仅仅看了一眼,看到的是哥哥和他的妻子眉目传情,那么今日呢?今日我有没有勇气正视他,甚至憎恨他?拦住了要出声的太监,我转向侧门,便听见凌霄温和的声音:“江将军所言极是,但和亲之事恐怕要从长计议。今日既然是给将军接风,那就暂且放下国事,举杯畅饮才……” 余下的话再不入耳,侧对着我的人身形如此熟悉,高挑结实的身材,深刻的五官面容,质料华贵的衣服是一色的纯白,仅配了一枚白玉同心连环,环中镶嵌着两颗血色的琉璃——是那两颗曾经镶嵌在我剑柄上的血色 分卷阅读37 琉璃。是他,是江翼,是我的哥哥…… 定定地看着他身影,眼前渐渐一片模糊,我转身回去。十年了,我以为我不再爱他,不爱恨他,甚至可以不再记得他,可是真正见了他,只见一个侧影就已经乱了方寸,这还是我么? 灵儿怯生生地声音响起:“娘娘,用些午膳吧,您是不是不舒服?灵儿去请皇上来?” 懒怠开口,我换了一身便装,告诉她我要出宫去,可能几天不回来,然后转身离开,进了太白居开始喝酒。 醉了醒,醒了醉转眼已是华灯初上,满城辉煌的灯火,街道上你来我往,笑语欢声。这些年国富民强,京城愈加繁华,夜夜笙歌。 踉跄着前行,抬眼一望竟到了使馆。迷惘中已经潜进了使官的卧房,房中燃着灯,一本摊开的《史记》放在灯下,仿佛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走过去,书上空白处的批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笔迹,一个稚拙,一个飞扬,稚拙的是我的,飞扬的是他的——这是我们一起读过的书。抱紧了那本书,仿佛抱住的是以前的时光,仿佛从未有过这不堪回首的十年……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味道,眼前渐渐清晰的是哥哥清瘦的脸。不过而立之年的人,鬓边已有了斑白,他怔怔地看着我,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碰碰我的脸,仿佛我是一个轻盈的肥皂泡,一不小心,就碎了…… 看着他,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鬓边那抹淡淡的白,心里梦里口中盘桓了无数次的两个字终于出口:“哥哥……” 25 哥哥的手凑近我的脸,又碰了一下,梦呓似的说:“热的,是热的,不会碎,会说话的……不是梦,是真的……”他的脸,他的嘴唇都青白起来,全身都在抖。 我又叫他:“哥哥!” 他猛地伸出手用力抱紧我,把我按在胸口。他怀中抱着我,我怀中抱着书,却谁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慢慢转过我的身子,凝视着我的脸:“琉璃,十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这怎么可能……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他语声突然顿住,一把扯开我的领口,半个肩膀露了出来,昨夜凌霄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在晕黄的灯下格外清晰。他瘫软地跪在床前,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胸口,呜咽道:“怎么会这样?琉璃,怎么会这样?” 我蓦地惊醒,是啊,这已不是十年前我那寂寞的小院,人虽还是原来的人,事却变幻了太多。我轻浮地揽上自己的衣服,嬉笑道:“我自然活着,而且活得风流快活。我才从皇帝的床上下来,怎么会不这样?我可已经不是你的琉璃,我是这殇国皇帝的颜妃。‘夜夜承欢,朝朝雨露,后宫三千,君在一处’,那说的就是我啊。” “不!”江翼抓住我,目光有些疯狂,他紧紧扣起我的衣领掩去皮肤上的痕迹,用力地勒紧。我喘不过气来,也不想反抗,一时之间心中有个声音悄悄地说:“就这样死了吧,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也可以……” 但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叫了一声“琉璃”——死白的嘴唇张合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如一条被海水遗弃在沙滩上的濒死的鱼。 我撑起来,玩弄着他的发梢,笑得轻佻:“恨我这样就勒死了我吧,其实我这样应该在你意料之中,只不过不是在你希望的那个地方而已。我明白你的心思,若我还在离国,做了离国的妃子,你这国舅爷可就风光得很哪!可是我若不得宠呢?你……” “住口!”江翼高高地举起手,我冷冷地看着他。他没有打下来,连吼的力气都没有:“琉璃,不要这么说我,求你!” “那你带我走好不好?”贴过去,我充满希冀地看着他,完全是个无助的无辜的孩子,想要求助他逃离火坑,“带我去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只要有山有水就可以,好不好?哥哥,我求你……” 江翼抱着我的手臂一抖,沉默半晌才道:“琉璃,你……受了很多苦?” “哥哥!”埋进他胸膛,我哭得象个泪人,“哥哥,我好想念那一天,你搂着我,对你娘说你不娶你不认识的女人,你要我,哥哥,为什么你说话不算?带我走好不好?” 他的身躯更僵硬,叹息道:“琉璃,我怎么带得走你?天晚了,回宫去吧。” “为什么?我不想回去!”抱着他不松手,我流着自己也不清楚是真是假的眼泪:“皇宫里太冷太寂寞,哥哥带我走,你不是说你最爱我的吗?为什么说话不算了呢?” “琉璃!”抚着我散落的头发,他一叹,“我怎么可以带你走?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来做这和亲使者?这些国家大事你不懂,既然殇皇那么宠爱你,就安心地留在宫里做你的妃子,回去吧,琉璃。” “我不懂?”甩开他的手,我醉眼睨他,酒气直喷到他脸上:“你说我不懂什么?你以为我只会、也只能以色侍人,是不是?” “琉璃,你喝了多少酒?”他有些气急,从桌上倒了茶喂给我喝。 有些昏暗的烛光下,哥哥的脸苍白无色,漆黑的眼幽深如潭,不可揣测。我双手都捧住他的脸,极力想看清楚一点,可还是看不清。他灌了我几口茶,然后开口 分卷阅读38 :“琉璃,对不起,哥哥一直都对不起你……” 我笑得有些痴,问他:“当年,你为什么卖了我?” 他松开我,坐到了桌旁,叹息:“你还记得在我回家之前,你偷跑出去和人打架么?那时候,大殿下……不,是皇上,他看见了你,然后查出了你是……我弟弟……”他悲哀地看着我,“如果你肯听我的话,如果你不出去,就不会……就不会被他……一直……一直我都以为你死了,可是没想到你……” 他说得哀怨,我却大笑起来,笑得开心无比:“你以为我宁愿自尽也不会受那样的屈辱,却没想到我会无耻地活到今天,是不是?你用我交换了什么?” “没有交换的余地!”他双手都捂住了脸,“一面是你,一面是江家整个家族的荣耀、我要保家卫国的志愿和梦想、还有江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我那时刚刚二十四岁,大胜归来、兵权在握,有着似锦的前程,离我平定天下、护佑黎民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一句话就能夺走我的一切,让父亲和我的所有努力都付诸流水,让无数沙场喋血的英魂白白牺牲!琉璃,孰轻孰重,换了你……恐怕也会一样的选择。” “可是你也曾经说过,你要保护我!”我幽幽的说着。 那个温暖的午后,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琉璃,哥哥学武功、练剑法是为了做一个大将军,为了保卫我们的离国、也为了……保护你。” 那时候,初秋的太阳暖洋洋地挂在天上,一切都带着喜色。 “好男儿志在四方,为国为民才是……大丈夫所为,为了这个梦想,我也……顾不得儿女情长……”他艰涩地说着,却没有后悔。他托起了腰间那枚同心结:“得知你逃了,我找遍了京城四方,也只找到了被丢下的剑,我以为你死了,我会记你一生一世,可是……可是……”他用力,那枚同心结在他手中粉碎,血色的琉璃落在地上,碎成千片,每一片都是碎裂的心,鲜血淋漓…… 是啊,他说过的,他首先要做一个大将军,然后是保卫离国,最后……最后才是我……怪我自己太痴,怪我太不自知而已。我吃吃地笑起来,喜悦无限似的看着他,“陆霖宠信佞臣,朝政黑暗混乱,离国天下烽烟四起,你这权倾天下的大忠臣还支持得住么?你们那位什么都不会的丞相大人陆非原据说风华绝代,只不过爱做的事糊涂了点,你的皇帝对他百依百顺了点,是不是?”拿过杯子,我自己喝了一口,品品,一饮而尽。 江翼神情一变,伸手想拦,终是没有伸过来。 我靠着床拦,扔了杯子,很清亮的碎裂,却没有人闯进来。我笑了:“哥哥,你刚才对我说的、对我做的一切,有没有真情在里面?为了梦想,你一次一次地牺牲我,真的一点都不心痛?” “琉璃……”他咬牙,转过头去再不看我一眼,“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做,为了离国,即使要牺牲我自己,我也不会犹豫。” 我笑,娇娇甜甜:“你派去通知凌霄的人也该回来了,这药效也该发作了,我呢,这游戏也玩得够了,有些话就不得不说清楚了。” “什么意思?”他猛地回头,一脸惊慌。 我放声大笑:“我在宫中被独宠了六年,做为离国独揽大权的重臣,你又怎会不知我就是当年的琉璃?你演得太过了!江翼,为什么别国都不敢提和亲二字,你离国却敢?为什么这小小的和亲使却要一朝权臣的你来担当?为什么你会打开着这本书放在灯下,屋子中却没有人?因为你知道我见你佩了这琉璃佩会来找你,你知道我见了这书会留下来等你,你知道你有能力让我乱了方寸,你知道你有机会让我万劫不复!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么?” “不,琉璃,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他拼命地抓着桌子不让自己冲过来,“我爱你,我从来都没有象爱你那样爱过别人,可是现在……我恨你!” “我明白,”我笑,“如果我乖乖地留下给陆霖践踏,你不会恨我;如果我受不了凌辱,自尽而亡,你会记我一生一世。但现在我在别人的身下夜夜承欢,轻佻下贱荒淫无耻,为别人笑为别人叫,那让你恨我恨到骨子里,是不是?你错了,再给我加上十项罪名,我也进不了冷宫,也不会被杀,你的心机不应该用在算计我上面。也是,你那荒唐的主子也没有给你机会展露才华,逼得你不得不出了和亲的下策。哥哥,看在你对我还有旧情的份儿上,我帮你,我会让凌霄答应和亲的,更会帮你离国的那位和亲妃子得宠。要看,就看离国来和亲的那位妃子能不能媚上惑主了,哈哈……” 江翼的脸色由白转青,脱口道:“你要做什么?” 门外的声音纷乱起来,有人高声道:“皇上驾到——” 我没有回答,他下在茶中的迷药渐渐发作,看了一眼脸色铁青闯进屋子的凌霄,我合上了眼,要说什么,由着江翼去说吧。 一滴一滴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滚热,烫得我心都跟着痛起来。睁开眼,是熟悉的锦帐,是熟悉的怀抱——是我的床,是凌霄的怀抱。 凌霄抱着我,看着我睁开眼睛,突然狠狠地把我按在床上,摔得我一阵晕眩。他 分卷阅读39 咬牙切齿道:“为什么我总是抓不住你?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爱我?为什么你要跑到他那里去?为什么你要为他喝酒喝到得醉死?璃儿,我恨不得杀了你!如果只有你死了,我才不会失去你,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一反平日的温柔,他重重地压下来,几下就扯尽了我的衣服,在我身上撕咬着,象一只失去理智的兽。 我不反抗,只是轻轻地说:“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什么?”凌霄似惊似喜似怒似疑。 我说了,他的动作一停温柔了许多,却是一夜都没有停息。 第二天早朝,凌霄当众宣旨,殇国同意与离国和亲,要的妃子却不是离国的璎珞公主,而是——年已三十四岁的震远公江翼。 26 天,应该是蔚蓝的,无边无际,澄澈无比。可是满园的樱花树树枝纠结,漫天雪白的樱花瓣飞舞,遮住了我所有的天空。我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纷扰和迷乱。 躺在廊下的软榻上,我昏昏沉沉。 凌昀才练了剑回去念书,我竟没有起来指导他一下,我真的是撑不起来了。看来这身子骨确实是出了问题,已禁不起半点折腾,只是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饮食中不会下毒,除非是我从没见过的毒药,但我没有见过的毒药能有几种呢?我已经通知齐越,叫他给王俭送信,请柳神医过来这里。 “唉,你又何必自苦?”一声低叹,是凌霄的声音,温柔、缠绵悱恻的尾音把我的心思牵扯到了眼前。但那不是凌霄,只不过是一只鹦哥,一只被挂在廊下的鹦哥而已。 “璃儿,对不起……”身子落进两只手臂里面,头靠上了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凌霄轻吻着我的额头,呜咽道:“对不起,我都要疯了,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要你爱我,可你一直念着的竟是他。你知不知道,在展颜堡,我们第一次在一起,你……你在激情的时候叫的是……哥哥……” “是吗?”我真的已经不记得了。我已经跟了他六年,我已经做了他六年的妃子,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的,我要的、我感觉到的,只是那一点点的温暖而已。 单薄的纱衣被濡湿了,贴在身上粘腻腻得难过,可手被他箍住了我没有力气挣脱。他真地在哭,手臂越箍越紧,他哽咽道:“你离开我去见他,你躺在他床上睡着了,你对他那么信任,我嫉妒得要命!你喜欢做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爱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忘记他?为什么!我要疯了,我……昨夜伤了你,对不起,可是……可是……如果你只有死了才不会离开我,我……真的想杀了你,真的想……” “你现在就要杀了我了……”呼吸困难起来,我的声音实在微弱,但他听到了,马上松手,换了姿势两手捧住我,惶然道:“不!我不会杀死你的!” 微风把红绡帐子送到凌霄的头上,檐下的铁马叮当做响,眼前的一切渐渐虚幻成了一个梦。那一天,他很轻很柔地扶起我,把我揽进怀里,轻拍着我的背,他说:“璃儿、璃儿,你愿不愿意我这么叫你?”一抹淡淡的红飞上他的脸,明明二十上下的一个人,却是说不出的稚气甜美,他眸中的光芒灿若晨星。 看着他此刻水雾朦胧的眼睛,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冲破结了茧的心脏正在迅速地生长,要把我的理智湮没了去。是的,它们本来就在哪里,遇到机会就要生长起来,但我不要它们长大,我把它们强压下去,因为,我害怕。 我轻轻道:“宵,我答应过你不离开,就一定不会离开!我就是死,也死在你这里、死在你眼前,好不好?” “不——”他嘶吼了一句,几乎无声,却撕心裂肺。他把我捧在手心里,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极轻极轻地说:“璃儿,我不要你死,我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你死,你可知道,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 重复过无数次的梦似乎重新回到了眼前,哥哥说过爱我,然后把我送进了地狱;江云第一次对我说爱我,然后永远地离去。我最爱的哥哥,说了爱我然后背叛我;最爱我的父亲,说了爱我然后死去……我痉挛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伸出手用力捂住他的口,按得他头都偏了过去:“我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要说爱我……不要……” 我不爱,也不要爱!爱我的人都会很快地离开,然后剩下我一个人,如果他不爱我,如果他不说爱,也许……也许……他就会陪我久一点……我不贪心,我只要温暖得久一点而已,只要久一点点就可以…… 凌霄温润如玉的眼里尽是失落,我闭上眼,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看不见,就等于没有,不是么? 有意地穿了最华丽的宫装,我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然后乘了轿子来到使馆,径直进了使官的卧房。 一地的狼籍,什物被摔了一地,丫头侍从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江翼躺在床上,脸是死人样的白。他在朝堂上听了圣旨,气得当场吐血昏迷,被抬回使馆。 打发了随从,我坐下了拈 分卷阅读40 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哥哥,这里的东西可都是我们殇国的,你这么摔了,少不得要一一赔回来的。哦,对了,三个月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说什么赔也太见外了,这真是可是琉璃的不是!失礼了哦!” “你很得意是不是?”江翼猛地坐起来,又按住了胸口,“你……好毒!” “过奖!”我笑,娇媚可人:“承蒙夸奖,不胜荣幸,昨夜在皇帝的床上,我可连你的封号都想好了,就叫离妃怎么样?离国的妃子,永远离开,回不去的人!哈哈,别生气,你来的时候多用用工夫,到时候哥哥你媚惑了皇上,把我打入冷宫,也算得上本事!” “住口!”他唇角又见了红,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我,“我是一朝重臣,不是你这等……这等……”他咬牙,终是没有说下去。 “这等下贱之人,是不是?”我笑着接下去,淡淡地悲哀:“哥哥,我曾经做过和你一起驰骋沙场的梦,我曾经梦想着用我的剑换一个自由的天空,我曾经很寂寞但是不下贱,我曾经那么爱你信任你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出卖了我。十四年的情分,如果你不爱我,如果你要娶的就是那位公主,你可以放了我,让我有一个做人的机会,你甚至可以亲手杀死我,我都不会怨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把我送给那个畜生去糟蹋?我是你的弟弟,你说过你爱我,我是无辜的啊,哥哥!你说你是一朝重臣,可你既然知道我的美色能带给你前程无量,那么你那昏庸的皇帝又怎么会放弃这不耗费一兵一卒就得来的平安?” “不,不会的!”他抓着床单拼命摇头,“我是沙场名将,我为离国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年朝中全靠了我支持,皇上不会这么对我。”他猛抬起头,恨恨地看着我,“你听着,离国虽然实力渐衰,却也不是没有与殇国抗衡的机会,若是一战,我自然会与你沙场上见个真章!恐怕,你是没有上沙场的资格吧?” “你以为你有那个机会?”我笑得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哥哥你太自信了!你是沙场名将,你是立下汗马功劳,离国上下只知有你不知有帝,可你有没有听说过功高震主、才高遭嫉?你说你那皇帝会为了你出兵与殇国一战?可能吗?我以我的性命跟你赌,三个月后,你一定会嫁过来,做你该做的离妃!若是离国与殇国为你开战,我琉璃立刻自刎,决不后悔!可是哥哥,你等着做妃子吧,你等着做个下贱的承欢之人吧,凭我的本事会让你有上沙场的机会?你做梦!” “琉璃,你……竟会如此辱我……”他颓然倒下,垂下眼帘,语气凄然,“我不会嫁过来的,一定不会……不会……” “你也认为这是侮辱么?”走到他面前,我恶意地挑起他的下颌,他气愤地扭头躲开。我贴近他的脸,悠然道:“哥哥,既然这是侮辱,你为什么要送我上这条路?先告诉你,既然我有办法让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就有办法让你的离国、你的公主妻子、你的两个宝贝儿子落到灰飞烟灭的地步,你信是不信?要么你乖乖地嫁过来,要么你就让他们殉葬!你不是说为了离国牺牲你自己也不在意么?那就牺牲给我看看!你记着,”我一步步走向门口,回头一笑,“你若自杀,这千里烽烟、百姓涂炭、你全家血溅五步,尽是因你而起,你于心何忍?江将军!” 江翼抬头指了我,一字一字合着血吐出来:“媚颜惑主、祸国殃民,琉璃……你……你到底是个妖精……” “妖精?”我纵声大笑,“好精妙的八个字!我会叫人记下来,等我死了就刻在我的墓碑上……不,象我这样的妖精,应该是没有碑的,不过,你也有同样的机会,我等着你,江将军!” 我大笑着走出门去,耳边尽是那一声声地“妖精”,反反复复、响彻天外……妖精、妖精…… 我是妖精么?哥哥,现在连你都认为我是妖精,那么,我就是个妖精! 27 三个月后,江翼嫁进了殇国,安安静静,毫不反抗——离国皇帝废了他的武功,断了他四肢经脉,他已经成了废人。 而我,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一天的时间有大半要躺着歇息,动弹一下都费力——柳神医外出采药不知所踪,别的大夫根本查不出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养足了精神,我带了人走进永离宫。遍地的红花开得绚烂耀眼,明明是火热的颜色,映出的却只有清冷。 江翼一身华丽得象是戏服的宫装,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死了般一动不动。树上的叶子随风落下,一片一片地落在他身上,把他鲜艳的堇色宫装映得有些衰败和萎靡。 我打发了宫人,坐下来默默地看着他。三个月不见,他鬓边的白发更多了,脸也憔悴得不成样子。他曾经那么风流倜傥,他曾经在沙场上叱吒风云,他曾经的笑容占据了我生命前十四年的整个天空。但他背叛我的那一天——天塌地陷。现在,我给了他同样的结局,我让他尊严扫地,他所有的风光都已经成了明日黄花,可我的心,为什么没有半分的得意,却是撕裂一样的痛? 他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侧头就看见我在那里,没有憎恨,没有悲哀,眼神只是一片空洞。他竭力想要站起来,虚弱地 分卷阅读41 笑着:“颜妃娘娘来了,离妃有失远迎,这就……” “别动了!”我按住他。 他无力地抬手,抹尘一样地抹掉我的手,很平静地说道:“谢了,不用你扶我。”他不看我,躺了回去,望着遥远处的天空,目光苍凉:“现在,你满意了?” 我不语,我能说什么?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告诉他,他这样子我也心痛。 他微微地笑起来,眼里却是气苦:“我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我再上不得沙场,我失去了一切,就在这宫里,以这种卑贱的身份一天天的老去,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琉璃?可是你得到了什么?”他抬头,死死地盯着我,又问:“琉璃,你说,你究竟得到了什么?你现在,一定比我更痛苦,是不是?” 是,我痛苦,那又怎样?你现在是卑贱的身份?你失去了一切?心痛更甚,我竟已经全身都无力,汗出了一身,软软地躺在椅上,连喊都喊不出声音。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你给了我这样的命运,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尝尝这样的结果?难道我不报复我就能得到什么? 他叹息了一下:“皇帝找我谈过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地对你。琉璃,事情已经这样,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我恨你也没有用,就这样吧。可是你自己要注意一些,真心得来不易,更何况他是皇帝,他对你这样的人能够惟命是从,能够把你放在手心里,你还要怎样呢?付出真心吧,不要当作游戏,最后玩火自焚,我……也希望你好的……” 我终于蓄足了力气笑了出来:“江翼,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下贱的东西,可以随便出卖随便玩弄,随便当作礼物送给别人,能够对我付出真心就是给了我天大的恩惠是不是?江翼我告诉你,我琉璃不是靠美色才得到今天的一切的!” 贴近他,我冷冷地笑,“凌霄找你谈什么?他问你究竟爱不爱我,处在你的地位,你自然说根本没有爱过我,是不是?他放心了,然后他告诉你他一定不会向离国出兵,是不是?你错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灭离国,要灭离国、把你逼上今天这条路的人根本就是我!我会杀了陆霖,我会给你的两个宝贝儿子最好的结果,我会让他们的一生比我还要卑贱!” “你?”江翼轻蔑地掀掀了唇角,合上眼睛,喃喃道:“琉璃,你以为你是谁?他是皇帝,再宠爱你,也不可能拿国家大事开玩笑。要与离国开战,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兵马粮草的准备,你认为是儿戏么?也是,身在后宫,你懂得什么?” “江翼!”我恨到极点,眼前一阵晕眩,扶住了椅子,“名正?言顺?笑话!我都能让你这离国权臣做和亲妃子嫁过来,要一个名正言顺进攻离国的理由又有何难?我在后宫又怎样?江翼,你可知道殇国第一大堡展颜堡,展颜堡的堡主正是我琉璃?你可知道六年前的殇国皇位易主,皇帝凌同舒暴毙、大皇子六皇子赐死,操纵这一切的也是我琉璃?你更要知道,迷惑了你的主子、把整个离国都搅作一团的奸相陆非原见了我琉璃会叫一声主人,他根本就是我安下的一个棋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五代世袭震远公的风光可抵得上我琉璃的一句话?真是笑话!”说完了,心底竟已是一片安宁,我生什么气呢? “你!”江翼猛地跳起来,手足却支持不住,重重跌落在地上。他痛苦地皱起眉,已是满眼的泪,口中渗出的血丝与泪水合在一起,一滴滴地落在地上。他怔怔地看着我,低声道:“我真是没想到,琉璃,你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没想到……陆非原……你竟是处心积虑……你竟有如此的心计……琉璃……你真的是个妖精……” 又是妖精,那又怎样?我就是个妖精,祸国殃民的妖精!我笑,洋洋得意,仰起头让眼泪生生地倒流回去。 我已经没有力气放声大笑,我轻轻巧巧地把笑脸送到他面前:“哥哥,琉璃好漂亮是不是?可是琉璃不仅仅是漂亮哦,你真是不该把我当作礼物送走,你该亲手杀了我的,否则,你也不会落到今天。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宝贝儿子,你的亲爱妻子带来见你。你的宝贝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听说也都很漂亮?若是送进青楼什么的调教调教,应该不比我差吧?” “琉璃!不要……不要伤害他们……我……求你……”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涌出来,他伏在地上、伏在我脚下,了无生气。 我不理他,起身离开。是的,是我毁了他,可我错了么?是他先毁了我! “璃儿!”很轻很柔,也很绝望的声音。 是凌霄,他已经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他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大皇兄和六皇帝的争斗、叛乱,我母后的死,我父皇的死,都是你一手操纵?我以为顺理成章的一切都是你做的,是真的?” 他那么平静地问我,仿佛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也不关我的事。不知道什么地方吹来的风,吹过我的脸上,冷得让我发抖,我多希望能在他怀中避一避,但那已经是奢望。我笑:“你早就怀疑了,不是么?” “可我不信!你是我的璃儿,娇弱、寂寞,需要我来保护,需要我来疼爱,你是我捧在 分卷阅读42 手心里的宝贝!我怎么能相信,你的手那么狠,你的心那么毒,我怎么能相信?”他喊了出来,风掠起他的发丝,阳光下他的脸是淡金色的,有着珍珠一样的柔光。垂下眼帘,他轻轻地问:“璃儿,你从来都不说爱我,因为你根本不爱我,你要的是皇权,要的是势力,是不是?” 他轻轻地笑了笑,“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以为我做了皇帝就可以让你安心,我以为我只要温柔地对你就可以让你的心慢慢软化,我以为我只要用我的爱感动你就可以让你爱我,可是没有,一切都不过是个骗局。璃儿,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的眼睛再不复往日的温润和宁和,只是空荡荡地,似乎那双眼睛已经永远地死去。 “我不知道。”吐出这四个字,仿佛吐出的是我全部的生命。 他幽幽地开口:“可是,璃儿,我一直都不明白,你要皇权,你可以杀了我自己做皇帝的,凭了你的势力,没有人可以反对你,凭了你的聪明,你可以做个称职的皇帝。但是,你为什么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妃子,心甘情愿地留在后宫?” 为什么?为什么?我根本不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疯狂地叫:“我欠你的,我利用了你,我用我自己来偿还!” 他过来,轻轻地拥住我,双臂把我箍紧在他怀里。我仰头看着他平静地、没有表情的脸。他慢慢地低头,就在这艳阳之下,就当着那么多的宫人,他吻上了我的唇。不是往日的温柔,而是凶狠的撕咬着,血气弥散在口中,我只觉得甜,只觉得眩晕,我欠他的,这是我欠他的,我还…… 他停下来,低低地说:“是的,你欠我的,你应该偿还!”然后又重重地吻下来,不管不顾,拼命索取。 身体已经虚软,我支持不住,完全地贴在了他身上。可他没有停止,我的眼前渐渐黑暗。不能,不能被他制住,蓄起内力,我一掌击在他胸前。 虽然我身体没什么力气,但功力还在,凌霄承受不住,踉跄两步坐在地上,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宫女太监大乱,四名黑衣人从树影间突兀地出现,跪在我面前。 我沉声道:“传令禁宫统领齐越,封锁禁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宫门。所有宫人不得随意擅离职守,把皇上送回景阳宫,宣太医疗伤。离妃行刺皇上,打入冷宫,但医药侍从不得稍减……” 凌霄“哈哈”大笑,笑得唇角不停渗血:“璃儿,要动手了么?我早就知道我动不了你,也没打算和你斗,你要的一切,我都给你,你满意就好,你满意就好……” 听不得他的语气悲凉,看不得他的面容苍白,我手腕一抖,指上的戒指击中他的穴道,他无声地倒下,身体落在绿草之间,犹如睡去。 “琉璃!”江翼仿佛遇到了鬼,张开的口再也合不拢。 我冷冷地笑:“给你侍从不是可怜你,你不是悲天悯人吗?你若死了,我用他们殉葬,如果不想伤及无辜,你就慢慢熬着吧!” 28 自由自在 站在朝堂上,看着排列整齐的文武百官,其中也有不屑的眼神。但那算得什么?我自己写的一纸诏书,拿了凌霄的玉玺合上,昔日的颜妃便成了今日总揽大权、统领百官的丞相——简单得象个游戏。 也是,人生也不过是个游戏,无论是权势官位,还是所谓的真情……可是……可是想起凌霄哀伤的最后一瞥,我的心为什么会痛?不痛,我不痛……也不怕…… 有人对圣旨提出质疑,很好解决,唇枪舌剑之后当廷杖毙,要口才我有,要狠心我更多的是。染血的朝堂鸦雀无声,寂静如死,连敢抬头看我的人都已经没有。 以离妃奉离国皇帝密令行刺为名,我下令攻离。我展颜堡出来的人自是对我惟命是从,要兵有兵、要将有将,军饷粮草更是不需要多想,两国之间战火纷飞。 夜深人静,我把自己困在奏折中间,留在御书房。朱笔下的字迹渐渐模糊,然后一个声音叫:“娘娘!娘娘!” 张开眼睛,我竟是躺在凌昀的怀里。他嫩嫩的小脸上颇有些得意洋洋:“你安排下的人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怎么挡得住我?娘娘,你怎么把父皇关起来了?” “你恨我么?”抚上他的脸,我安心地靠着。 他甜甜地笑着:“为什么恨?娘娘不会伤害父皇,父皇也不会伤害娘娘,我早就知道的。我就是看那个新来的离妃不顺眼!娘娘,你身体弱,就不要这么累,小昀送你回寝宫去哦。”不由分说,他已把我抱了起来——这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我高了那么多,力气也大得很。 无力挣脱,我闭上了眼,谁愿意看就看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打发了凌昀,我软软地倒在床上,空寂地寝宫里,数枝大烛也驱不散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下来,我用力喘息也是无法抗拒。拿起一直放在枕边的小狮子,我细细地摩挲,让那些许的温暖透过掌心流遍全身。 可那一点点的暖让我更冷,这几年,一直都是凌霄抱着我睡的,他轻轻地把我贴在他的胸口,用他的身体整个把我包容起来。贴在他的胸膛上,我听得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 分卷阅读43 一声,有力而规律,那是让我最安心的声音。那时候,我觉得我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不会无依无靠。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灵儿!灵儿!”我大声地叫。 那伶俐的女孩跑了进来,看见我就愣在门口,平时的笑眉笑眼瞬间凝固成为恐惧,而且正不自觉地向后退却——也许我此刻的样子非常可怕。但是,我真的很冷。我叫她:“你过来,你抱抱我。” 灵儿吓得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不敢!” “过来!上床!”我想我是疯了,抓起她便扔到床上。她摔得一声呻吟,却不敢动,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我把自己藏进她怀里,全心去感受她身上的暖意。可是没有用,没有熟悉的坚实、没有熟悉的宽厚,连心跳的声音都不熟悉。我跳起来冲了出去。 “唉,你又何必自苦……”长长的一叹,赫然又是凌霄的声音,是那只鹦哥。心中耳边萦绕的尽是那一声声“你又何必自苦”,樱花飞散的花瓣如万千缠绵的手,缠裹着我动弹不得。胸口一闷,血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娘娘!娘娘!” 是凌昀的声音,他小心地捧着我,衣袖已被血浸透。抬头,透过樱花树纷繁的树枝,看见的是一片墨蓝的天。他带着哭腔道:“娘娘,你怎么又吐血了?都一年多没有吐过了,我……我去叫御医……” “陪我!”拉住他的袖子不许他去,我问:“你父皇的伤怎么样?” “父皇没事了,他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小小的人儿板起面孔,十分地严肃,下一刻却抱住我把脸贴在我脸上,“娘娘,小昀好喜欢你,你要养好身体,不要离开小昀,不要离开父皇,好不好?” 把他的头揽在胸前我轻轻地摩挲着,柔软的头发,粉嫩的面颊,最重要的是那温度,透过手心,连心都暖起来。我喃喃地重复着:“他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他让你好好照顾我,保护我……保护我么?你是个小孩子,怎么保护我?” “我有武功啊!你教的,你不相信?”他跳起来,小嘴儿翘得高高的。 “我信!”我笑。高高天上的月,是圆圆的一盘,银色的光晕把他少年的面孔映得圣洁无比,象个天使。我说:“小昀,以后你每天跟着我吧。” 处理政事并不很难,凌昀学得也很用心,没过半个月,多数的奏折已经是他在批阅,我只在旁边陪着。偶然批得累了,他抬起小脸向着我一笑,那稚气的面容竟象极了凌霄……真像…… 离国的战事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意外,离国的衰败和殇国的富强、此消彼长之下,离国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更何况离国朝中还有我的人暗中阻挠,六年的处心积虑完全没有白费,离国大军一溃千里。陆霖龟缩在丹阳城中与陆非原抵死缠绵,却也还有忠心将士为离国拼死反击,但大势已去。 离国注定要灭亡,在陆霖要得到我的那一刻开始。 “祸国殃民”四个字用在我身上真是合适得很,我怎会不记得,那离国曾是我的国,那震远公府曾是我的家,但那一切已经都没有意义了…… 夜已深了,凌昀伴着我走在小路上,已经到了凌霄花凋落的季节,再看不见它们热热闹闹地开放在树上,也看不见它们纷扬如雨,只有空气中还弥散着余留下来的馨香。 宫门上“绯樱宫”三个字是凌霄亲笔写的,笔记飘逸轻灵,如他艳阳下颀长的身影。恍惚间里面又是一声轻叹:“唉,你又何必自苦?”还是那只鹦哥。 “娘娘?”凌昀拍拍的我肩膀,“我今天跟你睡。” “为什么?”我笑了笑,“不可以,小孩子不能撒娇,回你自己宫里去。” “不是撒娇,”凌昀委屈地眨眨眼睛,“我跟父皇说你白天精神不好,父皇说你怕冷,晚上一定是睡不着,要我以后每天晚上抱着你睡。”他用力抱过来,“可以抱着娘娘睡,多好啊!” 我闪身躲开,却走了神。我真的是每晚都睡不着,蜷缩得再紧,都有冷风吹得我寒彻骨髓,总是睁着眼睛到天明。可是他怎么知道?可是……可是我怎么会让小昀抱着我睡?我笑了笑:“小昀,娘娘不冷,每晚都睡得很好。你回去吧,把这鹦哥送给你好了。” 凌昀接过鹦哥,扁扁嘴,委屈道:“要我去送给父皇是不是?干嘛不自己去?我可不可以回来?” “不可以!”我说了,然后走进宫门,把他关在外面。 灯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看见我奔过来,一把将我拥紧怀中,紧紧地抱着,胡碴子蹭在我脸上:“璃儿,你还好?怎么瘦成这样?” 搂住他的脖子,我笑:“王俭哥哥,好久不见哪,方姐姐和小侄女儿怎样?” 王俭抱了我坐在床上,让我靠在他肩上,粗糙的大手抚过我的脸、我的头发,笑了:“很好,她们都好,听说我来这里,玉儿吵着要来看你。” “是啊,小玉儿该是五岁了,一定象方姐姐一样地漂亮,是不是?”六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他成了家,有了孩子,而我,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b 分卷阅读44 r 王俭沉默了一下:“柳神医六天后就到京城,你现在觉得身体怎样?” “很好,只是精神不济,需要休息。”我笑一笑,“有事情明天再说好吗?我今天很累了。” “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先做个准备。”王俭严肃起来,“如今江湖上自不必说,咱们展颜堡说一不二。但这朝廷之中,上有皇帝下有太子,璃儿你以皇妃身份而为丞相为朝摄政,已经是逾越。现在皇帝已经被你软禁三个月未曾上朝,朝中上下流言四起,再这样下去恐怕你就无法收场了。离国战事正紧之时,国人对这朝堂上的事可能稍有忽略,现在于将军得胜还朝,眼看就到了京城,大臣已经蠢蠢欲动。昨夜有人夜入景阳宫,齐越亲自出手都没能拦下,怕是凌霄要对付你了。璃儿,于将军入京依礼应当是皇帝亲自迎接入城的,那正是凌霄反败为胜的最好机会,你要早下决断,我只怕……你的性命会送在他手里。” “依你们之见呢?”我向枕上躺下去,累啊,真的是很累。 “狠下心来杀了凌霄父子,你自己做皇帝,这是你惟一的机会。如果他们不死,那么,你惟一的下场就是……璃儿,你一向深谋远虑,这个结果你应该早就预料得到,我希望你能狠下心来,不要再……” “不必说了,我明白。”扯过被子我紧紧裹上身子,为什么会这么冷?为什么呢? 寝宫又是空荡荡的,寂静无声,王俭长叹一声然后离开,只剩下我一个人。 真的要杀了他吗?真的要杀了他吗?不杀他,死的就会是我,我已经没有别的路来走,没有别的结局来收场。 悄无声息地隐在景阳宫的树下,三层的楼上,窗纸映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 檐下的鹦哥一声长叹:“唉,你又何必自苦……” 29自由自在 楼上的窗子黑了,天渐渐地亮了,又是一夜无眠。 一片的凌霄花瓣落在我掌心,猩红的,如血,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我把它揉碎了,抛下,留下满手的鲜红……要杀死凌霄吗?我要考虑,是的……我要考虑…… 辅仁殿上,陆非原安静地在我面前跪下:“堡主,非原幸不辱命,报答了堡主大恩。” 他仰头看着我,双目星光一样璀璨。 “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扶他起来,他亲手杀了陆霖,然后开城投降,那是我的命令,但在离国人心中,他却是不折不扣的祸国妖人。 他微微地笑了,退了几步,偏头看着我,眼睛忽闪了一下,带着些孩子的天真:“堡主,知道为什么我会亲手杀了霖吗?” 我摇头,看着他,看着他的长发飞散在猎猎风里。他叫陆霖为“霖”,很亲密的称呼。 “因为有了江翼的前车之鉴,我知道堡主恨他,如果落到堡主手里,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所以,我杀了他。在他死前,我告诉他,见过了堡主复命我就下去陪他。”说着,笑着,他的身体慢慢委顿,落在辅仁殿平如镜面的地板上。 “陪他?为什么要去陪他?”我抓住他,大声叫人拿解毒药来。 他笑着,眉眼灵动:“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六年的爱情,值得我付出一生。他不要我死,他说他在奈何桥上等我六十年,可他死了,我又怎么能独活?这六十年,让我一个人怎么过?堡主,你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么?” 他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块莹白的玉,轻轻地吻上去,低低地吟:“恨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堡主,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谢我?我茫然,他的气息却已经绝了,只有那幽幽地低吟还在我耳边:“生死相许……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只影为谁去……”原来,他谢我,是因为我给了他机会遇到了陆霖,遇到了他生死相许的爱情。可是……可是……真的值得么?真的有爱情么?真的有生死相许么? 死去了的陆非原,凝固了的微笑的脸美丽如花,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刻了“霖”字的玉佩,他说“生死相许”他说“他死了我又怎么能独活”……仰望苍天,是无边无际、无遮无挡的一片蔚蓝,蓝得那么寂寞,也蓝得那么无助。 “堡主!”齐越闯了进来,低声道:“江翼在冷宫去世了……” 哥哥死了?他终于还是死了?我一阵晕眩,倒了下去,齐越小心地托住我:“柳神医已经到了绯樱宫,堡主你……” “带我去看江翼!”我闭上眼,不流泪,我决不流泪…… 哥哥躺在床上,微微地闭着眼睛,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的里衣,那些我特别安排却让他厌恶至极的华丽宫装,他一件也不用再穿了。 我伸出手,握住他枯瘦冰冷的指尖,他已经不会厌恶地推开我,也再不会用轻蔑的眼光看我,更不会再背叛我。他曾经给过我的痛苦,我加倍偿还给了他,让他在这冷宫中,以妃子的身份憔悴、枯萎。他在苦熬了三个月后,他在得知他的妻子儿子死讯之后,绝望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的哥哥, 分卷阅读45 我曾经最爱的哥哥…… 可是他曾经给过我的快乐呢?他曾经代替母亲拥抱着我,在寒冷的冬天给我温暖;他曾经代替父亲疼爱我,他把他的学识和武功毫无保留地教给我……这些,我都还没有报答,我的哥哥,我最爱的哥哥…… 心,猛烈地痛起来,喉间一阵腥甜,鲜血开始不停地向外涌,我拼命着闭着口,想要止住,但……力不从心,齐越和宫人的叫声渐渐一片模糊…… 醒来,眼前是柳神医慈祥的脸和王俭焦灼的目光。 柳神医握着我的腕脉,和蔼地一笑:“恕老朽直言,堡主一年多前,吐血之疾是否有加剧之势?”见我点头,他接着道,“六年前老朽就说过,堡主练功不当、经脉重伤,要痊愈是不可能的,如果再多耗费心力会随时有性命之虞。这些年堡主的所作所为,老朽也略有耳闻,那次的加剧就已经是衰竭之象了。” “那他现在……”问出来的是王俭,脸色纸样的白。 “现在尚且无忧,因为堡主身边有一样奇物,”柳神医放开我的手腕,拿起我枕边的那一对小狮子,连盒子一起拿起来:“这对狮子是传说中的玄羽石所雕,盒子是白绒木,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能够滋养心脉,堡主至少十年之内没有性命之忧。虽然此物会使人精神不济,软弱无力,但给堡主此物的人实是希望堡主能够活得久一些,因为除了此物,任何药石对堡主的身体都无效。” “给堡主此物的人实是希望堡主能够活得久一些”……凌霄希望我活得久一点,在六年前他就送给我了这对狮子,六年前他就知道我会有一天衰竭而死,他早就准备应对…… 凌霄……凌霄……他竟然想得那么多,他竟然早就在为我打算…… 走进景阳宫,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寂寥,廊下的鹦鹉不见了,落红满地。 我的眼睛向着空荡荡的鹦鹉架一扫,小宫女赶紧解释:“那鹦哥儿被皇上放了。” 放了?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我冲上楼去。自由自在 凌霄躺在窗前的软塌上,闭着眼睛,即使我的脚步那么重都没有睁开。云一样清淡柔和的笑容在他脸上,淡淡的蓝纱衫子笼着他的身子,仿佛是光晕,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他身旁的矮几上,放着一张亲笔写就的诏书,是将皇位传给我的诏书,然后,是一封信。 “璃儿,生为皇族,我有我的悲哀,自小便知道终将与兄弟骨肉相残,因了不擅心机和这张算得精致的脸,还可能有更惨的结局。你所做的一切,我并不怪你,皇族的结果就是这样,动手的那个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不会因为这些来憎恨我所爱的你。虽然这些年你从未说过爱我,但我以为我总能在你的表情动作和话语中找到一些你爱我的证据,我总是痴痴地为你那些无意的举止而兴奋,我一直以为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可以拥抱你一生一世。可是,我错了,我错得那么彻底,那一天在永离宫听到你的话,我才知道你不爱我,你陪了我六年,只是你觉得有负于我。璃儿,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你已经让我和小昀幸运地活下来,让我们得到了幸福和快乐。璃儿,与你在展颜堡的那一年,我教书做菜,看着你对我甜美的笑,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日子,那值得我付出一生。璃儿,即使你不爱我,但我爱你,我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夺走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如果皇权能够让你快乐,如果控制一切能让你露出笑颜,那么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璃儿,你可知道,我是那么的、爱你!” 他爱我,他用笔、用信来告诉我他爱我,他却再不会说一声爱我。我抛下那封信,抓住躺在榻上的他,我疯狂地叫:“凌霄你起来,你起来,再说一次你爱我,你说啊!我不要这信,不要皇位,只要你起来亲口对我说一声你爱我,你起来啊……” 他的身体已经冷了、硬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他静静地睡着,安详静美,唇角带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把脸贴上他的胸膛,为什么那么冷呢?为什么没有声音呢?我摇晃着他问他:“宵,你起来啊,我很冷,来抱抱我好不好?”他不回答,他为什么不回答呢? “璃儿,你起来,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也叫我璃儿,他是谁?他为什么也叫我璃儿?什么叫死了,他为什么死了呢?他说过要陪我一辈子,他说过要一辈子都抱着我的…… “你爱他么?失去他很难过,是不是?璃儿,你说话?” 说话?说什么话?我茫然地看着那两个人,他们……他们是活着的,他们会说会动,可是不会说爱我,会说爱我的是凌霄,可是凌霄不会动了,不会说话了,凌霄真的……死了…… 王俭和齐越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纤细的少年站在敞开的窗口,红衣乌发雪肤花颜精美如画,那画儿一样的少年从窗口一跃而下。烈风中那纤瘦的身影翩跹如蝶,只是半空中一股血箭从他口中喷出,就那么生生地坠落下去,落在地上,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来,小几上凌霄亲笔写就的让位诏书飘然而落,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静安七年三月,殇国明帝暴卒于景阳宫,太子凌昀即位,改元新平。 原离国震远公、 分卷阅读46 后离妃江翼病逝,尸骨还乡,与其妻儿合葬。 三个月后,展颜堡堡主叶璃召集同道,展颜堡正式易主,改叶为王,现任堡主王俭。 先为帝妃后为丞相的佞臣江璃被撤职查办,因弑君、逞权、草荐人命等大罪三十二条,被赐死于绯樱宫,尸骨不得葬入皇陵,当众火葬。 自此,被民间传说为妖狐所化、容颜不老的颜妃江璃灰飞烟灭,徒留一段辣手血腥的传奇在野史上被渲染得精彩纷呈…… 30 尾声 我是凌昀,十四岁,殇国的当今皇上。 第一次见到江璃是七岁那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断线的纸鸢随风落进开满凌霄花的树林,我叫着嚷着冲进去,后面伴奏的是那些宫女太监惊慌的召唤。 凌霄花树下的石床上,他斜斜地倚着软垫看书。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笑容甜美而充满了邪气,带着致命的诱惑,连当时只有七岁的我,也不能忽略他的美丽。但无数鲜红的花瓣被风抚弄下来,在他本来粉嫩的淡色衣衫上烙下点点的红,竟隐隐有些血腥的味道, 当时我看着他愣住了,忘记纸鸢、忘记随从、忘记我的身份,那一刻我不知道应该是喜悦还是恐惧,我只是知道,他是他特殊的存在,不容磨灭。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人是父皇,父皇轻轻地拥住他,动作自然,眼角眉梢是从前拥抱母亲时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安然,仿佛拥他在怀中便拥有了一切。而他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也在父亲拥他入怀的瞬间泯于无形。他眼中的灿烂让我觉得连头上耀眼的阳光都黯然失色,从此,我的眼中再没有美人。 后来,他开始教我武功。 自由自在 那天,我握着刚刚死去的鸟哭泣,那是我从小养大的宝贝,我自己不吃饭也要喂给它吃,可是它死了,再也不会有它尖尖的小嘴在我手指间轻啄抚弄。 江璃从我手中夺走了鸟,问我:“你哭死,它会活过来?”然后,死去的小鸟在他手中碎裂,猩红的血肉从他手指间滴落,撒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洁净、血腥、冰冷。那一刻,我看见的不是残忍而是绝望,是他的绝望,也是那鸟的、还有我的……他说:“这世上没有永恒,一切到最后都会离你而去,不要为不能回来的东西哭泣!” 他的声音冷得让我心寒,那样美丽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冷的声音,但是那冷漠的声音如冰凌碎裂,清冽无比,那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绝望。我想起凌霄花树下笑的温柔的江璃,突然明白那一天他温柔的笑,只是因为父皇拥他在怀里。 他教我武功,他教我做一个皇帝,他总是看着我不经意地失神,那时候,他的面容没有讥诮,没有悲哀,没有寂寞,仿佛是突然燃起的火焰,一天一地都跟着清朗起来——但那失神不是为我,而是我所酷似的父皇。 母亲对他的态度疏远但是客气到有些卑躬屈膝。只是看见棺木中已经僵冷的父皇时,她笑了一笑,凄楚但是无情。回到寝宫,她告诉我:“你父皇是江璃毒死的,他要夺走你的皇位,他是个妖精,不能让他得逞,你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否则,他就会杀了你!” 母后猜错了,登上皇位的是我,是江璃亲手把我送上了皇位。 在我认识江璃的七年时间里,逐渐知道他最憎恨的一个字是“爱”,敢在他面前说起这个字的只有父皇。即使是在看戏时,那些才子佳人的卿卿我我也让他总是一脸的不屑,唇角带着淡淡的讥嘲。 每当他这样的表情,父皇就会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揽他在怀中轻轻地吻,凝视着他,温柔而哀伤。而他,目光一时迷惑一时清明,有时,甚至会把父皇推开,但父皇常常是强把他箍在怀里,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直到他柔顺地不再抗拒。那时候,戏演了些什么我往往是不知道的,我的眼里只有他们。 父皇去世后,江璃开始喜欢看戏,我带人闯进绯樱宫的时候,他正在看《长生殿》,华丽的长衣水袖在空旷的殿堂里舞出的是永恒的分离,天人两隔、碧落黄泉……倚靠在床头的江璃目光迷离,他手中,摩挲着那对小小的狮子。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仰起脸,透过窗子看着高远的天空,戏子清亮的嗓音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看见我,他站起来,展颜一笑,笑颜倾国倾城。仿佛等待已久的,他递给我的是一本奏章,他亲手写出的飘逸笔迹列出他自己整整三十二条大罪,从弑君、逞权到草荐人命,传闻中他会杀人饮血也是真的。他是个那么美丽也那么邪气的人,做出的事同样血腥无比,但这不能阻止我喜爱他。 他被送到我的寝宫的时候还在昏迷,药酒的效力很强,他沉沉地睡着没有任何知觉。脸上没有了平日里或轻佻或冷漠或邪气的变化无端的表情,象极了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婴儿,纯洁而无辜。 七年的时间,足够我从一个幼童成长为一个少年,却没能在他身上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象传说中不老的精灵。但我知道,这不能长大却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喂他服下解药,我想了想,又点了他的穴道封住他的 分卷阅读47 内力。 他醒过来,抬眼看见是我,一笑,满眼的讥诮荡漾开来,是一室的清冷:“小昀,你要留住我么?” 我坐在床边,对他说:“作为父皇的颜妃,作为权力更替必要的结果,你必须要死,但我不想你真的死去,我要你活下来,留在这宫里,陪我。我……废了你的武功。” 他艰难地撑坐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这样就能留住我了么?” “为什么要死?难道父皇死了你就不想再活下去?难道你对父皇爱到可以为他殉情?可我不会让你死,你现在连死都没有力气,不是么?” 他很淡很淡的一笑:“他死了,我怎么会爱一个死人?死了的人同样也不会爱 我。很早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爱我的人都会离开,所以,我不爱,也不要爱。我死,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为了报仇,我活得很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小昀,你是好孩子,你放了我吧。” “既然你谁都不爱,跟着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没有活着的必要,而是父皇死了,所以你不愿意活着,对不对?”我轻易地就握住他的两个手腕,纤巧细弱,柔软白皙,我都不敢用力。 “不是,不是,我谁都不爱,不爱……你放开我,小昀,你放手!”他明显地慌乱起来,身体开始向后瑟缩着,再没有往日的嘲弄和飞扬跋扈,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除了父皇,谁都不能碰你,这是我早就发现了的,但是父皇已经离开了你,你还念着他么?”我稍稍一带,他便身不由己地倒在我怀里。我握着他的手腕,伸手开始解他的衣带,他拼命地做着挣扎,喊出的声音是嘶哑的。 “小昀,你住手!”一声狂吼,父皇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一把就将江璃夺了过去,额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你不是想知道他的真心么?我帮你!”撇撇嘴,我强词夺理,如此吓唬江璃和动手动脚是我私自加上的戏码,怪不得父皇动怒——不过娘娘的身体很软,抱起来真的好舒服。 旁边的王俭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他敢敲我?我可是皇上! 江璃躺在父皇的怀里,伸手摸摸他的胸膛,问:“热的?” “是。” “会跳,有声音的?” “是。” “你会说话?” “是。” “你没死?” “是……” 最后一个“是”字说到一半没了声音,江璃的手扣在父皇咽喉,他咬牙切齿:“你诈死骗我!好,我现在就杀了你!” “如果我不自尽,就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宁愿死一千次,也不会和你兵戎相见,你明白么?没想到,王俭给我的药是假死药,想来,他怕我不是真心为你考虑,更怕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被扼住咽喉,父皇的声音有些沙哑,望了一眼王俭,他接着道:“我真的不敢来见你,因为我一直都不敢确定我是你最想要的,现在,我确定了,我很高兴。我知道这三个月你很痛苦,但是……没有经过失去,你怎么会承认你也要爱、你也会爱,你会继续和我别扭下去,我们一生都不会幸福,不是么?现在,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们可以随便去哪里,可以随便做什么。璃儿,你愿意怎么处置我都好,只要你让我爱你,璃儿,我爱你……”说着,父皇配合地仰起头,把脖子送到江璃面前,让他方便用力。 江璃狠狠地咬着嘴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松了手跳到地上转身便向外走,没走两步就撞到王俭身上,然后被父皇顺利地握住手腕扣住腰身锁在怀里。他瞪着眼睛看王俭,恨恨道:“是你帮他!你是我的属下,你却帮他,我要杀了你!” 王俭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里却滑过一丝戏谑,瞥了一眼父皇紧箍住他身体的手,笑道:“璃儿,现在的堡主是我,我可不是你的属下了,而且……而且……你要杀我,恐怕还要先从他怀里出得来才对。” “你……王俭……你这个混蛋!”江璃气极,破口骂了出来,扭着身子又叫又跳象只张牙舞爪的猫,却实在无力挣脱父皇的手,父皇的表情是哭笑不得,只能紧紧地扣住他不放。 他一直都是清清冷冷、慵懒高贵的样子,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失态,更没有听他骂过任何人,但眼前这样子和他稚气的容貌相配,实在是可爱得不可思议。正要发笑,王俭却拉了我出来。 里面江璃突然没了声音,耳边是王俭低低地声音:“终于活过来了,终于象个活人了,真好……” 我想,此刻寝宫中一定是风光旖旎,春色无边……真想去看看…… 可是……别拉我,死王俭,我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