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驸马》 分卷阅读1 【穿越】《傲娇驸马》今夕何如 ◆一个是傲娇男,脾气有点坏。一个是腹黑妖,耍她没商量。肿么办?凉拌。 ◆洞房之夜,某少说:“林家居然把个瘫子塞给我了!长得倒还有几分姿色。” ◆青楼雨夜,某妖凑近她耳边,用一种蛊惑的调子说道:“你难道不觉 . 得?以你这般好相貌,做那些粗活太可惜了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语然 ┃ 配角:游逸,容问离,柯岭,羽澈,(按出场顺序) ┃ 其它:美男,腹黑,励志,穿越,才女,斗智,架空历史 ☆、第一章 犯罪嫌疑人 安语然突然惊醒了。 随即而来的就是强烈的窒息感,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猛地转身,趴在地上呛咳起来,呛出几口水。而随着她呼吸刚刚顺畅,嘴里便感觉到那水腥涩的味道,胃里不由得涌上一阵恶心,忍不住大吐起来。 她察觉到自己吐出来的是水,而且面前的是不规则的石块拼砌而成的地面,自己的衣服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 她不是在家里。 她抬起头来,环视周围。她正趴在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上,身侧有个人工湖,四周植物繁茂,花开正盛。她什么时候去公园还落水了?她记得自己正在出租屋的小厨房里准备做饭呢。 前面两个女人穿得衣服好奇怪,好像古装剧里的女子……原来是个梦。 安语然重新躺回去,闭起眼,再睡会儿,醒来就好了,就是身下的石头忒硌人,做梦有必要这么逼真吗?湿漉的衣服被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耳边传来鄙夷的声音:“别装啦!都看见你醒了。” 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则显得幸灾乐祸:“就是跳水也不能证明你没偷小姐首饰,何况也没淹死啊!装也不装得像些,真要死了才好呢!” 神马小姐?这倒底什么情况?让人一头雾水啊。 安语然开始回忆:她正准备用电饭煲做饭。因为厨房里只有一个插座,电热水壶和电饭煲的插头只能轮流插着用。她刚摸上电热水壶的插头,手上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似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是现在这般诡异的场面了。 她不由得小心肝儿颤颤,心里说了句,姐……不是触电了吧?然后……狗血地穿越了吧!? 不管如何,继续在地上躺下去看来也不会回到自己的小屋。而且贴在皮肤上的湿冷衣衫与身下嶙峋的石块,都在提醒着她,此时此景虽然看起来荒诞怪异,却是真实发生着的事实。 安语然睁开眼,侧转身正想爬起来,却看见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向她脸前踢过来!那个瞬间,她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下意识地抬臂,挡住了那只脚,接着顺势握住那只脚踝,向上一推。 那要踢她的女子,想不到会被安语然捉住脚踝。一脚踢过来时身体本就后仰,此时被她向上一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便衫袖舞动,裙裾飘飘,动作非常优美地仰天向后倒去,后脑着地重重撞在花丛旁的泥地上。 那女子顿时哭叫起来:“疼死我啦,打死人啦!红玲你快来扶我起来。” 另一个站在一旁的圆脸女子似乎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那摔倒的女子,尖细些的声音就是她的:“绿珑姐姐,你摔伤了哪里?” 接着她又转头过来,对着安语然愤怒地喊道:“墨珏,你好大的胆子,偷了东西还动手打人!” 安语然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对于那圆脸女子的指责,她分辩道:“刚才是她要踢我,我可是自卫!”这两个女子刚才就说她偷了神马小姐的东西,这会儿她还躺在地上时就来踢她脸。安语然虽然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却知道不能被她们抓住把柄,再罪加一等了。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还在滴水的装束,似乎是细棉布的绿色衣衫,系着青色腰带,白色的长裙,与那两个女子一般无二。从这两个女子互相的称呼中,可以得知她们一个叫红玲,一个叫绿珑,而自己的前身应该是叫墨珏吧?再结合她们的发型、名字和之前说的话来看,安语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世是丫鬟命。还是个悲催的被指偷了小姐首饰的丫鬟。跳湖以证清白?她应该是被冤枉的吧…… 不等安语然细想,绿珑已经在圆脸丫鬟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大声哭着,好不委屈:“我被墨珏这个死丫头打了,头疼死了,你们还不把她带去夫人那里!” 安语然这才发现身后还站着几位青衣家丁呢,有两个衣服也是湿的,应该是刚才下水救这墨珏的人。 其中一个湿衣家丁走过来,握着安语然一臂向前扯:“走吧。” 安语然顺从地跟着他走了几步,低声说:“大哥,让我自己走吧,我不会再跳湖了。” 这个家丁会下水救人,是个忠厚热心的人,他稍稍犹豫了下,便放开了安语然 分卷阅读2 。不过这几个家丁仍然围在她的前后左右,应该是防着她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吧。 身后的绿珑还在哭,听声音应该是已经站起来了,就跟在安语然他们后面。绿珑那装模作样的哭声,让安语然浑身发冷。 一阵风吹来,浑身湿透的安语然又打了个寒颤。绿珑是假哭,她才是真想哭啊! 看过这么多穿越故事,命好的直接投胎皇家,一般点的是做小姐做公子,再不济也是个普通人家,靠着现代人的知识,也能混个风声水起。轮到自己了,怎么就这么倒血霉,摊上一个丫鬟命,还面临着犯罪指控! 好吧,她承认,她比那些穿过去就面对全家被灭口的好一点点,也就好一点点。 这时,他们进入了一个院子,面对一座白墙青瓦的大房子。走在前面的家丁站在门口道:“沈嬷嬷,偷小姐首饰的丫鬟带来了。” 安语然无语了。这人怎么说话的?她现在还只是嫌疑人好不好,在他口里却已经是定了罪的。难怪在古代,特别流行栽个赃、陷个害神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读小说,也爱写小说,在想像中体验与现实不同的各种精彩人生! 推荐何如的另外两篇文: 即将完结《重生之种药生香》医女救父,济世天下。 新坑《甜点师的女配之路》,轻松向~ ☆、第二章 飞来小姐命 安语然随着沈嬷嬷进了宅子,绕过屏风,看到一个衣着华贵、打扮精致的三十多岁妇人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估计就是接下来决定她是否有罪的夫人了。另一边坐着一个年轻得多的女子,大约十五六岁,衣饰华贵艳丽,相貌与那妇人有几分相似,应该是那个少了首饰的小姐了。 她学着绿珑红玲进门时的样子,行了个屈膝礼。那夫人见了安语然的脸,微有些吃惊:“墨珏,是你?” 安语然摇头道:“不是奴婢做的。夫人……” 绿珑向红玲使了个眼色,红玲在一旁抢着开口了:“夫人,小姐被偷的首饰找到了,就是在墨珏的房里找到的。”红玲边说着,边把手里的蓝色小布包放到桌上,打开布包让里面的首饰显露出来。 夫人把布包推向小姐的方向:“薇柔,是你的首饰吗?” 薇柔看了一眼,道:“是我的,就是早上才发现不见了的那套。” 夫人转向安语然:“墨珏,你还有什么话说?” “夫人,奴婢是被冤枉的。” “人赃并获,如何能说你是冤枉的?” 安语然深吸一口气,直视夫人的双眼,朗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奴婢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身份卑微,却也知道做人的道理,绝对不会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夫人深深地看了安语然一眼,似乎颇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你现在虽然说得好听,真要有金银财宝堆在你面前,你能忍得住不拿?这一套首饰,你做一辈子丫鬟的月钱都换不来!” 安语然拎起仍然湿答答的裙子向她展示:“夫人,刚才奴婢还跳了湖,想以死证明清白,多亏了外面两位大哥相救。经历过了生死关头,奴婢突然想通了,死了也证明不了什么,反而被别人把话都说了去。” 这话里的别人,指的自然就是绿珑与红玲了,绿珑一听就知,急忙说道:“夫人,墨珏她哪里是跳湖自尽,根本就是为了脱罪而跳的湖。这是在林府里,周围又都是人,她一跳下去就把她捞起来了,根本死不了!她要是真想死,怎么不在半夜里没人的时候偷偷跳?” 安语然心中冷笑,暗道自己这前身墨珏要是不乘来这里的路上投湖,就会直接被你拉到这里来定了罪,就算不被打死也会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哪里还有机会晚上再跑出来投湖自尽啊?何况墨珏肯定是已经死了,自己才会穿越过来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一寒——墨珏跳湖后,绿珑和红玲没有马上喊人来救,恐怕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淹死了才喊来家丁,把她的“尸首”捞了上来。 她虽想明白了这一节,却有些难以置信,绿珑和红玲两人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放在现代的话,只不过是正在读初中的小女生,她们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绿珑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还在继续告状:“还有,墨珏被救上来之后,不但没有感激,反而还动手打奴婢,奴婢被她打倒在地,差点把头都敲破了!” 红玲也帮腔道:“是啊,当时奴婢就在一旁,觉得墨珏实在是太大胆了,偷了小姐的首饰还要动手打人,她根本就没把夫人和小姐放在眼里嘛!” 安语然冷眼看她们两个越说越起劲,也不急着辩解。坐在上首的夫人看看绿珑红玲,又看看安语然,说道:“墨珏,你虽然投湖,却没有死,自然就证明不了什么,刚才说的那番话确实义正言辞,但更加证明不了你没有偷窃。在你房中发现的首饰,倒是最好的证物。” 安语然心中暗叹,这栽赃嫁祸的把戏,虽然老套,还是挺管用的 分卷阅读3 。但她可不是古时候没有什么见识的小丫鬟,身为穿越女,怎能栽在这种老把戏上?她向夫人问道:“奴婢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否斗胆向小姐问几个问题?” 夫人微点下颌:“你问吧。” 电视剧看多了也有好处,所以此时安语然知道她又该行屈膝礼了:“谢夫人。” 随即她转向薇柔问道:“奴婢请问小姐,是何时发现东西被偷的?” 薇柔轻声道:“是今日早上,红玲替我梳头时发现不见了。” 安语然又问:“小姐有许多套首饰,不知是谁提出今日要戴那套红宝石首饰的?” 薇柔看了红玲一眼:“是红玲。” “夫人,现在奴婢要向红玲问几个问题。” 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无妨,你问吧。” “红玲,你发现小姐的红宝石首饰不见了之后,去了哪些地方寻找?” 红玲回道:“我先是在小姐的房里细细找了一遍,后来再与绿珑一起去下人房找,结果就在你的房里找到了。” 安语然追问道:“你们是在我房里何处找到的?” “你把首饰包好之后,缝在了枕头里……” 安语然忍不住笑了,说:“你们真是好本事啊!这会儿才中午时分,也就是说,从早上发现小姐的首饰被偷之后,一个多时辰你们就找到东西了,还是在特别难找的地方找到的,一般人哪里想得到拆开枕头找东西啊?恐怕你们在别处都没有拆开枕头找过吧?唯独拆了我房里的枕头,是吗?” 红玲一时说不出话来。安语然继续说道:“偏偏这么巧,是红玲提出要戴这套首饰才发现被偷了的。若是有人一早偷了东西,藏在别人的枕头里,那人多半不会察觉自己的枕头里多了一个小包。只要再拉上个相好的一起去那人房里,就能人赃并获,达到栽赃的目的了。” 绿珑与红玲的脸色变了。 绿珑急急说道:“墨珏,你不要血口喷人!” 安语然冷冷地说:“我才是那个被喷的人。” 夫人突然发话了:“好了!不要争了。绿珑墨珏,首饰也找回来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过以后你们两个都不许再进小姐的房间了,就在外院干活儿吧!以后若是发现谁有手脚不干净的,连这次的事一起加倍惩处!” 绿珑气极,这次没整到墨珏,反而被降了级,可是她却只能忍着气,行了个礼道:“是,夫人。” 安语然反正不在乎这丫鬟等级,至少没被人冤枉受罪就好!她笑嘻嘻地行礼,道了声:“谢夫人。” 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语然道:“墨珏,我倒没想到你是这么能言善道的……” 安语然吓了一跳,连忙说:“奴婢刚才算是死过一次了,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 穿越第一守则,就是低调做人,假装失忆,慢慢地了解前身的身世性格,然后就可以伪装前身,以此立足。但安语然一穿越过来,就被陷害,不自救就要挨板子,只因急欲脱罪,她露了锋芒。 好在她虽然不是原来的墨珏了,但这身体是如假包换的墨珏,作为古人应该不会想到穿越一说吧?她以经历生死作为性格大变的理由,应该混得过去。毕竟只是个丫鬟,这些夫人小姐怎会真的去关心她一个小小奴仆呢? 夫人又问她:“你曾读过书?” 安语然答:“奴婢书读得不多。”古书她确实读的不多,呃,应该说极少,汗。 幸好夫人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挥挥手道:“退下吧。” · 回到自己房里,换上干净的衣服,安语然发现桌上有面玻璃镜子,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玻璃了?好吧,看看现在自己这个身体是什么相貌。 安语然深深吸了口气,望向镜子里的人儿。 这丫鬟年龄不大,身材娇小,脸小小的透着稚气,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乌黑的头发还有些湿,鬓发凌乱地贴着额头、脸侧,皮肤不是很白皙,肤色呈现淡淡的玉色。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眸色很浅,是金褐色,睫毛纤长浓密,鼻尖有些翘,小巧的鼻翼,嘴唇轮廓分明。可能是溺水的关系,唇色显得有些苍白,让整张脸看起来有些病容。 安语然松了口气,总算不是个歪瓜裂枣,甚至还可说是长得不错。不过想想原来是能进小姐房间的丫鬟,怎么也不会长得太差。 她刚想坐下来好好休息,顺便考虑一下现在的处境,却立刻被喊去洗被服了。她只能叹一声,苦命丫鬟没人权啊,这前身刚溺水身亡,连半天都不让歇息的就赶去干活了。 晾衣服的时候,安语然看见那个救自己的家丁了,便谢了他一声,知道他姓张。她又顺便以溺水过久,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为由,问了下现在是什么年份,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家人的地位和名字称呼。 这张姓家丁挺老实,也不疑有他,通通告诉了安语然。 现在是清正十年,这是神马年代?这个地方叫摩韻城,是韻国京城,这又 分卷阅读4 是神马地方?看服饰有些像明朝,可是安语然不能确定。安语然虽然历史学得不算精熟,也知道中国自古就没有这个国家。 至于这家人家嘛,林老爷在朝为官,官居五品,不大不小的户部郎中。有一个夫人三个姨奶奶,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林大小姐是夫人独女。 了解了这些之后,安语然道:“张大哥,若是让别人知道我记不清事情,夫人说不定会卖掉我的,你可千万对别人说啊!我休息几天应该能慢慢想起来的。” 张姓家丁点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若不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安语然真想拍拍他的肩,送他一张好人卡。 这一天,一直忙到晚上,安语然才终于能够躺在床上,放松身体。本想好好考虑一下以后该怎么办的,可是她太累了,一分钟后就直接睡过去了。 第二天,安语然又是从早忙到夜,加之她又不熟悉环境,连偷个闲也没机会,这一整天下来累得她像条狗,上床一沾枕头就睡着。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这天上午,安语然被喊去见林夫人。 林夫人和蔼可亲地问:“墨珏,你今年十五了吧?” 安语然含糊地说:“嗯。” 林夫人又说:“你去年年末才入的府,一直温文守礼,所以才让你做了薇柔的贴身丫鬟。前几日的事情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安语然道:“谢谢夫人信任奴婢。” 林夫人微笑道:“我有意收你为义女,以后你就是林府的二小姐了。” 安语然瞪大了眼睛:“啊?” 作者有话要说:  韻国——韻(yun)第四声,通“韵”。 ☆、第三章 苦命替嫁羊 六月初八这天,夏意渐浓,正午时分若走在街上也开始能感受到一份阳光的热意,烘得行人微微出汗。 傍晚时分,一顶花轿停在了游府门前,等待着吉时才能进门。 但是这游府根本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花轿边不但没有迎亲的男方家人,也没有一路放着鞭炮,宣告四邻这新婚之喜。游府更没有摆上婚宴,邀请亲朋好友。花轿边只有一个喜婆,一个嬷嬷,四个轿夫,两个唢呐手。 那新娘软软靠坐在花轿中,脸上完全不见新婚的喜悦与那开始新生活的兴奋,只有咬牙切齿的愤恨表情。 · 林夫人自从说了要收安语然为义女,当天就让她搬入了单独的院子。接着就有嬷嬷来教她身为林府二小姐应该有的礼仪举止谈吐。第二天还让安语然正式地拜了林老爷林夫人为义父义母,改名为林薇珏。 安语然心里一直有点毛毛的,老是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她一个入府半年的丫鬟,林家要收她做义女早收了,何必等到半年后? 但是林夫人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而且自此以后,始终有个嬷嬷跟着她。连半夜起来上厕所,呃,赵嬷嬷说了,那叫去净房,都有嬷嬷跟着,守在净房门口。 几天下来,安语然倒对这个时代的人应有的举止谈吐了解了更多一些,但她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六月初七这天,林夫人过来了,拉着安语然的手道:“薇珏,这院子住的可还习惯?” 安语然心说,废话,本来是丫鬟待遇,现在是小姐待遇,能不习惯吗?嘴里答道:“很好。” 林夫人笑了:“那就好。” 接着她以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道:“薇珏,你本来是个丫鬟,天天辛劳不说,身为奴仆,终是不得自由的。到了年龄大了,也就由主子给你找个府里的小子嫁了。” 安语然心知正题要来了,便凝神看着林夫人,等她说下去。 林夫人继续说道:“现在是你命好,可以嫁个好人家了。京城里最大的富豪游家和我们林家一直交好,从很早就订了婚约。他们家的独子叫游逸,字睿淇,今年十七岁,和你正是年龄相当。游少爷相貌英俊,人品又好。你嫁过去后就是游家少夫人了,没有公公婆婆要侍奉,也没有叔伯妯娌,你就是游府唯一的女主人。” 安语然越听越是心惊,林夫人说得这么天花乱坠的,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嫁自己亲女儿,却弄了出收养义女的戏,让她嫁过去呢?她想了想,婉拒道:“夫人,薇珏年龄还小,怎么能先于姐姐出嫁呢?” 林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怎么还叫我夫人呢,应该叫我母亲啊。你姐姐从小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好,我这不是怕她嫁过去后,游家又没有公公婆婆镇着她,她要越发骄横了。” 安语然心说,见鬼了,你女儿骄横,你应该是巴不得男方家没有公公婆婆镇着吧。这游家肯定有问题,林夫人才不愿把女儿嫁过去的。何况就算游家再好,自己也不可能接受莫明其妙的就嫁人了啊。 安语然道:“夫人,奴婢怕是要辜负您的好意了,奴婢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林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安语然 分卷阅读5 自称奴婢了,她如何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就是宁可再去做丫鬟也不愿嫁入游家。 只是瞬间林夫人调整好了表情,微微笑道:“薇珏,这事儿不急,你好好考虑几天再说。” 安语然也不再说什么,心中已经动了要跑路的念头了。林家既然与游家有婚约,那就是必须要嫁女儿过去的。游家那个什么鬼少爷不是变态就是丑八怪,要么就是家徒四壁、负债累累。林家找到她这个替嫁羊,又怎么轻易放过她呢,如果她坚持不嫁,想安心做个小丫鬟也是不可能的了。 林夫人临走时说让她考虑几天再说。安语然以为还有时间,还在动着脑筋怎么跑路,却没想到当晚的饭菜里面就被下了药,第二天醒来就已经穿上了嫁衣,被抬上了花轿。 在去游府的路上,安语然很想一把掀开轿帘,做一次逃跑新娘的。可恨得是林家给她吃了不知什么药,直到此时她仍然全身无力,只能斜斜靠着,别说逃跑了,连举起手都困难无比。 花轿停在游府门口,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安语然却只能等着! “吉时到。”因为缺少围观,喜婆这声吉时到也是喊得有气无力,毫无专业人员该有的水准。 安语然是被喜婆和嬷嬷架进游府的。有点出乎她意料,没有预想中的拜堂之类的仪式,她就直接被架进了洞房,躺在了新床上。随后,喜婆边说着花好月圆、早生贵子这样的讨喜话边退了出去。房中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喜烛燃烧偶尔发出的细碎声音。 安语然忽然感觉自己躺在床上,脸上还蒙着块红布的情景颇为诡异——怎么想都像停尸。 随着时间过去,药效在慢慢减弱,她试着抬起手去拉那红盖头,虽然碰到了,手指却用不出力,连块布也捏不住,试了几次都没有拉掉。 “林家居然把个瘫子塞给我了!”应该没有旁人在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带着戏谑的男声,声源非常近,似乎就在新床旁边。 安语然怒道:“你才是瘫子呢!” 紧接着,她脸上的红布被人掀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何如的另外两篇文: 即将完结《重生之种药生香》医女救父,济世天下。 新坑《甜点师的女配之路》,轻松向~ ☆、第四章 搬去霖院住 眼前红色昏暗的视野豁然开朗! 安语然眨了眨眼,看向那个掀开她盖头的人。 那是个穿着白色丝绸交领直裾长袍的男子,衣襟是浅绿的镶边,白衣上绣着隐约的暗纹,里面穿着墨绿的交领里衣,腰上束着和里衣同色的腰带,显出一副倒三角的好身材。乌黑的头发一半向上束在脑后,一半披在肩后。 他的嘴角斜斜的上勾,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眼神却满是轻蔑,也不说话,就这么上下的打量着安语然。 安语然也不客气地仔细打量这男子。他看上去比安语然前世所见的十七岁少年要成熟些,有着薄薄的嘴唇,挺直坚毅的鼻梁,鼻尖稍微有点勾。漂亮的凤眼,纯黑的眸子,好看的双眼皮,对男人来说稍微嫌长的浓黑睫毛,修长而浓密的眉毛。 林夫人至少有句话说对了,这个游少爷相貌可以打十分。 那剩下可能的缺陷就是性格变态或者负债累累。现在只能看见新房,瞧不出他的资产状况,只能祈祷他不是个变态了。 他既然没有穿新郎会穿的大红喜服,也没在胸口别上一朵海碗大的红绸花,应该也不怎么期待这场婚事吧?更有可能的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只是个丫鬟升级而成的义女,不是正牌林家大小姐。 安语然正想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谈,她只是个替嫁羊的问题。他却走过来,俯身捏住她下巴,眼神中带着鄙夷:“倒还有几分姿色。” 安语然心凉了半截,这是她最担心的事了。此时她仍然手脚发软,如果他要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 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她扭头摆脱他的手指,冷冷地说:“你是和林家大小姐订的婚约,不是我。我只是林家的丫鬟。” 游逸勾起一边嘴角:“我知道。” 游逸对于林家要悔婚是早有思想准备的,他本来就想借机让这场婚约不了了之的。却没想到林家为了避免被御史政敌弹劾,说他们家背信忘义,居然会有收义女,代嫁娘的行径。 他今日根本不办婚礼,简慢冷淡的把这冒充新娘“收”进游府,就是当着满京城王公贵族、大小官员的面,狠狠地羞辱了林家——看吧,林家小姐嫁人却连普通人家纳个妾的待遇都没有。同时也是给这个嫁进来的丫鬟一个下马威,别以为她可以就此麻雀变凤凰了。 但是,这女子看起来并不情愿,甚至对此还憋着一肚子火。林家大概是对她下了药,硬把她塞进花轿的吧? 他忍着笑,明知故问:“那你怎么嫁过来了呢?” 安语然愤愤地说:“没看到我被下了药吗?不然我能被她们架进来吗?” 游逸把她 分卷阅读6 说的“架”字听成了“嫁”字,不知怎么心里忽然有几分不舒服。他还没开口嫌弃她呢,她先摆出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来了。 他哼了一声:“我是不会让你作我的正室夫人的。” 安语然叹气道:“拜托你,不管正室还是妾室都不要找我当。” 游逸沉了脸,冷声道:“那你就滚出去!” 安语然侧转身,发现药力又消退许多。她用尽全力,总算勉强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微微喘息着说:“让我休息一晚,明天应该药效就过了。到时候我就离开游家。” 游逸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新房。 安语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这人虽然脾气不太好,至少不是个好色之徒。鉴于他是家中独子,有些少爷脾气也属正常。 那让林家大小姐不愿意嫁过来的理由,应该就是财产方面的问题了…… 这已经与她无关,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 安语然闭起眼,叹了口气,不知道在这个异世,她能不能找到份工作,那种并非奴仆的工作。可能很难吧?这段时间观察下来,这个世界虽然不是她所了解的中国历史上曾有的朝代,文化习俗却与中国宋明朝时期相似。一个女子,要如何在这异乡求生? 也许她可以女扮男装?在某个商铺或者客栈饭庄之类的地方找个干杂活的工作,就此度过平淡一生。虽有几分不甘心,但她已经是死过的人了,现在可以多活好几十年,她还能奢求什么? ? 第二天早晨,安语然是被人叫醒的。 “林小姐,林小姐。” 安语然一惊,睁开眼,看见床边站着个丫鬟。嗯,这是来催她赶快滚出去的。 她坐起来,指指自己身上大红的喜服,对那丫鬟笑笑:“能不能给我找一身小厮的衣服来,我换了衣服就走。” 那丫鬟带着迷茫说:“小厮的衣服?” 安语然道:“是啊,总不能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在大街上走吧?”不被人家当成逃婚新娘才怪呢! 丫鬟更加迷茫了:“可是少爷说,让林小姐换了这身衣裙,从泊燕居搬去霖院住呢。” 安语然看了看她手中捧得衣服,鹅黄色的丝绸面料,绣着精致的花纹。让她“搬去霖院住”?这位游少爷是什么意思呢?昨天还说让她滚出游府,今日怎么“好心”收留她住下呢? 如果离开游家,也不知多久才能再洗澡。既然不需要立刻走,安语然索性在换衣服前洗了个澡。出了浴室她问丫鬟:“你们少爷呢?”她还是想问问清楚,他为何要留下她,如果他有心让她做个妾侍,她就要准备跑路了。 丫鬟道:“少爷出门了。” 安语然无奈道:“那就去霖院看看吧。” 霖院是个小院子,房子里摆着最基本的家具,虽然有人定时打扫的样子,仍然有一种长时间没人住而产生的淡淡尘霉的味道。 若是有个地方住,安语然也不愿出去流落街头啊,天知道她能不能及时找到工作呢,只要一天找不到,她就得露宿街头一夜。但若是留在游府,她却担心这位游少爷把她当妾室来对待,不过看这个叫乐灵的丫鬟对她的称呼,似乎并不像。 她转头问道:“乐灵,你们少爷除了说让我搬来这里住,还说了什么?” 乐灵想了想,道:“少爷还说,霖院不另配丫鬟,不会有人服侍您,林小姐若是觉得霖院还缺什么东西,就去泊燕居找奴婢。” 既然不配丫鬟,让她自生自灭,那就没把她当成妻妾了,在他看来,她只是个闲人吧。安语然笑了笑:“那我就先住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若是喜欢请收藏!~不喜欢也请给些批评意见!~谢谢!~ 收藏此章节★~点我收藏我吧~★ ☆、第五章 可疑的林薇珏 “新婚”第二天的早饭,安语然是在厨房与仆妇们一起吃的馒头与咸菜。午饭时,她发现吃的还是和早晨一样的馒头咸菜。 顿顿馒头咸菜?她可受不了。好在她独自在外租房住,曾经顿顿吃泡面的惨痛经历,让她最后发愤图强,学会了自己做饭,烧一些简单的菜肴。四处搜寻了一下,有剩饭、蘑菇、鸡蛋。安语然等厨房做完午饭,乘着炉子上还有火,炒了个蘑菇蛋炒饭,美滋滋地吃了。 晚上,安语然继续用剩余食材做炒饭。今晚她运气不错,有虾和蛤蜊,那就做海鲜蛋炒饭了。揩油他几只虾外加几只蛤蜊应该没关系吧? 不知道是不是乐灵来打过招呼了,厨房里没人管安语然做什么,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她吃完饭,回到霖院,却在霖院门口看到了游逸。他仍是一身白衣,面容冷峻,长眉凤目。落日余晖染上他的衣角发际,让他冷淡的表情多了份暖色。 不等他开口,安语然抢先说道:“谢谢你让我暂时居住霖院。我不会麻烦你很久的,过几天我就离开。”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游逸 分卷阅读7 问:“离开这里,你有亲戚投靠吗?” 安语然苦笑摇头:“离开这里,便是孑然一身,可依靠的只有自己罢了。” “那就住这里吧!游府不在乎多养一个人。” 安语然忽然有几分感动,到了这异世第一天,她就被人陷害,接着又被林家利用。除了那张姓家丁,游逸是第二个给予她帮助的人。只是她如果长期住在游府里吃他的用他的,又算怎么回事儿呢?算被包养不? 她可不想让他误会,以为她对游府夫人或妾侍的位置有什么企图。何况她并不习惯不劳而获,如果她可以在游家的生意经营上帮上他什么忙的话,就当还他的人情吧。于是她问:“游家是经商的吧?” 游逸原本闲适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沉,声音也冷了几分:“是又如何?” 安语然对他的态度变化有些莫名,但还是问:“那你家的商铺有没有要招人的?” 游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不回答。 安语然有几分尴尬,但也只得继续说道:“要是招人的话,可以招我。” “不招女人。” 安语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仍然试图说服他:“为何不招女人呢?我可以做些记账算账的活计,或者……” 游逸打断了她的话:“你会记账?你识字?” “是啊,识得大部分字。我数……算术也很好。”繁体字嘛,安语然虽然不会写,多数却是认识的。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只是个丫鬟,你是如何学会识字算术的?” 安语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告诉他自己是穿越来的吗?他不把自己当疯子才怪。她只得说:“小时候学的。” 游逸却突然转变了话题道:“霖院住得还习惯吗?” 安语然听他这话,心知他是不会答应自己去游家商铺工作的了,虽然有些微失望,但也在她意料之中,便淡淡说道:“习惯啊。” 游逸道:“那就好。”说完就转身离开。 安语然对他突然走开的举动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才知道这位少爷不打招呼就准备走人了。她想起早上乐灵说的话,便急忙道:“等等,霖院没有笔墨纸砚。能不能给我些?” 游逸没有停步也没回头,只说了句:“可以。” 安语然撇撇嘴,这游少爷的脾气还真有些难以琢磨。难道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就连告辞都懒得说吗?她走进霖院大门,没有瞧见游逸走出数十步后回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背影的目光。 ? 游逸并不在意府里多养个闲人,何况对外人来说,她毕竟还是他刚娶回门的妻子,再怎么不待见她,也不能第二天就赶她出门,那样虽然能极大地羞辱林家,于游家的面子上却也不会好看。所以他今日一早就让乐灵带她去了霖院。 但这个林薇珏的言行举止中却有种不卑不亢的气度,即使被当作二小姐教养了小半个月,那种气度也不是一个丫鬟会拥有的。另外让人生疑的是,她突然问到游家经商的事,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个活计干吗?他已经允许她住在游府了,她又有何必要去干活赚钱?当他问她是如何学会识字算术时,她眼神闪烁,明显是在说谎。 也许是他多心,但就是谨慎才让他现在还能好好活着。这件事他已经谋划了两年了。他和那帮纨绔一起吃喝玩乐,挥金如土,逐渐变卖家产。再有一至两年,游家就会被他败得只剩个空架子,不会留给那个老狐狸任何东西! 在这种时候,她出现了…… 只不过,若是老狐狸要用美人计,派她来的人眼光就真是有问题了。她虽然长得还算不错,却根本不懂如何取悦男子。 游逸轻轻笑了笑,如果她真是老狐狸派来的,那就更应该留下她了!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小书房。书房里有个三十多岁,身材中等,面容精干的男子,见到游逸后行了个礼。 游逸沉声道:“邹铉,找人调查一下林薇珏入林府以前的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收藏喵~不喜欢也给点意见喵~ 收藏此章节★~点我收藏我吧~★ ☆、第六章 试探 住在霖院,除了做饭、洗洗晒晒自己的衣服,安语然其实无事可做。这样的日子非常难熬!只要一空下来,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家,想念父母、好友。想起那些欢乐的时光,那些琐碎的争执,甚至是那些无聊的对话,此时对她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以前一个人住在出租房,也不觉得孤单,是因为她知道,她随时可以回家。 只要一通电话,再坐上一小时左右的车,就能回到家中。打开家门,就会闻到母亲炒菜的香味,那都是她最爱吃的菜。父亲则会微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包,说上每次都会说的那句话:“回来啦。” 然而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在这个异世呆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清楚一件事:她是永远回不去的了。家,成了一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地方。 她必 分卷阅读8 须找点事情来做,不然思念的情绪便会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既然不能通过游逸找到份内定的工来做,她就自己去找。 这天一早,安语然正琢磨着找乐灵去要两套普通男子的衣服来去街上逛逛。乐灵却先来了霖院,她对安语然道:“林小姐,少爷说今天带您上街,让您准备准备。” “上街?做什么?”安语然微觉诧异,对他来说,她应该算是个吃闲饭的,上街为何要带上她? 乐灵摇摇头:“少爷没说去做什么,您先快点准备吧。” 安语然低头瞧瞧自己,似乎没什么要准备的。不管上街做什么,对她来说,正好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风俗人情,说不定还能发现工作机会。 乐灵看她不动,奇怪道:“您不去换件衣服吗?” 安语然眨眨眼:“为什么要换?” 乐灵愣了下,随后瞧了瞧安语然自己盘的古怪发式,又问:“那奴婢替您梳下头?” 安语然照照镜子,头发没乱啊,便道:“不用再梳了。你们少爷在哪儿?” 乐灵无语了。一般来说,摩韻城的大家闺秀虽然不是足不出户的,但也不会经常出门。若是要出门,自然会换上自己最好的衣裙,梳上个精致的发式,化上个流行的妆容。这个林小姐如此不修边幅地出门,明显是不把少爷放在眼里啊。 她咳嗽了一声,道:“如果没什么要准备的了,奴婢带您过去。” 安语然在马车道边见到了游逸。他穿着一身白色缎面对襟银边长袍,里衣是深青色的竖领对襟衫,束着浅青色饰银纹腰带。 她发现,这个游少爷还真是喜欢穿白衣。真以为自己是白马王子吗?偏偏他个子高,略微偏瘦的体形穿白色还真的帅! 出于礼貌,安语然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早安。” 游逸却只是向她点了下头,简短地说:“上车。” 安语然已开始习惯他这种脾性了。她转头看向马车。这是她第一次坐马车啊,值得纪念,遗憾的是没有手机可以拍照留念。 游府的马车内部高大宽敞且光线充足,车底地板上铺着厚厚的软毛毯子,两侧的座位椅面宽大。马车中间有个固定住的紫檀木小矮桌,小桌的桌面是下凹的,竟然还摆有茶点。 安语然提着裙摆自己跨上车,坐在一侧的座位上,发现椅面和靠背上都用米白色的皮革包着软垫,坐上去非常舒服。甚至连车内四壁与车顶上都包着皮革,按上去还是软软的,里面应该也垫着软物。 游逸跟进来,坐在安语然对面的座位上,接着就瞧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座椅上、车壁上东摸一下,西按一下,一会儿又去掀开窗帘向外看看。他不由得轻笑了下。 安语然若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游逸视为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一定会愤怒地对他竖起中指。换作是游逸坐上汽车的话,还不定是个什么土老冒的样子呢! 不过她并没有看见游逸脸上转瞬即逝的笑容,马车一驶出游府,她便只向窗外看街景了。 游府所在的街道还是比较幽静的,看上去像是官宦或是富豪居住的地方,附近都是高门深院的人家。等驶出几条街道后,商铺与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马车又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到达繁华热闹、商铺林立的地段。 到了某个成衣店内。游少爷发话了:“喜欢什么,自己挑吧!” 安语然侧头看看他,是让她购物?出于谨慎起见,她预先声明:“我没钱。” 游逸勾起一边嘴角:“这是游家的店铺。” 安语然再次确认:“就是说我挑中什么你就送我罗?” 游逸道:“没错。” 那还用和他客气吗?扫呗!不一会儿,跟着的店铺学徒就抱着一大包的衣服了。 接着他们去了珠宝店。珠宝和衣服的价值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安语然又不是游逸的那谁。于是她说:“没看中的,走吧。” 游逸却不走,冷着脸道:“这里的首饰都看不中?” 安语然问:“这家也是游家的店铺?” “是。” “我一样都看不中,让你很没面子?” “……” “好吧,那就勉为其难选一件吧。”安语然看到臭屁的游少爷脸黑黑的样子,其实感觉很爽啊! 离开首饰店,坐上马车的时候,游逸暗暗琢磨着,她的表现让他看不透。一开始在成衣铺,她疯狂采买,让他觉得她是个贪财而虚荣的女子。接着在首饰店,在马车上一付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样子的她,面对这么多昂贵的珠宝首饰却说一样都看不中,最后还“勉为其难”地给他面子,选了一个极普通的镯子。 她的行为和她的说话方式,都很古怪。老狐狸痴呆了才会派她这种人来! 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安语然也在暗暗思忖,游逸今天到底是什么目的。说什么喜欢的随便挑,一副富二代带女友上街购物的土豪气派。他并不像 分卷阅读9 是这么浮夸的人,更何况她也不是他的那谁…… 另外,从马车的内装饰和他家店铺的经营情况来看,感觉游家并不像是负债累累的样子。这么说来,让林家大小姐不愿意嫁过来的原因不是财产问题了。难道这个游少爷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疾?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不由得向某人腰下某处瞄去。 游逸注意到了安语然的视线,脸色一沉,冷声道:“你看什么?!” 安语然赶紧转移视线看着桌上的茶点道:“看点心。”心说,反应这么敏感,大概真的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何如的另外两篇文: 即将完结《重生之种药生香》医女救父,济世天下。 新坑《甜点师的女配之路》,轻松向~ ☆、第七章 猫大狗二 马车里就这么点地方,安语然决定还是转身看街景,以免无意中又刺激到某人。 突然她瞧见一条小弄口有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玩着什么。仔细一看,是只棕黑色的野猫,而实际上那些孩子并不是在与它戏耍。他们踢打着它!用树枝捅着它!用石子丢它! 那只猫惶急而狼狈,拼命地想要逃开,但是不管它往哪个方向跑,总有个孩子会把它踢回去。 看到这情景,安语然忽然心中一酸。她想起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异世时,绿珑踢得那一脚。是否弱小者总是要被欺凌?哪怕欺凌弱者的人本身也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小人物罢了。 此时马车已经驶过那狭窄小弄,她急忙大喊:“停车!” 车夫放慢了车速,安语然等不及马车完全停下,便撩起裙摆跳下了车,小跑着回到小弄口。她对着那些虐打野猫的孩子们吼道:“别踢它了!你们不能玩点别的吗?” 那些孩子吃惊地看着她,随后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喊了声:“快跑!”那些孩子便纷纷跑入小弄里,很快不见了。 安语然低头看向那只猫。它已经放弃了挣扎逃跑,全身蜷缩成紧紧一团,即使没有人再踢打它,它也不跑不动。她蹲下身,想要看看它的伤势。谁知刚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它,便被它狠狠地抓了一下,手背上瞬间便出现了四条血痕。 它瞪着她,眼神凶恶而戒备,身上的毛竖起,嘴里发出威胁的嘶叫声。安语然却对它微笑着,耐心地与它对视许久。当它终于放下了戒备,微微地眯起双眼时,安语然缓缓伸出手,它只是瞧着她的手,向后缩了缩。 安语然抱起它时,它稍稍挣扎了一下,发现她并没有伤害它,便安心地躺在她的怀里了。 回到车上,她小心地检查它的伤势,似乎并没有骨折,只看到一些皮外伤,但是她不能确定它有没有被踢伤内脏。她抬头问游逸:“能不能找个医生给它看下?” 游逸睨了她一眼,道:“医生是给人看病的,还是去看看你的手吧。” 安语然抬起手,手背上的血痕渗出了细小的血珠,此时已经有些凝固。伤口是很浅,但清洗一下也好。于是她说:“看手的时候,多拿些外伤药,给它也涂上。” 游逸冷冷道:“这么大的野猫,养不熟了。” 安语然挠了挠猫的下巴,看它眯起双眼的样子,笑了笑:“等它伤好了,如果它要走就走呗。” 马车驶出没多久,安语然再次喊停车了。这次她带上来的是条出生没多久的脏兮兮的灰色小狗。 那只小狗本来恹恹的,安语然喂了它两块糕点后精神变得好起来,看起来是饿坏了。它在车内四处嗅闻,还探头探脑地试图去闻游逸的脚。 游逸却只是冷冰冰地扫了它一眼。 小狗呜咽一声,快速地退回安语然脚边,和游逸保持两尺距离。 安语然心说,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杀人屠狗”的犀利眼神啊! 游逸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接下来安语然第三次喊停车了。他低吼道:“你有完没完?不许再捡猫猫狗狗上车了!” 安语然举起一手:“不是猫猫狗狗,是个小孩。” “小孩更不可以!” “那至少给他点东西吃吧?”那是个乞讨的孩子,年龄小得让人生怜。安语然拿着剩下的点心,下车放在那孩子手里。 游逸等她回到车里,道:“摩韻城这么多乞丐,你能给几个?你今天给了,明天还能再给他吗?” 安语然道:“给一个算一个。” 游逸哼了一声道:“你给了他,他还是要带回去交给丐头的。” 安语然沉默了,她没想到这里也有这种组织小孩乞讨的帮派。 · 从医馆出来后,安语然已经给她捡回来的一对宝起好了名字,猫大和狗二。 在安语然的强烈要求下,再加上游逸付了三倍诊金,猫大终于得以在医馆里被清洗了伤口,还上了外伤药。当然医馆的大夫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是让助手清洗上药的。 分卷阅读10 狗二对包着绷带散发着药味的猫大好奇无比,总是想要凑近去嗅嗅。猫大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野猫气派,对于靠得太近的狗二突地一爪子!狗二落荒而逃,跳到安语然的另一边呜咽着求安慰。 安语然拍拍右边狗二的头,再挠挠左边猫大的下巴,笑眯眯地教育它:“要和平共处哦。” 猫大不屑地闭起眼,专心享受安语然的挠挠。狗二则把头靠在安语然腿上,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猫大。 几天后,猫大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安语然试图给它洗个澡,首战却开战即告失败。猫大见了水桶就怪叫一声,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次安语然试图拿小鱼干引诱猫大。当安语然抱起啃着小鱼干的猫大往水桶里放的时候,它叼着小鱼干,后腿往水桶边猛力一蹬,又一次逃脱生天。 第三次安语然改变战术,不再试图把猫大放水桶里洗了。她先用小鱼干引诱,再一边挠下巴捋顺毛,把猫大爷伺候得舒服了,才得以成功地给它洗了次淋浴。 洗干净的猫大,露出它本来的毛色,是只黑褐相间的虎纹猫。而安语然原本以为狗二是白毛,只是脏了才变成灰色的,洗干净才失望地发现它本来就是灰色的。 相比较猫大的恐水症,狗二简直就是爱水如命!安语然若是给它一桶水,它就可以在里面以狗刨式泳姿玩上小半天,不到肚子饿了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何如是个超级猫控啊!o(∩_∩)o 收藏此章节★~点我收藏我吧~★ ☆、第八章 扮你贤妻 游逸到霖院的时候,安语然刚刚给猫大洗完澡,正在替它擦干。湿漉漉的猫大显得毛发稀疏、瘦骨嶙峋。 游逸瞥了它一眼,给了一字评语:“丑。” 安语然亲了猫大一口:“等会儿毛干了就神气了。”猫大可是虎纹猫哦。 猫大眯了眯眼,无视游逸鄙夷的眼神,更无视狗二带着醋意的眼神,惬意地咬起一条小鱼干,趴在地上享受安语然的“按摩”。 游逸咳嗽了一声,道:“林薇珏,有点事和你说。” 安语然便用干布裹着湿漉漉的猫大抱起来,对游逸说:“那进来说吧。” 两人坐定后,游逸把一本深红描金的请柬放在安语然面前。她打开一看,内容是邀请游公子携妻乘船游湖,落款是华亲王爷。王爷邀请去游湖啊……安语然不知怎么就想到官商勾结这词了。 她了然地笑笑:“要我以你妻子的身份去乘船游湖?” 游逸道:“没错。”一看请柬她就明白他的来意,如此聪颖,她真的只有十五岁? “好吧,没问题。”既然她在游府吃闲饭,帮他个忙也算还他的人情。 既然决定要去,安语然自然要问清楚情况:“不过你要告诉我,华亲王爷是什么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游逸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你不知道?” 安语然微微睁大眼睛,反问道:“我应该知道吗?”这位王爷很有名么? 听了她的这句话,游逸突然笑了起来,倒让安语然很莫名——一个林府丫鬟,不知道这位王爷和游家是什么关系,是这么可笑的事吗? 游逸敛了笑容,正色道:“韻国当今皇上共有兄弟八人,华亲王敖天烨排行第七。他当年和我父亲交好。游家产业他拥有一半。” 安语然点点头,心中暗自总结——皇亲、世伯、大股东。 他接着说:“明天一早乐灵会过来,你不能像前几天上街时那个装扮。” 安语然笑道:“要不要我扮温柔贤淑啊?” 游逸睨了她一眼:“你扮得了?” 安语然吐吐舌头:“我还是本色出演好了。游公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明天要称呼我相公,你要自称妾身。” 安语然皱起眉头,她讨厌这样自称:“称呼你相公没问题,我还是我。”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可以。” · 第二天,游逸在马车边等着安语然,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瞧着她走过来。 她头侧挽了个斜斜的堕马髻,浓密乌黑的发间别无装饰,只在鬓边插了一朵垂丝珠花。身上一条鹅黄细绢长裙,裙摆上绣着嫩绿色的藤蔓图案,蜿蜒爬上她的腰间。披着一件粉绿褙子,袖口与下摆上绣着疏密相间的柠黄小花。 走得近了,可以看到她今天化了淡妆。迎着清晨阳光,她金褐色的眸子越发明澈,彷如两颗上品火珀,衬得她不似人间女子。 然后他看见了安语然身后跟着的小小灰色身影,不由得微微皱起眉。 安语然无奈地说:“它不肯独自留下。”猫大倒是自顾自地睡大觉,根本不关心安语然去哪里。 “让乐灵照顾一下。” 安语然叹口气:“我试过了啊,乐灵根本抱不住它 分卷阅读11 ,死活要粘着我。就让它跟去吧,我会管好它的。” 游逸便不再说什么,走到车门边,向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安语然有些意外地瞧瞧他,接着莞然一笑,一手抱起狗二,将另一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让他扶着她上了马车。 · 华亲王请他们游湖的船,出人意料地大。和安语然预想中的湖上画舫完全不同,整条船大概有三十多米长,十米左右宽。甲板本身就高出水面一人多高,甲板上部还有两层高的楼,简直可称得上是条豪华游轮了。 沿梯上船,随着引路仆役穿过走廊,进入一个采光良好的房间。房里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见游逸与安语然进来便站起身来相迎。 那男子头戴束发镶白玉金冠,穿一身宝蓝绣金常服,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剑眉细长挺拔,双眸大而有神,管鼻薄唇,气质俊雅温润,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 他身边的女子穿着浅绿的细褶长裙,月白的衫子,外罩湖绿的长褙子,与长裙同色的衣襟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大概十八、九岁,温婉秀雅,眉眼虽不算出众,看上去却极舒服,让安语然心生亲近之感。 马车上游逸和安语然说过华亲王的相关情况,所以她猜测这两人便是华亲王的大儿子敖轩奕和他妻子于若珊。 果然,游逸微笑着与那两人打招呼:“世子世子妃。” 安语然跟着轻轻颔首:“世子世子妃好。” 敖轩奕笑着道:“睿淇,何必世子世子的,听着生分许多,你我平辈,就叫我轩奕好了。” 接着他又瞧着安语然说:“睿淇,你们过来坐,你夫人和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怕是有些拘谨,你可要照顾好她。” 游逸道:“那是自然。” 他们坐定,稍稍聊了几句闲话,就有仆役过来,请游逸去见华亲王。 游逸离开后,敖轩奕道:“若珊,我们陪睿淇夫人去甲板上赏湖景可好?” 于若珊微笑道:“我觉得好啊,还要问问薇珏是不是想去?” 安语然点点头:“好啊。” 虽然这对夫妇亲切热情,毕竟她和他们不熟,坐在房内,很快就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了,出去吹吹风赏赏景比较不会冷场。 此时船已经驶离岸边。初夏时节,山岭翠绿,湖水清碧。 安语然扶着栏杆,惬意地闭上眼睛。带着湖水味道的风,轻轻地掠过鼻端,飞扬起衣袍衫角。拂过脸庞的风好似母亲温柔的指尖,暖暖地轻抚着,让她贪恋而怀念,却不敢伤感——现在她伤感不起…… 好在她现在有猫大和狗二,虽然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对她的信任依赖让她不会觉得孤单。安语然睁开眼,想抱抱狗二,却发现那个一直粘着她的小小身影不见了! 于若珊见她神情,问道:“薇珏,你在找什么吗?” 安语然微微皱眉道:“我带来的小狗不见了。” 于若珊拉起她的手,微笑道:“我让下人们帮你找。放心,只要在船上,总能找到的。” 敖轩奕也说:“小狗贪玩而已,一会儿就会自己回来了。” 安语然却有些焦虑,自从被捡回来后,狗二就特别粘她,不然今天也不会带它来船上了,不知道它为何会突然跑开。偏偏这是华亲王的船,她又不能自己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语然:“狗二到底去哪儿了呢?” 猫大:“喵不关心!” 收藏此章节★~点我收藏我吧~★ ☆、第九章 落水 游逸随着领路的仆役上二楼,到了华亲王的休息室。 等游逸见过礼后,华亲王颔首笑道:“睿淇最近心情不错吧?新婚燕尔,这乃是人生一大喜事哦。” 游逸微笑不答。心中却道,新娘是假的,老狐狸你又不会不知道,何喜之有? 华亲王又道:“听说林府家教甚严,林家小姐一定贤良淑德,温柔娴静吧?” 游逸摇头:“内子的性子,有些……活泼。”他已经说得很客气了。想起她拎着裙子,跳下车一路小跑,对着那群虐打猫大的小孩大吼的样子。贤良淑德?温柔娴静?太扯了吧! 华亲王笑了:“她年龄尚小,活泼些也属正常。” 接着他话题一转,问:“上个月你去韻南了?今年的情况如何?” 游逸早知华亲王今天邀他游湖,多半是为了购粮的事情,便点头道:“是,上个月韻南几省都发了洪灾,南疆又发生蛮民暴.乱,预计今年的稻米会很贵,而且收购不易。” 华亲王略微皱眉:“贵到是不怕,问题是今年能不能收购到足够的稻米?” “这……恐怕很难收足,六王爷的军队也准备从当地就近收购稻米作为征南军的军粮。我这次去见了几个大掌柜,都说今年恐怕只能收到往年三分之一的量。” “只有三分之一?不行 分卷阅读12 !至少要收购到与去年同样的量。韻北能收到多少粮?” 游逸思索了一下,答道:“韻北本就寒冷且多山地,余粮极少,游家只有一家米庄在韻北扇城,如果今年韻北收成和往年一样的话,韻北今年能收到的粮米估计最多只有韻南去年的五分之一。” “杯水车薪!”华亲王生气了,如果只有这么些粮米,他养得军队吃什么?喝稀粥吗? “睿淇,你去想办法募粮,不管从哪里买,也不管花多少银子,今年一定要保证收到足够粮米!” “知道了。那睿淇先告退了。” 华亲王挥挥手:“去吧,和轩儿他们一起赏赏湖景,等会儿本王和你们一起用午餐。” 游逸出了房间,在走道上就发现甲板上有些骚乱,隐隐还听到有人喊“落水”、“捞上来”。他心中一惊,疾步上了甲板,瞧见那个娇小的背影趴在栏杆上向着船下看时,方才松了口气。 敖轩奕和于若珊就站在她旁边,也在向着船下看。游逸挑起眉,什么人落水了,让他们也如此关注?走到安语然身边,向水中看去,游逸的嘴角抽了一下。 狗二正在水中欢畅地狗刨着! 为了“救”它,仆役们在空水桶上系了根绳子,丢在它身边。然而狗二绕着水桶游了好几圈也不急着进去。仆役们很无奈,心说,狗爷您倒是进去啊,再拖下去,主子就会让某个倒霉蛋下水去捞您了。 安语然沉着脸走到仆役那里,拿过绳子,开始收起水桶。 于若珊有些惊讶地问:“薇珏,怎么不救它了吗?” 安语然愤愤地说:“它不上来就让它泡一天,看它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调皮了。” 狗二还是识相的,看到安语然开始收绳子了,便快速地刨了几爪子,游到水桶边,爬了进去。 捞上了狗二,安语然才看到游逸也上了甲板,便有些讪讪地道:“相……公,狗二意外落水了。” 好在游逸并未说“早就让你不要带它上船”这样的话,反而勾起嘴角,戏谑地说:“我看是它自己跳下去的吧?”她的那声相公叫得勉强无比,却让他心情不错。 安语然有些心虚地说:“它不会这么笨的。” 看狗二在水中嗨皮得不肯上来的样子,她也觉得多半就是这货自己跳下去的,可是她不能承认啊。反正狗二不会说话,就当做是场意外好了。 闹了这么一场,等把狗二擦干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午餐时,安语然见到了七王爷华亲王。 华亲王大概四十多岁,偏瘦,穿一身藏青绣金蟒纹圆领常服,乌发剑眉,鹰目管鼻,活脱脱一个中年版的敖轩奕。和安语然打招呼寒暄时,华亲王微笑着显得很亲切。只不过长年居上位带来的威严气势,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比敖轩奕凌厉许多。 敖轩奕和华亲王虽然长得很像,气质却完全不同,身材也更高些。安语然发现他见到华亲王时,就一直微微地躬着身子,说话也开始小心翼翼,完全没了刚见到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她轻轻笑了下,看来敖轩奕挺畏惧自己的父亲的。 安语然看着敖轩奕时,露出的这个笑容被游逸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阴沉下来。 · 回程的马车上。安语然用手点着狗二的额头,轻声数落它:“你以为那是给你洗澡的水桶吗?那是个湖啊。等你游不动了就要淹死了,给你水桶让你上船,你还不上!” 狗二呜咽着,舔着她的手心。安语然道:“你知道错了吧?以后不可以随便跳水里去了啊。” 她抬头看向游逸,他从上车开始就冷着脸,也不说话。安语然自认为今天上船后与吃饭时,自己的表现还是挺得体的,看起来他还是为了狗二落水而生气了吧?这事确实是她不好,她也有些后悔没有坚持让狗二留在家里。 为了气氛不要那么尴尬,安语然说:“抱歉,我今天不该带狗二出来的,没管好它……” 游逸冷声道:“狗就是狗,丫鬟就是丫鬟,改不了的。” 安语然愣了下,敛了笑容,冷冷地说:“游少爷倒是人模人样的,下次还是找个正宗大小姐去见王爷吧。”她心中暗暗发誓,还是要尽快找到份活计,离开游府独立生活。 游逸凤眸微微眯起,眼神却越加暗沉犀利。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原来是名丫鬟的林家“二小姐”不会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了。从来没有女人敢对他这样说话!一个奸细更不会! 但她也不会是个丫鬟这么简单的…… ☆、第十章 调戏道长 安语然在游湖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考虑如何去找工作,最好是包吃包住的那种,那她就不用继续住在游府了。就算起初过得贫困艰苦些,她相信凭自己的本事,总能找到更好的机会。何必赖在游府白白让人看不起? 从马车上下来时,她已经有了决定——还是要女扮男装,独自上街去看看,寻找机会。为了减少麻烦,易容后还是 分卷阅读13 从后门走比较好。 所以安语然没有回到霖院,而是向着游府后面一直走,找到了后门所在。许是因为这里平时少有人走,门上除了插着门栓,还有把大锁锁着。 这把后门锁虽然大,却是结构十分简单的横式广锁。安语然大学时曾经选修过锁具变迁历史课程,大感兴趣后曾经找来大量古代锁具的资料研究过,知道这种锁的结构,只要有根细长的金属丝,就能自制一个开.锁工具。 两天后的清晨,安语然已经打开了这把锁。轻轻推开后门一条缝,她看了下门外,是条小巷子,此时正好无人经过,于是她快速转身出去,掩上后门,再用这把广锁从外侧锁上后门。 她带出来前几天买的女装,找到当铺当掉几件,这样她就有了些钱。接着她去成衣店买了两套男装,两双男鞋。 回到游府,安语然在水里滴入少量的墨汁,用淡墨把皮肤涂得稍微黑些。再把前几天乐灵留在霖院的画眉黛笔削尖,顺着眉毛的长势小心地画粗画浓眉毛。然后她先穿了好几件肚兜,再换上男装。好在这具十五岁的身体,胸前曲线并不很明显。外衣她也是刻意挑了不束腰的深衣,款式宽大。 照照镜子,安语然看到了一个矮个儿的清秀少年。她耸耸肩,这身高她暂时没什么办法,这时候没有内增高啊。 安语然再次从后门溜出游府。她沿着那天出来购物时马车的路线走,直奔商铺最多的街道而去。走了没多久,她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位公子,请留步!” 安语然完全没反应地继续疾步往前走着,人家叫公子,与她何干? 那人继续不屈不饶地喊着:“公子,公子,请留步!” 安语然回头看了,倒底是哪个公子让人家穷追不舍?听声音追赶的人还是位老人家呢。 一个老道士从她后面追上来,对着她招招手,边喘着粗气边道:“这位公子,贫道喊你数次,为何公子不理贫道?” 安语然眨眨眼,敢情老道士喊得就是她。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的庶民打扮,老道士居然喊她公子,也太抬举她了吧? 她上下打量了下这个老道士。他一对小眼——有神,满脸笑容——亲切,花白的头发——微乱,三缕灰色胡须——稀疏,洗得挺干净的藏青道袍——半新。身上背着一面黄色小布幡,上书四个黑色大字——“看相卜卦”。 “道长,你追我干嘛?你是不是捡到钱要还我?”安语然摸摸钱袋,没掉啊! 老道士表情微滞:“公子说笑了。” 随后他整整因奔跑而有些凌乱的道袍,拍去道袍下摆上的浮尘,接着道:“贫道在此看相卜卦多年,闲着无事时就看看路人的面相。刚才公子走过,贫道见到公子面相非同寻常,不由得大吃一惊!所以想喊住公子,不料公子听而不闻,贫道只能追上来了。” 安语然了然地笑笑,老道士接下来就要说公子面相如何如何好,将来是如何如何地了得了。 果然,老道士一摸三缕稀疏胡须,亲切中带着神秘的语气:“公子骨骼清俊,天庭饱满,五官端正,神采奕奕,远远看去贵气萦绕,天生的好面相啊!” 安语然心说,老先生拜托你有点新意好不好?猜都猜得到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你真要这么会看相,如何会不知我是女子? 老道士向着后面十几步远处的一个小摊子一摆手:“公子,因事关天机,不如移步去那里坐下,贫道可以好好为公子算算。” 安语然拍拍钱袋,笑嘻嘻地说:“道长,我今日没有多带钱,就不麻烦道长耗费法力为我这一介平民窥探天机了。” 老道士亲切地说:“贫道看相只收五文,抽签十文,解签十文,算卦破运除厄就要具体看情况了。” 还是明码标价,诚信经营。 安语然摇摇头:“道长,真的很抱歉,我就是一个穷小子,现在还在为生计犯愁呢,不可能为了算命去花几十文钱的。” 老道士举起三个指头:“看相三文,抽签六文,解签六文。” 安语然道:“打了折还是不算。”说完她便准备转身离开。 老道士急了,紧赶几步追上来:“不准不要钱!” 安语然哪有时间和他多纠缠,她本就是偷溜出来的,又是步行,走到那几条繁华街道就要花不少时间了。她略一思忖,对老道士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打个赌。你先给我算一卦,算准了,我也不用你看相,输给你一百文。若是你算的不准,就输给我一百文。不过算什么要我来说。” 老道士有些犹豫。安语然耸耸肩:“看来你是没把握算准,那就算了。” 老道士一咬牙:“赌了,你说吧,算什么?姻缘、命理还是财运、官势” 安语然道:“不算这些,很简单,‘我说会输给你一百文是在骗你’,这句话是骗你的还是没有骗你?” 老道士想了许久,终于迟疑着道:“没有骗我的……?” 安语然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果说你算准了,结果是——‘ 分卷阅读14 我说会输给你一百文是在骗你’这句话我没有骗你,也就是说我说会输给你一百文真的是骗你的,所以我不会给你一百文。如果你算的不准,那么你就要给我一百文。”总之不管老道士算准没算准,她都不用付钱。 老道士已经晕了:“我到底算准了还是没算准?” 安语然嘻嘻一笑:“道长,你窥探天机,好好算一卦吧。”说完走人。 留下老道士一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准……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  老道士:“无量天尊……连个名都不让留!难道贫道就是个打酱油的?” 语然:“你就是个打酱油的!” ` PS:下一章,腹黑妖孽首次出场,打滚求收藏喵~ ☆、第十一章 桃花美男 一路上经过的店铺,只要看到挂着招人的牌子或招贴,不管是什么工作,安语然便会去试。然而试了几家,安语然都被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五花八门。 招跑堂的嫌她太年轻,按不住性子会和挑剔的客人发生争执。甚至还有个掌柜嫌她太俊俏! 安语然不解地问:“俊俏怎么了?总比让客人见了吃不下饭好吧?” 该掌柜一脸愤恨哀怨道:“俊俏的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你快滚吧!” 安语然一脸同情地看着该掌柜,看起来他不是被拐了老婆就是女儿…… 招伙计的则嫌她太矮小瘦弱,一家掌柜轻蔑地说了句:“你都够不到我们这里货架最上面一排。” 搬货工就不说了,无力…… 至于清洁清洗工么,人家要找成过家的中年妇人。也有家酒馆愿意招她做跑堂的,但是当安语然提出她可以少领甚至不领工钱,只需包吃包住,唯一条件就是还要带上一猫一狗同住,便被直接且痛快地拒绝了。 直到午后,安语然都没有找到可做的工作。她便准备先回游府了,至少那里有免费的午餐。反正找工作也不急于一时,明天她可以去另外几条街看看。 安语然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在向两边商铺看,瞧瞧还有没有招人的地方。突然她的左臂被人抓住,并向后拉扯了一下。安语然被扯得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她愤然看向差点害她摔跤的人。 但是看到这人的脸时,安语然瞬间便忘了愤怒,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妖孽! 那是一对魅惑潋滟的凤眼,墨黑的眼珠里笑意盈盈。一管挺直秀气的鼻梁,鼻翼很薄。两瓣红润饱满的嘴唇,嘴角向上弯起完美弧度,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头发乌黑顺滑,并未梳髻,只松松地在脑后肩下系了起来,几缕发丝从额前鬓边滑下,垂在他完美的脸庞边。 他穿着一身淡红色的交领深衣,镶深灰勾暗银纹宽衣襟,内衬深红交领里衣。未束腰带,只在右腰侧随意绑着一个绳结,垂下与衣襟同色同纹的长长系带,直至衣摆。 安语然定了定神,心道虽然你长得非常对得起观众,不给我个合理的理由也不行。只是问出口的话到底是客气了几分:“为什么拉我?” 那个拉她的美男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指指地面:“有井。” 安语然看向身前地面,不知哪个缺德鬼在路中间挖了个井。井很深,井口与路面一般齐,他喵的还是没有盖的!她刚才只顾看着对面店铺有否招人,没有注意到这个井,如果不是这美男拉住她,她再迈一步就会摔到井底去了。 她愤愤道:“谁这么闲,在路中间挖井啊?” 美男摇头道:“这是个古井,有这条街之前就有了。” 安语然指着井道:“那至少应该加个盖子吧?太没公德心了!” “平时一直有,今日不知怎么没了。” 安语然无语向天,今日她就不该出门的,找工作一无所获,还差点落井。 她感激地对美男说:“谢谢公子及时提醒在下避开此井。” 美男道:“不必客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安语然摇头道:“这对公子来说是小事,对在下来说可是大事了。请问公子贵姓?”如果真的落井,她至少也会摔断个把根骨头。如果摔得不巧,直接结束她这穿越而来的第二次人生也是有可能滴! 美男微微一笑,彷如一树桃花在春风中绽放:“在下姓容。” 安语然暗赞一声美人如画,也微笑道:“在下姓安。” 她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真姓报出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吧?相逢本是萍水客,告别即成陌路人。偌大的京城,她并不觉得以后两人会有交集。 这时旁边店铺出来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手里提着一块圆形的铁板。走到井旁,将铁板往上一盖,铁板严丝合缝地扣在井口,那伙计又从口袋中摸出两个销子,插入铁板上的两个圆孔里,固定住铁板。 安语然柔声叫住了那伙计:“请问,你刚才把这井盖拿进去是做什么用?” 分卷阅读15 那伙计还是有点眼色的,瞧着安语然穿着打扮虽然普通,但旁边那个男子的衣着不管是剪裁还是用料都颇为讲究,腰间挂得那块玉应该也是上品。便老老实实地答道:“吃饭时搁在凳子上就是个桌子了。” 安语然看了看差点让她再世为鬼的古井,微笑道:“你这顿饭吃得香不香?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掉进这口井里去?” 那伙计看着她的微笑,却突然感觉一阵寒意:“公子你饶了小人吧!小人收入微薄,还请公子大人大量饶过小人吧!” 安语然看他仓皇的样子有点好笑,倒也不再生气了:“谁说要你赔钱了?我又没真的摔着。你知不知道,你贪图一时方便,很可能会害了别人?如果真的摔伤了人,你那点微薄的收入赔得起几个人的医药费?” 那伙计连连点头:“是是,小人下次绝对不敢再拿井盖做桌子了!公子没什么事吩咐的话,小人回去干活儿了。”他看安语然并不向他索要赔偿,便回了店铺里。 安语然与容公子绕过古井,沿着街道向前走。 这个时间其实街上人不多,绝大多数平民都要干活谋生的,官员们都要在部门里办公的,闲职的王公及家眷们也是不会在街上闲晃的。街上时而有车马经过,偶尔也有出门办事的仆人或小吏路过,都行色匆匆的。 安语然带着歉意说:“今日之事本该请容公子吃顿饭或是喝个茶表示谢意的,只是我现在还在寻找工作,囊中羞涩,暂时只能口头表达一下感谢了。” 容公子淡然道:“无妨,安公子心意容某已知。不知安公子要找怎样的工作?容某或可帮忙。” 安语然道:“我对工作内容没有要求,只是要有住的地方,还要能让我养一只猫一条狗。” 他讶然笑道:“一猫一狗?” “就是如此。” “清扫、跑腿之类的杂事,安公子恐怕是不愿做的吧?” 安语然苦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公子,现在只求有地方容身而已。” “那么如果安公子在别处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来找容某吧。” 安语然道:“那先谢过了。” 容公子进入一家店铺,借了纸笔,写了个地址给安语然,便与她告辞离开了。 安语然挑眉看着纸上的地址,情花?好暧昧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本是萍水客,告别即成陌路人。 与妖孽之缘,是不是能称之为孽缘 →_← 有缘人既然点进来了,就收藏一下吧~~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喂……) ☆、第十二章 动手打他 安语然溜出去找工作的同一天傍晚,游府小书房。 邹铉道:“少爷,林薇珏是去年年底进入林府做丫鬟的。当时她自卖其身,说自己是附近齐家庄人,原名是齐玉。家乡闹水灾,她父母双亡,她跟着庄里其他人逃难出来的。当时她有路引证明,旁边还有老乡陪着,所以林家就买下了她。属下调查过,去年,邻县几个庄子确实发生过水灾。现在属下已经派人去齐家庄继续调查了。” 游逸嗯了一声,示意邹铉继续。 邹铉答道:“她……今日上午,女扮男装,从游府后门出去,到城东去了。有个道士追着要给她算卦,被她戏弄了一回。接着她进了几家正在招人的商铺,这里是她进去过的商铺名单,其中有家正好是游家的商铺。属下问过,她确实是去找活儿干的。” 游逸轻笑着接过名单翻看。女扮男装?戏弄算命的道士? 邹铉有些讶异,他很久没看到少爷脸上露出这种笑容了,这让他很难开口报告后面发生的事情。迟疑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午后她在街上和一个衣饰讲究,相貌……颇美的男子说了会儿话……然后她就回来了。” 游逸敛了笑容,微微眯起双眼:“那个男子的身份?” 邹铉面有惭色,低声道:“属下的人跟丢了……” · 晚上安语然无事,便坐在桌前随意画着画。以前下班了上上网玩玩游戏,很少有时间定定心心作画,到了这异世,她反倒有很多时间画了。她用不惯毛笔,便去厨房找来鹅毛,自制了鹅毛笔。遗憾的是没有颜料,她只能画画素描或者黑白漫画,无法上色。 猫大舒服地趴在她膝上,半眯眼睛,打着小呼噜。狗二各种羡慕嫉妒恨,却只能趴在她脚边地板上,把头搁在她脚背上,用一对哀怨的大眼睛看着猫大。 安静的狗二突地跳到门口,“汪汪”叫了两声,又呜咽着奔回安语然脚边。 安语然抬头看去,有点意外地瞧见门口站着游逸。他来做什么?他不是看不起她这个“丫鬟”吗? 她淡淡地问:“游少爷有什么事吗?” 游逸迈步进屋,瞧见了她的画,意外地挑了挑眉,拿起一张画细细看了起来。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画法。 这幅画 分卷阅读16 ,一看就是那天游湖时的风景,画是纯用黑墨而画成,说是水墨写意吧,却写实得彷如真实情境。说是工笔吧,却不上一分色彩,而是纯用黑色的线条所组成的画面。那山看上去有重量有厚度,就如缩小了放在纸上一般,那湖面,仿佛真的有细碎的水波在荡漾。整幅画便如一个缩小的黑白幻境! 安语然等不到他的回答,便无视他,继续画自己的。一时间房间里静了下来,只听见鹅毛笔时不时在纸面上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若不是此刻看到她用鹅毛一笔笔画着,游逸根本不相信世上能有人用鹅毛画出这样的画。她到底是什么人?游逸翻看着她之前的画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今天出去过了?” 安语然愣了愣:“你怎么知道?”莫非白天他找过她? 游逸没回答她的问题,又问:“你出去做什么?” 对他这种审犯人式的问法,安语然有些反感。然而毕竟是住在人家家里,她因为是女扮男装,没有从前门走,还是从后门撬锁出去的,多少觉得有点心虚。因此她解释道:“我去找工作,找到地方可住,就搬出去,不会再麻烦游少爷你了。” 游逸冷冷地说:“对外人而言,你还是游家的人。你女扮男装,一个人偷溜出去,到处找活儿干,还当街和陌生男子说话。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如此不守妇道,游家颜面何在?” 安语然越听越不对头,他怎么会知道她女扮男装,又怎么会知道她和美男说话?她皱眉问道:“你派人跟踪我?” 游逸冷笑一声:“你把游府的东西拿出去当了。这种行径又算什么?” 安语然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既然送我了,那些衣服就是我的了。我也是为了能找到事做,才不得不当掉衣服去买男装来女扮男装的。” “你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去找事做。我早就对你说过,游家不在乎多养一个闲人!” “闲人?”安语然轻轻推开腿上的猫大,站起身面对游逸:“我不会做个闲人,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 “你有能力?你找来找去也就跑堂、伙计……这些卑贱低下的活儿。” “跑堂的怎么了?凭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怎么卑贱了?哪里低下了?你游少爷只不过有个富有的父亲而已,你自己如果白手起家,能有今天的家业吗?” 安语然越说越激动:“就算你父亲,不也是靠着华亲王的关系才能把生意做大并维持下去的吗?” 游逸冷然看着她,却在她说到他父亲时,一把撕了手中的画稿,吼道:“你知道些什么?你就敢这么说?!” 安语然怒极:“你凭什么撕我的画?!” 她扬起手就扇向游逸,手掌快到他脸颊旁时,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他动作好快!她试图抽回手,手腕却像被铁钳箍住一样动弹不得。 她冷冷地说:“放手。” 游逸脸色阴沉,修长的眉毛微微皱拢,凤眸半眯盯着安语然。这女人竟然敢动手打他!而他居然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情绪失控! 自从两年前,父亲突然病逝,他继承游家,独自经营这么多的产业。面对老狐狸,面对所有人,他已经习惯了,从来不会让别人影响他的情绪,更不会表现出来。而自从这个来历神秘的女人入府以来,他已经很多次失去冷静了。他因为她叫他相公而喜,他因为担心她落水而忧,他因为她看着别的男人笑而妒,他因为她的鄙夷而怒…… 安语然又说了一次:“放手!” 她感觉到游逸松了手上的力量,便用力抽回右手,忍着痛楚活动了一下手腕,拾起地上撕裂的画,与桌上的画稿一起叠好放入怀中。接着她用左手抱起猫大,唤了声“狗二”就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此章节★~点我收藏我吧~★ ☆、第十三章 约法三章 游逸见安语然这个样子,心知她要离开,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扯转她的身体,强迫她面对着他。低吼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能去哪里?” 猫大不爽地叫了一声,跃下地。 他的手指深深地陷入她手臂,但怒火中烧的安语然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 之前游逸冷淡鄙夷的态度她可以无视,说些什么轻视她的话她也可以当作他是古代男权社会大男子主义的深度中毒者,但她唯独不能忍受的是他撕掉她的画作。就算现在出去露宿街头,她也不要在游府多呆一天! 她仰起脸,小巧而倔强的下巴扬起,冷冷地盯着他:“关你什么事?” 他的眸子晦暗不明,深得看不出此时到底什么情绪。 对视片刻,安语然再说了一次:“放手。” 游逸却猛然把她拥在怀里:“我不会放手的!” 安语然吃了一惊,随后便挣扎着试图推开他。但他反而抱得更紧了,加之双臂都被他夹住,根本挣扎不动。她被他宽阔的胸膛压住, 分卷阅读17 几乎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了。无奈之下,安语然默念了声“我佛慈悲”后,猛地提起腿,膝盖狠狠地向他腰下某处与后代有关的部位撞去。 游逸瞬间松开了手,向后退了数米。安语然的膝盖堪堪擦到了他的衣袍下摆。 一时间,两人都错愕地看着对方。 安语然想的是,这样也能给他躲开?零距离啊。这货会瞬间移动吗? 游逸想的是,好险……她明明不会武,怎么会这么阴毒的招数? 静默片刻后,安语然收起错愕的表情,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我会的可不止这招。”看起来游逸练过武,不然刚才是躲不开那一下的。虽然她也就这几下子防狼术,先虚张声势了再说。 游逸哼了一声,道:“我只是阻止你离开而已。” 安语然诧异道:“我不就是一闲人吗?我走了给你省点饭钱不好吗?” “我会在乎这点饭钱吗?虽然你在府里是一个闲人,但是你对外的身份还是游家的少夫人。” 安语然听出他的意思了。她要是走了,那对游家来说就是个大丑闻了。游家少夫人新婚才十多天就离家出走的八卦新闻,不知会被多少达官贵人的女眷们津津乐道,还会成为游家商场上敌手嘲讽嚼舌的武器。而且前几天她刚刚以他妻子的名义见过华亲王,如果她突然不见了…… 安语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游逸道:“你希望我留在游府?那我要和你约法三章,你如果不能做到,我就离开。” 女扮男装的她,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熟人介绍,是找不到好工作的,她只能去找些杂活来干。而以现在这个娇小的身体,连找份杂活来干都是比较困难的。 现世她好歹也是个平面设计师,有份体面的工作,到了这里却不得不去做杂活,她其实是不甘心的。现在若是能暂时留在游府,她可以慢慢寻找好的机会,对她和游逸来说应该是双赢的局面。 其实她也不讨厌游逸,甚至对他有份感激。新婚之夜他没有乘人之危,她收养猫大狗二,他也没有阻拦。他只是脾气暴躁性格不太好,本质却并不坏。 游逸沉声问道:“什么约法三章?” 安语然并不急着回答,她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水,拿起一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坐下说吧。” 游逸挑眉看着安语然,她居然懂得在谈判中掌握主动,控制节奏。他突然也笑了起来,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另一杯水喝着。他倒要看看她的约法三章是哪三章。 安语然坐定后,举起一指:“一,我住在游府是帮你的忙,因此你不能再有撕我的画之类的不尊重我的言行举止。” 她举起第二指:“二,我可以在你需要时对外人扮演你的妻子,就像华亲王邀请你去游湖那次一样。这样来抵消住在游府我应该支付的饭钱房钱。但是在游府里,我和你不是夫妻,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非礼的举动。” 接着她举起第三指:“三,我不可能无限期扮演你的妻子,你我要约定个时间,到了时候,我要和你离……分开,要有正式文书的那种。”他喵的古代人怎么说离婚的? “最后,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我签字画押。” 游逸仔细听完后道:“可以,不过你既然要好好扮演游府的少夫人,就不能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去,一切言行都要守礼守矩。” 安语然虽然不满,却没说什么,他提的这个要求也算合理。 “时间么……暂时以三年为期,到时候你我和离。” 安语然皱眉道:“三年?太久了吧?邻居家的孩子都长大能打酱油了。” 她举起食指:“最多一年。”一年时间,应该足够她熟悉这个异世,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了。 游逸挑眉:“一年就和离,在外人看来,不是太儿戏了吗?” 安语然嬉笑道:“那不是让你可以早些找个真正的夫人嘛。对了,第三条要追加,如果你找到喜欢的女子愿意嫁给你,那即使一年时间不到,我们也和离。” 游逸勾起嘴角:“好吧,那就一年为期!”一年时间很长,足够发生很多事。他本就没指望她会同意三年这么久。 安语然走到小书桌边,鹅毛笔伸进瓷瓶,蘸上她预先磨好的墨汁,快速写了起来。游逸在她背后看着。她是用鹅毛所写,与毛笔书法不同,但仍然看得出那字里行间的秀逸洒脱。这根本不像长为奴婢的人所写出的字,甚至连书法很好的女子都很少能写出这么潇洒无羁的字。 看到她写了个错字时,他轻轻笑了声。 安语然撇撇嘴,悲催的繁体字……毛笔她也用不好……穿过来之后,她成了没文化的人了。 游逸提起毛笔,把她写的契约内容誊抄了一遍。他的字劲挺有力,又不失灵动,倒让她有点刮目相看——他也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嘛! 写完契约,签上名字,一式两份,游逸收好她那份简体字版的,安语然则收了他那份繁体字版的契约。 分卷阅读18 ☆、第十四章 晨练 这天夜里,乐灵就搬来了霖院,说是来服侍安语然的。安语然却感觉更像是来监督她契约履行状况的。因为乐灵一直在指出安语然言行中不符合少夫人行为规范的地方。 安语然被她弄得头痛,最后忍无可忍喊了她一声:“乐嬷嬷,要不要这么多规矩啊?我在游府里面不需要扮演少夫人吧?” 乐灵被她那个“乐嬷嬷”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说了句:“奴婢不姓乐。” 安语然嘻笑道:“那你是什么嬷嬷?” 乐灵仍是一本正经地样子:“林小姐叫奴婢乐灵就好了。” 安语然扑倒在桌上,无奈地叹气:“乐灵,你年纪和我差不多吧?怎么就这么老成呢?” “奴婢今年十六岁,天生就这性子。轻佻的丫鬟游府不会收。” 安语然懂了,敢情是游逸自己少年老成,所以选的丫鬟都是一个德行的。想起那货“瞬移”的事,她便向乐灵打听起来:“游逸是不是练过武功?他算不算高手?” 乐灵肃然道:“林小姐,不能直呼少爷姓名,这是不礼貌的,客气点应该称他游公子,亲密点就称呼他的字……” 安语然擦汗,决定不再问乐灵了,多说多错啊!她打断乐灵的话:“好好,我知道了。乐灵,你明日早上早点喊我起床。” 乐灵追问:“林小姐要什么时辰起来?” 安语然随口道:“你起床了叫我就行。” 她从明日开始要晨跑了。这个古代的身体虽然是当丫鬟的,还是太过娇弱,虽然她有学过几招防狼术,打完了人还是要跑得快才行。另外她也准备找机会向游逸学几手,如果碰到了这个世界的武功高手,她现在会的这几招根本不够看的! 不知道一年时间能练到什么程度…… · 第二天乐灵喊醒安语然的时候,她还是睡意困顿的。勉强坐起身向窗外看时,她发现天还是黑的!他喵的这是早上吗?这还是半夜好不好?!她知道丫鬟要比主子起得早,可现在也太早了点吧! 安语然咬牙切齿地问乐灵:“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四刻。” 安语然掰着指头子丑寅卯数了数……凌晨四点啊!? “乐灵,你每天都这时候起来?”若不是昨晚和乐灵聊过,知道她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性格,安语然真要以为她是在故意整自己了呢。 “少爷每天这时辰起床去练武,奴婢也就习惯这时候起床了。” 一个富家公子,每天四点起床练武?难怪他年纪轻轻,身手不错。但是一般来说,生活优越富裕的公子哥,进出都可以带着护卫,即使是为了强身,也不需如此苦练吧?练武成痴?不太像…… 安语然不仅揣度起让游逸如此苦练的原因来。然而她住进游府只不过十天,和游逸也没见过几次面,根本不了解他,自然也猜不出是为什么。不再多想,换上昨日在成衣店买的短衫长裤,让乐灵梳了个男式发髻,安语然便开始了她异世的第一次晨跑。 东边有了些微光,让幽深的天空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夏季晨风吹在安语然汗津津的脸上,让她感到清凉舒爽,心情愉快。 此时已能看清周围的景物。和林府不同的是,游府没种那么多的花,更多的是绿色植物。亦没有刻意的摆置成什么造型,却也疏落有致,高低错落间有份自然不经意的爽朗美感。 跑过一个小院门口的时候,安语然无意间听见了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发出声音的小院,慢慢走近。小院大约二十多米见方,地面是夯实的黄土,场地两侧有些青石墩青石条。场地中央,游逸正在练剑。安语然也没喊他,静静地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功力内劲神马的她是看不懂的,不过就她一个外行也能感觉到,游逸练剑应该很久了。 他每一个动作或迅猛有力,或飘逸出尘,一柄细长的雪刃青剑随着他的手腕转动,迅疾无比地刺、挑、削、划、劈、抖,在空中留下道道银色轨迹。突然他回剑后挑,剑锋险险擦着他的身体而过,却有惊无险地连衣服都未划破,只一瞬间就从腋下刺进他身侧后某处空间。紧接着他向前一跃,这一步竟跨出了半个场地的距离! 这下可把安语然震住了,嘴也不知不觉张开了。昨晚他露得那手已经很让她惊讶了,可是这一跃,有十多米的距离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游逸跃出后接着一个回身猛刺,就看见了晨曦中一身男装打扮的安语然。 她站在小院门口,挺拔的小身子穿着浅青色的短衫,藏青的长裤,没有束腰带。但随着晨风轻轻吹拂短衫,隐约勾勒出了胸部的一抹圆弧。头发梳成了男式发髻,扎了根浅青色发带,却有几缕淘气的发丝跑出来,贴在她微汗的额角与耳前。她那对清澈的金褐色眸子瞪得大大的,小嘴微张,一脸惊讶神情。 在自己面前,她或笑或怒,却总是淡定自若。像现在这种 分卷阅读19 傻样子真是难得一见! 安语然看着游逸停下练剑,向她走过来。 他穿了一件米色短衫,下面一条黑色长裤,头发没有像平时那样一半梳在脑后,一半披下来,而是全部在头顶束成发髻。身上的细麻短衫有些汗湿,贴着肌肤,隐约显出肩头和胸前的轮廓。 走得近了,能看到他脸上微微沁汗,几缕细细的湿发贴着额头与鬓边浅麦色的肌肤。好看的浓眉微微挑着,深邃幽黑的眸子映着晨光,灿若星辰。薄薄的嘴唇弯起,带着他标志性的戏谑笑容。 那一刻,安语然有点心跳过快。她对自己说,那只是刚才跑得太急了。 ☆、第十五章 拜师? 安语然定了定神,露出一个灿烂微笑:“想不到游公子还会轻功啊?不介意的话教教我吧?”她在游府也就一年时间,比起剑法来说,轻功对她更有用,虽然一年估计也就学个皮毛,危急时刻好歹也能跑得更快些不是? 游逸却搭起了架子:“要学的话,得拜师才行。” 安语然眉毛跳了跳,这货是要她喊他师父?要不要为学轻功,丢了节操自甘堕落厚着脸皮用大师兄的调子喊一声“师~~~父”呢? 她正纠结着,一转眼却看见小院墙角除了小厮外,还站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子。这人站在墙角阴影中,她刚过来时注意力全被游逸吸引,没有发现他。他看上去三十多岁,面容精干,手上肌肉虬结,也像是个练武之人。安语然猜测他应该武功不弱吧…… 她问游逸:“他是谁?” 游逸道:“邹铉。我的……护卫。” 安语然听出他话中短暂的停顿。在这游府中,他这身武艺还需要护卫?何况之前去购物、游湖时都没有看到此人。而如果不是护卫的话,邹铉出现在游逸练武的小院,很可能是因为他武功要比游逸高,可以指点他。甚至他就是教游逸武功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节,安语然便撇下游逸,向邹铉走过去:“身为你的护卫,武功应该不弱吧?我还是向邹大哥学轻功好了。” 邹铉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瞧见了游逸的杀人眼神。他暗自后悔没有早点识趣地闪人,只好说:“属下轻功没有少爷的好,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少夫人还是向少爷学的才好。” 紧接着他又向游逸行了个礼:“属下,属下……内急,请少爷见谅。”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小院。 安语然忍着笑,对着邹铉的背影叫到:“邹大哥,你等下来教我啊!” 游逸哼了一声:“他等会儿不会来的。” “他去次净房要这么久啊……那我等他明天来了再向他学吧。” “他明天也不会来的。” 安语然明知故问:“为什么?” 游逸轻咳一声,不再提拜师的事,问道:“你过去习过武吗?” 安语然道:“习武倒是没有,就学了几招防狼术。” “防狼术?狩猎时用的?” “此狼指色狼而非真狼,就是女子被心存不轨之徒抱住后,可以脱困的招数。” 游逸心中不由一动,突然想起昨晚抱着她时柔软的触感……压下心中旖念,他沉声道:“既然你过去全无基础,就先从扎马开始吧。” 安语然心中暗叹,果然逃不掉这老掉牙的套路,练功必先练扎马步。她好奇地问游逸:“是不是还要练内功神马的?” 游逸睨了她一眼:“腰腿基本功没练好,何来内功?” 安语然不解地问:“不是可以盘腿打坐,气沉丹田,然后意念引导内力沿经脉运转……” 游逸打断了她的话:“没有这种练法。从未习武毫无基础,何来内力?所谓轻功,就是如何将腰腿乃至全身的劲力发挥运用到极致的功夫。腰腿本身无力你又能发挥出多少?” 安语然暗道一声金大侠你骗我好苦!不会武功的少年,被神秘老者一灌注内力马上天下无敌,内力浑厚者,随便看看人家招数就能学来用。这么神奇好玩的事情,看来是轮不到自己了,只能老老实实练扎马吧。 游逸见她一脸失望,心中有些好笑,不知她从何处看的杂谈故事,以为武功坐着就能练了。 他从七岁就开始习武,中间不知多少次因为太苦而逃课不练。每次都被父亲责打,才不得不每日都在邹铉的指导下习练两个时辰。 直到十四岁时母亲逝世后,他才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背负的责任,身为游家独子,父母亲对自己的期望。读书更加用心的同时,也更加刻苦练武。至今习武已经十年,也不过略有小成而已。她既然存了这种心思,估计她要习武也就三天新鲜,很快就会放弃的。 他对安语然道:“开始吧。双足打开略比肩宽,足尖向内斜收,双膝微曲并拢,提胯沉气,双手握拳……” 安语然发现这个扎马的姿势和她印象中的不同,并非双膝打开的那种,感觉不是很累,应该可以撑得久一些。游逸让她一边扎马,自己又 分卷阅读20 练起剑来,时不时地提醒她动作变形的部分。 只不过十多分钟时间,她的双腿便开始颤抖。她咬牙坚持着,不想让游逸小看了。又过了十来分钟,她额头渗出汗珠,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不仅双腿颤抖得厉害,连身体也前后晃动起来。此时,她已经是全凭意志支持,才不会倒下! 就在她再也支持不住,眼看着就要摔倒的时候,游逸道:“好了,休息。” 安语然如蒙大赦,想要站直了身体。然而她的膝盖已经僵硬,根本伸不直了。她身子晃了晃,腿一软就要向地上坐倒时,游逸跃到她身后,伸出一臂,托住了她的后腰,才让她免于狼狈倒地。 她松了口气,对游逸道:“谢谢!” 游逸扶着她坐到一边的青石条上,微笑道:“第一次扎马,坚持这么久不容易了。” 安语然好奇地问:“你第一次扎马,坚持了多久?” “我第一次是七岁时。” 安语然吃吃笑起来:“也就是没有坚持多久罗?” 游逸哼了声,答非所问道:“休息一盏茶时间后再练。” 安语然大叫:“抗议!你这是打击报复!” 终于将近一个时辰的晨练时间结束了。安语然已经累的连坐也坐不动了,她索性在青石条上躺倒。石头虽然硌人,她也顾不得了,而且石头凉凉的,感觉还挺舒服。 游逸收了剑,走到她身边:“青石太寒,你出了汗,不要躺在上面。” 安语然摆摆手:“没事的,我稍微休息下就回去。” 谁知游逸突然俯身,伸出双臂从身下托起她。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吓得安语然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游逸的脖子。游逸低头看着她,薄薄的双唇勾起,幽黑的眸子笑得弯弯的:“徒儿练武辛苦了,待为师送你回去。” 安语然脸一红,放开了勾住他脖子的手,收在胸前:“我什么时候拜你为师了?” 游逸轻笑一声:“我刚才让你拜师才能学武,你不是向我学了吗?那不就是同意拜我为师了?” 安语然“切”了一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游逸却充耳不闻地向霖院走去:“那看起来今天练得不够,明天还要加量。” 安语然马上闭了嘴,今天已经要把她累得半瘫了,再加量还让不让人活了?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啊!她索性脸一转眼一闭不再搭理他。她确实累惨了,如果他要做好事送她回去当然好。 ☆、第十六章 异乡月影 接下来几天,安语然天天晨练,白日没事便画画。游逸派人送来了颜料,安语然大喜之下,强拉着乐灵为她做模特,画了各种姿势的肖像,猫大狗二也被画了不少或写实或卡通的形象。 早上起得早了,晚上也自然习惯了早睡,安语然一改原先夜猫子的习惯,每天九点之前就睡了。 然而有天晚上,她却做了个噩梦。 梦中那压抑的灰色浓雾如有形有质的东西一般,追着她,包围她,什么都看不见的恐惧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在怕什么,她就是怕!她想拼命快跑,却只能拖着腿,每一步都如陷泥沼般艰难。有什么好像追上了她,她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继续跑。背后突然有什么猛地一推她,她惊叫一声向下摔去…… 安语然从床上猛地坐起,才知刚才是在梦中,发现自己已是一身的冷汗。回忆起梦中,猛推自己的好像是只手……她以前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如此真切的恐怖感,那只手在她背后的触感仿佛还在!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背上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她松了口,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那梦中感受还纠缠着她,让她压抑而烦躁。而且因为反复地翻身,她还觉得全身燥热了起来。 安语然索性起了床,为了不要吵醒睡在外间的乐灵,她轻手轻脚地向外间走去。 狗二听到她的步声,抬起头来,安语然赶紧把手指放到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口型。狗二颇为机灵地没有叫,只是一下站起,兴奋地摇着尾巴跟上安语然。 直到跨出了大门,她才放松下来,慢慢地沿着小径走出霖院。 此刻没有风,这个世界到了夜里,便是如此安谧沉静。月光轻轻洒下,地面铺着石板的小径如同一条银带,她就在这银带上走着。被月光照亮的灌木树草都呈现深浓的墨绿色,还在地上留下了浓黑的阴影。 抬头,仰望夜空,澄净幽黑的天空中,新月如钩,繁星璀璨。 但是,这美丽的夜空下却是全然陌生的异乡。她宁愿抬头看见的还是现代城市里那暗淡的灰紫色夜空!安语然胸中忽然一阵酸楚,眼前的星月都变得模糊起来。即使仰着头,泪珠仍然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安语然握紧拳头,闭上双眼,默默矗立。真的是回不去了,哭又有何用?既然已经身在此处,她就要为以后的日子好好谋划,好好吃饭睡觉,天天晨练,让身体保持健 分卷阅读21 康的状态,并寻找自己能在这世界立足谋生的方式。 她用袖子吸干泪水,转过身准备回霖院睡觉了,却突然看见游逸就站在数米开外。 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就惊叫出来。他什么时候到来的?狗二怎么都没叫过?低头看看狗二,这货一副瘟头瘟脑的样子,看来是被游逸的眼神威吓过了…… 她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要陷害自己的人,之后更是被林夫人下药害得替嫁。自此之后便一直对所有人都抱着戒心,常常在内心要求自己坚强,不能示弱于人。可偏偏刚才一时的软弱,被游逸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安语然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游逸笑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安语然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泊燕居的门口,游府的主院。她淡淡地说:“我睡不着,随性走走。” 游逸道:“正好我也睡不着,那就一起走走。” 他穿着外出的衣服,明显是方才夜归,哪里是睡不着爬起来的样子?“我现在想睡觉了。” 游逸已经向霖院的方向走了几步:“我送你回去。” 安语然便不再说什么,也向着霖院走去。 游逸刚刚才从外面回来,在泊燕居门口意外看到了安语然。她恍然未觉他就站在她数米外的地方。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的小脸映着月光,仿佛变成了银色。她那对阳光下呈现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看起来却是深深的褐色。最初她的眼神是沉醉的,慢慢地却变成了哀伤。她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他默默地看着哀伤的她。 看着她眼角滑下的晶莹,他知道,从此他再也不会忘记这个月下流泪的女子了。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游逸突然低声问:“你想念家人吗?” 安语然咬着嘴唇,忍着心中的酸楚,挤出一个苦笑:“我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游逸声音越发低沉,若不是在这静夜,安语然都听不清楚:“我的家人也一样,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这还是你熟悉的世界……我却再也回不到我自己的世界里了。”安语然猛然一惊,她疯了吗?她为何会对游逸倾吐心声?也许是之前做了噩梦让她变得脆弱,也许是这迷离夜色的影响,也许是他也…… 游逸跨了一步,站在她面前,低头深深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安语然赶紧收束心神,她已经说错了话,不能一错再错了。好在她刚才那句也可以理解为,她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为了掩饰,她故意装傻道:“我是游府的新任少夫人林薇珏。” 游逸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我夫人。” 安语然并不挣扎,反而举起两指,莞然一笑:“约法三章,第二条,我可以在你需要时对外人扮演你的妻子。但是在游府里,我和你不是真正的夫妻,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非礼的举动。如果你违约,我立刻就走。” “那你说,现在这样算不算非礼呢?” “如果你现在就放开呢,也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还可以留下帮帮你。” 游逸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戏谑的笑容:“那前几天晨练结束我抱你回去又算不算非礼呢?” 安语然有点窘迫地说:“那是我刚开始练扎马,实在走不动了,算是你做好事吧。这几天慢慢适应了,就不麻烦你了,现在请你放手!” “我若是不放呢?” 安语然冷下脸道:“防狼术我还有好几招呢!游公子还想试试?” 游逸见她真的生气了,便轻笑着将她放开了:“我不想试。” 看着安语然匆匆走进霖院的背影,游逸勾起嘴角。换做是半个月前的话,她直接就会出狠招了,根本不会提醒他的! 昨日,邹铉向他报告了对林薇珏过去经历的后续调查。他的人去齐家庄找当地乡民询问过,却无人认识有个女儿叫齐玉的人家,当地所属县衙里倒是有水灾发生后,齐玉办路引的备案。想来因为齐家庄是个大庄子,当年水灾又死了很多人,所以现在没人认识她也属正常。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可疑之处。 游逸却觉得她完全不像个乡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夜色深幽浪漫,适合思念、忧郁、调情……各种适合。 ☆、第十七章 中元节牵手 七月十五日下午,游逸让人传话给安语然,让她早点吃晚饭,晚上去逛夜市,放河灯。安语然颇为雀跃,这半个多月把她闷死了,若不是与游逸有约法三章,她早就忍不住女扮男装溜出去玩了! 今天因是中元节,比平时更热闹,这条摩韻城东最繁华的街道上,可说是人流如潮、摩肩接踵了。路上不少成 分卷阅读22 对儿成群的人,也有人颇为不怀好意地在人群中来回穿行。游逸在安语然外侧走着,前面则有四宝、六福两个小厮走在一米开外。 安语然心说,姐现在算有私人保镖开道了。 他们出来的早,此时天色还亮。已经有不少铺子在卖各式河灯了,大多是大同小异的各色荷花灯或五色纸船的形状,也有些是宫殿楼阁的样子。 安语然转眼瞧见一个捏面人的老伯,便快步走近了看他捏。 老伯手指虽然粗大,却非常地灵巧。只见他不时地揪起一块儿彩色面团,这里一按那里一捏,有时搓有时揉。没几分钟,一个盛装美女渐渐成形,除了脸部还没有五官,已经能看出窈窕的身姿,服饰也相当的华丽,配色也协调极了。 安语然一边看一边和老伯聊起来了:“老伯你手艺真好!” “夫人过奖了。”老伯抬头看看游逸与安语然,低头继续捏着面人。 面人的身子做好以后,老伯开始使用工具细细地做面人的五官。很快,一个微型的绝色佳人就出现在老伯的手中,最最难得的是,面人眼神非常灵动,全不似安语然以前看到的面人捏得那般呆板。 游逸突然问道:“老伯可否照着人的样子现捏?” 老伯笑道:“可以啊,公子是要照谁的样子捏?” “就照我们两个的样子捏。” 安语然抢着道:“好啊,先捏我的!” “行,夫人稍等片刻,老头很快就捏好了。”老伯把捏面美人往面前的架子上一插,拿起一根新的竹签,往上包上一个面团后就开始捏起来。 安语然不放心地说:“老伯,你可捏得慢些,仔细些,要尽量捏的像我,这位公子会给双倍的钱。” 老伯笑呵呵地说:“保证像。夫人尽管放心吧!” 游逸凑近安语然耳边,悄声道:“你不能叫我‘这位公子’,别忘了约法三章第二条。” 安语然撇撇嘴,也悄声道:“当着一个捏面人的老伯还用装吗?” 游逸提醒她:“别忘了约定是当着‘外人’的面。” 十来分钟过去了,老伯已经捏好,面人果然活灵活现,和安语然一摸一样,眼神也和那个美人一样灵动,脚边还跟着一条灰色小狗,正是狗二那货。 她心中欢喜,正要伸手拿过来,游逸却抢在她前面把那面人拿走:“好了,老伯接下来你按我的样子捏吧。” 安语然严重不满地说:“这是我的面人啊!” “接下来捏的才是你的。” “我才不要你那个臭面人呢!” 游逸坏坏地笑道:“那正好,两个都是我的了。” “凭什么?”老伯捏完第二个面人,安语然便抢了过来:“你把我的面人还给我,不然我回去给你的面人上面画鬼脸。” 游逸却对安语然的威胁充耳不闻,付了双倍捏面人的钱。 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安语然试图抽回来,他却拉紧不放,轻声道:“人多,别走散了。” 明知道他说得不过是个借口,她却放松了力量,默然接受了。他的掌心宽大而温热,将她小小的手完全包容。他们牵着手慢慢走着,一时之间,周围喧扰的人流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了,只有那掌心的温度才是真切的依靠。 是不是可以?相信他?依靠他,也成为他的依靠? 安语然不知道,她只觉得此时拉着他的手,让她感觉安心。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世,安心的感觉有多可贵?只有同样孤独的离人才能体会吧…… 日已西沉,暮色渐浓,街上的铺子争相点起灯火,倒是把这一条街都照得通明,完全不影响人们购买物品。 就这么走在路上时,安语然眼角瞥见了一个穿着粉色深衣的高大男子。穿粉色衣袍的男子不多见,所以安语然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意外发现竟然是那天好心提醒她的桃花美男! 不知为何,他今日给安语然的感觉却和那天有点不同…… 他嘴角的弧度多了几分妖娆,那对墨黑的凤眸里更是有着说不尽的风流。他从对面方向走过来,视线下垂有意无意地看了安语然与游逸交握的手一眼。他们快要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冲她笑了笑,还眨了下左眼。 他也认出她来了。可是今天她是女装! 安语然越想却奇怪,再回头看去,却已经看不到穿粉色衣袍的背影了,满眼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再转头回来时,游逸问她:“怎么了?找什么?” “没什么,刚才看见个河灯,好像挺有趣。”为了女扮男装溜出去的事他们吵过架,安语然觉得还是不要和他提起那天的事为好,免得破坏气氛。 “那就去买来放吧。”游逸拉着安语然回头去买河灯。 路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站着数个身影。居中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色窄袖缎衫,浅紫长裙,衣饰华贵绣工精致。她冷冷地看着安语然的背影:“见雪,她要去放河灯呢。你也去买个 分卷阅读23 河灯放吧。” 被称为见雪的婢女应了声便匆匆走出小巷。 游逸与安语然买了河灯,坐上马车去了城西的摩韻河边。已经有许多人放了河灯,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河中灯火闪烁,顺着夜色下的黑色河水晃晃悠悠地漂向城东下游。 安语然刚下了马车,便听到一个有几分油滑的男人声音:“哟,这不是游公子嘛!游公子带夫人出来放河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猫大:“讨厌的人出现了喵~” 狗二:“想玩水啊!” 猫大:“……” ☆、第十八章 中元节巧遇 安语然回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后面走过来一群人。当先一位,乌发剑眉,鹰目管鼻,相貌英俊,眼神凌厉,头戴束发镶红宝石金冠,穿一身石青绣金蟒纹圆领常服。正是那天邀请游逸与安语然游湖的华亲王。 说话的是华亲王身边一个穿宝蓝对襟长袍,脸色灰暗的干瘦男子,眼睛溜溜地直盯在安语然身上。 安语然被那干瘦男子看得心下不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男子反而更加贼忒兮兮地笑着道:“游夫人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此娇美,可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游公子这么有艳福,真是羡煞旁人啊!” 游逸凌厉眼神扫了那干瘦男子一眼,哼了一声,压根没有理睬他。转身向华亲王行礼:“王爷。” 安语然赶紧跟着游逸也行了个礼。 华亲王点点头,看了一眼安语然说:“今日中元,本王携家眷来放河灯,路上巧遇出游的赵公子周公子他们,睿淇不如一起同行?” 游逸本是极为不愿让安语然和他们一起同行的,特别是有那个干瘦赵公子在的情况下,但华亲王亲自开口邀请,不便拒绝,只好点头说:“愿随王爷共赏中元夜景。” 安语然这才看见华亲王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群莺莺燕燕,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满头,不停地互相说笑打趣,此刻也停下了脚步,都看着这里。她在这群人中并未看到世子世子妃,猜测他们大概是去了别处游玩,没有和华亲王一道。 这些女子年龄有大有小,都作妇人打扮。安语然不由暗暗咋舌,心说不会都是华亲王的妻妾吧?华亲王收编这么多,也不怕肾亏! 游逸低声对安语然说:“你和王爷家眷一起走,我陪王爷说会儿话,等会儿我们再放河灯。” 安语然点点头,她虽然不愿和那群莺莺燕燕一起,却更厌恶那赵公子。这会儿游逸和她缀在后面说话,那赵公子就故意也放慢了脚步走在他们后面。她与乐灵止住了步子,等后面的女眷们走上来。游逸则拉着赵公子一臂:“赵公子,走吧,不能让王爷在前面等我们吧?” 赵公子被游逸拉走时,还不停回头看看安语然,颇为遗憾地样子。 这会儿华亲王的女眷带着丫鬟们跟了上来,把那赵公子急色的样子看了个清清楚楚。其中一个绿裙女子笑嘻嘻地说:“年轻真是好啊!游夫人不化妆也这么可人。啧啧,看这皮肤!” 安语然心说,这时代的粉多半里面都含铅,涂了是美白了,不过容易铅中毒,皮肤更会早衰。姐才不会这么傻,往脸上涂毒品呢! 另一个粉衫红裙的女子也笑眯眯地说:“是啊,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今天看到游夫人才知道这话其实是错的。” 边上的丫鬟凑趣地问:“怎么说是错的呢?” 粉衫红裙女子继续笑着说:“你看游夫人不打扮不化妆,也不带什么首饰,头上随随便便插个簪子,却比我们这些人都要吸引人。看把赵公子迷得!” 一个黄衫白裙的女子掩口笑道:“瞧那个赵公子,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听了她们貌似恭维,实是讽刺的话,安语然自然知道她们在嘲笑她没什么首饰。今日她既然是作为游府少夫人出来的,自然着意挑选了考究的裙装,梳了精致的发髻。只不过她本就不喜欢在头上插金戴银,弄的头重脚轻,所以只在发髻上斜斜插了个玉簪。 她们说着,她也就淡淡笑着听着,她本就不在意这些蠢妇的看法。只是到后来,她们竟越说越不堪,话里已经有意思暗指她故意勾引别的男子。连乐灵脸上也露出了不忿之色,只是她性格老成隐忍,安语然还没开口,她不便抢着说什么。 安语然敛了笑容,慢慢地说道:“薇珏不擅化妆打扮,哪能比得上夫人们漂亮风流。不过薇珏虽然只是个没品没阶的普通民妇,却也知道礼义妇德,不会老是去注意别的男子目光。” 那个黄衫白裙的女子脸色一青,安语然明着是解释自己不会去注意别的男子目光,暗里是讽她不知礼义妇德,老是盯着其他男子看了。但是安语然是替自己解释又没明着说她,她连反驳都没法反驳!粉衫红裙的女子也脸色不太好,安语然这句其实把她也捎带到了。 绿裙女子看到她们吃瘪,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笑,心道这位游夫人年 分卷阅读24 纪虽小,却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吃了个暗亏后,这群莺莺燕燕总算安静了,让安语然耳边清净了好一会儿。他们沿着河岸走了一段,找到个较大的沿河平台,这帮莺莺燕燕又热闹起来,纷纷下平台去放河灯。 安语然不想和她们挤在一起,便继续向前走去,寻到一个稍小的沿河平台,转头向乐灵道:“我们在这里放河灯。” 乐灵看了看前面几十米处,还在与华亲王他们一起说着话的游逸,诧异地问:“不等少爷一起放了吗?” 安语然接过乐灵手里的船型河灯:“不等了,他们罗里吧嗦的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这船灯这么大,虽然份量不算重,你却要举着手拿,太累了,不如早点放掉,让它自己在河里走。” 乐灵有些感动,提着这灯走久了确实累人,手臂一直都要举着,肩膀早就有些酸痛。但是做奴婢的哪有自己叫苦喊累的份,若不是安语然体谅,她就还得继续提下去。 等乐灵将灯中几根蜡烛点燃,安语然小心地提着灯船走下台阶,蹲下身将它轻轻放入水中。她静静地看着灯船在黑色的水面上越漂越远,渐渐混入其他人放的灯群中,渐渐漂出她的视线,就如那些已经离去的人们…… 中元节放河灯是为了祭祀亡魂,放下河灯的人们,依据灯的漂浮状况,来判断亡魂是否得救。安语然心中默默地为死去的前身祈福。如果没有前身的那次投湖,她就无法穿越到这具身体里。那么此时也许她也只是一个孤魂野鬼,也许她连孤魂野鬼都不是,而是彻底化为了虚无! ☆、第十九章 中元节落河 看着船灯已经远去,安语然正要起身离开。身边有个一起放灯的女子惊喊一声:“哎呀谁挤我?!”同时就向安语然撞了过来。 安语然本已经站直,正转身转了一半,被这女子一撞,已经无法保持平衡,再想要后退一步稳住身体,身后却已经没有坚实的地面可踩。她的一只脚直接伸入了冰凉的河水中,身体亦无可奈何地向河中倒了下去。 那女子背后除了乐灵根本没有其他人!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满意微笑,只有倒下去的安语然能够看到。只不过她这个微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变成了惊恐的表情。因为安语然在掉下河前,一把拉住了那女子的裙带,把她也一并扯入河中。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 安语然说——我不入地狱,你入。万一我不小心入了,拉你一起! 这时,乐灵见安语然落入河中,慌得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少夫人落水啦!”……读文少(女)附费@  她本身不会水,犹豫了一下后,只能向着岸上跑去,一边继续叫喊:“少爷!少爷!少夫人落水了!” 狗二这货见安语然落水,居然高兴地“汪”了一声,也跳下了河,陪着安语然一起“玩水”。 安语然倒是一点不紧张,因为她会游泳。这又不是大海,只是条城中河而已。入水前她就闭了气,等身体在水中不再下沉时,便双手一划,双腿一蹬,轻松浮上水面。 捋去脸上的河水,安语然暗暗庆幸这是个自然环保的时代。若是现代那些污染严重满是垃圾的臭河浜,那就倒了大霉了。她轻轻踩了几下水,看准河岸的方向就要游过去。 突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 是那个挤她下水的女子。那女子似乎不会游泳,在水下慌乱地拉扯着她的脚。安语然被她拉得无法踩水,喝了好几口水,身子更是被她扯得直向水下沉去。 不得已,安语然用另一只自由的脚狠狠地踹了她几脚。也不知踹在哪里,反正是软乎乎的。那女子却仍是死死抓着不放手,安语然已经快憋不住气了。幸好她最后一脚似乎是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也许是那女子头上,终于将那女子踢得松了手。只是这脚或许是用力猛了,她自己也扭到了脚踝。 安语然忍着脚上的疼痛,划了几下水,离那女子远些,防着她再来拉扯自己。结果却看见那女子自己浮上了水面,应该是刚才被她一脚踢昏,放松了身体后,反而浮了上来。 安语然见那女子已经昏过去,便又游回去,拉着她的头发,想要救她上岸。 然而她自己虽会游泳,却没学过救生,而且因为拉扯挣扎的关系,她们此时已经离落水处很远了。单手游泳本就费劲,加之一只脚扭伤,拉着一个人的重量,她发现自己虽然很努力地游,却始终就在原地扑腾,根本没有向岸边靠近半分。 刚刚与这女子一番拉扯,消耗了她相当多的体力,狗二又太小,无法借它的力。 她四肢变得越来越沉重而无力,眼看就快要力竭。 就在这时,岸上突然跃下一人,借着冲力直接落在安语然旁边,溅起一片好大的水花。她赶紧扭头避开,回头再看去,黑沉水色中浮上一个白衫身影,满脸焦虑担心,正是游逸。 安语然心中不由得一暖,向他伸出手去。 游逸伸手拉住她的右臂,单手向岸边游去。 分卷阅读25 她松了口气,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几乎耗尽,便放松了身体,任他拉着她游到岸边。沿河平台上的四宝、六福、乐灵帮着拉他们上岸。 那撞安语然下水的女子被她扯脱了裙带,此时只着了条亵裤,鼻子青肿流着血,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形象相当狼狈。 岸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女子怨毒地盯了安语然一眼,冷哼一声走出了人群。走到数十米外后,她满脸怒色地呵斥道:“见雪这没用的贱婢!你们还不快点把她带走,要让她继续在这里出丑吗?!” 两人领命而去,紫衣女子又对一人道:“拂风,我要知道这女人是谁,住在哪里,问离哥哥是怎么认识她的!” 拂风躬身道:“主子已经连催三次让小姐回国去了,这次还发了火。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这个女子属下会去查的,请小姐放心。” 紫衣女子娇美的脸上露出烦躁又有些担忧的神色,似乎挺畏惧拂风口中的主子,她跺跺脚:“好不容易溜出来玩次。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我踪迹了?是不是你们告密的?” 拂风恭恭敬敬地答:“属下不敢。” 紫衣女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安语然虽想去看看那撞她下河的女子是否还有呼吸,是不是需要做个心肺复苏啥的,却是有心无力。 游逸看见她的眼神,扶着她上了马车,一把拉上车门:“这女人不要管了,让四宝六福去救。你快点把湿衣服换了!” 等她在乐灵的帮助下换上备用的干衣服,那女子已经被同伴救走了。 游逸亦换上备用衣物,遂向华亲王告辞。“王爷,出了这样的意外,睿淇不得不早些带内子回府,不能再继续陪王爷了。” 华亲王说:“快些回去吧!今日之事,要怪本王拉着你说话说的太久。若是早些放你陪夫人放河灯,有你护着,应该就不会发生落河的意外了。好在有惊无险,平安无事就好。” 游逸摇头道:“王爷,这是意外,怎么能怪您呢?只是夜里河水冰凉,内子在水中又泡的久了,还需尽早回去驱寒,免得感染风寒。” 华亲王点头笑了笑:“你倒是宝贝你这个新夫人,听说你连游府主事事务也不交给她做,只让她闲游玩乐?” 游逸心中不豫,老狐狸连他家务事都管!脸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并非睿淇宝贝内子,实在是她年纪幼小,性格又活泼跳脱,只怕这些事情让她做了只有糟糕,要花更多时间去弥补修正。反正府中管事皆为能干练达之人,凡事都能井井有条。且等内子年岁大些,熟悉了府中事务再让她主事操持。” 华亲王笑笑,不再说什么。众人互相告辞后,各自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何如:“游泳其实是个生存技能。大家要学会啊!关键时刻可以保命!说不定还能顺便获得美人心神马的……” 狗二:“举爪赞成!” 恐水症患者——猫大:“……” ☆、第二十章 中元节养伤 回程的马车里,乐灵已经把安语然的发髻拆散,拿了条帕子轻轻地绞干她头发,再细细梳顺。 游逸看着她,冷冷道:“刚才你就不该救那女子!” 安语然不服气地说:“我会游泳的。” “会游不代表你就会救人,你只能自保而已。” “可那是一条人命啊!”安语然虽知他说的有道理,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岂能冷血到不管不顾? 游逸低吼道:“你自己的命就不重要了吗?记住,以后不可再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若是我刚才不在附近,你岂不是要把命送了?” 安语然想起之前他飞奔到岸边急跃入水中,满脸焦虑担心的表情,想起自己满怀信任地对他伸出手,心不由得变得柔软而温暖。她微笑着说:“好,我以后不会再冒险了。” 游逸似乎不习惯安语然如此柔声说话,有些诧异地看看她。此时她略湿的乌发顺滑垂肩,平时倔强的小脸此时却挂着温婉的微笑,清澈的浅褐色眸子映着灯火,仿佛闪烁的琥珀。 见她如此模样,游逸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突然有份冲动想要拥她入怀。但是他想起安语然的“防狼术”,再瞧了眼她身边的乐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掩饰刚才的这份旖念,他随口道:“你现在可是游府的少夫人,若是有什么意外,于游府于我都不……” 安语然听了他如此说,脸上的笑意冷了下去。他并非担心她的安危,而是担心游府名声与他的面子。他只是希望自己遵照约法三章,谨言慎行扮演好游府少夫人而已! 她打断了游逸的话:“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言行守矩,扮演好我的角色的。但若是别人故意引起的意外,我也没什么神通可以提早预料到。” 游逸听到她话中“故意”两字,微皱起眉头道:“那女子是故意撞你下水的?你为何不早说?” 分卷阅读26 上岸后他因担心她着凉,催促着她更衣,一个疏忽竟让那女子被同伴带走了。如果他早知道那女子是故意的,就不会让那女子轻易离开了,至少也要让人跟踪她与其同伴,查清那女子的底细。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查到她的身世来历。 安语然冷笑道:“故意还是无意有什么区别?”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林府那个丫鬟绿珑与刚才那几个华亲王女眷们以外,并没有与其他人结怨。绿珑一个小小丫鬟,如何能知道她今日出府?又如何知道她会去何处放灯? 想来最有可能指使人来害她的,是之前被她讽刺过的华亲王妾室中的一个。以游逸与华亲王的关系,他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还能要华亲王的妾室来赔礼道歉不成? 游逸正要再说什么,此时马车已进入游府,在车道上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说了声:“少爷,到了。” 安语然便冷着脸打开车门跳下车,谁知落地时右脚却一阵剧痛,再也难以支撑身体。眼看着她就要摔倒时,一只手托住她右臂,另一条手臂托住了她的腰,扶住了她。她心知是游逸,并不去看他,虽想拒绝他扶,却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游逸见她脸都变白了,却死死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肯呼痛,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看她落地姿势,他已知道是她右脚有伤。拉高裙摆与裤腿,只见她的整个右脚踝都肿了起来。本来应是纤细洁白的脚踝变得如他的拳头般大,伤处的皮肤涨开了,隐隐发亮。 他脸色一变,将她横抱起来,回头道:“四宝,立刻去找黄大夫来!” 安语然咬牙道:“放我下来!” 游逸低吼道:“你的脚可能骨折了,难道还想自己走回去?!” 安语然吃了一惊:“骨折?不会吧?在车上还不是很痛……” “在车上就疼了?你为何不早说?!” “我以为就是扭到了……”只能怪她踢那女子踢得太重。当时她只怕那女子死不放手,拖得她一起溺水,踢的那几脚都是又重又狠,想不到居然能把自己踢成骨折。这具身体莫不是缺钙? 游逸没再和她说什么,阴沉着脸色,用起轻功直奔游府内院。周围景物飞掠而过,安语然在他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很快就到了泊燕居外。 安语然见他直趋而入,皱眉道:“送我回霖院!” “等会儿黄大夫会过来给你诊治。” 安语然冷哼一声,他不能让外人看见她另住别院嘛。 不久黄大夫匆匆而来,顾不上擦汗,便急忙替她细细检查伤处,又把了把脉,随后道:“所幸并未伤及骨骼,只是扭伤了筋。好好将养一两个月就行了。”说完便走到外间,开了内服外敷的药方,交给乐巧去抓药。 等黄大夫走后,安语然对乐灵道:“好了,外人都走了,我也不是骨折,你扶我回霖院吧。” 乐灵急道:“少夫人,您脚肿成这样,怎么还能走动?!” 安语然挑眉:“乐灵,外人都走了,你还喊我少夫人干嘛?我不走难道等着别人来赶吗?” 乐灵心说,以少爷脾性,哪里会在乎外人如何想!都把人带回泊燕居了,她伺候少爷两年了,还能不知道少爷的心思吗? 此时游逸送走了黄大夫,刚从外面进来,听到安语然最后一句话,凤眸半眯,心中也有些不快,她为何始终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他沉声道:“放心,没人会赶你。泊燕居伺候的人多,你就暂时在这里养伤吧。” 随后游逸走到外间,安语然听见他吩咐乐巧在外间的榻上加了枕被,起初她以为要让她睡外面榻上,结果似乎是他自己睡在了外面。 他为何要留自己在泊燕居?就算好人做足,最多也就再次送她回霖院,霖院伺候的人少,再派个人过去就是了。何必要留下她? 这一夜,伤处疼痛,加上身处泊燕居主卧,游逸就睡在外间榻上,竟让安语然久久难以入眠! 直到天快亮了,她才渐渐睡着。 ☆、第二十一章 嫣姝表妹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安语然呆在泊燕居养伤。最初两天,游逸谨守于礼,一直睡在外间榻上。安语然便渐渐放下了戒备,闲来无事绘画养猫逗狗二。 接着游逸离开摩韻城十多天的时间,说是外地的生意需要他亲自去一次。就算他住在游府的那两天,白天都不在泊燕居,想来是游家产业太多,事务繁忙。安语然倒是对林大小姐为何不肯嫁给他越来越好奇,这人除了大男子主义外,似乎并无其他不良之处。与他相处久了,反而觉得他有些地方颇为细致体贴…… 转眼就八月初一了,华亲王世子庆贺生辰,华亲王在家办了家宴,宴请诸多亲王、公侯将相及其家眷。晚上游逸去华亲王府赴宴,安语然因为脚伤无法去。当晚,游逸因酒醉夜宿华亲王府,直到第二日快中午了才回了次泊燕居,像是通宵没有睡好的样子,还补了半天的觉。 安语然已能下床在房内慢慢走动。见他在榻上睡的香甜 分卷阅读27 ,平时冷峻的面容变得平和,眉间疏朗,眼睫浓密,薄薄的唇微抿着,仿佛带着些微笑意。便拿来纸笔,将他此时睡姿画了下来,画时嘴角挂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微笑。 又过了十多天,时近中秋,安语然脚伤渐愈,已经能慢慢走动。前一天刚下过了雨,今天却秋日晴好,天高云淡。她再也不想呆在房内了,便和乐灵一起走出泊燕居,在游府后院散步。 狗二也好久没有跑得这么远来玩,一路兴奋地嗅闻花草,时不时地留下点“痕迹”以标识它的领地。 突然乐灵说:“少夫人,您脚伤还没全好透,不好多走,回去休息吧!” 从住在泊燕居开始,乐灵一直坚持喊她少夫人,安语然纠正了多次也不肯改。她也拿乐灵这古板性格没办法。 安语然回头笑道:“我都快好了,多走动对恢复反而有好处!”再不多走走,早日恢复晨练的话,她之前辛苦练了半个多月的功就都还给游逸了。 乐灵脸上掠过一丝焦虑,安语然见到了,虽微觉诧异,却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担心自己脚伤。 不一会儿走到一个叫澄鹂居的院子。这澄鹂居本是无人居住之处,安语然却意外地发现,今天门口居然有两个老妈子守着。 两个老妈子虽然没见过安语然,见了后面乐灵跟着,便也知道了她是谁,显得有些无措,互相对看了几眼。其中一个老妈子说:“少夫人,里面正在打扫,您就不要进去了,脏乱得很!” 安语然颇为好奇地问:“打扫?里面有人住了?住着谁?” 那老妈子稍稍犹豫了下,说道:“回夫人,是少爷的远房亲戚。” 安语然对这个答案有点吃惊,为何游逸的远亲来家里了,她却完全不知情?虽然她是个冒牌的夫人,好歹要知会她一声吧?不然要是碰到了,她该怎么“演戏”呢?她点点头,双眉微微皱起继续问:“是什么远亲?怎么称呼?” 老妈子答道:“是先老夫人的远房侄女,嫣姝姑娘,在游府暂住的。” “没有其他亲戚陪着来吗?嫣姝姑娘是何时住进来的?” 老妈子摇摇头:“没有,就嫣姝姑娘一个儿,带着四个丫鬟。前几天刚住进来的……” 安语然犹豫了下,若是她一直不知道嫣姝住进来也就罢了,现在都到澄鹂居门口了,她这个冒牌“表嫂”于情于理也不能转身就走吧?于是她道:“嫣姝姑娘一个人远道而来投亲,孤苦伶仃的也没人照顾,我作嫂嫂的也应该去看看她。”说着就向澄鹂居里面走去。 那答话的老妈子向另一个老妈子使了个眼色,自己跟着安语然后面进了澄鹂居,另一个老妈子则缀在后面,等她们进去后,快步离开了。 安语然一行很快到了澄鹂居的主屋门口,之前答话的老妈子道:“奴婢进去通报一下,让嫣姝姑娘出来迎夫人,夫人在此稍候。” 老妈子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夫人,嫣姝姑娘说是整理一下就出来迎夫人。” 安语然心想也许她正在沐浴或是更衣,有不便之处,便在院子里坐下逗狗二玩。 谁知等了小半个时辰,那个嫣姝表妹还没出来。安语然已经开始觉得整件事情有些怪异,按照情理来说,本该是作表妹的先来拜见自己这个“表嫂”才对。现在自己亲自上门拜访,她却搭着架子迟迟不出来。这个表妹可不太单纯! 而游逸又为何要瞒着自己嫣姝住进游府的事实?其心思不言而喻。 她察觉到这个事实,心里不知为何极不舒服,便站起来冷冷地说:“既然表妹现在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就打发人过来说一声。” 她刚走出几步,身后就有个软糯甜美、娇柔婉转的声音说道:“嫣姝真是该死,想着嫂嫂来了不能失礼,慌慌张张地梳妆打扮,却不料反而怠慢了嫂嫂,嫣姝这就跪下向嫂嫂赔罪!” 安语然转身,看到一个年龄不大,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子。 这女子有着白皙的皮肤,粉红的脸颊,瑶鼻如柱,樱口娇红,身材窈娜,玲珑有致。穿着一身颜色艳丽,做工繁复的粉红衫裙,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盘在头顶,戴的首饰虽然不多,却显得华贵高雅。此时她弯弯细细的眉毛微微皱着,含情的双眼带着委屈,长而浓密的睫毛扑扇着,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泪来。 眼看着这个娇媚美人提着裙摆正向地上跪去,安语然吓了一跳,要不要这么夸张的?她赶紧说:“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表妹根本不用跪下赔罪。” 嫣姝却硬是跪了下去:“嫂嫂不原谅妹妹,妹妹就一直跪着。” 安语然冷眼看着她,心中好笑,自己明明什么责怪她的话都没说,这嫣姝表妹却硬要跪在地上,倒闹得她好像一个恶妇似的,因为一点小事就罚跪自己的小姑子。自己第一次见她,她就如此做作,自然是为了之后可以在游逸面前哭诉。 她淡淡地说道:“我本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有怪罪抱怨于你,根本谈不上原谅还是不原谅。表妹若是自己喜欢跪着,我也 分卷阅读28 没法拦着,但也别当着我的面儿跪,更不要小题大作,胡说成我让你跪的。”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澄鹂居,再也不看地上的嫣姝一眼。 ☆、第二十二章 解释 回到泊燕居,安语然想起乐灵之前阻止她继续散步,应该是知道嫣姝住在澄鹂居的,而且还想要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她自嘲一笑,何必瞒着她?她本就没有想要做这游府女主人,现在游逸既然有了嫣姝,她就可以自由了。对她来说可算是个好消息吧。 她像往日一样,拿出纸笔来画,却握着鹅毛笔,许久没有落纸…… 隔了没多久,游逸匆匆踏进泊燕居,快步走到她面前道:“你今天见到嫣姝表妹了是吗?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她只是临时借住的,明天就搬出去了。” 安语然抬头看着他的眸子,那里面是什么?背着光她看不清。看来已经有人向他通报了自己去过嫣姝住处的事情了。他会在意自己如何看待嫣姝吗? 她淡淡笑道:“你瞒着我毫无必要,我根本不会介意的。嫣姝表妹来了是好事啊!我们的约法三章看来可以提早结束了。” 游逸微微皱眉:“她只是我表妹而已。初二那天,就是华亲王世子生日宴的第二天一早,她刚刚从家乡过来投奔我。她父母双亡,只有我这个亲戚可以投靠,我就一边替她找空宅子安置,一边让她先临时住在泊燕居。她说她带了孝,不吉利,也就没让她过来见你。这只是小事,我这几天一忙就忘了和你说一声了。” 安语然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的表情很坦诚,说的话听起来也合情合理不是吗? 游逸拉起她的手,又继续说:“表妹她今天下午对你很无礼是吗?你不要介意,明天她就不住这里了。” 安语然轻轻地抽回手:“她真的是你表妹吗?” 他深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犹豫与慌乱:“是我表妹啊,远房表妹。既然人家来投奔我,我也算有点钱,总是要给她安排一下以后的日子吧。自己亲戚,又是个女子,我总不好让她出去住客栈吧。想不到她这么不懂事!” 安语然轻轻摇头:“你没有必要和我解释。我……” 游逸打断她的话道:“她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她气!” 他突然露出一个微笑:“那你是生我的气?怪我没告诉你表妹住进来的事?还是吃醋了?” 安语然敛了笑容,有些情急:“谁吃醋了?!” 游逸拿起桌上的纸:“那这是什么?” 安语然瞧着那张刚才自己随手涂画的纸,说不出话来。纸上胡乱地写满了游逸的名字,不少名字上面还打着叉。她怔怔地注视着这些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的心里占据了一块地方? 是在摩韻河黑沉水色中浮上那白衫身影时?还是之前在异乡的夜色月影下他低沉地说着家人已逝时?或者是更早的时候,练功场上那舞剑的翩翩少年迎着晨光向她走来时? “薇珏……”游逸捏着安语然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脸:“做我真正的妻子好吗?我只在意你一个。”她的身份仍然如谜,他却不在乎了。也许嫣姝住进游府反而是件好事,让他知道原来她也在意他。她也会为他吃醋嫉妒! 他是认真的。那对深邃的凤眸凝视着她,仿佛无月的夜色。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近…… 安语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看那对眸子,若是再看,就会跌进去,再也出不来了。她闭上了眼睛,轻声说:“我不叫林薇珏,我叫安语然。” “安语然?语然……” 紧接着两片灼热的唇覆上了她的唇,仿佛吻不够似的含住她的唇瓣反复吮吸。最初她想要把头侧开,却被他牢牢扣住后脑。不过她并不觉得讨厌,渐渐的开始回应他,只微微张开嘴,马上被他占领更多。 他的吻强硬霸道,不断地索取、进攻,让她无处可逃、无路可退!安语然有些微地晕眩,她想要抓住点什么,双手不由自主地扶上了他厚实的双肩…… 当安语然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一只大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隔着抹胸温柔地抚弄着。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她本来微凉的肌肤,被他灼热手心贴合的地方也变得火热起来,一种异样的酥麻感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她握住游逸的手腕,试图从自己的衣襟内拉出他的手,但就她那点小力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的唇仍然纠缠在一起,安语然努力扭开脸,气喘吁吁地说:“停下!我不要!” 游逸的手停止了动作,却不肯退出他已经占领的领地。 “真的不要?”他的声音沙哑低沉,眸子里有幽暗的火在燃烧。 “真的不要!到此为止!”安语然急切地说,她觉得胸口那片灼热酥麻仿佛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有一种她不熟悉的感觉在滋长。 游逸却仍然不依不饶:“刚才是你主动抱住我的。” “胡说八道…… 分卷阅读29 ”安语然脸都红了,有点结巴地说:“你,你先把手拿走呀!” 游逸终于把手退出了她的衣襟,却仍俯身在她的上方。安语然随即双手紧紧抓住衣襟护住胸口,用一种小兽护食般地警惕眼神盯着他。见她如此,他喉间发出了低沉地笑声,让她又羞又恼! 安语然正要说些什么撑场面的话,让自己不要这么窘迫,突然却听见一阵隐约的笛声响起。笛声清越婉转,却又带着一丝浅浅忧伤。 游逸自然也听见了笛声,本来带着戏谑的笑容冷了下来,眼神中隐隐有着怒意。 这游府中,本没有人会吹笛奏乐。安语然眼前闪过那个穿着粉红色繁复衫裙的娇媚身影,瞬间她恍悟了。她露出一个嘲讽笑容:“你那个‘带孝’的表妹在召唤你呢!” 游逸皱眉道:“不要理她。” 安语然挑挑眉毛:“那人家不是要吹笛吹到断气断肠?” “与我何干?” 他话语中的冷漠让安语然心寒。 冷静下来的她,察觉到他的解释有两个漏洞——哪有穿着粉红衫裙为父母带孝的女儿?又有这么巧,他晚上去华亲王府喝酒,一夜未归,早上就来了个投奔的表妹?骗鬼去吧!有大半夜赶路,早上找到远房表哥家的表妹吗? 他那天快中午了才回泊燕居,还在榻上补了半天的觉。怕是那晚耐不住寂寞,酒后乱性了吧,然后就把人家姑娘接回来了……现在他却对这姑娘如此绝情。 安语然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瞬间的心动显得如此可笑!游逸终究是个古代的公子哥,他恐怕也就当她是第二个嫣姝罢了。就算有个妻子的名分又如何?就算他现在对她有几分真情又如何?不过是他另一个玩物罢了!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愚蠢,竟然相信他会把她当成心中唯一。 ☆、第二十三章 和离吧! 笛声仍在隐约悠扬着。安语然推开游逸,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扬眉淡淡笑道:“真的与你无关?你表妹还在‘带孝’?可是下午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穿着粉红色的华丽衣裙,精心地化妆打扮过。你可别告诉我,你‘远房表妹’家乡的风俗就是这样带孝的。” 游逸脸色没变,眼神中的怒意却变得更明显。嫣姝是故意的!这爱耍小手段的女人,他早就该把她送走。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嫣姝确实不是我表妹,我让她住进游府中是另有原因。不管如何,我对她并无想法,也从来没有碰过她。” 安语然哼了声,拿过纸笔,随意涂画起来。游逸见她摆明了不愿再与他交谈,便离开了泊燕居。而在他离开不久之后,那笛声便停止了…… 安语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自然是笛声的主人见到了要见的人,才会停下的。她唤来乐灵:“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帮我一起收拾一下东西,我要搬回霖院去住。” 乐灵急道:“少夫人,您还是等少爷回来了再说吧。” 安语然对她摇摇头,自己动手收拾起画具来,乐灵无奈便也帮着收拾她的衣物。 · 第二天清晨,安语然起床先做了套热身操,虽然她还不能跑步扎马,至少也要保持身体的灵活。 吃过早饭后,她对乐灵说:“你去找游公子,告诉他,我有事要和他谈。” 乐灵一脸忧虑地领命,正要去泊燕居,游逸却先来了霖院。安语然倒了两杯水,示意他坐下。游逸见她又摆出一付谈判的姿态,皱眉道:“我已经找到宅子了,明天我就送她出去。” 安语然哼了一声:“送出还是不送出去有何区别?金屋藏娇更方便你们相会吧?” 游逸双眉皱的更紧:“我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想法,你不要乱嫉妒。” 安语然漠然道:“我又不是真的游夫人,我嫉妒什么?我反而觉得高兴。” 她拿出一张文书,正是游逸写的约法三章,伸出纤细手指,点着纸上第三条:“我们和离吧。你也不要这么麻烦了,干脆娶了嫣姝,就有真正的游夫人了。我也自由了。” 游逸拿过那张文书,似乎是要仔细看一下,却突然将其撕得粉碎:“没有什么约法三章,你就是真的游夫人。” 安语然愤怒了:“你做生意也是这样不讲诚信的吗?怎么能随便撕毁协约?你这样出尔反尔,我又怎么可能相信你?你只是为了要留下我,就对嫣姝如此无情。焉知以后不会因为别的女人,就对我也如此无情?”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对你和对嫣姝怎么能相提并论?嫣姝根本就是……我是不得以才让她暂住的。” “谎言被揭穿后总有很多借口,但是,你要知道,一旦被人知道你说了谎,你之后的所有的话都不再有可信度了。我又不是傻瓜!”他手劲极大,安语然挣脱不了,“放手!你捏疼我了。” 他放轻了力量,却仍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放手做什么?你才是我的妻子。” 安语然霍地站起身,灼灼地盯着他:“很遗憾,我却不想做你妻子。我只要你放手让我 分卷阅读30 走,休妻也行!” 游逸放开了她的手,安语然正想说要他写和离书,他却轻舒猿臂,将她搂住。安语然咬牙一膝撞向他腰下。游逸右手疾伸,手掌握住她纤细膝盖,勾唇笑道:“防狼术?” 不等安语然下一步动作,他直接将她抱起扛在肩上,几步跨进内室,将她扔在床上。接着他跨上床,压坐在她的大腿上,双脚紧紧夹住她的腿,双手则压住她的双肩,让她无法继续挣扎。 游逸将身俯下,安语然一脸厌恶地别过头去,他便在她耳边低声说话,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我不会休妻的,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妻子,你也别想离开我。” 安语然回头怒视着游逸幽暗的双眸,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然而她此时四肢受制,根本无法反抗。即将到来的羞辱,让她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他在新婚之夜没有碰她,她在泊燕居养伤时,他也并无轻薄之举。一直以来,他都对她的言行有着某种程度的容让。这让她忽略了一个事实——他是个男子,习武多年,比她更高大,更有力。当他决意要侵犯她时,她所有的反抗都是渺小无力的! 他抓住她的双手手腕,在她头部上方交叉,用单手压住,接着就用另一只手猛地撕扯开她的衣襟,崩裂下来的衣纽甚至弹到她的脸上。 安语然脸上泛起一层羞愤的红晕,但她强迫自己把呼吸放缓,抑制住身体的颤抖。虽然她的心脏因紧张而狂跳,却用分外冷静的声音说道:“你想用这种方式留下我?你可以试试。” 游逸停下动作,视线从如玉般光润,如脂般腻滑的肌肤向上移动,对上她决然的澄澈双眸。 见他停下,安语然迎着他的视线,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不巧的是,我来自一个与这里不同的世界,那里的女子并没有从一而终的观念。你若是对我用强,我只会更厌憎你。但你别以为用这种方式能留住我。” 游逸注意到了她所说的是“不同的世界”而不是“不同的国家”,在那个月夜,她也曾如此说过。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权衡着,随后哑声说道:“那么你说个可以留住你的方式。” 安语然暗中松了口气,她赌赢了……她说:“首先是尊重我,不能强迫我做什么。还有……” 她莞然一笑:“若是你真的喜欢我,要我留下,你这辈子就只能有一个妻子,不许纳妾,不许碰其他女子。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就算了,你把嫣姝送走,从此不能再去见她。” 游逸放开了她,似笑非笑道:“要不要再写份协约呢?不许我再纳妾?这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啊!” 安语然拉好衣襟,从床上坐起:“在我们那个世界这要求并不过分。至于协约嘛,你若是想遵守,口头约定也够了,若是不想遵守,随时可以撕掉,还不如不写了。只不过你要记住,我这人是绝对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和我分享丈夫的,如果再有第二个嫣姝出现……”她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那么你何时遵守约定,做真正的游府少夫人呢?” 安语然侧头看看他:“你先把嫣姝送走再说吧。” 冷眼看着游逸离开霖院,安语然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就离开游府。就算拿不到和离书也无所谓,反正婚书上写的是林薇珏,不是她安语然。 ☆、第二十四章 再见了,乐灵 安语然根本就不相信游逸会守约不纳妾,之所以这么要求他,只是为了让他以为她还愿意留在游府而已。今日之事,她虽然赌赢了,不代表以后她次次会赢。他既然存了这种心思,只要她继续住在游府,迟早被他吃掉。 游逸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她,所以上次她外出,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她若要逃出游府,就要想办法把盯梢的人甩掉才行。他派来的暗卫不太可能监视室内,毕竟有男女大防。所以暗卫应该是守在院子某处,若她出门才会跟踪。因此,她在屋子里做什么,是只有乐灵才知道的…… 这天夜里,安语然睡下后,将自己的计划又仔细梳理了一遍,静静地等着乐灵睡熟。 一个时辰后,她起床,披上外衣,唤醒乐灵,恹恹地说:“乐灵,我肚子好饿,都睡不着了,你帮我去厨房找点吃的去。” 乐灵起床,将披散的头发在脑后束起,点起一盏小灯,应道:“好,奴婢这就去。” 她知道今天一天安语然心情都不好,平时她从来就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现在恐怕不是肚子饿而是有心事睡不着吧。 果然,当乐灵在厨房下了面条,再炒了两个鸡蛋,带回霖院后,安语然却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她叹口气,搁下筷子,让乐灵去睡,自己也回房熄了灯。乐灵本想为少爷说几句好话,也没机会说出口。 过了小半个时辰,当乐灵刚要睡熟时,安语然又把她摇醒了,并轻声说:“乐灵,我睡不着!太热了,你帮我准备洗澡水吧。” 乐灵很无语,都入秋了,夜里怎么会热?只是她的个性不喜多嘴,便应了声去厨房打来热水,服侍着安语然洗完澡。 分卷阅读31 站在安语然身后替她绞干头发时,她轻轻道:“少夫人,其实少爷真的是喜欢您。少爷脾气不好,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敢像您这样对他,早就被……” 安语然打断她的话:“乐灵,你别劝我了,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才答应他留下来的。只是想起嫣姝还在府中,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游逸对她有情,她又何尝不知? 然而他先是接嫣姝入府,后是欲对她用强。这些都让来自现代的安语然无法接受。他对嫣姝的无情更是让她心寒。即便心中也有份不舍,她也一定要走! 乐灵道:“听孙妈说,少爷今夜就要把嫣姝姑娘送走,晚上少爷还让她去看着嫣姝姑娘收拾行李。” 安语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头瞧瞧漏壶,已经到了丑时,心中换算一下,是夜里一点多了。她带着歉意对乐灵说:“我自己心情不好,累得你也没法好好睡觉。都这么晚了,我也真觉得有些困了,这次应该可以睡着了。你也去睡吧,我不叫你了。” 乐灵摇头道:“奴婢不累。”刚说完便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她瞧瞧安语然满脸笑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奴婢去睡了,少夫人若还有事的话,尽管吩咐。” 安语然笑着摇头:“应该没事了,去睡吧。” 经过这两次折腾,乐灵很快就睡着了。 安语然在黑暗中,静静地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她拿出自己的画稿、画具、替换衣物等,放入一个大食盒内。又把猫大和狗二轻轻放入食盒第一层和第二层,给猫大一把小鱼干,给狗二一个噤声的手势。 白天她已经让它们试过呆在食盒内,狗二很乖,只要安语然做出噤声的手势,它就不会叫,短时间内也能安静呆在食盒里不动。它知道,如果做得好,就会肉干吃,还会被安语然摸头表扬。至于猫大,在小鱼干吃完之前,它是不会离开食盒的。乐灵不是第一次看见安语然和这对宝玩些稀奇古怪的游戏,所以压根就没有在意。 随后安语然轻手轻脚地走到乐灵床边,穿上乐灵的外衣,把头发按着乐灵刚才两次出去时所梳的样子在脑后束起。 点上一盏小灯,她屏息看着乐灵。乐灵并没有因为灯光而醒来,她细长的眼睛紧紧闭着,小巧的嘴微微张开,睡的很沉。 再见了,乐灵。 安语然在心中默默念着,提起食盒,低头跨出了霖院大门,学着乐灵的步态匆忙向着厨房而去。她与乐灵身高相仿,身材也差不多。乐灵今夜两次从霖院里出来去厨房,现在第三次去厨房,暗卫不会太仔细观察,从心理上来讲,他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乐灵又被差去办事了。 自从她作了名义上的游夫人,每月居然能领到二十两的份例钱,她又没有什么机会花钱,这两个月下来攒了四十两银票。这对于平民来说,已经是笔不小的财富了。若是她扮了男装,去租间屋子,能住上好久。她可以做个小本生意,吃饱穿暖应该没问题。 今夜云迷雾重,星月无光,暗淡夜色中,根本看不清脸。对安语然来说真是天助!她走出百米远后,知道从霖院已经看不到这里,便折向后门方向,快步而行。 听到前面有巡夜的家丁走过来,安语然就暂时避在隐蔽处,这个游府她也算是熟门熟路,早就把各处都逛遍了。且巡夜的家丁本就不多,很多空的院子根本不会去巡视,所以安语然尽量挑无人住的空院子走。 明知道她应该快点从后门处出府的,她却莫名走向了澄鹂居的方向。 游逸真的把嫣姝送走了吗?虽然心知他是否送走嫣姝都不能说明什么,她还是想知道。 澄鹂居门口已经没有老妈子守着了,她静静站在门口向内看了会儿,似乎无人在内的样子,那就进去看看也好,只需要一小会儿……游逸让嫣姝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嫣姝在他心里到底占着什么位置? 澄鹂居比霖院大多了,和泊燕居是一个规格,房间数量和布局大致相同,只是院子略小一些,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些脂粉香味…… 食盒内的狗二呜咽了一声,让站在卧室中的安语然猛地醒悟——该走了! 她匆忙走出澄鹂居,转向后门的方向,澄鹂居这里已经离后门很近了,很快她就可以自由了。 ☆、第二十五章 逃妻 已经可以看到后门,那把横式广锁仍然静静挂在门上。安语然伸手入怀,去摸那枚改过的发钗,一个多月前,她就是用它轻易打开后门的锁。 那枚发钗才拿出一半,她的右臂却突然被人抓住,猛地向后拉扯!发钗顺势飞了出去,划出一道金色微光,落入草丛中。手中的食盒也落在地上,猫大与狗二滚出,画稿与衣物纷乱了一地。 她被这股力量拉得侧转了半个身子,同时向地上倒去。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飞速旋转,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经掐住她的脖子,阻止了她继续倒下,也阻止了她呼吸!她本能地伸手去抓那只脖子上的手,却无力拉开,也许只能 分卷阅读32 在那只手上留下几条血痕…… 一张脸移到她面前,遮住了所有的光,她因缺氧而变得视野昏暗狭窄,看不清楚那张脸,但她听出了那个声音。 “你要逃去哪里?你不是说要留下的吗?”游逸低吼着。 安语然发不出声音,脸涨得通红,挥舞着唯一自由的左手去抓他的脸。 他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捉着她的左手扭到她身后,狂暴地吼道:“说!你为何要走?!” 安语然极度贪婪地吸着气,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气声,然后便急促地喘息着,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题。她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游逸见得不到答案,用左手捏住她扭到身后的双手手腕,将她紧紧压在自己怀里,又把右手放到她脖子上:“回答我!我已答应你送走嫣姝,你为何要走?你要去找谁?!” 安语然好容易喘过气来,怕他又发疯把自己掐死了,急忙哑声说道:“没人可找!我只是想扮成男子去租客栈住!” “那天街上和你说话的是谁?” 安语然茫然道:“你说谁?” “就是你女扮男装溜出去的那次,穿淡红衣袍的男子。” “他?容公子?我不会去找他的。”安语然还真是没想起那妖孽来,那位留的地址看起来不像正经地方,显然靠不住。 游逸追问道:“为什么不会去找他?他不是留了一张纸条给你吗?” 安语然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那天我走在路上时,他帮了我一个小忙,仅此而已。我又跟他不熟,找他干嘛?我自己可以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 游逸怒道:“你宁可抛头露面去做小生意,也不愿意留在游府?!” 安语然也吼道:“是!” 游逸盯着她看,她也回瞪他,只不过喘着粗气,又被他把双手都扭到了背后,气场有些弱。 他不再吼,像夹个包似的横夹着她一路奔回霖院。外面的院子里,跪着一人,是乐灵。安语然对她有些歉意,但她更知道恐怕接下来最悲惨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游逸把她扔在床上,把卧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这一刻他已经恢复了冷静,却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低声问道:“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已经送走嫣姝,也答应你以后不再纳妾。为什么还要逃?” 安语然抱膝,强抑住身子的颤抖:“你既然今天能为了我把嫣姝送走,以后也会为了别的女人送走我。” 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你为何总是不相信我?我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 安语然抬头看他,金褐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我自然是不信的,因为你一开始就骗我。你连之前写的契约都能撕掉,根本就是个不信不义之人。嫣姝不是你表妹,你为什么要接她进来住?” 游逸闭起眼,一时无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说:“嫣姝是华亲王安排的,当时我推脱不掉,只能暂时让她住在游府。因为是暂时的,所以我没告诉你。” “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她,何必收下她?这不是误了她的终身吗?” 他不耐烦道:“只是一个姬妾而已,收了就收了。另外找个宅子养着她就是了。” 只是一个姬妾而已,一个女子的一生就如此葬送,对他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安语然冷哼一声:“华亲王送的‘好’礼你自然是推脱不掉的。如此娇媚美人,何必送出去,你干脆就顺水推舟收入房中好了,同时容我离开,不是皆大欢喜吗?” 有好一会儿他没说话,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眉头微微扬起,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她。 突然他将她推倒在床上,弯腰,双手压住她的两肩,低低说道:“你知道按照律法,逃妻应该怎样处罚吗?” 安语然转过头不看他,怎么处罚还不是他说了算?她还不至于傻到凑趣地问一声:应该怎样处罚呢? 游逸也不指望她回答,自己接着说道:“逃妻可以任由她的丈夫随意处罚,就是打死她也可以。” 安语然仍然倔强地保持沉默。 游逸单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上的红痕,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你说对你用强留不住你,那么是不是只有掐死你,你才不会想逃?” 安语然颤抖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和毁灭一切的疯狂,让她恐惧!他真的想要掐死她?她应该说点什么,她很想说点什么,但她张口却哑言。 游逸的手停在她的脖子上,渐渐开始用力。 安语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她还想好好活着。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不要杀我!” 滚烫的眼泪涌出,从她的眼角滑下,顺着微凉的脸颊,滑落到她的耳孔那里,变得冰凉……她屈辱地哭喊道:“我再也不逃了,求求你,不要杀我!” 他轻抚她颈下的那个小小凹陷:“真的不逃了吗?我可以相信你现在说的话吗?” 安语然闭上眼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不逃了,不逃了,保证不逃 分卷阅读33 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游逸凝视了她一会儿,转身走出卧室,留下安语然一个人在房里。 ☆、第二十六章 囚妻 游逸转身走出卧室,留下安语然一个人在房里。 一直以来,安语然都觉得游逸是个冷傲自制的人,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这么疯狂暴虐。刚才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危险,让她真切地感到恐惧! 她以为自己真的会被掐死…… 安语然苦笑了一下,她想了整整一天,自以为周全的逃跑计划,却连后门都没有出。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自己逃跑了?难道她扮成乐灵的样子出霖院,并没有骗过暗卫?暗卫去通知了他? 安语然握紧了拳,正想得出神时,游逸开门进来了。她看向游逸,却被他右手拎着的东西惊了一下。那是什么?铁链?或是什么刑具? 游逸随手把那东西丢在一边地上,铁链与地上铺着的平滑青砖相撞,发出“哗啦”巨响。接着他用命令的语气道:“把衣服脱光。” 安语然抓紧了自己的衣襟,瞪了他一眼:“为什么?” 他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扔过来一套藏青色的棉布衫裙:“只是要确保你身上没有藏着什么东西,把这身衣服换上。” 安语然脸红了:“你出去我再换。” 他挑眉道:“我若不看着你换,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安语然意识到,游逸完全是在把她当成囚犯来处置。她没再说什么,颤抖着手指去解开衣带,将脱下的衣物一件件扔在他脚前。 已近寅时,秋夜澄静,微凉如水。 然而脱去所有衣物的安语然根本感觉不到丝毫凉意,羞愤让她全身火烫,微微颤栗着,灯火映照下,原本玉色的肌肤甚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游逸冷冷地看着她,脸色阴沉,幽黑的眸子晦暗不明,映着闪烁的灯火,仿佛也有幽暗的火焰在里面燃烧。 安语然也不甘示弱,挺直了身子,死死地回瞪着他,眸子里像要喷出火一样!要看她脱光是吗?她将鞋袜也都脱了,向他扔了过去。 游逸闪身躲开,低喝道:“够了,穿上衣服。” 等她换上那身藏青布裙后,游逸拎起刚才丢在地上的那堆东西,向她走过来。 安语然看着他手里的铁链,铁链有两指粗,垂下的两端连着两块黑色的正方形厚木板,木板中间挖空有个圆孔,孔的大小刚好能套进她的脚踝…… 那是足枷,他是要用那个东西锁着她! 他捉起她的左脚,扣上木枷,锁住,再拿铁链相连的另一个木枷把她的右脚锁起来,左脚上的木枷另连有一根略粗的长铁链,他把那根铁链在床柱上绕了几圈后再用锁锁住。 安语然默不作声,咬着嘴唇看他做着这一切。脚上的木枷厚实,铁链也粗,不过这锁难不倒她,只要有工具…… 游逸开始拆散她的发辫,柔滑的发丝如水洒落她的全身。他把她的头发捋了一遍,确保她头上再无发簪发钗之类的尖利之物。 安语然暗暗咬牙,这人是不是当过狱卒?连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她吗? · 游逸低头看着团身坐在床上的安语然。 玉色的赤足从藏青色的布裙下伸出,踩在床沿,纤细脚踝上扣着厚重的木枷,木枷上连着的青灰铁链从她的脚背滑落,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后,再次向上,沿着那粉红晶莹的趾甲,光洁滑腻的脚背一路向上,直到另一个锁住她的黑色木枷。她的双手交握抱着小腿,指尖因死死攥紧而发白。 她微微垂着头,乌黑的头发有些微凌乱,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让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游逸捏住安语然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她咬着粉色的嘴唇,金褐色的眸子里带着怨毒,脸上布满因愤怒而生的晕红。 她果然恨他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控,做着这些让她恨透他的事情。不过,恨就恨吧。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 · 今天夜里他送走嫣姝,回到游府已经是丑时四刻。她应该早就睡熟了吧?他虽然这样想,还是不自觉地走到了霖院外,却诧异地发现里面居然亮着灯。 他以为她还未睡,也许仍在生气,想到她也会嫉妒得睡不着觉,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走进屋子,他才知道,事情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乐灵沉沉睡着,外面的小灯点着,卧室的门开着,卧室里却黑沉沉的。她不在床上,不在房里。银票带走了,她的画也带走了……他心中便有个愤怒的声音,一遍遍地念着:她逃走了!她要逃走了! 他喝醒乐灵,叫来那个暗卫,暗卫一见乐灵起初有些疑惑:“乐灵不是刚刚出去……” 随即那暗卫便露出一个恍悟的表情,立刻跪到地上:“属下无能!少夫人扮成乐灵出去,属下没有发觉!” 乐灵亦跪下道:“乐灵睡死了,少夫人离开也不知道。请少爷恕罪!” 分卷阅读34 他问清了夜里发生的事情,既然她才刚刚离开,应该还未来得及出府。他喝令暗卫立刻去前门与车马门,问清是否有人出门,同时再也不许任何人离开游府。他自己则直奔后门而去。 果然,他在后门附近找到了她。她穿着乐灵的外衣,提着一个大食盒,毫无察觉他就在她身后数米,低头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她为何那么想逃走?为何她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她答应留下,却骗了他!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愤怒起来。 面对他的疯狂,她是那么的害怕,怕得即使倔强如她,也喊出了“保证不逃!”她甚至哭着求他不要杀她…… 好笑,他怎么会舍得杀她?只要锁着她,就能把她留下了…… ☆、第二十七章 一份“好”礼 八月初一晚上,游逸到了华亲王府,奉上贺礼,自有管事引他入席。游逸算是华亲王的子侄那辈的,又是京城巨富游家现在的当家人,因此被安排在世子敖轩奕所在的次主桌。 韻国当今皇上共有兄弟八人。除了英年早逝的二王爷,以及亲征南疆,此刻正驻守韻南军事重镇单汴城的六王爷以外,其他几位亲王都来了。主桌当然是排行三、四、五、七、八的几位亲王及几个辈份较长的皇亲国戚。开宴不久,作为世子伯父伯母的皇上与皇后也来道贺。 皇上与皇后离开后,敖轩奕显得很兴奋,不住劝大家干杯,又拿游逸宝贝娇妻,夫人落水了亲自跳河去救的事情开玩笑,还说游家人丁单薄游逸应该早日生子。 游逸觉出敖轩奕似乎有意灌醉自己,眉头稍皱,立刻又舒展开,索性来者不拒,酒到杯干。酒宴过半,已经喝了数十杯酒。以他本来的酒量,只是半醉而已,他却作出完全醉倒了的样子,歪着脑袋,身子斜斜靠在椅背上,险些要摔到地上去了。 游逸被亲王府家仆扶到一个房间里,在床上靠着,仆人还端来了醒酒汤让他喝。游逸一口气喝完一碗醒酒汤,接着却忍不住吐了个稀里哗啦,吐完,他沉沉睡去。 这天晚上游逸就歇在华亲王府没回家,六福回游府报了信,四宝则睡在客房外间。 半夜,有人进了游逸睡的客房。他立刻警醒,全身肌肉绷紧,呼吸却放得更加平和缓慢,仿佛仍在沉睡。 那人并未袭击他,在房中站了一会儿后,他闻到了一股浓香。青楼的姑娘房里,若是有客人留宿,就常常点这种有催情作用的香。 传来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随后,那人轻轻地爬上了他的床,带着一股女子涂用的香脂香露的气味。她的呼吸急促且浅,显得很紧张。 游逸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来灌醉他只是为了送他一份‘礼’而已。 · 清晨,游逸从浅睡中醒来,他侧身,撑着头,仔细端详老狐狸送来的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模样。 身边的女子还在睡着,年龄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乌发粉面,柳眉羽睫,瑶鼻樱口。肩上薄薄一层丝被滑落,露出大片滑嫩粉润的肌肤,看起来,丝被之下的身材颇为玲珑有致。 游逸勾起嘴角,一跃下床,自顾自地穿好衣服,走出内室,唤醒了四宝,准备去向华亲王告别。 敖轩奕倒先过来了。他看了看卧室的方向,一脸促狭笑意:“睿淇昨晚休息的可好?” 游逸则一脸无辜地说道:“昨晚喝得太多,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一夜睡到天亮。” 敖轩奕笑道:“喝醉了之后,往往自己做过什么都忘记了。睿淇要是觉得她还看得入眼的话,就带回去吧。” 游逸亦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顿了顿他又道:“王爷不知醒了没有?睿淇宿醉有些头疼,这就准备回去了。” 敖轩奕便和他一起向外走去:“父王还在歇息,我送你出去吧。睿淇不带嫣姝姑娘一起走吗?” 游逸道:“这事太过突然,容我回去先安排一下,再来接嫣姝姑娘回府。” 敖轩奕促狭地笑笑:“睿淇,是不是怕你夫人因此生气?要知道,女人虽然要哄,但却不可太宠了!做哥哥的虚长你几岁,结婚也数年了,这方面经验也比你多。女人嘛,开始见你纳妾或许会不高兴,但是她终究是要依靠你的不是?你冷落她几天,她想通了之后,反而为了争宠会对你更温柔顺从。” 游逸心道林薇珏哪里是那种为了争宠会更温柔顺从的的女人,想起她生气时扬起小巧而倔强的下巴,金褐色的眸子仿佛会喷火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来。 敖轩奕见他微笑,以为他被自己说服,谁知游逸却道:“可是我却听说,轩奕兄的两个妾室前两天仅仅为一个盆景就打了起来。” 敖轩奕有些尴尬地笑笑:“只是闹了一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了几句闲话,已经到了车道。游逸与敖轩奕道别后上了马车。 敖轩奕见游府马车离开,转身敛了笑容,对小厮道:“让嫣姝姑娘准备准备,好了就送去游 分卷阅读35 府吧。” 马车上,游逸靠着车壁,闭目思索着。 原本游家从父亲在世时就一直是华亲王的旗下财阀,替华亲王收购粮食等物资,并且每年提供大量黄金给华亲王。父亲过世后,游逸遵父亲遗嘱,也一样为华亲王做事。然而华亲王却并不甘心只做一个亲王。 他不想卷进老狐狸的逆谋中去,表面上和那帮纨绔一起吃喝玩乐,挥金如土,不好好经营生意,逐渐变卖家产,实则是转移游家的财产到莲国。 老狐狸自然不会是真的要他开枝散叶才送姬妾给他,恐怕是最近还有什么麻烦事要找他去做,又或者是为了监视自己……难道是老狐狸察觉到他这两年暗中做的手脚……不会,他那几件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而且如果真的知道了,以老狐狸的个性与手段,恐怕他早就死无全尸了。 或许,老狐狸只是想要把他最大的财源牢牢控制住吧?这两年他真的是把游家败得挺厉害的…… 不管是什么理由,为了不引起老狐狸的怀疑,这个女子他必须收下。 但以林薇珏的性子和平时行事来看,她若是知道了嫣姝的存在,恐怕马上会提出要走。所以要在城里另外置个宅子,把嫣姝接到那里去单住,最好是今天就能办妥。 想到这里,他对四宝说:“等会儿到了家里,你和六福再坐这车给我去办件事儿。先去万祥钱庄,提五千两备用银子出来。然后你们去城西找个空宅子买下来,别管大小位置,只要有空的就马上买下来,要能立即交付宅子的,价格高些也没关系,要是超过五千两了就先付一半作为定金。买下来了就赶紧先来知会我。” 四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而让游逸没想到的是,四宝与六福找了十多天,偌大一个摩韻城居然都没有空置现宅可以买,最快的也要到八月中旬才能正式立文书,移交房契。 ☆、第二十八章 委屈的嫣姝 从华亲王府回到游府,游逸便找来游管家,让他找几个能干又口紧、忠心的仆人妈子,一旦买下宅子,就要立刻过去接手清扫布置。接着写了去钱庄提钱的条子交给四宝和六福,让他们马上出去寻找空宅。 谁知一切布置妥当后,游逸刚想去泊燕居,游管家再次匆匆进来了:“少爷,这会儿华亲王府送过来一个女子,还带着四个大丫鬟。” 敖轩奕居然这么快就把嫣姝送过来了,早晨他明明说过安排好了再去接她回来! 游逸捏起了拳头,很快又放开,沉声问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游管家回道:“刚刚进门,现在车停在车道上,她们还在车上等着,老仆先过来问下少爷的意思。” 他若是现在直接就把她送了出去,就和打了老狐狸一个耳光一样。还是先安置了她,这几天就找了宅子悄悄送出去。 好在林薇珏脚伤未愈,在泊燕居静养。只是几天,她不会知道。 因此游逸对游管家吩咐道:“把她送去澄鹂居安置,刚才让你找的几个仆人妈子过去服侍,一定要找口紧的,对他们就说是先老夫人的远房侄女,现在来投奔我,暂住游府的。嫣姝来这里的事情一定要瞒着其他无关的人,特别是泊燕居那里!” 游管家应道:“是,老仆这就去办。” “等等。”游逸叫住他“带去澄鹂居的时候挑外面小道走,尽量别碰到闲杂人等。” 游府外围靠外墙的地方,是条小道,平时都是粗使仆人走的,这些仆人是不能进内院的,就是去游府后面,也要从外面小道绕过去。 游管家答应后,匆匆走了出去。 游逸深深吸了口气,再用力地吐出。他还不能去泊燕居,他要先去澄鹂居。 游逸在澄鹂居等了好一会儿,穿着杏黄衫裙,外罩月白窄袖长褙子的嫣姝,才迈着优雅的小步娉婷走进屋子,身后跟着四个大丫鬟。他让游府的仆人妈子都候在外面,屋里只留嫣姝和她的丫鬟。 嫣姝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头油亮乌发用一根梅花白玉簪高高盘起,再无佩戴其他首饰,粉面无妆,微微垂首,却仍有种窈娜媚态从骨子里透出来。她微抬睫毛,看了看游逸,水漾波滟的眸子眨了眨,行了个礼道:“婢妾见过少爷。” 游逸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盯着嫣姝道:“不许自称婢妾,也不要叫我少爷,我本无意娶你。不过你既然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会养着你,让你衣食无忧。但是你若妄想得到你不该得的东西,我绝不会容你! 牢牢记住:一、你在这里是我游逸的远房表妹。二、你就住在这里,不得离开澄鹂居半步,饮食起居自有人服侍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告诉孙妈妈,让她转告游管家。三、约束好你带来的丫鬟,她们也是不能离开澄鹂居半步的,若是违规,乱棍打死!” 嫣姝眸子变得迷蒙,泪珠儿将落未落,盈满了眼眶,低低说到:“是,表哥。嫣姝知道了。” 嫣姝觉得委屈极了。 华亲王宠姬无数,她虽然年轻漂亮,能 分卷阅读36 歌善舞,在华亲王府却连个妾室都还不是。自入王府以来,华亲王一次都没宠幸过她。昨晚华亲王到了她住的院子,却只是来命她脱光了爬上游少爷的床,今早更是直接把她和四个丫鬟丢到游府。 听华亲王说游少爷家财万贯,只有一个新婚夫人,还没有纳妾,新婚夫人又是个不懂风情的小女孩。她若是曲意逢迎,以她能歌善舞的身姿,娇媚艳丽的面容,再施点手段,定然能做个宠妾的。而在看清楚游少爷的相貌之后,她也动了心。他比华亲王年轻英俊得多,能作他的宠妾,一定要比无名无份地跟着华亲王要强得多。 谁知道,游少爷却对她如此无情!昨天一夜都没碰她,还可说是因为酒醉睡得沉。但现在看到精心打扮的她,依然一副她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面孔,还说不许她与丫鬟离开澄鹂居一步。她又没得罪过他! 也许,游少爷是在生别人的气。等过几天,他若是消了气,能想起她的好来,她就还有机会。 嫣姝等这个机会,却是等了十多天还没等到。这十多天,她天天困在澄鹂居,被孙妈妈等人看得死死的,游少爷也完全把她忘了似的,不闻不问,简直是让她自生自灭了。 她不甘心,她这样的品貌,游少爷若是能再见到她一次,一定能够迷上她的! · 安语然见到嫣姝的第二天夜里,游逸去了澄鹂居,告诉嫣姝收拾好东西跟他走。 嫣姝用那对水漾波滟的眸子看着游逸,轻轻地问:“表哥,你要嫣姝搬去哪里?” 游逸冷冷说道:“你不必多问,去城南的宅子住着吧!至少现在你的身份还是我远房亲戚,你若安分,我不会亏待了你,总是会让你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听他这么说,嫣姝也就不再追问去哪里,只吩咐四个丫鬟动手收拾,仿佛死心了似的。只是她的心里却翻江倒海,难以平静。 他为何对她如此无情?第一天后就一连多天不来澄鹂居,完全把她丢到脑后。因为他的那个新婚小妻子吗?那女人没自己漂亮,又不会妆扮,身段儿也普通,就是个完全没长开的小女孩,只有那对眸子有点特别而已。他到底喜欢那女人哪里? 昨日傍晚,她得知了他回到泊燕居的消息,立刻沐浴熏香。她知道他不喜浓艳女子,就刻意打扮得清新柔美,吹起了自己拿手的长笛,期望那悠扬婉转带点点忧伤的曲子能引得他来,如果能有机会在他面前边歌边舞,她一定能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吧。 哪知他虽然来了,却用那种不耐与厌烦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居然还对她说即使她脱光了他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他居然说不许她吹笛或发出其他声音打扰到泊燕居里的人,还说若是再发生下午这样的事就要打她个半死,把她发卖到青楼。根本不想想下午明明是他那个小妻子自己来到澄鹂居的! 为何他对自己如此无情到了冷酷的地步?她恨他,她恨他的那个小妻子!她会安分的,她会等待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嫣姝:“我一定会回来的!” 灰太狼:“你抢我台词!老婆,打飞她!” 红太狼挥起平底锅,漂亮击飞! “呜呜呜,老婆~你为什么打我……” “哎呀,老公,对不起,我习惯了……” ☆、第二十九章 妖孽出现 游逸每天晚上会来霖院,替安语然打开足枷一次,让她沐浴更衣,接着就又锁上。他给霖院配了几个老妈子,不分昼夜,任何时候都有至少两个人看住她。 他不会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 第一夜,安语然根本没睡着。只要她翻个身就会牵动足枷上的锁链,带起一阵“哗啦啦……砰嗙”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这样的声音尤其地刺耳刺心! 早晨起来,安语然让乐灵找来根丝带,把头发扎成马尾。然而当她要画具和画纸的时候,乐灵低头说:“少夫人,少爷吩咐过,除了衣物以外,其他什么都不能给您,特别是硬的东西。” 安语然低声咒骂了一句,接着对乐灵说:“你对那死鱿鱼说,我要画画,不然我会疯的!”这天开始,给她吃饭的所有用具都是木制的。他当她是狂躁型精神病了吗? 乐灵张口结舌,死,死游鱼?是说少爷吗? 游逸同意了给她画具,但是要求乐灵她们一定要时刻看着她,不能让她藏起什么东西。 安语然发泄似的涂鸦了许多丑东西,一概标注上“死鱿鱼”三字,然后扔到地上踩。 这种发泄自然无助于改变她的处境。第二天安语然就不做这种幼稚举动了。她开始专注绘画,然而她总是画着画着就发现自己的画过于暗沉而阴郁,她下意识地就会选择那些沉重的颜色。 八月十五日这天晚上,来给她开足枷锁的不是游逸,而是之前在澄鹂居门口的那个孙妈,晚上游逸也没回霖院。安语然暗暗猜测他去了哪里。 十六日仍然是孙妈来 分卷阅读37 给她开锁。十七日……连续三天安语然都没有见到游逸。她问孙妈:“游逸干嘛去了?” 孙妈答道:“少爷去外地了。” 安语然叹口气,游逸去外地至少十几二十天不会回来了吧,本是她逃跑的好时机。可是她戴着足枷,没有任何撬锁工具,又整天被人看着,怎么逃呢? 难熬的十几天缓缓爬过,安语然终于深刻体会了“度日如年”这个词的含意。 · 这天下午,天色阴郁暗沉,刮着大风,房间里黑得好像已经晚上一样,早早就点起了灯火。晚饭后不久,开始下起雨来,大雨一直未停。安语然无心画画,随便涂了几笔就扔了笔,坐在床上看着墨黑的窗外。然而除了如帘暴雨,她什么也看不见…… 安语然埋头膝间,心情极端压抑。 为何要让她穿越到林薇珏,或者说是墨珏的身上?为何要让她碰到游逸?那混蛋又固执又霸道!为何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一直在倒霉?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她却突然听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有人悠悠地说道:“安公子,我等你请我喝茶等了很久啊!” 安语然一惊,抬头看向说话声传来的方向。 窗台上居然蹲着个人! 这人穿着红色的衣衫,此刻已经全湿透了,他的头发也湿透了,几缕湿发贴着他的额头,从一对风流潋滟的黑眸旁垂下,发梢还在滴着水。就这样从头到脚都滴着水,他居然还那样优雅从容地笑着,好像他只是坐在桌旁,与她喝茶聊天而已。 是那个妖孽! 她目瞪口呆地问他:“容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 他装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我偷偷溜进来的,找你去喝茶。” 安语然看向房间里面,乐灵乐巧倒在地上:“她们怎么了?是你打昏她们了?” 他点点头承认是他干的,接着他跳下窗台,向她走过来。 安语然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女子装扮,也没有涂暗肤色,改装易容,又想起中元节遇见他时,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子了。她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 他微微侧头,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个女子,你的易容术……不怎么样啊。” 安语然撇撇嘴:“那你还装模作样喊我安公子……” “那样比较有趣,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跟踪我?”就算他当时就看出自己是女子,怎么会知道她住在游府?又怎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他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和游家大少牵手逛街,我还能不知道你住哪里吗?你既答应了要请我喝茶,可不能食言。我都等了你两个月了。” 安语然举起脚,给他看脚踝上的足枷:“这个样子,我怎么跑得出来?” 他歪头看着那足枷,然后笑嘻嘻地问她:“我给你松开,然后我们去喝茶怎样?还是你喜欢套着这东西留在这里?” 安语然瞪他:“有谁会喜欢套着这东西,像坐牢似的被锁在房子里?” 他仍然笑嘻嘻地说:“你是个怪人,说不定你就喜欢呢。” 安语然对他比了下中指:“你才是怪人,快点弄开这锁,我再也不要留在这里了!” 他俯身,两手拿住足枷两侧,也没怎么看他用力,足枷就断了。安语然赞了句:“酷!” 他又掰断另一只脚的足枷锁,然后站直了身子,问她:“裤子?” 安语然解释道:“不是裤子,是‘酷’,就是很厉害很棒很帅……总之是在赞扬你。” 她看看地上的乐灵乐巧,有点担心她们:“她们两个没事吧?你怎么弄晕她们的?什么时候她们会醒?” 他神秘一笑:“怎么弄晕的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过她们没事,明天早上就会醒过来,还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你若是想回来呢,早上之前回来就行了。” 安语然凝视着他:“你到底是谁?” 他对她眨了下眼睛:“在下姓容,字问离。求学问道之问,离别之离。” 安语然知他不肯说,便也不再多问:“我再也不要回这里了。你把她们捆起来吧,不然游逸回来要怪罪她们的。” 容问离摇着头:“真是滥好人……这几天不就是她们看守着你的吗?” 安语然微皱着眉道:“怎么是滥好人呢?她们也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的。我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们都对我挺好,我不能因为自己跑了,害她们受罚。” 容问离便开始动手捆,一边问她:“你确定不回来了?这么一捆,你可就没退路了。” “我绝对绝对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妖出现了啊!~亲们!~ ☆、第三十章 情花小楼 分卷阅读38 安语然翻找着准备带走的衣物,首饰和银票全都被游逸收走了。 她的画……安语然看看窗外,还是一片漆黑,雨声哗哗……罢了,就不带了。除了猫大狗二以及替换衣物,她还真没什么要带走的了。她看向容问离,他已经把晕过去的两个丫鬟连带外间的两个老妈子都捆好了。 见她看过来,他扬眉微笑道:“准备好了去喝茶了吗?” 安语然抱起装着猫大与狗二的食盒,也回他一个微笑:“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让你请我了。” “今天我不该来的,吃亏了。”他抱怨着,拎一条薄被过来蒙在她头上,将她裹起,轻轻地横抱起来,“走了。” 下个瞬间,他们到了暴雨中。 隔着薄被,安语然听到不太真切的雨声和风声。容问离每一步都跃得很远,也很稳。他轻功也很好呢,说不定比游逸还好…… 被子渐渐湿了,今晚的雨真的很大。安语然轻轻拉开脸上的被子,立刻被大雨淋湿了脸与头发。豆大的雨点从前方飞过来,打在她的眼睛里,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她转头面向容问离的胸膛,这样好些了,至少雨不会直接打进她的眼睛和鼻子里去。 她捋去脸上的水,看向容问离的身侧,他们已经离开游府,正在一些弄堂小路间快速穿行。 容问离道:“把被子裹好,别淋着。” 安语然却执拗地不肯,她讨厌被蒙着脸,更不想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一无所知。 容问离也就由她去,更加快了奔行速度。很快他们到了一个热闹的院子外,墙里的楼阁灯火通明,风雨声中隐约传来阵阵丝竹声与饮酒作乐声。 他一跃而入院子,很快就到了另一处小楼外。小楼一层数个房间是暗的,亮着灯的房间也都有人声与丝竹之声传出,只不过相比刚才的地方而言,没有那么喧哗。小楼二层则更为安静。 容问离进了小楼,一路上了最高的三层,经过一段走廊,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前。 “到了。”他把她放下,打开门。 安语然走进房间,环视了一下,房里点着数盏灯,很明亮。家具不多,都是偏重实用的,装饰也不多,色调以白色与黑色为主。她本就觉得情花这名字暧昧,刚才看到的情景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然而这个房间的布置,却与她想像中青楼的样子很不同。 她问道:“这里就是情花?” 容问离笑眯眯道:“是啊。” “你的房间?” “你说呢?” 安语然翻翻白眼:“我怎么会知道。”说完她突然打了个冷颤,这才意识到刚才虽然裹了薄被,如此暴雨,仍未能幸免,她已经全身湿透了。 容问离进里间拿出条被子递给她:“先裹着,马上洗个热水澡。” 他拉动墙边一根细绳,一会儿就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陈妈,准备洗澡水。” 容问离吩咐完陈妈,自己就到一方屏风后面去了。不一会儿热水备好,容问离也换好一身干净衣服,边用帕子绞着湿发边看向安语然:“怎么不去洗?” 安语然耸耸肩,指着桌上一包袱湿衣服说:“我的衣服都湿了。” 容问离指指一个衣柜说:“自己去找件衣服。” 安语然拉开衣柜一看,里面挂得都是又长又大的男式衣服,不过多半都是粉色系的。她垂头暗叹一声,妖孽啊! 要说在这么个基本算是陌生男人的浴室洗澡,那男人还就在外间坐着,而且这地方还是个叫做情花的青楼。安语然就算作为现代穿越女,心中也是有点惴惴的。只是中秋已过,今日又是暴雨,气温骤降,她此时身上又湿又冰,不马上洗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就有感冒的风险。 走进浴室,安语然看了看浴室的门是否可以锁上,让她有些不安的是,门上根本连个门栓都没有。环视了一下,浴室内有个红木矮柜,她本想拿这来堵门,试了下矮柜的重量,最终她还是放弃了矮柜,改用一个木桶装满水,把浴室的门顶住。 其实以容问离的武功,真要是想对她做什么,门栓矮柜水桶神马的都是浮云,她也只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用最快的速度,匆忙洗完澡,安语然用帕子胡乱擦了擦头发,便从浴室里出来了。 她现在的身子娇小,穿着容问离的衣服,极其不合身。本该系在腰上的腰带,现在却坠在臀下,过长的袍子下摆被她打了两个结。裤管卷起,下面露着两只□□的小脚丫。袖子一边卷到胳膊肘,另一边却滑落到腕下。外加她还披着一头乱七八糟正在滴水的长发。 容问离正坐在那里,悠哉地喝着茶。看到她的样子,噗的一声就把茶喷了出来。 安语然也知道现在自己形象不怎么样,不过也不至于让人喷茶吧?她瞪了眼容问离,边卷着那滑落的袖子,边急急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 烫死她了!怎么这么烫?明明看他喷出来一大口茶的。安语然慌忙把口里的茶水吐在了杯子里,捂着嘴 分卷阅读39 偷偷把舌头伸出来晾凉。 容问离大笑道:“我就知道!请你来喝茶,是件再有趣不过的事了!” 安语然颇为没面子地低头卷着衣袖,装作神马都没有听见。 容问离止了笑,去拿了块干帕子,站在她身后,替她绞干头发:“游夫人……” 安语然打断他道:“别叫我游夫人。”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安公子?还是……林薇珏?” 安语然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安语然,话语之语,自然之然。” “安语然……你真的决心不回游家了?” 安语然默默不语,眼前闪过那对幽黑深邃的眸子,那带着戏谑微笑的薄薄双唇……初见他霸道冷傲,相处却偶露温柔。她不是没有不舍,她也有些留恋。然而最终他却把她当作一个囚犯般锁起来,让她毫无尊严地带着足枷生活。 她低声道:“我不会回去的!” 容问离又问她:“那你有地方去吗?” 安语然摇摇头,她现在身无分文,若是前几天那次她能够成功逃出来,她就有笔银子可以住客栈,也可以租房子住。 身后的人淡淡地说道:“那你就先留在情花吧。” 安语然先是点点头,想起这里是青楼又马上摇头:“我,我可不做,不做……” 容问离俯身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那你现在身无分文,你又准备怎么养活自己呢?安语然,你是天真还是傻?” ☆、第三十一章 我擦! 安语然胸口突然有种抽紧的感觉! 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天真,也不知道容问离的底细,只是因为第一次被他提醒了没有落入井中,就觉得他是个善良的人。她只是太急于逃离那个牢笼,就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到了这里……她甚至没来的及好好想想,他把自己带到情花来,是出于什么目的? 安语然强抑住心中的紧张不安,急切地说:“我可以做打扫啊,洗衣服啊,也可以去厨房帮忙的。” 那妖孽更加凑近她耳边,用一种蛊惑的调子说道:“安语然……你难道不觉得?以你这般好相貌,做那些粗活太可惜了吗……” 安语然猛地站起来,推开他的手,转身倒退一步,涨红了脸喊:“反正我不做那种事!我是没钱,我也不住这里了,现在我就……” 她喊了一半就哑了声。 因为她转身的瞬间看见了容问离憋笑憋得快要抽筋了的脸。 只是他马上变了脸,又恢复了原来那种淡然微笑的样子,居然接着她之前的话头说:“那你就为我擦地板吧,隔壁的小房间你可以住下。”语气自然真诚,仿佛刚才那句蛊惑的话完全不是出自他口。 安语然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她被这妖孽耍了! “只要擦地板?” “对。不过,每天要早中晚擦三遍,这个房间每个角落都要擦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 安语然抗议道:“要不要每天三遍这么多啊?地板每天擦一遍就够了吧?” 容问离淡然道:“那你每天就吃一顿饭好了。”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擦!三遍就三遍!”老天知道,她安语然绝对不是在骂人。 容问离点点头,指着地上他刚才喷的茶水和他们带进来的雨水说道:“擦干净才可睡觉。” 安语然对容问离说:“给我把剪刀。” “你用剪刀擦地板?” 安语然拎起头发给他看:“太长了。” 之前在游府,作为“游夫人”她不得不留着长及臀下的长发,洗头与梳头都相当费时间。现在既然做回自己,她想要把头发剪短些,简单扎个马尾,干活儿也方便些。 容问离微笑着说:“不许剪。若是剪了就不给吃饭。” 安语然诧异道:“我的头发,我爱剪,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饭,我爱不给,你有什么问题吗?” 吃人的嘴软啊!安语然悲痛地转身,放弃了剪头发的打算。她把头发通通梳到脑后,扎个马尾,再把马尾编成个辫子,辫子仍然太长,她便把辫尾塞到腰带里。 然后,擦地…… · 安语然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腹黑了。 看容问离这人,完美脸庞上一直挂着优雅微笑,仿若完全无害。第一次她见到他时,还感觉他是个性格很好,很善良的人。 但是,看人真的不能只看外表。 当她早晨擦完第一遍地板之后,看着“纤尘不染、光可鉴人”的地板正在感动时,他走到窗边,从地上捡起一根头发,放在她面前……“再擦。” 当她中午擦完第二遍地板之后,看着“纤尘不染、光可鉴人”的地板正在喘气时,他走到桌边,从桌腿下面,抽出根不足一寸长的线头,放在她面前……“再擦。” 当她晚上擦完第三遍地板之后,看着“纤尘 分卷阅读40 不染、光可鉴人”的地板正在找头发找线头时,他走到她面前,捋了一下头发,一根发丝飘呀飘的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我擦!” 老天知道,她安语然绝对绝对不是在骂人。 她住在容问离隔壁的小房间里,床的上方有个铃铛,铃铛一响,她就得立刻去容问离的房间,多半就是地板某处又“脏”了。安语然发现,自己好像一整天除了吃饭以外的时间,都在擦地板,一天下来,简直比跟着死鱿鱼练功更累。 吃饭的时候她想,容问离到底有没有洁癖?还是要故意整她?总觉得后者的成分居多。 那么容问离为什么要整她呢?仅仅是因为“有趣”?她很想问问他,但是估计他也不会说实话,不问也罢。 虽然她很想另外找个谋生地方,但她现在身无分文,属于赤贫阶级。如果她出去满大街的找工作,游逸就会找到她。暂时她也只能呆在情花。 好不容易擦完这天的第三次地板,安语然直起腰,来回活动了几下,心中暗叹,若是有一把现代的拖把,拖地就轻松多了。她把抹布和水桶放回浴室,出来却看见猫大施施然地从门口进来了。 安语然瞪着它,大感不妙!猫大若是掉几根毛,她就又要重新擦地板了。她冲向猫大,要将它抱走。 容问离却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猫大来回晃动起来。猫大立刻对这个活动物体表示了强烈关注,瞪大了黄色的圆眼睛,趴在地上扭动几下在游府养肥的圆臀,猛地扑向那根细细白白的不明物体。 想捉住猫大的安语然扑了个空,回头再看时,容问离已经把猫大抱起,放在膝头,轻轻地挠着它的脖颈与下巴。猫大舒服地眯起眼睛,便两只前爪一盘,干脆在他的腿上趴下,看起来就准备睡那儿了。 随着容问离的手指挠啊挠啊,安语然眼睁睁地看着一团猫毛,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容问离看向安语然,手指地板,微微一笑。 安语然走向浴室,暗暗咬牙——这,货,根,本,没,有,洁,癖! 奇怪的是猫大偏偏喜欢亲近容问离,有时候外出玩过之后,都不回安语然的房间,直接去了容问离处,后来甚至就睡在他房间。因为猫大的无耻“叛变”,直接导致安语然擦地的工作量大增……这让安语然暗自愤懑,倒底谁是它主人啊?! ☆、第三十二章 交换秘密 安语然的小单间,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仅供睡觉吃饭,晚上她擦完地就只能借用容问离的浴室洗澡。跨入浴桶,全身浸没在温热的水中。安语然轻叹一声,舒服地闭起眼。 前一天晚上,她睡得极为警醒,稍有什么细微的声音就会醒来,几次醒来,都只听到枝叶在风雨中刮擦窗户的声音。后半夜她又醒来一次,仔细辨认那声音,却是狗二不知为何打起了呼噜。 直到天将将要亮的时候,她才放松了心情,昏沉沉地正要睡去,却听见一阵“叮铃铃”的响声。她正半梦半醒,下意识地伸手去床头关闹钟,却摸了个空,睁眼寻找声源,才发现是床上方的小铃铛正在不停地乱晃。 她眨了眨眼,看着那铃铛晃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那是容问离在他的房间拉铃“召唤”她去擦地板了。 一夜没睡好再加上做苦力劳动了一整天的结果就是,泡在热水里的安语然昏昏欲睡,小鸡啄米把头啄到水里去了…… 鼻子入水的瞬间她醒了过来,但水已经顺着鼻腔吸入气管,她抬起两手抓住浴桶边沿,猛地抬起头,大声地呛咳起来。 容问离在浴室门外问她:“你没事吧?” 安语然呛得厉害,勉强说了两个字:“……没……事……”又继续咳了好几下,才总算把气管里的水都咳了出来。 等安语然从浴室出来,容问离笑眯眯地问她:“洗澡洗了一半睡着了?” 害的安语然又是一阵咳嗽,这妖孽不是人!这也能猜到吗? 她披着一头还是湿漉漉的头发准备回自己房间,容问离喊住她:“语然,过来坐这里。” 安语然坐在椅子上,以为容问离有话要和她说。他却走到她身后,像前一天晚上一样,拿帕子帮她绞干头发,一边柔声说:“秋凉了,头发不弄干就去睡觉,要生病的。” 闭起眼,感受着头皮上轻轻地拉扯,现在安语然又不觉得自己像个苦力了…… 她想起刚才洗完澡,把洗过的水全部舀走,倒到窗外,最后还总有些水是舀不尽的。虽然已经入秋,但等到把洗澡水都倒掉,又出了一身薄汗。她说:“我觉得浴桶应该改一下,让洗澡水自动排空,可以节约很多舀水的时间。” 容问离一边绞着她的头发,一边问道:“自动排空?怎么改?” 安语然想了一下:“说不清楚,你有纸笔吗?我画个图给你。” 容问离带她进了内室,里面有书桌和文房四宝。 安语然磨了墨,拿起最细的毛笔,给他画了张草图:浴桶抬高 分卷阅读41 ,略微倾斜,较低端底部开孔,塞上软木塞就能放热水洗澡,下面接上竹管或是软管,穿过墙,伸出楼外。洗完澡,拔掉软木塞,水就能顺着竹管或软管排出去。如果楼外做根长的垂直排水管,就可以让排水不影响楼下的人。 她画完了,容问离也把她的头发弄得八分干了。他拿起那张草图细细看着,几分钟后他从草图上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语然问:“你从哪里得知这种排水法的?” 安语然又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穿越来的,在现代不都是这样的?犹豫了会儿,她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我以前看到别人这么做的。” 容问离没再追问,只说:“看起来不错,姑且试试。” 安语然道:“是真的很不错,这个法子卖给你,十两银子。” 容问离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卖给我?” “是啊,难道这不是能带给你很多方便吗?”安语然笑得像个推销员。 容问离却不为所动:“应该是给你自己带来方便吧?”.读文少女. arrangement.  安语然的笑脸有点僵硬了,她想了想又说:“舀水的话,水总是有点舀不尽的留在浴桶里面,既不卫生,也容易生蚊子啊。” 容问离淡淡地说道:“有一点水,用布吸了就是。而且现在已经入秋,很快就没蚊子了。” 安语然没话讲了,心道十两银子看来要落空了。却听容问离说道:“若是试过确实不错,就给你十两银子。” 就这样,安语然赚到了穿越过来后她的第一桶银子。 正当她得意时,容问离却给她派了其他的活儿——让她把屋里的桌椅橱柜床架等等都擦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理由是,他花了钱,应该他得益,省下的时间安语然就该多干活。 安语然一边咬牙,一边恨恨地擦着家具。她心情不爽,看见容问离坐着,她就拿着抹布过去说:“擦椅子,让一下。” 容问离起身去坐了另一边椅子喝茶,她就开始擦桌子,并示意他把茶盘举起来。接着她就慢慢地、极为仔细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擦起了桌子。 容问离也不催她,单手托着茶盘,一手拿着茶杯,悠悠地喝着,还和她闲话家常:“语然,你知不知道?” “什么?”安语然头也不抬,继续一毫米一毫米地擦桌子。 “你要擦完房里所有家具才能吃晚饭,像你现在的速度,恐怕要等到明天晚上了……” · 安语然对容问离的身份很好奇。他似乎整天都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大量的时间是躺在床上或假寐或真睡,剩下的时间则总捧着个茶杯喝茶。 有天中午,她擦完地板,直起腰看向他:“容问离,你在情花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看你这么闲?” 他一手撑着头,一手玩着茶杯,懒洋洋地说:“你猜呢?” “猜中有没有奖励?” “没有。” 安语然悻悻然地问:“那为什么要我猜?” 容问离悠悠地说道:“因为是你想知道,不是我想让你知道。” “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安语然也不想猜了,就算猜了这妖孽也不会告诉她正确与否,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容问离轻轻巧巧地说:“卖唱的。” 安语然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他脸上的表情:“我不信!” 他轻轻笑了:“以后你会信的。” 放好了水桶与抹布,安语然也坐在桌旁,拿起自己那杯温了的茶,喝了一口:“容问离,下着暴雨的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游府?” 容问离没有直接回答,却把那张绝美的脸凑了过来,语气神秘地说道:“若是你想知道呢,可以用一个秘密来交换——你说出你的一个秘密,我就告诉你。” 她的秘密?安语然微微后仰,与他保持距离,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容问离脸上突然绽开一朵魅人的妖娆笑容,闪得安语然有些恍惚,问出的问题却直刺她的心:“游逸为何要锁着你?” 安语然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因为我想逃。” 她差点就成功了!之后她问过乐灵,才知道并不是她的计划不够好,而是她不够幸运。她前脚刚走,游逸就到了霖院,立时发现她已经不在。如果他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发现的话…… 容问离凝视着她的侧脸,墨黑的眸子若有所思:“中元节这天我看到你们手牵手逛街,感情不是很好嘛?你为何……” 安语然脸色转冷,突然打断他的话:“一个问题换一个,你要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应该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游府了吧?” 他端起茶杯,细细地抿了一口:“因为你答应请我吃顿饭,但是又好久没来找我,只有我去找你了。” “只为一顿饭你就夜闯游府?我不信。” “我说的你都不信,又何必再问?” 安语然发现一件事,不能跟着容问 分卷阅读42 离的思路走,不然最终吃亏的总是她。 ☆、第三十三章 我要赚钱 转眼数天过去了,干活逐渐熟练以后,安语然擦地板和家具的速度变快,她渐渐有了些空闲的时间。 为了做鹅毛笔,安语然去了厨房。厨房里有好几只大白鹅,不过都是活蹦乱跳的,被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安语然找了一只看上去比较老实温驯的鹅,却盯着它看了半天,也不敢伸手去捉,更别提下手去拔它的毛了。 身侧传来笑声:“哈哈哈!大白鹅有什么好看的?” 安语然回头去看说话的人。那是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大眼睛,开朗的笑脸让人一见就生出亲近感。 安语然也笑了笑道:“不是在看鹅。我只是需要它翅膀上的羽毛,不过不太敢去拔,怕它啄我。我刚才正在酝酿勇气。” 那男子听她说完这话又大笑起来:“我来帮你拔。” 说着他已经走到笼子前,打开笼门,轻松地抓出一只最大的白鹅。他揪着鹅的脖子与翅膀根部,把鹅的翅膀展开,问:“要哪里的羽毛?” 安语然很钦佩地看看他,接着指指外侧最粗大的数根羽毛说:“就这里最粗的几根。” 很快,莫名被虐待的大白鹅委屈地哭叫着回了笼子,连带着旁边笼子里的鸡鸭们也跟着骚乱了一阵。 安语然手中握着一把羽毛,笑盈盈地对开朗男子说:“谢谢你帮忙!” 那开朗男子笑着摆摆手:“小事一桩!我去干活了!” 安语然拿着鹅毛回了小楼。经过二楼时,见到一个姑娘站在走廊里,不管是容貌身姿,还是衣着气质都是上佳。两人视线相交,她对着安语然笑了笑,安语然自然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那姑娘看着她手中的鹅毛,有些好奇地问:“你拿着的是什么?” 安语然举起手给她看得更清楚:“鹅毛。” 她更好奇了:“鹅毛?做什么用呀?” “画画用。” “鹅毛怎么能用来画画呢?” 她惊讶的样子有几分天真,让安语然心生好感:“先要加工一下,做成鹅毛笔,就能画了。你若是没事,等会儿我做好笔下来,替你画幅画像。” 她高兴地答应了:“好啊!我叫绘紫,我等你来。” 安语然如约下楼,替她画像。绘紫接过画像时吃了一惊:“这么快就画好了?” 看了看画像,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画得真好,真像我,还漂亮了几分,比之前我找的那个画师画得好多了!他虽然画得也很美,却只有五六分像我。” 她又问道:“画这样一幅画,你可要收钱?” 安语然心中一动:“这幅是送你的,不过你若是介绍其他姑娘给我,我可以替她们画像。那个画师画像收多少钱?” “好一些的画师,总要三五两一幅全身画像。语然你这样的画技,至少可收五两。不过要更大些,还要上色才行。” “没问题。”安语然卖图纸给容问离赚了十两银子,托陈妈买些颜料与纸来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有了收入,攒够了银子便能离开这里,另寻安身之处了。 绘紫打开柜子,拿出一只绘着蝙蝠与牡丹花饰的竹盒递给安语然:“我也不能让你白替我画了,这里有些福满楼的点心,还算精致,你拿去吃吧。” 安语然告别绘紫,提着点心盒子上楼,直接去了陈妈房里。她拿出五两银票:“陈妈,你若是方便出去,能不能帮我买些画画的颜料与纸来。你看这些钱可够?” 陈妈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就算是买好的,几百文也够了。” “可我只有五两面额的银票。” 陈妈接过银票:“那就先放我这里,我替你去换成零的,买了颜料再一起给你。” “谢谢陈妈,到时候你给我四两就行了。” 陈妈拍拍安语然的背:“你这孩子!你信得过我,让我顺便替你带点东西,陈妈我还会另外多收你的钱吗?” “那……陈妈,这些点心给你吃。” 陈妈笑着把点心盒推了回来:“女孩子都爱吃零食,这点心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你要的颜料明天陈妈就给你买回来。” 安语然告别了陈妈,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在门口撞见了容问离。 他睨了眼她手中的点心盒:“哪儿来的点心?” “绘紫给我的。” “要想活得久一点,你就要学会一件事——别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吃。” 安语然惊讶地问道:“绘紫不是你们情花的姑娘吗?我以前又不认识她,也没得罪过她,今天第一次去她房里和她聊了几句,替她画了幅肖像,她才送我的点心,至于这么防备吗?” 容问离也不答她的话,只淡淡说:“语然喜欢吃点心的话,我这里也备着,以后你最好只吃我房里的点心和茶水。” 安语然眼睁睁地 分卷阅读43 看着容问离拿走她手里的点心,转身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心中还有些怀疑,不是这妖孽想吃她的点心,故弄玄虚骗她的吧? 不过她的怀疑很快就被否定了。下午安语然去容问离房间擦地时,看到他的茶盘旁边多了个红木盒子。而自从这天起,这个盒子里便始终都备着几样精致点心,每天品种都不同。 ——?—— 虽然才刚入秋,北国的宫廷里,枫叶却早早就红了。 斜倚在长廊栏杆上赏着红叶的年轻女子,一身恐怕穿戴起来就需小半个时辰的华丽服饰,一头盘盘叠叠缀满了五色宝石的繁复发鬟,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精致姣好的脸上却带着百无聊赖的神情。 绣着金丝鸾纹的衣袖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从身旁的翡翠玉盆里捏起一粒殷红葡萄,却不送往口中。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一点点捏紧,看着那葡萄慢慢破裂,从绽开的破口中渗出浓郁果汁,一滴滴地落下……直至那葡萄果肉也被捏烂了,女子才随手把它扔在栏杆下的花丛中。 有宫女禀告,送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 年轻女子转身拿起一条丝帕擦去手上的葡萄汁液,意兴阑珊地撕开信封,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白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然在摩韻情花。” 年轻女子眯起双眼,低语道:“你居然还活着……” ☆、第三十四章 木匠小六 安语然房里的水喝完了,便去厨房换了个装满水的水罐,正准备回小楼时,在院子里看见昨日帮她拔鹅毛的男子。 她走近去,看到他拿着个裂开的砧板,便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那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也认出她来,咧开嘴笑了笑:“砧板裂了,我修一修。” 安语然左右无事,便把水罐往地上一放,蹲着看他修砧板。 那男子见她蹲着,便把原来坐的板凳让给她坐。他自己蹲着,用麻绳把砧板绕了几圈,再用根擀面杖插入麻绳间,扭动擀面杖,把绳子绞紧,那裂开的地方便逐渐收拢,最后变成只有一条小缝。 男子边干活边问安语然:“你是新来的吗?服侍哪位姑娘的?” 安语然点头:“嗯,新来的。我是替容公子干活的。你呢?是在厨房帮忙的?” 他摇头道:“不是。我是个木匠。” 安语然心中一动,既然他是个木匠,她可以找他做个方便擦地的拖把:“怎么称呼你呢?” “定小六,别人都喊我小六。你呢?” 安语然了然地点点头,心道看来他在家排行老六:“我叫安语然。小六,我有个东西想让你做,可以吗?” 定小六绽开一个开朗笑容:“可以啊,要做什么?只要是木器活儿就行。” 安语然想了想,道:“你稍微等我会儿,我画张图给你,你可以照着图做。” 定小六已经把砧板修好,直起身道:“那好,一会儿你到木工房找我,平时我都在那里。如果有坏的东西要修或是有木器要造都可以送去木工房。” 安语然问清木工房的位置,回到自己房间,用鹅毛笔画了个现代拖把的简图和结构图,前端是个长方形木板,可以包上擦地的抹布,拖把柄和前端木板之间用铰链连接,还标上了详细尺寸。 安语然找到木工房的时候,定小六正在修几把坏了的椅子,见她来了,略有点惊讶:“已经画好了?这么快?” 安语然点头道:“画好了。小六,你看看这张图,这个样子的东西你能做吗?” 定小六接过图,仔细地看着。安语然在一边给他解释着尺寸和结构。 他看了会儿,慢慢地说:“做是能做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拖把。” 定小六很惊讶:“拖把?拖把不都是在一头上绑布条的吗?这个东西头上是块木板啊,怎么拖地呢?” 安语然得意一笑:“你做出来就知道了。对了,要多少钱?” 定小六问:“是你自己做的东西还是替情花做的?” 安语然拧眉想了想,这个拖把虽然是她要用,可是是给情花的房间清洁啊,应该算是替情花做的吧,就算以后她要离开,也不会带着这个拖把走啊。于是她说:“当然是替情花做的。” 定小六说:“那就不用你付钱了,每个月我这里消耗的材料都可以报账房的。” ? 过了五天,定小六托陈妈告诉安语然,拖把做好了。安语然便兴冲冲地跑去木工房。 定小六做的活儿很细,拖把尖角处他都倒角或磨圆了,拖把上还涂了桐油防水。安语然拿出一块两边钉了数根布带的抹布,将布包在拖把头上,对他解释了一下用法。 定小六也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了这种拖把的好处,便问她:“不如再做些这样的拖把来卖?赚到的钱我们对半分?” 安语然点点头,马上又问: 分卷阅读44 “可你一个拖把就做了五天,一个月下来也做不了几把呀?” 定小六咧开嘴笑了:“做一把要等五天,做五把也要等五天。其实单做拖把很快,只是要等桐油干才等了五天。” 安语然问道:“明白了,但你在这里做拖把用的是情花的材料,不太好吧?” 定小六说:“我回了家再做,白天让我媳妇儿去卖。每个月和你结次帐。” 安语然想想,这做也是定小六做,卖也是他媳妇儿卖,自己只是出个专利,便说:“赚到的钱,你先扣了你和你媳妇儿的工钱,剩下的再五五分。” 定小六自然不会反对。 拿着拖把回到小楼三层,安语然直接去了容问离那里。新拖把果然犀利无比,她只用了平时擦地板所花时间的三分之一就把整个房间拖完了。 安语然洗了手坐到桌边喝茶,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她心中盘算着,虽然这拖把卖不了多少,一个月下来估计钱也不会多,但是积少成多,总好过没有吧。再加上这几天,她已经开始抽空替绘紫介绍的姑娘们画肖像,一幅五两,若是画上十幅……等攒够了银子,便可以租辆马车离开摩韻城,到附近的市镇租个小屋,做点小本生意,悠哉度日。 容问离一直冷眼看着她拖地,这会儿便问道:“这是你找定小六做的?” 安语然笑眯眯地回答:“是啊。情花就他一个木匠吧?小六活儿做得很细呢!” “他用木工房的材料替你做拖把?” 他虽然是淡淡的语气,安语然却听出点不满的味道,立刻申明道:“这拖把是为了给你这房间拖地用的,可不是替我私人做的,绝对是公款公用!” “公款公用?” “是啊,小六还特地问清楚我是为了自己做的还是为了情花所做。” 容问离玩着手里的杯子:“我不喜欢定小六。” 安语然奇道:“为什么?我觉得小六人很好啊!很热心又很开朗,外加细心能干。” “小六……”容问离笑了笑:“既然他替你做了拖把,你现在空余时间变多了吧?” 安语然暗叫不妙,这妖孽笑得越无害,她就越担心,他不是又想给她加点什么活儿干吧?她赶紧说:“这次和上次改造浴桶排水不同,这次可没有收过你的银子。” “别担心,只不过是提醒你,你还欠着我一顿饭。” 安语然苦着脸道:“咱商量一下,别吃山珍海味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  何如突然发现,安是宝盖头,容是宝盖头,定也是宝盖头…… 这是为神马? 何如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滴!巧合,巧合而已…… ☆、第三十五章 再见游逸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陈妈在容问离的房里插上碧叶红果的茱萸,也给了安语然一把,让她插在房里,可以防虫防病,辟邪免灾。安语然拿着那把茱萸却犯了愁。 容问离看她对着茱萸皱眉,便问:“这茱萸怎么了?” 安语然叹口气:“我房里就没有花瓶,连个罐子都没有,让我插哪里啊?” 容问离微笑着指指一只上好的白玉花瓶。花瓶有一尺半高,通透晶莹,流光潋滟,没有一丝杂色,是由一整块上品玉石雕成。 安语然怀疑地看看他:“借我用一下?” “送你了。” 那还用客气吗?安语然走过去,把茱萸往白玉花瓶里一插,正准备连瓶抱回房。 容问离却摇摇头:“不是这只,是旁边那只。” 安语然往旁边一看。原来在白玉花瓶旁边,还有只狭长的方形木筒,也是尺半高,说黑不黑,说黄不黄的,非常陈旧。放在那只白玉花瓶旁边,根本就是丑小鸭站在白天鹅身边,刚才直接被她无视了。 安语然悻悻地把茱萸从白玉花瓶里拿出来,插入木筒,抱着回了房。她就知道,这妖孽没这么好心!每日一黑,已成习惯,她已经懒得生气了。 只隔了一小会儿,她床头的铃响了。某妖又在“召唤”她了。 匆忙跑进容问离的房间,安语然环视了一遍房间,寻找地上弄脏的地方。她什么都没找到,到处都很干净。 她有些疑惑的眨了下眼睛,抬头看向容问离:“哪里要擦?” “没有地方要擦。” 安语然拧了眉头:“那你拉铃做什么?” 容问离反问她:“重阳节应该做什么?” “登高?” 容问离笑了起来:“没错,走吧。”说完就向门外走去。 “去哪里?” 容问离头也不回地说:“别忘了拿着食盒。” 安语然回身一看,桌上放着个三层的竹制食盒。 ? 秋日的阳光,温煦而明亮,晴空湛蓝,显得特别高远开阔,远处的白云厚厚的,层层叠叠地堆出各种形状,坐在车上,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清爽宜人。 分卷阅读45 这不是安语然第一次坐马车,但是直到出了城,在官道上行驶时,她才知道坐马车可以这么颠!这世界的官道其实就是略微平整一些的硬土路,被无数的路人车马踩踏过之后,路面早就留下了无数车辙蹄印。虽然马车里铺了厚厚的长毛毯,坐凳上也包着极厚的棉垫,仍然把安语然震得全身发麻。 车停下后,容问离先跃下了车。 安语然在车门口看了下马车离地的高度,若是依着平时,她一下子就跳下去了。但现在手脚发麻,她可不想落地后摔一跤。所以她不得不两手紧抓门框,先把一只脚往下伸。 容问离瞧见她小心翼翼下车的样子,便微笑着伸出一只右手给她。 看着那只伸出的右手,一瞬间安语然有些恍惚。眼前情景如此熟悉——那天清晨,也有个人站在马车旁,向她伸出一只手…… 只隔二三月,人事具已非。 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里,感受到他有力的支撑,仍在恍惚中的安语然直接往车下跳去,落地时腿却不争气地软了一下,整个人向着地上就跪了下去。 容问离忙踏出一步,伸左手去,勾住了她的腰,不让她跌下去。 这下两人便以极暧昧的姿势紧紧贴在了一起——容问离的手臂搂着安语然的腰,并不太紧,却又让他们的身体之间全无空隙。她想要站直了离他远点,然而此时她身子微微下坠,腿又伸不直,完全用不上力气。 安语然抬头,金褐色的眸子满是疑惑地看向容问离,粉唇微启想要开口。却突然发现他已经低下头,那张绝美的脸庞离她极近,近得她只能看见他墨黑的眸子,那里面有她的影子。她一时语塞,怔怔地看着他的双眸。 静静地对视片刻,他将头俯得更低。她闻到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绿茶味道…… 安语然突然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把头扭开了。 容问离便放开了她的手,扶她站直,墨黑的眸子里笼着轻霾薄雾,仿佛一时之间他拿不准该用什么表情对着她。只一瞬间,他便微笑起来,眼神变得清澈而疏远:“走吧,登山。” 安语然茫茫然跟着容问离往山道上走,却见他回身一指:“拿着食盒。” 安语然只觉得心烦意乱,也没在意容问离把她当成小厮来使唤这回事儿,回去拎起那个食盒,与他保持很长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上山。 突然听容问离说:“到了。” 她这才注意到,前面是个修在半山的凉亭。凉亭一侧靠着山路,一侧突出山崖,是个休息兼观景的好地方。 安语然把那个食盒放在凉亭的桌上,坐下来休息。 容问离也坐下来,打开了食盒,第一层里面是重阳糕,一打开盒盖,便散发出阵阵桂花的香甜味儿。他把那层食盒放在安语然面前。 安语然瞧着那盆糕,却没什么兴致吃:“我口渴。” 容问离打开第二层,拿出一个塞了口的小口瓷罐,拔开软木塞递给安语然:“喝吧。” 安语然接过瓷罐,忍不住猜测,第三层是放着什么东西…… 容问离却不打开第三层了。他站起身,走到凉亭围栏边,向着山下看去。山风吹起他粉色的深衣下摆,黑发飞扬,偶尔与灰色织银的发带交缠,又骤然分开。他逆着风的一侧,衣服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安语然只顾低头喝着清水,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却仍是心浮气躁,难以平静。 容问离突然回头对她说:“语然,你过来看。” “看什么?”安语然放下手中的瓷罐,走到围栏边,也向下看去。 登高应该望远,看下面做什么?这里往下可以看到通向摩韻城西门的官道,沿着官道看向西方远处,此时正有一骑疾驰而来,看来是有急事,或者急着回京吧,也可能是送信的驿使。 安语然等不到他的回答,又问了次:“容问离,你到底让我看什么?” 容问离淡淡地问道:“看到那个骑马的人了吗?” “看到了啊。”说话间,那骑者已经离得近了,可以看得出衣服颜色了,似乎是白色的。赶路还穿白色的衣服,不怕弄一身灰吗? 安语然猛然一颤,接着伸双手抓住栏杆,向前探出身去。 不是驿使……是他! 游逸! ☆、第三十六章 绝色绯青 安语然茫然看着那个白衣骑者越来越近,双手死死地攥着栏杆。 他回来了。 他终于知道她逃走了吗?连随从都没有带,他这么急着赶回,是回来找她吗? 游逸疾驰过去,将飞扬的尘土甩在身后。安语然的视线追着他模糊不清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几步,直到膝盖碰到了障碍不能再往前走,才停下。 容问离眯起凤眸,凝视着安语然的侧脸。她背着夕阳站在那里,金褐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迷惘与留恋,向着游逸消失的方向愣怔了 分卷阅读46 许久。 安语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慌乱地转过头去,假装看着远处的景色。 容问离转身不再看她,说了句:“走吧。”翩然下山。 安语然匆忙追上了他。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食盒,便停了步,低声说道:“食盒还在凉亭里忘了拿。” 容问离却根本不停步,淡淡地说:“既然忘了就不要了,丢了吧。” 安语然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回凉亭,继续下山。她察觉他有点生气,只是不太确定他是为了自己忘了食盒的事还是为了游逸的事。为了忘记个食盒而生气好像不至于吧……随后她突然惊觉,今天容问离不是带她来登高秋游的,他知道游逸今天会从这条路回来。 回程路上,容问离一上车就靠着车壁,闭眼假寐。 安语然看着他,琢磨着这妖孽到底是怎么知道游逸今天会从这条路回来的?又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看?再一细想,在这个时代,似乎根本做不到这点。游逸赶路赶得这么急,容问离有什么情报渠道可以提前知道他路过这里的准确时间? 难道只是巧合? 若说只是巧合,为何刚才离得很远根本看不清骑者的脸和身形时,他就叫她过去看那骑者?若说不是巧合,是容问离的刻意安排,那他就太不简单了…… 安语然盯着容问离的脸想得出神,他却突然张眸,睨了她一眼。安语然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脸,拉开窗帘看起外面的风景来。 等到了情花,容问离下了车就自顾自地向里走去。安语然扶着车门框爬下马车,拖着快散架的腿回到自己房间。切!爱生气自己一边儿生气去,姐还心情不爽呢! 谁知她刚坐下,气儿还没喘顺呢,那妖孽又拉铃了。安语然故意慢腾腾地走到隔壁,瞪着容问离:“又什么事?” “该擦家具了。”说完他一个转身,施施然进了卧室,睡觉去了。 安语然恶狠狠地擦着家具,弄出“砰砰乓乓”的动静。妖孽!我让你睡!让你睡! 陈妈进来了,见安语然这般折腾,先向她头上看了眼,了然地笑了笑,问道:“语然,那食盒没带回来吗?” 安语然听见陈妈的问话,回头道:“陈妈,对不住,那食盒下山时我忘了拿。” 她听陈妈提起那个食盒,突然想起未打开的第三层:“那食盒有什么要紧物事在里面吗?” 陈妈摇头道:“一个食盒,能有什么要紧物事。公子在里面睡觉?” 安语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在里面睡觉。”再擦家具时,下手也就放轻了。 陈妈走到卧室门口,轻轻地唤道:“公子?” 里面传出他懒洋洋的声音:“陈妈,什么事?” 陈妈回道:“华亲王来了,点名要听绯青姑娘唱曲儿。现在和另外两位爷一起,正在一楼的雅韵厅喝酒等着呢!” 容问离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安语然满心疑惑,这绯青姑娘又是谁啊?似乎从未在这小楼里见过她。而且绯青姑娘去唱曲儿,为何要通知容问离呢? 陈妈离开了。不一会儿容问离披着件衣服出来了,他对安语然道:“你先吃了饭,半个时辰后,到三楼另一头的房间去,听绯青姑娘的安排做事。” 顿了顿,他又加了句:“晚上就不用擦地板了。” ? 安语然吃完饭,歇了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半个时辰了,便过了走廊,到了三楼走廊的另一头,看到有个房间半开着门,房内已经点了灯。 安语然在门外叫了声:“绯青姑娘在吗?” 里面传来一个婉转清甜,令人听之难忘的声音:“在。你进来吧。” 安语然一边跨进门,一边说:“我是安语然,容公子让我来的。” 一个穿着浅青色纱衣的女子微微垂目,从内室里出来,后面跟着陈妈。 这女子身姿窈窕高挑,云鬓松松,满头青丝挽成灵蛇髻,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动,似乎随时要散下来,却又始终将散未散的样子。她绝美的脸上没有涂粉涂脂,只露着天然的白皙肌肤,唯有眉眼画了淡淡的妆,却更衬她的出尘气质。 绯青轻抬双眼,灵动的眸子扫了眼安语然,娇嫩的粉唇轻启:“语然?怎么这个打扮?” 安语然本来就对她的外貌颇为惊艳,再面对面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在屋外听到的还要甜美动听,又惊艳一次。 听到绯青的问题,她低头看看自己。为了干活方便,她穿着改小了的麻灰色男式短衣和长裤,从头顶垂下根粗长的麻花辫子,辫梢塞在腰带里。和妆扮精致清雅的绯青站在一起,她这身打扮更显粗陋。 她耸耸肩,淡然一笑:“我就是个干杂活儿的,这样方便。” 绯青也不再问什么,轻声说:“走吧,语然替我拿着琴,我们去楼下雅韵厅。” 安语然抱起桌上瑶琴,和陈妈一起跟着绯青下楼,心中暗暗着急,华亲王是见过她两次的,虽然两 分卷阅读47 次见面时间都不长,她现在又穿着男装,但毕竟没有化妆易容,很容易被认出来。她有心想不去,一时之间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一扇小门前,这扇小门直通雅韵厅的内厅。 雅韵厅分内外两厅,两个厅之间隔着两层浅蓝色的纱幔,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纱幔轻轻摆动着。外厅摆着酒席,灯火通明,另有门出入。内厅此时就点着一盏小灯,摆着一个琴案,一个绣凳,熏着淡淡的香,以掩盖外厅的菜味酒气。 这样的布置,从外厅是瞧不清楚内厅的人儿的,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形,也能听清楚声音,从内厅却能较清楚地看到外厅的人。 安语然本来抱着琴,一直把自己的脸藏在后面,一见雅韵厅是这样的布置,就大大地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最爱绯青了!~ ☆、第三十七章 一重轻纱两心隔 绯青与安语然她们刚进雅韵厅,便听到华亲王说:“每次想听绯青姑娘唱曲儿,都要等待许久。不过这越等得久,就越是显得听曲儿的不易,也就越发的让人想念绯青姑娘美妙的声音!” 马上有个男子凑趣地说:“那也就是绯青姑娘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的地方。” 边上陪坐的姑娘便不依了,娇嗔着那个凑趣男子。 华亲王哈哈大笑起来,那凑趣男子和陪坐的姑娘们都跟着笑起来。 安语然没去注意外厅的这些寻欢客。她小心翼翼地把琴放在案上,摆正了,然后就站到绣凳后面。看着绯青款款走到琴案前,仪态万方地坐下,她心中不由得赞叹。听他们说绯青的歌声美妙,从她说话的声音就能窥出一二。她今天既可以饱眼福,又可以饱耳福了。 绯青轻抬玉指,指尖从琴弦上滑过,瞬时一串清音从指下流出。外厅笑闹的人都静了下来。 绯青轻轻说道:“今日蒙华亲王垂青,绯青不胜荣幸。不知华亲王想听哪首曲儿?” 华亲王问道:“绯青姑娘最近可有新曲子?最好是欢快些的,今日我们不听伤春悲秋的曲子。睿淇有些郁闷之事,不可再给他添愁了。” 安语然听到他说“睿淇”二字,心头大震,视线从绯青身上离开,移向外厅。 外厅里围着圆桌,坐着三个男子,身边都坐了姑娘相陪。华亲王居中坐着,此刻正笑着看向左手边。他左手边坐着的人一身白衫,面容冷峻,长眉凤目,不是游逸还能是谁?! 游逸微微一笑:“也不算什么郁闷之事。女人如衣服,没了就没了。只是穿得好好的衣服被人抢走了,总是令人不舒服的。” 华亲王与另一个男人都大笑起来,陪坐的姑娘们也都轻声陪着笑。 安语然脑中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烧起来了。接下来绯青说了什么,唱了什么,她都没听见。她只知道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外厅那个白衫的人。 今日在山上看到他疾驰而回,她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而拼命赶回来的。她甚至觉得感动,心中还对他有份愧疚之情。 谁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她赶回来的,晚上他就来逛青楼了!他居然还那样笑着说什么女人如衣服,说什么只是被抢了衣服不舒服而已! 安语然,其实他只当你是件他喜欢的衣服而已。他对你说“我只在意你一个”,你当真了吗? 她不知不觉地向前走了几步,却被陈妈拉住了。安语然停了步,回头看向陈妈,陈妈无声地摇了摇头。理智回到了安语然身上,她慢慢走回原来的位置。 绯青一边弹拨琴弦,一边曼声唱着,灵动的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凝在她身上。 安语然看到绯青的目光,微感窘迫,赶紧站到绯青的身后去,垂目不再看外厅。 绯青唱完了两首曲子,柔声道:“绯青累了,还请华亲王体谅,准许绯青先退下了。” 华亲王道:“绯青姑娘累了就自便吧。这韻国第一名嗓可要好好护着。再说了,毕竟这一曲儿千金,绯青姑娘若是兴起,多唱几首曲儿的话,本王就要发愁了,哈哈哈!”说完他笑着示意身后的随从拿出两张面额万两的银票。 陈妈从小门出去,从另一边的门进了外厅,收下华亲王给的银票。 内厅里,绯青站起身行了个礼,低声说道:“谢华亲王。绯青告退。” 她们从小门退出去,回到三楼。 安语然心绪烦乱,只想马上回房,小心放好琴后道:“绯青姑娘还有什么吩咐语然做吗?若是没事……” 绯青斜倚在榻上,一付颇有兴趣和她聊天的样子,轻拍床榻说:“语然你过来,先坐会儿。” 安语然无奈,在她身旁坐下。绯青浅笑道:“语然,我在这楼里也没什么说得来的人,今日见了你便觉得投缘,你以后多来我这里陪陪我可好?” 安语然本就对她很有好感,听她如此说了,便笑了笑道:“好啊。”只是她心情不畅,笑容总有些勉强。 绯青似看出她心情,问 分卷阅读48 道:“语然好像不太开心?” 安语然默然不语。 绯青很有狗仔潜质地突然发问:“今日来的几个客人,似乎有你认识的?” 安语然闷声说道:“没有。” 绯青却不依不饶:“骗人。你刚才很生气地看着外厅的那个游公子,你肯定认识他!语然,你和我说说,到底什么事?” “……” “说说嘛~”绯青用她甜美的声音恳求着:“你说给我听听,烦恼的事情要说出来才能排解啊。这楼里住的没什么人我能说得来的,平时真的很寂寞呢……” 安语然听她声音渐渐变低,转头去瞧她。 只见绯青微垂眼睫,眸子里是满满的落寞:“语然不愿说就算了。青楼本就是无情的地方。谁又真把谁当回事儿了呢……”话音未落,珠泪已经落下。 安语然这会儿一看绯青伤感落泪,心就软了,想着刚才自己失态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也不用瞒着她认识游逸的事情,便说:“你别哭啦,我确实认识他。” 绯青拿帕子轻轻吸了泪水,低声问:“你为什么生他的气?他做了什么?” 安语然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他刚才说女人如衣服,说得就是我……的朋友。我本以为他很重视我……朋友。却没想到,我朋友失踪后他还会来情花喝酒,说这种混账的话。” 他锁着她,不让她走,也不过是想要占着这件“衣服”而已。也许对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这本就是正常的情况。 安语然转过头看向窗外。今天白天天气这么好,现在夜里了,却是无星无月,天空一片深浓的黑色,也不知会不会下雨。她突然觉得很疲惫,便往后倒下,也靠在榻上。绯青向里面让了让,给她挪出些地方。 她们俩并肩躺在榻上。绯青轻轻地问:“语然,你那个朋友是不是爱着游公子啊?” 安语然的视线向上,注视着虚空中的一点,愣怔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说:“一点也不爱!” ☆、第三十八章 半室风雨夜归人 安语然与绯青告别已经是亥时,大概夜里十点左右,回到容问离房里,发现他不在。她洗完澡,回自己屋子睡觉去了。 夜里,安语然被某种响声惊醒。开始她以为是雷声,但闭目听了会儿,发觉外面只有风声和雨声。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见一声,这回她听清楚了,是隔壁的门被风吹动,撞在墙上的声音。 她明明把容问离的房门都关好了,才回自己屋睡觉的呀。安语然起床,披上件外衣,出门去看看情况。 只见容问离的房门大敞着,走廊对面的窗户也不知怎么吹开了,风把雨水吹进来,淋得一地都是。她先去关了走廊上的窗户,这才发现是窗栓已经断了,也就让它去开着不理了。再看容问离房里,没有点灯,地板上都是雨水,水迹竟淋淋沥沥地一直延伸到卧室里。 难道是有小偷? 一想到可能是小偷,安语然立刻睡意全无。她回自己房里拿了拖把,把它倒举着,轻手轻脚地进了容问离的房间。 她站在房间入口处,听了一会儿,房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才跟着水迹慢慢地向里走。 突然身后“砰”的一声响!把她吓了一跳,不由得一下子握紧了拖把,转过去看向身后。 门口无人,只有房门在微微晃动。刚才那声响,是风再次吹动了房门,门撞在墙上所发出的声音。安语然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沿着地上的水迹轻轻进入卧室。 卧室里没有人站着,水迹向着床的方向延伸,顺着水迹看去,有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屏住呼吸走近细看,室内光线虽然极暗,还是能看见他绝美的脸部轮廓,这不就是容问离那个妖孽么? 安语然觉得情形不对头,伸手摸了下他的肩,是湿的。她忙点了卧室里的灯,回身看向床上。 容问离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服上满是狼藉的泥痕,紧贴在他的身上,湿发披散在枕上,还有一缕湿发贴着他的额头,而他就这么穿着湿透的衣服睡在床上。 安语然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她用力摇摇他的肩膀,喊着他:“容问离,容问离!” 他只微微张开眼,身体却一动不动。安语然拉铃唤来了陈妈,陈妈看了一眼他的情况,立刻跑去请大夫了。 安语然瞧了瞧床上的容问离。他的脸颊上是发烧引起的病态的红晕,嘴唇则红得妖艳。双眼紧闭,睫毛还是湿漉漉的,粘成细小的一缕一缕,弯而修长的双眉在他苍白的额上画出两道触目惊心的黑线。 大夫过来还要好一会儿,不能让他穿着湿衣服这么睡下去! 她解开他的衣带,将他的衣襟向两边拉开,然后使劲儿推着他翻了个身,从背后把他的湿衣服脱了下来。 他肩膀很宽,但背部肌肉的线条很柔和。肩胛骨在他背上形成两道完美的短弧。白皙的背部中央, 分卷阅读49 有一个比钱币稍大的刺青,太阳形状,太阳周围的火焰隐约形成一条火龙。纹身往下,一条浅浅的凹陷一直延伸到柔软的腰下…… 看着趴在床上的容问离,安语然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面红耳热心狂跳着伸手抓住了他的裤腰,一边拉,一边心中默念:治病救人,心无杂念…… 把湿透的衣裤扔在地上,接着她又扯掉了他身下半湿的被褥。在橱里找出条厚厚的冬被,盖在他身上,再使劲儿把他翻过身来,把被子的另一半裹住他的身子。做完这些,安语然已经气喘吁吁,但她顾不上休息,又去拿来一叠干帕子,替他把湿发绞干。 不久,陈妈带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给容问离把了脉,结论是他受了风寒,因为习武,平时不轻易生病,但一旦风邪入体,就比一般人烧得更加厉害。之后大夫开出药方,并嘱咐说要捂着发汗。 情花里备着些常用药材,也不用再出去抓药,陈妈下楼去照方煎药,留下安语然照顾容问离。 没有温度计,安语然用自己的额头试了下容问离的体温,捂着被子让他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他不但身上完全无汗,嘴唇也有些龟裂,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呓语起来:“……忘了……不要了……丢了吧……” 安语然怕的是再这样捂下去,汗没捂出来,这妖孽先烧成了傻子。她努力回忆着现世都是如何给高烧病人降温的,突然想起,有次她的小侄子发高烧,她堂嫂就是用酒精擦浴给她小侄子降温的。这时代没有酒精,那就用白酒代替。 她立刻奔去厨房,让正在煎药的陈妈找了瓶烧菜用的白酒,回来后用帕子沾了酒,不停地擦拭他的额头、手心脚心,隔一小会儿就给他喂些清水防止他脱水。 他的右手里紧紧捏着什么东西,安语然掰开他的手,看到那是个漂亮的首饰。翡翠制成的茱萸叶子,叶边儿还有些微卷,显得栩栩如生,十数片大大小小的叶子错落排列在一个C形的金环上,叶间点缀着小指头大小的火珀。 他半夜淋着雨回来,就带回来这个吗? 安语然把那个首饰放在一边的矮柜上,继续用白酒替他擦拭。 陈妈拿来煎好的药,她们合力扶起了容问离,给他喝下药。安语然再试了下他的体温,似乎没有刚才烫了。看来她的白酒擦浴降温还是很有效的。 安语然让陈妈先去睡会儿,等白天再来替她。她继续苦命地给容问离擦酒。 天快亮的时候,容问离脸上的红晕已经不太明显。安语然俯身用额头去试他的体温,只是稍微偏热,看来不用再擦酒了。这时他却突然把眼睛睁开了,超近距离四目相对,把安语然吓了一跳。她赶紧坐直了解释:“你,你昨晚发烧了,我试试你体温。” 他哑声说:“给我杯水。” 安语然去桌上倒了杯水,转回身来就看到一幅美男半裸图——容问离撑起身体靠在床头,被子从他身上滑落到腰部,露出微微贲起的胸肌,和大半截平坦紧实的小腹。 虽说昨晚她已经把这妖孽大致都看光了,毕竟那时他是昏迷不醒,她又是急于救治,此时两人却都是清醒状态,这么真空相对还是让人有点尴尬。 她有点不自然地把水递给他。 容问离喝了水,闭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第三十九章 病妖缠人 安语然大半晚没睡,眼睛酸涩,脑袋也有点发涨。这会儿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容问离说:“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烧成傻子嘛。既然你醒了,烧也基本退了,那我就回去睡觉了。” 容问离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急切:“别走!陪着我!”他脸色苍白,嘴唇却仍然鲜红妖艳,墨黑眸子灼灼地看着她。 安语然微微皱眉:“可是我一晚上都没睡,困死了,还是换陈妈来陪你吧?我就在隔壁啊,你有什么事可以拉铃叫我。” 容问离便松了手,转头不再看她。乌黑的头发滑落下来,盖住了他大半个脸:“去睡吧。” 安语然本来想走的,看着他这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心软了,心道他是个病人嘛,迁就些也是应该的,便说:“好吧,我不走了。” 她去衣柜找了身衣服出来:“把衣服穿上吧。” 他却不理她了,闭着眼斜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这下安语然也有点生气了:“你昨晚淋雨受了风寒,我大半晚没睡,不停地给你擦酒降温,好不容易有些退烧了,你现在这样不是又要着凉了?” 容问离睁眼看看她,忽然问她:“语然,昨晚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安语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件事,脸上发烫,结结巴巴地说:“我……你昨晚衣服都湿透了……又在发烧。我只是怕你病得更重才……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却突然一笑,苍白的脸配上盈盈红唇,显出一种别样的妖媚:“那语然现在想看看吗?” 说完他一掀 分卷阅读50 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 安语然赶紧转身背对着他,只将拿着衣服的手向后伸去:“快穿好衣服!”这货是不是昨晚发烧把哪根神经烧秀逗了? 他拿走她手里的衣服,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 安语然松了口气,为了不要这么尴尬,她问:“你肚子饿吗?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说完不等他回答,她就想走。 容问离却从她背后拉住她的手,幽幽地说:“我不饿。语然,不要走,陪着我。” 安语然猝不及防被他拉住,不由得心里嘀咕,这妖孽生了场病怎么就变了个性格,突然像个缠人的孩子一样。她感觉到他手心仍然微微发烫,就转身,推着他走到床边,口里说:“我不走。你睡回床上去。烧还没全退呢。” 她替他把床褥铺好,让他躺上去,再给他盖上被子。 这么一通折腾,天也亮了,陈妈送早点过来。安语然拿起个肉包,大咬一口。递给容问离的则是一大碗白粥,谁让他还是个病人呢? 容问离看看她手里的包子,再看看自己的白粥,把粥往床边凳子上一放:“不饿。” 安语然笑嘻嘻地咬了口包子,含含糊糊地说:“要吃肉包吗?要吃就赶紧好起来。” 她几口把包子吃完,拿起那碗粥,用勺子舀了一勺,伸到容问离口边:“吃了才能快点病好,不饿也吃点。” 他很给面子地张口吃了那勺粥。安语然忽然觉得自己很有慈母潜质,这一大碗粥居然就这么一勺接着一勺喂完了。放下粥碗,他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说:“不要走!” 安语然叹口气,她今天注定要当熊猫了。坐在床边,看着容问离绝美的睡脸,安语然渐渐睁不开眼,靠着床头的柱子睡着了。 ? 安语然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身上还盖着条薄被。她揉揉眼睛,撑起身子看看周围,发现还在容问离屋里,那妖孽自己却不在。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橙黄色。 她什么时候睡到床上去了?还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安语然下了床,站起来时,手碰到了枕头,什么东西从枕头上滑了下来,闪出晶亮的光芒。她凝神去看,是那个茱萸金环,拿起它,上面缀着的火珀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碧玉的叶显得光润水滑。 这就是昨晚容问离淋着雨带回来的东西。 她轻轻把茱萸金环放在了床边的矮柜上,走出卧室。 容问离坐在外间,猫大盘腿趴在他腿上。他轻轻挠着它的脖子,听见安语然出来了,便问道:“睡醒了?” 安语然点点头,问:“你烧退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暗哑:“退了。本来没这么快退烧的……” “那是怎么退的?” 他皱眉,仿佛回忆着什么奇怪的事情:“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个人倒在我身上,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出完汗,烧就退了。那人自己倒是睡得死沉。” “切!”安语然狠狠瞪了容问离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拖着我陪你,不让我回自己房里去休息。” “那倒是。”他点点头,正色道:“若不是你一夜未睡照顾我,我确实不会好得这么快。语然,多谢你!” 安语然对他突然正经起来倒有些不习惯了:“感动吗?那就重金酬谢我吧!” 容问离笑了,墨黑的眸子都眯了起来:“重金倒是没有……” 安语然摆摆手:“算了吧。”他只要少给她派点活,她就谢天谢地了。 容问离轻推猫大下地,起身进了卧室。猫大有些不满地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 安语然对猫大勾勾手指:“猫大,过来。”她才是猫大的正牌主人啊,这叛徒! 抱起猫大,这货没少在容问离这里骗吃骗喝,又重了不少。安语然揉着猫大的肚子,这里已经满肚皮的肥肉了,揉起来真舒服。 身后有人轻轻挽起她的头发,细细地梳着,凭那手势她就知道是容问离。她根本没有耐心打理这么长的头发,若不是自第一晚起,每晚洗完澡他都替她把这头过长的头发绞干、梳顺的话,她早就剪短了。 从昨天夜里起来,她就没顾上梳辫子,只拿根丝带随意束起。这会儿刚睡醒,头发都是披散着的。容问离把她的头发梳理顺滑,像她平时喜欢的那样全数向上梳起,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然后他把什么东西扣在了她的辫子上。 安语然摸了摸头上,跑到镜子前,来回侧着头看。乌黑的发间,金环闪烁,碧玉叶片水润光滑,火珀熠熠生辉。火珀和她的眸子颜色很配,简直像是为她定做的一样! “这是送我的?” 容问离微笑着问她:“喜欢吗?” 安语然正要说喜欢,突然醒悟过来,这妖孽不是又要耍她吧?若是她说了喜欢,他就会说其实这不是送她的了。 “真的是送我的?” “确实真的是送你的。” 安语然有些怀疑地看看他:“为什么?” 分卷阅读51 她只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不喜欢?” “那倒不是……” 容问离轻轻笑了笑:“若是喜欢,就收下。就当你昨夜照料病人的谢礼吧。” 这是昨晚他淋着雨带回来的东西,他为了这金环甚至生了一场病!现在却轻轻巧巧地送给了她…… “你昨晚去……” 容问离突然打断她的问题:“语然,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干活儿。三次拖地还要擦家具,你来得及在吃晚饭前做完吗?” 安语然愤怒了:“容问离,我一晚上没好好睡觉,就是为了让你不要烧成傻子,你却连一天休息都不给我?” 他笑得很可恶:“一桩归一桩,这是两码事。” ☆、第四十章 众里寻她 游逸在莲国收购了华亲王所需军粮的不足部分。九月初六早晨,在回到韻国之后的回程中,收到了消息:安语然失踪了! 他让手下护送所有车马粮食慢慢后行,自己单人单骑,不眠不休,不停地换马赶回摩韻,终于在九月初九重阳节的午后赶了回来。 回到游府后,他狂暴地发了顿脾气,把当夜所有相关的人都一个个单独审过。 安语然是八月二十四的夜里失踪的。乐灵乐巧还有两个老妈子都莫名昏倒,被捆了起来,早晨才醒来,大声呼救,被解开后却对夜里她是如何失踪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天下着暴雨,巡夜的家丁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霖院外守着的家丁也全数昏倒,卧室的窗台上、卧室里的地面有大滩的水渍,锁着安语然的足枷被人用力掰断,丫鬟妈子莫名昏倒被捆。这些迹象都说明了一点:有一个或数个武功高强的外人有计划地进了霖院,带走了安语然。 暴雨冲走了所有的痕迹,而霖院内本应留下足迹,却都被巧妙地破坏了。 最让他担心焦虑的,还是他不知那带走安语然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她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她如果落在恶意的人的手里……若是那人伤害了她…… 游逸让邹铉派出最能干的手下去查探她的下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邹铉走后,他疲惫地走到霖院,倒在床上。自从她失踪之后,霖院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动过。埋头于她的枕上,深深地吸气,枕上还留有她的气味,淡薄甘甜,像湖水一样的味道。 身心都疲累至极,游逸抱着枕头,在她的气味中沉沉睡去…… 一个时辰后,他醒了过来,快速沐浴,洗去睡意。他还必须去次华亲王府。老狐狸肯定知道他已经回京。 华亲王听了粮食已收购足的消息,极为高兴,非要拉着游逸去情花喝酒。 游逸实在没有心情,便推说自己为了让华亲王早日得知消息,单骑赶路回来的,非常疲累,希望回去休息。 华亲王却拍拍他的背说:“睿淇,你恐怕不是为了向本王报告消息才单骑赶回来的吧?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 游逸心中一凛,也许安语然失踪是老狐狸做的手脚?脸上却不动声色道:“睿淇家里确实出了事。说来丢人,内子突然失踪了。” 华亲王道:“这人失踪了,也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找回来的。走走走,今晚去喝酒,听情花的绯青姑娘唱曲儿最能解忧!本王请你,走吧。过了今晚,本王派人去帮你找人。” 游逸一时吃不准老狐狸是否就是掳走安语然的幕后主使,又不愿被华亲王知道自己有多重视安语然,无奈去了情花。却不知那“韻国第一名嗓”绯青弹琴唱曲之时,他与安语然只有一纱之隔! 数天过去了,游逸去过林府询问,也派人暗中调查过林府,并无端倪。派人去齐家庄找也没有任何线索。他的人在城中以及附近市镇的各处明察暗访,寻找一个新近出现的十五岁左右的金褐色眼睛的女子或者是金褐色眼睛的少年。 毫无线索! 没有人发出任何的胁迫或是勒索。劫走安语然的那人目的何在? 或许,她的失踪与她神秘的身份有关?又或许是她认识的人来找她,她是自愿跟那人离开的……摩韻城这么大,她到底藏在哪里? 从她离开游府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可能已经离开了摩韻城,如果是这样,那就难找了。 · 华亲王也开始派人寻找林薇珏,他要比游逸先找到这个女子。 游逸虽口中说着无谓,却连夜单骑赶回京城,在数天内派出许多人去找她,足可见他之重视!嫣姝那里的消息也说明这点。游逸从始至终根本没碰过她。甚至为了林薇珏,把她送到其他宅子去安置,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她那处。 控制了林薇珏,也就等于控制了游逸。若是把这女子找到,送给游逸,便是送了个大大的人情给他。假如游逸有了不臣之心,这女子便是他的最大弱点。 不管是现在还是等到将来事成,游家的财力都是他要牢牢掌控在手的! 分卷阅读52 林薇珏若是被人带走的,此人或是针对游逸,或是针对林薇珏。若是针对游逸,不是要胁迫勒索于他,就是报复于他。若是针对林薇珏,那就有些难以判断他的目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林薇珏是自己跑出游府,隐藏起来的。 第一种情况下,此人若是想通过林薇珏控制游逸,不利于他的大事会怎么做呢…… 是老三敖天焱?或是老四敖天烽?他们两个一直和自己不对盘。老六敖天煊正在驻防韻南边境军事重镇单汴城。至于老五敖天灷嘛,他一直闲云野鹤,不理朝政。八弟敖天烁则从小和自己感情最好,一直都是力助。 最近游逸并无什么异动,暂时应该是还没被人胁迫勒索。他在各王府内安插的暗桩,也并没有相关的情报送出。 至于后三种情况,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难事,先搜遍所有空宅、租屋,再查访酒楼饭肆、茶馆客栈包括赌坊青楼等处,只要这女子出现过,就能找到她。 ☆、第四十一章 · 以她相挟 九月二十三日,游逸收到华亲王邀请他去王府赏菊喝酒小聚的请柬,知道老狐狸这是有事要找他了。 这段时间,游逸内心越来越焦虑,却还要在人前维持冷静自持的样子。安语然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他也派人找了许多地方,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 他已经失眠很久,只有极困极累时才能睡着几个时辰,却总是做着她正在被人伤害的噩梦醒来。 他无事时便躺在霖院的床上看她的画,这里是她的气息最浓的地方……枕头和被单他都不许乐灵乐巧拿去洗。 她为何没有带走自己的画?是因为她是被强行带走的吗?不,那晚下着大雨,她是带不走那些画才留下它们的。 也许她是自愿跟别人走的——因为自己囚禁了她。 他派出的人虽然没有安语然的消息,却带回另一个消息——有人开始在摩韻城以及周边城镇内酒楼饭肆、茶馆客栈包括赌坊青楼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处,千金悬赏寻找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金褐色眼睛的女子或者是少年。虽然她一直被藏得很好,但不排除有见过她的人因为重金而去告密。 在去华亲王府的路上,游逸疲倦地闭上眼,靠在马车车壁上假寐。默默思忖,还有谁也在找她?那人目的何在? 到了王府,管家引他去了一个小花园,园中各种名贵菊花盛放,绿白黄紫红粉,各色争艳。游逸根本无心赏菊,匆匆走到园中凉亭中坐下。 不久,华亲王敖天烨姗姗而来。游逸起身行礼,敖天烨摆手道:“睿淇免礼。” 仆人在凉亭中摆上酒菜便退下了。 敖天烨不说正事,却与游逸说起观菊来:“睿淇,金秋十月,正是赏菊观花之时。今天是约你来看花的。还有这酒,可是菊花泡制的,你来喝喝看。” 游逸倒了杯菊花酒,敬了敖天烨。他心知敖天烨不会只是约自己来赏菊喝酒的,却也只能顺着这老狐狸的话说:“时至深秋,百花尽谢,唯有菊花能凌风霜而不凋,独立盛放,确实不是寻常的花。” 敖天烨呵呵笑着:“你看本王这菊园中,各色菊花争奇斗艳,现在正是赏花的最好时间了。本王所拥有的菊花品种之多,京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有些名种恐怕御花园里也未必有啊!” “王爷爱菊,举城皆知。”游逸顺口说了句。 敖天烨鹰目一闪,微笑着说:“本王爱菊,睿淇爱的却是美玉。” 游逸心中一震,抬眼看向敖天烨,知道他说得是林薇珏。 他索性便直说:“睿淇内子的闺名中,恰好是有个珏字。内子已经失踪一个多月,睿淇派人寻找无果。王爷在摩韻城里势力深厚,耳目众多,不知可有相关线索?” 敖天烨无奈地摇头:“摩韻城这么大,一个小小女子在其中失踪,即使本王耳目众多,也不易找到。更何况如果是被人囚于密室甚至是已经毁尸灭迹的话……毫无头绪,难啊……” 他把“囚于密室”与“毁尸灭迹”字音咬的略重。 游逸的呼吸停了一瞬,老狐狸在暗示什么? 敖天烨却叹了口气,突然换了话题:“睿淇往年一直是负责为本王收购米粮。今年本来韻南洪灾、蛮民暴.乱,造成粮食欠收,最终能够收购足量米粮,全靠了你在韻国南北奔波,甚至还去了次莲国收购不足部分。本王觉得你虽然还年轻,却已经足堪大任。” 游逸暗暗捏紧了拳头,虽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说:“睿淇年轻识浅,能力浅薄,不善经营。这次只是因为本来游家就在各地有不少米粮庄行,这才堪堪收足,纯粹只是侥幸而已。父亲当年突然逝去,交到我手里的家业,却被……我实在有愧于父,更不敢接受王爷重托,怕辜负了王爷的期望。” 敖天烨微笑着说:“你不用太过谦虚,少年人爱玩很正常,但你成婚后已渐渐沉稳许多。睿淇的能力本王都看在眼里,本王对你是可是相当倚重的。” 分卷阅读53 “王爷过誉了。” 敖天烨倒了杯酒,悠悠地喝了,然后用一对鹰目灼灼的盯着游逸,口中却仿佛不经意似的说:“这次呢,有些货要从韻北运到西郊。本王需要可靠有力的人去督运。这事就交给睿淇你了。” 游逸知道,所谓的有些货是指在韻北边境,从昰国走私来的军用武器装备。所谓的西郊,其实离摩韻城颇有些距离,并非真正的城郊,而是敖天烨私军的驻地。 游家从游父开始就一直只是负责粮草和黄金,从来也没有涉及过武器装备的走私。现在敖天烨却是把游家越拉越近。他根本不愿涉及这么深。原来他可以推说自己只是与华亲王有米粮生意来往,名义上华亲王也在游家产业有入股,所以那些黄金也可以解释为红利。 但是走私武器装备完全不同,那是直接参与逆谋了。 只是,现在的形势根本不容他拒绝!老狐狸起初说的那些关于安语然的暗示让他浑身发冷,手心冒汗。老狐狸绝不会无的放矢地与他说起安语然的事情,难道她的失踪与老狐狸有关?还是他已经找到她的线索,甚至是已经找到她本人了?她是不是被老狐狸囚于某处了…… 游逸已经笑不出来了,捏着拳头,努力保持平静地说道:“睿淇一定会办好此事的。” 敖天烨听他答应了,便哈哈大笑:“喝酒喝酒!” ☆、第四十二章 · 鼠患易消 虽然已经深秋,就快要入冬了,但九月二十三这天阳光却很灿烂,午后的房间里暖烘烘的。安语然吃完午饭,一时有点犯困,想躺会儿再去拖地板,床头的铃却很不人道地响了。她郁闷地从床上坐起,去了容问离那儿。 对于这个可恶的一天三次一次不拉催着她拖地,连午睡都不让她睡的妖孽,安语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地板其实不脏,她推着拖把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要把活儿干完了。 容问离坐在桌旁喝着茶,忽然说:“语然,这些天游逸派出手下,四处打探是否新近出现过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金褐色眼睛的女子,又或者是金褐色眼睛的少年。” 安语然本是不想理他的,听了这话却吃了一惊,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容问离:“他们找到情花来了吗?” 容问离看了看她,颇具深意地笑道:“自然是来找过了。” “那……他是不是知道……”安语然不自觉地捏起拳头。 “目前还不知道。” 安语然松了口气,一时之间有些愣怔。游逸为什么还要找她?他不是说过女人如衣服,没了就没了,根本无所谓的吗?恐怕他只是对于“衣服”不是被他抛弃,而是自己“跑了”而感到不舒服吧? 容问离把她的神情瞧在眼里,突然换了个懒洋洋的语调:“莫非……你其实是想要游逸找到你?” 安语然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低头接着拖地。 容问离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若是你想念过去作游府少夫人的日子了,我晚上再送你回去可好?” 安语然没好气地说:“不用劳驾尊下了,我不会再回去的。难道那天我戴着足枷的样子看起来很愉快吗?” 妖孽玩着手中的茶杯,悠悠道:“足枷易开,心枷难解。” 安语然本想吐槽一句,想来想去,突然就没心情再说什么,沉默着加快速度拖完地,收拾好拖把和水桶,回了自己屋子。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知为何,安语然脑海里翻来覆去就是“足枷易开,心枷难解”这八个字。她恨恨地坐起身,都怪这个死妖孽,多嘴说什么心枷难解,害得她都不能午睡了。不就是心结吗,有什么难解的? 她坐到桌前,从那个重阳节时用来插茱萸,现在被她当作镇纸的长方形旧木筒下抽出一方白纸。 鹅毛笔稍蘸浓墨,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纸上逐渐出现一张俊逸男子的脸——线条分明的脸庞,冷峻的表情,紧紧抿着的薄唇,挺直坚毅的鼻梁,形状漂亮的凤眼,纯黑的眼珠深邃无底,好看的双眼皮,修长浓密的眉毛,鸦羽般的黑发…… 安语然画得很专注。 这个男子,曾经让她心动,只是她还来不及投入太多感情,便对他感到了失望。是的,不是嫉妒,只是失望而已。他把姬妾视作物品般随意处置,他狂暴地威胁着要掐死她,他强迫她当他的面换衣服给她带来的羞辱,他把她当作囚犯那样用足枷锁起来…… 收笔,墨干。 安语然提起画像静静凝视了一会儿,随即深吸一口气,将它狠狠揉成一团! · 晚上回到自己房里休息时,安语然觉得有些口渴,提起水壶倒水,却只倒出了杯底一点点水。于是她下小楼去厨房,换了个装满清水的水壶。 回到小楼,安语然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把她吓了一跳。匆匆跑到二楼,安语然看见绘紫的房门大开,她自己则站在走廊里,一付手足无措的慌乱样子。一看见安语然,绘紫就像落水者看 分卷阅读54 到了救命稻草,匆匆地向她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语,语然。” 安语然被她的表情弄得紧张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绘紫颤声说:“有,有老鼠!好大一只!” 安语然噗哧一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只是一只老鼠就把你赶出房间了?” “语然,你不怕老鼠?” “老鼠不怕,只怕小强。” 绘紫有些迷惑地问:“小强是什么?” 安语然嘻嘻一笑:“蟑螂啊!” 绘紫原本紧张的表情也轻松了些:“那,语然,你替我赶走老鼠好不好?” 安语然奇道:“服侍你的老妈子呢?” 绘紫指着隔壁道:“赵妈去借扫帚了。” 说话间,赵妈过来了,却举着扫帚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房去,敢情这赵妈也是个怕老鼠的! 安语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水壶,拿过赵妈手里的扫帚,跨进房里去,在房里桌下床底都搜索了一圈,并没发现老鼠。她出门对绘紫道:“应该没有老鼠了。” 她心道说不定老鼠就是被绘紫刚才的尖叫吓跑了。 绘紫松了口气:“语然,多谢你!” 安语然笑道:“不用客气。” 她弯腰去提水壶,刚抓到水壶的把手,就有种怪异的感觉。她右手提着这水壶上楼,刚才放下时把手是朝着右侧的,此刻把手却是朝着左侧,所以她的右手就要扭过来才能抓住把手。再细细一摸,刚才那个水壶把手内侧有些突起的横纹,而现在这个水壶,把手内侧光滑无纹。 这不是她刚才提上来的那个水壶。 这时绘紫又对赵妈吩咐道:“赵妈,去拿些鼠药来放在房里各处,免得这讨厌的东西再回来!” 赵妈应声正要离去。 安语然提起水壶,突然指着绘紫房里大喊:“好大一只老鼠!绘紫,是不是你刚才看见的那只?” 绘紫紧张地说:“什……是,是的。” 安语然夺过赵妈手中的扫帚,冲进房里。她一路追到桌边,用身体挡住绘紫她们的视线,将手中提着的水壶与桌上的水壶迅速交换了。随后她又提着水壶追入卧室,一边喊着:“我让你逃,让你躲!”一边挥着扫帚砰砰乓乓一阵乱打。 干净的被褥——被扫帚挑乱了,放着香粉、胭脂的瓷盒——被扫帚打翻了,上好的官窑青瓷花瓶——被扫帚挥碎了,多层的紫檀首饰盒——被扫帚砸开了,珠玉首饰散落一地…… 绘紫听到卧室里传出来的各种器物碎裂声,跑到门口急急地喊:“语然,它不在卧室了,跑出去了!” 安语然故作愕然道:“跑出去了?” 绘紫看到房里的一片狼藉,脸都青了,咬着牙道:“刚刚窜出去了。” 安语然走出卧室,在外间继续搜寻。绘紫看她一路向着多宝格走去,吓得忙说:“它已经逃到房外去了。语然,谢谢你了,不用再找了。” 安语然放下扫帚:“小事一桩,绘紫不用谢我。以后若是还闹老鼠,还可以来找我帮你!” 绘紫强笑道:“我让赵妈多放些鼠药,应该不会再闹老鼠了!” 安语然点点头:“那就好,我回去了。”说完提着从绘紫房里换出来的水壶上楼去了。 ☆、第四十三章 · 人心难测 安语然回到自己房里,只隔了一个时辰,楼下便有些骚乱。她轻轻笑了笑,心知是绘紫喝了她换回去的水壶中的水,现在恐怕是自食其果。也不知她放的是泻药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然而十多分钟过去,骚乱仍未平息,安语然心道绘紫不会是放了□□吧?这下可玩大了!不过想来她们应该有解药,最多也就是出会儿丑而已。 安语然打开了窗户。她的房间靠近三楼楼梯口,绘紫的房间则在二楼楼梯口的另一侧,所以她的窗口与绘紫的卧室窗口离得不远。刚打开窗户,她便听到有人说“……死了”。 她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凝神细听,又只有模糊的杂乱人声。她急忙打开门,跑下楼去看个究竟。 绘紫房门口围了一堆人,都是二楼的姑娘与服侍她们的老妈子。她们小声而又热切地议论着。 “真吓人!” “下午还看到赵妈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晚上赵妈还找我借过扫帚,说要赶老鼠的,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来还。我过来一看,妈呀!吓得我腿都软了。” “绘紫不知道怎么样了?” “多半也死了吧?” 安语然站在人群后面,从人群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房里的情景。 外间只能看到赵妈,她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的神情狰狞而扭曲,双目圆睁,眼神却空洞地对着某处,一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仿佛临死前经历过窒息的痛苦。她身边有个摔破的水杯。 分卷阅读55 那个被换了两次的水壶,则静静地立在桌上。 从里间走出两个护院,有熟识的姑娘问他们绘紫如何了,他们摇摇头,道:“也死了。” 安语然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冷坚硬的走廊窗台。 若刚才不是她警觉,那么此刻躺在地上,抓着自己脖子的就是她了。她本以为只是泻药之类的恶作剧,最多就是让她痛苦一阵儿,或是出出丑的东西,却没想到会是□□。恐怕还是剧毒……绘紫与赵妈甚至没来得及吃解药! 安语然离开议论的人们,慢步走上楼梯,回到自己房里,紧紧地关上门,关上窗户,抱膝坐在床上,抬头凝视着桌上那个水壶。 绘紫为何要杀她?她应该没有理由……也许是有人指使或收买了绘紫……是谁想要她死? 她穿越而来,至今也只得罪过绿珑与华亲王的几个姬妾而已。何况她在情花只有小楼里的人知道,知道的人又都应该是和她没有利害冲突的人。 或许原因在于原身墨珏?但是墨珏只是一介丫鬟,怎么想也没有让人要杀她的理由啊! 突然她想起,那日她提着绘紫送的点心盒,容问离拿走了那盒点心,还对她说“要想活得久一点,你就要学会一件事——别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吃。”他似乎知道内情…… 安语然急跃下床,一把拉开房门。隔壁的房门关着,但房内点着灯。她用力地敲门:“容问离!” 容问离开了门,身上披着件外衣,头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脸上还带着几分倦容:“什么事?” 安语然问道:“你可知道楼下绘紫与赵妈出了事?” 容问离淡淡道:“刚知道。” 安语然看他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有些微不舒服:“你可知本来死的那个是我?” 容问离微一皱眉:“进来说吧。”侧身让她进屋后,轻轻关上房门。 安语然进了房间一坐定,就把绘紫假称房里有老鼠,偷换了她的水壶,她发现后又设法换回去的事说了一遍。她其实仍未从绘紫已死的震惊中恢复,因为情绪激动,声音还带着些微颤抖。 容问离把桌上的残茶倒去,洗净茶壶,重新泡了壶绿茶。等她说完事情经过,他的茶也泡好了,轻斜茶壶,倒出满满一杯热茶,推至她的面前。 安语然捧起茶杯,那暖意便从杯壁传递到了她冰凉的指尖。低头轻吹,一阵清雅微甜的香气蒸腾而起。喝一小口清亮碧绿的茶水,最初的微苦过后,留在齿颊之间的,便是清爽的茶香与回甘。这茶,绝对是极品的明前龙井! 就是这杯体贴的好茶,让安语然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她郁郁道:“若是我不换那个水壶给她,只把壶里的水倒了就好了。那她和赵妈就不会死了。” 容问离淡然道:“本就是毒蛇,死了也不可惜。它若不死,以后还会寻机咬你。” 安语然放下茶杯:“只因为它以后可能会咬我,就要先杀了它吗?那么我与她又有何区别?” “不必多想,今日之事并非你存心害她,是她自食其果而已。她若只是放了泻药,也就只是自己多去几次净房而已。只因她先对你下了杀手,这才死在了自己亲手放下的□□上。”他的声音平淡柔和,却有种特别的安慰效果。 安语然低头沉默了会儿,转头瞧着他道:“上次我拿着绘紫送的点心,你就提醒我不要吃她给的东西,还把那盒点心拿走了。你早就知道她要害我。她为何要我死?” 容问离单手撑头,扬起眉梢,轻轻晃动手中茶杯,懒洋洋地说道:“青楼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人心又是这世上最难懂的东西……我只是让你小心提防所有的人而已。” 安语然微挑眉梢凝视着他:“既然如此,我是不是也该提防着你?怎么看你也比别人更为可疑。” 容问离眯起墨黑的眸子,脸上绽开一个妖娆笑容:“你最应该提防的人就是我!” · 从情花小楼下来出了内院,转个弯就是木工房。 定小六正在木工房中,仔细刨着一根圆木棍。他举起木棍的一头,放在眼前,侧头看看是否还有不圆滑的地方。从眼角看到了门口立着的容问离。 他放下手中木棍,问道:“容公子怎么亲自来了?可有什么木器要做的?” 容问离走到他身前,眯起凤眸,伸手摩挲着那根木棍,低声道:“不要再多管闲事。” 定小六咧开嘴笑道:“公子也知道小姐的心意,属下只是为主行事……” 不等他说完,容问离握紧木棍,手腕一抖,棍端已击至他的胸口。定小六不敢躲,生生受了这一棍,当即啐出一口血来。 容问离冷冷道:“不过是个奴才,杀了你,你家小姐也不会放在心上。这次不过小小惩戒,为了你自己着想,最好不要再对她出手!” 定小六捂着胸口,仍然勉强笑着:“是!……公子已经出来三年了,小姐问您何时才能办完事回去?” “快 分卷阅读56 了……” “……属下会转达给小姐,还请公子尽快回去。” ☆、第四十四章 · 观星应不语 这天夜里,因为绘紫与赵妈的突然死去,两个衙门里的差人来过小楼查看。应该是收了好处,他们并没有细查,甚至都没有找小楼里的所有人问话。只是在绘紫的房间内外看了下,问了问围观的人,便作为误食鼠药处理了。 夜深了,一切归于平静,安语然却难以排解心中压抑——有个未知的躲在暗中的人想要她死。她明知多想无益,却无法控制烦乱的情绪,便索性从床上下来了。 狗二竖起一只耳朵,听到安语然下床穿鞋的声音,便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地摇着尾巴跑到她脚边。猫大一向就不甩它。而安语然自从到了情花,不是忙着做清洁,就是忙着给情花里的姑娘画肖像攒钱,极少有时间陪它玩。此时看到安语然突然起床,它便觉得有机会可以玩了。 安语然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狗二乖巧地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尾巴依然以极高的频率左右摆动,表达着它此时兴奋的心情。安语然摸摸它的头,以示表扬。 下楼到了院子里,安语然打了个寒颤,不由后悔没有多穿件外衣下来,但又懒得上楼去拿,索性带着狗二小跑起来。 她在情花并未停止练功,除了每日晨跑以外,空余时也在房内练习身法。这么几个月练下来,她的身体确实变得轻盈,跑步时有明显的感觉,轻松一步就能迈得很远,跑久了也不会很累。 绕着院子跑了几圈,身上热了起来,她开始与狗二玩丢球捡球的游戏。 今夜晴朗无云,半轮明月皎皎。 月光下,狗二每次都轻易追上皮球,不等落地便高高跃起,半空一个漂亮地转身叼住球。随着狗二长大,它身上的毛色逐渐发白,此时月光下看去,几乎就是纯白色,比之安语然刚刚捡回来时那灰扑扑的模样要帅气了不少! 安语然觉得要给它增加难度了,便做了个假动作,假装挥臂向右侧,其实球未出手,紧接着向左侧丢出球。狗二被第一次挥臂骗过,疾冲向右侧,等发现第二次才真正丢出了球,急忙转向左侧,方向转得太急,身子因为惯性而仍然向右甩了过去。 失去平衡的狗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一路滚到了一丛灌木里去。 安语然禁不住大笑起来,笑了几声突然意识到已是深夜,赶紧捂住了嘴,勉强抑制住笑意。狗二灰溜溜地钻出灌木丛,抖去身上的枯叶与小树枝,很尽责地把滚远的皮球捡了回来。 玩得尽兴了,安语然便带着狗二回到小楼,沿梯上楼,在楼梯转角却看见三楼走廊里有些微的灯光。等到转过转角,她就看到容问离披着外衣静静站在走廊里,身前的窗户开着,身后房间里点的灯光将他颀长身影投映在走廊的墙上。 安语然有点诧异地问:“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容问离淡淡道:“被人吵醒了。” 安语然想起之前自己发出的大笑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一时睡不着,就下楼跑几圈……现在不闹了,你去休息吧!” 容问离道:“反正睡不着了。语然,我带你去一处地方可好?” “什么地方?” 他弯起唇角,轻挑眉梢:“去了便知。” 他们坐着马车一直驶出了城东,向着东南走了不久就停了下来。安语然下车一看,他们正在一座山脚下。摩韻城南面是山丘,北部是平原。这座山与前日他们在城西所登的山其实一脉相连。 重阳时,容问离带她上山,看到游逸单骑西归,今夜他又想让她看什么? 月光下,山径蜿蜒,彷如织银缎带,两旁交错的树影在缎带上投射下华丽的黑色纹路。 沿径登山,到了半山处,容问离停步不走了,转身微笑道:“语然,你要蒙着眼睛,这样才能去那处地方。” 安语然好奇心起,略微犹豫了下便道:“好啊。” 容问离拿出手巾,稍加折叠后蒙住她眼睛。 安语然稍稍举起双手,小心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右手便被他握住。他的手心微凉,手掌柔软,不太像习武之人的手。 一路行去,平整缓和的山径逐渐变得坑洼陡峭起来。安语然不小心踢到块凸出的石头,踉跄了一下,不由攥紧了容问离的手。 她开玩笑说:“容问离,你不会是要把我拉到哪个悬崖边,一把推下去吧?” 这话一出口,容问离便突然停了下来。她目不视物,直接撞上他的后背,耳边听到他淡淡的声音:“若是不信我,你现在就可以拉掉手巾,我们立刻回去。” 静了片刻。 安语然轻声道:“我信你。” 漆黑无光的世界里,有秋虫的鸣叫,有风拂树梢的窸窣,有脚下触感坚硬的山石,还有他的手,有力地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一路向上。 到了后来,已经不是山路了,而是完全天然的岩石。有些地 分卷阅读57 方是容问离扶着她才上去的。 “到了。” 安语然总算等到这句话,一抬左手,揭开了蒙眼的手巾。眼前景象让她深深震撼!一时之间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她在星空之中! 在她的四周,不,不仅仅是四周。不管看向哪个方向,都有数不清的星,团团簇簇,莹莹闪烁! 不知为何,连脚下都有星星。漫天繁星环绕着她,仿佛身处一个华丽的幻境。 她觉得自己已经飞到了夜空里面,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去触摸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 “站在原地别动。”在她身后的容问离提醒道,拉紧了她的手。 安语然仔细看看脚下,才发现她正站在一条凸出崖壁的狭窄石条末端。崖下是个湖泊,倒映着星空。正是这个湖泊制造出了她被繁星包围的幻象。 容问离柔声问她:“喜欢吗?” 安语然由衷感叹:“非常喜欢!真美!” 她仰面痴痴地看着,这么美的星空,她永远也看不够! 她额上的细碎头发在山风中飞扬。夜色下,她的眸子呈现深褐色,漫天繁星都映在她的眸子里,恍若另一个深邃夜空。 她回头问:“你怎么会发现这么好的地方?” 容问离却没回答,突然环着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向她俯下头来。 安语然本想推开他,突地想起这狭窄石条只有两足宽,若是乱动,只怕两人都要摔下悬崖,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被他吻住了唇瓣。 他的唇凉凉的,带着丝恬淡的抹茶味儿,轻轻擦着她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挑逗着她。她觉得痒,忍不住伸舌去舔了一下,便马上被他吸住了舌尖儿。他温柔地含吮着她的舌,引着她不断深入…… 远处的天际渐渐染上了绯红的颜色,星星不知何时都淡去不见了,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 他们的唇瓣终于分开,两人都微微喘息。 容问离微笑着凝视她。 安语然却转头去看东边那抹绯红的颜色。日出之景虽壮丽无匹,她却根本无心欣赏,心中纷乱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了,何如会努力码字更文。各位亲看得开心的话给点评论和花花吧~ 如果能去专栏包养何如就更好鸟,(*^__^*) 嘻嘻 ☆、第四十五章 · 悬赏告密 初冬的清晨已经颇有寒意,但若是晴朗的日子,到了午后,阳光斜斜照进房内,仍能让人感受到几分秋末的温暖。 华亲王府的小书房内,敖天烨环着手,独自坐在书桌后,看着阳光中乱舞的尘埃,感受到的便是这份轻松惬意。 他最近心情很好! 今年粮草收购起初有些波折,最终还是收足了,加上游睿淇从莲国收购回来的粮食,甚至比去年还丰足。他的军队训练情况良好,等年末游睿淇从北方回来,就能再换一批新式武器铠甲。等这批军备换上之后,他的军队战力就可以和御林军比肩了。 如今唯一的小麻烦就是,只要一日没找到林薇珏,游睿淇便一日不肯离开摩韻城。不过他已经开始悬赏千金寻找这女子,不怕没有人来通报消息。 皇上身体状况不太好,上朝时常常咳嗽不止,入秋后更是常常召太医入宫。虽对外说只是寻常调理,但根据敖天烨通过某些渠道得到的,太医所开药方来看,皇上得的其实是肺疾。肺疾本就极难治愈,再加上脾脏胃腑虚弱…… 太子性格温和,年轻势微,朝中只有老三敖天焱与数个保守老臣护他。 目前唯一能威胁到敖天烨的,便只有掌着韻国一半军权的老六敖天煊。但是宣亲王正驻防韻南边境军事重镇单汴城,而那里的蛮民□□,不是一两年里就能平定的,完全可以再制造些新的争端,让□□加剧或持续下去。 书房门外有人道:“儿臣求见。” 敖天烨点点头:“进来吧。” 门外进来的人穿一身深青色浅领对襟常服,袖口与领口都绣着银线,乌黑的头发一丝不乱,用一顶镶蓝宝的银冠在头顶束起,剑眉细长挺拔,双眸大而有神,管鼻薄唇,俊雅温润。正是华亲王世子敖轩奕——敖天烨目前的得力臂助。很多事情,敖天烨也只有交给自己儿子办才能放心。 敖轩奕行了个礼,微微地躬着身,轻声说:“父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不错。千金悬赏之后,很快就有人告密。” 敖天烨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敖轩奕接着道:“告密者有好几个,提供了几个可能是那女子的情报。不过儿臣觉得,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一个情花里的人,那人说最近在情花里多了一个干杂活的女子,长得很漂亮,眸子是金褐色的,年龄、身材也和父王要找的人极为接近。” 敖天烨问:“这个女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据此人说大概是九月初开始看见她的,但是估计之前她已经在情花住了一段时间了。” 敖天 分卷阅读58 烨点点头,追问:“此人还说了什么?” 敖轩奕答道:“他说那女子从来也不到外面院子去,一直住在情花里的小楼三楼,虽说是干杂活的,却很空闲,画得一手好画,抽空还替二楼的姑娘们画肖像赚钱。” 敖天烨冷笑了一下:“干杂活的女子,画得一手好画?” “是,儿臣也觉得极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女子。让手下打赏了那个告密者一百两银子,并且让他回去继续注意那女子的行踪,如果有什么新的情报,都可以再次来报告。” 敖天烨满意地点点头:“轩儿,你做得很好。今晚就派暗探去情花。如果这女子确实如画像所绘,就直接把人带回来。” “是,儿臣告退。”敖轩奕退出书房后即刻吩咐下去,他知道此事重要,特意指派了四名武功高,且夜探能力很强的暗探去办此事。 第二天一早,敖轩奕却接到回报,这四名暗探去了情花,什么都没探到不说,还被人点了昏睡穴,丢在某条冷僻的小巷子里。就连是谁点了他们的穴都不知道,只知道刚进入情花时还很顺利,到了小楼附近时,就被人点了穴,什么也不知道了。 敖轩奕的冷汗就下来了,这四人已经是华亲王府的暗探里武功最高强的几人了,且夜探经验非常丰富,却不知不觉被人接近,被点穴而不知对方任何情况……这情花小楼里住的是什么人? 这回父王定会责怪他轻敌,居然只派了四人去办事,办砸了还打草惊蛇。 只是他怎能料到,一个小小青楼,会隐藏着这样的高手?本来如果是普通青楼,即使有些护院巡逻,又怎能发现王府暗探?派去四人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出来已经是相当慎重的了。 他一边派人去详细调查情花的底细,一边向父王书房走去,心里考虑着怎么向父王报告此事。 敖天烨果然大怒,狠狠训斥了敖轩奕一顿之后,背手站在窗口,向外看着。 敖轩奕也不敢说话,站在书房中间候着。 房中寂静无声,只有紫铜香炉里烧着的兰檀香,袅袅地散发出优雅的香味。 敖天烨思忖一会儿后,突然说:“轩儿,立刻监视情花所有的出入人员行踪。再去把那个情花里的告密者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敖轩奕也是美男子嘛~ ☆、第四十六章 · 定情绯青 自那夜登山观星回来之后,安语然便尽量避着容问离,做清洁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与他随意打趣了。转眼几天便过去了,这天上午,她没有替二楼姑娘画肖像的活儿,便在自己房内随手勾勒涂画。 一个轻纱美人渐渐出现在纸上。她坐在一艘小舟的船头处,微微垂目,玉指轻拨瑶琴。岸边垂柳依依,春风微拂。她的身边,蝶舞成双,仿佛留恋她身上的幽幽花香,不舍离去。 门外传来陈妈的声音:“语然,你忙什么呢?饭也顾不上吃了?” 原来她画着画着忘了时间,没有像平时那样去陈妈那里吃午饭,陈妈便替她把饭送来了。安语然接过碗筷:“谢谢陈妈。” 陈妈笑道:“这么小的事谢啥?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吃罢午饭,若是没事就去绯青姑娘房里吧。刚才见着她,她说一个人无聊,想找你说说话。” 安语然含着口饭点点头,匆忙咽下后说:“好啊,等我吃完饭就去。” · 三楼走廊尽头处,绯青的房门开着。安语然从门外看进去,绯青正坐桌旁等着她。 绯青见着她,本来淡然地脸上便有了笑容:“语然,你来了。” 安语然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由衷地赞叹道:“绯青,你的声音真好听,难怪有人肯出千金听你一曲。” 绯青微垂眼皮,看着地上淡淡地说:“都说物以稀为贵,那些人便以为贵的定然是好的。其实我这嗓子再好听,又怎能真的价值千金呢?来听我唱的人,不过是为了显示他们的富有与一掷千金的豪爽罢了。再说了,价定的高些,我也清闲些。” 安语然点头,对这个通透淡定的女子更喜欢了几分:“绯青,你看事情很透彻呢。我很喜欢你。” 绯青摇摇头:“在这种地方,有时候看得太透不是好事……语然,你一直这么直接吗?直接对别人说我喜欢你?” 安语然想了想:“好像只对女生这么说过。” “女生?” “呃……这是我家乡的说法,就是指年轻的女子。” 绯青浅笑盈盈地看着她:“我也喜欢语然。” 安语然嘿嘿邪笑着,倾身过去,伸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道:“既然你我两情相悦,绯青大美人,你可愿意嫁给本公子为妻啊?” 绯青仰脸看着安语然,那对漂亮的黑眸一瞬间有些失了焦距,很快又恢复了最初的灵动明亮。 她轻声说:“愿意。” 安语然嬉笑道:“既然如此,本公子是一定要送你个定情信物了!” 绯青眉头轻 分卷阅读59 抬,一脸认真地问道:“安公子要送我什么?” 安语然本是开玩笑的,却见绯青认真起来了。她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根本没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何况绯青是一曲千金的主儿,什么好东西人家不能自己买呢? 但是话已出口,总不能不送,她站起身对绯青说:“你等我会儿。”随后匆匆回房,取来上午画的浮舟抚琴图。 绯青双手接过画,细细地看了会儿,轻声道:“我很喜欢。不过……” “不过什么?” “我更想要语然自己的画像。” “那简单啊,我对着镜子画就好了。” 安语然回房取来了画具,把纸夹在一张薄板上,坐到镜前提笔欲画。 绯青阻止了她:“语然,等等!” 安语然抬头,诧异地看向绯青。 绯青凝神看了她会儿道:“语然,其实你好好打扮一下,绝对是个大美人。” 她把安语然手中的画板与笔都拿走,取出胭脂黛笔,专注地给她画起妆来。只稍稍描画了安语然的眉梢眼角,又给她的唇上涂了薄薄的一层粉橙色胭脂,便让安语然本来清水般的脸上多了几分韵味。 她又推着安语然,让她进内室,从衣橱了选了一套月白窄袖小袄与浅紫长裙让她换上。 “语然,这身衫裙很适合你。我这里另外还有好几套,都是之前那个糊涂裁缝搞错了尺码做的,你都拿去吧。” 安语然摇摇头说:“不用了,我有衫裙的。”她从游府带出来好几件女装,只是她没有什么机会穿。 “哪有女子会嫌衣服多的?这些你不拿着也是浪费,我又穿不了,全送给你吧。”绯青拎出数件衣服扔在床上,随后退出房间。 安语然换上绯青替她选的那套衫裙,出了内室,站到镜前。粉橙色的胭脂恰到好处地衬着她金褐色的眸子,稍作修饰的眉眼带出几分娇媚的感觉。浅紫的裙子与她的眸色本是撞色,却因隔着件收身窄袖的月白小袄,变得毫无违和之感,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不得不承认,绯青在妆扮上,绝对是个高手! 安语然对镜欣赏了会儿,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绯青,你怎么能让你相公穿成这样画自画像啊?” 绯青也捂着嘴吃吃笑了会儿,轻声道:“相公,你就依了妾身这次吧。” 安语然坐下,提笔蘸墨,纸上逐渐出现一个对镜自画的娇俏人儿。 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与纸面摩擦的轻微沙沙声。她画得认真,背后的绯青却只专注地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里浮着层似有若无的轻霾。 等到最后一抹淡彩上完,房里光线已经有些暗淡,安语然放下笔,惊觉已是日暮时分了。她“哎呀”一声,急忙取下未干的画纸平铺在桌上,再迅速收起画具:“我还没拖地呢!绯青,下次来找你玩,我先回去了。” · 暮色渐浓,房里的一切都笼上了暗沉灰色。 陈妈跨入房门,看到桌边独坐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摸出火折子,去一边点起了灯。 淡黄的灯光照亮了绯青绝美的侧脸,她低头瞧着手里一张揉皱过再展平的画纸,上面是一张线条分明的俊逸脸庞,表情冷峻,深邃的黑眸凝视着看画的人。 陈妈过来瞧了瞧这画。绯青头也不抬,淡淡笑道:“她画过绯青,画过游逸,画过自己,唯独没有画过我。” 陈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停了一会儿才说:“没画过也不代表心中没有那个人。” “还是心中没有的好……陈妈,你把里间那些衣服给她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相识,不如不识。 有时放手,才是珍惜。 ☆、第四十七章 · 暗夜刺杀 静夜深沉,安语然好梦正酣,却被狗二的狂叫吵醒。她有些恼怒,正要喝止狗二,一睁眼却看到一条黑影向她直扑过来!她急忙翻身,连着被子一起滚下床。 那条黑影落在她刚刚躺着的地方,不作半分停歇,双腿一蹬又向她扑过来,手中利刃闪出一道刺眼光芒! 安语然借着刚才的惯性,继续打了个滚,钻到桌底,暗暗庆幸房间够小。然而桌子毕竟只是桌子,除了一块木板四条桌腿以外,什么遮挡都没有。黑衣人一刺不中,探身进入桌下,手中匕首画了个小圈,再次向她胸口疾刺而来! 安语然急中生智,抓着侧面的桌腿猛地横拉,将黑衣人探入桌底的身子撞歪,自己则顺势滑出了桌底。匕首尖刃堪堪擦着她的左臂划过,皮肤上掠过一阵寒意,衣袖已被划破。 她顾不上看自己是否受伤,急忙爬起跃向门口。可是还没等她到门口,身后一阵风声,一条黑影从她左侧快速掠过。然后……重重地砸在门板上,手中匕首当啷落地,那黑衣人顺着门板软软滑下,再也不动了。 安语然回头看去,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站在那里,声音却带着她不熟悉的急切语调:“可有受伤?!” 分卷阅读60 她摸摸自己左臂:“没有,只是划破了衣袖。” 转身站直,她轻轻道:“你再晚来一步,大概就不是受伤的问题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杀我吗?” 他默默站着,隔了半晌才说:“不会再有人要杀你了,只要……” 他身后的窗口突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安语然急道:“小心背后!” 她并不担心,以他的武功,足以对付这个新出现的黑衣人。然而他却没有转身应敌,反而向她疾扑了过来。他的右手贴着她的左耳掠过,击中了她身后某处,她听到身后极近距离发出的骨头碎裂声。下一秒,她已经在他的温暖怀中。 而此时窗口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也纵身到了他的背后! 她听到他轻轻闷哼一声,随即放开了她,转身,一手擒住黑衣人的右腕,另一手以掌为刀,直接斩向黑衣人的咽喉。匕首落地时,那新出现的黑衣人也绵软倒地。安语然身后的黑衣人亦倒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安语然担心地看着他:“问离,你……” 他却一指点了她的昏睡穴。 · 夜色幽沉,新月就如一道细细银痕,时而还被薄云遮挡,显得越发暗淡。 游逸独坐霖院中,自斟自饮。 她就如同这道新月,隐藏在重重浓云之中般,难觅影踪。他寻了那么久,始终无果。他迅速地消瘦下去,眼圈下有着浓重的阴影,再也瞒不住任何人,他对安语然有多么地在意。 九月二十三那日,老狐狸邀他赏菊饮酒之后,他一度怀疑安语然是被老狐狸囚禁了。但经过暗中调查和跟踪之后,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安语然在老狐狸手里,那份重金悬赏倒已经明确是他手笔。这样看来,老狐狸也在寻她。 老狐狸的目的很明确是要牢牢控制他,或者说是牢牢控制游家的财势。得知是老狐狸在重金悬赏寻找安语然后,他也开始用更高赏金悬赏寻找她。 五千黄金,买她一个消息。 只要找到她,他就放弃所有这些游家现余产业,立刻带她离开韻国。老狐狸正在谋划的事非常危险。他不能再冒险,尤其牵涉到她的安全,抛弃万金又如何?何况他早有准备,莲国有他化名收购的资产。他可以换个身份,与她安守终老。 运送武器军备这事,他既然已经答应老狐狸,若是一直找不到安语然,就不得不去做,拖到现在已经很难再继续拖延下去了。但是,他怎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摩韻城? 不是没有想过那种可能,她是不是已经死了……但是既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她的尸体,他就当作她仍然活着。 只要找到她,哪怕是锁着她,把她拴在身边,他再也不会让人从他手里夺走她! 乐巧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说:“少爷,游管家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找您,他在小书房等您过去。” “极其重要的事情”就是指关于安语然的事情。 游逸闻言迅速站起,一跃而出,直向小书房奔去。 乐巧只觉得身边一阵风掠过,少爷已经不见了。她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虽然少夫人失踪的事情,少爷最后没有怪罪她们,但随着少夫人失踪时间越来越长,少爷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少不得有迁怒她们的时候,她们现在服侍起来都战战兢兢的,唯恐有什么疏漏会受到重罚。 本来霖院到小书房这点路,游逸奔来就如闲庭信步。今天不知是因为太过关切,还是最近饮酒有些过量,到了小书房外他竟然有些气急了。 游管家远远瞧见游逸过来,刚想迎出去,游逸已经进了书房。他扫了眼房内,见只有游管家一人,便问:“有她的消息了?” 游管家点点头:“是的,有个女人说是看到悬赏过来的,说她知道悬赏之人在哪里,她甚至见过悬赏之人好几次。” 游逸急问:“现在这女人在哪里?” 游管家回道:“老仆让她在议事厅暂候。” 游逸略一沉吟:“我们过去,你把议事厅周围的人都清场。” 那是个约四十来岁的妇人,仆妇打扮,手脚粗长。她长相普通,慈眉善目,似乎平时很喜欢笑,脸上不多的皱纹都是笑出来的。她本是坐着等,见了游逸进来,便立刻站起来给他行了个礼。 游逸也不坐了,直接问她道:“你见过悬赏之人?” 妇人答道:“是,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子,身材娇小,长得漂亮,眼睛又圆又大,眼珠是金褐色,还画得一手好画儿。和公子悬赏上所说一模一样!” 游逸凤眸微眯,追问那妇人:“她在哪里?” 妇人笑嘻嘻地说:“小妇人不是信不过公子,不过那悬赏上可说了,五千黄金买那人消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游逸和问离要见面了,恩恩…… ☆、第四十八章 · 逸探情花 游逸面无表情地挥下手,示意游管家给那妇人五万两面额 分卷阅读61 的银票:“只要你的消息不是假的,赏金不会少。另外,我有个要求,你卖给我的消息不能再告诉另外的悬赏人,不然我不但会把银票全部收回,你的性命也会不保。” 那妇人极为高兴地收了这厚厚一叠银票,清点一下见数目不错,便连声音也抖了起来,颤声说道:“不会假的不会假的。不会告诉别人的。”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收入怀中。 她接着说道:“小妇人是在情花的厨房里面做仆妇的,那女子在情花的厨房出现过好几次,穿着男装短衣,长得倒是挺漂亮,却不爱化妆,喜欢在头顶上梳根长辫子,说是干杂活儿的,但其实干的活儿很少,也没人管她。有人说她是住在小楼三楼,专门服侍容公子的。” 游逸盯着她的眼睛:“在情花?住小楼三楼?服侍容公子?!” 他不由地恼怒起来,她好好的游府少夫人不愿做,却愿意去青楼呆着,服侍容公子?还是专门服侍,服侍什么?! 那妇人被游逸的眼神盯得发怵,忙说:“小妇人不敢有半点虚言!后面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说的,不过那女子确实是住在情花后院的小楼里。” 游逸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关于她的事情,不管大小,全都说出来!如果我确实在情花找到她了,可以再给你五千黄金。你是叫张素娥?在情花厨房做事?” 张素娥点头道:“是,是。嗯……那女子是八月下旬到情花的,平时都住小楼里,上个月开始给二楼的姑娘们画像,听说画得很好。她和情花里一个木匠叫定小六的,话说得比较多,还去木工房找过他。” 她突然露出个妇人们议论邻家隐秘的神情,带点卖弄,带点神秘地说道:“听说她很受容公子宠爱,吃饭洗澡都在公子房里头。小楼里有个清倌人和老妈子,好好地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第二天就被公子活活打死了。至于她其他的事小妇人就不知道了。” 游逸眼神变得更加阴冷,命游管家送张素娥出去。 等游管家回来后,游逸交待他几句后,匆匆回了泊燕居,换上夜行装,出了游府,直奔情花而去。 情花小楼——安语然失踪后他还被敖天烨拉着去过一次,去听那个韻国第一名嗓唱曲儿。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居然就住在小楼。当时他和安语然也许只隔着几层楼板,若是他早知道,一定会搜遍小楼把她找出来的! 游逸避开护院,很顺利地到了情花后院的小楼,从侧面翻上三楼。 三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在走廊的尽头处。游逸先查看了三楼其他黑着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最后他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那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门口。推门,门未锁,轻易便敞开了。 房间中央的小桌旁,坐着一个低头喝茶的粉袍男子。听见推门的声音,那粉袍男子轻轻放下手中茶杯,抬起头来,墨黑的眸子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泰然自若地看着游逸。虽然对方是个男子。游逸第一眼的感觉居然是——惊艳!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子,竟然可以用美丽甚至是美艳来形容。 游逸冷哼一声,她喜欢这样的男子吗? 这男子如此自若地看着一身夜行装束的游逸,竟让游逸生出几分赞赏,看来这人并非寻常公子哥。 粉袍男子见游逸站在门口不进来,低低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深夜贵客来访,站在门口吹风,不如进来喝杯热茶。” 游逸哼了一声,迈步进屋,拉了面罩,走到桌边坐下。那粉袍男子站起身说:“残茶不敢待客,问离重新沏壶新茶吧。” 游逸冷声说:“不用麻烦了,我不是来做客的。” 那粉袍男子笑着说:“游公子不是来做客的,那是来喝酒寻欢的了?” 他又坐下了,仔细看了看游逸后摇摇头,继续说道:“游公子走错地方了,这身衣装也欠妥当。” 游逸瞧着粉袍男子的脸说:“我是来找人的。” 粉袍男子懒洋洋地说道:“这里很多人,不知道游公子来找谁?” 游逸心中一动,这男子似乎早有准备,那么安语然很可能已经被他藏起来了,也许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他问:“你就是容公子?” “容问离。游公子找的人就是我吗?” “不是你!” 容问离用单手撑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游逸:“那你找的是谁呢?” 游逸盯着容问离的眼睛说:“听说你最近收留了一个年轻女子为你干杂活。那女子十五岁,身高四尺五,眸色很特别,是金褐色的。” 容问离回视他的眼睛,淡淡地说:“你听说来的消息是错的,我这里只有陈妈为我干杂活。” 游逸咬牙问道:“那么她不是为你干杂活的,是专门服侍你的?”最后几个字他说的艰涩无比。 容问离不答反问道:“这女子对你来说很重要?” 游逸也不答反问道:“她在哪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游逸强抑怒气,容问离既然早有准备,安语然多半不在这里,用强硬手段是找不 分卷阅读62 到她的,他只能回答:“是,很重要。” “如果我知道她的所在,你愿意付出多少来换她?” “你要什么?钱还是物?还是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容问离环臂抱胸,慢悠悠地说:“敲诈勒索这种事呢,总是希望要获得最大利益。你且说说,最多能付出多少。我考虑看看值不值。” 游逸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要钱财,我游家所有的商铺产业都可以给你。如果你要物,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东西价值能超过游家所有产业的。如果你要我去做什么,只要不是要我自残、自杀,其他的事都可以!” 容问离笑着说道:“看来这女子相当值钱啊!那么,如果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呢?如果她已经倾心于我了呢?你还愿意付出所有游家家产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人是会打起来还是会打起来还是会打起来呢? ☆、第四十九章 · 小楼失火 游逸一言不发,突地从椅子上跃起,从容问离身边掠过,进入后面的内室。他在浴室、卧室等处可以藏人的地方寻找了一遍,床幔甚至被褥也掀起来检查是否有暗格。 容问离微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然喝着,任游逸在里面翻找。 少时,一无所获的游逸出来了,怒火中烧地问:“她倒底在哪里?” 容问离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我也不知道。” 游逸凤眸一冷,毫无预兆地挥掌,猛然击向他!容问离却早有防备,伸掌相格。两人对了一掌,容问离闷哼一声,上身晃了晃,甚至没有离开椅子,游逸却退了一步。 游逸长长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说道:“你不可能藏起她一辈子,我会找到她的。但是你记得,不要伤害她。你若伤害到她,我必百倍千倍还给你!告辞!” 他今晚失去了冷静,就已经失了先机。容问离明显早有准备,等着他来。 那张素娥有问题。她刚刚来告诉他安语然的消息,故意说了那些刺激他的话,是为了引他立刻到情花这里来。恐怕张素娥的身份也是假的,现在肯定已经找不到她了。这个容问离倒底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要引他过来试探他对安语然的情意?安语然虽然未必在情花,但容问离肯定知道她在哪里! · 游逸一回到游府,立刻找来邹铉,命他布置人手,去监视从情花出入的人,特别是从小楼出入的人。还命他派人去调查容问离与木匠定小六的底细以及最近行踪。 邹铉领命,随后道:“属下刚刚得知。昨日夜里,华亲王府有四名暗探去情花小楼夜探,却被人点了昏睡穴,扔在一个小巷里。” 游逸暗自思忖,老狐狸比他先一步得到安语然在情花的情报?谁告诉他的?难道又是那个容问离?但是容问离把老狐狸派去的人都扔到小巷里了,独独让他一路无阻地进入小楼,和他面谈。这更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测,今晚是容问离故意引他过去的。这人倒底什么目的? 游逸回了霖院却根本睡不着,反复思量着容问离引自己过去时,妇人说的那些话,关于安语然和容问离的关系,倒底有几分是真的? 夜愈深,眼看快到卯初,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门口乐巧怯怯地说:“少爷,游管家说又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找您,他在小书房等您过去。”刚说完就觉得身边一阵风掠过,少爷已经不见了。 乐巧叹了口气,自从少夫人失踪以后,少爷晚上常常不睡,有时一个人独坐饮酒就过了整夜。少爷不睡,她也不能睡。虽然现在她和乐灵是轮流值夜,连着这么多日,隔天就要几乎一夜不睡还是极累人的。少爷也是可怜人,少夫人什么时候能找回来就好了。 游逸进了小书房,游管家便把一封信笺递给他,说:“这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说是和悬赏之人有关。” 游逸看了下,信笺是粉红色的,封着口,外面没有写任何字,便一边撕开信笺,一边问:“什么样子的人送来的?” 游管家答道:“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相貌平常,留下信就走了,没说名字。” 游逸抽出里面的信纸,轻抖一下展开。最上面是一幅画,是他自己的肖像画,画纸有些皱巴巴的,似乎被人揉成团又展平了。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这笔触、线条,是只有她的鹅毛笔才能画出的。这种纯用黑白表现,非常写实的画风也是她独有的。 他急切地看向第二张信纸,上面只写着一处地址。 游逸把那张肖像画和信笺交给游管家保管,让他即刻通知邹铉此事,自己则一个人先往那个地方奔去。他凭着直觉知道,这是容问离给他的地址。只能寄望于容问离没有骗他,给他的地址是安语然真实所在。 快到那地方时,游逸注意到这里离情花小楼不远,而那个小楼此时却在熊熊燃烧!他略一犹豫,还是先去了信中所写地址处,那里相对较近。 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院子,院门从里面闩着。 分卷阅读63 他轻轻跃入院中,院子里是一间同样极为普通的两进平房。平房左侧有一棵叶子落光的树,看不出是什么品种。院子右边一角放着个大水缸,里面蓄了雨水。院子中间,两个木制小板凳随意地放在一起。房门紧紧关着,他试着推了一下,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游逸站在门口略看了一下便走了进去。房里没人,床上有睡过的痕迹,被子被胡乱地团成一团扔在床脚。他摸了下被子里面,还是有些温热。最多在两刻钟之前,还有人在床上睡着。桌子上放着个不大的包袱。 游逸走出小院,邹铉已经带着人到了。邹铉让一部分手下调查这个小院子,他则带着其余人跟游逸去情花小楼。 小楼的三楼已经烧得只剩架子了,二楼也残缺焦黑。此时火势渐小,人们正在忙着泼水灭火,一片忙乱慌张。 邹铉走到他身边,悄声道:“少爷,属下找了几人一问,说是火从三楼而起。底楼本就不住人,二楼住着的人大多都逃出来了,三楼住着的容公子、绯青姑娘、陈妈还有个新来的年轻女子,从发现着火起,这四个人就没有人看到过。” 游逸虽然极度焦虑,却也只能等火灭了,京都衙门的差人查完火场,才能让手下悄悄潜入调查小楼里面。现在唯一可追查的线索就是那个普通民居了。 他又回到那个小院,打开桌上放着的包袱,里面是一些衣物,一个长方形的旧木筒,一叠画稿。 是她的画! 那么昨夜她确实是在这里住过?甚至直到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在。为何连包袱都没有带着她就又离开了?又为何小院的门是从里面闩着的? 他看向窗外,在东方渐渐明亮起来的背景前,是那幢黑乎乎的还冒着浓烟的小楼…… 她是看到小楼着火后直接从窗口跳出去的,所以房门和院门都关着,而窗户却直直大开?她就这么担心那个容问离吗? 如果之前她跑去了小楼,现在她又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每更3000+ 看在何如这么努力的份上,亲们也要多加评论哦~ 如果能去何如的专栏包养何如就更好了 ★ω★ ☆、第五十章 · 醒过来昏过去 游逸收到匿名的信笺,向着信里所写地址匆忙赶去的时候。安语然确实是在那个民居中,正从昏睡中醒来。 她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并不是十分清醒,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狗二舔着她的手,她抬手拍了拍它的头,起身看向周围。这是个全然陌生的房间,似乎是个普通的民居,房中除她之外,再无旁人。她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在这儿? 随后她想起昨夜那惊险的刺杀……是那妖孽点了她的穴!是他把自己和狗二送到这里来的,为了躲避那些黑衣人的刺杀?他说“不会再有人要杀你了,只要……” 只要什么? 天快亮了,窗外明亮起来,初升的阳光,带着微红的颜色,映在窗对面的墙上。安语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映在墙上的阳光,颜色也太红了,窗棂的影子还带着些微晃动。 她跃下床,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天色依然暗沉,扑面而来的是初冬的凛冽寒意,与淡淡的烧焦气味。 东面,那不是清晨的太阳,而是一幢着火的小楼!情花小楼——安语然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原来她所在的民居离小楼并不远。 安语然的心好像也被烧了起来。窗外就是街道,她直接跨上窗台,跳到街道上,向着小楼狂奔起来。狗二也紧跟在她身后,跃出了窗口,撒开四爪奔跑。 没事的,死妖孽轻功这么好,武功也不弱,一场小火灾而已……只是她必须要去确认他的安全。 一会儿她又开始担心起来。为了击倒她背后偷袭的黑衣人,他受了伤。她没有看清他的伤势,却清清楚楚听见了他的那声闷哼。她昏睡过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那个通透的绯青,可亲的陈妈,二楼住着的那些人,她们可都安全逃了出来?猫大本是野猫,应该也逃出来了吧? 离小楼越来越近了,她已经可以看到无数火苗从残破的窗口争相窜出,整个三楼的走廊都已经是一片火海,二楼反而着火处比较少。 火是从三楼起的! ? 拂晓时分的小巷道,空旷,寂静。 只有一个梳着古怪辫子的少女在其中狂奔,她脑后的辫子如一束马尾,随着她的步伐极快地左右甩动着。一条白狗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小巷边,一幢二层小楼的窗前,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瞧见这奔来的少女与狗,面罩上端露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他向同伴发出了暗号,立时就有数个黑衣人从小楼内奔出,翻过一人多高的围墙,落在那少女面前,当先一人伸手就向她的右臂抓了过去! 安语然低低地惊呼一声,急忙躲闪,然而左侧紧接着也落下一个黑衣人,她再也没法躲过,下个瞬间她的左臂已经被拉住,身体也被拉向第二个黑 分卷阅读64 衣人。 他们的前后又相继跳下来几个人,其中两个穿的是深灰色衣服,另外几个则都是黑色衣服,这些人全都带着面罩。令安语然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深灰衣和黑衣的人互相打了起来。 安语然并没有激烈地挣扎,反而顺从地被黑衣人拉过去。 那黑衣人看她一个弱女子,又没有挣扎,便对她毫不提防,只抓紧她的手臂。谁知安语然突然用自由的右手,全力一拳击向那拉着自己的黑衣人面门!那黑衣人正在看自己同伴和敌人的打斗,猝不及防被她一拳打中鼻子,不由地惨叫一声,捂住鼻子弯下了腰。 安语然一拳中敌,兴奋地深吸一口气,正想抬腿再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脚,却被人一掌击中颈侧,眼前一黑,身子软倒在地。 狗二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扑向拉着安语然的那个黑衣人…… ? 小半个时辰之后,华亲王府,某个僻静院子内。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敖轩奕背着清晨的阳光站在门口。看了眼室内,他迈步进来,反手关上门,缓步走到床前,仔细地看着床上还在沉沉昏睡中的女子。 今天能找到她实在是极好的运气!她就这么急匆匆地跑到他布置在情花附近的暗探面前。 这个林薇珏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娇弱。最初抓住她的那个暗探,因为大意,被她一拳打伤了鼻梁,现在整个脸肿得像个大寿桃似的,双目都被肿起的肉挤得睁不开了,难以视物。 还有她的那条狗。 暗探收到的命令是带回林薇珏,保证她的安全,所以连带她的狗也不敢伤了,为了敲昏那条狗,五个暗探被不同程度咬伤。 敖轩奕伸出手指在她粉润嘟起的唇瓣上摩挲、轻按,感觉很软很有弹性,尝起来滋味一定很不错!他的手指向下移动,滑过她小巧的下巴,柔软的脖颈,一路滑到了衣领边缘。斩在她颈侧的那一掌应该可以让她昏睡两个时辰。所以现在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的…… 只可惜,他什么都不能做。 按着父王的吩咐,他已经通知了游睿淇,恐怕游睿淇此刻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 安语然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脖颈还酸痛着,脑袋也隐隐地发胀,提醒她是被黑衣人抓来的。 天已经大亮,也不知她昏过去多久了。她慢慢转头看向周围,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布置得既奢华精致,又高雅整洁,品味不俗。趴在地上的狗二见她醒来,兴奋地跑过来,舔着她的手。 一个陌生丫鬟匆匆走出房去,在外间对着某个人说道:“里面那位姑娘醒了。” 安语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一下子头晕得厉害,只能抱膝,将额头抵住膝盖,静等这阵头晕过去。 门口方向传来一个年纪略长的男子的声音:“你倒是醒得挺快!” 安语然心中一动,这声音有些耳熟,她应该见过这人,但是光听声音她想不出是谁。她默不作声,想等这阵头晕过去,再仔细瞧瞧这人的脸。 那年长男子见她不作声,又继续说道:“有些头晕是正常的,一会儿睿淇就到了,你回府静养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安语然大吃一惊:“什么?!”游逸已经知道她在这里,再过一会儿就到? 她顾不得头晕目眩,转头去瞧这人是谁。这个男子大概四十来岁年纪,头戴金冠,穿着深紫色绣金花纹的圆领常服,剑眉鹰目,气度不凡,此刻正微笑地看着她。 安语然心中迅速转过数个念头。这不是华亲王吗?她被黑衣人击昏……难道那些黑衣人是他的手下?又或者那两个灰衣人是他的手下? 他和游逸关系不错,总是睿淇睿淇地叫他。既然他已经通知了游逸,游逸一过来就会带她回去,不会再放她出府了,那么她也就不再有机会去了解小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急于知道容问离的下落,开口便问:“王爷可知道情花小楼失火?” 华亲王点头:“知道,今晨本王的手下就是在小楼附近的巷子里救下你的。本王知道睿淇一直在寻你,也帮着寻找,万幸及时寻到了!” 安语然只得说:“感谢王爷救命之恩。” 华亲王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睿淇的父亲与本王交好,本王一直把他当作自己子侄来看顾的。你也算是本王的侄媳妇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不用这么生分的。”一边说着,一边他还亲切地倒了杯水递给她。 如果游逸到了,恐怕她就再没有机会问清楚了。安语然顾不上喝水,急切地问:“王爷可知道,小楼失火有没有人受伤或……死……亡?” 华亲王玩味地看着她:“小楼中有你挂念的人?” 华亲王的眼神安语然懂,不过她并不在乎他如何看她。她点头承认,又再次追问:“王爷,小楼里有没有人受伤或死亡?” 华亲王微笑道:“小楼的火刚刚熄灭,京都衙门的差人会去调查,结果一出来,本王就通知你,可好 分卷阅读65 ?” 看来她昏过去的时间不长。 安语然道:“好。如果有人受伤或死亡,我还要知道那些人都是谁,在情花是什么身份的。” 想了想她又问道:“如果有结果,王爷不要告诉游……睿淇,直接通知我可以吗?有什么办法吗?”她怕游逸于中间拦截消息,不告诉她。 华亲王哈哈大笑起来:“这好办,如果有了消息,本王就邀请睿淇带你过来作客。” 他知道她熟识青楼里的人,居然不骂她不守妇道吗?还帮她想办法瞒着游逸调查火灾结果?安语然不由得对这位亲切开明的王爷有了些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多了不少吧?(*^__^*) 嘻嘻 ☆、第五十一章 · 重回游府 游逸接到敖轩奕送来的消息,知道安语然此时已在华亲王府,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看来,老狐狸是要卖个人情给他,让他尽心办事,才抢着先找到安语然的。倒不是怀疑他有异心,要用安语然来胁迫他。但若是他之后真的表现出任何一点点的异常,老狐狸一定会对她下手! 游逸匆匆赶到华亲王府,见到了失踪一个多月的安语然。 她失踪后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好……玉色的肌肤仍然光洁,金褐色的眸子清澈有神,粉唇润泽,梳着古怪的辫子,却带着一个精致的发饰,那些火珀和她的眸色很配,是容问离送她的? 安语然漠然瞧了他一眼,然后转开视线看着床顶。 她仍然记恨他!但奇怪的是,以她那种性子,如何会安分地躺在床上,还盖着薄被直到腰际。难道是她的腿出了什么问题? 游逸深吸一口气,收束心神,走到外室向敖天烨再次行了个礼道:“谢王爷替睿淇寻到内子。她……身子可好?” 敖天烨笑呵呵地说:“睿淇不用多礼!刚才本王还在和侄媳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这么生分。本王已经找大夫替侄媳诊过脉了,她身子没事,只是被不知什么人击昏,昏睡了一会儿。好在轩儿的手下刚好在那里附近,及时救下她。她现在只是有些头晕罢了,你接她回去好好静养一两天就没问题了。” 游逸心中冷哼,被不知什么人击昏,恐怕就是你的手下吧。但终究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我这就接她回去休息。王爷此恩,睿淇会牢牢记在心里的!”游逸说完,步入卧室,从床上将安语然横抱起来,向外走去。 安语然本想让游逸放下她,自己走出去的,但是她现在动作一大就头晕,而且毕竟当着华亲王和其世子的面,她不想和游逸发生争执。 好在到了屋子外面,就有华亲王命人备好的轿子。游逸把她轻轻放下地,扶着她坐入轿子,放下轿帘。轿子一路抬到马车边,游逸又扶她出来,再把她抱上马车,帮她坐好。 安语然心中冷笑,在外人面前,游逸还表现得真体贴温柔呢!不知内情的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恐怕怎么都不会相信他还会有那么暴虐的一面。 马车嘚嘚前行,他们离华亲王府越来越远,离游府那个牢笼越来越近。 安语然身子斜斜靠在马车壁上,偏过头不看对面坐着的游逸,想着小楼火灾的事。 游逸看着她头上那个镶翡翠火珀的金环。容问离的那句话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如果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呢?如果她已经倾心于我了呢?”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生了根。他突然觉得她头上那个发饰是如此地刺眼! 他冷声问道:“这发饰是谁送你的?” 安语然只顾自己想着心事,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游逸突然一拳击中她头部旁边的车壁,把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她抬眼看向游逸,他此时离她也就一臂的距离,这么近地看着他,她才注意到,比起一个多月前,他消瘦了许多。他的眼圈下有着浓浓的阴影,脸颊也微微陷了下去,使得本来丰神俊朗的脸部轮廓变得冷硬深刻起来。 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憔悴? 游逸瞧见安语然一脸茫然,知道她之前并不是故意不理他,也就收了拳头,改用手撑着她头侧的车壁,再次问她:“你头上的翡翠火珀发饰是谁送你的?” 安语然眨眨眼,回过神来,他为何会突然关心一个发饰?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实话:“我挣钱自己买的。” 游逸盯着她瞧了会儿,冷冷地问:“你怎么挣钱的?” “我替别人画像挣钱。”姐有手艺啊!扣除买纸笔颜料的钱,在情花的这段时间她赚了四十多两银子。 游逸冷笑了一下,说道:“这个发饰上镶的是极品翡翠和火珀。火珀数量多且不说,颗颗都是完全相同的色泽。翡翠品相极好,色翠种老底水足,雕工精致,栩栩如生。整个发饰至少也要值上千两银子。” 安语然傻了,这个茱萸金环这么值钱?她天天晚上睡觉时就随手放在桌上的。有时洗澡忘了解开发辫,泡水也是常事。 游逸见她的呆愣表 分卷阅读66 情就知道她根本不了解这个发饰的价值。他哼了一声说:“你替人画像,一个多月就能挣一千两?还是卖身挣了一千两?”若非她和容问离关系密切,容问离又怎会送她如此昂贵的首饰。 安语然脸色变了,他居然说卖身!他就是这样看待她的? 她扬起手就想给游逸一巴掌,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接着她又想用左手扇他,也被他捉住手腕。双手都被捉住了,那就用脚踹他。可恨的是全都被游逸挡下了,她根本打不到他。 狗二本是极为护主的,不过现在好像是安语然打游逸,游逸并未还手,它有些犹豫不决是否该上去助阵安语然。这时它想起了游逸的“杀人屠狗”眼神,那是在它幼小时就深深刻在它脑海里的了,狗二打了个寒颤,决定不参与这次单方面攻击事件了。 游逸对现在这个“暴走”的安语然也有点无奈,这会儿马车已经到了游府,不等车停稳,他便松手放开她,抢先跃下马车。 安语然怒气冲冲地跟着跳下来,因为落地时的震动,头又晕起来。她低头扶着马车门,静等这阵晕眩过去。游逸过来扶她,却被她用力甩开。她不顾还在头晕,步子不稳地向霖院走去。 游逸一路跟在安语然身后,看着她仿佛微醉似的走路样子,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霖院,乐灵乐巧向安语然行礼道:“少夫人回来了。” 安语然轻叹,他喵的,姐又回来坐牢了!她走到起居室,转身站定,扬起下巴,看着游逸。他是不是又要锁着她了? 游逸跟着进来,头向右轻轻一扬,说道:“你的东西。” 安语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书桌上一个包袱:“我的?” 她解开那个包袱,里面是她的衣物与画稿、画具,还有从妖孽那儿拿来的老旧的方形木筒。这些都是她在小楼时的东西,游逸如何会拿到的?莫非他去过情花的小楼,所以他刚才说出了卖身那样的话? 她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游逸,问道:“你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 游逸吸了口气,盯着她的眸子,慢慢地说道:“容问离告诉我,你在那个小院子里。我找过去时,你已经不在房里,这个包袱就放在房里桌上。” 安语然心头大震,游逸见过那妖孽了。那么小楼着火时,那妖孽不在小楼,很好,他没死! 她连忙向游逸求证:“你今天见过容问离了?他没事是吗?” 游逸却阴沉着脸,凤眸晦暗不明地瞧着她欣喜的脸说:“我没有见过他。情花小楼失火前,他派人送了封信给我,信上有那个小院的地址。” 安语然急问:“他信上还说了什么?” 游逸没有回答她,掉头就走。 安语然追上去拉住他:“他信上倒底还写了什么?!” 游逸甩掉她的手,几个纵跃就离开了霖院。安语然看着他像逃跑似的背影,心知自己根本追不上他,只好回了房间。 她心中疑虑重重,游逸似乎知道她过去住在情花小楼,他很可能见过容问离。问题是他是何时见到容问离的。那封信上,又都写了些什么?死妖孽明知道自己不愿回游府的,为什么要告诉游逸自己在哪里?自己昏睡过去之后,小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里面住着的人可都安好? 之后数日,游逸并未再锁着安语然,不过仍然让乐灵乐巧与两个老妈子随时看着她。而且安语然知道,霖院外的暗卫一定只多不少。她唯有等待,等待华亲王那里的调查结果。在结果出来之前,她恐怕也只有呆在游府里面这一个选择了。 · 三日后的上午,游逸在小书房,看到了京都衙门的差人关于情花小楼火灾的调查报告。 初步勘查现场后,确认起火点应是在小楼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也就是他见过容问离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与隔壁两间连楼板都烧穿了,砖墙也烧破爆裂。除了几根残柱,柱间的小半截断墙残垣,可说是什么都没剩下。 而那个房间的正下方,二楼的对应房间也是一片焦黑,除了砖墙裂开之外,家具陈设也都烧掉大半。在这个二楼的房间里,差人发现了一具烧焦的人骨,和两具烧焦的尸体。二楼其他房间以及走廊上另外发现了两具女尸。 情花二楼住的都是些清倌人和服侍她们的老妈子。经过确认,这些人中,少了叫做染朱的一个清倌人和一个老妈子,其余则全逃出来了,只是或多或少地被烧伤或呛到浓烟而伤了咽喉。 本来黎明时分,应该是这些人睡得最沉的时候,这时候发生火灾,应该会死不少人。不过很多人都说听见了一声很响的声音,把她们从睡梦中惊醒,闻到了东西烧焦的味道,这才发现有火灾。所以大多数人都逃出来了。 另外,情花的木匠定小六与他媳妇也在当晚失踪了。 也就是说,这次火灾,情花小楼内一共死了五人,二楼的两具基本完整的尸首,经过辨认,确定就是二楼失踪的清倌人染朱和服侍她的老妈子。而三楼住着的四人——容问离与陈妈、绯青姑娘,还有个叫安语 分卷阅读67 然的女子全都失踪了,却只留下了三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多多评论啊! 可否移驾何如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这样会增加文的积分,榜单上的位置也会靠前一点,让何如码字更有动力啊! ☆、第五十二章 · 调查结果 情花小楼发现的这几具尸首当日就被差人们带回了衙门。 经仵作验尸,那具烧焦人骨是女子尸骨,另外两具尸首也几乎全烧焦了,一具是女尸,另一具是男尸。男尸胸口插着把匕首,背部贴着地,仅有部分肌肤并未烧毁,上面有个小小的刺青图案。女尸年龄较长,胸骨断裂内折,两人均是火灾发生前就死了的,咽喉内没有吸入浓烟。 三楼失踪的四人中,唯一的男子就是容问离。 所以,差人们已经初步下了结论: 情花的容公子与陈妈被人杀死,凶手纵火毁尸灭迹。大火烧穿三楼房间楼板,三楼的尸体落到下方二楼房间。烧焦的女子尸骨完全分辨不出身份,死者既可能是绯青也可能是安语然,活着的另一个则已经逃离,很可能是凶手,或是与凶手有关。 失踪的木匠定小六与他媳妇也有很大的嫌疑。另外大火还烧死了二楼叫做染朱的清倌人和服侍她的老妈子,烧伤六人。 轻轻合上这本调查报告,游逸微皱眉头,闭起双眸。 他自然知道安语然既不会是凶手也不会是死者之一,她此时好端端的住在游府,因此那烧焦的三具尸体正好对应容问离、陈妈、绯青姑娘三人。 他张眸,看向静静等在一边的邹铉。 邹铉见游逸看向自己,便很有默契地开口说道:“属下在当天入夜后,派人调查过小楼火灾,结果基本和差人的结果一致。另外属下关于情花,还获得了一些其他情报。” 游逸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邹铉道:“情花原来也是家青楼,有着一个相当通俗明了的名字,叫做寻芳楼。三年前被一个叫丁桥的昰国人买下来,改名情花。平时姑娘们是鸨母在管着,经营则是那个昰国人的下属管着。 容问离是从寻芳楼改名易主之后就开始住在小楼三楼了。他在情花的地位很特殊,基本不下三楼,诸事不管,仿若隐居,却权力极大。三楼是除了容问离自己、陈妈、绯青姑娘以外,不许任何人上去的,当然最近还多了一个……眸色金褐的女子。” 邹铉看了看游逸的脸色,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情花的木匠定小六从九月开始,让他媳妇卖一种大家从未见过的新拖把,似乎卖得不错,他家媳妇最近添置了不少新衣和首饰。另外,九月二十三日,二楼有一个清倌人绘紫和服侍她的老妈子莫名误食鼠药而死。” 游逸微微皱起眉头,这些事仿佛印证了当时那告密妇人所说的话。 老狐狸在他夜访小楼之前一天,似乎已经得到了安语然在情花的情报,向他告密的人与向自己告密的妇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他与容问离对过一掌,单论掌法,此人功力还在他之上。在他离开小楼后,容问离还派人送了封信告知他安语然的所在之处。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杀了容问离? 老狐狸急于找到安语然,不会杀了容问离。他派去的人夜探情花失败后,第二天他很可能又在情花外围布置了人手,巧合地遇到了匆忙跑去小楼的安语然,捉住了她,再通知了自己去接她回游府。 也许在一两年内,老狐狸就要发动逆谋,他要尽快带安语然离开摩韻城这个是非之地,而在这之前,要让她对容问离死心。 现在的这份调查结果,正合他意。 · 中午时分,游逸收到一封来自敖天烨的请柬,邀他当晚携夫人一起到华亲王府赴晚宴,说要为他的夫人压惊。请柬里还特别注明秋菊正芳,要他们稍早些过府赏菊。 游逸见到“赏菊”二字,立刻就想到上次老狐狸也是借着邀他赏菊,暗示安语然身处危境,逼着他答应了走私军火的事,心头不由得感到一阵厌恶,恐怕老狐狸是要提醒他该动身去昰国边境了。不过也好,他正准备借着这次机会,带着安语然离开韻国。 只是老狐狸又为何特地指明,要他带着安语然一起去赴宴? 游逸靠在书房的榻上,闭目假寐,眉头却皱起深深的纹路……连日来的焦虑、少眠、多思,在他脸上留下了细碎的痕迹,竟让人忘记了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 午后,游逸带着安语然到达华亲王府,是敖轩奕出来迎他们的。 敖轩奕站在车道边,细细地打量着她。 这个林薇珏,三日前找到她时,她还仿佛一个青涩少女,梳着古怪的辫子,毫无女子应有的娴雅端庄,在黎明的街道上狂奔,甚至还挥拳击伤捉住她的王府暗探。今日见到的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娇美而不媚俗,沉静中还带着几分优雅。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蓝色幻色锦的收腰小袄,粉蓝色衣料上隐隐反 分卷阅读68 射出七彩的光芒,看上去就像隐约有彩虹在锦缎上流动一般,衣襟上绣着银色花纹,配着水蓝色的百褶长裙,披着内衬白狐皮毛的深红连帽鹤氅。虽然天气渐寒,衣物都厚了起来,她看起来还是很窈窕。 她玉色的肌肤并未敷粉,只淡淡地描画了眉眼,在唇上薄薄地涂了层浅红的胭脂。头发则简单地盘在脑后,只在单侧插了两支镶着大颗火珀,垂着玛瑙珠串的步摇,衬得她金褐色的眸子越发清澈明亮。 敖轩奕注意到,虽然她把小巧的手轻轻地放在游逸的掌中,让他扶着她缓步下车,但她看游逸的目光是冷漠而疏离的。他便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游逸早知敖轩奕长于风月之名,见他凝神瞧着安语然的目光,就冷了眼神。 敖轩奕只当没看见游逸的眼神,微笑道:“弟媳,三天未见,你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应该已经不会头晕了吧。” 安语然见他不招呼游逸,反而先和自己说话,虽然微觉诧异,却也没觉得有何不妥,轻轻点头道:“好多了。” 游逸心里虽然不豫,却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他转向敖轩奕道:“多谢世子关心,内子已经恢复,不会头晕了。” 敖轩奕便说着客套话把他们引向菊园,不一会儿,世子妃于若珊也来了,拉着安语然说长说短,话题自然是离不开首饰、衣装之类。敖轩奕和游逸陪着她们走在小径上赏花,慢慢就落在后面。 游逸随意地和敖轩奕聊着,只等他挑明正题。果然,等听不到世子妃和安语然的说话声时,敖轩奕开口了:“父王有事找你,我们去书房。” 敖天烨已经等在书房,见游逸进来了,便轻轻点了下头。敖轩奕退了出去。 游逸行礼,敖天烨道:“不必多礼。睿淇坐下吧。侄媳恢复得可好?” 游逸坐下答道:“多谢王爷关心,内子已经完全恢复了。” 敖天烨微笑道:“其实,今天邀请侄媳一起来,是因为三天前她曾拜托本王一件事。” 游逸有些出乎意外,挑眉问道:“什么事?” 敖天烨没有马上回答,只递给他一本看起来很眼熟的、薄薄的白色线订小册子。游逸打开一看,果然是京都衙门的差人对情花小楼火灾的调查报告和初步结论。同样的小册子,他上午已经细细看过一遍。 游逸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难道说……安语然拜托老狐狸调查情花小楼火灾?老狐狸竟然答应了?她倒底和他说了些什么?老狐狸虽然知道她曾住在情花小楼,她本人应该不知道这个事情。 他意识到,安语然为了确认容问离的安危,哪怕被老狐狸知道她曾经住在情花小楼的事实她都不在乎。 游逸知道自己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他艰涩地问道:“她……拜托王爷调查……情花小楼火灾?” 老狐狸早就知道安语然住在情花小楼,自己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今天既然他告诉自己这件事,就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态度,是否要把这份报告给她看了。 敖天烨再次给他一击:“她对本王说,小楼里有她挂念的人。” 她连这话都对老狐狸说了! 游逸借着低头翻看小册子掩饰自己扭曲的脸。同样的一本册子此刻就在他怀里,此时其实他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容问离的那句话反复地在他耳边响起:“如果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呢?如果她已经倾心于我了呢?” 本来他以为那根已经拔去的刺,原来却是扎到了更深处! 敖天烨没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他看完册子。 游逸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京都衙门的结论:情花的容公子与陈妈被人杀死……很好,就给她看吧。他深深吸了口气,苦涩地说道:“既然是她拜托王爷调查的,就由王爷交给她吧。” 敖天烨道:“小楼火灾你应该也调查过了吧?本王的报告给她,你也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她,这样的结果她应该会相信是真的。” 游逸没说话,她若是信了,就会死心吗? 敖天烨感慨地说:“人哪,有时候就只是有一份妄念,若是断了念想,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他起身,走过来拍拍游逸的肩膀:“你们都还年轻,时间很多。” 临出书房的时候,敖天烨又对游逸说:“你可以放心,侄媳拜托本王调查的这件事,只有本王知道。本王连轩儿都没告诉,他只知道今天是找你谈押运那批货的事情。时间已经很紧了,本王希望在年前能看到那批货。” 作者有话要说:  韻国——韻(yun)第四声,通“韵”。 昰国——昰(shi)第四声,同“是”音。 ☆、第五十三章 · 她又跑了 游逸和敖轩奕回到菊园,找到安语然与于若珊时,她们正坐在凉亭里,吃着果子蜜饯闲聊。安语然浅笑着听于若珊说话,偶尔回应几句。她们也瞧见了他们,便住了话题,等他们走过去。 敖轩奕问道:“聊什 分卷阅读69 么呢这么开心?” 于若珊道:“还不是女人的那些话题,你们是不会感兴趣的。” 敖轩奕微笑道:“其实我挺感兴趣的,就是若珊你总不肯告诉我而已。” 于若珊捂嘴笑道:“等哪天你成了女人了,我便告诉你。” 安语然也笑了起来,却突然瞧见游逸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得一愣,笑容凝在了脸上。 她心知今天华亲王邀请他们过来作客,很可能是要履行三天前的承诺了。此时看见游逸臭着一张脸,她不由得心中一动,难道他离开这么久,是华亲王找他通气了?那么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拜托华亲王调查情花小楼火灾的事? 她倒要看看,今天华亲王会给她一个什么调查结果。 · 今日这次晚宴,算是小型的家宴,也不分男女内外,就一个大圆桌,大家按主客辈分入席。 华亲王那一大堆姬妾都没出现,主位坐着华亲王和华亲王妃,游逸和安语然分别被安排在华亲王和王妃的左右侧,依次下来就是敖轩奕和于若珊、华亲王的二儿子及其夫人、三儿子及其夫人、还未成婚的四儿子。 席间华亲王谈笑风生,王妃温文娴静外加善解人意,把第一次参加这种王侯家宴的安语然照顾得很好,诸位王子及其夫人也是亲切万分。 安语然不禁佩服起这些人的涵养来了,恐怕他们都知道自己是个丫鬟出身外加逃妻身份了,若说他们这么多人心中没有一丝鄙夷想法,安语然是绝对不信的。他们居然还能做到如此亲切近人,多半是看在游家的面子上吧? 家宴进行到一半,华亲王妃离席去更衣,很善解人意地问安语然:“薇珏,要不要一起去更衣?” 安语然跟着王妃离席。在去净房的路上,王妃让自己的随侍丫鬟和安语然带来的乐灵乐巧走在后面稍远处,随后亲亲热热地勾住她的手臂,从怀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笺递给她,微笑着轻声说道:“这是王爷要交给你的。” 安语然接过来,迅速地把信笺收入怀中。王妃便放开她的手臂,还替她整理了一下肩上的皱褶。 进了净房里面一个小隔间,安语然轻轻撕开信笺,抽出一本薄薄十数页的白色线订小册子。 小册子看起来是京都衙门里的正式文书,甚至还盖着京都府的章。封面上写着黑色的大字——摩韻情花小楼十月初三火灾调查及初步结论。边上是两行小字——韻京都府王巽,于清正十年十月初六。 安语然很想立刻翻开细细看里面的内容,但是她不能。 她将这本小册子放回怀中,走出隔间。华亲王妃已经离开,乐灵乐巧在外面候着,净房内除她之外,空无一人。 安语然快速观察了一下净房内的布置,随后她挽起裙摆束在腰上,爬上侧面的窗户,从气窗翻出,轻轻落在窗外的草地上,绕到净房背后,蹲下,等待。 华亲王邀请游逸与她来赴宴,就是她逃走的最好时机。 不久,乐灵果然进入净房,有些焦急地问:“少夫人?……少夫人?……您好了么?” 等不到安语然回应,乐灵已知不妙,匆匆查看了所有隔间,到净房门口与乐巧轻声道:“少夫人又跑了!” 等她们俩匆忙离去,安语然便从气窗重新翻回净房内。 · 宴客厅内,游逸正坐着默默饮酒,他见王妃先回到宴客厅,便知安语然应该是看到那本小册子了,不由得揣测起安语然此时的表情起来。 又隔了一小会儿,乐灵乐巧回来,却不见安语然。游逸凤眸微眯,已经料到几分。 乐灵走到他身边,轻声耳语道:“少爷,少夫人和王妃一起进了净房,奴婢们不便跟进去,在净房外面等了一会儿,再进去寻找,少夫人已经不见了。” 游逸气极反笑,她又跑了,已经第三次了! 敖天烨坐在游逸上首,见他神情怪异,似笑似怒,便诧异地问道:“睿淇,发生了什么事?” 游逸看了眼老狐狸,接着垂目看向酒杯:“内子……又不见了。” 敖天烨此时吃惊倒不是假的:“怎么又不见了?” 这林薇珏要跑不奇怪,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她选择从他的王府中逃跑,就颇出乎他的意料了。这女子也太过鲁莽了,刚拿到调查报告就跑,这王府内侍卫、护院、暗哨众多,她如何跑的掉? 想到此处,敖天烨便拍拍游逸的肩,安慰道:“睿淇,这么短的时间,她一定还在府中,我命人仔细寻找,一定会找到的。” 游逸点头,有些疲惫地说道:“有劳王爷了。” 敖天烨对敖轩奕道:“轩儿,你立刻布置人手去找。” 敖轩奕领命而去,转身背对酒桌时,脸上便露出一抹浅笑。 下午看到林薇珏时他就知道,她未与游睿淇和好,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娇美而优雅,骨子里却仍是那个狂野率性的逃妻。这样的女子,却成为不谙风情的游睿淇的妻子,太可惜了!如果有机会把这样的女子骑在身 分卷阅读70 下,不知是何滋味…… 敖天烨知道游逸再无心情吃饭,便命人撤了酒席。王妃与众王子纷纷告别散去后,他在厅中重新摆上茶点,陪着游逸喝茶等待。 谁知,直等到二更时分,仍未在王府内找到林薇珏,敖天烨便觉得有些坐不住了。若是让这林薇珏在王府中失踪,那是连他华亲王的脸面都要丢光了。何况他本就隐秘甚多,若是林薇珏别有用心…… 他找来敖轩奕询问:“轩儿,情况如何?” 敖轩奕道:“儿臣已命当值的侍卫护院加倍注意,同时所有不当值的侍卫护院自西向东去寻,王府院墙外也增派了人看守巡逻,各个院落都寻遍了,包括净房也让丫鬟进去仔细寻过……” 他还得着意小心,别因为寻找林薇珏,整个王府乱成一团,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自然不能派所有的侍卫护院去找人。就算这样,也已经是地毯式搜寻了,却根本找不到林薇珏! 敖天烨皱眉道:“难道她已经不在王府内了?” 游逸反而不显意外,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内子顽劣不驯,给王爷添了麻烦,此时已经夜深,王爷就不必再兴师动众为睿淇寻妻了,睿淇自会想办法去寻她的。” 敖天烨叹口气道:“睿淇,这人在王府失踪的,本王总是有些责任,明日本王还会派人帮你寻她。” 游逸不置可否,只是行了个礼道:“王爷,睿淇这就告辞了。” · 安语然其实一直躲在净房内,只不过不是女宾净房,而是隔了一个小院的男宾净房。 她足尖踏着净房窗户上的窗棂攀上去,沿着气窗攀上房梁,躲在梁上灯火照不到的暗处,屏息静待。男宾净房果然未被仔细搜寻,进来的护院因为寻的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漂亮女子”,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不太可能会躲在此处,只是出于尽责,仔细查看了各个隔间,发觉无人便去搜寻其他地方了。 这个护院离开后,大约过了一刻钟,又有一个侍卫进来搜寻。再过了十分钟左右,第三个侍卫进来查看。这之后,便没有侍卫或护院再来了。 安语然仍躲在梁上不下来。 直到夜深,王府内静了下来,有个杂役进入净房,打着呵欠,咕咕哝哝地抱怨着:“找什么倒霉少夫人,害得老子这么晚才能来打扫,今天只能睡两个时辰了!” 安语然仔细观察了他许久,见他确实是在做清洁的活儿,便悄悄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发麻的手脚。等这杂役进入一个隔间时,安语然顺着气窗爬下房梁,候在隔间外,这杂役一出来,就把他敲昏了。 她脱下杂役的衣裤套在身上,拆了自己的盘发,梳成男式的发髻。接着又撕了抹布,将他双手双脚捆紧,再塞紧了他的口,将这倒霉杂役藏在隔间内,让他继续倒霉下去。 随后,她便拿着杂役的清洁工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净房,循着小道向西南而行,寻到仆役居住的地方。华亲王府仆役居处果然也设在西南角,与林府、游府如出一辙。此时王府已经停止搜寻,只留常规的守卫,仆役居处也是整个王府守卫最薄弱之处。 安语然在仆役居处的院子一角,找到了蓄雨水用来灭火的大水缸。她将拖把横架在缸沿上,把水桶翻过来,扣在拖把柄与缸沿之上,接着便爬上缸沿,踩着水桶,借此纵身翻上墙头。 墙外就是王府西面的街道了。 王府的墙很宽,安语然趴在墙头,屏息观察了一会儿王府外侍卫巡逻的规律。等到两队侍卫经过的中间时刻,她便准备跳墙了。 然而墙外面的地势要比里面更低,安语然扒着墙头将身子垂下,双脚离地还有将近六尺高。没时间让她犹豫,一咬牙放手跃下,虽然用上了轻功的身法,她还是摔得很狼狈。 顾不得疼痛的双脚与屁股,安语然立刻爬起来拔腿狂奔,一边自嘲地想着,这几个月的功夫没白练,姐虽然不能飞檐走壁,至少可以爬墙钻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孩纸要留言留评喵~ ☆、第五十四章 · 夜访义庄 初冬的深夜,空气清冷,一轮弯月西落,墨黑的天空中暗淡的云朵缓缓飘过,云的间隙,露出疏疏落落的几颗星。 沉睡中的摩韻城显得极为静谧。大型的街道上隔着一段距离便点着灯火,街道因此便一段明亮,一段昏暗,相间着一直延伸到昏蒙的远方。 安语然从街道旁黑暗小巷的阴影里疾奔而出,一步踏入街道上的明亮灯光里。她止住奔跑,慢慢地走了几步调匀呼吸,从怀中摸出那本薄薄的白色小册子,边走边快速地翻看起来。 起火点是在小楼三楼尽头的房间……死了五人……男子尸首背上的刺青……最后,是京都衙门差人所下的结论:情花的容公子与陈妈被人杀死,凶手纵火毁尸灭迹…… 安语然的心沉了下去……容问离背上确有刺青……还有陈妈和绯青都……那个有着开朗笑容的定小六也失踪了,他真的是凶手,还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被真正的凶手 分卷阅读71 灭口? 这一段路已经昏暗得看不清小册子上的字了。她紧赶几步,走到较亮处,再次从第一页开始仔细阅读,边看边思索着。尸体面目全毁,仅凭有一个刺青,还有男性身份,不能说明就是容问离。报告上也没有绘出那个刺青的图样,可能只是个巧合,会在背上刺青的人可不止一个。 只是真的会这么巧,另一个背上有刺青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小楼? 安语然收好小册子,加快步伐走在明暗相间的街道上。华亲王给她的调查报告,未必就是真的。她要去亲眼瞧一瞧那个刺青。 · 一般案件中或事故中的尸首,首先要经过京都衙门的仵作详细检验。仵作记录下检验结果后,如没有特殊情况,尸首就可以被亲戚领回去安葬。亲戚住得较远,赶路过来需要多日的,就暂时寄放在城郊义庄内。若是找不到亲戚来领的,则是定期统一安葬在义庄外的一块墓地里。 容问离和绯青、陈妈在摩韻城都没有亲戚。小楼发生火灾后,情花老板丁桥也没找到。说是前段时间他因家中有事,已经回了昰国。他的属下也不清楚他们三人的事情,只能找人回昰国去找丁桥。 染朱则是因为亲戚在韻南,还要寄信通知他们。因此那具男尸和三具女尸都被送到义庄了,只有那个服侍染朱的老妈子尸首被家人领了回去。 情花小楼火灾发生三天后的半夜时分,城郊义庄外缓缓驶来一辆常见的租用马车,车上下来一个女子,她的服饰华贵精美,却奇怪地没有带着随侍的丫鬟。 义庄的看守人收了这女子一枚镶大颗宝石的金步摇,也就喜滋滋地带着她去看火灾后发现的那几具尸首。 · 刚踏进义庄大门,安语然就闻到一股长年郁积而成的、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差点就吐了。她只敢小口地吸着气,强自忍着腹中翻腾。要亲眼确认的信念支持着她,让她迈着僵硬的步子,跨入了停尸的房间。 跨入阴冷停尸房间的那一刻,她手心涌出了粘腻的冷汗,不过她自己毫无所觉。 那具棺材就放在一条污渍斑斑的破旧长桌上,所用板料极薄,也没有上过漆,只是草草地用钉子钉起来的一个白杉木盒子罢了。 打开薄板棺材的瞬间,还没等看清里面,安语然就猛地转过头吐了。 初冬时节,天气寒冷干燥,存放时间也短,尸首依然完好地保持着火灾后刚刚被发现的样子,并没有腐败。只是棺材内散发出的浓烈焦臭味,混合着停尸房间内长年郁积的腐臭,让之前已经忍耐许久的安语然,再也忍不住地呕吐起来。 她佝偻着身子,吐得腹内空空,仍在不停干呕,眼泪也因为用力而迸了出来,光洁的额头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守人有些不耐地说:“到底看不看?”他虽然不怕尸首,但也绝对不会喜欢。 安语然拿出帕子擦了眼睛和嘴,低声说:“看。麻烦你把尸首翻过去,露出背部。” 看守人虽然心里不愿,但倒底收了她的财物,稍作犹豫之后,还是用几层厚布包裹了双手,开始翻动尸首。 静谧的暗夜里,停尸房的门口虽然点着两盏灯,却仍嫌不够明亮。没有温度的灯光摇曳着,在对面墙上投射出晃动的黑影。看守人翻动尸首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焦臭的气味变得更加浓烈。 安语然不知道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手心,她忘了呼吸,也忘了听,忘了害怕,也忘了干呕…… 她只顾死死地盯着那个刺青。那是一个青色太阳形状的刺青,太阳周围有一圈火焰,火焰隐约构成一条盘绕着太阳的火龙形状。 冰冷的火焰。明明是火焰,为何会这么冷? 那个刺青,曾经出现在那个如桃花般美丽的男子后背,现在却变得污浊狼藉,再也不复往日的美丽! · 安语然默默看着义庄看守人重新钉好四具薄棺,下意识地随着看守人走出停尸的房间,神情仍有些恍惚。 那些黑衣人是来刺杀她的,他为了救她而受伤。他送她去了安全的所在,自己却葬身在烈火熊熊的焦臭地狱。若是他没有受伤,以他的身手,应该不会死吧?还有陈妈、绯青、染朱……她们会不会也是被她牵连的呢? 这场火,到底是谁放的? 看守人见多了她这样的,不以为意地摸摸怀中的金步摇,转身进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安语然瞧着看守人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气,硬是压下心中的愧疚与痛楚。天快要亮了,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悲伤,租来的马车还等在外面,她还要继续跑路。 提起裙摆,她正要跨出义庄的大门,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苍白的脸上便露出一个吃惊的神情来,步子也停下了。 此时天方微明,浅蓝色的晨光中,门外站着的人,一身白衫,长身玉立,消瘦而冷峻的脸上,一双凤眸暗沉。 他低声问道:“是他?” 安语然眼神一黯:“……是他。” 随即她 分卷阅读72 大步跨出义庄的大门,站在他面前,扬起下巴,金褐色的眸子挑衅般的看着他。 游逸低头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子,暗暗叹了口气。以他对她的了解,看了那份调查报告后,她必然不会轻信,一定会来义庄亲眼确认的,因此他在华亲王府并不着急。然而如今真的找着她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微微侧过身,让出路来,示意她先走:“上车,我有话要对你说。” 安语然看到她租来的马车已经被游逸打发走了,他身后的路上,只停了一辆游府的马车,驾车的车夫居然是邹铉!看起来,他要说的话,应该是隐秘,是不该被普通仆役听到的内容。 等安语然上了车,游逸也跟着上来,邹铉便“驾”得一声,赶车前行。 游逸低声道:“以前我曾和你说过,华亲王和我父亲交好,并且拥有游家产业的一半。” 安语然默默不言,她还记得,那天游逸来霖院,告诉她华亲王邀他俩游湖,要她假扮他的妻子,她爽快地答应了…… 游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当年,我父亲还在世时,是富可敌国的一代豪商,京城有十分之一的商户都是游家的产业,整个韻国也遍布游家的米粮庄行、绸缎庄、钱庄。他真的是个商业奇才!只是一个小商户的独子,也没有家人帮他,只靠自己就能创下这么大的家业……” 他注视着车壁上的某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孺慕之情:“可惜,父亲没有教会我更多的东西,两年前他突然生了急病,很快就逝世了。” 安语然抬眼瞧了瞧游逸的神情,想到了自己还在现代的父母,心中不由得一酸,不知他们现在可好?她真想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但却无法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终究会纠缠她父母后半生。她已经无法再为双亲做任何事,只能与亲人永世相隔! 游逸继续低声说道:“临逝之前,父亲才告诉我,其实游家是华亲王的幕下财阀,每年要供给华亲王大量财物,还要我在他逝世后依然如此照做。” “虽然创业是父亲一人独力而为,生意做大之后却被他人眼红陷害,差点连命也不保。是华亲王救了他性命,也挽救了游家的生意,为报答华亲王,他赠送了一半产业给华亲王,经营还是由他经营,收益归华亲王所有。他直到逝世前不久才知华亲王有逆谋之心,却已经难以脱身。” 安语然吃了一惊:“华亲王有逆谋之心?那你……” 游逸看向她,勾起一边嘴角,眸中却毫无笑意:“老狐狸一心想借助游家的财力,扩充他自己的私军实力,拉拢朝中官员,壮大自己的势力。我表面维持与那老狐狸的关系,其实只是虚与委蛇,根本不想参与他的逆谋。” 安语然这才知道,华亲王一直以来对自己和游逸如此亲切,并非出于照拂晚辈的好心。她愤愤然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就不会拜托华亲王查小楼火灾的事了。” 游逸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本白色的小册子扔在她脚边。 安语然低头看了看,这本小册子与华亲王给她的那本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盖上京都府的印章。她这才知道游逸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她——看来游逸也调查了小楼火灾,看到了一样的调查报告,所以才猜到她会来义庄。 一时之间,马车里的两人都默默无言。车厢微微摇晃着,耳边只听到马蹄嘚嘚声与车轮滚动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何如旧作,已经完结。 重生,医女救父,济世天下 . . . . . . 这是个篡改剧情君的故事 何如的新坑《[快穿]复仇神搭档》 [快穿流]女主每次穿越都是一项任务,完成既定目标后完结一个小故事。HE结局。欢迎入坑~ ☆、第五十五章 · 嫣姝之喜 马车驶入了摩韻城, 道路变得平整, 清晨路上又少有行人,邹铉催马加快了车速。 游逸突然打破车厢内的沉默:“三天后, 十月初十。我要离开韻国,不会再回到这里,你跟我一起离开。” 有些事, 他不会告诉安语然。本来他还可以继续转移部分家产去莲国,但安语然的出现, 加上老狐狸的步步紧逼, 使他不得不提早离开韻国。 安语然思索了一会儿, 华亲王既然有逆谋之心,游逸如果离开韻国,华亲王为了控制游逸一定会以她为质,更何况现在还有不明身份的人要杀她,离开韻国也是她目前所能做的最好选择了。 “好,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不能再限制我的自由, 我不是你妻子。” 游逸冷笑一声道:“你是不得不跟我一起离开, 没有资格提条件。” 安语然一时语塞, 却又心有不甘,轻轻咬着下唇。哼,到时候她不会自己跑吗?他总不见得一路上都把她锁起来吧? 游逸看着她不服气的样子,凤眸一黯,沉声道:“等到安全 分卷阅读73 离开韻国之后,就放你自由。” 安语然有些怀疑地看看游逸:“真的?” “真的。”说完游逸向马车壁上一靠, 转头不再看她。 眼看马车就要驶入游府,安语然轻声道:“在离开韻国前,我想去个地方。” 游逸不语,他知道她想去何处。 “我只是去找猫大。” · 因为要等身在昰国的老板丁桥做出决定,所以情花小楼仍保持着大火刚被扑灭后的样子。本来住在里面的姑娘们都暂时住到了外院。 此时夜深人静,空中半轮明月西斜,原本入夜就灯火辉煌、丝竹悠扬的小楼,现在却成了一头奇形怪状的静默巨兽,三楼烧剩的立柱就如这头俯卧巨兽背上的棘突,直刺天际。 月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那矮个儿的人仰头看着这焦黑的残垣,伫立许久,终于轻轻地唤了声:“猫大。” 她并没有听到期许中的回应,只有外院偶然传来的,喝醉寻欢客的高声叫嚷。 “猫大。”她继续轻声呼唤,慢慢地沿着污黑的一楼外墙寻找,每经过一个黑洞洞的窗口,她就探头进去仔细查看,并且轻唤一次。 绕了小楼一圈之后,她准备跨上楼梯去二楼,却被身后高个儿的男子拉住:“楼梯被烧过了,随时会塌。走吧,它若是在,听到你叫,早就出来了。” “放手!” 那男子不再劝她,只是仍握着她的手臂不放。她不再试图上楼,却执拗地不肯离开。又等了许久,她终于放弃似的低喊一声:“猫大!”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颤抖,她低着头让他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然而银色的月光下,突然有数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坠下,狠狠地砸在地面的干燥浮尘中,溅起数朵淡灰色的花,又在瞬间凋零。 · 十月初八上午,游逸在小书房处理了一些日常事务。他虽然要离开韻国,再也不回来了,但不能被敖天烨察觉。因此所有的生意都一切照旧,与往日并无不同。他只是在万祥钱庄提了些银锭银票,作为路上的花销。 购买那批军火军备所需的金锭,则在此次路线所经过的最后一个大城镇——扇城上的万祥钱庄内提。早在敖天烨对他提出要去督运这批军火时,他就通过驿站快信通知扇城的万祥钱庄从周边大小城镇的钱庄集中金锭备用。当然,这些金锭不会再被用来购买军火…… 游管家进了小书房,微微躬身后说:“少爷,华亲王世子来访。” 游逸点头表示知道了:“我去迎他。” 敖轩奕来自然是为了督运那批货的事情。本来游逸准备下午去华亲王府一次,说明后日出发的事。敖轩奕来了也好,省得他再跑一次。游逸引敖轩奕进了外书房,两人坐下,寒暄了几句。 等六福上了茶,退出房间后,敖轩奕先开了口:“睿淇,你已经在准备出发去那边了吧?” “已经准备好了,后日清晨我就出发了。” 敖轩奕微笑道:“睿淇这次去,路途遥远,恐怕要两个多月才能回来了吧?” 游逸不知道他为何明知故问,微微挑眉道:“是的。” 敖轩奕端起茶杯,吹去上面的茶末,喝了一小口,接着说道:“弟媳昨日回来了吧?因为这次睿淇离家时间较久,所以父王命我来接弟媳去王府住几天,让睿淇可以安心出发。” 游逸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慢慢喝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快速盘算着。老狐狸果然疑心病重,要以安语然为质,逼他只能老老实实运回那批货。他若是没有异心,就应该答应了此事吧? 他放下茶杯,微笑着说:“不用劳烦王爷与世子了,内子习惯住在泊燕居,又很少外出,换地方住恐怕会住不惯。” 敖轩奕促狭一笑,摇着头道:“睿淇在摩韻的时候,弟媳很少外出。就怕睿淇一走,弟媳就住不惯泊燕居,要换地方了。不如先接去王府,睿淇还能知道弟媳住在哪里。” 游逸虽然还在微笑,眼神却变得阴冷:“王府有世子在,睿淇更加不放心内子住过去。” 敖轩奕也不生气,笑嘻嘻道:“睿淇也知道哥哥就好这口。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朋友妻都不可欺了,兄弟妻就更不能欺了!让弟媳住过去,由你嫂子照顾她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睿淇还是不放心让内子住在王府。” “那睿淇离开这么久,留下弟媳独自住在泊燕居,睿淇就能‘放心’了?” 游逸敛了笑容,脸色阴冷地说:“她若是还敢跑,我就打断她的腿!” 游逸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敖轩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讪讪道:“女人嘛,还是要靠哄的,要怜香惜玉才能俘获美人心嘛。” 游逸冷冷地说:“怎么管教内子是睿淇自己的事情,王爷和世子只要知道睿淇会把那批货的事办好就行。” 目送敖轩奕进入马车的背影,游逸突然感到一阵心浮气躁。虽然顺利拒绝了老狐狸要把安语然接到王府住的要求 分卷阅读74 ,但是敖轩奕话语中暗示安语然曾经逃跑,还住到情花小楼去的事实,还是让他心中不豫至极! 昨夜,去小楼寻猫时,她所落下的泪,真的只是为了猫大失踪而流的吗? · 下午,游逸在城南购置的宅子。 主屋里,午睡刚醒的嫣姝穿着件桃红色镶月白衣襟的窄袖小袄,杏黄色的长裙,慵懒斜躺在贵妃榻上,正无所事事地修磨指甲。她举手看了看修磨好的效果,突然叹了口气,这般精心打扮,又有什么用?那人一直都没来过。 这时,一个丫鬟从外面匆匆奔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嫣姑娘,游少爷来了!” 嫣姝吃了一惊,从榻上跳下地,不敢相信地问:“游少爷来了?” 她从华亲王那里得到过消息,知道前段时间游逸的小妻子逃走了。当时她还期盼过游逸会到她这里来过夜,天天按着他的喜好精心打扮。只不过足足等了一个多月他都没来,她也就死心了。 没想到今天他却突然来了! 那丫鬟点点头:“是的啊,嫣姑娘快换件衣服啊!” 嫣姝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裙,赶紧跑进里间,匆忙脱下有些过于艳丽的桃红小袄,换上一件浅湖绿色缎面外衫。这件外衫比较素雅,只在衣角绣了些白色的莲花图案,但却是收腰的式样,显得她的身段特别玲珑有致。再照着镜子,将鬓边的散乱发丝抚齐,把原本髻上的金钗拔了,换成碧荷翡翠簪子。 她仔细端详,镜子里的人儿身段窈娜、娇媚可人,便满意地笑笑,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因为换衣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迈着优雅的小步跨出门去。 游逸背对着她,坐在外间的小桌旁。丫鬟已经上了茶。 嫣姝缓步走到游逸面前,行了个礼:“嫣姝见过表哥!”接着她便站直了身子,轻抬双眸瞧着游逸。 游逸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缎面对襟直裾长袍,衣襟与束腰都是浅灰色幻色锦,隐隐流动着七彩的光芒,中衣则是乌鸦黑的竖领对襟杉。瘦削俊逸的脸上,那对幽黑的眸子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她。 嫣姝轻轻地说:“表哥,你瘦了。” 游逸瞧了她一会儿,勾起一边嘴角:“最近烦心事多。坐吧!” 嫣姝心想烦心事应该是指他小妻子逃走的事情吧,她迈着小步走到他右侧坐下,静等他说出来意。 游逸等她坐定后说:“十月初十,我要出发去韻北办事,来回大概要两个多月的时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嫣姝瞪大了眼睛,他要远行,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去……那就是要她路上服侍他了? 强抑住怦怦的心跳,平复惊讶的表情。嫣姝用那对水漾波滟的眸子含情脉脉地瞧着游逸,柔声说道:“嫣姝愿意跟着表哥去。” 游逸微微一笑:“还叫我表哥?” ☆、第五十六章 · 四宝病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为了下文做些铺垫,所以细节描写比较多, 这天夜里, 已近子时, 华亲王府的书房里却还是灯火通明,紫铜盘龙香炉里烧着华亲王敖天烨最喜欢的兰檀香。他独自坐在桌前, 凝神看着桌上的地图,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门外突然响起敖轩奕的声音:“父王,儿臣有事求见。” 敖天烨朗声道:“轩儿进来吧。” 敖轩奕进来关上书房的门, 行了个礼:“父王。” 敖天烨微点下颌:“什么事?” 敖轩奕走到桌前,稍稍躬身, 轻声说:“游睿淇下午去了城南嫣姝那宅子, 对她说是后日去韻北办事, 要带着她一起去。晚饭也是在嫣姝那里吃的,到现在也没离开那里,应该是歇在那儿了。” 敖天烨挑起眉,微觉诧异:“林薇珏不在的时候,他不去嫣姝那里, 现在林薇珏回来了, 他倒去找嫣姝了?” “今日上午, 儿臣去游府提出要接林薇珏到王府居住, 说到林薇珏逃跑的事时,游睿淇似乎对她很不满,还说过如果她再跑就打断她的腿。不过他一直不肯松口让林薇珏住过来。” 敖天烨想起找到林薇珏那天,她被抓住时不慌不乱,还打伤了一个暗探。接着,她一醒过来就要他帮忙调查情花小楼火灾的伤亡情况, 不顾廉耻,毫不掩饰自己曾住在情花小楼的事实,以及对那个容公子的关切。而来华亲王府赴宴的那一晚,她居然还能在这么多的侍卫护院的眼皮底下逃出王府。 想到她做下的这些事,敖天烨便笑道:“他这个小妻子是够野的!游睿淇驾驭不了她的。平日里恐怕还是他顺着林薇珏多一点。” 敖轩奕点点头说:“也许他们吵过架了,所以游睿淇一气之下跑去了嫣姝那里。” 敖天烨不置可否道:“也许吧……但他最重视的还是林薇珏,只要这个林薇珏在这儿,游睿淇就翻不出我的手心!多派人手监视游府,不能再让林薇珏跑出去。” 停了停,他又问:“ 分卷阅读75 他这次去,我们的人安插了几个?” 敖轩奕有点为难地说:“他这次带去的都是心腹,全是当年游荏华手底下的一批老人,很难安插其他人进去。连马车夫都是那些人兼任的。” 敖天烨板下脸,思索片刻后说:“他不是要带着嫣姝一起去吗?那就把服侍嫣姝的丫鬟换掉两个,安排两个伶俐能干的跟去。” ? 十月初十清晨,游府门口驶出三辆马车,游逸坐第一辆马车,第二辆马车里是两个小厮四宝、六福和两个老妈子,第三辆则是辆载货马车,装着行李。马车先去了城南宅子,等在门口的丫鬟看见了游府的马车过来,便进去告知一早就梳妆打扮好了的嫣姝,可以出门了。 今日嫣姝穿了身紫色幻色锦的窄袖小袄,领口镶着银貂毛皮,月白的缎子长裙,更显得她身姿窈娜,娇媚艳丽。 这身衣裙是昨日上午游逸从她这儿离开后,命人送来的,相当合身应季,面料是游家绸缎庄出了名最昂贵的五彩幻色锦,款式也是最时新的。如果等两个月以后回来已经是寒冬腊月,这衣服就没法穿了。再加上这是游逸送的,所以嫣姝今天就直接穿上了这身新衣裙出发。 游逸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走到嫣姝身边,微笑着陪她说话。 六福也下了车,指挥着老妈子把嫣姝的行李装上后面的载货马车。游逸待行李都装好了,就与嫣姝一起上车。嫣姝带去的四个丫鬟则跟着六福上了第二辆马车。 三辆马车驶出了摩韻城北门,与等在这里的另外二十几辆载货马车汇合,车队便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中午,车队到了第一个驿站。大家停车吃饭歇息。嫣姝不愿下车去驿站里面的简陋休息处,和那些仆役车夫坐在一起吃饭,游逸便让随行的老妈子去驿站里烧了几个小菜,拿到马车上来,在车里陪着她吃饭。 丫鬟们伺候着嫣姝吃饭,一边说着路上的见闻,一个丫鬟提到小厮四宝好像有些不适,一上午一直在车里昏昏沉沉的睡着,时不时还咳嗽几声,现在也没下车吃饭,一个老妈子留在车上照顾他。 游逸皱起眉头,放下碗,喝口茶漱了口后说:“四宝昨晚就受了些寒,早晨看起来还好,就让他跟着出发了。现在怎么病得厉害起来了?等到了释定镇上,要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嫣姝浅笑着说:“睿淇对四宝这么好呀,奴家看了都有些嫉妒了呢!” 游逸正色道:“四宝六福他们两个是从小跟着我的,小时候陪着我玩,再大些陪着我读书习武,现在则为我办事,既忠心又能干,我自然重视。” 接着他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嫣姝说:“你若是对我忠心,尽心服侍我,我也会对你这么好的。” 嫣姝心中一寒,昨日华亲王把原来跟着她的四个丫鬟其中两个悄悄换掉了,并且告诉她,游睿淇这次是要去三里庄为华亲王办事,要她监视游睿淇,如果有什么异动就要让那两个丫鬟及时传讯回去。 新来的丫鬟身材相貌和原来的有几分相似,再经过简单的易容,服饰打扮也和原来的丫鬟一模一样。加上在游府的时候,游睿淇总共就只来过她住处三次,他应该看不出来吧?而且为怕露出什么破绽,现在车里服侍的两个丫鬟是原来那两个,新换的在后面小厮老妈子坐的那辆马车上。 她定了定神,眼波流转,对着游逸柔媚一笑:“奴家对睿淇是痴心一片,要依靠你终身呢!自然会尽心服侍,让你记得奴家的好。” 饭后稍作歇息,车队又启程向北而行。 嫣姝坐在游逸身侧,掩口打了个呵欠。今日她为了跟着游逸远行,起得极早,平日里她又有午睡的习惯,开始还有几分新鲜兴奋,路上走得久了,随着马车不停颠簸,那份睡意便渐渐浓重起来。 她柔声说道:“睿淇,奴家困了……”借机靠在游逸身上,闭起眼假寐。游逸环着她的肩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渐渐的她倒是真的睡着了。 游逸轻轻抚着嫣姝熟睡的脸庞,似有意亲昵,接着他想起车里还有两个丫鬟,抬眼看看她们,挥手示意她们去后面一辆车上。两个丫鬟识趣地喊停了马车,下车离开。 黄昏时分,车队到达一个大镇——释定,找到镇上最大的福至客栈住下。他们这一大群人,客栈根本住不下,车夫和押车的人大半只能睡在马车上,顺便看守车上的货物。就这样,客栈里马车也停不下全部,一部分车停在客栈外面。 嫣姝下车时,戴着个纱帽,遮住了脸。一个丫鬟过去问她怎么了。 嫣姝恼怒地说:“不知是不是路上沙尘太大,还是被什么虫蚁咬了。午睡醒来脸上就有些疼痛,不一会儿就肿起一个红块,又疼又痒,难看死了!你快给我拿点消肿的药膏来涂上。” 这下游睿淇定要有好几天不会正眼瞧她,更别提亲热了。 那丫鬟揭起面纱替她瞧了瞧,在嫣姝白皙娇嫩的左脸颊上有个肿起的红块,那肿块足有一个大拇指的指甲盖大小,确实够吓人的!那丫鬟赶紧拿了药膏来给她涂上。 这会儿功 分卷阅读76 夫,他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嫣姝便跟着游逸一起上楼休息。 不久,镇上的大夫被请过来,先替嫣姝看了脸颊。说她是因不适应长途旅行,疲累加上沙尘造成的内毒外现。要好好休息,最好不要赶路,还要保持面上洁净,可以慢慢自愈,如果有消炎去肿的药膏可以常涂。 接着大夫又去替四宝看病,诊断结果起初是普通风寒,但因为没有好好歇息,变得严重,如果不好好服药养病的话,甚至可能转为肺疾,那就会致命了。 大夫走后,游逸给四宝换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让他可以安静休息,就在他和嫣姝的房间隔壁。 第二天清晨,车队准备出发。嫣姝还是穿着昨日那身紫色幻色锦镶银貂皮翻领的窄袖小袄,裙子换了浅紫色的缎子长裙,披着件白色织锦鹤氅,戴着纱帽出了房。路途遥远加上天气渐寒,厚重衣物干得慢,她也不可能天天换外衣。 上车前游逸取笑了她一句:“不就是长了个包,昨晚已经看得习惯了,纱帽就不用戴了。” 嫣姝不依地轻轻锤了他一拳,自己先上了马车。 四宝似乎病得更重了,昏昏沉沉地被抬上马车,游逸为了让他休息好,特地在镇上另租了一辆高级载人马车,让他可以在车上睡得好些,还让一个老妈子专门照顾他。 一如昨日,他们的车队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中午到达驿站,大家下车歇息吃饭,游逸和嫣姝在车上吃。四宝也没下车,被老妈子喂了些粥食后又昏昏睡去。游逸对四宝的病情非常忧虑。嫣姝也就不太说话,且因为晚上睡得不好,常常在车上假寐补眠。 一天天地过去,车队离摩韻城越来越远,四宝的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 二十五天后,他们到达了扇城,韻国最北方的大城市。 ☆、第五十七章 · 李代桃僵 回到游府车队从摩韻城出发的第一天, 他们到达释定镇住在福至客栈的那晚。 大夫走后, 嫣姝先去沐浴。洗完出来,她稍许侧着脸, 用手轻捧左颊,不让游逸瞧见她脸上那块丑陋的红肿,只拿右边脸对着游逸说:“睿淇, 你去洗吗?” 却见游逸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似乎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嫣姝心里有点担心他嫌弃自己脸上的肿块, 也就不再叫他, 自己对着镜子涂药膏。 涂完药膏后,她正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身后的游逸突然说:“我不放心四宝,还是去隔壁看着他把药吃下去才行。” 嫣姝转身讶异地说:“舟车劳顿了一天了,睿淇还是早些休息吧, 四宝又不是小孩了, 何必要去看着他吃药?” 游逸皱眉说道:“四宝从小不爱吃药, 经常偷偷把药倒掉不喝。这次病得这么重, 很可能会转成肺炎,还是要我去才能让他把药吃下去。”说完他就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嫣姝突然想起华亲王交待的要监视游睿淇,看他有否异常举动。他现在坚持要去看一个小厮吃药,倒是有点怪异的,赶紧穿上外衣说:“奴家一起去吧。” 游逸回头瞧着她, 视线停留在她的左颊上:“你这样就不要去了。” 嫣姝拿起纱帽戴上,把自己的脸遮挡起来,柔声说:“这样就行了,让奴家陪着睿淇去吧。” 游逸不置可否地开了门,向隔壁走去,嫣姝赶忙快步跟上他。 进入隔壁房间,嫣姝瞧见四宝背朝外躺在床上,床头放着一碗药,床边坐着个老妈子,还在不停地劝着四宝:“四宝,快喝药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快点好起来,别尽给少爷添麻烦!” 嫣姝没想到四宝还真的是不肯喝药,意外之余她也不好劝什么,游睿淇的性子她还不够了解,多说多错,还是等着看他怎么让四宝吃药吧。 游逸在嫣姝身后关上门,拉着她的手走到床前,对四宝说:“四宝,这药我让人加了许多甘草,吃起来甜甜的,一点也不苦。” 嫣姝差点昏倒,他就这样哄四宝吃药的?这招就是拿去骗小孩也骗不倒吧? 四宝果然不上当,哑着嗓子说:“少爷骗人,哪有药不苦的?加再多的甘草也是苦的!” 游逸说:“真的不苦,你看……” 说着他端起药碗,送到嫣姝面前,示意她喝一口:“让她喝给你看,你看她表情就知道苦不苦了。” 嫣姝抽了下嘴角,不是吧,让她喝药给一个小厮看?这药闻起来就很苦的样子!游睿淇怎么自己不喝给四宝看? 她现在极其后悔坚持要跟着他过来了,早知要过来喝苦药,她不如早点上床歇息了。可是不等她想出什么推辞,游逸已经把药碗从她的面纱下面送进来了,碗沿都挨到了她嘴边,一股浓重的辛辣苦涩药味直冲她的鼻端。 四宝也翻过身来,看着她吃药。 嫣姝刚想说我戴着面纱呢,四宝也看不清我表情,就算喝药也是白喝,不如让那老妈子喝给四宝看。嘴刚张开,一口辛辣苦涩的药 分卷阅读77 汤就灌了进来。 她倒退了一步,含着那药就想吐掉,抬眼却瞧见游逸板起脸来,幽黑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不由得吓了一跳,就把药吞了下去。 既然已经吞下了药总不能白吞吧?嫣姝掀开一半面纱,小心地挡住自己的左半边脸,强笑着转向四宝说道:“四宝,你看我喝了一大口药,真的一点都不苦,甜甜的味……” 床上躺着的小厮那对圆圆的金褐色眸子让她停了口,这对眸子看起非常眼熟……她迷惑地看向游逸:“睿淇?” 游逸却瞧也不瞧她,微笑地看着床上的“四宝”道:“可以了,你起来吧。” “病重”的“四宝”轻松地从床上坐起,嗓子不再嘶哑,而是年轻女子的清脆声音:“只喝一口就够了?” “足够了。” “四宝”皱眉问道:“效果这么烈。是什么药?她喝了没事吧?” “只是让她昏睡过去的药,没事的,你换衣服吧。” 一边的老妈子拿出一套紫色衣裙,与此刻嫣姝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裙。 嫣姝软软地倒在地上,张了张口,声音已经变得微弱:“游睿淇,你利用我……” 所以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前日却突然来找她,说要带她一起远行。所以前日夜里他虽然歇在她那里,却没有和她云雨,他说他准备远行的事太累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还没长开的小女孩,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她从游府逃出去过,游睿淇不是应该讨厌她吗? 可恨…… 游逸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嫣姝,冷冷地说:“你一直和老狐狸有联系,以为我不知道吗?” 安语然脱下小厮所穿的灰色短衣,换上与嫣姝身上一模一样的紫色小袄和浅紫长裙,戴上纱帽。游逸和老妈子则把地上昏睡的嫣姝抬到床上。老妈子给她换上“四宝”所穿的衣服,梳好小厮的发髻。 安语然仍然有点不放心,轻轻地问:“以后就一直让她昏睡着吗?这药长时间喝对身子没关系吗?” 游逸冷笑了下:“自作孽,不可活!她又没对你我存着什么好心,你又何必替她多操心。走吧。”说完便开门出去。 安语然跟着游逸一起回到了隔壁他与嫣姝的房间,看了看里面唯一的一张床,微微皱起眉头。她不愿和游逸同住一室,但是若是真的让游逸另住一间,嫣姝的四个丫鬟就会过来服侍,很快就会发现她是冒牌的嫣姝了。 游逸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心中冷哼一声,他又何尝想和她共住一室。他既答应了她要放她自由,又怎会对她做什么?她始终都不曾信任自己,却对那姓容的…… 他沉声道:“你睡床,我在外间不会进来。” 这一夜,游逸将外间几个椅子拼起来,和衣而卧躺在上面,听着内室里渐渐匀净起来的呼吸,辗转难眠。 也就是从这一夜起,安语然成为“嫣姝”,嫣姝成为“四宝”。 那四个丫鬟,平时游逸不让她们上第一辆车,吃饭时就让那两个新换来的丫鬟来服侍“嫣姝”,她们不熟悉嫣姝性情习惯,又在前一天亲眼看见嫣姝脸上起了肿块,安语然一直带着纱帽,吃饭时少言寡语也不会让她们起疑。真正的嫣姝则躺在游逸专门为她租的高级马车上一路昏睡过去。 某一天早晨起来,安语然突然发现嫣姝的那四个丫鬟换了人,非常惊讶地问道:“游逸,那几个丫鬟怎么……?” 游逸只简单地回答:“那几个丫鬟是老狐狸安插的人,你这几天在车里都带着纱帽,连梳头更衣都不要她们服侍,她们已经有点起疑了。” 离摩韻城已远,一路上观察下来,那两个丫鬟只是在有异常情况下才会传讯回去,如果无事就不会传讯。既然他已经不准备回去了,那也就不用再留着她们。所以昨晚到达客栈后,他便用自己的人换掉了那四个丫鬟。 安语然心一沉,不会是……她问:“那原来的丫鬟去哪儿了?” 游逸有点不耐地说:“这你不用管了。今天要走得比较远,吃过早点就马上要出发,走到入夜了才能到驿站休息。”……读文少(女)附费@  安语然不问了,默默吃了会儿,又说:“既然换了丫鬟,就不需住一个房间了。” 游逸霍地起身离开,开门之前丢下一句:“不用你说!” 之后,车队沿着官道向北而行。一天天地过去,车队离摩韻城越来越远,“四宝”的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一直昏迷不醒。 十一月初五,车队到达了扇城。扇城大约有摩韻城的四分之一大小,也是韻国最北方的大城市。从这里向北,就再也没有这么大的城市了,因此他们要在这里住两夜,补充一些物资,并且休整一下。 到达扇城时,已经夜深,他们先去客栈安置下来。连续多日车马劳顿,大家都很疲惫,吃过晚饭后,就各自歇息了。 第二天早上,安语然刚吃完早点,正不知该怎么打发这一天,游逸过来找她:“等会儿我去办点事,你跟我一起去,顺便买点东西,这之后的 分卷阅读78 一路上就都是小市镇了,有些物品买不到。” 安语然知道游逸是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客栈,正好她也不愿呆在客栈傻等,她宁可多看看这个世界的不同风土人情。 游逸又叮嘱她道:“记得戴上纱帽。” 安语然有点不满:“为何还要戴纱帽?现在身边不都是你的人了吗?” 这二十多天,天天戴纱帽,已经让她很郁闷了。今日总算有机会逛逛大城市,她不想还蒙着面。虽说从纱帽里能看见外面,到底不够清晰,而且总会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阿富汗妇女。 游逸冷声道:“扇城也有老狐狸的暗探,我们每到一个大城镇,老狐狸隔几天就能知道我们到了哪里。所以你出门还是要装成嫣姝的样子。” 安语然叹口气,无奈道:“好啦,我知道了,戴着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噗噗噗,看文要冒泡,留言的才是好孩纸~~ ☆、第五十八章 · 纱帽惹祸 扇城道路宽阔, 商业繁荣, 商业区可以瞧见不少南来北往的各地客商。大多数商铺商行,都是销售北方多山地区的特产, 比如皮毛皮革、药材山货之类。 游逸从摩韻城带来的货物要在这里卸下,送到游家的店铺去销售。货物卸完后,再购买了一些皮毛药材以及其他杂货, 浅浅装了半车。这些货物是用来掩饰接下来要购买回去的军火,至少对老狐狸来说是这样的……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家成衣店前, 已经在车内坐得有些气闷的安语然进店一瞧, 因为地处北方, 又是冬季,店内成衣多为皮裘皮靴之类。 游逸道:“接下来还要向西北而行,天气也会越来越寒冷,你挑些御寒的衣物吧。” 安语然摸摸怀里不多的几张银票和散碎银子,暗暗祈祷这个世界的皮草不要像现代的那么贵。在店内兜了一圈, 最终她选了一件狐皮裘、一顶带护耳的兔皮帽, 以及内衬狐毛的鹿皮长靴、皮护膝、皮手套、貂皮暖手各一付。 游逸睨了她一眼:“记得当初我带你去买衣服时, 你选了一大堆啊。” 安语然耸耸肩:“此一时彼一时。” 游逸转身对店铺掌柜道:“这些衣物每样拿五套, 同样尺码式样不同的,皮裘皮帽都换成雪貂的。” 安语然赶紧小声说:“喂喂,我银子可不多。” 游逸瞧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嫣姝’,不用和我客气,这些银子我还出得起。” 安语然听他称自己嫣姝, 知道他在提醒自己,不便再说什么,不过还是隔着纱帽对他翻了个白眼。在等店内伙计打包东西的时候,她走到一边角落去看用零碎皮料做的小配件小饰物。 除了御寒衣物以外,其他的物资其实也不用他们去买,邹铉经验丰富,自会去补充备用的药材、食物、清水等等。 · 下午,几辆马车驶入万祥钱庄扇城别号,停在钱庄的后院里。游逸从车上下来时,钱庄赵掌柜已经亲自迎了过来:“见过少爷,在下是这里的赵万东掌柜。” 游逸点了下头:“赵掌柜,之前寄来的信你应该收到了吧,东西都准备好了?” 赵掌柜道:“都准备好了,少爷这是马上就带走?” 游逸道:“今天夜里先装上车,明天一清早我出发时带走。”说着他示意后面的六福。 六福走上前,从怀里拿出数叠银票交给赵掌柜:“就是这些数目。” 赵掌柜接过银票,略略看了下数目,和游逸之前寄来的信中所要求准备的金锭总额一致,便将银票收入怀中,陪着笑问道:“今日阴冷,外面风又大,少爷是否入内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会儿,安语然也下了车,正在活动有些发麻的手脚。游逸回头瞧了瞧她,见她搓着双手,似乎有些冷的样子,便对赵掌柜说:“你带路吧。” 赵掌柜应道:“好的,少爷这边请。” 他们正准备进去,突然一阵大风刮起,把安语然的纱帽吹掉了。那纱帽落地后还一路滚动着,越滚越远。本来安语然的纱帽有系带可以系住,不会轻易吹掉。只是她嫌气闷,上了马车就摘掉,下车时也就只随意地戴上了没有系住。却没想恰好一阵大风,就这么被吹走。 安语然轻轻地惊呼一声,欲向滚落的纱帽追去。游逸跨上一步拉住她:“让六福去捡。” 这时六福已经跑过去捡起了纱帽,一边小跑过来一边拍去上面的浮尘,交还给安语然。安语然便顺势把手臂从游逸的手里抽出,接过纱帽戴上,把系带系好。 游逸凤眸一黯,转眼却瞥见院子里有两个灰衣杂役。这两个杂役刚才瞧见了安语然的面容,颇有些惊艳地看着这里,视线一直追着安语然的身影,一边还笑着说着什么。 赵掌柜引着游逸和安语然进了一个小厅,让丫鬟上了热茶和茶点。他自己坐在一边陪着说话。 游逸坐下后,以随意地语气问道:“赵掌柜, 分卷阅读79 刚才后院里的两个杂役,是不是本地人?” 赵掌柜不由一愣,接着道:“后院杂役有好几个,在下刚才也没注意是哪两个人,要查问才知。” 游逸道:“现在就去查。然后把这两个人带来,我要带走。” 赵掌柜立刻起身,匆匆地走出去办这事儿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了,那两人也跟在他的后面进来,进厅时瞧见安语然也在,又偷看了几眼。 赵掌柜道:“这是王三和王梁,都是附近王家庄的人,上个月刚来的。” 游逸面无表情地说:“王三、王梁,等会儿跟我走,以后为我办事吧。” 那两个杂役颇为欣喜,其中一个道:“谢谢少爷!少爷看得起我王梁,以后王梁一定尽心为少爷办事!” 另一个似乎不善言辞,也跟着道:“谢谢少爷!”两个杂役道完谢便退出小厅,侯在外边。 回客栈的路上,安语然一上马车便松开系带,摘下纱帽,长长地吐了口气:“闷死了,戴着这玩意儿,喝口茶也要小心翼翼的,看东西也看不清楚。” 她摸了摸下巴上系带留下的细痕。又想起那两个杂役,只觉得是两个很普通的人,没什么很突出的表现,略有点奇怪游逸为何会一眼看中那两人,便问:“游逸,钱庄里那两人看起来很普通啊。实际很能干吗?” 游逸挑眉道:“谁说他们很能干了?” 安语然奇道:“那你为什么要带他们走,还说要他们为你办事儿?” 游逸说:“他们看见你的脸了。” 安语然不可置信地瞪着游逸:“看见我的脸了,为什么要……” 她突然明白了游逸不是要那两人为他办什么事儿,喃喃地说:“他们就是看见了,也未必会和别人说啊……” 游逸沉声说:“我不能冒这个险,扇城有老狐狸的暗探。如果老狐狸发现我带着你,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他抓到我们,你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我们吗?” 目前为止,摩韻城发过来的暗讯都是一切安好。如果一旦有暗讯说明老狐狸发现安语然不在摩韻城了,他就要立刻带安语然折向西面而逃了。 安语然垂着头,为求自保,就要不择手段吗?她抬起头来,对游逸说:“那至少可以留下他们的性命,像嫣姝一样迷昏过去……” 游逸挑眉看了她一会儿:“你觉得我会杀了他们?” 安语然错愕地看着他,难道是她误解他了吗? “那四个嫣姝的丫鬟呢?” 游逸冷哼一声:“载货马车里。” · 与此同时,摩韻城,华亲王府,书房。 紫铜香炉里仍然点着敖天烨最喜欢的兰檀香,他却微皱着眉,仿佛心情不好。 敖轩奕在门外道:“父王。” 敖天烨抬头道:“轩儿进来吧。” 敖轩奕开门进来,回身关上门后,走到桌前行了个礼:“父王找儿臣何事?” 敖天烨阴沉着脸道:“游府有问题……” 敖轩奕吃了一惊:“什么问题?”这两天他都关注着游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游睿淇出发去韻北边境的时候,带了两个小厮出去,一个四宝一个六福。但是前天游管家又带着四宝出远门办差。” 敖天烨把一本薄薄的册子丢到敖轩奕脚边,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你没有发现吗?怎么会有两个四宝离开游府?” 敖轩奕出了一头冷汗,捡起地上的薄册子,这是游府这段时间出入的人员名单。他只吩咐暗探着重关注有否金褐眸色的人或是有遮挡着头面出来的人,又或是坐着马车出来的人。仆役出入的名单他只大概看了看,根本没注意到居然有两个四宝从游府出来过! 他小心翼翼地说:“父王,那我马上派人去追游管家和林薇珏。” 敖天烨摇头道:“如果前天和游管家一起走的是林薇珏,她明知四宝已经去了韻北,又怎么会易容成四宝出门呢?轩儿,你考虑问题还是不够缜密。” 他接着恨恨地说:“恐怕前天走的是真四宝,游睿淇出发时带走的是假四宝——林薇珏。好小子,居然连本王也骗过了!他明着是带嫣姝离开,暗中却带着林薇珏一起走。嫣姝那边一直没有传讯回来,那两个丫鬟恐怕是早就被他发现了。按他的行程,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扇城附近了。” 他现在谋划的事情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所有!除了儿子以外,他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因此他一直出于小心而防着游睿淇做什么手脚。但他唯独没有料到的是,游睿淇会把游家产业全都抛弃,带着林薇珏逃离。 敖轩奕不理解游睿淇为什么要抛下所有游家产业逃离,只是为了一个林薇珏吗?他喃喃自语道:“他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不愿意坐上本王这条船了!”敖天烨冷笑了声。 敖轩奕略微思索了会儿,道:“那既然他无心参与摩韻城里这件事,而且他这样一跑,游家这些产业也就都送给父王了?是不 分卷阅读80 是要放过他们?” 敖天烨冷冷地瞧着敖轩奕,好一会儿不说话,敖轩奕被他的凌厉眼神瞧得又出了一头冷汗:“儿臣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敖天烨面色缓和下来,露出一个微笑道:“对外要说游睿淇去外地时遭遇劫匪,意外身亡。这件事你也去布置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噗噗噗,看文要冒泡,留言的才是好孩纸~~ ☆、第五十九章 · 学会骑马 在扇城住了两夜后, 游家车队在十一月初七清晨出发, 离开了这座大城,表面上继续向北而行。一天后, 他们把车上无用的杂货包括那些金锭都扔了,以减轻负重加快速度,折向西北而行。 这里靠近岷国、昰国、韻国三国交界处, 离岷国更近些。他们将先进入岷国,穿过岷国境内的多山地带到达莲国。预计他们开始折向西北而行时, 游管家和四宝、乐灵乐巧会离开摩韻城外出办事, 然后西行到莲国与他们汇合。 至于游府里的其他仆役, 料来敖天烨也不至于为难他们。他若是发现游逸离开韻国,只会派人来暗中追杀,不至于明着拿游家开刀。毕竟游家产业都在,敖天烨本来也有一半,只要说游家少爷在外地意外遇难, 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 车队避开官道与镇村, 他们晚上只能宿营, 睡在马车里, 食物也开始单调起来。 在离开官道的第一天上午,车队停下准备吃饭时,游逸对安语然说:“穿过岷国境内多山地带时,有些地方马车无法通过,只能弃车骑马,今天开始你要学骑马。” 安语然对此跃跃欲试, 纵马疾驰这么拽的事她早就想尝试了,这也算是穿越福利之一吧! 她在车内换上了适合骑马的裤装与长筒马靴,下车一看,游逸已经把马牵过来了。这是匹浅栗色的马,四肢修长而矫健,毛色油亮,马鬃深褐,四蹄却是雪白的。 安语然远远看到这匹马就喜欢上了它,她疾步走到马旁,却发现自己头顶堪堪与马背一样高!她转头对游逸说:“能不能找匹矮点的马来练习?” 游逸轻笑一声:“已经是整个车队里最矮的马了……”也是脾性相对较温驯的一匹马。 安语然撇撇嘴,死鱿鱼居然取笑她!这身材老天给的,又不是她的错。 游逸继续说:“我先上一次马,你看我的动作。” 说完他双手扶鞍,一脚踩着马镫,一脚蹬地,飞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接着他又从同一边下马,看向安语然问道:“看清楚了吗?” 安语然点头,怎么上马,电影电视里看得多了,小菜一碟嘛!她走到马左侧,学着游逸的样子,双手扶鞍,左脚踩着马镫,右脚蹬地,轻松地纵身上马。她扶着马鞍前端,颇有些得意,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同时踩到两边马镫——还是个子太过娇小惹的祸!她只能无奈地晃晃腿:“踩不到。” 游逸笑着替她把马镫调整到适合她的高度,见她坐稳后道:“双手握紧马缰绳,但让缰绳松着,别用力拉。” 他说完便拉着马的笼头,让马慢慢走起来。等到安语然适应了马的慢走,再逐渐加快速度,让马小步跑起来。 狗二嫌小跑的马太慢,甩着四条狗腿,在他们前后来回跑着。 游逸本来是不想带着狗二一起上路,怕露了破绽,被敖天烨发现安语然也离开了摩韻城。但安语然坚持要带走它,并保证它会乖乖地不乱叫。最终它被染成黄色土狗的模样,藏在车队的货车里,直到今天才被允许自由活动,这会儿自然有些兴奋过度。 许是这几个月坚持练功扎马的成效,安语然很快适应了小跑的马背。她松松地拉着缰绳,按照游逸的指点,放松全身,凭着腰力保持在马背上的平衡。 游逸放开手,让她自己握缰驭马,他在旁边陪着。 安语然脑后的发辫随着马背的起伏而左右甩动,额前的碎发都向后飞起,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她看着远处的原野,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双眸神采飞扬。 看着她的侧脸,游逸却露出一丝苦笑,想起她曾说过,她来自于一个“不同的世界”。 她也确实与众不同,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她比他见过的大部分男人还要聪明,天生有种傲骨,却不骄纵,说话行事都特立独行,大胆妄为。她不屑于被温柔圈养的生活,她的双眸看着天空,要的是自由飞翔! 遇见这样的女子,是他之幸还是不幸? 又练了一会儿,差不多要回车队了,游逸便开始教她如何通过缰绳来控制方向:“拉左边缰绳,马就会向左跑,拉右边就向右跑。” 安语然轻轻拉动左边缰绳,马压根儿没理她,继续向前奔跑。她稍微加大了力量,马儿听话地向左跑去。初尝成功滋味的安语然,兴奋地一拉右边缰绳。这次大概用力过猛了,马突然向右急转。安语然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已经被甩下马背。 缰绳从她手心里狠狠地扯脱,她身在半空 分卷阅读81 ,无所依凭,眼看就要摔得狼狈不堪! 然而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她落入一双有力的臂弯中。 游逸一直在边上护着,当然不会让安语然摔到地上。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见她发辫散乱,脸色也微微发白,双眸中却流露出不服气的神情,粉唇还微微嘟着。 他不由得心中一荡,有种想要低头亲下去的冲动,但心知她的性子吃软不吃硬,终究强抑旖念,把她轻轻放下。 安语然全然不知游逸心中转过的念头,她站直了身子,感觉自己的心脏仍怦怦地剧烈跳着,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对游逸说:“我再试试。”刚才她拉疆用力太猛,也没有与马配合好,若是向右转弯,自己也应该向右侧倾斜身子,并且双腿夹紧马腹才对。 游逸却道:“先别练了,晚上宿营后再试吧。我们还要赶路,而且你第一次骑马,也不要太久了。” 安语然只得作罢。她向车队方向走了几步,才发现刚才虽然只骑了小半个时辰,却比坐了半天的马车还要累。双手手心也在摔下马时,被粗糙的缰绳擦破了皮,此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游逸见她走路样子,知道她累了,让她骑坐在马上,他牵着马走回了宿营地。 中午他们吃得是烤饼和肉干加上蔬菜干煮成的汤。 安语然咬了口烤饼,入口酥软,外层脆香,食物虽然简单,烹饪却极为用心。肉汤则被盛在一只银碗里,热乎乎地冒着诱人地香气,看起来也颇美味。她睨了眼游逸,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他也带着个好厨子? 她伸手去拿肉汤时,游逸见到了她手心的擦伤,一把捉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六福,去拿清水和外伤药来。” 安语然抽回自己的手:“我刚才已经清洗过了,一点小伤,不用上药了。” “野外风沙大,伤口若不上药,容易恶化。”游逸自从在游家独当一面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好声好气地劝人。 “上了一手药我还怎么吃饼?” 游逸勾起一边嘴角:“我喂你吃。” 安语然把手中剩下的烤饼几口吃完:“不用,我吃完了。” · 接下来几日,安语然只要有空便练习骑马。因为练起来大胆,她又坚韧努力,渐渐地已经能比较熟练地驾驭马儿。她还给这匹白蹄浅栗色的马儿起了个名字,叫做小栗子。 十一月十四日,车队顺利通过了韻国与岷国的边境,以韻国客商李胜福的商队身份继续向北。第二天他们就能进入山区。 自离开扇城之后,天气一直很晴朗。走在空阔湛蓝的天空下,晒着冬日温煦阳光,比坐在封闭的马车里要舒爽许多,所以安语然就骑马与车队同行。 今日她穿着件月白色立领斜襟窄袖夹袄,同色马裤,脚上一双驼色的鹿皮翻毛长筒马靴,披着雪貂皮裘,脸颊被冷冽寒风吹得有些微红,金褐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粉润的唇瓣微微弯着,带着一丝浅笑。 游逸则穿着鸦黑色对襟扎袖射箭服与马裤,黑色鹿皮长筒马靴,披银灰色织锦带帽鹤氅,骑着匹健硕高大的银鬃黑栗马,与安语然并肩骑行。 他俊逸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个多月前的憔悴阴影,只是仍旧有些消瘦,脸庞的轮廓比以前更为深刻分明。一对幽黑的凤眸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深邃依旧,修长的眉毛飞扬入鬓。 渐渐地,他们走在了车队前面,离最前一辆车有着数百尺的距离。 安语然仰头望天,感叹道:“这蓝色真好看,这么看着就好像会被它吸过去一样……”她突然有种想把这天空画下来的冲动,可惜最近一直在赶路,根本无暇坐下来静心作画。 游逸瞧着她娇美的侧脸,微笑道:“北方的天空确实比之南方颜色更深,空气也更干燥寒冷。” 这时后方车队有两骑疾驰而来,很快追上了他们。安语然认出其中一个是邹铉。 到了近前,邹铉拉缰让马速降低,急急说道:“少爷,哨探发现后面有大批人马,马数还不清楚,但至少在五十匹以上,现在离我们还有十五里左右,驰马速度大概是一个时辰一百多里,按目前的车队速度,两刻钟就能追上我们了。” 游逸微皱眉头,老狐狸还是发现了吗?他面向邹铉,冷声道:“马上弃车骑马,按一个时辰一百二十里的速度行进。” 邹铉道:“是!属下立刻安排!”掉转马头,疾驰回车队。 游逸再一指另一个骑者:“再派哨探继续在后观察对方的动向,如对方驰马速度有变,随时来报!” 那骑者领命,疾驰而回。 安语然一惊:“现在就要弃车?” 游逸道:“带上必要的水粮就行。我们先走,你要跟紧我!”说完便准备催马疾驰。 安语然急道:“等一下!我要回车上拿我的画。” 游逸略一犹豫,道:“我陪你去,速度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花花,各种求喵~ 韻国——韻(yun 分卷阅读82 )第四声,通“韵”。 昰国——昰(shi)第四声,同“是”音。 岷国——岷(min)第二声,同“民”音。 ☆、第六十章 · 洞中争执 安语然与游逸调头催马回到车队。此时车夫与护卫都已经动作迅速地解下马身上的车辕, 再给马佩上马鞍。水粮药材等物资事先已经打包备好, 直接就可以拿走。 安语然收缰让小栗子停下,也不等它站稳就跳下马, 又跑着跃上马车。她在储物的箱子里急切地翻找着,把里面的东西都丢在地下,终于在箱底找到一叠油纸包裹严密的画稿, 还有一个用布包着的长方形的东西。 她找了块包袱布把画稿与这个长方形的东西卷起来,斜系在背后, 又跃下车, 重新上了马。 此时游逸已经拿好了两个装着水粮等物资的背囊, 一个背着,一个系在安语然的马鞍后,在车外等着她。见安语然上马,他也飞身上马,问安语然:“东西拿好了?” 安语然点头:“好了。” “那就立刻走吧!” 安语然一夹马腹, 催着小栗子跑起来。游逸稍稍放慢马速, 让她跑在他前面, 自己跟在后面护着。其他护卫也都上了马, 疾驰在他们前后。 游逸注意到安语然背着的那个长方形物件,这不单单是画稿……他默默思忖还有什么东西如此重要,让她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还要回车去取? 纵马疾驰了一个多时辰,马儿都有些疲累,速度渐渐缓了下来。安语然其实已经腰酸背疼,双腿内侧也磨得生疼, 只是一直咬牙忍耐着。 游逸知道她刚学会骑马,这么长时间疾驰,肯定受了不少罪。但现在是生死关头,根本无法停下休息,再心疼她也只能等脱离险境之后再说。而一匹马若是负重两人,根本就跑不了多久。 好在他们很快到了山下。后面的哨探回报说:“少爷,对方有八十多人,还带有备用马匹,所以速度不减,仍在我们后面十五里左右跟着。” 邹铉看了下周围环境,冷声道:“少爷,我们留二十人在上山道口两侧密林里设伏,等对方到达射程内就放毒箭,对着马射,然后分散进山,如果没有敌人跟踪,就到第一处宿营地汇合,如果不能及时赶到第一处宿营地,或者我们已经离开,那就到第二宿营地汇合,依此类推。” 他们仅有五十多人,人数少于对方不说,马也基本就是一人一匹,没有备用更换的马匹。马驮着人长时间疾驰后会疲惫,若无法休息,甚至会累死。为今之计,必须要先消耗对方的马,拖慢追击者的速度。邹铉的建议很明智。 游逸道:“好的,就这样办!” 邹铉立刻布置人手设伏,除了设伏的二十人以外,其余人继续驱马上山。 小跑了一个时辰山路后,马匹都疲累至极,再骑恐怕就废了。他们只能牵马而行。好在哨探报告,追杀他们的人,马匹损失惨重,几乎只剩半数,剩下的也跑不快,此时也只是缀在后面约三十里处跟着。追杀者之中,还有数人受伤留在了山下。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山路,天色渐黑。他们路过了第一个宿营地,却仍不能停下。追杀者就如狼般远远跟着,渐渐逼近。设伏的人回来了十几个,多少都带着点伤。邹铉又布置了另外二十人趁黑埋伏在一处山道弯处,一方面继续消耗对方的人马,一方面让他们不敢过于追近。 从发现被追杀开始,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 游逸瞧了瞧身侧仍勉力疾走的安语然:“你上马吧。” 安语然摇头:“你们都不骑,只我一个人骑不太好。” 游逸冷冷道:“这里除了你以外都是习武多年的人,你勉强走下去,只会拖慢速度。” 安语然瞪了他一眼,却心知他说的没错。默默跨上小栗子的马背,她拍拍马颈:“小栗子,要辛苦你啦!” 游逸把小栗子和自己的黑栗马缰绳并在一起牵行:“隔段时间换匹马骑的话,马不会太累。” · 最终第二次设伏的二十人只回来十个,但却成功地让追杀者不敢再乘夜追击。追杀者找了一处山坳宿营,没有生火,哨探远远看着不能确定对方剩余的人数,马匹则应该只剩下十数匹没带伤的了。 哨探回报追杀者情况时,安语然他们也到了计划中的第二宿营地——一个巨大的山洞。 邹铉走到游逸面前说:“少爷,后面追的马只剩五十来匹,人数还不能确定,他们此刻已经停下宿营了。我们的人也都累了,马更是需要休息。既然他们停下了,我们也停下休息吧?” 游逸也知道他们的人马都需要休息,不然明日根本就走不动了,便道:“休息可以,但要防止他们夜袭。” 邹铉道:“属下会小心安排!” 说完他便走出山洞,命令白天的哨探休息,再派出多一倍的哨探监视对方,如果有异动,马上会知道。接着他又命令护卫在山洞口向内十数尺的地方, 分卷阅读83 推上一人高的石块泥土,建成一道临时的土墙,只在右侧靠洞壁处,留一道缺口作为出入用。这道土墙既可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也可挡风御寒。 为防备对方在远处以□□夜袭,他们不能生火,不能搭起帐篷,只能吃冷食喝冷水。虽然洞口有矮墙,避免了山间寒风直接吹袭,洞内却仍然寒意沁人骨髓! 把马匹牵入洞中,吃过干硬的烤饼和肉干后,除了哨探以外,所有的人都靠在一起,很快就沉沉睡着。 安语然独自躺在洞内较深处,地上铺着大张毛皮褥子,身上还盖了两件裘皮。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冷,不由得蜷缩起身子,不小心擦碰到大腿内侧,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伸手摸了摸,因为长时间疾驰,在马鞍上摩擦,大腿内侧磨出了好几个水泡,而且已经磨破了。这伤处颇为尴尬,她想起背囊内应该有伤药,便轻轻起身,打开背囊翻找,想自己摸黑把药上了。 山洞深处有极暗淡的月光映入,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就能渐渐看清洞内物事,但却看不清背囊内部。她只能把背囊内的物件一样样取出,放在旁边地上,拿出其中一包东西时,不小心捏着另一个布角,带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来。这正是她白天从车上带走的,与画稿一起包着的东西。 外面包裹着的布散开了,那长方形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笃”的一声脆响,原来是那个老旧的狭长木筒。木筒一落地便顺着地势向洞外方向一路滚了出去,滚到游逸睡的地方,撞上毛皮褥子,停了下来,从里面掉出一个首饰。 在极暗淡的月光里,那个首饰反射出些微光芒。可以看得出,这是个环形发饰,上面镶嵌着数片大大小小的玉雕叶子,叶边儿有些微卷,叶间点缀着小指头大小的圆形宝石。 安语然赶紧爬起来去追,游逸却已经把那个发饰捡了起来。他在月光中玩味地看着手中的发饰,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寒意:“你白天回车上去拿的就是这个?” “还给我!”安语然伸手去夺,游逸却伸臂挡住她,不让她抢到。 她皱眉道:“这是我的东西,你拿着干嘛?” 游逸冷声道:“在今天这么紧急危险的时候,晚走一刻就可能会丧命,即使这样你也要回去拿这东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 安语然道:“我是为了回去拿画稿。” 游逸将茱萸金环举在她眼前:“这是画稿?” 安语然趁机把金环夺了过来,吹去上面的尘土细砂,又捡起地上的方形木筒:“这于我也是重要的东西。” 游逸眯起凤眸,声音更加阴冷:“因为是容问离送你的吗?” 安语然没有回答,只暗暗捏紧了手中的木筒。提到这个名字,让她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与痛楚。 在小楼度过的那段日子,其实是她穿越过来后最自由最放松的时光。 或许是因为猫大喜欢亲近容问离的关系,他虽然有很多事情瞒着她,又总是耍她为乐,她却莫名地觉得能够信任这个人。而亲切慈祥的陈妈、通透感性的绯青、开朗能干的定小六,包括二楼的那些姑娘们,都和她相处得很好。 然而,小楼已经付之一炬,那些她喜爱的人都已经死去!她不敢去深想,他们会不会是因为她的原因而被杀——那两个黑衣人明显是冲着她而来的,绘紫的目标也是她。 这茱萸金环与木筒是她住过小楼的唯一纪念。 游逸见安语然抱紧了木筒,脸上神情恻然,不知怎么突然怒气上涌,劈手夺过木筒,狠狠地向一侧丢去。 木筒撞击在洞壁上,发出一声巨响,随后便在回声中滚落到地上。 安语然也怒了:“游逸,你给我听好了!不管这东西是谁送我的,你根本没权利这么肆意毁坏我的东西!” 他明知这于她很重要,却还是砸坏它,他根本不懂得尊重他人,或者说是他觉得女人不值得尊重。这只大男子主义的死鱿鱼! 游逸冷哼一声,掀开地上裘皮大衣,背对着她躺下,不再理她。 安语然愤愤地走过去捡起木筒,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它根本没摔坏。刚才游逸绝对是用力丢过来的,不然不会发出这么响的声音,以他练过武的腕力,这木筒怎么还安然无恙? 山洞内太暗,她看不真切,只能满腹疑虑地把木筒与金环用布包好,收进背囊内,等脱离了险境再慢慢研究。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不留言,人家好寂寞啊啊~ 都要没力气日更了 ☆、第六十一章 · 赶尽杀绝 第二日, 天还未亮, 安语然便被丫鬟叫醒:“少夫人,起来了, 马上要出发了。” 安语然半撑起身子,只觉得喉咙干涩疼痛,头沉得好像有平时两个这么重, 全身酸痛僵硬。她哑着嗓子道:“给我点水。” 丫鬟见她醒了就已经拿来了水,此时听她这么说便递给她一个水囊。 游逸沉声道:“干粮路上再 分卷阅读84 吃, 喝点水就走。”哨探刚刚回报追杀者已经准备动身继续追击了。 水囊内的清水, 如一条冰线穿过安语然的喉咙, 缓解了干涩,也让她完全清醒过来。 这会儿丫鬟已经把她凌乱的头发梳顺,在脑后束成马尾。她咬牙忍着全身的酸痛站起来,在手心里倒了一些冷水,往脸上扑打, 用手帕擦干脸, 接着穿上皮裘, 背上背囊, 缓步走到洞外。真的动起来了,她身上的酸痛虽然依旧,僵硬倒好些了。 马都已经被牵到洞外了,随行的仆从和及护卫们正在迅速整理物品,动作快的人已经上了马。 安语然环视一下,见到六福牵着小栗子和游逸的黑栗马等在洞口, 就快步走过去,对六福微笑着点点头。接着她轻轻地抚着小栗子的脖颈,微笑道:“小栗子,昨日很累吧,今日又要辛苦你啦!” 小栗子喷着鼻息,用头轻轻顶着安语然的脸作为回应。 游逸曾取笑过她为马取名,现在却为她只向六福和小栗子微笑招呼而怅然若失。今早她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他。 安语然轻拍两下小栗子的额头,扶鞍纵身上马。坐上马背时,她微一皱眉。昨夜,她和游逸争执过后,又等了许久,估计其他人都再次睡着后,披着皮裘背对洞口,偷偷上药包扎过大腿内侧磨破的水泡。但此刻坐下,伤处碰到马鞍,还是让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痛楚的表情。 天空渐渐变成一种黑中带蓝的浓重颜色。 安语然轻甩马缰,轻喝一声:“驾!”让小栗子小跑起来。 游逸也轻夹马腹,低喝一声,让自己的黑栗马跑起来。后面跟上的是六福和丫鬟老妈子,护卫们也纷纷催马跟上,护在他们外侧与后侧。 山道上,干燥的尘土在他们的马蹄后飞扬起来。东面,朝阳渐渐在他们背后升起,只是隔着黄色的尘霾,看起来有些浑浊。 · 太阳升到头顶时,阳光逐渐温煦起来,在山间纵马而驰的人们都感受到几分热意。然而他们没有时间停下休息或是吃饭,只能稍稍放慢马速,从背囊里拿出肉干,放入口中,等含得软了才嚼碎咽下。 午后,他们驰行不久,后面的哨探追上来回报,敖天烨派出的第二批杀手已经追上了第一批,汇合后有一百多人,马也有近两百匹。 游逸闭起眼,紧紧皱着眉,老狐狸在韻北早有布置,这次他要把自己赶尽杀绝! 只是片刻,他睁开双眼,冷声道:“邹铉!有什么对策?” 邹铉催马追近游逸身后,回道:“少爷,我们人数多,难以隐匿踪迹。为今之计,只有您和少夫人带少数护卫和我们分开走小道。往前面下坡二十多里有条山涧,沿着山涧一段路后,有条小道向左上山。我带其他护卫们走山间大道,引开追杀者。” 游逸道:“邹铉你选十个护卫跟着我,另外派人去引开追杀者。”他与邹铉都心知肚明,引开追杀者的人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的。 邹铉道了声:“是!”领命去布置细节了。 在下坡山道上催马疾驰了大约一刻多钟后,就能闻到湿润水汽的味道,接着便隐隐听到了水声。不久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条山涧,约能并行四匹马,和山道并行数里后便转向西南方向而去。 到了山涧与山道分离处,游逸道:“语然,六福,你们下马,沿山涧走。牵马下去时小心点,尽量不要踩到碎冰,以免留下痕迹。”入冬不久,山涧并未封冻起来,只在涧边有些薄冰。 安语然之前已经听到他与邹铉的对话,此时依言下马,小心地牵着小栗子下了山涧。邹铉和选出的十个护卫跟着他们下了水。其余人则没有停下,从他们身边经过,继续前行,很快与山涧中的他们分开,只留下空中一片飞扬的黄色尘霾…… 安语然跨上马鞍,让小栗子在山涧中逆流慢慢走起来,视线却总是离不开那片渐渐稀薄下去的尘霾。 游逸低喝一声:“语然!跟紧我,看好路,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并未脱离险境。” 安语然一惊,低低说了声:“知道了……” 山涧中多是鹅卵石,且大小不一,高低无序。好在水质清澈,能清楚看到涧底。为防马儿扭伤,他们只能小心地选择路线,谨慎前行。 这一段山涧水流平缓,几乎无波。马蹄轻轻踩入水中,带起圈圈完美圆形的涟漪,却没有维持完美多久,很快碰上其他涟漪,便交错扭曲了自己,紧接着就被前行的马蹄划得粉碎。 他们离山道渐远,在绕过一块巨岩后便再也看不到山道了。在山涧中前行小半个时辰后,山涧变得窄小起来,只能并行两匹马了,涧水的流速亦变快,不时因撞到突起的石块而溅起细碎的水花。因为涧底的鹅卵石渐渐变大,他们便要更小心地选择路线。 不久他们看到了一条小道,蜿蜒上山,便离开山涧,顺着山道上山。邹铉命两个护卫在后清除他们离开山涧时留下的蹄印痕迹。 游逸皱眉低声道:“邹铉,这条山道直通上山?有没有岔道下山离开?”他的目的是 分卷阅读85 早日离开山地,到达莲国境内,而不是躲到山上去。 邹铉回道:“先要上山,然后有道向南下山,下山不久后就是莲国境内了。” 为了这次逃离韻国的计划,邹铉事先派了许多人来此熟悉路线地形,并绘制了详细地图,在心中记得烂熟。他看看太阳的高度,粗略估算了一下,然后道:“少爷,今夜如果不休息的话,子时左右就能到山顶岔道处。” 游逸沉声道:“夜里不休息,连夜赶路。” 他们并未安全,追杀者如果追上山道上的另一队护卫,就会知道他们另外走了小道,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会有精于跟踪的人。 安语然沉默着看向前方,在这小道两边,草木干枯萎黄,高大野树叶子已经都落光。偶然见到一两棵松树,也是一副颓废样子。越是向山顶而行,草木便越发稀疏起来。还未及傍晚,冬日暖阳已经照不到路上,山的阴影笼罩着他们,谷间起了彻骨的寒风,吹得人脸上生疼。 逃亡所带来的压力几乎要令人窒息! 又行了约一个时辰,天色突然的就暗沉下来,且狂风大作。让天色暗沉下来的,并不是日落,也不是山的阴影。 邹铉抬头,此时的空中,大片的浓黑色云块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很快便遮住了天空中所有明亮之处。他追上游逸,道:“少爷,看起来,马上要有一场大雪了。” 邹铉话音刚落,仿佛为了印证他的预见正确,一片细小的雪花便落在安语然的手背上。她抬起头,又有数片雪花落在她脸上。生在南方的她,很少见到下雪。她伸出一手,接住几片雪花,想看着它们在手心融化。那些雪花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有在她手心停留,转瞬间就被风吹走了。 安语然望着雪花飞走的方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游逸与邹铉却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来欣赏这场雪。因为大雪,再加上很快就要入夜,会黑得根本看不见路。这条山路本就蜿蜒难行,窄小不说,一边还紧靠悬崖,这种情况下如果勉强要走,非常危险! 雪片很快便密集纷扬起来,随着狂风肆意横飞,雪中夹杂的冰粒击打在他们脸上,让人感到微微疼痛。 游逸在狂风中喊道:“语然!雪大了,把帽子手套都戴上,还有护膝也绑上。” 他们从背囊中拿出护具戴上,安语然还把皮裘后面的兜帽也戴上了,兜帽配着护面的皮口罩,可以挡住她大半的脸。 仅仅穿戴护具的这会儿时间,周围就已经黑得看不清路了,耳边只听得见风声呼啸。未免狗二自己跑着跑丢,安语然让它呆在她的背囊里。好在它体形不大,并不太重。 游逸大声问:“邹铉,是继续走还是等雪停了再走?” 邹铉紧紧皱眉,为难地大声答道:“继续走,看不见路的情况下太过危险,但若等雪停了再走,怕后面的‘狼’会追上来。山腰这里大雪,山下却未必这么大的。” 游逸思忖片刻后决定:“先慢慢往前走吧。” 邹铉道:“现在这种情况不能骑马了,牵着马走吧。每个人都紧跟前面一个人的脚印,不能踩偏。” 只是短短的半刻钟里,山道上已经积起一层薄雪来。眼前除了无尽的黑暗以外,只有无数灰色雪片狂乱的横掠而过。 安语然牵着小栗子,离游逸只有一个马身的距离,却根本看不见他的背影。她只能低头看着身前数步距离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踩着这些脚印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相识相知,有时也如水中涟漪,相遇相交,你中有了我,我中有了你,从此改变了彼此的人生。 ☆、第六十二章 · 生死边缘 不停地走了许久, 地上的积雪逐渐没过脚面。安语然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见到下雪的欣喜。她的全身冰冷, 双脚麻木,每提起一步都仿佛要花去她全身的力气。 寒冷、疲累、饥饿、口渴。 她却完全没有胃口去吃那冷硬的肉干。她只是渴睡至极, 如果有块地方可以让她躺下就好了。 呼啸风声中夹杂着游逸的喊声:“停下!” 安语然茫然地停下,看着游逸从眼前纷飞的灰色雪片中出现,他的皮裘和兜帽上全是雪, 眉毛和睫毛上也沾着雪的晶体。游逸仔细瞧了瞧安语然的双眸,发现她眼神有些迟钝, 并未真正看着他, 似乎穿过他的脸看着他身后某处, 就捧起她的脸拍了拍,喝道:“语然!” 安语然一惊,视线终于凝在游逸的脸上:“嗯?” 此时邹铉也已走上前来,游逸对他道:“这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搭起帐篷来休息, 等雪小了再走。” 他察觉到安语然的状况已经不能再走, 如果此时不休息的话, 恐怕雪停了她也走不动了。 游逸拍去身上的雪, 背起安语然。邹铉和六福则牵着他们的马,寻到避风的凹处,快速搭起一个帐篷。进入帐篷,游逸从背上放下安语然,却发 分卷阅读86 现她身子绵软,竟然已经疲累地睡着了。他赶紧命人铺了皮毛褥子, 把安语然轻轻放下。 邹铉走过来,看了看安语然,有些担心地说:“少爷你先叫醒少夫人吧,她这个样子不太对劲。” 游逸捉起安语然的手腕,搭了下安语然的脉搏,发觉非常微弱而缓慢。再抬眼一看,她的脸色苍白,平时粉嫩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身体也冷得不正常,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他这才惊觉她恐怕是冷得昏过去而不是睡着了,立刻低吼道:“邹铉生火,其他人都出去!” 接着他迅速解开自己的皮裘和所有衣服,再去脱安语然的衣服。 邹铉不敢再看,背着他们埋头生火。 安语然的内衣又湿又冷,紧紧地贴着她冰冷的肌肤。游逸把她湿透的内衣也全数脱去,将她绵软的身子抱起,放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上,紧紧贴着自己胸膛搂住,再裹紧皮裘,用自己的体温捂暖她的身子。 她的身体却始终冷得像块冰,仿佛永远都不会再暖过来了。 游逸闭上双眸,他从来也不去参拜神佛,此时甚至不知道该向哪个神袛祈愿,只能在心中反复默念——请让她醒来,请让她醒过来! 终于,她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颤抖也不再剧烈,脉搏渐渐变得平稳。 游逸一边拍打着安语然的脸颊,一边轻唤她的名字。 · 安语然从昏睡中醒来,还有着几分恍惚,只觉有人拍她的脸颊,还在叫着:“语然!语然!” 她低声嘟哝了一句:“别拍了。” 紧接着她便完全清醒过来了,睁开眼,发现拍她脸的人正是游逸。此时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而自己则处于他炙热的怀抱中,如初生婴儿般不着寸缕。他们肌肤与肌肤紧密相贴,她甚至可以直接感觉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他喵的,这是什么情况!?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把游逸推开,可是她被他的双臂牢牢箍住了,根本动弹不得。于是她说:“死鱿鱼,放开我。”为何她的声音微弱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游逸勾起嘴角道:“我不能放。” 安语然心中恼怒,但却无法大吼,只能虚弱地说话:“为什么不能放?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即使强要了我,我也不会对你死心塌地,只会恨你入骨。” 游逸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我知道。” 安语然咬唇,试着抬起手臂,却发现平时轻而易举的事,现在做起来却困难无比。同时她还觉得极度疲倦且口渴,突然就没了精力和他吵架。她努力用大些的声音说话,却仍然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至少先给我点水喝吧。” 游逸见她知道渴了,说明她的身体开始恢复正常,幽黑的眸子里便带上了几分笑意,抬头道:“六福,拿清水过来,要热的。” 六福赶紧递过早准备好,一直温着的热水。游逸接过碗,喂安语然喝了水,又问她:“要吃点东西吗?” 安语然翻了翻白眼道:“如果你坚持要喂的话,我宁可不吃。” 游逸心中叹了口气,稍稍放松了双手,沉声道:“你如果可以自己吃的话,就先把衣服穿上吧。” 安语然试着转身,却发现不仅是手,她全身都虚弱无力,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回想了一下,记得之前她还在大雪中走着山路,只觉得又冷又累又渴睡,之后的事她全不记得了。等到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游逸的怀里,两人外面虽裹着厚厚的皮裘,里面却什么都没穿,身上只剩下一条她自己做的小内内! 她疑虑地盯着游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了?” 游逸道:“你在大风雪里走得太久,冷得昏过去了。” 安语然忆起以前看过的一些雪山攀援或救险的电影,大概是因为在雪地里走久了,先是出汗,内衣湿冷,造成她体温过低而昏了过去,医学上的说法是低体温症。这样说来,游逸的处置方法是正确的,倒不是为了占她便宜。 她继续试着转动身体,至少她不想和他面对面,胸对胸地贴着。 游逸却一下箍紧了她的身子,哑声道:“别乱动。” 之前她处于生死边缘,他心中慌乱,虽是抱着她近乎裸呈的身子,却并无任何旖念,只是一心盼着她能够恢复神志。随着她清醒过来,他心中焦虑渐消,男子本能便渐渐占了上风。她胸前隆起的柔软虽不丰硕,却因距离够近,随着她转动身体,摩擦着他胸前肌肤,让他腿间欲望逐渐灼热,甚至有些胀痛起来。 安语然被紧紧按在游逸的胸前,口鼻都贴在他的颈下,前胸更是被挤压得有些生疼。她用力侧过脸,正想质问他想干什么,他却俯头凑近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安语然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何叫她别乱动了,便把还未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僵着身体不敢再动。 游逸定了定心神,将她身子轻轻提起,调整为侧坐在自己大腿上,避免碰到腿间逐渐昂扬起来的欲望,只是声音仍然显得暗哑:“先 分卷阅读87 吃点东西吧。六福,把肉汤拿过来。” 安语然喝下热乎乎的肉汤,感觉好多了,疲倦又随之袭来,她闭起眼说:“我先睡会儿。”睡着就没这么尴尬了。 游逸却不让她如愿:“现在不要睡。再吃点热的东西,等不冷了再睡。” 安语然奇道:“我不冷啊?我还觉得热呢!”反倒游逸的身体火烫火烫的,好像他在发烧。 游逸挑眉道:“你觉得热?是你现在身子冷的关系吧,还在抖呢。” 安语然经他提醒,想起此时两人肌肤相贴的情景,又觉得窘迫起来,有点不自然地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雪停了吗?” 游逸转过头去,看着另一个方向道:“邹铉?” 邹铉回道:“估计是子时了。还在下大雪。” 游逸便道:“六福,你先睡吧,这里有邹铉行了。” 安语然这才知道帐篷里除了游逸和六福,还有邹铉也在。她不由得更加窘迫,只能自我安慰,这只是医疗行为罢了。为了化解尴尬,她继续找话题聊:“你连金锭都扔了,到莲国后准备怎么办?” 游逸微笑道:“你怕我变成穷光蛋吗?” 安语然听他口气轻松,猜测道:“大概你在莲国有资产吧?” 游逸轻笑一声:“两年前我就开始准备了。” 安语然挖苦他:“要不要我夸你一句深谋远虑啊?” 游逸没有接她的话头,反而低声说:“你很机灵,到莲国之后,你可以帮我处理生意。”她性子倔强,又喜自由,既然无法约束住她,不如索性放手让她去做。 安语然哼了一声道:“要我帮你可以,工钱不能少。” 游逸笑道:“没问题。”只要她肯留下,他有足够的耐心,让她成为他的妻。当然,前提是这次他们能够脱离险境的话…… 这时邹铉把烤饼掰碎了泡在肉汤里,递了过来。游逸问安语然:“吃点吗?” 安语然瞧了瞧碗里面的东西,感觉有点像羊肉泡馍:“吃。” 他喵的,他们还在被追杀啊!为何一点紧张气氛也没有呢?是她神经被冻麻木了还是整件事都太没真实感了?此时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但若是不吃的话,死鱿鱼不会让她睡的。 她被喂了半碗“羊肉泡馍”后,渐渐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她试着活动四肢,虽然还不是很灵活,倒底还是能动起来了,就扭开头道:“饱了,不吃了。” 游逸也感觉到她身子已经完全暖过来了,不再颤抖。他把碗放在地上,一边说道:“你现在可以睡了。” 安语然挑眉道:“衣服啊!”难道让她就这样睡啊? 游逸本想调笑她几句,睨了眼邹铉便作罢了。他松开她,用双手撑起皮裘替安语然挡着,让她穿衣服。 邹铉被游逸那眼瞧得浑身发冷,赶紧背转身,装作专心调整火堆大小的样子,心里嘀咕着不是我不识趣,要不是外面大雪,我早就躲出去了。 因雪地跋涉而变得湿冷的衣服已经完全烤干了,穿在身上稍有些硬,不过却暖乎乎的非常舒服。安语然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来穿衣,穿好后就地躺倒在毛皮褥子上,直接去访问周公他老人家了。 游逸替她盖上皮裘,自己也在褥子上躺下道:“邹铉,你也休息吧,雪若小了就继续走。” 邹铉安排了护卫轮流值夜,又给火堆添了数根烤干的木柴后,也躺下休息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休息太久。 哨探进来报告雪已经变小时,游逸和邹铉同时醒了。邹铉探头出去看了下天色,回身道:“雪应该快停了。” 游逸冷声道:“立刻走!”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各位看官,看过后要留言哦~ 这一卷快要结束了,也要给死鱿鱼一点甜头嘛o(∩_∩)o 如有意包养请戳戳 ☆、第六十三章 · 追杀者至 游逸摇晃着还在沉睡的安语然:“语然, 醒醒, 我们要走了。” 安语然睫毛轻颤,慢慢张开了眸子, 眼神迷蒙,仍带着几分睡意看向他:“不吃了,饱了。” 游逸嘴角抽了一下:“不是吃饭, 雪停了,我们马上要走!” 安语然猛地睁大眼睛, 完全清醒过来。她赶紧爬起来, 快速穿上皮裘, 背上背囊,只觉得全身无一处不酸痛着。自昨天白日就开始长时间高强度地赶路,两天两夜了,中间只休息了数个时辰而已。而这样的逃亡,还要继续! 此时护卫们已经迅速地铲雪扑灭火堆, 把东西收拾打包, 帐篷也快速收起, 再用土与积雪把地上曾经扎营留下的痕迹掩埋好, 六福则牵来了小栗子与黑栗马。 一刻多钟后,他们又在路上了。 天上浓黑的乌云变得稀薄起来,稍微透下些许月光,让他们能够依稀看到远处景物。雪片变的细小且稀疏,风却未变小,席卷着空中以及地上的松散浮雪, 分卷阅读88 无情地向着他们扑来,带走本已不多的热量,却把碎雪留在他们的头上身上。 安语然刚刚醒来,离开了温暖宜人的帐篷,被这夹雪的寒风一吹,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牙齿都开始相击发出细微的嘚嘚声。 游逸察觉她的异样,纵马靠过来,将她从小栗子背上抱了过去,让她侧坐在自己身前,低声道:“抱紧我。”接着他又命六福再拿出一件皮裘来,从前面裹着她。 安语然默默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轻轻贴到他的胸前,闭起眼。慢慢地,她身体温暖起来,止住了寒颤。 他们驰行了一段路后,小雪渐渐止了,风也变得不那么狂乱。前方的山道上,积雪平滑,反射着暗蓝色的微光。天色依然暗沉阴森,看不见星月。 游逸放慢了马速,沉声问道:“邹铉,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岔道口?” 邹铉就在他后面,略略思索后道:“我们休息耽搁了两三个时辰,恐怕要到天亮时分才能到达岔道口。” 后面的话他并未说出口。 这两三个时辰,很可能“狼”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跟了上来。雪也已经止住,无法再掩盖雪地上马匹留下的蹄印,唯有寄望于刚才那场大雪也阻了那些“狼”的路。他们的人数太少,不能再派哨探去后方查探对方踪迹,只能让两骑护卫缀在他们后面约半里处作为后卫。 而现在少爷一骑马带着两个人,就算少夫人身材娇小,也会拖慢他们的速度。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皱眉道:“看这天色,说不定又要有场大雪。” 游逸默然,如果还有大雪,虽然会给追杀者增加追踪难度,同时却也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安语然曾经昏迷过,她现在的体力不知能不能再支撑她经历一场大风雪…… 他低喝一声,催着马快跑起来,既然现在山道看得很清楚,就尽快赶路吧! 十数匹马儿急速驰骋在黑暗雪夜的山道上,只有杂乱的嘚嘚蹄声与马儿粗重的鼻息声留在呼啸的山风里,却让人生出一种寂静之感。 这种寂静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安宁的心境,反而如一只扼住咽喉的手,缓慢却无声地攥紧,让人如要窒息般透不过气来! ? 杀机迫近身后的那一瞬间,游逸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栗。就如一只蝴蝶飞过他的后颈时,翅膀扇动所带起的微风,极易被忽略。 然而他没有忽略这丝颤栗,甚至来不及回头确认,便立刻抱着安语然向左前方跃下马背。 下一个瞬间,一把短刀就在他背后数寸堪堪划过!这时邹铉才发出了怒喝:“敌袭!” 安语然心一紧,他们已经被追上了吗? 游逸借着奔马的惯性又向前纵跃出好几步,才回身看去。他刚才骑的黑栗马已经无声地倒下,马颈几乎被完全斩断,鲜血如热泉喷涌,撒在雪地里如浓墨滴纸般迅速渗透开去,绘出一幅极其诡异的图形。 如果他方才没有向前跃开,此时就已被腰斩! “狼”已经追上了他们! 游逸暗暗咬牙,心知恐怕后面的两个后卫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杀了,所以根本没有发出任何示警。这些杀手并不是骑马追赶上来,而是接近他们后,下马以轻功潜行刺杀。 十数条灰色的人影已经杀入护卫中。这些护卫虽然都身负武艺,这八个更是邹铉精心选出的高手,却因出其不意地被砍倒数个,现在已是少数人对战多数的局面。只是游逸回身这一瞥的时间,又有两个护卫倒下。 方才还平滑洁净的雪面,已被热血、残肢与纷乱的踩踏搅得污秽不堪! 游逸再瞧向邹铉。他刚奋力斩杀了一个灰衣人,又挥刀向另外两个围攻单个护卫的灰衣人斩去。邹铉自保应该没有问题,自己此刻却抱着安语然。瞬间游逸作出了判断,跃上离得最近的一匹马,向岔道口方向疾驰而去。 安语然深深地埋头在游逸的胸前。除了那些怒吼嘶号,她还听见了利刃切割开肢体的声音,以及在冰冷空气中溅起的血雾所发出的腥味。 这些恐怖的声音与气味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让她回想起在摩韻城郊义庄里闻到的味道,这是死亡的味道…… 她想大喊——为什么?! 但她只是闭起眼睛,手臂收拢,把游逸抱得更紧。短短的几个瞬间后,他们已经离那个残忍杀戮的修罗场远了,恐怖的声音与气味都淡了下去。她却仍然紧紧抱着游逸,他的心跳快速而有力,还有他传递给她的温暖感觉…… 此时此刻,只有他才能给她一丝安全的感觉。 邹铉砍翻一个灰衣人后,向游逸所在的方向看去,他带着安语然已经疾驰出数百尺远。然而在他的身后,三条灰色的人影两左一右地跟了过去。 邹铉虚劈一刀,让身前的灰衣人闪开后,也迅速跟了上去。他追上其中一个,横刀向他斩去,那人不得不停下挡格,这时后面那灰衣人又跟了上来,一起围攻邹铉。 邹铉心中虽急,却不得不凝神专心应付面前的两个杀手。 分卷阅读89 游逸在马上回头望了眼,这疲惫的马儿驮着两人,跑不过身有轻功的杀手,两个灰衣杀手逐渐一左一右地追了上来。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凤眸中闪过一丝决意,低声对怀中的安语然说:“你先去岔道口,记得走左边的路下山。我稍后会追上你。” 本来侧坐的安语然在游逸的帮助下,转身在马鞍上跨坐好,并握紧了缰绳。 游逸双臂一紧,从背后用力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叮嘱道:“不要回头,直接下山。” 随后他便深深吸了口气,反身跃下马背,拔剑向左侧已经追近的杀手刺去,阻住他前进的步伐后,又向右横剑削向正在掠过他身边的杀手。他必须拦住他们,才能为安语然争取逃走的时间。 马因为负重变轻,速度逐渐加快。 离开了温暖的怀抱,直接暴露在寒风中,安语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后面,游逸挥剑与两个杀手缠斗在一起,远远看去不见刀光剑影,只能听见兵器撞击刮削产生的刺耳声音。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暗淡夜色中。 身后仍然传来隐约的嘶叫惨嚎声,兵器撞击的声音,每一下都如击打她的心上。她控制不住地颤栗着,却不是因为冷。 每次听到惨叫,她都有马上拉紧缰绳,调头回去确认游逸是否安全的想法。这想法如此强烈,她却只能拼命地催着马儿向前疾驰。他说会追上来的,此时她只能信他! 不知不觉她已泪流满面,刮骨的山风削着她湿漉的脸,坚硬的马鞍磨着她起泡的腿,她却不觉疼痛。 周围渐渐变得死寂,只有安语然与她的马剧烈地喘息着。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和一匹马,孤独地奔跑在这山道上。 前方已经可以看见两条分岔的道路,左边的就是活路。奔到岔道口时,安语然带住马儿,让它稍稍歇息,回头看了眼身后无人的山道。 他会追上来吧?一定会的! 她正准备催马向左侧岔道而行,后面山道远端却突然出现一个隐约的人影,让她停下了动作。 此时虽已到了日出时刻,但天空中浓云密布,光线暗淡,她屏息凝神地看着那逐渐奔近的人,仔细分辨那人是谁,心在胸腔内怦怦地狂跳。 那是一个灰衣人。不是游逸! 安语然急忙催马,身下的马儿疲惫地慢慢跑起来,在左侧岔道上跑了数百尺后,她回头看了眼,那杀手已经追得更近了。 她急切地喝着:“驾!驾!” 那马却已经跑不动了,突地马腿一软,向右翻倒在地上,将安语然猛地甩到了山道右侧的斜坡上。 毫无防备的安语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身体已经重重地砸落到地上。背囊内的狗二慘吠一声,似乎也摔得不轻。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身不由己地向坡下滚落。匆忙间她只能将双臂弯曲,紧紧夹在耳朵两侧,护住头面部。 她顺着斜坡一路滚到了右边的岔道上,左臂狠狠地撞上一块石头,剧痛让她蜷缩起来。 那杀手还在迫近。 安语然忍痛站起来,抬头看向她滚落下来的斜坡,可那斜坡陡峭,不是手臂受伤的她能够爬得上去的。无奈之下,她只能沿着右侧岔道奔跑起来。 她全身酸痛,左臂好像断了似的,每跨一步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嗓子被寒冷的空气冻得生疼,胸口急剧起伏,却仍然吸不足需要的空气。 此时支持安语然跑下去的只是那强烈的求生欲望,虽然知道她已经走错了路,却只能怀抱着一丝希望继续跑下去。 然而。 奔出数百尺距离,转过一道弯后,面前再没有路。 那是一道断崖,山道戛然而止! 转身,灰色人影已在身后十数尺的地方,银色的短刀仿佛从来没有沾过血般闪亮着。灰衣人没什么特色的脸上带着一丝很快就要完成任务的轻松与释然,慢慢向她走了过来。 安语然不由自主地倒退着,虽然她已经完全绝望,身体却本能地想要远离威胁。 已经退到了崖边,已经没有活路。 安语然软软地坐倒,仰头看着扬起的银色刀锋…… ? 邹铉的两个对手都很强悍,他终于斩杀了他们,自己的小腿也被削去一块皮肉。再瞧游逸那处,他那里只剩一个灰衣人,另一个恐怕已经去追安语然了。 游逸心急如焚,却因此动作变形,反而受了好几处伤。 邹铉正欲过去相助游逸,却又缠上来两个灰衣杀手。当邹铉终于解决这两人,游逸也将自己的对手刺死。 邹铉看向四周,这一批灰衣人已经尽数被斩杀,然而他们也只剩下两人了。 游逸坐倒在地上。那该死的灰衣人在他腹部划了一刀后,就去追杀安语然了。此刻,狂涌而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他的衣裤,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感让他站不起来了,昏暗的视野中,邹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莫非他也受伤了吗? 游逸哑声说了句:“去找语然。”便向后直直 分卷阅读90 倒下。 邹铉急忙俯身去摸游逸的颈侧脉搏,确认他还活着,才松了口气。接着他快速地替游逸止血包扎,再替自己小腿上的伤处包扎。 灰衣人为防他们逃走,已经将马全部杀伤,此时他无马可骑,只能背起游逸,向岔道口的方向勉力奔去。 奔了一段路后,邹铉惊喜地看见了安语然之前的坐骑小栗子,或许是因为没有人骑着它,杀手突袭的时候,它自己跑了,幸运地活了下来。 骑着小栗子来到岔道口,邹铉发现这里有明显的蹄印与足迹,继续向着左侧小道走了数百尺后,却发现前方既没有蹄印也没有足迹,只有一匹无人骑着的马在慢慢踱步。附近地上有摔倒翻滚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右侧坡下的一条小路。 他知道那条路,转过一个弯后就是悬崖了。 邹铉有一瞬间的犹豫,少爷说要去找少夫人。然而已经这么久了,少夫人走的是条死路,还有杀手追在她后面,要不要浪费时间去悬崖那里确认呢?刚才只是第一批杀手而已,后面还会有数批杀手接二连三地跟上来。他腿受了伤,少爷也失血昏迷,他们只有两匹马。 瞬间的犹豫后,邹铉决定不去悬崖边确认,直接带少爷下山。 这时,他背上的游逸却突然醒来了,张眼看到了那匹无人骑着的马,认出是安语然刚才骑走的马,便低低说道:“邹铉,去找到她。” 邹铉咬牙,只得掉转马头,绕回岔道,向悬崖方向寻过去。 ? 那银色短刀滑着弧线,划破空气劈下的时候,安语然微微合上了眼。 灰衣人看她闭目待死,冷笑一声,只等一刀下去割断她喉咙后,再顺势把她踢下悬崖,确保她再无生机。却不料安语然突然向自己扑了过来,这斜劈的一刀便落了个空。 安语然绝不是甘心就死的性子,就算是死亡已经无法避免,她也要拉个垫背的。她左臂受伤,抬不起来,只能用右手抱住那灰衣人的腿,然后拉着他一起向悬崖的方向滚去。 那灰衣人一时松懈,出其不意地被她抱住,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身体还在半空中就被扯向悬崖。他大惊之下不及收刀回砍,只能用另一只脚猛力蹬向她的肩膀,想要摆脱她的拉扯。 他虽然成功蹬开了安语然,却因离悬崖太近,已经身在半空,无处踏足,终究还是和她一起向着崖下坠去。 安语然看着那灰衣人脸上,惊恐懊恼怨恨的表情交替轮换,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预计中的大雪并没有落下,厚重的云层反而散开了。此时已是清晨时分,朝阳初升,把大半边的天空都涂成金红的颜色。 安语然在悬崖的阴影中自由坠落,感觉天空反而变得离她更近了。在呼啸的风声中,依稀听见了游逸的喊声:“语然!!” 他果然追上来了,他无事,很好。 只是可惜了背囊内一起坠落的狗二,若是当初把它留在摩韻城就好了。 这风可真他喵的冷。 ? 游逸从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伏在邹铉背上,两人共骑一匹疾驰的马儿。他稍微试着动一下,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低哼一声。 邹铉为怕身后的游逸在颠簸中落下马去,用布带将游逸绑在了自己背上,此时察觉他动弹,又听到声音,急忙道:“少爷,千万不要乱动,你伤得不轻,肚子上那刀只要再划深一分,就要伤到内脏。” 游逸从邹铉肩头看到他手里还牵着一条缰绳,听到身侧还有一匹马的蹄声,便喊了声:“语然。” 邹铉闻言身子一颤。 游逸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昏迷过去之前的记忆画面突然汹涌而来,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情绪,扭痛了他的心。 她坠崖了! 想要牢牢抓住她的,却终究还是失去了吗? 游逸用力捏住邹铉的肩膀:“她死了吗?” 邹铉低叹一声:“少爷请节哀。” “你可曾到崖下确认过?”见到安语然坠下悬崖的那刻,他急火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并未亲眼看到她的尸首。 邹铉略一犹豫,随即斩钉截铁地回道:“确认过,少夫人已经过世了,属下亲眼见到了尸首,并且已经将她安葬。” 游逸撑着邹铉的肩膀,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向身侧的那匹马,那是安语然的小栗子,它的背上却空空荡荡,没有了它主人的身影。他咬牙道:“你为何不带上她?你怎能把她留在那里?回去!” 邹铉皱起眉头:“少爷,我们后面还有大批追杀者,这才刚刚出了山,再走五里路就有接应的人了。”他话音刚落,便觉得咽喉处一丝冰冷的杀意,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一把单刃匕首,游逸平时贴身携带,此时却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回去!” “少爷,恕邹铉不能从命。”马背颠簸,锋利的匕首已经划破邹铉的皮肤,殷红鲜血顺着脖颈滑下,渗入衣领,他却不为所动。 游逸的手颤抖起来 分卷阅读91 ,差点握不住匕首。他早知邹铉不是受人威逼就会改变初衷的性子,只是一时情急才抽出了匕首。从小就跟着邹铉习武,邹铉于他而言,并非护卫,而是亦师亦友的兄长。这一刀他又怎么能割得下去? 那匕首终于收了回去,邹铉等待许久,身后的游逸始终沉默。邹铉叹了口气:“少爷,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属下会立即派人去找回少夫人。” 身后依然沉默,却有温热水滴淌到邹铉的衣领里,很快变得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到本章结束。 第一卷的主题是离别。语然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与父母亲人的离别。她与游逸因误解而产生的离别。她与容问离因生死而产生的离别。她在最后虽然与游逸有了些进展,却又因为追杀者的袭击而产生的离别。 感谢你们的支持,下一卷再见。 ☆、绝处逢“声” 黑暗。 …… 痛!是她第一个念头。 还活着?是她第二个念头。 姐不信春哥啊!是她第三个念头。 不会又穿了一次吧?是她第四个念头。 一睁开眼睛, 整片湛蓝的颜色便扑入她的双眸。还是北国那高远广阔的晴空, 蓝的耀眼。 一转头,便有数根尖利的东西刺戳她的脸颊, 不是很痛,鼻间反而嗅到阵阵清香。 一试着举起左臂,便有剧烈的疼痛。 好吧, 她还是之前的她,坠下了悬崖, 却被身下的这棵松树给救了。看太阳的高度, 这会儿大概是下午两三点, 她昏过去有大半天时间了。 安语然用右臂小心地撑起身体,坐在树杈上环顾四周。 这是半空中的一棵老松,从崖壁的裂隙间生长出来,为了获取更多的阳光,它努力地横向伸展, 在生长了数百年之后, 救了坠崖的安语然一命。或许她该学学秦始皇给它个五大夫松之类的封号? 然而, 但是, 其实,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这棵松树离崖底还有数十米的高度,她要怎么下去?安语然真的哭笑不得,难道从此要住在松树上,以松子为食,与猴儿共度? 狗二这货不知道吃不吃松子? 想起狗二, 安语然便回手摸了摸背囊,发现背囊瘪下去不少。她一惊,再伸手到背囊底部托了一托,狗二确实不在里面。她有些慌,想起坠崖前奔逃时,狗二明明还在背囊内的。莫非她坠崖的时候,它从背囊里掉出来了?松树上不见狗二,难道它…… 她心中一痛,喊了声:“狗二!” 本没期待得到回答,却听见下方不远处,“汪”的一声响亮回应。 惊喜之下,安语然向着声音方向看去。原来松树的斜下方,离开松树主干大约六七米的地方,贴着崖壁有个突出的部分,形成一个不大的平台,狗二正在这平台上对她狂摇尾巴。 松树的主干上横向伸展出一根粗大分支,斜斜指向这个平台,狗二大概就是沿着这根松枝跳上平台的。平台远离松树的另一端,崖壁倒是不太陡峭,有个斜坡一直延伸到崖下。 安语然艰难地爬上那根粗大分支,尽量地向着平台靠近。然而她毕竟不是狗二,随着她越来越靠近平台,那松枝也逐渐弯垂下去。再向前爬,这根松枝恐怕就会承受不住重量而折断了。此时她离平台还有将近四米的水平距离。 松树比平台高了不少。她若是没有受伤,便可以轻松跳上平台,再沿斜坡慢慢攀援而下。但以她现在断了一臂的身体状况,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跳上平台。若是跳不上平台,就是摔下崖底! 跳?还是不跳? 若是不跳,这荒山野岭,会有人来救她吗? 那十几个灰衣人只是第一批杀手,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追杀者循迹而来。游逸见她坠崖,有死无生,若是他够明智,就该立刻离开。 更何况当时除了游逸的喊声,她还听见邹铉叫了声“少夫人”。邹铉生性理智,按他的性子,判断清楚当时的形势,多半会点了游逸的穴,马上带他下山。 就算游逸坚持要来确认自己的生死,邹铉又无法抗命,也要先下山,再绕过山谷,没有两三天寻不到这里。 为放下狗二,背囊内食物清水她装得不多,和狗二分食,只能支持一两天时间。在这半空中,四面穿风,入夜后会更冷。若是再下上一场大雪,恐怕她没饿死也会先冻死。且她左臂伤得不轻,如果此时不跳,在这树上等待下去,体力只会越来越差。 轻咬下唇,安语然已经下了决心,与其等着别人来救,不如努力自救! 她取出背囊内包扎用的布带,折下两根松树枝条,用牙咬着布带一端,右手将枝条与左臂用布带绑紧固定,然后将布带另一端绕过身后,将受伤的左臂紧紧固定在胸前。 简单处理完伤臂之后,她慢慢地在松枝上站起来,小心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双眼紧盯平台,深深地吸了 分卷阅读92 一口气,她微微蹲下,轻蹬松枝,感受到松枝先向下一沉,又向上弹起,在这个瞬间,借着这股弹力,用尽全力向平台跃了过去。 却终究差了一点点距离,她的双足没能踏上平台。 她拼命向前探出身,只有上身扑在了平台之上,立刻又向平台下滑去。她的右手死死抠入地面石缝中,止住下坠之势,却没有多余的手可以用来爬上平台了。 狗二见此情景,小跑过来,咬住安语然的衣领向后拉扯,四只爪子在地上拼命蹬着。安语然借着狗二之力,终于靠右手一寸寸地把自己拉上了平台。 她呻.吟着,艰难地翻过身,蜷缩着侧躺在平台上,已是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刚才断臂被她压在身下,肿胀的伤处在粗砺的岩石上擦撞挤压,命悬一线的时候根本顾不上,此时却痛得她几欲晕去!相比较左臂的痛楚而言,右手中指与食指上翻开的两片指甲已是小意思了。 狗二垂下头,用柔软的粉色舌头轻舔她的脸颊,安慰着她,接着又用头拱她的身体,示意她赶紧爬起来。 终于,最初的剧痛过去了。当疼痛渐渐变得可以忍受时,安语然喘息着勉强支起身,茫然看向崖下,她该往何处而去? 她短暂地坐了一会儿,等体力稍复,才站起来,将身体紧贴着崖壁,从斜坡小心攀援而下。到达崖底,她发现崖下有条数尺宽的小涧,已经冻结,冰面上还覆着一层薄雪。拂去表面的积雪,拾起石块,砸开薄冰,冰面下露出了潺潺流动的清澈涧水。 只要沿着小涧,顺着水流的方向行走,她就能离开山谷。 安语然俯身喝了一小口,唇上感到一阵刺痛!原来之前忍耐断臂剧痛的时候,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此时张口才察觉,不过伤口很快就被冰水冻得麻木而感觉不到刺痛了。涧水冰凉彻骨却清甜解渴,安语然取出水囊,咬下木塞,把水囊灌满。 狗二等她灌满水囊后,凑到冰洞上,饱饱地喝足了水。 安语然又仰头看了看自己落下的悬崖,她是不是该在这里留下些记号,告诉游逸自己还活着?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不能留下任何记号,那些追杀者也可能会找到这里。 与她一起坠崖的灰衣人已经摔得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目睹。他自己直坠崖底,把安语然蹬开的一脚,倒把她踢向了那棵松树的所在。游逸若是真的找过来了,只见灰衣人的尸体而不见她的,就会知道她还活着了。 她拾起了灰衣人的短刀,别在腰间:“狗二,走吧。” 地上只有薄薄积雪,已是冬季,蛇都冬眠了,因此安语然走得很快。但她只不过走了短短半个时辰之后,阳光已经照不到谷底,天空虽然明亮,山谷却已经笼罩在山的阴影之下。 安语然权衡之下,决定连夜赶路。这野外山林,没有阳光照射便寒气沁骨,夜间更是可能有猛兽出没。白天她在松树上昏睡了许久,还是趁着现在体力尚可,尽量赶路。 沿着小涧一路行去,时而林木稀疏,时而野树枯藤纠缠拦路。安语然看枝条纤细不多的,便用短刀劈断拦路的枯藤,继续沿小涧走,碰上过于粗大密集的,她只能绕过障碍,再寻到小涧,继续前行。 入夜,圆月高悬,林中起了薄雾,静谧森然,没有鸟兽的叫声,只有安语然的步声。狗二在她的身前数米探路,落爪居然也悄然无声。 转过一丛野树,安语然有些讶异地发现狗二止步不前,尾巴僵直,浑身白毛竖起,喉间发出低沉的嚎叫。顺着狗二视线向前看去,十数米外,一对黄澄澄的大眼正冷冷地对着她。 一只豹子! 安语然僵硬了,维持着跨出一步的姿势,后背渗出冷汗。 豹子没有动,她也不敢动。一人一豹互相盯着对方,对峙。 安语然凝视着豹子,摸到腰间短刀,轻轻抽出,紧紧倒握刀柄,刀尖对准豹子,缓缓举至左肩位置。它若是扑过来,她就先给它一刀! 豹子冷冷瞪视她许久,突然一个向后转身,蹿入林中,它的身影很快就隐没了。安语然注意到它后腿带血,似乎是受了伤。幸好它受了伤。 安语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才的对峙,感觉十分漫长,其实也就短短数秒,但就在这短短数秒内,经历极度的紧张之后,她的双腿有些发软,真想坐下休息片刻。但她却不敢久留,提着短刀赶紧离开这片林子。 · 东面天空的颜色渐渐变淡,夜色向着西方退去。谷底却还是照不到阳光,林中薄雾氤氲。 安语然疲惫地跨坐在一个半人高的树杈上,拿出装肉干的小布袋,袋中肉干已经不多,要省着点吃了。她丢了几块给狗二,再取一块放入自己口中,含软了慢慢咀嚼咽下。 靠在倾斜的粗大树干上,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灰色的迷雾渐渐包围过来,笼罩着她,透不进一丝光线。安语然猛地张开眼,惊醒过来,在迷雾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她,危险至极的东西! 她跳下树杈,拼命狂奔起来,慌乱中不择路 分卷阅读93 线,只顾往林木稀疏的地方跑。渐渐的,周围不再有树木,灰色迷雾却依然厚重,有什么好像追上了她,她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断崖,她猛地止步,刹住身子。身后迷雾中却忽然伸出一只手,用力在她背后一推! 安语然惊叫着坠下悬崖,在半空中翻滚,看到那只手,白皙纤细,指甲尖尖,涂着鲜红色的蔻丹…… 她猛地张开眼!已近中午,阳光穿过枝叶,把耀眼的圆形光斑投射在她惊恐的脸上。 又是那个噩梦! 不知为何,自从穿越过来,她就经常做这个噩梦。场景虽时有不同,却每次都是被灰雾包围,最后被一只手在背后猛推。今天她第一次看见了推她的,是一只女子的手。 这梦是在预示着什么?还是在还原前身过去的经历?又或者只是她身处陌生异世,内心不安的体现? 安语然从树干上坐起身,把头搁在她腿上睡觉的狗二耳朵一动,也从树杈上站起。她轻抚狗二的后背,微笑道:“继续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可否移驾何如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这样会增加文的积分,榜单上的位置也会靠前一点,让何如码字更有动力啊! ☆、山中木屋 安语然与狗二顺着山涧足足走了一夜外加大半个白天, 还是没能走出这个山谷。 背囊内的食物却已经所剩不多了。肉干只余六小块, 可怜兮兮地堆在袋子底部,烤饼也只有一块了。她腹中饥饿, 却不敢再吃,只怕吃光了食物还找不到有人烟的地方。这里不是现代世界,出了山也未必就有人烟。 冬季的山林, 没有果实可寻。除了昨夜那只豹子,她也没有看到什么野兔、松鼠之类的动物, 说实话, 即使看见了, 首先她自己没什么能力去抓住,其次未经训练的狗二也很难捕获这些野生小兽。而冻结的山涧里,一条小毛鱼的影踪也没有…… 此时的安语然,疲惫,饥饿, 还有些许的绝望——也许她根本支撑不到有人烟的地方, 就会因为缺乏食物而倒下了。 数步之前的山涧边, 有些奇怪的痕迹。 安语然紧赶几步上前, 蹲下仔细查看,这痕迹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过留下的,露出了薄雪下的枯草与落叶。 根据枯草倒伏的方向,可以看出,这道痕迹先从林中向着山涧而来,然后又斜斜向西南离开山涧, 一直向着林中延伸而去。山涧的冰面上有个砸开的洞,就如昨日她砸开,用来灌满水囊的冰洞。而且是今天才砸的洞,还未来得及重新冻结。 这就意味着地上拖痕是人留下的,说不定附近就有人居住。当然,也可能是她不想碰到的人——那些灰衣杀手。 不管如何,总算有了希望,她要去确认。 安语然沿着奇怪的拖痕一路寻去,不久便看见一人,趴在地上。这人身裹皮衣,背着一把长弓,双腿上都绑着渗血的布条。 她小心翼翼地绕到这人前头,发现他很年轻,大概不到二十岁的样子,黝黑的脸上沾满混合着尘土的雪水,看不清面容。他侧头趴在雪地上,双目紧闭,浓眉微皱,两手前伸,还保持着抓住地面草根细枝,用力拉动身体向前爬的姿势。 安语然摸了摸他的颈侧,还有脉搏,便试着拍打他的脸颊:“喂,醒醒!” 这男子却动也不动。 看这男子打扮,应该是山中猎户,双腿受伤,只能靠着双手在林中爬行,却因支持不住而昏迷过去。他现在头朝着的方向,应该就是他所居之处。 安语然先试着将猎户背起,然而凭着单手,这实在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无奈之下,她取出背囊内的包扎用布带,先绕过这猎户腋下,再让狗二帮忙,将他翻过身来,把绷带在他胸口打结,再把绷带末端打结套在自己右肩上。这样她就可以拖着他走了。 她咬牙用力拖动地上的猎户,身体前倾,绷带深深陷入肩头。狗二也咬着猎户的衣领,帮忙一起拖动。走了没多久,安语然只觉肩头突然一轻,毫无防备的她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在地,压到了伤臂,顿时疼得她脸都扭了起来,忍不住低哼出声。 她咬牙忍耐着,等待着,直到这阵剧痛过去,才艰难地爬起身,查看那猎户的情况。原来她用来绑在那猎户背后的绷带,本是柔软的棉布条,禁不住一路拖行,很快就被磨断了。 安语然想了想,把包着画稿与木筒的包袱布解开,卷成条状,两头绑上绷带。包袱布牢固耐磨,又卷成了条,垫在这猎户的身下再拖,就不会轻易磨断了。 然而她拖着这个死沉死沉的大男人,一直走到天色渐暗,双脚打颤,却还没有见到预期的屋舍! 就在安语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或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地方没有看到时,她终于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径。循着小径,走了没多久,她看到了一间原木所筑的小屋。小屋门未上锁,轻推即开。 安语然 分卷阅读94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猎户拖进小木屋,就直接瘫坐在地上,连动动手指都不愿意了。休息了一刻钟后,她勉强站起身,虽然此刻她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觉,但需要她马上去做的事还有许多。 她先查看了木屋内部的情况。 木屋里有两间房间,里面一间非常狭小,看起来是个储藏室兼杂物间。墙上挂着些风干的肉,屋内没有窗户,光线不足,她也分不清是什么小兽。地上则散乱地摆放着一个大木箱,几个木桶,一堆类似红薯的块根类蔬菜。 木屋外面一间稍大,有床一张,火炉一个,桌一面,椅一把,高矮橱若干,看来就是主人的卧室兼厨房兼起居室了。 那猎户还在昏迷中,好在呼吸与脉搏都算平稳,腿上的伤处也没有再渗血。 安语然从屋外找来几根木柴,又在一个矮橱上找到了火镰。她在车队宿营时见过如何使用火镰,这会儿却因为只能单手操作,费了半天劲才把火炉点燃。烧上一锅水,放入那不知名的小兽,水滚之后,把淖过的水倒掉,再重新放入清水煮肉。 做完这些,她毫不客气地往床上一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算能安心躺一会儿了。” 随着锅里的水慢慢沸腾,屋内逐渐弥漫开肉汤的香气。 安语然为安抚闻到肉味而躁动不安的狗二,先把那仅剩的六块肉干与它分食了,一边还安慰它:“狗二耐心些,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咱们吃大餐。” 不知是火炉带来的融融暖意,还是肉汤散发出的诱人香气的影响,那猎户突然低低地哼了一声。安语然急忙下床,走到他身边,却发现他仍然双目紧闭。她轻摇他的肩膀:“喂,你醒了吗?” 那猎户又没有反应了。 安语然倒了小半碗肉汤,扶起他的头,示意狗二过来当枕头垫着。狗二很狗腿地跑过来,却失望地发现不是喊它来喝汤的,便发出了不满的呜咽声。 安语然一瞪眼:“等会儿给你肉吃,现在给我乖乖当枕头!” 狗二灰溜溜地钻到猎户颈下,充当起狗肉枕头来。 安语然端起地上的碗,放到猎户唇边,慢慢倾斜,温热的肉汤流到他唇上,却进不了他的口,全都顺着脸颊滑落。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正要放下碗,那猎户却张开了口,又发出一声低吟。安语然再次试着喂他,他虽然没有睁眼,却把小半碗肉汤都喝了下去。 喝完肉汤,猎户意犹未尽地低低哼了一声:“还要。” 安语然再倒了一碗肉汤过来时,那猎户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张开一对黑眸,感激地看着她:“谢谢姑娘救了我,柯岭一定会报答。” 安语然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把碗抵到他唇边。能找到这个小木屋,她何尝不是有一种“终于得救了”的想法呢? 她早已饥肠辘辘,此时看柯岭喝汤喝得香甜,不由被他勾起馋虫,肚子里咕噜噜一阵乱响。柯岭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先哈哈地大笑起来:“饿死我了,你喝完这碗汤先歇会儿,我去垫点肉先。” 柯岭微微点头,他饿了整整一天,也不适合多食。 狗二用热切地眼神看着安语然,只希望她不要忘记留些肉给它这只狗肉枕头。 安语然自然不会忘记它,却忘了柯岭。她与狗二把那锅肉吃了个精光,方才想起柯岭只喝了些肉汤,有些歉然地对他道:“抱歉,我再给你煮一锅吧。” 柯岭摇摇头,看着她绑在胸前的左臂:“姑娘左臂受伤了?” 安语然心道他是山中猎户,应该对处理外伤有很丰富的经验吧。如果他不能治,她还得尽快找到市镇,找大夫治疗。左臂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再拖恐怕这只手就要废了。 “是啊,大概是断了骨头,你可会治?” 柯岭撑起身子,靠在木屋墙壁上:“只是断了骨头的话,我会治。” 安语然闻言,挑了挑眉头,“只是”断了骨头的话……看来她碰到了一个接骨圣手? 安语然重新烧了锅温水,让柯岭洗净沾满泥水的双手与脸,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擦净了脸的柯岭,恢复了几分精神,浓眉挺拔英武,墨眸纯净清澈,坚毅的下巴配上黝黑的皮肤,也是帅锅一枚啊。 柯岭替她解开绑着左臂的绷带,脸上突然露出为难的神情,眼睛也不敢看她,嗫嚅道:“衣服。” 安语然倒没觉得什么,世上哪有隔着这么厚的衣服都能接骨的医生啊,如果真有这么高明的医术,那也不会在这山中小屋以狩猎为生了吧? 她小心地脱去皮裘和外面的夹袄,卷起中衣的袖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受伤的左前臂已经肿得像她小腿一般粗了,整条手臂都青紫淤肿,皮肤被撑开,涨得发亮。 柯岭却转过头去不敢看她了。安语然有些无奈,她都不计较了,这人还顾虑什么非礼勿视吗?何况这么恐怖的断手,恐怕随便什么男人看了都不会想入非非的。 “柯岭,看来真的断了骨。你确定能治?” 柯岭回头瞄了一眼, 分卷阅读95 脸色马上变得郑重起来,轻轻托起她的左臂,仔细看了会儿,皱眉道:“骨头并未全断,但是摔断后没有马上接好……是两天前摔断的?”他边问,边从她的手腕开始向着伤处轻轻捏过去。 安语然心知他是在检查断骨的位置,强忍疼痛,还勉强说笑道:“柯神医,确实是两天前,不过不是摔断的,是从山坡上滚下来,撞到石头撞断的。后来还从……啊!!疼!” 柯岭已经开始给她上药了:“接好了。” 安语然咝咝地抽着冷气:“这么快?”他不是还在检查断骨位置吗? 柯岭“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缠绷带,上夹板,固定……飞快地搞定她的伤臂。 “柯岭……” “嗯?” “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去城里开个医馆,当个骨科圣手吗?” “没。”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 “这里离最近的村镇有多少路?” “半天。” “我再煮点肉汤给你吃吧?” “好。” “柯岭,你真是惜言如金啊!”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灰衣杀手 柯岭替安语然包扎完断臂, 接着就解开自己腿上的布带, 撕掉已经破烂不堪的裤子,给腿上的伤口清洗并上药。 安语然也没避嫌的意识, 看着他上药,见他伤处并不整齐,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受伤的?” “豹子。” “豹子?”安语然有些惊讶地说:“我昨夜在林中遇到一只豹子, 后腿带血,莫非就是咬伤你的那只?” 柯岭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没跑?” 安语然摇头道:“没跑, 我想就算要跑也跑不过它, 它要是扑过来, 我就和它拼了!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对瞪了半天,它倒先跑了。” 柯岭开始动作娴熟地包扎腿上的伤口:“不跑是对的。”豹子在攻击他时,已经被他砍伤,她若是不跑, 它倒也未必敢攻击她, 若是她转身逃跑, 饥饿的豹子就会把她当作猎物。 他处理好了伤口, 对安语然道:“很晚了,你歇息吧。” 安语然便走过去,想要扶他起来,让他在床上躺下。柯岭摇头:“你睡床,我睡地上。” 安语然想起里间有个大木箱便说:“地上太寒了,还是你睡床, 我睡里面那个大木箱子上好了。” 柯岭还是摇头:“外面这间暖和,我睡里面。” 安语然笑道:“别争了,我抱着狗二睡,暖和得很。而且你这么大的个子,箱子上这点地方怎么睡得下啊?” · 夜色沉静,小木屋内插得好好的窗栓却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嚓嚓声。这声音极为轻微,就算是有人醒着也未必会注意到。随着这嚓嚓声,窗栓慢慢地抬高,接着,窗户被轻轻地推开了。 狗二听见了窗口发出的奇怪声音,猛地竖起耳朵,从安语然怀中站起。跟随安语然久了,它知道半夜吠叫是要被她狠狠训斥的,说不定还会被罚少吃一顿饭,所以它只是使劲用头顶她。 安语然其实睡得也不沉,寒冷、伤痛、陌生环境以及莫名的不安感,都让她无法安心沉睡。此时被狗二一顶,便醒了过来。她知道狗二乖巧,不会无故吵醒她,先看向门口,未见任何异常后便凝神细听。 她什么也没听见,然而狗二却显得越发焦躁起来。安语然轻抚它的头以示安慰。 这时外间传来柯岭的声音:“谁?!” 接着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冷问道:“那女子藏在哪里?” 柯岭故作不知地回答:“你说谁?我一直一个人住。” 安语然以极慢极轻的动作,从箱子上坐起,摸出腰间短刀,赤足直接踩在冰凉的地上,地底渗透上来的寒意让她足底有些许疼痛。 “别装傻!那女子足迹一路到了这里,进了这间屋子。老老实实说出来,省得老子去找,等下就给你个痛快的。不然……” 安语然在那灰衣人说话时,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他停下说话,她也停下不走,屏息等待。 柯岭道:“我出去狩猎,今天晚上才回来,没有看到你说的什么女子,吃的东西倒被偷去不少。” 此时安语然已经走到门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反手握紧短刀。 柯岭继续说道:“大概她在我回来之前就……” 安语然从门后闪出,那灰衣人背对着她,正在对躺在床上支起半身的柯岭说着:“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只是不想自己去找而已……” 她扬起短刀,纵身扑向灰衣人,银光一闪,短刀向着他的后背狠狠扎去! 安语然还在半空中时,那灰衣人突然转身,不等她扑到身前,疾伸右手,已经扼住她的咽喉,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 分卷阅读96 的笑意:“老鼠一样的偷偷摸摸……你以为光着脚走路,我就听不见了吗?” 狗二咆哮一声,向着灰衣人扑过来,却被他一脚踢飞至墙角,呜咽着半天爬不起来。 安语然整个人被他提起,双脚离地,不但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无法继续!她脸涨的通红,眸中却闪过一丝光芒,右手一轮,挥刀砍向灰衣人扼住咽喉的手臂,却被他轻易捉住。 灰衣人手腕一转,卸了她右腕关节。短刀直坠而下,“秃”的一声,斜斜插入地板。 灰衣人桀桀怪笑起来,右手握得更紧:“挺倔啊!你以为可以杀得了我吗?自不量力。本来可以一人一刀让你们死得痛快点。不过你这么倔的脾气,很对老子胃口,让老子有点不舍得一下子杀了……” 他突然放开扼住她脖颈的手。 安语然双手皆受伤,无力支撑,落地后直直向后摔倒。她躺在地上喘息着,胸口急剧起伏,心中充满着不甘! 柯岭突然从床上翻下,摔倒在地上,发出很响的声音。他用双肘撑地,试图向灰衣人爬过来,双眸含怒,瞪着灰衣人吼道:“你要杀就杀,别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 灰衣人回头,冷漠地看了眼柯岭的腿,蹲下身,拔起地上斜插着的短刀,走到火炉边,对着火光看了看:“这是老金的刀……” 接着他走到柯岭身后,一刀扎下,竟穿透柯岭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柯岭惨哼一声,双手握拳,埋头地上,全身都颤抖起来。 “小子别着急,一会儿老子会好好折腾你,现在先让你看场好戏。” 灰衣人走到安语然身前蹲下,一把揪起她的发辫,抬起她的头,让她看清柯岭痛楚的样子,欣赏她满含恨意的表情。接着他轻松扯断她胸前用来固定左臂的布带,将她左臂随意甩在一边。 安语然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眉头拧起,双眼紧闭,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一丝鲜血从她咬住唇瓣的齿间流下。 灰衣人见她忍痛不叫,突然捏住她脱臼的右手腕,来回转动玩弄。安语然再也忍不住地惨叫起来,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灰衣人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笑容:“小子你误会了,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看女人因为痛苦而叫喊的样子!” 他放开安语然的右手腕:“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人疼你,一会儿老金的三弟就过来了,他可是个色中恶鬼。你害死他二哥,他一定不会随便玩玩就轻易放过你!只不过我不能保证他来的时候,你还是完整的……” 安语然怒视着他,突然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心理变态!虐待狂!大脑畸形!禽兽远亲!” 灰衣人嘿嘿一笑:“你骂的我都听不懂。” 安语然冷声道:“以你的智商,当然听不懂。” 灰衣人笑得更加欢畅:“不如你解释一下,我可以少折断你一根……手……指……”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箭头从他的左胸穿出,尖端还滴着血。他试着回头去看,头只扭了一半,便砰然倒地,后背砸在地上,将插在胸口,本来只露出箭头的箭杆顶出大半,鲜血跟着涌出,湿润了大片灰衣。 安语然用右肘撑起身体,她的眸子映着炉火,闪闪发光:“你这辈子都不会懂!” 柯岭放下手中的弩,浓眉皱起:“还有一个要来。” 安语然艰难起身,快步走到他身前,把右手伸给他:“先帮我把手腕接好,我再帮你拔刀,事情要一样一样做。” · 夜深,天空一片漆黑,不见星月,反而落下星星点点的暗蓝色雪花。不久,大雪如鹅毛落下,被狂风席卷,似飞絮乱舞,扰人视线。 这片林中空地,静静矗立着一幢原木所筑的小屋。如此寒冷冬夜,屋内却不燃炉火,而且房门居然未关,被一阵阵狂风吹得砰乓作响。 金老三眯起三角小眼,心中有些疑虑,他在崖下掩埋二哥的尸首,老胡先行追踪那女人的足迹,一路留下暗记。他跟着暗记过来,老胡最后留下的暗记是指向这间小屋。 如果老胡事情做完,应该会在小屋等他,或者原路返回找他。怎么此时是这番光景? 或许是那女人从这里逃跑,老胡去追了?出于谨慎,金老三没有靠近小屋门口,他绕到小屋后方,潜行到窗口,伏在窗下,伸手轻轻推了一下窗框,发现窗户也没闩上。 他取下腰间围布,包了地上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块,推开窗户扔了进去。屋内只有石头落地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又等了一小会儿,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金老三绕回门口,从门缝看了看屋里,里面一片漆黑。他后背贴着门板,慢慢推开门。屋外雪地反射的些微光线进入屋内,他隐约看到屋里站着一脸笑意的老胡,心里一松,边走进屋里边脱口骂道:“死老胡,干什么装神弄鬼的!事情做完了?” 老胡不说话,却一抬手,扣动弩机,向他射来一箭。这下距离极近,金老三又没有防备,虽然急忙 分卷阅读97 闪避,还是被射中了左肩。 金老三心知事情不对,抽出短刀,足下一点便向老胡背后之人砍去! 谁知背后之人将老胡向他一推,自己转身往内室奔去。金老三已经适应屋内黑暗,看得真切,老胡已经全身僵硬,倒下来时是直挺挺的,而刚才躲在他背后之人身材娇小,是个女子,应该就是他们的追杀目标。 他不及细想,追着那女子向内室跃去,半空中只觉胸口一冷,似乎有一尖锐之物穿透了胸口,顿时眼前发黑,没了力气,落地时已经视线模糊。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听到的,是自己短刀落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可否移驾何如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这样会增加文的积分,榜单上的位置也会靠前一点,让何如码字更有动力啊!拜托啦~ ☆、引狼入洞 林中, 木屋之外风雪愈烈, 屋内重新燃起火光。 柯岭看看安语然,低头道:“你走吧。” 安语然放下手中火镰:“我不会自己先走的。” 柯岭冷冷道:“你腿又没伤。” “如果那些灰衣人再寻过来, 一定会逼你说出我的下落,再杀你灭口。” “这么大雪,足迹都掩埋了, 他们找不到这里。” 安语然可不敢这么乐观:“他们来时必然留下指路暗记,不会因为大雪就找不到这里!” “由此向东北有一山洞, 步行大约半个时辰可到。姑娘可以独自去避祸。” “我姓安, 安语然。” “安姑娘……” “柯岭, 你不用劝了。这些人本就是来追杀我的,我已经牵连你身处险境,如何能独自离开?” 柯岭摇摇头:“昨天不是你救我的话,这会儿我也已经冻死在林中了。” 安语然正色道:“柯岭,如果不是遇到你, 昨夜我就会在山涧边被那个变态追上, 说不定……” 她打了个寒颤, 不愿多想, 继续道:“谁救了谁以后不必再提。我想要活下去,你也是一样!” 柯岭默然半晌,摇头道:“还是不行,我的腿虽未伤骨,但没有十天半月也好不了。” 安语然微微皱眉,心中思忖, 追杀者知道她落单,又不会武功,所以只有两人来追踪她。但若是他们同伴久候这两人不回,就会派更多人寻来这里。他们不能留在这木屋,去山洞避祸倒是可行,唯一麻烦是目前柯岭无法行走。 若是有个担架,或是轮椅…… 她环视着屋内,视线突然停留在那把木椅上:“柯岭,你这里可有钉锤、刨刀这些工具?” “有。”他常常需要自己动手修理弓弩、削制箭杆等等,这些工具不可缺少。 安语然挑眉微笑,眸子映着红色炉火,亮晶晶地仿佛两颗火珀:“柯岭,你可坐过雪橇?” · 将一段圆木从中劈开,分为两个半圆截面的木桩,横向钉在木桌一端,将木桌倒置,再将椅子用捆兽的粗绳固定在木桌的桌腿上,就成了一个简易雪橇车。 安语然只有单手,腿却完好,柯岭两腿有伤,双手却灵活有力。两人合作,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做成这个“雪撬车”。 已近辰时,大雪还未停,天色依然暗沉。 柯岭坐上木椅,“雪撬车”空余的地方堆上食物,车头的粗绳套在狗二的胸前,安语然轻喝一声:“出发!” 只见狗二四足刨地,拼命往前,喉间发出了低沉的咆哮,身体都崩成了弓形。“雪撬车”开始缓慢向前移动,不过……过于缓慢了,简直是龟爬! 安语然苦笑一下,狗二到底还未完全成年,只是条半大小狗。何况“雪撬车”也不是靠一条狗就能拉起来的。她只得在“雪撬车”后面用力推起来。 最终,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那个山洞。二人一狗,包括雪撬车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 山洞很隐蔽,洞口隐藏在一个藤蔓丛生的崖缝间,若不是柯岭引路,恐怕安语然走过这里都不会发现这个山洞。洞中地势比外面高,空气也没有那种淤积许久的陈腐湿郁之气,反而隐隐有些流动的感觉。除了略微有些阴冷外,这山洞简直是个完美的隐居地。 安语然注意到山洞很深,一直向内延伸到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她回头问柯岭:“这洞有多深?” 柯岭正在调整火堆的大小,避免过快地烧尽木柴,头也不抬地回答她:“不知道。” “你没有往深处走过?” “走过一段,太深了,就没有再往里面走。” 安语然有些好奇地向洞内走了几步,柯岭抬头看见了,急道:“小心!里面有个石缝很深。” 安语然急忙止步,伸出火把,仔细看着脚下,果然数米之前的地上,有道大裂缝。裂缝外高内低,所以即使有火把照着,从外向内走过去时也几乎看不见。她将火把伸入裂缝,这道裂缝将近一米宽,近三米深,且下 分卷阅读98 宽上窄,若是摔落下去,不易上来。 她本想进洞深处查看一下,想想洞内可能还有类似危险之处,且此时也不是探险的时机,就走回来帮着柯岭把一些较轻的东西搬下雪撬车。 · 忽忽一个多月过去了,柯岭腿伤基本愈合,带来的食物也块吃完了。这天清晨,他便背着长弓去狩猎。 安语然左臂虽然不再肿痛,骨头却还未完全长好,用不上力气,仍然绑着夹板。她就留在洞中,负责烧煮一日三餐。说是三餐,其实早中晚吃得都差不多,也就是肉与山薯的组合。 到了下午,安语然把锅灌上水吊在火上,洗净的肉干放入锅中煮,同时把几枚山薯放在火堆旁边烤。狗二眼馋地趴在火堆边,就等着吃饭了。安语然拍拍狗二的头,示意这吃货看好火,便走出洞口,靠在山壁上晒起太阳来。 只要天气好,她都会出来晒太阳。多晒暖暖的阳光,一方面可以补充维生素D,加快骨折愈合速度,一方面也比呆在阴暗的洞内,让人要心情舒畅些。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不知游逸与邹铉有没有摆脱追杀者,安全地到达莲国。而她又要在这洞中躲藏多久?也许等左臂伤好之后,她可以去附近市镇看看。 而在这一切之后,她又该去哪里?留在附近肯定是不安全的…… 狗二突然出洞,用头拱安语然的腿,让她从杂乱思绪中惊醒。安语然低头见它神情有些异常,便凝神细听,随后传来的说话声让她变了脸色,不是柯岭回来。虽然还听不清说得什么,但柯岭可不是喜欢自言自语的性格。 她闪身进洞,把肉汤移开,拿过旁边的空锅扣在火上,把火熄灭,再盖上厚布,以免烟味泄漏藏身处。接着她示意狗二找个隐蔽角落隐藏起来。 说话声逐渐清晰起来,似乎就在洞口不远处的地方,有两个人。 一人声音粗哑:“这里歇会儿吧……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像烧肉的香味。” 另一人说话语速较慢,有些阴阳怪气地回答:“你是饿昏了吧?” 粗哑声音道:“你这破鼻子,闻什么都是一个味道!香臭不分。” 另一人哼了一声:“知道还问!” 粗哑声音咂着嘴道:“哎……在这山中搜寻这么多天,天天吃这些猪食,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真想现在就去镇上下馆子,叫上几个炒菜,来两壶烧酒……” “要是真找到那女人了,赏金够你吃半年馆子的。” “哼!这附近早就找过了,山下那个小镇子也都找过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又让回山里找,怎么可能找得到?要让老子说,这就是白费劲!” “上面是下了严令的,一定要找到那女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粗哑声音似乎极为不满:“老王他们那队马屁功夫好,就被派去其他镇上找人,我们队长说话不讨喜,就给叫回这里找。这山里冷得鸟都不呆了,恐怕那娘们早就跑远了,在这里找也是白找!” 说话较慢那人嘿嘿一笑:“谁说鸟都不呆了,你的鸟不还在这里吗?” 粗哑声音之人闻言猥琐地笑起来。 安语然暗自焦急,虽然这两人没有发现她所在的山洞,但是却坐在洞口附近不走了。如果柯岭此时回来,撞见这两人,那就凶多吉少了。她只能暗暗期待这两人能快点休息好,赶紧离开。但是这两人倒是越说越起劲,开始交流起各自逛窑子的香艳经历来,大有赖在此处,混到收工再回去的劲头。 安语然见这两人一直无意离开,只得无奈地拿起已经装好弩箭的弩机。这弩是柯岭特意留下,让她用以防身的。 她小心地跳过山洞深处那条裂缝陷坑,就站在陷坑后,解开三个衣扣,把衣襟稍稍拉开,深深吸了口气,惊叫一声:“啊!” 洞外两人立时起身,循着声源,发现了藤蔓之后的山洞。粗哑声音之人当先进洞。 安语然把持弩右手背在身后,颤声道:“你,你不要过来!” 粗哑声音之人嘎嘎大笑:“老子就要过来!” 说话较慢那人也进了山洞:“钱五,小心点!老胡和金老三都死得莫名其妙的。小心她有帮手。” 安语然急忙说道:“我有帮手的,你们不要过来!他就在我后面,是个武功高手。你们之前的两个同伙都是被他一招杀掉的!” 钱五见她神色惊惶,连衣襟也没有扣好,露出脖颈下一大块白皙肌肤,视线便一直不离她胸前,猥亵地笑着朝她走来:“是你帮手还是相好啊?让他出来啊!” 安语然惊慌地退了两步,口中连连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钱五哪里会停,迈着更大步子向她追来。说话较慢那人见洞中没有其他人,只有安语然一个,就跟在钱五身后,向她逼近。谁知钱五刚走到安语然身前,突然一下消失了,而安语然手中持着一把弩机,正瞄准着他的前胸! 他惊异于钱五的消失,反应慢了一拍,刚想躲闪,胸口一冷,已被弩箭贯穿, 分卷阅读99 他转过身试图向洞外跃去,却只跨出半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让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听劝,哎…… PS:各位看官可否移驾何如的专栏,收藏一下作者,这样会增加文的积分,榜单上的位置也会靠前一点,让何如码字更有动力啊! ☆、钱五骂娘 安语然见已经射中那人要害, 便急忙放下弩机, 抽出腰间短刀。她左手不能用力,无法再装箭, 这弩机于她就是一次性的。 钱五其实坠入裂缝中并未受伤,只是出乎意料地吓了一跳,落地后才发现这裂缝不算太深, 便怒骂一句:“臭娘们耍诈!敢骗老子!”同时纵身一跳,双手已经搭上裂缝边缘。他双手用力, 正要跃出裂缝, 却见眼前银光一闪, 肩头一阵剧痛,已被安语然深深扎了一刀。 钱五又骂了句:“臭娘们!”身体重重地落回裂缝中去,肩头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安语然腿一软,向后坐倒在地,怔怔看着躺在洞中央一动不动, 胸口中箭的那个灰衣人。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 溅在脸上的血腥臭无比, 让她有些恶心, 有些晕眩。让她想起那个雪夜被杀的游府护卫, 那些飞溅的血,凌乱的残肢。 为何要逼她到如此境地?不是被杀,就是杀人?难道居上位者,便可以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 她捏紧了拳头,无声地流下两行眼泪。 · 柯岭在傍晚时分,回到他们居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洞口, 没有如平时一样闻到肉汤或烤肉混杂着烤山薯的香气,反而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设在洞外的小机关也被触发了一处。 他心中一震,急忙冲进洞中,一眼便看到靠近洞口处有一个倒地的灰衣人。再向内看去,只见安语然呆呆坐在深处那道裂缝陷坑后,满脸是血,衣衫不整。 他绕过地上灰衣人,奔到安语然身边,急切地问:“安姑娘!你还好吗?” 安语然回过神来,用手背擦去脸颊上的泪水,低声道:“我没事……” 身边的裂缝里突然传来一个粗哑声音:“没事个鸟!你个该死的毒娘们!耍诈害老子!孙卜是不是给你杀了?” 柯岭吃了一惊,低头看向裂缝底部,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灰衣人坐在坑底,满脸怨恨神情,嘴里骂骂咧咧,左半个身子都是血。他又回头看向安语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语然把清水倒了些在帕子上,把脸上血污泪痕擦净,同时向柯岭说明之前发生的情况,声音里还带着些许颤抖:“他们两个在洞外面坐着不走,我怕你回来时,毫不知情,被他们伤了,所以便引他们进洞,诱这粗汉掉入陷坑,再用弩箭射……杀了另一个。” 她说得简单,柯岭却听得心惊。自那天被安语然救回木屋,他见她衣饰精致,谈吐不俗,便猜测她是富贵人家的出身,一时落难于山林。谁知她数次面对险境,却能如此冷静机智,比之普通女子更多了许多大胆与狠劲! 她明明可以选择躲在洞中不声不响,却为了救他这个小小猎户,独自面对两个杀手,在臂伤未愈的情况下杀了一个,伤了另一个! 安语然继续说道:“他们这队是负责搜寻这座山,除了这两个人,还有其他人在山上,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在这附近失踪的,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处。” 柯岭看着仍然骂个不停的钱五,问道:“他怎么办?” 安语然道:“我有事想问他。” 柯岭便取了麻绳,从裂缝另外一边跃至坑底,动作麻利地将钱五用他平时捆兽的方法,双手捆绑结实后,再与捆好的双脚紧紧绑在一起,随后将他用绳子拉出裂缝。 钱五蜷成一团,侧躺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蛋!缺心眼的小子!有你这样捆人的吗?这是绑畜生的绑法!当老子是牛……不对,当老子是老虎啊?” 安语然低头问钱五:“你可知,你们追杀的另一个目标,游逸游睿淇,他有没有……被杀或是被捉?” 钱五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上:“呸!要杀就杀,老子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个阴险毒辣的臭娘们!” 安语然冷笑:“怕是你位卑人轻,平时说话行事又粗鲁无礼,被其他人看不起,根本就没人告诉你吧?” 钱五怒道:“谁说老子不知道的,那游睿淇……呸!他娘的差点又上阴险娘们的当!臭娘们随便怎么说,老子偏偏不告诉你!老子今天倒了十八辈子的霉,落在臭娘们手里,也不想活了,早死早投胎!臭娘们下辈子最好别落在老子手里,要是落在老子手里,非干的你亲娘都不认识你!让你后悔自己是个娘们!” 他正污言秽语地骂得起劲,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冰凉的短刀已经贴在他的鼻子下面。鼻端可以闻到铁器特有的腥味,还有鲜血的味道,他娘的这把刀上的血,就是他自己刚才流的血! 此时短刀锋利的刀刃堪堪压在他唇上,只要再张一下口,恐怕就 分卷阅读100 会被削去大片唇肉。他立刻住了嘴。 安语然俯视着钱五,冷冷说道:“你骂了我很多难听的话,我也没仔细数,不过六七十句总是有的。就算六十句吧,你骂我一句,我就削掉你身上一块,总共要削六十块肉下来。正好喂我的狗。” 她又道:“不过这么一块块削实在太麻烦。这样吧,你若是告诉我游睿淇的下落,我就不一块块削你的。如果你坚持不说的话,我第一次削去你的鼻子,你还不说,我就削去你耳朵,还不说的话,就让你再也做不了爷们……” 她边说,视线边向下移动,短刀也跟着下移。 钱五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他死了!” 安语然身体一震,手中的短刀几乎无法握住,她死死盯着钱五的眼睛:“你骗我。” 他身怀武功,又有邹铉护着。她都没死,他怎么可能先死?他又怎么能先死? 钱五盯着安语然苍白的脸色,残忍一笑:“几十个杀手追着那小子,他们就两个人,两人都受了伤跑不快,很快就在山下被我们追上了。那小子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自己也死得很惨,被砍成了好几块,连他的护卫队长也一起死了。他们的头被砍下来带回摩韻去领赏。你也会是这个下场,你的头也会被砍下来……” 安语然根本没有听见钱五后面所说的话,她站起身,转身面对洞壁,右手颤抖着,试了好几次才把短刀对准了刀鞘插.进去。 柯岭同情地看着她:“安姑娘……” 安语然看向柯岭,他已经把必须的水粮武器整理好了。她提起自己那个背囊,甩在肩后,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柯岭当先而行,安语然拾起弩机,快步跟在他身后。谁知柯岭刚向洞外迈了一步,立刻快速退了回来。安语然毫无防备,鼻子撞上他坚实的后背,顿时鼻梁酸楚难当,辛苦忍着的眼泪瞬时滑落下来。 柯岭见她落泪,有些慌张地弯下身子,一手伸出,想要扶住安语然的肩膀,却又缩了回来,低声问:“安姑娘,撞疼你了吗?” 安语然摇摇头,努力收敛激荡的心情,她现在不能去想那死鱿鱼的事。她捂着鼻子闷声问:“你怎么突然退回来了?” 柯岭皱眉,压低了声音道:“洞外有点不对劲……我在外面设了几个小机关,若是有人走过,就会无意中触发,本人不会察觉,但我看得出。”.读文少女. arrangement.  安语然擦去眼泪,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可能是这里两个人之前触发的。” “不会,我刚才回来时检查过了,他们只触发了一处。但现在另外两处也被触发了。” 安语然脸色微变:“他们的同伴已经找来了?这么快?” 随即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胸口中箭的灰衣人,他的胸口居然还在微微起伏!钱五已被五花大绑,但这人一直躺在地上不动,安语然与柯岭都以为他死了,没有注意他做过什么,或许他有特殊的办法与其同伴联系。 发现此人未死,她心中反而有些释然:“柯岭,这人还活着!快把他的嘴堵起来,别让他再对洞外的人示警。” 还有一个钱五。 安语然迅速奔至钱五身边,单手抽出短刀顶着他的咽喉处:“别叫!若是乱叫,你懂得……” 钱五轻声道:“等等。” 安语然低声道:“别想耍诈,你若是想大叫,我看得出来,在你叫出声音之前,刀子就会割断你的喉咙。” 钱五用极低声音说道:“我只想问个问题。” 地上那灰衣人不再装死,微弱地笑着:“晚……晚了。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柯岭还是立刻往他口中塞入布团,再把他捆好。这个洞口非常隐蔽,外面的灰衣人未必会很快发现洞口所在,但若是这人喊叫起来,就会马上暴露他们所在位置了。 处理完地上躺着的灰衣人,柯岭转身奔向洞内深处,钱五正在低声问安语然:“臭娘们你干嘛不干脆杀了我们?”用力捂住嘴,喉咙上一刀就能让他们永远发不出声音! 安语然淡淡道:“因为……我不喜欢杀人。” 随后她抬头看向柯岭:“堵了他的嘴。”她不想杀人,但更不想被杀。 钱五又道:“再等等。” 安语然将刀锋更近地压住他的咽喉,低声道:“我不喜欢杀人,不代表我就不会杀!” 钱五急忙再压低几分声音说道:“你刚才问的那小子……” 安语然凝住了呼吸,听着钱五用他那粗哑难听的嗓音,低声说出了此时对她来说,世上最动听的话:“他没死。我们追到莲国境内就失去他的线索了。老子刚才说他死了是骗你的。不过你这娘们不算太坏,老子改主意了……” 安语然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谢谢你。” 接着她抬头看向柯岭:“好了,堵上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友的文:财迷金灿灿穿青楼,开铺子,勾男人,斗小三 分卷阅读101 ,战姨娘,一路艰辛后的终极灿烂富婆人生! ☆、在山腹中 洞外敌人情况不明, 但人数绝不会少, 又是收到报警讯号而来,早有准备。硬冲肯定不是明智做法, 他们只有在对方发现洞口所在之前,尽早退向洞内深处。 然而,洞内是否是死路? 安语然为怕那二人听到, 拉着柯岭向洞深处又走了十几步,示意他低下头, 把嘴凑近他耳边, 细声问道:“柯岭, 你知道这洞通向何处吗?有没有另外的出口?” 柯岭耳边感觉到她口中热气,脸上顿时就有些发烫,迟疑了一下,才凑近她耳边悄声回答:“听师父说过这山中是空的,不过我也不知这个洞到底通向哪里。” “那就走吧!”安语然转身快步向洞内深处走去。不管这个洞有没有出口, 山洞的纵深与黑暗, 本身就能为他们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 柯岭默默跟上。 安语然走得很快, 几乎是在奔跑。柯岭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举起火把为她照明。为了避免火光映射太远,被之后追踪的灰衣人看到,柯岭燃着一个很细的火把,火光只能隐约照射到两三步前的地方。但他总是能在那些裂缝与凸起出现在火光范围内之前,就提醒安语然注意。 安语然好奇心起,问道:“这里你很熟悉?” “就走过一次。” 安语然有些诧异:“那怎么哪里有裂缝、凸起, 你都能提前提醒我?” “我都记得。” “走过一次就记得?” “嗯。” 安语然突发奇想,问道:“那我们正在往哪个方向走,你可知道?” 柯岭毫不迟疑地答:“西北偏西。” 这洞黑暗曲折,忽左忽右,他居然能清楚知道现在向着那个方向走!安语然不由得赞叹道:“柯岭,你真是个天才!” 柯岭却觉得不值一提,这是他作为猎人应有的能力:“只是记得路而已。” · 一路上,柯岭时不时地暂停下来,迅速地在洞壁上设置一些小机关,比如在某条裂缝前用细线设一道绊索,或在某个凸起上方拉两道细线。洞内只有火把照明,灰衣人若快速追击,根本看不见这些细线,而一旦他们被细线割到,便会小心观察前进,不敢过于快速的追击安语然他们了。 洞内地势很快就变得倾斜起来,渐渐已经没有较为平缓的地面可以踩,几乎就是在山间裂隙中穿行,裂隙蜿蜒,忽上忽下,时高时低,不过总体还是向下而行。 突然,他们面前出现了两条分岔,一左一右,左边那条较宽大,有两人多高,右边那条就小得多。只有安语然可以站直身子走,柯岭若是要走,就得弯下身子钻了。 安语然转身看看柯岭:“接下来该走哪条?” 柯岭摇头:“我只走到过这里。”这之后的洞内,他没再深入过。 安语然回过身,端详着这两条岔道。他们该走哪条呢?如果走错了路,就会迷失在这山腹当中,而如果走了一条死路,就会被灰衣人追上,让这条路成为名副其实的死路! 一左一右,便是一生一死。 柯岭静静地站在安语然的身后,不发一言,只是等着她作出决定。 安语然将食指放在口中含湿,举到左侧岔道口,闭起眼,感受手指上凉意,接着又再次含湿,举到右侧,仔细比较着两边气流的大小差异。水分的蒸发加强了手指对风的感知。 “走右边吧。”这边风大一些,说明空气的对流更加强烈,那么他们走出去的机会也就大一些! 柯岭跟着安语然走入右边的岔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开始习惯了站在这具娇小的身躯后面,只要她做出了决定,他就会跟着她一直走下去。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他好几次,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明澈的双眸、温暖的微笑…… · 右边的岔道,起初很窄小,但走着走着,逐渐变宽,甚至地面也平坦起来。接下来,他们又遇到两处分岔,安语然都选择了风较大的岔道。随着岔道渐渐下行,山壁变得越来越潮湿,他们开始听见滴水声。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左侧地面湿滑,微微倾斜,右侧则被渗出的地下水浸没。 溶洞巨大,火光更显微弱。身边的几根钟乳石柱被照亮了下半段,石柱阴影投射在地面上,以火把为中心,摇晃着向他们四周延伸出去,很快便没入黑暗中。 柯岭又取出一支火把,点燃了交给安语然,以便看清洞内情况。 他们快速查看了四周,除了他们走进来的那条通道外,溶洞内还有三处通向别处的洞口。两个在左侧,可以直接走过去,第三个却要淌过地下水,而且离水面有将近一人左右的高度。 安语然再次试了试气流的大小。左侧两个洞口,几乎是差不多的,气流的感觉都很微弱。她回头看向右侧那个高悬在水面上的洞口,是否要涉水去那 分卷阅读102 个洞口查看一下? 她穿的是当初在扇城购买,雪地跋涉用的涂胶鹿皮长靴,可以防水。她抱起狗二,试着踩入地下水中,水并不深,堪堪没过靴底。但随着离那个洞口越来越近,水位也变得越来越高,渐渐没过了她的小腿,几乎就要超过她的靴子上缘了。 柯岭突然拉住了她。安语然回头看看柯岭,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走。接着他走到她的前面,小心地用脚去试探水下的地面。 微弱的火光下,水面看起来是黑色的,随着柯岭的步子,轻轻泛起涟漪,散碎地反射着橙红色火光。 安语然低头看着柯岭踩出的涟漪,突然意识到,她完全看不见水下的情况,而这不是人工的水池,也许就在一步之外,就有无底深渊隐藏在水下! 柯岭以左脚支撑身体,右脚伸出,踩实了地面,再换左脚伸出试探水下。在洞口之前十数尺,水面下,有道断裂处。他把右脚伸下去探了探,踩不到底。再捋高袖子,将一支长箭伸下水面试探,仍然探不到底,不知到底有多深。 安语然吐了吐舌头,若非柯岭谨慎,恐怕她此时就摔入这个深深裂隙,虽然淹不死,也要冻个半死! 柯岭沿着这道裂缝,继续谨慎地试探着,绕了六七步的距离,才重新在水下找到坚实的地面可以跨越。安语然小心跟在他后面,绕过这道深沟,走到洞下,此处水又变浅,仅仅没过鞋面。柯岭把火把举向洞口,火苗前后晃动起来。 安语然把狗二举起,让它自己跳入洞中,再转身对柯岭低声道:“你托我上去。” 柯岭把火把搁在洞口,微微蹲下,两手相叠,掌心向上。安语然右足踏在他的掌心,用力向上一纵,右手已经搭上洞口下沿。柯岭双手向上一送,安语然借力纵身,右手一撑,已经踏上洞口边缘。 她向洞内走了一步,明显感受到有微风轻吹脸庞,不由得心中欣喜,也许他们已经离出口不远了。她转过身,对着洞口下方柯岭招手,示意他上来。 柯岭却面色凝重,飞快地取下搁在洞沿的那支火把,浸入脚边的水中。瞬间溶洞内变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安语然屏息,侧过脸凝神细听。最初她什么都没听见,只有洞顶的地下水,有节奏地落到钟乳石柱上的“滴——嗒”声。 这声音滴响了千万年,还将继续滴响千万年的时间,直到两两相互守望的钟乳石柱触到了对方为止。伴随着这有节奏的声音,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滴——嗒”…… 接着,她在这节奏中,听见了极轻微的脚步声,踏乱了她的心跳。 那些灰衣人追上来了! 安语然有些奇怪柯岭为何还不赶紧上来?他怕发出声音被那些灰衣人听到?然而那些灰衣人进入溶洞,迟早也会发现他的。她趴在洞口边缘,试着去够柯岭,摸到了他的肩膀,便向上拽着他的衣领,示意他赶紧上来。 柯岭却反手抓住她的右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走”,接着便甩开她的手。 安语然明白了柯岭的想法——他选择留下拖阻灰衣人,让她独自离开。 · 洞口,隐约地亮了起来,渐渐可见闪烁的火光。稍后,一支火把小心翼翼地探出洞口,上下左右地照了一番,紧接着一条暗灰色的人影迅速跃出洞口。 柯岭早就取下背上长弓瞄准,此时一箭射去,正中那人影的右边肋下,那条灰色人影闷哼一声,从半空中摔到地下,手中火把顺着倾斜的地面滚入水中,瞬间便熄灭了。 柯岭不敢松懈,马上反手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一箭,再次拉弓瞄准洞口。洞口仍有火光,仍有灰衣人。 第二个灰衣人却不急着出来了。柯岭独自隐在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等了许久,双手仍然稳稳持弓。他练了十几年的箭术,每年都要拉弓近万次,只要拿起弓来,他的双手便稳如磐石。 如同狩猎一样,猎人与猎物之间,比的就是谁在守候时更有耐心,发力的瞬间速度更快,攻防之间的反应更敏捷。 突然洞中飞出一支火把,柯岭看得真切,只是试探,并未射箭,仍然稳稳地拉着弓。紧接着一条灰色影子跃出,柯岭一箭射去。 如果这是只猛兽,必然要害中箭。 可惜这却是一个训练有素,且早有防备的杀手。 ☆、狗二出场 第二个灰衣人在同伴中箭时, 已经看到箭射来的方向, 此时早有准备,身在半空, 将刀转了半圈,格开箭枝,待右足落地后, 左足轻点,一扭腰, 转身向着柯岭所在处直直扑来, 同时飞镖出手, 向柯岭疾射而去。 柯岭见第二箭没有射中灰衣人,已知不妙,急忙向左躲闪,飞镖打在洞壁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 落入水中。 此时, 第二个灰衣人扔出的火把才堪堪落地, 第三个灰衣人也紧跟着跃出洞口, 向柯岭扑来。他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柯岭所在位置。 分卷阅读103 第二个灰衣人借着身后的火光,看清柯岭所站处水位极浅,而这个时候,柯岭还来不及再次拉弓。他在半空中露出一个狞笑,只等落地后再跃一步,就能近身攻击, 却没想到踩入水中后,脚下却是空荡荡的,瞬间整个人都落入水中那道看不见的深沟中,溅起大片水花。 后面那个灰衣人看到前者落水时,已经身在半空,眼看着就要步他后尘。情急之下他左手甩出飞索,勾住侧面石柱,再一抖手腕,把身体横向拉了过去,终免于落水。 柯岭已经再次拉弓瞄准,此时又是一箭射去。 这灰衣人武功与反应似乎较前面两人都强,他身在半空,右手火把抡了一圈,格开射来的箭枝,随即足尖在石柱上一点,向柯岭站立之处直扑过来!心中暗想,这小子所站之处,至少是可以立足的吧? 柯岭来不及从背后取箭,急忙举起弩机。弩箭呼啸着射向扑过来的灰衣人,却又被格开。 这时灰衣人已经跃至他身前两尺,手中短刀映着火把光亮,划出一道橙红弧线。 弧线末端,直指柯岭咽喉! 柯岭左手握着弓,右手拿着弩机,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后退半步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短刀到了眼前数寸距离。 突然,一个娇小黑影从上方洞口斜扑下来,狠狠地撞到这灰衣人身侧,借着从上至下的冲力,一柄银刃深深扎入他的肩颈之间。灰衣人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被那黑影撞得斜飞出去,两人一起摔入水中深沟。 黑色水面激烈地波动着,飞溅起数朵暗红色水花。 柯岭担心地看着,却因看不清水下情形而无法下水相助,只能迅速装好弩箭,瞄准水面。 水花落下,水面渐趋平静。 柯岭等了数息,稳稳端弩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又过了数息时间,他再也不能等了,深吸一口气便准备闭气潜入水中寻找她。 突然,漆黑的水面探出一个脑袋,微弱火光下,柯岭看到了那人小巧的脸庞弧线和脑后扎成一束的发辫,便欣喜地弯下腰,向她伸出手。 安语然划着水靠近柯岭,伸手握住他有些粗糙的手掌,便被他用力拉出水面。刚一站直,她便连打两个寒颤:“好冷!” 柯岭赶紧将手中的弩机换到左手,想脱下身上皮衣给她披上,却瞧见安语然身后的水面突然绽开,一条黑影跃出水面,带起一道淋漓的水帘,向着安语然的后背猛地扑了过来! 在这瞬间,柯岭把安语然用力向身后一拉,自己往前一站,用身子护住她。 这么近的距离,他来不及把弩机换到右手,而用左手射击,他并无把握一击射中对方要害。万一偏了或是被格开,灰衣人就会伤到安语然。而为了把安语然护在身后,他迟了一步举起弩机,还未来得及瞄准,灰衣人已经跃至他身前数尺。 也许,最终结局都是一样的。 但是她没有抛下他独自离开,这就够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灰衣人堪堪扑到柯岭身前时,柯岭头顶再一次飞下一物,将那灰衣人撞得倒飞出去,摔入深沟之后的浅水中。灰衣人挣扎着起身,柯岭如何还会给他机会,立刻把弩机换到右手,瞄准,扣动扳机,一箭射穿了他的左胸! 这是刚才意外落水的灰衣人。 他刚落水时,一时慌乱吞了几口水,水下漆黑又不辨方向,待他定下心神正要上浮时,被安语然刺中的灰衣人摔入水中,要巧不巧地一起撞在他身上,害得他后脑猛地敲在深沟内突起的岩壁上,好一阵头晕目眩,又连喝了好几口水。 等安语然刺伤他的同伴之后上浮时,他跟在她的后面,悄悄浮上,只把口鼻露出水面换气,这会儿气喘得匀了,便一蹬岩壁,跃出水面扑向安语然,却没想到会再次被不明物体撞飞,实在是倒霉到了家! 那不明物体也落入水中,却不沉下,得意洋洋地刨着四爪,优哉游哉地自己游了回来。 狗二出场,谁与争锋! ? 安语然与柯岭沿着这个山洞快步走了百尺,寻到一处洞壁有些内凹避风的地方,停下休息。安语然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虽然裹着柯岭的皮衣,此时也是冷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需要立即把湿衣服都换掉才行。 柯岭便取碎石在地上围成一圈,把之前灰衣人掉落的火把折断,生起一堆小火。 安语然脱下皮衣交给柯岭,让他烘干,再脱下鹿皮长靴,倒出里面积水,斜搁在洞壁,让里面残余的水流净。接着她右手去解外衣的衣扣,但是因为寒冷,她手颤抖得厉害,这衣扣又是布纽,湿了更是难解,她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安语然心中急躁,担心之后还有灰衣人追踪而来,便抬头看向背对着她,正专心看着火烘衣服的柯岭:“帮我解一下扣子。” 柯岭略带迟疑地转过身,他从小跟着师父长大,除了偶尔下山出售猎物皮毛外,几乎未接触过年轻女性,更不用说与年轻女性肌肤接触了。 这二十多天里,他替安语然换过多次伤药与绷带,因她 分卷阅读104 单手不便,也替她梳过发辫。但是现在要替她解衣,那绝对是再一次超越他的极限了! 他不敢正眼看她,用眼角余光看着她领子,慢慢地伸手摸到她衣领上的第一个布纽,指节背面刚一碰到安语然有些微凉的柔软脖颈,黝黑的脸上便泛起一阵红色。 安语然却只当是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见他慢吞吞的还催促道:“快点解开啊!很可能还有其他灰衣人会追来。” 这山中洞穴,岔路甚多,灰衣人会分队探路,寻到这个溶洞来的只是其中一支而已。其他灰衣人若是遇上死路,便会退回继续往这个溶洞寻来,因此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会很多。 柯岭只觉得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她衣领处两个布纽解开。第三个布纽已在她胸前,他犹豫了片刻,才伸手去解,解时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布纽以外的地方。为了不碰到那隆起的曲线,眼睛却不能不看着她随着呼吸而起伏的前胸。 好不容易解开胸口两个布纽后,柯岭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接下来是腰腹处的布纽,他略略松了口气,加快了解扣的速度。总算解完外衣布纽,柯岭帮着安语然把外衣脱下,小心不碰着她左臂。 里面夹袄是斜襟的式样,只有领口与腰侧有扣,只要脱去夹袄里面便是贴身的中衣了。白色的中衣湿透后几乎就是透明的,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和没穿差不多。 所以,柯岭帮她脱下夹袄后,便冲击性地看到半透明的中衣下,浅黄色抹胸紧紧裹着的两团隆起,因为年轻,不是太丰硕,却饱满挺拔,更显精致秀美。 他顿时满脸通红,急忙闭紧了双眸,颤声道:“抱,抱歉!”说完便赶紧背转身,取过一边沥净水的长靴放在火旁烘干。 安语然脸也红了,她没想到中衣浸湿之后会这么透明,一不小心泄了春光! 好在中衣只是腰侧有系带,她便快速脱去剩下的湿衣,匆匆擦干身子,自己换上了干净的中衣与裤子,捋起左袖,露出夹板与绷带固定着的手臂,有点不自然地说:“柯岭,你还得帮我个忙——换绷带。” 这会儿柯岭别说是脸了,连脖颈处都开始发红发烫起来,背对着她只顾烘干长靴,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 安语然虽然也有点窘,但她更担心之后的追杀者,不得不劝解道:“柯岭,我们时间不多了。刚才那事儿……就当没看见吧。” 他喵的,她是被看的人,现在该被安慰的人是她啊!怎么还得要她去劝解看她的人呢? 柯岭也不是迂腐之人,知道此时并非一味害羞之时,回头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见她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裤,才涨红着脸替她更换了左臂的绷带。 少了柯岭帮忙,靠着自己单手,直折腾了一刻多钟,安语然才穿好所有衣物,将头发烘得半干之后,再穿上柯岭替她烘干的鹿皮长靴:“走吧!” 柯岭熄了火堆,用附近碎石掩埋了残余的木炭与灼黑的石块,再用磨碎的石粉把洞顶烟熏的痕迹小心抹去,尽量让人看不出他们曾在此生火,抹除掉一切人为痕迹。 离开烤火处,沿着这条山洞前行,竟渐渐向上,而且山洞变得越来越宽,空气也更为新鲜寒冷。 安语然心中欣喜,知道他们多半是走对了路。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不再是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嶙峋的岩壁。安语然与柯岭不由得都加快了步伐,狗二更是兴奋地跑在他们前头。 转过一道弯,安语然突然止步,柯岭差点撞到她,赶紧也停了步子,不解地问:“怎么?” 安语然回头对柯岭露出一个灿烂微笑:“我们可以出洞了!” 前方数十尺的地方,可以看见一枚橄榄形的湛蓝色天空,竟然亮得有些刺眼! ☆、典当金环 安语然与柯岭在山腹中整整穿行了将近七个时辰, 从这座山的南端, 直接穿到了山的西北端。当他们走出洞口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这个山洞离山脚不远, 站在此处能看到山下有个不小的市镇。 安语然仔细寻着踏脚处,向山下市镇走去:“柯岭,这里应该还是岷国境内吧?” 柯岭在她身后道:“是。” “这镇叫什么名字?” “榆云镇。” “好像还挺大的?” 柯岭点点头:“嗯, 此镇是昰国入岷国必经之处,经常有往来车队。” 安语然绕过一块半人高的岩石, 寻到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山坡, 一边往下走, 一边问道:“那镇上有没有租马车的商行?” 柯岭回忆了一小会儿后答道:“有。” 他平时多去山南小镇卖掉猎获物,再购买些日常用品,但若有时猎获了比较好的皮毛,比如狐皮或貂皮,就会到榆云镇来卖, 比之山南的小镇能多卖不少钱。他记得曾在榆云镇上看到过租车行。 下山不久, 他们便到了镇外大道上。b 分卷阅读105 r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 眼看快要到镇口了, 安语然突然冷冷道:“到了镇上,你我便各奔东西吧。” 柯岭只是走在她后面,并不回应她这句话。 安语然吸了口气,又道:“我现在手臂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到镇上租辆马车就可以去莲国寻……回家了,我不再需要你了。你一个男子总和我住一起, 在山里无人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到了人多的地方,一男一女没名没份的老在一起,于我名节不利。” 她回头看了柯岭一眼,见他低着头,嘴角紧绷,浓眉紧紧皱起,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但还是狠狠心继续说道:“你也不要再回自己原来住的地方了,那些灰衣人可能还会回去寻找。岷国反正多山,你另外寻个山谷住下,还可以继续狩猎为生。你曾为我受过伤,我不会让你白白受罪,会给你银子作为这段时间你保护我的报酬。” 说完她站住了,把背囊放在地上,右手取出里面一个藏青色小布包,递给柯岭:“这里有四十多两银子,足够你另外找个地方住,就算不去狩猎,也可以过好久了。拿着!” 柯岭摇摇头,并不伸手来接。 “就算你嫌这些不够,我现在也没有更多的银子可以给你!”安语然板起脸把小布包往地上一扔,拎起背囊往背上一甩,转身便走。她并未回头看,大步地往镇口方向走,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之后的路,她就要一个人走了。 ? 榆云镇上居民本来不多,算不得繁华,但因为经常有往来车队、客商旅人,安语然一路上边走边看,倒是瞧见不少客栈酒馆。她找了个老伯问路,寻到了镇北的一家租车行。 车行里只有个六十来岁的老掌柜在。他坐在柜台后面,细眯着眼,把双手笼在袖子里,一付还没睡醒的样子,见安语然进来了,赶紧站起身热情地笑着问道:“姑娘是要自己坐车还是运货?” “自己坐车。” 车行掌柜从柜台下取出一本厚厚的黄封皮册子,从中间翻开,又取了毛笔,抬头问道:“那姑娘是要租车去哪里?长途还是短途?要舒服一些的还是普通些的马车?” 安语然习惯了现世的出租车,都招手就能上车,上车才说目的地,就算是让司机先往前开起来,最后再说目的地也行。她本想先尽快租辆马车离开此地,路上再细想该去何处,这会儿倒是被车行掌柜问得愣了一愣。 她稍想了想,然后问道:“可以租你们的马车去其他国家吗?比如莲国?” “当然可以。我们的车夫都有路引,莲、韻、昰这些国家都可以去。” 安语然点头:“我要去莲国都城,舒服些的马车。”长途坐车,她可不想天天颠簸颠得脚软。 车行掌柜并未下笔记录,反而提醒道:“那很远啊!路上过去就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要算上马车回程的费用。再加上现在离年关没几天了,要是跑这么一趟,出车的车夫就要在路上过年了,总得要再多加些钱给车夫。这样算下来……姑娘,车资可不少啊!” “要多少?” 车行掌柜拨起算盘,一阵“噼里啪啦”后道:“需要三十一两银子另二百钱,零头我就替姑娘拉去,只要三十两银子,如何?预付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等到了地方再付给车夫就好。” 安语然心中暗道还真是够贵的,但考虑到毕竟是远途,还有回程,再加上让人家没法在家过年的加班费,摊到每一天,其实不超过五百钱的车资:“行,不过我要先去办点其他事。你先替我把车和人都备好,过会儿我就回来,要马上出发。” 车行掌柜点点头:“姑娘请放心。” 安语然转身出了车行,回头向来路走去。刚才来车行的路上她就注意到一家挺大的当铺,有三间门面。之前她的银子全数给了柯岭,此时自己身无分文,只能去当铺当东西换钱。 当铺的门外挂着棉帘子挡风,里面还烤着火炉,比之刚才的车行要暖和了许多。但或许是因为柜台陈设都是黑沉沉的颜色,反而感觉更为阴郁压抑。 柜台后面歪坐着个伙计,正剔着牙,听见安语然进来的声音,瞟了她一眼,便怔了一怔,呆呆看着她走近柜台,才突然回过神来,扔掉牙签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姑娘,要当什么?” 安语然把背囊往柜台上一放,顿时飞扬起一团薄尘。 伙计赶紧站起来往后边让了一让。 安语然心说,对不住了,这背囊跟着我钻过林子,蹭过山洞,地上随便放,从来未洗过。她伸手从背囊里摸出一个长方形物体,解开外面包着的布,里面是个长方形半黄半黑的老旧木筒。 伙计看着她把木筒倾斜,从里面滑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这东西在桌上滚了一圈后停下了,原来是个金环。 金环上镶着十数片翡翠玉叶,片片水润莹滑,色泽翠绿,叶片更是舒卷错落,雕得栩栩如生,叶片间缀着小指头大小的火珀,随着金环的轻轻晃动,映着室内灯火的 分卷阅读106 光芒,如一颗颗圆形的火焰般熠熠生辉。 他顿时就把眼睛瞪大了,他平时守着这柜台,大多就是碰到些日子过不下去的人,来典当些家常用具,或是粗糙的金钗银镯之类的首饰,不过现在这个首饰可不是他这个小伙计能评估出价值的货色。 他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道:“姑娘稍等,我去喊掌柜的来给您瞧瞧这东西。” 伙计进去后,安语然静静等了片刻,就见里间的门帘一掀,有个瘦小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刚才那伙计跟在他身后。 那中年人和气地笑着:“姑娘,这金环可否给在下仔细瞧瞧?” 安语然把茱萸金环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当然可以。”从她本心来说,有些不舍典当这个金环,然而此时此刻,这却是她身上唯一值钱且又不具实用价值的东西了。 当铺掌柜示意伙计去门口拉起棉帘子,好让更多光线进入室内,随后他把一块细棉布盖在金环上,用三指隔着棉布捏起金环,放在眼前仔细看了又看,数分钟后,他轻轻放下金环,抬头对安语然道:“四百两。” 安语然想起游逸以前对这金环的评价,轻哼一声便把他之前说的话背了一遍:“金环上镶的是极品翡翠和火珀。火珀数量多且不说,颗颗都是完全相同的色泽,大小也一致。翡翠又是品相极好,色翠种老底水足,雕工精致细腻。这个金环至少也要值一千多两银子。” 当铺掌柜面色不变:“姑娘是懂行的人,但是我们开着当铺,也要赚钱的不是?请问姑娘这是抵押呢,还是卖断?” 安语然略一思忖,此去一路逃亡,多半不会再回这个小镇上了,也就不会有机会来赎回此物了:“卖断,不赎回了。” 当铺掌柜点点头:“五百两。” 安语然挑眉道:“八百两。” 当铺掌柜摇头道:“姑娘若不是急等着用钱,如何会来典当此物?六百两最多了。” 安语然收起金环:“我倒不是很急,只是来问个价而已。” 这时当铺掌柜看到了她手中那个老旧木筒,突然眼睛一亮:“八百两成交!” 安语然诧异地看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爽气地同意八百两收下,不过一样要当,她自然希望当得越高越好:“成交!”说完就想倾斜木筒,再把金环倒出来。 当铺掌柜赶紧阻止道:“不用再麻烦姑娘倒出来了,就连这旧木筒一起吧,鄙店一起收了。” 安语然微微一笑:“这木筒我可不当。” 当铺掌柜笑得和颜悦色:“这个木筒可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只是木质坚硬,我看它用来存放这金环挺不错才一起收的。” 安语然也笑得分外灿烂:“我也觉得这木筒不值钱,只是它于我有些特殊的纪念价值,我不舍而已。既然它不值钱,那么刚才掌柜的所说八百两自然是只包含了金环典当的钱。” 她倒出金环:“掌柜的,给银票吧!” ? 安语然走出当铺时,心中也有些疑惑,难道这木筒当真挺值钱?看起来可是丑陋得很,一点也不起眼。可是当初它被游逸用力摔向岩壁也没摔破,这会儿当铺掌柜又有心要收,见她不肯当,连番加价,最后甚至开出了三千两的价钱,比那茱萸金环更高! 她摇摇头,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买了些必要物品后,安语然匆匆回到租车行。 老掌柜正等着她呢,一见她进来,便笑着道:“姑娘来得正好,车马都备好了,在后院等着呢!” 安语然摸出两张十两的银票:“掌柜的,二十两预付车资,对不对?” 老掌柜接过银票,在黄封皮的册子上的记录旁打了个勾,转身向后面走去:“对对!姑娘请跟我来。” ☆、有,有人劫道 租车行位于镇北, 马车直接从租车行的后门驶出, 很快就出了榆云镇,沿大道向西, 往莲国而行。马车在车道上颠簸着前行,马蹄有节奏地嘚嘚响着。 安语然打开背囊,把刚才在镇上购买的男装套在原来那身衣服外面, 孤身上路,还是男装比较方便。到了驿站歇脚时, 她还得稍许易容一下, 别让人轻易看出她是个女子。 换装完毕, 环视车内,她又是孤身一人了。 她想起钱五所说,游逸与邹铉在莲国境内失去了踪迹。游逸在莲国早有布置,到了莲国境内应该有人接应他们,帮他们改换了身份或是外貌。 他终究是没有来找自己, 而是直接去了莲国。当然她也认同这是最理智的决定, 心底却终究有些怅惘, 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狗二把头搁在她的腿上, 鼻中喷出热气,喷到她的手背上,让她痒痒的。安语然笑了笑,抚着它的头道:“还有你陪我。” 租车行里面,当掌柜问她要去哪里时,她第一念便是去莲国。然而她现在最不应该去的地方, 也是莲国。 敖天烨派来的杀手,自然会推测她很可能去找游逸,游逸 分卷阅读107 又是在莲国境内失去踪迹的。因此,她若是去莲国方向,不是半路被灰衣人发现后劫杀,就是被灰衣人暗中跟着。如果她最终找到了游逸,也就是她亲自把灰衣杀手引向了游逸所在之处。 韻国是敖天烨的势力范围,当然是不能回去的。去昰国又要经过边境,她没有过境的路引不说,在这些边境小镇,突然出现个陌生人,很容易被人记住,也就更容易被追杀者找到。此时她该朝人来人往,外来人口最多的地方去。 那也就是说…… 昨天一夜未眠,尽在山腹中疲于奔命,这会儿安语然一边想着以后的计划,一边有些昏昏欲睡,不由自主地小鸡啄米起来,却忽然听见马车夫大喊了声:“吁!~~~~” 马儿被突然收紧的缰绳勒得大声嘶叫,原地踏着小步,马车很快就跟着停了下来。 安语然心头一紧,已经睡意全无,压低声音问道:“大叔,出了什么事突然停车?” 马车夫结结巴巴道:“有,有人劫道。” 安语然暗暗咬牙,那些灰衣人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自到了榆云镇上,她再在腰间挂把短刀就太引人注目了,因此她就把短刀连鞘藏入鹿皮长靴里。此刻,她伸手入靴,抽出短刀,暗暗戒备着。 马车夫心惊肉跳地等了会儿,心中把一句话默念了数遍,只等对方一发动攻击就马上大喊这句话,同时抱头蹲在路边——大王您寻冤报仇也罢,劫财劫色也无妨,就是要守道上规矩,别杀我这小小车夫,小的与您无冤无仇,绝对不会去报官,只求您绕了小的一条贱命! 紧接着他又觉得这个劫匪很不专业,居然都没有蒙着面,难道不怕被他记住了长相吗?又或者这个劫匪一开始就想连他一起杀人灭口吗?想到此处,他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等了这么会儿,却始终不见这拦路的人发话或是动手。 马车夫见他只有孤身一人,没有同伙,样子也不怎么凶恶,渐渐不再害怕了,心道这不是个傻子吧,便大着胆子喝道:“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车?” 他见这人没有回嘴,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更认准这人是傻的,开始训斥起来:“好端端的拦在路中间干嘛?赶快让开!傻小子,听到没有?别拦着老子赶路!你是聋的吗?听不见吗?” 安语然听到车夫居然训斥起对方来,先是为车夫担心,怕他不知轻重,惹怒了对方,但听车夫越骂越勇,心中大奇。她右手紧紧反握短刀,用刀尖稍微挑开车帘一角,向车前看去。 却见站在路中央拦车的那人,一身兽皮短打,皮毛围肩,麻布束腰,身后背长弓,腰间挂短弩,浓眉墨眸,表情坚毅。 安语然松了口气,也有些惊讶:“柯岭?我不是让你走吗?怎么……难道是嫌我银子给的不够?” 柯岭摇头,默默走到车边。 车夫心中骂娘,操!这两人原来认识,害老子白白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回头向着安语然,语气不善地问:“姑娘,到底走不走啊?” 安语然不愿在路上耽搁时间,把短刀收入靴中,向后让出了位置:“先上车再说吧。” 柯岭掀开车帘上车,坐在了安语然对面。 车夫见安语然让柯岭上了车,估摸着车里的人坐稳之后,就挥起鞭子,大喝一声:“驾!” 他一边赶车,一边心中嘀咕,看起来这一男一女之间关系不简单,说不定还曾发生过什么香艳故事,不由得八卦之心大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身后车内的动静。 安语然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扔到柯岭脚边,冷然道:“该说的我都和你说过了。若是你嫌银子不够,我现在再给你一百两,再多也没有了。你到下一个市镇就给我下车离开!” 虽然她做出的举动几乎是在羞辱他,柯岭却清楚知道,她只是为了不要牵连于他,才故意对他冷言冷语,逼他离开。 他捡起地上银票,再从怀中摸出一个藏青色钱袋,正是清晨安语然丢在地上的那个,一起放在她右手边的座位上,低声道:“那日在我家里,我腿受了伤,让你走,你却没走。在洞中时,我让你先行离开,你也没有走。所以现在我也不会走。” 安语然心中感动,却又不能不继续扮演坏人,她板着脸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日山中下着大雪,又是半夜三更,我独自一人,无法走出山谷。我是不得不依靠你,才留下没有走的。在山洞中也是一样,我只是担心出了山洞还是在深山中,你熟悉这片山岭,说不定我还得要靠你带路才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只是利用你而已!现在已经到了人口稠密之地,有钱就能办妥一切,我已经用不着你了。你不是看我出手大方,以为我家中有钱,因此赖上我了吧?”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柯岭都没有任何回应,反而从腰边取下弩机,开始调整起机簧来。等到调整好了弩机,他又取出一小块蜡,拿起长弓保养起弓弦来了。 安语然对他的非暴力不合作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要她说什么狠话,一时也想不出来,便哼 分卷阅读108 了一声,靠在车壁上假寐起来。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刚才的那些对话,却让车夫听得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八卦之血沸腾不已。 他心道这女人真是无情,落难的时候利用这猎户,说不定还用上了美人计。山中小屋,孤男寡女……啧啧,光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现在用不着人家了,立马就翻脸。这猎户倒是痴情的,还拦车呢!倒把他吓得够呛!但是看起来这两人门不当户不对,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同情柯岭,便开口劝道:“后生啊,女人要是变了心,你再怎么缠她求她也是没用的!而且你没钱啊,这姑娘和你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是她现在想嫁给你,她家里也不会同意的。更不用说,她本来就对你没有情意了。傻小子,你不如早点放弃了,找个普通人家的,会安安份份跟着你的婆娘,好好过小日子吧。” 安语然本来板着脸,听这车夫误解,还一厢情愿的劝解柯岭,忍不住想笑,又不能笑,忍得实在辛苦。 柯岭本也想笑,见她抿着嘴,脸涨得通红,表情怪异,急忙问:“安姑娘你怎么了?” 安语然绷起脸道:“这位大叔说得很对,你还是早点放弃了,找个会安心跟你过日子的婆娘……”说到这里,她已经再也绷不住脸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柯岭知道她无事,也就心安了,固执地说道:“我不会走的。” 安语然知道再说无用,轻吐了口气,微微一笑,随后向着车外大声道:“大叔,前面有岔路的时候转向,我要去岷国都城。” 她要去人来人往,外来人口最多,岷国最繁华的地方。 车夫惊讶地问:“去连岐?姑娘一开始不是说去莲国都城吗?” “我改主意了不行么?” 车夫犹豫道:“在车行记录的可是去莲国啊。” 安语然掀开车帘:“又不会少了你的银子。去哪里不都一样?” 车夫想想去连岐城还近一些,车资如果不少的话他还赚了,便点头道:“车费还是之前说好的三十两啊!” 安语然笑道:“放心吧,绝对少不了你的!” ? 当晚马车停在驿站,安语然订了两个单间,与柯岭各睡一间,车夫则睡在了通铺大房。 第二天中午,马车路过一个小镇,安语然问车夫:“大叔,这个镇子之后还有没有今晚天黑前能到的驿站?” 车夫回答道:“别大叔大叔的叫啦!听着都别扭,姑娘就直接叫我王贵得了。中午别耽搁的话,天黑前能到下一个驿站。” 安语然道:“嗯,那我就喊你贵叔吧。贵叔也别喊我姑娘了,这一路上我都男装打扮,你还是喊我安公子吧。咱们就别耽搁了,路上随便吃点干粮,赶去下一个驿站。” 她掏出藏青色钱袋,递给柯岭:“我不方便多露面,你去镇上买些烙饼烤饼之类的干粮,以后我们多数会在车上吃饭。” 柯岭犹犹豫豫地接过了钱袋,但却不下车。 安语然催促道:“你快去啊!” 柯岭还是不动,只拿明亮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安语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便笑了起来:“我不会走的,一定在这里等你买完东西回来。” 柯岭这才掀帘下车,去买干粮。 安语然看着他走远了,又等了一会儿,才放下车帘,敛了笑容道:“贵叔,赶车上路,快一些!” 王贵吃了一惊,不过安语然才是雇主,他犯不着多管闲事,便应了声:“好嘞!”扬鞭在马的后臀轻轻抽了两下,马车轻晃着驶出小镇。 ☆、同行 第二天清晨, 天方微明, 安语然便收拾好了背囊,唤上狗二, 出了驿站单间平房所在的小院。 王贵昨夜听安语然吩咐过,知道她急于赶路,这时已经在大院里备好了车马, 正蹲在地上喝粟米粥,见她出来了, 便打招呼道:“姑……公子吃早饭不?粥还是热乎的呢。” 安语然摇摇头:“我去厨房买些饼就走。” 王贵赶忙几口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 把空碗放回厨房门口的大木桶里。等安语然买完饼出来时, 他已经坐在马车的驾座上,一切就绪了。 马车驶出驿站大院,安语然打开包饼的包裹,拿出烧饼慢慢咬了起来。 敖天烨派来的人若是在榆云镇寻过她,多半会去租车行打听。她在租车行留下的信息是去莲国, 他们沿路向西追踪, 总要在一路上的驿站、市镇都找不到她踪迹的情况下, 才有可能怀疑她走了其他方向。这就能为她争取数天时间, 等到了连岐城…… 她正想着,却发现马车刚刚驶出大院门口,就慢慢停了下来。 安语然咽下口中烧饼,有些意外地问:“贵叔?怎么停了?” 王贵叹口气道:“安公子自己看吧。” 安语然探头出去一看:“柯岭?!” 他孤伶 分卷阅读109 伶地站在从驿站大门出来的道路与官道交叉处,一脸的疲惫,眼神却依然明亮纯净, 还带着几分倔强。 从那小镇到这驿站,马车行驶了半天。柯岭就是疾步追赶,也要走上将近八个时辰。也就是说,为了追上他们,他不眠不休地走了大半天加一个整夜!为了守着她的马车出来,他甚至不去驿站里休息。 安语然膛目结舌地看着柯岭走了过来,跨入车厢,把一个白色粗布包裹递给她:“馒头和烙饼。” 他一副刚刚才离开去买了干粮回来的样子,就好像他根本没有不眠不休地走了一百多里路一样! 本来安语然是为了不要牵连柯岭,才选择独自离开。可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她突然有一种自己不告而别的行为很对不起他的感觉,原先要说出口的劝解变成了一声轻叹:“你这又是何苦。” 柯岭不接她的话,只说:“我知道你要去连岐,那钱袋先放我这里,你要是再一个人先走了,我也雇辆车。” 安语然把包裹放在一边,突然冷冷道:“我已经嫁过人了,就是那天在洞中,我向钱五打听的那个人。” 听她这么一说,柯岭一下子涨红了脸,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知道。我不是为了,为了……” 安语然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知道就好。你一晚没睡吧?先睡会儿吧。” 柯岭松了口气,把包袱枕在头下,侧躺在座椅上,合起双眼,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王贵赶车的时候,其实挺无聊,一边听着安语然与柯岭在车内的对话,一边脑子也不闲着,就在车外瞎琢磨。 他心道原来这女的已经嫁人了,白天两人同在一个车厢里,晚上虽然是要了两间单间,谁知道会不会半夜合一间。这事儿要是给这女的丈夫知道了,怕是难以收场。要是他婆娘敢这么乱来,他肯定把她打一顿后直接休了! 车内的两人自然不知王贵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柯岭是在山中长大,质朴纯真,虽然知道男女有别,但他心怀坦荡,没有非分之想,因此浑然不觉与安语然同车长途旅行有何不妥。 安语然则是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了,对于这些应该避嫌的方面更加木知木觉。当然了,她即使想到了,也不会真的在乎。难道要她再花个几十两银子雇辆马车,让柯岭坐另一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赶路吗?几十两银子,可是能让普通人家过上一年挺滋润的小日子了。 ? 游逸自到了莲国境内,与接应的人汇合后,立时催促邹铉派人去岷国,到那处悬崖下找回安语然的尸首。 邹铉答应下来,十多天后,派去的人回来后,向邹铉报告说崖下不见少夫人的尸首。邹铉又拖了好几日,游逸天天催问,他眼见着再也瞒不下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少爷治属下之罪!” 游逸诧异道:“你何出此言?” 邹铉咬牙道:“那日少夫人坠崖后,属下见少夫人有死无生,后面杀手又追得紧,就没有去崖下确认,直接带少爷下山了。” 游逸一下子脸色阴沉下来,双手握紧了椅子扶手,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邹铉,责怪他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闭起双眼,长长地吸了口气,艰涩地说道:“你先起来,这次派去的人有何发现?” 邹铉起身道:“回少爷,崖下并无少夫人踪迹,只有一个简陋土坟,立了一个无字石碑,里面埋的是当时与少夫人一起坠崖的杀手,应该是被他的同伴埋葬的。除了这个土坟之外,其他地方再无掩埋痕迹。” 游逸从椅子上俯身向前,一把拉住邹铉,急切地追问:“不见她的……尸首?他确定?可有仔细寻找?” 邹铉点头道:“确实没有。” 游逸心中燃起希望,语气不由得激动起来:“那么说来,她没有死?” 邹铉却泼来一盆冷水:“未必,也许尸首被华亲王的人带回去了。” 游逸道:“不管怎样,总有些可能,邹铉,派人去附近市镇找她,还有华亲王那里,也要调查。” “是!” 又过去二十多天,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传来了讯息,离那处悬崖三日路程的榆云镇上,曾出现过一个金褐眸色,身高约五尺左右的少女,她租了一辆马车,马车行登记的目的地,是莲国都城。然而当探子再向莲国方向的市镇或驿站一路寻来时,却找不到见过她的人了。 游逸却不气馁,反觉振奋,至少知道她还活着,他就总有法子找到她。 ? 因为路上赶得急,常常是天快黑了才歇息,天刚亮就出发,因此十多天后,他们就到达了岷国都城——连岐。到达的这天正好是新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 岷国多山且处内陆地区,因此都城连岐不像摩韻城商业味道那么浓,往来的异地客商那么多。但作为一国之都,整个城市不但人口众多,占地广阔,城中的建筑与街道也比摩韻更多了几分北国特有的雄浑气魄。 安语然付了王贵剩余车资十两,又多给了二两,嘱咐他道:“贵叔,你 分卷阅读110 回去后……你在连岐城买点好衣料、胭脂水粉什么的,带回去给你媳妇吧。你出来这么久了,连过年也没回家过,回去带点好东西给她,也让她高兴高兴。” 她本来想嘱咐王贵回去后不要说出她的行踪,若有人问起,就说自己去了莲国方向,但转念一想,若是敖天烨的人去王贵说的地方,一路都找不到线索,便会知道王贵说谎,说不定会迁怒于他,或是逼迫他说出自己下落,这就害了王贵。 何况他们一路行来,夜里或住在驿站或住在市镇上的客栈里,若是有心询问,总是能知道她往连岐方向而来的,也不怕王贵说什么,便改了口。反正连岐城颇为繁盛,出入的人又多,她在连岐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敖天烨的人没这么容易找到她,所谓大隐隐于市嘛。 王贵却认定安语然这是要封他的口,不要对人乱说她与柯岭的闲话。他喜滋滋地把银子收入怀中,心道这次出门是趟美差,路上时间短了,银子却不少,还多了二两打赏。 他笑嘻嘻地向安语然道:“谢啦,安公子。小的这就告辞了。” 安语然也笑着向他道别:“贵叔,告辞了。回去时一路小心。” 王贵点点头:“好嘞。”说完便赶着车走了。 安语然与柯岭带着狗二向城中走去。客栈自然是不能久住的,太容易被找到了,但柯岭这身猎户打扮过于显眼了,另外她的衣服是在榆云镇上匆忙买的男装,其实并不合身。他们还是需要先找个客栈换了衣服,再作打算。 安语然寻到一处成衣店,替自己与柯岭买了几身北国风格、中档价位、不太起眼的衣物,让店里的裁缝按自己的身材改小了。 在成衣店她还找到一种保暖的皮帽,护颊能遮住所戴之人的大部分脸,便买了两顶。 就近找了家如福客栈,安语然换上新装,对镜一照。镜中少年肤色略深,浓眉大眼,带着灰色皮帽,围着兔毛围脖,穿着暗褐色的羊皮长袍,脚蹬黑色鹿皮长靴。 她满意地笑笑,开门出去一瞧,柯岭早就换好了衣服,也戴着顶皮帽,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 两人一狗离开客栈,在街上随意逛着。安语然问过王贵,这个时代并无房产中介这样的商铺,但却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地头蛇,叫做掮客,做着类似中介这样的生意。如果要找空的房宅买或是租,最方便的就是找到掮客,让他们介绍。 然而这样做的坏处也非常明显,就是容易被敖天烨的人找到。 也有一些人家会在门外订块牌子,注明此宅出售或是出租。但是要找到这样的房宅,就要一条街一条街地去搜寻。 安语然苦笑一下,还是决定要自己去搜寻空宅。 她准备离开这条商铺林立的街道,去后面几条街的住宅区,看到前面有个丁字路口便转头对身旁的柯岭道:“我们走右边,看看有没有……” 背后突然有个人撞了上来。隔着背囊,安语然并未被撞疼,只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她有些警惕地转过身看向撞她的人。 那人个子矮小,比安语然高不了多少,穿着件灰暗的旧袍子,头发凌乱油腻,脸有菜色,见安语然看向他,便陪着笑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安语然见他诚心道歉,也就笑笑道:“没事。” 那人又道了句:“对不住。”匆匆转身而去。 安语然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人本来不是和她同个方向的吗?不然也不会从后面撞到她了,怎么会向相反方向走去呢?她猛地站住了,再去摸背囊内,果然放着银票的小包不见了。 那人是个偷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更的晚了,抱歉~ 何如尽量在周末多码字,周一到周五可能更得少一些。 手头工作结束后会恢复日更,还请见谅。 ☆、抓贼 安语然急忙低声对柯岭说:“我的银票被刚才那人偷了, 快去找他。” 她与柯岭回头向来路找去, 疾步走了数分钟后,一直到了与另一条小路相交的街口, 也没有找到那个穿旧袍子的矮小身影,想来那偷儿已经穿小路或是从某处的后门走了。 安语然懊恼不已,她一心只想着寻到安全的落脚处, 别被敖天烨的人找到,却没提防小偷。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外地人, 是最容易被偷儿盯上的了。 柯岭安慰她道:“还好, 我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 是那日你让我买饼去时给我的。” 安语然气道:“那可是七百多两银票啊!”她当了茱萸金环才换来八百两银票,租车与这一路上的食宿花费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多两而已,剩下的足足七百四十两面额的银票,全都被那偷儿偷去了。她本还指望着靠这笔钱隐居起来呢! 狗二见她气恼,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以示安慰。这货最近能吃会睡, 长得很快, 现在抬起头来已经能轻易碰到她的手背了。自从离开摩韻城起, 它就被染成了土黄色,而随着 分卷阅读111 换毛与染色的掉落,它在安语然离开榆云镇,向连岐而来时,又逐渐变回了白色。 安语然轻拍狗二的头,表示接受它的安慰, 瞧着它水汪汪的蓝眼睛,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取下背囊,让狗二闻,特别是开口的附近。背囊上除了她的气味,剩下的便是刚才那偷儿的气味了。 狗二闻了一下背囊,闻到了里面食物的味道,还以为安语然要给它吃什么呢,便直接把头拱进了背囊里。 安语然被它这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赶紧把这吃货的脑袋拉出来,再次让它嗅闻开口附近的味道,随后就把背囊背回身后,推着狗二在前面带路。 狗二不明所以地兜了个圈子,又回头看向安语然。安语然再次给它闻了一下,它还是茫然不知的样子。 安语然有些失望,到底是没有经过训练,看来不能指望它现在就能派上警犬的作用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想着做最后一次努力。她第三次把背囊取下,让狗二闻了闻,再背好背囊,推狗二走。 狗二原地兜了一圈,见安语然一直示意它先走,便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安语然与柯岭都跟了上来,就继续往前走去。 柯岭看得莫名其妙,低声问安语然:“你让它做什么?” 安语然道:“我想让它闻着味道去找到那偷儿,不知道行不行……” 柯岭道:“我只知道有让狗去找回打中的野兔野鸟的,没见过让狗去找偷儿的。” 安语然耸耸肩:“我见别人做过,不过那些狗都经过专门的训练,狗二我没训练过。但是现在也没其他法子,姑且试试看吧。” 他们跟着狗二一路行去,狗二到了某个店铺的门口时,突然转了个弯,探头探脑地朝店铺内走去,到了店门口时又回头看看安语然。它知道若不是跟着人,自己独自一狗跑进店里,可是要被扫帚拖把之类的东西赶出来的。 安语然几步赶上,跨入店内。狗二跟着也进了店铺,向着店堂深处跑去。 这是一家挺大的衣料铺,店堂比较深,对面有门可以直接通向后面的另一条街道。 安语然就从来没见过狗二这货对卖吃食以外的店铺感兴趣过,此时见它进了衣料铺子,就觉得有戏,再看到出门就是另一条街了,更是信心大增,心知狗二很可能是在这家店铺门口闻到那偷儿留下的气味了! 她与柯岭跟着狗二穿过衣料铺子,沿着街道向南走了不久,在下一个路口转向东面而行,穿过几条小街道后,又走上了一条大街道。 柯岭半信半疑地问道:“它真的知道那偷儿在哪里?” 安语然也没百分百的把握。她一边在街上的人群中仔细搜寻,一边回答道:“跟着它走不就知道了。” 很快,她看见了前面一个穿着灰暗袍子的矮小背影,正低头匆匆地走着。她露出一个微笑,把头侧向柯岭,低声问:“看到了吗?” 柯岭也瞧见了那个人:“看到了。” 安语然盯着那人背影道:“你先到他前面拦着他。” 柯岭大步赶上去,走到那人前面几步后,突然横跨一步拦在他面前。那人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向后走,却见到笑容满面的安语然就站在他身后数步的地方,还有条白色大狗拦住了他侧面方向。 那偷儿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陪着笑道:“两位公子,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安语然哼了一声,压低声线粗声道:“你把刚才从我这儿偷去的钱还给我。” 那偷儿惊讶地问道:“什么钱?在下清清白白的,可从来没有偷过公子的钱啊!” 安语然冷冷道:“别装蒜,你要是再装,我就直接报官。”看此人这么冷静,多半是个惯偷,自然是不敢去衙门的。 这条街道往来的人不少,这会儿已经疏疏落落地围起一圈看热闹的人了。 那偷儿却一点不怕,反而大声道:“在下好好地在这路上走,从来就没见过两位公子。公子怎么能空口诬赖在下偷钱了呢?在下身上根本就没有公子的银票,不信公子可以搜啊!” 安语然轻轻一笑:“我自刚才起就只是说你偷了我的钱,从来就没说过‘银票’二字。你若是没有偷过,怎么知道我少了的是银票不是银子呢?” 那偷儿仍强辩道:“在下是看公子品貌,自然不会只带几两银子在身上。反正在下身上不管银子还是银票都是没有的。” 安语然哼了一声:“你偷了钱之后马上找地方藏起来了,自然有恃无恐。现在即使搜你身上,也是找不出的。” 那偷儿一脸得意道:“没有证据,公子怎么好说在下偷了你的钱呢?”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起哄道:“报官去!” 安语然微微皱了皱眉,她可不想真的报官,只是想吓唬吓唬这偷儿,让他把钱还出来而已。 本来她就是想在这连岐城里悄悄寻个地方隐居,越少与人接触越好。这一去衙门,虽然能把这偷儿关起来,她也少不了要签 分卷阅读112 字画押,说清楚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差人知道她是外地人,说不定还要她拿出路引来,说清目前暂住的地方之类的。 她在来连岐的路上,曾拜托王贵找人,做了一张路引,入城时守卫看得不细,就混过去了。但这毕竟是假的,万一被衙门里的差人看出来就麻烦了。这会儿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也是个大麻烦,她根本不想引起这么多人的注目。 那偷儿颇会察言观色,见她听到别人说报官反而有些犹豫的神色,就更大声地说:“报官就报官,在下本是清白的,到了衙门也不怕!” 安语然被他的无耻气到了:“那就走吧,一起去衙门,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那偷儿愣了愣,嘴上虽道:“去就去。”却并不迈步。 安语然知道他是在硬撑,冷笑道:“那走啊。” 那偷儿道:“你先走啊。” 安语然道:“我初来此地,怎么知道衙门在哪里?自然是你先带路了。” 那偷儿还是不走:“在下好好地走着路,是公子说在下偷了钱的,自然是公子先走。” 刚才起哄那人热心地插嘴道:“沿这条街向北走,第二个街口右转,第三个街口过了就是衙门了。公子若是不认识路,在下可以带路的。” 安语然与那偷儿一起转头对那人吼道:“要你多嘴!” 那人很是莫名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嘴在哪儿了。 这时,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让开,让开!” 围观的人向两边分开,两个身穿暗红色号衣的巡捕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巡捕略高一些,开口便问:“是谁要去衙门?” 那偷儿暗暗叫苦,这会儿人群又合围成了一圈,想溜也没地方溜,只好侧转了身子,不给巡捕看到正脸。当先的高巡捕却已经认出了这偷儿,嘿嘿一笑:“周朴,又是你!怎么,昨晚又手痒了?” 周朴面露尴尬神色,并不答话。 安语然走上两步,粗声道:“这人刚才突然从背后撞了在下,偷了在下的钱。请巡捕大哥主持公道,让他还给在下。”她见这偷儿果然是惯犯,巡捕都认识他,正好在这街上拿回银票,省的去衙门旁生枝节。 周朴却道:“在下可没偷公子的钱。” “你还抵赖?这里的人都听见你说漏嘴,在下没说过‘银票’,只说你偷了在下的钱,你刚才却说身上没有在下的‘银票’……” 站在靠后的略胖一些的巡捕打断了他俩的争论:“行了,回衙门去说。” 安语然虽然不情愿,但此时形势,若是不去衙门,恐怕要不回银票。而且身为被偷钱的一方,若是坚持不去衙门,反倒惹人怀疑。无奈之下,她只得对柯岭道:“你先回客栈吧。我去次衙门,拿回银票就来找你。” 柯岭却不放心她独自去衙门:“我和你一起去。” ☆、公主 高巡捕当先, 胖巡捕押后, 一行人很快来到连岐城的衙门。高巡捕进屋便打招呼道:“郑捕头。” 郑捕头应了一声,瞧见紧跟着进屋的偷儿便道:“周朴啊, 怎么你就学不乖呢?就你这么烂的牌技,这么霉的手气,去那大胜坊不是给人送钱去的吗?” 周朴尴尬地笑笑。 郑捕头继续道:“这次又偷了多少?赶紧还了人家, 别再去大胜坊赌了,十赌九输听过没?你就是那九个里面的一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 安语然和柯岭正好走进屋内。郑捕头一边说着, 看了眼安语然, 再看了眼柯岭,又仔细地盯着安语然瞧了好一会儿。 安语然被他瞧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迎着他的视线,压低了声音道:“郑捕头,这偷儿偷了在下七百四十两银票。” 郑捕头道:“那可不少啊!周朴, 银票还在你身上吗?” “不在身上了。”周朴瞧见郑捕头, 比在街上可老实了不少。 郑捕头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还是藏在老地方?” 周朴讪讪道:“是啊。” 郑捕头便吩咐那略高一些叫吴雄的巡捕去取周朴藏起来的银票, 又命另一个胖些的叫王龙的巡捕把周朴带下去做笔录。接着他问安语然:“两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安。这位姓柯。”安语然让王贵找人做的路引, 就是用的她本名。这世上,除了柯岭以外,也只有游逸与邹铉知道她的这个名字了。而且她用这名字,也有点小心思,若是游逸来找她,便可有线索可循。 “安公子, 柯公子,吴雄去取回银票还需要些许时间,两位不如坐下等待。” “好。”安语然与柯岭各自寻了椅子坐下,狗二则趴在安语然脚前。 “两位是初来连岐城吗?” “没错。” “对连岐城感觉如何?” “连岐城不愧是岷国帝都,城中布局宏大,道路宽达,屋舍建筑雄浑质朴。至于其他方 分卷阅读113 面的感觉嘛……在下本想好好逛逛的,却因为突然遭窃,不得不先到衙门里来了。” 郑捕头豪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两位初来连岐,人生地不熟的,却能这么快就抓到惯偷了,让在下这个做了好几年捕头的也甘拜下风啊!” 安语然觉出他话里有话,装作不懂,只道:“侥幸而已。” 郑捕头与他们聊天的时候,话题看似随意,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安语然的脸。以这个时代的习惯来说,就算是男人看男人,这么盯着也有点不太礼貌。安语然一度以为他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了,只不过他的眼神并非好色,而是带着几分探究与甄别的。 安语然被他盯得不爽,便冷着脸问:“郑捕头可是从在下的脸上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郑捕头呵呵一笑:“奇怪的东西倒是没有,是在下觉得安公子很像一个人。” 安语然冷笑道:“郑捕头不会要说在下很像某个通缉犯吧?” 郑捕头摇摇头不再盯着她瞧:“不是,安公子初来连岐,不会是那个人。是在下失礼了。” 这会儿王龙从后面出来,郑捕头便道:“安公子,柯公子,在下失陪一会儿。王龙,你在这里陪着安公子与柯公子,我去去就回。” 安语然点点头:“郑捕头请便。” “是!”王龙应了一声。 又等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地砖上被阳光留下的窗棂投影越拉越长,屋内光线渐暗,还是不见吴雄带着银票回来。 安语然想着郑捕头说的话和眼神,心里总有些不安,就站起身,对王龙道:“天色不早了,不如在下与柯公子先回客栈,等明日再来取银票吧。” 王龙也站了起来,跨出一步,挡在了她与门之间:“安公子别急,吴雄马上就能回来了,今天拿好银票,今天结了案,省的明天公子再跑一次了。” 安语然其实已经准备放弃这笔钱了,只要人在,钱没了还能再赚,她可不想死得莫名其妙的:“时辰已经不早了,在下与别人还有约定,此刻必须要赶去了。在下不怕麻烦,还是明日再来取吧。” 说完她便试图绕过王龙。王龙胖胖的身子却很灵活,横挪了一步,依旧挡在她身前:“安公子的这笔钱数额太多,放在衙门过夜总归不是太好,还是再等一会儿,今天就拿回去吧。” 他这般阻挠,安语然更加确定事情不对劲,她低喝道:“我有急事,无法再等,你赶快让开!” 王龙仍然不动,安语然微一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柯岭。柯岭会意,大步从王龙右边绕过,王龙试图去拦住柯岭,安语然趁机从他左边绕过,狗二则直接窜到门外,回头看着安语然,一付“你们真慢”的样子。 王龙一人拦不住他们三个,急得叫道:“别走!别走啊!” 安语然和柯岭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停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奔去。安语然大步跨出门口,却看见郑捕头与吴雄正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刚好在走廊里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郑捕头满脸惊讶表情:“两位怎么急着要走呢?银票已经取回来了,麻烦两位在案件文书上签字或画押,就能结案了。” 安语然见去路已阻,心中暗叹晚了一刻,只得停下脚步,解释道:“在下因与人事先有约,久等郑捕头不回,便想先去赴约,等明日再来次衙门。想不到刚要走,郑捕头就回来了。” 郑捕头笑道:“那郑某还是赶上了,两位请回,马上就能办完了。” 安语然无奈,转身向屋内走去。她一脚跨入屋内,一脚还在屋子外面时,突然听见走廊里有个声音叫道:“语然!” 安语然很确定,目前在这世界上知道她名字的人不会超过三个,其中一个就是柯岭,另外两个应该正在莲国。这会儿突然被叫名字,让她不由自主地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声源。 叫出她名字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一丝不乱的发髻上插着支金钗,穿着件干净笔挺的灰色短袄,灰色长裤,外罩石青色马甲,脸色红润,皱纹不多,但这些少量的皱纹都集中在眉间与嘴角,让这妇人看起来平添几分严厉。她见安语然回头,便跨上一步,似乎想更仔细地瞧瞧她。 安语然一看这严厉妇人长得陌生,自己并不认识,就把跨入屋内的一脚又收了回来,转向这妇人,疑惑地问:“你是谁?” 这妇人并不答话,上前几步,离安语然更近地盯着她瞧。郑捕头与吴雄让在一边,也不再提窃案的事。 安语然被她看得很莫名,皱起眉头道:“到底怎么了?” 她看向郑捕头:“郑捕头,这是怎么回事儿?” 郑捕头并不答她,只是郑重地看着那个严厉妇人。 安语然又看回那妇人,郑捕头之前说过她像一个人,难道这妇人就是来认人的?难道那个人也叫“语然”? 严厉妇人突然两眼含泪,退了两步后,跪在了地上,颤声道:“恭请公主殿下金安!奴婢总算是找着您了!” 郑捕头、吴雄以及后面所有人都赶 分卷阅读114 紧跟着跪在了地上,大声喊道:“恭请公主殿下金安!” 那严厉妇人继续激动地说道:“奴婢恭迎公主殿下回宫!” 安语然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侧身往旁边让了一让,只是走廊狭窄,她根本让不开众人的跪拜。整条走廊里,这会儿只剩安语然和柯岭还是站着的了。她与站在身旁的柯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 安语然一直觉得自己的穿越人生有些跳跃,还跳得很是无厘头——在她开始熟悉并接受了自己当前的身份后,总是会有飞来横“福”逼着她去适应一个新的身份。她其实只想做个布衣百姓,凭着自己的手艺赚钱度日,平淡悠哉地活过一生。这些横“福”,她是真心消受不起,却根本想推也推不掉。 就好比最初,她本是丫鬟,却被林夫人硬是认作义女,作了林府二小姐。接着她就被林家当作代嫁的新娘,下了药,强送进游府,作了游府的“少夫人”。 这会儿她又突然被认出是岷国失踪了一年多的三公主。这情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她的直觉加上过去的经历告诉她,这三公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多半没什么好事在等着她。 只是不管她怎么对这位自称章姑姑的严厉妇人解释,是她认错了人,自己不是三公主也没用。章姑姑一口咬定她就是三公主。 因为这位章姑姑是自小看着三公主长大的,就算是隔了一年多没见,也不会认错;因为三公主越长就和她的母妃宸妃越相像,隔了一年就更像了;因为三公主就是金褐的眸色,就算是易容也改不掉的;还因为三公主没有穿过耳洞,耳根处还有个芝麻大的小黑痣……林林总总的特征都与安语然完全符合。 最有力的证明则是章姑姑为了试探,刚才在她背后喊了三公主的闺名——羽然,安语然马上就回了头。 总之一句话,她就是三公主,这事毫无疑问! ☆、入宫 安语然这才知道, 这位失踪的三公主闺名叫作羽然, 巧合地与她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还是同音。她打断了章姑姑滔滔不竭的描述, 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她们所要找的羽然公主:“我是韻国人啊,初来岷国,第一次来到连岐城。再说了, 是不是你们的三公主,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我若是公主, 自然是巴不得回宫去与父母亲人团聚, 怎么还会拒绝你们呢?” 章姑姑怔了怔, 也跟着问道:“是啊,公主为何老是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呢?” 安语然哭笑不得地说:“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啊!是你搞错了。” 章姑姑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奴婢没有搞错,公主一再否认,是因为公主身体有恙。” 有恙就是有病了, 安语然心里嘀咕, 你才有病呢, 你得的是“公主找到了病”。 章姑姑继续说道:“前年的七月初七, 公主出游时,意外从高处坠落,再沿着斜坡摔入江中,就此失踪。也许是那时摔到了头部,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安语然心中突然闪现林夫人劝她嫁给游逸时对她说过的话。 墨珏是前年年末才入林府的,也就是在三公主失踪将近半年后进入林府作丫鬟的。从时间上来讲,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而且自从安语然穿越过来后,不管是林夫人收她作义女的时候,还是进入游府生活的那段时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墨珏的父母或亲人。她只知道墨珏是自卖其身入了林府,至于墨珏进入林府之前的身世,她并不清楚。 也许墨珏真的是失踪的三公主,也许章姑姑是为了某个目的,要把和公主相像的她,当作公主带回宫去,她一时难以判断是哪种情形。 安语然低头不语,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怎么脱离目前困境。 章姑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说服了:“奴婢恭请公主殿下回宫!” 她招手示意另外四个作普通妇人打扮的宫女过来。四个宫女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把安语然围在了中间,同时有意无意地把她与柯岭隔了开来。 安语然看了眼围在自己四周的宫女,说道:“也许我真的是你所找的三公主,也许我不是。我想若是进宫见到三公主的父皇与母妃,他们应该能确认我到底是不是三公主。也罢,我就跟你走一趟吧!” 章姑姑脸上闪过满意的神情,接着便肃然道:“时间仓促,不及备辇,不过已经备下车马,还请公主委屈一下了。” 安语然却道:“不过我有东西留在客栈,进皇宫之前还要先去次城南的如福客栈。” 章姑姑道:“这些东西让侍卫去取就是了。” 安语然略带忸怩地说道:“其实不是有东西要取,是因为我现在把脸涂黑了女扮男装,若我真是三公主的话,我不想让父皇母妃,还有宫里其他的人看到我这个样子……我把女子的衣装饰物都留在客栈里了。” 章姑姑无奈道:“那奴婢就先随公主去客栈吧。” 一行人走出衙门,安语然见到门口 分卷阅读115 停着两辆马车,章姑姑示意她上第一辆马车。 安语然回头指着跟在人群后面的柯岭道:“我这位朋友正好一起回去。” 章姑姑本想无视柯岭,但见安语然特意提起,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冷冷道:“车只备了两辆,奴婢随公主乘一辆,宫女另一辆,不方便男子同乘。” 安语然微微一笑:“宫女姐姐们与我们同乘一辆就好了嘛,想来章姑姑备下的马车也不会太小吧?” 章姑姑嘴角抽了抽:“既然公主不嫌车厢内太多人,奴婢也没意见。” ? 马车到了如福客栈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城中一片过节的气氛,路边的商铺店家都点起了灯火,还有些早早吃了饭的娃儿,提着各式元宵花灯,或与家人在一起,或是结伴在路上玩乐,互相猜着灯谜。也有些年轻人,匆匆赶去城东湖畔的元宵灯会,期望着能在灯会上多猜中些灯谜,展露才华的同时,也有机会结识灵犀相通的佳人。 安语然一下车,那四个宫女与章姑姑就紧紧围在她前后左右,生怕她逃走的样子,一路跟上了客栈的二楼。 到了自己的房门口,安语然把门打开一条仅容自己进去的缝隙,进门后回身对章姑姑道:“我要更衣了,你们守在门外,可别让人进来。” 章姑姑本来有意要跟着安语然进入房间,哪知道门砰”的一声就关上,看着离鼻子只有半厘米远的门板,再听到门栓插上的声音,章姑姑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人。 几个宫女瞧见她本就严厉的脸变得更为紧绷了,赶紧低下头去,装作没有看见刚才一幕的样子。 ? 为了防备万一,安语然在离开客栈之前,就事先在房间里打开了窗户,也交待过柯岭如此做,反正他们也没在客栈留下任何物品,不用担心有贼翻窗而入。这会儿她就不用担心开窗的声音被门外章姑姑与宫女们听到了。 她直接走到窗口,探头向隔壁窗口看去。柯岭就在隔壁房间,正从自己的窗口探头出来。安语然把狗二托给柯岭,向着客栈旁的小巷指了一指,接着自己轻轻跨上窗台,翻出窗外,踩在一楼的屋檐上面。柯岭一手夹着狗二,一手扶着窗框,也跟着从窗口翻出。 下午安语然订客房时,刻意订了走廊末端的这两个房间。窗外就是客栈狭小的后院,并且紧邻后院外的小巷。他们小心翼翼地踩着屋檐,尽量不发出声音,很块就踏上了客栈后院的围墙边沿。 如福客栈的围墙并不高,大约七尺左右高,柯岭单手扶着围墙顶端,侧身跃下,落地瞬间蹲下身子,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就轻轻巧巧地站在了小巷里。 安语然左手还未完全痊愈,拿取轻一些的物品也就罢了,但要吊住全身的重量却是不行的,这会儿她右手攀着围墙内侧的边沿,慢慢垂下双腿,下半身吊在围墙外,上半身则趴在围墙上沿。柯岭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的腰侧。安语然便松开右手,让柯岭托着她稳稳落到地面。 安语然冲柯岭一侧头,当先向小巷深处走去,却见僻静逼仄的小巷深处,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男子。这青衣男子,相貌普通,毫不出众。他的眼神平和,甚至没有看着安语然与柯岭,但这反而显得古怪。 要知道,安语然与柯岭是翻墙出来的! 若是普通人,看到两个从客栈翻墙出来的人,会做什么反应?露出惊讶的表情乃至失声大喊都是有可能的,唯独不可能的反应就是毫无反应。 安语然瞬间汗毛直竖,本能让她远离这个相貌普通的男子!她一把拉住柯岭,拖着他往巷口奔去。狗二紧随他俩。 她一边奔着,一边回头看去,那男子并未追赶他们,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大街上,她匆忙向客栈另一侧的方向奔去,但才跑出几步就猛地站住了。 柯岭比她多跨出一步,才刹住脚,回头不解地看着安语然:“怎么了?” 安语然脸色有些发白,紧紧盯着前方街道,并未回答柯岭。她在街上嬉闹猜谜的孩子中间,看到另一个穿着与巷子里男子同样青灰色衣服的人,离他们只有十数米距离,正不急不慢地迎面走来。 难怪那巷子里的人并不急着追他们!他们早已知道她在这客栈歇脚,恐怕已经包围这处客栈了。 安语然又拉着柯岭转身向客栈方向狂奔,不出所料的是,这个方向同样有青灰色衣服的人慢慢向着他们靠近过来。 他们来得好快! 安语然一咬牙,拉着柯岭急转进入他们刚刚才离开的客栈,一路奔向二楼。到了二楼梯口,她止步,放开柯岭的手,做几个深呼吸,平复了表情,让自己显得从容不迫,才慢慢踱步进入走廊。 还在她房间外守着的章姑姑与宫女们见她与柯岭带着狗二从外面进来,大吃一惊道:“公……” 章姑姑突地想起这里是客栈,人多耳杂,又急忙改了口道:“公子不是正在更衣吗?怎么会从外面……” 安语然微笑道:“我要自行离开是很容易的事,随时 分卷阅读116 都行,之所以答应跟你进宫,也是因为信了你之前所说的话。只不过你一直摆出副防备我逃跑的样子,让我很讨厌。” 章姑姑面不改色道:“奴婢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全罢了。” 安语然敛了笑容,冷下脸道:“是担心还是防备,你自己心里知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进宫,自然不会食言。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个条件,就是我的这个朋友,也要和我一起进宫。” 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面临敖天烨手下的追杀,安语然宁可选择进入皇宫。虽然祸福叵测,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章姑姑虽勉强同意了让柯岭也跟着入宫,却坚持不让柯岭与她们同乘一车。在路上,她对安语然说:“奴婢有些事要禀告公主。” “何事?” “公主之前流落在外,可能结识了一些人,但宫里毕竟有宫里的规矩,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不可以进入内廷,更不可以长久留在宫中。” 安语然皱眉道:“柯岭并非来路不明的人,他本是山中猎户,曾救过我的性命。” 章姑姑绷着脸道:“就算他曾给过公主少许帮助,也不能保证他不是别有用心之人,还是给些赏赐让他离去的好。另外到了宫中之后,公主在宫外的经历还是少说为妙,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有碍公主的名节。” 安语然看了看章姑姑,并未再说什么。 刚才她们离开客栈上车时,那小巷中走出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看,恐怕此时也在跟踪她们的马车。她与柯岭都要留在皇宫中才安全。在进入宫中,见到所谓的“父皇母妃”时,她必须让他们相信自己是真正的三公主,并且还要设法让柯岭也留下来! ☆、相认 马车从边门进入皇宫, 穿过两边有极高围墙的长道后, 又换了两乘暖轿,绕过数个宫阁, 安语然终于听见章姑姑说了一声:“恭请公主下轿。” 安语然掀开轿帘,迈步下轿,看向四周。她们已经在一处宫阁内, 暖轿正停在门口。章姑姑跟在她的暖轿旁,一路走着进来的, 此时引着安语然向房间内走去:“公主请先在此处稍歇, 奴婢先去禀告宸妃。” 安语然回头看了眼后面暖轿内下来的柯岭:“章姑姑, 柯公子要如何安排?” 章姑姑微微皱了下眉,但仍恭敬地说:“回禀公主,奴婢不敢擅作决定,还请柯公子去右厢房暂待,等宸妃见过公主后, 自会做出恰当的安排。” 安语然看着柯岭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章姑姑, 柯公子是我的恩人, 不可怠慢。” 柯岭对着安语然回应地点点头, 表示他会等待。 章姑姑正要应安语然的话,突然眼角却瞥见了一样白乎乎的东西闪过,转眼一瞧,不就是那条三公主执意要带在身边的白色大狗么? 狗二这货早就在轿中呆得不耐烦了,安语然还没下轿,一掀开轿帘, 它就窜了出去。她们说话的这会儿时间,它已经在附近边走边嗅兜了一圈。在熟悉了这块地方的气味后,它为了标示领地,对着廊下的某根柱子抬起了后腿…… 章姑姑瞧见狗二正要做出“非常之举”,眼珠瞪得滚圆,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安语然顺着章姑姑的视线,转头看见狗二到了陌生地方后的标准动作,急忙喝止:“狗二!不可以!过来。” 狗二一个激灵,把尿意憋了回去,灰溜溜地跑回到安语然身边,摇着尾巴装作无辜地偷眼瞧着她。 章姑姑从刚才看到狗二抬腿开始就憋住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喘了出来,她紧绷着脸道:“这是在皇宫中,不是坊间集市,奴婢敢请公主管好这条狗!” 安语然狠狠地瞪了狗二一眼,回头对章姑姑道:“放心,我会管好它的。” ? 章姑姑离去后,之前的四个宫女留在房里服侍安语然,或者也可以说是看守着安语然。 安语然无心观察房中布置,找个椅子坐下,面色平静,垂目静待,心中却极为紧张。此时情况未明,她当然不能把过去在韻国的经历和盘托出,在入宫的路上,她已经编好了一段经历。 但她不知宸妃是何种性格,如果她不信自己是三公主,或是要自己详细说明这一年多的经历,安语然并没有十足信心能让宸妃打消疑虑。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把编造的细节再想得完善一些。 突然门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暗红色的门扉向外打开,接着有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跨门而入。宫女们早就在房内点起多盏灯火,明亮的火光映在来人的面上身上。安语然在华亲王府见过王妃,而现在进来的这个女子,服饰华贵端丽更甚于华亲王妃。 安语然站起身,面对着进来的女子,心想,她应该就是宸妃了吧? 宸妃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也有着小巧的下颌,挺秀的鼻梁,圆圆的眸子。安语然的前身——墨珏确实与其非常相像, 分卷阅读117 甚至她们的身材都是娇小窈窕的类型。除了年龄阅历所带来的神情气质的不同以外,墨珏与宸妃的唯一差异,便是眸色。宸妃的眸色是深黑色的,墨珏如果真的是三公主,她的眸色继承了谁? 宸妃注视安语然数息,深黑的眸子就变得莹润起来,眼底蓄了泪水,快步走过来执起她的手,颤声喊道:“然儿,我的然儿……” 安语然暗自松了口气,至少目前外表这关已经顺利通过了,接下来就是如何编排自己过去的经历了,好在章姑姑说过三公主摔下斜坡,她只要顺着说就行了。 然而想到此事,她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丝寒意——今日傍晚在衙门里时,一年多没有见到过羽然公主的章姑姑,才刚刚见到与公主想像的她,为何就要在没有确认她是否真公主的情况下,告诉她公主失忆之事? 章姑姑是在刻意帮她成为羽然公主吗?或许对章姑姑来说,她是否是真正的公主是无所谓的? 这个念头让她隐隐感到不安,如果墨珏并非真正的公主,一个主管宫女如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找一个假公主入宫?她背后之人是谁?是面前这个宸妃吗?她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匆忙地找到不论真假的三公主?之前宸妃所显露出来的母女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宸妃见安语然不说话,只愣愣地注视自己,不由得稍微用力捏紧了她的双手,仔细地瞧着她脸上表情,有些急迫地问道:“然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安语然回过神来,暂时放下心中疑惑,赶紧点点头道:“是的,羽然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三公主……今日傍晚,章姑姑找到我的时候,我还一口否认自己是三公主呢!不过章姑姑后来说了很多事情,说我与母妃有多么地相像,我才渐渐地信了自己的身份。” 宸妃莹润黑眸中蓄积已久的泪水瞬间滑落,在白皙光洁的脸颊上划过两道晶亮痕迹。她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巾,轻轻按在脸上,吸去泪水。 接着宸妃拉起安语然的手,牵着她走到榻边,示意她一起坐下:“然儿,你受苦了!快告诉我,这一年多你是如何度过的?” 安语然不敢再看她,垂头瞧着地板,慢慢地说:“羽然醒过来时,是在一艘船上,对自己是谁,还有之前经历的事情都毫无印象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念作语然。是好心的船主妻子救了我,她让我喊她菱嫂。菱嫂告诉我,当时是在连岐城的下游江面救起我的。我想,也许我的亲人就在连岐吧?” 宸妃问道:“那么你怎么隔了这么久才到连岐来呢?” 安语然道:“那时我心中害怕,不敢一个人上路,又在船上休养了几个月,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到亲人,就告别了菱嫂他们,把身上的首饰珠宝当了,换成银票,租借一辆马车,向着连岐城而来。” 宸妃轻拍她的手背:“也难怪你害怕,一个单身女子赶路,确实很危险。不过,然儿你在宫中长大,不知世俗人情,又怎么会想到去当铺当首饰,还有租马车的?” 安语然解释道:“是菱嫂教羽然的。” 宸妃了然地轻轻点头,静了数息时间,她突然问道:“然儿,那个柯公子你又是怎么认识的?你说他对你有救命之恩?” 安语然道:“确实如此。羽然向连岐而来的路上,经过一处山林,突遇恶人劫道,幸得柯公子搭救,才幸免于难。之后柯公子还仗义护送羽然一路来到连岐,因缘际会,终于得见自己的亲人。羽然求母妃给柯公子一个官职,让他留在宫中。” 听到这一席话,宸妃脸上欣喜又激动的表情逐渐淡了下来,用探究地眼神看着安语然:“然儿,你一路而来,都是和这个柯公子一起?你是否对他……” 安语然心中一凛,怕宸妃误会了什么,急忙道:“羽然与柯公子并没什么,两人之间清清白白。羽然纯粹只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想替他向母妃求些赏赐罢了。” 宸妃微微一笑道:“那就以重金赏赐于他,然儿你说可好?” 安语然暗暗焦急,宸妃如此说,就是要柯岭领了赏赐就离开皇宫。而他只要一出皇宫,就会被敖天烨的手下抓住。她急道:“母妃,其实那些劫道的恶人一路跟踪,追着我来到了连岐。章姑姑接我进宫时,他们都在客栈外面看到了。羽然怀疑他们并非是普通劫匪这么简单。如果现在让柯公子离开皇宫,只怕会害了他!” 宸妃略加思索,随后柔声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先做个宫中侍卫吧。这样然儿总可以放心了吧?不过然儿你身为公主,居于内廷,平日里是见不到他的。” 安语然听她终于答应留下柯岭,松了口气:“女儿并无其他想法,只是为了报恩,不愿恩人救了自己还要因此遇害。” 宸妃点点头,神情郑重地叮嘱安语然:“然儿你年龄尚小,有些事情还懵懂不知,须知女子名节最为重要。你入宫之前的经历只有母妃知道就够了,再不要与其他人多说!哪怕是对你父皇,也……只要说你失去记忆,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是章姑姑找到了你,把你带回来就好。” 分卷阅读118 安语然点头:“是,羽然知道了。”这样对她来说也是好事,她用不着再对其他人一一解释她这过去一年的经历了。须知多说多错,若要谎言不被识破,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说谎。 宸妃轻轻击掌,唤入两个宫女:“服侍公主沐浴,更衣梳头。” 接着她回头对安语然道:“然儿,你更衣之后,跟我去参见你父皇。” 安语然答应了,跟着宫女进入浴室,浴室里居然早就备好了热水,想来是章姑姑事先就派人来准备好了的。自答应进宫之后,安语然在客栈只匆忙洗了脸上易容,再换上她平时爱穿的,便于行动的女式夹袄与裤装。此时若要去见一国之主,以这身装扮,自然是不够郑重的。 宸妃等安语然进入浴室后,立刻起身,轻轻打开房门。 章姑姑正守在门外,见宸妃出来,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宸妃跨出门去,对着她耳语数句。章姑姑眼神闪烁连连点头,随即匆匆离开。宸妃就关上了门,回到桌边坐下,静等安语然沐浴完毕。 安语然沐浴倒没有花很久,但在宫女的帮助下,穿上适合公主的裙装却花去她数倍于沐浴的时间。好不容易穿戴整齐,还要梳头化妆,足足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妆扮完毕。 等到她从内室出来时,全身上下已是焕然一新,再无之前那女扮男装的随性模样。 她上身一件米黄色缎面绣金鱼纹宽袖收腰小袄,月白对襟,下配橙黄绞丝宽幅长裙,裙摆从下至上,盘旋绣着金色波浪纹饰。外面再罩上一件浅黄色丝绸对襟罩袍,一掌宽的月白织锦暗纹束腰勾勒出她窈窕的腰身。丝绸罩袍的领口、袖口以及下摆处,钉着不下数百颗米白珍珠,清一色黄豆大小,在房中通明的灯火映射下莹莹生辉。 她的头发则分股梳至头顶,挽成两个鬟状发髻,任其自然垂下,发鬟根部绕着数圈金珠与珍珠串成的链子。剩余头发用金丝织就的软环松松束在颈下,顺滑地垂于肩上。 她拒绝宫女在她脸上敷粉,自己取过黛笔轻描双眉,勾画眼线,再用粉色胭脂薄薄涂于双唇之上。 宸妃凝视着此时的安语然,轻轻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笑容。她接过宫女递来的雪貂毛皮鹤氅围在肩上,轻声道:“然儿,随我来吧。”当先跨出门去,上了一顶暖轿。 安语然也披了一件貂皮鹤氅,跟着坐上第二顶暖轿。 ? 宸妃与安语然的两顶暖轿离开后不久,章姑姑回来了。她并非一人,身后还跟着八个带刀侍卫。她走到柯岭所歇息的右厢房前,径直推门而入。 右厢房中只点了一处灯火,显得比安语然歇息的主屋幽暗不少。柯岭正静静坐在房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烛火只照亮了他的侧脸,让他本就坚毅的脸庞更显得轮廓分明。听见推门声,柯岭抬头见到如此阵势,微微吃了一惊。 章姑姑跨入房中,身后的带刀侍卫跟着鱼贯而入。她等到最后一个侍卫进入房中并关上房门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三公主之前遭难,不记得自己的过往,更不记得从小学的那些礼仪规矩,不懂避嫌。但是她终究身份高贵,且仍未出阁。你身为一介平民,又是男子。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从此以后,你都不可能再与公主见面。” 柯岭似早有所料会听到这样的话,表情反而从最初的惊诧变得平静,点头道:“我知道了。” 章姑姑继续说道:“另外,不管是三公主的面貌模样,还是她在宫外的经历都是皇家的秘密,绝对不可外传。” 柯岭眼神微暗,低头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章姑姑仍是一脸冷漠道:“你现在虽然保证不会说,但是不能保证一辈子不会说。公主难以相信你的保证。” 柯岭猛地抬头,惊异地睁大双眸看着章姑姑,随即将视线移向她身后的带刀侍卫,似乎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无耻地求章节收藏(请点右边书签) ☆、觐见 宸妃与安语然乘坐的暖轿, 一前一后到达一处偏殿之外。 感觉暖轿停下后, 安语然掀起侧面窗帘一角,看向轿外。有人向这边走来, 殿外廊道内每隔十尺便设置一对宫灯,灯光映着此人的暗蓝色冠服,看起来像是个太监。他微微俯身, 凑到宸妃的轿前,听她低语, 随即点头应道:“是, 小的这就去通报。” 这太监进去后不久, 又匆匆出来:“皇上宣宸妃娘娘与三公主进殿。” 安语然跟着宸妃下了暖轿,小步向着殿门走去。即将见到岷国的一国之君,同时也很可能是这个前身的父皇,还要谎称记忆全失,这些都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连走路的幅度与动作比之平时也收敛了许多。 只是几步路的短短距离, 她们很快就走到殿门前。宸妃在她身前两步, 转身跨入殿中。安语然深深吸了口气, 也跟着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灯火通明的殿中。 岷皇看上去五十来岁,头发依旧乌黑,不掺一根银丝,下巴上 分卷阅读119 留着短短的胡子,双目有神, 相貌堂堂。此时他正凝神看着宸妃身后小步走来的安语然,表情温和,并无一国之君的威严之态。 走得近了,安语然看清了岷皇的双眸,这才知道章姑姑为何在衙门里就一口咬定她确是三公主。因为她金褐的眸色,就是继承于岷皇本人。 岷皇身边坐着一个女子,大约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皮肤白皙而几乎没有皱纹,五官并不娇美,但大气端庄,配上凤冠霞帔,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态,应是岷国皇后无疑。 宸妃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圣安。” 安语然模仿宸妃的样子跟着行礼道:“羽然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圣安。” 岷皇微点下颌:“起来,赐座。” 等宸妃与安语然坐定之后,岷皇道:“今日恰逢元宵佳节,本是团圆之日。适才朕还在心中伤感,可惜然儿未曾寻回。想不到这就传来消息,说是章姑姑找到了你。” 他露出欣慰又带着点怜惜的神情:“然儿,这一年多,你流落在外,可有遭了什么苦楚?” 安语然记得宸妃的嘱咐,起身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父皇,羽然并未遭遇什么苦难,只是记忆全失,想不起自己身为何人,家在何方。” 岷皇问道:“你连朕都忘记了吗?还有你的母妃,你也忘了吗?” 安语然摇摇头:“然儿什么都不记得了。” 岷皇轻叹一声,摆一下手掌:“坐着说话吧。” 皇后向岷皇微微侧身,建议道:“皇上,然儿才刚刚回宫,又有很多事情不记得。对她来说,这宫里也是全然陌生的,恐怕会有些紧张不安,然儿之前的经历还是留待以后再慢慢问吧。” 岷皇点点头:“也好。然儿,你可曾用过晚膳?今晚前殿正设宴庆节,你与朕同去,正好去见见熙儿、烈儿他们。” 宸妃忧虑地说道:“皇上,然儿今日刚刚回宫,她失去过往记忆,以前的规矩礼仪自然也全数忘了。臣妾有些担心,怕是然儿不适合立刻去参加这么多人的正式宴席。” 皇后微笑道:“正是因为失去记忆,才要去多见见亲人,好早日恢复回忆。这样吧,宴席不去,席后尚花园里还有灯谜会,然儿可以先回自己寝宫去,用完晚膳再去尚花园赏灯猜谜。这样可好?” 岷皇击掌赞同:“如此甚好!” 宸妃勉强笑了笑:“好。那臣妾就先带然儿回去了。” · 三公主并未出阁,在失踪之前一直与宸妃共住翊坤宫。 一回到翊坤宫,宸妃就急忙吩咐宫女传膳。其实这会儿早就已经过了饭点,安语然之前为了要见岷皇,心中紧张,还不觉得怎样,此时既然过了相认这关,心情放松下来后,才觉得饥肠辘辘。 也许是北国的饮食风格比较粗犷,宫中菜色虽然丰盛,口味却是偏重。不过肚子饿了吃什么都是香的,一等饭菜上桌,她就大口吃了起来。 宸妃吃得并不多,浅尝数口,很快就搁下筷子,只看着安语然吃,唇角挂着一丝浅笑,眼中却是温柔怜惜。 安语然吃得半饱了,才注意到宸妃的眼神,停了筷子,咽下口中食物,问道:“母妃为何不吃了?” 宸妃摇摇头:“我不饿。” 羽然从小在宫中长大,宸妃从未见她如此狼吞虎咽地用膳,想必她流落在外时,日子并不好过。她轻叹一声:“然儿,你慢些吃。你从小娇生惯养,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在宫外粗茶淡饭,衣饰鄙陋,日子一定过的很苦吧?母妃只恨没能保护好你,让你遭了罪……”说着说着,她眸中渐渐漾起水光。 到了此时,安语然已经有九成信了,自己的前身墨珏就是失踪的三公主。三公主失踪时已经十四,这一年多的时间,相貌五官不会有太大变化。如果她与公主只是相似,章姑姑也就罢了,岷皇与宸妃是公主的亲生父母,总不见得两人都认错了人。 岷皇宸妃或许真是把她当作了女儿来看待。何况此时宸妃真情流露,如果只是找个假公主来替,她就没有必要如此。 但是对于安语然来说,宸妃也好,岷皇也好,到底都是陌生人,今日方才初见。在情感上,她无法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来看待。宸妃这么看着她,她反而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宸妃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只以为她是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了,心里更是伤感,眸中蕴着的泪水滑落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然儿,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安语然没法再吃得下去了,放下筷子摇头,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墨珏,自然不记得!她不知该对这位真情流露的母亲说些什么好,只能轻声说了句:“抱歉。” 宸妃毕竟在宫中十多年了,能坐上如今的位置,自然也是个伶俐人。她刚见到女儿时心情激荡,这会儿见安语然浑身不自在的模样,知道重拾亲情的事情急不得,就拿出帕子吸干泪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柔声道:“是母妃不好, 分卷阅读120 然儿回来了是喜事,怎么能哭呢。然儿别往心里去,再多吃点,我去梳洗一下就来。” 安语然已经没了胃口,取过一旁丝帕擦了擦嘴道:“羽然已经吃好了。” 宸妃起身唤来两名宫女道:“你们服侍公主重新妆扮。” 安语然讶异地问:“还要重新妆扮?”她不是刚刚才妆扮一新吗? 宸妃解释道:“然儿之前是去觐见皇上,自然要隆重些,这会儿则是去游园猜谜,这身衣服就不适合了。何况用过膳后,唇上胭脂都落了,不补一些也不行啊。然儿,看来你真是什么都忘了。” 安语然心底哀嚎一声做公主好麻烦,无奈地跟着两个宫女去了。她后来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 安语然换了一身清新雅致的便服出来后,宸妃也已梳洗完毕,洗去脸上泪痕,重新补了妆容。她们这就上轿往尚花园而去。 宫中到处点着宫灯,灯火辉映,映得夜色也不那么沉静了。天边斜斜挂着一轮初升的浅黄色圆月,周围飘着些许薄云,薄云间露出疏疏落落几颗星,倒显得那轮圆月,明亮得有些孤单。 尚花园内除了宫灯之外,还悬挂着无数彩灯,各色灯火把花园里的景物染出了奇奇怪怪的颜色。这情景倒让安语然联想起后世的城市里,景观设计者总喜欢在行道树上缠绕的五彩小灯,还有那些被大型射灯打成或惨绿、或幽蓝、或艳紫的大楼。她本来不喜这种艳俗的景观,此时站在尚花园的门口,看着这些彩灯,却反而产生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一时恍惚起来。 宸妃见她愣怔着并不向内走,以为她是对此感到陌生因而紧张得不敢进去,就将她左臂轻轻挽起,柔声道:“然儿,无事的,有母妃陪着你呢。只是去猜猜灯谜而已,顺便见见你的兄姐们。” 安语然收束心神,向宸妃点点头,与她一起沿小径慢慢而行。 宸妃挽起她左臂时,就觉察到了她衣袖内的夹板,低声地问她:“然儿,你的左手是怎么了?” “哦,之前曾经摔断过,现在还未完全痊愈,所以用夹板固定着。” 宸妃挽着安语然的手颤了一下:“然儿……” 安语然怕宸妃又流泪,急忙道:“现在已经长好了,只是为了恢复得更好才一直绑着夹板而已,母妃不要担心。” 宸妃正要回答,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宸妃又在担心什么?” 安语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那是一个华服女子,比她年长三四岁的样子,细长的眉梢高高挑起,眼角也有些微挑,美艳而傲气十足。宸妃之前说安语然觐见岷皇时所着裙装过于隆重,不适合游园猜谜。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子此时所着裙装比之她觐见时的着装,在华丽隆重方面犹有过之。 华服女子看清了安语然的面容,惊讶地问:“真的是羽然?父皇之前在宴上提及找回了你,我还有些难以置信呢!” 宸妃轻声道:“大公主,然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以前在宫里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就算是我,她也记不得了。” 大公主吃惊道:“全数都忘了?父皇在宴上只说然妹忘了些许往事,我还以为只是忘了些小事呢!” 接着她走过来,亲亲热热地勾起安语然的右臂,拉着她向前走:“我是羽薰,你以前叫我薰姐姐,一直都很喜欢来找我玩。你那时候的刺绣功课做不好,还是让我帮着你做完的呢!” 安语然轻声道:“薰姐姐……我们以前很要好吗?可惜羽然根本想不起来……” 羽薰笑道:“也许然妹失踪后,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还是都忘记了的好。” 安语然微一皱眉,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她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却见到羽薰挽着自己右臂弯的手,白皙的纤手,指尖涂着鲜红的蔻丹,没来由的就心中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催更了,真心感动啊!何如昨天通宵码字了! 不要光看做霸王,妹纸们留言( ★ o ★ )啊! ☆、猜谜 羽薰挽着安语然的手臂, 在园中漫步, 东拉西扯地说着羽然公主之前在宫中的各种事。安语然也应不上什么话,只尽量记住前身的性格特点, 与其在宫中的种种。听起来羽然公主也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和她差的不多。宸妃则跟在她们身后两步,默默无言。 她们一直走到一盏大型花灯附近, 那灯之前站着两个差不多年龄,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 羽薰向着两人打招呼:“羽熙, 羽烈, 你们在说些什么?” 稍高大一些的男子面容俊朗, 神情倜傥飞扬,朗声道:“我与皇兄正在猜这个灯谜,皇兄说是同甘共苦,我说应该是苦中作乐才对!” 另一个稍瘦弱的温厚男子微笑道:“烈弟说的也有道理。” 羽烈挑眉道:“什么叫做也有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羽熙道:“那就让薰妹来做个评判, 看看是 分卷阅读121 谁对了。” 羽薰嗤了一声:“我又不擅长猜灯谜, 你们不会自己去看谜底吗?” 羽烈道:“看了谜底就没意思了, 你先说, 我与皇兄到底谁的是对的?”他边说边回头看向羽薰,瞧见了安语然,双眉一扬:“羽然?” 安语然向他点头致意:“皇兄安好。” 羽熙听到羽烈喊“羽然”,便也回身,对着安语然点头道:“然妹,你回来了。” 安语然还不及回应, 羽薰抢着道:“羽熙,然妹失去了记忆,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羽熙讶异的问:“然妹,果真如此?” 安语然回道:“确实如此,羽然坠落后忘了所有前事,若不是章姑姑找到了我,我其实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天啊,她还要向别人解释多少次失忆这件事? 羽熙同情地说道:“然妹总算是回来了,过去种种忘了也无妨,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 羽烈道:“皇兄此言差矣,过去种种忘了怎会无事?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这皇宫对羽然而言就是陌生之地,你我对她而言,也是几个陌生人,她又如何能安之若素?” 羽薰不以为然道:“然妹在这宫中住下,慢慢不就熟悉了,我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相处久了,然妹一定会想起过去的事。” 羽熙摇头道:“失忆病症很难治愈,有些人会一直无法想起以前的事来。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人回来了,身体还安好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安语然看着他们兄妹争执不休,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就露出一个浅浅笑容问道:“皇兄们之前在猜灯谜?” 羽烈向旁边让了让,让安语然看清那个花灯:“羽然,你来猜猜看,这个灯谜,应该是什么?” 那花灯制成了八角玲珑的样式,黑色的木质灯架,间隔贴着红白两色的薄纸,灯上八个侧面,每面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读,谜面是——黄连蜜饯,打一成语。 安语然想了想道:“先黄连而后蜜饯,吃了黄连苦药后,再吃蜜饯会分外甘甜,也就是先苦后甜,我猜是苦尽甘来。” 羽烈道:“羽然又说了个新的答案。接着羽薰你来猜!” 羽薰眼珠一转:“我就偷个懒,我和然妹是一样的,苦尽甘来。” 羽烈扬眉道:“好,那就来看看谜底,到底我们谁猜对了。” 他示意灯旁站着的太监揭晓谜底。那太监用手中所持竹杖挑出灯中藏着的谜底,双手交与他。羽烈瞧了谜底,又看了安语然一眼,道:“羽然猜对了。” 羽薰笑道:“我也猜对了,羽熙、羽烈,你们都猜错了!” 羽烈把谜底交还给灯旁太监,当先向下一个灯谜走去:“皇兄我们再猜,羽薰、羽然你们也一起来。” 羽熙轻笑道:“烈弟就是如此脾气。”说着也跟了上去。 羽薰拉着安语然走到下一个花灯旁:“猜就猜,然妹最会猜灯谜了。” 羽烈看向安语然道:“羽然先来猜。” 安语然摇头:“还是皇兄先来猜吧。”这条灯谜较为简单,谜面是:入门无犬吠,打一个字。很容易就猜出是个“问”字。 羽烈道:“既然如此,入门即是在门中,无犬吠就只余口,门中口……我猜是个‘问’字。” 羽薰瞧了瞧羽熙:“羽熙,你怎么说?” 羽熙道:“我与烈弟想的一样。” 羽薰又问安语然:“然妹,你猜谜底是什么字?” 安语然道:“我与两位皇兄猜得也是一样。” 羽薰嘟起红润的唇瓣,颇为无聊地说道:“怎么这次都猜得一样?就是猜对了也没多大意思。” 他们让太监取出谜底一瞧,果然是个“问”字。四人就这么一路走下去,一路猜着灯谜,安语然虽有猜错的,但大半灯谜都猜中了。最后他们走到一个莲花形态的灯旁,那灯上谜面是:异口同声,打一字。 羽烈端详许久,一声不吭。羽熙则轻轻摇头:“这个灯谜我猜不出,羽然猜得出来吗?” 安语然慢慢说道:“异口同声,那就是众人一起说……”她想了许久,一边在手心试着比划,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谐!众人皆言,为‘谐’这个字。” 灯旁太监从莲花中间的花蕊中取出隐藏的谜底,羽烈拿过来一瞧,果然写着个“谐”字。 羽熙击掌笑道:“然妹虽然失去记忆,猜起灯谜来,倒比以前更厉害些了!” 安语然心中一凛,暗道糟了,她一时好胜心起,又听羽薰说之前的羽然最会猜灯谜,于是猜谜猜得兴致勃勃,却忘了自己应该失忆的事。她急忙解释道:“羽然坠落江中,被船家所救,休养的时候,手边正好有本灯谜的集子,闲得无聊就翻着看看,倒是记住了不少谜底。刚才有不少灯谜,其实羽然并非是猜中的。” 羽熙颇为欣慰地说:“看来然妹虽然失去坠江之前的记忆,头脑并未受损,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俗语有云,大难 分卷阅读122 不死必有后福,然妹现在回了宫,以后必然会有福的。” 安语然微点下颌:“谢皇兄吉言,羽然不求有福,唯求平安度日而已。” 羽薰促狭地笑道:“然妹以后最大的福分,当然是找到个如意郎君,举行隆重大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相看两不厌。” 安语然尴尬一笑:“薰姐姐说笑了,对羽然来说,最大的福分就是父皇与母妃身体安康,兄弟姐妹们和乐相处。” 他们站着说话,后面又走上来一个华服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甜美娴静,微笑着道:“羽然回来了?宴上父皇说你忘了过去的事,我还有些难以置信……羽然看起来气色很好呢!” 羽薰冷了脸道:“然妹只是忘了前事,又不是生病,刚才我们猜灯谜,然妹比羽熙、羽烈猜对的还多呢!” 华服女子奇道:“哦?那么羽然完全忘了过去那些事吗?” 安语然道:“是,皇姐……” 华服女子微笑道:“那你一定不记得我是谁了?我是羽玥。都是自己姐妹,不必这么疏远,你和羽薰他们一样喊我羽玥就好。” 安语然点点头:“羽玥姐。” 安语然他们兄妹几个猜灯谜时,宸妃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似乎也在看灯,其实一颗心全放在刚找回来的女儿这里。这会儿他们站住了说话,她也就慢慢走了过来,向着羽熙他们点头致意,环视了一圈,轻声问道:“今日游园,怎么未见三皇子?” 羽熙道:“羽澈似乎有些不适,宴后就回去了。” 宸妃道:“哦,那是该早些回去歇息。”说着她转头看向安语然,继续道,“然儿今日刚刚回宫,想必现在也有些疲累了吧?” 安语然虽然不累,却知宸妃是暗示她早些回去,正好她也觉得和这些“皇兄皇姐”们相处,多少还有些不自在,就道:“羽然确实有些累了。” 宸妃挽起她的手道:“那么然儿就随我回去歇息吧。” 羽薰却拉着羽然不放:“然妹明明还很有精神呢!这会儿时间还早,多玩一会儿再回去嘛!” 宸妃轻笑道:“以后你们兄妹有的是时间相处呢。” 羽薰微撅着嘴道:“可是元宵灯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一年只有一次呢,何况然妹离开了这么久,刚刚才回来……” 安语然微笑道:“薰姐姐爱玩,就再多玩一会儿,羽然现在确实累了,过几日再找薰姐姐玩,好不好?” 告别了这群“皇兄皇姐”们,随着宸妃回到翊坤宫。刚跨出暖轿,狗二就从房里窜了出来,扑到她的身上,摇头摆尾地拼命卖萌。安语然在尚花园时,它被宫女从她刚入宫时等待的地方带了过来,在这陌生之地等了许久才等到她回来,自然兴奋之极。 安语然摸摸它的头,向着宸妃问道:“母妃,不知柯公子还在那里吗?可有安排他的住处?” 宸妃微笑道:“然儿放心吧,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她挽起安语然的手,“你刚回宫,万事都毫无头绪,今日见到了太子他们,我这就与你详细说说。” ☆、羽薰的嫁衣 宸妃离开之后, 安语然快速地洗漱一下, 换上舒服的寝衣,屏退了宫女, 房中独留她一人。她躺在床上,凝视着床顶。之前游园所见,以及宸妃告诉她的那些事, 她需要好好地理一下思路。 羽熙是太子,为岷皇与皇后所出, 也是他们兄妹中最年长的一个, 过了年后就是二十八岁了。羽烈是二皇子, 与羽熙只差了一岁,为淑妃所出。大公主羽薰与羽熙是亲兄妹,同为岷皇与皇后所出,今年十九岁。二公主羽玥今年十七岁,为惠妃所出。 今晚未曾见到的羽澈则是三皇子, 与羽烈一样, 同为淑妃所出, 今年十九岁。还有几个未成年的皇弟皇妹, 因安语然到尚花园时,时间较晚,他们都回去歇息了,因此也没有见着。 而自己的前身——墨珏也就是羽然,是三公主,今年过了年之后, 就是十六岁了。 安语然在宸妃离开前,追问过她:“母妃,羽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坠江的?” 宸妃轻叹道:“那是场意外,当时几位公主结伴出游,至江边放风筝。然儿你不知为何独自离开了,众人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你不见了,纷纷去寻找,我和章姑姑找到江边高坡,却见你从坡上坠落!当时我就晕了过去,章姑姑急着救醒我,一边命宫女立刻去叫人来,可是等到侍卫们赶到,江中早就没有了你的身影……” 她停了一停,视线看向空中某处,似乎在回忆当时情景。然后她接着继续说道:“自那天之后,皇上派出许多人在江中打捞,又命人沿江往下游寻找,却始终都没有找到你。所有人都说,然儿是找不到了,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又是撞到头,又是落入江中,就算没有摔死,也都淹死了。我却总是不信,不管怎样找,他们既然不曾捞到尸首,我就觉得你还未死,应该还在某处好好地活着吧!” “ 分卷阅读123 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你始终毫无音讯,我心里就越来越害怕。有时我也会想,若是你还活着,为何这么久了还不回来?莫非是受了很重的伤,在哪里养病?却不曾想,你是忘了过往,不知自己是谁。” 她微微笑了笑:“好在然儿吉人自有天相,也是老天怜我,终于让我找到了你!” 安语然想起自己穿过来之后常做的噩梦,灰色迷雾中总有什么再追着她,接着就有一只手从迷雾中突然伸出猛地推她,随后她就从高处坠落。莫非这段常作的噩梦,其实就是留存在前身脑海深处的真实记忆碎片? 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端涂着鲜红色的蔻丹,她今晚见过。 ·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安语然就醒了,悄悄地起床,在房中练了一个时辰的功。 自被敖天烨的人追杀以来,她越来越明白,这个世界遵循的是弱肉强食,并非现代法制社会,不是你想独善其身,就能平安度日的。若不是当初向游逸学了几手拳脚功夫,再加上她日日勤练不辍,有了些许功夫底子,她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何况她左臂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需要做些活动来恢复肌肉力量。 练扎马还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到了安语然练拳的时候,门外的宫女听到了动静,小声问道:“三公主?” 安语然不理她,那宫女等了数息,又叫了声:“三公主?” 安语然只得装着睡意朦胧地样子,语气不善地说道:“什么事?我还在睡呢!” 那宫女急忙回道:“没事没事,是奴婢以为公主已经醒了,想服侍公主洗漱更衣。不知吵醒了公主,还请公主原谅。” 安语然道:“没事,我若是起了,自然会唤你们的。” “是,奴婢知道了。” 安语然练完功后,擦去脸上汗水,又回床上静静坐了一会儿,等待身上的汗收了,才唤入门外宫女,洗漱更衣。 匆匆吃过早膳,她带着狗二离开了自己所住的华辰阁,在宫内四处闲逛起来。她本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何况此处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之地,万一哪天真的想跑路了,也要熟悉地形不是? 看起来,岷国皇宫内的建筑除了占地更广,围墙更高,大门更宽一些外,与华亲王府也没有很大区别。当然差异还是有的,此处的建筑风格比韻国更为简洁宏大,宫阁的规模也更大一些。 可是她走得稍远,身边宫女就提醒道:“公主,宸妃嘱咐过,您刚回宫,又忘了前事,这几天最好别离开翊坤宫。” 安语然置之不理,她身为三公主,难道连走动走动的权利都没有吗?两个小小宫女也不过就是劝阻而已,自然是拦不了她的。 穿过了一个花园,她突然看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宫女被一路拉着往外面去,不由好奇心起,上前一问,原来是这宫女不小心打破了大公主心爱的贡品花瓶,因此被罚挨五十板子。 这本来不关她的事,何况她此时处境祸福叵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见到这个宫女如此害怕,想来羽薰必然是因此事大怒,很可能这五十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完,这宫女也是活不了了。她便动了恻隐之心,开口劝阻道:“你们先不要拉她走,在这里等等,待我去向薰姐姐求个情。” 羽薰房里已经收拾干净,她正气鼓鼓的坐着,见安语然进来了,颇为惊喜,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然妹,你来找我玩吗?” 安语然道:“我是随便转悠的,到了此处才知是你住的地方。” 羽薰不高兴了,微微嘟起嘴道:“原来然妹不是来找我的,只是凑巧到了我这儿。” 安语然随口道:“我什么都忘了,薰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想要找你,也不知该去哪里找。” 羽薰仍然不依不饶:“你若是有心找我,自然可以问到我所居何处。说来说去还是你心里没我这个姐姐。亏得你刚失踪那会儿,我为你忧心得常常连饭都吃不下去!” 安语然苦笑着低声道:“我心里何止没有薰姐姐你,过往的种种全都没有了。昨晚用膳之时,母妃看着我流泪,我却……” 羽薰道:“好吧,那就看在你失忆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然妹既然来了姐姐这里,就不要急着回去了,在这里用过午膳,稍事歇息之后再回去吧。” 安语然有求于她,自然只能答应:“好啊,这样薰姐姐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 羽薰拉起她的手就向内走去:“然妹,走,我带你去我的绣房看看,里面还有你以前绣的东西呢。” 安语然急忙道:“啊,等一下,羽然还有一事相求,希望薰姐姐答应。” 羽薰回头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薰姐姐先答应了羽然再说,反正是小事一桩。” 羽薰笑道:“说是什么都忘了,这股子惫懒劲儿还和原来一样!好吧,如果真是小事一桩就答应你了,可若是让姐姐为难的事,那可不答应。” 安语然道:“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是之前打破薰 分卷阅读124 姐姐花瓶的那个宫女,羽然向你求个情,少打些板子,饶了她一命吧!” 羽薰拧起细长的双眉,不解地看着安语然:“然妹为何要替这个宫女求情?难道你的宫女认识她,与她交好?” 安语然摇头道:“并非如此,羽然只是觉得花瓶再好,也是死物,这宫女虽然犯错,还不至死罪,打她几板子惩戒一下就好,五十板子似乎过重了,怕是要出人命了。” “好吧,既然先前答应了你,就照你说的办,打几下板子稍事惩戒。不过……”羽薰语气一转,“怎么惩戒奴仆,那是只有自己主子才能说了算的,我既然开始说过打五十下,就不能轻易改。这宫女从现在起就归然妹了,怎么惩戒自然是你说了算。” 安语然惊讶道:“只是求个情而已,羽然可不是想要讨这个宫女。” 羽薰听而不闻,只吩咐说把那宫女带下去打十下板子,以后就让她去安语然所住的华辰阁轮值。随后羽薰笑嘻嘻地拉着安语然向内走:“然妹,来看看你以前绣的东西,也许能想起些什么呢。” 两人进了绣房,羽薰道:“以前你总爱跑到我这里与我一起做刺绣功课,我把你绣的那些功课,都收在一个盒子里面了。”说着就打开一扇橱门翻找起来。 安语然无所事事地在房内东张西望,瞧见个一人高的红木架子,架上披挂着一件正红色的衣袍。细滑纤密的丝绸面料上,用金线绣着数条姿态各异的凤凰,细细一数,竟有九条之多,盘旋环绕在衣袍之上,神态生动,宛如活物。衣袍下幅绣着金色的祥云图案与彩色的细条纹,沿着下摆更是缀了数百颗指头大小珍珠所穿制而成的流苏。整件衣袍非但用料极为上等,绣工更是精致繁复。 这个红木架子所在,正对着绣房的窗户,此时恰好一道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倾泻在这件衣袍之上,更使得这件衣裳光芒闪烁,华美无匹。 羽薰抱着一个大盒子走了过来,见安语然欣赏这件衣袍,就把手中盒子放在桌上,在她身后说道:“这是我的嫁衣。” 安语然回头问:“薰姐姐已经定了亲?” 羽薰打开盒盖,轻轻一笑:“亲是早就定下的,到今年四月,就要嫁了。” 安语然走过去,随手拿起盒中的帕子,一边问道:“薰姐姐要嫁的是谁?” 羽薰指着安语然手中所握说道:“这是你绣得最好的一条帕子了。” 随后她又道:“那人本来你也认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瞧了眼安语然的表情后继续道:“是靖国公家的嫡次子。” ☆、中毒 安语然离开羽薰住处已是这天的午膳后, 羽薰要睡午觉, 她本无午睡习惯,就告辞离开了。 身后的宫女提醒道:“公主, 该回华辰阁了,不然宸妃会担心的。” 可安语然今日出来,本意是熟悉宫中环境, 结果一上午就被羽薰拉着聊天了,虽然对之前的三公主更为了解了一些, 但她的初衷可没有达到, 又怎么肯现在就回华辰阁呢? 她对劝阻的宫女道:“若是母妃会担心的话, 你就先回去对她说一声,我四处逛逛,晚膳之前肯定会回去的,让她不要担心。”随后就向着与华辰阁相反的方向行去。 随侍的两名宫女对视一眼,只有无奈地跟上。 安语然看似闲逛, 实则在心中暗暗记着各处宫阁的方位、距离, 准备回去后就在纸上画出大致的地图来。 · 梅园, 以梅为名, 自然是以梅布景。 一入梅园,安语然就闻到一股雅致的香气,暗香似有若无,随风幽幽飘至,沁人心脾。放眼望去,白者如雪, 红者胜火。甚至还有紫红与淡黄色的梅花,这两种梅树被故意混种在一起,远远看去,竟如云霞般美丽! 而在这一片梅景之中,独坐着一个青袍男子。他手捧一册书卷,低眉垂首,静静阅看。一缕乌发垂下他的肩头,发梢滑到了书页之上,被他用修长手指拂开。随即他轻轻翻过一页,心无旁骛地继续阅读。 安语然不愿打搅这男子阅读,放轻脚步从小路绕过,却还是在经过他所坐小亭时,被他察觉。那男子抬头,颇为诧异地看着安语然。 那是怎样的一对眸子啊!清明睿智,温和通达,如雪之洁,似水之澈,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底,再一细看,却又觉得怎么也看不透了。 宫女们慌忙行礼道:“三皇子。” 安语然这才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她昨日未曾见到,“身体欠安”的三皇兄——羽澈。既然被发现了,她便大大方方地微笑着,向这位三皇兄行了礼:“皇兄安好。” 羽澈站起身,也微笑道:“羽然,你回来了。” 安语然挑眉道:“这么冷的天气,皇兄怎么不在房里看书呢?不怕受寒吗?”他昨日不是以“不适”为借口,避开了元宵灯谜会吗?现在看起来倒是没有一丝“不适”的样子,也不知是为了避开灯谜会呢,还是为了避开她? 分卷阅读125 羽澈合起手中书册:“外面虽然冷一些,心智却会更清明。何况此园中疏梅冷香,幽雅僻静,又少有人来,我一向都喜爱在这里看书。” “皇兄爱梅?” “是。羽然以前也是爱梅之人。” 安语然道:“可惜羽然现在前事全忘,对这梅花,也没了感觉。” 羽澈走出小亭:“回忆可以忘却,喜好也会变吗?” 安语然开玩笑道:“羽然是第一次失去记忆,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这喜好该不该变。” 羽澈也笑了:“喜好变了就变了,只要你还是你,就无妨。” 安语然摇摇头:“回忆就是人生,如果没了回忆,我还是我吗?” 羽澈轻声道:“纵然忘却所有往事,你终究还是你。” 安语然自语道:“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抛开了,我还能是我,那么我过去又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羽澈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语然:“羽然,你确实与以前不同了。” 安语然轻轻笑了笑:“回忆没了,我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 回到华辰阁,已是傍晚时分。安语然一进门,就看到宸妃坐在她房里,脸上虽没有不豫之色,眉头却压低了些,不复平时的温柔神色。 宸妃见安语然回来,立刻起身过来,拉着她的手,埋怨道:“然儿,你才回宫,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第一天就在外面疯玩一整天?须知这皇宫里也有皇宫的规矩,你要是……” 安语然赶紧打断她的话头:“母妃过虑了。其实多在皇宫内走走,看看熟悉的景物,有助于羽然想起之前的往事。再说了,羽然也不是那惹事儿的性子,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宸妃摇摇头:“然儿,你不知道这人心的险恶。别说你只是一个庶出的三公主,就是太子……”她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住了口不再往下说。 安语然也知道宫中夺权残酷无情,太子树大招风,自然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但她只不过是一个庶出的三公主,权力斗争怎么能扯得上她呢?对她来说,当务之急,还是要熟悉地形环境,而如果要在这宫中生存下去,还要熟悉人际关系才行。 宸妃换了话题道:“然儿,听说你向大公主要了个宫女?” 安语然心道宸妃消息真灵通,她刚回来,随侍的两个宫女还没机会报告,宸妃就“听说”了,自然是有其他的消息来源。她回答道:“并非羽然向薰姐姐要人,是为了那宫女求情,结果薰姐姐硬把人塞给了我。” 宸妃皱眉道:“那宫女你还是小心防着点,别放在身边用。” “羽然知道了。” 宸妃似乎有话要说,静默了一会儿,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你在大公主那儿呆了大半天,可有聊到她的婚事?” 安语然想不到宸妃犹豫了这么久,会问这么个问题,有些奇怪地回答道:“有啊,羽然在她绣房里看到了嫁衣,说起这件婚事,她说男方是靖国公家的嫡次子,祝远晨。” 宸妃问道:“那家的二公子,然儿可还有印象?” 安语然摇摇头:“薰姐姐说羽然本来是认识的,不过现在羽然对他毫无印象。” 宸妃凝视着安语然一字一顿道:“那位祝公子,本来是中意于你啊然儿。” 安语然瞪大了双眸,原来这祝远晨,与原来的三公主还有这么一段,羽薰今日却只字未提,想来也是不好开口吧?自己抢了失踪妹妹的恋人,已经到了要成婚的时候了,如今那个妹妹却突然又回来了,任谁碰到这样的事,也是极难开口的吧?不过她又不是真正的三公主,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感到伤心,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宸妃继续说道:“若不是当时然儿你突然失踪的话,现如今……” 安语然倒抽一口冷气,宸妃话中含义,细细想来,让人不寒而栗。羽然公主坠江是否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 接下来的几天,安语然还是每日继续她早起晨练、白日闲逛的非常公主生活。有次她经过梅园附近,闻到随风送来的暗香,便想起了那个眼神清明温和的“三皇兄”。进入梅园一瞧,他果然坐在那里,手中照旧一卷书册。 羽澈一见到安语然就放下书卷,与她聊上几句闲话,内容无关具体的人事,让她颇有放松之感。在这皇宫之内,羽薰对她亲热,却并不坦诚,宸妃真心为她担忧,却让她觉得自己周围危机重重,处处都要小心提防。唯有在与羽澈交谈时,她才能寻到片刻宁静。 自那日起,她就养成了每日午后去梅园的习惯。 转眼已是她入宫七日之后,这天午后,她用过午膳正要去梅园找羽澈例行聊天,还没跨出门口就突然感觉头晕,同时腹痛如绞,顿时“噗通”一下,坐倒在地上,一瞬间全身冷汗直冒,心跳加速,脸色煞白。紧接着她连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双手紧紧按着腹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侍的宫女见此情景,慌得手足无措,喊道:“公主!” 分卷阅读126 另一个宫女稍微冷静些,吩咐道:“你在这里照顾好公主,我立刻去喊太医。”说完就急忙奔了出去。 安语然虽伏在地上无法动弹,神志却是清楚的。宫中膳食都是经过精心的清洗与烹饪,御厨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不洁食物给皇子公主们吃。何况像她现在这般痛法,不会只是吃坏了肚子,极有可能是刚才的午膳中混了毒。 如果是中毒,等不及太医来,她就会死。强忍着在地上打滚的冲动,她将颤抖的手伸入口中,食指尽量地向咽喉深处探去。 一阵恶心,她的胃开始收缩、痉挛,疼痛却进一步加剧。她急切地抠着自己的咽喉深处,手指越来越无力了…… 终于她吐了出来。 身边的宫女以为呕吐是她中毒后的反应,更加地慌乱起来,连声喊道:“公主,公主!” 安语然没空理她,只顾拼命地把胃中残余尽量多的吐出来,直到她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腹中却还是如刀绞般剧痛。她吸了口气,强忍住腹痛,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给我水,要多。” 那宫女已经慌得傻了,这会儿听到指示,总算有件事可以让她做了,急忙奔到桌旁,拎起茶壶,再奔回来,却还是一付手足无措的样子。 安语然只得再次忍痛吩咐道:“喂我喝。” 宫女这才扶起安语然,把壶嘴塞入她的口中。安语然一口气喝完了壶中茶水,虚弱地说道:“再去倒水,越多越好,快一些。” 宫女离开房间去取水,安语然再次抠喉咙,这次吐出来的都是水。 作者有话要说:  中毒真难受…… ☆、解毒 等宸妃匆忙赶到华辰阁的时候, 太医也刚好到了门外。宸妃顾不上招呼太医, 一步跨入房中,只见房内已是一片狼藉, 安语然虚脱地侧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眸无神地看了宸妃一眼又闭上了。 宸妃脸色煞白, 语气却分外冷静:“碧笙、子真,你们两个赶紧扶公主到床上去。郑太医, 请立刻替三公主诊治。还有你们几个, 把房里收拾一下。” 宫女们纷纷听命行事。安语然早已反复吐了好几次, 尽量地把胃里毒物清洗干净,虽然此时腹中不再如刀绞般剧痛,却仍是隐隐作痛,且全身无力,便闭着眼睛任宫女把自己半扶半架地抬到床上躺好。 郑太医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浓密胡子, 伸指搭上安语然的手腕, 双目半闭, 过了数息之后“咦”了一声, 双眉紧紧皱起,嘴里念念有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的手腕。 宸妃忧虑地问道:“郑太医,然儿到底是什么病?请速速开药。” 郑太医点点头,用只有宸妃能听见的极低声音道:“老臣立刻开药,但请宸妃娘娘先命人去煮两碗绿豆水来。” 宸妃脸色变了变, 欲言又止,转身对身边的碧笙耳语数句,碧笙立刻转身奔了出去。那绿豆水是用来紧急施救中毒者的,宸妃一听郑太医如此吩咐,就知道安语然是中了毒。她随即支开房里其余宫女,颤声问道:“郑太医,然儿她可还有救?” 郑太医道:“娘娘放心,公主年纪轻,身体底子又好,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宸妃见他敷衍,再次追问道:“然儿她可是中了毒?” 郑太医不置可否,他可不想参与这种宫闱之争,所以他含糊其辞道:“待公主喝下老臣开的药,静心休养十数日就可恢复了。” 宸妃沉下脸,厉声喝问:“郑太医,然儿中毒情况如此严重,你却笃定地说她十数日就可恢复,是不是你早知她会中何种毒药?你是与谁勾结了来害然儿?” 郑太医一听此言,哪里还顾得上开药方了,赶紧把屁股从凳子上挪开,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急切地为自己辩护道:“求娘娘明鉴,公主中的毒虽然厉害,但是万幸公主因为呕吐,把大多毒物都吐出来了,所以留在体内残毒较少。先喝两碗绿豆水清除胃内余毒,老臣再开个清毒补气的方子,每日三次服用汤药,如此就可将公主体内余毒逐渐清除。因此老臣才笃定地说公主十数日之后就可恢复,绝不是早就知道公主会中何种毒药!” 宸妃仍然沉着脸,皱眉问道:“这是何种毒物?又是下在哪里让公主中毒的?” 郑太医回道:“这……老臣只是搭脉,一时不能确定具体是何毒药,只知是偏阴寒的性子。从公主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下在午膳的饭食之内,因此公主把饭食吐出后,中毒不深。” 宸妃自然不会真的以为郑太医与他人勾结,不然也不会找他来为安语然诊治了,刚才那么一说,只是为了逼迫他说出实情,不能再含糊其辞而已,这会儿见郑太医说了实话,对安语然的情况也不再那么担心了,表情便缓和下来:“那郑太医还等什么?赶紧开药方吧。” 郑太医心道是我要等的吗?若不是宸妃娘娘你吓唬我,药方早就开好了。但他脸上当然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之色,扶着凳子站起来,匆匆写完药方。这时去煮绿豆水 分卷阅读127 的碧笙也回来了,郑太医把写着煎药与喝药的注意事项、次数份量等细节的纸交给她后,便向宸妃告辞离去。 宸妃看着安语然喝下绿豆水后,方才把心稍稍放下,碧笙本是她贴心的身边人,不用担心她会泄密,但宸妃还是关照道:“碧笙,公主这次所喝的汤药就全数交与你来负责煎,从取药到煎药到服侍公主喝药,你不能离开半步。若是别人问起,不要多嘴,只说公主是胃疾发作就好。” 碧笙行了个礼,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看看太医院有没有把开好的药送来。” 宸妃轻点下颌:“你去吧。” 安语然虽中毒不深,却还是腹痛不已,头更是晕乎乎的,想来这下毒之人本是想要她命的。 宸妃在床边亲自照料,体贴入微,连倒杯水也不假手他人,让安语然颇为感动。前身虽是宸妃的亲生女儿,她自己对宸妃却毫无孺慕之情,甚至还怀着几分戒心,直到现在,宸妃出于真心的关怀,让她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她不由自主地想,或许就这么做了宸妃的女儿,也不错。 小半个时辰之后,听闻消息的岷皇与皇后赶来华辰阁,宸妃出去相迎。安语然在房里能听见外间的声音,只听岷皇怒气冲冲地问道:“然儿怎么会中毒?太医是怎么说的?” 宸妃的声音就轻了许多,隔着门扉,听起来有些模糊:“回皇上,郑太医说仅靠搭脉,不能确定具体是何毒药,只知是偏阴寒的性子。郑太医还说,毒应该是下在午膳的饭食之内,万幸然儿及时把饭食吐出,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也不知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臣妾就这一个女儿,要是然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 说到后来,宸妃已是泣不成声。 岷皇的声音低沉下来,柔声安慰道:“臻儿,你不要急,朕立刻命太医馆取西域木蕃国进贡来的玉山雪莲给然儿解毒,然儿定会平安无事的。” 宸妃止了哭泣:“谢皇上隆恩,还请皇上为然儿做主,早日找出那个下毒的狠心人!” 岷皇道:“那是自然,朕先进去看看然儿现在情况如何。” 门枢发出“吱呀”轻声,向内打开,岷皇跨入房中。安语然试着撑起身体,岷皇急忙举起右手,在空中向下虚按数下:“然儿快躺下,现时情况特殊,朕免你一切礼节!” 安语然顺势躺回床上,用微弱地声音回道:“谢父皇隆恩。”她此时全身无力,腹中隐痛,要勉强起身的话,根本做不到。只不过在岷皇面前,总要做一下姿态才象样子,同时给了岷皇机会免她行礼,这样才能显得父慈子孝嘛。 岷皇对她倒是真心关切,这个三女儿他本就喜爱,之前又是遭过大难,足足失踪了一年多才找回来的,才回来几天就被人下了毒,着实让他愤怒不已。他瞧着安语然虚弱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然儿,你现在感觉可好些了吗?” “回父皇,羽然喝了太医开的药,已经好些了,现在只是全身无力,腹中还有隐痛。” 岷皇温言劝慰:“然儿放心,朕回去就命太医取玉山雪莲煎药,好让你早日把余毒排净。” 安语然拒绝道:“谢父皇隆恩。但那雪莲太过珍贵,还是该留着以备万一。羽然只要服用郑太医开的汤药,就可将体内余毒逐渐清除了。” 岷皇慨然道:“雪莲再珍贵,也只是药品,留着不用就与废物无异。哪里需要以备万一?现在就是该用它的时候。然儿毋须担心这些事,只要好好静养就是。” 安语然便不再推辞,谢过岷皇恩典。雪莲排毒是绝顶圣品,既然她老爹发话要给她用,那就用呗,还客气什么? 随后岷皇又嘱咐安语然几句后,与皇后一起离开了。 ? 到了这天的下午,羽薰也来了,还带了两支上好的老山参送给她。 安语然忍俊不禁道:“薰姐姐,我只是中毒,要清毒才行,你送老山参给我,没有用的。” 羽薰也笑道:“我又不是太医,自然不知道你要吃什么药才好,不过这参是大补之物,你留下总是有用得着的时候。” 安语然点点头:“那羽然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会儿宫女端着一碗红枣银耳羹进来,安语然接过银耳羹,特意对宫女道:“再去盛一碗来,给薰姐姐尝尝。” 羽薰劝阻道:“不用了,我来此之前刚用过点心。” 安语然道:“薰姐姐,这银耳羹是用秘法熬制的,可是非同寻常地糯滑呢!你一定要尝一尝的。” “然妹你不知道,今日我那儿的厨子做了杏仁酥,姐姐一时贪嘴,吃了许多,这会儿胀的很……” 这时宫女已经把第二碗银耳羹端来了,安语然劝道:“薰姐姐吃上一小口,尝尝味道也好啊。” 羽薰摇头:“然妹,姐姐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安语然见羽薰执意不吃,只得叹气道:“那真是可惜了,这羹是把银耳放在瓦罐中,与冰糖一起熬制了整整一天一夜,让那银耳全数融化之后,再放入红枣烧制而成的。” 分卷阅读128 “那是姐姐今天没有口福。” “无妨,等羽然病好之后,去薰姐姐那儿玩时,再送去给姐姐品尝。” 羽薰对此不置可否,只笑了笑道:“然妹慢慢静养,姐姐就不打搅你休息了。”随即便匆匆告辞离去。 ? 安语然这次中毒,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六天,天天喝药,每天由郑太医把脉,直到确认她体内再无余毒,才被允许下地活动。 宸妃自从安语然中毒,就把翊坤宫的厨子细细查了一遍,又把当日经手过午膳的所有相关人等都查了一遍,结果筛选出几个曾单独接触过午膳的可疑之人,其中就有安语然当初为其向羽薰求情,之后又被羽薰硬送过来的那个宫女。 宸妃本对那宫女有提防之意,所以章姑姑就安排她去做清扫之类的杂务,谁知那天恰好有个传膳的宫女因为突然肠胃不适,让她代为传膳。 宸妃将那宫女抓了起来,审问之后,她承认是自己投的毒,却死活不肯说出是谁指使她做的。宸妃见一时审不出什么,就将她关了起来。安语然得知此事,向宸妃恳求让她问问这个宫女,宸妃答应了。 安语然跨进这间阴冷的小房间,才知在这翊坤宫内,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私牢。房间没有窗户,唯有一扇小门,打开的时候便有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那个宫女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浑身血迹斑斑,显是受过了刑,躺在铺着凌乱旧布的地上,一动不动。带安语然过来的碧笙喊了几次,那个宫女才微微动了一下脑袋,睁开双眼看向门口。 安语然问她:“你为何要投毒害我?难道那日你被大公主责罚的事,是假的?” 那宫女嗓音嘶哑干涩,不知是因为牢中阴冷还是受刑时喊叫过度所致:“不是假的。要是那日三公主不向大公主求情,奴婢那日就会被活活打死了。” 安语然不解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投毒害我?” 那宫女流下泪来:“奴婢反正是活不了了,但奴婢的家人还在,求三公主赐奴婢一死,不要再问了。” 安语然心中一寒:“命你下毒之人,拿你家人性命威胁你?” 那宫女不再说话,只是不停流泪。 安语然出了私牢,心绪却始终不宁,她找到宸妃,向她恳求:“母妃,你可否饶了那个投毒的宫女?她只是因家人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止。如果我们能保护她的家人,也许她会说出是谁主使。” 宸妃柔声道:“然儿,你心地纯良,但她既然对一国公主下毒,就已经逃不了死罪了!她本身是大公主的人,又是大公主刻意送过来的,这主使之人是谁不是明摆着的吗?何况大公主也确实有这么做的原因,那靖国公家的嫡次子本来是……” 安语然道:“母妃,羽然前事全忘,根本不会在意那个祝公子与薰姐姐在一起的。何况他们都定了亲,很快就会成婚了。” 宸妃双眸微垂,看着地上某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事,你虽不在意,旁人却记得牢牢的,生怕你实际在意,却装作不在意,为了杜绝后患,什么狠辣之事都是做得出来的。只可惜这宫女,不管如何用刑,死都不肯招供。大公主又是皇后所出,少了口供,就没法向皇上告她的状。” ☆、联姻 安语然身体刚恢复没几天, 就被岷皇召见了。这时宸妃也在华辰阁, 听到岷皇召见安语然,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安语然瞧见了她的笑容, 诧异地问道:“母妃可知,父皇是为了何事召见羽然?” 宸妃道:“应该是好事吧,然儿去了便知。” 安语然追问:“母妃若是知道就告诉羽然吧, 到底是何事?” 宸妃不答,只推着她去浴室:“赶快换身衣服, 重新梳个头, 路上再与你细说不迟。” 安语然满腹疑惑, 却也只能先更衣梳头,好一番折腾,才梳妆完毕。路上,宸妃特意与她坐了同一顶暖轿,好在暖轿本就宽敞, 她们母女又都是娇小纤瘦的身材, 同坐一轿, 居然还略有空隙。 宸妃一坐进来, 安语然就迫不及待地问:“母妃,父皇召见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宸妃笑道:“姑娘家家的,要沉稳娴静些才好,怎么能像你这般毛躁。罢了罢了,看你这么急着想知道, 我这就告诉你吧。其实是这样的,然儿,你上面两位姐姐都订了亲,大公主更是今年就要完婚了。你今年十六,也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安语然心一沉,别是岷皇要搞什么赐婚吧?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吧?到底要让她嫁几次啊?上次是游逸,这次要嫁谁?想起游逸,她就有些恼,这死鱿鱼,最烦他的时候么,他死把着不放她走,现在却跑去了莲国,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逍遥着呢…… 宸妃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本来呢,作为一国的公主,一般都是在本国的公侯将相家,挑选品行德才兼备的世家子弟作为驸马。” 安语然手心开始冒汗了,果然是要给她 分卷阅读129 安排婚事,听起来她这桩婚事还很不一般呢。只听宸妃接着说道:“皇上欲与昰国联姻,昰国太子虽然有了侧妃,却还没有正妃。然儿身为岷国公主,嫁过去自然就是太子妃了,以后太子继位,你就是皇后了。” 安语然皱眉道:“母妃,羽然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宫中。” 宸妃笑着摇头道:“傻孩子,哪有一直不嫁人的,孩子总要离开父母照拂,自己成家的。” “可是母妃,现在嫁人太早了啊!羽然还小呢,何况就算是要嫁,我也不要嫁给一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更何况那个什么太子已经有了侧妃了,不就是等于有了小老婆了吗?要嫁给他?她绝对接受不了。 宸妃柔声劝道:“十六岁已经不小啦,大公主十九岁才成婚其实是太晚了点。要说没见过面,成了婚不就见到了吗?” 安语然低头不语,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宸妃与她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人,婚恋观念完全不同。宫中未出阁的成年公主只有她一个,恐怕这件婚事早就板上钉钉了。再说在这个时代,婚事本也轮不到自己做主,身在皇家,更加的身不由己。她本想在宫中混一段时间,避过敖天烨的追杀,待一年半载之后,再寻机离开皇宫,可没想到碰上了这桩天降的婚事。 这时,暖轿停了下来。 安语然跟着宸妃进了殿,岷皇所说,果然是要与昰国联姻,让她远嫁昰国太子。安语然默默听完,一脸平静地问道:“父皇,羽然可以拒绝这桩婚事吗?” 宸妃变了脸色,岷皇却还是一脸慈祥微笑:“这么好的婚事,然儿为何要拒绝?” “敢问父皇为何要与昰国联姻?” “自然是为了强强联手。” 安语然心中冷笑,说什么强强联手,两国联姻,多半是一国弱而一国强,弱国为求自保而嫁公主过去。她问道:“为了强强联手,羽然必须要嫁吗?” 岷皇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皇后瞧了瞧岷皇,赶紧劝道:“然儿,你总归是要嫁的,嫁了太子,成为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总比嫁给那些世家子弟要好啊。” 安语然冷冷道:“既然不能拒绝,那羽然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听凭父皇安排就是。” 出得宫来,宸妃还是与安语然坐了同一顶暖轿。在轿中,她才露出忧虑的神色:“然儿你今日怎么了,居然这样违逆皇上?再说了,婚事本就由不得姑娘家自己做主的,都是由父母精心安排。这次与昰国联姻,虽然嫁的是挺远,但也算是一门好婚事啊。” 安语然不发一言,突然问道:“母妃,你可知父皇要与昰国联姻的真正目的?” 宸妃皱起眉头:“真正目的?皇上不是说了,为了强强联手吗?” 安语然摇摇头不再说话,宸妃便又开始劝说她。为了不要再听她唠叨,安语然只得道:“母妃不用再劝,既然不能拒绝,羽然会安心待嫁的。” · 第二日清晨,安语然带着狗二出了华辰阁“例行散步”。 狗二这货就是个“马克党”,到处留记,以示“此处是我地盘”,根本不管这是乡村野地,还是堂皇富丽的岷国皇宫大内。出了华辰阁不久,它就停在一根廊柱边,抬起一条后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那廊柱的汉白玉浮雕底座射出一小泡液体,把这根廊柱标上了“狗二领地”的记号。 跟在安语然身后的宫女不及阻止,也不敢阻止,其中一个宫女匆忙回了华辰阁,去取擦地用具。谁知狗二跑了几步后又停下了,只见它双腿分开,屁股微撅,似坐未坐,要蹲不蹲地样子,脸上表情古怪僵硬。剩下的那个宫女带着不祥的预感问道:“公主,它在做什么?” 安语然抚额叹气道:“你最好也回去一次,取小铲子,还有数张厚纸过来,它是要出恭了。” 这宫女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今日两个宫女都是自安语然中毒后,宸妃重新安排的,不曾跟着她散过步,因此并不了解狗二的习性。若是之前的宫女,就会事先带好小铲子、厚纸等用具了。 安语然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得意一笑,冲着狗二做了个手势。狗二立时起身,哪里还有半点要出恭的样子。一人一狗迅速地离开翊坤宫。 她一出内廷,门口的两组侍卫立刻上前拦阻,当先一个侍卫话却说得恭敬:“公主殿下,有什么事要吩咐微臣去办吗?” 他们八个人围成了一个半圆,把安语然围在中间。安语然一瞧,这根本就是道人墙嘛,只有苍蝇才飞得过去。她微笑道:“我不是要你们去做什么,只是找你们问一件事。你们侍卫队,在元宵节那天之后是否有个新的侍卫加入?姓柯名岭的。” 这些侍卫面面相觑,然后都摇起了头,其中一人回道:“回禀公主殿下,最近并没有新的侍卫加入过。” 安语然脸上的笑容淡去,眉头微皱:“你可确定?也许是侍卫太多了,他加入的时间又短,你们没有见过他?” 刚才答话那个侍卫回道:“回禀公主,微臣可以确定。侍卫队中人虽然多,但新加入的侍 分卷阅读130 卫都是要经过一定的训练,才能真正执行守卫、巡逻等任务的。微臣所住的营地正在新卫训练营的旁边,所以能确定自元宵节以来,并无新卫加入。” 他见安语然皱眉思索的样子,就问:“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事要问微臣吗?” 安语然向这些侍卫挥了一下手,低声道:“没事了,你们继续守卫。”转身向内廷里面走去。心里想着刚才那侍卫说的话。柯岭并未加入侍卫队,他去了哪里?宸妃为何只字未提? 她一回到华辰阁,迎面撞见一个宫女,那宫女欣喜地叫道:“三公主回来了。” 安语然随意说道:“我等你们半天都不回来,就自己去逛逛。” 原来她借着狗二支开那两个随侍的宫女,离开翊坤宫之后,那两人回到狗二“标记”处,发现她不见了,慌得到处找她,都快找疯了。要知道自从三公主中毒之后,章姑姑就对翊坤宫里的宫女严加管束,只要稍犯点错,就会被严厉地惩罚。 这会儿要是三公主在她们当值的时候不见了,甚至出了点什么事……她们根本不敢想会受到怎样的惩处。所以她们不敢去通报,只是私下里寻找安语然,这会儿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自然欣喜万分,也不敢向章姑姑提这件事。 · 午膳时,安语然去宸妃的住处,与她一起用膳。 宸妃见到安语然,有些惊喜,这是安语然第一次主动过来找她。她笑着招呼安语然坐下:“然儿,今日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用膳?” 安语然道:“羽然就快出嫁了,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以后就没有机会再与母妃一起用膳了,所以今日就过来了。” 宸妃有些伤感:“是啊,虽说然儿是去作太子妃的,这婚事也算美满,却实在是太远了。哎,你失踪了这么久,才回来,就要嫁的这么远。” 安语然趁机道:“说起失踪的事,就想起对羽然有救命之恩的柯公子。母妃,柯公子他可有加入皇宫侍卫队?” 宸妃微微一笑:“自然是加入了的。” “那柯公子在侍卫队里面可好?是否能适应?” 宸妃正色道:“柯公子现在过得很好。然儿,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该对其他的男子过于关心了。” “羽然知道分寸,只是问问而已。”说着,安语然夹了一筷菜给宸妃,“母妃,这个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2013年的第一天,祝各位看官新年快乐! 这一年,让我们不二13地度过吧! ☆、柯岭的下落 宸妃不动声色, 只说柯岭在侍卫队中很好, 这说法却与安语然从侍卫们那里得到的消息大相径庭。安语然不由得担心起柯岭的处境来了。 用过午膳之后,安语然告别宸妃, 回到华辰阁支开随侍宫女后,写了张字条,接着就直奔梅园而去。见到羽澈, 她不及坐下,第一句话就是:“皇兄, 岷国与昰国往日关系如何?是敌对还是同盟?” 羽澈微笑道:“是为了与昰国联姻的事吗?” 安语然叹了口气道:“当然是为了此事。” 羽澈合上书卷:“岷国与昰国, 并非敌对, 也算不上同盟。然而最近有一件大事发生,韻国有内乱,加上韻南边境早有蛮民暴.乱,父皇与昰皇欲乘其内忧外患之际,联军攻打韻国, 夺其领土。” 安语然吃了一惊:“韻国有内乱?什么内乱?”难道是华亲王敖天烨真的发动了…… 羽澈把韻国此时的情况告诉了她:“去年冬, 韻皇突然驾崩, 韻太子还未及继位, 其七伯父华亲王发动政变,欲夺皇位,但其原本的同盟八王爷乐亲王却突然换了阵营,改拥太子。敖天烨事败被囚,七王一系全数下狱,只有其长子敖轩奕不知下落。据说因为此次政.变, 原本镇守南疆的六王爷也带着部分兵马,正在匆匆向韻国都城赶回的途中。” 安语然默默消化这个消息,敖天烨逆谋失败对她来说本是件好事,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来追杀她了。但是现在因为岷国与昰国的野心,她作为岷国的三公主,却不得不成为证明两国联盟诚意的牺牲品。她暗自咬牙,他喵的,一个个都无视本人的意愿,一会儿把她嫁给这个,一会儿把她嫁给那个。姐要跑路了,才不陪你们玩“三国杀”呢。 羽澈看着她脸上变幻的表情,有些好笑地问:“嫁给太子,以后做一国之后不好吗?” “好与不好,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 “有很多女子想做太子妃而不可得。” “羽然惟愿拱手相让。” 羽澈静了半晌,叹了口气道:“身在皇家,非但公主们的婚姻不得自主,连皇子们的婚姻也是种种利益的联合所决定的,就如这次昰国的太子。而身为皇子,有时甚至连言行喜好都不由自主。” “皇兄喜欢读书难道是假的?” “那倒不是,然而读书又是为了什么呢?”读书治家平天下,虽然他有抱 分卷阅读131 负,却并不想争那个位置,为了自保就只能韬光隐晦,尽量不要被太子一系疑忌。 “读到有趣的书,不是会很愉快吗?” 羽澈摇摇头,不愿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那么,这次联姻,羽然准备如何应对呢?” “应对?羽然除了无奈接受,还有其他路可走吗?”安语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跑路了,只是此时此地说不得啊说不得,不远处还有两个宫女站着呢。 羽澈瞧着她闪烁的眼神,一脸轻松的表情,根本不像无奈接受的样子,就知她未说实话,也不点破,只是心中有些好奇,这个想法奇特往往出人意表的羽然,接下来会如何应对这场婚事。 安语然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递给羽澈道:“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请教皇兄的,是关于羽然昨晚看的一册书,其中有些典故不太明白。” 这张纸上自然不是写着她不明白的典故,而是她想要拜托羽澈去做的事,这件事超出了她目前的能力范围,因此她只能寻求他人的帮助,而她本来在宫中最信赖的宸妃,却偏偏不能拜托她去做这件事。 因不能被随侍宫女听见,她便事先写好了纸条,装作向羽澈请教问题。纸条上写着——“我回宫时与我一起入宫的柯岭,下落不明,请皇兄帮忙寻找。” 羽澈瞧了纸上所写,略作思忖后道:“我那里有几册书,对这些典故有详细的说明。羽然自己去看书,比我此时简单说说要好得多,两日后我带那几册书来给你。” ? 两日后的下午,安语然带着纸张、两支鹅毛笔与装着墨水的小瓷瓶来到梅园。 羽澈递给她两册书,随后拿起她带来的鹅毛笔,颇感兴趣地仔细端详:“这是鹅毛?” “嗯,毛管中空,可以蓄墨,尖端蘸墨就能在纸上书写。”安语然简单地回答,匆忙翻看羽澈给她带来的两册书,果然在其中一册内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简秀丰润的蝇头小楷——“柯岭被囚。” 安语然皱眉:“这个字读什么?”边说边用鹅毛笔在纸上写了“宸妃?”递给羽澈。 羽澈道:“读‘是’音。” “在这里何解?” 羽澈学着她的样子把鹅毛笔在墨水中蘸了蘸,在纸上接着写到——“不知,但应与你有关。” 安语然接过纸,看了半晌,慢慢回忆起刚入宫时,宸妃与自己的对话。 当时她神情郑重地叮嘱安语然:“然儿你年龄尚小,有些事情还懵懂不知,须知女子名节最为重要。你入宫之前的经历只有母妃知道就够了,再不要与其他人多说!哪怕是对你父皇,也……只要说你失去记忆,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是章姑姑找到了你,把你带回来就好。” 宸妃是为了隐瞒自己入宫之前的经历,为防柯岭泄密,所以把他囚禁了起来?或者她并非单纯地为了保护自己,而是另有深意?宸妃是否早就知道了要与昰国联姻之事,才急着找她回宫? 不管如何,她都要设法离开皇宫,而在此之前必须先找到柯岭才行。 安语然提笔在纸上继续写到——“怕是羽然连累了他,求皇兄救出柯公子,在皇宫外给他安排个住处。”口中却说着:“这段话可否这样理解?” 羽澈接过纸,点点头道:“可以。羽然,你做的笔写起来不如毛笔顺畅,不过非常便于携带。”同时在纸上写着——“尽力而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皇兄若是喜欢可以拿去用,反正这笔取材方便,羽然可以再多做几支。”安语然把她与羽澈所写的那张纸条夹在羽澈借她的书里,合上书卷,起身道:“今日多谢皇兄指点,解了羽然之惑。羽然这就回去读这两册书,告辞。” ? 现在对安语然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如果羽澈找到柯岭并安排他出宫后,她又该如何逃出皇宫呢?她虽然能在内廷随意乱逛,一旦想出内廷门口,马上就有侍卫阻止,即使以她公主身份,也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她需要想个合理的理由,才能出宫。 或许她可以提出去坠江的地方故地重游,找回失去的记忆?虽然一定会有大群的宫女侍卫随侍护驾,但毕竟是皇宫外面了,她会有更多机会逃走。 她正琢磨着,宫女在门外轻轻叫道:“公主。” “何事?” 门外的宫女行了个礼道:“三皇子身边的侍卫程晋求见公主,说是有东西要亲自交给公主。” 安语然有些疑惑地走到门口,她一个时辰前才刚刚从梅园回来,羽澈这会儿有什么东西要给她呢?“让他进来吧。” 程晋到了门口并不进屋,微微躬身,双手递过来的是一册书:“微臣奉三皇子之命,送书给三公主,三皇子说好书要多读几遍,细细研读才能品出其中真味。” 安语然心中一动,羽澈这句话中似有所指:“知道了,请转告皇兄,羽然一定会‘细细研读’的。” 待程晋走后,安语然吩咐宫女她要静心读书,随即关上房门。翻开书卷,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白纸,正是 分卷阅读132 羽澈的笔迹,不过上面写得并非字句,而是许多密密麻麻的数字——“零一、零四、十五。零三、十一、零七。零三、十二、十九。零四……” 安语然盯着这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若是羽澈要告诉她什么,何不直接写在纸上,若是要她“细细研读”书上的内容,那么这些数字又是何意? 她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房外突然有宫女通传,说羽玥来找她。她有些惊讶,羽玥自那天元宵节游园灯会之后,再没和她有过接触。就连她中毒之后,羽玥也不过是送了份礼品过来,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找自己了呢? 安语然赶紧把那张写满数字的纸收入袖中,合起书卷。一打开房门,她就看见顺着廊道走来的羽玥。羽玥娴静的脸上挂着一个甜美的笑容:“羽然,你身体可好些了?” 安语然也回她一个微笑:“多谢皇姐挂心,羽然已经好多了。” 羽玥跨入房中,四面环视了一圈:“羽然此处还有些空荡,要再摆些家具摆设才好。” 安语然心道姐准备开溜了,还摆什么,口中说道:“羽然不喜这些。” 羽玥走到桌边,瞧见那册羽澈送来的书,侧过头来仔细看了看:“羽然在读这本书啊?” 安语然吓了一跳,赶紧拿起书往书架上一塞:“我随便看看的。” 羽玥也不以为意,提起裙摆轻轻坐下:“羽然不给姐姐喝杯茶吗?” 安语然命宫女上茶,自己陪坐一边,静等羽玥说出来意。 羽玥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随后道:“羽然,二月十五那天,我和母妃要去城西大同寺烧香,那里的素斋做得极好,姐姐知道你原本最喜那里做的素什锦和四喜饼,想问你是否愿意一起去,可是又怕你的胃疾,会有什么忌口。” 安语然大喜,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愁没有借口离开皇宫,这就有个机会送上门来了。离十五日还有十多天,这段时间还可以用来设法救柯岭出宫:“羽然当然愿意去,吃素斋嘛,也不伤胃啊。” 羽玥点头道:“好,那就这样约定了,十五日一早我来此处找你。” 送走了羽玥,安语然去书架上取羽澈给她的书,准备找出其中玄妙,却发现那册书不见了!她急切地把书架上的书都抽了出来,一册册找过去,最后颓然坐下。 那一册书确实不见了。 ☆、密码 安语然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想刚才的情景。羽玥来之前,自己把书放在书架上, 与其他的书混在一起。羽玥来了之后,并未去过书架附近,而且一直在和自己说话, 那么唯一有机会拿走书的恐怕就是站在一边的随侍宫女。 当时自己是背对着书架,并未看到是哪个宫女经过书架附近。但坐在她对面的羽玥可以看到书架, 此事多半与羽玥脱不了关系。羽玥知道羽澈送过来一册书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为何要拿走这册书?难道羽澈要告诉她的事, 与羽玥有关? 安语然急着找到羽澈问个明白,提起裙子就匆匆向外跑去。 随侍的宫女跟在后面追着急喊:“公主,三公主,跑慢一点,等等奴婢们啊。”却哪里跑得过天天练功的安语然, 不一会儿就被甩得连她背影都看不见了。幸好安语然跑去的方向她们是知道的——梅园。 安语然到了梅园, 不见羽澈, 好在她天天乱逛, 这内廷各处都很熟悉,再去羽澈所住的庆安殿找他,门口的侍卫却称三皇子因事外出未归。回程的路上,遇见那两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女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到晚膳时间了。 她无奈回了华辰阁, 取出那张写满数字的纸,好在当时她并未把这张纸夹回书里去,也许羽澈要告诉她的事,就在这些数字里。 零一、零四、十五。零三、十一、零七。零三、十二、十九。零四…… 这些数字三个一组,一共有十八组。看起来像是某种密码,解决密码的关键是找到密码的编码方式,羽澈让侍卫特意带过来的那句话是“好书要多读几遍,细细研读才能品出其中真味。” 读书、数字…… 安语然突然恍悟,也许这些数字,每一组都对应一个字,一组里的三个数字,分别是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所以要数字对应着书来“细读”才能知道纸上所写内容的真意。羽玥光拿着那册书,是猜不到羽澈要告诉她何事,但她仅凭着这些数字,一样猜不到。 安语然看着这张纸,脸上突然漾起一个笑容。 · 第二天一早,安语然径直去了羽玥的住处。 羽玥见了她仍是笑眯眯的样子:“羽然可是这儿的稀客,应当不是来找姐姐玩的吧?” 安语然自然不会直接问她那册书的事情,她也微笑道:“羽然自回宫以来,先是为了失忆的事有些苦恼,后来又中了毒,一直在房里养身体。昨日皇姐突然来访,羽然才想到,自己始终没有到皇姐这里来拜访过,实在不应该。 分卷阅读133 ” 羽玥道:“羽然以前与大公主交好,本就难得到我这儿来的。” 安语然装作在房中欣赏摆设,实则目标却是书架:“姐姐房中精致玩意儿真多,难怪昨日嫌弃羽然房里空空荡荡的呢。” “羽然若是喜欢,就尽管挑些回去。” 安语然已经走到了书架前,仔细看着书架上的书册:“羽然只想借几册书回去看看。” “羽然与羽澈一样喜爱读书啊,可惜姐姐这里没什么好书,都是随便看看消遣的杂谈笔记。”羽玥昨日带回来的那册书就是很常见的《千梦记》,她早就收好了,她书架上也有同样的一册。其实若她早知道是这册《千梦记》,昨日就用自己的去换了羽澈送来的那一册,也不至于让羽然找过来了。 不过这书实在太过常见,许多人的书架上都放着一本,羽然也不能因此就此说是她偷的书。 安语然此时发现了《千梦记》,就把它抽了出来:“皇姐,这册书羽然原来看过一半,后面还没来得及看,书就找不到了,皇姐可否借羽然回去看看?” “当然可以,这书很常见啊,羽然以前没有看过吗?”羽玥心中冷笑,羽澈那册书她翻看了数遍,就是很寻常的一册书,与她架上的一摸一样。不管是正读反读,透着光看,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羽然把她这册拿回去,就更看不出什么了。 安语然挑眉道:“皇姐忘了羽然失忆的事吗?” 羽玥轻轻笑了笑:“是姐姐失言了。” 安语然找到了书,略翻了一下,发现与昨日那本一样,也就安心往桌前一坐,与羽玥随意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便回了华辰阁。 她关上门,翻开书,根据纸上的数字,找到书上对应的字,拿鹅毛笔记在纸上,头四个字是——“小心羽月”。 她猜对了!因玥并非常用字,所以用月来替代,那么此事确实与羽玥有关。接着她继续寻找对应的字记在纸上,全数破译完之后,纸上的字句是—— “小心羽月毒是断肠离宫数日有事可寻程晋”。 那么对她下毒之人不是羽薰而是羽玥吗?大概是昨日她离开之后,羽澈才收到的消息,为怕被别人看到才用了这样的方式传递,幸好如此,羽玥才没有发现其中奥秘。但是让安语然感到费解的是,如果说羽薰下毒是因为要抢靖国公家的二公子的话,羽玥又出于何种动机要下毒害她?一年前的坠江事件,又是谁主使的? 偏偏羽澈这个时候离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连个询问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但此时却有一件事,需要她很快做出决定,羽玥既然没存好心,这次约她出去烧香,也很可能暗藏阴谋。那么十五日她是否还要与羽玥一起去大同寺烧香呢? 去,当然要去!这是她逃出皇宫的大好机会,她为何不去?何况既然知道羽玥在搞鬼,她就可以加以提防,虽然冒险,却值得尝试。对她更有利的一点是,她已经晓得下毒的人是羽玥,羽玥却不知道她已经晓得。 · 之后数天,羽澈始终没有出现。安语然去找了程晋才知,纸条上所写“离宫”不是指“离开皇宫”,羽澈是随岷皇去了真正的“离宫”。离宫在连岐城北方二十里的山脚下,听说有温泉与狩猎场,几位皇子都跟去了。 安语然对此颇为不满,这个岷皇只知道带儿子去享乐,泡泡温泉打打猎,怎么不带女儿去呢?泡不到温泉也就罢了,她又没有关节炎,但是不能去狩猎就有些遗憾了。若是她能去打一次猎,那才叫美啊!等玩的差不多了,她就寻机开溜,再也不回这皇宫里来了。 以上纯属白日做梦,做梦归做梦,现实就是她得陪一个一心想毒死她的皇姐去庙里烧香,而不是去离宫狩猎。 安语然本来想委托羽澈救出柯岭之事,因羽澈去了离宫,不得不作罢。眼看就快要到二月十五,羽玥约她去大同寺烧香的日子了,她找到宸妃,试图靠自己救出柯岭。 因这次联姻婚事仓促,宸妃正为筹备她的嫁妆忙得团团转,一见到安语然就拉着她过去看那几口雕花绘金的酸枝木箱子:“然儿,你来看看这几匹七彩幻色锦,都是韻国出的上等品,还是当年韻国使者出使时送来的礼品,在韻国也只是作为贡品,只有皇亲公侯才能得到的。” 安语然早知这七彩幻色锦是游家绸缎庄秘法所制,比五彩幻色锦更为细滑,七彩光色流动更为华丽,且因其特殊织法,在阳光下与灯火光线下会呈现出两种深浅不同的色泽,作为贡品只供皇家,对外则只销售五彩幻色锦。她在游家非但早就见过,去华亲王府赴宴时还穿过这种锦缎所制裙装。 这时突然在这里看到这几匹七彩幻色锦,她猛然想起旧事,那日她从华亲王府逃走,游逸竟然能猜到她会去义庄,可说是对她的性子非常了解,才能猜得这么准。而且他那次没有发怒,还陪着她去小楼找猫大,之后的逃亡路上,更是一改以前的霸道脾气,她要做什么,他都默许了。被追杀者追上的那个夜里,他让她独自先逃,自己留下抵挡灰衣杀手…… 如果 分卷阅读134 她没有坠崖,此时她应该会在莲国,和游逸在一起吧? 安语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想得出神,忘了最初来找宸妃的目的了。宸妃不知她心中思绪,只以为她从未见过这种锦缎,看得呆了,不由得笑道:“这次你远嫁昰国,还是嫁给太子,不同于寻常公主下嫁,因此嫁妆一定要丰厚出色,才能嫁得风光。” 安语然定了定神,对宸妃道:“母妃,羽然今天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与母妃商量。” 宸妃也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人,瞧见她郑重的神色,就屏退房中宫女,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然儿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安语然略想了想,前几天她旁敲侧击,宸妃只说柯岭在侍卫队中很好,所以今天她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母妃,具羽然了解,柯公子并未加入侍卫队。母妃是否囚禁了柯公子?” 宸妃不动声色,淡然道:“然儿刚回宫不到一个月,消息就这么灵通了?” “羽然恳求母妃放了柯公子。” 宸妃轻轻摇头:“不是母妃心狠,然儿你不知宫中尔虞我诈、人心似狼,为了生存就不能留给别人一点点把柄啊。” 安语然咬牙道:“如果母妃坚持不放柯公子,那么羽然就把自己在山中与柯岭同宿一洞,一路与柯岭同车而行等事说出来,让联姻之事因此失败。” 宸妃大惊,急道:“万万不可,然儿你若是真的说了,不仅仅是联姻不成,连我们母女在宫中的地位也会不保。我更可能会因此事被非议养女不教导致联姻不成,受到岷皇的惩处。而且然儿你以后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 安语然道:“那就请母妃放了柯公子,并且羽然要亲眼见到柯公子安全出宫。母妃要保证不会再加害柯公子,一旦羽然得知柯公子有何不幸发生,就把这些事说出来。” 宸妃脸色阴沉:“你为了一个外人威胁母妃?” 安语然怕宸妃恼怒,赶紧拉着宸妃的手撒娇道:“羽然是在恳求母妃啊。为人不可忘恩负义,柯公子救了我却反被囚禁,我于心不忍啊。” 宸妃无奈道:“如果一开始就送柯公子出宫倒也罢了,现在母妃囚禁他在先,他必然因此怀恨在心,送他出去后一定会泄密的。” 安语然辩解道:“柯公子为人忠厚纯良,不是会乱说的人。” 宸妃盯着安语然问道:“然儿,你一定要母妃放了柯公子?” 安语然重重点头:“是。” 宸妃沉思半晌后道:“这事儿当时是章姑姑去办的,我并未出面,然儿你呆会儿见到柯公子,说话可要知道分寸。” 安语然听宸妃此言,即是答应放了柯岭,不由得脸上一喜:“谢谢母妃。” ☆、出宫……读文少(女)附费@ 这天夜里, 用过晚膳后, 宸妃便带安语然去了囚禁柯岭之处。原来柯岭所在之处就是翊坤宫的私牢,安语然曾在这里询问过向她投毒的那个宫女, 只不过柯岭被囚于私牢的地下部分,只有通过一扇隐秘的小门才可下去。 柯岭在地牢中住了将近一个月,虽未受刑, 却因环境阴暗潮湿,使他本来黝黑健康的肤色变得有些苍白, 黑发枯槁无光, 眼神暗淡。他半躺半坐, 侧靠在墙上,双眸盯着对面墙壁上某处,身下是一块皱巴巴的灰色旧布垫子。 安语然见他竟然是这般狼狈模样,心中大感愧疚,若非她带他到连岐, 带他进宫, 他不会落到如此境地。若是她当初表现得再绝情一些, 坚持让他离开的话…… 柯岭听到动静, 朝着门口慢慢转过头来,动作显得比一个月前迟钝许多。在这地牢里,除了不见天日外,也几乎见不到人,唯有每日两次,有人送饭来, 也是不说话的,因此他早就对此漠然处之。若非以前在山林中他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日子就要难熬许多了。 他本以为回头会看到送饭的进来,却突地见到一脸愧疚的安语然,双眸瞬间瞪大,本来暗淡的墨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再一眼瞧见她一身华服盛装、精致妆容,刚欲开言又闭了口,低头不再瞧她。 安语然把柯岭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中更愧,艰涩地说道:“柯岭,我真的很抱歉。你被囚之事,我完全不知情,是章姑姑瞒着母妃与我所为。我直到……今日才知。”宸妃之前所言的说话要注意分寸她知道何意,这件事只能都推到章姑姑身上。 柯岭没有说话,只默然点头。 安语然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时牢中静默,陈腐湿郁的空气如要凝结成块般让人感到极其压抑。 宸妃见他二人无言,便打破这沉默道:“柯公子,然儿她极念旧情。若非她提起你,我也不会派人去查问,想不到却得知你未入侍卫队,更想不到章姑姑这么大胆,敢瞒着我做下这样的事。柯公子离宫时,自当赠予大量钱财,但求柯公子对此事不要介怀,更不要对他人提及影响然儿声名之事。” 柯岭仍然不发一言,慢慢起身,走到牢门边,墨眸中带着几分失望,瞧着安语然吐出 分卷阅读135 三字:“不会说。”他会乱说吗?在她心里他是这种人吗? 安语然注视他依然纯净的墨眸,轻轻点头:“我知道。”宸妃就在身后,她可以说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会说什么吗? 宫女打开牢门,提来热水,让柯岭在牢中洗漱。 安语然和宸妃等在外面。安语然压低声音道:“母妃,羽然要送柯公子出宫。”她要亲见柯岭安全出宫,之前就因为她太过天真,以为宸妃会好好安排柯岭,才导致他在这地牢里受了一个月的苦。 宸妃皱了一下眉头:“不可,妃嫔公主皆不可随意出内廷。何况此时夜深,更是不能。” 安语然也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并非宸妃故意不肯。她无奈道:“母妃,羽然这次相信您,您千万不可再害柯公子,不然联姻之事,羽然誓死不从。” 宸妃声音冷淡:“不会的。” 此时柯岭从里面出来,他已经换上一身干净侍卫服装,头发也洗过并梳理整齐,乌发湿润,反射着灯火,衬着浓眉墨眸,倒是恢复了几分当初的英武之气。 安语然用身体挡住宸妃视线,把厚厚一叠银票交给他,银票上放着一张小小纸条,是她事先写好的,上面嘱咐柯岭出宫后一定要连夜离开连岐城,销声匿迹,以防宸妃再对其下手。 柯岭见了这张纸条,双眸中光芒一闪,不及细看,把纸条连银票一起放入怀中,心中不由得有些喜悦。起初他瞧见安语然华服丽妆的样子,念及自己这一个月的牢狱之灾,就有些自惭兼愤怒的复杂心情。但见她现在的言行,可知她并非无情无义无信之人,反而像是有些隐情的样子。他虽然担心,但却无法问她详情,更知自己在宫中帮不了她,只能跟着宸妃所派之人,匆匆出宫。 安语然眼见柯岭离去,便告别宸妃回了华辰阁。 · 转眼已经是二月十五,北国的春天来得要迟一些。这天气温虽然还很低,阳光却灿烂明媚,晒在身上暖意融融。华辰阁外的园子里还有着厚厚的积雪,本是光滑细洁的雪面,被调皮的狗二又踩又刨,凌乱得不成样子。 安语然心情极好,今天就是她将要逃离这个牢笼,获得自由的一天。羽玥来找安语然的时候,她已经做完所有的准备,只等出发了。 羽玥下得暖轿,瞧了瞧安语然,又瞧了瞧她脚旁的狗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随即便漾起了笑意:“羽然难道还要带着狗一起去?” 安语然点点头:“是啊,狗二虽然不会烧香拜佛,但是会吃啊。前几日听皇姐说了那里的素斋好吃,就想机会难得,让狗二跟着去也好好吃一顿。” 羽玥道:“带出去倒是无妨,可是不能带进庙里去,若是它一时兴起,弄脏了庙里的地面,那可是对佛祖大不敬的事儿。” 安语然如何肯把狗二留下,这次离开后没有机会再回皇宫,只能趁着今日带走狗二。她对羽玥道:“皇姐这点可以放心,稍早前我带着狗二在外面园子里散步,它肚里那些货色已经全数放空了,不会弄脏庙里的。” 羽玥轻点下颌,不再争论狗二之事:“那我们走吧,母妃应该也到了内廷门口了。” 两顶暖轿离开华辰阁,与惠妃的暖轿汇合,出了内廷门口之后,换乘八匹马拉着的描金朱轮辇车,一路出了午门。 辇车的窗上蒙着薄纱,无法像普通的马车窗帘那样掀开,却不影响从内向外观看景物。当辇车从午门巨大的阴影下驶出,驶入金色的阳光里时,安语然突觉得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心底有种由衷的喜悦。 但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此时她的处境比在皇宫中更危险。 安语然这几天一直在想,羽玥约她出来,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如果她的目的是杀死自己,她又会使用何种方法呢? 为防羽玥在饮水中下毒,她自备了一壶红枣枸杞泡的温热茶水,对羽玥说是养胃茶。所以羽玥若是毒杀,恐怕要等到吃素斋的时候了,若是刺杀,则多半是要在她落单的时候。对于自己来说,越早逃跑越好,这样才能不给羽玥使出阴谋的机会,将风险降到最低。 辇车穿过连岐城中央的大道,向城西的大同寺驶去。 羽玥突然对安语然道:“我听母妃说起,那日父皇向羽然提及与昰国联姻之事时,羽然似乎并不欢喜?” 安语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此事,有些意外地瞧了眼一旁的惠妃,岷皇召见她那天,惠妃也在场,自然把她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她想了想道:“也不是不欢喜,只是羽然仓促间有些难以接受。” 羽玥问道:“那羽然现在已经接受了这桩婚事吗?” 安语然微微扬起眉头:“不接受又能怎样呢?” 羽玥笑了笑,随后答非所问道:“其实我很羡慕羽然,曾经在皇宫外生活过一年多,可以见识各种各样的人物世态。不像我,这辈子就没出过连岐城,天天都在皇宫里。难得一次像今天这样,去寺里烧香,却也不过就是从皇宫里到寺庙里。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城里的街道上随意走动,那 分卷阅读136 该多好!” 安语然没有接她的话,心中暗自琢磨羽玥的用意。羽玥也不以为意,继续道:“羽然,若是你可以选择的话,你是愿意留在宫中做公主呢还是离开皇宫做一个普通人呢?” 安语然眉毛跳了一跳,羽玥的意思难道是……她抬眸看向羽玥,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身为一国公主,难道还可以自由选择?” 羽玥看向辇车窗外,依然答非所问:“有些机会,稍纵即逝,就看你能否把握住了。” · 大同寺在连岐城西,占地广阔,香火旺盛。为了今日安语然她们要来,早早就清了场,不许闲杂人等入寺,只待这一妃二公主驾到了。 描金朱轮辇车离大同寺门口还有百来尺距离的时候,就开始缓缓减速。 安语然本来的计划是趁着此时下车,让狗二逃走,她则在侍卫反应过来之前穿入小巷逃跑。但羽玥刚才那一番话却让她犹豫了起来。羽玥似乎在暗示她应该乘此机会逃走,但安语然可不觉得她会是如此贴心的姐姐。 眼看着辇车的速度越来越慢,随侍的侍卫们则在大同寺门口形成一个圆弧,等辇车完全停下,就会被侍卫围起来,保护车上贵人下车了。 时机稍纵即逝,明知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安语然还是对狗二做了个“跑”的手势。狗二立时如离弦之箭,从辇车内跃出,紧接着四爪一蹬,从两个侍卫间的空隙中窜了出去。 侍卫们眼见着辇车里窜出的狗二,视线下意识地都跟着它,安语然趁此时也跳下了车,避开侍卫们的视线,向着与狗二相反的方向跑了几步,闪身进入路边的小巷,唿哨一声。狗二闻声折返,跟着安语然进入路边小巷,一人一狗拔腿狂奔起来。 直到此时,车上的羽玥才喊了起来:“羽然,羽然!你去哪里?”倒似与安语然排练好了一样配合默契。 ☆、逃脱 侍卫们听到羽玥喊叫“羽然, 羽然!你去哪里?”脸色都变了。侍卫队长急忙奔至辇车前询问, 才知不仅是三公主的狗跑了,连三公主也一起跳车跑了。大冬天的, 他却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指派侍卫去追回公主。 羽玥在车内说话时,声音虽然显得极为惊慌, 脸上却毫无忧虑之色,甚至还有些得意的神情, 她早就在大同寺外布置好了人手, 只等羽然逃跑, 就可以在宫外无声无息地将她刺杀。同是公主,为何羽然就可以嫁给一国太子,以后就是一国的皇后,她,却只能嫁给一个公侯家的世子?父皇宠羽然也宠得太过分了! 她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羽然, 这一年多颠沛流离的经历, 还未让你学的聪明些吗? 安语然在跳下辇车时, 已经醒悟过来,羽玥今日的计划,并非毒杀,也并非在寺中刺杀,而是给她机会逃跑,然后在她逃跑途中杀死她, 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难以查到是谁主使。但她必须要跑,跑,她还有机会,不跑,她就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安语然事先把她要带的物品绑在腿上,反正冬日裙装厚重,看不出腿上绑着什么,且她所要携带的物品实在有限,也不过就是七百多两银票与她平时所绘画稿。 本来公主在宫中不用开销,出宫更加不用自己掏钱,这七百多两银票还是她刚到连岐城时被偷的那些钱,章姑姑接她入宫时,郑捕头已经将其追回,她便带进了宫。 此时为跑得更快,她撩开裙子下摆,扯下绑在腿上的小包袱,运起轻功身法,很快就甩掉了追赶她的侍卫。但她推测身后应该还有羽玥的人在暗中追踪,一边跑一边动脑筋如何甩掉追踪。 转眼她瞧见沿街有座装饰俗艳花哨的三层楼阁,上挂一块招牌“某某楼”,招牌上还挂着许多五色缤纷的绸花,不用细看招牌上写得是什么楼,就知这是青楼。她在情花住过一段时间,晓得青楼必有后门,便于某些寻欢客掩蔽行踪出入,当下转身,一头冲入青楼。 青楼大厅里一小厮正准备招呼进来的客人,一看冲进来的竟然是个女子,便吃了一惊。又一看她穿着华丽衣饰,差点以为是某个客人在此间喝花酒,其妻妒火中烧,来此闹事的。再细细一看,这女子根本是未婚妆扮,后面还跟着条大白狗,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安语然哪里知道,就这会儿功夫那小厮心里转过这么多心思,上前一把扯住他,急问:“后门哪里走?” 小厮从事的是要客客气气服侍好寻欢客的服务行业,自然有问必答,手一抬,指着大堂西侧角落,不经大脑地回答道:“楼梯下有道小门,出了小门左转,再右折,沿着走廊走,尽头的小门就是后门了。” 安语然把那小厮甩开,按其所说左转右折,打开走廊尽头的小门,果然是青楼后巷。她带着狗二沿小巷继续狂奔,上大街后右转,看到第一个茶馆就刹住了脚步,尽量让自己不要喘得太厉害,装作悠哉的摸样走了进去,挑选了靠里的座位,面对门口坐下。 茶博士立即上来热情招呼,安语然随口应付 分卷阅读137 ,目光却不离门口。她点了壶龙井加四色茶点,茶博士诺了一声刚走开,茶馆门外就飞奔过去两个人。 安语然心知是追踪她的人,立时起身,她身上没有零钱,只能留下一张十两的银票作为茶钱,让她心疼了好久。出了茶馆后,她便向追踪者的相反方向奔去。 成功甩掉追踪者后,她先是找到家成衣铺,买了两套不起眼的衣袍,再寻一家小客栈更衣易容,随后立即离开小客栈,换了一家大客栈住下。直到此时,她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翊坤宫里留了一间房间专门放羽然的嫁妆,宸妃这几日天天都要来这里,此时她正站在一大堆的箱子中,手里拿着清单,亲自验看,并监督宫女清点箱中嫁妆。 一个宫女突然疾步走了进来,脸上神情慌张,走近宸妃身边匆忙行了个礼,随后低声道:“启禀宸妃娘娘,三公主她……” 她话还未说完,宸妃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然儿怎么了?”宸妃本不是这么急躁的性子,但一来羽然是她唯一的女儿,关心则乱;二来羽然最近老是出事,见到这宫女的慌张神色,宸妃已经料到又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那宫女被宸妃抓得手臂疼痛,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神情,继续说道:“回宸妃娘娘,三公主在大同寺门口跳车跑了。” 宸妃脸色顿时变了,下意识地手指更加用力:“你说什么?是她自己跳车跑了?还是有谁逼她才这么做的?或者她是被人劫走的?” 宫女忍痛继续回道:“回宸妃娘娘,是三公主自己跑了的,当时惠妃、二公主还有周围的侍卫都看到了。” 宸妃松开了手,低头喃喃道:“她自己跑了……”然儿是与惠妃、羽玥一起出去的,这件事很可能与她们有关系,但现在众口一词是看到然儿自己逃跑的,她这一跑就是逃婚了。岷皇若知道的话,一定会雷霆大怒,而联姻之事多半会就此作废。一旦联姻之事失败的话,自己与然儿在宫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甚至自己会因此被打入冷宫。 宸妃暗恨然儿不懂事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把她找回来,如果赶在岷皇回宫之前,那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她让宫女找来章姑姑,正要交待她去找羽然的事情。却又有宫女进来通报,说是岷皇回宫了。 宸妃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皇上怎么提早回来了呢?” ? 两刻钟之后,保祥殿内,刚刚回宫的岷皇满脸怒色,大声斥责道:“你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岷皇原本定于五天之后回宫,但今晨收到通报说,昰国的使者已经于昨日午夜抵达连岐城,便结束狩猎,提前回宫。离宫与连岐只有二十里路,半个多时辰也就回来了。让他想不到的是,一回宫里就听到三公主羽然已经逃婚的消息,连身上所穿的外出服装还未及换下,便立刻召见了宸妃。 宸妃见岷皇发怒,立即跪下哭道:“回皇上,臣妾冤枉啊!然儿是与惠妃、二公主外出烧香时不见的,当时车内发生了什么事让然儿突然跳下车,只有车里的人知道。臣妾身为然儿的母亲,自然希望女儿婚姻幸福,反倒是有些人,眼看着然儿要嫁太子,恐怕是心生妒意,暗中作梗,才有了今天的事情。然儿之前就中过毒,差点就没命了,现在又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拿帕子捂住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宸妃把逃跑说成为下落不明,又暗示惠妃、羽玥与此事有关,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岷皇冷哼一声,也不命宸妃起身,让她跪在地上哭着,另召惠妃、羽玥来保祥殿。 羽玥进殿,见到满脸怒容的岷皇与跪地哭泣的宸妃,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与惠妃一起平静地向岷皇行礼。 岷皇沉声问道:“惠妃,你说,当时车里发生了什么事,然儿为何会突然跳车逃跑?” 惠妃道:“回皇上,当时车里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三公主一路上都是与玥儿闲聊,到了大同寺门口时,三公主的狗突然窜出车外,三公主也跟着跳下车,逃入小巷中。” 岷皇问:“闲聊?玥儿,然儿与你聊了些什么?” 羽玥瞧了眼地上的宸妃,道:“回禀父皇,羽然说她难以接受这场与昰国联姻的婚事。” 宸妃抬起头道:“不可能,然儿不会那样说的。” 羽玥道:“羽然当时确是这么说的,母妃也听见了。而且这次烧香羽然还执意要带着她的狗,羽玥劝她不要带进寺里,以免污了佛门之地,她却说不要紧,恐怕心里早有打算。” 宸妃急道:“然儿若是真的打算要逃,怎会与你说难以接受这场婚事呢?当时车里只有你们母女与然儿,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岷皇对宸妃一声怒喝:“闭嘴!你身为然儿的母妃,不好好督导她的言行,是为养女不教。” 他又转向惠妃道:“在这种时候,你还带着然儿出宫去烧香,给了她机会逃跑。你们两个每人罚去半年用度。还有羽玥,你身为皇姐,知道然儿难以接受这场婚事,怎么不好好劝解她?朕罚你抄《女 分卷阅读138 训》一百遍,抄完之前呆在房里不得外出。” 待宸妃等人退下之后,岷皇命人立即封锁连岐城,并派出御林军全城秘密搜寻羽然公主,绝对不能让昰国来的使者知道公主逃婚的事情。 ? 宸妃回到翊坤宫,立刻找来章姑姑,命其立即抓回柯岭。 章姑姑会意地点点头:“娘娘是想通过柯岭寻到三公主?” 宸妃眉头紧锁:“目前最要紧的是尽快把然儿找回来,只有柯岭,才会知道然儿躲在何处,甚至他们两人有约定好的地点,找到了柯岭,也许就找到了然儿。” ☆、隐藏 二月十五的傍晚时分, 翊坤宫的地下私牢里, 点起了灯火,因为在空置了两天之后, 这里又住进了人。一个两天前被放出去的人——柯岭。 柯岭转身看着正在关上的牢门,担心的却不是自己现在的处境。两天前,是安语然放他出宫的, 现在他却又被抓了回来,是否意味着她出事了? 他因见安语然与宸妃似乎有些貌合神离, 担心她独自在宫中, 就没有照她纸条上所嘱, 出宫后马上离开连岐城,而是寻了家小客栈住下。 今日午后,他听见房间外响起好几下由远及近的敲门声,听起来像是有人沿着走廊一间间地敲门敲过来似的。紧接着他的房门也被人用力敲响,他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军士站在门外。 那军士仔细端详着柯岭, 柯岭正想问他有何事, 这军士便纵身扑了过来, 右手五指成鹰爪之形抓向他的右肩, 另一只手则抓向他的右腕。柯岭闪身避过,那军士意外地“咦”了一声,随即大喝:“人找到了!” 柯岭知道不对,转身就向窗口方向奔去。那军士哪里肯让他逃脱,大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同时擒住他的手腕扳到背后,再顺势把他压倒在地上,用膝盖顶住后背。随后他就被塞了口,蒙住头,捆紧双手,直到这个私牢,才被松绑。 牢门外面,站着章姑姑,本就严肃古板的面容,在私牢闪烁的灯火映照下,更显阴森。她冷冷问道:“三公主现在何处?” 柯岭吃了一惊:“她不是在宫里吗?”她们不知安语然在何处?难道她已经离开了皇宫? 章姑姑喝道:“你别装傻。快说!公主她到底在哪里?” 柯岭疑惑地问道:“她不在皇宫?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章姑姑拧起了眉毛:“你要不是为了等三公主,怎么会留在连岐不走?” “我……只是有些担心,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要是一直不肯说,我只有用刑了。” 柯岭摇摇头,背转身走到墙边的不再说什么,他确实不知安语然此时身在何处,不过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告诉她们,哪怕是受刑也不会说。 章姑姑阴着脸走出地牢。宸妃正等在外面,见到章姑姑立即关切而小声地问道:“怎样?” “回娘娘,他一直说不知道公主在哪里,奴婢看他神色,不太像是假话。要不要对他用刑逼一下?” 宸妃叹了口气道:“算了,暂时别对他用刑。不然的话,然儿回来会怪我的,要是她因此犯倔不肯嫁给昰国太子,就糟了。” “那……” 宸妃道:“然儿重情重义,只要柯岭在这里,她多半会自己回来。只需让她知道柯岭目前处境即可。” · 同一日的中午,安语然在第二家客栈稍稍休息了会,就出了客栈。离她从大同寺逃跑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惠妃与羽玥一定马上回了皇宫,宸妃知道她逃走之后,会尽快在城内暗中寻找自己。她应该趁着岷皇还未回宫,及早离开连岐城。 至于离开连岐她该去哪儿,她还未曾想好,岷国是不能呆了,昰国最好也别去,韻国正内乱,好像也只能去莲国了。不过她才不会去找死鱿鱼呢,她要当个街头画家,过悠闲自在的生活。 大同寺在城西,她就从城南走。她匆匆赶到了南城门,却意外地看见城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队,原来城门口的守卫正在逐个放人。她心中暗呼不妙,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守卫仔细查看的都是个子矮小的人,又或是带着狗的人,还会仔细确认面容,特别是双眸,看来他们封锁城门,搜寻的就是自己。 安语然不知岷皇已经回宫,且知道了她逃婚的事,还对此大感奇怪,按理宸妃应该压下此事,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寻找自己啊。 奇怪归奇怪,此时她已经不能出城,只能先回客栈了。 谁知她走到客栈门外,就看到有队军士在客栈里。领队的军士正在询问掌柜今日有哪些人来住店,住的又是哪几间房,随后便有一队军士上楼搜人。安语然急忙用脚推了一下狗二,狗二不解回头,安语然做了个跑的手势,让它快些跑远,自己则侧过脸装作路过,疾步离开。 城门被封,客栈被搜,她该往哪里去? 安语然不敢再走大街,在小巷里 分卷阅读139 慢慢走着,思量许久,突然想到一个好去处,脸上便漾起一个微笑。 · 牡丹阁不是连岐城里最大的青楼,但却是连岐城里拥有最多头牌姑娘的青楼,连岐城里举办的花魁大赛,已经有连续两年,都是由牡丹阁里的姑娘拿下魁首的。但即使是牡丹阁,午后这种时段也是生意较清淡的时候,楼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男装打扮的安语然一跨入牡丹阁,闲得无聊的老鸨立刻就凑了上来,热情招呼:“公子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牡丹阁吗?” 安语然“嗯”了一声,随后道:“找个包间,再找两个姑娘作陪。” 狗二这货在皇宫里吃得好睡得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又长大许多,现在它若是站在安语然的身边,她不用弯腰就能摸到它的肩膀。老鸨瞄了眼体形硕大的狗二,不着痕迹地挪步站到安语然的另一边,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是,公子,楼上请。公子可有中意的姑娘?要不要妈妈我给您介绍几个当红的姑娘?” 安语然跟着她一路上楼,一边说道:“我要听曲儿,找两个唱曲儿唱得好的来。” “是,那就让梨洛和梦洛来服侍公子吧,她们都有一付好嗓子,那小曲儿唱的呦,会勾魂儿的。”老鸨把安语然领到包间里,等安语然点了酒菜后道:“妈妈我这就去叫梨洛和梦洛来,公子请稍待片刻。” 安语然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不久,两个打扮妖娆的女子来到门口,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相貌中上,声音倒是甜美,唱起小曲儿来也婉转动听,但是不管技巧还是格调,都远远不及绯青。 琴瑟箫筝尤有声, 孤月半悬断垣焚。 浊酒断肠思故人, 故人西去杳无踪。 安语然忆及那个淡定自得的女子,就想起了自己在情花度过的时光,一时有些出神,脸上便带了淡淡的忧伤。 · 眼看外面天色暗沉下来,牡丹阁里点起了无数的灯,来此寻欢作乐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安语然装作酒醉,掏出银票给那两个唱曲儿的姑娘,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准备进包间后面的卧室休息了。今天一整天的经历,带给她精神和身体双重的疲劳,她需要好好睡一觉。走进卧室,正要脱去外衣休息,她身后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公子累了吗?让梨洛来伺候您。” 安语然回头一瞧,是那个叫梨洛的姑娘跟了进来,而且离自己极近,只有半步之遥。安语然便退了一步,对她摆摆手道:“渡夜之资已经付了,不用你服侍了。我喝醉了,只想睡觉。” 原来梨洛见这位“公子”长得极为俊秀,喝酒时眼眸中又有着淡淡的离愁,就有些动情,一心想陪“他”渡夜,此时便跨上两步,贴到了安语然身上,软语道:“不用公子动,公子只要躺着,梨洛自会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说着就开始动手脱安语然的衣服。 安语然被她这句话囧到了,她本想找个委婉些的理由拒绝梨洛,可是要说本公子太累吧,那是废话,人家早说了不用你动;要说本公子不好女色吧,那是鬼话,你不好女色来青楼干嘛? 她还在发愣呢,梨洛已经麻溜地把她的外衫扣子解开了,再脱下去,就要露馅了,安语然顾不上委婉了,赶紧用力推开梨洛,把自己的衣襟拉好,粗着喉咙喝道:“快出去,我不要你伺候!” 梨洛不敢再靠近安语然,委委屈屈地偷瞧了她一眼,低头匆匆离开了包间。 · 接下来的两天,安语然都住在牡丹阁,白天找姑娘作陪听曲儿,晚上留宿牡丹阁,却不找姑娘陪夜。 牡丹阁里的姑娘都说来了个古怪的客人,不过反正他每天都给足银子,老鸨才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要姑娘陪夜,开青楼这么多年了,什么古怪客人她没见过?之前曾有过一个客人,连姑娘的手都不敢摸,一被姑娘碰到就脸青唇白的,但是天天都来牡丹阁叫姑娘,足足来了一个月,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敢碰姑娘一下,哭着离开的。 · 这天中午,安语然有意无意提起封锁全城之事,梨洛说:“城里发榜通缉一个叫柯岭的人,大概封城就是为了捉这个人。” 安语然一惊,追问道:“这人犯了什么事?还要封了全城来通缉他?” 梨洛道:“好像是偷了京都府尹大人家里的贵重珠宝,今天通缉令又都撤了,大概是已经抓到了吧。” 她见安语然不说话了,便柔声道:“公子还要再添些酒吗?” 安语然正在想为何会全城通缉柯岭而不是自己,又为何今天撤了榜,柯岭是不是真的被捉了,根本没听清梨洛在说什么,敷衍地“嗯”了一声,梨洛便识趣地不再说话,添了酒之后就陪在一边。 ☆、回宫 饭后, 安语然结清饭钱房钱, 离开了牡丹阁。b 分卷阅读140 r   城门依然封着,出城都要仔细查对身份, 城中通缉令果然都撤了。安语然回头向城内走去,半路上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原来就是她刚来连岐时, 偷了她银票的那个烂赌徒周朴。 周朴也看到了安语然,顿时脸色尴尬起来, 犹犹豫豫地想要转头走开。 安语然看他的反应, 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就是公主, 想来那天在场的只有郑捕头和另外两个巡捕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这周朴只以为自己是被他偷了钱的事主。 她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便叫住了他:“等等,周朴,想不想赚银子?” 周朴听到安语然喊出“等等”两字, 心中暗暗叫苦, 上次偷了这人的银票, 也不知怎么搞的, 郑捕头竟说反正银票也找回来了,一张未少,就不抓他去坐牢了,只要签字画押,结了案就好。他那时还庆幸自己运气好呢,谁知今天竟会再遇到这人, 真是倒霉啊!看来今天是不能去大胜坊赌了。 接着他又听到安语然问“想不想赚银子?”立即站住,转身,干脆利落地回答:“想。” 安语然便对他一阵低语,周朴听了连连点头,听完之后手向空中一伸。安语然了然一笑,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他手里:“事成之后,再给你一两。” · 连岐城的京都府衙,周朴是这里的常客了,不过以前他都是作为犯人进来的,今天却有一点不同了,他第一次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郑捕头已经高升,现在是总捕头了。这次高升被作为他找到了三公主的奖励,虽然找到公主之事不能公开,却可以另找个理由提拔他。郑总捕头见到周朴突然进来有些诧异,眼睛一瞪:“周朴,你来这里干嘛?” 周朴见郑总捕头这一瞪眼,立时头也不那么昂了,胸也不怎么挺了,整个人就蔫了下去:“小的是,是来……小的是想问一下大人,这两天全城贴的通辑令上的那人,还抓吗?” 郑总捕头问道:“你问这干嘛?” “小的见过通缉令上的人。” 郑总捕头一脸怀疑之色:“你看到那犯人了?什么时候看到的?” 周朴挠挠头:“就是早上。” 郑总捕头嘿嘿一笑:“那犯人早就已经抓到了,听说是昨天夜里就抓到了,所以上午就撤下了通缉令。周朴,你是不是想从我这里骗赏金,好再去大胜坊赌钱啊?” 周朴赶忙说:“不敢不敢,小的是真看到了!和通缉令上画得人很像,这才来告诉大人的。那犯人已经抓到了啊?那就算小的看错了吧,小的就不打搅大人了。”他一边说一边半跑半走地离开了京都府衙,拐入大街旁一条小巷里。 安语然正在小巷子里等着他呢,周朴过去不说话,先伸出一手,手心向上。安语然掏出一两银子给他,他才露出一个惫懒笑脸:“郑总捕头说,那人昨天夜里就抓到了,所以上午就撤下了通缉令。” 安语然又塞给他一两银子:“记住,你今天办的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周朴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闷声发大财,小的不会说出去的。” 周朴拿着钱走后,安语然并未离开,她靠在小巷的墙上默默思忖。只有宸妃知道柯岭与她的关系,这件事自然也应是宸妃谋划,目的是逼自己回宫。她本来在纸条上嘱咐柯岭尽早离开连岐,但以柯岭个性,留在连岐的可能是非常高的。而只要他还在连岐,宸妃找到他是轻而易举之事。 宸妃是在拿柯岭的平安胁迫自己,就像当初自己拿破坏联姻之事去胁迫她放了柯岭一样。 她闭起双眼,长出一口气,宸妃,这次你赢了。郑总捕头知道她的公主身份,她只要现在进入京都府衙,让他把消息传上去,很快就可以回宫了。 安语然苦笑一下,兜兜转转,她还是要回到宫里。她正要向巷子外走,突然听见狗二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声。她警觉地回头,才发现巷子后面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 羽玥派来的人! 她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跑,巷口却闪现另一个陌生男子,堵住了她的去路。安语然低喝一声:“让开!”速度不减,直向巷口那人冲去。 那人未料到她不但没有站住脚步,露出惊慌神色,反而向着自己急速冲了过来,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直到安语然到了近前,才伸手抓向她的右臂。 谁知安语然冲到他面前两步时,突然侧身抬腿,借着助跑冲力,向他下腹位置一脚蹬了过来,动作既快且狠。 那人急忙变招,双臂交叉下压,挡在要害之前,虽免了断子绝孙之灾,但却被这股冲力撞得向后踉跄好几步,退到了大街上。安语然借机冲出小巷,向着京都府衙门口奔去。 安语然向巷口冲去时,狗二则面向巷子后面另一人,伏低了上半身,龇着雪白的犬齿,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一副随时要扑上去撕咬的模样。 后面那人面对体形堪比一头小狼,模样凶狠的狗二,心里也有点发怵。他正和狗二僵持着,安语然已经跑出了小巷,随后一声唿哨 分卷阅读141 传来,这条大狗立时反身向巷口跃去,他便也赶紧纵身追了上去。 巷口离京都府衙门口也就百来尺的距离,弹指间安语然已经奔到了府衙门口,却见前面街口走着几人,其中一人身着粉色深衣,熟悉的颀长背影,竟酷似那个早已死去的容问离! 这几人很快向右拐,进入另一条街道,那个背影酷似容问离之人却被其右侧一人挡住了,看不见面容。 安语然心头大震,不由自主地向前追了好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跑过了京都府衙门口。她只要进府衙就能安全回宫,但前面那个身影实在太像容问离,她略一犹豫,还是决定追上去看个究竟。 追至街口,右面街道上行人寥寥,她却已经看不到那个粉袍身影了。 再回过头看去,之前小巷里的两人已经追了过来,她赶紧向右急转,继续往前奔。只要在每个街口都右拐,这样绕一圈也就回到京都府衙门口了。 安语然不及回头看身后追赶的人,只顾自己狂奔。转过两个弯之后,只要再跑十数尺就是那条通向府衙门口的小巷子了,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一人突然拦在她面前。她收势不及,刚抬臂护住自己胸前,就一头撞上那人。 那人被安语然的手肘撞正胸口,一时之间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安语然一瞧,就是巷子里那两人中的一个。原来他们见她跑远,就兵分两路,一人在后追赶她,这个人则从小巷子里穿过来拦截她,倒好像事先知道她要去京都府衙似的。 安语然正想绕开此人,想不到这人赶紧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出让她意外的话来:“微臣是三皇子的人,请公子跟微臣走,不要去京都府衙。” 安语然闻言暂停了脚步,但并未站定,蓄势而立,随时准备拔腿就跑,一边警惕地看着他道:“你如何证明自己是三皇子的人?” 那人回道:“《千梦记》,零一、零四、十五。零三、十一、零七……” “好了够了。”安语然阻止那人再继续背下去,他既然背得出羽澈上次联系她所用密码,刚才在小巷中也确实没有对她与狗二痛下杀手,应该是羽澈的人,“你带路吧。” · 此时连岐城里,共有四拨人在找羽然公主。岷皇要瞒着昰国使者悄悄地找回她,是为了继续与昰国的联姻;宸妃利用柯岭,胁迫她主动回来,是为了平息岷皇的怒火;羽玥则出于与他们完全相反的目的寻找她。 羽澈亦暗中派人寻找她,因为知道宸妃在连岐城内发榜通缉柯岭,特意派了人留意京都府衙附近,果然找到了她。 看着一身男装打扮,还特意涂深肤色、画浓眉毛的安语然,羽澈不禁取笑她道:“羽然女侠,想不到你身手还挺厉害,听说找到你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你踹得连退好几步。” 安语然做了个鬼脸:“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是被逼的。” 羽澈道:“看来你在过去的一年内,颇有奇遇啊。” 安语然苦着脸道:“奇遇?是倒霉运啊。” 羽澈笑着摇头:“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 安语然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问:“柯岭……他确实被捉住了吗?” 羽澈轻轻点头:“两天前你走的那日,他就被找到了,宸妃发通缉只是为了引你回去而已。” “我知道……她是在告诉我,柯岭在她手上。若我不回宫,联姻事败,她不会放过柯岭的。”顿了顿之后,安语然继续道,“我要回宫。” “你已经逃出来了,还要回去。只为柯岭,你愿意嫁去昰国?你可想清楚了?” 安语然双眸暗了一下,看着地上某处,语气却有些倔强:“不愿意,可是现在我必须回去。” 羽澈仔细瞧清楚了她的表情,知道了她的决心,随后他道:“好吧,若你想清楚了一定要回去,我便送你回去。我会替你向父皇求情,说你只是贪玩,想要在皇宫外自由地玩几天,并非想要逃婚,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你也慌了,找到我让我送你回宫。你在父皇面前再好好地认个错,说些软话,父皇本来疼你,应该不会惩戒太严。” 安语然抬眸看向羽澈:“那就先谢过皇兄了。” 羽澈半真半假地叹气道:“你又何必如此客气,自你回来之后,与我生疏了许多。有时让我觉得,是个陌生人而不是我妹妹回来了。” 安语然听了这话,心跳差点停一拍,瞧了瞧羽澈的神色,看起来他说这话并无深意,便赶紧用开玩笑地语气道:“那我以后就不客气,直接喊你三哥了,你不要说我不尊兄长哦。” 羽澈笑道:“你原来也就是嘴上客气,哪里是因为真心尊敬兄长?” 安语然嘻嘻一笑:“原来早就被你看出来了?” 两人说笑几句后,安语然正色道:“三哥,还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何事?” 安语然道:“我回去后,会恳求母妃放了柯岭,但我还是不太放心,请你安排他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者送他离开连岐,远远的再不要回来。”b 分卷阅读142 r   羽澈郑重道:“你放心吧。若是宸妃放人,我会保他平安。” ☆、转机 安语然回到宫里, 立即被岷皇软禁了, 她被要求不得离开华辰阁一步,每日抄写《女训》。说起来岷皇对她还算宽仁, 没有严惩,想来仍是要瞒着昰国使者她曾逃婚之事,这并不让她意外。只是抄写《女训》让她有点头痛, 好在岷皇并未对抄多少遍有具体要求,她就打算每日抄一遍, 交差了事。 岷皇离去后, 宸妃又把她好一顿数落。安语然忍着听了好久, 终于等到宸妃再无可说了,才终于有机会开口:“母妃,然儿知道错啦,这不自己回来了吗?” 宸妃脸上虽看不出什么了,但她的话里还是带着一分怨气:“你是自己回来的?要不是为了那个猎户, 你会自己回来?”整整半年的用度被扣去, 虽然她有积蓄, 但接下来的半年, 翊坤宫里的开销用度要省着花了,包括衣装首饰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每月添置新的了。 安语然还不知宸妃因她逃婚之事被岷皇罚了半年用度,只听宸妃提起柯岭,她就借机恳求道:“母妃,你把柯公子放了可好?然儿发誓再也不逃了。” 宸妃绷着脸道:“现在不行,等你真的嫁到昰国, 行了大礼,我才会放了他。” 安语然软磨硬泡,宸妃终是不肯,她无奈道:“不放就不放了,至少母妃你给他住得好些,别把他关在地牢里吧。” 宸妃叹了口气道:“这事母妃可以答应你,但是然儿啊,那柯公子终究只是猎户出身,即使没有这次的联姻之事,你和他也是不可能成为……” 安语然哭笑不得:“母妃,你误会了啊,然儿对柯公子不是儿女之情,只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感佩他的忠义,不想以怨报德啊。母妃怎么总是不信然儿说的话呢?” 宸妃白了她一眼:“你说会安心待嫁,我信了你,你就逃出宫去给我看,害得我被岷皇罚去半年用度,所幸你回来了。若是联姻事败,还不知道我会被岷皇如何惩戒呢。你说我还敢信你吗?” 安语然垂头低声道:“这次擅自出逃确实是女儿不好,但是……我真的不甘心就这么嫁了,为了两国的政治利益,就要牺牲女儿的终身幸福吗?何况,就算女儿嫁了过去,就能保证两国一直联盟不反目吗?” 宸妃拉起了她的手:“然儿,怎么能说是牺牲了你的终身幸福呢?你嫁给太子,以后就是皇后,旁人只有羡慕嫉恨的份。有你在昰国,不管是作为太子妃还是以后作为皇后,都能影响到太子或是未来的昰皇,有助于两国联盟。” 安语然摇头道:“皇后立了也能废,何况是太子妃,如果昰国以后无心联盟,只要撕破了脸面,就根本不会在乎女儿是否曾是岷国公主。” 宸妃一时哑口无言,静了数息之后,她说:“不会的,昰国此次是颇有诚意联盟的。” “既然昰国有诚意联盟,为何还要把女儿嫁过去?父皇是把然儿当成了彩头还是人质?” 宸妃脸色变了变:“然儿不可胡说。” 安语然吐出一口长气:“是然儿失言了,母妃忘了然儿刚才所说吧。” 宸妃又劝慰了她好久,安语然随口应付,宸妃见她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离开华辰阁,打算改天再来说服她。 宸妃走后,安语然的思绪飘到了今天见过的那个酷似容问离的背影上。那粉袍男子转了个弯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走进了某个宅子里。他不是住在那段街道上,就是认识其中的某户人家。 虽然当初在摩韻城郊的义庄内,她曾亲眼瞧过那具背上有刺青的尸首,但当时那具尸首面目全毁……今天那背影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那妖孽还活着?若是他还活着,给她碰见了,一定要好好臭骂他一顿!居然装死骗她,害得她难过了好一阵子。 安语然摇摇头,多半只是背影相似而已,是她想多了。她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考虑,虽然现在不能离开华辰阁一步,形同软禁,但她不会放弃,还想为改变命运做出最后的努力。 她往书桌上铺一张蜡生金花罗纹笺,取一支鹅毛笔,轻蘸浓墨,修书一封致昰国使者澄定侯,信中道—— 昰澄定侯惠鉴: 两国交好,当以诚信为本,岂能联姻为信?今吾两国系共同利益之联盟,自应同进退共患难,攻时全力以赴,守时互相关照,胜时共享战果,岂能单凭一纸婚姻为筹?若双方并无盟友之诚意,希以区区公主为质,可防一方反目否?若双方皆有同盟之心,两国联姻则显多余。今日岷公主嫁昰太子,明日有昰公主嫁岷太子否?若无,则于昰有利,于岷无益也。 以含糊联姻维持合盟,不如拟议协约,详细商定两国各自具体义务,约定两国各自所得之具体分配方式,比例,并具落于文字,以国主之诚信为质,以国印为证,促两国长久合盟。 顺祝 安康 岷羽然手书 武成六年 分卷阅读143 二月十七 她待笺上墨干,轻轻折叠后放入信封,然后轻唤门口宫女:“去找三皇子,请他有空时过来,就说我有事相求。” · 第二日一早,羽澈便来了华辰阁。 安语然把自己所写的书信递给他:“三哥,你替我看看,这样写恰当吗?” 羽澈先看了抬头和落款,惊讶地抬眼看着她:“你修书给昰国的使者?” “是。” 羽澈没有再说什么,低头详细看信笺内容,看完后他以一种仿佛从未见过她的眼光凝视着她:“这是你自己写的?” “是啊,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妥当?”这段时间,安语然趁着闲暇,读了些古书,她试着在信中表达自己对两国合盟联军与联姻的看法,也试着说服昰澄定侯不要以联姻作为合盟的凭证,但是她不太确定自己写得是否符合古人的语言习惯与书信的套路。 羽澈摇摇头:“你要我替你把这封信送交昰澄定侯?” 安语然问:“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三哥,我无法离开华辰阁,你可否替我向父皇进言。其实两国联盟,是因为有着共同利益的驱使,在纸上列出双方应该做到的详细事项,以及获得利益后详细的分配方案,盖上国印,大家都遵守协议上的条款,比靠政治联姻,更能长久稳定地维持合盟啊。” 羽澈思忖良久,遂折起信笺,对安语然道:“我会替你把信交给昰澄定侯,也会试着去说服父皇,但父皇是否能想通……” 安语然道:“但尽人事,成败与否,且听天命。我不想嫁给昰太子,所以想要说服父皇与昰澄定侯,但如果真的不行……”她也不会就此放弃的,当然这话她就不会对羽澈说了。 羽澈点点头:“我会尽力说服父皇。” · 过了一日,羽澈再次来到华辰阁。 安语然等宫女退出房间,并关上门后,便轻声但急切地问道:“昰澄定侯看过信后,如何说?父皇又如何说?” 羽澈低声道:“昰澄定侯收下了信,却没有任何回复,至于父皇……” 安语然追问道:“父皇他怎样说?” 羽澈摇摇头,安语然的心便沉了下去,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羽澈见她失望的神情,唇角便带了丝微笑:“父皇虽然没有答应不联姻,却对在联盟书上列出详细条款的建议大加赞赏。而且,今天父皇与昰澄定侯会谈的过程中,你的事情也有了转机。” 安语然扬起了眉头:“转机?” 羽澈轻点下颌,唇角笑意更浓:“你且听我慢慢说。十四日午夜,昰国使者其实已经到了连岐。十五日,你从大同寺门口逃走的那天,父皇会见昰国使者,因昰国较之岷国势大,父皇以国礼待之。昰澄定侯在会谈中提到联姻之事,父皇因你逃婚,就避而不谈联姻,只谈联盟出兵之事。” 安语然唇角弯起,猜测道:“莫非那昰澄定侯因此有些恼了?” 羽澈道:“昰澄定侯是不是恼了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今日再次会谈时,父皇与他对两国出兵人数有些争议,父皇便道此事可以慢慢再议,并提到联姻之事。 谁知昰澄定侯说,韻国已经内乱,征讨韻国的战机稍纵即逝,他却在连岐足足等了四日。两国联军本是因为韻国内乱,预夺其土地,不可本末倒置,因谈婚事影响国事。他此次已经带来昰皇拟定的联盟书,与岷皇详细商定条款后,就要传书昰皇,尽早发兵。” 安语然想了想问道:“昰国对联姻之事,到底是如何想法?” 羽澈道:“单看今日第二次会谈,昰澄定侯似乎对联姻之事并不热切。” 安语然不知是不是自己给昰澄定侯的信起到了作用,但只要仔细想想,就能知道这不太可能,也许是她逃婚的事情被昰澄定侯知道了? · 安语然并不知道,她猜对了大半事实。 此时,尚花园里的小径上,有另外一对兄妹慢慢走着,正在议论此事。 羽烈一身玄衣,玉带束腰,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低声道:“这次可如你所愿了。”这个二皇妹,外表甜美娴静,内里性情却完全相反,初次见到她的人都会被她外表骗过了。 羽玥走在羽烈身侧,看到他脸上的嘲讽笑容,心里颇有些不适,但毕竟许多事需要靠这位皇兄才能办妥,她又有把柄在他手里。她暗暗抱怨羽烈把见面地点定在这么冷的地方,把身上披着的雪貂鹤氅裹得更紧些,说道:“还不好说,昰澄定侯虽然知道了羽然逃婚的事,却也没有一口回绝父皇联姻之事。” 羽烈冷笑道:“就算她嫁了过去,你说,如果昰太子知道她曾经逃婚的事实,会如何待她?” 羽玥露出恍悟的表情,又哼了一声:“就算不会好好待她,她也是太子妃。” 羽烈道:“不管如何,事情我已帮你办妥,羽玥,你又欠我个人情。” 羽玥皱眉道:“只是让太子知道她曾逃婚还不够…… 分卷阅读144 ” 羽烈回头瞧了她一眼:“你又想如何?” 羽玥恨恨道:“我想要她身败名裂。” “同是姐妹,你为何这么恨她?”羽烈有些好奇,也没见羽然对羽玥做过什么能让她深恨的事啊。 羽玥不答羽烈的问题,只冷冷道:“我要让她再也嫁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泪汪汪地求留言 ☆、清白 之后的几天里, 关于联军的商议终于有了进展, 双方商定了出兵时间,出兵人数等具体事项, 昰澄定侯却始终避而不谈联姻之事。而且,在商议期间还出了一件让人难堪的事情,使得岷皇再也没脸向昰澄定侯提出联姻之事, 岷皇想借着联姻而在合盟中多获取些利益的如意算盘到底还是落了空。 最终,两国在联盟书之外, 还另立了一份详细协约书, 对具体事项都加以约定, 抄作两份,由岷皇盖上国印,接着就要由岷国使者与昰澄定侯把协约书带回昰国,盖上昰国的国印后,再由岷国使者带回。 昰澄定侯定于二月底出发回国, 鉴于军情紧急, 先命驿使八百里加急, 把两国签订了协约之事通传回国, 好让军队先往国境调动起来。 · 让岷皇再也没脸提出联姻的,是在连岐城中,开始流传起一条关于三公主的流言,说是三公主在失踪的一年里,曾在青楼呆过好长一段时间。这种香艳的八卦本就是大家茶余饭后、闲暇互访时的最佳话题,加之主角还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公主, 自然更招人非议。 这流言最初只是在市井之间流传,版本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有说她刚进青楼就做了头牌姑娘的,有说她一夜服侍十个客人的。更有说得绘声绘色者,说她最初是怎样怎样地不肯依从,青楼老鸨又是怎样怎样地威逼,最后她又是怎样怎样地被迫接客的,好像他才是亲身经历者一样。 不知从何时起,皇室宗亲、公侯将相的家眷之间也热议起这个流言来,三公主曾在青楼接客这事儿,那是连岐城内人尽皆知了。 岷皇闻知此事,勃然大怒,气得手都抖了,差点当场晕过去,当场召来宸妃一顿叱骂,最后他怒道:“朕要把羽然贬为庶民,赶出宫去!” 宸妃慌忙道:“皇上,这是别人中伤之言,全是一面之词啊。要知道然儿是否清白,寻验身婆一验便知。” 岷皇怒道:“即使真的是中伤之言,难道朕还能发榜诏告全城,宣布三公主还是清白之身吗?” 宸妃哭道:“那也不能因为别人造谣,就毁了然儿一生吧?皇上还未问过然儿事情到底是怎样的,若是真的贬她为庶民,那不就更落了他人口实了吗?” 岷皇仍然愤怒难平:“这种丢脸的事让朕如何开口去问自己的女儿?你身为她的母妃,这些事自该你去询问安排!” 宸妃急忙道:“臣妾立刻去安排,臣妾告退。” · 身为流言蜚语中的主角,往往都是最后才得知有关流言的。 此时的安语然正在自己房里,百无聊赖地抄着《女训》,这几日抄下来,她的毛笔书法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笔力间架还谈不上,不过至少不像狗爬了,勉强还算得上流畅。 她不喜房中有宫女随侍,一向都把她们打发到外间去,这会儿房门外突然传来当值宫女的声音:“宸妃娘娘金安。” 随即她又听到宸妃的声音:“你们都到门外去。” 安语然赶紧将手中的笔搁在白玉笔架上,才绕过桌子,已见宸妃匆匆地从外间跨入房中,眉头微拧,眸中尽是焦虑之色,一进来马上转身关上了房门。 安语然满心疑虑这是出了什么事啊?一边向宸妃行礼:“母妃万安。” 宸妃急急问道:“然儿,你过去一年里,可曾在青楼住过?” 安语然双眸微微张大,她不仅“曾住过青楼”,还住过两次,奇怪的是,宸妃又是从何而知的呢?她惊讶地问:“母妃何出此言?” 宸妃把她一瞬间的惊讶理解为对自己突然提到青楼的讶异,毕竟对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来说,青楼是不雅且不宜提起的。她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城中有个流言,是关于然儿的……” 安语然猜测道:“这流言莫非是说女儿曾在那地方住过?” 宸妃轻轻点头,又拉起安语然的手,问道:“然儿,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在青楼住过?” “母妃……”安语然低头揪着衣角,开始装羞涩,“您怎么能这么问……女儿从没去过那种地方。” 宸妃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想起另一件事:“然儿,你……是否还是清白之身?” 这下安语然真的有点窘了:“当然是啊!” 宸妃压低了声音道:“可是你之前对我说过,你与那个柯公子曾在山中同宿一洞,一路上则同车而行。你们……” “回母妃,女儿与柯公子同宿一洞,那是为势所迫,但是女儿与柯公子都谨守礼仪,不曾 分卷阅读145 有逾矩的举动。”安语然心中暗自嘀咕,治疗伤臂不算,意外走光不算,咳咳…… 宸妃还是不放心:“然儿,你一定要对母妃说实话,等会儿可是要去验身的。若是你已经……现在告诉母妃,母妃还可以想办法为你遮掩。但若是你欺瞒母妃,到了验身时就会出丑了!” 宸妃居然说验身可以想办法遮掩,安语然有些好奇,难道是找人当替身? “母妃,然儿真的是清白的!”这句话听起来耳熟无比啊,它曾出现在无数部电影电视剧及小说之中,言者总是带着或凄婉含泪、或委屈至极、或冷艳坚贞的表情。安语然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说出这句台词的一天,脸上的表情肌不禁有些僵硬了。 宸妃听安语然这么回答,才放心道:“然儿,那验身婆不知你是公主身份,只当替普通宫女验身,你换上宫女服装再去,验的时候尽量别说话。” 宸妃反复提到验身,安语然的心里就不由得膈应起来。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她可以把验身当作一次普通的妇科检查,但只要一想到这次检查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贞操”仍在,就让她有种受辱的感觉。到底是谁在散布这条流言?是羽玥吗?如果是她,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曾住过青楼的? 安语然想起住在情花小楼时,她曾遭遇两次暗杀,一次是绘紫下毒,一次是刺客刺杀,莫非这两次都与羽玥有关? 不容她多想,在宸妃的催促下,她快速换上宫女的装束,发式也重新梳过,跟着宸妃一路到了验身房门口。 安语然站在门口向内看去,她本以为验身房是像医院一样的地方,没想到实际却是间阴暗的小房间,房间里似乎连窗户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她回头瞧瞧宸妃,宸妃轻轻点头,示意她进去。 安语然吸了口气,迈步跨入房中,身后的门便被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房中立时变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安语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里除了她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怎么验?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怎么还不进来?” 安语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一跳,循着声音向右方看去,这才发现这房间里面还有一间,用高大而不透光的屏风挡着门,屏风后面有极微弱的光,勾勒出屏风四周的轮廓。也是她现在适应了房中黑暗,才看得见这光的。 验个身而已,要不要搞的这么恐怖啊?安语然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转身朝里面走去。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刚才说话的人。 那是个年长的宫女,房中昏暗的光线让安语然判断不清她的年纪,只是那举着一盏小灯的形象,让安语然不由得联想到忘川边上的孟婆。 房间不大,在中央摆着一张齐腰高的硬木台子,黑乎乎的,看起来不像检查台,倒像个刑台。 “孟婆”指了一下那张台子,用不带感情地声音说道:“脱了裤子,上去躺着。” 早死早超生,快脱快验完。安语然咬咬牙,掀起裙摆,麻溜地脱了亵裤和小内内,躺到硬木台子上。刚坐上去,她就觉屁股下面又冰又硬,躺下后更觉得不适,不由暗自抱怨,怎么不在台上放个棉垫子,早知道她就自己带个垫子来了。验身结束后,她要立刻回华辰阁洗个澡,这台子也不知被多少人躺过,天知道她们有没有擦洗过! “孟婆”走到高台边,冷冷地命令道:“把腿张开。” 安语然心中默念妇科检查,这只是妇科检查,依言照做,“孟婆”却仍不满意:“再开大点。” 他喵的,开大,开大,你以为姐练过八字开吗?安语然一边心中抱怨,一边敷衍地晃了晃膝盖。面对一个陌生人,虽然是个女人,要在对方的注视下做出这种动作,她有心理障碍啊。 “孟婆”不满地放下灯,扶着她的双膝,把她的双腿向两侧又推了推。安语然躺着,看不见“孟婆”的举动,只能听到声音,似乎“孟婆”从另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什么。紧接着,一件冷冰冰的器具压在了她的两腿间。安语然忍不住轻呼一声,身体出于本能地向上一缩,双腿也合拢起来。 “孟婆”低声道:“别乱动!”再次把她双腿向两边分开,随后用那件不知名的器具将她腿间那处向外撑开,另一只手则提着灯,俯下身子,凑近了她的两腿间细细查看。 安语然盯着房梁上晃动的灯光与黑影,咬牙忍着两腿间的不适,更要忍耐心中那份受辱的感觉,让她觉得这一刻过得分外漫长。 终于,那让人难受的异物被拿走了。“孟婆”发话了:“验好了,起来吧。” 走出验身暗房的门口,安语然的眼睛一时不适应门外的亮光,她微眯着双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宸妃满脸忧色地守在门外,一见安语然出来,就赶紧走进暗房内,很快,她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自然是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 ☆、流言 安语然虽经验身, 证明了她的清白, 岷皇却还是 分卷阅读146 怒气难平,因为此事无法公开, 若要公开澄清,不但会更丢脸,还会显得欲盖弥彰。他无处发泄怒气, 这些天便一直没有好脸色给宸妃看。宸妃这几天本就在为这事儿发愁,被岷皇这样冷遇, 更是郁闷忧愁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身为这次流言中心角色的安语然却吃得下睡得着, 照常练功练字。要说她不介意是假的, 但要为了这种流言动气或是发愁,那就没有必要了。说到底,她确实在青楼住过,这也不算是流言,但为了这事儿验身, 却是她很不愉快的一次经历。 安语然并不是喜欢记仇的人, 不过她现在对羽玥已经不仅仅是提防了, 她开始厌恶羽玥了。 从她进宫开始, 羽玥就没停过折腾。第一次下毒事件发生之后,宸妃安排了宫女给安语然试毒,害得她每次吃饭前还要先等上两刻钟,待试毒的宫女无事了才能开吃。这次更是逼得安语然不得不接受验身来证明自己“贞操”还在。 如果说这次的流言事件也是羽玥在背后搞鬼的话,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既没有挡着她的路,也没有得罪过她, 原因恐怕还是在前身羽然公主身上。 安语然决心要搞清楚羽玥憎恨自己的真正原因,不然对于羽玥一次接一次地陷害,她是防不胜防的。 · 与此同时,章姑姑正在劝慰发愁的宸妃:“娘娘不要太过担心了,只要快些为三公主定下一门好婚事,就再也没人提那些胡言乱语了。” 宸妃叹口气,搁下手中的筷子摇头道:“现在城里传成这个样子,还会有哪一家公侯愿意与我们结亲?” 章姑姑道:“那娘娘您也不能不用膳哪。” 宸妃干脆起身,离开饭桌坐到另一边去了:“不想吃,撤下去吧。” 章姑姑向当值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不要撤膳,自己跟过去,站在宸妃身侧劝道:“娘娘,您这样可不行。三公主的事儿是要您操心,但不能因此就不吃不睡的,要伤了身子,还怎么为三公主操心呢?您多少用一些吧。要不,吃点莲子羹也好?” 章姑姑回头示意宫女把莲子羹端来,放在宸妃面前的桌上。宸妃拿起勺子,轻轻地搅着细瓷碗中的羹汤。 章姑姑陪着站了一会儿,突然道:“启禀娘娘,奴婢这会儿想了一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宸妃抬头看着章姑姑:“什么主意?” 章姑姑屏退房里的宫女,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回娘娘,奴婢想的是——关于三公主的流言既然不能公开地辩白,那么只要让连岐城里传起另一个流言的话……” 宸妃微微一愣:“另一个流言?” 章姑姑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宸妃稍一思忖后,突然恍悟,嘴角便漾起一抹浅笑。 · 连岐城里在热议了好几天关于三公主的八卦之后,很快又流传起另一条流言来,说是大公主嫉妒三公主,强夺其恋人,还散布出三公主曾在青楼住过的假谣言,以此诋毁三公主的清誉。 这条流言与原来的流言相反,最初只是在皇亲贵族中悄悄流传,也不知是被哪家的下人听到了,这才传到市井之间,在坊间集市激起一股八卦热浪,连岐城里上至公侯世家,下至仆役奴婢,全都在议论哪一条流言才是真的。 大公主本定于今年四月,与靖国公家的嫡次子祝远晨成婚,婚前的诸多准备都已经做好,眼看着就差最后的仪式了,却突然冒出这么一桩丑闻。有认识祝远晨的好事者约他出来饮酒,宴上向他探问究竟,祝远晨自然是矢口否认的,却有损友说漏了嘴,说祝远晨原来确对三公主有过好感,让这桩丑闻的可信度顿时增加了许多。 · 羽薰听到这条流言之前,正在自己房里绣荷包,眼见着皇后匆匆从外面进来,赶紧起身行礼。皇后走过来附在她耳边,把这桩事细细说了。 羽薰还没全听完,眸中就已经燃起怒火,她将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用力扔向窗口,又将桌上的绣具、茶杯等物件全数扫到地上:“胡说!都是胡说!” 皇后想拉住羽薰的,却没拉住,急得喊道:“薰儿,你先别急,你听母后说完啊。” 羽薰怒火正盛,哪里听得进去,环视房内,一眼瞧见挂在红木架子上的那件华美无匹的九凤嫁衣,便气冲冲地跑过去,用力扯下嫁衣,丢在地上,狠狠踩踏。嫁衣下摆上缀着的珍珠流苏断了线,数百颗珍珠四散滚落。羽薰用力踩了几下后,还不解气,捡起刚才扫落在地上的剪刀,就要把嫁衣剪碎。 皇后慌了,上去拉住羽薰的右手,想要抢下她手中的剪刀,羽薰奋力挣脱,皇后发出“哎呀”一声尖叫,捏住了自己的手。 羽薰将嫁衣拎起,不管不顾地狠狠剪了下去,直到把这件嫁衣剪得七零八落,才愤然扔了剪刀,看向皇后:“母后,倒底是谁造的谣?” 皇后左手握着右腕,苦笑道:“薰儿,你也太莽撞了。这件嫁衣你可绣了足足半年多才绣完的啊,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却把它剪了,这一 分卷阅读147 时三刻要去哪里找新的嫁衣啊?” “我不嫁了!要什么嫁衣!”羽薰说完这话才瞧见皇后的手腕在流血,正是她刚才挣脱时,剪刀的尖端划破的,她有些慌乱,“母后,你受伤了?都是薰儿不好,请母后恕罪。”又向着外面大声喊道:“传太医!” 皇后摇摇头:“没事,只是划破了皮。薰儿,你听我说,这事一定是宸妃与三公主搞的鬼。之前有流言说三公主曾住过青楼,她们一定是想借着现在这条流言来撇清自己,毁了你的名声。不过薰儿你放心,和祝家的婚事不会受影响,到了四月初八,你就安安心心地嫁。其他的事,自有母后替你做主。” · 皇后离开后,羽薰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着宫女收拾房里的残局,心头依旧怒气难抑,猛地起身跨出房门,疾步向着华辰阁而去。 安语然正在园子里丢球逗狗二玩,刚听见宫女向羽薰请安的声音,转头就瞧见满脸怒容的羽薰疾步走了过来。她心知没有好事,暗暗防备,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笑容:“薰姐姐安好。” 羽薰怒道:“羽然,亏我一直把你当好妹妹,你居然这样待我?” 这时狗二正好叼着球奔回来,经过羽薰身边,羽薰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对着狗二就是一脚! 狗二奔得快,羽薰这一脚就踢到了它的后臀上,狗二被踢得失去平衡,后爪落空,在地上打了个滚才站起来,这便愤怒地对着羽薰龇出尖锐的牙齿,喉咙里也发出了威胁地低吼声。 羽薰一时气急才踢了狗二一脚,这会儿看到快有半个人高的狗二这幅凶相,不由得害怕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强作镇定道:“羽然,你还要放狗咬我吗?” 安语然虽气恼狗二平白无故地被羽薰踢了一脚,却不能真的让狗二咬伤了她,急忙喝道:“狗二,过来!”若是咬伤了大公主,那狗二有几条狗命都不够被剁的,她也护不了它。 狗二立马收起威胁架势,咬起皮球,小跑着回到安语然身边,眼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安语然拍拍狗二的头,从手上的小布袋中取出一块肉干,送进它嘴里,以示安慰与奖励,随后看向羽薰,平静地问道:“瞧薰姐姐这般模样,莫非是在生羽然的气吗?” 羽薰气冲冲地说道:“你别装模作样的,自己做下的好事还会不清楚么?” 安语然淡淡道:“羽然这些天被父皇禁足,一直没有离开华辰阁,加之羽然不喜碎嘴的宫女,所以消息闭塞。还要请姐姐明示,倒底是何事让姐姐这么生气。” “羽然,你太无耻了,居然造我的谣!” 安语然诧异道:“这话从何说起?羽然什么时候造过姐姐的谣了?” 羽薰更生气了:“你装什么装!敢做不敢当吗?背后偷偷造谣太卑鄙了!” 安语然试探着问道:“难道现在连岐城内又有了新的流言,是关于薰姐姐的?背后偷偷造谣确实卑鄙无耻,羽然前几天就深受其害,怎么还会对薰姐姐做同样的事?” “这次的流言诋毁了我,撇清了你自己,你敢说不是你做的?不是你也是宸妃做的。” 安语然连新流言说得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没法解释,她索性不答羽薰的责问,反问道:“薰姐姐可知,第一条流言是谁散布出去的?” 羽薰一瞪眼:“不是我!” 安语然点头道:“羽然相信不是薰姐姐做的。薰姐姐可否告诉羽然,第二条流言到底说了什么?” 安语然开诚布公的态度让羽薰冷静许多,她半信半疑地看看安语然,屏退了身侧的宫女,向着园子深处边走边说道:“去那里说吧。” 安语然听羽薰说了第二条流言的内容,点点头:“确实,初看这条流言,很像是羽然为了撇清自己而散布出去的。但薰姐姐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流言只要置之不理,过了十天半个月,大家有了其他新的谈资,很快就会忘了以前的流言,没有人再去提了。羽然何必编出像现在这样的流言,让别人再来议论羽然?若是真的想要另编一条流言,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的话,羽然是绝不会把自己再次扯进去的。” 羽薰只是性子冲动,并不是愚蠢,听完安语然的分析,略作思忖后马上反应过来:“然妹是说,这两次流言出自于同一处?是为了诋毁我们两个,并且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安语然听她改了称呼,知道羽薰已然信了自己,就微笑道:“是不是出自于同一处,羽然不知道,不过羽然知道的是,只要我们姐妹仍然像以前那样亲密相处,那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羽薰笑着点点头,挽起安语然的胳膊:“那是我错怪你了,然妹,你薰姐姐就是这个莽撞的性子,你可要原谅姐姐啊!刚才踢了你的狗儿,姐姐向你赔不是了啊。” 安语然摇摇头:“羽然不会怪薰姐姐的。只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好了。”她反而喜爱羽薰的这种性格,火爆却爽直,不似某人的阴毒。 “可是然妹,关于你的那条流言,可没这么容易撇清啊。” “清者自清,日久可见人心。 分卷阅读148 ”安语然轻轻一笑,“何况,第二条流言被证明是莫须有的话,第一条还会有几个人信?” ☆、冰释 羽薰与安语然并肩走在华辰阁的园子里, 她快速看了眼身侧的安语然, 又看向前方远处的景物,稍作犹豫后, 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然妹,你别怪姐姐一直瞒着你关于祝公子的事, 姐姐实在是说不出口。那日你来我房里,瞧见了那件嫁衣时, 我就想与你说了。可是当我试着提起祝公子的名字时, 你既不吃惊, 也不伤心,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不敢说了。” 安语然可以想象羽薰当时那种为难的心情,面对已经忘记前事的妹妹,不说, 还能做好姐妹, 说了, 很可能会因为此事姐妹翻脸, 面对这种情况,任谁都会犹豫吧?话又说回来,因为她不是前身,才能如此豁达,如果换做她自己处于这种境地,恐怕也做不到轻易原谅羽薰的。 她轻轻摇头道:“薰姐姐不必再提此事……” 羽薰却抢着道:“然妹, 你让我说完,不然姐姐心里就会一直不舒服下去。以前的事,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你虽然全忘了,我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语然默默点头,听羽薰继续说下去:“然妹你是在父皇的生日宴会上第一次见到祝公子的,后来又远远地见过几次。你悄悄对我说,祝公子每次都会远远地看着你,还曾笑着对你点头。我其实对祝公子也有些喜欢,就找母后托人去打听,祝公子对你是何心意,得知祝公子对你也有好感,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不久之后,你就失了踪。直到半年后,母后有一天对我说,我这年龄早该嫁了,并且告诉我有哪几个世家子弟正适合婚嫁,其中一个就是祝公子。我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但……” 安语然心道古代女子真是可怜,平时没多少接触适龄男子的机会,偶然远远地看了几眼,也说不上对对方的了解,就“情根深种”了,这种感情又能有多深的基础?想来前身羽然公主对那位祝公子也不过就是懵懂的好感罢了。 听到羽薰为难地语调,安语然便开口阻止她再说下去:“羽然和祝公子本就没有什么约定,现在前事全忘,更是对祝公子没了好感。薰姐姐又是在羽然失踪半年之后才与祝公子论及婚嫁的,不必再觉得对不起羽然啦。眼看着薰姐姐佳期临近,羽然先预祝姐姐与祝公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羽薰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笑着轻轻打了一下安语然的手臂:“哎,那嫁衣都给姐姐自己剪得乱七八糟的,还嫁什么呀?再说了,姐姐怎能不管然妹,只顾自己嫁得好?姐姐会多多留心,看有哪家的公子适合我们然妹的,介绍给然妹。” 顿了一顿,她又有些担心地说道:“怕只怕这次的流言会影响然妹今后的婚事。” 安语然摆摆手:“羽然年纪还小,现在不想考虑婚事,倒是想问薰姐姐另一件事,姐姐是否记得,羽然以前有得罪过羽玥皇姐的时候吗?” 羽薰皱眉回忆了会儿,慢慢说道:“姐姐不记得然妹曾做过什么得罪羽玥的事情……不过羽玥心眼儿小又爱面子,从小就记仇。别看她脸上什么都不露,只要一点点小事对不住她,她就会记得很久,最后总要报复回来才肯罢休的。就因为她这种性子,我向来和她玩不到一起去。” 羽薰顿了一顿,又问道:“然妹怀疑这两次流言都是羽玥搞得鬼?” 安语然点头:“羽然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羽然想不通她为何要如此做。” 羽薰撇撇嘴:“她就是心眼儿小,你何必管她是为什么,她如何害你,你就如何还她,自有姐姐帮你!” ? 羽薰走后,安语然想着今天这事儿,羽薰虽然是被自己说服了,皇后可保不准还会猜疑并为难宸妃,她该去告诉宸妃这事儿,好让她也有个准备。 到了翊坤宫主殿,宸妃一瞧见安语然便笑着招手道:“然儿,正好母妃有事想要找你,这就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然儿既然来了,等下就在这里一起用膳吧,我让厨房再添几个你爱吃的菜。” 安语然见宸妃心情不错,颇有些意外,宸妃前两天还在为自己被流言诋毁中伤的事情发愁,连日寝食难安,本来保养得极好的皮肤都微见憔悴了,怎么今天看来却气色颇佳,似乎昨晚睡得极好。 她试探着问道:“母妃可有什么高兴的事?” 宸妃道:“我还能为什么事高兴?不就是为你吗?” “为我?” “然儿,你是不是曾修书一封,向昰澄定侯提出了什么建议?” 安语然没想到宸妃会知道此事,稍许想了一下还是据实回答道:“回母妃,确有此事。” 宸妃笑眯眯地说道:“听说昰澄定侯在签订两国联盟时采纳了你的建议,还对你的建议大加赞赏。昨日他还对皇上说,想要见见你呢。皇上原来对你如此大胆莽撞的举动还有些儿生气,不过那昰澄定侯夸你是女中诸葛,说你是什 分卷阅读149 么世所罕见的奇女子,还说皇上有女如此,胜得一贤相,皇上听了很高兴,昨日就答应了昰澄定侯,在后日的送别宴上,让你也去赴宴。” 安语然心道,原来是因为自己建议他们两国联盟时,在联盟书上写下详细条款,约定双方应做到的具体事项与利益的具体分配方式、比例,以及违约责任。其实这在现代很正常,签合同嘛,条款越细越好。在这个时代,协约不像现代合同,约定的这么详细,其中有不少漏洞可以利用。更多时候是靠签约双方的信用与品德,或是某一方的武力、势力、财力来保证约定的执行。 昰澄定侯说得也太过夸张,想来不过是逢场随口奉承两句,倒是哄得岷皇开心,宸妃也为此开心。 昰澄定侯想要见她,无妨啊,她又不怕被人看,只不过,她还在禁足,岷皇是解除了禁足,还是仅仅允许这一次特例?为了弄清楚,安语然问道:“母妃,然儿不是还在禁足中吗?” 宸妃道:“皇上答应让你去送别宴了,自然是同意解除禁足了。” 借着这次机会解除了禁足,安语然心道自己还得感谢那位未曾谋面的澄定侯啊。她借机向宸妃请求放了柯岭,宸妃答应了她,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说着后日要去赴宴的事,安语然耐着性子听了会儿,终于等到宸妃告一段落了,便开口说了今日从羽薰那里听来的流言,以及皇后的反应。 哪知宸妃听了并不意外,反而得意地看了一眼章姑姑,然后道:“然儿,这第二条流言是母妃放出去的。” 安语然吃了一惊:“母妃,你为何要这么做?” 宸妃耐心解释道:“这是我与章姑姑商量好的。之前的流言诋毁你的清白,多半就是她们放出来的,为了反击她们,我们就放出另一条流言。” 安语然瞧了眼在一边站着的章姑姑。章姑姑的脸仍然绷着,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得意。安语然瞧见她的神色后,突然心中一动,便顺着宸妃的话道:“母妃此计甚妙,既洗清了然儿的声名,也让皇后她们气得发疯,羽薰当场把她那件绣了许久才绣好的嫁衣剪得粉碎呢!” 她与宸妃又说了几句闲话,午膳送到了,吃过饭,稍事歇息后,宸妃便要午睡了。安语然说要问问她一些在宴席上应该注意的礼节,就留在了宸妃的卧房。 待房中再无一人随侍,连章姑姑都退了出去后,安语然凑近宸妃耳边,轻声问道:“母妃,第二条流言是否是章姑姑的主意?” 宸妃见她突然放轻声音说话,吃了一惊,也轻声道:“是啊,怎么了?” 安语然压低声音道:“然儿觉得散布出第一条流言的,很可能是羽玥皇姐,而不是薰姐姐。薰姐姐脾气爽直,不是会阴谋陷害别人的性子,何况她听闻第二条流言后,就直接来华辰阁怒骂我了。如果是她散布出来的流言,就不会这样表现了。” 宸妃讶然道:“然儿怀疑是惠妃那边搞的鬼?” 安语然点点头:“母妃,且听我说。”接着便把羽澈告诉她,前次下毒是羽玥所为,这次大同寺烧香也是羽玥约她外出,又在辇车上暗示她应该趁机逃跑,之后羽玥又派人在皇宫外追杀她的事详细告诉了宸妃。 宸妃听完后,喃喃道:“那么是羽玥想要害你?不是羽薰?” 安语然道:“母妃可要小心章姑姑,她这次的主意可不是为了恢复女儿的声名。”她将之前对羽薰的一番分析说给了宸妃听。 宸妃默默地听完,眸中泛起被背叛的伤感与愤怒,仍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我自进宫以来,就是章姑姑服侍我,你也是她一手带大。这宫中我最信任的人,除了你之外就是她了。她怎么会……” 安语然道:“人心会变,女儿也想相信章姑姑并非故意害女儿,只是出了个笨主意而已,但是女儿还是希望母妃小心提防,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若章姑姑真的被收买了……” 宸妃轻轻点头:“母妃既然知道了,就会小心提防,她若不是最好,若是的话,就不能再留。” 作者有话要说:  羽薰其实性子不坏哦,只是脾气大些。 ☆、故人 二月二十九, 岷皇在皇宫里安排了盛大的宴会, 作为昰澄定侯的送别宴。除了安语然之外,其他所有成年的皇子皇女也一并列席。 安语然和羽薰是手挽着手一起出现在宴会上的, 神态亲密,巧笑嫣然,立时让最近盛传的二条流言都显得荒谬起来。 作为宴会上年龄最小的公主, 安语然的座位在诸皇子皇女中是最下首的,紧邻着羽玥。她照着宸妃教的礼仪, 小心地端坐着, 微微垂目, 静听上首的岷皇讲话。岷皇说了几句后,昰澄定侯客套几句,岷皇再客套几句,你来我往地废话听得安语然差点睡着。 突然听昰澄定侯道:“此次来岷国出使,最使本侯意外的是收到了贵国公主的书信。” 此言一出, 安语然眼角瞥见羽玥的身子突然一颤, 她有些意外地微微侧头看向羽玥, 发现她脸上不动声色, 双手却在桌 分卷阅读150 下攥紧自己的衣摆,显得紧张起来。 安语然觉得奇怪了,昰澄定侯明明是说收到了自己的书信,羽玥紧张什么?从宸妃的话来看,澄定侯确实收到了自己手书的信笺,并未被他人篡改。那么羽玥听到澄定侯这句话时, 为何会显得紧张?如果她早知自己修书给澄定侯的事,就更不该紧张了。 只听澄定侯继续道:“信中所及,发前人之所未见,述前人之所未言,新奇有益,实在让本侯想不到是出自于一位公主之手……” 听到这里,羽玥的双手放开了衣摆,身子也微微一沉,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即有意无意地看了安语然一眼。 安语然把她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中默默思忖,澄定侯刚才只说“贵国公主”,并未说明是哪位公主……莫非羽玥以为第一句话中的公主是指她自己,听到第二句才知道不是说她?那么她也给过澄定侯信笺?如果羽玥也曾修书给澄定侯,看她现在反应,定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有一多半的可能是为了陷害自己。 她想着这事,澄定侯后面说得几句话便没有听到。这时候岷皇道:“小女一向顽劣,此次只是一时突发奇想而已,倒教澄定侯见笑了。”说着便看向安语然,用眼神示意她起身谦逊几句。 安语然还在走神,听到岷皇咳嗽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只见岷皇瞪着自己,便赶紧站起来,行了个对长辈礼:“侯爷过誉了,羽然一介女流,愧不敢当侯爷如此称赞。” 昰澄定侯五十多岁年纪,面庞清癯,双目有神,这会儿他微笑道:“公主不必太谦,公主大才,不让须眉。若是当时修书给本侯的并非身份尊贵的公主,而是普通女子,本侯一定会向皇上讨人的。本侯用人,唯才是用,根本不会在乎是男是女。” 安语然心道这澄定侯倒是思想颇为开明,嘴上又谦逊几句,坐下时看到了羽玥带着恨意的眼神,只能在心中翻个谁也看不到的白眼,暗叹一口气,前身啊前身,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啊?害得我现在时时要小心提防,这日子太累人了! 终于开始上菜了,按照宸妃之前所说的,只能吃面前的几盆菜,不能把手臂伸长,眼神不能乱看还不能盯着一盆菜吃,更不能把面前的菜吃光。安语然按宸妃所言装着淑女,心中暗自决定,回去后定要叫厨房再炒几个菜,补偿一下自己。 席间,闷得发慌的安语然借上净房之机,离开了设宴大殿。等一下她还得回去,不能离开太久,不然就要被人以为是出来拉翔的,而且还是翔秘的那种。大殿到净房的路上,经过一处小花园,安语然便在这处小花园里缓步而行。 正值寒冬,园中只有耐寒的针叶树木依然苍翠,绕过一丛柏树后,可以看见一座嶙峋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山石上覆着白雪,映着天光与灯光,呈现出暗蓝、金橙两种相间的颜色。 在假山的间隙,安语然偶然瞥见了一条小小的黑影窜过。她好奇心起,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刚绕过假山,那石头背后的小小黑影又窜得远了,这一次她看得较为清楚了,黑影其实是只猫咪。安语然顿时来了兴致,一边模仿着猫咪的叫声,一边蹑手蹑脚地靠近它。 那猫本欲奔远,听见安语然的叫声,就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回头看着她。 安语然走上几步,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将那只猫的模样瞧个清楚了。它是一只棕黑色的虎纹猫,有着黄褐色的圆眼睛,身体肥硕,毛色油亮,似乎被喂养得极好。 当看清这只猫的模样后,她瞪大了双眸,那“喵呜喵呜”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她的心砰砰跳着,试着轻唤道:“猫大!” 这只猫与猫大长得一模一样!它有些迷惑地瞧着安语然,似乎在辨认她的样貌,又似乎只是在观察陌生人。 安语然又向前跨了一步,它立刻转头,向假山外面窜去。安语然急忙绕出假山,一路追着它,一边叫着:“猫大,猫大。”虽然它们如此相像,但她并不敢确定它就是猫大,她只是这么希望着。 不知不觉她追到了另一个园子里,那只猫虽然肥硕,跑得倒是极快,一溜烟地窜入一扇房门中不见了。 安语然这下犹豫了,今日设宴,这个园子被用来安排宾客临时休息,这间房中亮着灯,应该是有人在里面歇息,她不好跟进去,在门外喊“猫大”也显得唐突了,但要她这就放弃,转身离去,她又不甘心。犹豫再三,她还是轻轻地唤道:“猫大。” 房里静静的,既没有猫的叫声,也没有人的动静。 安语然慢慢走近那间房间,在门外立了一会儿。反正房门开着,她站在门外向里面看一下总不要紧吧?她又走近几步,侧头从门口向内看去,从她这个角度看来,房间似乎是空的。 她轻咳一声:“冒昧打搅。” 无人回应,安语然便轻轻拉开门,探头向里面张望,刚才明明看见那只猫窜了进来,这会儿也不知它躲在了哪里。房间内空无一人,更空无一猫。 她正想着是不是要进去找一下那只猫,突然听见背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找 分卷阅读151 什么?” 安语然吃了一惊,这声音如此熟悉!她猛地转身,瞪着身后的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和第一次在摩韻街头看到他时一样,他穿着一袭宽大的粉色深衣,腰侧随意地打了个单结,余下的腰带飘垂在身侧,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墨黑的眸子看似随意,却依然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这死妖孽,真的还活着!她原本想过,如果他真的活着,如果她真的见到他,一定要狠狠臭骂他一顿,可真看到他,而且还是在这皇宫之中!她却只是傻傻地站着,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容问离瞧着她目瞪口呆的神情,轻轻扬起眉梢,唇角浮出一个完美微笑,竟向她行了一礼:“公主殿下金安,殿下不在大殿欢宴,却到了在下休息的地方,所为何事?” 安语然入宫一个多月了,早就适应了被各种人行礼参拜,但容问离这番做作,却让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受的倾向,早先在小楼做清洁,习惯了被他支来支去,每日一“黑”更是家常便饭,现在他突然摆低姿态对待她,一时竟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她本是借机溜出宴客大殿,准备一会儿就回去的,因此并未披上鹤氅,之前追赶猫大还不觉得冷,这会儿静了下来,站在室外说了几句话后,身上便渐渐有了些寒意。容问离瞧她身上衣衫单薄,向门内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冬夜寒冷,公主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请进屋再谈。” 安语然当然不会介意,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他了,可不想被冻成冰棍。她跨入房中,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询问,这时猫大施施然地从床底走了出来。她笑眯眯地看着猫大,招招手唤它过来,猫大轻轻地叫了一声,向着她一溜小跑过来。 安语然伸出双手,期待着它扑到自己臂弯里时,那种毛茸茸、软绵绵的手感。 猫大却一溜烟地从她身边跑过,跑到那个妖孽的脚下,歪着头在他的腿边蹭啊蹭,十分可耻地卖起萌来。 安语然那个气啊,当初是谁救了它啊,是谁给它上药,是谁给它洗澡,是谁天天提供一堆好吃好喝,把它从一只瘦弱的野猫,喂成了现在的加菲猫二世啊?它现在却完全无视自己,只对妖孽卖萌了,这个叛徒! 她一火大,刚才的不自在全都不翼而飞了,她瞪着妖孽问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楼怎么会着火的?你又为何要装死?” 容问离缓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茶不算好,将就喝吧。” 安语然满头黑线,这里招待用的茶,不可能是贡茶,确实比不上他平时喝得那些极品好茶,但他当着她这公主的面说皇宫里的茶不好,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她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这里的茶自然是普通货色,我那里还有去年的贡茶,比起你……” 话说了一半,她突然醒悟过来,他喵的,差点又被这妖孽成功转移话题了,她好歹也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明争暗斗,早就不是那个刚穿越来时不知深浅的女子了,这次要是再被他耍得团团转,她就跟他的姓! 茶虽普通,茶杯却热乎乎地暖着手,安语然捧着茶杯,清了清嗓子,问出她的第一个问题:“今日父皇设宴招待昰国使者,你是跟着昰澄定侯一起来的?”既然这妖孽刚才顾左右而言他,自然是不想谈论小楼的事情,她姑且放下,先从不那么敏感的话题开始吧。 “澄定侯是在下的姨父。” 在小楼时,她就觉得这妖孽的身份不简单,果然他有个侯爷姨父撑腰,不过从昰国跑去韻国开青楼还是相当古怪,让人颇为好奇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不过若是这妖孽有心隐瞒的事,那无论她如何追问,他都不肯说的。 今日他既然随昰澄定侯来赴宴,为何又呆在休息的客房不去宴席上?安语然试探着问道:“你早知道羽然公主就是我?你看到我写给昰澄定侯的那封信了?”当时她是用鹅毛笔书写的信笺,他又是早就看到过自己笔迹的,只要一见那封信,便可知道羽然公主就是自己。 容问离笑了笑:“数月不见,公主殿下变得聪敏了。” “虽然你这话听起来是赞扬,但我怎么不觉得你在夸我啊?”说她现在聪敏,那以前就是傻妞了? “想来是平时夸赞公主殿下的人太多,公主殿下听得腻烦,在下的赞扬,已经入不得公主耳中了。” 安语然微微皱了下眉头,他要不要一口一个公主殿下啊?还自称在下,话中句句带着讽刺,让人听起来不是个味道。久别重逢后,看到他还活着,让她小小地激动了一把,现在他却摆出一副“你是公主殿下,我敬而远之”的态度,难道是要提醒她此时太忘形了吗?小楼相处时的轻松融洽,再也回不来了吗? 她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澄定侯是否还收到过羽玥皇姐的信?”今日宴席上,澄定侯说收到岷国公主来信时,羽玥表现反常,此时她正好向妖孽求证。 容问离道:“姨父曾收到一封匿名来信,信上说贵国羽然公主为了逃避联姻,在上香的路上跳车逃跑了。” “那么澄定侯之 分卷阅读152 所以不再提联姻之事,只谈联盟事宜,是因为这封匿名信?”安语然几乎可以确定,这份匿名信就是羽玥搞的鬼,不过她却不知道,这反而是帮自己的忙。 容问离道:“确实如此。” 他这种淡漠的态度,使得安语然没法再继续问下去,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安语然试图打破这份尴尬:“绯青、陈妈她们可好?”既然他是装死,她们也该也都活着吧? 容问离淡淡道:“都很好。” “你不好奇我怎么会是岷国公主的吗?” “在下倒是好奇,公主殿下是以何种借口离开宴席的?” “啊!”安语然惊呼一声站了起来,她本是借口上净房溜出来的,离开大殿太久,早该回去了,可是她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这个妖孽的,偏偏昰国使团明日就要启程回昰国了! 她不甘心地瞧了眼容问离,他微微笑着,刚才那句话是提醒,也是在赶她走。他根本无心和她多谈! 安语然咬咬牙:“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回到设宴大殿,岷皇不满地盯了安语然一眼,她垂下头避开岷皇视线,耳中却听到羽玥故作关切地说了一句:“羽然妹妹去次净房也太久了,莫不是有什么不适?姐姐担心得差点想去找你了呢。” 安语然心中不爽,冷冷地回了一句:“羽然反而比较担心羽玥皇姐的身体呢。昰澄定侯刚才提到公主修书与他时,羽玥皇姐好像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羽玥脸色微变,偷偷瞟了眼安语然此时的神情,没有接她的话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有个重要人物会回归哦~~嘿嘿~~! ☆、祭春神 三月初三, 岷国有祭春神的习俗, 家家户户都要翻土,让家中多子的妇人亲手埋下一段枫树枝条, 以预示今年丰收。就算不是务农的人家,家中也多有田地农庄,一样也要祭春神, 更因此衍生出向春神祈求好姻缘与求子的风俗。 宸妃因流言之事,担心安语然的将来婚姻, 因此早几日就将此事告诉了她。安语然对这祭春神时祈求好姻缘的风俗无感, 却乐于可以外出,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后满脸兴奋。 宸妃笑着摇了摇头,这便命宫女去准备几日后祭春神所用衣物用具。 · 转眼已是三月初三,这一天阳光和煦,风吹在身上却还带有几分寒意。而过了这一天之后,气温便会越来越暖, 逐渐进入春季, 万物复苏, 冻土消融, 农夫们也将在祭春节之后开始春耕了。 北国的春季要迟来,冬季又要早至,一年之中,适合耕种的时间要比南方少了许多,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人们都希望能有更多的收成。难怪岷国要比南方诸国多了一个祭春神的习俗。 皇家祭春神自然不会是为了自家田地, 而是为了祈福今年一整年能够风调雨顺,举国农事顺遂,作物丰收。作为多山的北地,耕田本就不多,所以岷皇对农事尤其的重视,每年都要出连岐城,在城外择一肥沃田地进行祭春仪式,今年亦不例外 。 一大早,岷皇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队就从宫中出发,大半个时辰后,到达了这次祭春的目的地,城郊去年亩产最多的一处田地。 辇车刚停下,安语然便有些忘形地跳下车,回头看见暗暗皱眉的宸妃,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向她嘻嘻一笑。宸妃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缓步下车。 安语然向周围看去。今年中选的是一个小农庄,不远处可以看到灰黑色,顶端覆着白雪的山峦,农田里积雪已融,露出了黑黝黝地土壤。准备进行祭春仪式的这块农田周围已经被御前侍卫围了起来,礼官们也早早就到了,将前几日就搭起的祭台清扫干净,各式用具都布置到位,只等岷皇一行到达就可直接进行仪式。 岷皇与皇后最后下车,待众人礼毕,岷皇赞赏了农庄主人几句,希望他的农庄今年还能有极好的收成。农庄主人激动地再次跪了下去,口中大喊皇恩浩荡。接着岷皇携皇后登上高耸的祭台,先由岷皇念祝祷词,再点燃香火,供奉春神。 奉过香火后,皇后缓步下了祭台,来到这块农田的中央,素手轻轻挽袖,接过宫女递上的一柄小巧金锄,翻开土壤。当然这柄金锄只是包金,并非纯金制成,农田这个位置的土也早就提前翻松了,所以皇后只是做做样子,毫不费力地挖出一个浅坑。 她将金锄递还宫女,这时另一边早有宫女捧上金盘,盘中是一节早晨刚切下来的枫树枝条。皇后双手取过枫枝,将这节枝条放入浅坑,再用土壤将它掩埋起来。 此时祭台上的岷皇又念了一段祝祷词,大意是祈求今年风调雨顺,秋收能够丰获,至此仪式结束。 皇后离开这块农田后,宸妃轻拉安语然的衣袖,示意她现在可以去踩那节枫枝所埋的地方,安语然摇摇头,她才不信去踩一脚枫枝就能带来什么好姻缘,何况这会儿跑到田地中央去祈求好姻缘,不是平白又让人想起关于她 分卷阅读153 的流言么?她虽不在意流言,却也不喜欢被别人看猴戏。 身后突然传来不咸不淡的一句:“羽然妹妹赶紧去祈福吧,一年也就一次机会,过了今日只有等明年了。不过,我看羽然妹妹就算去了也没用,还是不要被人看笑话了。” 安语然不用转身就知道那是羽玥,也许是前几天宴席上她对羽玥的暗讽,让羽玥觉得不必再伪装成关心她的好姐姐了,现在开始把敌意摆到台面上来了。这样也好,她本就厌憎羽玥,既然羽玥开始撕破伪装,她也就不必再假装尊敬这位皇姐了。 她正要回击羽玥,羽薰从前面走了过来,一把挽起她的手臂:“走,然妹我们去踩枫枝,不要理她,她对自己定的亲事不满意,就希望别人也和她一样!” 羽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双眸中闪过强烈的恨意。去年她母妃给她定了和济宁侯府世子的亲事,虽然爵位比不上靖国公府,但是一来羽薰是要和嫡次子成婚,而她是要下嫁世子;二来济宁侯府家底丰厚,轮田地财产的话,要远远超出靖国公府。 她本来颇为满意这门亲事,虽然嘴上不提,但只要在羽薰面前,心里就总有种良好感觉。谁知不久后她才知道,这个济宁侯府世子给牡丹阁的一个姑娘赎了身,在外面买了宅子偷偷养着。要说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被包养的青楼女子,连个妾都不算,不能单凭这事儿就退婚。但换了谁的未来相公做出这样的事,谁都不会好受的不是? 羽玥刚知道此事时,连着几天没有睡着觉,每次看到羽薰,就觉得她一定是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若是羽薰提起绣嫁衣的事,她就会觉得羽薰是在当面嘲讽自己了。 这会儿,羽薰真明着开口嘲讽她了,更教羽玥恨得银牙咬碎,她还来不及想出什么回嘴的狠话,羽薰已经拉着安语然跑远了。 安语然等走远了,便凑近羽薰耳边,悄悄地向羽薰问羽玥的婚事。羽薰语带讥讽地简单说了一遍,安语然回头看看站在田边,一脸铁青的羽玥,心道看来她是不会来踩枫枝了。 她由此事联想到羽薰也已经定亲,有些好奇地问道:“薰姐姐,你不是已经定了亲,怎么还来踩枫枝啊?莫不是对祝公子有些不满意了?” “去!”羽薰笑着假意打了她的肩膀一下,“又不是只有祈求好姻缘才能踩枫枝,我是为了求个吉兆呗。” 安语然回想了一下宸妃前几日所说,突然明白羽薰的心思,嘻嘻笑道:“我知道薰姐姐是求得什么吉兆了,好没羞啊,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为人家生孩子了。” 羽薰被她说穿心事,这下闹了个大红脸,站定了推开安语然,愤愤地说:“然妹真是没良心,我还不是为了替你解围,这才陪着你来踩枫枝的,你倒好,这样取笑我!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了。” 安语然便嘻嘻哈哈地讨了饶,拉着羽薰一起去踩枫枝了。 · 祭春仪式结束,皇室的车队又浩浩荡荡地回城。 安语然从辇车的纱窗向外看去,叹息自己又要回到那个无聊的皇宫里去了,空暇时间不是练字就是和狗二玩闹,一点意义都没有。整日看着那几间宫阁,那几个花园,连绘画都画不出什么新意来了。 她看见街边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看个头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这个时节,户外还是很冷的,那孩子却只穿了件破烂的夹衣,破洞处可以看到,里面连棉絮都没有塞。孩子脚上的鞋子也是单薄而破烂,好几个脚趾头与脚踝都裸露在外,寒风中早已变成了紫红的颜色。这孩子就这么坐在冰冷的地上,面前摆着一个破瓷碗,里面却一个铜板都没有。 安语然看得难过,急忙喊停了辇车,连带着后面的车也不得不停下。她不便下车,就解下身上的貂皮鹤氅,让随侍宫女再拿些银两和糕点,连带着那件鹤氅给那孩子送去。 羽玥的辇车就在安语然的后面,见突然停了,就不满地让宫女下车看是怎么回事。回来的宫女道:“回公主殿下,是前面的三公主叫停的,为了给路边的乞儿糕点和银两,听说三公主还把自己的鹤氅解下来给那乞儿。” 羽玥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笼络人心。” 那宫女不敢接口,只能低头垂目坐好。 乞讨的孩子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银两和这么华贵的衣服,害怕得不敢收下,任那宫女怎么说都不敢伸手去接,直到宫女不耐烦地把东西放在他面前的地上,他才相信这真是给他的,赶紧向前趴跪在地上,连声说着:“谢谢大好人,谢谢大好人!” 安语然看到他如此感激,心中却更为难过,游逸曾说过,这孩子拿了这些东西,也是要去交给丐头的,他自己最多不过是吃了那些糕点,免了一日的饥寒而已。然而她又不能把他带回皇宫,这连岐城里这么多乞儿,她可以每日施舍糕点吗?她又可以施舍到几个?当他们逐渐长大以后呢? 或许,她能做的,并不仅仅是练练字画画图。她想要做一些能改变这些孩子将来的事情。 · 就在辇车行驶在午门外的永福大街上时,安语然瞧见了一 分卷阅读154 个人,一个她最近常常会想起的人。 他还是一身白衫,孑然独立,冷峻清逸。 早春的白日还是较短,午后的阳光,早早地就带上几分橙黄的颜色,斜斜洒在他的身上,让安语然想起初入游府的那个傍晚,他也是这样静静站在橙黄色的阳光里,一脸淡然。只是现在的他,清瘦了许多,显得有几分憔悴,让她不由得心疼起来。 他双眸之下虽有淡淡的青影,目光却仍然锐利,直视着一辆辆驶过的辇车。 只是短短的数息时间,她的车从他的身前驶过。有那么一瞬间,隔着纱窗,他们相互凝视着对方,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惊异与欢喜,还有释然与无奈…… 时间如果能凝固,让她选择永远封存某个时刻,也许她会选择此时此刻,然而,时间终究是留不住的。留存下来的,只有永难忘怀的记忆碎片。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们交错而过,再也看不到对方的容颜。 辇车直直驶入午门下的阴影当中,再次驶出阴影时,已是在皇宫中了。安语然颓然转身,随侍的宫女问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她眨眨眼睛,将漾起的泪水忍了回去:“风沙吹进了眼里。”至少,他来找她了,至少,他们都好好的活着,那么将来会怎样,谁又能说的准呢? · 游逸目送她所乘辇车,消失在午门下的阴影中,凤眸中也掠过一抹暗影。 居然真的是她,岷国的三公主,若非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 当初只是追着她在驿站与市镇居住的痕迹,追到连岐城后就再也没了音讯,他不耐再等邹铉发来的消息,未等伤势痊愈,就亲自赶到了连岐,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十数日后,他收到一条消息,从榆云镇上归来的车夫王贵那儿得知,她确实是到了连岐城,但让他心生不豫的是,同车而行的还有个叫柯岭的猎户,据王贵所说,两人关系还颇为暧昧。 他就在连岐住了下来,打发邹铉去周边市镇找人。不曾想,却在上月下旬听到了连岐城内一条流言,说的是岷国三公主曾失踪过一年多,流落在外的时候,曾在青楼住过许久。这岷国公主的外貌被传的五花八门,但其中一个说法引起了他的注意,据那人说,岷国公主的双眸是金褐色的,因为别致,所以在青楼特别受欢迎。 他对此事上了心,让邹铉去仔细调查,闻知今日会有祭春神的仪式,他便等在了午门外,却没有想到,真的见到了她本人! 虽然见到了她,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份地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是一国的公主,长居深宫,少有外出的机会。他现在却只是莲国的一介商人,既无资格求见公主,又无机会觐见岷皇,即使能够觐见岷皇,难道他能对岷皇说贵国的羽然公主早在去年就已经与我成婚,请准许她随我一起去莲国吧。 更何况,他不知她的心思如何。她几次三番地从他身边逃走,自是不愿作他妻子,现在她身为公主了,就更不会愿意作他妻子了,恐怕还会将前事一笔勾销吧? 游逸微垂凤眸,无奈地笑笑,至少,她还活着,至少,她看到他那一瞬,眼中并非厌恶与害怕,还有着几分欢喜,那么将来会怎样,谁又能说的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踩枫枝好像真的有点用哦~~~ 另,最近两章都很肥吧?嘿嘿~ ☆、建言 安语然在祭春神仪式的第二天上午, 待早朝完毕后, 向岷皇求见。 岷皇虽然对羽然公主逃婚以及闹出流言的事情非常恼怒,但自从知道这个三女儿修书给昰澄定侯, 建言细化联盟书,让澄定侯大加称赞后,就知道这个女儿有些特殊, 虽行事大胆逾矩,在国事上却颇有见识。 他也有些疑惑, 失踪前的羽然虽然活泼好动, 却从没有表现出这般的见识, 难道是自己以前对这个女儿还了解得不够?又或是她经历大难后,看待事物也透彻了许多? 岷皇正想着此事,安语然已经进入房中向他行礼,他便点头微笑道:“坐下再说,然儿此次求见, 所为何事?” 安语然待岷皇坐下后, 自己才坐下:“回父皇, 然儿昨日在回宫的路上, 见到一个乞儿,衣衫单薄,十分可怜。” 岷皇叹了口气道:“我国山地多而平原少,瘠地多而肥地少,自朕登基这几年来,一直着力兴修水利, 鼓励百姓拓广农田,减少农税,希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但天灾难免,一旦发生天灾,总有乡民流离失所,各州府都会将居无定所的流民尽量安置,却总有照拂不到的。” 安语然点点头:“父皇仁慈贤明,重视民生,令然儿敬重。然儿也想成为父皇这样的人,为国为民做些有益的事情。父皇与群臣定国策,侧重大局,细枝末节难免照顾不到。然儿身为儿臣,自当为父皇分忧。” 岷皇看了安语然一眼,疑惑地问:“哦?你要如何为朕分忧?” 安语然道:“回父皇,然儿昨日回来后就一直想,这 分卷阅读155 么小的孩子,失去父母家庭的照拂,自己尚无能力做工,只能乞讨为生,若是有个地方能收留他,供他读书,或是教他技能,这样他长大以后,就能自食其力,安居乐业了。所以,然儿想向父皇请求一件事,求父皇答应然儿,兴建一间书院,专门收留孤儿,教养他们,让他们居有定所,学有所成。” 岷皇微点下颌:“这是好事,但兴建书院的银两,从何而出?” 安语然道:“回父皇,当从国库出。” 岷皇摇摇头:“我国不日将对韻国开战,军费支出非常可观,哪里还有多余银两建书院收养孤儿?” 安语然昨晚已经考虑良久,对于岷皇会怎么拒绝她设想了许多可能,也想好了该怎么回应,此时便道:“回父皇,然儿已经考虑过——首先,书院不需新建,购置旧宅,加以改造,就能省下不少银两,其后只需聘用先生与仆妇,以及日常饮食,所费不需太多。 其次,我国对韻国的战争中,将士难免伤亡,按例需给予阵亡将士抚恤金,这也是一大笔支出。不如改一下抚恤的形式,如果该将士有子嗣,那么他的子嗣可以在书院中免费食宿,读书。如果表现优秀,还可以给予一定的奖学金。 军队中许多二十出头的人已经有了子嗣,何况普通士兵子女亦是兵籍,照以往的话,根本没有机会通过读书出人头地,现在这样,岂不是比单纯给予抚恤金,更能解将士的后顾之忧,激励将士的士气?” 岷皇先是点点头,随后又开始摇头:“目前来讲,确实如此,但抚恤金毕竟是一次性给予,对韻国之战也只有数年,战争结束后,书院却还需维持支出,到时候银两又该从何而出?” 安语然道:“敢问父皇,国库的银两从何而来?” “自然是收税而来。” “这些银两又该用于何处?” “用处繁多,比如官吏俸禄,修建道路、桥梁、水利,赈灾,军费,皇宫中各殿的用度等等。”岷皇板起脸来问道:“然儿这是在考较朕吗?若是考较朕的话,这些问题又太简单了,为君者岂可不知?” 安语然急忙起身跪下:“然儿不敢,请父皇恕然儿无礼。” 岷皇本是板着脸,这会儿却笑了起来:“然儿不用紧张,快快起身。朕也知你问这些自有深意,朕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安语然站了起来,心中嘀咕,你还不是要摆摆皇上的威风、父亲的尊严嘛,害我不得不多跪一次,脸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然儿想说的是,如父皇刚才所说,国库中的银两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官吏俸禄,修建道路、桥梁、水利,赈灾,军费等等开支,都是为国为民,唯独皇宫内的用度,不属此列。 然儿想,只要在皇宫用度内稍微节省,大家每年少做几件衣服,少打几件首饰,甚至少点几盏灯,所省费用,就足够维持书院一应开支。 而书院内并非白白养活这些孤儿,他们并无家事干扰,可以比普通人更专注于求学,其中定有聪慧人才,这些人本来孤苦伶仃,全靠父皇恩典才获得了读书的机会,自然会感佩皇恩,尽力为国效力。目前来说,父皇只是小小付出,但数年之后,就可见功效,于国于民都大有好处。” 岷皇略作沉吟后,慢慢说道:“这确是好事,朕准许此事。不过……然儿,你是从何处了解这么多国事的?” “其实女儿只是想要说服父皇开书院的事,昨日便先去问过三皇兄,这些都是三皇兄教然儿的。”安语然心中暗想,羽澈啊,对不住了,黑锅只能找你来背了。 岷皇心道那个读书成痴的儿子,要摆这些道理出来倒也容易,难怪羽然今日说起来头头是道,原来是事先找羽澈商量过了。他捋了一下胡子道:“虽然朕答应了此事,但然儿身为女子,且并未出阁,不宜抛头露面,还是将开书院的事交给别人去办吧。” 安语然道:“父皇,然儿既然已经声名受损,此生也难有好婚事,倒不如一生不嫁,为国为民做些好事,也不枉此生了。” 岷皇皱眉道:“胡闹!小小年纪说什么一生不嫁,何况先前只是流言,过阵子大家忘了也就忘了。你若是抛头露面去操办书院之事,岂不是落人口实,反叫别人信了之前的流言吗?” 安语然也知岷皇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父皇,那然儿就不自己出面,但需找个然儿能信任的人,诸事委托他去做,然儿只在幕后出谋划策,这样总行了吧?” 岷皇缓和了脸色,点点头:“这样倒是可行,然儿你所说的信任之人,可有人选?” “然儿想请三皇兄替然儿出面。” “澈儿?他向来恬淡喜静,不爱与人多打交道,他会愿意替你出面?” “三皇兄已经答应然儿了。”来求见岷皇之前,安语然就与羽澈谈过,羽澈并无一丝犹豫便答应了,不过安语然真正所想的是,只要羽澈外出,她就可以女扮男装跟着出宫,至于到时候谁才是真的出面,岷皇哪里会知道。 岷皇对于羽澈会答应此事略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去做吧。” 分卷阅读156 · 隔天一早,安语然找到羽澈:“三哥,今天我们就去找适合办书院的地点吧?” “我们?”羽澈合起手中书卷,有些诧异地问道:“不是说由我出面吗?” 安语然莞尔一笑:“你不是不喜欢这些琐事吗?何况你去找了,还要回来和我说一遍,不如我跟着一起去,当场拍板,省时间省功夫。” 羽澈举起手中书卷,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昨日你来找我商量时,我还道你变得老实了,谁知还是没改这性子,怕是你早就想好这么做了吧?” 安语然轻吐舌头:“你读了这么多书,总该读到过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羽澈笑着摇头道:“我可从来没有读到过这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我是第一次听说。” 安语然有些讶异:“第一次听说?” “是啊,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看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这句话,安语然道:“忘了哪里看到的,三哥忘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羽澈道:“羽然,你……有些之前的事还记得吧?” 安语然微微一惊,瞧了眼羽澈,他眼神清明温和,还带着丝笑意,安语然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看透了似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羽澈自然不会猜到她是穿越而来的,想来是以为她明明记得以前的事,却装作不记得。然而事实是,她确实是装作不记得,却真的是不知道以前羽然公主身上所发生的事。 她知道,这时候沉默得越久,就越是能印证羽澈的猜想,他一定还只是猜测,拿这话来试探她,可是她虽然知道不该沉默,却还是愣了许久,才勉强笑了笑:“好在我记得以前认得字,还有以前学到的一些东西,不然就变傻子了。但是人啊事啊,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奇怪吧?好像有些事我不想记得似的。” 羽澈也不再追问,看向门外,庭院里栽着一颗老梅,此时正当残梅已凋零落尽,新芽还未萌生的时候,只有那遒劲的黑色枝条,纵横伸展向那青空之中。 他看了一会儿,淡然道:“有些事,不记得反而更好。” · 安语然把随侍的两个宫女打发回华辰阁,自己进入内室换上侍卫的衣服,出来后,羽澈瞧了她这般模样,不由失笑道:“衣服太大了吧?” 安语然卷着袖子:“光从这句话就看出三哥你是个老好人,只说衣服太大,不说是我个子太小。” 羽澈叹了口气,扶额道:“我怎么会答应你,陪你这般胡闹的?” 安语然嘻嘻笑道:“因为你是我三哥啊。” 羽澈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摇头道:“你这身打扮不行,反而显眼,不如改穿普通男装,到时候也方便说话。” 安语然微微皱眉:“可是我没有准备啊。” 羽澈劝道:“今日就算了,我命人去买些适合你穿的男装,明日再去选址吧。” 安语然照着镜子上下看了看,自己这个“侍卫”确实不像样,如此瘦弱矮小的侍卫,是如何被选进宫来,护卫皇子的?就是走后门也不能这么离谱吧?她不得不放弃了今日就出宫的打算,和羽澈商量起聘用老师的事来。 ☆、吃醋 之后的几日, 安语然为筹备书院, 城内到处奔波,定址、购宅、改建、装饰、聘人, 诸般事宜都需要定下来,羽澈成了她的挡箭牌,既要陪着她出宫, 又要替她遮掩行踪,连书也没时间看, 也真是难为他了。 安语然心中打算, 等这事忙完了, 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一次。只是要怎么谢他倒是个难题,请他吃顿饭吧,他又不喜欢,送书给他吧,也不知道哪些书他没有读过, 只好以后再想了。 宸妃早先已经放柯岭出宫, 由羽澈安排他在城中暂住, 这些天他就搬到了刚买下的空宅子里, 帮忙改建书院之事。 数日奔波下来,大多事宜都初步定下了,安语然瞧着书院内为改建而忙碌的工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只待书院改建完成,再招几个老妈子, 这就可以开始收留孤儿、乞儿了。 她是偷偷溜出宫的,不敢在外面久留,更加不舍得在宫外花时间吃饭,回了华辰阁又往往已经错过饭点,索性便不吃了。这些天,常常不吃午饭,让她本就娇小的小身板变得更纤细了。 羽澈知道她急着建成书院,也不劝她,此时看她笑的开心,便逗她道:“你又何必这么急,晚几天建成也无妨啊。” 安语然摇摇头:“早一天建成,就可以早一天让那些孩子不再挨饿受冻,我当然急啊。好在现在一切上了正轨,我就不必天天出宫来这里了。” 羽澈道:“那就回去吧。” 安语然“嗯”了一声,向柯岭道:“我回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柯岭点点头,目送安语然与羽澈到了车旁,就回到书院内,去验看木匠所做的桌椅。 羽澈先上 分卷阅读157 了车,安语然扶着车门,正要跨上去,却听见一声“语然。”这语调、这嗓音是何其的熟悉!她心砰砰狂跳着,回头看向声音来处。 确然是他。 见到他的那一瞬,安语然像傻了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游逸走近过来,勾起唇角,带着几分嘲谑还有几分温情地笑着:“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愣怔地看着他唇角这抹熟悉的笑容,直到这抹笑容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模糊起来,直到眼眶中再也盛不住那么多的泪,灼热的泪滑下脸庞,温热了微凉的脸颊,嘴角尝到了淡淡的盐味。 前几天在午门外见到他后,她常常想起以前与他相处的情景,似乎总是斗嘴,少有融洽时刻。从那个雪夜起,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这样的笑容,他这样的口气,都让她想念! 她的反应出乎游逸的预想,他向前跨了一步,半抬右手,似乎想要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这时羽澈从车内探出头来,瞧了眼游逸,对还在发愣的安语然微笑道:“似乎是故人吧?羽然,不如请这位公子先上车详谈吧?” 安语然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向游逸道:“上车再说。” 游逸稍一犹豫,睨了眼一脸和气的羽澈,再瞧瞧安语然,随即道:“好!”他回头示意四宝回后面车上去,自己跟着安语然跨上马车。 后面数十尺外的邹铉暗暗担心,却也只能赶车跟在他们后面。 · 车内三人端坐,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安语然此时已经擦去眼泪,调整好了心情,却低着头不说话,实在是千言万语,不知该说那一句。说你平安无事太好了?似乎太过肉麻。说你怎么找到我的,又似乎太过疏离。何况此时此景,这些话都不需再说,她其实只想说一句,在这里看到你,真好。 游逸初见她落泪,自己眸中也有些酸楚,但心中更是狂喜!此时只想揽她入怀,将她紧紧抱住,奈何车里并非只有他与她,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电灯泡。 羽澈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就率先打破车内沉默,开口问道:“不才姓萧,请问这位公子贵姓?” “免贵姓游。” “游公子似乎与羽然是旧识?” 游逸凤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这萧姓男子称呼她“语然”,自是与她极为熟识才会如此亲密称呼。且他衣着华贵,谈吐气质又是优雅平和,显是公侯世家子弟,却以读书人自居,谦称不才。他不由“哼”了一声,冷声道:“是旧识又如何?” 羽澈为了不要引人注目,出宫时并未穿着体现皇子身份的绣蟒纹常服,这便让游逸生出了误会。他略一思索,已知游逸的敌意由来,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故意不加点破:“不知羽然是如何与游公子相识的?” 安语然本来是自称被船家救上,之后就坐车与柯岭同行而来,这会儿自然不能让游逸说出他们相识是因为她替林家大小姐代嫁,急忙插嘴道:“我与游公子是在路上偶遇的,我……得他相助,十分感激。” 她不愿被萧公子知道与自己的关系。游逸心中不豫,误会更深,盯着安语然道:“语然可还记得我曾助你何事?” 安语然哪里想得到游逸在吃味,她为了不要在羽澈面前穿帮,临时编了个借口说曾得游逸相助,谁知这死鱿鱼竟追问他到底帮了自己什么事,这不是存心为难她么?她气恼地瞪了游逸一眼:“那么小的事情,我忘了。” 游逸凤眸一眯:“忘了?不如我告诉你吧。” 安语然一瞪眼:“我是特意忘记的,你不要瞎提醒!” 她担心地瞧了眼羽澈,发现羽澈居然在一边看得兴致盎然,不由得嗔道:“三哥,你当是看戏哪?” 三哥?游逸看向羽澈的脸,仔细看来,他的五官确是与安语然有着三分相似,但若不说,却不易看出。此时羽澈脸上带着几分悠然笑容,让游逸不禁后悔刚才的言辞。他本不是冲动唐突的性子,却因关心则乱,吃了一回干醋。 羽澈只做不知,微笑道:“既然是旧识,游公子又曾经相助舍妹,那么就由不才做东,一起去望江楼吃顿便饭如何?” · 望江楼其实望不到江,只能望到湖。因这湖名就叫做望江,所以此楼也不能算名不副实。望江楼的菜做得精致美味,更有几个招牌菜色,别家都做不出来,因此在连岐城中颇为知名,常有贵人光临。 此时,安语然正从望江楼五层的一扇窗户向外看去,她身后的羽澈与游逸则相互客套着,说得都是场面上的话。她其实无心观赏湖景,耳中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心绪纷乱。 少时菜已上齐,羽澈与游逸聊过几句后,得知他此时在莲国经商,又见安语然默默无言,知道有些话他们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便很识趣地说道:“适才上楼时见到一位故交,小王先去和他打声招呼,游公子请自便。”先前被安语然叫作三哥后,游逸已经改口称他为三皇子,他也不好再以不才自称了。 游逸闻言起身 分卷阅读158 相送。 羽澈站起来后却不忙走,转向安语然道:“羽然,我就在楼下,稍后来接你回去。” 安语然“嗯”了一声。 游逸心知羽澈是在提醒自己,他就在附近,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三皇子请放心,在下只是想与语然叙叙旧。” 羽澈点点头,遂离开这间阁子。 安语然先开了口,轻声问道:“你……那日可有受伤?” “早已经好了。你现在……在宫中过得可好?”游逸无心多说过往之事,他只想确定安语然现在的心意,虽然她刚才落泪,已经显露情意,他还是想听她亲口确认,然而话一出口,还是变成了普通问候。 安语然想了想,自嘲一笑:“父皇母妃和皇兄皇姐都对我不错,除了有个皇姐一心想我死以外,还算好吧。我平时都在宫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游逸道:“我知道你到了连岐,接着前几日又听闻城中有关于你的流言。” 安语然露出一个恍悟的表情道:“啊,那个流言啊,多半就是羽玥皇姐的杰作了。” 游逸低声道:“既然你在宫里并不平安,还是设法离开连岐吧。敖天烨已经被剐,七王一系皆被诛斩,不会再有人来追杀我们,等到了莲国……” 安语然摇头道:“不,我不想再逃来逃去了。我现在身为岷国的三公主,无法轻易逃离岷国,也不想再过那种逃亡的生活。” 上次她试图逃婚,岷皇当日中午就封锁了全城,事后她听说,岷皇当日还发了急讯,在周围百里之内搜寻她的踪迹。若是她想和游逸逃走,势必要借助羽澈的帮助,而羽澈恐怕不会答应帮她做出这种如同私奔的事情来。但若她不借羽澈之力,很可能逃不出百里,就会被抓回来,到时候,她也许只是被岷皇责打或是被贬,游逸却很可能被杀。 游逸眯起凤眸:“身为公主,锦衣玉食,比起跟着我过逃亡生活,自然是好得多。” 安语然听他语带讽刺,暗暗气他不懂自己的担心,瞪了他一眼道:“拐带公主私奔,可不是小罪。父皇是爱惜颜面之人,若是他以全国之力来搜捕,就不是敖天烨那时候所派的暗杀者可以相比的,我们逃不掉的。” 游逸其实也知道这个情况,只是若非离开岷国,以安语然现在的身份,他一介异国商人,如何再有机会娶到她? 安语然见他阴着脸不说话,便继续解释道:“我现在正筹备书院,这事不能半途而废……”何况岷皇与宸妃待她颇为亲厚,若是寻个好时机向宸妃提出游逸与她的事,软磨硬泡说服了宸妃,再去说服岷皇,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游逸为着两人此时不对等的地位,心中焦虑,听她这么一说,更为恼怒,霍地起身:“是在下妄语了,公主殿下还是忘了之前的事吧,在下告辞!”说完即拂袖向门口疾步走去。 安语然也站了起来,气道:“死鱿鱼你不听完我说话会死啊?”然而不待她说完这句,游逸已经开门离去,顺手将门重重地关上。 羽澈其实就在同层楼的另一间阁子里,听闻“砰”的一声,急忙起身开门,就见游逸疾步离去的背影。他挂心安语然,赶去先前的阁子,见安语然一付气鼓鼓的样子,桌上菜肴丝毫未动,已知他们谈得不顺,微微笑道:“菜都凉了,重新再点几个吧。” 安语然哪里还有胃口,神情黯然地摇摇头:“三哥,我们回宫去吧。”死鱿鱼,他只知自己发脾气,却不知她有多为难! · 游逸一时发怒离开,待走到楼下,已经冷静下来,一进入车内,便沉声道:“四宝,稍后去把现在租的宅子买下来,房主若是不肯就加价,最高可以三倍价钱买下。” 离开岷国既然不可取,他就只有留下。游逸苦笑了一下,留下又能怎样?以目前形势,两人能在一起的可能微乎其微,说不定一两年之后他就要看着她嫁给别人了。 四宝微有讶异,却只是点头道:“少爷,四宝知道了。” 邹铉在车外摇了摇头,挥鞭抽向马臀。 作者有话要说: 欢喜冤家!哈哈 另:何如开新坑啦,欢迎入坑。 《驸马》会继续更,也不会放慢更新速度,亲们放心。 ☆、小夜 武成六年的四月初六, 大吉之日, 羽薰与靖国公府的嫡次子成婚,搬入在连岐城中早就修好的公主府, 岷皇赐她封号——丰乐。 到了四月中旬,由国库出资的书院改建完成,定名漱墨书院, 所收学生仅限孤儿。改建期间陆续找到的孤儿,已经有十多个, 这便开始在其中生活、学习。 安语然只找到教授识字断文的先生, 但以她对教育的理解, 只会识字作文章是不够的,她只得亲自上阵,教授这些孩子算术与绘画,柯岭则负责教授射术。在书院,无人知道她的公主身份, 只知道她是“萧公子”的三妹, 都称呼她三小姐。 她几乎隔日就要出宫一次, 借口是去丰乐 分卷阅读159 公主府, 连随侍宫女也不带,说是公主府还能少了人伺候不成?等到了公主府再借羽薰的车去书院,倒也一直未被怀疑。 宸妃有时会抱怨几句,说羽薰未嫁前,没见她常常去找羽薰,现在却隔三差五就要去次, 每次都要呆上一整天才回来。宸妃有些疑心她是偷偷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在羽薰回宫时旁敲侧击地询问。羽薰早就被安语然拜托过,这时自然帮忙圆谎,宸妃也就放了心,只道安语然是嫌在宫里气闷,去找羽薰说些闲话也好。 这日,安语然给孩子们上完算术课,带他们去后面的操场上跑步健身。门外进来个衙役,他知柯岭是这书院的负责人,拱手道:“柯公子,今日又来了个,是个孤女,就是年龄有些大了,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柯岭瞧了眼这衙役身后的女孩,大概十四五岁,将要及笄的样子。但他早听安语然交代过,不管年龄大小,若是无依无靠的女子,一概收留,便点头道:“留下吧。” 他对这少女道:“跟我来吧,先去找王妈。” 初来书院的孤儿,少不得先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多半还要先吃顿饭,所以都是先交给那几个老妈子操持一番,再编班的。 这少女虽然衣着破旧,头发与脸庞看上去却很干净,她一声不吭地跟着柯岭,路过操场时,正好被安语然瞧见。 安语然瞧见这少女面容时,吃了一惊,回头对身后的孩子道:“你带着他们继续跑三圈,之后自由活动。”她自己匆匆走向柯岭与那少女,喊住了他们。 那少女瞧见安语然时,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随后就微垂眼皮,规规矩矩地站在柯岭身旁。 安语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少女,问道:“你……是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抬眸看了安语然一眼,又垂下眼皮道:“小夜。” 安语然又细细地瞧了她一会儿,才对柯岭道:“你先带小夜去王妈那里吧。” 柯岭有些不解地点点头,转身朝书院后部的食宿区域走去。小夜也乖乖地跟了上去。安语然却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许久。 让安语然这么在意的是,小夜的相貌竟然与绯青极其相似,看背影也有几分相像,只是绯青要比她高挑许多,声音也更为清甜婉转。 下午是绘画课,安语然心中挂念那个极似绯青的少女,给孩子们布置了题目后,就匆匆赶去食宿区,向王妈问了小夜的所在。 之前书院里有六个女孩,小夜被安排和另外两个女孩住在同一间房里。安语然敲了两下房门:“小夜,你在里面吗?” 小夜开了门,瞧见是安语然,有些意外地张大了双眸,随即回转身,自己走到床边坐下了。 安语然见她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便一边跨入房中,一边问道:“吃过饭了?” “吃过了。” “我姓萧,你可以叫我萧姐姐。” 小夜甜甜一笑:“萧姐姐,听王妈说,在这里每日要上课的是吗?” 安语然亦微笑起来:“是啊,你以前曾学过识字写字吗?” 小夜摇头道:“小夜没有学过,很难吗?” “不难。” “小夜都这么大了,怕是学不会了。” “学得慢也不要紧,每日都学会一些新东西,长时间积累下来,就很可观了。” 与小夜又聊了几句后,安语然问道:“小夜,你可认识一个叫绯青的姑娘?” 小夜眨眨眼:“不认识啊,萧姐姐为何要这么问?” 安语然有些失望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与她有几分相像。” 小夜反倒好奇起来,偏着头问道:“与我很像?那是萧姐姐的朋友吗?” 安语然点头道:“是好友,可惜好久都没见着她了。”她眼前浮现起绯青那清丽出尘的摸样,小夜只是相貌与她相似而已,气质性格却全然不同,也许只是巧合吧? · 小夜不但长得娇俏可人,说话也乖巧讨喜,让安语然颇为喜爱。下了课,安语然常常找她一起吃午饭,这种特殊待遇似乎引起了其他学生的不满,没隔几日,便闹出一桩事来。 缘起很小的一件事,那天吴先生教他们练书法。小夜正照着字帖临摹的时候,一个学生为了取水,从她身边走过,碰到了她的手,那个字就写坏了。 本来写坏就写坏了,换张宣纸再写就是了,小夜却疑那个学生是故意撞了她的手臂,两人为此争执起来。小夜气不过就把墨泼在那学生的字帖上,那学生激怒之下打了小夜。 因为知道安语然对小夜的态度有些特殊,且她此时正在书院,吴先生就把两人带到她的休息兼办公处,将此事告诉她,并让她来处理。 安语然见到小夜脸上的淤青,就有些生气了,她训斥那学生道:“无论如何,你动手打人终是不对!何况你是男孩,天生就力气更大,怎么能对女孩动手呢?练习射箭也好,锻炼身体也好,都是为了让你们身体强健,碰到危险时能够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别人,不是为了让你有力气 分卷阅读160 对同学动手的!为了惩戒你这次犯的错,罚你负责清扫教室五日。” 她看到那个学生眼中的不满与委屈,承认自己确有些偏心,小夜在这次纠纷中也有错,所以又对小夜道:“他虽有错,你也不对,他只是不小心碰了你的手臂,你怎么能用墨泼了他的整本字帖?” 小夜本就一脸委屈,此时被她训斥了一句,气的跺脚:“萧姐姐,明明是我被打了,你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就泼他一本字帖,他凭什么打我?” 安语然正色道:“我是就事论事,你确实做得不对。他出身孤苦,爱惜物事,若非你泼坏了他的字帖,他又怎么会动手?” 小夜眼中流露出几分怨恨的眼神,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跑,安语然喊了声“小夜!”,她却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这天中午,小夜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吃午饭,安语然在门外劝她出来,她却说了句:“这么难吃的东西,亏你们还天天吃得这么香,我忍了很久,再也不吃了!” 安语然开始觉得奇怪,小夜身上有种大小姐脾气,并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她找到王妈,问她小夜平时地言行如何。 王妈抱怨道:“哎,她呀,脾气大得很。第一天来就问,怎么让她和别人睡在一间,说是要一个人睡,不然晚上睡不着觉。又嫌饭菜难吃,吃不了几口就指桑骂槐,还说是不是谁克扣太多银两,才买了这些好像猪食一样的吃食。这真真是冤枉人啊!” 安语然吃惊道:“怎么,她竟然这么说?” 王妈道:“三小姐,这事千真万确啊,仆妇不敢胡说。昨日她又抱怨饭菜不好,刘妈气不过还了句嘴,说‘你也不是什么娇小姐,摆什么架子?’。她抄起一盆菜就朝刘妈扔过去了,好在那时菜已经不烫人,刘妈只是沾了一身的油腻。要说这姑娘啊,她也就是在您面前显得乖巧懂事,平时对我们可是另一付面孔,怕是仗着三小姐对她的喜爱呢,要不是您今天问起,仆妇也不会多嘴说这些事的。” 安语然听得直皱眉,稍后又让柯岭抽空去衙门询问小夜的来历身世,却一无所获。她便决定与小夜好好地谈一谈。 这会儿已经快到傍晚时分,她知道小夜从中午起,一直关在房里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就特意带上了一盒望江楼的十八锦花色点心。 小夜瞧见那盒点心,轻哼了一声,似有些不屑。 安语然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头,饿了小半天,却看不上这么精致的点心,这女孩眼界不是一般的高啊。她将那盒点心放在桌上,坐到小夜的身边,问道:“小夜,你原来家住何方,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些孤儿,多半经历惨事,才会与家人生死离别。安语然原来担心多问过往之事,会让这些孩子伤心,因此不会主动去问他们过去的经历,但面对表现有些异常的小夜,她就不得不问个清楚了。 小夜沉着脸,却爽气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原来住在锦城,家里是经商的。” 安语然入宫数月,闲暇时除了读一些游历笔记、地理图志,也时常和羽澈交谈,话题时有涉及国事民生,此时对岷国已经多了不少了解,知道锦城是岷国东部较大的城市,离昰国较近。她疑惑地问道:“锦城离这里很远,你是如何到连岐来的?” 小夜垂下头,低声道:“父亲为了一笔大生意要来连岐,我偷偷跟着出来,父亲发现我时,离家已远,只得同意我随行了。我本以为可以一路玩个痛快,谁知快到连岐时,路上遇到了劫匪……父亲被杀了,钟叔带着我趁乱逃走,半路上他让我偷偷藏起,自己把劫匪引开,也被杀了……我等劫匪离开,才从藏身之处出来,一路走到了连岐……” 安语然一边听一边点头:“那真是可怜,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经历如此惨事。” 小夜说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这会儿听安语然柔声安慰,便揉了揉眼睛,斜靠在她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安语然轻轻环着她,低头看着她顺滑亮泽的黑发,想起她刚来那天干净的脸庞,心中一丝同情都没有。 这么狗血的桥段,若是真的,倒确是惨事一桩,但她却不信小夜说得是实话。要照小夜的性子,正在生她气的时候,她刚才这么问,小夜不但不会和盘托出,反而应该赌气不言才是。所以,这会儿所说的,必然是假话,而且她回答得这么流利,自然是早就编好的,只等她开口问了。 · 不一会儿,同室的两个女孩回来了。 安语然又安慰了小夜几句后就告辞离开,刚准备离开书院,柯岭叫住了她,递给她一封信。她一边问:“给我的信?”一边接了过来,低头一看,信上并未署名,也未写着给谁。 她心中疑惑着是谁会给她寄信,一边打开了信封,将信纸轻轻一抖,展开阅读。她先看了眼信末署名——“逸手书”,确实是游逸的笔迹。 她不由得心跳快了一些,自上次望江楼争执以来,就没有再见过他。偶尔一个人静下来时,她会想,他是不是一生气跑回莲国去了,毕竟他的生意都在莲国 分卷阅读161 ,就算不为赌气,也是该回去管管的。 这会儿收到的信却并非通过驿站所寄,也就是说,他留在了连岐? 她迅速将信上内容扫了一遍,嘴角漾起一抹微笑。原来是他约她明日出游,她是隔日有课,明天刚好有空。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甜蜜,有些期待起来,收起信笺,抬头望了一下天色,希望明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何如开新坑啦,欢迎入坑。 另:《驸马》会继续更,也不会放慢更新速度,亲们放心。 ☆、约会 第二天, 天气果然晴好。 安语然自入宫以来, 第一次对当天要穿的裙装挑剔起来,让当值的宫女措手不及。宫女们本以为就像往常一样, 随便拿一套裙装与配饰就好,想不到今天安语然挑了半天都没有满意。宫女们跑进跑出十几次,床上桌上已经堆满了衣服, 她还在犹豫不决。 到了最后,安语然终于选定了一套淡雅柔和的藕荷色裙装, 外披月白褙子, 接下来又为着发式和配饰纠结了半天, 直到梳妆完毕,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她匆匆赶去书院,刚进门,就遇上了刘妈。 刘妈上下瞧了瞧她,笑嘻嘻地说道:“三小姐, 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有什么好事吗?” 安语然向来平易谦和, 加之刘妈也不知道她的公主身份, 所以说话向来随便,今天更是打趣起她来。 安语然不由得暗暗后悔早上的刻意打扮,倒不是怕被刘妈打趣,是不想被游逸觉察她如此期待这次出游。哼,上次他发了一顿脾气,又消失了这么久, 她还没有原谅他呢!今天同意和他一起出游,只是给他机会道歉而已。 刘妈又道:“今天小夜又不去上课了,早饭也不吃,这会儿还在房里赖着呢,我们谁也劝不动她,想不到三小姐今天倒来了,正好去说说她吧。” 安语然答应了刘妈,向书院后部走去。无论小夜的真正身份如何,她既然在这书院里生活了,就需遵照这书院里的规矩,不能纵容,不然会对其他孩子造成不良的影响。 小夜见了安语然,双眸一亮,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萧姐姐,你今天不是没有课要上吗?怎么来了?是不是要去哪里玩?带我一起去吧?” 安语然再次后悔早上的刻意打扮。她轻咳一声,避而不答,只说:“小夜,你不可整日呆在房中,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你该去课堂,另外三餐也该按时去食堂吃才对。” 小夜眼珠一转,低着头乖乖认起错来:“萧姐姐,小夜知道昨天做错事,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小夜好么?” 安语然正色道:“你既然知错,就要能改才对,先去上课吧。” 小夜乖巧点头:“好,小夜这就去。”说完就快步朝外走去。 安语然虽觉得她答应得未免太快,自己原来想好的一堆劝导说辞完全没有用上,却无心再多想她的事。游逸信上说巳时来书院接她,这会儿差不多到时候了。她带上小夜那间房的门,疾步走到书院后门。 有一辆漆黑马车停在小巷里,驾车的正是邹铉。 一只手伸出车帘,将其掀开,游逸从车上下来,脸上带着少见地微笑。 安语然站在门口,瞧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她本来想要板起脸,让他知道上一次拂袖离开,自己还没原谅他呢,却在见了他的笑容后,不由自主地也微笑起来。 相处时间太短,何必再自寻烦恼? 游逸走到她身前一步,微微低头,凝神瞧了她一会儿,突然挑眉道:“好像比去年长高了一些。” 安语然瞪他一眼:“我才十六,自然会长。反倒是你没有变高,长不动了吧?” 游逸并未还嘴,反而笑道:“走吧。” 安语然也不想和他斗嘴,轻提裙摆跨过门槛,朝着马车走去,游逸走在她身后半步。两人到了马车后面,刚要上车,后面突然跑来一人,从安语然身边挤过,先一步上了车。 安语然和游逸都吃了一惊。游逸低喝道:“什么人?”邹铉也从车前驾座跃下,绕到车后,护在安语然的身前。 车帘掀起,伸出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萧姐姐,我就知道你要出去玩。”竟是小夜。 安语然暗暗皱眉,对小夜道:“你该去上课,怎么能溜出来呢?快回去。我并非去玩,是有事要办。” 小夜朝着游逸瞄了一眼,拖长了声音道:“哦——萧姐姐是有事——要办啊?” 安语然道:“小夜别胡闹了,快下来,回书院上课去。” 小夜放下车帘,在车内闷声闷气道:“我就不下去,我要跟萧姐姐一起去办事。” 游逸已经有了几分怒意,他特意选安语然不上课的日子,约她出游,却不料遇上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女孩,但是看她与安语然说话时带着撒娇的语调,又不知道她与安语然是什么关系,怒气不好发作。 分卷阅读162 安语然也颇为无奈,小夜这架势,是赖在车上不下来了,她总不能上去拉她下来吧?小夜自从到了书院,就伪装性格,刻意讨好接近自己,今天又坚持要随自己一起出行……想到这里,她突然心中一动,就让小夜跟去也好,瞧瞧她到底想怎样。 她看了游逸一眼,瞧见他脸上笑意全无,双眸微眯,就知道他已经生气了,暗叹一声,跨上车去,对小夜道:“你一定要跟着来就来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夜嘻嘻一笑:“我就知道萧姐姐最疼我了。” 游逸阴着脸上车,坐在安语然和小夜的对面,盯了小夜好久。小夜却仿佛对他的犀利眼神全无感觉,一路上都缠着安语然说东说西。 · 连岐东郊有条越河,河边沿岸栽着许多桃树。 此时两岸的桃花开得正盛,枝上粉粉嘟嘟的花瓣挤在一起,彷如在河面上升腾起大片粉色的云朵,更映得整条河水都成了粉红的颜色。 马车停在了越河边,安语然轻轻跳下车,春风拂面,暖意融融,入目这片美景,不由得想起“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句子来,脸上漾起了微笑。游逸就不是会服软道歉的性子,但这一次的出游,不管时间还是地点,都经过了精心的挑选,由此可见他的心意。 只可惜时间地点都对了,人却多了一个。 小夜跟着安语然蹦下车来,几步就跑到了她的前面,欢呼一声:“啊,真漂亮,这地方真不错!” 她回头向安语然招手:“萧姐姐快来看啊,桃花真好看。” 游逸最后下车,低低地“哼”了一声。安语然苦笑一下,为了这次出游,她连狗二都没有带,结果两人约会成了三人行,游逸还没发火,真是难为他了。 漫步河边,小夜一个人蹦跳着走在前面。游逸与安语然并肩走在后面,两人默契地越走越慢,离小夜渐远。到了小夜听不见他们说话声音时,游逸开口道:“语然,我在连岐买了宅子,开了商铺。” 安语然略一思索,已知他言下之意,是要长期留在连岐居住了,心中感动:“那你在莲国的生意……” 游逸沉声道:“那里自有游管家替我照应着。” 安语然脸上露出一个浅笑:“连岐城里的生意可还好做?” 游逸勾起一边嘴角:“比求见公主容易得多。” 安语然知他仍然在意两人的身份,虽是玩笑的口气,真正却有些不满在心底。她脸上笑容淡去,轻声道:“进入皇宫本非我所愿,只因当时被追杀者追上,不得已而为之。我并不以公主身份自持,你也不要总提这事。你我二人之事,只要耐心,总会有机会。” 游逸不再说话,默然走了一会儿,眼见着前面河水转了个弯,小夜已经不见了影踪,便拉住了安语然的手臂。 安语然正慢慢踱步,瞧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不曾想突然被游逸拉住了手臂。她诧异地回头,刚要开口问他,已经被他拽进了臂弯里。他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她的后背,将她紧紧按在他的怀里。她感觉到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衣衫上淡淡的皂角气味。 她抬头瞧他,他微微俯身,深邃墨眸里燃着灼灼情意,渐渐向她低下头来。他离得这么近,让她明澈的双眸失了焦距,变得有些迷蒙,粉唇微启,仿佛在迎接他的亲昵。 唇瓣轻触着唇瓣,鼻间闻着对方的气息。 她的唇瓣柔软,带着胭脂的淡淡香气,让他不自禁地想要全数含进口中,他温柔地含吮,直到它们再也没有了胭脂的味道。 她向上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手腕压在他颈后紧绷的肌肉上。此时此刻,于她来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才是真实的,她全部的感官,都只为了感受他而存在…… 她合起双眸,轻轻张开了双唇。 得到她的暗示,他便深入进去,舌尖滑过她光洁整齐的贝齿,触着了里面的濡湿,纠缠着她柔软的舌尖,缠绵许久,又一点点引着她。 她不自觉地跟着他,将舌尖探出了双唇,马上被他含住了,他的唇瓣紧紧贴着她的,热切地吮吸着,甚至让她觉得舌尖有些轻微地刺痛起来…… 缠绵许久,游逸终于放开了她的唇瓣,又意犹未尽地吻了几下,才站直了身子,却不放手,还将她搂在怀里。 安语然仰头久了,脖颈有些酸,索性就侧过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让自己狂乱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时有花瓣飘落水面,在细密的波纹上,点出圈圈涟漪,满满一河粉红的桃花中,映着二人静静相拥的身影。 此时正值四月末,未到雨季,河水流的缓慢,平静的水面上被微风吹起细密浅淡的波纹,让他们的倒影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乱花渐欲迷人眼。O(∩_∩)O哈哈~ 通知:何如开新坑啦,《重生之种药生香》,欢迎入坑。 另:《驸马》会继续更,也不会放慢更新速度,亲们放心。 ☆ 分卷阅读163 、小夜的身份 情迷之时还不觉得, 待平静下来后, 安语然感觉自己的唇瓣有些灼热的肿痛感,便捶了一下游逸的肩膀, 轻声抱怨道:“你下次轻一点,被你弄痛了。” 游逸戏谑道:“下次?不如现在再来一次?” 安语然用力推开他,白他一眼:“谁跟你再来一次!” 游逸勾起一边嘴角:“刚才是谁说下次还要的?” 安语然脸一红, 转身沿岸而行,去找小夜, 假装没听见身后轻笑的声音。她虽不喜小夜跟着过来, 却也不能把她弄丢了。 前面不远处, 河水转过了一道弯,绕到一个斜坡后面,适才小夜就是在那里消失了踪影。堪堪走到斜坡前,未待转过那道弯,她却听见了小夜的声音, 似乎还有一人在, 她正在对那人说着话。 安语然站住了脚步, 凝神细听, 心想也许能就此听出小夜的身份来历。游逸耳力本就比她好许多,先前十数米外他就听见斜坡后有一男一女在对话,这会儿见安语然不再往前走,便站在她身后,一起听斜坡后的人到底说些什么。 只听小夜道:“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另一人道:“别人又没有约你出游, 你跟着来不是招人嫌?” 安语然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容问离那妖孽的声音,他怎么会认识小夜的?小夜特意接近自己难道是和妖孽有关,亦或是…… 不待她多想,又听到小夜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挂心萧姐姐的事,这不是来帮你看着她吗?” 容问离淡淡的声音:“不用你多管闲事,你跟着来了,不是反而让这两人没了机会?” 安语然微微瞪大了双眸,上次见到这妖孽,还一付疏离冷淡的态度,怎么小夜会说他挂心自己的事呢?听妖孽的说话,却是希望她和游逸在一起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回头看向游逸。 游逸只觉这男子声音熟悉,似曾听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只听到小夜说那男子挂心安语然的事,脸色就暗沉下来,凤眸盯着她,仔细分辨她脸上的神情,见她回头看向自己,以为她是心虚了才会如此,眸中就带上了几分怒色。 安语然瞧见他的神色,就知道这货又吃味了,不知怎么心里却有些高兴,伸手去拉起他的手,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只听小夜继续道:“那你怎么也来了呢?还不是要……” 容问离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小夜道:“嗯……回去就回去,反正我也知道了萧姐姐喜欢的是这个白衣公子。对了,问离哥哥,刚才我瞧见了,他们在河边抱在一起呢,还……我不说了,真没羞!” 游逸听小夜说出“问离哥哥”四字,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穿着粉袍的身影,原来这人竟是情花里的容问离,那夜他曾试探自己对安语然的情意,自己还与他对过一掌。小楼火灾,他竟然没有死?游逸一想到那张让自己也惊艳的脸庞,不知不觉地握紧了安语然的手。 安语然回捏了一下他的手,耳中听到容问离的声音:“那就走吧。” 小夜用探究的口气问道:“问离哥哥,你不难过?” “不曾奢望,何来难过?” 小夜嘻嘻笑道:“那我这就跟你回去。” “一起出来,怎能不告而别,你去和他们说一声再走。” “好,问离哥哥你等我。” “对了,书院那里,你不要再去,你就对她说,家里人找到了你,来接你走。” “嗯……那可不行,我觉得在书院很好玩呢!” 容问离慢悠悠地问道:“那是要我回去告诉姨父,你骗别人说他被劫匪所害?” 小夜的声音显得紧张起来:“别把这事告诉父亲啊,问离哥哥,我答应你不再去书院就是了。” “去吧。” 安语然怕被他们知道自己和游逸在偷听,这会儿折回去也来不及,便干脆向前走了几步,一边朗声问道:“小夜,是你吗?你在和谁说话?” 绕过斜坡,她就在十数米外看到了刚才说话的两人。 容问离一脸淡然从容,仿佛他刚才与小夜只是闲聊,所说话题完全没有牵涉到她一般。 小夜先是一楞,随即甜甜地一笑:“萧姐姐,我刚想去找你,你就过来了,我以为你和这个白衣哥哥还要说好多悄悄话呢。” 安语然继续向她走去:“我们话说完了,你和我回去吗?”她见了小夜的面容,心中疑惑,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听出来,小夜是妖孽的表妹,却和绯青长得极像,这就不可能是巧合,莫非绯青与小夜也是姐妹关系? 小夜摇摇头:“萧姐姐,我不能再去书院啦!问离哥哥找到我了,我跟他回去。” 游逸本走在安语然身后一步,这会儿却突然上前,牵住她刚才放开的手,向容问离点头招呼:“许久未见了,在下原以为容公子已经葬身火海,不由扼腕,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 分卷阅读164 容问离对游逸的举动仿佛视而不见,唇角弯起,绽开一个完美微笑:“多谢游公子关心,容某运气较好,那夜未在小楼。” 游逸察觉自己掌心中轻轻一动,知道安语然想要把手抽出来,就加了两分力,扣住了她手不放,一边说着:“原来如此,真是万幸。却不知后来在小楼中发现的尸首是谁的?” 容问离轻抬眉头,一付于己无关的表情:“容某既非衙役,又非仵作,哪里会知道?” 小夜眼珠转呀转呀,一会儿看看安语然和游逸牵着的手,一会儿看看容问离,突然嘻笑着道:“萧姐姐,你和游公子真要好呀,是不是快要嫁给他了?” 安语然刚才无法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这会儿被小夜这么一问,就更不能了,心中暗暗嘀咕死鱿鱼真是个小心眼,害她被小夜取笑,她哪能直接回答这问题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在书院可有要带走的东西?” 小夜摇摇头:“没有要带的,我这就走了,不回书院了。” 容问离向他们点一下头道:“没什么事容某这就告辞了。”也不待安语然和游逸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小夜“啊”了一声:“小夜也要走了,萧姐姐,祝你和游公子早日喜结连理,嘻嘻。”说完便追着容问离走了。 ? 眼看着容问离与小夜渐渐走远,游逸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安语然“嗯”了一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邹铉停车的地方走。直到上车,游逸也没把她的手放开,拉着她坐在同一边。 马车摇摇晃晃驶上官道,又行了一段路,安语然觉得游逸未免沉默地过分了,她没话找话道:“河边的桃花开得真美,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游逸没有接她的话,却冷冷问道:“看到容问离还活着,你一点都不惊讶?” 安语然微微一愣,才知他的沉默是因为心有芥蒂,自己刚才的表现让他有想法也属正常,便坦然解释道:“我之前见过他。” 游逸挑眉道:“你不是一直在宫中?何时见过他?” 安语然把之前昰澄定侯来皇宫赴宴时,自己如何见到容问离的事向他说了一遍。 游逸听完,脸色稍缓,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是澄定侯的外甥?那他为何会去摩韻城的情花?” 安语然摇头道:“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一问他就转移话题,根本不告诉我。另外,小夜这几天才刚来的书院,我本来有些疑忌她的来历,还想让人查一下呢,想不到却是他的表妹。” 游逸紧皱眉头沉思起来,当初容问离为何要接近安语然,又为何要试探自己,接着又伪装身死让自己接回她。现在他又出现在安语然的附近,这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安语然见他思虑烦恼的样子,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便伸出食指,按在他紧锁的眉心,轻轻抚平那里的皱起,柔声道:“这事想不出端倪就不要再想了,我倒是觉得他没有什么恶意,且看以后的事态再作打算吧。”刚才容问离不是还说带走小夜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吗? 游逸被她揉的眉心有些痒,不由自主地将眉头舒展开来,转眼见她唇边带着抹温婉浅笑,一双眸子弯弯地看着自己,便暂且把心事搁下。毕竟容问离的身份目的,可以晚些再查,而此时,她的清澈双眸中倒映出的,却是自己的影子,不如珍惜此刻时光吧! 他握住安语然按着自己眉心的手指,轻轻一带,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另一手顺势揽住她的腰,低头便对着那对微翘的粉嫩唇瓣吻了下去。 这一次,安语然微微闭起双眸,试着回应他。她主动张开了双唇,他却没了先前的急切,反而加意温柔,轻吮浅尝。直到她探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薄唇,他才含住它,唇舌纠缠片刻,他又开始主动攻城掠地…… 这一吻,悠长甜蜜,两人都不舍分开,恣意缠绵了许久,却叹路程太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书院后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间第100章啦! 100章纪念~\(≧▽≦)/~啦啦啦 各位看文的妹纸留个言吧! ☆、突变 虽然到了书院门口, 安语然却不敢马上下车。她稍稍坐了会儿, 待脸色与呼吸都平复下来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裙, 心中突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刚偷情完的样子。 她正要下车,游逸叫住了她:“语然,等等。” 安语然诧异回头, 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没想到游逸却抬起一手, 伸到她耳边帮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 一边微笑道:“这里乱了。” 她心中一阵甜蜜, 却见游逸又从怀中摸出一对寸半长的翡翠牌子,并排摊在掌中。这对翡翠牌子一模一样,应是一块翡翠,从中剖开再精心雕刻打磨而成。 游逸将其中一块拿起,收入自己怀中:“这块我留着。” 安语然不及细看, 微笑着将另一块翡翠牌子收好, 这才缓 分卷阅读165 步下车。 游逸从帘后一直瞧着安语然的背影, 直到她进入书院后门, 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 ? 今日无课,安语然在书院吃过饭后,找到了丰乐公主府的车夫,她还得去羽薰那儿换车才能回皇宫。 在车上,她摸出游逸给她的翡翠牌子,细细赏玩起来。牌子通体透亮, 主体是浅绿色玻璃种的翠,晶莹透明,雕成碧波微澜的样子,波浪中央却有一抹弧形的翡红,被雕成一尾戏水的红色锦鲤,仰头甩尾,煞是可爱。 游鱼戏水,游取他的姓,鱼取她名字中的“语”谐音,这一对儿游鱼,便是他与她。 安语然将牌子放入怀中收好,唇边浮起一抹微笑,紧接着却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打了个呵欠。说来丢人,昨夜她有些兴奋过度,竟一夜都没睡好,这会儿饭后倦怠,在车上摇摇晃晃的,眼睛就渐渐睁不开了。 车行许久,突然停下。 安语然斜靠在车壁上,本来睡得不深,车一停就醒了。她抬起头,才睁开眼,就见车帘被猛地掀起,两个人影先后跃上车。不待她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如何,已被当先一人用手捂住了口鼻,另一手扣住了后脑。她抬手去拉自己脸上的大手,却被另一人捉住双手,反到背后,随即就觉得有粗粝的绳索状物在自己的双腕上绕了好几圈。 车内空间逼仄,安语然又是出其不意,待她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被捆紧,口鼻又被捂住发不出声音来。她不再用力挣扎,只睁大双眼看着这两人。 那先上车的,应该就是从学院送她回丰乐公主府的车夫,虽然他蒙住了脸面,只露出双眼,但衣服并未换过,胸口有块浅淡污渍她之前见过。车夫见她不再挣扎,便略微松了手上的力量。 身后一人嘿嘿笑道:“我们也是受人所托,你乖乖地就会少吃点苦头……” 安语然听到此人说话声音,就在自己头部上方,推测他就站在自己正后方,因车内空间不高,他只能半俯身子。她心念电转,已经想好对策,便用力咬住车夫的手指。车夫吃痛,“哇”地一声惨叫,松开了扣住她后脑的手,想去掰开她的嘴。 安语然只为逼他松手,感觉后脑没了压力,就马上松开牙关,双脚蹬地,腰背用力,向上猛力一顶。 她背后说话那人因为先前车夫惨叫,吃惊地喝道:“你老实……”话还未说完,已被重重撞到下巴,脑袋“砰”的一声撞在车顶,最悲催的是牙关合上,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他忍不住惨哼一声,只是因为牙齿合拢,发出的声音显得特别沉闷暗哑。 安语然的头顶也是隐隐作痛,却借势站了起来,趁着车夫与咬舌头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步跨到门口,顶开门帘,跃下马车。 跃下车的安语然拔腿便跑,刚迈出一步就傻了眼。 马车所停之处,竟然是城外荒郊。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最要命的是,马车外面还站着三人,成犄角之形,将她围在中央。 她吐出一口气,慢慢站直,视线扫过这三人,三人都蒙着面,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会儿车内两人都跟着跃下车来,咬舌那人满口鲜血,舌头剧痛,心中懊恼担心舌筋咬断,以后会说不清话,恼怒地跨到安语然身前,挥手就向她脸上抽去。车下三人中,站在安语然对面那人低喝道:“住手。” 谁知咬舌之人听而不闻,并不住手。 安语然侧头试图避开,却不料那巴掌根本没有抽下来,她抬眼一看,一人站在她身前,抬手扣住了咬舌那人的手腕,正是刚才低声喝止他的那人。他将咬舌之人用力推远,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左侧一人开了口,他嗓音暗哑,说不出的难听,好像公鸭叫唤一般:“废物!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动手了?” 咬舌之人一付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擦了擦下巴上的血,退到一边。 这时左侧公鸭嗓子又道:“萧姑娘不要急,逃是逃不掉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要你的命,就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安语然心中一动,既然称呼她萧姑娘,想来不是冲着她的公主身份来的,但她以萧姑娘的身份,仅仅是开办书院,怎能得罪到人呢? 刚才低喝那人似乎是几人之首,他领头沿着一条小路而行,公鸭嗓子紧随其后,右侧稍胖那人推了一把安语然的后背:“走吧。” 她沉默不语,跟在公鸭嗓子后面,走了约盏茶时分,瞧见一间木板搭制的小房子。进到屋内,中央有张椅子,她就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了。情况未明,保存体力要紧。 公鸭嗓子嘎嘎笑道:“萧姑娘好胆色啊!” 安语然不搭他的腔,只注意观察屋内布置。公鸭嗓子有些无趣地咂了咂嘴,也不再说话。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到外面啾啾喳喳的鸟叫声。 安语然总觉得领头那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细细想来却又没什么印象。偏偏他在那声“住手”以后,一句话都不曾再说,让她更难判断是否见过此人。 那咬了自己舌头之人此时畏 分卷阅读166 畏缩缩地开了口,听起来像是大舌头再加上捂住了嘴说话的声音:“咬楞热被需汗待胡,河不河雨?” 公鸭嗓子一时没有听明白:“废物说什么呢?” 那人又说了两遍,大家才猜出来他说的是:“小人这便去看大夫,可不可以?” 领头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讥笑,向公鸭嗓子点了一下头,公鸭嗓子便对那咬舌之人道:“去吧。”见那人欲走不走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冲着那个车夫扬了扬下巴道:“说好的不会少了你,一会儿让他给你带去。” 那人这才放心地离开。公鸭嗓子在他离开小屋后,即向稍胖那人道:“去做了他,处理得干净些。” 稍胖之人离去后不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车夫听了刚才所言,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眸中露出哀求的神色,张大嘴巴却只能从喉中发出“啊啊”的咽声,等到听见这声惨叫,腿上倒是突然有了力气,赶紧转身向门外奔去,没跑几步就被公鸭嗓子一把揪住衣领,拖出了小屋。 只听他一路哀嚎着:“求,求,饶,饶命啊!小的不要钱啦!小的只求……”哀嚎声到了数十尺外,便戛然而止。 安语然脸色有些苍白,这些人对临时伙伴竟如此辣手,想来她这次也很难有好下场了。她今日无课,知道她去书院的只有羽薰。但羽薰不知她何时回宫,至少也要到了日落之后,才会开始担心寻找,然而这里地处荒郊野外,羽薰一时三刻哪里找得到她? 过了不久,公鸭嗓子回到小屋,特意瞧了瞧她脸上的神色,嘎嘎地笑道:“萧姑娘也怕了?我还当你胆色过人呢。” “我也怕死啊,不怕死的是傻子。”安语然觉得他们似乎在等待一个人,所以现在并不会对她怎样。她开口说了话,才发现自己嗓子早就干涩无比,便向那领头之人问道:“有水喝吗?” 公鸭嗓子走到她身前,从腰上取下一个皮囊,拔开软木塞,送到她的口边:“嘿嘿,不嫌老子喝过的话就喝吧。” 安语然本来是想引那人开口说话,多听几次,应该能想起他是谁,顺便再喝点水。却不料公鸭嗓子接了上来。她闻到他手上浓重的血腥味,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忍着恶心喝了皮囊中的水,还不知要在这里耗到几时,她需要保持良好的身体状况。 公鸭嗓子只给她喝了几口,就把皮囊收了回去:“哼,别给老子都喝完了。” ? 屋外天色渐暗,屋内寒意渐生。稍胖之人关上了门,又点起一盏小灯。昏暗灯光加上压抑的静默,让等待变得愈加难熬。 许久,屋外响起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这三个蒙面人所等之人,终于来了吗? 安语然死死盯着门口方向。 木门发出尖利的声音,被向外拉开,少时,进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娇俏可人的脸上,带着讥刺笑容,双眸中流露出几分得意。 安语然从未在这张面孔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她因为意外而低呼一声:“小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一,何如休息一天,下一更周二20:09。 新坑目前日更,明天照样19:09更新。 ☆、恶毒 小夜对于安语然脸上的惊讶表情, 感到非常得意, 她笑道:“萧姐姐想不到是我吧?” 安语然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为何要抓我过来?”.读文少女. arrangement.  “为何?我为何要告诉你为何抓你过来?”小夜带着嘲笑的口吻反问道,接着她眼珠一转, 又道:“告诉你也可以,其实是问离哥哥让我这么做的,他让我杀了你。” 安语然听到妖孽的名字, 先是吃了一惊,她吸了口气, 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中暗暗思忖, 今日所闻所见,小夜是容问离的表妹确定无疑,但她不信妖孽会让小夜这么做,真要杀了自己,他绝不会用现在的方式。她想起小夜今日种种言行, 她之前故意接近自己也是瞒着妖孽的, 另外她对妖孽的说话语气态度……她突然恍悟, 想通了小夜一切所为是为了什么。 她凝视着小夜, 冷冷道:“你喜欢你的问离哥哥,是不是?你担心他喜欢的不是你,是我,对不对?” 小夜脸上笑意消失,眸中露出几分怨毒来:“贱人!你别得意,我今天就让你永远消失, 那问离哥哥就不会再念着你了。” 安语然知道让自己活下来唯一方法,就是说服小夜,让她相信容问离不喜欢自己。她真诚地说道:“小夜,你应该是误解了,我早就和今日你看到的那个游公子成了亲,容问离也知道这事。” 小夜恨恨地说道:“就算知道你和游家少爷的事,他还是可以喜欢你,何况你们也没有真的成亲,当我不知道么?” 安语然耐心地解释:“容问离不会喜欢我的,在摩韻城时,他突然就不告而别,前几日我偶然碰到他时,他也是很冷淡的态度,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这样的表现呢 分卷阅读167 ?” 小夜抿着嘴唇,双眸看着地上,似乎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安语然眼看有希望,再接着劝道:“你若是真心喜欢你的问离哥哥,就要对他好,多体贴他,让他知道你的心意,说不定他也是喜欢你的呢。” 小夜突然抬头,眸中的怨毒居然更深:“他不告而别是因为那时候我要杀你,他知道游家少爷喜欢你会护着你,所以让他接你回去。那次他回来后,什么都没和我说,也没有骂过我,可是我知道他生气了。从他回昰国,到跟着父亲出使岷国,足足两个多月没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都是我先找他说话,他才搭理我。” 安语然听小夜如此一说,才知道当初在小楼时,绘紫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对自己下毒了,后来的黑衣人也或许是她所派。再听她说后面的这些事,又觉得像小孩子吵架赌气,什么我不理你你不理我的。看来,小夜的言行孩子气极重,但行事却阴毒狠辣,真真是个被宠坏了的侯府小姐。 要照平时,安语然根本不会和这种被宠坏的小女孩多说什么,但她性命受制于人,只得耐下性子来继续劝道:“既然他什么都没和你说过,你怎么知道他生你气了呢?也许他只是心情不好,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闭嘴!”小夜突然冲过来扇了她一记耳光,“问离哥哥没有父亲,又没了母亲,从小就住在我家。哥哥姐姐们嘲笑他是个野种,只有我一直待他最好,他也是最喜欢我的,从来不会这么久都不理我!只有一次,我弄死了一只野狗,问离哥哥才好多天都不理我。他在我家住了十几年了,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我的气!” 小夜反手又抽了她一记耳光:“他回来后不理我,却整天瞧你的自画像,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安语然偏过头尽量躲开,但还是被打得双颊火辣辣地疼,心中暗暗诧异,容问离怎会有自己的画像?那张画儿不是给了绯青,莫非是绯青送给他的? 小夜抚着自己发麻的手掌,哼了一声,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张大了双眸:“其实我不该杀了你,要是杀了你,问离哥哥就会一直记得你现在的样子,永远都忘不掉你了。我要让你变恶心,让问离哥哥想起你来就想吐,他就会想要忘记你。” 安语然的心重重一沉,呼吸也乱了几分,这时候恐怕说什么也是徒劳,但她还是要试一试:“小夜,如果你的问离哥哥知道你所做的这些事,他不是更不容易喜欢上你吗?” 小夜甜甜一笑:“问离哥哥本来就是喜欢我的,只要他喜欢谁,我就杀了谁,这样他就一直都只能喜欢我一个了。” 安语然看着小夜,小夜话语中的恶意让她不寒而栗,她居然能用这样甜美的笑容说出这样恶毒变态的话! 小夜睨了一眼那领头之人:“拂风,你把她的脸划花了,要深一点,以后会留下很丑的刀疤,永远退不掉的那种。” 拂风低低地应了一声,还是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声音,接着就缓步朝安语然走了过去,一边从袖中摸出柄数寸长的小刀来。 安语然心脏狂跳,几乎无法呼吸,只想站起来逃走,但双手被绑,又被几人围住,她根本没有机会!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但她的头本能地向后仰着,想要尽量远离那把刀,她的双眸死死盯着那把黑色的小刀。这刀从柄至刃,都是漆黑的,居然一点都不反光,也许上面淬了什么药,也许是让伤口极难痊愈的毒…… 拂风走到她的面前,举起小刀,刀刃划向她的左颊。黑色小刀刚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左颊便感到一点凉意,须臾之间就变成刺痛。刀尖的触感很快由上至下滑去,刺痛从一点蔓延成线。 安语然咬着牙,盯着拂风的双眸,虽然屋内灯光昏暗,但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她看清他双眸的形状,她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定,小,六。” 拂风竟然就是那个木匠定小六! 那对眸中中闪现一丝无奈,刀尖在她左颊上轻轻一顿,又继续向下滑去。有东西从她脸上迅速滑下,滴落在今晨她精心挑选的衣裙上,绘出一片殷红,彷如血色的桃花盛放! 安语然看向“定小六”——现在的拂风背后,小夜正脸带笑容地瞧着她。四目相对,安语然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变得和小夜一样怨毒…… 小夜见了她的眼神,眼皮一跳,冷声道:“拂风,削了她脸上这块皮,我要她比鬼还丑……” 突然“啪,啪”的两声轻响,灯火骤灭,屋内立时一片漆黑,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在空中飞掠而过的轻声。 安语然向右偏头,让开拂风的刀尖,身子也向右滑去,坐到了地上,耳边只听小夜的尖叫:“拂风,杀了她!” 她继续向右倒下,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什么人向她扑了过来,她双手被反绑,只能打着滚,向记忆中屋角的方向而去。 屋内已经有人厮杀格斗起来,安语然不确定来者的身份,不敢轻易呼救,只能尽量朝屋角躲,免得被伤。 她终于滚到了屋角,靠着墙壁坐了起来,耳中听见公鸭嗓子的喊 分卷阅读168 叫:“他们人多,你护着主子先走!” 另一人叫道:“主子不是你护着?小姐!小姐你在哪里?” 接着她听见了游逸的呼叫:“语然,语然!” 她不由得低喊道:“我在这里!” 这时,她双眼已经逐渐适应屋内黑暗,能看到屋内有几条人影晃动搏斗,而随着她那声低喊,两条一近一远的人影向着她跃了过来。 那离她较近人影苗条纤细,手中握着一把小刀向她直刺! 安语然本是靠坐墙角,这时无处可躲,便看准她的来势,抬起双脚对着她的腰腹位置狠狠蹬出。只听小夜“啊”的一声尖叫,向后倒飞了出去,小刀脱手,落在安语然的身边地上,发出“叮”的脆响。 离安语然较远那人扑至小夜背后,扣住她的手臂向后一扳,卸了她的肩关节,随即将她往地上一丢,两步跃至安语然身前,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安语然轻声道:“没大事。”随即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起,拥入怀中。 游逸既然找到了安语然,再也不管屋内其余的人,只冷声喝道:“邹铉,全部活捉,慢慢处置!”说完便纵身出了小屋。 适应了小屋里的黑暗,出来反觉明亮。游逸借着月光看到她左颊上全是鲜血,吃了一惊:“你受伤了?” 之前危急时刻,安语然已经忘了脸上的伤痛,此时被他提醒才又想起来。左颊上的伤口虽然并不很痛,但脸颊划破,这就破相了!她刚才在小夜面前,逞强支撑,这会儿面对游逸,便再也忍不住心里那份慌张与害怕,眼泪瞬间涌出,埋头在他怀中,大声哭了起来。 游逸心忧她的伤势,运起轻功向停着马车的地方飞奔而去,片刻之后就上了马车,急切吩咐车夫回城。 马车向连岐城疾驰而去。 游逸将安语然双手解开,一边轻揉她双腕上的瘀伤,一边询问:“你身上可有伤?” 安语然摇摇头:“身上没有伤……” 游逸略松了口气:“他们可曾欺负你?” 安语然已经止了哭泣,声音还有些颤抖:“没有,可是我脸上被划了一刀……” 游逸拿出手巾,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吸去脸上的泪水:“别怕,这就去找大夫,只要及时医治,会长好的。” 安语然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伤已造成,多哭无益,反而可能挣破伤口,让疤痕更为难愈。她不再说话,只紧紧抓住了游逸的手。 游逸轻挽她的肩膀,让她靠入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你好滴男人就素先问你身上有没有受伤滴人~ ☆、求婚 丰乐公主府这个时候早就炸开了锅。 傍晚时分, 安语然没有回到丰乐公主府换车, 羽薰就派了人去书院寻找。下人回报她午后就坐着公主府的马车离开了书院,至此刻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羽薰这下就急了,一边派人去找接送她的车夫,一边派人通知了宫里头。 宸妃听闻羽然失踪也急了, 匆匆去求见岷皇,把此事说了, 被岷皇训了几句, 又委屈又急, 不由得哭了起来:“皇上现在责怪臣妾,然儿开办书院之事还不是皇上同意了的。” 岷皇既怒且悔:“朕可没答应让她亲自去开办书院,她天天跑出宫去,你这个作娘的就没有生疑吗?” 宸妃急切地道:“然儿只说去大公主府,臣妾想她们姐妹情深, 喜欢说些闺房话儿也属正常……” “好了!”岷皇阻止她在说下去, “事已至此, 多说无益, 找到然儿才是目前首要之事。” · 安语然与游逸所坐马车回到连岐城内时,已经是夜里,几近亥时。游逸估计这个时候,她失踪的事一定已被宫里所知,何况她脸上的伤,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更需要及时找良医治疗,索性便让车夫直接送他们去丰乐公主府。 羽薰一听下人通报,得知三公主被人送回来了,还受了伤,急忙道:“快,速去请太医过府!”边说边快步向府门外走去,半路上遇到了游逸护送进来的安语然,瞧见她脸上的伤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安语然脸上刀伤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那条伤口太长,斜斜地从眼角下直至下巴,且脸颊上布满干结的鲜血,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羽薰惊得语无伦次了:“老天啊!然妹,你的脸!你,这伤这是,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伤?” 安语然瞧不见自己的脸,之前在车上,游逸又一直是淡淡的表情,看着她的伤口并没有露出什么惊骇或是忧虑的神色,反而还说了些逗趣的话。所以她以为伤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严重,本来已经冷静下来,这会儿见了羽薰惊恐的反应,胸口猛地抽紧,心知自己脸上的伤恐非寻常,强自压抑要落下的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游逸站在她身侧,从车上他就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此时感觉掌中的手正在用力攥紧,便轻轻捏了一下 分卷阅读169 她的手,同时代她回答道:“她被绑匪所伤,还请大公主速去请太医过府,这伤看着可怖,其实很浅,但也要尽早治疗才行。” 羽薰有些意外地瞧了眼游逸,也瞧见了他握着安语然的手,心中一动,只是现在不便多问他的身份。她点头道:“我刚才已经命人去请太医,现在先让然妹进去休息吧。” 安语然进屋就直奔镜子而去,羽薰阻止不及,游逸起初不知她的目的,待他看见那面镜子时,便抢在她前面夺了过去。 安语然当然不会傻得去和游逸抢镜子,她盯着他道:“给我!” 游逸将镜子背在身后,轻轻摇头:“现在伤口未作处理,只是血迹看上去骇人而已,一会儿太医治疗过后,就会好得多。” 羽薰也跟着说道:“是啊,刚才姐姐是看到血,大惊小怪了,伤其实很小。” 安语然冷冷道:“既然很小,给我看一下又何妨,我又不是没有见过血。” 游逸还是不肯,安语然道:“你们坚持不让我看,我也就知道这伤有多可怕了,其实看与不看也是一样的,我的脸……是好不了了。” 游逸道:“什么伤都是会好的。” 安语然苦笑一下:“疤却是会留下的……” 羽薰低声道:“然妹,先不要急,等太医来了再说。” 安语然低着头不再说话,游逸将手掌覆在她手上,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深陷入肉,在掌心掐出了四道弯月形的红痕。 游逸将她的拳头掰开后,将那面镜子放入她手中。 安语然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认真地凝视着她,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真的想看就看吧,只是要记住,什么伤都是会好的。只是一条小小伤痕而已,就算你变得再丑十倍,你也是我的妻。” 好吧,至少她的脸还没有可怖到让他不能直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举起镜子,看向镜里那张面容。 右半边脸很好,还是如往常一样小巧,皮肤光洁。左半边脸却迥然不同,那条伤口从左眼角外侧斜斜向下,直至嘴角下方,在她脸上画出一道深红血痕。 确如游逸所说,伤口看起来并不深,边缘又整齐,如果是在现代社会,这样的伤也许只会留下很细的疤痕,可以通过整容修复,但在这个时代…… 羽薰在安语然举起镜子时,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凝视着她眸中的神情,却见她在端详镜中面容许久后,微微勾起嘴角,只是那条长长的伤口,让这个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禀告大公主,皇上已经到了外面……” 父皇来得好快!羽然失踪已经会让他震怒了,若是被他见到羽然脸上的伤……羽薰不敢再想,脸色变得紧张,说了句:“我出去迎父皇。”便匆匆出门。 安语然见房中只有她与游逸了,便问他道:“那些……劫匪可有擒住?” 游逸本来为了怕安语然更为难过,虽然心中愤懑恼怒,却不显露,一直脸带微笑地看着她,此时闻言,脸色阴沉下来:“我一路匆忙过来,还未来得及与邹铉联系。” 安语然在车上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小夜与她的那几个手下,只要被邹铉擒到,他定要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这时门外传来羽薰的声音:“父皇,羽然受了点小伤,还是先让太医替她医治之后,再问她事情始末……” “太医还没到,朕先要问问羽然!”岷皇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极为生气。 游逸见到门外岷皇黄色衣袍闪过,急忙跪下行礼:“草民游睿淇,叩见皇上,皇上圣安。” 安语然也跪了下来:“父皇……” 岷皇迈步进屋,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然儿你太胡闹了,朕答应你办学之事,要你找别人出面,你答应了朕,却自己偷偷跑出去,这下闹得被人绑架不说,脸也弄伤了!你一个年轻女子,却老是不守妇德,这才招致飞来横祸!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许离开华辰阁半步,就呆在华辰阁里修身养性!” 安语然急忙抬头道:“父皇不可,那书院里……” 羽薰瞧见岷皇脸上怒意更甚,连忙劝阻道:“然妹别说了,父皇责备得对,你先治好伤,然后就回宫去,有什么事都等以后慢慢再说。” 岷皇瞧见安语然脸上伤口极长,衣裙带血,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薰儿你也一样胡闹!然儿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又是已经嫁人了,不知道劝阻她外出,居然还帮着她掩饰欺瞒?若不是你,她哪里那么容易溜出去胡闹!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何况这次弄出事情的,就是你府里的车夫吧?” 羽薰赶紧跪了下来:“父皇,薰儿知错,再也不敢如此胡闹了!还有,那车夫薰儿一定会彻查他的来历,以后府里的下人都要严加审查,以免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禀告大公主,张太医已经到了外面……” 羽薰急忙道:“快请张太医 分卷阅读170 进来!” 张太医进门,向皇上公主们行完礼,起身抬头,一见到安语然的脸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下人来通报时,只说公主脸上伤了,他还以为是哪里磕碰着了,哪知道却是这么长的一条刀伤!这可是极为难处理的,要是公主一个任性,说非要治得不留疤痕,那他这太医之位就难保了。 张太医暗叹一声今日时运不济,同时手脚利索地打开药箱,取出干净的纱布。丰乐公主府里早备了煮开后晾凉的温水,张太医便蘸着温水,轻按在安语然的脸上,开始小心地清洁她的伤口。 岷皇看着游逸,冷冷道:“你叫游睿淇?出来一下,朕有话要问你。” 安语然闻言,看了看岷皇的脸色,担心他为难游逸,便对岷皇道:“父皇,今日若非游公子及时赶到,然儿恐怕已经被劫匪所杀。” 岷皇哼了一声跨出门去。 游逸一心想陪着安语然,奈何皇上发话,不得不尊,只得跟着岷皇出门,到了隔壁一间屋子。岷皇问道:“今日之事来龙去脉到底如何?” 游逸道:“回皇上,今日绑架三公主之事是一名叫小夜的女子,出于妒意而谋划的。草民得知公主被人绑去,就立即带人救出公主,并送她来此。” 岷皇眯着眼,沉声问道:“你如何得知然儿被人劫去?又是如何得知她被劫去何处,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离赶去救人?” 游逸听出岷皇的问题隐隐有疑他之意,不敢隐瞒:“回皇上,三公主去年流落宫外时,曾与草民相遇相识。之后草民又在连岐巧遇公主,今日本是约了公主叙旧,送她回书院后,出于谨慎,所以草民派了两人远远护送她回宫,见到她所坐马车驶向城外,这才知道她遇劫。其中一人急忙回来通报草民,另一人跟在劫匪后面,可惜被劫匪发现杀害。草民循迹找过去,去时已经晚了一步,公主已经被劫匪所伤。” 岷皇边听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游逸脸上的神情:“叙旧……哼!这么说来,还是你救了然儿。既然你立此大功,朕总要赏赐你些什么,说吧,你要什么赏赐?” 游逸略一沉吟,跪下道:“回皇上,草民不求财不求官,只求皇上赐婚。” “赐婚?”岷皇吃惊地反问了一句,“好大的口气啊,还说不求财不求官,若尚娶了朕的女儿,这些还不是顺理成章地手到擒来吗?” 游逸道:“草民确实无心权势,草民在莲国长年经商,家业虽说不上丰厚,却也衣食无忧,若是羽然公主愿意的话,草民想带她回莲国定居。” 岷皇哼了一声道:“朕如何舍得让朕的女儿远嫁他国?” “草民听闻皇上曾经欲与昰国联姻,将公主远嫁昰太子……” “放肆!”游逸话未说完,就被岷皇怒喝打断,“远嫁一介商贾,如何能与嫁与一国太子相比较?我岷国堂堂公主,怎能下嫁一个异国商贾?” 游逸面色不改地回道:“回皇上,单论财势地位,草民自然不能与太子比肩,但若论真心真意,太子不如草民。” 岷皇听到真心真意四字,心中一动,羽然现在脸上受伤,就算治好,恐怕难免留下疤痕,要说以她的公主身份,要嫁个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难,要找个能真心真意对待毁了容貌之妻的男子却不容易。何况他刚才叫游睿淇出来,说有话问他时,羽然还怕自己为难游睿淇,为他说好话,自是对他也有些情意。 想到这里,他便问道:“然儿恐怕已被毁了容貌,你还要求我赐婚?” “草民最初就并非因为公主的容貌而动心。现在她容貌虽稍有损伤,人却还是那个人。韶华易逝,再美的容貌也不能维持一生,夫妻相伴,要得是心意相通。草民诚心诚意,求皇上赐婚!” 岷皇有些意动,也许他该许了这桩婚事? ☆、刀伤 这时, 羽薰拍着门, 在外嚷道:“父皇!快开门!快看然妹的脸。” 岷皇微微皱眉,回身开门, 却见羽薰羽然并肩站在门口,羽然衣衫还是带血,脸上却光洁如初!他吃了一惊:“然儿,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 原来,岷皇与游逸离开房间后, 张太医继续替安语然医治。羽薰紧张地盯着张太医那只正在清洁伤口的手, 却听张太医口里发出“咦”的一声, 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羽薰跨上一步,急切地问道:“怎么了?张太医,为何突然停下?”难道她的伤有什么特别难治之处? 张太医小声嗫喏道:“咦?怪了怪了……” 羽薰被他自言自语却不回答自己的举动惹急了,喝道:“什么怪了?张太医,然妹的伤到底能不能治好?” 张太医被羽薰的声音吓了一跳, 欲言又止, 想了想后, 小心地说道:“回禀大公主, 下官还没看清楚,还是等清理完了伤口,才能判断是否能治好。”说完从药箱里取出另一块干净的纱布,继续清洁伤口。 羽薰虽是急脾气,却也知道治疗 分卷阅读171 这么严重的伤,并非易事, 遂放缓口气道:“刚才是我心急了,张太医勿怪,只要用心治疗,本公主就有重赏。” 张太医点头谢恩,手上动作不停,在一边看着他治疗的羽薰却越来越惊讶。 因为在安语然的左颊上,经过张太医处理过的肌肤,就如没有受过伤一般,光洁平滑,因为沾了水还显得格外莹润! 张太医手上动作逐渐加快,几块纱布用完后,安语然的脸上已经完全恢复光滑,就和没有受伤时一模一样。 羽薰讶然道:“张太医医术通神,我今日才知,如此长的刀伤怎能就这样治好了?连药也没上啊?居然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边说她边走近安语然身边细细察看她的左颊。 安语然听羽薰说没有留下疤痕,不敢相信地问道:“薰姐姐是骗我的吧?不可能没有疤痕啊?快把镜子给我!”就算是说伤口现在已经愈合都是不可能的事,又不是仙术! 她举着镜子,侧过左脸照了又照,脸上居然真的没有一丝刀伤的痕迹,只有皮肤上微微发红。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又用力按了几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是,这怎么可能? 此时房里的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张太医,羽薰突然问道:“她本来就没有受伤,是不是?” 安语然闻言恍悟,既然仙术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本就没有受伤。安语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张太医,难道我脸上的伤口是假的?” 张太医躬身道:“回禀公主,这伤口确实是假的,是由高手所制,看起来与真正的伤口一般无异,但用温水擦拭后,就开始掉色,并慢慢溶解。下官刚才就觉诧异,只是未曾确定公主脸上是否还有真正的伤口,因此不敢明言,并非故意欺瞒,还请公主见谅!” 安语然回忆起拂风划破自己脸时的情景,当时虽然有些刺痛,却非难以忍受,她起初以为是刀上有什么特别的药,现在看起来,是他背对着小夜,在自己脸上伪造了这条伤口。他身为小夜的属下,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他有心放过自己,却又不想明着背叛小夜? 羽薰喜滋滋地赏赐了张太医,命其退下,然后就拉着安语然去隔壁找岷皇与游逸,急着告诉他们这件好事。 游逸在岷皇身后跪着,被他挡住了视线,并不知发生何事,只听他惊讶地问安语然的脸是怎么回事,却又不能追问岷皇到底怎会回事,只能在心中暗暗焦虑。 羽薰喜道:“父皇……” 岷皇急忙打断她的话:“然儿伤口未愈合,还是先回隔壁房间去休息,待朕与游睿淇说完话,再来看你。”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羽薰愕然看着面前关上的门,回头再瞧瞧安语然完好无损的脸,悄声问道:“父皇难道没瞧见你的脸上已经没伤口了?” 安语然摇摇头,岷皇刚才匆忙打断羽薰的话,自然是不想让游逸听到自己脸上无伤的事:“薰姐姐,我们偷偷听一会儿他们说什么,就知道父皇是什么打算了。” 房间里,岷皇一脸不屑地说道:“你刚才求朕赐婚,说对然儿真心真意?然而此时甜言蜜语,彼时风过无痕。你说要带她远居他乡,那么数年之后,你拿什么来保证真心?”若是在岷国,总归是在他的治下,若是在连岐城内,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一介商贾总不敢怠慢本国公主。 安语然在门外听到游逸居然已经向岷皇求婚,不由得又惊又喜。虽然之前以为自己已经毁容时,听到游逸说要娶自己的那些话,她很感动,但不曾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就向岷皇提出赐婚。 羽薰这会儿不能说话取笑她,便促狭地对着她笑。 又听房间里岷皇说道:“总之远嫁莲国,那是绝无可能!” 游逸听出岷皇口气似有松动,连忙说道:“那么草民在连岐城内修建新府,尚娶公主,不知可否?” 岷皇哼了一声道:“朕何时答应你尚娶然儿了?你虽救公主有功,却还不够尚公主的资格。” 岷皇最初意图与昰国联姻,虽存了几分利用羽然之心,却也是因为让她觉得嫁给昰太子,并不会亏待了她。直到她逃婚,他才知道她并不情愿,虽然对此事暴跳如雷,却也有丝后悔之情,因此并未严惩私自逃婚的安语然。要说逃婚也算是大罪了,他也不过是罚她抄抄《女训》,在华辰阁内禁足而已,算得是宽容至极了。 岷皇知道,这个女儿是并非轻易屈服的性子,若是一味强逼,她虽不会明着反抗,暗中却什么事都敢做。只要她认准的事就会去做,就如这次开办书院之事,她有了想法就来说服自己,阳奉阴违借着羽澈当挡箭牌,实际操办的却是她,居然也把书院办的有声有色。就算自己反对他们的婚事,这个女儿说不定会弄出什么其他事来,除非他把她终身锁在皇宫里。 岷皇暗叹,都怪自己平时太宠她,才把她纵容成了这种性子。不过自从她失踪后再次回宫,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人生多变,相聚不易,何必把亲人弄成仇人?她是他的女儿,就算宠她一世又如何? 而这个游睿淇,看起来也 分卷阅读172 非池中之物,虽无官无爵,面对自己却是恭敬却不卑微,从容对答。 他在以为羽然容貌损毁的情况下,还是一意求娶,这份情意就已是极为难得的了。况且今日羽然被劫,他是第一时间赶去的,看他衣上带血,应是亲自去救人的。当着自己的面对答,还能够虚与委蛇,但当他面对危难境地,能够不惧危险亲身去救,就是虚情假意之人难以做到的。 倘若,他与羽然是两情相悦的话,就许了他们吧。 想虽然是这么想的,岷皇却不肯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赐婚之事朕不允,休要再提,你求其他赏赐吧!” “若是皇上不允赐婚,草民也不需其他赏赐。” 岷皇拖长声音道:“恩——?什么赏赐都不要?你这是逼朕做个赏罚不分明的人吗?” “并非如此。因为草民相救羽然公主,不是为了立功求赏,是为了草民自己而做的。” “如此说来,你就更没有理由求朕赐婚了吧?” “父皇!”安语然在门外听得着急,实在忍不住了。 岷皇心中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他还想多为难为难这个准女婿呢,这傻女儿就急了。他向着游逸挥手道:“起来吧。” 游逸谢恩起身后,岷皇道:“游睿淇,你一无官职,二无功名,三非世家子弟,你凭什么尚公主?” 其实这话已经算是同意了,只是之前岷皇一直未曾松口,现在只是要个台阶下而已。游逸混迹生意场多年,又怎么会不懂:“回皇上,草民以上皆无,只有一片真心真情。皇上若是不放心公主远嫁,草民就把家业迁移到连岐城内,并愿以游家所有财产为聘,求娶羽然公主。” 岷皇微笑道:“那朕就等着你的聘礼了。” 游逸立时跪下谢恩道:“草民谢皇上隆恩!” 岷皇转身开了门,一脸笑意地看着安语然。 安语然撅嘴道:“父皇,等等啊,你们两个就这么决定了,都没问过我的意思啊!” 岷皇诧异道:“怎么,然儿不同意这场婚事?” 安语然道:“那倒也不是……他还没向我求过婚呢!” 要知道,她原来在现代,有多期待自己被人求婚的那个时刻啊!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是她不愿意嫁给死鱿鱼。现在虽然她愿意了,刚才岷皇为难死鱿鱼的时候,她也着急,但岷皇真的同意了,她又患得患失了,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岷皇赐婚给他。 岷皇倒是被她弄糊涂了,这婚嫁不都是父母之命的吗?现在已经顺着她的心意,同意赐婚了,怎么还要向她求婚吗?他有些恼怒道:“胡闹!什么时候轮到要向你求婚了?朕已经金口许婚,这就定了,若是再闹,干脆取消赐婚!” 安语然瘪瘪嘴,不敢多说。 岷皇向羽薰问明了羽然脸上伤口消失原来是因为她本就未受伤,伤口是绑匪一手下伪造的结果,不由疑惑地摇摇头,随即看向游逸道:“睿淇,今日劫持然儿的劫匪,你若是擒到了,就交给朕。” 游逸本想自己审问捉到的人,特别是小夜,但岷皇既然开口要人,他不能不给:“回皇上,睿淇立刻就去提人。” 岷皇与游逸离开后,羽薰笑嘻嘻地道:“恭喜然妹了,找到个一心为你的好驸马,今天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呢!还有刚才的跪求赐婚,啧啧,真是个痴情人啊!” 安语然和她说笑惯了,此时回嘴道:“薰姐姐才是找到了一个两情相悦的好驸马呢,姐姐现在是一心要为人家生个小驸马呢!” 羽薰轻轻推了她一把:“还没出嫁的姑娘家,怎么说话这么不知羞?” 安语然嘻嘻地笑着,心里吐了下舌头,我早就嫁过了,嫁得还就是这个死鱿鱼,你不知道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求婚成功啦,好开心有木有? 另:《驸马》将要完结,最后有大餐送上,你们懂滴~追文的妹纸们这两天多关注啊~ ☆、释放 岷皇向游逸要到了小夜等人, 将人送到刑部暗审。第二日早朝散了之后, 刑部尚书到了上书房,向他报告审问结果。 刑部尚书额头微微冒汗, 小心地说道:“启禀皇上,那主使之人自称是昰澄定侯的小女儿,微臣派人查过, 昰澄定侯的小女儿年龄外貌确与其相符,且她对昰国内的官宦世家情况了如指掌, 说起来头头是道。吾国与昰国正处于共同联盟中, 此事若是处置不善的话……微臣不敢自作主张, 还请皇上示下。” 岷皇眉头皱拢,沉声问道:“她自称是昰澄定侯的女儿?她可有说明为何要做出如此行径?” 刑部尚书头上的汗更多了,低头道:“她不曾明说,只说是三公主自找的,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微臣也记不住那么多。” 岷皇低“哼”一声:“然儿就算做错了什么, 也不致于就该被劫持被杀伤吧。小小年纪出手如此毒辣, 恐怕她才是惹事的那方。”只是现在两国联军, 共同伐 分卷阅读173 韻,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处置她倒是个难题了。 “那她的属下又是如何交代的?” “回皇上,微臣把他们隔离开来,一个一个地审问,那几个人就算用刑, 也不肯多言,只说那女子是昰澄定侯的女儿,其中一个自称拂风,说昰国与岷国联盟,且三公主实际并未受伤,只是小主子胡闹过分了一些,希望看在澄定侯的面子上,将她送回昰国,让澄定侯好好管教她。” “哼,他要是管教得好,他女儿就不会做出昨日那种事情了。” 沉吟片刻后,岷皇道,“不能用刑,不过好歹要饿她几天,给这歹毒女子一个教训!三日内除了清水,什么饮食都不要提供给她,三日后,每日供一餐,白粥配咸菜。再拟一封信,告知昰澄定侯,有个女子假冒他女儿,劫持了吾国公主,若非援救及时,朕的女儿就要破相了。想必侯府家教甚严,作为澄定侯之女,断不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举动,只是出于慎重,才向他求证此事真假。” 把这难题丢给昰澄定侯吧!他若承认这个主使劫持岷国公主的人确是他女儿,就要承担责任。他若不承认,那就接不回这个小女儿。 “皇上英明,微臣这就去办。”刑部尚书退出了上书房。 · 十数天后,岷皇收到了昰澄定侯的来信,信中先是道歉,自称有过,对其女管教不严,又称将让自己留在连岐暂住的外甥来认人,若果然是其女,就将奉上谢罪之厚礼,并送其回国,严加惩戒。望岷国皇上念在两国交好的份上,不要对其女治罪。 岷皇认可此事后,刑部尚书便让昰澄定侯的外甥进了大牢认人,果然是澄定侯之女。 小夜饿了十数天,站都站不动了,躺在地上,见到容问离来接她,当即眼泪便下来了,哑声说道:“问离哥哥,他们都不给我吃饭。” 容问离并不看她:“走吧。” 小夜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走不动了。” 容问离向左侧让了一让,身后走上来两个老妈子,进去扶起浑身无力的小夜,将她扶出了大牢。 小夜知道容问离就在她的身后,却连转头回去看一看的力气都没有,想再说句撒娇的话,眼前闪过他刚才冷漠的表情,就知道他定然是不会理睬自己的。她恼恨地垂头看着地面,被两个老妈子架着转了个弯,周围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很快出了门口,炫目的阳光让她在黑暗中度过了十数天的双眼难以适应,即使是地面的反光,看起来也觉刺眼。 虚弱地躺在马车上,小夜并未反省自己,反而暗暗诅咒那个抢走问离哥哥的心,又让自己经历了这场牢狱之灾的女子。 · 而那个被诅咒的女子,此时却是心情大好。 数日前,岷皇下旨钦赐羽然怡乐公主的封号,今日则是指婚之日。也就是正式宣布她与游睿淇的婚事了。 只不过,婚事虽然宣布了,接下来却还要经过纳采、纳吉、请期等诸多礼仪才能真正出降成婚,三书六礼每一礼都要选择吉日进行,一番折腾下来,没有两三个月是搞不定的,皇家之女的婚事,更加不能怠慢,换言之就是要拖得更久一些。随后还要看择定的出降吉日是哪一天,如果接下来一个月都没有适合嫁娶的吉日,那就又要延后了。包括建公主府,也不是朝夕之事。 因此,安语然此时还只能呆在华辰阁,做她的羽然公主。因之前劫持之事,岷皇禁了她的足,不同意她再出宫,这几天她为了书院教学之事伤透了脑筋。不过今日她收到了游逸所写的信。 信上并未写什么甜言蜜语,只是说了这十数天来,书院的情况。安语然虽然无法去书院上课,孩子们却还是按往常的方式,上绘画课、体育课,随信还附了孩子们的绘画作业。在信的最后,才写了一句“今日指婚,欣喜难表,只叹相思不能相见,唯有鸿雁传书,遥寄心意。” 寥寥数语,却让安语然细细回味了许久,一整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 除了小夜之外,此时还有个心情极度不佳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房里生闷气。 羽薰嫁得如意郎君,已经让她愤恨不已。只有羽然与昰太子的婚事被毁,才让她心里稍稍舒服一些。原来想着羽然的名声被流言所毁,她非但嫁不成太子,以后都难以找到良人托付终身了,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被父皇赐婚。 她从宫女们的议论中得知,虽然对方只是个平民,但此人家里经商多年,家底丰厚,不但年少英俊,更胜在对羽然痴心一片,不惧危险,冲入刀光剑影当中,奋勇救了羽然出来。 相比之下,她的未来夫婿济宁侯府世子,要论爵位,比不上羽薰的驸马祝远晨,要论财力,比不上羽然的良人游睿淇,要论深情,那是个出入青楼的主。他甚至给牡丹阁的一个姑娘赎了身,在外面买了宅子偷偷养着。 且去年指的婚,直到现在还没定下成婚的吉期,那济宁侯世子摆明了是在拖延婚期,好在婚前多玩乐些时间。眼看着再拖下去,做妹妹的羽然就会比她更早成婚,那她不就成了一个 分卷阅读174 笑话吗? 羽玥暗暗咬牙,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羽然,你别想比我嫁得好。 · 指婚之后,又过了数日。 这几日,安语然都忙着编写数学、美术、体育的教材,书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多,她总不可能一直都自己亲自授课,终归需要培训一些老师来上这些课目。编写教材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她在华辰阁禁足期间,闲着也是闲着,每日写写画画,看着编写出来的教材越来越厚,也颇有成就之感。 突然门外宫女通传,宸妃来了华辰阁。宸妃进屋时带了满脸的笑容:“然儿,今日是游驸马进宫来行纳采大礼的日子,你猜猜他带来多少彩礼?” 自来公主下嫁,驸马所纳彩礼只是形式,并不会太多,反而是从皇家得到的赏赐更为丰厚。只不过游逸既然对岷皇说过,愿以游家所有财产为聘,求娶公主,彩礼自然不能菲薄。 安语然将宸妃迎进屋子,对于宸妃的问题她从宸妃喜气洋洋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彩礼一定不少。她微笑道:“然儿禁足,不出华辰阁,哪里会知道有多少。母妃就不要卖关子了,告诉然儿吧。” 宸妃道:“今日来送彩礼的人就足足有一百八十八个,排了极长的一条队伍,彩礼堆得便殿都没了落脚的地方,还没全抬进来呢!后来只能让他们先放在便殿外面。这会儿想抬进来清点都要花老半天呢。不光如此,今日送来的还有许多田产地契,都写着你的名字,光这些地契就装了满满一箱子!” 安语然知道宸妃今日脸上有光,也陪着她笑,心里却直叫死鱿鱼太败家,这么多彩礼送进宫里,太浪费了! 宸妃又道:“你父皇母妃可不是贪图这些财产,而是从这份彩礼上看出驸马对你的心意有多诚。而且也让其他人看看,我们然儿嫁得有多好。” 安语然知道她所说的其他人,指的就是惠妃与羽玥了,她其实根本没想让她们看她嫁的有多好,但她也能理解宸妃的心理,想了想后道:“母妃,羽玥皇姐向来就对然儿有想法,若是今日的彩礼数量让她知道了,或许她又会想要……” 宸妃微微皱眉:“二公主那里最近倒是安生了不少,另外章姑姑一直都与以往一样,完全看不出她是否是二公主的人,我这段时间尽量不让她插手重要的事务,她或许已经有些觉得了。” 安语然道:“母妃,然儿倒是有个想法。既然不知章姑姑是否是羽玥皇姐的人,那不如将婚礼之事交给她去办,暗中派人盯着她,留出机会给她,若羽玥皇姐想要给然儿的婚礼添乱,自然会利用这个机会。” 宸妃闻言急忙摇头:“不行,这么好的婚事,要是真让她毁了,那……不行不行,母妃不同意这么做。” 安语然劝道:“母妃,你先别急。不查清章姑姑是否有二心,终究是个隐患,然儿一直没搞清羽玥皇姐为何这么恨然儿,但她既然有心,这次不出手,以后也会出手,与其日日防贼,不如直接将这贼捉出来。” 宸妃思虑良久,才轻轻点头:“此事要小心布置,别让她们真的把这婚事弄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因为快要完结,前面章节会修改个把错别字神马的,内容没有变化,都是半夜修文,亲们不用再去看。 新章节固定每天20:09分发文,其他时间发的都不是更新。 ☆、大婚 转眼已经是三个多月之后, 这段时间, 章姑姑并未有什么特异表现,诸般事宜都办的妥妥当当, 可称完美,让人捉不到什么纰漏。 八月十六,大婚当日。 清晨, 不待天亮,安语然就起来了, 平时晨练养成了习惯, 但今日她没有时间练功了。沐浴净面、穿戴翟衣凤冠、梳妆等等诸事, 一番忙碌之后,已是上午时分了。 安语然坐在房中,静待游逸前来迎亲,这时宫女送上了一碗枸杞人参粥。为了避免仪式中的麻烦,从现在开始, 直到晚上入洞房, 她就只能靠这一碗粥扛着。 从中毒那次开始, 每次用膳都有宫女先行试毒, 这次也不例外,粥煲早就端来了,用棉垫保着温,小半个时辰前就由试毒宫女先行尝过,这会儿盛出一碗,端上来还是温热的。安语然瞧着这碗粥, 突然对一旁伺候着的章姑姑道:“章姑姑,羽然的婚礼事宜都靠你操持,才能这么顺利,这几天可辛苦你了。” 章姑姑谦逊地回道:“公主言重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事,做得妥帖是理所应当的。” 安语然继续道:“章姑姑等会儿也要跟着花轿一起去公主府吧?直到仪式结束前,都吃不上东西了,这会儿也吃一碗粥,好垫垫肚子。” 说着她转向端粥的宫女:“把这碗粥给章姑姑吃吧,你再给我另盛一碗。” 章姑姑赶紧摇头道:“奴婢来华辰阁之前已经吃过了,公主不必再为此费心。” 安语然道:“章姑姑天不亮就来了,就算之前吃过,现在肚子也空了吧?驸马来迎亲还要许久 分卷阅读175 呢,之后的仪式中,诸般细节羽然还要靠你指点,可不敢教姑姑空着肚子忙碌。这碗粥是羽然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要拒绝。” 说话间,那宫女已经把人参粥端到了章姑姑面前。章姑姑愣愣地瞧着粥,安语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不好拒绝,可是这碗粥,她怎么能吃呢? 这粥里,是没有毒药的,不然宫女一试就知,但粥里又确实放了药——泻药。 关于如何给婚礼添乱,羽玥和章姑姑商量了许久。关于嫁妆自有太常寺行文有关官员,进行采买置办。章姑姑是负责最终清点验收的,这方面她不敢动什么手脚,少了东西很容易查到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在仪式中间,也很难动手脚。下毒,更是没有机会。 所以,羽玥和章姑姑商量下来的结果,就是在粥里放泻药,试毒的那会儿时间看不出效果,但在路上或是仪式进行中发作,那安语然就大大出丑了。 安语然倒不是知道粥里有泻药才让章姑姑吃的,她是因为在镜中瞧见了章姑姑的眼神。从那个宫女打开煲盖开始,取勺盛粥,直到放入托盘,端上来给她。这段时间里,章姑姑一直看着这个宫女的方向。她对于这碗粥的表现过于热切,虽然没有具体的言行,但安语然既然有心防着她,自然看出来了。 瞧见章姑姑发愣的样子,她更确定粥有问题,虽然不是快速发作的毒药,也许是什么慢性药,又或者是让人吃了表面看不出异样,但却对身体有害的药。 安语然催促道:“章姑姑,快吃吧,再不吃的话,一会儿迎亲的人来了就来不及了。放心吧,刚才已经试过毒了,这粥没有问题。” 章姑姑为怕引起怀疑,不敢再犹豫了,咬牙接过粥碗,三口两口把粥吃完。反正她吃了,三公主也要吃,大不了她等下寻机去净房解决,坐在花轿上的新娘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看着章姑姑吃完,安语然基本可以确定这粥里不是有毒有害的药,不过她也不会傻得冒险去试,眼看那宫女要再去盛粥,她就叹了口气,说出一句让章姑姑想要吐血的话:“别盛了,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大概是太紧张了。章姑姑,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吧?我去看会儿书。” 说完,她起身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取下手帕包着的一样东西放入袖中。昨晚,她因为担心今天白天会不让她吃东西,预先藏了些糕点在书房里,现在倒是恰好有了用处。 不久,外面宫女通传,驸马爷来迎亲了。 安语然从书房出来,一名宫女替她蒙上红盖头,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得见众人忙碌的声音,一番仪式之后,她被人扶上喜舆。 轿夫正要起舆,舆中传出声音:“章姑姑,你可要跟着来,我有什么不懂的事就请教你。” 章姑姑本想寻机开溜,被她喊住了,不得不应声道:“公主请放心,奴婢会一直跟着的。” 喜舆离开华辰阁,一路出宫。 安语然坐在轻轻摇晃着的喜舆中,突然就想起了去年第一次坐花轿的情形。那时候她被林夫人下了药,动弹不得,被喜婆扶着送进了游府,那时她心中满怀怨恨与不安。想不到一年之后的今日又嫁了一次,新郎还是死鱿鱼。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笑起来,若是那次被她成功逃走,也就没有今日这一嫁了吧?那她现在会在哪里,做着什么呢?缘分这件事,还真是奇妙。 · 在进行婚礼的诸多仪式之时,安语然一直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好在前几日已经有嬷嬷教过她这些仪式的流程,而且一直都有人引导她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她只需按部就班照做就行。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但当她坐到喜床之上时,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听着喜婆高声唱道:“请驸马爷秤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安语然不禁又想到了一年多前,她第一次嫁给游逸的情形。那时候她本想自己扯下盖头的,却因手指无力,扯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结果被游逸一下子掀开了盖头。 那是他们俩初次见到对方,彼此都怀着敌意与戒备…… 一柄细细的秤杆从视野下方伸了过来,轻轻挑起,她眼前昏暗的红色视野豁然开朗,还是那张俊朗的面容,只是眼眸之中不再是轻蔑与审视的目光,脸上也不再有戏谑的笑容。此时那对幽黑深邃的眸子里,充满着脉脉温情,似乎还有一丝心满意足。 游逸瞧见安语然浅笑盈盈的表情,也微笑了起来,伸手取下她唇边沾着的一小粒糕点屑,给她瞧了瞧,再用唇语对她说道:“偷吃要记得擦嘴。” 安语然对他吐了吐舌头,也用唇语说道:“被你发现了。” 这时喜娘端着两盏制成瓢状的青瓷酒杯,送到二人面前:“请公主、驸马喝了合卺酒,从此永结同心。” 两人接过喜婆递过来的合卺酒,相互交换了酒杯,双眸瞧着对方,同时举杯喝下了杯中之酒。酒是米酒,并不呛人,入喉顺滑,回味还有些微甜,恰似两人此时心情,醺然欲醉。 喜婆和乐灵乐巧做完仪式,便收拾了房中物事,一边说着讨喜的祝福话,一边嬉 分卷阅读176 笑着退出了洞房。随着房门轻轻关上,洞房中便只剩下了这对微笑着相望的新人。 游逸本站在床前,此时朝安语然走过来,只一步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安语然抬起头,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瞧着游逸,却不料他突然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用一种低沉却带着热切的语调问道:“语然,嫁给我好吗?” 安语然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游逸,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向自己求婚呢。她诧异地问道:“你,你怎么会这种求婚方式的?”难道他也是穿越来的? 游逸微笑道:“你先答应了,我再告诉你。” 安语然刚要点头,却想起一事,便刹住已经到了口边的那句“我愿意”,改成了:“戒指呢?” 游逸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把盒盖转向她的方向,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白玉戒指。没有看到钻戒,安语然有一丝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时候自然是没有钻戒的,而且这枚白玉戒指色白如脂、莹润剔透、玉质极佳,在灯火映射下,甚至有如水光在里面隐隐流动。 安语然瞧着这枚白玉戒指,突然又想起一事,便从戒指上移开目光,看向游逸问道:“这些可是薰姐姐告诉你的?” 原来那日她对岷皇咕哝了一句“他还没有向我求婚呢”,岷皇生气责骂后她只得作罢。却叫一旁听到的游逸上了心,他向羽薰询问所谓的“向她求婚”是什么意思,羽薰当然也不清楚,旁敲侧击地向安语然探问。 安语然当时以为是羽薰好奇,也没有在意,就说是在某地看到的民俗,觉得有趣而且感人就记住那种求婚的仪式,这会儿她才想起此事。 游逸笑道:“就知道我娘子机灵,既然猜到了,就不要让为夫再跪着了吧。” 安语然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对他如此有心感到甜蜜:“我还没答应你的求婚呢,谁是你娘子啊?” “天地拜过了,合卺酒也喝了,还说不是我娘子吗?” “求婚求婚,就是要求我嫁给你,我不答应,就不能算。”嘴上虽然这么说,安语然却不想再多为难他,浅笑着向他伸出了左手,“给我戴上。” 游逸知道这就算她答应了求婚,扶着她的手,把那枚白玉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作者有话要说: 章姑姑的下场后文会交待。 咳咳,咱们先上大餐~ ☆、补偿 游逸微笑着, 扶着她的手替她戴上戒指后便站起身, 伸臂将她勾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子刚才让为夫跪了这么久才肯答应, 这会儿可要好好补偿一下为夫才是。” 安语然知道他指的补偿是什么,不由得心跳加快几拍,脸也有些发热, 嗔怪地在他的肩上轻推了一下,嘴硬道:“求婚自然是要跪着的, 还说补偿什么?” 游逸戏谑地一笑:“娘子说要补偿什么?”说着便侧头在她右耳垂上亲了一下。 安语然被他出其不意地偷袭, 耳朵上有些儿痒,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把头侧转让开吧,耳后的脖颈上却又被他亲了一下。她怕痒地缩起脖子,游逸却不依不饶地埋头在她的颈项间,用唇瓣来回蹭着, 不轻不重地吻着那里。 安语然扭了几下, 却因被游逸双臂环住, 逃不开他的进攻, 只得“咯咯”笑着求饶:“好了,不要再亲这里了,好痒啊!” 游逸故意问道:“那娘子要为夫要亲哪里?” “哪里都不要……唔……”安语然话未说完,已经被他吻住了唇瓣,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吻,不同于第一次在游府中的强吻那般霸道, 也不同于第二次久别重逢之后的激吻那般急切,更不同于第三次马车上分别之前的长吻那般不舍。从今往后,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共处,因此这一次,他们吻得格外缠绵温柔。他含着她的唇瓣,她也含着他的,细细慢慢地品尝彼此的味道。 缠绵许久,游逸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安语然觉得被他抚摸的地方一阵酥酥痒痒,说不清是难受还什么,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身子。虽然她早在穿越前就在理论上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一个过程,昨夜宸妃也都和她细细说过,还给她看过了图画,但真要实际经历起来,她还是会感到羞怯。 游逸放开了她的唇瓣,轻声道:“别怕。” 安语然想说我才不怕呢,到底没这个脸皮,低头“嗯”了一声,却不想突然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她低低惊呼一声,慌忙伸手去勾住他脖子。 游逸不由轻笑,抱着她的双臂紧了一紧。她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吓我一跳。” 他没再说话,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她抬头瞧着他灼热的眼神,心在胸腔里怦怦狂跳,紧张之下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冒出一句:“我还没沐浴呢。” 游逸知她紧张,只想拖延时间,也不戳穿她,只是忍着笑又将她横抱而起:“那 分卷阅读177 好,一起去沐浴吧。” 安语然推着他的肩挣扎下地,一边叫道:“分开沐浴。”谁要和他鸳鸯浴啊! 游逸莞尔,不再逗她,唤了乐灵乐巧进屋,放热水,各自沐浴。 安语然洗了又洗,再磨磨蹭蹭地把自己擦干,拖拖拉拉从浴室出来时,游逸已经躺在床上等着她了。他穿着丝质的月白交领里衣,松松的系着腰带,衣襟斜坠敞开着,露出修长结实的颈下锁骨,还有胸前一大片麦色的肌肤。 她脸红红地朝他慢慢走过去,刚走到床边,他就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拉向怀中,随即一个翻身,失去平衡的她已经躺到了床上,而他则用手支撑起身体,俯身在她的上方。 她心跳如鼓般激烈,垂着眼皮等了会儿,却既没听到他说话,也没等到他动作,不由好奇地抬眼去看他,却见他正用那对深邃幽黑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她。 见着他这样的目光,她胸中忽然就漾起一阵暖融融的爱意,心情也就跟着放松下来。 她一样地凝视着他,唇边漾起一个微笑。 从今夜起,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彼此信任,彼此依持,执手白头,相偕到老。 见了她的笑容,游逸慢慢地俯下头,轻吻着她洗过后莹润生光的肌肤,微微泛红的脸颊,她的唇瓣柔软微润,让他怎么吃都吃不够,含在口中就不想再放开。 安语然觉得他的吻逐渐变得热情起来,他的唇移到她的耳后,在那里轻轻地吹气,温热的气息洒在她敏感怕痒的肌肤上,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耳垂突然被他含住,濡湿柔软的舌尖袭击,给她带来说不清是痒还是麻的奇怪感觉,且这感觉一阵阵地向全身扩散着。 她缩起脖子,笑着向他讨饶:“好了啊,别再亲那里了呀。” 他却不肯放过她,追逐着她的耳垂,反复地亲吻,因她扭动躲避,大多的吻都落在了耳后或是颈侧肌肤上,却给她带来更多痒痒的感觉。她笑得停不下来,实在受不了了就伸手挡在自己颈侧。 游逸终于放过了她,用左肘支撑着身体,右手慢慢轻抚她,刚沐浴过后的肌肤,柔滑无比。 她不自觉地又有些紧张起来。他察觉到了,便抬手放下喜床周围的床幔,床幔一落,立刻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光线也暗了许多。 朦胧的红光中,她逐渐放松下来,闭起双眼,只让自己去感受他的温柔轻抚。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稍有些粗砺之感,但他的动作却十分轻柔,薄茧刺拉拉地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让她瞬间绷紧了全身。 游逸又去亲吻安语然的耳垂,那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咯儿”笑了出来,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身子,缩着脖子想躲开他的唇,他却追逐不停,修长的手指也开始轻轻地画着圈,时不时地拨弄一下。 每次被游逸吻到耳垂或是脖颈,她的的身体就变得更加酥软,更被他的手指撩拨得渐渐情热,忍不住便想要发出细碎的低吟…… 在他耐心温柔的抚弄下,安语然渐渐完全放松下来,任凭他引导着自己,只去感受。 游逸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抬头哑声问她:“现在给我好吗?” 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涨红了脸极轻地“嗯”了一声。虽然她还会紧张,但她已经准备好了。 游逸原本就只是松松系着的里衣,经过长时间的耳鬓厮磨,此刻已经完全散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与半截肌肉紧实的腹部。他直起身脱下自己里衣,接着移到床边脱去剩下衣物。 安语然乘他背转身去的时候,偷偷去瞧他,见他紧窄结实的肌肉,暗叹不愧是习武之人,接着又好奇地往下瞄了眼,脸就烫了起来,赶紧朝旁边转开视线,可忍不住又想再看一眼,刚把目光转回去,突然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偷窥被发现,她不由得大为窘迫,赶紧转头看着床顶。 游逸俯身过来,又温存了一会儿。 她觉得有些酸胀,一时又紧张起来,第一次会痛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身体也紧绷着,等着那一下痛楚的到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着急冲刺。他缓缓而行,虽慢但却坚定,只要见她稍稍皱眉就停下,然后俯身温柔地亲吻她,等她自个儿放松下来。 这样反复着,于他来说,真是种甜蜜的折磨! 但是,语然的第一次,他想要好好地珍惜。每当她想起这第一次,都要想起他的温柔与宠爱,而不是痛楚。 安语然睁眼看着他,他那对修长而浓密的眉毛,好看的双眼皮,纯黑的眸子深邃仿佛最浓的夜色,此时却满含爱意望着她。 这是她爱的人,他是如此的珍惜她,在她穿越后经历了如此波折起伏的人生,却终于能和他长相厮守,是她的幸运。 随着时间的过去,随着他温柔而坚定的开垦,她渐有感觉,那对清澈的褐色眸子半睁半阖,变得迷离起来,嘴唇微微张开,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 分卷阅读178 从那里开始,沿着纤细修长的脖颈,直到柔软的隆起,形成了一条完美的曲线,引着他去亲吻。 他低喘着,弓身顺着那条完美而惑人的曲线,轻吻着她扬起的下巴、脖颈…… 安语然颤栗着,初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情难自禁地发出细碎的低吟,渴望着更强烈的冲击。 游逸低头看着她轻轻地喘息,皎白的肌肤被床幔外透进来的烛光染成了粉红色,她娇柔如花般慢慢地在自己身下绽开,婉转喉音如歌如泣。 她的低吟让他难以抑制地冲动起来…… 安语然闭起了双眸,伸手环住了游逸的肩膀,他一阵阵地冲击着她,淹没了她全部的感官,每一次都像是顶点,每一次都想要更高。 一次又一次,一起纵情地去攀越顶点。 游逸的肩背上逐渐渗出细密晶莹的汗珠,变得有些湿滑,她不由得收紧了手指,想要牢牢地抓住他双肩,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肌肉。 他突然搂紧了她,全身凝住不动,从他的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第二日清晨,到了平日起床练功的时间,安语然便习惯性地醒来,一睁眼却看到面前一对带着温柔笑意的幽黑眸子。 她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的单身生活已经结束了,便对着眸子的主人笑了笑:“你醒了?” 游逸比她稍早些时候醒来,不愿意起床,也不想叫醒她,就这么躺着瞧了她一会儿,听她这么问便道:“刚醒。” 游逸睡在她的外侧,安语然从床上坐起,见他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就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过去,耳边听见他问:“你平时也都起这么早吗?” “是啊,早起练功啊。”安语然已经爬到了床边,却被他捉住一只手腕,只轻轻一拉,她就失去平衡,扑倒在他的身上,脑袋压在他的胸膛上。 躺在游逸坚实的胸前,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让她感觉很安心也很舒服。安语然索性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些,顺势抱住了他,口中却嗔怪道:“为什么拉我啊?” 头顶上传来他温柔略沉的声音,随着他说话,他的胸膛也微微震动起来:“今天就别练功了。” 安语然讶异问道:“不练功干嘛?” 游逸不答她的话,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去吻她唇瓣,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不练功到底是要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何如完结作品 重生,医女救父,济世天下 . . . . . . 这是个篡改剧情君的故事 何如的新坑 [快穿流]女主每次穿越都是一项任务,完成既定目标后完结一个小故事。HE结局。欢迎入坑~ ☆、归宁 就这么甜甜蜜蜜地过了两天。第三天, 安语然与游逸一同进宫归宁, 拜见岷皇、皇后等,依次行谢恩礼。 岷皇赏赐了他们礼物, 且在内廷安排宴会,又在外廷赏赐来贺喜的王侯将相、诸臣官员。皇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宸妃受了他们的谢恩礼之后,便拉着安语然进屋, 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和她说悄悄话:“然儿, 母妃有些事儿要问你, 你可别不好意思, 一定要和母妃说实话啊。” 安语然见她郑重,便也正色道:“母妃尽管问,然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以说的自然会告诉她实话,不能说的打死她也不能说啊。 宸妃便微微笑着问道:“然儿, 你与驸马闺房之事可圆满?” 安语然根本不曾料到她会问这句,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点点头算作是肯定的回答。 宸妃还不放心, 又追问道:“夫妻之事,本是天下最自然的事,然儿不必羞涩。你母妃是过来人,然儿一定要对母妃说实话啊,如果不甚圆满,或是……” 安语然为了阻止宸妃再唠叨下去, 一时脱口而出:“很圆满。”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回答得过于直接,不由得嗔了一声“母妃!” 宸妃得了这回答才放心地笑了,知道她刚新婚,毕竟脸薄,也就换了话题:“不说这事了。然儿,章姑姑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你可知道?” 章姑姑在她大婚那日出了丑,安语然已经有所耳闻,只觉得她是自作自受,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她就不清楚了,这便听宸妃细细说来。 原来大婚那日,喜舆到了公主府门口时,吃下强力泻药的章姑姑腹中已经是翻江倒海,她冒着冷汗跟在喜舆后面。虽然她脸上平时就没什么表情,现在看来却更加僵硬,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公主所乘喜舆比之一般花轿要豪华不少,前后左右都有舆夫抬着,在进门时速度变慢,跟在后面的章姑姑停下步子,等喜舆进门后再跟着进去。停顿之后,再次迈步,让她的小腹里又是一阵涌动,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来。 章姑姑头上冷汗直冒,僵硬着两条腿,肥臀微微朝后撅着拼命 分卷阅读179 忍耐。好不容易跟着喜舆到了府内,却是越走越慢,肚子里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响,连她身边的李嬷嬷也听到了,不由得瞧了她一眼。章姑姑心知不妙,再拖延下去她就要当众出丑了,赶紧对李嬷嬷道:“昨晚大概是着凉了,我去去就来,如果公主问起,你替我担待着点。” 她说完不待李嬷嬷回答,匆匆离开众人的队伍,去找净房。糟糕的是,公主府的环境她不熟悉,府里的人又都去看热闹了。她走了两个园子,都没找到人问路,腹中骚动绞痛却越来越强烈,每走一步都让她冒出更多冷汗。 眼看周围无人,章姑姑把心一横,决定找个隐蔽的树丛,在后面就地解决。四面看去,这公主府是新建而成,树丛灌木前几日刚刚栽好,枝叶并不繁茂,怎么看都不能完全挡住一个蹲下的人。但要她再走几十步去别的园子找地方,已经做不到了。 章姑姑快步走到一棵灌木之后,刚要脱下裤子,却看见几个人从园子另一端过来,抬着几个大酒坛子。她尴尬地半蹲着,想要站起来时,腹部不由自主地用力,顿时后门一酸,忍了半天的物事喷薄而出…… 章姑姑穿着宫里的服饰,公主府里的下人一看便知,她出丑之事,自此以后都被传为笑谈。 这日下午,章姑姑羞愧难当地回了宫,她本想偷偷溜回自己的住处,却意外地被宸妃关入私牢。她本就不是忠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羽玥收买了,还没怎么用刑,就把之前所做的种种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原来羽薰硬是送了安语然一个宫女后,羽玥见有机可乘,便让章姑姑以家人威胁那个宫女,并安排她在那日传膳,让她在饭菜中下了毒。之后安语然对联姻之事不满,颇有怨言,也是她通报给了羽玥。章姑姑一口咬定全是羽玥命她做下这些事情,在宸妃向她保证,如果愿意做人证的话,可以保她性命后,连关于羽薰羽然两位公主的流言是羽玥命人散布出去的也说了出来。 宸妃听闻下毒也是出自羽玥之手,便对一年前的羽然坠崖之事,生了疑心,详加盘问之下,章姑姑招供出此事也是羽玥主使,伪装羽薰的笔迹,以信笺约羽然到崖上相会,再推她坠崖落江。 宸妃第二日一早就将状告到岷皇那里。 岷皇为求公平,找来羽玥,怒声喝问。羽玥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做过那些陷害自己姐妹之事。说到底,章姑姑只是一介宫女,又一直是在宸妃这里管事的,现在突然指证羽玥,难保不是出于宸妃的授意。岷皇面对一边是告状的爱妃,一边是喊冤的爱女,左右为难,便将此事交与皇后处置。 皇后掌管内廷,倒是比岷皇更清楚羽玥的性子。之前的几件事章姑姑又说的明白,包括时间、场所、参与的具体何人,都说得清清楚楚。加之流言的事连羽薰也牵扯进去,还害得她手腕被激怒中的羽薰划伤,这些也让她对羽玥暗暗生恨。 但岷皇虽然将此事交给皇后处置,皇后也颇难决定到底如何惩处羽玥,怕若是惩治太过,就会给岷皇留下不好的印象。 然而这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一切。章姑姑突然莫名死在牢中,早晨来送饭的宫女发现她时,尸身早已变得冰冷僵硬。 羽玥做得这件欲盖弥彰的蠢事,让岷皇彻底震怒了。他亲自下诏,废了羽玥的公主身份,将她关入冷宫监禁,终身不得离开一步。 至于羽玥原本的婚事,自然也就此告吹。这让那位爱玩乐的济宁侯府世子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幸好还没成婚就出了这事,要以羽玥公主的这个性子,成婚之后一定会整死他养在外面的姑娘,他以后也别想有其他的女人了。 · 听完宸妃所说,安语然轻轻叹了口气,这位二皇姐总算是就此歇菜了,小夜被妖孽带回了昰国,章姑姑也死了,她终于不必小心提防着过日子了。 静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想起一事,便问宸妃:“母妃,羽玥皇姐有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恨然儿?然儿以前真的对不起她吗?”推她坠江,饭中下毒,恨自己的姐妹恨到这种地步,应该是件刻骨铭心的大事吧? 宸妃却微皱双眉,摇了摇头:“然儿你以前虽然活泼调皮,小时候也闯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祸,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安语然挑挑眉毛,好吧,不管是宸妃还是羽薰、羽澈,每个人都说羽然不曾对不起羽玥,那她也就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一个馒头也可能引发一场血案,起因也许很小,却在心胸狭隘的人心中种下了恨意的幼苗,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生根壮大,别人也许早就忘了那个最初的起因,那人却因执念而困住了自己。 · 宴席结束后,安语然与游逸出宫回府。 在车上,她提出顺路去漱墨书院看看。自那次被小夜劫去,至她大婚之日,都被岷皇禁足在华辰阁,无法外出。这几天又是新婚燕尔,今日她才第一次出门。虽然通过书信、账簿,她一直掌握着书院的发展情况,但终究太久没有去过,总想亲眼看看才觉放心。 这话刚说完,她就见乐灵双眸一亮,似乎颇为期待的样子。 分卷阅读180 她极少见老成的乐灵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便留上了一分心。 到了书院后,她找到柯岭询问书院最近情况。柯岭三言两语地说明了,一切都很顺利,她编的美术、体育教材都找到了老师来教,唯独数学这门课目,一直都找不到能执教的老师。她心知这个世界重儒轻术,也不是一时能够改变的,接着又问了学生的学习与食宿情况。 她与柯岭交谈时,游逸陪在一边。早先邹铉的调查中,就提到她与柯岭一路同来连岐,游逸见她倚重柯岭管理书院,又与他说了许多话,这便有些不快。 安语然还不觉得,对着柯岭一通交待。柯岭面对着她,倒是瞧见了游逸的脸色,只是他本就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提醒她。 安语然瞧见柯岭的视线看着游逸的方向,才停了滔滔不绝,回头看向游逸,发现他已经等得不耐,便对柯岭道:“明日开始,还是我来上数学课吧。”现在不住皇宫,她可自由了许多。 游逸咳嗽一声:“天色不早了,还有些像要下雨的样子,还是快点回去吧。” 安语然向窗外看去,天色确实不早了,但是天空晴朗无云,哪里有一点点要下雨的样子?她挑眉看看游逸,罢了,反正她也交待得差不多了:“柯岭,上个月的账簿正好给我带回去。” 安语然等着账簿来时,转身面向游逸,却见乐灵的视线,一直跟着柯岭的背影,心中一动,突然说:“乐灵,你也跟着去,帮柯岭一起拿。” 乐灵喜滋滋地应了,小跑着跟上柯岭的步子。安语然偷偷一笑,看来她还有做媒人的天分。 游逸见这会儿屋里没人,就勾着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微微低头看着她:“你和柯岭的话真多。” 安语然眨眨眼,就知道死鱿鱼又吃干醋了,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柯岭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当初遇到柯岭,我早就死在山崖之下的那片林子里了,或者是被敖天烨的手下抓了回去,你哪里还见得到我啊?” “那刚才你笑什么?” 安语然嘻嘻笑道:“你没看见乐灵的神情吗?我在撮合她与柯岭啊。明天开始,我就每日带着乐灵来书院,多给他们制造机会。” 游逸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低声道:“你以后每日都来书院?你可记得那时候答应过我,来帮我管生意的?” 安语然忆起当初说这话时的情景,正是他们被敖天烨追杀的时候,当自己在风雪中昏迷后,醒来就发现自己是几乎裸裎着的,还被他抱在怀里…… 她脸上微热:“当初我没有找到最想做的事啊,可是现在,我想把这个书院办好,让这些孩子们能学有所成,恐怕是不能帮上你的忙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愧疚,便又道:“不过我可以帮你看看账本什么的,还可以帮你改进记账的方式,让账本更加一目了然,容易……” 游逸本就不是为了要她帮什么忙才说这话的,这会儿更俯低几分,用嘴唇轻蹭着她的唇瓣。安语然被他这么一蹭,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游逸正要吻下去,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知道柯岭和乐灵回来了,便放开了她。 安语然没有他耳力灵敏,还有些诧异,刚想问,就看见柯岭从门口进来,后面跟着双手捧着账簿的乐灵,才知道他为何突然放开了自己,心道好险。 · 回到府里,用过晚膳后,安语然便捧着书院上月的账簿看了起来。柯岭管着书院她是很放心的,但采买中间的那些弯弯绕绕柯岭不了解,账本他也看不懂,还是要她每月核对过才行。 她一手翻开厚厚的账簿,一手执鹅毛笔,把账簿上的流水账记录到自己做的账本上,正写得入神的时候,腰间突然环上了一双臂膀,接着便有个脑袋轻轻搁在了她的肩头上。 游逸在她耳边,用嘴唇蹭来蹭去,一边低声说道:“都这么晚了,娘子我们歇了吧。” 安语然一心想今晚看完账簿,明天开始,她还要去书院上课呢,到时候备课啊批改作业,事情就要多起来了。她轻轻握住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上,柔声道:“你先去歇吧,我要把账簿对完再睡。” 游逸索性把她抱起,自己坐在凳子上,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从后面搂着她道:“就让为夫陪娘子对账。” 安语然回头对他轻笑一下,便继续埋头账簿。然而她很快就发现,游逸这个陪法,她就根本不能安心对账了。他环着她的两只手,先是把玩着她挂在腰间的那块翡翠游鱼牌子,还时不时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这也就罢了,安语然用手捂着一侧耳朵,另一手继续誊帐。 谁知游逸变本加厉,又顺着衣衫下摆伸手进去,沿着她的腰腹一路向上。夏日衣衫本就单薄,她外衫下面只有一件薄纱小衣和丝质抹胸,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掌,罩上了她微凉的胸乳,贴合的地方,温热的感觉混合着酥麻感,让她再也难以静下心来。 她还想装着冷静,他却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里柔嫩的乳珠,让她禁不住颤了一下,笔尖一滑,差点 分卷阅读181 就把帐记错了。 她回头低声嗔道:“别闹了,让我对完啊。”一边试图把他那只捣蛋的手拉出来。 他却吻住她的唇瓣,含糊地说道:“好,去床上对。” 安语然被他吻得心跳渐渐加快,脸上也微微发热起来,知道今晚如果不答应他,恐怕就没法安心对完帐了,大不了明日早些起床对账,便放下了鹅毛笔,轻轻“嗯”了一声。 得了她的应许,游逸立时把一手伸到她膝弯下面,将她抱起,却不放开她的唇瓣,就这么一直吻着走到卧床边。他也不急着褪去她的衣衫,坐在床边,还是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从她的下颌开始,慢慢地往下吻…… 直到她双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游逸才一个转身,将她放倒在床上,伏下身子。 安语然心有不甘每次都被他压,轻喊道:“这次我要在上面!” 游逸挑了挑眉,勾起一边嘴角:“你要在上面?” 安语然瞧着他一脸戏谑的笑容,撇了撇嘴。哼,敢看不起她?好歹她也是穿越女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一个翻身将游逸推倒,顺手放下了床幔…… 夏夜漫漫,萤火生辉,满室春光,旖旎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本文正文完结,之后还有两章番外~ 第一本CN长篇,居然也就这么写完了,将近32W字,有一点点成就感,也有些淡淡的失落。 以下是广告内容: 何如完结作品 重生,医女救父,济世天下 . . . . . . 这是个篡改剧情君的故事 何如的新坑《[快穿]复仇神搭档》 [快穿流]女主每次穿越都是一项任务,完成既定目标后完结一个小故事。HE结局。欢迎入坑~ ☆、番外一 羽玥的冷宫 自来冷宫中所囚之人, 需素衣冷食, 不得化妆,不得盘发, 禁高声喧哗,禁嬉笑歌舞。 羽玥虽然被贬,至少比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好过一些。岷皇曾吩咐过, 要给她足够的衣物与温热的膳食,毕竟, 她是他的女儿啊! 羽玥嘴角翘起, 眸中却无笑意, 真的是他的女儿吗?同样是他的女儿,为何如此不同对待? 在这里独居,已一月有余,除了惠妃,再没有其他人来看过她, 包括他。 · 在羽玥刚刚学会画画的时候, 她画了一幅父皇的画像, 母妃夸她画得好。 她自那天起便一直把画儿带在身上, 想在见到父皇的时候,给他看这幅画。父皇一定也会像母妃那样夸她,说她画得极好,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把这幅画送给父皇。 父皇一定会开心,也许会抱抱她,也许会让她像羽然那样坐在他膝上, 和她说说话,用手指逗弄她的脸,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这天她终于见到了父皇,她从怀中取出自己精心四折叠好的那页画纸,向着他走过去,一边腼腆地小声开了口:“父皇……” 比她小了一岁的羽然从她身边跑过,一把扯走她手中所持画纸,口中叫嚷着:“父皇,然儿刚学会了叠纸船,然儿叠给你看!” 羽然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顿胡乱揉搓,那张画纸被捏成了奇怪的形状,随便怎样看都和纸船完全不似!羽然却高高举起这团乱纸给父皇看,还骄傲地说道:“看,父皇,纸船!会在水上漂的。” 父皇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点着头轻轻击掌:“很像船。” 羽玥走上一步,想要拿回她的画,羽然却小手一扬,将那团乱纸投了出去,直直落入湖中。 宣纸吸水甚快,很快就舒展开来,在碧绿澄清的湖水中半沉半浮着。 羽然瘪瘪小嘴,皱起了脸,好像要哭出来似的:“我的船!” 父皇便把羽然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膝上,用手指轻轻逗弄她的脸:“然儿不哭啊!朕再给你找许多纸来折纸船,好不好?” 羽然就破涕为笑了:“然儿要许多许多许多许多的纸!” 羽玥低头看着澄澈湖水里微微晃动的画纸,她不要许多许多的纸,她只想要这一张! 吸饱了水的宣纸完全舒展开来,上面是微笑着的父皇,然而父皇没有看着它,只看着羽然。 她一点也不羡慕!一!点!也!不! ☆、番外二 问离与小夜 岷国都城连岐偏向西北部, 而昰国都城则位于该国东部沿海地区, 因此若是从连岐城出发,东行昰国都城的路途十分遥远, 乘坐马车的话,路上要走一个多月的时间。 五月下旬的某日清晨,一队十几辆马车缓缓驶出某个驿站, 到了官道上之后,才依次开始加速。 乍一看这么庞大的车队, 会让人以为是运货的车队呢。但要再细看, 就会知道不是运货 分卷阅读182 车队, 这些马车虽没有什么太奢华的装饰,却都在早晨出发前就擦洗得干干净净,浑然不见前一日路上的尘土,驾车的车夫也是装束整齐,服饰统一。 昰澄定侯的女儿回国, 路上自然少不得丫鬟、老妈子、护卫等等服侍的人, 这些人就要坐上七八辆马车了。再加上她是不肯用驿站客房里那些被其他人用过的被褥床垫椅垫的, 随行所带的衣物被服等等用品装在大大小小的箱子里, 又要装上四五辆车。因此车队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有十几辆马车了。 小夜在岷国刑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住了十几天,头三日内除了清水,什么饭食都没有吃,到了第四日起,每日才只有一餐白粥配咸菜, 直把她饿的头昏眼花,浑身无力。 那天她在黑暗里偷袭安语然时,被她在肚子上狠狠踹了一下,因为在牢里没有正常的饮食,身体恢复极其缓慢,就算整天躺着,小腹也隐隐作痛。若是遇到中午送粥来,以及去墙角使用便桶时,腹部用力,更是痛楚。但她上要进食,下要排泄,大牢中自然无人服侍她,只能强忍疼痛爬起身来。 小夜在侯府向来娇生惯养,哪里吃过一点点这样的苦头?在牢里的这十数日,她每日都要低声诅咒安语然无数遍,只有想到她已被拂风毁了容貌,才让小夜心里稍微舒服一些。 出了大牢后,小夜的身体已经无法经得起路途上的劳累,容问离虽然想早日带她离开,却也不得不先留在使馆,请来大夫为她诊治,开方调理。在使馆有人服侍,有人精心照料饮食起居,又经过十数天的调养,容问离见小夜已经恢复了大半,便命人准备一应物事,离开连岐,出发去往昰国。 小夜虽然万分委屈,因为知道容问离必然还在生她的气,不敢说还要留在连岐多住几天的话,却在心里把这笔帐又算在了安语然的头上。 出了连岐城后,这一路上她多半时间躺在自己那辆加了许多软垫的马车里休息,身边围着的都是丫鬟、老妈子,让人去叫容问离过来,他始终置之不理。 晚上到了驿站,她想去容问离的房间找他,他又总是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这十几天里,别说是和容问离说上一句话了,她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今日清晨起床后,她发现自己走路小腹不会再疼,便终于耐不住了,待车队整装,前几辆打头的马车驶出驿站大院后,她就下车,一辆辆找过去,终于发现容问离所坐的马车,心中喜悦,扶着门框上车,对着容问离甜甜一笑:“问离哥哥。” 容问离膝上坐着猫大,头也不抬,悠哉地捋着猫大背上的毛。猫大惬意地眯起双眼,喉中发出“呼噜噜”的低沉声音。一人一猫,完全无视小夜的存在。 小夜对此早有预料,心中想着自己毁了那女人的容貌,他估计要恨自己许久了,不过她不介意,问离哥哥始终是她的。 她在车中找了个垫子,放在容问离的对面,舒舒服服地坐下了,又甜甜地唤了声问离哥哥,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你这几天都不理小夜了,小夜很难过啊!如果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话,她已经那么丑了,你还喜欢她什么?” 之前在情花小楼时,拂风只道安语然是个普通女子,夜主子既然吩咐下来,杀了也就杀了。等到了岷国连岐,小夜为了接近安语然,伪装父亲身亡的孤女住进书院,这时拂风已经知道她的公主身份。 他虽然受命劫持了安语然并毁了她的容貌,可毕竟牵涉到两国的关系,他不敢真的对公主下手。但小夜是任性独断惯了的,他的身份亦无法劝她改变主意,无奈之下,只能背对小夜,在安语然脸上伪装了一条刀伤。 容问离并不理她。关于安语然容貌未毁之事,拂风并不敢禀告小夜,他却是知道的。 小夜眼珠一转,又自言自语道:“如果她那么丑都还让问离哥哥记挂着她的话,小夜就很想派人去杀她了。” 容问离一直低头挠着猫大的脖子,这时却突然抬头,仔细看了她一会儿,嘴角绽起一个完美的微笑:“小夜,你若是笑起来,还是很美的,比现在这种样子要好看得多。” 小夜略微歪头,甜甜笑道:“这样吗?比那个女人好看吗?” “好看得多。” “那问离哥哥还喜欢她吗?” “从来就不曾喜欢过那个女子,只是觉得让游家少爷着一下急,非常有趣而已。” 小夜并不信他的话,他看着自己时,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墨眸里却全无笑意。以前问离哥哥不是这样的,他总是最喜欢自己,总是最护着自己,看着自己微笑的时候,眸子里也会带着温柔的神色,虽然和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有一些不同…… 可是自从问离哥哥到了韻国,她很久都没见到他了。她好不容易从家里溜出去,赶了很远的路,到摩韻城去找他,却在中元节那日的街头,看到他冲着那个女人眨眼,微笑。离家这么久,所以问离哥哥忘记了她,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她恨那个女人,想要让她落水,淹死她最好,然而那女人竟会游水,还蠢到要去救撞她下水的见雪。 分卷阅读183 看到那女人力竭快要游不动时,她真的很得意。想不到有人突然跃入河中,救起了那女人。 拂风去调查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原来是游家新娶的少夫人。身为人妇居然还来勾引她的问离哥哥,还不知羞耻地住到了情花里面!这时她已经回到了家里,被父亲看得死死的,只能传讯让拂风杀了那女人,问离哥哥却一直护着她。拂风非但没有杀掉她,还带了伤回来,这个没用的东西! 如果问离哥哥从来就不曾喜欢那女人,又怎么会在之后把她送回给游家少爷,又怎么会常常看着她的画像,又怎么会在父亲回昰国之后还留在连岐城里? 只不过,一个女人容貌毁了,就算从前再喜欢她的人,也没法对着那样一张脸还情深依旧了吧?问离哥哥的心总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只要自己以后一直乖乖地,他总会原谅自己的。 小夜坐得久了,毕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就觉得有些疲累,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对着容问离撒娇道:“问离哥哥,我累了。” “那就睡会儿吧。”容问离将猫大轻推下地,不理猫大不满地抗议声,轻拍双手和衣袍下摆,随后打开马车内的暗格盖子,取出一条薄被递给她。 小夜横躺下来,枕着靠垫,把薄被裹在身上,见容问离不再瞧她,便又娇声道:“问离哥哥,你说这次回去,父亲会不会重重地惩罚我?” 容问离嘴角有丝淡淡笑意:“你终究是他的女儿,再怎么责罚,也不会有多重。” “那么这次的事,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不曾生你的气,以后也不会。” “问离哥哥,……”小夜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声音渐低,终于困得睡着了。 容问离敛了脸上的微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这一段路较为平坦,马车行进得极快,车外微风已经带着醺然的温热,预示着夏天的到来。 自从第一次见到她,至今已快要一年了。起初只是觉得她有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了心绪? 一日偶见一件翡翠镶火珀的首饰,便觉得火珀极衬她的眸色,晓得她喜欢梳那种脑后一束的古怪发辫,特意让工匠打制金环,重新镶上翡翠与火珀。知道了游睿淇赶回来的时间,便在重阳节那日带着她登山。 可笑的是,本是为了试探她对游睿淇的情意,见到她为游睿淇失神,他心中竟然有些刺痛,才知自己已经动了真情。那金环就在食盒的第三层,突然就不想拿出来了,就连食盒一起丢在山上。 为何要一试再试?扮了绯青,让她作为琴童跟随,去见来情花喝花酒的游睿淇,见她生气,又用语言试探她对游睿淇的心意。 明知她心中只有游睿淇,却还是冒雨回到山上,取回了金环,情之一物,为何让人变得毫无理性可言? 高烧不退,昏昏沉沉中,她细心照顾,体贴入微。深夜观星,执子之手,她目不视物,全心信赖。然而她心中所想,手中所绘,终究都只有那一个人。 罢了,离人一个,自小就是习惯了的。 何况,小夜是不会放手的,不管怎么说,姨父于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能伤了小夜。三年前,开始觉得小夜有些异样,离开昰国本是为了避开小夜,想不到却遇上了她…… 然而兜兜转转,执子之手终究只是一场虚幻。不是他的,终究是争不来的。属于她的,她最后倒是牢牢抓住了。 容问离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低头对着猫大勾勾手指:“来。” 猫大为着刚才他推自己下去的事还在膈应,这会儿爱理不理地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后索性闭起眼来睡觉了。 容问离轻轻一笑,打开座椅边的小格子,从格子里取出一条小鱼干。猫大一闻到鱼干的味道,立刻来了精神,双目圆睁,一溜小跑奔到他的跟前,浑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搭架子的事情,很没节操地“喵喵”哀求起来,一边还依在他小腿边,蹭啊蹭啊地撒着娇。 时近中午,阳光变得更加炽热起来,把官道上的浮土晒得格外干燥。马车驶过之后,官道上扬起了一阵阵淡黄的尘霾,被微风吹得斜飘了一段距离,终究还是慢慢地落回了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