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 分卷阅读1 《碎镜》 镜碎(阿离) 王上出征前,照例是要用襄的宝重——琉璃镜占卜的。 听说羽国大军已经逼至五百里外的庆州了,前线求援的加急军书如雪片一般飞来。尽管王上因为被迫取消了春狩而十分的不高兴,但最终还是在文武百官的一再谏求下同意御驾亲 征。王上虽然平日荒于朝政,但眼下这国之将亡的时节,也实在不能肆意放纵了。 出征的日子是王上自己定的,本来是预定出发春狩的日子,如今改成了出征。王上宣布这个决定的那天,槿大人当着王上的面笑了笑说:“王上圣明。”待出了乾殿,我听见槿大人冷笑一声,轻声自语,他说:“射鹿改成射人,倒也没什么大分别,可不真是个好日子?” 总之这便决定了下来。可我却觉得这天不算是个好日子。头天夜里响了雷,然后下起雨来,这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到现在,虽然雨势转小,但看起来并没有停的样子。已经午时了,天色仍是这样的阴沉,灰暗的天空中飘着绵密的细雨,大家裹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在风中,都有些瑟瑟发抖。 王上站在祈坛上,左边是槿大人,右边是兰大人。兰大人是槿大人的亲弟弟。两个人的模样是很像的,但又有些不同。槿大人华美如牡丹,兰大人清丽似水仙。王上原本最宠爱槿大人,不过自从有一回无意中遇见进宫看望槿大人的兰大人之后,就把兰大人也封为妃子,所以现在最得宠的是兰大人。王上立了两个男宠为妃,文武百官一直是有微词的,但眼下羽国大军逼近,男妃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无暇再“微词”了,所以王上越发的无忌,近来连这祈坛占卜的时候,也让他们跟着。 大家都站在细雨里等国师大人。占卜仪式只有国师大人才能主持。按着惯例,宝重琉璃镜会被捧到国师大人面前,然后国师大人施展法术,琉璃镜就会显出一些不同的光来,如果是五彩祥瑞的光,就是吉兆,如果是红光,就是凶兆,从来没有错过。 我见过几次宝重琉璃镜,那其实不能算镜子,只是手掌大小的一个青色琉璃环里又嵌了一块透明琉璃,什么花纹也没有,倒是平日里用来盛放琉璃镜的锦盒和供奉宝重的宫殿,比这宝重本身华丽不知千倍百倍。但这样看似普通的琉璃镜,却能在国师大人的法术下预兆出未来,所以它是襄最珍贵的宝重。 午时已经过了一刻了,国师大人还没有来,王上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占卜的仪式,国师大人总是最后一个到,这也是惯例,王上也没有办法。自我知事的时候起,国师大人就已经是国师大人了,大家都说国师大人是天上来的仙人,是专门来守护襄国的。可我觉得不是。我总是在想,如果国师大人是来守护我们襄国的仙人,那为什么羽国的大军还能节节推进,眼看就要逼到皇城了呢? 我听槿大人说,国师大人是在等一个人。 国师大人的身体很不好,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镜殿里。我偶尔跟随着槿大人去见国师大人,看见他只是一个人坐在窗边,抬头看天。他的眼睛比最深的夜还要黑,目光却总放在凡人无法企及的远方。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苍白,淡薄无色的唇总是微微扬起,露出温暖亲切的笑容,但我觉得他的心其实离大家很远。是呢,毕竟他是国师大人。 如果把槿大人比作牡丹,把兰大人比作水仙,那么我想只有拿睡莲来比喻国师大人了。他有莲的高洁与优雅,但却没有那高高直立的张扬与骄傲,他如一朵紫色的睡莲,轻轻的盛开在水面,温柔、从容、静谧……遗世而独立。 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了国师大人的秘密。国师大人的胸口有一道伤,这许多年总也不好,常常流血,所以他的身体才会那样虚弱。那时候我还小,只是一个劲的着急,反复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说着,我倒先哭了起来。国师大人仍是微笑,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我是天上的仙人,不会死的。” 国师大人不会死么?也许吧,这许多年过去了,国师大人的容姿一如当年初见的模样,但是他那乌黑的发里,却添了一丝丝灰白,看的叫人心里难过。 午时已过了二刻,王上的不耐烦更明显了,兰大人轻浅的笑着靠向王上。兰大人很少笑,但他笑起来十分勾魂,王上立刻把等待的烦闷抛在了脑后,忍不住来回抚摸兰大人的手,满脸的迷恋。我看见槿大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笑的惊艳,看向兰大人的目光却是冰冷。宫里的人都知道,槿大人憎恨兰大人,尽管兰大人是他的亲弟弟。 “国师大人到。”祈坛的尽端,传来侍从高声通报的声音。尽管地是湿的,但所有的人都依着规矩伏跪在地上,恭迎国师大人。 春雨中,国师大人的脚步声轻不可闻,我低头跪在道旁,闻到一股松烟的淡香,接着就看见一片墨色的衣裾从眼前拂过。 分卷阅读2 我悄悄的抬眼向上看,正好看到国师大人的背影,他仍是穿着一贯的墨色暗云纹礼衣,长发整齐的用一根与衣服一样颜色的缎带束在脑后,发束间灰白的发丝分外刺眼。 “国师,吉时要到了,快快开始仪式罢。”等国师大人终于走到祈台上时,王上有些迫不及待的说。 王上身后的侍从跪在地上,手里高举着盛放了宝重琉璃镜的锦盒。 国师大人点了点头,说:“开始罢。” 于是槿大人立刻伸出手,想要把琉璃镜从锦盒里取出,捧到国师大人面前。从前王上特别宠爱槿大人的时候,常常是由槿大人做这件事情的。 但如今,王上最宠爱的是兰大人。 兰大人仍是笑着,说:“槿大人,还是我来罢。”这样说着,已经推开了槿大人。 王上没有阻止,这便是默许了。槿大人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笑容更加灿烂,目光却越发的冰冷。终于退后一步,把这样的殊荣让给了兰大人。 兰大人的神色无疑是有些得意的,他伸出那双白玉般纤细的手,轻轻的从锦盒中捧起襄的宝重琉璃镜,然后转身,把镜子奉向国师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啪”的一声轻响,随着这个声音的传来,我和所有的人都不由抬起头,清楚的看见兰大人那勾魂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一瞬间娇艳的双唇失去了血色。他的手中空空如也,身前的地上,一堆青白色琉璃碎片折射着微光。 大家都愣住了。 “琉璃镜!琉璃镜!”跪在最前面的太师惊叫了起来。嘶哑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随即无数惊恐的声音在祈台四周此起彼伏。 襄国的宝重琉璃镜碎了,从兰大人的手中滑落,砸碎在满是雨水的玉石地板上。 兰大人不知所措的后退一步,却猛然被王上一把拽住。王上的脸上布满了震怒,再也没有平日里的迷恋,“贱人!”王上用力甩了兰大人一个耳光,兰大人踉跄的倒在地上,白皙的脸颊浮起触目惊心的红肿,唇角一缕血线蜿蜒而下。地上的水染污了他那月白的衣裳,长发凌乱的披散开,我从未见过兰大人如此狼狈。但他似是毫不在意,只是抬头看了看槿大人,又看了看国师大人,然后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般低下了头,他的脖子犹如天鹅般洁白优雅。 “王上,御兰摔碎宝重琉璃镜,理当斩首。”太师痛心疾首的陈述的。 “准。”王上毫不留情下了命令,比起宝重琉璃镜,再受宠爱的美人也不值一提。 两个侍卫上来把兰大人拖走,自始至终,兰大人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侍卫捧着托盘回来,金色的盘子上,赫然放着兰大人的头颅。雨水落在他脸上,把那些绯红的血融成一片薄薄的粉色,令他看起来仍然鲜活无比。只是他的双眼已经永远闭上,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的心里一阵寒意涌现,忍不住浑身颤抖。 再看槿大人,他只是注视着兰大人的头颅,脸上一片木然神色。 王上皱着眉挥挥手,看向国师大人:“国师,可还有办法修复?” 国师大人慢慢弯下腰,拾起一片琉璃碎片,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看见国师的眼中,有一种伤心的神情流过。 “王上,时辰已到,出发罢。”国师大人静静的说。 于是王上终于还是御驾亲征去了。这一次没有了宝重琉璃镜的占卜。 王上出征的第十天,连绵的雨终于停了。厚重的云层散开,金色耀眼的日光直射而下,御花园里花开的正盛,一派明媚春光。 这一天,羽帝骑着赤红的马踏进了襄国的皇宫,停在了国师大人面前。 “你就是襄的国师镜魅罗?从今天起,你就是羽的国师。” 灯谜(龙吉) “龙吉,龙吉,起来了!” 阿离推我的时候,我正在做着梦。 梦里我成了宰相,坐着八抬大轿回家,身后跟着大队人马,路上的人看见了都要退在旁边让道。经过我家隔壁的时候,我看见小林子跪在门口,我立刻跳下轿子站在小林子面前。 我说:“哼哼,小林子,以前你不是挺拽的嘛,还嘲笑我不识字,怎么现在看到我头都不敢抬了?” 小林跪在我脚下连连磕头,说:“宰相大人饶命!” 我得意的说:“识字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识字做了宰相,你识字只能做做店小二。”一边说,一边得意的哈哈笑。 分卷阅读3 还想继续教训小林子,阿离把我推醒了。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我打了个呵欠,不耐烦的翻过身,说:“好了,别推了,死人都给你推醒了。”张开眼看看外面,天才刚刚有点亮。我就很不高兴了:“还早呢,干吗吵醒我。” 其实按着惯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这会儿是该起来了。不过如今我要伺候的不过是两个襄人,这差事落到我头上本来就很倒霉,这里又没什么人来管,我干吗还要费心尽力。襄的春天这么冷,我还想在温暖的被窝里多睡一会呢。 哎,什么时候才能回羽啊。我不喜欢这里。 旧襄在我们羽的西北边——当然现在已经不能叫襄了,要叫西羽——因为三面都是高山,风进的来出不去,所以夏天热的要命,冬天又冷的要死,连带着春天不停的下雨,又阴又冷。就是在这奢华的皇宫里,还是觉得有股透入骨髓的湿冷。 不过我讨厌这里的主要原因还不是天气不好,而是因为怎么我就这么倒霉被派来伺候这两个襄人呢。一定是总管记恨我上次不小心顶撞了他的相好冬梅,故意给我穿小鞋。 这两个襄人,一个是旧襄王的男宠,叫做御槿,另外一个是旧襄的国师。旧襄王好男色,宫里有不少男宠,听说这个御槿从前是最得宠的,不过后来他弟弟更得宠,再后来他弟弟砸碎了旧襄的宝重琉璃镜,所以被旧襄王砍了,所以要算最得宠的应该还是这个叫御槿的,我想大概是这样。 旧襄王被我们王上杀了以后,本来是应该把他的男宠拉去做军奴的,不过那个旧襄的国师开口了,说要有个能服侍他的人,王上竟然就答应了。所以现在整个旧襄皇宫里,旧襄王的许多男宠妃子只留了他一个。但我看旧襄的国师大概也不是真的想要他伺候,因为他好像有点神智不清的样子,老记不住事情,当然也不会做下人的活,我看旧襄的国师大概是怕一个人寂寞想留个伴。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实际上服侍旧襄国师和他的人是阿离,阿离也是旧襄人,他以前是御槿的侍从,所以王上仍派他来做御槿的侍从。当然,按理来说,还派了我,不过嘛……嘿嘿…… 旧襄的国师,名字叫做镜魅罗,王上让他做我们羽的国师,但只是口头上这么说了一次,因为没有正式的诏书和赐印,大家也就不愿意真的把他当国师了。我听阿离说,他是会法术的,能用襄的宝重琉璃镜占卜未来,不过既然琉璃镜已经被御槿的弟弟砸碎了,那他会法术也没有用。 但他的模样倒是长的很好看,简直是我生平见过最好看的人。御槿是旧襄王最喜欢的男宠,他的模样自然不必说,但是比起镜魅罗来,还是差了一点,具体差哪里,我没读过书,就形容不出来了。就是我们王上最宠爱的玉妃,长的好像仙女一样的玉妃娘娘,模样好像也是比不上他。拿女人和他比,好像有点奇怪,但是他长的好看又不是那种像女人一样的好看,总之我说不清楚。 这个镜魅罗虽然平时几乎从不出镜殿,但宫里还是有人看见过他,看到过他的人总要惊艳一下。所以我就听人说,其实他以前不真的是旧襄的国师,其实是旧襄王的男宠,王上把他留在宫里,也不是想让他做国师,是也想收他做男宠。这么说,有点道理又没有道理,王上要是想收他做男宠,干吗把他丢在这镜殿不闻不问的?但如果王上不是想收他做男宠,干吗留着一个没用的人在宫里。可我们王上的心思谁猜得到,我听玉妃娘娘身边的雪嫣姐说,就是最得宠的玉妃娘娘私下里也和她们这些侍女说,圣意难测。 不管怎么说,王上的态度不明,大家就睁只眼闭只眼,把这镜魅罗连带御槿,当作养在宫里的两个闲人。但要我们羽国人尽心服侍那是别做梦了,左右不过是亡国之奴罢了。 只是苦了我哎,待在这没人气受冷落的镜殿里,不要说是飞黄腾达了,就是吃穿用度都比其他殿差,真倒霉! “龙吉,还不起来!”忽然觉得身上一冷,回过神才发现阿离已经把我的被子掀开。 “好冷!”我哆嗦了一下,摸过放在床边的衣服套上,“阿离,做什么这么急。” 阿离不高兴的看了我一眼,说:“平日怠慢也就算了。可今天是羽帝摆庆功宴……的日子,国师大人一早就要沐浴更衣,然后去祈年殿祈福。”阿离说着眼眶发红,大概是想到我们王上庆祝的正是他们襄国被灭了。 “这么麻烦,不就是去神殿站一站嘛。”我嘀咕着,敢情镜魅罗他还真把自己当我们羽的国师了,他的祈福要是有用,今天怎么会是我们王上在这旧襄皇宫设宴? 不过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说了阿离又要罗嗦。阿离这个人总算还比较好相处,但他是旧襄人,比较护主,所以难免和我意见分歧。不过这镜殿里除了我也就他还能正常说话,我也不想和他闹僵了 分卷阅读4 ,以后每天对着墙自言自语。 在阿离的催促声中,我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又抹了抹脸,水还真够冷的!然后跟着阿离去服侍镜魅罗沐浴更衣。 远远的,就看见御槿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看书。一大早的坐在这里吹冷风看书,真是有毛病,不过他本来就有毛病。所以我说,会识字有屁用,御槿这样的,今天看明天忘,一本书看了十天还是第一页,等于白看。阿离已经跑过去了,说:“槿大人,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屋再看书吧。您若是病了,国师大人也会担心的。” 我心想,反正他也是病,病上加病也无所谓,看他那样子,命硬的很。 不过我才懒得过去搭理,口里大声说:“阿离,你不是说国师大人在等我们么?” 阿离只好跑回来,一边不放心的频频回头,一边和我往镜殿主殿走。 我说:“他每天都这样,你操那么多心干吗呀。不是好好的么?” 阿离叹了口气,说:“槿大人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兰大人死了以后……” 阿离说的这个兰大人,就是御槿那个被旧襄王砍了脑袋的弟弟。不过我管他什么兰大人花大人,反正只是个死人,跟我没关系。 我和阿离两个人把镜魅罗要沐浴的温水准备好,然后退守在主殿门外,镜魅罗脾气怪,这种沐浴更衣的事情从来不要我们服侍,不过这样最好,我省力了。 等过了一个时辰,镜魅罗才在里面唤我们,我和阿离进去收拾,水早就凉了,比我早上洗脸的水还要冷。我心想,你也真能洗,这么长时间,也不怕冷。 镜魅罗沐浴以后,自己已经穿好了白色里衣,阿离再从柜子里取出白色礼服,服侍他穿上,又帮他擦干头发,用同色的缎带扎了起来。这样一打扮,白色的衣服映着他苍白的脸,似乎看起来更好看了。 我听阿离说,他以前只穿黑色的衣服,但是因为我们王上不太喜欢黑色,说看起来死气沉沉,所以叫人送了几件不同颜色的礼服和束带。镜魅罗自己对衣服也不挑,一般阿离拿哪件,他就穿哪件,从不发表意见。这是好习惯。我听雪嫣姐说,玉妃娘娘其他都好,就是挑衣服,爱折腾人,嫌这件太素,嫌那件太花,每次穿衣打扮都要换来换去,支使着侍女们来回拿取衣服,没有一个时辰好不了,偏偏她还特喜欢沐浴,每天早中晚要洗三次,洗完自然又要换衣服……我估摸着,玉妃娘娘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吃饭,剩下的时间就是洗澡换衣服。反正她是娘娘,也不用干别的事情。 这样一番折腾以后,已经过了巳时,我们又跟着镜魅罗去了镜殿后面的祈年殿。还是老规矩,我和阿离候在外面。 站着站着,眼看太阳升到头顶,我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我都没吃过东西。我看了阿离一眼,都怪这家伙,一早把我拖起来,害我早饭都没有吃,就忙着端水倒水的瞎折腾。现在镜魅罗在里面还不知道要待多久,难道我就站这里挨饿? 我才不干呢! 伸头从门缝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看见镜魅罗背对我们站在殿中央,再里面黑乎乎的,只能隐约看见些神像的轮廓,也没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到底怎么个祈福法。 再看看阿离,笔直的站在门边,低着头一副屏息宁神的模样。我悄悄的往台阶挪了几步。阿离虽然低着头,但是还是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他连忙抬起头,压低了声音问:“龙吉,你要去哪里?” 我心想,要是我说去吃饭,阿离肯定要罗嗦,所以灵机一动,装出一副很急的样子说:“我内急,去下茅房。”人有三急,这你总不能限制我吧,嘿嘿,这一招就叫做尿遁。 阿离果然毫不怀疑,只是说:“那你快去快回。”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拔腿开遛了。快去是肯定的,快回嘛,就看我心情了。 溜出祈年殿,我先去御膳房领了膳。 虽说镜殿是受冷落的,经常只有些冷菜冷饭,过分的时候连量都不足,不过我龙吉怎么也是穷人家出生的,对饭菜可不像御槿那么挑。御槿经常说这个肉炒太老了,那个鱼做的不入味,挑三拣四爱吃不吃,其实我吃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人只要是啃过野菜吃过黑馒头喝过馊稀饭的,再来吃这些冷掉的炒老一点点的肉和不太入味的鱼,就不会嫌了。 我比较恨的是御膳房那些势利眼,经常饭菜给的少,镜殿里我、阿离、御槿和镜魅罗四个男人,吃食的量还不如雪嫣姐那里三个小丫头的多,这就十分可恶了。不过还好他们不知道御槿挑食吃的少,镜魅罗更是神奇不吃饭,所以我才基本能吃饱。镜魅罗不吃饭的秘密只有我和阿离知道,御槿就算知道隔天也会忘记,我是决 分卷阅读5 不会把这秘密告诉别人的,被他们晓得了,只怕以后给我们的饭比雪嫣姐一个人吃的还少。 瞧瞧,今天大概是王上要设宴,午饭也连带丰盛起来,竟然还有八宝鸭和烩三鲜。我端了这些饭菜回到镜殿,看见御槿还在院子里看那永远的第一页书,就招呼他来吃饭。我还是蛮有良心的,要是现在还和阿离呆守在祈年殿,御槿说不定就饿死在这里了。 今天菜色好,御槿难得不挑剔,我和他两个人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之后才想起来我把阿离的份也吃了。算了,反正他要守着他的国师大人,应该不会记得要吃饭。 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御槿说:“御槿大人,你过会就忘记和我一起吃了午饭。” 御槿点点头,又拿着书看了,还是第一页。 E41C6寂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他脑子不好,过会肯定忘,我不担心他跟阿离打小报告。 吃完饭,又打了个盹,睁开眼睛一看日头,竟然已经过了未时。不好,被阿离发现就糟了。我急急忙忙跑去祈年殿,进去看见阿离还站在主殿门口,顿时就放心了。瞧瞧,他的国师大人还在里面耗着呢。 阿离看见我回来,有点不高兴,问:“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去趟茅房这么久?” 我假装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说:“我在路上遇到雪嫣姐,被她叫去玉妃娘娘那里帮忙。”这是我过来路上就想好的借口,阿离不爱管闲事,也怎么不和其他殿的下人说话,我有没有去过玉妃娘娘那里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再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也不怕他,只不过不想大家不愉快罢了,现在这样多好,皆大欢喜。 阿离果然没有怀疑,只是随口说:“你们玉妃娘娘还会缺人?”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为他的主子不平。这又什么好不平的呢,就是同为王上的妃子,受宠的和不受宠的排场都大不一样,何况你这两位主子名分也没有,还什么都不是。 我纠正他说:“是我们玉妃娘娘,别忘了你现在也算是羽的子民。” 就算你心里不承认,其实我心里也不认同,不过表面上咱们还是要明确这么一回事。 阿离又叹了口气,就没有说话了。说起来他一天到晚叹气也不觉得累么。 站了一会,太阳偏西,天色渐暗,我看看已经是酉时了,心想,国师大人啊,你要祈福到什么时候呀,王上的庆功宴要开始了,你再不出来,迟到了可就要糟。 正这么想着,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镜魅罗总算出来了,现在我倒有点相信他是神人了,你看,饭不吃,一大早爬起来在这里一站大半天,就连阿离也有点吃不消了,他还跟没事人似的,不是神人是什么? 我连忙说:“国师大人,宴席要开始了,赶快回去更衣赴宴罢。” 镜魅罗点点头,带着我和阿离回了镜殿。阿离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淡水色的礼服给他换上,头上的发带也跟着换过。他对我和阿离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虽然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但还是觉得十分别扭,不管怎么说,也没见谁对下人道谢的。好嘛,我以后勤快点就是了。 镜魅罗赴宴,我自告奋勇说要做随从。我对阿离说:“你累了一天了,晚上庆功宴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还是我去吧。” 阿离很感动,握着我的手说:“你也忙了一天,怎么好让你再辛苦。” 我连忙说:“没事,我龙吉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能吃苦耐劳。再说,你还要伺候御槿大人。” 好说歹说,阿离总算不坚持了,让我随着镜魅罗去赴宴。我心里暗笑,早就听说庆功宴上有楚国贡上的美女献舞,据说那美女腰细的跟人脖子似的,跳起舞来好像随时会随风飘走,这样的表演怎么能错过,我一定要看仔细了,看看她的腰到底有多细。所以说什么也要跟着镜魅罗去赴宴。 因为在祈年殿时间待的太久,结果镜魅罗是最后一个到的。按着规矩,向王上行了跪礼,王上嗯了一声,摆摆手就让他起了。王上脸上一贯是带着淡金色面具的,自然也看不出表情。我又想到玉妃娘娘说的“圣意难测”,我心想,是啊,任谁一天到晚带着个面具人前人后从不拿下来,你当然难测他在想什么。 镜魅罗的位置在最下首。这位置好,不大醒目,我站在他后面也不用时刻端正着仪态。我原本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失了算,镜魅罗一入席,文武百官就有意无意的往这头看,就连坐在王上旁边的玉妃娘娘也死死盯着他看。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呢,单就镜魅罗那张脸,随便哪里一站都是要吸引视线的,文武百官里或好奇或惊艳或鄙夷,真是什么眼神都有,简直能把人射出个洞来。玉 分卷阅读6 妃娘娘那就更容易理解了,任哪个妃子看见席下坐了个比自己还漂亮的人,而且王上又态度不明,她能不在意才怪。 结果我只好站的必恭必敬的,在众人的视线里,小心服侍镜魅罗。 其实也没干什么,因为镜魅罗他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就干坐在那里。我顶多就是把侍女端上来的菜在他面前摆好,可惜这么好的菜我只能看不能吃。 王上说了些场面话以后,大家伙就开始吃吃喝喝欣赏歌舞,不一会那个传说中的楚国细腰美女上场献舞。啧啧,那腰真细的跟脖子似的,一弯一折简直把人魂都要勾掉了。等她跳完舞,有位大人就说:“这腰怎么这样的细?简直匪夷所思!” 细腰美女娇滴滴的回答说:“回大人的话,奴家自幼被打碎最下边的两排肋骨,再用长布紧束腰部,久而久之便能成这样的细。”又说:“其实奴家的腰还不是顶细的,我们王上宫里燕妃娘娘的腰才是最细的。” 她说完,席间立刻一片惊叹声,大家都啧啧称奇。我心想:“妈妈呀,这细腰代价还真够大的,亏她受得了。她这样都还不是最细的,那个什么燕妃娘娘岂不是细的腰都要没了?” 细腰美女退下以后,就有人说:“按着惯例,该大家来猜灯谜了。” 这个猜灯谜,是读书人爱玩的消遣。逢年过节、设宴饮酒的,都要猜灯谜玩。有时是事先备好花灯,把谜写在灯上,大家轮着猜。也有即兴的时候,没有准备,就随口出谜语,让别人猜。当然了,王上设宴肯定是准备好的,这不,旁边正挂着一排花灯呢。 玉妃娘娘一听说要猜灯谜,连连拍手,除了洗澡和换衣服,她最擅长猜灯谜。大家都知道玉妃娘娘有这个喜好,心照不宣的请她猜第一个。玉妃娘娘叫雪嫣姐从第一个花灯上揭过谜来,打开一看,顿时就笑了起来。玉妃娘娘念道:“无头无尾一亩田……这个简单,是个039;鱼039;字。” 我没读过书,大字不识,这字谜自然一窍不通,也不知道无头无尾一亩田和鱼有什么关系,但看大臣们都拍手称好,玉妃娘娘又笑的开心,就知道玉妃娘娘肯定是猜对了。 然后又按着席次的位置一个个轮着猜,灯谜大概都不难,那几个武将也都猜了出来,文臣就更不在话下了。很快就轮到镜魅罗了。 我学其他侍从的样子,去拿字谜,因为镜魅罗坐在末席,也就留下最后一个花灯了,取过写着字谜的纸呈给镜魅罗,我悄悄瞥了一眼,鬼画符一样四个字,反正我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谁知道镜魅罗接过字谜,看也不看,直接就放下,起身道:“臣不会猜字谜,愿领责罚。” 大家顿时发出一阵惊讶的声音,坐在旁边的大臣凑过来,看着那写了字谜的纸读道:“殿上盘龙。” 又是一阵哗然,文武大臣们脸上都多了些暧昧的表情,刚才那个提议猜字谜的人这时候大声说:“这么简单的字谜也猜不出么?镜大人是真不会,还是不愿意猜?” 我心想,这话什么意思?殿上盘龙是什么,镜魅罗既然说猜不出,就是真猜不出吧,难道还有会的故意说不会,好让自己丢脸么? 不等镜魅罗回答,玉妃娘娘已经口快说了:“殿上盘龙,这个也简单,殿上便是室中,室中有龙,那是一个039;宠039;字。” “娘娘猜的真好!”大家又是一阵心知肚明的喧哗。 我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字谜是他们设的套,存心用来羞辱镜魅罗的。虽然玉妃娘娘的解释我不太懂,但是那个“宠”字不就是讥讽镜魅罗是男宠么?怪不得要问镜魅罗是不是不愿意猜,要是我也不愿意。 这时候王上突然开口了,王上问:“镜魅罗,你是不会,还是不愿?” 镜魅罗被他们这样羞辱了,奇怪的是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微笑着的模样。王上既然问了,他只好开口回答说:“王上,臣不会。” 旁边一个大臣说道:“如此简单的字谜,就是方识字的小儿也会,镜大人身为国师,怎么可能不会?我看分明是……” 王上没理会旁人的挑拨,继续问:“镜魅罗,你为何不会?” 我心想,这问题怎么回答?我虽然不懂字谜,不过听人说这也是要动脑筋的,不是识字的就会猜。难道叫镜魅罗回答说:“因为我笨,所以不会猜字谜?” 我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见镜魅罗回答说:“王上,臣不识字,所以不会。” 我顿时就愣住了,席上所有的人都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嗡嗡嗡一片喧哗。旧襄的国师竟然不识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大家都瞪直了眼盯着镜魅罗,谁也不愿意相信。镜魅罗可是传说中天降的仙人,是会法术 分卷阅读7 能用琉璃镜占卜未来的人,他竟然不识字!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 但他神色不变,站的纹风不动,怎么看也不像在说假话。 我听见有人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连着重复了两遍,语调说不出的暧昧。我心想,这回镜魅罗真要被当成旧襄王的男宠了。想想也是啊,要不是这样,怎么会让个不识字的人当国师? 王上又摆摆手,说:“既然这样,也不要罚了。”算是放过镜魅罗了。 庆功宴就这样乱哄哄的结束了,我跟着镜魅罗一路走回镜殿,几次想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到了镜殿什么也没说。 阿离守在门口,看见我们回来,连忙迎上前,问:“怎么样?”原来他是担心镜魅罗被人欺负了。 镜魅罗还是微笑,说:“没什么,猜了一回灯谜罢了。” 这天晚上我做梦梦见自己成了国师,坐着八抬大轿去祈台占卜国运,身后跟着大队人马,路上的人看见了都要退在旁边让道。经过街角的时候,我看见小林子跪在那里,我立刻跳下轿子站在小林子面前。 我说:“哼哼,小林子,以前你不是挺拽的嘛,还嘲笑我不识字,怎么现在看到我头都不敢抬了?” 小林跪在我脚下连连磕头,说:“国师大人饶命!” 我得意的说:“识字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识字做了国师,你识字只能做做店小二。”一边说,一边得意的哈哈大笑。 南橘(雪嫣) 午时三刻,玉妃娘娘入浴。娘娘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我们伺候着,所以我们这些侍女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走过花园的时候,看见冬梅躲在假山后面,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心里一好奇,就悄悄走到她身后,然后突然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 冬梅被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掉下一团红黄色的东西来。回头看见是我,脸上立刻就显出惊慌的神情,目光躲闪着我。 “雪嫣姐,你吓死我了。”冬梅拍拍胸口,不着痕迹的挪了一下身子,裙摆正好挡住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但我已经眼尖看到了,口里说着:“冬梅,你藏着什么呢。”一边就把她往旁拉了拉,仔细去看那东西。 原来是个吃了一半的橘子。 “哎呀,这不是玉妃娘娘最喜欢吃的南橘吗?” 南橘是我们羽才有的,因为长在天气和暖雨水充足的南方,所以皮薄肉甜,玉妃娘娘自从被王上带回宫以后,就爱上了这南橘。 若是在羽,玉妃娘娘这喜好倒也不难满足,她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山珍海味都能任意的尝,何况是这羽最常见的南橘?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哪天突发奇想要榨了汁学一回酒池肉林,也是供得起的。 但如今我们在旧襄,虽说南橘不若荔枝那么娇贵,但路上运来放久了终归不好吃,而且也不能总是运许多,因此变显得十分珍贵。王上知道玉妃娘娘爱吃南橘,所以是吩咐了运来的南橘只贡给玉妃娘娘。 冬梅嘴馋,我是老早知道的,这次南橘运的少,昨天已经吃完了,玉妃娘娘一直念叨着呢,没想到冬梅竟然这般大胆偷拿了橘子,躲这里吃。要是被别的人看到了,少不了一顿好打。 “冬梅,你也忒大胆了,竟然偷吃南橘。”我教训起她来,“你嘴馋也该有个分寸,这南橘,等咱们回了宫,要多少有多少,忍一忍就过去的事情,你何必在这里偷偷的吃惹祸上身呢?” 冬梅低着头,小声的辩解说:“雪嫣姐,这橘子是运来路上被压伤的,不能拿给娘娘,所以总管就给了我。我没偷吃娘娘的橘子。” “好的坏的都不能吃。俗话说祸从口出,我看你这是祸从口入。趁着没别的人看见,赶快收拾了。可长点记性,下回别再犯了。” 冬梅一叠声的说是,拣起掉地上的半个橘子跑了。 看她背影远去,我摇了摇头。这丫头,仗着总管撑腰,做事总没个分寸。上回便因为龙吉顶撞了她,就让总管把龙吉派去镜殿,回来还好不得意的跟我说这事。也不想想这皇宫里,总管又能有多大的权?随便哪个不得宠的主子,要是存了心想治她,总管能护得了吗?她这样得罪人,偏偏自己又老是犯错,若给人抓了把柄,可有的苦头吃。 可我能说什么呢?一来她也不是我什么人,好坏是她的事情。二来我若是说多了,弄不好她心里记恨着我。虽说我毕竟是玉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就是总管也难动我的,但大家闹得心存芥蒂,总不是个高兴的事儿。所以我也就睁眼闭眼随她去,看见了偶尔说 分卷阅读8 两句,我也没害了她,就算对得起自己良心了。 一路往御膳房走,恰巧在门口看见了龙吉。他一边和人搭话,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点心,我一看就知道,这又是一个鬼鬼祟祟偷吃的主。 不过龙吉也怪可怜的,总在我跟前抱怨镜殿的冷清。可不是嘛,莫说是镜殿那两个主子,这宫里只要是不受宠的妃子,境遇便不见得好,皇宫本来就是最势利的地方。 龙吉和我同乡,虽然有点爱偷懒、脾气又梗,但本性却不坏,看到他就想到我家里的小弟,所以我总想多护着他一点,偶尔给他些零碎的好处。 看见我来了,龙吉眼睛一亮,蹿了过来,口里说:“雪嫣姐,你怎么来了?”大概是猜到我的来意,一脸巴巴的示好模样。 “我给玉妃娘娘端些点心。”我敲了敲他的头,瞪了他一眼,别这般的猴急,给人看到。 龙吉会意的很,稍稍收敛,摆出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雪嫣姐姐,这样粗重的活,怎么能累着你,我帮你吧。” 我心里觉得好笑,不过是拿些点心,竟被他说成粗重的活,亏他能瞎掰,脸都不红一下。 走进御膳房,等了一会,厨子备好了点心,是四色的云片糕,在食盒里摆的漂漂亮亮。我看了看,随口说:“今个儿午膳时候,娘娘胃口不好,吃的有些少,怕待会要饿,点心再多备一些罢。” 其实娘娘素来饭吃的少,各色点心零嘴却爱吃的很。 但这样的小事,哪里会有人计较,玉妃娘娘如今是最得宠的,连带着我这个贴身侍女也是宫人们巴结的对象,那还不是说一不二? 厨子连忙说:“还做了枣泥糕,不知娘娘爱不爱吃。” 我笑了笑,说:“行。” 厨子于是又在食盒里摆了几块枣泥糕在中间。我让龙吉帮忙提着食盒,就出了御膳房。 等走远了些,绕进花丛里,我伸手打开了食盒,对龙吉说:“喏,吃罢,看你这馋样。” 龙吉嘻嘻的笑着,捞出那几块枣泥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还含糊不清的说:“还是雪嫣姐最好。” 待他吃完了,才想起来似的问:“雪嫣姐,玉妃娘娘真的胃口不好?我吃了枣泥糕不要紧吧?” 我斜了他一眼,等吃完才问要不要紧,是真的笨还是故意的? “放心罢,别的点心多些少些是不在意的,玉妃娘娘只要有南橘吃就成。不过这两天是没的吃了。”我也是想娘娘没南橘吃,定然有些不开心,所以才来御膳房要些点心。 想到冬梅偷偷吃南橘的事情,想了想还是不和龙吉说了,龙吉和冬梅本来就结了怨的,告诉他这事,只怕又要趁机闹腾。 龙吉满不在乎的说:“南橘啊,这还不容易,镜殿就有两株,我看这几天也差不多果熟了,正想摘了吃。” 我吓了一跳:“胡说,这里怎么会有南橘树,就是有,这里天气还冷,也不该是结果的时候。” 旧襄冬冷,南橘树移种过来也不能成活,何况现在才仲春,怎么有这样早结果的?就是玉妃娘娘吃的,也是从南羽四季如夏的地方运来的。 龙吉撇撇嘴:“就是有的,我骗你做甚么?” 可我确实不相信,说:“兴许那不是南橘,只是模样像。” 龙吉说:“雪嫣姐,我是羽国的人,怎么会不认得南橘?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瞧瞧。” 我心念一动,想到镜殿的主子,便起了好奇,心想反正时间还早,去看看也不打紧。口里就说:“好,你带我去。” 镜殿的主子,按理该称为国师大人的,不过王上态度不明,下人们就怠慢了。那日王上设庆功宴,我站在玉妃娘娘身侧,远远的看见那人一回。他坐在灯火黯淡的席末,本该是不起眼的,可不知怎么的,就好像夜里的明珠一样,幽幽的发着光。说实话,他的容姿之美,就是玉妃娘娘也略逊一筹,但他更吸引人的,却是那双幽黑却又明亮的眸子和脸上的笑容。他的笑温柔如春风,又好像能够包容一切,看的人心暖。更奇怪的是,不论别人怎么的羞辱他,总是那个模样,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人什么话能让他伤心难过。 11B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娘娘对他好像很在意,但又没说什么,这也是有点奇怪的。我觉得娘娘对他在意,不是因为他的模样或者那些风言风语,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但娘娘不说,我当然也就不会知道。 跟着龙吉走到镜殿,不由就屏了息,刻意放轻脚步,好像作贼一样踏了进去。 b 分卷阅读9 r   镜殿的位置,在皇宫的西北方向,比起玉妃娘娘现下住的长乐殿,离王上住的乾殿自然是远的,但也不是宫里顶偏僻的地方。只是不知怎么的,这里就是出奇的清冷寂静,宫里的人路过,也会不自觉的远远绕开,大约是因为里面住的人身份特殊罢。进了这里,被气氛感染,我也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 镜殿里很安静,我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别的人,小声问龙吉:“怎么没人?” 龙吉大概是待习惯了,说话还是和外面一样的声调,说:“有啊,都在的吧。御槿大人在后面院子里读书,国师大人在殿里……大概在休息吧。阿离现在应该在偏殿打扫。” 我一愣,心想也是,镜殿虽然称为殿,可就像着宫里别的殿一样,不是只有一栋宫殿的,主殿之外还有偏殿、侧殿、前院、后院以及一些仆役睡房和摆放杂物的屋子。这么些地方,连龙吉在内也只住了四个人,一分散开,难免看起来好像没人似的。 看来龙吉在这里也真是待惯的,好像什么都清楚。 看了看主殿,小声问龙吉:“龙吉,国师大人是个怎样的人?” 龙吉走在我前面,回头说:“唔,有点怪吧。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干什么。不过待我们下人很客气。” “这样啊……”这国师倒有些神秘莫测的意味。 “那么御槿大人呢?听说他可是旧襄王的宠妃。”我又问。 龙吉有些不屑的说:“他脑子坏了,大概是因为亡了国受大刺激了吧。”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边说:“你看,他天天就坐那里看书,看完就忘记,每天都看这一页。” 我顺着龙吉指的方向看,看见花架下坐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一件大红的衣服,衬着华美的容姿,好像盛开的牡丹一样光华照人。他手里拿了本书,看的很专注,神色沉静而从容,一点也没有不正常的样子。这样的人,倒是有点可惜了。 龙吉没和他打招呼,带着我往前走,绕到侧殿旁,指着一旁得意洋洋的说:“雪嫣姐你看,这是不是南橘?” 我一看,真的是南橘树,而且都结着果实,看起来黄澄澄的好不诱人。 “这……真奇怪……”我绕着树上下打量。 “这不稀奇,镜殿里奇怪的事情多了。”龙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嗯,怎么说?” “唔……那个镜魅罗……就是国师大人,他好像是真的会法术。有次半夜里我经过主殿,看见窗上印了两个人影,听见他在说话。我心想,这半夜三更的,谁会来镜殿,就好奇凑了过去悄悄的从窗缝里看,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龙吉神秘兮兮的低声说。 “是御槿?”左右这镜殿里就这么几个人,我想应该也不会是别的人了。 龙吉摇摇头:“是御槿有什么稀奇的,我跟你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我糊涂了。 “我是说,我只看见镜魅罗对着空气说话,可窗上明明有两个人的影子。你说怪不怪?” “啊……”我被吓到了,“你这样说,莫不是有精怪什么的?你也不害怕?” 龙吉挠挠头:“反正我贱命一条,就是有精怪也没兴趣害我吧。”又看了看周围,往我这靠的更近了,压低声音说:“雪嫣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跟别的人说。” “什么秘密?” “我跟你说吧,其实他从来不吃饭。” “什么?” “就是说,国师他从来不吃东西。” “胡说,人不吃东西岂不是要饿死的?” “真的,雪嫣姐你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犯得着编故事诓你么?”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如果龙吉说的是真的,国师还真的有些奇怪。 “雪嫣姐,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王上设庆功宴,他说他不识字么?” 我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谁想得到旧襄的国师竟然不识字。 龙吉接着说:“大家都说他是旧襄王的男宠,我看不一定,你想哪个男宠是不用吃饭的?而且我听阿离说,他是真的会法术,所以就算不识字,也能当国师。” 不用吃饭,那就是仙人了,旧襄的传说也许是真的。王上是不是因为知道他的底细,所以才要封他做国师?难怪玉妃娘娘常说圣意难测,王上的眼界果然是我们这些下人难及的。 抬头一看日头,才发现时间不早了,连忙说:“光顾着在这里说话,险些耽误了时间。我得 分卷阅读10 赶快回玉妃娘娘那儿了。” 龙吉笑了说:“玉妃娘娘洗完澡又要换衣服啦。” 可不是,娘娘别的都好,就是太挑衣服。我转身要走,忽然心中一动,又回头看向南橘树。说:“这南橘……可不可以让我摘几个去给玉妃娘娘吃?” 龙吉豪气万丈,拍着胸说:“尽管摘,反正这里也没别的人要吃,这旧襄的国土都是我们王上的,摘两个橘子给玉妃娘娘算什么。” “那好。”龙吉说的有道理,我看看左右无人,拣了最大的两个摘下来,藏在袖子里,又像作贼一样悄悄出了镜殿,没让龙吉再陪着我回去。 回到长乐殿,娘娘刚刚出浴,正在唤我,连忙放下食盒,到后殿去服侍娘娘穿衣。 这长乐殿,据说原来就是那御槿大人的寝殿,因为殿后有引了温泉水的大浴池,所以娘娘一来就看中了,这才住长乐殿的。否则按着道理,最得宠的妃子该住在乾殿旁边的永乐殿,那里原来是旧襄王那个叫做御兰的宠妃的住处,现在空着没人住。 王上的妃子本来就不多,这次征战旧襄,入主旧襄宫之后接来的妃子就更少了。除了最得宠的玉妃娘娘之外,也就只有贤妃、淑妃。不过我知道王上是从不去贤妃和淑妃那里的,王上专于国事而淡于情,说实话就是玉妃娘娘这里,也不过隔几日来一次。而且……有个秘密,是只有我们几个在长乐殿玉妃娘娘身边的近身侍女才知道的:其实王上从来没有宠幸过玉妃娘娘,每回来也只是用膳,然后和玉妃娘娘说些话,就各睡各的。 玉妃娘娘是王上前几年征战北溟带回来的,也许是某个北溟降臣献上的罢,王上和娘娘都不说,也就无人知道玉妃娘娘的确切来历。玉妃娘娘有些叫人捉摸不定。乍看起来似乎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对王上也不是很尊敬的样子,嬉笑怒骂毫不顾忌。难得王上也放纵她,几乎有求必应。可是王上一走,玉妃娘娘回过头就跟我们说“圣意难测”,能说这样的话,怎么也不会是没有心机不懂世故的。玉妃娘娘初入宫的时候,因为没有背景,宫里有几个妃子仗着娘家势大便来欺负她。过几天,那些妃子都纷纷得了怪病,苦不堪言。所以宫里谣传玉妃娘娘是北溟镜湖里的精怪,变成人的模样迷了王上的心智。但我看王上还是王上,也没看出玉妃娘娘哪里像精怪了,所以对那些谣言是嗤之以鼻的,宫妃之间的互相诋毁司空见惯,不过是嫉妒罢了。 等玉妃娘娘终于穿好衣服,又过了半个时辰,娘娘在前殿坐下,看了眼那四色云片糕,叹了口气。拈起一片放口里,吃的意兴阑珊。 我心里暗笑,玉妃娘娘还真是有些孩子气,只是没了爱吃的南橘,就这样没精打采的。 凑过去笑着说:“娘娘,奴婢有样好东西要拿给您瞧瞧。” 娘娘漫不经心的问:“什么啊?” 我从袖子里拿出那两个南橘递到娘娘面前:“娘娘您瞧这是什么?” 玉妃娘娘看见南橘,眼睛一亮,伸手就拿过:“这不是南橘吗?雪嫣,原来你跟我说吃完了是骗我的,还藏着两个啊!” “娘娘,奴婢可不敢骗您,这是刚刚摘下的。” “咦?雪嫣你会变戏法不成?”玉妃娘娘好奇的问。 “不是。”我抿着嘴笑:“娘娘,这是从镜殿那里摘来的。可稀奇了,那里竟然有两株南橘树,而且结了果。娘娘,我帮您剥了橘皮罢。” “镜殿?”玉妃娘娘大概是想到了镜殿的主子,脸上显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来。我净了手,把橘子剥开,仔细的拿去经络,递到娘娘手边。 娘娘接过橘瓤,有点心不在焉的吃进嘴里。玉妃娘娘果然是对国师十分在意,就连最喜欢的南橘也吃的心不在焉。 “呀!”玉妃娘娘突然皱了眉,张口就把橘瓤吐了出来。 我一慌:“娘娘,怎么了?” 玉妃娘娘十分不高兴的说:“雪嫣,这橘子怎么又酸又涩,这么难吃。” 不会吧,我从小见惯了南橘的,只要看看模样就知道好不好,断不会挑到酸涩的。 “不信你尝尝。” 我拣了一片放嘴里,果然是又酸又涩。 “怎么会?明明是好好的样子。”我不解。 娘娘看了看另一个未剥皮的南橘,说:“你说这是从镜殿摘来的?” “是啊。” 娘娘默然了片刻,念道:“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大着胆子问。 玉妃娘娘指着南橘说:“这 分卷阅读11 强迁来的东西,便是一时能长成,总是不一样的。”又想到了什么,挥挥手,说:“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 我收拾了橘子退下,关门的时候看见玉妃娘娘看着北窗怔怔出神。 出了长乐殿,我就气冲冲的奔去镜殿找龙吉。这龙吉可把我害到了,让我拿了两个酸橘子去给玉妃娘娘吃,还好娘娘不计较,若是换了别的刻薄主子,可不是要狠狠的责罚了? 一口气跑到镜殿,差点撞到人,一看却是阿离。我抓着阿离就问:“阿离,龙吉人呢?” 阿离被我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我也不知道龙吉在哪……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神色有点惶恐。 我放开阿离,平了气,说:“龙吉那个家伙,骗我摘了两个酸橘子。” “橘子?”阿离有点惊讶,问:“是偏殿的南橘树么?” “是啊,对了,这里怎么会有南橘树?” 阿离大概想起了伤心的事情,神色有些忧郁,但还是回答我说:“那是前几年兰大人说喜欢吃南橘,王上……不……旧襄王命人从羽把树迁种过来的,宫里各处都种了,但只有永乐殿和镜殿的橘树种活了,可味道却变了,所以没有人摘了吃。” 前几年王上还没有对襄征战,两国间仍然是有来往的。阿离这样说,我倒隐约想起,好像是听说过旧襄王从羽要了些南橘树,因为南橘树在羽并不稀奇,所以那时我听了也没留意。 “不过。”阿离又说:“自从兰大人死后,永乐殿的南橘树也枯死了,现在只有这里还剩两株。” 人走茶凉,永乐殿现在空着无人住,院中花草无人照看,也难怪树会枯死。 正想着,看见一个人从侧殿方向走来,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礼衣,灰白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正是国师,手里捧着一支结了南橘的树枝。 国师仍是脸带微笑,对我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这是天地的常理。”说着抬头遥望天空,轻轻叹了声:“嘉树……” 游魂(御兰) 死亡比想象的更容易。 刀刃很锋利,握着刀的那只手沉稳而有力。他们把我推到祈台之外,按跪在地上,然后我闭起了双眼…… 我觉得有些微凉,好像秋天的风吹过。血喷出来的声音也很轻,比最后一片落叶飘离枝头更令人难以察觉。 有些冷冷热热的水珠滴落在脸上,冰冷的是雨,温热的是血。等到那些触感、那些寒意与那些痛楚也无法察觉的时候,我想我是死了。 然后,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一些往事。 我出生的那年,家逢剧变,父亲因为醉酒误事被贬了职,在襄都再也待不下去了,只得举家南迁,最后落脚在与羽国相邻的边城,就任一个小小的官差职位。我是在南迁的路上出生的。 母亲因为在怀着我的时候一路颠沛流离,早已心力憔悴,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所以父亲从来就不喜欢我,他觉得我正是那个为他带来厄运的灾星。 幸好我还有我的哥哥——槿。 槿大我六岁,我几乎是槿养大的。从小他就喜欢抱着我,把我当作宝贝一样。 父亲从京官被贬为这边城的小官差,心里十分郁闷,也就更加爱酗酒了。酒醉之后,看见了我就要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这扫把星!” 槿总是在这个时候企图用他的身子保护我远离父亲的鞭打。偶尔父亲会因为槿的举动而停止殴打,但更多的时候,槿身上的伤比我身上的更多。等父亲终于烂醉的倒在床上时,槿就抱着我走到井边,藉着月光,我们互相用清凉的井水为对方清理伤口,然后彼此小心翼翼的轻吹着疼痛,最后回到屋里抱在一起入睡。 我八岁那年,父亲越发的潦倒了,因为长期酗酒,脾气暴躁,一天中大多数时候都不清醒,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做他那小小的官差。一家三口的生计都靠槿维持。 那时候槿在医馆里当学徒,槿很聪明,学医也很有天赋。医馆里的老大夫很喜欢他,闲暇的时候就教他些医病治人的道理。久而久之,一些个头痛脑热的毛病槿都能抓药治好。医馆里的药材他自然统统都认识。 每到月底发工钱的时候,槿就会带一个橘子回来给我。那橘子是商人从羽国运来卖的,个大皮薄肉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橘子。我把橘子分一半给槿,槿总说他已经吃过了,所以最后都是我一个人吃掉整个橘子。 槿坐在我旁边看我吃橘子,常常笑 分卷阅读12 着说:“幸好我们这离羽近,南橘才卖的这样便宜,如果是在襄都,三个月的工钱也不一定够买一个南橘。” 6BC7CE94ED:)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咋舌说:“那么贵,还是这里好,我们不要回襄都。” 槿笑了笑,说:“好,我们不回襄都。” 但是父亲很想回襄都。襄都的荣华富贵、襄都的纸醉金迷、襄都的笙歌燕舞……那是父亲前半生迷醉的缘由,也是父亲后半生长醉的根源。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生的转折,只是因为那一个小小的瞬间。 那天早上,父亲难得的清醒,他走到门口时,有些破落的院墙外偶尔飘进了一句话,有人说:“阿槿倒是越来越生的俊俏了。” 我在院子里勉强抓着斧子劈柴,听到这句话传来时,父亲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脸上透露出的笑容让我一阵心惊,手一抖,斧子落在旁边,几乎削到了我的脚。 这天夜里,我被话声吵醒,睡意朦胧间,发现槿不在身边,我赤着脚走出房间,循着声音找去,发现父亲的房间亮着灯,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的语气激烈而急促,我甚至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安静下来了。 透过门缝,看见槿正对着父亲,脸上充满了屈辱与无奈。 有那么一会,屋子里一片沉默,安静的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最终槿的叹息打破了沉默,我听见槿说:“你必须好好抚养小兰,否则……” “一定,一定!”父亲急切而欣喜的保证着。 槿绕开父亲,从里面拉开门,我来不及回避,一抬头,目光正对着槿。 槿愣了一下,弯腰搂住我,我有些困惑的问:“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天,我们回襄都。”槿低声说。 回襄都?可是—— “襄都的橘子很贵。” “不要紧,再贵哥哥也买给小兰。” 后来我们去了襄都。 起先住在又旧又小的房子里,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搬一次家,新家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华丽。到那一年结束的时候,我们一共搬了五次,最后终于定居下来的那个家,已经大到足以让九岁的我在花园里迷路了。 但是那个家很寂寞,只有父亲和我,没有槿。 到襄都以后,父亲不再酗酒,也不会再打我了,不但给我吃各种好吃的东西,还买了漂亮的衣服给我穿,甚至请来各种老师教我学习。 槿每隔几个月会回来看我们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几个南橘给我,然后微笑着看我吃的满手汁水,又宠溺的拿出手帕帮我擦干净。那时候我觉得很幸福,唯一令我难过的是槿每次只能待一天,早上来,晚上走,甚至不能过夜,我很想念从前槿抱着我一起睡觉的那些日子。 过了几年,我终于不会再愚蠢的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幸福了。我渐渐明白,我和父亲的锦衣玉食是槿用他的屈辱与痛苦换来的。 襄王好男色,父亲把自己的儿子献给了襄王,换回了他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甚至比从前拥有的更多。 槿仍然是每隔几个月回来一次,也仍然会带给我南橘,我当着槿的面兴高采烈的吃下去,等槿走开时就忍不住全部呕吐出来。这南橘,是槿的血和泪化成的,我怎么还能吃的下去! 有一回父亲得意洋洋的对我说:“小兰,现在你哥哥可是襄王最宠爱的妃子。” 那时候我紧紧握着拳,指甲在掌心刻出血痕。我真恨,我恨不得杀了父亲,杀了这卖子求荣的父亲。我更恨,我恨不得杀死我自己,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当年槿一定不会答应父亲的要求。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清楚的明白了槿的痛苦,直到那天,我走进永乐殿,我才知道我错的多么厉害。 扯碎的衣服散落在地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淫靡气息和血的味道。凌乱的床铺上,襄王那丑陋的身躯正紧紧压着槿,凶器在他体内肆虐,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与污秽的液体。槿低声喘息,口里呢喃着婉转承欢的碎语,在襄王看不见的角度,半张着眼中却透出屈辱与痛苦。 痛彻心肺! 槿发现了我,双眼募然张大,流露出哀求的目光。“出去!出去!”他无声的对我张唇。 可我根本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早就知道真相,却一直自欺欺人,到这一刻,我怎能再逃? 丝毫不 分卷阅读13 曾察觉槿的异常,襄王心满意足的在槿的身体里发泄了欲望,直到结束,转过头,这才看见了我,他的脸上闪过毫不掩饰的欲望。 深吸一口气,我让自己绽放出一朵轻浅的微笑。那个瞬间,我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从那时候起,究竟又过了几年呢?我也记不清楚了。那些日子靡乱而疯狂,有时候我简直以为我已经疯了。襄王十分宠爱我,让我住进了永乐殿而把槿赶到了长乐殿,甚至为了我命人从羽运来南橘树种在宫中。槿已经再也不会叫我“小兰”,他看见我,称我为“兰大人”,而我遇见他,则叫他“槿大人”。我想我是疯了,每当我看见槿眼中流露出的憎恨,我就感到一阵疯狂的快意。槿,你本来就应该恨我,你怎么能不恨我? 祈台上,侍从打开了锦盒,高高的举过头顶,我分明看见那襄的宝重琉璃镜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纹。 槿,你要活下去啊。 我笑着,拿起了琉璃镜。 回想起来,这人生真好像一场梦一样,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短暂,等到梦醒的时候,再也不能回头。 然而也许是因为我那强烈的意念罢。再次睁开眼时,身处在熟悉的永乐殿,屋外雨已经停了,春光明媚,伸手想要推门,却整个人穿过门跌了出去。我看看自己,日光透过身体,没有在地上留下影子,便觉得有些可笑:“原来,我已经成为了这世间的一抹游魂。” 外面的世界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永乐殿空无一人,长乐殿中进出着陌生的侍女,我走进去,却只在后殿的浴池里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猛然沉入水中,久久不出。 是襄王的新宠妃?那么槿呢? 等我一路找到镜殿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襄国灭亡,羽帝入主襄宫,襄王也已经在阵前被羽帝杀了。杀的好,真是再好没有!羽帝不杀,我也早想动手了,只是苦无机会罢了。 最让我欣慰的是,羽帝没有杀槿,而是让他待在镜殿,与国师在一起。 国师镜魅罗,他是这旧襄皇宫里,唯一能令我神智清醒的人。他的笑容很温暖,包容一切,在他身边,我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槿的怀抱。我虽然很少和他说话,但我知道他明白我,有时候我甚至有一种错觉,我觉得他在守护着我。 镜殿清冷寂寥,我在花架下发现了槿,他专心的看着书,宁静而从容,这样的他,真好! 回过身,却看见国师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似乎正看着我。我心念一动,难道…… “你是……”国师微微的犹豫了一下,“你仍是御兰。” 他果然是看见我了,原来国师真的是仙人。 “是的,我是御兰。” “镜,你在和我说话?御兰是谁?”槿从书中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向国师。 我一愣,槿怎么了? 国师温和的笑着,对他说:“御兰是你弟弟,你很疼爱他的。” 槿似是起了些好奇,问:“这样啊,那他在哪里?” “他变成了仙人,就在你身边,以后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可我没有看见他。”槿四处张望,目光穿过了我的身体。 “以后你会看见的。” “哦……”槿重新低下头,静静的看起书来。 国师转过身,走向主殿,我连忙跟了过去。 “国师……”我欲言又止。 “你是御兰……”国师轻轻的说:“叫我魅罗罢,我会为你守护小槿。” 于是我就没有回永乐殿,待在了镜殿,因为这个世间,大约也只有镜魅罗可以看见我并与我说话。 白天的时候,我会在院子里陪槿一起看书,槿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我。这样也好,把那些痛苦忘记了,他就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而我则会一直守着他,这是我欠他的,这就够了。 夜晚,我会和镜魅罗闲聊,渐渐的想起了更多的往事。 镜魅罗总是微笑,可我知道,他的微笑是为了掩饰痛苦,无论身体与心灵。他心里的那个人终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可是那个人没有心,只会加倍的伤害他。 “这是我欠他的。”镜魅罗和我说了相同的话。除了无奈苦笑,我还能怎样?他们之间,我本来就是最无立场介入的。 那天夜里,我察觉到镜殿之外有人。月色下,我看见那人脸上淡金色的面具幽幽发光。 我觉得我几乎能够透过那面具,看清楚他的脸。 终于 分卷阅读14 还是来了么? 我轻叹一口气,让自己飘浮在天空中。 寂静的夜里,花朵绽放的声音、露珠滴落的声音、鳞游轻波的声音远远传来。抬头仰望天空,圆月高高的悬在深色的天际,遥不可及。 御兰的生命已经结束了,然而未来却仿佛这银月一般遥远。 哥哥,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我的叹息飘入风中,无人听闻。 面具(羽帝) 史书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羞辱,而史官不过是帝王的工具罢了,撰写的只是帝王需要的文章。 如果翻开羽国的史录,寻找到关于我出生那一天的记录,可以找到这样一句话:“夜现祥瑞之光,五星聚于天顶。”根据太史监的解释,这是千年罕见的吉兆,预示着神人降临、天下一统。五星显然指的是包括中羽在内的南溟、北溟、西襄、东楚,至于那些已经被吞并的或尚未降服的小国们,则被“天象”毫无争议的忽略了。 而实际上,我出生在一个夏季的黎明,包括那一天在内的之前几个月与之后几个月,天空中根本没有任何异象。这一天羽国上下有许多婴儿出生,我也是其中之一,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唯一的区别也许只是我出生在皇宫。而我想,我的出生所受到的重视也许远没有平常人家出生的那些孩子来的更受家人关注。 在我五岁以前,我母妃的人生可谓中庸之极。不上不下,只是恰恰好处的在中间那个位置。外祖父为紫薇令,秩正三品。虽非位极人臣但也算身居高位。母妃入宫后,正如外祖父在朝堂上的位置一般,既不是后宫中最尊荣的皇后,也不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她被父王封为德贵妃,以地位高低排序,是第三位,以受宠程度来排序,还是第三位。 母妃一共生了包括我在内的两男一女,除了我之外分别也就是我的七王兄和十四王妹。至于我,只是父王的第九个儿子。年纪不是最长的一个,出身不是最高贵的一个,资质看起来不是最好的一个,受重视程度显然也不是最多的一个。 被注意到我的与众不同也许是在我五岁那年。三岁的时候,最疼爱我的乳母亡故,我没有哭。接着是四岁那年,最关心我的外祖父去世,我没有哭。最后是五岁那年,最爱粘着我的十四王妹早夭,我仍然没有哭。一连三年,三个人走出了我的生命,而我却无动于衷。这终于引起了父王的注意。 十四王妹夭折之后一个月,按着皇室的惯例,仍然是在忌中,父王传召了穿着白衣的我。御书房内,除了父王和我之外,还有一个老者,名字叫做刘都,后来他被封为太保,也就是我的老师。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隐者,擅占卜。 刘都问:“九殿下,人世间的生离死别难道不能令你感到丝毫的伤心难过吗?” 我想了想,反问他:“什么是伤心?什么是难过?” 刘都大约是不曾想到五岁的我给了他这样的答案,默然许久。然后父王就让我离开了御书房。 等出了忌中,刘都便已经成为了我的老师,他教我的,不是他最擅长的占卜,而是帝王之学。 五年后,父王废原太子——我的大王兄,立我为新的储君,举国上下哗然。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刘都在御书房对父王说:“王上,九殿下天生无心无情,是王者之资。他日为帝,或可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这是千百年来无数王者的梦想,父王相信刘都的话,所以立我为太子。 那年我十岁,站在大殿之上、御座之旁,脸上戴着面具。高台之下无数尖锐的目光让我明白,此时我与那御座间的距离,还遥不可及。 面具是刘都头一天给我的,他说我拥有帝王的心、帝王的才智,但唯独我的脸不像一个帝王,所以必须戴上面具。 我从小不喜欢照镜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直有着模糊的感觉,总忍不住要厌恶自己的脸。这种厌恶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明显,所以刘都给我面具给的很及时。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我的脸。 这样戴着面具,面对着文臣武将们的非议,面对着王兄王弟们的嫉恨,转眼就过去了五年。五年的时间,足够让我把那些非议变成敬畏,而使那些嫉恨变成灰烬。对于前者,我用我的手段使他们折服,对于后者,我同样用我的手段使他们消失。接着,父王不得不退位,我成为了新的羽王。 从羽王变成羽帝,我又用了十年。在这十年里,羽侵蚀了南溟、扫平了北溟,战胜了西襄,也许再过两年,消灭了东楚,一统天下便真的就实现了。所以,太史监已经可以大 分卷阅读15 胆的写下“夜现祥瑞之光,五星聚于天顶。”如此富有戏剧性的一笔了。 这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如此庆幸我带着面具,才不至于竟然差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镜魅罗。 襄的国师镜魅罗,是天上来的仙人。他的故事我以前听刘都说过,记忆的尤为清楚。 传说他是在黎明之后突然出现在襄都的皇宫。晨雾缭绕间,他慢慢的踏上白玉台阶,走进襄王的寝殿——乾殿,从容淡然的微笑着对襄王说:“王上,我可以用琉璃镜占卜未来。” 襄的宝重琉璃镜,是自远古便传承下来的宝物,然而已经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使用了。 77E32D83BB还幽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无暇追究他究竟是如何通过森严的戒备出现在皇宫里,孤身一人的襄王狼狈斥道:“大胆贼人,休想骗取我襄国的琉璃镜。” 镜魅罗并没有回应襄王的怒斥,只是张开双手,一轮光晕散去,襄的宝重琉璃镜正悬浮在他面前。 接着,透明的琉璃镜身中,透映出微绿的光。镜魅罗开口说:“琉璃镜显示出王上的贵妃明日将生下一位公主。” 襄王愕然,随即道:“胡说,郑妃才怀孕八个月……”然后,才募然惊觉:“琉璃镜怎么会在你这里?来人,快把他抓起来!”襄王高声叫喊。 不等侍卫闯入,镜魅罗已经化作一缕轻烟消失,琉璃镜完好无损的落在襄王的怀里,空气里飘荡着他留下的话语:“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如果不是怀里的琉璃镜,襄王简直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就在襄王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有侍女匆匆忙忙的奔来报信,侍女说:“郑妃不小心动了胎气,似乎是要提早生了。” 第二日清晨,郑妃生下了一个女婴。这个消息传到襄王这里时,镜魅罗一如前日般出现在乾殿之内了。 但襄王仍不相信他,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 被供奉在镜殿里并且有人严密看守的琉璃镜又出现在他手中,这一次,镜显幽蓝之光,镜魅罗说:“明日夜里天降大雨,清晨即止。”说完之后,依旧把琉璃镜还给了襄王。 第三日清晨,最后一滴雨水自宫檐滴落,镜魅罗准时出现了。襄王将信将疑,看着暗红色的光犹如血一般流动在镜魅罗手中透明的琉璃镜之中。 “王上。”镜魅罗微叹了口气:“也许您要另立储君了。” 襄王一惊。 第四日天未明,原本该是庄严肃静的皇宫却喧闹无比,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道。襄国太子逼宫篡位,自以为策划的天衣无缝,却没有想到竟然被襄王知道了,结果自投罗网。第一缕晨光照亮乾殿之前的白玉台阶时,襄太子的头颅落下,把白玉台阶染成一片猩红。 襄王握着剑,气喘吁吁,回头对出现在身边的镜魅罗说:“寡人封你为国师。” 所以后来他就成为了襄的国师。国师镜魅罗,他是可以用琉璃镜占卜未来的仙人。 我对所谓的仙人是不相信的,觉得这多半是人们编造的故事。 刘都和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反驳说:“医术高深者可以切脉以明胎儿性别,擅观天象者可以观云以测未来天气,运筹帷幄者可以推断以知阴谋叛乱。这几件事若是真的,顶多也只能证明他是一个能力过人之人。” 刘都问:“那么琉璃镜何解?” 我说:“我们何不做个游戏,太保您拿面镜子放在宫殿里再派人看守,明日此时,且看镜子是不是会在我手里。只需有些高明的功夫,这又有何难?至于让琉璃镜显出不同的光,似乎有些杂耍的艺人有秘传的方法,称为把戏。” 刘都叹气说:“这游戏不作也罢。”忽然正了正神色:“如此说来,殿下您并不相信镜魅罗是仙?” 我说:“既便他真有异能,未尝不能是妖?” 刘都摇了摇头:“殿下若是见过他对您微笑,恐怕就无论如何也不愿去揣测他是妖。” “是嘛。”我不以为然,心想,镜魅罗不过是个凡人,这世上哪会有什么仙? 作为证明,我最终战胜了襄,入主襄都皇宫,这个所谓的仙人却成为了我的俘虏。 然则我对这个传说的深刻记忆,更多却来自于故事中他出现在襄宫的那一天,恰恰是我诞生的那一天。 这就仿佛在我和他之间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关联,所以我怀着一种有些兴奋又有些期待的心情,踏入襄宫,见到了他。 远远的看见那个人以降臣的 分卷阅读16 礼节跪伏于地,只能让我看清楚那夹杂着灰白色的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 这样的发色仿佛在提醒我,镜魅罗是自我出生的那天就出现在襄的,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他现在已经苍老了。 但是当他抬起头时,我几乎忍不住要惊叫出声了。 镜魅罗看起来好像和我一样的年龄,竟然没有一丝苍老的模样,他究竟是人、是妖还是仙? 然而更让我讶异的是他的模样。这样的脸,让我忍不住生出几分不知所措与烦躁,与这些情绪一同涌现的,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憎恶与痛恨,也许是他那仿佛圣人一样的笑容让我觉得刺目罢。 难怪当年刘都说,只要我见过他的微笑,就不会愿意揣测他是妖。 但刘都还是错了,我是不会被这样的笑容所迷惑的。这笑容看起来真是虚伪!我很想把这张名为微笑的面具撕扯下来,好看清楚他的真实模样。 所以我对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羽的国师。” 我知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猜测我为什么把他封为国师,其实真正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脸。 这样的理由,说起来自己也觉得可笑至极。 庆功宴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在注意他,他不吃不喝,只是端坐在那里,一贯的微笑。为什么呢?是身为旧襄国师的骄傲,所以不愿意在敌人的宴席上碰任何东西?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顺从的对我跪拜行礼,任我封他为国师,监禁在襄宫之中。 群臣们设下圈套想要羞辱他,但显然让他们失望了。对于他不识字这件事,我也有些讶异,然则更令我印象深刻的却是他说那些话时如此坦然镇定的表情,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他的目光很飘渺,当他面对着我的时候,我会觉得明明他在看着我,可又好像其实并没有看着我,视线仿佛穿过我的身体,看向某处我所不能触及的远方,看向某个我所不能掌控的幻影。 这样的脸,这样的目光,令我心情烦躁,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走到他面前强迫他真正的看着我。 玉妃坐在我旁边,察觉到我的失常,大胆的握住了我的手。 所有的人都认为,玉妃是我最宠爱的妃子。 我对玉妃有求必应,任她对我撒娇笑闹,甚至只留宿在她的寝殿。 从北溟回来的时候,她说:“这样算不算图南?”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神情很认真,认真的有些可爱,我觉得好笑,就说:“应该算罢。” 我在见到玉妃之前,从来没有笑过。刘都说我天生无心无情,我想他是对的。我不知道何为悲伤、何为难过,我也不知道何为高兴、何为欢喜。仿佛无论是得到或者失去,都不能让我的情绪产生变化。 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后来我遇到了玉妃,我才渐渐变得会生气,会微笑,好像这样才真的成了一个人。现在的我偶尔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以前的我会那样。 玉妃送给我一面碎镜,她说是从镜湖里捞上来的。那碎镜比普通的镜子小了一些,墨色镜背上镌刻着精致的浮纹,沉沉的摸不出是什么质地。镜面为银色,仿佛镜湖一样光亮鉴人,然而却满是裂痕,就好像砸碎了之后,又被人小心的拼了回去,但毕竟有些碎片没有找到,只得这样的残缺不齐。 玉妃说这是宝物。 北溟有一个传说:天上的仙人失手打碎了镜子,碎掉的镜子掉在凡间,化作了镜湖。玉妃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那面仙人的碎镜。 我在面具下的脸笑了。我说那么我把碎镜拿走,镜湖岂不是就没有了? 这世上有很多传说,可我并不相信。连史书都可以随意的编造,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传说不是人编出来的呢? 但我却很喜欢这面碎镜,这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因为从前的我甚至没有喜欢过任何一样东西,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这一种情绪。我只是觉得,当我把这面碎镜贴近心口时,我那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突然鲜明的跳动了起来。 所以我喜欢玉妃,因为她送给我碎镜。也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把她从北溟带回来,封她为妃,任求任予。 但是我对玉妃只有喜欢,没有情欲。 镜魅罗让我心浮气燥,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几天,我想起了那个楚王献来的舞姬,心念一动,命人传召了她。 等我沐浴更衣完毕,楚国的舞姬已经跪在榻前,身上仅披着一袭绯红罗纱,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她身上传来一阵幽幽的香,混和着窗外微风吹 分卷阅读17 过的花香,构成一股让人身心舒缓的气息。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奴家只有一个小名,叫细腰。”她故作羞涩的回答。 如今这天下,五分中有四分是我的国土,楚王自然害怕我早晚吞并了他的国家好一统天下。所以他献上这美女的用意不难猜出。这个被楚王千挑万选才挑出的女子,身上背负的是一国的命运,又怎么可能会是个羞涩单纯的少女呢? 但我没有揭穿她,只是顺着她的话说:“细腰,这倒是个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呢。” 伸手抬起她的脸,一双明眸中眼波流转,神情专注的看着我,瞳孔中倒映出我那淡金色的面具和面具后一双深褐色的眼。 忽然又想到了镜魅罗,一阵烦躁。顿时失去了继续玩弄她的兴趣,收回手,冷淡的说:“下去罢。” 她显然有些愕然,倾身向前,几乎贴在了我的腿上,语调婉转的娇声说道:“王上!” 那香气也太浓郁了些!我厌嫌的后退几步,道:“出去!” 她毕竟是有几分聪明的,不敢惹怒了我,低头叩首,退了下去。 乾殿里,唯我一人,躺在宽大的床上,却无心入眠,细腰留下的香气久久盘旋在殿中不散,让我觉得燥热难安。掀开丝被,从枕边拿起碎镜,就着殿里不曾掩去的夜珠之光,照看自己从不在人前显露的脸。 碎镜把我的脸分割的支离破碎,但仍足够我清楚的审视自己。 我的眼睛是褐色的,比镜魅罗淡薄了几分。 我的肤色是白皙的,比镜魅罗健康了几分。 我的双唇是绯色的,比镜魅罗艳丽了几分。 镜魅罗……为什么我总是要不自觉的想到他! 我几乎有些气恼的放下碎镜,伸手抓起枕头另一边的面具,重新又戴在了脸上。 起身,只披了件薄衫,我无声的推开门,没有惊动任何侍从,悄悄的离开了乾殿。 子夜,我一个人悄悄的走在襄宫的阴影中,沿着记忆的方向往镜殿走去,竟然紧张的微微出汗。 我去做什么呢?我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但身体已经先我的头脑一步,走近了镜殿。这时候忽然一阵夜风吹来,我略微清醒,顿时有些后悔。再要离开,镜殿的门悄然打开了。镜魅罗站在门里,面对着我。 他只穿着白色的里衣,领口微敞,夹杂着灰白色的头发披散着。对我的到来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与意外,脸上带着从容镇定的淡笑。 “王上……”说着,他微侧过身,似乎在邀请我入内。 我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邀请,走进了镜殿。 他在我身后合上了门,趁着我转身面对他的瞬间,突然伸出手,一把摘下了我的面具。 我没有防备,因为从来不曾有人敢于如此大胆直接的想要拿下我的面具。看着他手中淡金色的面具,我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十五年来从未在人前显露的真容正面对着他,恰恰是他! 再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我一阵狼狈,有些气急败坏的喝道:“放肆!” 他却不以为意的把面具随手丢在一旁。 “镜魅罗只看人的心,那是任何面具也不能遮挡掩饰的。” 我微微眯起眼,注视着镜魅罗。 私下里,我悄悄的调查镜魅罗。他似乎是凭空出现在这世间,一切关于他的故事都起自二十五年前我出生的那日清晨。他是旧襄的国师,常年居住在这镜殿。偶尔,他也会离开襄宫,南溟、北溟、东楚、西襄……甚至中羽,他都悄悄的去过,不知道目的为何。他的行踪很难捕捉,前一刻明明还在东楚流焰谷,后一刻却突然又出现在北溟镜湖,仿佛真的仙人一样。 镜魅罗,你究竟是什么人? 收回有些恍惚的思绪时,惊觉镜魅罗正伸手抚摸我的脸。我猛然抓住他冰冷的手,低声说:“你就是这样勾引襄王的吗?” 话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但随即我紧紧的盯着他,不想错过他的表情变化。镜魅罗,我倒要看看,这样的羞辱,你是否还能维持这该死的笑! “不是这样的……”镜魅罗说:“我一直在等你。” 仍然是微笑,这样的镇定,就不会有别的表情了吗? “我应该相信你吗?” 心里涌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欲望,恶意的把手从领口伸入他单薄的里衣,抚上他削 分卷阅读18 瘦的锁骨。他很瘦,锁骨突出的厉害,隔着细滑的肌肤,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纤细的骨骼,冰冷冰冷。 “不要……”他想后退逃离,但被我更快一步伸手抓住,我和他几乎紧紧的贴在一起。我看见他脸上一贯的微笑中多了一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很好,原来你毕竟不是能够一直笑的。 我凑近他,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息,他的身体明明是冰冷的,但那气息却让人觉得温暖。我双手在他衣下游走,抚摸着他的冰冷肌肤,忍不住低下头,把唇印在他的锁骨上,轻轻吮吸,很甜。 他身子一颤,微微挣扎抗拒,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仿佛无力般的伸手扶着我的肩,神色迷离,口里发出模糊的低吟。 抬头看见他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红晕,身体里的燥热越发的明显了,猛然抱起他,走入寝殿,双双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仿佛渴望已久一般,我几乎是有些急切扯开他的里衣,夜珠的光晕把他那一身惨白的肌肤映出些温暖的色泽,锁骨上方印出的吻痕鲜艳夺目。 视线募然在他胸前停下。左胸上一道半指长的狭长伤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伤口泛白,似是旧伤,却没有愈合,透过那狭长缝隙,仿佛竟可以看到心脏一般。 985FD4我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识到我注视着他胸前,他的神智微微清醒,“只是旧伤……” 这样的伤……我伸手轻轻触碰。 “嗯……别碰……”他似乎难忍痛楚般的皱起了眉,脸上的血色褪了几分。 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明天派御医来看看罢。我心想,俯压在他身上,小心的避开那道伤口,亲吻着周围的肌肤。 “唔……”他的身体反应很羞涩,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任我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痕,双手也渐渐的向下游离抚摸,渐渐的触碰到那柔软的地方。 褪去彼此单薄的衣衫,我吻住他的唇,冰冷而甜蜜,忍不住用舌细细描绘他的唇线,然后叩齿而入,与他纠缠在一起。 绵长的吻几乎窒息了彼此,等我和他唇舌分离时,我简直以为我要疯了。从来没有人会让我起了这样的欲望,只想紧紧的拥抱着他,把他揉入我的身体之中。 忽然心神一凛,我似乎过分陶醉了。然而就在此时,镜魅罗微微无意识的挪动着身躯,磨蹭间勾起了我更强烈的欲望,再也无法冷静。 隐忍着欲望耐心开拓他的身体,最终还是迫不及待的埋入其中,他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却又在我的抚吻中渐渐柔软,藤蔓一般缠绕包围着我。 他婉转承欢,终于丢掉了那名为微笑的面具,神色温柔迷醉。这一刻,我和他坦然相对,谁也没戴面具。 “啊……碎羽……”欢愉的呻吟从他口中溢出。 这一声呻吟,突然把我从欢梦中惊醒,犹如一盆雪水从头顶上浇下。我的心底涌起一阵狂怒,下意识的用力按向他胸前的伤口,怒视着他。 “碎羽是谁?” 流光(细腰) 我们楚国,最出名的不是沧海明珠,不是蓝田暖玉,不是桑山天蚕,不是流焰淬银,而是细腰美女。 楚王好细腰。 那是从燕妃娘娘开始的。燕妃是一个封号,并不只是某一个人。唯有腰最细的那个妃子,才能获得这个封号,这在楚宫里,是比皇后更荣耀的封号。 这还是上上代楚王时候的事情。当年有人向楚王献上一名女子,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一个燕字,所以被封为燕妃。据说这位燕妃,腰细不过掌握,可在银盘上起舞,站在船头几乎随时会被风吹走,所以楚王又特地用绸带拴住她的腰。因为楚王特别宠爱这位细腰的燕妃娘娘,所以宫里流行起细腰,为了使自己的腰变细,嫔妃宫女们常常不吃不喝,勒紧腰带,结果“楚王好细腰”这句话之后,又有了另外一句话——“宫中多饿死。” 到了如今,细腰已经是楚国女人们毕生最高的追求了。所以有很多楚国出身的女孩,名字都叫做细腰,那是因为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腰细所取的名字。我也不例外。 但我并非天生细腰,在我出生那年,有人发明了一种办法,只要把最下面一排两根肋骨打断,再束紧腰部,腰就会比常人细很多。若是发狠,打断两排四根肋骨腰便能更细,不过要加倍的痛苦,风险也要大很多。常人是不轻易尝试的。 我就是被打断了两排 分卷阅读19 四根肋骨的,我当然也不是常人。确切的说,我是王上专门命人训练的舞姬。因为我的腰特别细,可以做出许多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所以我跳的舞特别的勾人心神。 我舞剑。 剑术,也是一种舞蹈,销魂夺魄的舞蹈。 王上在羽帝打败了襄之后,就急忙把我献上。王上的目的很明确,到了这时节,谁都知道羽帝早晚是想要并吞我们楚国的。既然不能坐以待毙,只好先下手为强,所以就把我送来了。细腰美女本来就很勾魂,何况这我这细腰还是会舞剑的,勾起魂来自然要比别的刺客事半功倍。 实际上王上的这个计划很正确,王上命人训练了很多我这样的细腰舞姬,也成功的勾了许多人的魂。这次派我这最出色的细腰来,想必是充满信心的。 但我却不那么有信心,若果真的很容易就可以杀掉羽帝,那么我真要怀疑他不是羽帝了。 然则我即使知道此行成功希望渺茫,仍是要尽力一搏,我肩上背负的,是整个楚国的命运,或者说,是一个承诺。 我离开楚国的那天,沧海上吹起暖暖的春风,温柔的好像记忆中母亲抚摸我的手,轻柔的似乎印象中流都亲吻我的唇。 母亲给予我生命与爱,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唯有母亲。关于她的记忆,我实在保存的不多,只记得她的手洁白而温暖,在寒冷的冬夜里,她会用那双手给我带来些许暖意,然后对我说,我的父亲是世上最好的人。 然而,自从他们强行把我从母亲身边带走,把我送入楚宫之后,我的世界便只有黑暗与寒冷。那时候,我趴着冰冷的石板上,腰腹间是仿佛永无至尽的痛楚。他们说,冷了,就不会觉得那么痛;冷了,伤便不容易恶化。一开始,我总是在哭,他们说,不要哭,哭只会让你觉得更痛。后来我的眼泪流干,从此以后就只会笑了,他们说,这样很好,你笑的越动人,你的敌人就越容易被你杀死。 再以后……我也有些记不清查了,大约是刻意的模糊了自己的记忆。后来我还是又会哭了,但那眼泪就和我的笑容一样,只是为了作为一个完美的舞姬而存在的面具罢了。 楚宫之中,充斥着阴谋与诡计。我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只除了飞舞。飞舞和我差不多时候被进宫,也是差不多时候被打断肋骨,痛的时候我们一起哭,冷的时候我们互相拥抱取暖,唯有飞舞,是我患难与共的朋友,我一直这样以为。直到我和飞舞去了流焰谷。 流焰谷,我们被派去寻找传说中的淬银。相传淬银是天降宝物,其坚比金,其柔比丝,其光华灿烂,宛若流星。 寻找淬银原本不应该是派给我们这样的舞姬的任务,然则等到飞舞将她那把蝉翼般轻薄的剑刃刺入我后背,并且从我手中取走传说中的淬银时,我才明白这一切原来都出自飞舞的算计。 他们说,永远不要相信任何朋友,信任意味着被背叛,我想这原来是真的。我相信飞舞,飞舞却在我背后捅了一刀,冰冷刺骨。 还能说什么呢?叹息一声,合上双眼。 那一次,我以为我真的死了,若不是流都拣到了我。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他站在红枫树下,衣如绯云,长发似火,他犹如一团烈焰,刺痛了我的眼睛。然而他又仿佛并非烈焰,他那刀削一般的五官透着凛冽的气质,琥珀一般的眼眸流露出冰冷的寒意。 他似乎在掐算着什么,反反复复,眉头紧皱。 我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惊动了他。他转过头看向我,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说:“醒了?”这一个笑容,好像冬雪之后的春风,忽然把他那五官、那眼眸的冰冷都融化成一片暖意,竟使他瞬间看起来好似另外一个人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可那时候的我,已经很难再信任任何一个人了。 “你是谁?”也许我的目光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实际上我的确也受着伤。 “我是流都。” 他对我伸手,如果我真是一只小动物,一定会咬他一口吧。但我毕竟不是,所以我只是蜷缩起自己,躲开了他递向我的暖意。我已经不想再付出信任了。 流都并没有因此而冷淡,依然细心的为我治伤。 我在他的照顾下一天天的好起来了,虽然对他仍有戒备,但还是慢慢的告诉了他自己的遭遇。流都听到我说飞舞从我手里拿走淬银时,忽然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我问他。 “我只是感到很可惜。为了一块并非真正的淬银,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并非真正的?怎么会? 分卷阅读20 ” 明明是按着宫中的密录记载,在流焰谷里找到的,那银可以轻易用手拉成线,却是刀砍不断,不是淬银是什么? “那只是银,之所以称为淬银,是因为必须经流焰谷的流焰淬炼,去掉杂质,才能成为真正的淬银。” 说着,不知他从哪里拿出一小块银块,随手拉成细细长丝又揉回成一块,和我当日找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你见过这里的流焰吗?”他问我。 我摇头。 相传远古时候天神震怒,降下雷火,落在谷中百年不灭,时时会有火焰从谷中地缝升起,因此这谷被称为流焰谷。但我却是从未见过。 流都伸出手,一团白色火焰自他掌心升起,仿佛有生命一般悬浮在他面前,吞噬包围着那银块。 “这就是流焰。” 白色的火光映着他的红衣红发,照出一片光华,我几乎要说:“你才是真正的流焰。”然而我却只是开口问:“你又究竟是谁?” “我是流都,流焰谷的主人。”他回答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些骄傲的神情。 那银块经过流焰的淬炼之后,确实是不同了,原本纯然的银色中,又增添了无数细小的璀璨闪光。流都把那块淬银做成一根极长纤细的锁链,锁链的顶端又连着一片手指长的透明刀刃。链刃抛向空中时,带过一道耀目的光,我这才真正体会到关于淬银的描述——“其光华灿烂,宛若流星。” 流都说:“便叫做流光罢。”然后他把流光送给了我。 过几天,谷里来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墨色礼衣,一头夹杂着灰白之色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他的容貌华美无双,眼睛比最深的夜还要黑,脸上一直带着很温柔很亲切的笑容。 我听流都叫他“阿罗”。 他小心的拿出一个玉盒,盒里盛放的是很一小撮晶亮的碎屑。 “流都,这些太碎了,我没有办法修复,拜托你用流焰炼一下罢。”他说。 流都并没有立即接过玉盒,只是说:“你这样的辛苦又有什么意思?他现在并不记得你。” “这是我亏欠他的,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早晚会魂飞魄散。” “但是你这样子,我看先魂飞魄散的只怕是你自己。” 他摇摇头,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说:“只要他的心还在这里,我就不会死。何况我现在暂时还可以借助琉璃镜的力量……” 他们的对话我并不明白。只记得最后流都为他炼化了那玉盒中的碎屑,淬练成了一小片锋锐的亮片,好像镜子的碎片。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流都已经很久没有回流焰谷了,是因为与阿罗有约才会回来,恰恰拣到了我。 几年后,我在羽帝的宴席上,再次见到那个人。长发间灰白之色更多了一些,一身墨色礼衣换成了水色的长服,但还是一样的亲切笑容与绝世容姿。原来流都口中的“阿罗”是旧襄的国师镜魅罗,那个传说中仙人下凡的镜魅罗。 按奈着心中的讶异,我随乐起舞,又刻意柔顺婉转的回答着羽国大臣们的问话,不论他是阿罗或者镜魅罗,那都与现在的我无关。我所要全心注意的,只有羽帝。我必须杀死他。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活在回到流焰谷去找流都,从此与他长相厮守。 趁着羽帝去宠幸玉妃的时候,我悄悄潜入乾殿,观察乾殿中的每一处。这是身为一个刺客所必修的功课,每多了解一些,就是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以及顺利的逃脱多一分把握。 过几天,等羽帝终于召见我的时候,我相信我已经准备好了。 除了必然的诱人打扮之外,我在自己身上熏了香。香的名字叫做缠绵,是可以挑起人的欲望的诱惑之香,人一旦产生欲望,就会失之冷静,也就容易被我勾魂。羽帝这样的人,应该自制过人,也许不会被着小小的缠绵引诱,可是我知道乾殿寝宫的窗外种着许多谜迭香,能够将缠绵的药性放大数倍,也就是把我成功的机会增加了许多。 万事具备,我穿着几乎什么也不能遮掩的绯红罗纱,扭动着我的细腰,妖娆娉婷的踏入乾殿羽帝的寝宫,谁会想到可以杀人的流光就戴在我的发间,透明的发簪连着一道璀亮精致的细长银链盘绕在乌发上,他们都以为只是一样别致的发饰呢。 在榻前跪好,等了一会,羽帝出现了。我悄悄的抬眼看,他披着月白的浴衣,略有些湿意的薄衫帖服在他身上,显出年轻健康的躯体轮廓。他的脸上仍是带着淡金色的面具,也不知道面具下的他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也许等我杀死了他,可以揭开一看? “ 分卷阅读21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奴家只有一个小名,叫细腰。”我故作羞涩的回答。 “细腰,这倒是个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呢。” 他伸手抬起我的脸,视线对望,我看见面具后那双深褐色的眼却是极美丽的,但那样的强势目光却是让人难以忽视的。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我不确定缠绵香气是否起了作用,只好安静的等待,过了一会,他突然收回手,冷冷的说:“下去罢。” 我一阵愕然,我以为就算没有缠绵熏香,他多少也会对我起一些欲念。虽然从容貌上来说,我不是最美的,但是男人对新奇的事物通常总是很有兴趣,比如楚国之外如此罕见的细腰,这一点,从我在羽帝的庆功宴上看那些大臣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可是他似乎是确实对我没有兴趣。 我倾身向前,几乎贴在了他的腿上,好让身上更多的缠绵熏香传入他的鼻端,刻意娇声的喊着:“王上!” 他厌嫌的后退几步,道:“出去!” 我不禁有些气馁,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刺客,我不会冲动行事。羽帝是一个很强的男人,没有把握我不敢轻易出手。于是只好低头叩首,退出殿外。 我并没有真正退走。我不相信熏香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尤其是混入了谜迭香香气的缠绵熏香。即使他能够不对我产生欲望,但他也许会召见他宠爱的妃子,那同样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甚至比我被他宠幸要更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并不是真的就愿意与流都之外的男人发生肌肤之亲。 我耐心潜在乾殿旁的阴影里,仔细的聆听殿里的动静。很长时间,羽帝并没有传召任何妃子,在我几乎就要放弃时,我忽然看见有一道人影从乾殿里闪出,月光下淡金色的亮光一晃而过。 是羽帝!我心中一阵暗喜,看来他也许是要去找最受宠的玉妃。 远远的跟在他身后,为了躲避巡逻卫兵的视线,身体弯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形状。犹如黑夜里的影子,轻巧的不发出任何声息。这样跟了一会,才发现他的目的地并不是长乐殿。一直向着皇宫的西北角落走去,越行越是僻静,等到那宫殿的轮廓隐约在望时,我这才意识到,羽帝的目的地莫非是镜殿? 镜殿的主人,是旧襄的国师镜魅罗,流都的朋友阿罗。 可是,羽帝为什么要去找镜魅罗?难道他对镜魅罗有绮念? 虽然我只来了不久,但宫中的传闻我听说了不少,大家都说羽帝是想把镜魅罗收做男宠。他们这样说的时候,我表面上总是附和着,但心里是不屑这些谣言的。 他是流都的朋友,流都的朋友怎么会做人男宠? 可是,现在眼看着羽帝走入镜殿,我有些不确定起来。 犹豫间,羽帝已经进去好一会了,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我一咬牙,从头发上悄悄的取下流光,紧握在手中。 5B3D9ACB伫叶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无声潜到镜殿的主殿一侧,凝神侧耳倾听。 隔着窗,听见暧昧的喘息和模糊的低语,分明是羽帝和镜魅罗的声音。我心中一震,想不到羽帝与镜魅罗之间确实有着众人传言的非常关系。 同时又心中一喜,这正是我刺杀羽帝的最佳时机! 悄悄把窗推开一隙,从窗缝中望去,朦胧的夜珠隐约照亮室内,床榻上两具躯体相拥在一起,极尽缠绵,空气里充满了熏香与情欲混和成的淫靡味道。衣衫散落在四周地上,我甚至看见羽帝那传说中从不脱下的淡金色面具也被丢弃在未曾合起的寝殿门外。 伏在上方的身躯动作愈加激烈,镜魅罗婉转承欢,他的脸略侧向我,失神的双眼半合起,绝美的脸庞惯常的微笑不再,有的只是无限的柔情与迷醉。这样的镜魅罗让我一阵愕然。 “啊……碎羽……”伴随着羽帝高潮的喘息,欢愉的呻吟从镜魅罗口中溢出。 羽帝的身形猛然僵硬,他伸手按向镜魅罗胸前。 “碎羽是谁?”他问。 就是现在!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了。我一下子推开窗,手中流光已如一道真正的流光般直射向羽帝后心。 似是察觉到凌厉的杀意,羽帝猛然回过头,那张没有戴着面具的脸正对着我。 怎么会…… 我一惊,手不由抖了一下。 下一刻,我看见一朵血红的花绽放开,镜魅罗在这一瞬息推开了羽帝,流光刺入镜魅罗的惨白削瘦的身躯,几乎刺穿了他的右肩。 分卷阅读22 同时,他左胸上一道半指长的伤口,突然流出了猩红的液体。 忘忧(御槿) 夜里,我被嘈杂的声音惊起。 仍然是睡意朦胧,揉揉眼打了个呵欠,从床上坐起,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一阵寒意从足底涌上,让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瞬间也清醒了许多。 隔着窗纸,看见外面火光晃动,还有许多刻意压低了嗓音的说话声。 奇怪,镜殿即使白天也总是很安静的,几乎从不会有人来,为什么今天晚上这样的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离!阿离!”我高声叫唤。 我记性不好,老也记不住宫里的那些人,但是镜、阿离、龙吉还有御兰他们四个人我是记住的。 镜是我的朋友,阿离是我的侍从,龙吉是阿离的朋友,御兰是我的弟弟,现在变成了我看不见的仙人。 偶尔我会苦恼我的记性不好。我一直在看一本书,很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可是我每天早上起来,就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看的内容,于是只好重头看起。阿离安慰我说,我并不是天生就记性不好的,是因为从前受了很重的伤,镜为了救我让我吃下忘忧花,所以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忘忧花生长在很高很高的山上,十年一开,花开一个时辰即谢。忘忧花只有一片花瓣,颜色鲜红娇艳,看起来就好像一滴血珠一样,所以人们又说,忘忧花是天上的仙人滴下的血落在凡间变成的花。忘忧花可以起死回生,也可以令人遗忘一切,它既能让人忘却身体的痛苦,也能让人忘却心里的痛苦,所以叫做忘忧花。 虽然十年一开的忘忧花很珍贵难得,但是襄宫里还是存了几朵。襄王命人守在忘忧花前,花一开就摘下,盛入冰晶盒里,花就能完好的保存着,放几十年也不会失效。 阿离说,那时候我伤的很重,匕首划破了我的手腕血脉,我被发现的时候,血几乎把整个长乐殿的浴池染成血池。当时大家都吓呆了,以为我必死无疑。阿离慌慌张张的去求镜救我,然后镜就让人拿来忘忧花给我吃下去。后来我就好了,只是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光了,现在也老是记性不好。 但阿离说,我这记性不好的毛病会慢慢好起来的。我想他是对的,近来他说的很多话我都没有忘记,比如关于忘忧花的事情。 打开门,看见院子里站了许多侍从,隔着门洞又隐约看见院外有卫兵拿着火把走来走去的。镜住的主殿灯火通明,一直有人捧着各种东西进进出出,隔着很远我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阿离!”我又喊了一声。 阿离睡在殿后的偏屋里,平时我一喊他就会过来。可今天晚上不知为什么,我已经第二次喊他了,他还是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要从我面前跑过,我一下子挡在他面前,我问他:“看见阿离了吗?” “不认识,别挡路。”他不耐烦的推了我一把。 “你是谁?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我没有被他推开,继续问他。 “啊呀,你快点让开。有人行刺王上,要传御医呢!你别站这里碍手碍脚的,若是耽误了事情,你担当的起吗?”那人又更用力的推我,我故意往旁边一侧身,他一个落空,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等稳住了身子,他回头愤愤的看着我,说:“真是个贱人,等回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跑了。 他说的王上……嗯……好像是那个什么羽帝吧。我努力想了一会,想出这个名字来。看来我的毛病果然好了很多,又多记得一个人了。 可是羽帝被人行刺,为什么他们在镜殿这里跑来跑去?羽帝又不住在这里。 我趁着混乱,走进主殿。侍从们进进出出的,忙着把一盆盆清水和白布端进去,又把一盆盆红色的水和红布拿出去,他们都一副很忙很惶恐的样子,战战兢兢的,看见我走进去也不管。 镜殿里,血腥的味道很浓,我忍不住用袖子在身前挥了几下,伸手捂着鼻子走寝殿。 里面好些个人。除了那些侍从外,我看见镜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腰间,露出没穿衣服的上身,身上有许多青紫的痕迹,胸前和肩膀正在不停的流血。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惨白的,平时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种灰紫的颜色。镜的床边上站着一个戴着淡金色面具的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床的另外一侧两个人忙着用布压着镜的伤口,但是过一会儿白布就变成了红布,只能再换过。是阿离和龙吉。 “阿离,原来你在这里。”我往前走了几步。“咦,不是 分卷阅读23 说有人行刺羽帝吗?怎么镜流了这么多血?” 阿离抬头看见我,脸上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模样。“槿大人,刺客刺伤了国师大人。”阿离说,“血止不住,怎么办!怎么办!”说着,眼泪就已经流下来了。 我走过去,拿过阿离手里的布,用力压着镜的伤口。还能怎么办?等御医来救呀,你哭也是没有用的。 趁换布的功夫,我看清楚镜的右肩上好像是剑伤,左胸前的伤口倒有点怪,好像自己裂开一样。 抬眼看见床对面那个戴着淡金色面具的男人,从我进来都没有听见他说过话,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多想,我开口问:“你是谁?在镜这里做什么?” 旁边传来几声吸气声。那男人面具后一双深褐色的眼看着我,说:“御槿,你还真是胆大。” 有人拉了拉我衣袖,我侧头,看见是阿离,阿离低声惶恐的说:“槿大人,这是我们的王上。” “哦。”我淡淡的应了一声,原来他就是羽帝,我大约明白这场混乱的前因后果了。刺客要杀羽帝,结果却误伤了镜,事情就是如此简单,我虽然记性不好,但也不是脑子就坏了了的。可是…… “王上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才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刺客要刺杀的是羽帝不是镜,这里是镜殿,羽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不在,刺客也不会误伤镜,所以归根结底镜是因为他受伤的。 这伤受的冤枉,镜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为他讨回这个公道,就算是面对羽帝,我也不怕。 羽帝的眼里竟然因为我的问题而闪过一丝尴尬。这问题的答案我想其实是大家都想知道但又都不敢问的,羽帝大约不曾预料我竟然这样直接的问了出来,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这时候忽然门口一阵喧哗,有侍从喊:“御医大人来了。” 羽帝的眼神明显表示出松了口气的样子,这御医来的还真是时候,算了,眼下救镜比较要紧,我决定先放过他。 御医跌跌撞撞的被人带进来,衣服也没穿整齐,大约是半夜里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罢。又想不到竟然是来镜殿,看见羽帝站在床前浑身上下好端端的样子,脸上明显就显出安心的神情,再看到躺在床上的镜,神色又惊慌了起来。 “国师大人!”御医扑到镜的床前,一看伤口,立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拔开塞子就往伤口上倒药粉。 我闻出是凝血散的味道。 但是血流的太快了,药粉一倒上去就被冲散,根本止不住血。 御医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银针,在镜的伤口周围连扎了几针。他虽然神色惊慌,但下针的手很稳,又快又准。这一次血流的稍微缓一些了,但仍然是止不住。 “这……血止不住……”御医脸色惨白,神情里满是焦急。 我看他这模样,并不像旁边那些进出的侍从,倒是真的关切镜,心想他也许是从前就在襄宫里的吧。我听阿离说,羽帝入主襄宫以后,仍是留下不少旧人的。 心念一动,我说:“为什么不用忘忧花?” 忘忧花可以起死回生,既然能够救活我,一定也能治好镜的吧。 “忘忧花?”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念了一声。 “可是……”阿离结结巴巴的说:“如果用了忘忧花,就会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掉……” “性命重要还是记忆重要?如果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但就算忘记了过去,也能活的好好的,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我反瞪着阿离。 “但是……忘忧花……”御医面现难色,看向羽帝。 是了,忘忧花这样珍贵的东西,他肯定不能擅做主张,必须如今这襄宫的主人羽帝同意,才可以用。 “忘忧花……”羽帝又轻轻念了一声,他的眼睑低垂,似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抬起眼看着御医,问:“没有别的办法了?” 御医抹了抹额头的汗,伏在地上说:“王上,臣无能。事到如今,看来也只有忘忧花可以救国师大人了。” 羽帝把视线又转到我身上,他大约是想知道人吃了忘忧花之后,究竟会变成怎么的样子。 大家都不敢说话,屏息等待羽帝的决定,最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神一亮,一挥袖,扬声说:“来人,把忘忧花拿来。”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忘忧花很快就被人送来了,淡蓝色的冰晶盒子里盛开着一朵鲜红色的花,那花瓣真的就好像血滴一般。 羽帝从侍 分卷阅读24 从手里接过冰晶盒,看着那朵忘忧花,问御医:“怎么用?” “只要把花瓣直接吃下去就可以。”御医说。 忘忧花并不大,花瓣也只有一瓣,若是平常一口就吃下去了,可是现在镜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自己吃下去。 “镜这样怎么吃?”我问。 “这不要紧。”御医连忙说,“若果病人昏迷不醒,就把花瓣捣碎混着水,然后撬开病人的嘴灌入。” 说着,他便要准备起捣药的器皿了。 但羽帝却忽然从冰晶盒里拿出忘忧花,一下子扯下花瓣,从面具的开口处把忘忧花瓣送入了自己口里,然后把冰晶盒丢在一边。我们一阵错愕,不等我开口,他忽然在床头坐下,俯身靠近镜,两只手扶在镜的脑侧,唇已贴在镜那灰暗的唇上。 这举动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大家怔怔的看着羽帝这样搂着镜吻住他,谁都说不出话来。 就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似的,才终于回过神来,羽帝已经离开了镜的唇,镜那薄薄的唇这时显得有些微肿,唇上有一点点红色的碎屑,忽然为他那失色的唇增添了几分妖艳。 “这花过多久生效?”羽帝若无其事的问御医。 “呃……”御医恍惚了好一会,终于意识到羽帝正在问话,伏在地上头埋的更低了,结结巴巴的说:“服下……服下……立刻就会起效。” 我这时也才明白过来,羽帝竟当着众人的面用这样的方式为镜喂药。 有些疑惑的看向他,面具掩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的神情,羽帝这样对镜,究竟是算什么意思呢?是表示他爱着镜么? 爱…… 心口忽然一阵绞痛,眼前阵阵发黑,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槿……”脑海中好像有人呼唤着我。 视线所及的尽是白茫茫一片,我被无边无际的雾包围着,到处都是模糊的影子,忽远忽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茫然不知所措。 “槿!”有人在喊我,那声音很遥远,我不由朝着声音奔去,越奔越急。 下一瞬间,雾忽然一下子散去了,我猛然睁大眼睛,正看见那个人站在门口,满脸的震惊与哀恸。 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看见自己。 “出去!出去!”我忍不住对他喊,但是我的声音却仿佛消失在空气中似的,只能无声的呐喊。 粗大火热的硬器不断贯穿我的身体,身后传来熟悉的撕裂般的痛苦以及因为被重压着而产生的窒闷的呕吐感。 好痛苦……好痛苦…… 可是,求求你不要看,快出去! 心底深处涌现的更多痛苦与绝望,来自门口那个注视着我的人的目光。 E086D2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真想就这样死掉算了! 但是他并没有听见我的哀求,仍然站在那里,丝毫不动。他的脸上,却绽放出轻浅的微笑,他站在那里,犹如一株清丽优雅的水仙。 “你是……”压在我身上的男人问。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说话的时候一阵夹着恶臭的热气喷在我脸侧,让我忍不住的恶心。 “王上,我是御兰,是御槿的弟弟!”门口的人浅笑着回答。 “御兰……”襄王离开了我的身体,从床榻上爬起,不着寸缕的身躯显出臃肿的赘肉和满是斑点的皮肤,犹如一只癞蛤蟆,摇摇晃晃的走向小兰,他握起小兰纤白的手,摸了又摸。 “真是绝色啊,简直比你哥哥还漂亮。” “王上过奖了!” 小兰笑着轻轻扭动身体。 他的领口敞开,露出光洁的胸口,襄王忍不住伸手探了进去。 “王上。”御兰似是害羞一般,又扭了扭身子,“王上,我哥哥在看呢!” 襄王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我还在似的,回过头看向我,说:“你出去。” 寒意弥漫,我忍不住的哆嗦起来。 强忍着身下的痛楚,从榻上爬起,弯腰捡起几乎被扯成碎片的衣衫披在身上,就这样屈辱的离开了永乐殿。 以后,小兰住进了永乐殿,我被迫搬到了长乐殿。宫中人心势利,见御兰得了宠,便转而巴结起他。 有一次我经过花园,听见有人说:“兰大人年轻美貌,又是新承恩泽,自然是槿大人比不上的。” “听说兰大人喜欢 分卷阅读25 吃南橘,王上特地命人从羽要了许多南橘树来,要种在宫里。”另一个声音说。 “可不是!这样的宠爱,便是对槿大人也不曾有过的。” 南橘……小兰最爱吃的南橘。 那时候,小兰站在家门口,等我回家。每到月底发工钱的时候,我就会带一个橘子回去给小兰。那是南橘,个大皮薄肉甜,是小兰最喜欢吃的橘子。小兰每次都会把橘子分一半给我,我就告诉他,我已经吃过了,然后看着他幸福快乐的吃着那个南橘。其实那时候我的工钱微薄,只够买一个南橘。 我对小兰说:“幸好我们这离羽近,南橘才卖的这样便宜,如果是在襄都,三个月的工钱也不一定够买一个南橘。” 小兰的唇角还沾着汁水,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说:“那么贵,还是这里好,我们不要回襄都。” “好,我们不回襄都。”我笑了笑说。 如果不回襄都就好了! 父亲威逼利诱之后又百般恳求,要把我献给襄王,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父亲说:“反正我活这么大年岁了,吃些苦也无所谓,可是难道你想小兰一辈子在这里粗衣陋食度日么?” 他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却是因为他自己贪恋襄都的纸醉金迷。但是我害怕如果我不同意,他为了达成目的,过几年会偷偷把小兰献给襄王。小兰已经九岁了,再过几年,就会长的比我更漂亮。 所以,我选择让自己坠入襄宫这无边的炼狱。却没有想到,到头来我一心想要保护的、我最爱的小兰自己踏入这炼狱,并且甘之如饴。 南橘……南橘…… 我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惊动了那几个说话的侍从,他们看见是我,吓的不知所措,简直以为我疯了。 我好恨! 小兰,我为了你一直以来过着多么痛苦的生活啊! 小兰,你以为我没有看见你偷偷呕出刚吃下去的南橘么! 小兰,你为什么要在我最屈辱的时候闯进来? 小兰,我是这样的爱你,可你却为什么要这样的糟蹋我最爱的你! 襄王出征那天,天下着雨,侍从捧上宝盒,我知道盒子里是一碰就碎的琉璃镜。羽帝的手下买通我,要我弄坏襄的宝重琉璃镜,一旦琉璃镜坏掉,就会人心动摇,羽国的大军便有机可趁。 这是叛国的行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疯了,那就让整个襄国来作陪葬好了。 我伸手去拿琉璃镜,镜上那道并不明显的裂缝是我头天晚上悄悄用刀刻出的,现在只要一碰,琉璃镜就会真正裂开,当着这众目睽睽的面,琉璃镜碎掉,然后襄王就会处死我,当然想必很快由这昏庸无能的襄王带领的军队会大败,襄说不定就这样灭国了。 可是小兰突然笑着把我推开,说:“槿大人,还是我来罢。” 我愣了一下,但随即笑了起来,小兰,到这一刻,你还在想着和我争宠么?那么,你就去拿这琉璃镜吧。你死了也好,你已经不是我爱的小兰,你死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带着冰冷的笑,退后一步,把死亡让给了小兰。我冷冷的看着他拿起琉璃镜;冷冷的看着琉璃镜在他手中碎裂,跌落在满是雨水的地上;冷冷的看着大家惊慌失措,然后嘶喊着要杀掉小兰;冷冷的看着小兰在襄王的命令下被他们拉出去;冷冷的看着侍卫捧着金色的托盘,托盘上盛放着小兰的头颅。 仍然是那样的美丽,血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晕开,融成一片薄薄的粉色,令他看起来仍然鲜活无比。 但他的眼已经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突然想起,那一天,小兰站在门口看向我时,那双美丽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无限的哀恸。 我觉得,我好像错失了什么。 四周传来嗡嗡的声音,我听不清楚,我的视野里只有小兰,我的小兰。 朦胧中,有人碰了碰我,好像大声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我茫然的看去,是我的侍从阿离,他在说什么? 麻木的转动头颈看向四周,原来不知不觉,人已经散去了,襄王已经出征了。 小兰的头颅被丢在地上,血已经完全褪去,显出青灰色的肌肤,我捧起他的头颅,吻上他的唇,冰冷僵硬。 原来我最爱的小兰,已经死了。 是我杀死了他! 我不知道是何时回到长乐殿的。我在祈台外找到了小兰的身体,和他的头颅一起,放在浴池边的榻上。我用温水洗去小兰身上的雨水和血水,为他擦干身 分卷阅读26 体,换上崭新干净的衣服,梳理好他的长发。然后躺在他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们总是相拥而眠。 “槿大人……”除了阿离,已经没人敢进来了。他们都被我吓到了,以为我疯了。 我的意识很清醒,我没有疯。也许……我真的是疯了,疯子都不会觉得自己是疯子。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阿离,你下去吧。让我和小兰安静一会。”我对阿离说。 阿离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退下了,临关门的时候,担忧的看了我好几眼。 终于只剩下我和小兰了。我抱着他,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身体很冷,但我可以温暖他。 小兰,原来是我错了。你是爱我的,正如我一直都爱着你,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想把我从那炼狱中拯救出来。 那时候,你那样的眼神,我就应该明白了。 小兰,再等一会,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炼狱了。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幸福的拥抱在一起。 匕首划破了我的手腕,血液沿着地板一直流入浴池,渐渐把整个池子染成一片鲜红。 小兰,你觉得冷么?我也有点冷了……再抱紧一些吧…… “槿大人……槿大人……”耳边传来遥远的呼唤声。 我揉揉眼,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地板上,空气里满是血的味道。阿离跪在我旁边,御医拉着我的手正在把脉,抬眼看见羽帝站在不远处。 “唔……怎么了?”我摇了摇头,让眩晕的感觉过去。 “槿大人,您刚刚突然昏了过去。”阿离忧心忡忡的说。 御医放下我的手腕,说:“没有什么大碍。兴许是累着了,才会一时血气不稳昏了过去,现在已经好多了。” “槿大人,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阿离关切的问。 “嗯……我好像……”我一开口便不确定起来,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画面,但是快的不及捕捉。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我又不记得究竟梦见了什么,只是觉得很冷。“我好像做了梦。” “梦?”阿离明显的惊慌起来,连忙问:“什么梦?” “我忘记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到镜还躺在床上,我连忙靠着阿离直起身,问:“镜的血止住了么?” 却看见龙吉仍然拿着布,用力压着镜的伤口。 血依旧在流,并没有止住。 “怎么会?”我愕然,“不是吃下忘忧花了么?忘忧花不是可以起死回生的么?” 羽帝也看着御医,缓缓开口说:“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他半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御医重又伏跪在地上,说:“王上……臣无能……臣不知……” 殿内一片寂静,到如今,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刘都大人!”殿外忽然响起侍从的唤声。 急促的脚步从殿外一直响到殿内,最后停在寝殿门口。 我抬眼看去,看见一个老者站在那里。他个子很高,一头白发,穿着深灰色的衣服,苍老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流露着冰冷的寒意,这与他的外貌显得格格不入。 他用那双眼睛迅速的打量了一下众人,看见被羽帝丢在地上的冰晶盒,开口问:“你们给他吃了忘忧花?” “老师?”羽帝的声音里添了一丝不确定。 老者叹了口气,他说:“忘忧花,忘忧花……这世上又怎么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使人忘忧?” 说着,那双琥珀色的眼却看向我。 前尘(流都) 阿罗的血一直在流,他胸前那道碎羽留下的伤也裂开了,或者说,那道伤从未愈合过。受伤的是阿罗的心,心伤又怎么轻易会愈合? 淡蓝色的冰晶盒落在地上,盒里还有残花茎萼。他们给阿罗吃了忘忧花,可是世上又怎么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使人忘忧? 何况这花本是阿罗的血化成,他吃又有什么用? 我目光扫过镜殿中的诸人,最终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们先出去吧。忘忧花救不了他,眼下只有我能救他。” 他们都愕然的看着我,我那个教了二十年的学生亦不例外,他看着我,面具后的眼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说:“老师?” 分卷阅读27 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我明明应该在羽都,却突然出现在襄宫镜殿,并且宣称能够救阿罗。 如果不是夜里突然听到了嘉树急切的唤声,我也不会知道阿罗竟受了伤。 但我无暇解释,只是对他说:“王上,您想看着他鲜血流尽而亡吗?” 他估量似的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其他人下了命令:“都出去,全部出去。” 他们都纷纷退下,但他却仍然固执的站在原处。 “我不离开。” 他的语气勿庸置疑,我深深明白我用了二十年时间教出的是怎样一位人间帝王。 他这样坚持,就随他罢。反正有些事情他早晚是要知道的,我也不想继续刻意的隐瞒。 等最后一个人退出镜殿,并且把门关好之后,我已经走到阿罗的床前,我皱眉看向阿罗肩膀上的伤,不会认错那是流光留下的痕迹。 ED9CDF4240:)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流光锋锐无比,只要一个小小的切口便能令人流血不止,这是我亲手炼出又送给细腰的。看来这件事情与细腰必有关系。 只是,阿罗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样的地步,过了这么久都无法自行愈合。 白色的火焰自我的掌中升起,覆在阿罗的肩头。流焰源自我的力量,可以极热到焚毁一切,也可以温柔的治愈伤口。在流焰的抚慰下,血终于不再流淌,伤口渐渐愈合。 又把视线转向阿罗的胸前,刻意的忽略那些青紫色的暧昧印记,让流焰化作一道细细的线如水银般淌入伤口。这似乎触痛了阿罗,他失去意识的身躯忍不住重重的抽搐,口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若不是痛极,若不是没有意识,阿罗是绝不会呻吟的,痛的时候,他只会笑。 阿罗曾对我说:“流都,我没有办法,如果不笑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忍受痛苦。” 但无论怎样,血终于还是止住了。我忍不住的喘息,收回了流焰。从千里之外的羽都瞬间来到襄宫,又控制着流焰为阿罗治伤,这令我消耗了不少力量,感到十分疲惫。 我的学生似是有些不确定,伸手想要抚摸阿罗的伤口。 “别碰。”我低声说:“愈合的只是表面,他现在很脆弱。”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最后落在了阿罗的脸颊上。抬眼看向我,又是一怔,问道:“你是我的老师刘都?” 他那深褐色的眼里倒映着我的模样,火红的长发散在我身后——我暂时已经无力维持虚幻的假相。 “我是你的老师。”我回答他。 “我的老师又究竟是谁?”他又问。 这个问题从前细腰也问过我,我依然如同回答细腰一样回答了他:“我是流都,流焰谷的主人。” “东楚流焰谷?你是东楚人?” 我笑了:“流焰谷不属于东楚,我并不属于这凡间的任何一个国家,即使必须有,我现在也只是羽国的太保,不是么?” 他点了点头,说:“很快,流焰谷也将会属于羽。” 他这样说的时候,却是坐在阿罗的身边,一只手始终轻轻的抚摸着阿罗的脸、阿罗的发,另一只手却握着阿罗的手,小心翼翼的犹如对待一件珍宝般。我不知道原来一个没有了心的人,眼里仍然可以流露出这样的温柔神情。也许毕竟他面对的是阿罗,一直爱着他、他也曾经深爱过的阿罗,即使失去了心,即使那样决然的抛弃了前尘,他依然会被阿罗吸引着。 然则,这对阿罗来说又是多么的残忍。 “你是认识他的。”他的话语是全然的肯定。 我不由点了点头:“我认识他很久很久。” “那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最后却又终于忍不住问:“你知道碎羽是谁?”他的眼里分明显出了嫉妒。 我想我的目光中一定流露出了怜悯的神情,这神情激怒了他,他猛然站了起来,冲着我喊:“他是谁?他在哪里?” “碎羽……就是你啊。”我叹了一口气。 “我?” “前世的你,叫做碎羽,你是阿罗所爱的人。”也是伤害他最深的人。 如果那个时候,嘉树没有把碎羽镜交给阿罗就好了。但是,谁又能够料到呢?阿罗司镜,掌管未来,可是便是这样的他也摸不清自己的命运,何况别的人呢? 若追根究底,这一连串事情的起因,却又是因为我。 分卷阅读28 所以,我对阿罗和嘉树一直有着很深的愧疚,我为阿罗炼化碎镜,我代阿罗守护碎羽,这些都是我想要补偿给他的,同样的,我也希望能够为嘉树作些什么。 然则这一次,我似乎又亏欠了阿罗,毕竟细腰,是我所爱的人,而她刺伤了阿罗。 “碎羽。”既然彼此的身份都已揭穿,我也不必刻意再维系恭谦的态度,从前我是仙,他是灵,我和他之间,是平等的,何况如今他已成为了凡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他还未自震惊中恢复,略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碎羽,请你看在我救了阿罗的份上,放过细腰吧。” “细腰?”碎羽的眼眯了起来,探究的目光注视着我,“她又是你什么人?你应当知道,即使镜魅罗没有受伤,我也不会放过一个楚国的刺客。何况……她看见了我的脸。” 原来细腰她竟然已经看见了碎羽的脸。 当年我送给碎羽面具,其实只是让他有朝一日可以镇定的面对阿罗。我既然代阿罗守护碎羽,教他帝王之学,使之能够成为一统天下的人间帝王,就不希望他在大业未成前被那样的容貌所困扰。然则现在诸大国中,南溟已平、北溟已灭、西襄已降,剩下的唯有东楚。碎羽的模样,纵然有人心存疑惑,也不会影响什么了。 “碎羽,即使细腰看见了……也并不真的要紧,如果你对此感到介意,我可以施法抹去她这段记忆。细腰对我的意义,正如你之于阿罗,我不想失去她。” 看见碎羽若有所思,我又说:“碎羽,事到如今,我也并不想隐瞒身份,我和阿罗都是仙。你如今虽然是尊荣的羽帝,但是假如我想要从你手中救走一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我现在恳求你,是因为我并不把你当作羽帝看待,而是把你当作我过去的朋友、现在的学生看待,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向你提出请求。” 碎羽的眼里射出了锐利的光,片刻之间,他已经做出了他的抉择,威严一如往日尊贵的羽帝,他说:“既然我的老师提出这样的不情之请,那么我也可以以学生的身份答应这个要求。但是,我羽国的太保大人,我想请问您,这是否能够成为我们对东楚开战的理由?” 我微愣了一下,碎羽,你果然已经成为一个人间帝王,这样的机会自然绝对不容错过。 点了点头:“我只要细腰无事。” 这并不难,襄宫之中,必定还有楚的奸细,只要抓一个出来说这就是刺杀羽帝的刺客,便能交代过去。刺客是开战的借口,大家心知肚明,碎羽既然不追究真正的刺客,旁的人也不会自讨没趣。 “那么,你的细腰得知她的一次失败的刺杀竟促使了楚的灭亡,又会怎样呢?”碎羽饶有兴趣的问我。 “楚给予细腰的只有黑暗与痛苦,她也并不是真的忠于那个衰败混乱的国家,她只是不得不背负着一个承诺。” “我希望细腰的承诺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分歧。”碎羽半命令式的说着。 我叹口气:“我只能说,我尽量。我也只能说,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你应该知道,命运并不受我们所控制。” 碎羽点了点头。 阿罗眼皮微动,我想他是要醒了。 碎羽略有些紧张的抱起他,让他靠卧在自己胸前,动作如此轻柔。抬头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阿罗的伤只是表面愈合了,他失血很多,但这凡间并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治他。 “人间的东西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等他的身体自己恢复,毕竟他是仙。”我低声说,“让他好好休息罢,他已经累了太久了。” 阿罗低低的呻吟了几声,终于睁开眼,失神的目光转到我的方向,不确定的开口问:“流都?”他的声音低哑疲惫。 “是的。”我回答他。我看见他因为察觉自己正靠在碎羽身上而感到有些不安,但下一瞬间又放松自己,全心信赖般的任自己被碎羽拥住,脸上浮现充满柔情的笑意。 “碎羽,你没事就好。”阿罗叹息着合起眼,在碎羽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明明身后的那个人带给他这么多的伤害,但仍然全心投入的爱着他。阿罗的模样,就好像那些被流焰的美丽吸引的精魅般,即使明知道流焰能够焚毁一切,依然义无反顾的扑到火中燃烧自己的生命。 可是,也许阿罗的付出并没有白费。现在的碎羽,即使并不完整,即使没有了心,却依然能够爱上阿罗。 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很好! 走出镜殿,把空间留给自前世便纠缠难分的那 分卷阅读29 两人,侧头看见一旁的嘉树,我淡淡的笑着:“嘉树,也许这一次不是悲剧。无论是阿罗与碎羽,或是你和小槿,我都希望你们可以幸福。” 嘉树没有说话,静静的点了点头。 变化回刘都的模样,我以太保的身份走入地牢,看守讶异于我竟然突然出现在襄宫,但并不敢多言,带着我走向地牢深处。那里关押着刺客细腰。 细腰被锁链紧紧的铐在墙上,好在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看见狱卒带着我进来,她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然后别过头去。 看她那模样,似是有了必死的决心,大约是以为我要来提审逼供她的。 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好笑。细腰一直很倔犟,我喜欢她也正是因为她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柔弱羞涩,而是坚强又固执,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把锁打开。”我吩咐狱卒,狱卒也以为我是要提审刺客,动作熟练的把细腰从墙上解下,又将她双手反扭到身后,铐在一处。 然后把细腰推到了我面前。我转身往外走,任狱卒一路推桑着细腰前行。虽然我和碎羽私下里达成了共识,但这样的事情并不应该被别人知道。 走到天牢门口,有侍从等在那里,对说羽帝已经吩咐为我准备了住处,要领我去。 一路走向襄宫中心,待看见那殿门敞开正待我入住的宫殿竟是永乐殿时,不由一阵苦笑。碎羽啊,这本是最得宠的妃子住处,你倒安排了我来住,真真好笑。幸亏我现在的模样不过一个垂暮老者,否则岂不是要被当作你的男宠? 把细腰带进殿内,挥退诸人,转身便打开了捆绑细腰的锁链。 细腰后退一步,防备的看着我。那目光让我想到她第一次看着我时候的情形。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如此戒备。 “你不要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细腰冷冷的说。 我不由的微笑起来。细腰的神态与话语让我想到小槿,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救起细腰。 大多数时候,我是冷漠的。 有一年夏天,流焰谷外的槿林花开的盛,琉璃重瓣的槿花朝开暮落,一朵接着一朵的盛开,又一朵接着一朵的坠落着,仿佛下雪一样,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浅紫色的花瓣,空气里满是芬芳气息。花开花落了一整个夏季之后,当第一缕秋风吹进流焰谷时,我发现那片槿林已经只剩下一朵槿花了。 那朵花比我见过的任何槿花都要大几分,犹如一位骄傲的王者,花期已过,却迟迟不肯盛开。槿花是一种生命短暂的花朵,一时的艳丽风光转眼即逝,这朵花迟迟未开,难道是因为不甘心就此凋谢? 然则天亮的时候,花毕竟还是开了,极浅的紫色花瓣层层绽放,梦幻般的紫雾弥漫在槿林间,等到那些雾气散去时候,那个槿花之妖已站在树下,神情戒备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的笑了,原来如此,已经成为了妖么?所以仍然能够立在枝头。 “虽然我的道行尚浅,但也不会轻易让你得到我的内丹。”面对着我,她极力表现出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企图把我吓退。 我笑着说:“你以为你那道行尚浅的内丹,对我很重要?” 我是仙,并不需要如同妖魔一般吞噬仙、灵、妖、魔乃至低级精魅的内丹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力量。 她意识到我的身份,悄悄的松了口气,但又倔犟的说:“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槿花罢了。”我说。 “这里已经没有槿花了。”她故作强硬的口气里透出一丝哀伤,花期已过,那些与她一同出生在这片花林的槿花都凋谢了,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明年,槿花依然会盛开,但已经物是人非,往日不再。 我心中一动,忽然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你搬到流焰谷里罢。”说完,我和她都愣住了。 她虽然已成了妖,但毕竟脆弱,只怕这个冬天也未必能够熬过,何况还有许多想要吞噬弱小妖魅的妖魔。若是搬到流焰谷内,在我的庇护之下,自然安全无忧。沾了我的仙气,也能够修炼的事半功倍,不但可以渡过冬天,今后也能够成为力量强大的妖。 这邀请,对她固然有天大的好处,于我,其实却无半分利益。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一个小小的槿花妖留了心。 她困惑的看着我,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花谢了很可惜。 在流焰谷的时候,细腰也问过我为什么救她。我想那是因为细腰的神情有些像小槿。 分卷阅读30 自从小槿死后,很多年我都不愿意回到流焰谷,我想是因为觉得有些伤感和寂寞吧。我最好的朋友相继离开了我,流焰谷里冷冷清清,即使流焰也不能带来暖意。 然则阿罗必定是比我更寂寞的,因为离开他的,除了嘉树之外,还有他最爱的碎羽。阿罗花了很多年时间,才找到了他们的转世,然而他被碎羽伤的太重,身体早就脆弱不堪,更难以忍耐凡间的污浊空气。迫不得已,他只得待在襄宫之中,借助宝重琉璃镜的灵力维系自己。 他请求我帮他守护碎羽,我答应了,于是变化作刘都,我成为羽的太保,碎羽的老师。 攻打西襄的时候,碎羽的手下有人自作聪明想要买通襄宫中人弄坏琉璃镜,说那样可以动摇敌人的军心。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有阻止,因为琉璃镜是凡间不多的几样宝重之一,它看起来很脆弱,其实并不是凡人的力量可以弄坏的。 然而后来传来消息说,襄的宝重琉璃镜被襄王的男妃御兰摔碎了。我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琉璃镜碎掉,不是因为有人摔碎了它,而是因为灵力已经被阿罗用尽。那么阿罗怎么办? 我看着细腰倔犟骄傲的站在我面前,她虽然是我爱的人,但我依然不得不责怪她。因为她伤了阿罗,阿罗的身体已经很脆弱了,没有了琉璃镜,更经不起这样的伤害。 “细腰,你明明知道那是阿罗,为什么还要出手?”我叹了口气。 细腰的神色变得十分讶异,她看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我撤去法力维系的幻象,露出属于自己的脸和火红的发,迎向细腰。 “流都!”细腰显然不曾想到竟然是我,只是看着我,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是我。” “我……并不是故意要……”她想到了我的责怪,犹如做错事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我本来只是想杀羽帝的……我不知道他和镜魅罗……也不知道他竟然……镜魅罗突然推开了他,我当时太吃惊了,没有来得及收回……” 细腰断断续续的说着,试图向我解释。我不由又叹了口气,她虽然话语有些混乱,但我大抵还是猜到了当时的情形。细腰突然看见碎羽,难免心情激荡,阿罗又一心想要保护碎羽,所以最后流光刺伤了阿罗。 B4072B126後:)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这一次也许阿罗便会死去。他已经油尽灯枯,若就此死去,所面临的不是转世为凡人,而是元神俱灭。 “细腰,我都明白。”我搂住她,低声的说:“但是你要知道,你有你必须实现的承诺,我也有我必须守护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伤害阿罗,也不要再去刺杀碎羽,你能够答应我吗?” 细腰喃喃的说:“我答应他来刺杀羽帝,我发过誓要为他做三件事的。” “细腰,你已经刺杀过了,这件事情你已经做过了。”我说。 “这样……可以吗?她会满意吗?”细腰有些迷惑的问我。 “这样就可以了,她若果知道他会要求你来杀人,也必定会很难过的。所以这样就已经够了。”我知道我这样说其实是有些自私,但是我不想细腰因为那个誓言而沦为杀人工具,何况是要杀害我的朋友。 细腰似是松了口气,疲惫的身躯贴在我身前,她说:“其实,我也不想伤害到镜魅罗,他的笑容很温暖。” 是的,我知道。细腰并不喜欢杀人,她渴望温暖与光明,她的天真与善良并没有因为身处冷酷的环境而泯灭,即使曾经遭到过背叛。 “流都,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镜魅罗的故事么?”细腰依偎着我,静静的问。 “那要从一朵槿花开始说起。”我说。 后来那个槿花化成的花妖还是搬入了流焰谷,因为她是槿花妖,所以我叫她为小槿,她对这个名字并无反对,名字本来就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我教了她一些修行的法门,她学的很快。小槿渐渐对我这个有些古怪的仙戒备不在,熟悉之后,我们便维系着亦师亦友的关系,如果我有妹妹的话,我想应该就是小槿这样罢。 仙灵之中,有些是我的朋友,包括司镜的阿罗和嘉树。他们是一对双生子,容貌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阿罗的眼瞳是纯粹的黑色,而嘉树则是深褐色。他们两个司镜,阿罗掌管未来,嘉树记录过去。 嘉树听说流焰谷里住着一个花妖,一直很好奇。绝大多数仙灵与妖魔间壁垒分明,仙灵不屑于妖魔通过吸取其他生物的生命提升自己的力量,妖魔则嗤笑仙灵故作姿态自命清高,彼此间即使没有视若仇敌,也是从不往 分卷阅读31 来的。像我这样收留保护一个妖,那是仙灵间从未有过的事情。 所以嘉树终于按捺不住,拉着阿罗一起来流焰谷看我。说是看我,其实是为了看看我收留的妖——小槿。 然后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嘉树和小槿相恋。 仙与妖之间,固然不是不可以往来,但却绝不能够相恋乃至结合。那是因为彼此的气质不同,仙气会被妖无节制的吸收,而妖气会严重的损坏仙体。 嘉树一日日的憔悴了起来,然而热恋中的他却对自己的衰弱一无所觉。 阿罗很爱他的弟弟,并不愿意让这个错误的恋情继续下去,明知道嘉树会因此而憎恨他,也决然的施用了许多手段想拆离这对恋人。 为此,这对原本亲密无间的双生兄弟差一点反目成仇。 后来有魔侵入天涯镜阁,那一场战中,嘉树与小槿先后死去。嘉树临死的时候,明白了阿罗为他做的一切,终于放下心中的怨恨,他把碎羽镜交给了阿罗。 嘉树说:“哥哥,今后就让碎羽代替我守护在你身边罢。” 那一面镜子是嘉树的宝重,可观过去。镜中有灵,名为碎羽,已可化为人形。 嘉树想要让碎羽守护阿罗,却不知这才是阿罗长久痛苦的真正开端。 然则归根结底,却是因为我在那一年秋天,看见了一朵槿花。 殊途(嘉树) 槿坐在紫藤花架下专心的看书。 天气很好,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身心舒慰的湛蓝色,阳光明媚的让人觉得耀眼,便是那风也是温暖的,和着花草的芬芳之气,如同情人的手轻柔的抚过脸庞。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很想能够如同那春风一般抚摸着槿,然而现在的我毕竟只能守在他身边,无声的看着他。 这时候镜殿很安静,魅罗倚躺在榻上,双目闭起,似乎睡着了。他的脸仍然是病态的苍白,长发间又添了许多刺目的灰白,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 然则比起半个月前,毕竟是好多了,至少他已经可以走动了,而不是终日无力的躺在幽暗的殿内。 魅罗的状况很糟糕,凡间的药物无济于事,唯有靠他自身的力量复原,然则即使只是这样的伤,过了这么久,仍然令他如此虚弱。 即便是被流都亲手淬炼的利刃刺中,若是在从前,只怕很快便能自行愈合。 然而当时如果不是我及时想到魅罗之前曾提起流都在羽,我只怕是要眼睁睁的看着魅罗的鲜血流尽。 我现在仅有的力量,也只是能够找到流都并且千里传音罢,这是出于脱离了凡人肉体的幸运,而我的力量正在逐渐恢复,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真真切切的拥抱抚摸我的槿了。 流都毕竟不能在襄都长待,第二天他便回了羽都,也把细腰放走了。临行前,他与碎羽商讨了一些事情,关于东征。 如今天下五大国中四国已经并入羽的版图,剩下的唯有东楚,这是碎羽早晚要征服的地方,而细腰的刺杀恰恰为他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开战借口。 流都与碎羽商讨的,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向东楚宣战。 但毕竟战争不是儿戏,有时候并不能够完全以帝王的意旨加以施行。他们所要做的,是许多准备与部属,贸然的行动只是把自己送向敌人刀口的愚蠢行径。 我对战争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曾想到流都竟然会把碎羽培养成如今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碎羽一直是一个温和而沉默的镜灵,他很早之前就爱上了魅罗,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最后的时刻把碎羽交给魅罗,却不曾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我想,在过去的许多时候,无论是我、碎羽、小槿都不约而同的伤害了魅罗,可是即使直到现在,他从来也不曾对我们有过丝毫的怨恨,反而是一直守护着我们。 我的哥哥镜魅罗,他一直如此善良而温柔。 他的身体虚弱至此,也是因为本身的力量已经用尽的缘故。即使如此,他依然在尽全力收集碎羽镜的碎片,我和他都明白,如果不补回碎镜的话,碎羽早晚有一天会魂魄消散。 对于我们仙来说,只要保有元魂不灭,死后仍可复活,凡间的轮回能够弥补我们失去的力量,一旦时机成熟,脱离了凡人血肉,便可以逐渐恢复仙力,重塑真正的身躯。 然而,灵不同于我们仙。灵由物化成,必须依凭物身而存,一旦物身损坏,灵体也会逐渐崩溃,最终湮灭为尘埃。碎羽镜曾经碎 分卷阅读32 过一次,是魅罗用他的血强行弥补的,因此比其他的灵更加脆弱。 阳光隔着紫藤花叶的间隙落在魅罗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出眼眶下青色的阴影,在风中微微的颤动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睁开眼时,脸上已经重新浮现出淡淡温暖的笑容。 “小槿……”魅罗低声的唤着槿。 槿听见了他的唤声,放下手中的书,不解的转头看向魅罗。“镜?” “小槿,遗忘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魅罗的神色有些茫然,是做了什么梦吗? “遗忘吗?”槿侧着头,认真的思索,仿佛在斟酌字句,过了好一会才回答说:“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没有着力之处。” 魅罗默然不语,槿接着说:“难过的是明明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倘若连自己曾经遗忘了重要的东西也不记得的话,也许就会觉得很幸福罢。” “是这样么……”魅罗自言自语。 也许真的是这样罢,然而对于现在的我,被槿所遗忘的我,心中却充满了矛盾。我希望槿能够遗忘伤害过他的我,却又希望他能够记起爱着他的我…… 我和魅罗住的地方叫做天涯镜阁,那是在层云缭绕的深处一个美丽的地方,也是被无数的妖魔所觊觎的地方,只是因为天涯镜阁里有两面镜子,碎羽镜和心镜。 我和魅罗为双生子,司镜。我手中的碎羽镜记录过去,魅罗的心镜可观未来,若是两镜俱得,则可扭转时空,是天上地下威力最为强大的宝重之一,因而为妖魔觊觎。 碎羽在百年前成灵,可化作人形,他虽然是理应为我所操控的镜灵,却爱上了魅罗,也许是因为在那有些清冷寂寥的天涯镜阁中,魅罗的微笑更能温暖他的心罢。 而我,则把全部的微笑留给了小槿。 第一次看见小槿的时候,是在流焰谷。我早听闻流都收留了一个妖,一直很好奇,那一次终于按捺不住,拉着魅罗一起去了流焰谷。说是很久没有和流都一起喝酒了,其实是想看一看那个妖。 这一见,却再也不能自拔。 我还记得那一天,细雪方止,天色仍是有些阴沉的,流焰谷外白茫茫一片,雪积在枯枝上,风一吹,便一小团一小团的落下,满目的苍凉。 白雪枯林中,那个淡紫色纤细的影子婷婷而立。她有着一头长长的紫色头发,与身上的紫色衣服几乎融为一色,整个人仿佛笼罩在紫色的雾中。她的眉眼纤细而妖娆,紫色的眼眸凝视着落满积雪的枯枝,流露出一些怅然的神情。 便是她的气息,也仿佛带着些淡淡的紫色,为妖。 “这里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有什么好看的呢?”我忍不住问。 “我是在这里出生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能够看到冬天的雪。”她说。 “你就是流都收留的那个妖?” “是的,我是槿花妖。流都大人叫我小槿。”她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天真中又带着一丝妖娆,笑的时候,洁白的脸庞浮现两个酒窝,小巧可爱。 “槿花朝开暮落,难免薄凉。”魅罗在一旁低声的说。 “也许罢……”小槿无所谓的笑笑,眼睑却垂下,有些黯然。 看见她仿佛在掩饰着难过一般的笑容,我忽然觉得有些不悦,重重拉了拉魅罗的袖子。 魅罗大约是明白了我的心思,叹口气不再说话。 后来的数年里,背着魅罗,我又去了许多趟流焰谷,为了见小槿。 有一回我约了流都喝酒,去的时候,小槿却不在。流都拉着我在槿林里喝酒,正当夏季,满目是浅紫色槿花,如同飞雪一般缤纷坠落。 流都说:“我就是在这里遇到小槿的呢。你不知道,那年秋天,这林里的花都谢了,唯独一朵大大的槿花立在枝头,迟迟不肯盛开。” 又笑着说:“小槿那时候真有意思,看见我,竟以为我是要夺她的内丹呢。也不想想,我们仙人怎么会需要她一个小小花妖的内丹。” “后来呢,我就收留她了。觉得她这样一个槿花化成的妖,也真是难得,至于别的仙灵怎么想,我是不理会的,我在这流焰谷潇洒肆意,他们也管不着。若说起来,收留小槿倒也有些好处,她酿的花酒实在是不错,气味芬芳又不会过分的甜腻,你尝尝,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流都在我杯里倒了琥珀色的酒液,浓稠且香,浅啜一口,却带着夏荷的淡雅清冽滋味,好不宜人。 “我说的是吧。”流都看我喝了酒,接着说:“你大概还没见 分卷阅读33 过小槿跳舞罢,她跳舞也是极好的,一边喝酒一边看她跳舞,那真是一件舒心的事情。仙灵之中,那个琴灵跳舞也是很好的,但我总觉得太过飘逸出尘了些。说来好笑,大约是见惯了飘逸出尘的仙,我倒觉得琴灵的舞看的有些腻味。可是小槿呢,她是妖,又是花妖,这跳舞的模样便大大的不同了。唔……怎么说呢,应该是妖娆罢。” 他笑了笑:“这可是仙灵学不来的,也只有妖魔才会。难怪凡人总是容易被妖魔诱惑到。的确是大不同的,这样的妖娆之态,简直就是它们的天赋本能。” 我忽然有些嫉妒起流都来,说道:“那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大约是我的嫉妒太过于明显,流都有些讶异的看着我,他说:“嘉树,你是认真的么?” 我愣了一下,反问道:“认真如何?不认真又如何?” 流都收起笑意,神情严肃,说道:“嘉树,你应该明白,仙妖殊途,你可以喜欢她,却绝不能爱她。” 是啊,仙妖殊途,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 强笑了一下,说:“流都,我在开玩笑呢,你竟然当真了!只是一个小小槿花妖,我也不过是觉得她难得有趣,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 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猛然回头,却看见小槿正立在我身后,一双紫色眼眸看着我,神情酸楚。 我一愣,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流都出声打破了僵局,说道:“小槿,你回来的倒早。” 小槿慢慢走到我们旁边,从袖里拿出几个黄澄澄的橘子,低声说道:“听说镜嘉树大人喜欢吃橘子,我从中羽摘了几个来。” 这凡间的食物,我们身为仙吃不吃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是图个味道罢了。看着摆在面前的橘子,我隐约记起有一回在流都这里说了句:“中羽的南橘,滋味倒是不错的。”没想到小槿竟一直记在心里。 流焰谷在凡间的东楚境内,距离中羽千里之遥,以小槿如今的法力,一个来回怕也要两个昼夜,我看着小槿脸上淡淡倦意,想到方才说的话,心里全不是滋味。 剥开橘子,放一瓣在口中,只觉得香甜中带着十分的苦涩。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流焰谷回到天涯镜阁的,只知道那一次,简直是我生平未有的狼狈。 回去之后,魅罗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叹了口气。 在天涯镜阁里浑浑噩噩的度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魅罗忽然说:“那个槿花妖的天劫要到了。” 我心中一惊,妖魔的天劫百年一次,越往后越厉害,若熬不过,便散了魂魄,化为灰烬。可小槿才不过成妖数十年,怎么便要遇天劫了? 可是魅罗能观未来,他说的断然不会错。 “她虽然是妖,但修的却是仙道,这本是逆反天地常理之事,所以应劫之日便也来的早许多。” 1BFA一染:)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大约是什么时候?”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便是这几日罢。” 坐在天涯镜阁内,手捧着碎羽镜,镜内映出的却是流焰谷的景象。碎羽镜记录过去,然则时间流逝不断,既便只是瞬间之前亦是过去,所以通过碎羽镜,天上地下任意可观。 却看见流焰谷内狂风大作,上空乌云聚集,雷鸣电闪,果然是一副将应天劫的模样。 小槿有些不知所措,却本能的感到惶恐。 然则却未见流都的身影。 猛然想起,那一回,似乎听流都提起过要远游。大约他也不曾想到小槿这么快便会应天劫罢。 正在思索间,碎羽镜中,一道深紫霹雳落下,打在小槿身边,小槿惊叫一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接着,又一道雷落下,她勉力御气想要保护自己,淡白色的护壁却被轻易击碎,大半的雷力落在她身上,瞬间便焦黑了半边身体,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看到小槿那样的痛苦,我的手不由微微发抖。 “镜嘉树大人?”碎羽察觉到我的异常,自镜中出声。 一犹豫间,又一道霹雳降下,小槿奄奄一息,竟是已经无力挣扎躲避。 再也按捺不住,我猛然放下碎羽镜,意念微动间,便已经到了流焰谷。 流焰谷内处处完好,只是小槿周围焦黑了一圈,天雷道道落下,打在小槿身上,令她的气息越来越弱。 “小槿!”我低喊一声,冲 分卷阅读34 了过去,为她挡住天雷。 那些雷落在我身上,毫无威胁,我握住小槿的手,在她体内输入些仙力,她慢慢睁开紫色的眼,茫然了许久,才渐渐聚焦到我身上。 她倔强的别开头,咬紧自己的下唇不肯出声。 过了许久,雷渐渐的止了,乌云散去,又是一派风平浪静,这一场天劫已经过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抱着小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挣扎了一下,挣脱了我的拥抱,磕磕碰碰的爬到一边,冷冷的看着我说:“多谢镜嘉树大人。只是仙妖殊途,嘉树大人以后还是莫要再理会我的死活罢。” “小槿……”我心中一痛,“我那日,不是故意……我只是……”只是不愿意当着流都的面承认我爱上了一个槿花妖。 “有意无意,终归是事实,我不过小小一个槿花妖,自然高攀不起司镜仙镜嘉树大人。”她的言辞固然倔强无比,双唇紧紧抿住,神情更是异常的冷淡傲然。 我和她相对而视,却无法言语。那时候我的话伤害了小槿,她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其实却是一个倔强的女子。她本来就难免介怀彼此身份差异,发作起来便加倍的摆出一副傲然的模样。只怕无论我现在说什么,都只会被她冷冷的嘲讽拒绝。 然而她这样的神情,充满了动人的生气,反而让我觉得她更美丽。 不记得有谁说过,如果无法用语言打动,那么就试着用行动打动她罢。 微一犹豫,我已经伸手拉过小槿,不待她睁大眼开口想要说话,吻上了她的唇。 她用力的挣扎,捶打我的胸口,甚至狠狠的咬了我的唇角,可我只是牢牢的搂着她,持续着那个其实并不怎么甜蜜的吻,直到她放弃了抵抗。 必须承认,这个做法有点卑鄙。 唇瓣分离的时候,我和她都气喘吁吁,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是被她咬破了唇角。 小槿毫不客气的打了我一个耳光,眼里聚满泪水:“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不要以为你是仙,就可以随意的玩弄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妖。” 她打的很用力,我的左脸火辣辣的疼,但我拉着小槿不放手,我说:“小槿,我喜欢你,我不在乎你的身分,无论你是妖还是仙灵、甚至魔,我都喜欢你。” 我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就绝不能再放手。 “你是个混蛋!”小槿又打了我一个耳光,这一次却轻了很多。 “小槿……”我只是抱着她,任打任骂。 最后,小槿终于哭倒在我怀里。 回到天涯镜阁的时候,不是我一个人,我和小槿手握着手。碎羽看见我们狼狈的模样,却并不吃惊,我想起他必然已经清楚的看见了之前在流焰谷发生的事情,不由觉得有些尴尬。 我对碎羽说:“碎羽,从今日起,小槿是我镜嘉树认定的伴侣。请你像对待我一样尊敬她。” 碎羽是我的镜灵,严格的说起来我与他之间便是主仆的关系。然则我一直把他当作朋友看待,此时当着小槿的面对他这样要求,是为了给小槿信心,让她不会在这天涯镜阁感到自卑。 碎羽愣了一下,服从了我的要求,他低下头,用额角轻触了小槿的手,这是灵认主的姿态,表示他将遵从小槿的一切要求。 侧过头,恰恰看见魅罗走出来,神情异常的肃穆。 “嘉树。”他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小槿成为你的伴侣这件事情。” 魅罗待人一直很温和,然则他似乎自初见小槿起便对她抱有莫名的排斥之意,我原也想到魅罗未必能够接受小槿,却想不到他竟然当着小槿的面如此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小槿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往我身后退了一步。 我用力回握她冰凉的手,迎向魅罗:“魅罗,我和小槿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但即使你不愿接受她成为我的伴侣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决心。魅罗,虽然小槿是妖,但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轻视。” “嘉树,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轻视她妖的身份,而是仙妖殊途,你与她之间,不会有完美的结局。”魅罗静静的说。 “何况,你明知道碎羽从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却强迫他认妖为主,这对他并不公平。” 碎羽抬头看了看魅罗,没有说话。但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些欢欣的神情。 我心中一阵恼怒。 这算什么?是在为碎羽出头么?你反对我追求属于我的幸福,却自己享受着碎羽对你的爱慕 分卷阅读35 ,这样的你,还摆着如此庄严肃穆的神情,也未免太自私了罢! 这大约是我生平第一次,对我的哥哥镜魅罗产生了厌恶之情。 “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我愤愤的一甩袖子,拉着小槿绕过魅罗和碎羽,走进天涯镜阁。 身后,听见他对碎羽低声说:“碎羽,你要小心一些。” 这样的话,难道是唯恐我或者小槿对碎羽不利么?真是太过分了! 小槿入住天涯镜阁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同以往了。 从前这里是属于我、魅罗和碎羽三个人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魅罗只是静静的冥想,而我则常常和碎羽一同以镜观天上地下,每每看到有趣的事情便会说给魅罗听。 有时候,流都也会来,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他常常会带一些特别的东西来,或许是一壶酒,或者是一片枫叶。我和流都对饮,魅罗是从不喝酒的,那时候碎羽就会为他沏茶,然后坐着他身边痴痴的看着他喝茶。 我和流都暗地里忍不住笑碎羽的痴傻,可惜魅罗看不到碎羽那带着爱慕的眼神。 流都问我:“阿罗到底爱不爱碎羽?” 我说:“我也有些捉摸不定,碎羽他不曾真正清楚表达爱意,也许魅罗甚至不知道碎羽是爱他的。” 流都笑了起来:“这样的话,碎羽倒是有些可怜呢。可是,他这个样子,真的很有趣。” 于是我也笑了,我想,终有一天,魅罗会发现碎羽对他的感情罢。 只是后来,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魅罗一次又一次的劝我离开小槿,甚至想要把小槿赶出天涯镜阁,我对此很恼怒,但毕竟他是我的哥哥,我不想和他争吵,便在天涯镜阁一角布下结界,我和小槿不出去,魅罗也进不来,彼此不见也罢。 他不能当面找我和小槿的麻烦,就让碎羽来游说,有一回碎羽又照着他的意思来劝我和小槿分开,我怒道:“你究竟是我镜嘉树的镜灵还是镜魅罗的镜灵?” 碎羽脸色苍白,他在我身前单膝跪下,低声说:“碎羽属于镜嘉树大人。” 我看着他好一会不出声,心里渐渐有些悔意,我从来不曾这样对待碎羽,碎羽是灵,并不只是一面毫无感情的镜子,可我却在强迫他承认他的从属。 我叹了一口气,说:“碎羽,请你暂时不要去见魅罗好么?” 碎羽低着头,我的要求他不能拒绝。 想来那段时日里,我和碎羽都在结界里不出去,魅罗一个人成天待在空荡荡的天涯镜阁中,必定是十分孤寂的罢。 有几次,我透过碎羽镜,看见魅罗站在镜池边,池水如镜般倒映着魅罗清瘦的身形,黑色的长袍在满院缤纷的花卉衬托下,显得异常寂寥而伤感。 唯独魅罗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得我心里一阵难受。 很久以前,有一回他受了很重的伤,那时候我急的不知所措,魅罗却始终微笑着。 我问他:“伤那么重,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魅罗却对我说:“不笑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忍耐痛苦。” 想必此时的他,一定十分的痛苦,伤的是心。 尽管我极力的想要维护我和小槿的爱情,但小槿仍然变得越来越不安。 有一天夜里,小槿在我怀里轻轻的说:“如果我不是妖就好了。” “没有关系,我不在乎。”我一边吻着她,一边这样回答。 “嘉树,有没有办法可以褪去妖性呢?”小槿问。 确实是有那样的办法,只要投身在南溟离火中烧十天十夜,便可褪去妖性成为凡人。然则那样的方法太过凶险,几乎没有任何妖可以熬过,何况小槿不过数十年道行,只怕不过片刻,便连魂魄也会被烧为灰烬。 这样危险的办法,我是绝不愿小槿去试的,我们这样就很好了。微一犹豫,我对她说:“没有办法……若是有,我怎么会不帮你呢?” 小槿低低的嗯了一声,不再做声。 过几日,我收到流都传来的信,邀我去流焰谷。我不疑有他,便去赴约了,临走的时候,嘱咐碎羽保护好小槿。 到了流焰谷,奇怪的是流都却不在,我捏了一个法诀联络流都,千里之外传来他的讯息,疑惑的问我找他什么事? 我的心中升起不安的预感,流都并没有邀请我,那么是谁冒充他把我叫来流焰谷,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分卷阅读36 为了引我离开天涯镜阁? 我心中一惊,施法瞬间赶回天涯镜阁。 却看见我布下的结界已然崩溃,碎羽化为镜形,被丢在地上,镜面支离破碎,上面溅满鲜血。魅罗正一掌打在小槿身上,她柔弱的身躯瞬时被打飞出去。 镜魅罗,你竟然故意引开我,为了杀害小槿么? 我的心中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我低吼一声,冲过去及时接住小槿,她无力的躺在我怀中,血不断的从唇角溢出。 “镜魅罗,你设下这样的阴谋,不觉得太卑鄙无耻了吗?”我怒喝道。 “嘉树……”他似乎没有料到我恰恰正在此时赶回,站在那里微微颤抖,脸色异常的惨白。 我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说道:“便连碎羽,你也忍心下手吗?” 眼看碎羽竟然被打碎,不由心中伤痛,这样毫不留情的毁坏他的物身,是想让他魂飞魄散吗? 满腔的怒火抑止不住,我左手搂着昏迷过去的小槿,右手捏起法诀,凭空幻出三尺青锋,直刺向他。 他不躲不闪,这一剑刺在他右胸,剑抽出来的时候,带起一串血花,四处飞溅。直到这时,他才浑身一震,那双漆黑的眼眸流露出无比的悲伤。 “嘉树,你疯了吗?”他说着,却突然施法凌空摄住碎羽镜,同时在我身前布下结界。 “我看是你入魔了罢!”我痛恨的咬牙切齿,他摄住碎羽,又想做什么? 一剑刺在结界上,青色电光沿着透明结界蔓延,噼啪作响。他抵挡不了多久,他的力量本与我旗鼓相当,但我方才一剑得手,已经重创了他。 他只是一个劲的后退,同时手中不断变幻法印,右胸的伤口并未止住血,反而血源源不绝的流出,悬浮在空中画出苻文。 92D9C0E盏熟局走结:)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这是……我微一犹豫,手中剑势缓了一缓。 鲜血化作的苻文已经在瞬间完成,红色光华大现,而后缩小到手掌大小,附在碎羽镜面上。血光在裂纹间流淌,所到之处碎纹弥合,最终还原成光滑完整一片。 他竟是在用自己的血修复碎羽镜。 我拥着怀中重伤昏迷的小槿,手持青锋,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下一瞬间,魅罗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方化成人形的碎羽身上。碎羽扶着他,脸色苍白,气息混乱,看向我时,竟是有些怨恨的眼神。 这样的碎羽,我从未见过…… “魅。”碎羽不知何时走入镜殿,在魅罗的榻边坐下,伸手轻柔的搂住他,“你们在聊什么?”他的声音也十分的轻柔。 如今的碎羽,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他不再是那个温和而沉默的镜灵,暗暗守候在魅罗身边,而是以一种勿庸置疑的霸道举止向人昭示他对魅罗的强烈感情。 “镜问我,遗忘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槿回答说。 碎羽凝视着魅罗,说:“即使遗忘了过去,也可以从现在起重新拥有共同的记忆。” 魅罗笑了起来,笑容发自内心。 我想,这一刻,他是真的幸福罢。 而我希望,无论是我或碎羽,都不要重蹈覆辙。 北溟(玉妃) 我开始越来越想念北溟,想念那冰冷而浩瀚的镜湖。 北溟镜湖,那是在北溟的极北之处,烟波浩淼,无边无际。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镜湖的天空都下着雪,湖面上也积着薄薄的碎冰。那些冰块被北风一吹,碰在一起叮咚作响,声音可以传到很深的水底。 传说,天上的仙人失手打碎了镜子,碎掉的镜子掉在凡间,于是化作了镜湖。我不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在镜湖的深处,有一面破碎的镜子,在漆黑的水底,散着幽幽的光。 镜子在湖底的漩涡中心,那里水质浑浊,急流涌动,寻常的鱼不敢靠近,我仗着身形轻巧、动作灵活,游绕其中,能够轻易的避开凶险的暗流,进入漩涡中心。 可是,镜子的周围还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镜子与湖水隔绝开,也阻挡了我想要靠近它的欲望。 隔着远远的,只能看到支离破碎的镜面上倒映着一条形状奇怪的鱼,细细小小,浑身灰溜溜的,便是鳞片也稀稀落落。 我对着碎镜摆摆尾,镜子里的小鱼也摆摆尾。我游的远一些,镜子里的小鱼 分卷阅读37 也离的远一些。 那就是我,那时候,我只是北溟镜湖里的一条小鱼,一条灰溜溜毫不起眼的小鱼。 因为我很弱小,所以不但要时时胆战心惊的提防被大鱼吃掉,还会被和我差不多大小的鱼欺负。 它们和我抢食物,故意把我撞来撞去,有时候还会用长满细小牙齿的嘴撕咬我的身体,把我身上的鳞片弄得残缺不齐。 我没有朋友,只能常常来看这面碎镜,只有碎镜里的小鱼是不会欺负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北溟镜湖里的鱼虾似乎可以活的特别长久。我听年老的鲤鱼说,从前像我这样的小鱼,即使不被吃掉,也只能活三五年,但是我现在已经活了二十多年,而且在这二十多年里,一点也没有长大。 老鲤鱼还说,以前镜湖里的鱼是不会说话的,可现在不但会说话,而且还能说住在岸上的人的话。 镜湖里最强大的一条鱼,那是一条青鱼,他已经活了七十多岁。他甚至会法术,能够变成人的模样。有一年他离开镜湖,上岸玩了几个月,回来以后,他在镜湖水底用珊瑚和贝壳建了一座宫殿,宫殿里装饰着珍珠,他就住在那里面,并且命令镜湖里所有的鱼都要叫他王上。 因为他是最强大的鱼,所以我们都得服从他的命令,否则就会被吃掉。 那时候,我只是镜湖里的一条小鱼。每天的烦恼只是不被大鱼吃掉,也不会被别的小鱼欺负。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湖面结起了厚厚的一层冰。王上不知道为什么事情高兴,忽然宣布说要在珊瑚宫殿里举行一个宴会,所有的鱼都必须参加。 宴会是什么,除了王上之外,大家都不懂,我跟在别的鱼后面,好奇的游进珊瑚宫,看见大大小小的鱼挤在宫殿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王上说:“宴会应该喝酒。” 老鲤鱼说:“王上,我们没有酒。” 王上想了想,说:“那么好罢,我们喝水。以水代酒。” 镜湖里,最多的就是水,张口就是。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特地挤在珊瑚宫里喝水。 但是王上这样说,大家都只好喝水。喝了水以后,大家又看向王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王上又说:“还应该跳舞。” 老鲤鱼问:“王上,舞应该怎么跳?” 王上想了半天,大概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跳舞,说:“反正就是扭来扭去罢。” 于是大家照着王上的话,在水里扭来扭去,我看见长鳗差点打了个结。 虽然大家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可是王上却兴致很高,王上说:“你们不知道,那岸上的世界可有趣了。” 王上打开了话匣子,对我们绘声绘色的说岸上的景象。他说那里有很高的城墙,人都穿着衣服住在屋子里。他们喝酒喝茶,吃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的器皿和饰品。有的人会唱歌,有的人会使东西——那叫乐器——发出好听的声音,还有人能够跳舞,那可比我们在这里乱扭好看多了。 那天晚上,王上说了很多故事,我们都听的惊叹不已。大家都很想亲眼看一看那样的神奇景象,可是我们是鱼,除非像王上那样能够变成人的模样,否则离开了水,我们就会干死。 于是大家只好失望的叹气。 等到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湖面上的冰开始融化了,我就迫不及待的游到岸边,哪怕能够远远的看一看王上说的那些景象也好。 但镜湖岸边,除了冰雪之外,竟是什么也没有。 我失望的摆摆尾,最后看一眼水面的世界,便要游回湖底深处。 这时候,却隔着水波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正对着我。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湖岸边,水波荡漾间,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温暖气息,隔着冰冷的湖水也能传递到我身上。我忍不住向水面上游去,露出小半个脑袋,正对着他,同时甩动尾巴用力的拍打出水花。 他显然注意到了我,在我面前弯下腰,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真奇怪呢,竟然和一条鱼说话,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可是我们鱼哪里会有名字,我只好说:“我没有名字。” 他笑了笑,说:“那么,我帮你起个名字好吗?就叫小玉好不好?你知道什么是玉吗?” 我知道的,大王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块很漂亮的绿色石头,现在就嵌在珊瑚宫正中的墙壁上,大王说那是玉。 分卷阅读38 我说:“我知道的,是好看的绿石头。”我又问:“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镜魅罗。”他说。 镜魅罗……我在心里悄悄念了几遍,用力记住这个名字,他可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呢。 “镜魅罗,天这样冷,你来镜湖做什么?”我好奇的问。 “我在找一面镜子,小玉,你有没有在镜湖里见到过一面碎掉的镜子?” 他说的是那面碎镜吗?我连忙摆摆尾巴,说:“有的,就在湖底,我见过很多次。” 他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说:“小玉,你能不能带我去找那面镜子?” 当然是可以的,我很乐意呢,但是——“可是,那在很深很深的湖底,还有漩涡,你不是鱼,下不去怎么办?”我说。 他笑了笑,说:“不要紧的。”然后我就看见他突然直起腰,一脚踩入水中,转眼镜湖冰冷的水就把他淹没了。 我吓了一跳,刚要惊喊出声,忽然看见他在水里正对着我笑,仔细一看,他的身子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白光,好像一个气泡把他包裹在里面,他的衣服一点也没有湿。 我明白了,原来他不是普通的人呢,一定也是像王上一样会法术的。我忍不住说:“你好厉害啊,和我们王上一样会法术。” 他愣了一下,反问我:“你们王上?” “是啊。”我告诉他,我们王上是镜湖里最厉害的鱼,可以变成人跑到岸上去。 他好像在自语一般的说:“原来这湖里,已经有这样本事的妖了。” 我好奇的问:“妖是什么?” “妖啊……生灵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法力,便成了妖。”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过一会又说:“小玉,你这样会说话的鱼,其实也是妖。” 怪不得老鲤鱼说现在镜湖里的鱼和从前不一样,原来大家都成了妖。 “那么你也是妖?”我又问镜魅罗。 “我不是妖,我是仙。”镜魅罗回答说。 “仙又是什么?” “仙……我也说不清查,反正我们仙是自天地伊始便存在的,各司其职,维持天地安宁。” 自天地伊始便存在,那不就是说他活的比镜湖里任何一条鱼都长么? 我忍不住咋舌:“那么说,你是不是比我们王上还厉害?” “大概罢。”他微笑着说。 我带着他往镜湖深处游去,漩涡附近,没有发光的水草,所以越往下,光线越暗,到后来简直漆黑一片。 我忍不住说:“镜魅罗,这么黑,你看得清吗?前面就是漩涡了,要当心啊。” 他跟在我后面,说:“没有关系。” 游到漩涡边,我停了下来,看看眼前的漩涡,又看看镜魅罗,觉得有些犯难。平时我因为身子小,可以趁着暗流的间隙游过,避开最凶险的地方,可是镜魅罗的身体要比我大很多很多,他怎么办? 正在犯难,镜魅罗突然说:“小玉,你过来,到我旁边来。” 我奇怪的游近他,也没看见他做了什么,我的身边突然出现一圈光,也像他那样被一层气泡一样的膜围了起来,但是里面并没有空气,仍然是水。 镜魅罗问我:“小玉,那面镜子就在这漩涡下面么?” 我说:“是啊,就在下面,我去过很多次,不会错的。” 镜魅罗点点头,移动到我前面一些的地方,我看见他两手合起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然后就看见漩涡突然慢慢的分开了,露出一条通道,隐约可以看见底下的镜子。 “就在那里,我看到了。”我忍不住有点兴奋的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可以把漩涡这样直接分开呢,我每次都要在漩涡里绕很久才能见到那面碎掉的镜子,原来镜子其实离我们很近。 镜魅罗微一犹豫,往通道里去了,一直到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前,才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摸索了一会,低声说:“原来这里有结界,怪不得……” 我正要问他结界是什么,看见他右手又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然后拍在了看不见的罩子上。眼前猛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接着周围的水流突然迅疾的波动起来,我觉得好像被用力撞了一下,胸口一震剧痛,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捧在镜魅罗的手中,看看四周,已经不在那漩涡里,而是靠近水面。我扭扭身子,游出他的手掌,这才看清楚镜魅罗身边的气泡不见了,他浸在水中,长发和衣袖随 分卷阅读39 着水波飘荡,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脸好像更白了一些。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眨眨眼,问他。 “抱歉,小玉,刚才我太鲁莽了,触动了结界,原来那个结界我打不开。”他低声的说。 我看他好像很难过,也不自觉的有点失望的“啊”了一声,我说:“那面碎掉的镜子对你很重要吗?” 他点点头,说:“是啊,非常重要。”他的脸上带着一些伤感的神色,“无论如何,一定要从结界里取出来。” 他沉思了许久,忽然对我说:“小玉,你帮我把碎羽镜取出来好不好?” “我?”我惊讶的张大了嘴,我只是这镜湖里一条常受欺负的小鱼,镜魅罗他是比王上还厉害的仙都取不出碎镜,我怎么会有办法? 9C3F76F4琶:)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镜魅罗却不顾我的惊讶,接着说:“那结界有些特别,如果我强行打破结界,只会把结界里的碎羽镜也毁掉。只有你这样水里的妖才能打开。” “可是……” 镜魅罗说:“小玉,请帮帮我罢。” 我看见他带着哀求的神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但是,我只是一条小鱼,有心无力啊。 镜魅罗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慢慢说:“我给你力量。” 我看着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从那天之后,镜魅罗每两年都会来镜湖找我,在我体内注入仙力。到第三年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上岸了,镜湖里的鱼都很吃惊,现在再也没有鱼敢来欺负我,它们看见我都躲的远远的,唯恐我反过来欺负它们。 第六年,天降巨雷,镜魅罗及时赶来,为我一一挡下。他说:“这是妖的天劫,百年一次。因为我强行为你注入仙力,所以提前引发了天劫。”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到什么,默然不语。 第八年,镜魅罗来镜湖,看见我正在练习法术,说:“小玉,你的天资很好,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很厉害的妖了。” 这时候的我,已经能够常常溜到人类的城市里玩乐,见识了当年王上在珊瑚宫殿里描述的景象,甚至学会了人的文字与乐器。现在包括王上在内镜湖里所有的鱼看见我都要叫我一声“玉大人”,王上也不敢再让我称它王上了。 镜魅罗的话好像私塾里老师的赞扬之语,让我觉得很高兴。忍不住扑在他身上,像个索要奖励的学生一样,问:“镜魅罗,我进步这么快,有没有奖励?” 镜魅罗拿出一个包裹,淡笑着说:“我请人用桑山天蚕丝缎做了一件裙子,也不知道好看不好看。” 我迫不及待的伸手抢过,躲到我在湖边的屋里换上裙子,那是一件闪耀着玉色光泽的长裙,裙身上织着水纹,我一旋身,那水纹荡漾开,就仿佛镜湖上风吹过的涟漪一般。 我兴奋的跑到镜魅罗面前,旋转了一圈,说:“好看吗?” 却发现镜坐在草地上,已经靠着树睡着了。他的脸色显得很疲倦,眉头皱起。仔细看,他的下巴好像比上一回看见尖了一些。我看见他乌黑的长发里,有几缕灰白的颜色。 说起来,镜魅罗究竟在做什么,我从来没有问过他。 我在他身边坐下,轻轻靠在他肩头,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松烟香味,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太阳快落下的时候,镜魅罗醒了,我早一步站起身,没有让他察觉我一直靠着他。 “镜魅罗,你睡着了呢。”我笑着说。 镜魅罗的眉头舒展开,习惯性的微微一笑,说:“真是抱歉……” “镜魅罗,你到底在忙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我忍不住问。 他摇摇头:“没关系,我还支持得住。你只要帮我把碎羽镜取出来就可以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原来那面镜子叫做碎羽镜。镜魅罗说,那是他的弟弟镜嘉树的宝重,可观过去,他必须尽快修复镜子。 镜魅罗说,以我现在的进步速度,大概两年后就可以去开启结界取出碎羽镜了。 他再一次来,却整整提前了一年。 他对我微微的笑,但我看得出他神情疲惫。 他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把我给你的仙力都真正化入你的内丹了。到那时候,就按照我教你的办法打开结界。那法术你记得么?” 我点点头,说:“ 分卷阅读40 记得的。”又说,“就算忘记,你在我旁边也可以提醒我呀。” “希望如此。”他低声说,“但也许我未必能够来。” 我心中一惊,拉住他的衣袖问:“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或许我那时候会有些事情走不开,所以就要辛苦你了。”他说的若无其事,可我却觉得他好像瞒了我什么。 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盒,在我面前打开,盒子里放着大大小小几块镜子的碎片。 “这些碎片先放在你这里,如果到时候我不能来,你取出碎羽镜之后,就把碎片放到镜子上。这些碎片很重要,千万不要弄丢了。”他仔细的叮嘱。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为了寻找镜子的碎片而东奔西走,我想他会这样的疲倦,固然是因为他把一半的仙力给了我,同时也是为了收集镜子碎片。然则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镜湖底下的那一面碎羽镜。 碎羽镜是他的弟弟镜嘉树的宝重,竟然对他如此重要?我心里忍不住有点微微的嫉妒。 我假装漫不经心的问:“碎羽镜这么重要,那么你弟弟怎么不来找呢?” 我想,我是第一次看见镜魅罗苦笑,那笑容竟是让人说不出的难过。 “嘉树现在还只是一个凡人,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所以……而且,对于我来说,碎羽并不只是嘉树的碎羽镜,而是我最爱的……” 他的声音渐渐模糊,最后消散在了风中。 沉默许久,他又说:“如果到时候我没有来,就要拜托你把镜子交给羽王。你施展那个法术之后,也许会有一段时间力量变弱,你可以找羽王身边的流都,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仙,他能够保护你。” 羽国的大军和北溟打了好几年,节节逼近。也许一年后就会把这极北的镜湖也划入羽的版图了。 “为什么要交给羽王?” “他是碎羽,这面镜子属于他。” 我有些不太明白,碎羽镜明明是镜嘉树的宝重,为什么又会属于羽王?羽王的名字为什么是碎羽——和碎羽镜一样的名字呢? 但他却没有再作更多的解释。 到了第十年那个约定的时候,我在湖边等了他几天,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我想,原来真的被他料中了,他只怕是确实不会来了。 于是我跃入镜湖,向湖底漩涡游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靠近那面破碎的镜子了。漩涡固然不在话下,那道结界也被我用镜魅罗教的法术打开了,终于真切的触摸到了这面充满奇异吸引力的碎羽镜。想起镜魅罗的话,把玉盒中的碎片小心的拼在缺口处,红色的光闪过,碎片牢牢的黏附其上。 收起碎羽镜,回到岸边,我又等了镜魅罗三天,他仍然没有来,于是决定按照他的话去找羽王。 打开那道结界耗去了大半的力量,我现在只能维持人形,施展一些小法术,我甚至连妖气也无法掩藏。镜魅罗对我说过,弱小的妖是很难生存的,因为会有妖和魔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而吸取小妖的内丹。这个道理,就和我从前在湖里总要担心被大鱼吃掉一样,我清楚的明白。 好在这时候并不难找到羽王,北溟已经战败投降了,我在镜湖附近的小镇随便打听了一下,就知道羽王正在北溟旧都,于是我跟着一个商队去了北都。 然则,真正到了那里,却发现要见到羽王并不容易,我虽然是妖,却也知道一个普通平民是不可能随便见到羽王的。且不说现在的我力量不能足够任我肆意潜入皇宫,就是进去了,我也不认识羽王究竟是哪一个人。 好在想起镜魅罗的话,他的朋友流都就羽王身边,向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流都是羽国太保,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见他总是有机会的。 找到了流都的临时府邸,在门外的墙角等了一天,终于看到人们描述中的那个老者骑着马走近,远远的便感觉到他身上的仙气。连忙快步走出,拦在他面前。 流都显然也察觉出了我身上的妖气,有些讶异于我的胆大,挑眉看着我。 我说:“镜魅罗让我来的。” 流都那双琥珀色的眼仔细的打量了我一会,然后说:“进来吧。” 他把我带进屋里,关了门,回过身时,一头白发已经变成了火红色,模样也变得年轻俊美,他说:“你就是那条小鱼?” 我点点头,原来镜魅罗对他说起过我啊。连忙问:“镜魅罗呢?他为什么不来?” 流都叹口气说:“他这些年太辛苦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分卷阅读41 ”他又说:“阿罗拜托我去镜湖找你,我本来明天就要去的,想不到你已经先来了。碎羽镜是不是已经拿出来了?” 我再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碎羽镜,说:“镜魅罗让我交给羽王,可是我见不到他。” 流都伸手接过碎羽镜,轻轻的抚摸着,脸上带着十分感慨的表情。 “想不到碎羽变成了这个模样……” 他好像沉浸在回忆里,我不敢打断,悄悄的站在一边不出声。 过了许久,他才猛然惊醒一样,看向我说:“抱歉,差一点忘记你了。既然阿罗让你把碎羽镜交给碎羽,那么我现在带你去见碎羽罢。” “现在?” 我没想到这么急促,但我还是跟着流都进了北溟皇宫,见到了羽王。 羽王带着淡金色面具,面具之后深褐色的眼眸流露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我。我看着那双眼,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他的身上,也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虽然目光冰冷,却仍然让我对他产生些莫名的好感。 “王上,”流都说,“有一样东西要献给您。” 我在流都的示意下,把碎羽镜献给了羽王。 他看到碎羽镜,忽然眼中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几乎是有些迫切的从我手中拿过碎镜,贴近心口。 那一刻,我看见有微弱的光自镜中闪过。 羽王提出要封我为妃,我同意了,因为我想待在他身边。 我问流都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镜魅罗。 流都说,只要一直待在碎羽身边,就能遇见镜魅罗。 所以后来,我就变成了玉妃。 跟随羽王回到中羽后,宫里的嫔妃欺负我,都被我悄悄的施法报复,然后宫里就到处流传着我是北溟镜湖的精怪的谣言。 我的侍女雪嫣告诉我那些谣言并且为我打抱不平时,我偷偷的笑,她们还真猜对了,其实我就是北溟镜湖的妖,可是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碎羽对我很好,任予任求,按照他们的话来说,便是十分的宠爱我,所以我在羽宫里日子过的既开心又不开心。 因为这样很容易遭人嫉恨,即使那几个被我用法术报复过的嫔妃表面上不敢来惹我,可暗地里还是常会有一些小阴谋。后来有一回我和流都说起,流都说:“那是因为你看起来太没有心机了,所以她们敢暗算你。” 我问他:“怎么样才叫有心机?” 我们妖很简单,喜欢直来直往。人的那一套,我还是不能完全学会。 流都笑了笑,说:“我教你一个办法。以后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说起碎羽的事情,你就说一句039;圣意难测039;.” “圣意难测?”我不懂。 “你这样说了,别人就会觉得你难以捉摸,心机深沉,就会小心收敛许多。” “这样,就不会老是有讨厌的人来害我了?”我问他。 流都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真恨你的人,早晚还是会动手。但是因为没有把握,就不敢现在害你,等过些时候,你的力量恢复了,谁能奈何得了你?” 他说的有道理,我照着他的法子在雪嫣她们面前说了几次“圣意难测”之后,果然清净了很多,没有人来轻易骚扰我了。 我在碎羽身边待了三年,从来也没有见过他的模样。他现在已经是羽帝了,灭了西襄之后,眼看只有东楚没归他所有了。 有时候,我听人说起西襄的国师镜魅罗,心里猜测那是不是给予我力量、改变了我的命运的镜魅罗。 后来,碎羽打败了西襄,把我带去旧襄宫。我终于在旧襄宫的夜宴上看到了他,那张记忆中的脸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发丝中添了许多灰白之色。 看见他,我觉得很开心。 可那时候,他已经不是襄的国师镜魅罗,而是羽帝的俘虏。我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悄悄的去找他。 几天后的某个夜里,我终于还是悄悄的去了镜殿,找到镜魅罗。 这几年没有见到他,看见他变得更憔悴,心里忽然觉得很难过。 我告诉他,碎羽镜已经取出来交给碎羽了。 镜魅罗抚摸着我的头发,柔声说:“小玉,谢谢你。” 镜魅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你啊。我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我身上。 那天,我从浴池里出来,雪嫣带来了两个南橘,味道却 分卷阅读42 是苦涩的。 CE63F风之:)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突然想起那句关于南橘的诗,终于忍不住有些伤感起来。 我为了镜魅罗的一个请求,离开了我的故乡北溟镜湖,去了羽,又来到这旧襄都,最后再次见到了他,可是我的心却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不禁感到茫然,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长乐殿的浴池虽大,又怎么比得过北溟镜湖? 我是北溟镜湖里的一尾鱼,又怎么能够安于小小一方温泉? 我想,也许就在明天,我会忍不住想要张开翅膀向北飞去,回到我那冰冷而浩瀚的故乡。 然而我的翅膀尚未来得及张开,碎羽却对我说:“我要出征东楚了,和我一起去吧。” 我看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无法拒绝。 他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属于镜魅罗的气息。 承诺(飞舞) 白瓷茶盏砸碎在墨玉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同时,听见的是惶恐的磕头求饶声。 “王上饶命,王上饶命!” 她伏在地上,用力的磕头,才几下,额头已经红肿一片。 这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眉间一抹朱红梅花额饰为她那张秀气的小脸凭添一份楚楚动人的气质。若是再年长两岁,定是惹人怜爱的美女。 只可惜,看来是不会有那样一天了。 “来人,把她拖下去斩了。” 不出意料,无情的话语自王上口中传出,非但完全不曾抬头看向那丫头,甚至眼也未眨。 “王上饶命!”她的声音越发的惊恐起来,慌乱之中看见跪坐在王上身边的我,竟然向前爬了两步,喊道:“燕妃娘娘……求您……” 她这句话倒有些勾起了王上的注意,王上饶有兴致的看向我。 说起来,也不过只是失手打碎一个杯子的小事,这丫头服侍了我一年多,也算乖巧,按着情理来说,我倒是应该为她说情的。 无论怎样,我也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这样的小事只消我一开口,王上想必是会满足我的……若是真这样想,只怕下一刻跪在地上磕头喊饶命的就该是我了。 王上最忌恨的,便是他的命令被质疑与反对。若我开口求情,岂不是当面要求他收回旨意,正犯了他的大忌? 燕妃这个位置,也并不是这么容易坐的。 刻意摆出云淡风轻的一笑,说道:“王上,让臣妾为您削个雪梨罢。” 王上默许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那丫头已经被侍卫拖了出去,凄厉的叫喊一路传出,随即又猛然被掐断,想是被人堵住了口舌。 地上的碎片残水也被其他侍女迅速而无声的清理干净。 我在侍女端上的银盆里净了手,拿过雪梨和小刀,慢慢的削皮。烛光下,我的一双手纤长莹白、柔弱无骨,但小刀却拿的很稳,削下来的皮薄的几乎透明,长长的连着,完全不曾断开。 这是自然的,这一双手从小便被训练了用来杀人的,削个梨又算的了什么? 把细白的雪梨切成一片片,用象牙签挑着,送到王上嘴边。 王上张口吃了,似乎觉得很满意,对我笑了笑,道:“燕妃真是越来越会讨寡人欢心了。” 看来王上心情倒好。 听说羽帝已经调集大军,准备攻打楚国了。朝堂之上,众臣忧心忡忡,有人主战有人求和,主意不定。可王上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每日里只是带着我游园玩乐。 想到半个月前,他派细腰去了陵城,我便越发的觉得有些不安。 楚国地势得天独厚,倚仗着桑山与陵江天险与其他诸国隔绝,因而得以完好至今。桑山与陵江相交处,是楚国天然屏障的缺口,建了一座城牢牢守着关口,便是陵城。陵城之后就是楚的千里平原,只需沿着大道急驰,数日便可兵至楚都。以羽国如今的实力,一旦陵城被攻破,灭楚指日可待。 王上却偏偏派了细腰去陵城,也不知究竟有什么计划。 表面上语笑嫣然,心里却暗暗的叹气:“细腰,你为什么要回来?” 五年前,细腰和我被派去流焰谷寻找淬银,我却在暗中接到命令要杀死细腰。 王上看似昏庸暴虐,实则深藏不露。他下这一道命令 分卷阅读43 ,也只是因为看出细腰不能为他所用。 细腰良心未泯,太重感情,或者说,她仍然还是一个人,而非王上所需要的杀人工具。 王上大约是觉得,把细腰留着早晚要坏事,所以命令我在流焰谷杀了她。 可是,细腰与我情同姐妹,我怎么真的能够忍心? 从小到大,我为了生存下去,练功比谁都勤奋,在杀细腰之前,死在我手中蝉翼剑下的亡魂不知几许。我杀人,从来只有一剑,刺穿心脏,决不会失手。 细腰未死,是因为我的剑刻意偏了一分。剑贴着心脏而过,未伤及任何血脉,只是在前胸后背刺了个对穿,蝉翼剑剑刃极薄,留下的创口也很小,血流一会便会止住,并不致命。 王上也未必全然信任我,暗处必有人监视,我能为细腰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她逃过了这一劫,最好从此远走高飞,过一世平安快乐的生活罢。这黑暗的楚宫,并不适合她。 我自己,也只是如履薄冰般行走在黑暗深渊之上,为了那一个和着血泪烙入心中的承诺。 回来之后,向王上复命。王上似乎相信了我,并没有细问经过。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的是,细腰竟然还会回来。 她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正在为王上宽衣,细腰的脚步轻巧似猫,优雅的踏入寝殿。她身上未带兵刃,发间插着一支透明钗子,细长银链盘绕额前。 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细腰盈盈下拜,说道:“王上有何差遣,细腰定当竭尽全力。” 王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但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说道:“好!好一个细腰!”略一沉吟,道:“那么你便去为羽帝献舞一曲罢。” 他说的献舞,意思便是要细腰去刺杀羽帝。我心中不由一惊,羽帝哪是这般容易便能刺杀的。刚想开口,细腰已经答道:“是。”然后便退下了。 十日后,王上向羽帝献上舞姬,便是细腰。 细腰临行那天,春风吹的暖,我隐约看见她眉眼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却知道那样的神情必定不会是为了我。在她心中,我只是一个为了权势与荣华而背叛她的卑鄙者。 必须承认,我确实背叛了她,那一剑没有夺取她的性命,而是刺中了她的心,流出来的是曾经属于我和她共同的记忆,再难挽回。 然而,我有我必须要实现的承诺,哪怕牺牲一切,也必须实现。 我以为,这一次我只怕要见不到细腰了。却想不到细腰竟然活着从羽归来,并且完好无损。 细腰说:“王上,细腰无能。” 她的任务失败了。 其实,她尚未归来,便已经有消息传来说羽帝被楚国的刺客刺伤,羽帝大为震怒,因而对楚宣正式战。 王上点点头,奇怪的是竟然毫不追究细腰的失败。 过了几天,王上就把细腰派去陵城,我不知道王上究竟要她做什么,也不敢肆意的询问。 细腰从陵城回来复命时,听说羽国的大军已经兵临陵城,羽帝御驾亲征,随行还有国师镜魅罗。 传闻镜魅罗是天降仙人,有奇异力量,他曾经贵为西襄国师,襄战败后,羽帝入主襄都,封镜魅罗为羽的国师。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也不知真正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这一次细腰的任务似乎很圆满的完成了,王上脸上带着笑,刻意放轻缓的声音说:“细腰,你做的很好……只差最后一件事了罢。” 细腰跪在地上,身形分明一震。 王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一时间脑中急速运转,隐约觉得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却又理不出头绪。 王上微一沉吟,又接着说:“唔……你今晚去地宫把离火天珠取出来。” 我的手心微微冒出冷汗。 楚都皇宫之下,有一座地底迷宫,数百年前建成,据传最初是为了皇族避难之用,其中道路复杂,更设下无数保护机关。后来却一直不曾动用,时日久了,当时建造地宫的地图损毁,这地宫中心便无人敢深入了。 从前我们被训练时,也是在地宫之中,却只外围活动。那时有人误入通往地宫深处的道路,便再也不曾回来,只怕是死在里面了。 传闻地宫深处有许多珍宝,离火天珠便是其一。离火天珠出自南溟,蕴涵离火之力,可焚灭一切。 王上要细腰去地宫取离火天珠,简直是要她去送死。 只怕是,王上要细腰 分卷阅读44 取离火天珠是假,想杀她是真。 但细腰毫无异议的顺从了,叩首应是。 怎么办?难道又一次眼睁睁看着细腰去送死? 待细腰走后,王上侧躺在软榻上,半合着眼享受我的双手在他腿上轻轻按捏。王上虽然年逾五十,却丝毫不见苍老,体魄异常的强健。 他似乎是在看着我,说:“飞舞,说起来你从前和细腰感情倒好。” 我掩嘴低笑,答道:“王上,飞舞和这宫里的哪个姐妹感情不好?” 这样的回答,自然再圆滑不过。我不能承认我和细腰感情好,也不能说我和她感情不好。无论哪种回答都是不妥的。王上心机深沉,这后宫之中的情形他自然瞧的清清楚楚,后宫女人之间,谁和谁不是见了面姐姐妹妹叫的亲热转身就是暗捅一刀?我只把细腰也带入这其中,说话间便多了许多回旋余地。 王上又道:“从前寡人叫你杀她,你不会心里恨我罢。” 我连忙做出惶恐的模样跪在他面前,说:“臣妾怎会恨王上,若不是王上,臣妾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王上笑了笑,道:“你倒是聪明。”半晌,悠悠道:“飞舞啊,你在寡人身边也不少年了,只希望你是真的聪明。” 我心中一紧,正要开口,王上挥挥手,示意我退下,我只得行礼退下。 出了王上寝殿,夜风吹来,觉得身上有些冷,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看向这楚宫西南角落,幽暗一片,地宫入口便在那里。 心中想到细腰入地宫取离火天珠,不禁心情烦躁。再回想王上方才的话,隐约是在警告着我。 若我对细腰施以援手,无疑是断了自己的路。 这些年,我在这楚宫中勾心斗角,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为了迎合王上,无论怎样残酷的事情我都可以蒙蔽着自己的心视若无睹,甚至可以对从小与我一起相依为命的细腰拔剑相向。我已经舍弃了身为一个真正的人的良心与尊严,走在这条通往万丈深渊的道路上,无法后退。 而这时候,我竟然在犹豫,犹豫着是否要救细腰。 抬头仰望天空,银月高悬,一如多年前,我和细腰躺在地宫的角落里,透过狭小的气窗,看见外面一小块天空中的明月。 那时候的月亮比现在更亮更圆,天气却是极寒冷的。 我和细腰,都被人刻意的打碎了肋骨,然后在腰中紧紧缠上厚厚的布。身体已经痛到麻木,四肢却反而冷的刺痛刺痛。 我们被丢在石床上,隔着几尺的距离。 昏沉间,我听见细腰说:“飞舞,你痛不痛?” “很冷,手很痛。” 细腰说:“我也是。” 接着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我侧过头,看见细腰正把手伸向我,对我说:“也许我们的手握在一起,就不会觉得冷了。” 我也把手伸向她。这样的动作牵扯到肋骨的伤,一阵阵的痛,让我忍不住低声喘气,细腰也一样。 9F1D1E局的寂的後:)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但我们终于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一样的冰冷。就这样手握着手,躺在石床上透过狭小的气窗仰望天空中那一轮清冷的明月。 细腰说:“飞舞,我很想我娘。以前天冷的时候,我娘都会握住我的手给我呵气取暖,那样我就不觉得冷了。飞舞,你娘是不是也会这样做?” “是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母亲那露出森森白骨的断腕。 细腰说:“飞舞,我娘很漂亮哦,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我娘也是……”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已经被残忍的挖去,只留下两个黑色的空洞,血从眼窝中流下,一直滴落在雪地上。 雪地中,刺痛我眼眸的是血与火之光,交织成鲜红一片,将我湮没,难以呼吸。 “飞舞……飞舞……”细腰的絮絮叨叨的说着。 那些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最后俱化作混乱成一片凄厉的喊声。 “飞舞!你要活下去!” “飞舞,你答应我!” “飞舞,你要……” 这十几年来,那喊声回荡在我耳边,从未停止。 那时候,我和细腰手握着手,温暖彼此。 细腰常常和我说起她娘,她说 分卷阅读45 :“等我长大以后,我就可以和娘团聚了。” 虽然细腰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充满着不安与不确定,可是我很羡慕她,因为她还有希翼,而我已经没有了。 母亲是死在我面前的,和她一起被杀死的,还有我家中的所有人,一共一百七十四人。 那一年我五岁,一个与我同龄的小女孩被当作我杀死。前一天,我还和她一起玩过捉迷藏。后来我在熄灭的火堆中找到她的尸体,半个身子被压在倒塌的屋梁下,另半个身体则焦黑一片,手里握着一块莹白的卵石,是我送给她的。 我从她手中取回那块石头,后来就一直贴身藏着,觉得冷的时候就握在手中。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也一起死了,该有多好。 活着,我被打碎肋骨。 活着,我学会如何杀人。 活着,我强迫自己残酷冷血。 活着,我为了得到权势不择手段。 活着,我刻意迎奉楚王,即使被他暴虐蹂躏时,仍然必须装出一副沉迷的模样。 这样的活着,觉得漫长而痛苦。 唯有细腰,她是我那痛苦生活中的唯一依靠,或者说我们曾经彼此依靠着对方。 月至中天,照出脚下短短的影子,我心中一动:“这个时候,细腰已经进入地宫了罢……” 王上对细腰说:“只差最后一件事了罢。”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王上与细腰有过约定,细腰要奉命做几件事情? 所以,细腰才会回来? 只是,以王上的性情,这最后一件事无论细腰完成与否,都是要至她于死地。恐怕王上已经设下圈套,即使细腰可以从地宫中出来,也会被处死罢。 细腰,你真的太傻了! 待想到这里,募然惊觉我竟然已经往地宫入口掠去。不由苦笑一下,我又何尝不是傻? 然则我现在还不能任自己陷入死境,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提醒细腰,让她赶快逃离罢。 借着夜色掩饰,我轻易的躲过巡逻守卫,悄悄潜入地宫。 地宫外围是我们自小生活的地方,腰间的伤好了之后,我们便要接受各种训练,除了杀人的技巧之外,还有潜行、生存等各种技巧。训练的方法很简单,给我们一人一把匕首,把我们分成若干组,然后一组人分散关入黑暗的地宫中,只有前几个找到出口的人才能通过训练,其余的人如果不是被同伴在黑暗中用匕首杀死,也会因为迷失在地宫深处而死于非命。通过这样的方法,一年之后,曾经和我一起受训的一百多个女孩已经只剩下八个了。 因此,这地宫的外围,即使闭着眼,我或者细腰也决不会走迷路。 但是地宫深处,道路诡异,即使我这样方向感极强,也不敢轻易尝试。 有一回,细腰差点在里面迷路,是我把她找回来的。我们在里面发现一座貔貅雕像,貔貅的口中含着一颗红色的珠子,我忽然意识到,也许那就是离火天珠。 不仅如此,那貔貅雕像之后,很可能还有一条通往宫外的通道。 楚宫之中,存有部分残留的地宫地图,我曾经见过。残缺不齐的图中绘着一个模糊的貔貅图纹,引出一条道路。我凭着当年记忆中的印象,对应着图上几条勉强可辨认出的道路推测,那应该就是我和细腰曾经到达过的地方。 然则,却不知那通道机关如何开启。我想也许和貔貅雕像有关。 已经渐渐深入地宫,通道黑暗寂静,我没有任何东西照明,也不敢用,唯恐引来敌人——王上很可能派了其他人来。 不知道细腰会走哪一条路。我伏在地上凝神细听,附近果然有两道脚步声,但那不是细腰,细腰的脚步声要比所有人还要轻,她本来就是我们之中最出色的。 我想细腰很可能会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她迷路的那次,已经十分深入地宫中心,也是我们唯一深入过的一次。若是我,也会选择那条路,毕竟在我的记忆中,那条路似乎没有太多机关,安全许多。 黑暗中,我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无声前进了多久,却随着脚下地面的触感变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到达貔貅雕像那里。 再次伏地聆听,先前那两道脚步声已经没有了。看来他们只敢守在外面,并没有深入。 往前走,视野中渐渐有了朦胧的微光,能够勉强分辨出四周甬道轮廓。确实没有走错,再往前走数十步然后转过两个弯 分卷阅读46 就可以抵达一个不大的厅室,厅室的中央,便是那座貔貅雕像。 忍不住加快脚步走去,转过弯,恰恰看见细腰正站在雕像前,把手伸向貔貅口中的红色珠子。 “细腰,先不要动。”我顾不得掩饰,低喊出声,声音回荡在石壁间,异常的响。但愿不会有别的人听见? 细腰看见我出现,先是讶异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些冷笑,对我说:“你又要来杀我了么?” 我心中一涩,低声说:“我要杀你,五年前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细腰显然并不相信我,警惕的后退一步,半躲在貔貅雕像之后,一只手伸向发间。 “是么?那我倒要感谢你五年前没有把我杀死?”她冷冷的说。 “细腰,你不相信我没有关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王上有约定?王上已经起了杀机,外面埋伏着人,只怕只要你一出去就会杀了你。” “飞舞,你又是何必再来演这场戏呢?最希望我死的,不就是你吗?我不死,你怎么会被封为燕妃呢?小时候你一直说你要出人头地,现在你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细腰淡淡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飞舞,你一路追到这里,莫非是觉得一定要亲自动手才比较放心吗?或者说,这次杀了我之后,楚王又会给你什么赏赐?” “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样的天真吗?不错,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是和楚王有约定,我只是答应了一个人,要为楚王做三件事。等到这最后一件事做完,我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楚王有杀我之意,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来。不过他要是以为派你来就能够对付的了我,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她话音渐低,忽然拔出了发间的透明发钗,一头乌黑秀发披散下来。 我正一愣,一道璀璨流光划过幽暗厅室,那发钗已经瞬间逼至我面前,下意识往后一弯腰,身体几乎与地相平,透明发钗贴着我的鼻尖而过,削断了我的一缕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回到细腰的手中。 我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发钗,而是一柄极薄锋锐的细刃,尾端连着长长的银色细锁链,那银链中闪着晶亮的光,异常的璀璨。 不等我反应,无色刀刃再次袭来,我狼狈的就地一滚,堪堪避过。左手一把拽住银链,腰间蝉翼剑弹出,就势一挥,切在银链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银链竟然分毫未损,反观蝉翼剑,已经崩了一个缺口。 我心中一惊。这蝉翼剑是从前自楚宫皇室库房中挑出为我所用,薄如蝉翼,柔若柳丝,其利可切金断玉,莫说这般纤细柔软的银链,便是儿臂粗的玄铁锁链,只消配合我的内力,切起来如切豆腐般容易。 然则遇上这银链,竟然剑刃反而崩坏。 不由有些惊疑不定,募然省起,忍不住说道:“这是淬银?” 细腰哼了一声:“你倒是识货。” 相传淬银是天降宝物,其坚比金,其柔比丝,其光华灿烂,宛若流星。 这淬银与当日我们在流焰谷找到的淬银似乎有些不同,要璀璨的多,而这般精致纤细的银链也绝非普通工匠能够做成。 莫非细腰在流焰谷另有遭遇? 淬银锁链的两端分别被我和细腰拉着,绷成一条直线,暂成僵局。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暗暗运气平复急剧心跳。细腰方才那两式威力极大,若换做旁人,只怕此时已经躺倒在地上。 “细腰,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可你想一想,我杀人何时有过失手?莫说是趁你毫无防备时背后刺你一剑,就是此时我与你正面交手,也未必真的不能一剑刺透你的心脏。” 我说的却是实话,细腰这几年未见,似乎功夫又有所精进,然而我也从不敢荒废功夫,每日里必定都会勤练。楚宫之中,弱肉强食,不断有新的像我和细腰这样的舞姬被训练出来,我如果要保住现在的地位,就决不能有所松懈。倘若连自己也不能保护,还能谈别的什么? 细腰大约是终于想起了我曾经的和她一起出任务,是怎样当着她的面轻轻一剑刺入敌人心脏的。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功,我的本事如何,她最清楚不过。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说道:“即使那样又如何?就算你没有存心杀我,你也是为了荣华富贵在我背后刺了一剑。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没有名叫飞舞的姐妹了。” 我不由苦笑,她说的是极,无论怎样,我总归是对不起她的,我早就该无颜见她。 “无论怎样,这一次王上是真的要杀你,你千万不可以回去。这貔貅雕像后面,应该有一条通往外间的通道,你还是赶快走吧。出去以后,去找你娘,带 分卷阅读47 她一起离开楚国。那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涩声说。 细腰眼睑垂下,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我娘去年就死了。她身子一直不好,又失去了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是死在我面前的。”猛然抬眼注视着我:“你知道那种滋味吗?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渐渐皮肤失去血色,冰冷僵硬……”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着,泪水已经沿着脸颊落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还亲眼看到我娘被人砍断双手,挖去眼睛,然后在雪地上爬向我,黑洞洞的眼框对着我,她说039;飞舞,你要活下去!039;” “细腰,你以为只有你才是不幸的吗?这楚宫之中的女子,谁会真正的幸福?若我是幸福的,又怎么会如你一样被他们残酷的打碎肋骨束成这样纤细到恐怖的细腰,然后在地宫中苦苦挣扎,学会如何冷酷无情的杀人?你以为我很喜欢当燕妃,喜欢被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压在身下明明恶心的想吐却还要装出一副婉转承欢的模样么?小时候我常常夜里自恶梦中惊醒,每回你问我做了什么梦,我都没有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我梦见满天的血与火,我梦见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我全家一百七十四人统统都被残酷的杀死,然后葬身火海。我梦见我母亲凄厉的喊声,她要我活下去,要我不要忘记这仇恨,要我……” 手颤抖着,再难抓住淬银锁链,透明刀刃划过我的掌心,带出一道血迹,却并不觉得疼痛。 “细腰,你明白吗?我有我必须实现的承诺,我身上背负的是一百七十四个亡魂的怨恨。即使化身修罗,我也在所不惜!” 细腰怔住了,无色刀刃落在地上,却并没有收起。 正要说什么,忽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闷响,脚下猛然发生剧烈的震动,头顶上也有泥土与碎石纷纷落下。 是有人触动了什么机关?这地宫年代久远,难保牢固,还是赶快离开为好。 细腰也在瞬时反应过来,淬银锁链一收,另一只手伸向貔貅口中红色珠子,便要拿出。 “小心!”眼角余光看见有什么一闪,下意识撞开细腰,红色珠子自细腰手中滑出,滚落在地上。腿上一阵剧痛,接着慢慢麻痹起来,两支十字镖刺在小腿上,只怕是有毒。 下一刻,我看见貔貅雕像慢慢移开,雕像之后露出一道窄门,与此同时门顶上又有一道石闸缓缓降下。 不假思索,我奋力起身,又用力推了细腰一把,她踉跄的跌入窄门之后。 “从那里走,我在地图上看到过。这条通道通往宫外。” “飞舞……你……”细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 我笑了起来,“你莫忘记了,我现在可是燕妃。” 便是这短短的功夫,石闸已经降的很低,我们再也看不到彼此了。 “飞舞……虽然……”细腰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如果你离开楚,可以去找羽的太保刘都,他是我的……” 石闸终于完全落下。此时震动渐渐平息,我背靠着墙壁,点了腿上几处穴位阻止毒素上延,撕开裙裾,咬牙从腿中拔出十字镖,黑色的血自伤口涌出,溅在先前滚落地上的红色珠子之上,红色的光猛然亮了一下。我心中一动,伸手拿起珠子,再要仔细查看。耳畔猛然传来一声冷笑,下意识把珠子握在手中。 声音自我来时的通道阴影中传来,下一刻,我看见王上那熟悉的身影渐渐浮现。 “飞舞,你一直很聪明。”王上脸上带着说不出诡异的笑容,“五年前寡人就知道,你舍不得杀细腰,想不到你为了救她,竟然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王上慢慢走近我,在我面前弯下腰,伸手扳起我的下颚。 “真是可惜啊。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寡人本来就没打算杀细腰,她还有很重要的用处呢。” 他的手指抚摩着我的脸,唇角上翘带着笑,眼中却是冰冷目光。 “燕妃,你说寡人该怎么处置你呢?” 替代(碎羽) 04FA72789:)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真是太可笑了,你以为镜魅罗爱的是你吗?他爱的人是嘉树,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停留在你身上,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仿佛隔着层层迷雾,那女子的容貌模糊不清,只看见她的唇色鲜艳欲滴,唇角上扬,构成一个异常妖媚的弧度,仿佛在冷冷的嘲笑着。 她站在水面如镜一般的莲池 分卷阅读48 边,那一头梦幻般的紫色的长发几乎垂到水中,池中倒映着她和另一个更加模糊的身影。 “你不相信么?你以为镜魅罗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阻止我和嘉树在一起?那是因为他爱嘉树啊!” “你这样活在自己虚幻的梦境之中,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让我……”她的脸隐在雾中,只看见苍白一片,那唇却越发的红,一张一合间,吐出的却是越来越冰冷的话语。 “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么?你忘记了你必须遵从我的意愿吗?你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力,你必须执行我的命令。” 长长的衣袖间,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把晶亮璀璨的银色匕首,一直往前递去。 “这天涯镜阁中,注定有一个要被牺牲,只有你。你既然得不到镜魅罗的爱,倒不如成全我和嘉树,因为嘉树是你的主人,而你爱的镜魅罗爱着嘉树。” “哈哈,你看这多可笑,你爱镜魅罗,镜魅罗爱嘉树,嘉树爱的却是我,可我这样的妖又不能和嘉树在一起……这天涯镜阁真是太可笑了。” 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让人忍不住阵阵心寒。 “所以……”话音突然变得轻柔起来,轻柔的简直教人觉得毛骨悚然,“所以,碎羽,把你的灵力全部都给我罢。至少,你的牺牲可以让两个人幸福。” 话语间,璀璨银亮的匕首已经轻轻刺入另一个模糊的身影中,动作温柔的好像情人间的抚摸,绯色的血沿着匕首一滴滴落在莲池中,层层涟漪荡开,渐渐猩红一片…… 终于忍不住剧烈的喘息,放下了手中碎镜。 玉妃对我说,碎镜是天上仙人落在凡间的宝物。 刘都对我说,这面镜子花费了镜魅罗很多心血,不可以再丢失了。 镜魅罗对我说,碎镜很重要,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碎片。 夜里,我募然惊醒,枕边的碎镜荧荧的亮着,不由的拿起镜子,却透过裂纹看见了支离破碎的影像。 那女人是谁?她说镜魅罗爱的是嘉树,她说碎羽是应该被牺牲的…… 那个影子……是我吗? 嘉树又是谁? 她说:“你以为镜魅罗爱的是你吗?他爱的人是嘉树,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停留在你身上,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我的心募地揪痛起来,阵阵刺痛令我呼吸困难,忍不住发出些痛苦的喘息声。 “碎羽?”黑暗中传来镜魅罗低沉模糊的声音,接着他那略微有些冰冷的手摸上了我的脸,带着淡淡松烟的气息,奇异的令我心情安定下来。 “怎么了?”镜魅罗贴近我的身体,低声的问。 “碎镜……我看见碎镜里奇怪的影像。” “碎羽镜可观过去,你看到的,是过去的倒影……碎羽,你看到了什么?你在不安?” 我犹豫了一下,试图对镜魅罗描述出碎镜中的情景。 “有一个紫发的女子,她说,碎羽,把你的灵力全部都给我罢。然后匕首刺在了身上,血一直滴到池中……她是在对着我说话么?” 我察觉到镜魅罗的身体募然有些僵硬,接着又仿佛有些神经质的搂住我的肩。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碎羽,我不会让她再伤害你了。” 这么说,碎镜中的影像是真实而非虚幻? “她是谁?嘉树又是谁?”我问。 “她是小槿,嘉树是我的弟弟。”镜魅罗低声叹息。 我在提问的瞬间设想了各种可能,却没有想到嘉树是镜魅罗的弟弟。 镜魅罗在我耳畔慢慢的说:“我和嘉树是仙,司镜。我们住在天涯镜阁,从前你也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后来嘉树与小槿相恋,仙妖殊途,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我没想到小槿竟然会以为牺牲了你、获得你的灵力就可以褪去她的妖性,所以她重伤了你……后来有魔趁着混乱侵入天涯镜阁,为了打退那魔,最终嘉树和小槿都死了。碎羽镜是嘉树临死前亲手交给我的。” 他说的很慢,话语中流露着淡淡的伤感,这一段往事对他来说显然并不是美好的回忆。而身处这个遥远故事中的我则已经完全不曾记得那一切。 只是,她还说…… 心中一紧,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魅,你爱的究竟是谁?” 话出口,已经有些十分的后悔了。在襄宫的那个夜晚,魅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神色迷离。他为 分卷阅读49 我挡下刺客的剑刃,若不是刘都及时赶到救了他,也许当时他就鲜血流尽而亡。他昏迷了很久,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却是呼唤我,他说:“碎羽,你没事就太好了。” 襄宫的那些日子里,我的心渐渐被镜魅罗毫不掩饰的柔情所感动,不由自主的爱恋着他,为他迟迟不愈的伤担忧,为他虚弱的身体心痛,为他发间的灰白之色难过。 而我现在,却竟然因为碎镜中陌生女子的一句话,怀疑他的爱。 但是,那女子的话触动了我心中的不安。 对我来说,镜魅罗的爱情来得太过突然,在我还来不及酝酿情绪之前,已经理所当然的在我面前奉上,我太轻易就得到了爱,反而忍不住害怕这不过是一个美梦,天一亮便会醒,而梦境却如一缕轻烟在晨光中消散。 即使镜魅罗从不吝啬于表达他对我的情感,然则他的视线却总是很遥远,从来也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这才是令我不安的真正根源。 “我爱的……当然是你。”镜魅罗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说……镜魅罗爱的是嘉树,碎羽只是嘉树的替代罢了。” 身边,镜魅罗的呼吸募然凝住,寂静的夜里,仿佛只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魅!”我一下子坐起来,在暗中对着镜魅罗的方向伸出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魅,我只是嘉树的替代?” 似是触痛了他的伤口,镜魅罗闷咳了数声,身体微微的抽搐,碎镜忽然再次亮起,借着微弱的光,我看见镜魅罗睁大双眼,失神的目光投向帐顶。他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伤心神情,薄薄的唇微微颤抖。 “碎羽……”他的声音破碎如呻吟,低低的回荡在室内,“即使你已经忘记了一切,也不愿意原谅我吗?” 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说的是真的?”我沉声问。 “碎羽,你是碎羽,你从来都不是嘉树的替代……” 他试图起身,却被我更用力的压住。 “什么也别说了。” 我俯身吻住了他,他的唇冰冷甜蜜,却让我觉得心痛。即使他不愿承认这残酷的事实,然则他的目光从未落在我身上,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他的视线是透过我看向那个已经死去的嘉树。 嘉树,镜魅罗爱的是他的弟弟嘉树! 心里,说不出的绝望渐渐蔓延。 这一夜,我几乎彻夜未眠,犹如一个溺水之人,紧紧攀住镜魅罗,仿佛唯有如此,才觉得镜魅罗的爱是有一分真实的。 天亮的早,晨光透过帐壁照在内里,看见镜魅罗闭着眼沉沉的睡。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双唇亦无血色,眉宇间微微皱起,仿佛隐忍着苦楚。 肩上,那一道刺客留下的伤呈现出淡白色狭长一道,此时隐隐的泛着些红。 而他左胸前的旧伤从未愈合。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这一道伤又究竟是如何得来? “王上。” 帐外传来近侍的低唤声,我收摄心神,从床上坐起,戴起面具,赤着脚踏在地上,待仔细的放下床幔,不让镜魅罗受到丝毫的打扰,才允许近侍和侍女进来,为我更衣。 此时天光尚早,空气温暖湿润,站在营中,透过薄薄的雾霭,便看见近在眼前的桑山,远远的,可以听见陵江的水声。 隔着陵江,对面便是陵城,只消攻下陵城,平灭东楚便指日可待。 只是那陵城,却并不那么容易攻下。陵城建在桑山峡谷关口,城前便是滔滔陵江,陵江岸到城墙下,不过数百丈距离,阵势不易排开。而那城墙高且坚固,便是无这地利之险,也并不容易攻破。 兵法上来说,攻打这般易守难攻的城,上策是层层包围,断其水粮,不日便城门自开。 然则陵城之后,是楚的千里平原,供给无忧。围城之法难以施行。 众将商议,若要破陵城,还是唯有以大军正面强攻一途。只是这样的战法,羽军不免损伤极大。 带领主将出了大营,隔着陵江看见陵城城墙上隐约的人影。 陵江对岸,已经在前日被我羽国大军强占,经过一日的收拾,仍然可以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道。陵城守将吃了败仗,不敢再轻举妄动,昨日起便闭门不出,再不愿意出城与我军交战。 若我是陵城守将,也会这般做。 陵江之上,停着从南溟调来的水师,船与船之间,已经搭起浮桥,是为了大军往 分卷阅读50 来便利。 沿着浮桥渡江,到江这一边近看陵城,更觉得陵城城墙高耸,难以攻打。 看见城墙上楚军帅旗随风飘扬,旗下人影绰绰,心中一动,召来传令官低声吩咐。传令官领了命令,骑着马一路奔到近城处,扬声高喊。 他天生嗓音响亮,常人难及,这般阵前喊话,最合适不过。 只听见他对着城上高声喊:“我羽国百万大军兵临城下,若是速速开城投降,可饶不死。若是负隅顽抗,他日城破,便是屠城之日。” 这几句话诱降连带威吓,是为了动摇城内军心,我既不指望因为这两句话楚将便将城门打开,也不可能做出屠城这般暴虐之事,便是百万大军,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羽军的实际数目只有四十多万,加上船工军奴杂役随从也不过六十万。 谁知道那楚将却是极硬气之人,回复我传令官的是自城墙上射下的弓箭以及嘲笑之声,隔的远了,言辞听不真切,但那些话语多半可以想见。 传令官臂上中箭,却不显慌张,慢慢退回。 诸将纷纷请战,我看了看时辰,正当辰巳相交之时,于是按着前日商议的计划指挥诸路人马开战,战车云梯步兵骑兵分路推进,不过片刻,战场上便喊杀一片。 这修罗一般的战场,生平看了无数回,竟然已经麻木。 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迷茫起来,我这般征战四方,一统天下,为的是什么? 便是楚被我平灭了,又如何? 只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试想他日,我坐在帝座上,受四方朝拜,如木偶一般,着实无味。 未得到碎镜前,我的人生无喜无悲,无求无欲。我继位羽王,是因为刘都说我天生无心冷情,乃是绝佳的帝王人选。我四处征战,战北溟,平南溟,亡西襄,也不过是因为刘都说我可以一统天下,所以我便这么做了。只是后来我得到了碎镜,渐渐生出了常人所有的情感,这原本做起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变渐渐觉得有些乏味了。 若说起来,北溟皇室无能、南溟经年内乱、西襄贫瘠孱弱、东楚帝王暴虐……这几大国及许多小国连年战乱不止,若是有人能一统诸国,则天下苍生便可尽享平和,安居乐业。这大业由我来完成,必然千古流芳。 然则,真正深究起来,那些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到头来也不过就是史书上的一纸文章,还不如一个镜魅罗来得真实。 至少我知道,无论镜魅罗是否把我当作嘉树的替代,起码他没有只视我为那个戴着面具的羽帝。 神思恍惚间,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淡淡的松烟香气竟冲淡了战场上的血腥气。我下意识回过头,恰看见镜魅罗正走近我。他的脚步很轻,我完全不曾听到。 近午的日光投在镜魅罗脸上,照出苍白到几乎有些透明的肤色,他的眼却是漆黑如墨。他穿着一件淡紫的礼衣,江上的风吹起他整齐束在脑后的发,却让我发现他用了一根黄色的发带,显得有些突兀。 不由忍不住伸手扯下他的发带,镜魅罗因为我的这个动作有些愕然,怔愣着站在那里。 我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近身边,在他耳畔低声的说:“怎么龙吉又偷懒了?” 镜魅罗似乎从不在意自己的衣着。他从前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那色彩太沉闷,令他看起来死气沉沉,我命人做了许多套衣服,却觉得月白色和淡紫色最适合他。平日里,若是侍从服侍他更衣,便都用与礼衣同色的发带束发。但有时他自己穿衣,却往往用了与衣服毫不相称的发带。 镜魅罗不由脸色微红,低声说:“今日起的迟了……” 我和他之间存有惊人的默契,竟都闭口不谈昨夜里的事情。 B92E3孤:)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这时一阵喊杀声响起,盖过了他的话声。 似是被这修罗战场所影响,镜魅罗眉头皱起,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身为仙、身为旧襄国师,只怕是鲜少见过这样的景象罢。何况他旧伤未愈,站的久了不免疲惫。 “魅,这里风大,你还是不要看了。”我劝他回去。 镜魅罗并没有出声,只是固执的站在我身边,反握住我的手。 他的气息温暖而干净,与他这样手握着手站在江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安宁。 忍不住想,若是可以这样手牵着手揽看天下,该有多好。 也不知站了多久,日过中天,看着我羽国的士兵前仆后继的奋力攻城,城 分卷阅读51 墙之上,乱箭如雨般落下,夹杂其中的还有石块与滚烫的桐油。心中不由暗叹一口气,看来这一仗比预想的更加艰难。 镜魅罗站在我身边,脸上虽然是一贯的微笑,却隐隐透着别样的神情。 这战局,镜魅罗也是明了的。一路上与诸将商议时,镜魅罗大多都在我身边静静的听着,并不发表意见。我看得出将军们看他的神色多有鄙夷,然则他却坦然镇定,一如当日在夜宴之上那般。 镜魅罗之前重伤未愈,我本是不愿他随军奔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在出征前夕,向我提出要随我一同东行,甚至要我带上玉妃。 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我不愿意拒绝他的要求。实际上,我也很希望他可以在我身边,他对于我的意义,便如碎镜如我,不可或缺。 所以这东征的途上,在别人看来,我带着自己的宠妃玉妃与名为国师实则男宠的镜魅罗,不免显得有些荒诞。然则实情并非如此,我无意解释,镜魅罗或者玉妃也似乎并不关心别的不相干之人的目光。 倒是隐约有些肆意放纵的快感。 镜魅罗似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未言。我眼看着又一轮进攻失败,不由目光递向副将,便有些想要收兵的意思了。这样的战法,损失太大,看来还是要另寻它法。 正要开口,忽然镜魅罗在一旁低声说:“碎羽,下令收兵罢。” 我一愣,又听见他接着说:“这样的杀戮,实在是太……派人把玉妃请来罢。” “玉妃?”我疑惑的看着镜魅罗,这节骨眼上,为什么镜魅罗要叫玉妃来? 忽然有一些奇怪的联想。 碎镜明明是玉妃亲手交给我的,刘都却说这面碎镜耗费了镜魅罗许多心血,镜魅罗与玉妃之间,是否有什么我所不知的联系? 那天夜宴之时,玉妃坐在我身边,全神的注视着镜魅罗,她的表情并非是嫔妃间互见时极力掩饰的嫉恨,反而带着些说不出热切的目光,倒好像她与镜魅罗是彼此熟识的。 镜魅罗苦笑了起来,说道:“她可以帮你破城。” 我竟不知道,玉妃会有这样的本事。我的身边,镜与刘都是仙,那么玉妃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派人去请玉妃,与此同时,吩咐副官吹号收兵。 大军有条不紊的撤退,敌军并不敢开城追杀。从陵江岸边到陵城城墙之下,遍地残骸,这其中,大多是我羽国的大好男儿,却魂断此处,不免令人心生感怀。 待大军撤退到岸边,玉妃已经被带到。 她穿着一件闪耀着玉色光泽的长裙,裙身上织着水纹,行止间那水纹荡漾开,仿若涟漪,竟是异常的美丽。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看向战场时,她的目光很平静,好像在看一副画一般,全然不曾有丝毫的惶恐或悲伤。 镜魅罗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着她的发,低声说:“小玉,对不起,我总是在利用你。” 玉妃抬头注视着镜魅罗,脸上流露出欢喜交织着伤感的神情,她说:“不要紧,能够为你做些什么,我很高兴。” 她慢慢说道:“我明白的,镜魅罗,你是要我帮碎羽。” 镜魅罗点点头,没有说话。 玉妃眺望了一下陵城,又转头看向我,她问:“王上,只要攻破这陵城,楚国便可以平灭了罢。” 忽然淡淡的笑起来,说:“我呀,觉得有些厌倦了呢,这样的四处飘泊,真的是有些累了。镜魅罗,还记得襄宫里的南橘树么?那些南橘从羽运到襄,即使勉强种活了却也只能结出又酸又涩的橘子来。我觉得我就好像那些被强迁的南橘,长乐殿的水池太狭小,不能任我畅游。我曾经以为,如果我是玉妃的话,就可以从碎羽身上感觉到你的气息,可是碎羽不是镜魅罗,他和你毕竟是不同的。我曾经也以为,如果我是玉妃的话,终有一天可以再遇见你,就像过去一样。可是现在你就在我面前,我却觉得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镜魅罗,我想,也许我是有些想家了,我想念那冰冷而浩瀚的镜湖……南橘属于羽,而我也最终也只能属于北溟镜湖……” 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首说道:“城破之后,我便要回家了。对不起,镜魅罗,我真的累了。” 忽然之间,起了些风,我看见玉妃迎着风向前奔跑,越过大军,独自一个人奔向陵江城下。战场两端,羽军与楚军愕然注视着玉妃,城墙之上,弓箭已经拉开,正对着她。 风越发的猛烈起来,玉妃的裙摆在风中飘荡,那风如此强烈,仿佛要将她吹向天际。 不,并不是我眼花,在所有人的视线注视中, 分卷阅读52 玉妃张开双臂,迎风飘浮,越飞越高。她那娇小的身影越过高城,不断向上,最终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之中。 所有的人都怔愣着仰头注视天空,仿佛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瞬间,仿佛灿烂的阳光突然被阴云遮蔽一般,天骤然暗了下来,风狂乱的肆虐着。天空中,有什么在鸣叫。抬眼,却只看到巨大的阴影,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遮住一般。 那阴影在不断的向下降落,带着令人难以忍耐的压迫感而来,体形却略略缩小了一些,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只奇异而巨大的翅鸟,其翼翅张开,竟有百多丈之巨,挟带着狂风,气势汹涌的扑向陵城。 陵江之上,波涛翻涌,若不是船与船之间彼此联系,几乎要被掀翻。 一下、两下……巨鸟用它的身体撞向陵城城墙,声响惊天动地。城墙之上,楚军一阵惶恐之后,忙不迭的向巨鸟射出箭矢,然而那些箭在巨鸟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是轻轻的抖抖羽毛,便纷纷折断落下。 巨鸟依然在持续着撞击城墙,城墙很快开始出现裂缝,楚军人心大乱,士兵慌乱的往城墙下逃去。而羽军士兵,看见这天降神鸟竟然帮着羽攻城,不由俱发出欢呼之声。 不过瞬息,陵城城墙已经被撞了支离破碎,露出城内景象以及桑山峡谷另一侧面东的城墙,我知道,在那之后,便是楚的千里平原。 一统天下的胜利几乎已经摆在了面前。 巨鸟再一次升空,它转过头,似乎是向我这里望了一眼,张口发出一声响彻云天的鸣叫,然后振翅向北飞去。渐渐远去,不复再见。 我听见镜魅罗低声说:“小玉,应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我。” 那是……玉妃么? 玉妃和镜魅罗之间,究竟又有什么样的故事?此时的我已经无暇顾及。 风慢慢的停了,阳光再次投照在战场上,局势却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 这胜利对羽来得太过容易与不可思议,一时间陵江岸边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不待我下命令,诸将已经纷纷摩拳擦掌着请令要带兵厮杀过去。 我摆了摆手,暂时止住喧闹,并不急于进攻。 到这时候,这一场战其实已经结束,我若是楚将,除却投降,大概也只有自刎以示忠烈一途。 正要再派传令官喊话,破败的陵城城墙之后,有一小队人马慢慢走出,高高的举起了白色的旗帜,终究还是降了。 诸将一阵失望的嘘声,但还是指挥着兵马让开道,看着楚国降将走到我面前。 他双膝跪地,向我叩首,手中捧着的是降书。说道:“恭请羽帝入城。” 待我接过这降书,举过头顶,四周军士又是一阵欢呼。细看诸人,欢呼中竟眼带着泪光,大约是觉得终于要追随我获得最终胜利、一统天下而抑止不住的激动。 这连年的征战,似乎也将要走到尽头了。 这时日已西斜,正是黄昏时分。天际边,金红瑰紫的云层层叠叠,将天空染成一片绮丽的色彩,也为陵城残破的城墙镀上一层别样的光芒。 传令三军就地整队,点了几个副将带着几队兵马,便要随着楚国降将入城。 忽然之间,镜魅罗拉住了我。 他的神色,竟然异常的凝重,面对着陵城,似乎在眺望什么。 “碎羽,这城不能进去。”镜魅罗低声说。 “什么?”我一愣,随即问:“为什么?” 镜魅罗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对那楚国降将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手势变幻了几次之后,眉头皱的更加深了。 “这座城,只怕已经是死城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惊咋不已,有人忍不住说道:“胡说,怎么可能!明明那么多人在那里。”周遭诸将纷纷附和。 远远的,便可以看见残破的城墙之后,人影晃动,看那服色,有镇守陵城的楚国士兵,也有居住在陵城之中的普通百姓。 “魅?”我看了看他,等待他的解释。 “这是尸咒,天黑之后便会生效。整座陵城,已经被人下了尸咒。”镜魅罗静静的说。 “尸咒!” 诸人纷纷惊叫。 我心中亦是一惊,那是能够令活人变成行尸的可怕咒法。行尸无心无脑,暴虐狂乱,若是别的人被其咬中,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行尸。只是这般霸道的咒法,若无极高的法力是施展不开的。 分卷阅读53 是何人在此下了尸咒,竟能涉及全城? 心中不由阵阵发寒,只觉得这楚国之中,也许埋藏着难以预料的阴谋。 尸咒无解,只有在发作之前斩其首脑。即便如此,若不尽快焚灭身体,隔几日仍然会变成无头行尸。 此时距离天黑,已经只剩下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魅,你不会弄错罢!”心中仍然抱有一丝侥幸。 镜魅罗摇了摇头,指间一道淡白的光射向那楚国降将,那人的脸颊上浮现一块块乌青色斑迹,正是行尸的征状。 他猛然跳起来,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喊声,张口便往身边的人咬去。诸将一阵慌乱,幸好有人手快,一刀斩去他的首级,无头的尸体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 这便是行尸…… 抬眼看了看天,要保我羽军将士安危,便要在天黑下令处死全部陵城中人。忍不住想,难道竟然要应验了开战前所言的屠城? 这般的血腥暴虐……是我这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经历。 然则时间所剩无几,我必须当机立断,尽快下命令。 心情异常的沉重,长袖之下,手握成拳,张口便要发布屠城之令了。 镜魅罗却再一次阻住了我。 “这样的杀孽,只怕是要遭到天谴。碎羽,便让我来替代罢……”他低声的说着,语气却坚决无比。 骤然间,镜魅罗已经自我身边消失。陵城上空,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整座城池笼罩。白光之中,无数血红的影子升起、扭曲、挣扎……最终消散…… 风中,仿佛听见凄厉的呻吟与哭喊,竟如炼狱一般。 夕阳慢慢的坠下,白光也一分分黯淡下去,白光的中心,镜魅罗的身影模糊可见。待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时,白色的光芒也终于完全消失,天地间猛然陷入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我怔立良久,猛然省悟过来,拉过一匹马骑上,策马狂奔向陵城。身后是诸将慌张的喊声,想要拦住我。 但他们拦不住我,我骑着马一直奔入城中,这时眼睛渐渐适应了夜色,籍着黯淡的星光看见不久之前人影憧憧的城内竟空无一人,仿佛一座沉寂已久的死城。 城的中心,大道相交之处,镜魅罗静静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一般,左胸前一片暗色的血迹渐渐扩散。 入魔(楚王) 陵城已破,羽帝下令屠城。羽国百万大军急速前进,沿途所向披靡,不日兵临楚都。 躺在软榻上,那妃子正卖力的伺候着我,一双小手力道恰好的揉捏着我的腿,十分的受用。 半眯着眼,随手拿起丢在桌上的八百里急报,一边翻看着,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次,可不会再失败了。 454F44窗清入很:)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一想到隐忍了百多年,经历了两次失败,最终胜利还是落在我手上,就实在是心情愉快,几乎要大笑出声。 那妃子故作聪明,娇声问:“王上这般的高兴,莫非是有捷报?” “可不是嘛。”我笑笑,抬起她的脸。 她自然是生的极漂亮的,腰当然也很细。 “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王上。”她一连声的说了许多阿谀的话,赞美我能够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英明睿智常人难及。 若是我现在告知她真相,不知这脸上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倒让我不由想到了飞舞。 要是飞舞在,大概就不会说这样的蠢话了。飞舞就算是要刻意讨好我,说话也有技巧的多,哪有这样赤裸裸的毫无格调。飞舞倒是真的聪明,却有些可惜了。而眼前这个妃子这模样,还真是蠢的厉害。 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只要不忤逆我,我还是很乐于对这样的美女施加恩宠。 “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你这张小嘴真是甜,寡人该赏赐你什么好呢?封你做燕妃可好?” “真的?臣妾谢王上恩赐!”她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满脸掩不住的得意。 这燕妃的封号,是楚国后宫里比皇后还要尊荣的称号。我废了飞舞,这几日便有许多妃子分外的卖力伺候,图的就是燕妃这个位置。 我喜欢看着她们私下里钩心斗角,这看起来就好像我往御 分卷阅读54 花园里的池子丢一块鱼饵,便有一群鱼涌上来争食,这样的闹剧真是赏心悦目。 我是魔,越是周遭人心丑恶,我就越觉得快活。 而最令我快活的,是让人入魔。 但凡人或者妖,都不免多多少少有些私欲,哪怕这私欲只是极其微小的一点点,我也能趁虚而入,将细微的缝隙撕开成巨大的裂口。然后看他们的心被黑暗侵蚀,最终入魔,表演一出出闹剧,实在痛快无比。 一百多年前,我令一只槿花妖入魔。 真是容易的出乎我的意料。 那只槿花妖偏偏要去爱一个仙,妖仙殊途,那是她心中的阴影。 而我,只是在她耳畔低语,我对他说,如果能够完全吸收灵的力量,便可以化妖为灵。 她竟然傻到相信了。 若是妖性是这样容易褪去的,这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妖?作灵岂不是更好,便不用害怕百年一次的天劫了。 除却在南溟离火中焚烧外,这世上别无他法。 可是她却相信了,因为她急切的奢望真的有这样一个简单的办法来满足自己的愿望。 结果,她毫不犹豫的一刀刺碎了碎羽镜。 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入了魔。 一旦入魔,便无理智可言,什么良心啊尊严啊,统统都可以踩在脚下,心中存在的,唯有满足自己私欲的执念。 那镜灵也真是冤,被自己的主人强迫遵从槿花妖的意愿,结果又被那个小小的槿花妖捅了一刀,还全然不能反抗。 差一点,我就成功了。 要不是镜嘉树那个混帐拼了要和我同归于尽,当时元气大伤的碎羽镜灵和镜魅罗都不是我的对手。 差一点,传说中的心镜就落在我手上了。 不过,那次虽然重伤,我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除去了镜嘉树这个障碍。 虽则如此,但天涯镜阁里还有镜魅罗和碎羽镜灵在,这两个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尤其是镜魅罗,单只凭他能够瞬间修复碎羽镜,便知道他的仙力深不可测。何况,还有心镜在他手中。 心镜可观未来,威力极大,若是与碎羽镜一起使用,更可以扭转时空,要是被我得了,便可道一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想必镜魅罗也正是因为拥有心镜,才会力量如此强大。 只是我始终不知道心镜究竟在哪里,也从未见到他使用。 从天涯镜阁铩羽而归,我潜伏在人界休养了许久,再此潜近天涯镜阁时,看见只镜魅罗和那碎羽镜灵,那镜灵竟心有暗影。 掐指算去,不由放声大笑。 原来当日那入了魔的槿花妖胡言乱语间,竟然触到了他心中的不安隐痛,长久的留在了心底深处。 真是天助我也! 想不到即便是灵,也可让我引诱入魔。 天涯镜阁里只剩下一仙一灵,若是那灵入了魔,对着毫无防备的镜魅罗暗刺一刀,那时镜魅罗的脸色想必十分好看。 只可惜…… 原本十拿九稳的一场阴谋,却不想功亏一篑,伤重更甚前次。加上流都那个司焰仙从中作梗,追杀了我许多年,最后不得不附身在卑微的人类身上,隐藏气息。 说起来,已经有十几年了。 不过,我的耐心素来很好,这一百多年我都已经等过来了,也不差最后几天。 如今那碎羽镜灵只是一个凡人,镜魅罗的法力也大不如前。 这什么情啊爱啊,还真是傻的厉害。 镜魅罗是仙,本来就算重伤死了,也可以化为凡人轮回几世,待恢复元气,自然脱离凡体,仍旧是原来那个仙。 可他当时重伤本因死,却为了那碎羽镜灵强压伤势,这些年又到处浪费仙力,我看镜魅罗只怕是已经动用了元神之力,这般的消耗,只需我再轻轻推波助澜,最后不免落个元神俱灭的下场。 啧啧,又是何苦呢? 恰恰便宜了我。 陵城的尸咒,也费了我好大一番心思,想必令他十分受用罢。 “哈哈哈哈……” 真是越想越觉得好笑。 我只需在这楚宫里享受美女服侍,坐等镜魅罗和碎羽镜灵送上门来。到时候,无论是碎羽镜还是心镜,终将落入我手中。 羽国的大 分卷阅读55 军,来的越快越好,这楚国灭不灭,我才不在乎,一旦得到了碎羽镜和心镜,还有什么不能得到? “王上!”矫揉造作的唤声拉回我的神游,我看见这新的燕妃正噘着小嘴,一副怪我心不在焉的模样。 扑满香粉的身子往我身上贴来,正在卖力邀宠。 我其实对女人兴趣倒不大,何况不过卑贱的凡人。 “你下去罢。”不耐烦的挥挥手,命令她退下。 她大约是被我新封燕妃,正得意着,竟然不依不饶,伸手就往我脖子上勾,凑的更近。 撒着娇又喊了一声:“王上!不要嘛,臣妾今晚想留下来伺候王上。” 用力扯开她,再一脚把她踢倒在地上。 冷眼看向她:“你算什么东西?” 我最讨厌的,就是违背我的命令。 不过一个卑贱的人类,竟以为可以左右我的旨意,真是可笑! “来人,拖出去砍了。” 门外侍卫动作迅速,不等她哭喊出声,已经把她拖了出去。 这妃子,忽然从人人羡慕的燕妃变成了一个死人,前后也不过片刻,这际遇真是太有趣了。 还是飞舞最聪明,懂得如何明哲保身。 回身,默念咒语,开启密门结界,走进囚室。 角落里,飞舞无力的坐在地上,双拳紧握。似乎是意识到我进来,身体不由颤了一颤。 “飞舞,你不是胆子挺大的么?怎么这会倒怕起我来了?” 其实我也不过就只是把她关起来,还并没有做什么。 我是魔,我喜欢看人入魔,那种折磨肉体的拙劣手段只有低等的妖魔才会去做,我是很不屑的。 这飞舞,倒是真的很有趣,她虽然心中有暗影,我却很难令她入魔。 “真可惜啊,飞舞,这些年来,寡人看着你一步步往上爬,好不容易成为燕妃,可以时时接近寡人,却可惜为了细腰,你一家一百七十四人的血海深仇便不能报了。” 飞舞抬起头看了看我,目光中带着诧异,却没有说话。 她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知我早就知道了她的目的。 说起来,飞舞的经历实在是寻常的紧。 她父亲本来是楚国的臣子,因为当年楚国皇子们夺位时候跟错了主子,楚王登位后便逐一报复,于是派人悄悄灭了她家满门,这个事情好像还牵涉到几个大臣,具体我也没有仔细去记。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逢朝代更替便会发生,我在人界几百年间见过不知道多少,真是看的都不要看了。 当然,严格的说起来,飞舞想要报仇这事情其实和我没有什么干系,只不过我既然附身到楚王身上,旁人并不知晓,楚王留下的烂摊子自然也一并算到我头上了。 这我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在人界养伤的日子很无聊,我不介意多找些乐子。 飞舞很聪明,又有天赋,我一度很想把她培养成魔。 “其实你那天大可不必去地宫,寡人本来就没有想杀细腰。” “要杀要剐随便,王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我也无话可说。”飞舞别开了头。 “飞舞,”我弯腰俯身在她耳边,放柔声音,“你就不怨细腰?你对她那么好,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她不但不感激你,还把你丢下一个人跑了,竟连回来看一眼都没有。” 飞舞若是对细腰有了一点点怨恨,我便能把这怨恨变成千百倍的仇恨。 “我自己傻,关她什么事情!” 想不到飞舞竟这样回答我。 “你竟然真的一点也不恨她?我不信。” 飞舞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说:“王上,您自然是不会明白的。我这十几年来,在楚宫之中与人钩心斗角,手中鲜血无数,早就堕入了无间地狱,大半个心已经入魔。但我心里面却因为细腰的存在而始终能够保有一丝清明。我和细腰自小相依为命、彼此信赖、互相支持。五年前在流焰谷,是我对不起她,而她却从来没有负我。我若是对她也恨上,那我的心便真的会被黑暗完全吞噬,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了。我再傻,又怎么会傻到自己毁了自己呢?” 这算什么理由,真是可笑。 他们啊,老是喜欢把这些个情爱挂在嘴边,感情又不能当饭吃,留着徒增弱点,被我趁虚而入。 “做人有什么好?成魔岂不是更快活 分卷阅读56 ?” “成魔又有什么好?” “成了魔,力量强大,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岂不是快活?” “无心无情,你其实连什么是真正的幸福都不知道,又能谈什么好?” 4CF30苛没记听古旧:)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你倒是嘴利!”我冷笑站起身。 “王上过奖。”她淡淡一笑。 忽然察觉一阵奇异力量波动,我心神一凛,放出念力探察,发现那波动竟然来自她握紧的右拳之中。 “飞舞,你似乎藏了样好东西。” 轻而易举的掰开她的五指,一颗火红珠子正躺在她的掌心。 原来是离火天珠,我还以为被细腰拿去了,原来却在飞舞手里。 本来倒是无所谓,不过多一样离火天珠这样的宝重倒也好。 收起离火天珠,转身离开囚室。这飞舞,不急着处置,等我得到了碎羽镜和心镜,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她,我就不信不能让她一个小小的人类成魔。 连着几日,前线急报一封封送来,很快在御书房的桌上堆起厚厚一叠,我爱看不看,终日里拉着后宫嫔妃玩乐,有大臣敢来劝阻的,被我直接命人拖出去斩了。余下的,不是收拾细软想要出逃的,便多半是存了殉国的心。京城里更是人心惶惶,一副将要亡国的破败景象。 我在等,等羽帝杀入皇宫。 镜魅罗,你可不要还没到我面前便先元神俱灭了,心镜的下落我还不知道呢。 这样的日子过的快,一眨眼,羽军真的已经兵临城下,我仿佛已经看到碎羽镜和心镜近在眼前。 殿前,几个忠臣跪在地上,神情沉痛,誓与楚国共存亡,更有耄耋之龄的老将军请令带兵迎战羽国大军。 我挥挥手,同意了。 爱去便去罢,城破不破早晚的事情,你们要寻死要留个忠烈的名声都与我无关。 不过两日,城便破了,喊杀声从城外一直传到城里,最后冲入了皇宫。 坐在金銮殿中,隐约听见有人喊:“楚王,还不出来投降。” 身边嫔妃害怕的浑身发抖,不住往我身上靠来,哭喊道:“王上,您要救臣妾啊。” 一把推开她,我刻意扬声说:“寡人身为一国之君,绝不投降,今日楚国兵败,羽帝便来拿寡人的项上人头便是。” 不多时,金銮殿大门被人撞开,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戴着淡金色面具,显然就是羽帝——那个碎羽镜灵的转生。 他身旁一人脸色苍白,赫然便是镜魅罗。 终于来了! 我冷冷一笑,道:“怎么,羽帝竟不敢亲自上前杀寡人?” 碎羽镜灵旁边羽国兵将鼓噪起来,纷纷露出欲上前刺上我几刀的神情。碎羽镜灵目光沉着,伸手止住诸人。伸手拔出悬在腰中的宝剑,独自往前走了几步。 一步,两步,三步…… 我看着他走近,暗暗计算距离。 镜魅罗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神色一变,喊道:“碎羽,别过去。”纵身上前欲拉回碎羽镜灵。 却迟了一步,碎羽镜灵恰恰最后一步踏入我早就设下的束魂阵中,金銮殿中心红光大作,便要将碎羽镜灵困在里面。 镜魅罗双手一分,口念咒诀,指尖一道白光射在束魂阵上,竟要震破阵法,把碎羽镜灵往阵外拉了两分。 我又岂能让他这般容易避过。手中快速做出结印,轻喝一声,束魂阵外又亮起一道红光,魔壁孽障开启,霎时扩散开,吞噬整个金銮殿,这魔壁孽障霸道无比,凡人尚未触及便血肉俱焚,便是寻常仙灵妖魔,也难抵侵蚀之力。 转眼间,金銮殿周遭只剩下镜魅罗、碎羽镜灵与我。碎羽镜灵为灵体转生,力量极弱,难以抵御魔壁孽障,全靠镜魅罗施力保护。 “竟然是你!你竟附身楚王,难怪这许多年流都找不到你。”镜魅罗显然认出了我。 我嘿嘿一笑:“镜魅罗,许久未见,碎羽镜的碎片你可都找回了?” 当年碎羽镜裂做无数块,从镜池坠入人界,大半的残镜落在北溟镜湖里,触动镜湖中镇住水脉的宝重,镜魅罗要打开那结界取出碎羽残镜,必然不容易。至于其他四分五裂的碎片,散落各处,其中一块便落在楚宫里,我附身楚王不久便发现了。 算起来,以镜魅罗的能力 分卷阅读57 ,大约也只差我手里这一片碎片就能拼齐碎羽镜了。 镜魅罗似是有所察觉,说道:“原来,碎片在你这里。” “不错,自然在我这里。”我说道:“镜魅罗,我们不妨做个交易,我给你碎羽镜碎片,你给我心镜。从此两不相犯,你和碎羽镜灵依旧回天涯镜阁过你们的日子,岂不是好?” 我自然是不会真的给他。我旧伤未全愈,若此时碎羽镜复原,碎羽镜灵力量恢复,我未必便是对手。待收拾了镜魅罗,拿到心镜,打灭了碎羽镜灵,到时候再修复碎羽镜不迟。 镜魅罗眉头一皱,道:“和一个魔做交易,岂非可笑?何况心镜关系重大,绝不能交给你。你若是不肯交出碎片,我自然不会客气,但凭本事来拿。” 我哈哈一笑:“镜魅罗,你如今耗尽了元神之力,不过强弩之末,还要分神保护这凡人肉身的碎羽镜灵,如何是我的对手?” 看见镜魅罗听见我提到“元神”时神情微动,我心中一喜,果然没有推测错误,他确实已动用元神之力,还真是傻呢! “不过区区一个魔,便是我如今力量折损,也未放在眼里。当年流都以流焰相焚,我看你也未必便已经伤愈,否则你又何必要附身凡人隐藏气息?”镜魅罗从容镇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手下见真章罢。” 心中暗念咒文,催动魔壁孽障,四周红光更盛,同时伸手向虚空抓去,一柄漆黑长刀握在手中,直指向镜魅罗。 镜魅罗手中亮起一团白光,落在碎羽镜灵身上,顿时化为一层防护结界。再一扬手,数滴血珠落在碎羽镜灵手中宝剑之上,幻化苻文,竟是在这剑上施了仙家法咒。这道法咒一施,寻常凡间利器便成了可斩妖魔的法器。 只听见他低声对碎羽镜灵说道:“碎羽,只管攻他心脏。” 我为魔,肢断可生,便是斩首亦不会死,唯有心脏才是致命之处。 想不到镜魅罗以近油尽灯枯之境,仍有这样的力量,我倒是有些轻视他了。 而这碎羽镜灵,当年在天涯镜阁曾与他交手,也不知如今转生为凡人,又能在我手下走过几招? 不容遐想,碎羽镜灵已然持剑而上,我从容侧身避过攻势,反手以刀架住了他这一剑。 不过一招,我便已摸清他的实力,若放在凡人中,他已经算是十分的厉害了,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我,这样的攻击在我看来简直毫无威胁可言。 彼此往来数招,我一刀劈在碎羽镜灵手中宝剑上,碎羽镜灵双手握剑,勉力支撑。 “啧啧,碎羽,当年的你可比现下要强上许多。” 左手捏了个咒魔法印,便要往碎羽镜灵额间按去。待按到距离他面具一寸处,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竟生生被挡了下来。 凝目看向碎羽镜灵身后镜魅罗,显然正在全神贯注施法,为碎羽镜灵挡住了我的咒魔法印。 “镜魅罗,我看你能挡多少?” 冷冷一笑,体内魔力狂催,咒魔法印又加强了五分,仍然按向碎羽镜灵额头,顿时向前大半寸,几乎已经触及面具,却又被一道白光结界挡住。再看镜魅罗,竟然闭起双眼,神色凝重,手中结印不断变化,仙力源源涌出。 左手咒魔法印与镜魅罗相持,右手长刀强制住碎羽镜灵,顿时变成僵持之局。 虽然我以一敌二,却并不占劣势,这四周的魔壁孽障是我早先以血阵画成,镇以怨灵,能够侵蚀镜魅罗仙力,转为魔力为我所用,对他和碎羽镜灵极为不利,僵持时间越久,此消彼涨之下,我便得了大大的优势,届时一举击破镜魅罗法术,镜魅罗与碎羽镜灵还不任我宰割? 只一会,便觉得镜魅罗抵御力量弱了几分,我手中施力,已经按上碎羽镜灵面具,把那淡金色面具按出一个浅浅凹印。 看来镜魅罗要支持不住了。 正此时,忽然察觉另有一强一弱两道熟悉气息急速靠近,略微分心神探去。心识触及,不由一阵冷笑,果然尽如我所预计。 来的,是流都与镜嘉树。 镜嘉树如今也不过方脱离凡人肉身,尚未恢复仙力,只是一抹游魂,不足为惧。 倒是流都,他身为司焰之仙,掌控流焰之力,不容小窥。但凡妖魔,除了要害之外,最怕火焚,南溟离火固然厉害无比,流焰尤其更甚。当年我便是被流焰焚烧至重伤,不得已附身凡人,伤势至今未愈。 流都这般的厉害,又与镜魅罗关系非浅,我自然不会漏算了他,早有应对之策。 这一回,我 分卷阅读58 会好好回敬流都。 不过瞬息,流都与镜嘉树已至魔壁孽障外,镜魅罗似是也察觉到,面上神情微动。 透过孽障,看见流都手中淡白流焰燃起,顿时便破了我早先设下的魔壁孽障,跨入战圈。 只听见流都喝道:“原来竟是你这魔,我看你这次能否逃得过我手中流焰?”说着,手中流焰直向我扑来。 我放开碎羽镜灵,纵身急速后退,手中长刀挡在身前,避开流焰,直往金銮殿后奔去。 镜魅罗等人不容我逃跑,紧紧追来。 待奔到寝殿中,募然停下脚步,低喝一声,催动魔力,又一道魔壁孽障升起。将他们都围入其间。 流都冷冷一哼:“你以为这般雕虫小技便能困住我?” 又是一道淡白流焰自他掌心升起,眼看便要扬手丢在魔壁孽障上。 我笑道:“流都,你可知道这一道魔壁孽障是以什么人的生魂所镇?” 流都微一迟疑,掐指一算,顿时神色大变。 我伸手弹向流都身侧,暗红光中显出一个纤细身影,正是细腰。 “流都,你在这阵中若是放出流焰,便全落到她身上,也不知道一个凡人,能不能经得起流焰焚烧。” 我第一眼看见细腰,就想到她可以用来对付流都。 细腰和当年那个槿花妖像的很,流都以前养了槿花妖好些年,看见细腰弄不好也会生出些亲近之意。 那便会有破绽。 所以,我就特地掐算好了时日,把细腰和飞舞派去流焰谷。飞舞舍不得杀细腰,把她丢在那里,接着流都便恰恰看到细腰。 一切都依照着我的策划进行。 若有意外,也只是细腰做的比我想象的要更好,她竟然真把流都给彻底勾搭上了。 非但如此,她还因为她娘的缘故,又自己回来了。 那天夜里,我看见细腰脚步轻盈的走进寝宫,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惊喜。 掐指一算便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仍然是楚王留下的因果。 想不到细腰的父亲竟然是我占据的这具身体! 当年她母亲也是楚王宠爱的妃子,怀着细腰时候,被后宫嫔妃设计陷害,本来是要被处死的,最后却被逐出了楚宫,生下细腰。 谁知道后来又阴差阳错的母女分离,细腰被贩入后宫成为舞姬。她在流焰谷与流都相识后,寻到了她娘的下落。那个女人临死前竟然要细腰答应她为楚王做三件事情。 大约是想着细腰毕竟出自楚王血脉,这三件事便当作偿还恩情。 结果,白白便宜了我。 当真是天助我也! 流都啊流都,这一回,你不认栽也很难。 细腰此时已为我所控,我心意一动,她手中淬银锁链便流光般划空而过,透明刀刃直刺向流都。 我不禁大笑:“流都,细腰这兵刃,是你亲手打造的罢。流焰淬银做出来的东西锋锐无比,当年那槿花妖一把淬银匕首可以刺碎碎羽镜,却不知道如今细腰手中流光威力又如何?” 流都无暇回答,狼狈避开细腰攻击。 他既然不能出手反击伤了细腰,便只有挨打的份,细腰是楚宫中训练出的最优秀的刺客之一,手下功夫自然厉害非凡。 不多时,流都已经身上见伤,鲜血四溅。 A507色时荒外透天:)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这般的模样,当真令我无比快意。 此时,全局在我手中掌握,占尽优势,忍不住开口说道:“镜魅罗,我劝你还是交出心镜罢!” 正得意大笑,忽然心口一热。 碎镜(碎羽) 一点火光燃起。 透过那飘渺不定的炽焰,看见一块镜子碎片,镜面反射着光,刺痛了我的眼。 一直贴身藏在胸前衣中的碎镜似乎有所触动,猛然变得热了起来。 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在隐约浮起。 下意识从怀中拿出碎镜,满是裂纹的镜面亮起荧荧的光,好像在与那碎片相互呼应。 断纹之间,模糊的影像流淌其中,支离破碎。 水面如镜般的莲池边,两个修长的影子 分卷阅读59 纠缠在了一起。 “为什么,你看的那个人总不是我?” 伸手捧着那人的脸,深褐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如此痛苦而愤怒的神情,尽管如此,却仍然轻柔到不愿意伤害那个人一丝一毫。 而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相对而视,那双比最深的夜还要黑的眼眸却始终不曾把目光真正投向面前的这个人。那目光很遥远,仿佛透过眼前之人,看向另一个早已化为虚幻的影子。 “我……” 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呈现的是略带不安的神情,好像试图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又一句包含着伤痛的话语阻止了。 “镜魅罗,你爱的倒底是谁?” “我爱的……是你,碎羽。” 伴随着温柔的话音,是一个拥抱。 不论心中有多少猜疑与不安,这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了彼此的相拥,肢体间本能的契合,贪恋着真实的温暖。 “不对……”用力推开他,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几乎嘶喊着说:“你爱的是嘉树,我只是嘉树的替代!” “碎羽,你是碎羽,你不是嘉树的替代。” 向前一步,把手伸出,仿佛在试图挽留什么一般。 “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你爱的明明就只有嘉树,否则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阻止他和小槿?”脸上露出了冷冷的笑,“嘉树说,今后就让碎羽代替他守护在你身边……我果然只是他的替代呢!” “不是这样的!嘉树只是我的弟弟,我爱的是你。”几乎是有些急切的辩解。 “够了!我已经不想再听这样的话了。你的眼睛骗不了我。”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弹指间,淡蓝色的星光落在那个令自己幸福也令自己痛苦了许多年的爱人身边,瞬间便交织成一层细密的网,将他包围其间。转身便欲离去。 “碎羽,你要去哪里?这几日将有大劫,你不能离开天涯镜阁!”语气中掩不住的惊惶。 身形一顿,不由惨然一笑:“那不是正好么?你总是透过我看着那个人,这样的话……我宁愿毁灭自己……” “碎羽!”忍不住挣扎了起来,那星蓝之网却反而越束越紧,无法挣脱。 “不要浪费力气了,你应该知道这束灵阵越是挣扎威力越大,你只要不动,过一天自动便会解脱。” 指尖另一道淡蓝光芒划过,空气扭动,身前凭空出现一道裂口,外面是阴郁的凡间天空。乌沉沉的云密布着,夹杂其中的雷鸣电闪仿佛在昭示着不祥的预兆。 再也不顾身后的唤声,毫不犹豫的踏出天涯镜阁,身形渐渐消失。 遥远的天际,闪过一道紫色的霹雳,隐约照出一个漆黑的影子。 心口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碎镜已经热的几乎拿不住,手一抖,碎镜从掌中滑出,眼看便要落在地上。 一只手及时的接住了碎镜,视线从满是裂纹的镜面移开,落在一旁的人身上,恍惚了好一会才猛然意识到是镜魅罗接住了碎镜。 我这是怎么了? 刚才碎镜里的影像究竟是…… 镜魅罗说,碎羽镜记录过去。难道也如那天夜里一般,碎镜将我所遗落的记忆再一次呈现在我的面前? “魅……”一开口,发觉嗓音异常的嘶哑,面具之下,汗水沿着脸颊滑落,觉得四周的空气仿佛也热的不可思议。 “碎羽!收摄心神!”镜魅罗一手拿着碎羽镜,一手按在我后心,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他掌中传入身体,流淌于经脉间,顿时令我清醒几分。 再凝目看向楚王——那个附身在凡人躯体之上的魔,已经被一团烈焰迅速席卷全身,正在哀嚎挣扎。 他的双手在胸前用力撕抓,破碎的血肉间,有一颗火红的珠子正急速旋转。却始终不离他的心口。 “南溟离火?”我听见一旁传来流都讶异的低语。 “是离火天珠。”镜魅罗轻声说。 言语间,流都手中淡白流焰升起,在我们身边画出一个圈,恰恰抵住了那南溟离火向这边烧过来。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楚王向后退了几步,已经着火的手一掌拍在这宫殿的墙壁之上,顿时火舌沿着白色的壁向上蔓延,很快舔上了屋梁。 这一刻,仿佛细腰已经失去了牵制,手中淬银锁链落地,双眼一闭,软软的倒下,流都及时将她搂在怀里。 墙壁之后,竟突然出 分卷阅读60 现了一个幽暗的裂口,火光从裂口处向里照去,隐约看见有一个纤细的人影。 “为什么,离火天珠会突然……”楚王往里面踉跄走去,几乎一把抓住了那个纤细人影,他身上的火越发的大,瞬间将那个人也包围其中。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腰肢甚至比细腰还要纤细,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身后,犹如流云一般。她的脸色极其苍白,一双美丽的眼眸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她整个人已经被烈焰包围,身上的衣服渐渐化为焦黑碎片,消融在火中。奇异的是她那洁白而线条优美的身躯却完好无损,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与痛苦。 她是谁? “你一定想不到,我可以使用离火天珠。”她那绯红的唇畔勾出一抹艳丽的笑,笑容之中,包含着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神情以及愿望实现的满足之意。 “离火天珠滴血认主,可恶的贱人,我真是小看你了。”楚王神色狰狞,一双着火的手掐向那女子颈脖间。 却被那女子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你以为,现在的你还能够伤得了我?”女子的笑容越发灿烂。 “若不是我先前施法过多……即使这南溟离火也……”楚王不甘的嘶喊着,身体却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她脚下。 “可恨啊,竟然是被你这卑贱的凡人……” 他在地上来回翻滚,火势蔓延,很快整个宫殿都陷入火海之中。那女子赤裸着身躯,站在火中,一边笑着,眼角却溢出泪水,跌跌撞撞的向外间走去,身影渐渐远去。 这般的诡异景象,已令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镜魅罗忽然眉头皱起:“不好,这样烧下去,碎羽镜的碎片也会烧化的。” 忽然收回一直贴在我后心的手,把碎镜往我手中一放,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看见镜魅罗纵身投入南溟离火之中。 “魅!” “阿罗!” 我和流都几乎同时喊出声。 当日在陵城之中,镜魅罗只身一人施法,竟使全城生灵寂灭,事后胸前旧伤复发,血流不止。这一次没有流都相救,他过了一天一夜才止了伤口流血,却又在此后的日子里反复发作,好几次,我抱着他那冰冷的身体,都以为他会就此鲜血流尽而亡。 之前为抵抗魔咒侵蚀、为了保护我,他施法极多。南溟离火这般的厉害,连那魔也被烧的痛苦哀嚎,我只怕镜魅罗他难以抵御…… 此时,我真恨自己,竟是这样的无能。 忍不住侧头看向流都,心中期望着流都能够帮上镜魅罗。 流都手又一扬,又是一道淡白流焰升起,将南溟离火向两侧略略分开,落在镜魅罗身边,似是在保护他。 心里略松了口气。 只看见耀目的火光之中,镜魅罗正弯腰试图从那魔怀里取过镜子碎片。 忽然那魔一个翻身,反手抓向镜魅罗胸前,嘶喊道:“心镜,把心镜给我!只要有心镜,我就可以……” 镜魅罗大约是想不到那魔此时尚有这样的力气,身形一侧,堪堪避开,胸前的衣襟却被撕开,露出心口那道伤痕,似乎是被触到伤处,血再一次渐渐从伤口深处渗出。 那魔的双眼募地亮了起来,突然爆发出力气,猛然扑向镜魅罗,两手俱抓向镜魅罗左胸。 “心镜!心镜!” 那魔双目通红,仿佛闻见了血腥的猛兽,贪婪的嘶吼着。 “阿罗,小心!”流都又控了一道流焰围向镜魅罗,想要保护他。 镜魅罗一手做出结印,白光射出,重重的击在魔的身上,将他的身体震开,另一手同时施法,那镜子的碎片如同被线牵一般,自火中飞向镜魅罗,最后落在了他手中。 我看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仿佛长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一般。 南溟离火之中,魔的哀嚎之声渐止,已经被烧的焦黑的身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灰色影子,那影子仿佛活物,扭动不止。 “是魔魂。”流都低语。 镜魅罗似也有所察觉,以指沾了胸前血液,在那灰影上迅速画出一道繁复苻文,那血似是带有法力,并未受南溟离火影响分毫。苻文完成,映出一片猩红光芒,顿时镇住了灰影。 南溟离火烈焰之中,灰影也终于渐渐散去。 看来这魔,是真的被烧死了。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b 分卷阅读61 r 却看见连续的法术令镜魅罗的脸又白了几分,身形竟有些摇摇欲坠。我终于按捺不住,向前几步,便要冲入火中。 几乎就在同时,镜魅罗已经踉跄着从火中走出,我一伸手,恰好搂住了他将要倒下的身体。 “碎羽镜……”镜魅罗几乎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把手伸向碎镜。 我连忙把碎镜拿到他面前,镜魅罗双手微微颤抖,抚摸着碎镜,仔细将手中那块自火中拿出的镜子碎片嵌入镜面。竟与周围断处严丝合缝。 这一面破碎的镜子,此时只剩下中间一道半指长狭缝缺口。 镜魅罗沾了血的手指划过碎镜镜面,血光在裂纹中流动,带出一片奇异光华。 每一块破碎的镜片中,倒映着混乱的影像。仿若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荧荧的光,直刺入我的眼中,投到脑海深处,记忆之门渐渐开启。 只差最后一片碎片…… “真可怜啊,毕竟你不过一个小小镜灵,只是镜嘉树的替代罢了。” 有魔在耳边轻语。 041DE默:)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你那么爱他,可他却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未免太无情了!” 神智忽然变得有些迷离。 “还口口声声说爱你,其实只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他要的,大概只是你的灵力罢。” 只是在利用我! “你这样爱他,就算他想要你的灵力,只要他开口,难道你就不给么?何必这样欺骗你?” 灵力算什么?就是要我把心挖出来,我也不会皱一下眉,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 “镜魅罗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 镜魅罗,你太对不起我了!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天色阴郁,电闪雷鸣,神智异常的模糊,脑海之中空荡荡成一片,唯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 张开迷蒙的眼,看见层云间一个身影渐渐浮现。他穿着墨色的长衣,似乎隐约有些湿迹,鲜红的血沿着洁白的手滴落,迅速被风吹散在天空之中。 他是…… 神智模糊间,尚未辨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镜魅罗来了!还等什么?” 是镜魅罗! “碎羽,动手吧,杀了镜魅罗!” 杀了镜魅罗! 有东西被塞入手中,冰冷彻骨。低头看去,竟是一把漆黑长刀。 “碎羽,快用这把刀斩向镜魅罗,让他把心镜交出来。”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碎羽,不要被摄魂魔咒控制!” 风中传来镜魅罗的喊声。 “碎羽,他又在欺骗你了。” “碎羽,是魔在你身后。” “碎羽,你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 “碎羽,守住灵识!” “碎羽……” “碎羽……” 声音在脑中汇成一片,令我愈加的混乱,剧烈的头痛袭来,让我忍不住抱着头呻吟出声。仿佛有什么轰的一下炸开,狂乱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心底的意念清晰的浮起。 身后的气息很熟悉,是当年侵入天涯镜阁的那个魔罢,想不到他忍未死心,依然觊觎着我和心镜。 镜魅罗身上的血腥味道很重,难道是为了强行挣开束灵阵而受了伤? 果真被镜魅罗说中了,大概这就是我的劫了,想不到竟来得如此之快。 这魔的力量很强,我几乎被摄魂魔咒控制了全部的意识,也许下一刻,又将陷入狂乱,我大概真的会亲手伤害镜魅罗罢。 “够了!就算是欺骗了我,利用了我……我也不能……”抬眼面对镜魅罗,惨然一笑。 如果会伤害镜魅罗的话,那么—— “镜魅罗,你总是透过我看着那个人,这样的话……我宁愿毁灭自己……” 反手,漆黑的长刀刺入胸口,刀锋冰冷锐利。 分卷阅读62 这样就可以了,摄魂魔咒破去,恐怕还会反噬那魔。 我仿佛听见灵心破碎的声音。那声音清脆悦耳,好像镜面碎裂之声。 “碎羽!” 我听见镜魅罗哀伤的喊声,他那双漂亮的眼中,流下两行血迹。 镜魅罗,你是在为我伤心么? “镜魅罗,你可曾真的爱过我?”忍不住低语出声。 脸上忽然传来剧痛,不由偏过头去,淡金色的面具被打落在地面,裂成两半。 侧眼,看见流都站在一旁,手悬在空中,脸上神情冰冷,红色的长发映着火光,犹如一团烈焰。 “碎羽,你到现在,仍然在怀疑着阿罗么?” 他再次挥手,一掌落在我另一侧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 “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以为,阿罗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慢慢伸手抚向因为昏迷而靠在我身上的镜魅罗。 他的脸竟然如此的消瘦而苍白,曾经淡薄漂亮的唇已经完全失去血色,变得黯淡干裂。他那长长的发,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之色,看的令人心悸。 镜魅罗,他是天涯镜阁司镜之仙,法力深不可测,又持有心镜,可观未来。他曾经是那样的雍容华美,耀目如骄阳一般,如今却好像秋风中的落叶,在我怀中渐渐枯萎消亡。 这些,都是因为我吗?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那么任性,将闇魔之刀刺入自己的灵心,任物身碎裂成无数片自天空坠入凡间,镜魅罗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长久的犹疑仍然纠缠着我的心。 天涯镜阁的那些岁月仿佛一场痛苦交织着甜蜜的梦。 我从许多年以前便无法控制自己的爱着镜魅罗,即使仅仅身为一个镜灵,只要能够让我默默的守在他身边,能够看见他温暖的笑容,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就觉得十分的满足。 那个时候,嘉树把我交给镜魅罗,他说:“哥哥,今后就让碎羽代替我守护在你身边。” 镜魅罗接过了我,也接收了我的爱情,一次又一次对我说:“碎羽,我爱的是你。” 可是,我的不安从未停止。 他是高高在上的仙,这样的耀眼夺目,怎么会真的爱上我这样一个卑微的镜灵? 也许只是因为他太温柔,不忍心拒绝我。 也许只是因为遵从他所爱的弟弟临死前的嘱咐。 也许只是因为天涯镜阁的清冷孤寂,令他需要一个依靠。 也许只是因为……我是镜嘉树的倒影。 他的目光从未落在我身上,他的柔情蜜意仿佛并不属于我,他的话语竟让我觉得这一切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镜魅罗,你从来没有真正看着我。”我喃喃低语。 “碎羽,你真是一个笨蛋。你说阿罗从来没有真正看着你,那么你又是否曾经真正的看过他?”流都的声音透着愤怒的情绪。 “我当然……”下意识的反驳,却忽然心中一动。 凝目看向镜魅罗,恰恰他自昏迷中苏醒,眨了眨眼,慢慢的睁看双目。 那双眼,漆黑如夜,灿烂若星辰,目光却很遥远,仿佛投向天际的某一处。 “魅……” 我竟然从未意识到…… “只差最后一块碎片。”他仿佛并未察觉我的情绪变化,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这笑容如此生动,竟为他的双颊添上一抹浅浅的血色。 “阿罗!”流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了抬手。 “流都,不要阻止我,你应该知道我这许多年来所作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流都颓然的垂下手,搂着细腰后退几步。 “阿罗,你这样又是何苦。”他说。 “我总是很任性呢。”镜魅罗淡淡笑着。 一只手紧紧抓住碎镜,另一只手却伸向自己左胸前,慢慢触及那道流着血的伤口。 “碎羽,你遗忘了许多,也把你的心忘在了我这里。” 纤长的手指慢慢探入伤口,他虽然仍然微笑着,但是身体却在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液。 “对不起,我总是令你不安,伤了你的心。我很自私呢,因为害怕孤独,一直紧紧抓着你的心 分卷阅读63 不放。现在……就还给你吧……” 那道伤痕,渐渐扩大,鲜血泉涌而出,将我和他之间染成一片绯红。血中,有一道细小的光,正在闪耀。 那是…… 他的手指从伤口中抽出来时,指尖附着一片狭长碎片,恰与碎镜中央那道狭缝缺口相吻。 我怔怔的看着他把那最后一块碎片小心翼翼的嵌入碎镜之中,鲜血在镜面流淌涌动,血光之中,裂纹纷纷消融,最终化为平整光滑一片。 这碎镜,终于还是被他修好了。 可是,镜魅罗却…… “碎羽,让我最后在任性一次。今后,心镜也拜托你一同守护。”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胸前的伤口中迸出耀眼的白光,有什么自白光中浮起。 那是一面无色透明的镜子,上面尚沾染着丝丝血迹。 这就是传说中可观未来的心镜,被魔觊觎了百多年的心镜。原来,一直就藏在镜魅罗的心中。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 那魔说,镜魅罗动用了元神之力。 我只怕他,只怕他…… 用力的抱紧镜魅罗,却觉得他的身体越发的冰冷。 7B32F802A4走没:)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眼前一片模糊,竟看不清楚镜魅罗的模样。 冰冷的手轻轻触碰着我的脸颊。 “碎羽,我曾经对你说过,镜魅罗只看人的心。你是碎羽,从来也不是嘉树的替代。碎羽,我爱的是你。” 是我错了,从来没有真正看着对方的,是我。 “魅,对不起……”忍不住的哽咽。 “该说抱歉的是我。” 他的手渐渐无力垂下。 “今后,辛苦你了……” 那双没有焦距的眼渐渐合起,脸上的笑容如此宁静。 南溟离火终于熄灭了,风吹过,卷起阵阵烟尘,也将我怀中逐渐消散的身躯吹向无尽的虚空。 只剩下碎镜和心镜。 完 喜欢悲剧的,这个故事就到此结束了。 期待HAPPY END的,请继续往下看…… 永远(魅罗) 我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温柔若三月的风,那是睡莲绽放的声音,如此静谧。 转眼,便已经入夏了么? 这一年的春天,如此漫长,过去的二十五年一天天叠加起来,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神。 这一年的春天,如此短暂,幸福如流沙一般从指尖滑落,快的来不及握紧。 我不知道,是应该觉得痛苦,还是幸福? 幸福的是,我终于又能够守护在他身边了。 那一天,绵绵的春雨终于停了,日光照在身上,暖意渗入四肢百骸。 碎羽对我说:“你就是襄的国师镜魅罗?从今天起,你就是羽的国师。” 心里,是有些苦涩的,碎羽已经把我忘记了。 虽然明明知道会如此,但是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情绪渐渐占据身心,胸口一阵阵的抽痛了起来,仿佛在提醒着我那道伤痕的存在。 碎羽,遗忘了很多,却唯独把他的心留在了我心里。 这样想着,又觉得是幸福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这宫里的许多人都在嘲笑着我,可是我不在乎。凡人的想法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有碎羽。 只要能在碎羽身边就好。 琉璃镜碎掉的时候,我觉得有些难过,那令我想起碎羽镜碎掉的时候。 而我又真有些害怕,我怕失去了琉璃镜,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持到找齐全部的碎镜碎片,我更怕没有机会再遇到碎羽。 我甚至,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作为凡人的嘉树因为琉璃镜的碎掉而被处死。 死亡对于嘉树来说,意味着重生。从此之后,守护着小槿。 嘉树本来就是为了小槿而死。小槿为妖,妖死是没有转生的,是嘉树把自己的一半仙力给了小槿,才能够让她转生为人。b 分卷阅读64 r 嘉树他作为御兰而活着时,即使已经忘记了天涯镜阁里的那些岁月,却也从来就没有忘记想要守护小槿的心。 我总是不由的想,那么碎羽,会不会也这样?即使已经忘记了我,却仍然能够爱我? 那一夜,我摘下碎羽的面具,指尖触及真实的温暖,那拥抱与亲吻如此熟悉,一如在天涯镜阁之中无数次的拥抱与亲吻,彼此间如此契合。 碎羽的气息轻柔搔痒,我的身体几乎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战栗,他的唇小心翼翼的避开那道伤痕,印在我的胸前,令我有一种被珍爱呵护的感觉。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碎羽的呢? 也许是在他被小槿手中的淬银匕首刺中时,碎羽镜面碎裂,疼痛自心中升起,仿佛那把匕首也刺中了我的心。 他总是默默的站在我身边,仿佛我才是他的主人。有时候,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那灼热的视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的爱。 也许是因为嘉树把他亲手交给了我。嘉树是不是知道碎羽是爱我的呢?天涯镜阁的日子漫长而清冷,我已经习惯于和碎羽彼此依靠。 也许没有太过炽热的情感,但碎羽已经把我那寂寞的心填的满满,他如同我的手我的心,如此理所当然的存在着,我甚至从未想过碎羽也许会离开我。 我不知道,如果这不是爱的话,还可以是什么? 所以,我对碎羽说,我是爱他的。 然而他却一直不安。 我很难过,因为我知道那不安是因为我,可是我没有办法。 对不起,碎羽,我可以为你流血流泪,可我却没有办法好好的看你。 那时候, 碎羽镜又一次在我面前碎裂,狭长的碎片刺入我的心脏,奇异的冰冷蔓延全身,心却犹如火烧一般痛苦。 碎羽,这就是你的心情么? 竟是如此的绝望痛苦,甚至不惜毁灭自己。 后来,究竟又过了多久呢? 我开始了一个人的孤独旅途。 北溟的风那么的冷,比在天涯镜阁时最冷的冬天还要冷。 全身浸入镜湖水中,刺骨的寒意弥漫全身,令我加倍的怀念起碎羽温暖的拥抱。 我想,我是如此的自私。 我利用了很多人。 我恳求流都为我守护碎羽,为我淬炼镜子的碎屑。 流都从来都不拒绝我,仅仅只是因为那一年的夏末,他拣到了一只槿花妖,因此,他对我心怀歉意。 那并不是他的错,我很明白,可是我依然毫不犹豫的利用了他。 也许,我竟然是冷酷的。 我拜托小玉为我自结界中拿出碎羽镜,为此,我给了她我一半的仙力。 她本来是北溟镜湖中一尾无忧无虑的鱼,却因为我而陷入这浮躁而污浊的尘世,甚至让她成为了战争的工具。 到最后,我却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我是如此的无情,我的心已经全部给了碎羽,再也不能分给别的任何人。 阿离说,我的笑容很温暖。 他不知道。温暖的笑容之下,是这样的冷酷与无情。 可是,我不能不笑。如果不笑的话,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忍耐内心的痛苦。我的脸上戴着面具,为碎羽而戴。 这一个春天,是一个幸福的春天。 碎羽回到我的身边,即使忘记了一切,却仍然爱着我,拥抱着我,亲吻着我。 然而却又是一个短暂的春天。 当那一个夜晚,我令陵城寂灭时,我便预感到,幸福已经结束。 我是司镜之仙,可观未来,却从来也不能够知道自己的命运。 即使知道,我也别无选择。 因为我是冷酷而自私的,我宁愿在碎羽的怀抱中永远的离开这个尘世,也不能再忍受没有碎羽的孤寂。 碎羽,让我最后在任性一次。今后,心镜也拜托你一同守护。 终于把我的心也完完全全的交给了碎羽,那一刻,竟觉得如此的轻松。 这一场春日之梦也终于要结束了。 我闻见淡淡的香气,飘渺若烟,捉摸不定,却是如此熟悉。 是这一场梦仍未醒,竟令我觉得仿佛回到了天涯镜阁? 分卷阅读65 那是镜池里的睡莲,我最爱的花。 有一年夏天,镜池里的睡莲盛开。我躺在树下,任阳光自枝叶缝隙间投在我的脸上,风吹过,带着一缕清凉湿润的水意,混合着睡莲淡淡芬芳…… 然后,是如羽毛搔痒般的亲吻,温柔缠绵的拥抱。 碎羽的气息如此鲜明,干净的令人安心,将我满满的包围。 “魅……” 我仿佛听见碎羽的呢喃。 忍不住的叹息一声,如果这一场梦可以永远做下去的话…… “魅,该醒了。” 不,别叫醒我。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忍不住微微的动了动身子,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让自己沉睡在美梦之中。 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气声,接着,胸前微凉,有什么正在触碰着我,挑动了我的情绪。 那触感竟是如此真实! 募然张开了眼。 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魅!”是碎羽的声音,真真切切。 “碎羽……”慢慢伸手,指尖触及碎羽的脸,细细的描绘出熟悉的线条,“这究竟是……” E9586A4旧我弹:)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碎羽环拥着我的手臂用力收了一下。 “魅,我们回家了。” 回家……天涯镜阁……那香气,确实是镜池里睡莲的香味。 可是,我应该已经元神俱灭,魂飞魄散了,怎么会…… “忘了么?魅把心留给了我。” 心镜! 我想我明白了。 天涯镜阁之中,有两面镜子,碎镜记录过去,心镜可观未来,若是碎镜与心镜合一,能够扭转时空。 “现在是?” 碎羽握住我的手,十指相交,在我耳畔温柔而坚定的说—— “是属于我和你的永远。” 《碎镜》·完 后记 终于,这一篇《碎镜》也写完了呢。 觉得,写了一个令自己十分胸闷的故事。 真是有些失败呢……笑…… 郁闷在于,我在写这个故事的伊始,定下了一些目的,结果却没有实现。 说起来,《碎镜》这个故事的构成,竟是起源于毫不相干的两本书:《特洛依之歌》与《阴阳师·生成姬》。 对于我来说,与其是写碎羽与镜魅罗,倒不如说是想要写一个纯粹的故事。 无关爱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行文的构成。 我想写一个多角色第一人称视角的故事,这样的笔法,是受到了《特洛依之歌》的影响。 我想写一个处处闲笔处处伏笔的故事,这样的设置,则是因为看了《阴阳师·生成姬》。 前者我做到了,而后者我失败了。 小水说,这样的网状结构也只有一本没写完的《红楼梦》才成功。 这大约可以聊以安慰了。只是,即使是失败,也不要失败的如此厉害啊。 所以很郁闷。 而更郁闷的是,一开始明明是打算写一篇虐文的我,却竟然在行文中心慈手软,不但放弃了虐,竟在最初便预设的悲剧结尾之后,又追加了一个幸福结局。 于是,体内的暴虐因子无处发泄,陷入暴走状态。 所以,四月份,说什么也要写虐文了,不但是《观月之局》,策划已久的《暴君》将是虐心虐身虐到死! 哦呵呵呵呵~~~~~~~ 关于碎羽和镜魅罗的一些描述,我刻意写的模糊,直到最后也没有明确的写出来,那是因为一旦说的直白了,故事就失之趣味,而相信只要仔细的看了文的,应该可以发现真相。其后的《谜语篇》中,我将会列出相关线索暗示。 不论如何,这一篇《碎镜》终于写完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在写《碎镜》的过程中,遇到了镜子亲,这是一种缘分。所以,仅以此文送过镜子亲。 同样的惯例,转载此 分卷阅读66 文的亲,请以发在小窝的此全文版本为准。谢谢。 而有兴趣观赏更多废话的,则欢迎去我在晋江的专栏瞄瞄。 解剖篇之嘉树篇 毫无疑问,镜嘉树就是御兰。关于他的身份暗示,在之前的行文中多次提及。 第一处其实算不上正式的线索。在晋江的专栏里,配角这一栏,镜嘉树和御槿是并列的,却没有御兰的名字。而在第九章之前的行文中,镜嘉树始终没有正式出现,与御槿发生密切关系的始终是御兰。所以,其实这个信息本身就是一个暗示……别踹我…… 好吧,以下才是正式的线索。 在第三章《南橘》中,首先是龙吉提到了,襄王派人在宫中各处种了南橘树,但是只有御兰的永乐殿和镜魅罗的镜殿里南橘树存活了下来。为什么捏?是因为这两个人实际上的身份是仙,有仙气的说,所以南橘树能活。而阿离说:御兰死后,永乐殿的南橘树就枯死了。雪嫣推断是因为没人照料所致,但是此时距离御兰被斩首只有一个月不到,一棵的正常的树是不会因为无人照料而在春天里那么快就枯死的,南橘树枯死的实际原因是御兰死了…… 此外,在这一章里,几次提到嘉树两字,固然是在念诗,但最后镜魅罗口中说的嘉树,其实是指镜嘉树。 在第四章《游魂》中,以御兰为视角,镜魅罗和他说话的时候,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仍是御兰”,镜魅罗认识御兰,正常隔几天再次遇见御兰是不应该这样说话的,这句话的潜台词实际上是“你仍是御兰,还不是镜嘉树。”这个时候,御兰刚死,还没有恢复镜嘉树的记忆。同时镜魅罗对御槿说御兰变成了仙人,也是在暗指他的仙人身份。 接着御兰自述说“和镜魅罗闲聊,渐渐的想起了更多的往事。”他身为御兰的记忆很完整,何需这时候再想起更多的往事?所以这里的往事,实际上是身为镜嘉树的往事。 而这一章末里写“御兰的生命已经结束了,然而未来却仿佛这银月一般遥远。”是指以御兰这个身份的经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又将回归为镜嘉树。 最后他感叹:“哥哥,我希望你可以幸福……”这里的“哥哥”是双关,既指御槿,又指镜魅罗。 第八章《前尘》中,流都开始就提到,因为听见了镜嘉树的呼唤,所以赶来救镜魅罗,此前的章节中,镜嘉树从来没有出现过,这里却突然冒出来,其实就是在暗示镜嘉树就是御兰。流都走出镜殿后,“侧头看见一旁的嘉树”并且与他说话,看起来这个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镜嘉树似乎一直在镜殿附近,而别的人却又都没有注意到,显然是因为实际上他是游魂御兰,所以一直在那里,流都因为是仙,所以能够看见。 至于到第九章《殊途》,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另外,之前屡次提到御兰喜欢吃南橘,显然是从流焰谷时候带来的嗜好……笑…… 解剖篇之玉妃篇 玉妃这个角色,灵感来自庄子的《逍遥游》中的一句:“北溟有鱼。”所以,才会接着出现北溟这个国家。 我以为,“北溟”两字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暗示了。 关于玉妃的真实身份,最早留下线索的是在第二章《灯谜》中,龙吉说玉妃娘娘喜欢洗澡,每天要洗三次。第三章《南橘》中,雪嫣也提到玉妃特别爱洗澡,而且为此特地住在有大浴池的长乐殿。其实想一下,就算有洁癖也不是这样的。而且正常人成天泡水里皮也要泡皱掉的说。玉妃其实不是爱洗澡,而是爱泡水,因为她是鱼。笑…… 第二章《灯谜》里,她猜的那个谜语的谜底是“鱼”,当然也是我故意设计的。 第三章中,雪嫣说到玉妃的来历,来历不明已经是蹊跷了。而宫中后来又谣传她是北溟镜湖里的精怪,那也可以算是无风不起浪的说。这句谣言本来就是我刻意写的。 第四章《游魂》中,御兰经过长乐殿时候,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猛然沉入水中,久久不出。”正常人的肺活量哪有怎么好?洗澡又怎么会变成潜水?其实那时候她是在游泳的说…… 第五章《面具》中,碎羽提到从北溟回来的时候玉妃说:“这样算不算图南?”图南这个词,是意思鲲鹏振翅南飞,意为成就大事。碎羽带着玉妃南下,玉妃说这样的话,其意不言而喻。而在第十章《北溟》的最后,玉妃说她想要“张开翅膀向北飞去”。玉妃是鱼,本不会有翅膀,但这句话绝不是笔误。因为“北溟有鱼”后面接着的句子是“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所以,玉妃的真身是鲲鹏,笑…… 分卷阅读67 玉妃毫无疑问是暗恋镜魅罗的,但她的恋情尚未表明,就已经被镜魅罗无形的拒绝了。镜魅罗其实是知道玉妃的感情,他以一种极其委婉的方式拒绝了玉妃,因为他爱的人只有碎羽。 我觉得,小玉是一个天真善良到令人觉得有些惆怅的女孩子。 谜语篇之碎羽篇 碎羽的面具之下,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 笑……看完全文,也许已经明白了吧。 第一次提到他的模样,是在《面具》一章,碎羽拿着镜子审视自己,却是拿镜魅罗作为对比。 细腰在行刺的时候,看见了碎羽的真面目,异常的吃惊。碎羽无论是多美或者多另类,也不应该会令一个训练有素的刺客震惊,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碎羽一直认为他是嘉树的替代,小槿也说碎羽是嘉树的替代,这是什么原因?顺便在此提示,碎羽的眼睛是深褐色的。 同样要提示的是一开始就说碎羽一直就厌恶自己的脸,其实也是和这原因有关。 在《碎镜》一章中,碎羽说了一句很关键性的话……我以为那简直是明示了。 好了,谜面已经列出,至于谜底…… 我就不说了,嘿嘿! 谜语篇之镜魅罗篇 镜魅罗有一个大秘密,这秘密很关键,直接关系到他为什么会被碎羽误会他不爱碎羽。 暗示一开始就有,注意阿离说的话。 在《灯谜》那一章里,大家发现,镜魅罗不识字,唔…… 碎羽觉得,镜魅罗的目光总是穿透他,看向虚幻的某处。 流都和嘉树暗地里忍不住笑碎羽的痴傻,说…… 镜魅罗以前只穿黑色的衣服。碎羽后来发现,如果他自己穿衣服,衣服和发带的颜色会搭配的很奇怪,是镜魅罗有审美缺陷么? 镜魅罗对碎羽说:对不起,碎羽,我可以为你流血流泪,可我却没有办法好好的看你。 觉得说到这里,我已经差不多要把谜底说出来了。 整篇文里,关于镜魅罗,我从来没有明确的用过某些常用词。 如果……到这时仍然没有发现真相,那么我只能说,也许你和镜魅罗一样。 明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