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分卷阅读1 ☆、第一章楔子(上) 建始十一年,冬 罗禹山,深夜 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正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移行在罗禹山间。 他眼中血丝遍布,衣服破旧不堪,连一只鞋底都被磨的只剩薄薄一层,另一只甚至只剩下个鞋面挂在脚上,疲惫的身躯看上去已跋山涉水多日。 周围无一个活物,寒风吹过,只有枝干的摩擦声。 男子拢了拢单薄的衣领,抬起头,环顾四周,眼中露出了一股如释重负的神情,喃喃道:“终于快到了” 此山位于大雍国都东陵城的西南边,在这个位置再越过一座不大不小的山丘,就可以到达那个传说中玉面阎王建王赵北扬的军营。 夜黑的慎人,男子还未真正如释重负,一颗心依旧停在嗓子眼,他紧紧的抱住手中的包裹,加快了脚步。 山中的树木连片,而树叶早已脱落,透过稀稀拉拉的枝干,山下若隐若现的火光漏了出来。 是军营! 男子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瞪向山下。 “太好了”男子暗想,定了定身形,随后赶紧一手划拉开树枝,一手保护着包裹向山下跑去。 突然,他停止了脚步,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 鸦雀无声的山间突然有了一丝风吹草动。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身旁并无异样,但是他还是僵硬的低下头看向了脚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黑夜笼罩下的山间多出了两个如鬼魅般的身影。 成群的营帐整齐的扎在了山下,如一条蜿蜒不绝的长龙。 营中火光连片,照的宛如白昼。 士兵们手执长戟,在军营四周有条不絮的巡逻,其中位于最中央的营帐,几乎有上百人守卫,整个营帐固若金汤,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报” 营帐外传来焦急的喊声,一位满头大汗的士兵一刻不停歇跑了进去。 空阔的营帐正中摆了一副巨大的演练盘,一旁的桌子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工折,一位穿着银白盔甲的男子正专注的批阅公文。 烛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映在了演练盘上,与之融为一体,听到喊声后,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传他进来。” 侍从领着士兵走了进来,鸦雀无声的营帐只有地板的叩击声,士兵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本来满头的大汗都被脚底而来的凉意冲散了不少。 “什么要事?” 清冷的声音从空旷的大帐正中传来。 “回王爷,宫中的那一位传来了消息。” 士兵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皇室专用的金黄色密折,双手递了过去。表情是说不出的严肃。 男子拿过奏折,扫视了一眼,原本平淡不惊的面容浮现出了一丝傲慢与嘲讽。 “我还以为他会与众不同呢。”男子冷笑了一声,然后随手将密折甩上了桌案。 士兵见状,低下了头,心中却为这场战役胸有成竹起来。 因为眼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玉面阎王-赵北扬,他本是大雍国都一个旁支,世袭了建王这一爵位,本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王爷,但如今他们却在东陵城外,包围了国都,做着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事--夺皇位。 桌边的烛台散发着幽暗的光,掩盖了赵北扬眼下的乌青,只看见棱角分明的侧脸。 一位黑衣斥候匆匆进账,士兵赶紧退了出来。 “报王爷,属下在罗禹山上发现一位身份不明的人,形迹可疑,但是此人说他是王妃娘娘从章洲派来的。”斥候双膝跪地,说道。 “王妃派来的?” 赵北杨的语气少了一丝疏离,眼光也柔和了下来。 “是的,此人说他名叫孙季,是留守在章洲副统领孙仲的兄弟,奉娘娘之命有要紧之物带给王爷。”斥候一五一十回道。 那位名叫孙季的男子此刻正被五花大绑,一脸狼狈地跪在营帐外。 他懊恼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恨不得抽自己个耳光,不过幸亏是被王爷的人发现,否则自己将万死不辞其就。 他抬头看向面前高大雄伟的营帐,一个黑衣斥候从门旁走出,走到了自己面前。 “王爷传你进去。” 孙季未被松绑,只得一路踉踉跄跄地随着斥候来到了营帐中。 刚到营帐,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威慑扑面而来,抬头看去,只见大厅正中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不过二十五六,浑身却散发着王者之气。 不用多说,孙季也猜到这是何人。 “王妃派你来的?” “正是,属下的兄长是孙仲,负责王府守卫。我我我。。。”孙季这人一紧张就口吃,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现在舌头就和打了个结一般。 赵北杨如炬的目光投了过来,孙季的舌头一下子捋直了。 分卷阅读2 “王爷,王妃有一重要之物务必让我交到你手上。” 赵北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副将立刻会意,从孙季怀中抽出了一个包袱。 包袱中有一封信和一个拳头大小的印章,信封外面并没有署名,薄薄的,看起来只有简单一张纸,印章更是不起眼。 赵北杨一看印章脸色却立马变得铁青,周围人不明所以,但也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孙季也悄悄地不在扭来扭去。 “你来之前章洲可有出现什么大事?”赵北杨一边沉着脸问道,一边迅速的拆开书信。 “没有。”孙季迷茫的摇了摇头“不过我兄长倒是忙了不少,不过都是一些渔民罢工的小事。” 此时赵北杨也已经读完了书信,铁青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竟然还露出了一丝喜悦。 大家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不久倭寇就要开战了。”赵北杨轻飘飘的撂出来这句话,宛若只是吃饭喝茶这样平常的事。 然而与赵北杨不同,一众官兵却顿时五雷轰顶。 章洲是建王的封地,靠近海边,与倭寇纷争不断,可距上次建王大破倭寇不过数载,本应该苟延残喘的倭寇怎么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再次集结一只队伍反攻,更何况现在还是大军在外地危机时期。 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是朝廷与倭寇勾结,准备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赵北杨没有理会众人的喧闹,“里外夹击,好让我们措手不及。” 这句话如同平底一声惊雷,气氛顿时鸦雀无声。 “怎么能这样?”孙季气的涨红了脸,“倭寇狼子野心,这朝廷到底开出了多大的条件才能让倭寇不顾伤残也要奋力一搏。” “章洲和沿海的六洲。”赵北杨指向了悬挂在正中央的雍国版图。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孙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六洲已占了大雍国土的一半,朝廷此举,与卖国无异。 “在朝廷看来,与其让我们得到天下,还不如让周围几国瓜分。” 赵北杨仿佛早有预料,语气平淡让人捉摸不透。 “这狗娘养的朝廷。”一名副官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当初我们章洲军在外奋勇杀敌,为国捐躯的弟兄数不胜数,可那些皇亲国戚不仅奢侈无度,还妄图让我章家军死于鱼腹,整整三万弟兄就那样。。。就那样。。。。” 副官红了眼眶,七尺男儿哽咽起来,周围人也仿佛想起来那段惨痛的经历,神情激动。 “我们不过想要一个交代,可是朝廷却要将我们置于死地,说我们是叛军,好。。。那我们就是叛军,现在他们却是叛国。” 一人眼眶泛红,想要将所有的悲苦诉说出去。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孙季没有经历过那场血战,不像旁人那样激愤,他喊了一声,将众人思绪唤回,众人纷纷看向赵北杨。 “战!”赵北杨看向了地图,“明天我们就会拿下东陵,然后抽调军队立即回章洲打退倭寇,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联手。” 这计划虽好,实行起来却是相当有难度,且不说路途遥远,就是朝廷那支萧国公的禁军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对付的。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质疑。 “相信我。”赵北杨铿锵有力的说出这三个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将士仅存的质疑也瞬间烟消云散,连孙季也被这气势所迫,这是他第一次领会到了王者之气,在许多年后回忆此景,仍会有残存的敬仰涌向心头。 一番布置之后,众人都告辞回去为明天的最后一攻做准备,大厅只剩下孙季与赵北杨二人。 这独处让孙季感觉紧张无比,他一脸畏惧地看向赵北杨。 “王妃身体怎么样,吃得好吗,小家伙有没有折腾着王妃?” 赵北杨并没有感觉到孙季的异样,絮絮叨叨说了良久。 孙季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刚才还杀伐果断的王爷一下子柔情四射,紧张的又哼哼嗤嗤说不好话来。 这让这个沉着冷静的阎王如此牵肠挂肚的女子正是建王妃傅年年,这对夫妻年少成婚,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期,更何况王妃已经身怀六甲,不足一月就会临盆。 “王妃。。王妃很好,从东陵新来的厨子做的饭很合王妃的胃口。。。” “东陵来的厨子?” “是的,王妃说想吃小时候的糕点,傅将军就寻来了这位。” “好,傅大人有心了。” “王爷,”孙季想起王妃临行前的嘱托,赶紧道,“王妃让我问你,你想了那么久的名字到底想好了没有。。呃。要是没有。。。王妃就要自己抓阄挑了。” 孙季额头蹭蹭地冒出冷汗,王妃让他来转告这句话真是为难坏了他,且不说这闺中调笑的话从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出来却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而且这时建王爷突然变化的脸色更让他心里没底。 分卷阅读3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自己起。。。要是。。”赵北杨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情还是无比可怕的事情,脸色变化无常。 孙季在一旁不敢吭声。 “你说这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孙季冷不防听到赵北杨的问话,身子一僵,半晌才开口道:“属下。。属下也不知,要不男孩女孩都起一个?” 孙季试探地看了一眼赵北杨,发现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舒了一口气。 此时,月光破云而出,撒向了地面,黑夜并不像之前那样如深渊般恐怖,相反,还多了一丝神秘的美感。 赵北杨负手走到了窗边,看着如银箔般闪耀的月光透过厚重的乌云照在了他的身上。 “要是男孩就叫重昀。。要是女孩。。。”赵北杨眼眸中浮现出莫大的期待,“就叫重光吧。” 重光,愿一生光明,即使晨光熹微,月光晦暗,也会有人给你如日光般炽热的爱。 那个叫赵重光的女孩,在以后所有黑暗的日子里,只要想起她饱含期待,凝结着爱意的名字,都会涌起一瞬间的温暖,哪怕事与愿违,哪怕起这个名字的人都忘了初衷,她也会一直坚定不移地向着光明。 说完,赵北杨转身走向书案,拿起了纸笔,指节分明的手上长着厚厚的茧子,看上去是自小练武所致。 他郑重的写了许久,并没有用批工折那般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字体,而是换上了女儿家的簪花小楷,也没有觉得不妥,一字一字专注地写着。 写完后还端详了许久,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才封住了信口。 “这封信尽快交到王妃手上。” 孙季虔诚的接过来信,想着巾帼不让须眉的王妃还在边境布防,对这一对神仙眷侣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属下遵命。” 说完便起身告辞,急急忙忙地想要尽快将信交到王妃手中。 “等一下。” 赵北杨叫住了孙季,递过来一个红漆木盒。 “把这个也带回去。告诉她等我回来。” 孙季接过了沉甸甸的木盒,寒冰的凉意从手掌心传了过来,还散发着一股梅花的香味,他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不禁微微动容。 “属下一定完成。” ☆、第二章 楔子(下) 在城外军营热火朝天准备的同时,城内的皇宫却冷如冰窖。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只有寥寥几个宫女内侍,他们面庞消瘦不堪,显然已经很久没法填饱肚子,而神情更是萎靡不振。 和慈长公主穿过了幽暗的回廊,推开了虚掩的殿门,吱呀一声,殿内的宫女们闻声立刻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窜,和慈长公主未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向了殿内。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在大殿的尽头,原本金光灿灿的龙椅已经晦暗不明,一个消瘦的身影瘫坐在龙椅上,龙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却半分气概也无。 和慈的眼睛酸涩起来。 “你来了。” 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刺耳无比,没有人想到这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龙椅上的人放下了手中把玩的传国玉玺,向和慈招了招手。 和慈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越靠近,桌上千里江山图上玲珑剔透的玉玺就越刺眼。 “你看看,多好的江山,多漂亮的玉玺。”建始帝站了起来,将和慈拉到身边“人人都想要的东西,哈哈哈。” 建始帝笑着笑着就猛烈咳嗦起来,一口浓痰喷在了传世名画上,看上去好像比玉玺更加玲珑剔透些,建始帝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皇兄!”和慈赶紧上前替他顺气,“一切或许还有转机,北杨哥哥不会如此绝情,况且还有年年姐姐她.....” 建始帝听到“年年”这一名字后瞳孔一缩,他摇了摇头,挥手制止了和慈接下来的话,拉住了和慈走下了龙椅。 和慈如今已经怀孕八月有余,脚步时不时有些虚浮,建始帝看着和慈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随后无人察觉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搀住了和慈。 “还有不到一月就是新年了吧。” 和慈看着眼光一直停留在殿外面色苍白的建始帝,心下悲伤,却克制住了自己翻涌的情绪,强颜欢笑道:“是啊,我肚子里的小家伙说不定正是新年这天出生呢。” “好,真好,新年出生的孩子会有福气。” 建始帝轻轻的笑了起来,脸上却堆积上了如刀刻般深刻的皱纹。 和慈看着建始帝,想起以前意气风发的皇兄,心中惆怅开来,她赶忙转移话题道:“明慈姐姐半月前诞下一子,北夏国的皇帝极是高兴,还天下大赦呢。” 明慈长公主本是雍国宗室女,与和慈长公主却是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三年前和亲北夏国,成为北夏国主最为宠爱的后妃。 “那就好,她也该放下了,孩 分卷阅读4 子叫什么名字?” 和慈长公主想起曾经非赵北杨不嫁的明慈长公主也终究成为人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小皇子出生那天阳光普照,万里如云,单名一个朗字。” “好,霁风朗月,天朗气清,是个好名字,和慈,你呢?你肚中的孩儿可想好名字呢。”建始帝问道。 和慈长公主的脸上闪过一抹娇羞,眼睛荡漾着温柔的神情,“还没想好呢,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想他可以平平安安长大。” 建始帝不愿再看和慈,转过了头,生在皇家,又怎么会平平淡淡度过一生?这最简单普通的愿望也是最遥不可及的。何况他的父系一族遗传下来的使命一定会落在他的肩上。 建始帝目光迷离,想起了他昨天亲手送出去的孩子,他唯一的血脉,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叫无疆吧。” “好,这个名字好。”和慈长公主爱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无疆之休,真希望他如这个名字一般无穷幸福。” “这个名字就当是我对他最后的祝福吧。”建始帝喃喃道,和慈在一旁毫无察觉。 “林动怎么样?”建始帝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林动是和慈的驸马,也是掌管皇宫防卫的统帅,如今正在城墙上不眠不休的布防。 和慈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挺好的,和往常一样。每天每夜都在城墙带兵。” “和往常一样。”建始帝不管不顾地大笑了起来,“你可不知你的驸马已经快要把雍国给卖了。” 这话如睛天霹雳般重重砸向和慈。 “不可能”和慈挣脱了胳膊,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林哥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不是,可有谁能够在滔天的权利面前处变不惊呢。” 建始帝站在殿门前,神情复杂的看向了眼下的亭台楼阁,万家灯火。 触手可及,就错认为尽在手中,以前他玩弄权术,如今却被权术困于井底,无法逃脱。 和慈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努力不让自己滑倒,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通了这些天一些奇怪的书信与林动躲闪的目光,原来根本不是害怕增加自己担忧,而是....... 而是...... “对不起,皇兄。”和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对此无限自责。 和慈心性单纯,对建始帝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百般呵护的哥哥更是依赖无比,而一边却是他青梅竹马的丈夫,她夹在中间,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没关系,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建始帝爱怜的看着自己血脉相连,从小就在自己身后的妹妹,眼神扫过她隆起的腹部,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布下的一条二十年的局,恐怕。。 没有恐怕,建始帝脸上的愧疚瞬间消失不见,报复的快意如毒蛇的尖牙,等待着若干年后一击必中。 在皇宫正前方的城墙上,东陵皇城最后的守卫仍然一丝不苟的执行自己的使命--誓死守卫这座城。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眼神清澈的如山间的甘泉般,在杀气腾腾的战场倒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穿上了厚重的盔甲才显现出一丝英气。 可是在场所有五大三粗的士兵没有一个不服气的,因为他在战场手刃过无数人的头颅,更何况论战术,他更是继承了林家祖传的兵法。 林家,是雍国的簪缨世族,与章洲赵家,一南一北,遥相呼应,都是雍国的将帅之家。 城墙上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分内之事,只有打探情况的禁军斥候穿梭其中,跑来跑去,这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的场面却波涛汹涌。 “统领,据探子来包,叛军近日异常安静,是否有异?”一个浓眉长脸的士兵上前问道。 “肯定....有异,叛军准备在今日做殊死一搏。” 林动反反复复地擦着自己手中的剑,头也没抬地回道,恍然未知这话已然掀起军营骚乱。 “那怎么办?” 周围将领慌乱不安,嘈嘈杂杂的交头接耳。这连日来不眠不休地巡防已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在弹尽粮绝之下他们真的不知道可以撑多久。 “叛军....来了,叛军来了!”一名小士兵匆匆跑来,还带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他口中的叛军已倾巢出动,悄悄地来到了城墙下。从城墙看去,只有乌压压的大军,分不清将帅的面庞。 噌,林动拔出了寒光闪闪的宝剑,竖在面前,他看着剑中的半边脸与身后的箭雨,扯出了一抹微笑。 “来了。” 话音刚落,密集的箭雨冲了过来,危急关头,即使心里打鼓,不可置信,将帅还是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有条不紊的聚集在一起,按照之前盘练过的一般摆开盾,抵挡住了第一波箭雨。 “林帅,接下来怎么办。”副帅焦急地询问道。 分卷阅读5 突如其来的战斗已是持续多时,他们早已精疲力尽,而城墙下的军队却源源不断地补充。 “撤回皇宫。” “这怎么能行?我们的任务可是守卫国都。” 林动冷笑了一声,“留在这里,不是死,而是没有价值,如野狗般死去,撤回皇宫,护送皇帝迁都,或许还能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行。”一人果断拒绝,“我们走了,身后的百姓怎么办。”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将士根本做不到对百姓置之不理。 “放心,他不会乱杀无辜,我了解他。”林动看向了城外乌压压的大军,说道。 将士们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他们内心不约而同出现了一个想法,却选择心照不宣。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还是决定跟随林动,趁着换箭的空当,迅速撤离。 远处火光冲天,建始帝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着这一切。 “皇上。”声音从殿旁的走廊处传来,建始帝却未回头。 “你来了。”建始帝的声音空阔而飘忽,很快便吹散在风中。 一个玄白的身影从黑夜中缓缓走出,越近轮廓越加清晰,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建始帝孤独的背影。 “小北,你终于还是杀过来了。” “是的,你输了。”赵北杨停住了脚步,顺着建始帝的目光看向了远方。 城墙火光冲天,远处两个军队都朝着皇宫聚集。 “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咱们兄弟俩好好聊一聊。”建始帝转过了头,直视着赵北杨。 “那个密令你掉包了吧。”赵北杨开门见山道。 “不愧是父皇一手带出来的,猜的好。”建始帝哈哈大笑起来,“没错,不过我并不是将真的掉成假的,而是假的掉成了真的。” “我就知道。”赵北杨冷哼了一声,“那个林动故意给我假消息,在朱雀大街上布下陷阱,准备将我一网打尽,谁成想你我......” 赵北杨顿了一下,撞上了建始帝的目光,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垂下了头。 建始帝移开了目光,夜风吹的衣摆沙沙作响,他看向了越来越近的军队,叹了口气,“林动...是个好孩子,可是心太大,雍国装不住。” 赵北杨看向建始帝,突然鼻子一酸,回想起来年少时亲密无间的岁月,那时建始帝还是一个大哥哥,林动还没有被他的家族所束缚,而他自己当时也没有如此大的野心罢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选择解决掉你的章家水军。” “为什么!”赵北杨平静的面庞突然破裂,他几乎是吼出来这句话。 “为什么,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就是原因。”建始帝突然笑了一下,抬起手对着火光,他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我还是手下留情了。” 任何威胁到皇位的事情都应该死无葬身之地,何况他的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小北。”建始帝回头看向赵北杨,“我输给了手心的权利,你什么时候认输呢。” “我不会。我....”北杨感觉嗓中的字如同热铁,不能咽下去也不敢吐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好有十足的愤怒,“我永远也不会像你这样。” 建始帝将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他转过了头,嘴角绽开了嘲讽的微笑。 两人已是无话可说,而好戏快要结束了。 此时,林动正率领了最后的精锐士兵匆匆赶到宫门口,一群人群蜂般聚集在宫门口,而他们的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叛军。 月亮快落下夜空,黑夜即将被日光撕扯开来。 就是这时,一颗信号弹在空中裂开,绚丽的灯火在空中四下逃窜。 朱雀大街附近突然窜出来一大群士兵,手执精锐的武器,将叛军团团围住。 林动清澈的眼眸中荡起了涟漪,他张开了嘴巴,无声的说:“我赢了。” “你赢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发现。'楼上的建始帝用几乎只有自己一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说道。 楼下林动转过了身,宫门缓缓的合上,分隔出两只队伍。 城门内队伍井然有序,而城门外本应如林动所设想般你死我活的队伍,竟然只是整齐划一的站在那里,等待里面总领的命令。 “进宮护驾。” 林动难掩面上的兴奋之情,匆匆发号施令,加快步伐冲入内宫。 多年夙愿终于快要一朝达成。 乾泰宫在整个皇宫的中心,只要一直向前走,就会看到宫殿屋檐上栩栩如生的凤凰与金龙,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利。 林动神色复杂的盯着面前雕梁画栋的宫殿,红墙黄瓦如罂粟般诱人犯罪。 他抬起脚迈入了第一步,巨大宫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和儿....” 和慈长公主身着红衣,手持长剑,一动不动地站在石阶上,微风扬起了她的裙 分卷阅读6 摆,掠过脸颊,燃起了一片绯红。 “是我,林哥哥。”和慈绽出了一抹微笑,在黑夜却模糊不堪。 “乖,别闹,站在我后面。” 林动上前一步准备拿走和慈的剑,却被和慈一把挡回。 “你别靠近,滚开。”和慈甩起来手中的剑,脸上闪出一丝厌恶。 林动害怕伤到她不敢靠近,却被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鲜血溅到了和慈的脸上,她却恍若未闻。 林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和慈,身后的御林军更是不可置信,他们对视了一眼,悄悄的拔出了手中的剑。 “和慈,过来。”建始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和慈顿了顿,还是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建始帝。 “你都知道了?”尖锐的疼痛唤醒林动的思绪。 建始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确实无懈可击。可是你却忘了北夏和倭寇一般都是不能掌控的,你不该将命运与他们联系在一起。” 林动怒极反笑,“这本来好好的雍国被你阴险的夺嫡变得千疮百孔,以五十步笑百步,又有什么区别?” 建始帝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不管怎样,我不会背叛雍国。” 林动却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我不过是想在引北夏和倭寇进来自相残杀而已,有什么错。不过想来他们已经被你,不.....被赵北杨全歼了吧。” 建始帝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惋惜,“你想着靠着北夏或者倭寇和赵北杨厮杀,只要他们碰见,就是一场恶战,不管哪一方赢都会遇到赢得哪一方,总之,无论如何,你都会在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最后杀了我就能获得这个天下。” “没错,”林动哐当一下丢下了手中的剑,他冷笑了一下,似乎不愿挣扎,“我输了,愿赌服输,我没有预料到你会帮助赵北杨,还是奇差一招。” 林动向前一步,用只有三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赵北杨,他是你的亲弟弟吧,你的皇位就是从他手中夺来的吧。” 和慈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身体摇摇欲坠,飘若浮萍。 林动快速上前搀扶住和慈,侧身看向了台阶远处一袭银色盔甲的赵北杨,却突然笑了。 “他可真傻,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自己是篡位呢,殊不知你才是杀了他的父皇篡位的呢。” “你聪明又如何,从出生起,你就只是一枚棋子。”建始帝蔑视地看了眼林动。哈哈大笑起来。 林家,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侯门世家,还是雍国皇帝最隐秘的一把剑,在皇子有危急时,所有的家族成员必须竭尽全力保护雍国血脉,即使用自己的血脉代替皇族的血脉去死,也必须毫无怨言。 林动突然想起了一些记忆深处的事,面庞扭曲起来,凭什么,他不愿意让他的子孙后代时时刻刻,生生世世被这层牢笼束缚。 他没有一丝迟疑,捡起了脚边的剑,刺向了建始帝。 “不”和慈大叫了一声冲了上来,血染红了和慈的衣服,“不,皇兄,不要离开我。” 和慈紧紧的抱住奄奄一息的建始帝,刚才电光火花之间,建始帝没有躲避,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建始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唇角却浮现了一丝笑意,像是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快意,他用仅存的力气拽了拽林动,附耳说,“我父皇说,我们都是他的亲儿子,我们是兄弟.......可我们之间却不是最亲的人,我怎么会....让他好过呢,皇位上没有亲情,而他不会稳稳当当一直坐下去。” “呵,老狐狸。” 所有的事情都在这里终结,林动说完,用无限温柔的眼神看向了和慈,轻轻地摸上了和慈的小腹。 “不....!”和慈用尽全力喊出了这一个字。 而她视野的正中心,林动却意想不到地拿起了还鲜血淋漓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天空突然飘起来雪花,随后越来越大,覆盖住了皇宫一地鲜血,所有的一切都归于虚无。 只有一场缥缈的阴谋等待着在二十年后再度笼罩皇宫。 ☆、第三章天景初春 雍国皇城,东陵 天景十八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百花如着了魔般的竞相开放,特别是御花园西南角的桃林,更是花开满天。 一缕暖阳掠过巍峨宫城的屋脊,红墙黄瓦间,桃花撒了欢地飞窜,在数里外都能摸到一星半点。 在绿树间的小径上,一位穿着水珊瑚色宫装的女孩提着一个水桶,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在其中。 女孩身材娇小,还未及髻,眉目清秀,圆润的脸庞沁着薄薄的汗,就如同落在她发间浸着晶莹露珠的花瓣一般耀眼。 她手中的水桶盛满了水,水中的木瓢宛如乘风破浪的小船在水面颠簸,一路走来,水已撒了大半,可女孩好似并不在意,依旧心无旁骛地拖着水桶。 在她的后方 分卷阅读7 是一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的侍从,为首的几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既不敢靠近,更不敢远离。 因为眼前的这一位可是雍国如今唯一的公主,赵重光,他们可不敢出任何闪失。 而所有视线集中于一身的赵重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放下了水桶,仰起头凝望前方,眼眸中蹦出了一丝欣喜。 一个两鬓斑白的宦官赶紧上前,弓下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赵重光没有回答,只是嘴角,眼神中含着隐藏不住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棵满是红色丝带的桃树立在园中,面前的桃树身姿挺拔,树上的桃花却开的稀松,比起周围繁茂的桃树更是相形见绌。 若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一棵本已回天乏术的桃树,在死马当活马医的情况下,才拾得一线生机。 而照料的人定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才能让它起死回生。 “这棵树今年开的花比往年还多呢”赵重光拾起水瓢,小心翼翼地给树浇水,“我本以为它撑不过去年冬天,还寻思着再寻些技艺精湛的花匠来照料中心,没想到它竟又一次地开花了。” 宦官微微有些出神,不由得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这往年已是十年前的天景八年,那一年,桃花开的最为妖艳,可除了西南角的桃花园,宫中都是白茫茫一片,因为皇后大丧,举国哀痛,白色掩盖住了皇宫。 敬武皇后傅年年,乃是后雍的第一位皇后,在它还是少女时,就曾凭一己之力,击退北倭的突袭,当得上是将门虎女,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与赵北杨一见钟情,互定终身。 敬武皇后既有将门虎女的爽朗,也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在皇宫中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对待宫女宦官也是极宽厚,深得前朝后宫尊敬。 然而当年不知为何触怒龙颜,昔日伉俪情深的夫妻却离心失爱,皇后也因此郁郁寡欢,最后早早逝去。 在她逝后,天景帝派人欲砍倒这两株桃树,却被赵重光拼死阻止,这才作罢。 不过,原来比肩而立的桃树,却一株已死,一株将亡。 “公主,你也不必太过为此操劳,若是皇后知道,也不愿你如此费心费力。” “不,福兴,你不明白”赵重光眸中闪过一丝痛惜,她抚摸着树上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母后已经过世十年了,这棵树是她最爱的一棵,她生前也会每天为它浇水施肥,我想接下这担子,再说了若是没有这棵树,恐怕我在宫中也会无聊。” 这倒也是实话,天景帝子嗣单薄,只有屈指可数的皇子,除去早夭的,远封的,缠绵病榻的,也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中与赵重光年纪相仿的竟没有一人。 福兴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愿又勾起赵重光的哀痛,于是笑着说道“公主,敬武皇后当时可没有你那么用心。” “啊?怎么会”赵重光诧异地放下了木瓢,转过头朝着福兴眨了眨眼“我母后怎么会不比我用心?” 福兴笑着答道:“皇后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傅大人送进皇宫,陪着她姑母瑜妃,可是皇后小时候比你现在淘气多了,根本一刻不得停歇,和当时的。。嗯。建始帝,长公主一行人将皇宫闹得天翻地覆,傅大人气急败坏,将皇后关在这里,不好好照料桃树就不得自由。” “所以母后当时很不情愿咯?” “那是当然,皇后总是想法子躲懒,就是在树下练武也不愿浇水,都是旁人代劳的。” 赵重光笑的前仰后合“没想到母后还这般懒散,不过要是我直接砍了就一了百了了。” “那可不行。”福兴笑着接道,“那样傅大人肯定会想到更折磨人的法子。” “那倒也是”赵重光想起一脸煞气的外祖,不禁缩了缩脖子。 此时清晨已过,暖阳升在半空,御花园内多了些来来往往的宫人,还有一些来宫中请安的皇亲国戚。 但是此处是宫中禁区,一向人迹罕至,这时却嘈杂的紧。 “公主”刚刚奉命打探圆脸宫女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是二皇子殿下和一帮来请安的王爷们在寒暄,离这里不过数百米。” “吵死了”赵重光不乐意的捂住了耳朵,皱起了眉头“让他们赶紧走。” “这。。。”宫女为难的看向了赵重光。 “算了算了。”赵重光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宦官均领命退下。 待人都走后,赵重光轻车熟路地爬上了一棵最枝繁叶茂的桃树,踩了踩枝干,确认无事后,才惬意地躺在最粗壮的枝干上。 赵重光歪着头,枕着胳膊,一只腿吊在半空中,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反正这里也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就是身份显赫也不敢不管不顾地进来,否则只是徒惹是非。 春风实在暖人,赵重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在鸟啼中不情不愿地醒来,她揉了揉眼睛,一瞥远方,恍恍惚惚看到了 分卷阅读8 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赶紧移动下身体,扒拉些细枝,将自己隐在枝干后,才又抬眼看了过去。 千千万万桃花下,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修长,穿着灼人的绛红色衣衫,似残阳呕血一般。 赵重光随意一笑,转过了头,随手揪起一束桃花在掌心把玩。 整个皇宫,偏爱红色的,除了赵重劼还有谁? 若亲疏远近是按照血缘关系来论的话,那这个与赵重光同父异母的二哥,恐怕是她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赵重劼偏爱赤色,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因为他不管春夏秋冬,下雪刮风,只要需要穿衣出门,他都穿着一身赤色,远远看去,最为显眼。 不过还有一点别人不知道的是,就是他在穿着正经的朝服时,也会在手中绑着一段红绳,这是赵重光几次偷偷看见的,若是传出去,又是一段王爷佳人的风流佳话。 远处传来轻轻地脚步声和环佩撞击的清脆声响,赵重光依旧闭着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重光突然睁开了眼,带动着枝干细微的声响,她精准地从枝干上拽下来一团东西,顺手扔了下去。 脚步声戛然而止。 赵重光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憋住了自己想哈哈大笑的冲动,可忍不住颤动的身体还是使得枝丫不住的晃动。 树下赵重劼抬起了双眼,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荡起了一丝涟漪,却瞬间凝固成寒冰,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无波无澜。 树上的赵重光此时也觉得自己隐藏的太过刻意,便不再躲藏,从树上一跃而下,踉踉跄跄向前几步后才稳住身形。 她退了几步,调整个惊讶的表情,才转过了身。 “睿亲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听说你前天还在佑洲治理水患吗?这佑洲到东陵就是快马加鞭,也得五天左右的路程,你怎么两天就到了京城?” 赵重光说着说着,却是真的惊讶起来了,据暗卫来报,赵重劼前天确实是在佑洲,之前她倒是没有注意,现在才发觉其中的不妥出来。 赵重劼眼中闪过一丝情绪,但是很快就隐没在微抿的嘴角内,他似乎早就料到来人是谁,对赵重光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打个招呼已是见怪不怪,而对她的问题似乎也是没有打算回答,只是道。 “不知你的《通策》是不是熟记于心了,还有时间打听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情,要是秦大学士知道你这么悠闲,他会不会再让你作一篇文章?” 赵重光从这平平淡淡的语气中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威胁,她的脸色很快就垮了下去,撇了撇嘴道: “《通策》都是些古板陈旧的老道理,倒背如流又能怎样,事到临头也是一点点都靠不上。” “那你应该和秦大学士说。”低沉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响起。 赵重光不耐地捂住了耳朵,想起《通策》,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无趣,也不管自己的疑问,转身欲走。 一片桃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赵重光余光一瞥,却突然笑的前仰后合开来。 赵重劼不明所以,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可肩上的触感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身体紧绷,一脸不虞地看向自己的肩膀。 “我本来以为我扔的不准,”赵重光啧啧称赞“没想到我最近手气还挺好。” 顺着赵重光的目光看去,只见赵重劼的肩上趴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这就是赵重光刚刚从树枝上揪下来的那一只。 赵重光凑上前去,踮起脚在肩头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胖虫果然不安分地滚动起来。 赵重劼的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 赵重光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兴奋的撩起裙摆,转身跑开。 “我要回去背《通策》了” “站住!” 赵重光跑出了几步,还是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赵重劼。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回去背书的吗?” “你把虫子拿开再走” “不干”赵重光斩钉截铁的说道,她扶着桃树笑岔了气“哈哈哈,堂堂睿亲王殿下还怕区区小虫,知不知羞?” 赵重劼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孩,眼神深不见底。 “你要是把他拿走,我可以帮你要回出宫的玉牌。不然你这辈子都不要出宫了。” 赵重光冷不防听到这句威逼利诱,脸上闪过巨大的犹豫。 上次在外闯了祸,父皇收走了她出宫的玉牌,虽然赵重光也可以偷偷溜出宫,可没有了玉牌总是失败的次数多,成功的次数少。而且那是敬武皇后留给她的,还有些少有人知的其他用途,可不能白白就没了。 “真。。真的吗?”赵重光支支吾吾道。 “真的。” “好,一言为定。”赵重光激动地跑了回来。 暖风拂过,桃花纷纷扬扬落下,赵重光绕着赵重劼走了几圈。 虽然她答应了,可是 分卷阅读9 这看着赵重劼出丑的事情可谓是百年不遇,难免觉得不解气。 “大胆虫子,敢觊觎睿亲王殿下,你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快求求我,说不定放你一条生路。”赵重光扯开嗓子吼道。 赵重劼的脸沉了下来。 赵重光无知无觉,仍旧快活的绕了几个圈。 “要不要论罪处斩?”赵重光一脸期待的看向了赵重劼。 赵重劼脸色更沉了。 “可不可以架口锅,煎蒸煮炸应该都很美味。”赵重光砸吧砸吧了嘴,笑盈盈地说道。 赵重劼的脸黑如锅底。 赵重光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她还想多开口说几句,但看到赵重劼煞黑的脸,立马将话咽到了肚子里面。 “最后再确认一次,你得说话算话啊。” 赵重劼微抿嘴角,闷闷地点了点头。 “好勒”赵重光搓了搓双手,小心翼翼地揪住了虫子,将它放回了树上。 赵重劼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我会派人将玉牌送给你。”赵重劼看着赵重光,又沉下脸色说道。 “好勒好勒”赵重光一心想着自己这么多天的夙愿终于达成,也不顾及赵重劼的态度,欣喜地不住点头。 日已上三竿,赵重光不再多留,想起还剩成小山似的的功课,赶紧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在她的身后,一袭红衣的赵重劼却盯着她的背影,表情不明,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去。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东陵城,朱雀大街 东陵城作为雍国的国都已有二百余年,这里雄伟壮观,城墙更是坚不可摧。青石浇筑的城墙围成的巍峨皇城被朱雀大街一分为二,城中井然有序,却又繁华至极。 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在南北贯通的朱雀大街上,大街两边高楼林立,商铺遍地。 热闹的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走过卖稀奇玩意的一溜小街上,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街中央站着一位身材较小的公子,正拖着一个竹子编制的笼子步履艰难地走在街上,笼子里几只没心没肺的灰色兔子喳喳的啃着草。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重光。 她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雨过天晴色长袍,双眉故意涂重,脸颊抹了一层厚厚的黄粉,遮住了过于白皙的皮肤,手执折扇,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她好不容易从赵重劼手中坑蒙拐骗拿来的玉牌,本准备自由自在地在外晃悠一圈,路过朱雀大街时,却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拖住,非要送给她几只毛茸茸的兔子。 赵重光嫌弃这是个累赘,不想收下,可她禁不住小孩子的软磨硬泡,更害怕他哇哇大哭,只能收下,谁成想这不知是哪家的娃娃一转眼就消失不见,可怜她只能如此滑稽地一手拎着兔子吃的包菜,一手拖着几只肥硕的兔子。 此刻她正望着自己手中的兔子一头雾水。 而在她的十丈以外,几个面容普通的青年人分布在不起眼的角落,紧紧的盯着她,不敢稍有闪失。 突然,赵重光看向了前方,眼睛亮了亮。 “无疆”赵重光放下了笼子,朝着前方用力地挥了挥手。 前方以为圆滚滚身材的男子停下了脚步,愣了愣后左顾右盼起来。 此时突然发生了变故,前面一辆疾驰的骏马却偏离了路线,极快地向赵重光冲了个去。 周围人赶紧避让,可赵重光赶紧拎起了兔子,手忙脚乱的赵重光根本没有办法躲避,眼看着骏马即将冲了过来,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闪了过来,身旁的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赵重光连人带兔就被拎了起来,随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 一脸惊恐的无疆尖叫着,一路踏着滚落一地的瓜果蔬菜滑了过来。 “重。。重光,你没事吧。”无疆气喘吁吁地说道。 “没。。没事,我还挺好。”赵重光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胸口,还未喘口气就拎起兔子左瞧右瞧,发现无大碍后才腾出眼睛看向了无疆。 “你别管这几个胖兔子了,要不是他们。。你。。。” “没事没事。”赵重光赶紧止住了无疆的话头,“那也应该是马问题,怎么着也怪不到这兔子身上啊。” 笼子里的兔子也附和地呀呀了几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无疆看着笼子里的兔子气不打一处来,哼哼的转过了头。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无疆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抚摸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才缓了下来。 赵重光倒不像无疆那样满头大汗,她云淡风轻地甩开了扇子。 “我福大命大,这些都不是个事。” “多亏你了,赤狐。”无疆绕过了赵重光,拍了拍赵重光身后一袭黑衣,面容清冷的少年。“幸好你够快。” 少年没有吭声,只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无疆伸过去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赵重光身旁,还顺手帮着起了赵重 分卷阅读10 光拿起了手中的笼子。 赵重光很熟悉面前的少年,兔子从手中被拿走也不奇怪。 一旁的无疆对这位身手极好的暗卫的不搭理也不在意,又将赵重光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吓得苍白的脸色才稍稍红润起来。 刚才混乱的局面这才安定下来,没有人受伤,可却撒了一地的瓜果,汁水满地,一片狼藉。骑马的人刚刚趁着混乱已悄悄地溜走,摊主只好愤愤不平地围着受惊的骏马。 这马看上去虽然像是大户人家家养的骏马,马鞍却是简单铜制,雍国大户人家一般都喜欢在马鞍上刻上自己家族独一无二的家徽,一方面彰显家族势力,另一方面也是方便辨认。 显然,这马上一点暗示主人身份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为首的几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齐商量着将马拉到马市,若是几日内无人认领,就直接卖掉还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几人商量好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遍地狼藉。 “这是什么”无疆看着赵重光捡起来一个玉制的印章,好奇的问道。 赵重光端详着手中的印章,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和”字,虽看着无比眼熟,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何处见到过,只好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费这么些脑子管这么宽干嘛。”无疆急冲冲地喊道。“你看看你的衣服。” “啊。。。”赵重光这才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花花绿绿的汁水洒满了上衣,看上去滑稽极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一把拉过无疆。 “快,快去你府上。” 早市未歇,街上行人如织,可拐过九道街口,气氛却清寂了下来,周围行人寥寥无几,只有轿子匆匆忙忙地进出。 赵重光与赤狐,无疆三人来到了一座府邸前,雄赫府上苍劲有力的“萧国公府”四个大字十分显眼。 可大门紧闭,门庭冷落,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在周围。 “别看了,再看这门也不会开。来来来,跟我走。” 无疆一把拉住了盯着门匾出神的赵重光,拐到了国公府侧边连着的府邸。 这府邸规格也不输于旁边的国公府,只是看上去更雅致些,“和慈公主府”五个大字雕刻在黄梨木上,据说还是当今圣上的亲笔御书。 府邸确实高大,可门边的家奴却懒懒地倚在侧门边,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已是闲散多年。 无疆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门旁的家奴才姗姗而来,流程般地将赵重光一行人领进了大门。 赵重光感到一丝奇怪,但想着无疆也没有多话,便也止住了话头,而那位名叫赤狐的暗卫一如既往没有说话,只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来到正厅,无疆朝着后院吼了一嗓子,一位瓜子脸,丹凤眼的丫鬟才扭着腰缓缓走来。 就这前厅到后院几尺长的路,硬生生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清儿,快带这位贵客到客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无疆吩咐道。 “是的,少爷。”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赵重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着那位唤作清儿的丫鬟向着无疆抛了个媚眼,然后略过了她,径直地看向了赵重光身后的赤狐,眼珠子都快黏在了上面,扒都扒不下来。 赵重光向右跨出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闷着声音说道:“带我去客房吧。” 好在清儿虽眼神放肆,倒是还分得清尊卑有序,在赵重光直直的目光下,还是立马收回了视线。 “好的,小公子,请随我来。” 待赵重光随意套了一件衣服出来,赤狐已不见踪影,清儿也被后院的人叫去,看上去应该是忙的无法脱身。 赵重光环顾四周,只见曲曲折折的长廊上,无疆正一脸焦急地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交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赵重光走上前去。 无疆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重光,我。。” “为什么我,有什么事情快说。”赵重光看着无疆搓着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会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什么小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干巴巴地想法子好。” 未等无疆开口,一旁的老奴却突然跪了下来。 “这位公子,我是公主府的管家。” 才说了一句话,老奴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赵重光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了老人,朝着无疆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富叔是我家的老管家,在这个府上已待了快三十年的,他有个儿子,叫玉根,和我差不多大,前天去了酒楼买酒,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那报官了吗?” “报了。”富叔赶紧抹干了眼泪,一字一字 分卷阅读11 说道,“官府的人说我儿失踪未到三日,还没有资格派人去寻。” “那说不定他去了别的地方,未来的及说呢?” “不可能,我儿从小到大,每日晚上都会准时回府,帮我做事。”富叔说到这又开始哽咽起来,“他。。他不。。可能会不回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对对对,玉根一定是出了事。”无疆接道。 赵重光看着无疆泛红的眼眶,看得出来他与这从小一起长大的玉根感情颇深。 无疆身世特殊,他母亲是建始帝的胞妹和慈长公主,父亲是早年军权在握的萧国公林动。 两人青梅竹马,到适婚年纪经由建始帝做主,两人缔结良缘,婚后一年和慈长公主就怀有身孕。 可天有不测风云,东倭战败天景帝后狗急跳墙,竟破釜沉舟地派遣一群死士潜入皇宫,准备刺杀建始帝,打算联合北夏国搅得东陵城满城风雨,留给北倭残喘机会,以此反扑。却被当时还是建王的天景帝察觉,暗中布局,将其一网打尽。 可一时疏忽逃出几名死士潜入皇宫刺杀了建始帝,当时作为皇城统领的林动,一人迎战北夏国敌军,力竭而死。 那一夜,身怀六甲的和慈长公主当场便疯了,天景帝只好将其送往敬山寺静养,还派了当今“杏林圣手”于太医照顾,公主在诞下一子后经过精心调理,神志也正在渐渐恢复。 本来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有一天却有人传出林动勾结北夏东倭,建始帝才会亡国,本来新朝时局就不稳,前朝老臣一致将矛头对准和慈,倒是消停了会,但和慈长公主却在一个夜晚毫无预料地上吊自杀了。东陵城百姓均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似乎林动叛国是板上钉钉的事,和慈长公主也是受不了打击才自尽。 而遗留下来的独子无疆却孤零零地留在了敬山寺,好在和慈长公主和敬武皇后本是闺中密友,敬武皇后怜惜无疆,因而将无疆接到宫中,与皇子公主一道抚养,如今十八岁成年,才有大把的时间住在公主府。 无疆本就无亲无故,这富叔虽然只是仆人,确实服侍过和慈长公主,在无疆入宫期间,兢兢业业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对无疆也是关怀备至,无疆对他很是信任,因而无疆不可能坐视不理。 赵重光因为母后的嘱托,自然也不会不管不问。 “你不用心急。”赵重光思考了一番,“我会想想办法,那座酒楼是在朱雀大街附近吗?” “是”富叔赶紧接道“是在翔鸾阁旁。” “好。”赵重光皱了眉头,便不再说话。 无疆见状,赶紧安顿好富叔,待富叔走后,才问道。 “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明天你去宫门口等我,到时候先去酒楼看看情况,若是事情棘手,再去找别人帮忙。” “好。” 时辰已晚,赵重光不能过多停留,就简简单单说了几句,便起身回宫。 ☆、第五章翔鸾阁前 翔鸾阁位于东陵城的东北方,从朱雀大街抬头望去,一座黄瓦朱墙的六层高楼在一众民居间鹤立鸡群,高楼明黄飞檐闪闪发光,顶部赤金的飞凤展翅欲飞。自大雍建国以来,此处就是祭祀,科举考试等重大活动的举办场所。 平时此楼从来不对平民开放,一直守卫森严,不过今日确实与众不同,蜂拥而至的百姓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其中更多的却是从各地赶来会试的举子。 “来了来了....”赵重光一路畅通无阻跑了过来。 她今日正大光明地从宫门出来,依旧是昨天那副打扮,两腮不均匀地涂着黄粉,手执折扇,扮作男装,不过今日倒不是一个人,至少不是明面上一个人,一身黑衣的赤狐紧紧的跟在身后,瞥了一眼哼哼唧唧跑过来的无疆后,迅速站到三丈以外。 无疆紧急停了下来,一身水蓝色的广袖长袍沙沙作响,小眼眯缝成一道细线,侧过身子向旁边看了看,疑惑道:“赤狐兄弟,你今天怎么光明正大地跑出来了...?” 在他的印象中,赤狐一直神龙不见尾,除了重大情况下冒出来救人于水火之中,平时都是隐在暗处,不见踪影。 “我昨天出宫被大哥知晓了,”赵重光唉声叹气起来“若是今日再不带些护卫,大哥就要将我的玉牌收走了,以后想出宫可比登天还难....” 说完指着酒肆中对饮的二人,街角神色如常的行人,那边二楼茶铺中看风景的人“那都是大哥派来的,赤狐跟着我大哥才放心。” 一边的赤狐却没看向这边,抱着胳膊也不知在盯着什么。 赤狐是赵重光外祖母青阳夫人一手训练出来,如今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说整个东陵城,除了一位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瑜林或许可以与其一战,还真没有可以在他手下过个几招的。这样说来,这趟确实很安全。 三人步行到朱雀大街的最南边,街道已然十分拥挤,人流如潮水一般,比肩接踵,妇人小孩,老人青年,乱做 分卷阅读12 一团。 “今天是什么日子?”赵重光不停地躲避着来来往往的人“这大半个东陵城的人都挤在这里了吗” 无疆也是自顾不暇,包子样的脸被挤得变形,“我.....我也不知道啊,哪晓得今天这里这么多人” 昨天忠伯说道,小童最后说是要去趟翔鸾阁旁的酒肆买些酒来,然后彻夜未归,最后到现在也没有音讯,于是今日赵重光便和无疆一起来到此处。 说话间,一波人流又至,赵重光一时被撞得身形不稳,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折扇一落地瞬间便被裹挟的人流带的不知去了何处。 “赤狐”赵重光转过头却没有看见赤狐,一脸焦急道,赤狐却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过了几秒才从人群中轻轻飘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 “幸好幸好,这可是母后.....亲留给我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了。”赵重光欣喜的拿过折扇左看右看,最后将折扇仔细收好拢在袖中。 “无疆呢?” “我在这,我在这...!”无疆狼狈地喊着,宽大的袖子被夹在人群中,废了半天功夫才拔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又不是中元节也不是万寿节,怎么会这么多的人?”赵重光环顾四周,不解道。 此时一位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停下脚步,看向这边,“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赵重光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青年一愣,随后笑的直扶额,也不管挡在前面的赤狐,大嗓门道“你们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还跑来干嘛,刚刚后方的桥上还有个看热闹的人被挤下了河呢” “不知道,快说快说,这般吊人胃口干嘛...!”无疆急急忙忙道。 青年顿时起劲,口若悬河道:“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 “是殿试放榜吗?”赵重光恍然大悟,一直以来,春试一向在这二月份放榜,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正是指的这春试。 “这位兄弟说的对...”青年看着面前脸色蜡黄蜡黄的少年,却被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盯得晃了晃神,忙咳嗽一声转移了目光“今日便是那四年一次的殿试放榜,大家都来争破头看一下今年的状元花落谁家。” “那你呢?也是来看看有没有上榜的吗?”赵重光好奇道。 年轻人尴尬地又咳嗽几声,涨红了脸:“没....没没,小生不才,才初初过了童生,连个举人都没有考进,此趟不过是来沾沾状元的运气罢了。” “我大哥说每次的状元都是些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虽学富五车却固执的很,还不如榜眼探花,才是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以后大有作为,兄台可以去沾沾他们的运气。” 青年拍掌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小兄弟见解独特,可惜我才疏学浅,恐怕挑灯夜读几十年,连个参加殿试面圣的资格也没有,此行只是去开开眼界罢了。” “兄台不必妄自菲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看我这个朋友,是个功夫大家....”赵重光走近赤狐,扯了扯他的袖子“虽然学识不渊博,可没有一人小瞧了它,兄台走对了路,以后也会大有所为。” 青年被这些话说的有些触动,但看着面前一脸煞气的赤狐,忙止住了话头,“那就借兄弟吉言了”。 不知自觉,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赤狐不着痕迹地抽开了袖子退到一旁,无疆和赵重光都转过了头看向前方的翔鸾阁。 只见翔鸾阁上方升起一缕紫烟,随后阁的四周陆陆续续升起紫烟,直到烟雾交会在一处直冲天空。 一声震耳的锣鼓声响起。 翔鸾阁正门出现了四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扛着一副雕花红漆的紫罗木牌,在烟雾缭绕中昂首阔步走了出来。 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们手中硕大的木牌。 “这是什么?”无疆好奇道。 “这便是要放榜了”赵重光接道“不过这可不一定是真的名单” “这话这么说?”无疆被赵重光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怎么会不是真的名单,难道还有人敢造假不成?” “那倒不是。”青年答道,“只是每年放榜时总会有人落榜痛哭流涕,有人中榜感激涕零,有些身子差的,可能还会气急攻心,倒地不起,一命呜呼的,所以户部先拿出一份假的名单,让大家先冷静一下,不至于过于激动。” “哦....”无疆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 “可是这样的话,怒急攻心的人说不定还更多了些。”赵重光摇了摇头,抿嘴笑道。 “哈哈哈,这样的多此一举可害苦了这些举人,幸亏我学术不精,否则我也要来遭这份罪了.....”无疆哈哈大笑道。 木牌一落地,人群就迫不及待地涌了过去,从赵重光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后脑勺,就如同被拎起脖子的鸭子般伸着头。 虽是如此,青年和无疆也好奇地 分卷阅读13 往前挤,想要一探究竟,赵重光却没有这份好奇心,和赤狐一道抱着胳膊站在原地。 翔鸾阁位置不偏不倚,正好与皇宫中的飞龙阁遥相呼应,一个在西北,一个东南,这本是皇家所属,从不对外人开放,因而殿门一直是紧闭,今天却与众不同,倒不是因为放榜而开启了一楼正门,而是因为连二楼与三楼的殿门也是大敞的。 赵重光抬起头,看着二楼走廊一侧的窗户,窗户边一个赤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上去似乎正在举酒与谁对饮。 “来人啊,救命啊”一声尖叫拉回了赵重光的目光,只见前方看榜的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倒地不起,一群人围在老人周围不知所措。 “这位老伯,你快醒醒啊”无疆扒拉开人群凑了上去,地上的老伯双目紧闭,双手颤抖,口中却念念有词:“又落了,又落了。” 这榜虽然是假榜,可能登上去的恐怕与真榜也是无缘了,因而老伯一时接受不了再一次名落孙山的打击,倒地不起,周围人也是一阵唏嘘。 “重光,你快来看看啊,这是怎么了....”无疆抓着头朝着赵重光焦急地喊道。 没等无疆叫喊,赵重光早已快速地穿过人群跑了进去,待来到老伯跟前,悬在胸中的心才放了回去,“没事,只是一时气血不顺罢了。” 不过老年人的气血不顺和年轻人到底还是大相径庭,这个年纪的血气上涌可不是休息休息这般简单,若是一个岔气岔歪了,恐怕也会一命呜呼。 赵重光却也不是非常着急,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白玉小瓶,倒出来一个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递给了无疆,“把这个给他服下。” 无疆看也没看,毫不犹豫地给老伯服下,那位名叫苏台的青年也匆匆跑来给他顺气,周围的年轻人赶紧将老伯搀扶起来。 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老伯才悠悠转醒,周围人七嘴八舌地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伯看着面前的赵重光一行人,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各位小兄弟,若...不是你们仗义相救,恐怕我这条老命就要搁在这里了....” “不谢不谢....”赵重光赶紧摆摆手,“老伯也不必对榜单如此挂怀,其实雍国这么多的读书人,考进进士的虽然是凤毛麟角,可举人也是屈指可数,老伯已经很是厉害了。” “对对对,知足常乐,我若是中了举人定会高兴地几天睡不好觉。” 无疆和苏台赶紧附和。 “我不是为这个伤感,中进士这事八分靠每日勤勤恳恳读书,一分靠天生,最后一分看时运,我已过五十知天命之年,早已经看开了,不过是与儿子打赌若是碰巧在榜单的最后一名,就要请那个小畜生喝三天三夜的桃花酒,那可是我在他还未出生就埋下的,真是便宜那个小畜生了....”老伯愤愤不平地甩着袖子,眉毛气的结在了一起。 赵重光嘴角抽了抽,无疆和苏台眉毛抖了抖,这桃花酒究竟是何方佳酿,比老伯的老命还重要?三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赵重光与老伯攀谈了一会,老伯才拱手告辞,临行前还邀请他们以后有空去喝桃花酒,无疆用力地点了点头。 远处又传来了一声震耳的锣鼓声。 ☆、第六章金科状元 翔鸾楼突然传来了钟鸣鼓声,众人翘首以盼,身着绯色圆袍的户部侍郎手持报章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地从正门出现,他大约四十岁上下,不怒自威,一脸肃穆地扫视过了人群。 人群早已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那一份薄薄的纸,尤其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举子,此时虽极力掩饰脸上的情绪,维持面上的镇静,眼睛却没有离开户部侍郎的手心。 薄纸此刻重于千斤。 赵重光在拥挤的人群中动弹不得,只好无奈地看着户部侍郎,企盼他不要再卖关子耽误时间。无疆和苏台和周围的举子一般,都是一脸的期待,仿佛自己也是参加了殿试一样。赤狐还是与平时一样漠不关心,抱着胳膊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小小的一块地。 人群主动让出了一条道,户部侍郎顺着它一路走来,随着户部侍郎的走动,人们的目光也随着移动,移动的脑袋最后终于朝着相同的方向定了下来。 户部侍郎停在了雕花木牌前,周围两个大汉小心翼翼地接过名单,一人拿起胶糊,一人撑开名单,随后认真谨慎地贴在了木牌上。 字体浓淡相间,粗细不同,凭着地势优势,赵重光略微偏了头,就将名字尽收眼底。 “魏宁探花.....韦正榜眼.....嗯?”赵重光眸中闪出一丝疑惑,她垂下了眼帘,似乎正在回想什么“秦朗......?” 乘着人群向木牌涌去,赵重光感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后稳稳地落在最边上,远离人群,她一瞬间的惊讶转瞬即逝,感觉回头看向赤狐,后者立马退到了三丈开外,丝毫不愿过多接触。 这时无疆和苏台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重光,重光.....” 分卷阅读14 “怎么了?” “你知道.....你知道今年的殿试三甲是谁吗”无疆抹了抹头上的汗,伸出胡萝卜般的手指,“是......是...” 还未等无疆把话说完,翔鸾阁上突然传来了八声钟声,楼下喜不自胜的人,痛哭流涕的人,看热闹的人都顿时安静下来,随后司礼侍官高昂的声音从阁上传来。 “二皇子殿下驾到。” 人群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谁也没曾想到二皇子赵重劼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翔鸾阁中,虽然殿试事关重大,可之前顶多只是大学士来象征性地慷慨激昂一番,代表皇帝的招贤纳士之心,谁曾想这次会来金尊玉贵的皇子殿下。 一声赤红锦绣蟒袍的赵重劼从阁中走出,缓步来到二楼凭杆处。他容颜如玉,飘逸的长发在风中舞动,恍若神仙降临。 众人屏住了呼吸,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人群齐齐下跪,随后潮水般地呼声响彻天际。 无疆神色古怪,可还是随之跪了下去,而赤狐不知闪到了哪里,楼下乌压压的人群只有赵重光一人站在原地。 “这是要收买人心吗?”赵重光冷哼了一声,抱着胳膊看向了二楼,此刻赵重劼的目光也扫视了过来,二人目光相对。 赵重光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随后又摆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鬼脸,楼上的赵重劼嘴角抽了抽,转过头去不多搭理。 “平身。”赵重劼清幽的嗓音从楼上传来,人群一个个的站了起来,聆听着皇子殿下的话语。 赵重光不愿多呆,转身欲走,却被苏台一把拽住。 “兄弟,你这千辛万苦地来了,哪能不看看状元,榜眼他们的真容就走,既然来都来了,沾沾他们的喜气也是好的。” “他们也在这附近?” “那是当然,放榜这样的大日子,不管是哪家的公子贵人,等到小厮回去通报后,也会来露个面,更何况今年还有不少的寒门学子呢...”苏台滔滔不绝道,“你看这些人都是来等着看一眼进士们的风采呢.....” 赵重光虽心下好奇,但是还是记得有要事完成,她犹豫了一会,看向了无疆,却发现后者一反常态,并没有喋喋不休,而是眼光注视着前方。 赵重光顺着无疆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簇拥着走来俩人,二人均是长身玉立,容颜俊朗,在一众百姓中鹤立鸡群。 左边一人清衣羽冠,嘴角含笑,眼神灵动,嘴角噙着微笑,被涌上来的人群撞到也不恼,不停地颔首示意,让人如沐春风。 右边一人一身粗布麻衣,却不卑不亢,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对周围的嘈杂声无动于衷。 “这都是谁跟谁啊....”无疆突然插了一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苏台挤眼一笑,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 “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无疆接道。 “我也是在东陵城喝了差不多好几百坛的酒,和大街小巷各行各业的人推杯换盏,才了解这些独一无二的消息。”苏台前看后看,确定无人后才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左边那个是魏宁,围魏救赵的魏,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无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道。 “就是.....” 还未等苏台接话,赵重光就语气平静地说道:“魏宁,当今天子的魏贵妃就是他的姐姐” “对对对。”苏台拍了拍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就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他还在六岁时就被送到护国寺三空方丈的门下做个俗家弟子,十六岁才回到东陵城,不过四年,他就在弱冠之年当上了探花郎。” “这么厉害?我如今虽和他差不大,可不如他.....”无疆摇了摇头。 “大兄弟,不要灰心丧气嘛”苏台一把勾住了无疆的脖子“我虚长你这么大,不也是一事无成,如今不也是自由自在的很。” 赵重光上前,轻轻拍了拍无疆的脑袋,安慰道。 “他们这些世家公子都是身不由己,我可听说这个魏宁在外整日游山玩水,乐不思蜀,要不是魏大人派人将他打晕了扛回来,恐怕如今不知道在那个偏山远水乐的自在呢,责任越大,就越难自由,他们说不定还羡慕你呢.....” “就是就是.....”苏台急不可耐地接道,“进士年年有,哪有那么大的运气官运亨通,扶摇而上,大多数人不过是在官场起起伏伏,最后志气消磨,年华也弹指一挥间就过了” 赵重光瞥了一眼苏台,想着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看起来吊儿郎当,内心倒是通透。 无疆也只是随口一感叹,赶紧也勾住了苏台的脖子“那右边那个呢,这个倒是与众不同。” “那是自然,这个人可是韦正”苏台也是打开了话匣子“他可不是世家子弟,他可是祖传十八代的寒门。不过据说他六岁就能做诗,十岁就能帮人写讼状,连中俩元,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殿试,高中榜眼,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分卷阅读15 “十岁就能作讼状?”赵重光也提起了兴趣,“他家中是否有人当过讼师,耳濡目染之下会写出来一些像模像样的讼状也算是年少有为了。” 赵重光赞赏地点了点头,讼师可是非同寻常,它不仅要处理邻里之间,夫妻婆媳之间鸡毛蒜皮的事,还有一些关于牢狱之灾的大事。 而写讼状的人不一定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是一定要在乡里公正不二,让百姓能够认可信服,引经据典反而会适得其反,看来这个韦正倒是不同寻常。 “不不不。”苏台夸张地摇了摇头,“这韦正家里可没有一个人当过讼师。” “怎么?这韦正还是自学成才?”无疆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那倒不是。”苏台罕见的正经起来,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痛惜。 赵重光在一边专注地侧耳倾听。 “这个韦正的父母,连同一个要出嫁的姐姐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妹妹都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全部丢掉了性命,只留下了韦正一人。” 赵重光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无疆,发现后者神色平淡并没有太过异常,才稍稍提下心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韦正当时也才八岁,一口咬定父母是被奸人所害,在官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求着县令调查此案。” “没有证据,想必县令也不会无事生非吧。” “是的,但是衙门里的一个捕快心软,领着仵作去看,发现这一家人都是误食了野蘑菇才中毒的,哎,这家伙也是身世可怜哦。”苏台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这韦正也不知是为了啥,就天天待在衙门附近,帮捕快们干干活,跟在别的讼师后面,他天赋异禀,讼师也乐意教,久而久之就写的出神入化了。” 赵重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翔鸾阁面前的两人,一个人依旧是笑意盈盈,一个人还是严肃无话。今年的进士还真是非比寻常,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乡野村夫都齐聚一堂,不过以后是扶摇而上还是浑浑噩噩,这都不得而知了。 赵重光收回了视线,问道:“怎么没有听你说起那个状元。” 苏台一拍脑袋,“对了,还有那个秦.....” 话音未落,一路人流横冲直撞地向赵重光这个方向涌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般争先恐后。 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闪到了赵重光面前,赵重光害怕撞到怀中的小姑娘,只好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侧过身,可谁曾想后面也突然出现了一人,赵重光一时躲闪不及,只好晃晃悠悠地旋转了一圈。 这姿势颇为滑稽,好在最后无惊无险地稳稳当当地停住了。 赵重光颇为得意地看向了赤狐,后者并没有正眼看她。赵重光冷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扯了下嘴角。 “小公子,你的扇子。” 一个清凉如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声音干净地如同夏日山涧里的清泉一般扣人心弦。 赵重光楞了一下,脑中一闪而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片段,她眼中出现了一丝困惑,立在原地片刻,在脑袋中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想出原因,最后摇了摇头,才缓缓地转过了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与众不同的是瞳孔颜色淡淡的,甚至泛着一层浅浅的琥珀色色。雍国人的眼睛大多是深棕色,只有北夏的人会有这种与雍国截然不同的眸色。 赵重光随后扫视了一眼,眼前这人身材修长,服饰简单,只有腰间带着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白玉佩。 但是气度却是非凡,那人站在一众人中,却无比超凡脱俗。 赵重光愣在原地,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并没有看向他手中递过来的折扇。 不过不止是她,所有的人视线在掠过周围的两人后,都停在了他的脸上。 白皙如玉的脸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玄铁打造的面具 ,遮住了半张脸。在赵重光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流畅的下颌,宛若艺术品一般。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给那人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玄铁面具闪闪发光,让人不敢直视。 赵重光突然有一种想要摘下这面具的冲动,就像想要迫不及待地掀开一坛陈年老酒一醉方休。 不过这种冲动根本就没有机会转化成行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一锅煮沸的水般喧哗开来。 "恭喜恭喜,高中状元。" "前程似锦啊。" "看看没,这就是状元。"一位中年夫人推着自己的幺儿往前凑,"你以后也要向他这般光宗耀祖。" 懵懂的孩童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清冷男子,呆若木鸡般地点了点头。 此起彼伏的祝贺声源源不断地传进了赵重光的耳朵,一个人拿起他手上的折扇,塞给了赵重光,赵重光这才反应过来。 "重光,这里太挤了,咱们赶紧挪个地方。"无疆扯开嗓子吼着,和苏台一起东倒西歪地移动着。 赵重光被裹挟在人流中,听到了无疆的呼唤,脚步却挪不开来,她看向了人群中央的秦朗,后者也 分卷阅读16 正看向了她。 赵重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隔着人群,秦朗也会意,微笑地点了点头。 赵重光道谢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想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感觉袖口一紧,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正拽着赵重光的衣袖,顺着手掌往上看去,只见赤狐一张俊秀的脸,面庞散发着丝丝不耐烦。 “好啦好啦,此地人多确实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赶快走。”赵重光好言好语说道。 赤狐这才松开了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赵重光赶紧追了上去。 ☆、第七章初起争执 “益客楼”这座酒楼虽然与“翔鸾阁”距离较近,可还差着一条白虎街。 赵重光和赤狐一前一后地走在白虎街上,不过却是赤狐在前,赵重光在后,而赵重光仿佛早已习惯,觉得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她的眼光一直被街上热闹的场景吸引。 街上行人如织,挨肩擦背,两边摆着高高低低的摊子,商贩卖力地吆喝着,新摘的瓜果还沾染着晨间的露珠,食肆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香味若有若无地传来,勾起了赵重光肚子中的馋虫。 赵重光不乐意地摸了下肚子,撇了撇嘴,只好加快了脚步,向着益客楼走去。 白虎街边屋子鳞次栉比,但中间却有着一个鹤立鸡群的酒楼,隔着一段路望去,也能看见其中人头攒动,这便是东陵城最有名的酒楼“益客楼”。 无疆早已溜得不见人影,估计早已来到了这酒楼中。 赵重光站在酒楼前,抬头看去,一栋六层的高楼诛地而起,红墙显眼无比,依照雍国制度,非皇室建筑不能用黄瓦,不过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它的奢华。 赵重光曾经来过这里几次,不过都是在远处的一瞥,始终未曾踏入其中,今日无拘无束,而且早就想着一睹真容,便毫不犹豫地跨过了油光锃亮的红漆门槛。 刚进门,一个模样周正的小伙计急急忙忙地凑了上来,“客官,雅座还是大堂?” “雅座。” 赵重光说完后环顾四周,发现来自天南海北的人群自由自在地在大堂里谈天论地,不仅有雍国塞北江南的行脚商,更有来自西戎,立国,甚至还有极北之地北夏国。 雍国历经二百余年,一直繁荣富饶,虽在二十年前的东陵之战中损耗些元气,但仗着地大物博,所以并不伤大雅。这东陵城一直是各国商人交易的必经之地,因此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并不稀奇。 赵重光只是略微扫视了一眼,就抬步走上了二楼,在临窗的一盏小桌边坐下。 “一道金乳酥,一道八寿面。” 赵重光不假思索地说了几道点心的名字,这都是她在宫中最为喜爱的几道名点,这里的小伙计见多识广,也并未诧异,应了一声后一路小跑地下了楼。 赵重光又往楼下瞥了一眼,并未看见无疆的身影,只好和赤狐大眼瞪小眼,最后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目光看向了窗外。 她坐在南北之间,一眼望去,一边是白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是烟波桥上雕梁画栋的游船画舫,热闹非凡。 而二楼本来就只有稀稀疏疏几人,安静的很,此时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哄笑之声,刺耳无比,赵重光低头看去。 二楼剩下的几人目光也投了过去,只见一群穿着锦绣华服的富家子弟正笑着围着一个一脸白肉的少年,指指点点,还时不时地调笑几句,略显肥胖的少年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这些东陵城的纨绔子弟当街欺凌弱小,对于别人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他们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拿起了筷子,恍若未闻。 赵重光却突然变了脸色,立马站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赵重光怒气冲冲,提高了音调大声喊道。 楼下的富家子弟一头雾水地看向了从楼梯缓缓而下的少年,少年衣着素净却做工精细,看起来价值不菲,身量娇小却气势非凡,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待赵重光靠近,为首的一人呆立了一下,看见来人蜡黄蜡黄的脸色,不伦不类的发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余的人也附和地笑出了声。 “小鬼别在这里碍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赵重光气不打一处来,正欲与这群纨绔子弟好好讲番道理,那个憨胖的少年费力地挤了出来,正是刚刚先来酒楼的无疆,此刻他却不由分说地想要拉着赵重光离开。 “放手。”赵重光气恼地甩开了无疆拽住她袖子的手“无疆,这些都是一些什么人,怎么由得他们这般嘲笑你?” “我们可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不识好歹。”一个小眼眯缝,抱着胳膊的男子努了努嘴说道。 “你闭嘴。”赵重光转头看向了刚才说话的人,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居高临下地说道。 那人哪里受得了这份蔑视,撸起袖子正准备好好教训他一番,可拳头还未伸出去 分卷阅读17 ,就被一道强烈的掌风挡了回来,还踉踉跄跄地向后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赤狐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后站到了赵重光身后。 那人刚才嚣张的气焰已消失殆尽,他从心里知道,面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他可以一较高下的对手,犹如泰山与鸿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因此他只好缩头缩脑地退到了身后。 无疆见势不妙,赶紧又一次拽住了赵重光的袖子,将她拉到一边。 “干什么!”赵重光面色晦暗,十分恼怒,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 “重光,你别冲动,其实我们平常处的也挺好,这次只是玩笑开得过火了些,并没有恶意,他们也平时也是彬彬有礼的人。”无疆低声细语地解释道。 不过赵重光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可不觉得她背后那些人平时会是个守礼的人。 “这些都是什么人?我......” “那个穿紫色外袍,银色束冠的是兵部尚书的幼子,那个黄色的是礼部尚书的长子,那个.....” 无疆伸出擀面杖一样的手,掰着一根一根的手指说道,可未等他说完,赵重光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别说了,是谁不重要,管它是哪门子的达官贵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他们还敢吭声不成?” 赵重光一股脑说完,突然心里也没底。无疆虽身份尊贵,但是身份却尴尬,他的父亲遭人唾弃,母亲更是早亡,空有一个爵位,却还是敬武皇后要求的,而现在敬武皇后一死,他在这一众拥有实权的官僚子弟面前,可能还真的不管用。 无疆听完愣了一瞬,随后才嘿嘿笑了一声,圆润的脸快活地抖动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窄缝。 “知道了,不过你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们计较,可以吗?” 赵重光看着无疆充满笑意的眼眸中隐藏的一丝捉摸不透的感觉,意识到自己可能给无疆带来了困扰,脸上闪过一抹愧疚。 “好,还是交给你自己解决吧。” 无疆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了那群人,赵重光站在原地翻来覆去地折腾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群人才走回了自己的酒桌。 “好了?”赵重光不确定地问道。 无疆走了回来,听到询问,赶紧换上了没心没肺的笑容。 “好了,这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赵重光点了点头,走到了楼梯角,眼神瞥过了隔着几张桌子,已经掀开了几坛好酒正准备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人,不过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走上了楼。 这时,伙计端着两盘精致可口的点心,一碗飘香四溢的面条过来,麻利地摆好。 “快吃快吃。”无疆殷勤地递过了筷子。 面前的点心实在过于可人,赵重光也不想再问东问西,于是接过筷子,夹起了一块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赤狐对于这些甜甜的食物不感任何兴趣,而无疆却是如饿狼扑食一般,三下两下就吃完了一碗分量十足的面。 期间,赵重光又招呼伙计上了几道大碗的饭菜,可不到一炷香时间,又很快被无疆风卷残云般收拾得干干净净。 “你府上不给你饭吃吗?”赵重光瞅着桌上一干二净的盘子,只有自己面前的八寿面硕果仅存。 无疆正津津有味地咽着最后一块糕点,闻言表情一窒,一口气没提上来,猛地咳嗽一声,口中之物喷射而出。 赵重光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地侧过身,胡乱飞溅的糕点被她灵巧的躲避过去,而赤狐的速度更快,几乎没有人看见了他是怎么移动的。 赵重光笑着看着无疆涨成猪肝色的脸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慢一些。” 无疆抬手掀开茶壶一饮而尽,猪肝色的面庞才慢慢恢复馒头色。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也引得周围几个桌子的人侧目而视,赵重光尴尬地笑了回去,无疆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无疆,那个苏台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道过来?” 赵重光一直想问,可苦于没有机会,她本来就十分欣赏那个能说会道的兄弟,只有如此聒噪的一个人伴在身旁才不会觉得无聊。 “苏兄啊,他说他可是这一代的地头蛇,这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我一寻思,就告诉他我们要找的人,他说包在他身上,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跑走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他的消息。” “这样挺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吧。”赵重光应了一声。 此时已是巳时,赶早集的人已陆陆续续散去,午餐却还未开始,因此这益客楼里的人也寥寥无几,只有个别匆匆赶来的别国商人狼吞虎咽地吃饭上路。 “林兄,赵兄。” 随着这嘹亮的声音而来的是一个敏捷的身影,蹬蹬蹬地就窜上了二楼。 “苏兄,你来啦,可有什么消息?”无疆赶紧迎了上去。 苏台跑的大汗淋漓,赵重光赶紧倒了一杯水 分卷阅读18 ,苏台咕噜咕噜喝得一干二净后,抹了抹嘴说道:“你们说的那人我去打听了一下,倒是有名的很。” “有名?他不过只是我家的一个小厮,怎么会在东陵城远近闻名?”无疆一脸疑惑地问道。 “唉,又不是什么好的名声,而是臭名远扬哦。”苏台吧唧吧唧嘴,摊开双手,“这人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鬼,东陵城的各大赌场都有他的身影,而且十赌九输。” “赌?这东陵城的赌场可都是认钱不认命,他输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有余钱去赌?” 赵重光听说这东陵城的赌场规矩森严,没有足够的银子,拿命赌都不行,他们的老板曾说过,有些人的命值钱,一些人的命一文不值,就是剁掉他们一只手,也不过是块会烂掉的肉,还不如屠户摊上的肉值钱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他每次都能带着大笔的银子,就连几个三品大员的庶子也没他输得多呢。”苏台摇了摇头。 “他的月钱不过只有五两银子,就是加上老管家的也不过二十两,怎么会有那么多钱?”无疆一脸茫然道。 “说不定拿了你府上值钱的玩意去换的,不然哪里拿的这么多银子?”苏台看着无疆,倒是颇有些同情。 “那要真是这样,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好好问一问,那他现在到底在哪?”赵重光板起了脸问道。 “我听右街那个卖棺材的老头说他前天还看见那个人了,看着他走到了这个酒楼,然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那这个酒楼肯定知道他去哪里的,我们去问一问这个老板,说不定有些线索。” 无疆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赵重光转身欲走,却被苏台一把拉住。 “怎么了?”赵重光看着一脸有话要说的苏台,停下了脚步。 “这.....这个。”苏台支支吾吾半响也没有说出来完整的一句话。 “到底怎么了?” “那个,我听说啊,这个叫的最后一场赌博输了一笔极大的数字,照你们所说,他只是一个下人,现在说不定躲在哪里,我们还真的不一定能找到他。” “先去问问吧。”一直一声不吭的无疆此刻却突然说话了,他表情阴晴不定,倒是没有之前的和气团团。 赵重光没有异议,苏台也只好跟着他们一道向着大堂中央的掌柜走去。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益客楼的大堂极其宽敞,大概可以容纳近百人。 刚才那群纨绔子弟依旧围着一张大桌子胡吃海喝,桌上杯盘狼藉,一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往各个酒杯上倒酒,为首的那个紫衣男子已喝的满脸通红,神志不清。 一群人歪倒四伏,嘴上仍不停歇,在空旷的大厅无比刺耳。 “裴一鸣,过几天就是你的加冠礼了,今天这顿可得你请,咱们兄弟今天可要不分昼夜,不醉不归。” 裴一鸣嗯了一声,抬手将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好勒,咱们兄弟今天就要喝得痛快。” 在座的几位都有着身处要职,位高权重的老爹,哪怕平时再放浪形骸,可是加冠礼后,再是不情愿,也都是要凭着祖上余荫去官场摸爬滚打一番的,想要做一个富贵的纨绔子弟也是不能的,到时候不仅要受家里的冷落,就是整个家族的人都会指指点点。 但是在本该有一番作为的职位上碌碌无为,家族倒是不管不问,只要在那个位子上不做连累家族的事,霸占着别人的机会倒也无妨。 “听说你爹吏部尚书三番五次地在皇上面前提到你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纪。”一人促狭地推了推裴一鸣。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你爹怕不是惦记上了那个唯一的小公主。” “胡说!”裴一鸣怒喝了一声,想起他利欲熏心的老爹,年纪大了也是老糊涂了,竟然想着和皇家乱攀关系,也不掂掂自己的重量。 “谁会娶一个瞎子。”裴一鸣话到嘴巴竟拐了一个弯,说出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旁边一个人赶紧捂住了裴一鸣的嘴,“话不能乱说。”索性现在人少,也没谁注意了去。 “这就是事实,他一直惦记着永安公主,不就是想着和皇家攀关系吗?裴一鸣冷哼了一声“那个女人不就是身份尊贵些,要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倒贴彩礼都没有人要。” 普天之下人人皆知,永思公主从娘胎出来就是个瞎子,当时敬武皇后广贴皇榜寻医弄得满城风雨,很多人揭榜入宫却都无功而返。百姓整天看着流水一般的各地名医入宫,也没有看见一个治好公主的眼疾,久而久之都认为公主无药可医。 自从皇后逝世后,宫中少有消息传出来,百姓也不知道公主的眼疾好了没,于是一致认为还是个瞎子。这些富家子弟虽身份尊贵,却也从未见过赵重光,也依旧认为她还是双目失明。 而此时他们正讨论的永思公主正站在他们身后十尺的距离,冷冷地看着这一桌人。 刚才向掌柜的打探情 分卷阅读19 况,掌柜的也是一问三不知,头摇的和破浪鼓似的,赵重光三人也没法子,只好无功而返。 正好走到大堂西南角的隔断时,裴一鸣一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赵重光一脸漠然,并没有脸色铁青,气急败坏,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无疆手足无措地看向了赵重光,苏台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到了这其间微妙的气氛,很识相地没有说话,赤狐倒是一反常态,并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重光,脸色也沉了下来。 赤狐作为赵重光的暗卫,虽然并不喜欢她总是没头没脑的行为,但是临行前青阳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赵重光受到欺负,虽然他奉某个人的命令不能和赵重光说一句话,可是遇到这种情况,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不能袖手旁观。只要赵重光一声令下,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那些人的脑袋。 赵重光倒是没有说话,无疆倒是一梗脖子,准备豁出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赵重光按住了无疆,抢先一步,大步走了过去。 “小二,再来一碗八寿面,要热一些,多加些油。”赵重光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从怀中摸出二两纹银拍在了桌子上。 “重光,他们......”无疆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赵重光。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本来我也可以一走了之,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赵重光平静地盯着手中的折扇,“如果我走了,或许很快就会忘了这回事,但是在某个时候想起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后悔,我本来可以骂他们一顿,可是却窝窝囊囊地走了,那时我可不能随随便便跑到现在这个时间来。” “所以....”赵重光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所以我决定现在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对对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苏台附和道,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不过这种凑热闹的事他可不会缺席,再说了虽然对方人多,但是架不住他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到时候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无疆本来一腔要和这些人鱼死网破的决心被苏台一下子熄灭了,他哭笑不得地说道:“那就抓住机会吧。” “客官,面来了。”小二端着一碗油光锃亮的八寿面小跑地来了。 赵重光嘿嘿一笑,掏出了一方手帕裹着手捻起了碗沿。 “你干嘛。”无疆突然有了异常不妙的感觉。 “裴一鸣!” 身后清脆童音传来,裴一鸣半眯着醉意朦胧的眼睛,看见了面前捧着一碗面条的小孩。 “小.......”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了油腻腻的面条迎空袭来,身上顿时黏糊糊的,一根根面条长了眼睛般挂在了他的头上,肩上,还有些顺着脖子滑到了肚皮上。 赵重光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裴一鸣,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裴一鸣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走了醉意,手忙脚乱地扒拉下去他身上的面条,却都弄得一手油,裴一鸣越来越狼狈不堪。 “你可知他是谁?”一人瞪着赵重光怒道。 赵重光啧啧一声,摇了摇头,一方面想着脱离家族自在悠闲,一方面遇到芝麻大的小事就要自报家门摆微风,果然是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这些人都能够进入顺风顺水进去官场,真的是无话可说。 赵重光一挑眉“哦,是谁?” “他可是吏部尚书的儿子。”一人搬出吏部尚书的名号企图唬住赵重光。 赵重光笑的越发开怀,“原来是裴花柳的儿子啊,怪不得子随父,父亲是个大缩头乌龟,儿子是个小缩头乌龟。” 裴尚书,外号“裴花柳”,最喜在烟花柳巷中厮混,枇杷巷中一掷千金,毫不潇洒快活,可家中有一位彪悍夫人,时常带人去巷中围追堵截,“裴花柳”惧内,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夫人在巷口破口大骂,而花柳尚书经常躲在青楼的净房里,伴着恭桶瑟瑟发抖。 赵重光听过秦大学士说起这段啼笑皆非的风流事,第一反应就是缩头乌龟,就和她从大哥殿内的池中捞出的乌龟一般胆小怕事,一碰脑袋就缩到壳里。 说话的人一时哑口无言,裴一鸣听言,甩开了周围人的手,也不打算躲在背后,站了出来,铁青着脸道:“我与你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羞辱我?” “难道裴公子就从未羞辱过无冤无仇的人吗?” “自然是没有,我可是很讲道理的人,无冤无仇为何要羞辱他?”裴一鸣大言不惭道。 “公子倒是丝毫不愧疚呢。”赵重光嫌弃地扫视了一众酒鬼,退了几步,“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过与君子讲道理,与小人自然是不需要讲道理。” “你.....”其中一个酒鬼见状,向前一步扬起了手,却被一股强劲的力给挡了回来,顿时感觉胃中翻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他才回过了神,柿子当然捡软的捏,他越到了无疆面前:“林无疆,快把你的小厮拖走。” 无疆被这一 分卷阅读20 声嘶吼吓了一跳,这等场面他也是闻所未闻,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他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我的小厮。” 赵重光一把拉住了不在状态的无疆,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作威作福的人,欺软怕硬,整天饮酒作乐,半分男子气概也无,简直就是一群雍国的蛀虫!” 赵重光的话石破天惊般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一群富家子弟恼羞成怒,平时他们互相奉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辱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人联手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赵重光,可根本就没有机会近身,连碰个衣袖的机会都没有。那个黑衣少年就如同鬼魅般,武艺已是臻于化境。 一炷香下来,除了赵重光几人,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了点轻伤,刚才出手的那个酒鬼闷闷不乐,扯着嗓子喊道:“望风,你在哪里?!” 望风是他们一行人中武艺最为精通一人,这时喊他,心里肯定是极度不服气,想要找个帮手继续挑战。 赤狐倒是无所畏惧,再来几个,结果依旧如此,苏台在一旁兴奋的观战,还不时拍手叫好。 一个摸着鼻青脸肿的脸的人回道:“刚刚他说去后院拿几坛好酒,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死哪去了。” “望风!” “望风!” 一行人一齐扯着嗓子喊道,却无人回应。 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了巨物轰然倒塌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瓷坛破裂的声音连绵不绝。 “救命!” “糟了,这是望风的声音。” 众酒鬼面色一变,也不管刚才焦灼尴尬的局面,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第九章酒窖尸体 益客楼的后院与大厅一样宽敞无比,院子正中立着一棵苍翠的青柏,甚是突兀,除此之外的各个角落倒是空荡荡的。 一行酒鬼顺着声音匆匆赶来,刚到后院,那个声音就截然而止。 众人面面相觑,周围安静无人的环境让他们纳闷不已,这好歹在东陵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为何后院打杂的小厮竟然寥寥无几? 就在刚才一众酒鬼到达后院的时候,赵重光一行人也随后而至,一旁聒噪的苏台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伸头伸脑地看来看去。 “刚才那个声音就是在这里传来的?”赵重光抱着胳膊看向后院里一排低矮的房屋,对着无疆说道。 “应该就是这里啊,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声音?”无疆不解地挠了挠头,吸了吸鼻子,四处观望起来。 “你们....你们.....也来干嘛?”为首那个最是醉醺醺的人大着舌头,吐字不清地嚷道。 “这酒楼又不是你家开的。”苏台看着这一行摇摇晃晃,口齿不清脑袋更是不清的人甩了甩头,“我偏偏就是要来凑个热闹,不服气?” “你.....”为首一人撸起了袖子,但想到之前的惨痛经历后又悄悄地放了下来,“算了算了,懒得理你,你愿意跟就跟吧。” 赵重光没有理会前面二人的针锋相对,目光扫视了一圈,缓步走到了正中央的一棵青松旁。从青松这边看去,左右两侧低低矮矮的的屋子房门大敞,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雕花红漆的木桶,一摞一摞地堆在一起。 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传来,赵重光深吸一口气。 看来这应当是益客楼的酒窖,不过这么多酒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这,这酒楼的主人也是心眼够大,没有安排些看守,也不怕一些爱酒如命的酒痴连酒带缸一股脑全部端走了。 赵重光动了动双脚,打算进去看看。 这光天化日,更何况是在天子脚下,怎么也不会有胆大包天的人敢在此处行凶杀人,来寻伙伴的一行酒鬼倒也是漫不经心,一边一声不连一声地嚷着名字,一边慢吞吞地跨了进屋子,苏台也紧跟着进了去。 “你这小子原来在这里,刚才大喊大叫地干嘛呢。”屋子里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听到那惊恐的喊叫后倒是没有半分犹豫,就随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台跟了过来,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虽然刚刚发生了些不愉快,可毕竟仇也狠狠地报过了,她倒是也不愿因此结仇。 “无疆,无疆,你快来看看.....小公子你也过来看看。”苏台伸出了头,朝着无疆和赵重光挥着手,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怎么了,怎么了?”无疆一路小跑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苏兄,苏兄,可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赵重光听到苏台的呼唤也加快了脚步,朝着屋子方向赶去。 屋外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屋内倒是不同凡响,一列列酒缸整齐有序地排在青石板地砖上,屋内的墙壁被打穿,几间屋子连在一起,放眼望去成片的酒坛。 赵重光纵是见多识广,此刻也是惊奇不已,这后面几间屋子向下倾斜了些坡度,似乎与下面的地窖连 分卷阅读21 在了一起,一眼望不到边,看起来比皇宫的酒窖的藏酒还要丰富。 赵重光一边啧啧称赞,一边仔仔细细地环顾四周。 一眼就看见了背后一群人簇拥着的少年,有气无力地躺在一边。 那个叫做望风的少年原本紫黑色的长袍皱皱巴巴的,脸上颜色深浅不一,灰一块黑一块,看上去像是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趟过来的,人倒是安然无恙,不过眼神倒是空荡荡的。 刚才那群酒鬼看到望风并无大碍,也不觉得脸上的小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时酒后劲上脑站立不稳,也不打算移开脚步就安安稳稳地坐下了,甚至有几人还恍若未人地掀开了酒盖,毫不愧疚地直接灌了起来。 赵重光正准备往前问问情况,无疆倒是敏捷地凑了过去,帮着望风将袖子上的褶皱抹平,还擦了擦他脸上的污渍,试了两下还不干净,就甩了甩衣袖放弃了。 “发生了什么?你这是怎么了?”无疆推了推望风,望风倒是并没有动弹,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 “坏了,估计是吓傻了。”无疆朝着赵重光努了努嘴,一脸无奈。 赵重光也察觉到不对劲来了,想要向前看看究竟,可面前一行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青石地上,阻挡了去路。 她一脸嫌弃地踢来踢地上已经开始推杯换盏的一行人,裴一鸣一脸醉意地嘟囔了一声,极不情愿地侧开了身子让开了一条道。 赵重光顺着这条道来到了望风的身边,望风还是一脸无波无澜,半分多余的表情也无,看上去像是一时碰到了难以接受的事情后的茫然。 赵重光顺着望风的眼光望了过去,只是看见连绵不断的酒坛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除此之外也并无什么不妥。 酒坛旁的苏台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绕着那一行酒意朦胧的人晃来晃去,看着不尽兴也随手拾起来一壶酒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这酒是好酒。”苏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举起酒坛看了看坛底,边晃边说道,“不过这味道怎么和刚刚喝的不太一样,倒是有一股....嗯.....说不太清楚的味道。” 苏台困惑不解,又上前掀开了身边最近的一坛好酒,正准备再次一饮而尽。 “住手!”赵重光脸上闪现过一丝忙乱,她急忙起身上前,打下了苏台手中的酒。 啪! 大红瓷器撞到了青石地面上,碎裂的声音如洪水漫延般瞬间淹没了空旷的屋子。 无疆愣了一瞬,赶紧急急忙忙上前,裴一鸣一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一丝丝神志,众人的目光都被赵重光吸引了。 苏台傻傻地看着一地的瓷器碎片,片刻才回过了神,赶紧问起了赵重光。 “怎么....怎么了?这酒有问题?” “不是。” 赵重光赶紧拽开了苏台,也呵斥住了想要往前一探究竟的裴一鸣,无疆倒是乖乖地站在赵重光的身后,没有上前。 众人不明所以,但看着赵重光冷峻的表情倒是没来由的涌上来了一股臣服,几人都大气不敢出。 此时大厅寂静无比,似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清楚可闻,只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下雨了吗?”无疆也听到了这细微的声音,疑惑道。 “怎么可能下雨,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苏台笑着拍了拍无疆的肩膀,“这水也不是.....” “怎么了?”无疆扒开了苏台搭在肩膀上的手,正准备说上几句,一转头却看见了苏台惊恐的表情,身体一僵,说话也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继续。 无疆突然感觉脸上一凉,抬手欲擦,赵重光却抬起了手,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无疆的脸,然后将他推到了身后。 从苏台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无疆白花花的脸蛋上几点血迹,像是一个馒头点上了胭脂,但是被赵重光的袖子拂过,又恢复了白皙。 “抬头看,不要慌张。” 赵重光指上了屋顶,众人顺着赵重光的手看过去,只见几根简简单单的横梁纵横交错,赤红色的屋顶之间卡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 “这是什么?”裴一鸣好奇不已,昂起头移动了脚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一道寒光掠过,咔嚓一声,最侧边的一根横梁应声倒地,顺带那个不知何物的东西也啪的一声重重坠地。 掀起来的灰尘扑面而来,裴一鸣直接被呛得灰头土脸,他咳嗽了几声后转过身破口大叫起来,不过没有一个人理他,其他人脸上均是被吓得大惊失色。 裴一鸣一脸茫然地转过身,看见那位穿着雨过天晴色长袍的小公子一脚搭在落下来的横梁上,一只手用力一拔,卡在横梁之上银光逼人的短剑立刻被拽了出来。 这把短剑就是横梁断裂的罪魁祸首,而那个下幕后黑手的赵重光正小心翼翼地将短剑入鞘 分卷阅读22 ,然后放入了袖中,才转过身看着横梁旁的一摊东西。 那并不是一摊东西,而是一具浮肿的尸体,他脸上的五官辨认不清,头发杂乱无章地盖在脸上,五指肿的像擀面杖,胳膊被开了一道巨大狰狞的伤口,刚才那滴答声就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涌出,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多余的血流下了。 裴一鸣看到此情此景,直接脚底抹油屁滚尿流地跑开了,其余人也赶紧跟上,生怕一不留神就变成了下一具尸体。苏台无疆已经被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一致看着正气定神闲拨弄着尸体的赵重光。 在这东陵城最为繁华之处碰到惊天命案,赵重光并没有手足无措,而是出于从小训练的本能,直接上前想要看个仔细,倒是没有注意旁边二人诧异的眼神。 “苏台,你去把赤狐喊来。” 赵重光吩咐下去,苏台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声音,没来由的一阵定心,赶紧一路小跑着去喊刚刚被赵重光派去白虎街买琉璃饼的赤狐。 此时屋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了赵重光与无疆二人。 ☆、第十章一见如故 断裂两半的梁木杂乱地摆在一旁,梁木边的尸体也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好在接触土地,也比像冬日风干的腊肉一般孤零零地吊在半空要好。 赵重光最初的惊讶早已不见,她在一旁仔细端详这具来历不明的尸体,脑海里浮现了各种不知头绪的想法。 无疆在一旁战战兢兢,看到赵重光不复往日的嬉笑,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倒是无来由地涌起了一股担忧,最后还是踌躇着上前,拽了拽赵重光的袖子,这个时候无疆才发现赵重光袖子上的斑驳血迹。 赵重光感觉袖子一紧,回头看见无疆意味不明的表情,并没有过多惊讶,甚至没有出声询问,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益客楼在东陵城的中心枢纽处,平时人来人往,来自天南海北的人都在此匆匆而过,如今出了这样一桩命案,也不知会掀出一番怎样的惊涛飓浪。” 天子脚下的东陵城,皇亲国戚,豪门世族,平头百姓齐聚一堂,还有不计其数的别国人士。自天景帝即位,就大力整顿东陵城防卫,还修订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刑法,对这种杀人还手段残忍的行为更是严惩不贷,严苛刑法之下连恶人都有所收敛。 治安虽严谨,可百密终有一疏。 今日在这东陵城最为繁华之处却出现了这样的怪事,无论怎样都会让人提心吊胆,再说刚才的一群富家子弟一路嚷嚷着,恐怕这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不过多久就会传播到东陵城的大街小巷。 赵重光甩了甩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将一个人用这么屈辱的方式吊在屋顶。她站了起来,绕过无疆走到门边,抬头看向那四方天空,突然泄了一口气。 生死实在太过无常,接受不了也要接受。 一片树叶飘飘荡荡而下,赵重光抬起脚触了触树叶,低头却看见了一双简简单单的黑色靴子,顺着靴子向上,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状.....状元郎?” 赵重光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思议,而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似乎被赵重光脱口而出的称呼给逗笑了,晦暗无光的玄铁面具后面的双眼就像是一口清泉落入了一片花瓣,泛起了一圈涟漪,透出了融融暖意。 “赵公子,赵公子!” 赵重光被这一连串的呼喊给拽回了目光,向后一看。苏台正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赤狐在他身后不到一丈的地方也紧随而来,看不清楚表情,不过他见多识广,倒是半分慌乱也无,手中还拎着一袋琉璃饼。 无疆看到他们后也小跑着迎了过去。 除此之外,本来虽是十分宽敞的后院也陆陆续续走进了不少的人,有人脸庞稚嫩,有人面容沧桑,年纪虽然不同,但是他们大多数都一副举子的打扮,白衣玉冠,浑身散发着一股才学渊博的气息来,此时正看着一片狼藉的里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掌柜装扮满头大汗的跑来,不住地向秦朗哈腰作揖。 “秦公子,实在对不住,店里出现了这种晦气的事情,实在是打扰了公子的好心情,小人真是该死,进士们的酒席白白被此事给耽误了。” 赵重光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进士们为了庆祝金榜题名正在三楼的大厅开怀畅饮,听到裴一鸣一行人响彻天际惊恐呼喊,众人自然没有心思继续宴席,也只能下来看看情况。 怪不得这些人的面上并没有好奇,也没有惊恐,倒是有几分扫兴。 “无妨,掌柜不必如此担心,我与各位还有各种机会再聚,这来历不明的尸体才是紧要大事,如若处理不当,这酒楼恐怕有大难临头,掌柜不必顾恋我们,还是以这里为重吧。”秦朗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传来。 掌柜简直对状元的善解人意简直感激涕零,这些进士虽然才是仕途刚起,可未来却不可估量,这次必须在他们酒意兴起时让庆功宴中途而止,因为此时可 分卷阅读23 分不出多余的人手来照顾他们,万一有人因此心生不满,那么酒楼的生意以后就可能步步维艰了。 不过这条命案确实是头等大事,因此掌柜又一次向秦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秦朗显然在一众举子的心中分量颇重,这些举子自然听从秦朗的话,有人甚至还安慰起了掌柜起来。 尸体冰冷僵硬如砖头一般,显然已是死亡数日,并不是最近半日才断了呼吸,满面春风的新科进士还有不少事情,待在此处也未免太过于无趣,片刻之后,举子三三两两离开了益客楼,只有寥寥几人还站在后院。 “你怎么不走,这里的事情可与你不相干,何必在这沾染晦气,不如回家与父母一同庆祝一举夺魁呢。” 赵重光看见人群潮水般退去,秦朗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依旧怵在那个地方,棱角分明的侧脸安静地可以入画,她鬼使神差地向前一步搭话。 不料面前这人并没有回答赵重光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大理寺估计不到片刻就会来到这里,到时候免不了要盘问于你,你一个小孩子家不会害怕吗?” “害怕?”赵重光嗤笑了一声,明显对“害怕”两字十分不屑,“是莫名其妙的尸体让我害怕还是凶神恶煞的大理寺官员让我害怕?若是前者你自然不必担心,我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若是后者就更不必了,我坦坦荡荡,又不是杀人凶手,怎么会害怕?” 秦朗听了赵重光一席话,这才认真打量起来这个面容稚嫩,一举一动却故作稳重的小孩子。脸庞粉嫩嫩的,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眼睛却与众不同,像是一口深井望不到边。 “倒是有趣。”秦朗浅浅地笑了一下,眼睛熠熠生辉,透过严丝合缝的面具似乎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明朗,可是这浅浅的笑容在撞到赵重光好奇的目光后转瞬即逝,就像夕阳西下,绵延不绝的山峦重新淹没在黑暗寒冷之中。 赵重光看在眼里,倒是一时没有言语,这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倒是另她无所适从,她似乎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察觉过这种矛盾的感觉。 明明有些欣喜,却非要掩饰,明明有些难过,却装作无所谓,非要继续带着伪装按部就班地生活。 “你是不是突然觉得我与众不同。”赵重光突然乐滋滋地说了一句,“然后觉得一定是缘分所致,今日才能遇到如此一见如故的人,想着要不要交个朋友?” “没有。”秦朗倒是回答得干脆。 赵重光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丝毫不觉得刚才自己横冲直撞的蹩脚搭讪有些尴尬,反而觉得对方实在不识趣,但是看见他一本正经的俊秀脸庞后又换上了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那我觉得一见如故好了。” “赵兄赵兄,刚出锅的琉璃饼,还热气腾腾的,你快过来。”苏台一手拿着装着琉璃饼的袋子,一边止不住地向赵重光挥着手。 赵重光听到呼喊,也没有继续再与秦朗交谈,微微颔首后就起身朝着苏台他们走去。 苏台看见赵重光过来赶紧递过来一块香酥可口的琉璃饼,赵重光接过后直接递给了赤狐,赤狐不出意料的拒绝,连个摇头的动作也无,直接闪开到一边不言不语。 赵重光不死心,也不畏惧赤狐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又凑上前去将刚刚的琉璃饼递给他。 “尝一个嘛,你刚刚不是没有吃饭吗,难道一点点都不饿,武艺高强的人难道都喝琼浆玉露?” 苏台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无疆口中的糕点来不及咽下就赶紧附和。 “是啊,是啊,赤狐兄弟,重...重光就是让你买来自己吃的,你不吃谁吃?” 无疆边说还边往嘴里塞糕点,赵重光尴尬不已的笑了笑,虽然从表面上看赤狐是她的暗卫,但是赤狐身手高超,本来就是江湖中行踪飘忽不定的高人,也不知她的外祖母青阳夫人什么法子让他别无二心的待在自己身边。 不过赵重光也不敢怠慢,毕竟锋利的刀伤人也伤己,要是赤狐一个不高兴咔嚓了自己,他能跑到天涯海角,宫中也无可奈何。 但是经过多年相处,赵重光知道赤狐不会那样做,可是他依旧对自己不冷不热。赵重光身边亲近的人实在不多,即使他从未主动与她说话,她还是记住了赤狐的喜好,比如说他喜欢吃白虎街东边那家老字号的琉璃饼。 赤狐并不知道赵重光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只是觉得刚刚排队买饼的喧闹气氛让他不甚愉快,如此光明正大实在与他隐于暗处的习惯不符,别扭无比。但是看见赵重光手中的琉璃饼,他还是轻飘飘地拎了起来放入口中。 赵重光看见赤狐别扭的样子觉得好玩,于是在一旁傻愣愣地笑了起来。无疆吃完琉璃饼也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呵呵笑了起来,苏台看见无疆沾满碎屑的嘴角,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气氛与之前的严肃不同,此时倒是其乐融融。 “秦公子,你在看什么?”掌柜将手下安排妥当后,看见孤身一人在屋门站立的秦朗,立刻小跑着凑了上去。 分卷阅读24 秦朗转过了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开了。背影单薄坚定,掌柜却感受到了一丝丝落寞。 掌柜顺着秦朗刚刚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后院中央的青柏旁笑的前仰后合的三人和一脸面无表情却专注地看着这三人的黑衣少年,也不觉得有何不同,只好摇了摇头走开。 ☆、第十一章忽起变故 遇到这种几年不遇的事件,连理察寺的官员也比平时更加敏锐一些,未到半个时辰,理查寺丞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圆头圆脑的理察寺丞细条条的眼睛散发着与之不同的精明,一入院子就急吼吼地喊道:“尸体在哪?” 理察寺专门负责刑狱案件,对杀人放火,越狱逃窜的事情实在是了如指掌,可如今天下升平国泰民安,有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事件都能捅到理察寺的眼皮子里。如此罕见的事件倒是让理察寺丞立刻出动了。 赵重光看着身材圆润的寺丞直冲过来,赶紧指向了屋内。 理察寺丞未做停留,直接朝着里屋跑去,身后背着箱子的仵作也满头大汗地跟了过去。 “这理察寺丞倒是不...不同凡响。”苏台惊掉了下巴,望着风一样的理察寺丞结结巴巴说道。 “任何一项喜好练到走火入魔估计都是这般模样吧。”赵重光与苏台望向了同样的方向,看到理察寺丞如野猪投林般瞬间跨过了大门。 赵重光不禁感叹理察寺丞的敬业态度,不过就心里而言,她倒是宁愿看见理察寺丞清闲无比,躺在理察寺里喝一壶小酒浪费俸禄,总比每天发生些惊天命案让这位理察寺丞欣喜万分地奔来奔去。 “这位公子可知这里发生了何事?”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粗莽正气的声音,赵重光转过了头,看见一张认真严肃的脸,长得甚是周正,往下看去,这人虽穿着粗布麻衣,但也整齐清爽。 “此处发现了一具来历不明的尸体,理察寺丞正在里面办案。”赵重光回答道。 不过此人只是简简单单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半句多余的话也无,赵重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坚定不移的脚步,好似并不是一场寻常的走路,倒像是去参加军营选拔一般。 待来人远去,苏台这才嘀咕道:“这榜眼怎么也来了,今日看来真是命中注定遇到了这么多气运冲天的人,也真是一饱眼福了。” “榜眼?”赵重光这才想起刚刚在翔鸾阁遇到的两个人,“不过他来干嘛?” “估计是出现些命案,有人可能会在衙门打官司,他可以一展身手写讼状?”无疆说道,不过觉得实在太过离谱,紧接着就摇了摇头。 “还真有这可能。”苏台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你刚刚不是说喜好走火入魔不都是这般模样吗?” “咦,既然榜眼都来了,说不定探花郎也来了呢?”无疆左顾右盼道。 赵重光也觉得有可能,抬起头张望起来,果真看到长身玉立的三人正在连廊交谈,不过看起来似乎只有探花郎一人在寒暄,状元郎遇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此时倒也不例外,榜眼目不斜视,紧紧盯着连廊上形态各异的图案,似乎觉得一人盯着这画也比三人寒暄有意思。 赵重光对探花郎的处境颇为同情,在一块冰块和一个木头中间实在是太过不容易了。 此时,状元郎秦朗的目光突然投了过来,赵重光一愣,还未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秦朗的目光就已经移开。 赵重光的笑容停留在半空,幸好此时的理察寺丞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调查,负手走了出来,两个八字胡一抖一抖的,一双眼睛扫视周围,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了。 “你们谁最先发现这具尸体的?”理察寺丞高声问道。 “我。” 赵重光站了出来,她在这多留半个时辰,就是为了等到理察寺丞的例行盘问,这位寺丞做事一丝不苟,如果没有第一时间找到第一位发现尸体的人,恐怕会动用一切关系全城找寻,要是知道她的身份,此时就会小事化大,大事化危,毕竟一和宫中扯上关系,任何事情都会扑朔迷离,复杂无比。 “哦,是你?”理察寺丞细长的眼睛将赵重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此人并不像别人一般诚惶诚恐,反而镇定自若,倒是更加严谨起来,“你是什么时辰,什么地方发现的?” “午时三分,酒窖横梁。”赵重光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是从横梁上掉下来的吗?” “不是,我拿剑劈下横梁,尸体自然就掉下来了。” “你劈下来的?”理察寺丞一脸震惊,“这横梁坚硬无比,正常大人也无法做到,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劈下来的?” “不是刚刚说过了吗?自然是拿剑啊。” 不拿剑难道用手吗?赵重光觉得此问简直多此一举,看见理察寺丞不可置信的表情后,她坦然自若地拿出来了那把短剑。 “就是这把。”赵重光比划了一下,“我观察了一下,找了一个最薄弱的横 分卷阅读25 梁,也不是房屋的承重梁,劈下来不会影响到房屋,还挺好砍。” 此法是赵重光从赤狐那里死缠烂打学来的,现在看来运用的不错,虽然不至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也不算有辱门楣,赵重光得意地朝赤狐笑了笑,后者面无表情,似乎不愿面对地转过身去。 理察寺丞看见这把短剑后表情凝固起来,这剑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是最稀有的材料,最顶级的高手倾其所有打造而成,削铁如泥自然削骨更是得心应手,他梦寐以求也无法求得一把,如今却被人大大方方拿了出来,内心自然震惊不已。 他又将赵重光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眼,但是看来看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不过家里自然是非富即贵。 但是东陵城一砖头砸过去,十个就有八个大家公子,还有两个皇亲国戚,但是却没有真正权利巅峰的皇子公主,因为砖头一定没有机会砸过去,倒是有可能一个长剑刺回来。 此时刚才在连廊处攀谈的三人也走了过来,向理察寺丞拱手行礼,秦朗看到赵重光亮出来的宝剑后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匆匆一瞥后就移开了目光,榜眼韦正看也没看,倒是探花郎紧紧盯着短剑,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赵重光不管理察寺丞变幻莫测的表情,也不在乎三人的看法,直接径直问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那具尸体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是啊,是啊,我看到那个伤口可是真的深可见骨,也不知是谁下了这么大狠手,我连尸体的脸都不敢多看。”无疆摸着胸口,做出了一副后怕的表情。 “仵作已经在检查,不过此人已断气多时,尸首僵硬无比,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得出结论。”理察寺丞表情凝重的转过身,迈入了大门。 赵重光也跟了进去,赤狐伸手阻拦不及,也只好跟了过去,无疆一咬牙也跟了进去,苏台倒是迫不及待地跨了大门。 门口三人也不约而同地跨进了大门。 尸首像一块破碎的木偶,孤零零的躺在青石板上,身边两个仵作马不停蹄地检查着,时不时拨弄着尸首的头和身子。 没了呼吸,尸首就和所有物品一般任人摆布,场面让人不忍多看,无疆惨白着脸,连苏台也不叽叽喳喳,罕见的沉默起来。 韦正从小在衙门长大早已见怪不怪,魏宁收起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站在一边不再说话,然而赵重光与秦朗的目光却极其一致地被前方吸引了。 “小心。” 秦朗眼疾手快,拽住了欲上前的赵重光,一把带到了自己的怀里,赵重光被撞得眼冒金星,若是在平时她可能会脑中盘算一番,是换一个娇羞还是恼怒的表情,可现在却不是时机,因为刚刚她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她赶快推开了秦朗。 尸首本来就在横梁的前方,此时却被移到了后方,本来这只是一个极小的细节,但是只有赵重光和秦朗两人在仵作前来之前就看到过现场,否则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 但是没有缘由地将尸首移开位置,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赵重光心中疑窦渐生,正欲上前问个究竟,谁料刚才还认真专注的仵作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眼中杀气腾生,不知从何处抽出匕首,直冲着赵重光而来。 幸亏被秦朗拽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赤狐果断出手,瞬间击毙一人,还有一人看见同伴身亡,对方太过强大,立刻撤手,顺着有坡度的青石板往外跑。 危急关头赵重光的手永远比脑子更快一步,她向前一步揪住了剩下一人的头发,用力一拽。 “你....” 未等她开口,赵重光就被一股大力给掀翻了过去,像一块破布被甩开了,此时赵重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看见旋转的屋顶,脑海突然涌现了一个想法。 千万不要脸朝地! 韦正和魏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苏台和无疆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理察寺丞的衣服在刚刚混乱中被扯开,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像只大公鹅一般一动不动站在了一边。 赤狐深深地看了赵重光一眼,随后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光感觉自己失去了控制,一会像一只轻飘飘的羽毛在半空中飘荡,一会又像重于千斤的巨石般直愣愣地坠落下去。 嘭! 重物落水的声音仿佛一个钩子一般勾回了众人的心智,待大家回过神来,眼前让人瞠目结舌的场景又一次撞歪了众人的理智。 只有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速度闪步上前。 在一众素净红漆酒坛之中,有一只体型较大,是周围酒坛的两倍有余,足足有半人多高,坛身简单雕刻着梅兰竹菊,却用金线描绘,看起来年代久远,似乎装着陈年老酿。 赵重光就是被甩进了这酒坛之中,扑鼻而来的酒味抽离了她所有的情绪,另人窒息的 分卷阅读26 感觉时隔多年后又一次在她心中漫延开来。 冰凉的酒席卷全身,像是落入了寒冰千尺的冬日,视野陷入了黑暗,赵重光决定不再挣扎。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赵重光,将她从狠狠地拽了出来。 这一次倒是没有之前的天旋地转,而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青石板上,赵重光却依旧感到一阵恶心,胃中翻涌的感觉呼啸而来,她控制不住地弯下了腰,并没有看见刚才那个人。 无疆与苏台看到此情此景,慢了一拍后终于反应过来,眼泪汪汪地奔向前去。 “重光,重光你没事吧。”无疆急的眼泛泪光,不住地晃着赵重光的肩膀。 “别晃了。”苏台赶紧扒拉下了无疆擎在赵重光肩膀上的手,“再这样晃下去要出人命了。” 赵重光此时眼睛一片模糊,说不出来话,她知道自己十几年的老毛病在这一番折腾后又卷土重来了。 “帮,帮我把刚刚.....掉在地上的药丸......给捡回来。”赵重光咳嗽了几声后推搡着无疆。 无疆一愣神后立刻反应过来,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满屋子找了起来。 “是这个吗?” 就在无疆焦头烂额之际,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了出来,上面正是无疆苦苦寻找的素净白瓶。 “多谢多谢。”无疆连声道谢,然后并没有理会探花郎魏宁欲言又止的表情,赶紧小跑回去。 赵重光服下了药丸后,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久违的活力又涌上四肢百骸。 不愧是雍国第一杏林圣手独家配制的药丸,果然一粒见效,赵重光暗暗称赞,才刚刚离危险关头远了一步,她却仿佛忘性十足,挣扎着起身嚷着要给刚才的刺客一个颜色瞧瞧。 “敢在我的头上动土,他是不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了吗?” “你不是他的对手,会被揍的。” 赵重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语气唬得一愣,抬起头却看见榜眼韦正一本正经的面庞。 “你会被揍的。”韦正又重复了一遍,清澈见底的眼睛直视着赵重光,倒是没有半分鄙视,赵重光这才意识到这人估计真的只是一板一眼,没有恶意。 赵重光悄咪咪翻了一个白眼,不欲与韦正多费口舌,于是绕过了韦正,朝着屋中央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周围浓郁的酒香交织,倒是混合成了一股难言的味道,令人作呕。 本来这屋内由于理察寺办案,就清走了无关人员,只有赵重光一行人,以及今年的进士三甲,状元郎秦朗,榜眼韦正,探花郎魏宁。 大腹便便的理察寺丞一番慌乱之后倒是迅速记起了自己的本职,立刻跨出了屋子,揪住了一个小厮去理察寺报信。 赵重光扫视了一圈,只见韦正一丝不苟地观察着刚才仵作的尸体,探花郎一人在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那个状元郎秦朗竟踱步到屋内唯一的一坛清水旁。 洗.....洗手? 赵重光不能理解秦朗的所作所为,但也没有理由上前说话,因为她此刻正在担忧追刺客而去的赤狐。 赤狐如影子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里,顺着烟波桥下的青愫河一路追到了城南,赤狐不愿在闹市引起事端,徒惹麻烦,也并没有使出五成内力,对方身手矫捷,一时半会竟也没有停下脚步。 此处已然人迹罕至,赤狐显然没有了顾虑,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掷了出去,准备速战速决。 赤狐百步穿杨的箭术对待一般人都不在话下,对方虽然已经是常人中的高手,可在赤狐心里还真的只是一般人。 果不其然,一剑正中,对方虽然反应已是迅速,侧身一让,可还是被狠狠地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刺溜而下,浸满了衣袖。 “你的内力不够,虽然从小练武,但依旧只是比常人多出半分优势,若能斩断功力,从头开始,说不定还会有所作为。”赤狐上前,毫不犹豫地从刺客右臂提出了匕首,“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赤狐并没有问“你是谁派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问题,他不觉得有这个必要,这一切背后的勾心斗角与他无关,他只需记得自己的约定便好,因此他一抬手就准备将刺客置之死。 “不....不要。”刺客全身痉挛,眼中流露出止不住的惊恐,他从来人的眼神中看不到自己活命的希望,而他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赤狐理所当然地没有住手,他将短剑一点点插入了刺客的胸口,刺客脸上的绝望让他莫名兴奋,尽管有人曾一遍遍地告诫他不要如此,刹那间赤狐决定不再逗弄,正与一个反手给他一个痛快。 这时赤狐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缓慢沉重的声音,带着一股威严。 “赤狐,好久不见。” 赤狐转过了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庞后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不过片刻他就调理好自己的情绪,缓缓站了起来,抱着胳膊。 “别来无恙。” “这个人不要动。” 分卷阅读27 来人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一袭镶金紫衣被北风吹起,衣袖上的红色罗兰栩栩如生,宛若晚霞初升。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赤狐依旧抱着胳膊,一身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来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个永安公主命已注定,不出三年就会消失在皇宫,到时候你可以重新来到我的麾下,毕竟我们的目标也算是一致。” “不劳你费心。” 赤狐冷漠地说出这几个字后,便不再说话,只是随手抽出了胸中的短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来人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才轻笑了一声。 “只要三年而已。” 赵重光一脸焦急地站在益客楼的门口,目光紧紧的盯在白虎街的方向,直到街角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赤狐。”赵重光看清来人后一路小跑着过去,在赤狐身边站定,从头到脚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那种人物赤狐并没有放在眼里,她的举动实在是多此一举,但还是不太放心。 “赤狐,那人怎么样了?”赵重光问道。 赤狐顿了一顿说道:“他在被我追到之后就服毒自尽了。” 赵重光丝毫没有怀疑此事的真伪,刺客一朝刺杀不成,服毒自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拍了拍胸口,说道:“没有抓到活口也没有关系,你也要保护自己,不然三年后你不跟在我身边了,要是缺胳膊少腿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 赵重光说完之后并没有注意到赤狐的眼神,而是一溜烟跑回了后院。 后院此刻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理察寺行动迅速,在理察寺丞赶到寺署交代完前因后果后,它立刻与东陵城的卫军取得了联系,一干人等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益客楼。 苏台和无疆正在里面接受盘问,赵重光在确定赤狐安然无恙之后,立刻赶去了无疆身边。 “林公子,这位是?”理察寺丞的上司理察寺使毕恭毕敬地向无疆问安之后,这才注意到无疆身边的赵重光,无疆已是皇亲国戚,身边的人自然非富即贵,理察寺使不敢怠慢,也和颜悦色地打个招呼。 “哦,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无疆知道赵重光一定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也是一笔带过,不愿多提。他也对苏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谁想对方并没有客气疏远,而是开怀大笑,美滋滋地觉得自己撞了大运,无疆也松了一口气。 赵重光站在门口向屋内看去,理察寺丞忙的脚不沾地,刚刚突发的状况损失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仵作,而现在又多出了一具尸体,连头发花白早已离休的老仵作也被人请了过来,颤巍巍地蹲在地上观看尸首。 “寺使,寺使。”气喘吁吁的理察寺丞跨着大步冲了出来,在赵重光身边站好,“你进来看看,情况有些复杂,倒是让我们捉摸不透。” 理察寺使听到理察寺丞的话,赶紧向无疆行了一礼。 “小侯爷,不好意思,下官有事,先告退了。” 理察寺使说完这话,便跨入了屋内,赵重光心下好奇也跟了过去。 “寺使,你看。”手掌如橘皮般褶皱的老仵作,让开了一个间隙,在理察寺丞能看到的角度掀开了尸体零碎的头发。 已经浮肿的尸首面部肿胀不堪,鼻子嘴巴都被挤了出来,像是被人狠狠一拽,可这都不是最为关键的,在尸首鼻梁两边的眼眶却空无一物。 “他的眼珠呢?”理察寺丞强忍着恶心,出声询问。 “不知道啊。”老仵作为难地看向了理察寺丞,“刚来的时候还有,不过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年轻仵作窃窃私语,显然也是一头雾水,更不必提无疆和苏台了,众人均是惊吓不已。 而最外侧的赵重光却听不见周围人小声的嘀咕,她死死的听着尸首空空荡荡的眼眶,脸色比墙纸还白。 这种情况她曾经遇到过一次,即使已经过了十年,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面孔。 因为那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母后。 ☆、第十三章幼时回忆 天景七年 冬 皇宫 飘飘扬扬的雪下了一夜,虽然不是鹅毛大雪,但是即使是米粒般的小雪也足以让黄瓦红墙的皇宫变得一片白茫茫。 皇宫正中的坤宁宫自然也是银装素裹,皑皑的白雪覆盖住了宫中的鹅卵石路。 赵重光裹着狐皮毛裘乖巧地坐在坤宁宫的地板上,地板下铺着火龙,与殿外的寒风刺骨不同,殿内倒是温暖如春。 敬武皇后体谅宫女内侍,虽然时辰已不早,但是皇后还是准许他们在这样的天气偷个懒,因此坤宁宫宫中只有寥寥几人。 赵重光乘着人不备,拖着狐裘蹬着小短腿快步小跑到殿门口。 这是赵重光第一次看见了雪。 殿门口的积雪差不多有半个赵重光高,赵重光一迈腿, 分卷阅读28 就栽进了雪堆里。 冰凉的雪灌进了赵重光的衣领,若是母后在身边,赵重光肯定会止不住地哭出声来,可是现在只有赵重光一人,她使劲地昂起头,将涌上眼眶的眼泪给憋回去。 母后说过,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哭,因为哭是没有用的。 小孩子的委屈总是来得快,去的快,赵重光抖了抖衣领,扯下了狐裘,雪在赵重光的肚皮化开,习惯后倒也没有那么冷了。 赵重光这才兴奋地捧起了一团雪,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捏成了一个雪团,没过多久,好几个拳头大的雪团就整整齐齐的摆在殿门口。 赵重光满意地欣赏着这一杰作,大殿的东侧却传来了宫女们的嬉笑声。 不好,赵重光赶紧将一摞雪球裹在狐裘中,一路小跑地回到坤宁宫乖乖坐好。 玛瑙帘子被掀开,赵重光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迈着小短腿扑了上去,一股带着淡淡药香却令人安心的味道扑鼻而来,赵重光在温暖的雪白毛裘上使劲地蹭来蹭去。 “小懒猫,怎么这么粘人。” “母后,母后,母后。”赵重光扒在肩头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又一声母后,也不肯下来。 直到听到一声咳嗽,赵重光赶紧跳了下来,心疼地拍着母后的后背。 “我没事,今日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皇后看见赵重光泛着泪光的大眼,强忍着疼痛,捏起了赵重光肥嘟嘟的脸颊,笑道。 赵重光立刻献宝似的一溜小跑地拖来了自己的小狐裘,兴奋地摇了摇皇后沉重不已的衣摆,指着自己的小狐裘。 “都在里面。” 皇后笑了笑,伸出苍白不已的手掀开了狐裘。 赵重光本来在一旁等待着夸奖,看见母后没有反应,于是探出了小脑袋朝前看去,然而本来装着雪球的狐裘却空无一物。 赵重光将狐裘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她捏的一个个雪球,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我的雪球.....都没有了.....”赵重光拽着狐裘的一角,止不住地抽抽提提。 皇后没有说话,一把抱起了赵重光走到了殿外,殿外雪依旧在下,刚才赵重光滚过的痕迹早已不见。 赵重光环着母后的脖子,看着母后伸手捏好了一个雪球,随后带着她回到了殿内。 “你看。”皇后将雪球摆在坤宁宫的地上。 赵重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雪球,只见雪球化开了一角,随后越来越小,从拳头大到珍珠一般大,最后只剩下了一滩水。 赵重光歪起头也想不通一个东西怎么就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地无影无踪,正欲询问母后,却看见母后躺在软塌上,双眼紧闭,唇色仿佛染上了血色般苍白,似乎已是疲惫不堪。 赵重光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拭去母后眼角的一滴泪,然后乖乖上前将软塌上的锦被扯开,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母后的身上。 天景八年 春 春天悄然而至,冬雪融化,屋檐滴答滴答地流着水,最严寒的冬天总算过去了。 赵重光坐在殿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太医一批又一批地跨进了坤宁宫,又一个个唉声叹气地走开。 母后说过只要挺住这个冬天,大病也会痊愈。 可是春天已经到了。 不过半月,连最后一批太医也束手无策,白色绸带在皇宫又一次挂了起来,仿佛冬天又至。 皇后逝世,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可是敬武皇后不过七日就匆匆葬入陵寝。 众人都说皇上薄情寡义,可赵重光却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那个人连面都未露,怎么会如此安排? 这都是敬武皇后死前授意,皇上也只能无奈点头。 葬入陵寝的前一日,赵重光曾偷偷摸摸地跑入停灵之处,然后失魂落魄的走出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赵重光那晚之后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月才微微好转。 今日看到此情此景,恐惧的景象一下子袭了过来,赵重光面色苍白,仿佛丢了三魂七魄,四肢百骸都觉得寒冷刺骨。 赵重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干哑的厉害,像是含了一块热铁。 无疆和苏台看到如此惊世骇人的尸首,感紧撇过了头,赤狐在一旁心事重重,也没有注意到赵重光的异常。 秦朗本欲离开,在门口却无意看见了赵重光颤抖的身体,以为她只是害怕,于是上前准备带她离开,谁成想一低头看见赵重光泪流满面的脸,他刚刚伸出去的手又无声的放了下来,只是轻轻拍了赵重光的肩膀。 赵重光没有回头,刚刚的震撼总算消散了一些,她紧攥着拳头,过了良久才勉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此事事关重大,理察寺作为第一个发现此具尸首的部署,一定要尽快破案,不然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上面的人追究起来,各位大人肯定难辞其咎。” 理察寺使和理察寺丞冷不防听到这句,竟 分卷阅读29 然止不住地点头,没有注意说这话的赵重光越过了封锁的线。 而秦朗却注意到了,他看见赵重光在尸首边青石板上的缝隙中抠出来一个笔杆大小的不明物体,乘人不备塞进了自己的袖中。 赵重光一切行动完毕,一抬头却注意到了秦朗正目不斜视地注视的自己,显然刚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入他眼里。 她心中冷冽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察觉到秦朗并没有举报她的意思才收回了刚刚一瞬间涌现出来的杀意。 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秦朗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他心中没有一丝扰乱,朝赵重光微微颔首后就离开了现场。 夕阳西下,残阳散出微弱的光芒,白虎街上的小商小贩止不住地吆喝着,想要在收摊前卖出最后的物品。 青愫河旁的烟柳之处开始张灯结彩,迎接着纸醉金迷的夜晚来临。 一路上的青年老人,孩童妇女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赵重光却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赤狐肯定在她身边,却不知隐在何处。 无疆已经回到了他的府邸,苏台也在说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施礼告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滴答滴答,赵重光低着头,看见她面前的青石板被染上了一层血迹。 “这是怎么了,被狗撵了?失魂落魄的就像丧家之犬一样。” 赵重光闭着眼睛,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何人。 “这一点都不好笑,赵重劼。” 赵重光抬起头向前看去,来人果然是赵重劼,他依旧是一袭红衣,容貌出众,引得一众姑娘纷纷侧目而视。 赵重劼看见赵重光也吓了一跳,鲜红的血从赵重光的鼻尖涌出,不过看来赵重光好像没有伸手去抹的意思,就任由血一滴滴落下来。 原来她低着头是想血流地更快一些,这样说不定会早些止住。 “你是在糟蹋自己吗?不过这样可没有用,现在可没有人顾着你。”话虽这么说,赵重劼还是从袖中掏出来一方手帕。 赵重光看着赵重劼一张一合的嘴,脑子一阵眩晕,话听的不太真切,不过她知道赵重劼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使劲摇了摇头后重心不稳地往前栽去。 赵重劼拿着手帕的手悬在半空,只能感觉到肩膀一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的肩头蹭来蹭去,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我可没有糟蹋自己,我连擦鼻血的布料都是上好的,还是蜀地一百个绣工不眠不休地精心缝制的天蜀锦。” 赵重劼被这一番没皮没脸的言论弄得怒火中烧,他侧头看见自己被揉虐成一团的衣衫,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赵重光。 赵重光身子一歪,直接应声倒地。 砰地一声,周围商贩行人都被吓了一跳,待看到一脸震惊的罪魁祸首赵重劼时纷纷投来了谴责的目光,连刚刚羞涩不敢上前的少女都仿佛梦碎一般退避三舍。 赵重劼看见一脸惨白的赵重光柔柔弱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眉头紧锁,与之前的张扬跋扈不同,现在的赵重光如风雨中被打弯的幼草般无助。 赵重劼定在原地,脚步往后微微退了些,后鬼使神差地大步上前,一把背起了赵重光。 夜幕即将拉开,最后一缕阳光洒向了大地。 街角一大一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没有人注意到刚刚昏迷不醒的赵重光突然睁开了眼睛,勾起了嘴角。 ☆、第十四章秦大学士 每日寅时,天还未亮,赵重光就得不情不愿地从睡梦中醒来,在宫女摆弄下梳洗完毕,迈着无精打采的步伐朝着上书房挪动。 今日依然如此。 吱呀一声,坤宁宫沉重无比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赵重光面无表情的脸。 春困夏乏秋盹冬眠,现在正是春困的季节,赵重光自从前日出宫回来后,整个人萎靡不振,现在铺天盖地般的困意一直久久不散。 赵重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着。 上书房在皇宫的东边,离御花园不过一里,站在上书房右边角门往前望,还能看见御花园花枝招展的奇花,裹在东风中悄悄生长。 在去上书房的路上,赵重光照例去给她心心念念的桃树浇水,一番折腾过后,赵重光终于找回了些许活力,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在御花园小径上可不止赵重光一人,成群结队的王府内侍弯着腰,行色匆匆地在鹅卵石路上走过。 “公主万安。”为首的一名品级颇高的宦官在看见赵重光后立刻跪下行礼,身后一群内侍也随之跪了下来,叩首行礼。 “公主万安。” “公主万安。” “免礼。”赵重光一挥手,内侍道了声“诺”后一个个站了起来。 “这个盒子看起来颇为沉重,不知这其中装了些什么,是送给哪一位娘娘宫中?”赵重光看着为首一人手中提了个三 分卷阅读30 层食盒,明知故问道。 “回公主。”宦官弓着腰回答道,“这是给二皇子殿下的,里面装的是今日的早膳。” “哦?现在不过是寅时,还未到宫禁解除的时候,他怎么会在宫中?” 赵重劼已年满十八,早已在宫外另辟一处新府,入宫自然不像往常一般随心所欲,还需跟着宫门的禁令而调整。 “回公主,殿下昨日被皇上留下,故而歇在宫中本来的殿内,刚刚吩咐奴才去御膳房取些早膳来。” 原来如此,赵重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赶紧送过去吧。” 宦官领命,正欲告辞。 “等一下。”赵重光突然出声喊住了拎着食盒的小内侍,转身走了过去,“我去上书房正好顺路,正巧可以帮你带过去。” 被喊住的内侍头顶渗出了冷汗,两腿不住打颤,在宫中,无人不知永安公主赵重光与二皇子赵重劼不对盘,两人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一些话多的宫中太监曾绘声绘色地讲述永安公主不顾长幼地顶撞赵重劼的场景,人云亦云多了自然三人成虎,小内侍在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地认为赵重光一定没有那么好心好意。 即使事实并不像传闻一般夸张。 小内侍紧紧攥着食盒,一脸紧张地看向师父。 “自然可以。”为首的宦官赶紧从小内侍的手中抽出了食盒,毕恭毕敬的交给了赵重光手上,“劳烦公主了。” 小内侍在一旁空着手不知所措,直到拎着食盒的赵重光一蹦一跳地走远,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师父,公主真的会送过去吗?” 为首的宦官盯着赵重光渐行渐远的身影,片刻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再去准备一份。” 上书房就在御花园的尽头,走过桃园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上书房。 上书房门口的石狮威武雄壮,威严地注视着来人,不过在赵重光看来倒像是来自阿鼻地狱的狮子面目狰狞地张着血盆大口,嘲笑她这个学业弱智。 “哎,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惨无人道的学业啊。” 赵重光身子一垮,柔若无骨般瘫坐在石狮旁,就在她唉声叹气时,赵重光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赵重光摸着自己的肚子撇了撇嘴,刚才刚刚从被窝中醒来胃中恶心难耐,连些平时最爱的糕点小食也吃不下去,草草地咽了一块糕点后就离开了,现如今却胃口大开,仿佛能吞下一头牛。 赵重光一直斜看着石阶边的食盒,食盒中冒着一缕缕热气,像一个钩子一般勾着赵重光的胃。 “不能这样,说好的给赵重劼那个家伙送过去。”赵重光抱起了食盒,忍不住摸着食盒上的盖子,心中却在天人交战。 不送,她就是言而无信,送吧,又觉得太过憋屈。 就在赵重光心里盘算的时刻,一声声靴子踏地的声音从远及近铿锵有力地传来。 糟糕,赵重光一个鲤鱼翻腾赶紧起身,抓起食盒头也不敢回的跑入上书房。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额,寒来暑往秋....秋.....” “秋收冬藏。”一个稳重严肃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传来。 “对对对,秋收冬藏。”赵重光抬起头,挤出来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赵重光的教书师傅—秦尚,就在他跨入上书房的一刻,上书房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他不过四十有余,看起来却比已经七老八十乞骸骨的老官员还要稳重,眼睛从来都不会斜视,若是严肃起来仿佛都会把人盯出一个窟窿来,赵重光一直认为理察寺的审讯室最适合他,只要他站在那盯着罪犯,不亚于任何一项刑具。 赵重光点到即可,不再说话,赶紧捧起书本装作津津有味地钻研起来。 “无疆呢?他难道不知道每日寅时三刻都要晨读吗?” 赵重光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桌子,心中也泛着嘀咕。 虽然这上书房听起来算是学堂中最为至高无上的场所,其实也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已,一是赵重光,一是无疆。因为这学堂只为皇亲国戚开设,天景帝本来就没有同胞兄妹,而膝下也不过只有三子,两位皇子早已成年,只有赵重光一人需要读书。 无疆自然是赵重光的母后硬塞进来的。 “不知道。”赵重光摇了摇头后不敢与秦大学士对视,赶紧将头埋在书本里。 “学士,学士,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道圆滚滚却异常矫健的身影从门口闪了进来了,还未等秦大学士开口,无疆就一股脑解释道。 “家中的马匹今日突然上吐下泻,无法行走,学生我想着秦大学士的课一定不能晚到,于是一路飞奔而来,连课本跑丢了也无暇顾及。” 赵重光看着无疆不带停顿地说出一连串的说辞,显然已经是精心准备好的,马匹上吐下泻是个不错的理由,可惜自己在宫中不需马匹,课本干脆说没带好了,说什么跑丢了,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 分卷阅读31 重光看着一脸铁青的秦大学士,赶紧掩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不带书本也无妨,今日就考你们默写通策。”秦大学士直视着无疆,锐利的目光仿佛刚出鞘的利剑,无疆赶紧将头缩到了脖子里。 一炷香过后。 赵重光和无疆一致看着面前的白纸发呆。 “学士,学生下次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日不把通策倒背如流就一日不吃饭。”赵重光一梗脖子,率先站了起来说道,眼神却飘忽不定,每个角落都瞥了一眼,就是不曾停留到秦大学士身上。 寂静的气氛并没有停留很久,意料之中的一声训斥响起。 “你的大皇兄,二皇兄哪一个不是认真刻苦,没有一个如你一般顽劣。”秦大学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赵重光这句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早已无动于衷,且不说天赋所限,她也志不在此。 “学士不要再说了,学生和皇兄不同,这些治国要策要是真的融会贯通了,却没有用武之地,反而会心生怨愤,倒不如现在就不接触好了。” 这差不多是赵重光第一次顶撞秦大学士,说完后倒也没有惶惶恐恐,反而浑身轻松。不过即使再轻松,赵重光也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无疆看着低着头的赵重光,又看了看面容捉摸不透的的秦大学士,最终还是决定当一只鸵鸟,将头埋入了脖子里。 赵重光站了片刻,也没有听到秦大学士的回应,以为他一定怒不可解,但是事实却不是如此,秦大学士竟然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和蔼地拍了拍赵重光的脑袋。 “坐下吧。” 赵重光和无疆均是一脸不可置信,赵重光刚刚坐下就立马站了起来。 “学士,刚才是学生胡言乱语了,学士要生气就生气,千万不要憋出来病了。” 赵重光刚才的话三分真心,七分却是一时冲动随手胡诌的,而秦大学士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她又悔又恼,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并没有生气,这知识浩瀚高深,除了政治,还有不少东西值得我们探究,也并不是非要拘泥于此,是有人多虑了。” 秦大学士摸着自己的下巴,悠悠说出这句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却早已迷糊不堪。 是你多虑了。 赵重光并不知道秦大学士后面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有深究,只是知道他松了语气,以后的日子一定好过些。 无疆在一旁拽了拽赵重光的袖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今日你们俩可有什么想问的问题,没有就散学吧。”秦大学士甩了甩手。 “学士,我有问题。”无疆一反常态站了起来,从怀中摸来摸去,最后掏出来一个丝绸包裹的玩意,一展开是一幅美人图,上面只有寥寥数笔,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就跃然纸上,而画右下角的印章却像是北夏国的符号。 赵重光捂住了眼睛,不禁担心无疆的项上人头,感觉他就像在一个武林高手前不知死活地挑衅的末流弟子。 无疆这人骨子里也是一个纨绔子弟,平时爱好喝一壶小酒,听几首小曲,自然字画收藏这事也是颇有心得,本来即使没有赵重光先一步淌水,他今日也打算提着自己的头劳烦一下秦大学士。 谁让秦大学士曾经在北夏国呆过数十年。 秦大学士从小天赋异禀,年少成名,十八岁一举夺魁,却不贪恋权势,在外做了个父母官后,未到两年就解印辞官,云游四海,曾经到北夏国游历十数年。 这里没有谁能比秦大学士更加熟悉这北夏国传来的稀世名画。 赵重光害怕虽害怕,可内心却好奇不已。她悄咪咪地抬头看向秦大学士,谁知秦大学士一向无波无澜如枯水一般的双眼却荡漾起了剪水般的涟漪。 ☆、第十五章宫中迷影 “这是北夏国的画,旁边自然是北夏国的诗。”秦大学士看了半响,也只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但是这也太过于显而易见。 “学士,我也知道这是北夏国的画。”无疆拿起画作,比划了下,依旧无所畏惧地问道,“不过这是一首情诗吗?” “是。”秦大学士目光紧紧跟随着无疆手中的画,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赵重光又看向了画中的女子,脑海中浮想联翩,受到街头小巷说书人的茶毒,一个凄美婉约的相思故事跃上心头,秦大学士在北夏国游历这么些年,肯定也会有一段艳遇。 赵重光看着秦大学士古怪的面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过她阻止了无疆,自己倒是向前走了一步施了一礼,说道。 “学士不必挂怀,桃花借不了东风,圣人忘不了情,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学生不会因此对你减少半分尊敬,而且学士才华横溢,虽年纪有些大,还是有不少人想着当学士夫人的,学士不必在一棵树上.....” “胡说八道...!” 秦大学士看着赵重光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这两 分卷阅读32 人别的地方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在这方面倒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实在是过于不学无术。 “通策不学就罢了,那就抄个一百遍练练书法吧。”秦大学士气呼呼撂下了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 铿锵有力的靴子踏地声渐渐远去。 徒留赵重光与无疆两人呆若木鸡。 “重光啊,你刚刚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啊。”赵重光盯着秦大学士的背影一脸茫然道,“我看秦大学士盯着那副画入神,以为这是他在北夏国爱而不得的人,一番推理出来,就这般说了。” 无疆以手抚膺,不忍直视赵重光一副明察秋毫的模样。 “秦大学士的妻子在十八年前去世,就留下一个儿子,如今他家中一个妻妾也无,倒是对儿子视若珍宝,就是思念亡妻而致。” 赵重光看着无疆的表情不似作伪,刚才的洞察一切的脸立刻换上了一副羞愧无比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 “怎么可能?”无疆倒是没有相信赵重光,“秦大学士的儿子也是人中龙凤,再说了他的儿子你不也认识吗?” “是谁?” “今年的新科状元——秦朗。” “.......” 赵重光宛若五雷轰顶,回想起初次见到秦朗时的感觉,怪不得如此熟悉,渊源原来在此,不过秦朗与秦大学士冷的一脉相承,这难道是..... 大冰块生下的小冰块吗? 太怡湖穿御花园而过,湖水一碧如洗,恍若蓝色丝绸掉落在一片紧簇繁花之中。湖水中央几只白鹭扑闪着翅膀,正欲起飞。 翠绿的身影在一旁呼啸而过,带起一圈水渍。 赵重光提着食盒在御花园中小跑,一路刮起的风吹倒了站在土地上的小草,荷叶边披风呼呼作响。 大概半柱香的的时辰,赵重光才停下了脚步,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 此处人迹罕至,差不多是整个皇宫最为清静的地方,连个打旽的宫女也没有,只有几间破旧简朴的宫殿,大门紧闭,门前杂草丛生,空无一人。 因为这里是冷宫。 赵重光并没有在意,轻车熟路地拾起一块石头猛地一抛,直到宫殿里传来了一声石头落地的声音。 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赵重光拎起裙摆迅速上了坑坑洼洼的石阶,来到了门边,透过这条缝隙,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佝偻着腰,仿佛断崖边摇摇欲坠的树,一个不小心就会折断掉落。 即使已不是第一次见面,赵重光还是感觉寒意从脚底传来。 “公主,可有什么事情?”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音调时轻时重, 不甚流畅。 “有....”赵重光站在原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笔杆大小的物体,看上去是一块腐朽的老木,从门缝中递了进去。 来人却并没有立刻接下,赵重光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内心惴惴不安。 这里人迹罕至,几乎多年无人光临,赵重光自然也不是自己踏入这种地方,而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是一封信。 一封没有署名,却避开了所有的宫女宦官直截了当地摆在赵重光床头的信。 信中也没有什么内容,只有草草几个字,约定在此见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若是别人可能会大呼小叫喊来侍卫,可赵重光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独自一人甩开了所有人,连赤狐也被她支开,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来了。 当然赵重光今日安然无恙地来到这里就说明当日并没有受到伤害,不过过程虽无险却有惊,赵重光第一次看见那个面目全非的人时,还是吓了一跳。 直到那人拿出了母后的亲笔信,赵重光才松了口气。 此人正是敬武皇后留给赵重光的人手之一,不过却是最为捉摸不透的一个,在赵重光幼时随着母后在外祖父军营中呆的几年,对母后的手下也认得**不离十。 不过现在看来这人虽然容貌可怕了些,办事倒也利落无比,赵重光曾经让他查过的一些东西也全部水落石出。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赵重光透过缝隙也能看见里面的人正盯着手中之物,面上表情却看的不真切,赵重光感觉手上一轻,显然物品被拿走了。 “我想让你查一下这个物品的来历。” 赵重光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大海捞针,但不肯放弃这一丝希望,前几日那个可怕的景象一直萦绕在赵重光的心头,让她一直辗转反侧,无法安睡。 因为只要一沾枕头,天景八年的那个场面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好。” 半句多余的话也无,殿门那一丝狭小的缝隙立刻就被关上了。 赵重光盯着殿门沉默了半响才转身离开。 红墙高耸,其间的道路也显得逼仄无比,赵重光独自一人走在其间,身边一个侍从也无 分卷阅读33 ,她走走停停,还时不时踢了踢路上孤零零的小石块。 无疆自十五岁后就出宫居住,刚才下完课就急不可耐地跑出了皇宫,准备去喝一壶花酒,据说他身边的小厮玉根只是回老家处理些事,并不是失踪未回,于是无疆又回到了没心没肺的状态。 赵重光自然不能天天出宫,此刻处理完刚才那事,焦急也是无济于事,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目光却偶然一瞥到放在她脚边的食盒。 赵重光一拍脑袋,眼下不正好有个消遣的去处吗?她拎起了食盒,转了个方向,向着皇宫的东南边走去。 东南边有一座东山,但东山其实并不是山,只是刻意营造的两座远山,是从东海运来的东土堆积而成,山上林木苍郁,奇石遍布。 赵重劼无事就会来此品茗弹琴。 山顶有一个云蔚亭,赵重光已来到了山下,抬头看去,亭台的翘角不时地从绿丛中蹦出来。 她一步未歇,拎起了食盒就往云蔚亭走去。 登上山顶,赵重光却没有见到赵重劼,心里倒是有些失落,刚才一口气没喘地爬上了山顶,现在倒是饥饿难耐。 这次她倒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掀开了食盒狼吞虎咽起来。待到片刻之后,赵重光的目光好不容易从食盒中移开,投向了远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前方的一人。 绿树之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尤为显眼。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秦朗就站在一棵高耸绿树之下,他穿着月白色长衫,滔天绿意之中的一抹纯白无比夺人目光,看到赵重光看向他之后也没有躲躲藏藏,反而大步走了过来。 赵重光一惊,随后慌慌张张地整理起一片碎屑的桌面,手却一抖,食盒被打落在地,剩下的糕点直接落了满地。 就在这空当,秦朗已经来到了亭中。 待看到秦朗面若寒霜的面孔,即使被赤铁面具所掩,也不减芳华,赵重光倒是不慌乱了,反而气定神闲起来,直接一撩裙摆坐到了石凳上。 “状元郎如此一声不响地出现,到底是所谓何事?” 秦朗转过了身,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视着赵重光。 “怎么了?”赵重光看见秦朗不言不语,心下纳闷,脸上也是浮现了一丝疑惑,还未等她起身,秦朗一张俊秀的脸就放大开来,直接离她只有两个手掌的距离。 一股清淡的气息传来,就像一夜春雨后,青草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赵重光立刻感觉面颊如火烧一般**辣的,又如烈酒灼喉一般无所适从,直到感觉脸上一凉。 秦朗冰凉的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 “你的脸上.....沾上碎屑了。”秦朗蜻蜓点水般揭掉了赵重光唇边的碎屑后立刻退了一步,躬身行礼,“公主万安,刚才唐突,请公主恕罪。” 直到秦朗退后,赵重光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不过明明是冰冷如水的手指,她的脸颊反而更是热烈起来。 “免礼。”赵重光看了一眼秦朗,又回到石凳上坐下,举止之间透着一股华贵尊荣,倒是与刚刚的随心所欲不同。 “状元郎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这皇宫禁地你是怎么出入自如的?” “回公主,今日我随家父一道入宫觐见皇上,家父被皇上留下,皇上派人领着我在御花园游览一番。” 赵重光猛地想起来,秦大学士秦尚正是这人的父亲,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父子二人都是殿试夺魁,倒是让人惊叹不已。 “秦大学士是我的教书师傅,他学富五车,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学识渊博,父皇召见你肯定是对你有所期望,你以后不说平步青云,仕途肯定也是通畅无比。” 秦朗轻笑了一声,却没有附和,只是道:“这世上不可控制的事情,未盖棺就不能定论。” “倒也是这样。”赵重光点了点头,全部注意力却都被秦朗的赤铁面具吸引过去了,在她第一次看见秦朗的时候就好奇不已。 在雍国男子带面具虽不如女子带面纱普遍,可还是大有人在,据说雍国开国之战中曾经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与天景帝并肩作战,只要有他的战争,从无一败,百姓敬仰无比,将其奉为战神,而那个战神的装束,甚至是带面具的习惯也在雍国风靡不已,众人效仿,一般富家子弟隐姓埋名游山玩水,江湖人士闯荡江湖都会带上面具,甚至在大型典礼上有人为了保持神秘也会带上面具,久而久之人们也不会大惊小怪。 “你这面具颇为别致,看上去像是北海的玄铁所制。”赵重光站到了秦朗的身边,踮起脚歪起头看向了秦朗面上的面具,想要伸出手来,但想到秦大学士的脸,又看了看秦朗的如刀刻般的侧脸,又讪讪的放下了手。 “这是我父亲游历北海时带给我的。”秦朗看了一眼赵重光好奇的脸,又转开了目光,“玄铁面具在东陵城也很畅销,公主若是喜欢也可以吩咐手下去朱雀大街的铺子里买。” “可是虽然在东陵城 分卷阅读34 男子戴面具很普遍。”赵重光叹了一口气,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但是女子一般都是带面纱,我要是带个面具会不会太过突兀。” “公主不必担心,今日是流火节,东城会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东陵城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带着面具去,而且也会有各式各样的摊子售卖千奇百怪的面具。” 赵重光遐想万分,这等场面听了也让她热血沸腾,更别提身临其境好好玩乐一番,她完完全全被秦朗勾勒的场景给吸引住了,她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带我去!” 雍国开国初年,东陵城方正规整,街道整整齐齐,如刀削一般,横直纵切将城郭分成了一块块相似的方格,以皇城外的朱雀大街为中,全城的街坊,城墙左右对称。 随着时间的过去,纺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推倒了,弯弯绕绕的街道却不像之前那么规整,“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已变成了“十二市之环城,嚣然召夕。” 临近黄昏,东陵城反而比白天更加热闹些。 赵重光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止不住地东张西望起来,身边却是一脸铁青的秦大学士。 赵重光在听闻秦朗所描绘的盛大场景后,立刻一马当先地跑到了大皇子赵重昀的宫殿,赵重昀向来对赵重光有求必应,在赵重光一番夸夸其谈,美名其曰要向秦大学士商讨学业上的不解之处之后,赵重昀派人在秦大学士从天景帝处出来之后,将他带到与赵重光约定的地点。 秦大学士等了许久不见其人,只好打道回府。 谁成想赵重光竟坐在了秦大学士的轿子中,赵重光一见秦大学士就吵着要问他问题,还一边催促着轿夫赶紧走。 不过一过宫门,赵重光所有的问题都仿佛老水干涸,消失地无影无踪。 秦大学士气的胡子直抖,却不敢向其发火,毕竟这也算是大皇子点头默许的。 秦朗在一旁打马前行,秦大学士看了一眼之后也无话可说。 “学士,这流火节可有什么来历?”赵重光好奇地看着街上带着形形色色面具的人嬉笑玩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未等秦大学士回答,轿子就停了下来,秦朗掀开了轿帘,温言道:“父亲,到了。” 秦大学士看见秦朗后,脸上止不住的怒气也立刻烟消云散,他扶着秦朗走下了轿,门口的管家立刻迎了上来。 秦朗又伸出了手,赵重光却没有察觉,直接跳下了轿子,脸上的兴奋昭然若揭。 “秦大学士,我走了,今日多谢你了。”赵重光朝着秦大学士挥了挥手,转身欲告辞。 “等一下。”秦大学士突然叫住了赵重光,随后对着秦朗说道,“朗儿,你随着她去,不要将她弄丢了,全头全尾带回来便是。” 赵重光正想说她身边有暗卫,可秦大学士不愿多费口舌,直接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 “好吧。”赵重光安慰自己,多带个人说不定会热闹些,但看着与热闹气氛格格不入的秦朗也不禁以手扶额。 朱雀大街塞满了人,街边商铺的伙计在门口张灯结彩,有人扶着梯子,有人踩在梯子上正将一只鲜红的灯笼送到门匾边,小商小贩也不甘示弱,在铺子边也挂上了小小的灯笼。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带着面具,有张牙舞爪的舞狮,也有朴素简单的铜制面具,有人遮住了半张脸,有人遮住了全脸。 赵重光在人流中穿梭来穿梭去,一会拿起一个镶银边的半张面具,觉得不满意又摇了摇头放了下去,一会又被另一个铺子的稀奇玩意吸引了过去。 最终才挑了一个赤红色的全脸面具盖在了脸上。 “这个颜色很鲜艳,要是在人群中你肯定会一眼认出我来。”赵重光带上了新面具,迫不及待的向秦朗展示。 “小心。”一位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了过来,赵重光却没有注意,就在一串串糖葫芦差点掀翻赵重光时,秦朗一把拽住了她。 赵重光刚刚挑选的面具也被撞翻在地。 “对不住....对不住。”小贩止不住地道歉,赶紧将赵重光的面具捡起来。 “没事,下次注意些,这条路孩童较多,我倒没事,可不能砸到他们了。”赵重光接住了面具,看了看完好无损后也不再追究。 就在赵重光拽着秦朗走出了几步时,刚才那个商贩又追了上来,递过来一个东西。、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赵重光一看,是一块玉质印章,还是上次出宫在那匹受惊的马边捡到的,正准备接过来,秦朗却先一步拿了过来,略微看了一眼之后又交给了赵重光。 赵重光有一丝纳闷,却又被周围热闹的场景吸引过去了。 宋国民风开放,街上的女子皆打扮得体,遇到俊美的男子,掷果盈车的事经常发生,而秦朗就是一个耀眼的存在,一路走来,已有不少桃脸樱唇,娉婷秀媚的女子**裸的打量秦朗,这些秋波滴溜的女子,纤纤玉指都快伸到赵重光的脸上了 分卷阅读35 。 秦朗倒是半分心思也无。 很不巧,这时街边一个卖花的女子突然递过一只含苞欲放的花,娇滴滴的对着秦朗说:“这位公子,可否买下奴家这朵花。” 话罢还泪光闪闪的盯着赵劼。 赵重光看着卖花女,女子云鬓斜簪,眼中泪水轻染,面庞似红霞一般,眼神欲说还休,确实是个美貌的女子,倒是抱着胳膊看起了好戏。 这**裸的暗示秦朗自然置之不理,连句话也没有就直接摇了摇头。 可是卖花女却并没有察觉,还是依依不饶道:“公子,是奴家好看,还是花好看?” 赵重光以为秦朗并不会回答,谁料秦朗竟然开口道:“花好看人也好看,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家里的花。” 声音柔和似水,宛若清风扑面,又夹杂着丝丝暖意,女子听到秦朗的夸赞,羞红了脸,也不在多做纠缠,她本来就是与卖花的姐妹们打赌,并不是真的要郎比并看。 她这才低头看了眼赵重光,只见一个眉眼如黛,明眸皓齿的小女孩,身量虽未长开,脸蛋虽很圆润,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似红霞一般,便调笑道:“小娘子,你长得可真俊俏,我一个女子看见都新生欢喜呢。” 显然那位女子误会了什么,赵重光放下了胳膊,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直到女子走远,也没有蹦出半个字来。 而秦朗却没有觉得刚才的话有歧异,他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赵重光见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斤斤计较,别人并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成了笑话。 最后只能带上了面具,闷闷地跟了过去。 ☆、第十七章桃木之火 朱雀大街确实人海人海,似乎整个东陵城家家户户倾巢出动,攒动的人头都往着一个方向涌动。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赵重光看着周围嬉笑玩闹的人群,还有前方负手前行的秦朗,往前大步走到了秦朗的身边。 “这流火节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在宫中十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节日。”赵重光一边躲避着拥挤的人群,一边朝着秦朗问道。 秦朗并没有回答赵重光的问题,他依旧背着手,看起来要不是心事重重,就是根本没有听清赵重光的问题。 “秦朗!”赵重光将手环在唇边,调高了一个声调喊道。 秦朗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了皱着眉头的赵重光。 “公主,可想回宫了?” 赵重光听见秦朗驴头不对马尾的回答,以为秦朗是迫于无奈才随同她来此处玩乐,内心肯定敷衍无比,她低下了头,倒是不愿意将问题再说一遍,最后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向前一步将秦朗甩到了身后。 “没事,状元郎要是不愿在此就呆,就回府吧。我.....” 还未等赵重光说完,她就感觉手中心一热,一个温热的东西被塞到了赵重光手心,赵重光一低头,只见手心多出了一个蜡烛状的玩意。 它细细长长的,看起来与蜡烛相似,周身却是木头做的,尽头也有一团微弱的火光,被笼在琉璃制成的罩子内,火光盛开在一簇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花蕊中。 “这是桃花。”赵重光欣喜地看着掌中之物,“我母后最爱的就是桃花。” “没错,这是桃木火。”秦朗也举起了手中与赵重光一模一样的桃木火“这是桃木制成,顶上也雕成了桃花模样,中间却是灯芯,桃木时间越是悠久,这飘扬出来的桃花香气就会越浓郁。” 赵重光一低头,淡淡的桃花香味果然一缕一缕地袭来,还夹杂着丝丝甜味。 “你们雍国十几年前曾有一位冲锋陷阵的将军,在战场上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佩戴着一副面具上阵杀敌。” “所以这流火节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就是为了纪念他,是吗?” “是的。” “那这桃木火与这又有什么渊源?也与那位将军有关系吗?”赵重光小心翼翼地将桃花火护在怀中,不愿它被推推搡搡的人群给不小心打碎。 “没错,虽然从未有人见过这位将军的真人,但是却有一天夜晚,一队斥候在山中迷路,周围黑灯瞎火,身边悬崖密布。然后......” “然后这位将军就从天而降,捧着火光,带领身陷绝境的人脱离险境。”赵重光打断了秦朗的话,自顾自分析道,“对不对?” 赵重光眼神中迸出一股期待,她咬着嘴唇一眼不眨地盯着秦朗,在等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确实如此。” “哈,我就知道。”赵重光将桃木火举过了头顶,话语中掩饰不住的愉悦,“说书人都是这般说的。一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在危机关头总会从天而降,然后人们就有了希望,就会团结一致击退强敌,保卫了家园,在安居乐业之时也不会忘记他,于是就有了寺庙,祠堂,甚至有了与他相关的节日。” “不过。”赵重光话锋一转,“这才不过短短 分卷阅读36 十几年,这位将军怎么半点消息也无?” 秦朗听了赵重光的疑问,也没有回答,只是笑道:“那么照说书人的说法,你觉得这位将军会怎样?” 赵重光听了秦朗的话,也认真思考起来,“最后将军功成名就,一甩衣袖解甲归田,或者浪迹天涯,在江湖行侠仗义。” “你说的可能都对,因为最后的最后没有人知道这位将军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晓也是好事。” 秦朗本以为赵重光照之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对这样的结果会不满意,甚至是失望,谁成想事实却不是如此。 赵重光轻轻地摆弄着手中桃木火,缓缓地说道。 “没人知晓也是好事,将军老矣与美人迟暮一般无情,若是那么多年过去,百姓眼睁睁看着他们敬爱的将军一步步走向衰老,最后佝偻着腰走路也颤颤巍巍,更别提拉的起弓再上战场,只怕再多的崇拜也会大打折扣,倒不如远走天涯,留下一个令人遐想万分的背影。” 秦朗也被赵重光略微有些伤感的语气触动到了,他低头看着赵重光如墨色的般的眼眸,也不知说些什么,赵重光却在一旁拽住了秦朗。 “快看!” 秦朗顺着赵重光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朱雀大街正中央最为庞大的灯笼正在缓缓熄灭。 红色跳动的火苗慢慢变得微小,最后只剩下细小的火苗,随后完全消失。 而此时大街小巷里,琳琅满目的商铺上,各式各样的灯笼沿着朱雀大街,如游龙般的摆动向前,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 明亮如白昼的东陵城却没有陷入黑暗,众人举起了手中的桃木火,萤火之光也能与皓月之光一较高低,桃木火汇聚而成的光芒重新点亮了东陵城。 赵重光对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她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盛会,她也踮起脚举起了手中的桃木火,企图为这番景象贡献出一点微薄之力。 赵重光感觉胳膊酸痛起来,这才放下了手,一回头却看见秦朗正看着自己的..... ......腰间? 赵重光低头看去,自己的腰间只有一块最为简单的玉佩,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除此之外,倒也只有腰了。 赵重光又看了一眼秦朗,后者已经转过了头,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赵重光也没有多想,退了一步后站到了秦朗的身边。 她抬头一瞥,却看见重重护卫之中一抹赤红色的身影,他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薄纱长裙的女子,身材曼妙,似乎正与赵重劼有说有笑。 秦朗感觉身边一空,低头却没有看见赵重光,抬眼看去只见赵重光扒拉开拥挤的人群艰难地往前走去,他没有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赵重光走到了赵重劼前方不远,那位女子却已经施礼告辞,身执长戟的护卫也没有阻拦,倒是恭恭敬敬地送她离开。 赵重劼平时身边即使有莺莺燕燕,红粉知已也不会带到公共场合,如今这种情况也是闻所未闻,赵重光脚步未曾停留,直接来到了侍卫旁边。 可其中一个愣头青侍从从来没有见过赵重光,更别提知道她的身份。他看见直接大摇大摆走上来的赵重光第一反应就是履行职责,于是将宝剑拔出来一半,可看见来人却没有一丝一毫停下来的打算后,直接伸出手大力推开。 “退下!” “赵重......”赵重光还未等喊出口,一股蛮力袭来,推得她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 赵重劼本来背对着赵重光,这一番动作近在眼前,倒也动静不小,他转过身来,只见赵重光整个人躺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而那个男子似乎一脸焦急,他面色一冷,迈出了脚步,身边的侍卫立刻知趣地闪开了一条道。 “赵重光,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就这般投怀送抱,你就一点点不记得女子的礼仪吗?” 赵重光正怒火中烧,最近诸事不顺,如此这样灰头土脸地被甩来甩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又听到赵重劼不问是非颠倒黑白的话,更是怒气冲冲,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直截了当地说道。 “皇天后土之上,我赵重光一听天意,二随母命,你又是个什么身份,敢蹬鼻子上脸教训我?” 赵重劼身边的侍从目瞪口呆,最后才反应过来,连那个愣头青过了半响,才想起宫中似乎也只有一号人物敢对他们的主子这样说话,纷纷低下了头。 秦朗神色复杂,但是也一丝慌乱也无,面对赵重劼也不卑不亢,即使猜出来了赵重劼的身份也没有行礼。 赵重劼盯了赵重光半响,也没有说出来一句话,赵重光却感觉不妙,按常理赵重劼应该会大发雷霆,今日为何不按常理出牌,而赵重劼却将此页翻过,没有理会赵重光,直接绕过了赵重光,来到了秦朗的身边。 “秦家公子,秦大学士近来可好?” 秦朗对赵重劼知晓他的身份没有半点稀奇,随意拱手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关心,家父身子健朗,精神也尚可。” 赵重光被晾在了一边, 分卷阅读37 看见秦朗与赵重劼两人不痛不痒地聊天,倒是莫名其妙嗅到了一股火药味。 没错,火药味。 不过是真的火药味。 欢呼声忽然如锣鼓般震天,一波又一波的掌声在赵重光身边炸开,叫好声一声掩过一声,雷鸣般响彻天际。 人群自动退避三舍,让出了一条道。 ☆、第十八章第一美人 一位穿着赤红锦绣长裙的女子娓娓走来,她以薄纱遮面,一双美目水波荡漾,手中还怀抱着一把精致昂贵的琵琶,腰部曲线随着她毫无差错的脚步若隐若现。 在她走过赵重光的身边时,赵重光能清楚感受到她袭来的目光,不过就短短地停留了一瞬,随后便迅速离开,只留下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占地颇广的戏台,台子周围摆满了数以百计的桃木火,比人群手中的星星之火更为巨大。 一盏两盏如燎原之势席卷而来,轰然点亮了戏台。 人群的视线均集中于此。 那位女子走到了道路的尽头,缓缓转过了身,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了一声清脆有力的音符,人群立刻如沸水般沸腾开来。 “这是何人?”她看着中央处的女子,她在所有人热烈的目光中依然从容自若,心下好奇,脱口而出地问道。 秦朗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不知,不过他并不像赵重光一般好奇,反而向后退了几步,企图远离拥挤的人群,赵重劼的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前方,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匀给赵重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赵重光的问题。 赵重光的一腔情绪如拳风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被软绵绵的弹了回来,左顾右盼也没有发现可以交谈的人物,她现在倒是无比想念苏台与无疆两个话唠,若是他们在此刻一定不会无趣。 “赤狐....赤狐...”赵重光环顾四周,提高了音调喊道。 果不其然一道黑色身影迅速闪来,赤狐抱着胳膊出现在了赵重光的面前。 赵重光脸上一阵欢喜,如见到失散多年的朋友一般,她上前一步,说道。 “赤狐,无疆可在这附近,今晚这里这么热闹,他应该也会凑个趣。” 赵重光还未说完,赤狐就如来时一般迅捷的悄然离开。 “我还没说完呢,若是.....若是....” 最后的话语淹没在周遭热闹的气氛中,赤狐早已不见人影,赵重光一阵无奈,只好侧着头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那位女子站在最显眼的位置,缓缓弯腰向大家鞠了一躬,腰间赤红锦绣衣裳早已不见,本来就隐隐若现的腰肢此刻一展无遗,露出了如玉般的细腰。 赵重光猛地遮住了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周围人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反而见怪不怪,欢呼声此起彼伏。 赵重劼却在此时走了过来,拉下了赵重光遮在眼睛上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 “我乐意。”赵重光横了赵重劼一眼,脸上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如此美人,你为何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反倒跑过来管我做什么?” 赵重劼似乎有话要说,但看到了后面前来的几人,立马止住了话头。 赵重光莫名其妙,转过了身,一回头就看见了一袭黑衣的赤狐,朝着赵重光看了一眼之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无疆那副东张西望的脸蛋这才出现。 赵重光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待到她准备去无疆的身边,无疆却率先看见了人群后面的秦朗,倒是没有认生,直接挤了过去。 赵重光在最前方,只能看见无疆满脸堆笑地与秦朗嘘寒问暖,不过这只是单方面的,赵重光猜得出秦朗一定是在客客气气的嗯嗯啊啊。 赵重劼的目光也投了过去。 “你与无疆这么熟稔的吗?” “啊?”赵重光对赵重劼的问话感到一头雾水,“这是自然,我母后与他母亲是多年好友,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好的亲如手足。” “亲如手足。” 赵重劼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眼中出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有一抹柔和,也有一股悲哀。 这一番神态落入了赵重光的眼里,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她不知道这四个字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但是赵重劼似乎一直都是这般反复无常。 “重光...!” 无疆终于看到了赵重光,于是大呼小叫地拖着秦朗一路挤了过来,赵重光见状,也不再与赵重劼多谈,也立马迎了上去。 “重光,秦朗哎。”无疆拍了拍秦朗的背,欣喜地看向了赵重光,“我刚刚在这看到了秦朗,他也在这里参加流火节呢。” 秦朗:“......” 赵重光:“.....” 也不知前方又出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场面,人群又如被东风刮倒的小草般倒向了一 分卷阅读38 个方向,赵重光也被挤得团团乱转。 “这名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赵重光勉强稳住了身形,却又被涌动的人流带动起来,周围没有可以凭借的东西,赵重光随手一抓,也不知抓到了什么,如同鲤鱼跃龙门一般身子稳稳当当立住。 无疆一向有问必答,即使歪歪扭扭地倒来倒去,也不忘回答赵重光的问题。 “这可是东陵城第一美人——温如霖。” “第一美人?”赵重光听到无疆的解释,又踮起脚望向前方,企图看见这第一美人的真实面目。 “对,没错。”无疆接道,脸上却有一丝犹豫,“这温如霖虽是第一美女,却不是大家闺秀,反倒是东陵城的一位舞姬,独创七璇舞,曾经在一场聚会中崭露头角,然后渐渐有名。” “七璇舞?是那个东陵城的贵族公子不惜挥斥重金也求一饱眼福的七璇舞?” 赵重光隐隐约约记得这支舞,七璇舞独一无二,不仅要求舞者天赋异禀,跳舞场所更是要求极其严格,这样而来,不是重要场合这支舞也不会轻而易举出现。 “这次她也要跳这一支舞吗?” “正是,不过区区一个舞姬就引得全东陵城的人趋之若鹜,倒是玩物丧志。” 赵重光不敢相信无疆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这种玩物丧志的事情他不说一马当先但一定也会争先恐后,这次竟然转了性子。 “舞姬又怎么了?最起码还有一副好皮囊。”身边一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插嘴道,“这世上,有美貌就如同有钱一般能使鬼推磨,身份平庸又如何,即使是那一位皇家公主,也不见得有温如霖讨人喜欢。” 刺鼻的酒味在络腮胡男人旁浓烈异常,看起来喝了不少酒,不过倒是没有大舌头,吐字倒是很清晰,说完后就又热烈地涌上前去,不住地振臂高呼。 赵重光竟不知在这东陵城,连些毫无相关的人也能随随便便与她一较高低,看起来即使自己久居深宫也依旧活跃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赵重光是谁? 她是天景帝与敬武皇后唯一的孩子,是东陵城中最为至高无上之人,却也是天景帝从小到大最为忽略的一个。 她是众人口中即使赔本十里红妆也换不来真情实意的瞎子,是一个身体残缺之人。 而现在她又应该理所应当地羡慕美貌无双的舞姬,还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赵重光看着周遭喧闹的人群,第一次感觉到格格不入。 “放开你的手。”一声呼唤穿过万千思绪传到了赵重光耳中,赵重光一震,看向了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手挂在了一个白色腰带上,原来刚才慌乱中拽住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 .....秦朗的腰带。 抬头一瞥,只见秦朗一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腰带,一手企图拨开赵重光的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赵重光赶紧扯下了自己的手,尴尬地不知放在何处。目光躲躲闪闪,看到了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无疆,恍若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上前,赶紧僵硬地扯开了话题。 “今天是流火节,偶尔放松一下也并无不可,我也从未见过这东陵城第一美人温如霖,不如上去一看究竟,也不枉此行。” 无疆看着拼命朝着他使着眼色的赵重光,不明所以。 “所以,无疆,我们现在去前面看看可好?” “啊?.....哦....嗯.....” 无疆一头雾水,赵重光却一把抓住了他,将他脱离了这尴尬不已的局面。 秦朗站在原地,没有追过去,他看着赵重光远去的背影,一挥手,一位面容普通,仿佛扔到大街上也掀不起一丝异动的男子立刻出现。 这名男子躬身附到秦朗的耳边,窃窃私语几句,秦朗的脸色却瞬间变了。 赵重光拽着无疆走到了前方,片刻之后也不见秦朗跟了上来,她略微沉吟了一会,才转身回头看去,秦朗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赵重光踮起脚看来看去,也不见半个人影,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周围人多烦乱,吵吵闹闹,也无法一直维持一个姿势,只好转过身作罢。 “重光啊,刚刚是怎么回事,你这么着急忙慌干嘛?”无疆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看着赵重光刚刚一副焦急无奈的模样,才回过神来问道。 “没....没什么。”赵重光状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是刚才一不小心冒犯了那位状元郎。” “嘶.....”无疆缩了缩脖子,平时细枝末节的事赵重光一般不放在眼里,既然她都说了冒犯一定是极大的冒犯了,也不再说话。 赵重光又一次回想起刚才的局面,又一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心之举,无心之举。” 赵重光碎碎念道,企图将刚才的事从脑子中消除,结果却适得其反,反而愈演愈烈。 此时,前方缓缓走出来数十位打扮得体,穿着水蓝色纱裙的女子,她们身子柔软,背对着观众一字排开。 分卷阅读39 久久不散的欢呼声萦绕在东陵城上空。 众人翘首以盼的七璇舞就要开始了。 ☆、第十九章有意试探 朱雀大街上的游人大多结伴而行,有一同游玩的知己好友,有携着一家老小的一家之主,有结伴而行的闺中密友,几乎没有形单影只的人,成群结队的人比肩接踵,有些站在烟波桥上翘首以盼,有人坐在酒楼中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拥挤的人群。 赵重劼被重重围在侍卫之中,远离了这片欢声笑语。 经过这处的人看到一群盔甲齐全的守卫之后,也都默契地选择避开。守卫围成的人墙仿佛一道严丝合缝的城墙,将里面与外面隔绝开来。 刚刚推倒赵重光的愣头青面上一丝不苟地站立着,内里却心不在焉,他微微侧头,看着一旁赵重劼。 赵重劼立在里面,一双手背在身后,微仰着头,与之前遇到赵重光不同,整个人带着一丝疏离,愣头青顺着赵重劼的目光望去,只能看见烟波桥上的赵重光与无疆站在一起,无疆侧头过去不知在说些什么,赵重光被逗得捧腹大笑。 这般模样倒真的像一对感情深厚的兄妹。 “殿下。”愣头青竟然喊出了赵重劼,直到他反应过来,却已骑虎难下,赵重劼如炬的目光已然投了过来。 愣头青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刚刚要说些什么,正当他冒出一头冷汗时,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他。 魏宁站在不远处,他穿着灰白色祥云绸衣,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面具,看见赵重劼后,言笑晏晏地与友人道别,立刻上前,收起了如沐春风的笑意,用恭敬有礼的语气道。 “殿下万安。” 赵重劼才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瞥了魏宁一眼,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客气道。 “不必多礼。” 魏宁循规蹈矩地行完礼后才缓缓起身,这番问安之后却两厢无话,赵重劼仿佛没有看见魏宁一般转过了头去,魏宁也安然自若地站在旁边,并没有上前搭话。 愣头青本来只是赵重劼府上的一个看守大门的,不久前才因身手不错被破格提拔,顶替了他人才当上了赵重劼的贴身侍卫,显然涉世不深,对这个局面不知其解。 刚刚赵重劼对待唯一妹妹永安公主又是厌恶又是关切,这矛盾的态度已然让他费解,这与魏宁之间缄默的气氛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魏宁的姑母可是当朝盛宠不衰的魏贵妃,那也是赵重劼的亲生母亲。 这两人好歹也是表兄弟,而且魏宁近来进士及第,堂堂探花郎自然也是光耀门楣,风光无限,这两人之间却连最基本的寒暄也无,也太另人匪夷所思了。 周围的侍卫没有新来的人这么多的好奇心,他们早已知道少听多做才是上上之策,全都敛目垂眉,一动不动。 此时魏宁却突然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殿下可知,近来这东陵城出了一个奇怪的案子。” “哦?不知。”赵重劼挑眉道,“本王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奇怪的案子。” 魏宁看着赵重劼,直到赵重劼的目光投了过来,才突然展颜一笑。 “是在下多虑了,原以为殿下会早早地知道这消息,没想到殿下竟不知。” 魏宁没等赵重劼回答,便接着说道:“四天前,这翔鸾阁旁的益客楼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本来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 “可是这尸体的眼睛却在人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可惊动了理察寺的那位寺丞,你也知道那位寺丞可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如今正在到处走街串巷寻找蛛丝马迹呢。” “这死状我倒是闻所未闻。”赵重劼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轻飘飘道,“理察寺丞恪尽职守也是我雍国之福。” “不过....”赵重劼睁开了眼睛,“四天前正是殿试放榜的日子,你对这细枝末节的事情倒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是恰好在场罢了。”魏宁打开了折扇,虚虚扇着,眼神却飘到了远处,远处人头攒动,魏宁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更深。 “你知道吗?当时那位永安公主也在场,据说是她劈开了梁木,第一个发现了尸体,发现之后倒是不慌不忙地在那里等着理察寺丞,条理清楚地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察寺丞也对她刮目相看。” 魏宁又看了赵重劼一眼,发现他虽然脸上虽然像带着一副面具般面无表情,可双手却微微握住,又开口说道:“她可不像你所说的不学无术,最爱哭哭啼啼的累赘。” “还有何人与她一道?”赵重劼语调重了下来,转过了身看向了魏宁。 “我在,那日一起庆祝的举子也在,还有和慈公主的独子无疆。”魏宁一一列举,后来又说道。 “不过敬武皇后偏爱无疆也就罢了,竟然永安公主也护着无疆,我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这公主还因为他与吏部尚书的儿子起了争执,闹得不愉快呢。”b 分卷阅读40 r   赵重劼面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他又抬头看向了远方,眼眸中倒映出一片灯火辉煌,保持了缄默。 魏宁虽知道赵重劼的脾性,他看着赵重劼又不愿搭理他,倒也是乖觉地站到了一旁。 周遭侍卫更是大气不敢出,气氛又冷如冰窖。 “起了什么争执?”破天荒的赵重劼竟然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魏宁愣了一下,才察觉到赵重劼是与自己说话,赶紧开口道:“不知道,不过永安公主倒是没有吃了什么亏,更别提受伤了,不过后来检查尸体的仵作反倒是个刺客,公主好似因此受了伤。” 魏宁边说边看向赵重劼,赵重劼脸上的平静倒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眸中充满了疑惑,反而没有如魏宁预料的一般,魏宁心中也疑惑不已,难道他之前的猜测错了? 难道.....? 赵重劼眉头皱在一起,眉间印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他看了一旁的魏宁,沉声道:“母妃千里迢迢接你回京,你可不要随心所欲,这与你无关的事情就是与你无关,不要多指手画脚。” 魏宁全身一震,片刻之后缓缓点头。 烟波桥架在青愫河上,连接着南北两岸,湖水波光粼粼,像是繁星洒在了河面上,微风一过,皱起片片涟漪。 而此刻赵重劼的对岸,秦朗正站在河边,他眉头也是紧皱,全身如湖底的水一般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在他的周围是几位其貌不扬的男子,个头高大,体格粗壮,有一个人带着黑色斗笠,微风掀过,一道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报小主子,据主子来信,这东陵城里多了许多探子,在打探主子的存在。” “我知道。”微风舞起了秦朗额前的碎发,他目光射向了远方,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回去报告母亲,让她不要多虑,我自有办法保全自己。” “是。”众人垂头应答。 “四天前,这朱雀大街上的益客楼上,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尸体,这与他可有关系?”秦朗问道。 “回小主子,属下多方打探也没有结果,要不是对方做的滴水不漏,要不这就是与雍国其他的势力有关。但这里天高地远,对方应该不会做的无懈可击。” “嗯。”秦朗视线穿过水光流漓的河面,停到了远处那个硕大闪耀的桃木火上,片刻之后才微微低下了头。 “那日突然出现的刺客,我有一种预感,他是冲我来的,不过....” 不过似乎有人替我受了过,秦朗想起那张倔强的面庞,微微晃了晃神。 “你们在这东陵城一步也不要行差踏错,若是到了逼不得已的状况,也不要强撑着,实话实说便是。”秦朗提高了口气道。 “报小主子,我们奉主人的命令,时刻保护小主人的安全。” “属下万死不辞。” “属下定会保护小主人的安全。” 几人仿佛在表示衷心,纷纷急不可耐的说道。 秦朗无动于衷,只是缓缓抬头,视线停在了那一轮明月上,清冷的光辉洒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剪影。 “你们回去告诉母亲,我和父亲在这里过得很好,让她先安安稳稳,好好享受当下,我若是有机会,定会回去看她。” 几人面面相觑,继而表现出一副赴汤蹈火的样子,似乎秦朗提到的母亲更为让他们尊敬,但最后没有半分犹犹豫豫地答道。 “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秦朗也感觉到了他们的心中所想,却并不在意,他心中自有沟渠,不会因为各种突然事件而打乱他的脚步。 一个从小就立下的志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被打破呢? 秦朗稍稍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缓缓睁开,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青愫河上星星点点的亮光随波摇荡,烟波桥稳固地横跨其上,湖水倒映出拱桥的影子,黑暗又漂浮不定。 月亮亘古不变地挂在夜中,月光洒在桥上,与人群手中的桃木火融为一体。 秦朗与赵重劼以及不计其数的人都走向同一个方向。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数十个健壮大汉穿着白色汗衫,露出精壮有力的胳膊,他们咬牙架过来七张大鼓,在女子周围摆开,围成了一个圆。 大鼓虽体积庞大,制作却毫不含糊,鼓面用上好的皮革制成,红漆鼓身边上有两个铜光兽兽,上面的把手熠熠生辉,看起来庄严雍容。 众女子均带起了黑色的面具,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这场景似曾相识,赵重光恍惚记得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她戳了戳无疆,道:“你可记得天景七年的万寿晚宴?” “天景七年?”无疆本来津津有味地看着人群中不同的面孔,听到赵重光的话,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慌乱,“天景七年,你不过五岁,这么久远的事你怎么现在提起?” “天景七年,那年的万寿晚宴,御花 分卷阅读41 园中就放了许多架鼓,当时吵得我头痛欲裂,大哥就带着我提前离席。”赵重光缓缓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转过头来看着无疆茫然的面孔,开玩笑道,“当时你还瘦的和竹竿一般,哪像如今这般憨态可掬。” 无疆听了这话,扯开了嘴角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移了目光。 此刻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一个绚烂的时刻,将这流火节的气氛推向**。 舞台上的桃木火轰然熄灭,缺少了这火光的加持,周围陷入了小小的晦暗之中,人群却悄悄安静起来。 嘭的鼓声重重砸落在人群之中。 这声音如同一颗烟火在地面炸开,璀璨火光撒落一地,点燃了人们的冉冉激情。 欢呼声震天撼地。 七名女子曼妙身姿隐没在黑暗里,隐隐约约可见其中宽大的水袖,人们都睁大眼睛盯向前方,企图看的更真切些。 周围略小的桃木火在此刻一盏接着一盏亮起,那位穿着赤红锦绣长裙的女子从中央缓缓升起,徐徐转身,脸上银白色面具闪烁着微光。 七名女子有条不紊地站到鼓旁,水蓝色水袖上下翻飞,铿锵澎湃的鼓声从袖中倾泻而出。 中央那名女子甩开了厚重华贵的水袖,水袖如飞舞的蝴蝶一般在空中飘荡而下,还未落地就又一次扶摇而上,她如高贵不可一世的飞凰在中央完成着复杂的动作,一丝疏漏也无。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赵重光只觉得眼花缭乱,她略微失望地转过了身。 “重光,你这是怎么了?”无疆察觉到了赵重光的异常,他此刻也没有心思观赏,便转过头来出声询问。 “无事。”赵重光昂起了头,视线停留在桃木火上,她回想了从前,她印象中的七璇舞可不是如现在这般,不由分说地铆足了劲炫技。 “你可是不喜欢这七璇舞,我也觉得不太好看。”无疆低声说道。 “确实,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这七璇舞的精髓也只模仿了一半,远不如我母.....” 赵重光还未说完,就被猛地一推,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赵重光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怒目圆瞪的脸,正是之前那个一脸络腮胡的酒鬼男人。 “小小喽啰,口出狂言,这温如霖怎么能是你诋毁的?” 周围人看见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选择袖手旁观,更有几人也摩拳擦掌,看起来也是温如霖的忠实观众。 温如霖在台上奋力起舞,台下的赵重光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赵重光如同一滴凉水滴入了沸水之中,被周围人刺人的目光穿透而过,浑身不自在。 这次对方过于人多势众,无疆在一旁连连赔罪。 “我的朋友年少轻狂,一时放纵了而已,并没有对温如霖有半分轻视。” 赵重光想起了赤狐,若她呼喊,他一定会带自己突破重重围困,可是加上无疆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无疆这一个抵两个的身材实在不好打包带走。 赵重光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确保它严丝合缝地遮住了自己的脸,才缓慢开口道:“温如霖舞技的确数一数二,我刚刚的确口出狂言了。” 这声音有些甜腻,虽然不大,被微风一吹却刮到了许多人的心头。 “算了算了,不过是个小姑娘,不必较真。” 一人出面打圆场,众人的怒火也稍稍散去,不再多做纠缠,都转过去继续观看这难得的视觉盛宴。 “嗯。”络腮胡男人鼓囊了一下,“不过不是数一数二,应该是绝无仅有,这舞姿得拴住多少男人的心,依我看来,敬武皇后也不如她,要不然怎么连男人的心也留不住。” 话音未落,络腮胡男人就感觉一股劲风呼来,顿时摔倒在地。 刚刚转过去的人又转过了身,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掉落的残缺的几个牙,他们想不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会下如此大的狠手,拼尽一切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真真正正地满地找牙。 赵重光感觉她的手骨骼碎成了一节一节,她强忍着手中的剧痛走到了络腮胡男人的面前,络腮胡男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赵重光直接踩上了他的胸口,用居高临下的口吻一字一句说道。 “你这样的男人,我本来就从未放在眼里,你只看过泥沟里的瓦砾,就认为它是世界上最迷人的东西,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想法也没有大错,因为你没有机会见过更好的,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诋毁深海中的明珠,这两者就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赵重光的语气陡然冷冽起来,“那是我放在心间上的人,你将他踩在脚底,我就杀...了...你。” 络腮胡男人惊恐地看着赵重光,他从那搞怪可爱的面具下看到了澎湃的杀意,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能瞬间让一个人灰飞烟灭。 周围人被这气势所压,竟无一人敢上前。 “饶,饶了我吧。”络腮胡男人眼闪泪光,一股难闻骚臭的味道漫延开来, 分卷阅读42 他的下衣滴答滴答地漏着液体。 “不....可....能....”赵重光加重了脚的力量,仿佛都能听到骨骼挤压的声音,男人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赵重光看着男人渐渐青紫的脸庞,心中如死灰般冷漠起来,她将仅有的良知封闭起来,脑中只浮现出一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她放在心间上的母后正微笑走来,然后画面突然一转,一张眼眶空洞,死气僵硬的脸袭来。 赵重光脑中轰然一下裂开,两行清泪无声滑下,重重滴落在青石板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赵重光痛苦地闭上了眼,后猛然睁开,袖中落下一把短剑,赵重光紧紧地握住冰冷的短剑。 短剑已出鞘,寒光闪闪,如冷血毒蛇吐信,下一秒就置人于死地。 赵重光握住短剑的手猛地一抬,一道大力袭来,短剑被震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一道黑色身影从后面缓缓走来,这是赵重光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赤狐的出现,他将赵重光的手轻轻地按了下去。 “别动,杀人的事我来。” 赵重光的脑袋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她眼睁睁看着赤狐拿起掉落在地的短剑,之后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赤狐的手。 “你与他无冤无仇,不必因为我沾染这鲜血。”赵重光掰开了赤狐的手,将短剑从中抽了出来,“我自己来。” “住手!”一个声音从前方袭来,随着声音传来的是红蔷薇的冷香,一步一步越来越浓烈。 人群被缓缓分隔开来,赤红锦绣的长裙拂过地面,珍珠蜀绣鞋踏过了青石板缓缓而来。 赵重光看了过去,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走来,她肤若凝脂,姿态妩媚动人。 赵重光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大概就是东陵城第一美人温若霖了吧。 有些人明明只见过一眼,这敌意便紧随而来,这压根就是一见钟情的对立面,一箭穿心。 没来由的敌意充斥在赵重光心间,赵重光看着来人微挑的眉毛,上扬的嘴角,还有与之相似的敌意,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位小姐,若是此人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代他陪个不是。”温如霖一双美目停留在赵重光身上,态度诚恳,众人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得罪了我,你有什么资格替他道歉,难道温小姐东施效颦得心应手之后,又要开始越俎代庖了?”这语气十分不善,半分面子也没有给。 温如霖表情一僵,片刻之后又开始精心维持那个假笑。 “他不过是欣赏我的舞姿,说话不知分寸了些,这远远不至于被杀。” 络腮胡男人看到温如霖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不住地扑腾开来,赤狐眼中寒光一闪,直接踹了过去,男人立刻不敢动弹。 ☆、第二十一章一丘之貉 “你说的对。”赵重光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手中的短剑把玩起来,“我也不稀罕这一条命,不过温小姐刚刚还在台上跳舞,不过片刻就到了这里,是有人通风报信及时还是早有预谋呢。” 这参加流火节的人千千万万,发生矛盾的也不在少数,温如霖如何一舞完毕,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救场,况且这里离舞台并不是只有咫尺。 一个疑问浮现,另一些疑问也露出马脚,但是一个关节打通,刚才事情的始末源头也逐渐清晰。 赵重光心下一寒,又看了一眼脚下的男子和面前的女子,刚才杀气腾腾的气息渐渐熄灭,脑中豁然开朗。 温如霖一噎,依旧保持着微笑,“这位姑娘误会了。” “哦?误会了什么?”赵重光一挑眉,看向温如霖精心粉饰的脸,绽开了一抹微笑。 “我与这男子素未谋面,怎么会与他有瓜葛,不过是路见不平,不愿看见有人为此丢了性命罢了。”温如霖用绣帕抚了一下鬓间,眼光如清水般涟涟。 周遭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看见温如霖的模样,都觉得温如霖不仅舞技高超,还心地善良,而又看见旁边咄咄逼人的赵重光,再加上刚才她那般疯魔的模样,心中的天平都倾向了温如霖。 “你们果真不认识?” “当然。” 赵重光听到答复后,没有大失所望,反而笑意更深,她看向脚底的男子。 男子狼狈不堪,衣衫已是不整,连里面的白色汗衫也露了出来。 温如霖却脸上一变。 “这男子穿着你们舞坊的衣裳,与刚才架鼓的几人一模一样。”赵重光又踢开了男子的手掌,“这手上还有一道深色的老茧,横跨手掌,应该是经常抬着大鼓,被两边的铜环所勒。” “这应该也是你们舞坊的人。”赵重光步步逼近,“你真的不认识?” 赵重光直视着温如霖,温如霖脸上没有异常,身体却微微颤抖,她不断地绞着手帕,她抬头看向赵重光,只见一双戏谑的眼睛,仿佛将老鼠逗弄在手心的猫。 这与自己设想的截然不同的场 分卷阅读43 面让温如霖胆下生寒,这永安公主并不像那个人所说的迟钝,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 “可能是我们舞坊的人,不过舞坊的人太多,我怎么也不可能一一都认识吧。”温如霖僵硬地扯动嘴角。 “这怎么可能?”无疆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此时好不容易有了他的用武之地,他摩拳擦掌大声嚷道,“你不是说过对这七璇舞投入了全部心血,舞坊与它有关的人都会一一叮嘱,这舞坊男人本来就少,他你怎么会不认识。” “还是你并没有如你所说的呕心沥血,毕竟你刚刚跳舞时也出现了不少差错呢。”赵重光补充道。 周围人听言,有人面露怀疑,有人却点了点头,毕竟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刚刚的舞虽然优美庄重,可是谁能说这一丝差错都没有,赵重光斩钉截铁的话也稍稍撼动了人们心中的天平。 温如霖脸上青一道白一道,若是说认识,刚才的否认岂不是笑掉大牙,若是说不认识,那么自己苦心经营的拼命形象就要坍塌,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观众能因为舞蹈迷恋于她,也能因为此而指责于她,何况她刚才跳七璇舞真的力不从心,行差踏错了好几步。 “我确实之前见过他,不过他被你打成这样,我想立刻认出也没有办法。” 众人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脸上血迹遍布,牙齿脱落,确实只有亲妈来才能认识。 “那就是认识了。” “嗯,刚刚仔细看了一下,确实认识,我每日都会与下面的人交流,确保七璇舞万无一失。” 温如霖还在为自己扳回一局沾沾自喜时,赵重光却上前一步,附在温如霖的耳边说道。 “那你认识我吗?” 温如霖吃了一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还未来得及控制自己的表情,就听到一声冷笑。 “看来是认识了,那男子口中所说的话多半是授意于你吧,你记住,今日的事我记住了。” 温如霖浑身颤抖,赵重光却后退一步,用在场的人可以听到的语调说道:“温小姐调教手下有方,虽然舞技退步了不少,还是令人敬佩的。” 周围人只抓住了“退步”这一词,半信半疑,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温如霖的脸上像是被扇了一个耳光一般火辣辣的,赵重光这话直接揭出了她不愿面对的事实,她环视一周,仿佛感受到了嘲弄,她本就不是舞痴,一直因为虚荣而努力,面对这打蛇打七寸的诛心之话,脸上的伪装也维持不住,匆匆离开。 “温小姐,不要走。”络腮胡男人发出了一声怒吼。 赵重光满意地看着温如霖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到了地上。 “不要杀我....不.....”络腮胡看见救星远去,又开始瑟瑟发抖,止不住的哀求起来。 “你告诉我,是温如霖派你来的吗?”赵重光蹲下来,俯视着男人,“若你开口我就饶你一条命。” 男人一喜,不住点头,“是她,就是她,她说只要我在你旁边说这个就行,我想她说的也对,就同意了。” “说的也对?”赵重光又冷冽起来,她看着男人扭曲的脸,有恐惧害怕,就是没有悔意。 “你以为所有的女子都是为你这样的男子而活的吗,你也未必太自作多情了。我们跳舞是因为我们喜欢,我们想要,而不是为了取悦你们。” 当然那个温如霖除外。 “你不会杀我了吧,我什么都说了。”男子显然将赵重光的话当做耳旁风。 “对,我不会杀你,不过.....” “.....不过我可没有答应放过你。” 男人惊恐的叫声传来,随后越来越弱,只剩下哼哧哼哧的喘气。 “重光,你给他吃了什么?”无疆忍不住问道。 “一种毒药,让他三个月说不出来。”赵重光扔掉了手中的瓶子,“我听到他说话就烦,恨不得砍了他的舌头。” 赵重光又看了一眼男人,随后转身大步走开。 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赵重光缓缓地走着,看着两旁道路上神态各异的人,当赵重光的目光袭去,都慌乱的低下了头,还有拿着糖葫芦的小孩看见赵重光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赵重光摸了自己脸上的面具,还完好无损地遮住了她的脸,赵重光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开。 青愫河畔多是年少的郎,还有一些羞涩的姑娘,他们手中拿着河灯,正蹲在河边将河灯放离,河灯也被雕成桃花模样,像小船般驶向远方。 赵重光远离了人群,这才揭开了面具。 清爽的晚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她随意将它绾到一边,没有顾忌地蹲在河边,鞠起了一捧清水,直接泼到了自己的脸上。 凉意渗入骨髓,赵重光却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赵重光这才抬头,看见了烟波桥上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南一北相隔甚远 ,却非常有默契地看向自己。 “秦朗和二皇子殿下都在这里呢。”无疆也蹲了下去,向赵 分卷阅读44 重光指着方向。 “知道了。”赵重光垂下了头,眸中竟然有了一丝慌乱,“你说刚才的事他们都看见了吗?” 无疆沉吟片刻,才低声说道:“烟波桥上视野宽阔,刚才的事情弄得动静挺大,他们应该都看见了。” 赵重光罕见的沉默了,无疆却接着说道。 “看到了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这么多年在皇宫过得也是憋屈,在宫外放肆一回有何不可,何况那个男子简直挑战了你的底线,要是我.....” “要是你怎样?” “我我我....”无疆又重复半天,“我只知道伪装很累,带上面具很痛苦就够了。如果你今日一走了之,改天又要后悔不迭,秦朗你们只见过几面,他应该也不会闲的和秦大学士嚼舌根。” “再说了你不是说你和二殿下是一类人吗?一丘之貉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赵重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一丘之貉这个词不错。” 说话间,秦朗和赵重劼同时向这边走了过来,赵重光脸上的疲惫已消散,她扬了扬手中的面具,笑道。 “今天从宫中走的急,忘记带银子了,你们中间谁带银子了?” 两人同时立在了原地,最后还是秦朗先行一步,掏出了一个钱袋扔给了赵重光。 赵重光准确地接住,掂了掂重量,看起来银子不少,她笑意盈盈地走到河边卖灯的小贩边,片刻之后,提回来了五盏河灯。 “还愣着干嘛,我拎不动啦。” 赵重光喊了一嗓子,面前的四人才反应过来,无疆首先迎了上来,拿走了一盏灯,而剩下的三盏赵重光只能一个一个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赤狐抱着胳膊站在原地,赵重光扯出了他的胳膊,好说歹说他才勉强挑了一个白兔状的,赵重光没有给秦朗和赵重劼挑三拣四的机会,直接将河灯塞了进去。 一切完毕,赵重光收敛了本来的嬉笑的表情,她虔诚地捧着河灯走到了河边。 河水微凉,星河璀璨。 一盏河灯顺着河水,搭着微风晃晃悠悠地向前驶去。 赵重光抱着膝盖蹲在河边,秦朗和赵重劼站在身后,一旁的无疆正在耐心地向赤狐解释着如何放河灯,赤狐罕见的茫然。 赵重劼看着赵重光缩成一团的侧影,头发随意披在身后,露水打湿了她的鬓角,眼神清明如在佛前打坐,直到她欲回过头来,才移开了目光,走到了河边,将手中的河灯放入了青愫河中。 秦朗没有看赵重光,他心事重重地盯着手中的河灯,直到四盏河灯全部驶离,才缓缓上前。 五盏河灯在河面上结伴而行,不知会在何时停下,也不知会在何处停留。 ☆、第二十二章护国之寺 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东风拂过大地,吹开了漫山遍野的花蕊,空气中也弥漫着生机的味道。 东陵城郊外的护国寺,隐于罗禹峰中,恍若蔓蔓青萝中的一抹鲜亮的红。若在平时,这偏远地区恐怕是人迹罕至,但此时却是人声鼎沸,善男信女比肩接踵,有些虔诚地跪拜在佛前,不知在祈求什么。 穿着素净僧袍的和尚成群结队地拎着半桶清水,在寺门口忙碌着。 一位虎头虎脑的小和尚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松松散散地躺在古树旁,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手中的水瓢,周围的师兄似乎也放纵这年纪最小的师弟,几人默默地帮他分担着手上的活计,小和尚歪着头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亮,随后立马弹了起来,小跑了过去。 周围的师兄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边。 “住持。”小和尚雀跃地喊道,立刻跑到了那位方丈的面前。 住持已上了年纪,双眉花白,像是天上的白云被抓住了两揪安在了方丈宽阔的眉弓上,下巴上随风飘逸的胡子占了小半张脸,眉间三道褶皱,看上去应该是经常微笑导致。 他看到一路奔来的小弟子时,眉间浮现出一丝慈祥,他笑着拍了拍小和尚屁股上的灰尘,随后与他并肩走向一众弟子面前。 “住持。”弟子齐刷刷地喊道。 住持挥了挥手,环顾四周,道:“这里可收拾好了。” “回住持。”一位最为年长的和尚向前一步,“弟子们正在努力收拾,不过这护国寺的正门已几年未开放,拾掇起来恐怕要费些功夫,还需要几日才行。” “不着急,多费些时间也可以,虽然不要焕然一新,但是一定要干干净净,不出纰漏。”住持罕见地严肃起来。 众弟子也收敛了轻松的情绪,恭声称是。 “住持。”在一旁的小和尚露出疑惑的情绪,“为什么突然要修葺这八百年也不开的一次的正门,一般人不都是走山侧面的侧门吗?” 护国寺的正门从来不开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些山下来的信徒都只能从侧门进入,这次却破天荒的要开正门,众弟子都很 分卷阅读45 困惑,纷纷望向方丈。 “没错,这正门确实不轻易开放,不过三日之后雍国的皇子公主会在这斋戒七日。”方丈抚着胸前的佛珠,回答道。 “原来如此。”小和尚恍然大悟,“连皇帝也会来吗?” “皇帝日理万机,自然不会轻易离开皇宫。”一人说道。 “确实,皇上公务繁忙,不会来此。” “那会来几人,我听说皇帝膝下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那大皇子体弱多病,估摸着不会跋山涉水来此。”小和尚昂起脑袋,掰着一根根手指,“那是不是只有二皇子殿下与永安公主会来。” 住持摸了摸小和尚滑溜溜的脑袋,继而说道:“你说的没错,只有二皇子殿下和永安公主会来,他们都是些平易近人的性子,你们正常做事就行了。” 小和尚和众师兄严肃地点了点头,道别方丈后就开始干起手上的事来,连一向最为顽劣的小和尚也任劳任怨起来。 上山的小路连成蜿蜒不绝的人流,沿途的香案上方舞动着一缕缕白烟,不过即使人潮涌动,到这里也相聚甚远。 护国寺地势特殊,它的正门旁边是一道很深的悬崖,与侧门割裂开来。 方丈看着面前大大小小忙碌的身影,会心一笑,旋即踱着慢步,走到了正门前的古柏前。 寺门口有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柏,经过一个冬季的摧残,那本来枝繁叶茂的古树早已枝叶凋零,只是东风飘飏而至,枝叶冲开了重重枷锁后再一次重见天日。 方丈走到古柏旁,古柏旁的地面泥泞不堪,上面碎石遍布,而一块颇大的石头下却醒目地压着一封信,刚才人来人往,也未见有这封信的踪影,肯定是片刻前放在这里。 方丈环顾四周,并无异样,他弯下了腰拾起这封信。 字迹工工整整,再普通不过,只是简简单单写了两字。 “已归。” 方丈抿紧了嘴唇,眼光投在了地面上青翠的绿芽上,喃喃道:“回来了。” 三日后 巍峨挺立的城墙在初晨里苏醒过来,然后就立即纷杂吵乱开来。 身穿深紫宫装的内侍从城门鱼贯而出,随后一顶金绸凰纹的轿子从中缓缓出来,轿子旁是一匹青骢马,上面那人容颜俊朗,赤红衣裳在初阳下熠熠生辉。 赵重光掀开一角轿帘,悄悄看过去,只能看见一抹赤红色的背影。 “赵重劼,赵重劼。” 赵重劼胯下的青骢马听到呼喊突然颤抖了一下,哼哼地喘着粗气,赵重劼眉头一皱。 赵重光的半张脸撑在窗沿上,风吹动的轿帘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脸,她无聊地叹了一口气,直到一束强光射来,窗帘被一只瘦削修长的手全部掀开。 “什么事?”赵重劼不耐烦地说道。 赵重光猛地抬起了头,她欣喜地攥住了赵重劼的小指,不住地点头。 “有事,有事!” 赵重劼看着赵重光脸上刚刚被勒出来的一道浅色的红印,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正欲驱马向前离开。 鞍下的青骢马却纹丝不动,紧紧地靠着赵重光的轿子。 “大花妹,真听话。回头给你买小酥饼。” “大花妹”激动地喷着白气,赵重光得意地伸出手摸摸了“大花妹”头顶上的一缕柔顺的毛,“大花妹”也乖巧地凑在赵重光的掌心,不住摩擦。 赵重劼听到胯下剽悍的马被取了这么个不忍卒读的名字,脸立刻黑如锅底,他一拉缰绳,“大花妹”却一动不动。 “嘻嘻。”赵重光得意洋洋,在瞥见赵重劼的脸色后稍稍收敛了些,她伸手抽出了赵重劼手中的缰绳,道,“赵重劼,听说护国寺的斋饭又硬又难吃,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般倒人胃口的斋饭,我们是不是得吃个七天。” “万一到时候我饿的面黄肌瘦,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办?” 赵重光可怜巴巴地看着赵重劼,活脱脱像是一个被人虐待,不给一日三餐的小动物。 赵重劼不忍直视地瞥过了脸,不欲多说一句。 赵重光却不依不饶地说道:“赵重劼,这外面都是你的手下,你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些吃的。我就.....” “嗯....?赵重劼.....别走啊。” 赵重劼一股大力拽回了缰绳,狠狠一夹马肚,“大花妹”嗷呜一声,不敢再忍身上的赵重劼生气,赶紧一溜烟地跑开了。 这阵仗声势浩大,小商小贩都已被清场,周围百姓都驻足观望,更有一些二八少女紧紧攥着手帕,时不时打量着青骢马丰神俊朗的人。 赵重光通过帘子的一角注视着街边的人,若不是有侍卫拦着,这“大花妹”估计会被香味扑鼻的手绢砸个满怀。 赵重光收回了目光,左找右找,也找不到自己身上的手帕,忽然泄了一口气。 此时轿子突然一个踉跄,赵重光被甩到了前方,脑壳狠狠地磕 分卷阅读46 了一下,福兴赶紧手忙脚乱地掀开轿帘,看见赵重光安然无恙时,才松了一口气。 前方似乎有躁动的声音。 “前方出了什么事?” 赵重光呲溜地摸着自己的脑门,还未等宫女去看看情况,轿子就又稳稳当当前行,一切继续进行。 连绵的大队人马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才在中午时分到达护国寺。 此时不是暮时,也不是晨时,护国寺的钟却被敲响了,七声钟声穿透重峦叠嶂传来,肃穆万分,惊起了林中飞鸟。 住持率领着众弟子守在护国寺的正门,等待着赵重光,赵重劼一行人,小和尚好奇地东张西望,直到看着一袭水清色长裙的赵重光缓缓走出,他愣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如打鼓般砰砰直跳。 这女子,好似比后院里雪白的孔雀还要好看些。 赵重光一脸好奇地看着面前正与赵重劼寒暄的住持,他光滑如剥了颗鸡蛋的脑袋滑溜溜的,脸上的白胡子看起来柔柔软软的,也不知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正在赵重光浮想联翩时,赵重劼拉住了赵重光的胳膊,投过来警告的眼神。 赵重光狠狠地掐住了赵重劼的手掌心,在感觉赵重劼身子一怔时,赶紧抽出了手,向住持合手行了俗家礼。 “永安公主万安。” “住持不必多礼,本宫奉命而来,倒是叨扰了住持。”说完又向住持身后的众弟子点头道,“也麻烦各位小师傅了。” 护国寺的弟子除了前面见过世面的几人,其他在看见尊贵公主的展颜一笑后,都慌乱地不知所措,最后纷纷点头之后垂下了头。 这七日的斋戒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雍国流传下来的规矩,未封王的皇子公主需要在护国寺中求得一签,这签也不是普普通通的运签,据说德高望重的住持可以推测出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至于这是什么东西,也无人知晓。 因此赵重光一直认为这是护国寺的幌子,说不定是为了从皇家这里多骗些香火钱。 ☆、第二十三章志明和尚 护国寺历时百余年,一直都是闻名遐迩的寺庙,直到建始末年的一场大火,百年古刹才丧失了百年辉煌,这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成片的建筑都毁于一旦,庙中和尚无家可归,哀鸿遍野。 当时名唤“镜空”的和尚,也就是如今住持,不知经过何人的引荐,与刚登基的天景帝一番交谈之后,天景帝斥巨资重建护国寺,这百年古刹才能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来。 赵重光知道天景帝近些年来颇有些奢靡,在酒酣胸胆之后,拿出银子不足为奇,但早些年间朝廷上下百废俱兴,要想从他手中揪出银子,这困难程度不亚于虎口拔牙,这镜空也不知是怎样的三寸不烂之舌。 正这般想着,赵重光却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不动声色地对自己的观察,赵重光不甚在意,也并没有找出这人的打算,这眼睛长在他人身上,自己也无可奈何。 “两位殿下,这已到午饭时间,我寺已准备好午膳,请殿下移步内院用膳。”住持上前一步,手持佛珠合手说道。 “多谢住持。”赵重劼先一步说道。 “多谢住持。”赵重光附和,笑容中却有一丝勉强。 护国寺占地极广,不愧是依山而建的寺院,这一座山头都是护国寺的领地,内院自然也是宽敞无比,两棵遮天古柏立在院中,也并未挡住太多阳光。 金碧辉煌的庙宇在阳光下闪耀无双。 赵重劼与赵重光与庙中僧人不在一处用膳,而是在一间较为雅致的房间里,住持领着赵重光,赵重劼到里屋,众弟子早已散开,而住持在与赵重劼寒暄一番后也离开。 房中檀香袅袅,中间有一张梨木桌子。 赵重光就在这梨木桌子旁正襟危坐,赵重劼却在闭目养神,眉头微微紧皱。这七日斋戒不允许随从陪同,赵重光一直独来独往,而昔日随从环绕的赵重劼现在也是孤身一人。 “不喜欢禅香就命人灭了便是,非要这样不痛快干嘛?”赵重光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搭在桌上,慢悠悠地说道。 赵重劼恍若未闻,连眼皮也未睁开。 赵重光心下一动,撑在桌沿上的手一使劲,探出身子伸出手来,抓住了赵重劼的一缕头发,用力一扯。 还未等听到赵重劼的叫声,赵重光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她此刻头重脚轻根底浅,刚挣扎着起身又一股脑落在地上。 “不动手....不动手。”赵重光捂住自己被摔得开花的屁股,眼泪汪汪道,“秦大学士没有告诉你要尊老爱幼吗?” “你颠倒黑白的功夫见长。”赵重劼冷哼一声,捋顺自己的头发看着赵重光,严厉道,“这不是在宫中,由不得你为所欲为。” “我....”赵重光刚想开口说话,门口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赵重光立刻站了起来,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又恢复了之前端庄的模样。b 分卷阅读47 r   三个和尚端着菜案进来,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和尚,脸又方又黑,他低眉顺目,手中还捧着两碗精致的菜点。 菜香充斥着整个屋子,檀香不知什么时候被熄灭了。 “多谢师傅。”赵重光双手合十道。 “不,不谢。”身后一个红着脸的小和尚连忙摆手。 剩下两人已将饭菜布置好,那位方脸和尚话不多说,只是垂手站立在一边。 赵重光看了桌上的菜点一眼,三个小碟中装着玲珑剔透的糕点,还有一个海碗里装着薏仁桂花羹,剩下的一碗里不知装着什么,倒是有股肉味。 赵重光赶紧甩了甩头,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自己恐怕是想着肉味疯魔了,这寺庙的斋饭怎么会有肉? “住持为何不在,本宫有些佛法上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想请教住持,正好与住持一起用餐,小师傅可否为我传个话?”赵重光环顾四周,没有见到住持的身影,倒是泛起了疑惑。 “住持中午都不吃斋饭的,就在屋里静修。”小和尚接道。 “不吃斋饭?”赵重光一脸诧异。 “是的,这都快二十年了,住持每日只食两餐,从未改变。”小和尚回答道,脸上浮现一丝敬仰之色,似乎也时不时地效仿一番。 赵重光额角一跳,看了一眼赵重劼一眼,后者默不作声。 “本宫长见识了。”赵重光点了点头,“住持年纪已深,身子骨却还健朗的很,恐怕与这习惯有关。” 赵重光随口一说,小和尚却奉为圭臬,不住地点头。 “住持做的事每一样都是有理有据的,不吃午饭可以排出体内污浊之气,对健康益处多多。” 赵重光看着雀跃的小和尚,嘴角的笑意却很僵硬,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重光本就随遇而安,自然也知足常乐。她认为这世上只有吃喝睡三样统统满足了之后,才能更进一步,做些事情。在她看来,头悬梁锥刺股简直是有违本能,这样不住地摧残身体换来的傲人成就总有一天被病痛消磨殆尽。 而这住持不吃饭在屋子里静修参禅,也不知能憋出什么佛法来。 但是赵重光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住持真的是得道高僧,中午喝风饮露反而精神更旺。 就在赵重光胡思乱想之际,赵重劼终于出声了,这一出声就是逐客令。 “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去吃饭吧。” 这声音带着冷漠的疏离,小和尚不敢久留,赶紧告辞。 “赵重劼,你闻到一股肉味了吗?我怎么.....” “咦。”赵重光到了桌子旁,凑近一看刚才方脸和尚带来的菜肴,“这模样倒是真的和肉**不离十,这护国寺的斋饭水准都这么高的吗?” 赵重光说着,执起筷子夹了一块,立刻跳了起来。赵愫咬了一口,皮松脆而味不走,皮上甚至有一股奶酪的味道,香美异常。 “肉,真的是肉!” 赵重劼没有理会赵重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直接坐了下去,没有拿起筷子。 “这究竟是什么?什么素菜能做出肉的味道。”赵重光不住地晃着赵重劼。 “这就是肉。”赵重劼不耐烦地说道。 “肉?”赵重光满脸质疑,“斋饭不都是素的吗?” 赵重劼不愿解释,直接闭上了眼睛,连个动筷的**也无。 赵重光却在一旁不依不饶,像只抱头乱窜的土坡鼠般拱来拱去,赵重劼不堪其扰,只吐出四个字。 “志明和尚。” 赵重光呆在原地,志明和尚这人可是大名鼎鼎,因为他不仅是个和尚,还是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和尚,他更是以庖丁解牛的高超厨艺傲视群雄,就连宫中御厨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赵重光曾经想着这样的人物怎么不入宫当个御膳房领厨,但他云游四海,遍尝美食,不愿入宫禁锢自有,要不是天景帝对食物要求不高,赵重光肯定想着法子撺掇皇宫将他收入麾下。 志明和尚的炙猪肉是雍国一绝,而桌子上的正是赵重光日思夜想的炙猪肉。 “但是他不是从来不肯轻易下厨吗?”赵重光满脸诧异,却丝毫没有耽搁动筷的速度,一个海碗大的菜肴胡撸胡撸全部下肚。 赵重劼没有回答,更是没有动筷。 “你不吃吗?”赵重光假模假样地问道。 “不饿。” “哦,那真的是可惜了。”赵重光一副惋惜的模样,面上勉为其难内心却异常欢脱地大快朵颐起来。 “没想到这志明和尚今日竟然会在东陵城,可真是巧了。”赵重光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肚皮,“下午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定要拜访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好言好语地带他回宫。” “别人不愿的事情勉强也是徒劳。”赵重劼眉头皱在一起,语气不善。 赵重光筷子一顿,扶住碗的手有些不稳,但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筷子。 “ 分卷阅读48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无端地突然那么严肃做什么。” 赵重光语气放缓了下来,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欢脱闹腾。 赵重劼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小心翼翼的赵重光,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模样,心中无端升起一股烦闷之情。 “赵重....” 赵重光还未出口喊出赵重劼的名字,就看到赵重劼挺直的背影逐渐远去。 镂空繁复的雕花木门被风吹得开开合合,吱呀的声音本来很是细微,此时却无限放大,赵重光却感觉震耳欲聋。 从木门往外看去,只能看见恰好被古柏遮住的一块地,旁边是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 小和尚晃晃悠悠地走在长廊上,左手拿着一棵不知从哪摘的杂草甩来甩去,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小曲儿飘飘扬扬,半点也不在调上。 小和尚拐过一条长廊,小曲儿戛然而止,他揉了揉眼睛,忽然又睁大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能看见一袭赤红衣裳的赵重劼孤零零地站在屋门前,一直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笼罩在树下的阴影里,婆娑的树影照的他脸上斑驳不已。 小和尚赶紧隐在柱后,不敢上前。 中午时分的匆匆一瞥,这位二皇子殿下身上的凛然气质就吓得小和尚瑟瑟发抖,要不是有那个笑意盈盈的永安公主在旁冲散了这份冷意,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恐怕要躲在住持身后抽抽提提了。 就在他踌躇不前时,赵重劼却迈开了脚步,朝着小和尚走来。 小和尚一个机灵,赵重劼已近在眼前,那不怒自威的脸色让小和尚话都哆哆嗦嗦。 “殿,殿下万安。” 赵重劼嗯了一声,就提步走开,小和尚松了一口气,双手还未放下,那压迫的气息又一次转身回来。 “你去里屋收拾收拾午膳。” “是...是...”小和尚连连点头,在确定赵重劼不会去而复返之后,才丢下杂草,一溜小跑过去。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檀香不知何时又被点了起来,屋子里的窗户紧闭,白烟袅袅在屋中久久挥之不去。 小和尚走到屋子里,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赵重光,正拿着掰断的檀香把玩,神态与之前站在门前的赵重劼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棱角分明,一个线条柔和。 虎头虎脑的小和尚呆愣愣地站在门前,又是一番踌躇不前。 “小师父,可是住持有事?”赵重光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在看到年幼的小和尚后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被檀香熏得通红的眼睛水光涟涟,一笑之后却又光彩异常。 “不,不是....我只是来收拾下午膳。”小和尚手足无措地站在门框边,看到赵重光展颜一笑后连行礼都被抛在脑后。 “嗯。”赵重光侧过了身,好让小和尚进去。 小和尚进屋后手忙脚乱地端起碗碟,他业务不熟练,海碗在他手上摇摇晃晃的,赵重光看不过去,直接从他手中拿走了碗碟。 “对不起....殿,殿下。” “无碍。”赵重光看着满头大汗的小和尚笑出了声,“你不会做此事,怎么住持还派你来?” “回殿下。”小和尚慌慌张张回答,“二皇子殿下不喜别人打扰,所有负责这事的师兄都在远远地等着。” “那你怎么来了?” “我,我刚刚在离这不远的地方走路,就撞到了二皇子殿下,他让我来的。” 小和尚说完,又看向了赵重光,只见赵重光面上若无其事,眸子却暗了一瞬,就如同风中的火烛,忽隐忽现。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平安,不不不,贫僧法号平安。”平安纠结地说道。 “平安,倒是一个好名字。” “是。”平安在听到赵重光的夸奖后,先前的拘谨稍稍消散了些,“这是住持为我取的,师兄们也觉得这名字很不错,还说我是我们寺的小福星呢。” “哈哈哈。小福星。” 平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赵重光却自顾自地说道。 “我的名字叫赵重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重,晨光熹微的光,而重光就是更加光明的意思。” “殿下,这名字好。”平安不懂赵重光怎么突然说了这些,但是他立刻就竖耳倾听,还认真思索地发表看法。 “哪里好了?”赵重光笑道。 “重光重光,就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意思,为你取这个名字的人自然也对你抱着很大的期许。”平安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重光轻笑了一声,随后却收敛了微笑,语气有些沉重。 “可这名字好虽好,但我可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赵重光站了起来,扶着桌椅的手却沁出了薄汗,“我自出生起,就双目失明,遍寻名医也不见好转,我从小就要喝各种各样的药,都说良药苦 分卷阅读49 口,可是喝了那么年药,我的眼睛一点都没有好转。” 赵重光又接着说道:“我在四岁之前也不知道什么是白天,什么是黑夜,但是过了那么久,这些事情都迷糊不堪了。” 平安看着赵重光眼神黯然,却勾起了嘴角,露出了浅笑,他也不顾尊卑有序,直接安慰道。 “殿下,眼下你已重获光明,这些事都过去了。” “确实都过去了,原先我以为过不去的坎,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看不见的日子就和寒冰一般,太阳一出来就无所遁形,而现在我只记得母后温暖的怀抱,轻柔的话语。”赵重光皱着眉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呵,现在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平安听到赵重光的话也一时无话可说,他曾经羡慕过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子公主,可住持却说经得起多大的荣华富贵,就得经得起树倒猢狲散的凄凉,他当时不懂,住持就简单地说得到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现在看来别人觉得光鲜亮丽的外壳下却是常人难以接受的孤独。 “公主,我们不如向下看看,比如说我,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大师兄说我当时裹着一块破布被扔到了护国寺面前,若不是住持眼尖,不超过一炷香,我就要去重新投胎了。”平安边说边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赵重光配合地笑了,大概只有在毫无心计的孩子面前她才能真真正正地敞开心扉。 “那住持一定是你最感谢的人。” “不仅是最感谢的人,还是最尊敬的人。”平安一说起住持眼中就闪起来异样的光彩,他滔滔不绝道,“对于我来说,住持如师如父,我小时候贪玩不好好念书,住持却不恼,反而手把手带我念书,我到现在还喜欢粘着住持。” “是啊,我也喜欢粘人。”赵重光低下了头,无声地说。 “啊?什么?”平安没有听清赵重光的话,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窥探了别人的心扉,还是雍国唯一的嫡公主,但是赵重光就如披着狼皮的羊,一旦脱下了狼皮,羊皮就毫无防备地暴露了出来,软绵绵的,让人心生好感。 “公主,我就觉得吧,有人说过程和结果重要,但是结果好像更重要些,你看,一旦结果是好的,即使之前苦难重重,后来回想起来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就连天寒地冻的天气现在只觉得雪花好像还挺甜。” 平安笑着说道,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 “所以就要把握当下咯,现在的烦恼以后看来不过是过眼浮云。” 赵重光笑着拍了拍平安的头,道:“可是自寻烦恼总比自作多情好啊。” 平安觉得赵重光话中有话,可凭着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也搞不太清楚。 这七情六欲,本就是顺其自然的事,这情多一分少一分又没有一个泾渭分明的标准,说不定自认为的自作多情还是别人眼中求之不得的事。 “那我们就做一只乌龟,先悄悄探头出来试试情况,要是不如意就再缩回去罢了。” 赵重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主意倒是不错,要是壳再硬一些就好了。” 赵重光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紧紧闭着的窗户,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屋中的檀香味渐渐散去。 “平安,这护国寺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一个人无聊的很。” “有有有。”平安不住地点头,“这两日寺中的一棵古树开花,这东陵城不少的善男信女来此一观这百年不遇的奇事。” “这究竟是什么树,开个花还如此惊天动地。”这等奇事赵重光闻所未闻,好奇不已。 “这自然不是简单的树,据说是天上的月老所种。” “月老?这倒是稀奇,这护国寺竟然还顺带供着月老吗?” “不不不,这棵树在护国寺建寺之前就有了。”平安答道,“护国寺重建的时候,本来欲在树的位置盖个大殿,可这山上的人死活不同意,还说一旦这棵树砍了,雍国就会多出一倍的怨偶,只好作罢。” “可是这棵树一直奄奄一息的,今年春天来得比往年早,这树竟然重新焕发生机了,这东陵城大大小小的人都来看热闹,求个好姻缘。” 赵重光若有所思,她眼光投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平安却为难起来,这里是护国寺最为严密的地方,有重重护卫在外守卫,与赵重光接触的只有本寺的僧人,还是经过层层筛查的,赵重光的安全自然也有保障。而外围人多眼杂,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还会连累住持。 赵重光仿佛知道小和尚的为难,她说道:“我会和住持说明一下,若是他同意,我就从赵重劼那里调些护卫随行。” “好。”平安点头,可片刻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赵重光好歹是一国公主,怎么连个守卫都要从二皇子殿下那里调来。 赵重光此刻的确是孑然一人,赤狐被赵重光的外祖母召回,估摸着要半月才能归来。 分卷阅读50 “公主,你没有守卫吗?”平安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 “有,不过只有一人。” “一人?我看那些富家子弟的守卫都成群结队的。”平安瞪大了眼睛。 “我幼时被侍卫刺杀过,从此就没有了侍卫,我母后说过伤害自己的恰恰是在自己身边的人,所以即使这样与身份不符,母后也从来没有为我配过一个侍卫,甚至连个亲近的宫人也无,如今连母后的总管也告劳出宫了。”赵重光无所谓地说道。 平安一脸不可思议,旋即又镇定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避过令人不悦的细节,大声赞赏道。 “我师父说自食其力才难能可贵,那些富家子弟穿衣洗漱都要他人服侍,你比他们强多了。” “的确如此。”赵重光被平安的一袭话给逗笑了,“不过我唯一的侍卫一人可抵百人,一般人不可能从他手上过个三招。” “真的吗?”平安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真想被他指导一下,说不定就突飞猛进了。” 赵重光呵呵一笑,不愿打消平安的积极性,便不再搭腔。 ☆、第二十五章千人千面 在初春的季节,三三两两的好友结伴同游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而罗禹峰更是踏青出游的好地方,山里树木遮天,清溪断崖也隐于其中,这不同于繁华喧闹京城的僻静之处最适合文人墨客附庸风雅。 青衫学子穿着木屐走在林间小路上,木屐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与湍湍溪水一唱一和,倒是有趣。 其中半山腰的一行人有说有笑,一人在其中眉飞色舞地拍着折扇,一人气喘吁吁不住抹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顶峰,而正中间的一人穿着月色般幽白的衣衫,竖着青玉冠,像个冰清玉洁的白瓷瓶。 “秦,秦兄....这不远处就是护国寺了,从山下到山上那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做到步伐如此矫健,还脸,脸不红心不跳的?” 说话的人正是无疆,他半弯着腰,双手搭在膝盖上,还一直抬头看着护国寺翘起的一角飞檐。 他本没打算听到秦朗的回答,可秦朗轻轻咳嗽了一声,竟然认真思索后说道。 “大概是吃的少。” 无疆听到后,搭在膝盖上的手一个不稳,向前一滑,整个人都差点栽进了路边的野花中。 辛亏苏台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拉住了无疆,不然他就会变成一只招蜂引蝶的盆栽了。 “这话诛心,我服气。” 无疆捂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小心脏,又看向面不改色一脸无辜的秦朗,最后闷闷地说道。 “萧兄啊,这秦兄分明就是开玩笑的嘛。”苏台一只手搭在无疆的肩膀上,调侃道,“不过你确实应该少吃一些,前天你还啃了益客楼一个蒲扇大的猪蹄呢。” 无疆自从上次与赵重光一起到益客楼中遇见了苏台之后,又在一次古董的倒卖场碰到了苏台,两人志趣相投,准确来说是臭味相投,今天听个小曲,明天斗个鸡,一来二去就熟稔的很,互相称兄道弟,今天又一起约着去踏青拜佛。 好巧不巧,这二人勾肩搭背走在朱雀大街上时,迎面碰到了秦朗,无疆一句随口邀约,秦朗竟然欣然接受,于是三人结伴同游。 “我这也不算多吧。”无疆摸了摸脑袋,“重光吃的比我还多些啊。” “永安公主?”苏台惊掉了下巴,“她看起来不像啊。” 无疆点了点头。 “她确实这样,不过别人看不出来罢了,我是三下五除二就囫囵吃下肚,除了刚开始几口其他的都食不知味,而她却是细嚼慢咽,坐在那里细水长流地动着筷子,确实吃的比谁都多。” 苏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最后还是又看向了无疆壮硕的身材。 “就是拿公主当挡箭牌,也掩藏不住你比她重的事实。” 无疆乐呵呵道:“这是福气懂不懂?骨瘦如柴的人不是大病缠身,就是三餐没有着落,我这样别人还羡慕不来呢。” 一个正常身材和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望着无疆在一旁自吹自擂,选择无视地走开。 “别啊。”无疆在后面喊道,“这真的是福气....福气啊。” 边喊边迈着步子跟上。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不久之前就将青石板冲洗地干干净净,上面的坑坑洼洼都灌上了雨水,无疆三人选的路恰好又是人迹罕至的一条,这石板上的青苔遍布,刚刚的一段路还好些,现在快要到山顶了,路反而越来越难走。 苏台小心翼翼,也不像之前的嬉笑打闹,秦朗却如履平地,衣衫翻飞。 无疆却落在两人身后三丈的距离,他今日穿的是新买的木屐,走在这路上就跟踩在鸡蛋上似的,随时都得注意着会不会摔个鸡飞蛋打。 “这身子骨的确要好好.....” 这好字还未说完,这木屐准确无误地踩上了一块青苔,无疆就立刻头重脚轻往后摔去。 分卷阅读51 苏台正在前方陶醉于自然美景,秦朗目光投向护国寺,不知在想什么。 一声尖叫伴随着飞起的白鹭惊天动地地传来。 两人立刻回头看去,只见无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木屐一只被摔到了一旁,另一只则去向不明。 苏台赶紧大呼小叫地地跑了过去。 就在此时,赵重光也随着平安走在护国寺的后院中。 住持在禅房打坐,赵重光也不愿因为一些琐碎事情打扰于他,平安不想赵重光白跑一趟,于是自告奋勇带着赵重光参观一番护国寺。 护国寺后院中占地最广的是一座高达十米的宝殿,赵重光与平安走入殿中,殿内的佛像闪闪发光,殿顶的九龙戏珠藻井富丽堂皇,高挑的殿中没有太多僧人,显得空荡荡的。 “我好像来过这里。”赵重光看着面前的佛像,脱口而出地说道,“但是记不清什么时候来过。” “前世轮回,今世不忘。因果善恶,周而复始。”高大佛像后走出一人,他方脸浓眉,合十的双手肤色略微有些偏暗,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僧袍。 “志明师叔好。”平安赶紧行了一礼。 “原来是志明师父,久仰久仰。” 这人其貌不扬,确是赵重光一直心心念念的志明,赵重光才惊觉中午曾经看见过他,他为自己布过菜,此刻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赵重光倒是微微吃惊。 “见过公主。”志明先行开口了。 赵重光本来以为志明会是个烟火气颇重的僧人,君子远庖厨,这天天与柴火厨房打交道,自然生活气浓郁,而志明却恰恰相反,语气没有温度,丝毫不像他今日所做的饭菜那样暖人。 千人千面,这凭空推断出的形象突然破灭也不足为奇。赵重光一抬眼,却对上了志明审视的眼神,仿佛刚才所想都无所遁形。 赵重光尴尬地笑了一下,旋即转移了话题。 “师父刚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志明转动着佛珠,“公主说这里似曾相识,却想不出何处来过,贫僧就想起曾经在佛经里读到的这句话,一时出神,就说了出来。记忆虽是一条不曾重复的长河,前世今世的轮回却是周而复始。” “你是说公主是前世来到过这里?”平安问道。 “我不信有前世的轮回这种事,我只信今生,我觉得我来过这里不是记错了,就是之前真的来过这里,只不过我忘了罢了。” 赵重光说道,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她认为志明把一件普普通通的事,非要安上这高深莫测的前世今生,简直是故弄玄虚。 周围佛像密布,在这抨击这佛家的轮回说,赵重光还是微微心虚了一些。 志明蜻蜓点水地笑了一下,说道。 “轮回确实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我也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重光一摊手,看了看周围的佛像,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们的弟子说的。 “不过...”志明话锋一转,“就是今生的事情也有因果循环,父母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也会落在儿女身上,就如同前世与今生一般。” “这也过于以偏概全了吧。” 赵重光不赞同地说道,她正欲反驳,一位和尚却火急火燎地闯了过来。 “师叔,师叔,出大事了。”和尚一路疾跑过来,看到赵重光愣了一瞬,在门槛被狠狠地绊了一下。 平安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师兄,问道。 “什么事?” 师兄迅速行了一礼,说道。 “后山一位香客不小心滑倒摔断了腿,您医术高明,可否去看一眼。” 志明二话不说,就往另一处禅房跑去。 “等我拿医药箱。” 赵重光看着匆匆离开的志明,倒是为了他通医术而惊叹,这护国寺中的僧人大多都懂医术,时常帮助乡间的村民免费问诊,不过这和尚第一个来寻志明,这志明恐怕不是粗略了解,肯定是精通,赵重光把刚才的分歧抛在脑后,由衷地佩服起来。 这不仅善庖厨,还通医术,真是名不虚传的慧僧。 “师兄,后山下雨路滑,你就是再着急,也不要跑的这么快,万一也摔了,你的小师弟怎么办?”平安给师兄顺着气,还不忘贫嘴一番。 师兄晬了一口,过了一会才缓过气来。 “也不是我慌乱,只是送那位公子上来的两人中的一人哭天喊地,就和他得了不治之症似的,催得我只好马不停蹄地跑来喊师叔。” “情理之中,朋友受伤性子难免急了些也无可厚非。”赵重光提了一句。 “确实,贫僧能理解。”和尚不像平安与赵重光交谈的无拘无束,立刻恭敬起来,“只是那人说这是和慈公主的独子,不能有所怠慢。” 赵重光脸色一下子变了。 “是谁?林无疆?” “好像是这个名字,个子不高,有些胖。”师兄比划道。 赵重光心中提上了一 分卷阅读52 块大石头,此时志明也背着一个医药木箱走了出来。 “师父,你领我们去。”赵重光语气有些沉重,仿佛换了一副面孔。 报信的和尚感受到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势,他赶紧点头,一路领着赵重光一行人来到护国寺的后门。 ☆、第二十六章橘子微甜 护国寺的侧院本来就有些狭窄,依旧种着些不知名但是繁茂的树,几个和尚坐在院中专注地闭眼打坐念经,旁边一座禅房的门大敞着。 “就是这里了,师叔。”领路的和尚指着敞开的禅房说道。 志明和尚没有多耽搁,直接背着药箱迈进了屋内,赵重光也紧跟着过去。 房内确实有两个人,无疆躺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凳子上,一只手还剥着新鲜的柑橘,苏台正乐呵呵地从他手中抢着橘子吃。 赵重光呆在原地,这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哪里像之前所说的性命攸关的危急关头。 “这...”报信的小和尚也傻眼了,“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无事便好。”志明和尚拍了拍一头雾水的和尚,随后上前一步说道,“刚刚听弟子来信,这其中有一位伤患,不知是谁。” 苏台和无疆纷纷抬起头来,看到人群中的赵重光后眼睛闪了闪,正欲开口,但看到眼神拼命示意的赵重光后,苏台立刻心领神会,拉着无疆向背着药箱的志明和尚道歉。 “大师真是对不住,害你白跑一趟。不过我刚刚确实以为自己要不行了。”无疆十分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腿,“我在后山摔了一跤,后山又抖又滑,本来我看着他们走那么快,我不服气,我就加速,谁成想这破鞋它....” “行了。”赵重光出声打断无疆,看见身边一幅欲言又止的苏台,“苏台,你来说,简洁明了些。” 苏台赶紧点了点头,接道:“林兄在后山摔了一跤后倒地不起,我们本来以为是摔断了腿,赶紧背着他来到护国寺,听说志明和尚医术精湛,就拜托小师傅去寻。” “那后来怎么又没事了?”赵重光看着无疆塞着鼓囊囊的嘴,这家伙安然自若地半分也不像是个瘸子。 “多,多亏了秦朗,我才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无疆着急地咽下了满嘴的橘子,急不可耐地说道。 “秦朗?” 赵重光纳闷道,环顾四周才发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秦朗正站在不远处雕花实心的书架边,捧着一卷书聚精会神地看着,旁边的袅袅青烟将他笼罩其中,若即若离。 在看见赵重光的目光投过来时,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提步走来。 “对对对。”苏台说道,“就是秦朗,他检查出无疆其实是被毒蛇咬了,那种蛇毒虽不致命,可半个身子软乎乎的,不能使劲,一个时辰才能自由行动。” “是七烛蛇吗?” 赵重光看见志明和尚眼中燃起了浓厚兴趣,才把刚刚在脑中过了一片的寒暄咽到了肚子里。 “是。”秦朗接道。 “这种蛇极其罕见,只有在极北之地北夏国才偶尔有人见过,没想到在雍国也能遇见。”志明和尚说道,眼神却游离,“我也只在北夏国遇见过一次。” 秦朗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话。 赵重光知道秦朗的父亲是秦大学士,秦大学士早年游历北夏,与北夏渊源颇深,而且秦朗的眼眸与北夏人相似,估计生母也是北夏国人。 正这般想着,平安却不合时宜地插口道。 “师叔,这七烛蛇是不是绿油油的,跟台阶上的青苔一个颜色?” “是是是。”无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就立即接道,“若不是他隐在青苔里,我也不会一脚就踩了上去。” 平安却一拍脑袋,担忧地说道:“昨日我在后山就捉到了一只已经死掉了的蛇,还以为这是一只无毒的蛇,附近的村民抢了去泡药酒。不知有没有事?” “无法判断,但是最好不要。”志明和尚皱着眉头说道。 “抢去的?”苏台听了之后不可思议,“既然是抢去的这就怨不得谁了。” “可是....”平安满脸担心。 “想去就去吧。”赵重光揉了揉平安滑溜溜的头,拍了拍他的后背。 平安眼睛一亮,立刻一溜烟跑了。 志明和尚与领路和尚见无事后便告辞离开,临行前倒是和秦朗说了几句话,秦朗只是礼貌地回应。 屋子里只剩下了赵重光,秦朗,无疆与苏台。 “说吧,你们来此干嘛。”赵重光随手捡起了一个柑橘,直接拨开了往嘴里送,还顺带给了秦朗一半,结果当然是被无情拒绝。 赵重光没在意,直接把不要的一半送到了自己的口中,橘子甘甜,人口香甜,沁人心扉。 “也没事,就是想来踏踏青。”无疆兴奋地吃着柑橘,“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不是说你父皇不知怎的突然管宫禁严得很,你怎么溜出来的。” “ 分卷阅读53 奉命出宫。”赵重光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又剥开了一个柑橘,还忍不住赞赏一番,“这柑橘甜丝丝的。” 苏台无疆也赞不绝口,特别是无疆又一口塞了两个,唯独秦朗只是淡淡地看着。 “真不吃?”赵重光又剥开一个橘子,晃到了秦朗眼前,歪着头看向秦朗。 左看右看,秦朗的表情也没有半分松动,依旧只是摇了摇头。 “不吃算了。”赵重光撇撇嘴,直接将手中的橘子送到了嘴里。 “奉命?”苏台眼下好奇,他虽知晓赵重光的赵重光的真实身份,但好歹也有过一段交情,再加上他本人大大咧咧,根本没有走三步想三步的自觉,直接就问出了口。 “是的。”赵重光没有隐藏的打算,直接全盘托出,“这皇宫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皇子公主必须要在护国寺求个签。” “什么签?”秦朗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毕竟这是雍国的传统,可天景一朝不过才易主十几年,这宫中的事也无从知晓。”赵重光摆了摆手,“不过大概是住持求个好签图个好彩头,然后皇子公主一个开心,赏些香火钱?” 赵重光还未说完,就被自己逗乐了。 “不过这对我没用,我可没有大把的银子给他,皇宫的一草一木也不是我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赐他些墨宝。” 无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记不得赵重光所说的话,直接附和地笑了,苏台若有所思,秦朗表情不明,看上去也没有听清赵重光的话。 柑橘清香充盈了整个屋子,赵重光吃一个橘子就必须剥出一半给秦朗,秦朗摇头无数次,赵重光却乐此不疲地重复。 除了格格不入的秦朗,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此时门槛处却印着一个人影,赵重光一低头就看到脚下的黑影,落在地面上显眼无比,她缓缓地抬头,只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里屋人也注意到了异常,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无疆一蹦一跳地跳了起来,直接跪倒行礼。 “二,二皇子殿下万安。” 苏台却是与无疆同时跪了下去,秦朗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 “免礼。”赵重劼点了点头,语气低沉缓慢。 无疆直接被惊出了一丝冷汗,若是说秦朗冷冰冰不爱理人,像黑夜中一现的昙花,冷漠却有一分活气,而赵重劼就像是黑夜中肆意生长的藤蔓,一直游离在阳光之外。 “赵,赵重劼。”赵重光的语气有一分不可思议,但是她却直直地看着背光而来的赵重劼,“你怎么来了?” 赵重劼没有回答,只是冷冰冰地吐出了一句话。 “若是你在护国寺中意外身亡,我与你同行定要负责,还白白惹来一身麻烦。” “哦。”赵重光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你现在来看我,若是我真的出了意外,岂不是你的嫌疑最大。” 寂静无声的气氛漫延开来,几人都不再说话。 “听说这护国寺的一棵枯萎多年的古树开花了,不如今日我们一同去看一场。”赵重光被赵重劼的语气戳伤,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费力扯开了话题。 “好。”无疆第一个回应,苏台也同意,秦朗似乎也没有意见。。 赵重光又看向了赵重劼,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赵重光却一把勾住了赵重劼的胳膊,用力地晃了晃。 “去吧。若....” 赵重光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赵重劼一怔,随后他毫不留情面地甩开了赵重光的手。 赵重光看着空荡荡的手,眼神中期待的光芒被碎尸万段,她脸上浮现了一丝怒色,直接动脚向赵重劼踹了过去。 “别找死。”无疆大惊,赶忙冲上前去。 “不去就算了,你甩什么脸色给我看。” 赵重光踹出去的脚还未收回,就被秦朗一个大力给拉回,无疆谢天谢地地松了口气。 赵重光却在秦朗手上不依不饶,话语跟连珠炮一般弹了出来。 “赵重劼,今日你手上的护卫都在寺外,你现在就孤零零一人,我们打一架,我不行你也讨不了好。” “别对我一天一副模样,要不干脆不理,要不就认命,别三天两头费我感情。” “别看你衣冠楚楚的,其实就是一个记仇的人,你掉的那个手串在我手上,就是我拿的。” 赵重劼本来面无表情,在听到赵重光的最后一句话时却变了脸色。 ☆、第二十七章年少相逢 赵重光看到赵重劼微变的脸色后心里也直打鼓,她本来只是有一些赌气,自己好说歹说也是从小和赵重劼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赵重劼对自己没有半分好脸色,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漠然无视。 这几日在护国寺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和无疆他们一道凑个热闹不是皆大欢喜的事?这没有任何好拒绝的事怎么就拨弄不起赵重劼的心弦。 赵重光一时冲动,就没管住自己的嘴,之前的牢骚 分卷阅读54 就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还抖落出这么一个小秘密。 赵重光曾经偷偷藏起赵重劼的一串红色玛瑙手串。 这事说来话长,赵重光小时有眼疾,身子也不太爽朗,虽经过名医的精心调理差不多看个模模糊糊,可幼童身子本就弱不禁风,一些贪凉吹风就能立马染上风寒,一些小伤小病也能缠绵病榻多时。 赵重光自然也是那不幸的孩子中的一撮,她小时睡觉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躺着的时间比站着的时间更多,一有想要起身出去透个气的风吹草动,福兴总管就会千方百计阻拦,因此赵重光在外抛头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敬武皇后并不是一个拘于礼数的女子,在赵重光眼疾好了大半之后就偷偷告诉她只要不被人发现,要想出去哪怕翻墙头也可以。 赵重光得到了这个金科玉律,就肆无忌惮起来,一日她绞尽脑汁也从坤宁宫跑了出来,一路就如脱缰之马一般激动,当然极度兴奋之下定有极度难堪的事发生,乐极生悲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赵重光就在御花园中的一条鹅卵石路上栽了一个不小的跟头,膝盖被磨掉了一大块皮,顿时血如柱涌,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赵重光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腿,翻来滚去多时也不肯哭出来。 赵重光从小就极度要脸面,这在大庭广众之下哇哇大哭实在是太抹脸面了,即使现在周围空无一人。 就在赵重光碎碎念安慰自己时,却听到了抽抽提提,断断续续的哭声。 声音源于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桃树。 赵重光一下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桃树后坐着一个少年,他屈着腿,脸埋胳膊里,胳膊还一耸一耸的,毫无疑问这哭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喂,你是在哭吗?”赵重光弯下了腰,明知故问道。 少年听到这问话,立刻慌乱地抬起头来,赵重光看到来人的脸后呼吸呆滞了一瞬,面前这人瘦骨嶙峋,脸色蜡黄,双眼凹陷,特别是眼睑下的乌青,从眼角漫延到耳尖。 纵是赵重光不以貌取人,她此刻也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坐下的人看到赵重光的表情后眼神暗了一瞬,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 赵重光看到少年瑟缩的身躯懊恼不已,她不顾膝盖上的伤口蹲了下去,摸着他的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恐惧地摇了摇头,赵重光却轻声细语道:“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吗?” 少年不停地拽着自己的衣摆,紧张不已,看赵重光的眼神躲闪不已,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字没有说地垂下了头。 这少年衣裳华贵,看起来像是个贵族公子,可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又像是天天挨饿受冻,但这里是皇宫,无权无势的人一般不会出现,赵重光初步判断,这是一个不受宠的公子,可能还有一个恶毒的继母之类的。 “不想说就算了。”赵重光撩起裙摆就坐在了少年旁边,“那我就自己说啦。” “我今日第一次一个人出来,本来还想着好好玩闹一番,可一不留神就摔惨了。” 赵重光皱起眉头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却发现少年挪着身体试图离赵重光远一些。 赵重光却挪了过去,少年每挪远一步,赵重光就挪近一步,直到少年放弃不再挣扎。 赵重光脸上涌起了一丝笑意,她拍了拍少年的头。 “我的腿流血了都没有哭,你是大男子汉,即使被人打了也不要哭,直接打回去就是啦。” 赵重光以为少年脸上的乌青是与人斗殴所致。 少年被赵重光明亮的眼眸晃了晃心神,他垂下了眼眸,赵重光这才发现他如蒲扇般的睫毛比大多数人都浓密些。 “我,我叫无....”少年开了口,嗓音却嘶哑不已。 赵重光没有听清,“无?什么?” 少年一怔,眼眸上闪出了惊惧,他使劲地摇了摇头。、 “我,我叫劼。” “劼。”赵重光默念了几遍,随即展开了一抹微笑,“我记住了。” “我叫愫,情愫的愫。” 御花园里有一条鹅卵石路,鹅卵石路的尽头有一块体积庞大的石头,据说是从南海运来的赏石,赵重光却给它起了另一个名字,叫做“跟头石。” 这名字自然就是字面意思,那就是赵重光一走到这里就会摔个跟头。 赵重光眼疾痊愈,可身体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她难以忍受经常躺在床上,索性三天一翻墙,五天一钻洞。 这每每偷偷溜出去的日子,都会去御花园的鹅卵石路上走一遭,有时会碰到那个叫劼的少年,赵重光就会没皮没脸地凑上去搭话,有时那里空无一人,赵重光反而会有些失落。 时间久了,少年也不像先前那样拘束,还会给赵重光带些稀奇的玩意,赵重光每每都爱不释手地放在床头,睡前还会挨个摸一遍才能心满意足地睡觉。 分卷阅读55 少年的个头也如抽条一般长,不像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赵重光只能到达他的肩膀。赵重光曾经在少年躺在树上睡觉时听到他的喃喃梦话,听来听去,只能听到母亲别走,什么死了之类的。 赵重光从宫人嘴里也打探到,这皇宫里住了不少质子,其中有几人母后早逝,被继后打发过来的,赵重光暗暗感叹,若是他不想回去,那就求父皇给他个一官半职待在雍国算了。 天景十年,赵重光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走出坤宁宫,就是随着母后参加祭祀大礼。 这里是只能皇族参加的重大典礼,赵重光在祭台上一瞥,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在皇子的位置,那人鹤立鸡群地站在一众年纪大的皇亲国戚之间,就在他的视线快要转过来时,赵重光却猛地转过了头,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赵重光不敢回头,但是却感觉到了一股视线停留在背后。 天景帝子嗣单薄,在赵重光头上只有一个与自己一样缠绵病榻的大皇子,还有一个当朝盛宠魏贵妃的儿子二皇子,赵重劼。可听说魏贵妃极其溺爱自己的儿子,而那个人又说自己的母亲早逝,这其中的矛盾之处简直不可理喻。 祭祀大礼之后,赵重光在众人离去之后,扯了一个谎匆匆来到鹅卵石路,赵重劼果然站在那里。 赵重光走近,却发现他的脸色同样苍白。 “你叫赵重劼?”赵重光率先一步开口问道。 来人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赵重光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那你说你母亲早死了?” “皇妹,你可能是听错了,我的母妃还在宫中好端端地坐着呢。”赵重劼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 赵重光一时语塞,若他真的是赵重劼,那么自己倒是真的有可能听错了,谁没事干造谣自己母亲早逝。但是魏贵妃对自己的儿子极好,初次见到赵重劼他又是那副模样。 但是她从来没有过问他的身份,说不定他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会对自己这么爱护。 赵重光咬着嘴唇在旁边一言不发,赵重劼却随意瞥了她一眼就缓步走开。 直到赵重劼的身影远去,赵重光还站在原地,她的手中拿着一个赤色玛瑙手串,看起来就极其珍贵,透过阳光往里看还能看到形态各异的小人。 这是赵重光捡到的,她曾经看到赵重劼戴过几次,这次拿着是准备还给他的,谁成想东西没有物归原主,反而知道了一箩筐的误会。 这之后赵重光就再也没有见过赵重劼,除了又一次他来问自己有没有捡到他的手链,赵重光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看赵重劼现在的反应,这件事恐怕他并没有不了了之。 无疆站在一旁不停地扯着赵重光的袖子,一脸焦急。 “你不要再说了。” 赵重光也意识到现场的气氛不同寻常,主要是赵重劼的脸色黑如锅底。 她嘿嘿一笑,道:“我马上就还给你。” 说完就给无疆他们打了一个手势,随后赶紧拉住了赵重劼离开。 院内点起了禅香,打坐的和尚还在云雾缭绕中念经,这空灵的念经声却没有缓和赵重光的焦急,赵重光更加心烦意乱。 就在后院旁的走廊上,志明和尚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赵重光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志明和尚,她只是简单打个招呼,赵重劼却没有迈开步子。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志明和尚低着头,弯着腰,手中拿着一个陈旧的佛珠,上面的几个珠子磨损严重,看上去年代十分久远。 赵重光看不清楚志明和尚的表情,但是赵重劼倒是双眉紧皱。 “大师,可有什么事?”赵重光细眉微蹙,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志明和尚没有开口,赵重劼却将视线收回,轻轻地向志明和尚合手行了一礼。 志明和尚依旧维持那个姿势没有变化,只有手中的佛珠在转动。 “大师,你....” 赵重光还未开口,赵重劼却转过了身,低声呵斥道:“你不要跟过来。” 随即赵重劼便直接走开,身影旋即消失在拐角处。 赵重光站在原地,目送赵重劼的身影离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吐了出来。 “公主,你可是有什么事?” 赵重光一抬头,正好对上志明和尚的眼眸,志明和尚虽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却泛着慈悲,像是经历过人间冷暖后归于平凡的冷静。 赵重光想开口倾诉一番,却无从开口。她朝着志明和尚淡淡一笑,也转身离开了。 赵重劼在护国寺中漫无目的地行走,来来往往的僧人在他身边经过时都会停下行礼,赵重劼均淡淡地点头回礼。 时间不知不觉已到傍晚,落日余晖洒在护国寺大大 分卷阅读56 小小,华丽简朴的建筑上,僧人忙忙碌碌地准备晚课。 暮鼓穿过潮湿的空气散在各个角落。 赵重劼在一座人迹稀少的庙宇前停下了脚步,他踌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赵重劼才沉重地踏上了台阶,轻轻地扣了门上的门环。 殿门吱呀一声地缓缓地打开,露出了志明和尚的脸,他手中还拿着锅铲,身上挥不去的油烟气。 “林叔.....” 赵重劼低下了头轻轻地喊了一声,目光悲切,不复往日冷静。 志明和尚点了点头,不被外界所扰的眼眸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赵重劼之前的犹豫荡然无存,他毫不踌躇地随志明和尚进入了殿内。 赵重劼紧紧地跟在志明和尚的后面,明面上毫无瓜葛的两个人此时却看起来关系匪浅。 直到在后院的一间低矮的屋子里,志明和尚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无茶无水,你就不要怪我招待不周了。”志明和尚将屋内唯一一张椅子让给了赵重劼,自己却随意坐在床榻上。 “怎么会?”赵重劼苦笑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微弱的烛光下忽明忽暗。 “你在皇宫中过得可好?”志明和尚拨弄着蜡烛中的灯芯,火焰忽然刺溜地跳了起来。 “在皇宫里,没有过得好不好的问题。”赵重劼冷静地说道,“数十年如一日,皇宫不过像是个不动的沙漏罢了。” 志明和尚对赵重劼语气的沉重视而不见,他直接问道:“赵北杨那个小子还好吗?” 志明和尚提到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而赵重劼并不觉得志明和尚的不尊敬有什么不妥之处。 “近两年来,赵北杨年岁已深,身体也不太健朗,对政事力不从心,一些琐事大多交给我来负责,科举刚刚过去不久,他正急着从中寻些青年才俊培养。” “岁月不饶人,他终究也会老去,这欠下的债迟早也会回到他的头上。”志明和尚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欣慰的拍了拍赵重劼的肩膀,“交给你办的政务可还顺手?” 赵重劼习惯性地侧过来身子,志明和尚手一空,停留在原地。 “还行,都是些小事,真正的权利还是掌握在他的手中。”赵重劼躲避已成了习惯,志明和尚却有些不适应,他微微皱了眉头,回想起当年瑟瑟缩缩的少年。 天景元年,志明和尚还不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他只是萧国公林动手下精明能干的副将,本来锦绣前程唾手可得,可随着最敬爱的将军一死,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当年的东陵城变,他带队在后方支援,没有随林动一齐去皇宫,他一路与敌军浴血奋战,直到赶到皇宫,却看到血流成河的景象,而他最尊敬的将军却死在了和慈长公主的怀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一旁袖手旁观。 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谋朝篡位的小人登基为皇,一心为国的将军长眠地下。 志明和尚势单力薄,纵是有满腔热血也只能灰飞烟灭,他只好化名志明远走天涯。 等到志明和尚回到东陵城已是好几年后,他在路上救下了一个被一群流浪汉欺辱的孩子,小孩虽衣不蔽体,被打得直不起腰,却双拳紧握,一声不吭。 “林叔,你在想什么?”赵重劼伸出了手,拢在了蜡烛上,本来就晦暗的房间更是暗了下来。 “我在想你小时候的事。” 烛光颤抖了一瞬,赵重劼的手悬在半空,看上去波澜不惊,投印在墙壁上的影子却微微颤抖。 “这么久远的事你还想着干什么?”赵重劼笑了一声,在寂静无声的氛围中显得刺耳极了。 志明和尚看着赵重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语气有些歉意:“把你卷入这仇恨之中,也是逼不得已。但是。”志明和尚语气提了起来,“赵北杨一日不死,我九泉下的兄弟就一日不能瞑目。” “这是我自愿。”赵重劼放下了手,一眼不眨地看着猛烈燃烧的烛光,“当初入宫代替赵重劼,我就想好了这一条路,我的父母都是被赵北杨害死的,我身为人子,定要手刃仇人报仇。” 志明和尚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赵重劼的父母都是死于非命,与赵北杨脱不了干系。 当时魏贵妃的长子病危,他当时与护国寺的师兄一道进宫祈福,无意中看到魏贵妃如槁木死灰般的二皇子,脑海中想起了与二皇子有四五分相似的赵重劼,便心生一计,提议二皇子到护国寺静养,用了狸猫换太子之计,将赵重劼掉包。 索性二皇子本来就是病秧子,魏贵妃也不如传闻般溺爱反而是不管不问,这法子风险虽大,可也只有被发现和不被发现两种可能,而这被发现的可能几乎没有可能。 “你适应的很好。”志明和尚赞许地点了点头。 赵重劼没有回话,他的脸隐在越来越暗淡的烛光中,像是一半踏在了黑夜中。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赵北杨迟早要为此付 分卷阅读57 出代价。”志明和尚语气不善,不像在外的不言不语,“我们的计划一切照旧进行。” “是。”赵重劼应了一声,随手抓住了桌上的茶具,仰起头想往口中灌时却无水可饮。 志明和尚自然看出赵重劼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大皇子依旧体弱?” “在皇宫足不出户,每日药水不断,也不经常参加政事。” “那这么说,可堪大用的皇子竟然还只有你一个。”志明和尚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这赵北杨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一个。” “那那个永安公主呢?她可是敬武皇后与赵北杨唯一的孩子。” 志明和尚说完就定定地看着赵重劼,后者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事不关己地说道。 “我与她不熟,她与赵北杨的关系也不亲密,父女俩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 “真是可惜了。”志明和尚移开了目光,语气颇为轻松。 赵重劼在桌上的手却微微紧握,他的脸色在志明和尚转移了目光之后略微松动了起来。 志明和尚却自顾自地说道:“敬武皇后年少时英姿飒爽,不仅赵北杨,还有建始帝一些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本来想着赵重光是她的女儿,行事作风应该与她类似,遇到喜欢的人不管多大的差距都会穷追不舍,不喜的人就是对她掏心掏肺也不愿多看一眼。” 志明和尚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他慈悲的双眼如雨落干枯的大地,泛起了波澜。 “赵重光软弱可欺,遇到放在心上的人也不敢上前,哪里有她母亲的一半影子。” “可惜了,终究不是一个人。” 志明和尚微微摇了摇头,旋即如针一样的目光直直地定在了赵重劼的身上。 赵重劼一愣,旋即无所谓地回视了过去。 “敬武皇后风姿绰约,这样的女子背弃了赵北杨倒是理所当然。” 志明和尚却没有附和赵重劼的话,他整理了衣摆站了起来,朝着赵重劼说道。 “你觉得赵重光这人怎么样?” “能有怎么样,天真无心计,从小衣食无忧,总是自寻烦恼,不过我与她不熟,她.....” “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志明和尚的话如冰锥刺向了赵重劼,赵重劼顿时感觉如坠冰窖,浑身僵硬无比。 他一直精心维持的表象在这一刻支离破碎,他艰难的抬起了头。 苟延残喘的烛火终于在此刻忽的熄灭了,房间归于黑暗。 ☆、第二十九章情愫初显 月光融融,夜色渐深。 嘈杂的护国寺前庙逐渐安静下来,连枝丫上停留的鸟儿扑哧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隐隐约约的月光下,僧人都不见身影,唯有屋中的油灯忽明忽灭。 赵重光站在护国寺后院的一扇门前,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后院中的青柏将她的身影割裂开来,碎了满地。 后院的青柏周围用青砖砌着一层围坛,赵重光看了一眼,旋即一掀裙摆坐了上去。 冰凉彻骨的寒意从青砖上一阵阵地传来,赵重光腾地跳了起来。 “这么凉?!”赵重光一跃几步,赶紧远离冰块似的青砖。 青砖凸凸凹凹,并不是整齐不已,上面一块锋利有棱的石块红杏出墙似的伸了出来,赵重光歪着头看了半响,又折返回去将它推倒在土壤里。 “这么尖锐的石头,要是有人坐在上面休息划伤了怎么办?” 赵重光看着被自己推倒的石块,拍了拍沾上泥土的双手,因为解决了这一隐患而沾沾自喜。 可旋即她的脸又垮了下来,眉目中多了一丝茫然。 宫中御花园的鹅卵石路上也有一块如这般突兀的石头,就是赵重光一直碎碎念的“跟头石”。 赵重光在与赵重劼熟识之前,赵重劼一直是个空荡荡的闷葫芦,通常说十句话他才会回一句话,可就是这么一个闷葫芦却在一次看见赵重光摔倒在“跟头石”脚下之后,不声不响地搬开了那块碍事的石头。 赵重劼幼时瘦弱不堪,这“跟头石”却是一个庞然大物,也不知道赵重劼用了什么法子才将他移走。 赵重光只是看着那块石头一天天地变小,直到她从它边上走过,再也不会摔倒,到最后消失殆尽,不见踪迹。 赵重光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青柏树下,月光透过细细碎碎的间隙洒在她的身上,将她拢在一片银白色的光辉中,这年少的记忆过于久远,却又历久弥新,越发清晰。 晦暗云朵遮住了月光,青柏下的阴影却由孤身一人变成两道拉长的影子。 “赵重劼?”赵重光语气中蹦出了一丝欣喜,旋即又暗淡了下去,“你怎么来了?” 赵重劼就站在不远处,月光勾勒出他的坚毅的侧脸,若是离得近些,还能看到他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轻易察觉不到的慌乱。 分卷阅读58 赵重光没有像以往那样期待一个回应,而是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捏着指甲。 “我...我的手串呢?” 赵重劼话音未落,就感到怀中塞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上面鸳鸯戏水的图案栩栩如生,香囊鼓鼓囊囊的。 “这...”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手镯,一丝一毫不少的物归原主。”赵重光闷声闷气道,后面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转过头去不再看赵重劼。 赵重劼紧紧地攥着香囊,后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手中的郁结给全部清空。 夜风呼啸声透过静谧的夜空传到赵重劼耳膜,志明大师的话犹在耳畔。 “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这这么可能?我..我是她皇兄。” 志明和尚看着赵重劼窘迫的模样,嗤笑了一声。 “皇兄..哼..你不过是借着她皇兄的皮囊活下来的空壳子,与她有什么血缘关系?倒是赵重光她和她母后一般识人不明,我可听说...” “听说什么?”赵重劼突然害怕起来,他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小丑,狼狈不堪。 “没什么,她对你一无所知,要是知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把你抽筋扒皮的心思都有,又怎么可能对你倾心,趁着你对她没有这份心思,赶紧离她远一些,免得到时候痛苦不堪。她和她母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蛊惑人心或许也是一把好手。” 志明和尚话风一转,道:“要是你愿意玩弄她一番真心,也未尝不可,赵重光是天景帝唯一的孩子,要是她痛不欲生,那个狗东西也不会舒坦。” 志明和尚的话如惊涛骇浪重重地砸入了他的心房,将他好不容易东拼西凑亡羊补牢住的口子掀开了一角,滚滚情绪涌入其中,不知是继续自欺欺人还是任其澎湃。 赵重光悄悄地转过了眼睛,看向了赵重劼,赵重劼紧紧地闭着眼睛,手中还握着香囊,这模样倒是让赵重光琢磨不透。 “哎...”赵重光站起来身,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赵重劼,“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就是拿了你一个手串,我看你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个。”赵重光瞥了瞥赵重劼衣袖下的红色丝带,大言不惭地继续说道:“我本来准备给你的,可我想到你骗了我这么久,就不大乐意给你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赵重劼睁开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赵重光,语气有些急促。 “你还好意思问你骗我什么?”赵重光一听这问话,心里顿时涌起来了一股闷气,“小时候我问你叫什么,你哪一次跟我说实话了?你说你叫吴,我还以为你是吴国送来的质子呢。” 赵重光语气越来越缓,“要不是你不说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你就是我的二皇兄,害的我....” 赵重光说着说着就止住了话头,这些小心思既然还未放在明面上,就一辈子隐于心底吧。 赵重劼看着赵重光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也跌宕起伏。 起初赵重劼以为赵重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宫女,毕竟她幼时毛毛躁躁,半点也不稳重,一点皇家气度也没有。更何况一个公主怎么会没有重重环绕的内侍女官? 可赵重光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相反还不走寻常路,这自然与敬武皇后的言传身教有关,更是赵重光原原本本的性子。 “你不是说你叫愫愫吗?” “我确实叫愫愫啊。”赵重光丈二摸不到头脑,“这是我母后为我取得小名,母后说遇到陌生人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我想着我不能瞒你,只好告诉你我的小名了。” 赵重劼自嘲地笑了一下,脸庞隐在青柏的阴影下,模糊不定。 赵重光好不容易遇到成年后的赵重劼一下子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还有一些不适应,不过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赵重劼语气的不稳定。 她试着开口:“我并没有骗你,可是你为何总是躲着我?” 自从祭祀大礼之后,赵重光就很少遇到过赵重劼,每次遇见就是匆匆一面,赵重劼从未停留下来多说一句话,连个寒暄也无,而在赵重劼的加冠礼后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赵重劼忙于政务,自然时间紧迫,赵重光却不一样,她总是无所事事,每次装模作样地巧遇,赵重劼却依旧冷淡。 赵重劼没有回答,他掌心微微出汗,面上却恢复了一贯的气色,有了一丝淡淡疏离。 “我并没有躲着你,只是少时不懂事,被母妃训斥了一下就委屈无比,躲在无人之处不敢见人,恰巧遇到了你,但是现在看来当时太过幼稚。”赵重劼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语调,“少时无聊才会与你有所交集,现在年岁见长,不过觉得胡闹罢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聚散离别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挂怀,我现在与母妃关系融洽,也不需多余的关心,你的情感能随意地放在我的身上,也自然可以转移给他人。” 分卷阅读59 赵重光感觉寒意从脚底而起,直袭心底,弄的整个身子千疮百孔。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么说来,我对你的感情不是雪中送炭的事,也不是锦上添花的事,只是可有可无的事咯?” 赵重光故意将感情二字咬的很重,虽然她知道赵重劼不会理解她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故意说道。 “是,你还有大皇兄,他整天缠绵病榻,你可以经常去看望,我知道你母后早逝,对虚无缥缈的亲情看得极重,可是我不是很需要。” 赵重劼摊了摊手,与之前的克己守礼不同,反而有了几分俏皮。 赵重光却没有注意到赵重劼的不同寻常,若是她现在抬起头来,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赵重劼眼眸中的一团雾气。 她现在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来自己觉得无与伦比的东西在别人眼中还很有可能是一种负担,这番坦诚布公的言辞并不是推心置腹,而是挑起了一块脓疮,将里面的毒液剔除,这样一来,赵重劼才能舒舒服服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而且这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只是自己的脓疮,对别人来说,这可能只是沾在衣袖上的一粒饭粒,损人脸面,恨不得赶紧甩它出去。 若不是今天的追根溯源,赵重光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一页纸,翻过去,这页就算完了。 “知道了。”赵重光语调冷淡的可怕,她却冲着赵重劼展颜一笑,“我逗你玩的,这么小的事我也懒得放在心上。” 赵重劼看着赵重光天真的笑脸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可旋即又觉得心脏空荡荡的。 “你把你的镯子拿走,这香囊可是我的母后绣的。”赵重光话锋一转,挥了挥手,“你洗好了还给我,我不喜欢这上面有其他人的味道。” 赵重劼点了点头,随意将香囊放入袖中,半句道别也无,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从赵重光的视野看过去,赵重光仿佛觉得赵重劼这迅速的步伐倒是有些欢喜,像是甩掉了一个黏人的牙糖。 三三两两的鸟栖息在青柏上叽叽喳喳的叫着,打破了黑夜的寂静。赵重光在赵重劼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慢慢地瘫坐在青砖上,这轻微的动静没人注意,只能吵到头上的鸟儿。 枝干树叶窸窸窣窣地响了一瞬,随后又归于缄默。 ☆、第三十章北夏迷雾 护国寺庙宇众多,占地极广,可与崇山峻岭的罗禹峰相比,不过是街边卖的红枣糕中为数不多的红枣罢了。 后山人迹罕至,连护国寺的僧人也很少踏足。 在后山的层层叠峦下,有一弯明涧,名叫月牙涧。 清水飞溅,人只要在这里走个一圈,就会浑身湿哒哒的像落汤鸡一般。而这中间却有一块天然的避风港,站在这里,周围的涧水都会撞到一层坚厚的岩石上,撞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远离。 原本无人踏足的月牙涧,此时却立着一个笔直修长的身影,他靠在冰凉的岩石上,面上银光闪闪的面具此时也黯然失色。在他的面前,跪着几人,他们可没有他们的主人那般好运,他们全部浑身湿透透的,腰杆却挺的很直,不敢有半分松懈。 “小主人。”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刚毅的汉子,他的虎口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应该是常年征战沙场所致。 被唤作“小主人”的秦朗没有作声,他旁若无人地把玩着掌心一块纯白无暇的羊脂玉佩。 若是赵重光在场,一定会将上前将秦朗手中的玉佩扒拉过来,大声质问秦朗为何偷偷拿走她的玉佩,然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浮想联翩,这人是不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首的人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不过二十的少年却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老成,这多年的颠沛流离退去了他身上的棱角,让他可以随意伪装着自己的情绪。 上一次的流火节上,他们这些手下也在场,亲眼看着他们的主子表现地如一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公子般,了如指掌地向那位更加不谙世事的女子介绍着流火节的习俗。 那一刻,他们还以为他忘记了北夏国的恩怨情仇,真的打算在雍国当个安安稳稳的状元郎。 “嗯?”秦朗将玉佩握在手中,抬起了眼皮。 为首的人赶紧移开了目光,身上的冷汗渐起,刚刚一瞬就将他的疑惑打消得一干二净,这肖似主人的审视让他五体投地。 “小主人。”为首的人抱拳说道,“据主人来信,那位好像知晓了你的存在,派出了东陵城中的间客来将你灭口。” “灭口?”秦朗仿佛听到了多大的笑话似的,嗤笑了一声,“他没有这个本事,如今北夏国内忧外患,他早就忙得焦头烂额,怎么会来关心我这个十年前就应该成为刀下之魂的人?” “可是主子你最近风头太盛,这东陵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状元郎,恐怕这风声也会传到那一位的耳中。”头领冷汗直下,“而且东陵城的姑娘都纷纷打听你的生辰八字,这...” 秦朗 分卷阅读60 的额角跳了一下,头领赶紧止住了话头,这东陵城风气开放,这些女子都恨不得将小主人的祖宗十八代给顺藤摸瓜般摸得一干二净。 “如今时机快要成熟,他寻不寻我都无所谓,现在也到了快回去的时机了。” 头领不明所以,秦朗将手中的玉佩扔了过去,直接说道。 “我之所以这样出风头,那位肯定知道了我的存在,不仅他知道,北夏国上上下下,那些豪门新贵还是朝廷遗老也会知道。” 头领恍然大悟:“原来主子是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些人知道你的存在。” “没错。”秦朗点了点头,“总不可能在这里呆的太久,总归是要回北夏的,母亲还在那里等我。” “是,不过小主人,这玉佩是什么?”头领一头雾水地看着手中的精致小巧的玉佩。 “这是那位给雍国间客的信物,有了这个能钓上来不少的探子。” “哦,原来如此。”头领再一次恍然大悟,“小主人可真是计谋过人,连这样的好东西也能随随便便收入囊中。” 面对头领胡天胡地的追捧,秦朗额角再一次不可见地跳了好几下,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嘴角竟然微不可见的翘起来一个弧度。 手下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吓。 这莫名其妙的微笑真的就像老树开花,久旱逢甘霖般稀奇不定。 秦朗咳嗽了一声,“近些日的任务很简单,只要注意那些间客的刺杀就可以了,过段日子就......” 秦朗的话戛然而止,手下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青筋暴起,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万无一失的防御阵势。 本来只有嘀嘀嗒嗒的涧水里,此时却混杂着微不可听的脚步声。这声音比细针落地的声音还要轻微,可落在这些沙场老手之中却清楚无比。 秦朗被围在重重保护之中,淡然地转动着手中的戒指,戒指不大,堪堪只能套在小拇指上,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祥云图案,却精致无比,让人一眼就想到了晴空万里的天气。 不过一瞬,面前就站着数十个间客,他们穿着黑色隐秘的夜行衣,头上绑着一块黑红相间的束带,这是间客独有的标志。 而间客是北夏国独有的标志人物。 刀锋相对,秦朗却处变不惊地处于其中,依旧眼皮未抬地转动着手中的戒指。 “奉命行事。”对方头领撂下了这一句话后直接挥刀向前。 嘶~ 两道锋利的刀锋相对,瞬间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手下的几人见状,也纷纷拔刀出手。 刀光剑影之间,秦朗却从容不迫地拔出了袖中的刀,歪着头想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刀,转身站在了涧水中央那块岩石下。 这里比较安全,不会弄脏衣裳,秦朗这般想着,而那边的纠缠乱斗也慢慢分出了胜负。 这是一场显而易见的战斗,秦朗的手下都是北夏国尖锐的虎贲军,上过战场,刀法不讲究华丽炫目,唯一的就是快准狠。而间客并不是就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蜜蜂,明天都有着固定的粮食,怎么能与丛林中觅食的猛虎相比? “虎贲军?”为首的间客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随即即被一刀毙命。 剩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有的死不瞑目,有的双目充血地看向秦朗一行人。 “你看我干什么?”秦朗觉得有些有趣,他移动了身体却还是将自己隐在岩石下。 “虎贲军,这本应该是北夏国的尖锐部队,这些人都是军中猛汉,怎么会受你这个叛徒所驱使?” “叛徒?”秦朗嗤笑了一声,“那个人跟你这样说的?我猜猜,你现在心中想的肯定是忠君爱国这四字,想着自己死于此还全了这么一个好名声,是不是对奔赴黄泉还有了些期待。” 躺着的人脸上青一块白一块,被秦朗猜中了心思反而放开了嗓门:“当然,我忠君,我爱国,就是在这里死了,我的父母妻儿也会为我骄傲。我会永远被铭记,被歌颂。” 秦朗如同看着一块朽木一样,笑着摇了摇头。 “忠君爱国?若是君是披着狼皮的伪君子,国是各种魑魅魍魉藏污纳垢的地方,你还真的愿意忠君爱国吗?” “你胡说。”躺着那人破口大骂道,唾沫血腥直渐。 秦朗也没有了与他纠缠的心思,他微微躲避那人的血沫。 “你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的父母妻子不会知道什么是荣誉,他们只会嚎啕大哭,然后心灰意冷地将你埋入黄土,你不会被铭记,相反你只会被遗忘,还是被你最重要的人遗忘。” 秦朗摊了摊手,“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还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躺着的唯一一人久久没有说话,他背过了身。 “主人,他死了。”头领搬开了他的身体,露出了一张灰白的脸。 “服毒自尽。” “知道了。”秦朗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之前那番长篇 分卷阅读61 大论堆砌出来的情感瞬间烟消云散。 秦朗本来与无疆,苏台一块出游,夜色已深,为了照顾身体还未养好的无疆,他们一行人就借宿在护国寺的禅房。 秦朗将一切处理完毕之后就打算从后山回到禅房,随行的还有刚才的一群手下。 “小主人,要不要属下待在你的附近保护你的安全。” 间客虽武功不高,但是却前赴后继,刚才在山路上头领也解决了几人,故而担忧地问道。 “你以为你的武功比我高吗?”秦朗斜了他一眼。 头领讪讪地摇了摇头。 秦朗继续说道:“待会我回到护国寺,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是皇家寺庙,他们不敢在这里造次。切记不要惹人注意,我还需要这个身份。” 手下均严肃地点了点头。 “小主人,那里是什么人?” 顺着头领的手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偏瘦身材的人在一棵盘根错曲的古树下不知在干着什么,看着背影像是个女人,穿着长裙,沾泥的裙摆被打结起来盘在小腿处,手中隐隐约约还拿着一个铁锹。 “这是半夜盗墓?”头领呐呐地说道,他抬头看着秦朗,却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眼中闪着比他还要好奇的目光。 那人拿着铁锹扶着腰,还只铲了几个铲子,就毫不注意形象地瘫坐在树根上。 ☆、第三十一章惊心动魄 赵重光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拿着刚刚被挖出来的琉璃盒子,盒子沾着潮湿的泥土,却不掩芳华,看上去价值连城。 远处的草丛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杂草东倒西歪。 赵重光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心中像被撞翻一般极速跳动。 黑夜给所有的事物蒙上了一层惊悚的面纱,连乌云也出动遮住了本来就不甚不亮的月光。 抬头一刀,缩头一刀,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铁锹紧紧地握在手中,抬脚向前走去。 “是你?”赵重光明显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紧张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荒山野岭的。” 秦朗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公主?” 赵重光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半个字,拿着琉璃盒的双手握在身后。 秦朗又追问道:“既然奉命来到护国寺静修,住持怎么会轻易地放你出来,更何况这附近连一个暗卫都没有?” “我偷偷溜出来的啦。”赵重光没好气地说道:“三十六计我铭记于心,只要我想走,没有人拦得住。” “哦?原来三十六计这么好用?”秦朗语气轻快,眼眸中也带着一丝笑意。 “我有事,倒是状元郎半夜三更偷偷出来,倒是让人匪夷所思,不知是与何家姑娘幽会,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签一个线。” 秦朗楞了一瞬,旋即大笑起来。 “这里荒山野岭,连个女鬼也无,哪里来的姑娘?” “这倒也是。”赵重光沉思地点了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秦朗笑意不减,他绕过了赵重光,从她身后拿起了铁锹,掂了掂重量,道:“这铁锹不过几斤,松松土怎么就累成了这样。” 赵重光没有搭话,她看着秦朗的背影,感觉到秦朗今日与众不同,不像以往的死气沉沉,拒绝他人的靠近,反而有了少年的朝气。 “身体虚的都抵不过御膳房胖成圈的御厨,他还能颠得起那么大的一口锅,看来以后我得多吃些。”赵重光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走在秦朗的身后。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就要销毁存在的证据,这样死无对证就能高枕无忧。” 秦朗说完就随手将铁锹扔到了山崖下,片刻之后也没有回声,赵重光心中一抖,不敢侧头去看身边黑压压的山崖。 到现在也未听到回声,这山崖可能真的深不见底,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赵重光低着头顺着秦朗的脚步走着,一不留神却撞到了秦朗坚硬的后背。 “怎么了?”赵重光捂着酸痛的鼻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别出声。”秦朗转身将赵重光捂进了怀中,赵重光被一股大力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抗议地挠着秦朗的胸膛。 “有人跟踪。”赵重光听到头顶的声音后不敢动弹,质量上好的布料还混着男人的气味,赵重光的鼻子嗅着这味道,提上来的心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出来。”低沉醇厚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响起。 “与你无关,我们只是想要你怀中的人。”这声尖锐的声音在黑夜中尤为刺耳,“识相点赶紧滚开。” “如果我说不呢?” 赵重光本来揪住秦朗衣裳的手已缓缓放开,闻言又一次紧紧地抓住了衣袖。 “那就一起死吧。”一声暴呵响起,随即一阵掌风袭来,赵重光感觉身子一轻,就被秦朗提到了一边。 赵重光这才挪出了脑袋看清了来人,来人有五人,蒙 分卷阅读62 着面看不清楚正脸,不过均来势汹汹,手中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长刀。 来人没有多话,直接提刀来袭,秦朗从袖中滑下一把短刀,虽长度比其逊色,可真正的真刀实战起来,反而是秦朗更占优势。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对方五人就死了两人,还有一人落入悬崖不知生死,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而秦朗脸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赵重光意识到这恐怕是因为抱着自己所致,她默默地收回了刚才要多吃些的志向。 “你只要放下她,我就可以饶你不死。”来人也意识到了秦朗的实力,企图劝阻他收手。 “我已经说过不了,难道还要再说一次吗?”秦朗云淡风轻地说道,也没有认真去看来人阴晴不定的脸色。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杀我,我却不知道与你们有什么冤什么仇?”赵重光拍了拍秦朗,秦朗闻意将赵重光放了下来,“不如这样,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要是他给你黄金千两,我就给你良田千顷,送你翩翩美女,我就送你风华绝代的女子,许你升官发财,我就让你平步青云。” “怎么样?”赵重光绽开了一抹笑容,在幽暗深夜中显得格外真挚,像是拥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秦朗在一旁也愣住了,他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赵重光一出口就许下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像是吃饭喝酒一般随意。 而且这从她口中说出,仿佛就是一种理所当然,似乎整个雍国就应该掌握在她手里,这是各种各样的乔装模仿也不可望其项背的贵气。 来人对视了一眼,旋即转过了头。 “这与你无关,可是你就是应该得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些荣华富贵是你长辈踏着累累白骨窃取的,你就应该受到惩罚。” “所以我就必须得死吗?”赵重光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们呐,想报仇也不找个好些的对象,既然说是我父亲,那就是天景帝咯,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他可不会难过半分,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要不是碍着虎毒不食子的名头,我差不多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赵重光的微笑像是黑夜中肆意生长的藤蔓,让人窒息般的沉默。 “不然你们以为我作为一个帝国唯一的嫡公主,怎么会落在你们的手中。” 面前仅剩的两人面面相觑,就在这一空隙,赵重光突然伸起了一脚,毫不犹豫地踹向了最旁边的一人,那人正出神,在赵重光全部的力气下没有悬念地跌落悬崖,连一声呼喊也未发出就命陨于此。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赵重光冷笑了一声。 仅剩的一人看到同伴遭遇不测,怒发冲冠,直接挥刀朝着赵重光砍去。 赵重光被一股大力拽到秦朗身后,又一次撞上了秦朗的肩膀,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鼻子蹲在草丛中。 最后的一人受到同伴接连离去的打击,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遇到实力差距悬殊的秦朗,就只有死路一条,不出意料,交手不过三招就血洒剑下。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秦朗收回了刀,抬起了赵重光的下巴,与她半蹲着对视。 “哪一件事?”赵重光啪的打掉了秦朗的手。 “就是你父皇那事,你说他想杀你?” “半真半假吧,前面是真的,后面假的,我父皇不杀我,是碍于朝廷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不是这虎毒不食子的幌子。”赵重光嘶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含含糊糊地说道,“虎毒不食子,就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样,就是有一条底线,越过去了就所向披靡了,该杀子杀臣,甚至杀皇帝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你在想什么?”赵重光看了秦朗变化不定的脸,笑道,“你以为你幼时丧母就足够悲痛了,现在还有一个人比你更惨,是不是有了一些心理安慰?” “确实有一点。”秦朗也笑了,“我原本以为你可能是我遇见的最幸福的人了,身份尊贵,无忧无虑。” “身在帝王家,哪里能够随心所欲地做事情,我不过是在重重枷锁之下竭尽全力地追求些自由罢了。”赵重光看向了面目全非的几具尸体,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悲痛,“他们也没有什么错,我的父皇被很多人背叛过,也背叛过很多人,要是寿终正寝也是幸运,要是死于非命也没办法怨天怨地。可惜他命和所有人一样只有一条。” “我的命也只有一条,所以他们朝着我举起屠刀,我也只能拿起屠刀。” “命只有一条,这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了。”秦朗抬头看向北方,面上十分肃穆,“可惜有些人永远也不知道这个道理。” 赵重光将裙摆解开,沾满泥土的裙摆倒是有一种别样的好看。秦朗站立起来,整个人面朝北方,夜风微凉,吹得秦朗的衣裳簌簌作响。 秦朗看了片刻,才转过了头,却发现赵重光歪倒在悬崖旁,多余的裙摆已经伸出了山崖,像一面迎风飞舞的旗帜在黑夜中召唤,他匆忙地跑向前。 “你怎么了?”秦朗看着赵重光微微颤抖的睫毛,焦急喊道。 “被,被..蛇咬了。”赵 分卷阅读63 重光气若游丝,没有了之前的气焰。 秦朗环顾四周,看到了隐在草丛中的毒蛇,脸上煞气渐深,他伸出了手,原本如小臂般粗壮的蛇在秦朗手下碎成一段一段,血肉横飞。 赵重光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头疼欲裂,她抱着头不住了撞向崖边的碎石。 秦朗赶紧扯住了赵重光,可血还是顺着赵重光洁白如玉的脸颊流了下来,赵重光本来活力四射的脸也变得苍白不已。 秦朗一把背起了赵重光,撕下了外裙,将她拴在了自己的背上。 山崖距离护国寺还有一段距离,秦朗提气向前,却还是嫌时间过得太快。 赵重光毛茸茸的头发蹭在秦朗的脖间,喷出的气息让秦朗有些不适。 “武...武..” “什么?” 赵重光神志不清,她眯着眼睛,双手环住了秦朗的脖子,胡言乱语起来。 “我,我说,你怎么不去当武状元。” “今天的运气可真是背,幸好遇见了你。” “这条蛇看起来不错,御膳房曾经做过一道蛇羹,可惜只有皇上嫔妃可以吃,我...也想吃。” 赵重光温热的呼吸喷在秦朗的脖间,搅得秦朗心猿意马,他加快了脚步。 护国寺后门就在眼前,可秦朗还未到门口,庄严沉重的大门就缓缓打开了。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夜如黑色玛瑙一般幽黑,拔地而起的松柏静静地矗立在黑夜中,灰色的台阶看的不真切,一路向前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护国寺厚重的后门掀开一道口子。 门口赫赫站立着一个人。 ——赵重劼一手扶着门框,一只脚已经踏出齐小腿的门槛,他比黑夜还幽静的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来人。 赵重光安静地趴在秦朗的肩头,月光淡淡,只能看见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融为一体。浪漫而又绮丽,让人浮想联翩。 ..... 头疼欲裂。 赵重光浑身瘫软无力,豆大的汗珠从她如白瓷般的脖子滑落,她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像是被撕裂开来。 呕—— 血腥味从嗓子倾泻而出,即使赵重光已经竭力克制,还是不可抑制地呕出一大口黑血。 我是无药可救了吗?她想。 蛇毒一波一波地撞击着赵重光本就瘦弱不堪的身子,她蜷缩着身子企图将自己隐在角落,却发现避无可避。 久远的记忆破壳而出,赵重光痛不欲生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你是我的女儿,你叫重光,重光,就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意思。” “母后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不要担忧,我的愫愫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赵重光脑海中浮现出母后的音容笑貌,还有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冰雪融化后暖阳的味道。 后来一切天旋地转,所有的人都离她远去,她在角落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我叫愫愫,你叫什么?” “我.....”男孩欲言又止。 赵重光笑着伸出手,男孩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伸出了手。 “和我一起玩,好吗?” “....好。” 迷宫似的皇宫渐渐变小,红墙黄瓦在绿树的覆盖下,像是一个精致诱人的画,可黑夜总是占了一天的一半,纵使时光再慢,夜幕终究还是会降临。 赵重光抬起头,眼前一片赤红,不知是谁的衣裳,还是—— 赵重光自嘲地摸着自己地眼眸,湿漉漉的液体顺着她修长的指节渗了出来。 住持携着志明和尚火急火燎地赶来,禅房袅袅青烟不知被谁熄灭,只留白色的灰烬未歇。 “公主中了蛇毒,生命垂危。” “公主的眼疾被蛇毒触发,情况不容乐观,况且她现在神志不清,内心抗拒用药......” “贫僧没有办法....” 无疆捂住嘴巴不住地颤动,苏台在一旁不住地安慰他,赵重劼看着紧紧关闭的禅房,膝盖一软竟然直直地跪了下去。秦朗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说:“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这个程度,听说志明和尚医术精湛,况且公主命大,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地出来。” “志明....”赵重劼喃喃道,目光紧紧地看着前方药香袅袅的后院,瞳孔微缩,身体竟然微微颤动。 “你.....”秦朗觉得有些奇怪,赵重劼的模样可不如传闻中与赵重光的关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相反这关心甚至超出了普通兄妹,倒像是..... “秦公子....”无疆突兀的开口打断了秦朗的若有所思。 “嗯?” “多亏你了。”无疆伸手拍了拍秦朗,语气十分感激,旋即又悔恨起来,“我本来占了护国寺的茅房十分不好意思,让你只能去后山草草解决,谁承想会在那 分卷阅读64 里碰到重光。” “重光怎么会在那里....?” 无疆也没有期待秦朗的回答,说完就愁云惨淡地坐到了一边。 秦朗微微抬头,看向了紧闭的禅房,面上有了一丝担忧,却是可有可无,经过了之前兵荒马乱的奔波,秦朗觉得他已经尽人事,剩下的就是天命所致了。 今晚的变故太多,他向来不会在琐事上费神,更何况他从未做不划算的交易,对于鬼使神差地救下赵重光,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是将它划为顺手牵羊拿走赵重光玉佩的补偿。 不过这举动可能会为他惹来麻烦。 幸亏无疆一番哭天抢地的哭诉,让人都以为他只是偶然救下永安公主,反而感激涕零。 他又一次抬头看向了赵重光所在的禅房,面上平静。 这女子命不该绝,要是能够活下去就好了。 “殿下....”大门打开,志明和尚缓缓地走了出来,“贫僧无能为力,公主好像陷入了梦魇,任贫僧怎样呼唤也不肯喝下汤药....” 赵重劼缓步走了过去,背影坚定,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 无疆和苏台也凑了过去,苏台却状若无意地看了一眼,这皇家感情真是淡薄,连伤心也不过只是短短一瞬,更何况.... ....这份担忧很可能还是对自己前途莫名其妙多出一条人命的担忧,堂堂公主死在护国寺,这护国寺上上下下自然是插翅难逃,这前途明朗的二皇子可能也会受到波及。 “她还能撑多久?”赵重劼平静道,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志明和尚没有意识到赵重劼如此干脆,顿了一顿,说道:“殿下被毒蛇所咬,这蛇又叫一夜蛇,若是公主不配合,恐怕....” “...恐怕撑不过这一夜。” 秦朗微微叹息,无疆却惊恐地捂住了嘴,反而与赵重光血缘最近的赵重劼却没有太大反应,他无惊无喜地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志明和尚错愕了一瞬,旋即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欠身告退。 “贫僧告退。” “你不能走...”无疆一脸震惊,用住了吃奶的力气拽住了志明和尚,“你走了,重光怎么办?护国寺与东陵城离得那么远,御医一时半会赶不来,你是这里唯一的郎中,怎么能走?” 无疆的嗓音提高了几度,他行动暴躁,直接拽起了赵重劼的衣领,也不管尊卑,“即使她不是你的亲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她去死吗?” “她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这么多年,心肠再硬的人也会捂热了,你却一心一意要她去死。” “重光真的是看错了人。” 苏台在一边不知所措,无疆这一番慷慨陈词太不符合他柔柔弱弱的性子,果不其然赵重劼的脸色极速沉了下去。 “闭嘴!”赵重劼直接将无疆推开,“你眼中还有没有长幼尊卑?” 他越过无疆,朝着志明和尚说道:“既然她一心求死,你也已经无能为力,大师也不必久呆。” 志明和尚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旋即拎着药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无疆看见人已走远,无能为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我跟她..说过了,她不听...这下好了...” 赵重劼在志明和尚走后,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泯灭,他没有去管身边低语的无疆,直接跨步走进了屋内。 秦朗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猜想,可旋即又轻轻地嗤笑了一下。 自古以来,皇家手足自相残杀就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一向和颜悦色的兄长突然从背后给你一刀,一直默不作声的姐妹也能毫不手软的将你推向深渊。 北夏国如此,雍国也是如此。 屡见不鲜,却又理所当然。 刚才这可能只是内斗的冰山一角,若是自己,面对奄奄一息的皇妹,也只能听天由命,绝对不会全心全意的为其奔波。 只是可惜了...... 那个笑意明媚的女子恐怕要死在他兄长的纵容之下了。 秦朗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下,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脏也有了一些微微疼痛,他总是不受控制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赵重劼走近屋子,轻轻地带上了屋门,屋内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赵重劼脸上出现了一层灰白之色,在周围明亮的烛火之下更加惨白。 赵重光安静地躺在空荡荡的硬床上。 眉间浮现着一层衰败之色,像是一夜之间全部枯萎的芳草,她嘴唇微抿,眉头紧皱,身体柔弱无骨地躺在那里。 赵重劼走上前去,慢慢地蹲了下去,轻轻地牵起赵重光的手。 赵重光的手纤细柔软,指肚和指尖有淡淡的粉色,就如同所有养尊处优的闺阁少女一般,可惜右手上却有一道横跨手掌的伤疤,看上去面目可憎,像是亲 分卷阅读65 手打破了一份美好。 赵重劼轻轻地摩擦着赵重光的指肚,他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若是平时,他恐怕不会有这个胆量这样做。 胆量? 赵重劼垂下了头,无声地自嘲一笑。 他有胆量冒充雍国至高无上的二皇子,还能在堂堂魏贵妃眼皮底下若无其事地每天请安,更能在杀父仇人手下勤勤恳恳地装作孝子。 可是.... 赵重劼又一次深深地看向了赵重光,后者仍旧双眼紧闭。 可是在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面前,就像是一个懦弱的小丑,只能左右躲避,到最后避无可避。 “此次出行没有御医跟随,我...不敢将你放在志明手上,我....现在无能为力。”赵重劼不住地解释,虽然赵重光根本听不清楚。 “我的父母都死于你父母刀下,我以为....我以为我会恨你的,可是....”赵重劼痛苦地低下了头,“可是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够将仇恨加到你的头上.....” “....明明你比我更要孤独。” “重光,我现在只有你了.....”赵重劼低声喃喃道。 而躺在床上的赵重光如蝴蝶般的睫毛却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瞬。 ☆、第三十三章棋局已解 甲光向日,鳞鳞金光在乌压压的军队面前如潮水般涌开,有苍老醇厚的声音,有甜美诱人的声音,有极力克制渴望的声音,他们在赵重光的耳边裂开。 “这尘世的权利就在这里,只要你想要,我们都会双手奉上。” “这可是人人都想要的东西,是人都不能免俗,公主你也一样。” “你想像你母后一样吗?” 赵重光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军队在她面前旋转,黑云直泻而下,像是覆盖了古老的城墙。 “我不要......” “母后,赵重劼,你在哪里。” 突然所有的话语都戛然而止,面前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去,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赵重光,赵重光还能感觉到手指间薄茧微痒的触感。 赵重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张泪水朦胧的脸,眼睫毛上沾染着洁净的泪珠,衬得那张坚毅俊朗的脸更加清晰。 赵重光用尽全力抬手起来,试图擦去赵重劼脸上的泪水,赵重劼却慌乱地放开了手。 “....你在哭吗?”赵重光皱着眉头。 赵重劼出于本能地否认,可事实就在眼前,这多余的动作反而像是掩耳盗铃一般。 “...听说你被蛇咬了,我进来看到你奄奄一息的模样,倒是一时怔住了,我.....” 赵重劼说到一半就不再开口,他眼眸对上赵重光含笑的眼神,一番说辞也都烟消云散。 “嘴那么硬干嘛?”赵重光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你这般模样,若是别人不知道情况,还以为你科举名落孙山....寻死觅活,或者误入烟柳巷,名节不保呢。” “胡说八道什么!”赵重劼面上微怒,语气却有一些放松,“这蛇就应该咬你嘴上,省得你整天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赵重光轻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猛然咳嗽起来,她不可抑制地捂住了嘴,黑血从他的指缝缓缓流出。 “....你..别动。”赵重劼面色紧张,他伸手将床边已经冷掉的药汤端给了赵重光。 赵重光眉头紧皱,面对赵重劼递过来的药不假思索地喝了下去,她嗓子干痛,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抿,大概过了半柱香才艰难地将药汤饮完。 “这是什么?”这服药显然经过精心配制,赵重光灰白的面色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不过还是有些晦暗。 “护国寺的高僧不都是精通医术吗?怎么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怎么只有你孤零零的一人。”赵重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赵重劼,叹息道,“....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赵重光并不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相反她还有一些娇贵,皇亲国戚的毛病她也没少沾,只不过她总是默默放在心底,导致别人都觉得这位主子很好养活。 恐怕只有太医院的几位院判知晓,这位主子从来不喝苦药,哪怕“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她也坚决要换个方子,不然就拖着病体跟太医院的人耗着,这导致她身子骨被自己作践的不轻,不过她看起来不以为然。 赵重劼没有心思听赵重光略带撒娇的抱怨,他紧紧地看着只有一些药渣的瓷碗,他脸色并没有比赵重光这个病人好多少。 ——一夜蛇。 恐怕只有善于制药的志明和尚才会一清二楚,他看着赵重光略微青涩的脸庞,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志明和尚呢.....”赵重光环顾四周,道,“我今晚遇到的那一条蛇是在是奇怪,它不管不顾地咬我右腿,明明我左腿在它面前啊,好好地非要绕个弯来咬我。” “ 分卷阅读66 志明和尚善于此,也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蹊跷。” 赵重劼没有搭话,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但是赵重光现在心情颇好,她微微移动了身子挪到了赵重劼的身边,正要开口说话,门却被大力地撞开了。 ——无疆肥硕的身子费力地挤了进来。 “无疆。”赵重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怎么来了。” “重光,你没事...?”无疆不可思议地看向躺在床榻上的赵重光。 “能有什么事?这护国寺的名医众多,怎么样也不可能将我的小命给撂在这里?”赵重光开着玩笑道。 无疆却罕见地直视着赵重劼,将准备开口的话咽了下去,拍着胸膛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来来。” 无疆向后面招着手,一位头发花白,走路还颤颤巍巍的花甲老人走了进来,走到门槛处还踉跄了一下,旁边一个小僧人赶紧扶住了他。 “这位是....?”赵重光开口问道。 “是民间的一位杏林圣手,曾经在太医院供过职。”无疆边解释,边拖着老人往前,“来给你看病的。” “多谢你了。”赵重光微微点头,老人提着药箱颤颤巍巍走了过来,伸出老橘皮般干枯的两根手指搭在了赵重光的手腕上,老人虽已年迈,眼神却很清明。 他低头摸着花白的胡子,别人也不敢打扰。 “怎么样?”赵重劼出声询问,语气带着一丝隐藏的担忧。 ——老人沉默不语。 赵重光看着老人满头银丝,因为走路身体还缓缓颤抖 ,不住地吐着浊气,赵重光心想,这人恐怕比我的身体更要糟糕。 “没有大碍,余毒已排清,你刚刚吐出的淤血正是转危为安的关键,若是再晚上半分,恐怕是华佗转世也无药可医了。”老人拿起床边的青碗,蘸起药渣在笔尖一晃,“这服药也是好药,配制地分毫不差,也是位高手。” “没事就好。”无疆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刚刚志明和尚走了,我还以为你熬不过这晚呢....” 赵重光没有多想,她试探地朝着老人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总感觉你有些眼熟。” “你多想了,老朽......” “对了..我想起来了..”赵重光的额角跳动了一下,“我曾经在益课楼见过你....当时你是.....” “——仵作!”赵重光和无疆同时开口。 “不....”老人尴尬地摆了摆手,“仵作只是副业,我还是名正言顺的郎中,上一次...是理察寺丞硬拉着我去的,说是蹊跷,老身已是半截黄土埋了脖子的人,有些好奇心就去了,总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吧...” 赵重光:“......” “那那个案子查出来了吗,这都过去快十天了?”赵重光的 好奇心也与老者一般澎湃不已。 “这还未....不过也快了....” 赵重光还想再问,赵重劼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老者识相的止住了话头。 “既然舍妹安然无恙,就麻烦你开几服药,帮她调养一下身子。”赵重劼开口吩咐道,老者也意识到这人不简单,这满身的贵族之气怎么也隐藏不住,今日他在睡梦中,被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拎了起来,以一家老小威胁,他才火急火燎地迈着老命上山,如今也不敢多说,赶紧起身告辞。 “注意调理身体,你这身子骨本来就薄弱,幼时病根未除的一干二净,现在可不能随心所欲。” “谨遵医嘱啊!” 老者叹着气走开,无疆赶紧出去相送,屋子里只剩下赵重光,赵重劼二人。 本来明亮的烛火却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一盏,屋子瞬间暗了一瞬,赵重劼的脸色却也阴沉地可怕。 赵重光悄悄地缩了一下脑袋。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幼时病根。” “没什么,他一大把年纪了,脑子可能不太清楚,肯定是在说胡话。”赵重光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身子我自己知道,可健壮了.....” 赵重劼没有说话,他紧紧地盯着赵重光,像是要把赵重光盯出一个洞来,赵重光继续缩了一缩脑袋,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满足起来。 ——他这样说,是不是十分担心我,之前的冷冷淡淡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还是我有些太过黏人了? 这赵重劼再怎么是别人眼中的阎王爷,可毕竟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情分,更何况我比绕着他的那些庸脂俗粉不知要高出多少个档次,他一定也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赵重光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轻声笑了一下。 “你好好休息,这次静修与众不同,不让带宫女,你自己将就一下。”赵重劼撂下了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赵重光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 夜色匆匆,护国寺本来就不是灯火通明的地方,黑暗触手可及,一座人迹罕至的庙宇却亮着一个微弱的烛 分卷阅读67 光,原本紧紧关闭的门却开了一条缝,透出了里面微薄的灯光。 赵重劼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志明和尚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赵重劼低着头穿过了坑坑洼洼的台阶,走到屋内。 屋中只有一张床,志明和尚蜷腿坐在上面,面前摆着一张杂乱的棋盘,棋盘上还少了一角,黑白分明的棋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 赵重劼走了过去,熟练地执起黑子。 “赵重光醒了吗?”志明和尚执起白子,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赵重劼嗯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地放下一枚黑子,这棋下的十分巧妙,直接横冲直撞地朝着死局奔去。 志明和尚楞了一瞬,拿着白子的手没有放下,说道:“你心中有气...你以为我会对赵重光动手?” “不会吗?”赵重劼抬起头,直接直视着志明的眼睛。、 志明和尚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虽然报仇心切,可还不至于与一个小姑娘动手,她与她父母做过的事无关,我若是对她下手,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与她的禽兽父亲有何区别?” 赵重劼冷静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来,“是我多想了,今晚她性命攸关,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整个护国寺都吃不了兜着走。” “包括你的师兄——镜空住持。” 志明和尚脸色变了一瞬:“不要提他,我与他毫无瓜葛。” 赵重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 “理察寺丞还在调查那个案子,恐怕我们露出了马脚,那具尸体弄得不干净。” “出了一些岔子,底下的人出了一些问题,最近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势力一直在暗中调查。” “调查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赵重劼哦了一声,便随手开始收拾起棋盘,他的指节修长白皙,与志明和尚黝黑的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志明和尚的眼神刺痛了一下,他抬手拽住了赵重劼的手,赵重劼一顿,感觉一股冷意直窜心底。 志明和尚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肩,他却不敢乱动,只听见他附耳说道。 “你知道赵重光的身体虚弱,你可知为什么?” “为什么?”赵重劼僵硬地侧过了脖子。 “因为....毒。”志明和尚伸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带着寒意,“从娘胎里带来的毒。” 志明和尚的声音又低了一度,如寒冰淬取过一样。 “她...活不过....三年。” 棋盘洒了一地,黑白二子纷纷粉身碎骨,不管是怎样的死局,此刻也烟消云散。 ☆、第三十四章关系缓和 朱雀大街的早市一如既往的人流涌动,商铺上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其中香火铺子上更是人满为患。 因为今日是护国寺的“三戒日。” 这三戒也不知道是哪三戒,有人说是戒骄戒躁戒荤,有人却一本正经地说要戒色,当然说这话的人却引得人怒目而视,因为今日正是护国寺求姻缘的好日子。 护国寺那据说是天上月老种下的姻缘树竟然老树开了花,已到娶妻待嫁的善男信女都会忙不迭在护国寺摆上一道香,跟月老掏心窝地说上一番,自然是与心上人白头偕老之类的。 更何况这年的护国寺,永安公主与二皇子也在此,这东陵城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也倾巢出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都存着那一见钟情的心思,一个个打扮着花枝招展,像是满东陵城的花都成了精一般。 大腹便便的理察寺丞艰难地往东大街上的香火铺子上挤。 今日恰好是休沐的日子,已过不惑的理察寺丞一大早就被家中悍妻给提溜起来,妻子扔过来几两碎银,大吼着让他去香火铺子上买上几柱香。 理察寺丞不敢不从,他一心忙于案子,陪伴妻女的日子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自然也卖命地去完成。 “这几柱香多少银子?”理察寺丞从袖中摸索出几块碎银。 “五两!” “什么?!”理察寺大吃一惊,从袖中掏出银子的手顿住了,“这三把银子平时不过三两,今日怎么就要卖五两?” “你这小贩休要坐地起价!我....” 理察寺丞话还未说完,就被争前恐后买香火的人挤到了外围,他脸色怒红,两撇小胡子气的一抖一抖。 “.....行吧,五两就五两....”理察寺丞唉声叹气了一会,准备任命折回。 “...大人?” 理察寺丞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站在面前,他穿着价值不菲的衣裳,腰间带着一个精心缝制的香囊,举止落落大方。 理察寺丞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我...认识你吗?” “...哈。”青年爽朗一笑,抱拳施 分卷阅读68 礼道,“我是魏宁,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在益客楼....” “对...”理察寺丞突然一拍脑袋,“上次益客楼发生了一桩命案,恰巧你们这些举子都在。” “不不不....现在要叫你探花郎了...”理察寺丞也回了一礼,语气也亲近了一些,显然对这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的人有些好感。 “理察寺丞在这里有什么事?” 理察寺丞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年纪大了....去买些香火也挤不进去.....” “理察寺丞也要去护国寺吗?”魏宁展颜一笑,“今日可真是热闹,整个东陵城差不多都倾巢出动了,这护国寺恐怕已经人山人海了...” “....是啊。” “我这里有一些香火,我一人可用不完,要不理察寺丞与我一道去护国寺?”魏宁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可理察寺丞面上虽是笑意不减,心里却是有些疏离起来。 理察寺丞这个岗位虽然至关重要,却并不是什么有油水的肥差,而他更是两袖清风,家里不至于家徒四壁,可也是普普通通。连今日出门买香火也是因为山下的便宜些。 魏宁是当今魏贵妃的侄子,也是豪门贵族,他与这人可以有交集,却不能过于亲密,不然依照当今圣上疑神疑鬼的性子,到时候乌纱帽不保,还可能被扣上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 “不了....”理察寺丞客气的摆了摆手,“家中妻女还在护国寺等我,我可得赶紧去买香火了。” “好...”魏宁并没有挽留,依旧和和气气的作了一揖。 理察寺丞也礼尚往来地回了一礼。 理察寺丞没有讨价还价,直接拍了五两银子拿走了香火,他满足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魏宁早已不见踪影,他掂了掂手中的香火,一路上志得气满地哼着小曲往护国寺赶。 可就在护国寺上山的一条主干道上,车马被挤得水泄不通,人群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层又一层。 而这正中央骚乱异常。 理察寺丞出于本能直接探身挤了进去,这看热闹的人实在是过于庞大,理察寺丞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香火,身子却毫不踌躇地见缝插针,直到整个人挤到了最前方。 面前的场景让他皱了皱眉头。 一名身材佝偻的老人躺在碎石遍布的路上,腿不正常地屈在一边,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而在他们旁边几步之外,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正满脸怒气的骂骂咧咧。 “你这死老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那人双手插在腰前,音调十足,“你走路不长眼撞到了我的马车上,都给了你银子了,还不快滚......” “不是的...”嚎啕大哭的小孩止住了哭声,“是....你先撞上来的....” 理察寺丞听了这话,也隐隐约约的明白前因后果,这可能是一个老套的富家子弟仗势欺人的故事,可哪怕情节再过千篇一律,结果也是亘古不变。 而这仗势欺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礼部尚书的儿子裴一鸣。 理察寺丞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前方却更嘈杂起来了,一位粗布麻衣的男子雄赳赳得跨着大步走了出来。 “道歉!” “你是谁?....”裴一鸣还没有反应过来,来人就又凶神恶煞的重复了一句。 “道歉!” 理察寺丞看着来人面容普通,穿着更是和山野村夫一般,可在这贵气十足的京城子弟面前气势也不输分毫,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更是难能可贵。 理察寺丞恍然大悟,这人是—— ——今年的榜眼韦正! 他对韦正印象十分深刻,本来这进士前三甲就在大街小巷广为传颂,而且这韦正更是不同寻常,他并不想要和其他进士一般在官场上大展身手,他却费尽心思想要跟着理察寺查案,这可是天景朝第一人! 裴一鸣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原本被吓得一惊一乍的心脏也放回来胸中。 “哪里来的村夫?不要挡了本公子的路...” 周围人一阵唏嘘,想看着这韦正还有没有一点眼力见,他虽然进士及第,却还未有一官半职,而裴一鸣的父亲却在官场左右逢源,地位颇高,他们都为韦正捏了一把汗。 韦正却不依不饶的说道:“道歉!” 裴一鸣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他左找右找,旁边小厮适时地递上来了一条皮鞭,裴一鸣愣了一瞬,手却不由自主地举了起来。 韦正却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声春风化雨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裴二公子,把鞭子放下。” 理察寺丞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魏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轻轻地抱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儿童,将他交给了侍卫,身后出现了几名侍卫直接将老人抬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将他送往药房,寻个郎中来治。 “魏公子... 分卷阅读69 .”韦正之前的气焰也消了大半,他默默地放下了鞭子,周围围观的百姓也被疏散开来,道路通畅起来。 韦正冲着裴一鸣冷哼了一声。 “裴公子,当街闹事可对你父亲不利。”魏宁语气带着些警告,可之后又柔化下来,“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就不要过于纠缠。” 理察寺丞赞许地点了点头,这魏宁不愧是魏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简单动作,三言两句就解决了这一个麻烦,之后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更何况还有魏贵妃这一张保护伞。 在裴一鸣灰头土脸的离开之后,韦正也站到了魏宁面前,一本正经地道谢。 “多谢!” 魏宁失笑,“你不必如此多礼,我也是路见不平....不过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不...”韦正认真思索道,“我做的顾此失彼,要不是你出现可能还解决不了问题...” “韦公子,魏公子...”理察寺丞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刚才我在附近可看到你们的一举一动,老夫也是钦佩不已...像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才是雍国之福啊...” 韦正看到理察寺丞眼睛亮了一亮,他连忙回礼:“大人好!” 理察寺丞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你们二位是不是要去护国寺,不如同行?” 护国寺前院中伫立着一座高达十米的大雄宝殿,看上去庄重无比,可在它的前方却立着一棵已有百年的古树,古树粗壮的要三人合围才能勉强抱住,而此刻它却被红色丝线缠绕,数以千计的红线覆盖在上方。 树旁香火袅袅,人头攒动。 赵重光在数里外的禅房也能听到这里的动静,心中好奇难耐。她托着腮歪坐在梨花木椅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前方低着头剥着橘子的赵重劼。 赵重劼的手指修长,晶莹剔透的橘瓣在他的手上仿佛更加鲜美欲滴。 赵重光歪着头想到,“纤手可破橙”可能并不局限于女子,赵重劼完完全全可以配得上这词。 “你还吃不吃?”赵重劼语气微怒,手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吃吃吃!”赵重光肯定地点了点头,她享受着从赵重劼手中拿出橘瓣含在嘴里。 这般场景温馨不已,赵重光竟然眼眶有一些微微湿润,她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前有过这岁月静好的岁月。 自从前几天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赵重劼的态度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对自己有求必应,渐渐就和幼时一般亲密无间。 正是因为此,赵重光甚至对那条蛇有了一些好感。 “我跟你说一个秘密。”赵重光一手撑在桌沿上,费力地站了起来,她的右腿还在隐隐作痛,赵重劼连忙扶了过去。 “坐着说。” “不....你先坐着。”赵重光的目光竟然也有一丝严肃,她本来流光璀璨的眼眸有了片刻晦暗。 赵重劼不知为何也鬼使神差的坐了下去,赵重光紧紧地盯着赵重劼,一字一句道:“我...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 ☆、第三十五章铭心告白 赵重劼本来以为赵重光只是开玩笑,可赵重光语气笃定,她没有给赵重劼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 “曾经皇宫来了一位得道高僧,我父皇接见了他,当时我还小,不知怎地在皇宫中迷了路,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他们对话的地方...”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听到那位僧人说,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当时我害怕极了,我只想赶紧离开那个地方,可是你知道的...”赵重光朝着赵重劼笑了一下,“我一慌乱就干不成事,一抬脚就带翻了烛台,当时我紧张的一下子坐在那里哭了起来,然后一抬头...” 赵重光的脸色苍白不已,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我一抬头就看见了父皇,他站在那里,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你长得为什么不像我?...” “然后呢?”赵重劼指尖紧紧地攥住了桌沿,关节发白。 “没有然后了....”赵重光摆了摆手,“母后来了,也不知说了什么,那个高僧就被赐死了....” 赵重光平淡的语气却将赵重劼的身体捅了一个窟窿,冷风直窜心底,四肢百骸都涌上了凉意。 ——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这句话恐怕只有他才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在几年前就露出了马脚,而他却浑然不知,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究竟皇宫还是不是安全的?那个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了?”赵重光握住了赵重劼冰凉的手,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微微颤抖,明明自己才是最应该害怕的一人,赵重劼的模样怎么比她还要骇人? “无事...”赵重劼抽回了手,“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跳的欢脱的心跳,道:“这是我心底的 分卷阅读70 一个秘密,但它不是最主要的,因为我还有一个秘密。” “....什么?” “我曾经在夜里辗转反侧,想着我要是真的不是父皇的孩子怎么办?”赵重光淡淡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庄重,“我可能会从云端跌落谷底,可能失去一切,也有可能连一条命也保不住,但是....” “...但是你就不是我的皇兄了....” 赵重光右腿传来阵阵痛意,她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赵重劼的脸上,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出现了浅浅的一丝弧度。 “我曾经踏过巅峰,自然也能接受跌落谷底,不过我想着要是我真的一无所有,你...还会陪着我吗?”赵重光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和你之前一般远离,我不会强求,我....” “别说了...”赵重劼猛地站了起来,赵重光却重心不稳的跌坐了下去,后背传来一丝痛意,赵重光却没有直接起身,而是低下了头。 大门突然打开,凉风灌了进来,赵重劼似乎走远了,屋中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一度。 “果然....”赵重光自嘲地笑了一下,“果然如此...” 赵重光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腿脚不便,周围也无人可以帮扶,她腿一软又直直地坐了下去,凉气从身下传来,赵重光眼眸低垂,手指紧紧地扣着青石板上。 “混账....!” “你在说什么?”突兀的声音传来,赵重光一愣,随后抬头看去,只见去而复返的赵重劼站在门口,阳光透过他身旁直直射来,赵重光眼睛酸痛起来,她伸出双手,一双厚重温暖的手却轻轻地覆在她的眼上,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赵重光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自己被打横抱到了床上。 “你回来干嘛?要是走就彻彻底底,我可...”话还未说完,赵重劼却伸出了手,淡淡橘子的味道沁人心脾,赵重光一时也忘了开口说话。 “我是你的皇兄,这点无法改变,即使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赵重劼轻轻地半跪下来,直直地看向赵重光,像是要把她映在眼底,“你只是太过孤独,把我当成一个无处安放的念想,以后你要是遇到良配,到时候恐怕想要我彻彻底底地离开....” “不会...你不会离开..” 赵重劼笑了一下,这与他一直凌驾于人的模样截然相反,倒是让赵重光想起了她第一次遇到他时,他的目光闪躲,像是要与世隔绝一般。 “你听我说完...”赵重劼按住了赵重光,“我可能...与你想的完全不同,我可能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也可能是个阴险狡诈的人,还有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不...你不必这样说自己...”赵重光也笑了,像是有一些释然,“我和你认识了十年,十年不长不短,可是足够了解一个人...再说了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我自己..” “好..”赵重劼苦笑了一下,“你相信便是。” 赵重光皱了皱眉头,“我不需要你任何承诺,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我欢喜你,这是我的事,要是你也欢喜我,那再好不过。” “若是你看我厌烦,直接开口便是,我虽然受不住,可总归不会寻死觅活。” “总之就是一句话的事。”赵重光抬起了头,直直地与赵重劼对视,“你到底对我有没有一丝喜欢?” “我...”赵重劼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哈..”赵重光展颜一笑,“你竟然不是若无其事地赶紧否认...” “我明白了...”赵重光笑意更浓,“我不畏世俗,也不怕时光,我母后告诉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否则后悔莫及也无法挽留。” “赵重劼..” 赵重劼抬起了头,正好对上赵重光含笑的眼眸,这一刻太过虚幻,在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他的一个梦。 梦中的赵重光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缓缓地说道。 “我....喜欢你...” ....... 护国寺大雄宝殿富丽堂皇,中央供奉着一座金身佛像,佛像左边坐着几个打坐念经的僧人,镜空住持端坐在蒲扇上,手中拿着一串楠木佛珠,正在默读佛经。 他眉头紧锁闭着双眼,佛珠在他手中快速地转动着。 “住持...住持..”平安静悄悄地来到住持的身边,弯下腰低声道,“静房来了一个男子,说是您的旧识,还拿出了您的书信,我只好来带个话...” “知道了...”住持睁开了眼睛,望向了慈眉善目的佛像,“你先下去吧。” 平安还想开口,但看见住持疲惫不堪地揉着眉心,也立马住嘴。 “那徒弟先告退了...” 镜空住持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佛珠,朝着低眉的佛像鞠了一躬。 “尘世有罪,苦海无边 分卷阅读71 。” 镜空和尚的静房普普通通,只是一间大一些的禅房隔开了几间,屋子正中只有一个香案,香案前有一块破旧的蒲扇,边上的绒絮也露出了半截。 此时那块蒲扇边却站着一个人,他背影挺直,头发中有几缕银丝,似乎正对着香案若有所思。 “孙季...”住持唤了一声,那位名叫孙季的男子转过头来,他的眉目平常,却十分刚毅,像是经历了世间苦难之后的岁月感。 “大...”孙季刚开口,就将未说完的称呼咽了下去,“镜空住持,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流畅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镜空在听到这问候后,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起身走入室内,从摆满佛经的书架上抽出来一封书信。 “你还收藏着这份信..”孙季从镜空的手中拿过了这封信,直接扔进了香烛中,信封吐着火焰,很快消失殆尽,只剩灰烬。 “你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不仅声音变了,连做事也果敢起来..”镜空抬起头看着他,“以前你总是毛毛躁躁的,吩咐你的任务总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马虎极了...” “人总是会变的..”孙季抬手阻止了镜空的话,“不是吗?” “是啊,总是会变的...”镜空的眼眸暗了一瞬,倒不像是个得道高僧。 “永安公主也在这护国寺?” “你不就是为了她过来的,怎么还明知故问?...” “确实..”孙季噎了一下,“我这次确实是来找她的,不过我还以为她还在皇宫..” “这几日特殊,她和二皇子殿下必须来护国寺,等过几日会有一个仪式,到时候...” 孙季眉头皱了一瞬,“就是那个不靠谱的签,护国寺什么时候也这样装神弄鬼的。” 镜空呵呵一笑,“也不算是装神弄鬼,只是求个签而已,当今皇帝就信这个..” “什么时候国家命运就靠这个来推算,要是说公主不吉,他是不是还要赐死?”孙季的语气没有太多尊敬,相反还有些厌恶。 “我可不知,这可是护国寺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我这个半路和尚也没办法知道的清清楚楚...” “算了...”孙季不愿在此多费口舌,“不管怎样,这次我是来带她走的...” 镜空大吃一惊,“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孙季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笔杆状的长条,上面有着若隐若现的花纹。 “她会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护国寺中的那棵古树被围得水泄不通,虽然人山人海,却泾渭分明的分成两块,挽着发髻拿着团扇的妙龄女子站在一边,竖着发冠拿着折扇的男子立在另一边。 而他们正对着的是那棵赫赫有名的古树。 古树被数以千计的红色丝线缠绕,这丝线并不是一团糟地缠在树上,而是两头被固定在前方一道巨大的楠木箱子里,红线从箱子穿出。 从这边抽出一道红线,却不知对面走过来的是谁。 俗话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差不多就是如此。 赵重光闷闷不乐地坐在禅房内,听着平安在一旁口若悬河的说着这“一线牵”的习俗,思绪也渐渐飘远。 “哎..殿下,这月老种下的姻缘树可灵了,每一年不知有多少人来还愿..”平安一脸兴奋地说道。 “那成不了的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回来宣告啊...”赵重光极其郁闷地撇了撇嘴,嘀咕道,“这护国寺怎么不改做月老庙...” “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护国寺可不能做这般缺德的事..”平安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对..”赵重光笑着摸了摸平安光溜溜的脑袋,“护国寺可不能做这般缺德的事..要是...” 赵重光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前门推开的声音,她急忙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门口果然站着赵重劼。 他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包裹的极为结实,他极为优雅地跨过了禅房的门槛,走到了赵重光的面前。 平安一见到赵重劼就像是落败的公鸡见到了雄赳赳的对手,赶紧施了一礼,灰溜溜地退下了。 “再说什么?”赵重劼撩起衣袍直接在赵重光身边坐了下来。 赵重光挪了下身子,拽住了赵重劼的胳膊直接靠了过去,却感觉到赵重劼明显的一颤。 赵重光不以为然,她紧紧地拽住了赵重劼欲抽离的手腕,依旧懒洋洋地靠在赵重劼上臂。 “成何体统!”赵重劼低声呵斥道,眼光却略微紧张地看向了大敞的禅门,身子反而没有移动。 赵重光低着头,眼光上盛满了笑意,自从上次自己不管不顾的表白之后,赵重劼并未拒绝,也没有明说,他这般犹犹豫豫在赵重光眼中就是 分卷阅读72 欲拒还迎,反而让她更加乐不可支。 人生得意须尽欢,修等老来空白首。 赵重光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什么拘束礼节也都统统抛掷脑后,不过赵重劼倒像是换了副面孔,羞涩地像烟柳巷被迫卖身的雏儿,但是这可能真的是他的真实面目,就如赵重光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而赵重光骨子却是南辕北辙的放荡不羁。 不管怎样,总会如现在这般殊途同归。 “平安说今日是三戒日。虽说是个节日,却...”赵重光抓住了赵重劼白皙如玉的手,专心致志地描绘着纹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护国寺的那棵古树听上去有趣极了。” 赵重光抬起头来,将赵重劼的脸扳了过来,“你陪我去看看那一线牵,好吗..?” “前院人多眼杂,你的安全没有办法保证,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赵重劼婉拒道,还悄悄移开了视线。 “不嘛...”赵重光十分不情愿,“好不容易从宫中出来,这热闹就近在眼前,为何不上去凑一凑..?” “再说了...”赵重光皎洁一笑,将赵重劼放在床边的包裹给抖落起来。 ——两张做工精致的面具掉落下来,一只颇小,一只大些。 “...这是什么?”赵重光笑意盈盈地把玩着两个面具,明知故问道。 赵重劼移开了视线,从赵重光的视线看过去,还能看到他耳垂上漫延出淡淡的红色。 赵重光拿起较大的面具扣在赵重劼的脸上,自己也戴上了较小的面具,朝着赵重劼摆着手。 “...你背我去...” 护国寺古树旁 苏台与无疆愁眉苦脸地看着被群芳环绕的秦朗,他如众星拱月般站在中央,来来去去的女子就如同奔流不息的瀑布没有停下来过。 “哎...苍天啊..佛祖啊...为何人的命运如此迥异?”苏台唉声叹气道,眉目中隐藏不住的羡慕。 “醒醒吧...”无疆推了一下苏台,后者才从白日梦中浑浑噩噩地醒来。 “秦朗...”苏台和无疆两人都是自来熟,即使之前受秦大学士查毒,对秦朗敬而远之,可经过之前的相处,无疆单方面的认为他与秦朗成了过命的好兄弟。 ——虽然过得是赵重光的命。 而一旁昨日还奄奄一息的赵重光却活蹦乱跳地围着古树打转,还不时地啧啧称赞道。 “这棵树可真是积了大德,这要是再过个几百年,还不得成精.....?” 赵重劼寸步不离地跟着赵重光,伸手护着赵重光,免得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撞到。 “赵重劼。”赵重光不由分说地拉住了赵重劼,在步履矫健和跌跌撞撞之间时不时地切换着。 “你站在那里。”赵重光指着赵重劼身边的一座楠木箱,“你跟着感觉挑出一根线,然后我去那边也挑一个,看看是不是同一条。” “...不过不是同一条也没关系..”赵重光还未开始就开始想起了退路,“我的缘分就是掌握在我手中,可不是在那个迷迷糊糊的月老手中..” 赵重劼失笑,他点了点头,看着赵重光的背影走远,才低头看着楠木箱,数千根红线交错缠绕在箱中,周围不时有人来抽出一根,有人仔细思索,有人却是随手一拉。 赵重劼皱起了眉头,心下一沉。 这千百条红线中挑出唯一一根谈何容易? 他抬头看向远处也皱着眉头思考的赵重光,心也如这线般剪不断理还乱,他有时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一团乱麻,周围罩着一层盔甲,赵重光总是从轻易越过那一层铠甲,直击心底。 她时不时抽出一根线,不痛也不痒,直到最后自己低头一看,整颗心都不翼而飞。 赵重劼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微笑,他的目光停留在楠木盒拐角的一根红线上,正欲伸手。 一道皎白的身影却突然出现,挡在了赵重劼的面前,他不假思索地抽出了赵重劼欲抽的红线。 赵重劼面上一冷。 “秦朗...”无疆大呼小叫道,“你怎么也来凑个热闹...?” 秦朗也是稀奇地看着手中的红线,“也不知怎么回事,走到这面前就直接顺手将它抽了出来...” 说完也没有留恋地将它放了回去,无疆却火急火燎地拽住了秦朗的手,“别啊,好歹也看看这是谁啊?” 苏台也促狭一笑,“说不定这也是一份命定的姻缘...” 秦朗并没有放手,无疆就八卦不已地顺着红线一溜小跑了过去,想要看看这红线的源头。 赵重光犹豫再三,终于挑了一根红线,她试着拽了一拽,果然那面有人。 “这位姑娘..”无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面上却欢愉不已,“我家兄弟也牵上了这根红线,不如去见个面..?” 赵重光赶忙摸上自己脸上的面具,确定遮住了一张脸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73 ,她没有改口说话,只是大力地摇了摇头。 无疆的兄弟?绝对不可能是赵重劼.. 赵重光如捡起一块烫手山芋般赶紧将手中的红线放下,迈开步子准备赶紧离开去寻赵重劼。 秦朗却手执红线走了过来,看到无疆正在前方拉拉扯扯,那名女子却打算匆匆离开。 “无疆..住手..”秦朗走上前去,朝着赵重光施了一礼,“冒犯姑娘了,姑娘请这边走...” 赵重光本来就一脸不悦更是不能开口辩驳,特别是看到几丈外的赵重劼就更加火急火燎,她感激地看了秦朗一眼,正准备抬步离开,秦朗却状若无意地将红线塞到了她的怀里。 “打扰了,姑娘..”清澈如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赵重光僵硬的站在原地,她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脚步也定在那里,她想起那一夜秦朗的救命之恩,虽然过后赵重光去道谢时他却不愿多提,只是将赵重光落在他手中的琉璃盒物归原主,半句多余的话也无,赵重光面对一个冰块也渐渐无话可说。 赵重光思绪复杂,直到看到赵重劼转身离开的背影后,才提起脚步匆匆离去。 秦朗没有多看,只是盯着古树若有所思。 理察寺丞与魏宁,韦正一行人也来到了护国寺。 韦正初来东陵城,人生地不熟,对这护国寺的习俗也不是十分了解,倒是魏宁在一旁侃侃而谈,对风土人情信手拈来。 理察寺丞在一边也笑着搭上几句,气氛甚是融洽。 “没想到魏公子不仅才华横溢,连这些个细微的小事也颇有研究...”理察寺丞笑着摸着胡子,“倒是和其他贵族公子不太相同。” “寺丞过誉了...”魏宁摆了摆手,“不过是这些年在外游历,道听途说罢了些奇闻趣事来献丑罢了...” “不要谦虚..”一直走马观花的韦正突然开了口,他看上去极其服气地说道,“你就是很厉害...” 魏宁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起来,“韦兄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理察寺丞也笑出了褶子,轻松道:“术业有专攻,你也是个年轻有为的人,听说你经常在村里做讼师?” “不是经常..”韦正直接否认。 “...那是..?” “是只有我一个讼师..” “哈...那你一定刚正不阿,能力过人,不然你们村上的人只找你,不去别的地方请人...?” “不...”韦正再一次否认,“....是因为我不要钱...” 魏宁和理察寺丞直接愣在原地,过了片刻理察寺丞才呵呵打着圆场。 “不管怎么样,你考上榜眼,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韦正低头没有言语,理察寺丞活络的脑袋也立即意识到不妥,他正欲开口安慰,却被一个急躁的声音打断。 “理察寺丞..救我!” 理察寺丞与韦正面色同时一变。 ☆、第三十七章 初现端倪 “理察寺丞..救我...” 这一声劫后余生的求救实在过于不同寻常,所幸理察寺丞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一条长廊的拐角,而且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寺中央的古树上,并没有多少人听到这话。 “究竟是何事?”理察寺丞的表情严肃起来,“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人要了你的命不成....?” 求救的人一副小厮的打扮,看上去像是哪一家富家公子的近身随从,他身上穿的料子虽不至于太过富贵,可也并不是一穷二白,来人听到理察寺丞的询问之后,本来惊恐不定的表情有了一丝如释重负,他结结巴巴道。 “小人姓王,在家排行老...四,大人也可以叫我王四水...”王四水伸手捋了一把额头的汗,“今日我随我家公子来护国寺上香,上山路上小人...内急,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方便一下..” “可是却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他...直接勒住了..我的脖子..”王四水眼神瑟缩了一下,看上去十分惊恐,“看那样子像是....像是要把我活活勒死...” 理察寺丞皱了皱眉头,询问道:“你可结了什么仇家..?” “没有没有..”王四水慌乱地摆了摆手,眼神却飘忽不定。 韦正和魏宁都看出一点不妥来,王四水的惊吓不似作假,可若是据他所说来人是勒住了他的脖子,可为何他的脖子上却没有新鲜的痕迹,相反却有一些黑紫色的旧伤痕。 “你是那个府上的...?”韦正语气严肃,他目光紧紧地跟随着王四水。 魏宁却朝着理察寺丞瞥了一眼,后者默不作声,反而默许了韦正的越俎代庖。 “小人是...是..”王四水犹犹豫豫,眼神飘忽不定。 “实话实说,否则无故报案可是要追究你的责任的..”理察寺丞开口道,在提审罪犯时的摄人气势也展现了出来。 分卷阅读74 “小人是裴..大人府上的..”王四水咽了一口吐沫,才开口道。 “裴大人..?” 韦正对这东陵城的大臣官员一无所知,倒是魏宁开口道:“是吏部尚书裴大人吗..?” “是...”王四水瑟瑟缩缩地点着头。 理察寺丞表情却凝重起来,礼部尚书“裴花柳”虽在内务上窝窝囊囊,可在官场上却是可以掀起腥风血雨的一号人物,与他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的事,都是一块烫手山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面对。 “你今日是陪你家的公子来到护国寺来,既然如此,那么这事你们府上管事的可知晓...?” “不知...” “那这样吧,你先回去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家公子,跟着大队人马总是安心些...”理察寺丞井井有条地安排道,“我今日休沐,手上也没有一些人马,你现在和我待着也没有用,等下山之后去理察寺一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一下,我们再做决定..” “这...”王四水看起来有一些不情愿,他不住地攥着手,“要是我再一次遇到那贼人怎么办..?” “那...” 理察寺丞的话还没有说完,韦正却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在说谎..” 王四水脸色一变,理察寺丞和魏宁纷纷看向了韦正,韦正却胸有成竹地站了出来。 “你说歹徒勒住了你的脖子,可你的脖子上却没有新鲜的伤痕。” 王四水猛地遮住了自己的脖子,这一举动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理察寺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胡闹!” 王四水却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他几乎是瞬间泪流满面,“我..没有骗你,我一介平民,怎么敢无事来打扰大官人?” “那你为何胡说八道?”理察寺丞呵斥道,韦正却伸手将王四水扶了起来,王四水却颤颤巍巍站不住,韦正只好皱着眉头提着他。 “我...没有胡说..”王四水忙不迭的否认,“是真的有人要杀我..” “是谁..?”魏宁一边问道一边给韦正搭了一把手,韦正轻松的呼出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王四水低下了头,随即又仿佛下定了决心地说道,“大人就把我抓到牢里去吧..” “你以为理察寺的大牢是旅店吗想去就去?”理察寺丞气不打一处来,他明显有一些不耐烦,妻女还在不远处,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却要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绊住了他的脚步。 韦正却不急不躁,他本来就是随理察寺丞一道来此,倒是在一边不停地思索。 “吃牢饭可不是一件美事,你这么想去,肯定事出有因。”韦正道,“既然还有事比入狱还要可怕,这件事你一定是无法阻止,于是想在理察寺寻一个安身之处..” 王四水面色松动,韦正却话锋一转,“可理察寺的牢狱虽然固若金汤,可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好像也不是一件难事。” 王四水面色忽变,魏宁在一旁若有所思,理察寺丞也眉头紧锁。 “那么你一定知道是谁想害你..?”韦正循循善诱道。 “是...”王四水痛苦不堪,随即像是要上战场般闭上了眼睛,“是...” 理察寺丞想要阻止,却为时太晚。 “是裴大人,是裴大人想要杀我...” 王四水泄了一口气,理察寺丞和魏宁同时面色大变。 这惊天动地的话语重重坠地,理察寺丞头上也渗出了汗,脑中也乱做一团。 裴大人为何要对一个小厮动手,且不说这无足轻重的小厮怎么会惊动裴大人,而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地控告裴大人也是件极其棘手的事?若是这事为真,那又该如何处理? 而韦正不知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倒是直接疑惑道:“他为何要杀你?” “因为益客楼里的死尸。”王四水知道自己此刻也无法走回头路,反而镇定了下来,“益客楼里的死尸是和慈公主独子林无疆的小厮,他被杀了,我就知道我的死期将至。” “怎么说?”与此同时理察寺丞也做出了决定,他开口问道。 “玉根不知在哪里弄来了科举的试题,就在益客楼朝我显摆,他说这题可以换不少银两,问我想不想和他一道发财。” “科举试题?”理察寺丞的脸色吓得惨白,本以为裴大人就是块烫手山芋,可现在又出了科举试题这事,这雍国的头等大事若是真的出了纰漏,恐怕就不是谋杀这样简单的。 魏宁此刻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韦正倒是坦坦荡荡,他专心致志地听王二开口。 “我...当时想着这可是灭九族的大事,我可不能铤而走险,就婉拒了,而且玉根嗜赌成性,这保不齐就是他的骗术,谁承想小少爷就在那时出现了 ,他乐不可支地买了试卷,还给我些封口费。” “那和益客楼的尸体有何关系?”韦正问道。 “哎 分卷阅读75 ..”王四水苦笑了一下,“本来以为他会忽悠来一大把银子来还赌债,可谁知道他那份试题竟然是真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少年竟然靠这进士及第了。” “可少爷几乎四书五经一窍不通,老爷不信便找他来问话,少爷竟然就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老爷听说后也没有多说,不过第二天玉根就死在了益客楼...” “你是说裴大人杀人灭口?” “是....” “那你为何安然无恙?” “我贪生怕死,自然想着法子保护自己一条命,可昨天少爷又喝多了,拍着我道多谢,谢我交了玉根这个朋友,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心想着老爷知道了肯定要把我置之死地。”王四水瞳孔微缩,“果然..果然,今日可能就是我的死期。” “此事事关重大。”理察寺丞换了一副面孔,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你真的要保住自己一条命,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我知道..”王四水猛然抬起了头,“其实我并不是随少爷而来,我是听说你在此才来的罗禹峰,我已是孑然一身,只要豁出我的一条命,死也要将他们拉下马..” 王四水眼中仇恨的光芒像是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理察寺丞竟然打了一个寒颤,他不知道他受到了什么对待,宁愿鱼死网破也要拼死一搏,况且这还是一条结实的大网。 韦正却感同身受般拍了拍王四的肩膀,魏宁神色复杂的站在一边。 “魏公子,韦公子。”理察寺丞出声喊道,“这事还望二人保密,事情未真相大白,都不能妄下结论。” “嗯。”韦正坚定地点了点头,“大人尽管放手去查,我绝对不会泄露半句。” “大人放心,即使大人查出来什么也不需要束手束脚,只要是事实,朝廷就会给一个交代,大人不需要顾忌。”魏宁也附和道。 理察寺丞沉重的点了点头,“但愿吧...” 与此同时赵重光匆匆忙忙的离开护国寺的古树,她手中握着一团红线,正是刚刚秦朗递过来的那一根,这根红线与其他的不同,它是用一千股绳缠绕而成,需要手艺最精巧的绣娘费尽心思制成,每年的古树上都会有这样一根独一无二的红绳。 当然这红绳落入赵重光的手中自然是天大的运气。 赵重光将红绳缠绕在手上,内心还有一份雀跃,“一线牵”是个讲究气运缘分的事,而缘分又是虚无缥缈的事,只有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的才是实实在在的事。 因此她准备将这来之不易的红绳大大方方地送给赵重劼。 赵重光这般想着,嘴角却不知主地弯了一个弧度。 护国寺旁的走廊弯弯绕绕,香客三三两两,离古树越远,人烟也越发稀少开来。 前方陡然出现一个人影,赵重光整个心思都在赵重劼身上,也没有细看,本只想顺便避开,而那人却直直地走了过来。 赵重光避无可避地抬起了头,当她看清楚来人后浅笑的表情却突然凝固起来,眼眸上涌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人却异常恭敬地跪了下去。 “凰主,我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凰主之尊 赵重光愣了半瞬,她听着来人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脑海中塞满了杂乱纷飞的思绪。 凰主? 这个称呼几乎无人知晓,在母后逝世后的数十年它似乎也随着敬武皇后一起消散在人世间,长眠于冰冷皇陵之中不见天日。 这称呼夹杂着众多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呼啸而来,赵重光脸色渐渐惨白。 这雍国除了皇帝直接发号施令的“九重卫”之外,还有一个隐秘的组织——凰卫。这“凰卫”与“皇位”有一点相同之处,那就是拥有着凌驾世人的权利,不过一个仅仅保障着坐在皇位中的权利,另一个却是以护着雍国芸芸百姓为己任。 天下安,凰卫销声敛迹,天下乱,则风云再起。 而这“凰卫”第一个主人正是赵重光的母后——敬武皇后傅年年。 “凰卫”与“皇位”截然不同的一处是一个传男不传女,另一个却是传女不传男,这也是整个皇嗣中只有赵重光知晓这鲜为人知的秘密的原因。 众人皆知,天景帝登上皇位中少不掉敬武皇后的襄助,可这是究竟襄助了什么却是无人知晓,赵重光却知道这“凰卫”功不可没。“凰卫”其实是由一个个“影子”组成,这影子来无影去无踪,却能够打探这世上大多的机密,皇室秘史,甚至大臣来信,家长里短都了如指掌。 敬武皇后,举世无双,巾帼英雄。而掌“凰卫”者,可控天下,也乱天下。 来人缓缓地抬起头来,出现了一张赵重光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那是一张在通缉令上徘徊多年的脸——孙季。 记忆像是一张黑色的巨网笼罩住了赵重光,迫使她回忆起深埋于心底的片段。 “小十三,母后将这“凰卫” 分卷阅读76 留给你可好?” “好.”当时还是一脸孩子气的赵重光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所谓馈赠的东西都并不是随手可得,他们都需要付出相同的代价。 “季叔,你...为何会来东陵城?”赵重光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茫然,可她空荡荡的眼神却将她事无巨细地揭开在阳光之下。 “公主...”孙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属下收到宫中的来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原来如此。”赵重光仿佛想起来了什么,她微微点了点头,“东陵城人多眼杂,你需要注意安全,不要被一些有心人看去..” 孙季沉重的点了点头:“公主你放心,当年你费尽心思将我送出皇宫,属下感恩戴德,一定不会为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往事不要再提,你这些年的销声匿迹,父...父皇却还是没有放弃找你,你一定要当心..”赵重光话语低了下去,“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母后至死也不愿意再见父皇一面..” 孙季罕见的沉默了,他低头不语。 赵重光见状,也知道这其中纠葛繁复,她苦笑了一下。 “当年母后与父皇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父...父皇还杀了母后不少的手下,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公主。这事我以后会一字不漏的说给你听,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孙季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笔杆状的玉条,“属下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告。” “这是我给宫里那位影子的。”赵重光接过了孙季手上的玉条,倒是也没有诧异,直接开口问道,“你手下的影子可还好?” “回公主,虽然在敬武皇后逝世后,“影子”瓦解的四分五裂,可福祸相依,这恰好也是一件好事,省的除去这其中不忠心的人,现在影子运作正常。但是..”孙季搓了搓手,“但是还是不及之前的一半。” “不及...一半。”不知怎地听到这不是太好的结果,赵重光竟然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她略微点了点头,“那我让凰卫查的事情可有什么眉目?” 若是在父皇与母后之间只能选一人,赵重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母后,因此母后留下来的“凰卫”她虽然不至于得心应手,但至少基本掌控,这其中少不了孙季的帮助。 当年赵重光将孙季从东陵城送走,本就是让他去安排好凰卫,虽每年都会有一两封书信来往,但避免引人注意,赵重光基本从未插足凰卫的管理。 用人不疑,这也是敬武皇后教给赵重光的。 再说凰卫与皇位相辅相成,凰卫并不是与皇位并肩而立的树,而是攀附而上的藤蔓,凰卫脱离了皇权也只不过是个情报机构,而现在凰卫就是这样一般尴尬的存在。 “回凰主,这事有些棘手。虽然本来凰卫查到这事是轻而易举,可是你也知道..凰卫力量被削弱不少,因此我也只查到一些皮毛。”孙季回道。 “无事。有多少线索就如实说来。” “凰主,你看这玉条上有一道缺口。” 赵重光闻言,拿起手中的玉条端详,果然看到其中有一道缺口,缺口不过头发丝般细小,若不是仔细观察一定会被瞒天过海了去,“这可有什么不妥..?” “凰主,这其实是一道暗口,你也知道这就和酒壶中的暗格一样,必定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用途,这也相同...这缝隙中装的一种...毒。” “什么毒?”赵重光声音有些颤抖,“这毒有什么症状..?” 孙季看到赵重光的表情也觉得有异,他依旧答道:“这是一种奇毒,也是剧毒,是一种产于北夏国的药材熬制,他不仅可以要人性命,而且濒临死亡的人沾上这毒还会有一种可怕的效果。” “什么效果?”赵重光似乎不敢听到接下来的答案,她紧紧的攥住手指,直到指尖发白。 “效果也是独特,中这种毒的人眼睛会腐烂的无比迅速,最后一干二净。” “为何会..这样?”赵重光脸上血色渐退。 孙季也不是十分清楚,他猜测道:“据说人在死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人会映在瞳孔上,会不会是因为防止有心人看到?”孙季顿了顿道:“不过这法子太过狠毒,这究竟是做贼心虚成什么样才会下这样的毒手。” 剩下的话赵重光一个字都未听进去,她满脑子都这前所未有的阴险手段给塞满,就如同被一把重于千斤的锤子重重砸下去。 本来赵重光还抱有一丝幻想,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当时在母后棺木上所见是不是神思恍惚所致,这或许这只是她的胡思乱想,如同之前的千千百百次一样,毕竟她翻遍群书也未有这种毒。 母后或许真的只是郁郁寡欢而死。 但是—— 今日所知,完完全全地颠覆了她的一厢情愿,母后可能真的被他人害死,而那人可能是她亲近之人,不然怎么会将她的瞳孔也一并除去,不肯将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留于人世。 那究竟是谁?是后宫争宠的三千佳丽,还是愤 分卷阅读77 愤不平的前朝遗老,或许是枕边之人的算计?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张抓人咽喉的手,让赵重光无法呼吸。 “凰主...凰主你怎么了?” “季叔..”赵重光的语气有些无助,她恍若脱力般蹲了下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母后...母..后,她是被别人害死的。就是被这种毒,我最后一次见到母后的尸首...就是一般模样。” “什么!” 孙季听着赵重光颤抖的声音,脸色也变得惨白,他瞪红了眼眶,眼中血色密布,他视线变得模糊。 而他从赵重光的轮廓之中依稀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 ——那个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敬武皇后。 孙季是土生土长的的章州人,而章州曾是还是建王的天景帝赵北杨的封地,他的大哥是赵北杨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而他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除了身手矫健之外也就别无长处。 章州人最见不得无所事事的人,因此孙季在章州也是一个被戳着脊梁骨的人,更可况有一个如珠似玉的大哥在前,这一旦看不见奔头,就容易停在原地止步不前,而随着时间过去,孙季混街头的程度反而更上一层楼。 他行动上与年轻有为的人不符,可内心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永远不肯承认自己的平凡,然而他的高堂手足却都放弃了他,在他第四次被赶出家门之后,他对天发誓再也不回那个人人嘲弄他的家。 在他颠沛流离了一年之后,所有的傲气都磨损殆尽,这时敬武皇后去突然出现。 “...” “你叫孙季是吗?你可愿为我做事?” 虽时隔多年,敬武皇后的话仍旧一字一句地映在他的心上,入木三分。 这在绝境中伸出的一只手,让他死心塌地地为伯乐赴汤蹈火,一心一意地为她打理凰卫。 而现在他看着长大的公主却告诉他,那个如同高岭之花的女子竟是被龌龊小人害死,还是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到最后甚至是尸骨不全。 他心中怒火中伤,他几乎隐藏不住自己的愤怒吼道:“是谁?是谁害死了皇后?” “不知。”赵重光苦笑了一下,她竭尽全力恢复表面上的平静,“我只知道与这毒有关。” 孙季毕竟是刀尖上舔过血的人,他知道孰轻孰重,在孤苦无依的赵重光面前,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才缓缓道:“公主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查,就从这毒开始。” “你放心,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害死皇后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赵重光指尖攥得发白,到最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第三十九章 危机四伏 赵重劼匆匆从护国寺的古树边离开,他神思恍惚,面上黯然。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与赵重光红绳的擦肩而过,更是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阴影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缓缓转身离开。 赵重劼却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寻他而去。 护国寺的后方有一块占地颇大的院落,里面古树参天,人一入内,恍若踏进了黑夜。 而那最为粗壮的树下,站着一个头发纯白的老人,他腰背弯曲,仿佛深入骨髓般无法直起胸脯。 赵重劼停下了脚步。 来人仿佛早有预料似的抬起眼来,一双锐利如雄鹰的眼光直直地盯在了赵重劼的身上。 “二皇子,别来无恙...” 声音尖细却有力,这正是宫中太监独特的嗓音,赵重劼轻轻一笑,他抚了抚衣袖,对来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大惊小怪,反而镇定道:“福兴总管,这里可不是你养老之处..” 福兴总管,正是坤宁宫的大总管,在前不久因身体抱恙,被准许告老还乡,而现在他身子康健的并不像是个缠绵病榻的老人,更是正大光明的站在这护国寺。 福兴不像在赵重光面前一般唯唯诺诺,他仿佛与赵重劼认识颇深,他咳嗽了一声道:“二皇子应该知道我为何会来吧。如今天景帝年岁已高,太子未定,而我正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总管这是在说什么?我尽心尽力为父皇做事,怎么会觊觎那现在还是属于他的位置?”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渐长,这么多年你果然长进了不少。”福兴没有在乎赵重劼的话,他甚至有一些欣慰,“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恐怕也会以你为荣。” 赵重劼身子颤抖了一瞬,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他道:“总管说这些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想起一些事。”福兴轻笑了一下,语气却不是非常恭敬,“当年我奉你父亲萧国公的命令,护你周全,可谁承想那个叛徒赵北杨竟然派那么多暗卫来将和慈公主灭口,你也插翅难逃,要不是敬武皇后阻拦,恐怕你现在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多长了。” “我害怕你皇宫呆久了,就 分卷阅读78 不清楚自己叫什么了。” 赵重劼直视着福兴如吹皱的湖面般的脸,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福兴的话如同一把铲子,挖出了赵重劼心底隐藏至深的秘密。 他叫林无疆,和慈长公主和萧国公林动的独子。 而赵北杨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 血腥的记忆铺面而来,他的母亲和慈长公主吊在屋檐的身影好似还在微微晃动,这幼时的场景曾经一遍遍的在午夜梦回时清楚重现,导致他现在不至于过于惊动,但是即使时间已过去许久,他仍旧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 赵重劼面色一直白皙,而现在更是有些惨白。 福兴说的没错,他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人,赵北杨曾对他下过毒手,却被他死里逃生。他套用了别人的身躯,而别人也替下了他的身份。 现在他就是雍国二皇子——赵重劼。 他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他的仇人赵北杨死无葬身之地。 “我一直知晓我的目的,不用你一次一次提醒我。”赵重劼陡然提高了声调,“赵北杨是我的杀父仇人,别人会忘我可不会忘,我现在所有的伪装就是为了给他致命一击。” 福兴不在乎他语气中的激烈,他淡淡回道:“我是你父亲的属下,自然一切都是为你好,当年你父亲为国捐躯,却被诬陷成国家叛徒,而那个赵北杨与别国勾结,却倒打一耙。” “我知道。”赵重劼点了点头,他似乎勾勒起一个为了保全国家奋力斗争的将军,而那人是他一直仰慕的父亲,即使他从未见过,却在周围人灌输下印象深刻。 但是赵重劼只是情感外放了一瞬,随后他就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了福兴,“我现在需要人才,却不是人人都可以胜任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襄助我。” “老身肯定有这份资格。”福兴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当年志明和尚将你冒充入宫,若不是我劳心劳力,在宫中灭了些口,否则你怎么会安安稳稳的在这里。” “你对我有恩,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度过晚年,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你的仇也是我的仇,林将军是我的恩人,我定要为他报仇雪恨。”福兴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恨意。 赵重劼愣了一瞬,他认识福兴远在志明和尚之前,当年福兴是林动手下一名暗卫,而和慈长公主在林动逝世后心灰意冷来到佛寺,福兴也在暗中保护他们。 因为如此,赵重劼才知晓那些无孔不入的杀手正是赵北杨派来的,从而心中对赵北杨的恨意也如参天大树般茁壮生长。 但百密总有一疏,一次福兴不在身边,赵重劼被杀手追杀的颠沛流离,正好遇到了志明和尚,他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志明和尚将他送入宫代替二皇子的协议。 而福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和慈长公主死后,随处找了一个与赵重劼相似的孩子顶替他入宫,而真正的林无疆却入了宫代替了赵重劼。 “我本来与敬武皇后就是旧识,当她念及与和慈长公主的交情将那位“林无疆”接入宫来,我便向她请求入宫护你安全,她便同意我入宫,现在你已平安成人,我也不需要待在宫中。”福兴语气带着一份尊敬,“我会竭尽所能联络你父亲的旧部将你推向皇位。” “呵。”赵重劼冷笑了一下,用他平时在朝堂上一贯的作风婉拒道,“皇位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坐的,现如今我的身份也不是没有人怀疑,据说有一个高僧曾经预言天景帝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要是天景帝查起来我可无法继续安然无恙。” “你不必将前途压在我的身上.” 赵重劼虽想着血债血偿,但是骨子里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无,他对福兴要襄助他的事半信半疑,在宫中的多年他深知一切与权力有关的事情都会变的复杂。 复仇单纯,而篡位却是个定时炸弹。 赵重劼所作所为只想让天景帝下一个罪己诏,然后一刀痛快结果了他。 他并不想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而改朝换代。 “你不必担心,那个高僧早已死无对证,而且当时我将赵重光推了出去,现在天景帝满脑子的疑心都用在了赵重光上面,根本无暇顾及于你。” 赵重劼却愣在了原地,福兴的话让他有了一瞬间的茫然,他心中隐隐作痛起来,不同于之前心情的起起伏伏,他现在觉得呼吸也艰难起来。 原来赵重光失去父亲的宠爱竟是因为他。 而她现在却喜欢上一个害她失去所有的人,要是她知晓了真相又该何去何从? 他初次来到皇宫时,周围无一人可以信赖,也无一人可以交谈。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个缠绵病榻将不久于人世的皇子,在魏贵妃眼中他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人。 午夜梦回,他总是孤身一人,只能靠着滔天恶意苟延残喘。 可是当他一次鬼使神差地出了晦暗闷人的房间,来到御花园的梅林中,久违的放松让他鼻子酸涩起来,当时的他不过是个命运悬在刀口的人 分卷阅读79 ,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刀枪不入。 他哭了,没有来由的哭了,他甚至不敢嚎啕大哭,只能小声呜咽。 “你是在哭吗?” 赵重劼的脑海中浮现出初次遇见赵重光时,她微微屈下了腰,一脸好奇地望了过来,那张一直言笑晏晏的面庞,好似不管遇到任何事她都会一笑而过般。 任何钢铁锻造的心灵都抵不过绕指柔般的关切。 他没来由的陷入其中,也不知是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可当时他有多信赖赵重光,当他知晓她是仇人之子时就有多么痛不欲生。 可现在事实恰恰相反,敬武皇后待他不薄,他却深深将赵重光推向了孤独深渊。 或许.... 没有或许,赵重劼浅浅的勾了嘴唇,哭笑均是似是而非。 “你不会是在想着永安公主吧。”福兴看着赵重劼没有立即回话,相反却是眉头紧皱,“她的身份毋庸置疑,只是给天景帝一个幌子罢了。” “没有..”赵重劼随意地抚着自己手腕上的红色丝带,“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兄妹,她怎么样也与我无关,倒是还要小心些,她聪明伶俐,不能被她发现异常。” “不会了..”福兴直接说道。 “什么意思..?” 福兴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赵重劼,脸色有些古怪,他停了半响说道:“你还不知道吗?吏部尚书裴大人最近狗急跳墙,正想着把主意打到永安公主的头上。” 赵重劼没有太多诧异,他略微思索道:“这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别说永安公主不答应,她的外祖父傅将军也不会答应,他之前不是被灰头土脸的拒绝了吗?”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打算鱼死网破了..”福兴回道,“你可知裴公子今年中了进士?” “嗯.”赵重劼点了点头,他对那个纨绔子弟还有些印象。“他没啥真才实学,考上进士也是走了运气。” 福兴呵呵一笑,“殿下有所不知,这一切的好事都没有什么运气可言,他能够中了进士,是因为他拿到了....科举试题..” “科举试题..?”赵重劼脸上也露出了十足惊讶,“他有什么本事能够拿到试题..?” 科举试题在秋闱之前都是被严丝合缝的保护起来,他又如何能够大大方方地拿到。 “这我不知,只是听说是一位小厮卖给裴少爷的,而裴大人虽然将小厮杀死,现在虽然已是死无对证,可谁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裴大人只手遮天,还怕一个没有权重的人吗?”赵重劼冷笑了一下。 裴大人说起来甚至与赵重劼沾亲带故,他是魏贵妃的远房亲戚,现在飞黄腾达的二人也走的亲密,可赵重劼即使报仇心切,他也瞧不太上裴大人这样的人,因此他语气十分嘲讽。 “殿下有所不知,那个人知晓自己死期将至,今早竟然一纸讼书寄到了理察寺,虽是休沐,可理察寺有人知晓,这事差不多马上也会被天景帝知晓。” “可是这与我有何干系?”赵重劼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 “这事与殿下有关,裴大人想着让永安公主嫁给裴公子,好保住裴公子的一条命。” “他想的倒美。”赵重劼冷哼了一声,随后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福兴一眼,“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福兴笑了一下,甚是狡诈,“殿下,我说过会助你一臂之力,这自然是我的诚心。” “裴大人不足为惧,可他却是前朝遗老,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有着赵北杨当年投敌卖国的秘密...”福兴话锋一转,“而我们现在就是要他的秘密,因此必须要保住他的一条命,否则要是被赵北杨发现这一切都会消失殆尽。” 福兴向前走了一步,眼中蹦出精光。 “让赵北杨身败名裂,让旧人沉冤昭雪不一直是你的愿望吗?” 他又上前一步,嘴巴一张一合,“难道不是吗?无疆?” 赵重劼迅速避开了福兴循循善诱的目光,他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过了良久之后才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尽量让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不。”福兴摇头拒绝,“不仅不能死,还要保他荣华富贵,他才能心甘情愿交出证据,眼下只有将永安公主嫁给裴公子,才能...” “够了!”赵重劼出声打断了福兴,“与裴大人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这害处远大于好处。” 福兴一愣,他诧异了一瞬,随后解释道:“他不知道殿下你的身份,只要他交出证据就将他就地解决,眼下只是权宜之计。” “况且区区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公主不必如此费心,这怎么能比你父母沉冤昭雪更为重要...?” 福兴直直地看向了赵重劼,只见赵重劼目光移到远处,像是透过围墙看到了什么。 福兴的话敲醒了赵重劼,他眼中的柔情支离破碎,接下来代替的是将一切付之一炬的渴盼... 是对父母沉冤昭雪 分卷阅读80 的渴盼。 过了良久,他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上午喧嚣的护国寺渐渐归于沉寂,在古树边成群结队的人也一个个离开了院落,树上的红线被扯得七零八落,一些护国寺的僧人正埋着头打扫这一片狼藉。 赵重光低着头从旁边的长廊走了出来。 孙季已不见踪影,赵重光知晓他定是去与东陵城中的影子联络,竭尽全力地查明真相。 赵重光抬起了头,眼眶微微湿润,心脏却尖冷如石,她从未有过这么一个时刻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只能困于皇宫,即使身份尊贵又如何?她连杀母仇人是谁也无从知晓,若不是益客楼那具尸体似曾相识的模样,她恐怕现在也只能陷入梦魇,醒来也是无从宣泄。 一阵微风缓缓吹来,院落中的红线四处纷飞。赵重光的袖口也被吹来,赵重光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那手腕赫赫系着那条万股绳,赤红如血。 赵重光微微勾起了嘴角,眼神中闪现出一丝释然与柔和。 赵重劼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那个狭窄阴暗的院落,他步履匆匆,没有回过一次头。 诺大的护国寺此刻也是逼仄狭小,至少现在赵重劼最不想见到的赵重光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地方。 赵重劼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赵重光,看着她缓缓走来。 赵重光手中紧紧握住红线,却没有注意到赵重劼,直到听到前方有僧人问安的声音才直直的抬起头来。 赵重劼就站在不远处,几名僧人在问安后便告辞,赵重劼就停在原地,背对着赵重光,他赤红衣裳如同赵重光手腕上的红线一般鲜艳。 赵重光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声。 “重劼。” 赵重光的背影似乎颤抖了一瞬,赵重光却直接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在那里等我,害的我找不到你。” 赵重光语气中有着一丝责备,但面上却甚是轻松。 “我以为你遇到无疆他们会说些话。”赵重劼刚刚一瞬间的僵硬来去自如般烟消云散,“我想着先回来等你。” 赵重光展颜一笑,那笑容有一丝依赖,还有些信任,赵重劼却不愿再直视她如同星辰般的眼眸,他微微侧过了头。 “先...回去吧。” “好。”赵重光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没有抬起脚步,她抓住了正欲往前走的赵重劼,赵重劼一怔,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衣袖上一双白皙的手,目光从手腕转到了赵重光的脸上。 “怎么了?” 赵重光没有回话,她拽住赵重劼衣袖的手缓缓下移,握住了赵重劼冰凉的手腕,这触手如寒冰般的感觉让赵重光微微皱眉,但也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随后赵重光伸出了另一只手。 赵重劼有些慌乱地看向了周围,周围一人也无,寂静无比,他松了一口气般移开了目光,她看着赵重光从自己手腕上慢慢的解开了一条红绳,红绳有些长,一股一股的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是很容易解开,但赵重光却一反常态的认真起来,她手指纤细,像是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一点一点解开了红绳。 赵重劼感觉手腕一凉,衣袖被掀开一角。 赵重光沉默不言地将那一根红绳缓缓地绕在了赵重劼的手腕上,她的表情近乎于严肃,也十足的庄重,红绳紧紧的缠绕在赵重劼的手腕上,丝线与皮肤摩擦的触感让赵重劼微微发愣。 他之前近乎斩钉截铁的决定也在这红绳下有了微微动摇,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有些神思恍惚。 他突然感觉手腕一轻,赵重光已经放下了他的手腕,随后他听到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在他的耳畔扩散。 “送你了...”笑声随着赵重光逐渐远去,赵重光兴奋地摆了摆手,近乎雀跃的往前跑开。 赵重劼的视线一直紧紧地盯着赵重光的背影,直到赵重光的背影消失不见,他却依旧没有收回目光,他的眼神突然出现了一丝茫然,随后渐渐消散化为了下定决心的坚毅。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离开。 在他离开不久之后,远处一棵盘根错曲的高挺青柏下缓缓走出一人,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僻静小路,露出了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 理察寺丞骑着马匆匆离开护国寺直奔理察寺,他的身后带着王四水,王四水惊魂未定地坐在撒蹄狂奔的骏马上,手指还止不住的打颤。 “理察寺丞,能不能慢一些。”王四水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的双腿,“我的身子骨也快要散架了。” 理察寺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心事重重地看着前方,脸上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他现在所有精力都被刚才的惊天报案给占据了去,只想赶紧将身后之人带回理察寺省的夜长梦多。 “你不要讨价还价,越早到理察寺越好,省的路上出了纰漏。”理察寺丞回头大声道。 “我知道。 分卷阅读81 ”王四水低声应了一声,他端坐好了姿势不在乱动,“我知道这事对大人来说是件棘手的事,我只是个小人物,不过只是在科举试题上有了一些关联,那些大人物就恨不得致我于死地。” 王四水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裴大人只手遮天,我保住一条命的可能性也很渺茫,但是....” 王四水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但是凭什么他的儿子没有个好前途,我就得死,凭什么我就得死?!” 王四水的叩问声也传到了理察寺丞的心中,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声音也缓了下来:“你不要多想,理察寺会秉公办案。”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而这太平天下这人命却是分个三六九等,有的人命价值千金,而有的人却努力求生不能,可是谁又能说谁的命更高贵些呢。 “劳烦理察寺丞了。”王四水渐渐不再那么激动,“这对你和理察寺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事。” 理察寺丞苦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 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在朝中关系更是错综复杂,要是有个不当,或许费尽千辛万苦收集来的证据就会被污蔑成诽谤朝廷命官,再说吏部尚书与魏贵妃关系匪浅,若是皇贵妃在皇上旁边吹了个枕边风,一切辛苦打水漂也不一定。 天景十八年,已是不如天景初年般海晏河清。太平久了,一些魑魅魍魉也会探头出来,要想一个国家长盛不衰似乎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人会生老病死,国家也会兴衰盛败,可是... 理察寺丞的眼神亮了起来,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们这些拿着公家俸禄的人也应该为芸芸苍生尽心尽力,正如那位受人爱戴的将军所说的一般。 雍国是大家的,是所有人的雍国。 “你不要多想。”理察寺丞叹了一口气,“先回理察寺再说吧。” 枣红色骏马依旧在奔驰,周围灌木草木被带的飞起,尘土满面飞扬。 但此刻枣红色骏马却停住了蹄子,他不住地呼着白气,远处是一个颇为险峻的悬崖,这里只有窄窄的一条道可以行走。 任是理察寺丞用吃奶的力气夹着马背,骏马也不肯移动分毫。 理察寺丞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现在情形不妙,他几乎就是瞬间揪住王四水的领口将他掀翻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王四水捂着脖子不住的喘气,理察寺丞也是惊魂不定,可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一道箭雨就直射而来。 枣红色骏马马蹄纷飞,几乎是瞬间毙命。 涌涌鲜血从骏马身上流出,很快将地面染成血色。 理察寺丞和王四水均是吓得的面色惨白,可来人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波急促的箭雨又袭来。 王四水和理察寺丞两人并列排成一个竖条躺在骏马身后,王四水不住地颤抖。 “理察寺丞....这是...是裴大人来杀人灭口吗?” 理察寺丞也是颤抖不已,他在官场几十年也未曾像现在这样狼狈过,他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四水已然带着哭腔。 “不..不着急,这弩箭不过可以连发两次,现在看来来人差不多已经是没有了箭...”理察寺丞掩耳盗铃地说着,他心里却是发虚。 来人肯定不是专门来刺杀他们的杀手,否则他们两人现在肯定是尸骨无存,还怎么能全头全脑的呆在这地方。 王四水松了一口气,他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干嘛?” 还能干嘛?不是找死就是等死?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官员怎么能够打打杀杀? 理察寺丞收紧了有些凸出的肚子,牙床直打颤。 突然一道阴影移了过来,理察寺丞躺在地上的头僵硬的转了一个方向,他抬起眼皮看着来人。 如他所料他只有一人,但是就是只有一人他们也就像病弱的小鸡一样不是他的对手。 来人一袭黑衣,黑色玄铁面具遮住了整张脸,手中握着一把短剑,正寒光闪闪的照着理察寺丞的惊慌不定的脸。 “这位侠士,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来索命?”理察寺丞颤着声问道。 来人没有回答,直接抬起宝剑直直往下。 “住手!”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块重重的石头,来人的宝剑被打偏了一瞬,直直刺在了理察寺丞的肚皮旁,一股细细鲜血缓缓流出。 韦正站在那里,面上一片愤怒之色,他的手中还有另一块石头,仿佛随时随地可以砸过来。 来人似乎愣了一瞬,随后紧接着拔起来刀,可理察寺丞这时也没有再躺着,他几乎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还不忘拎着旁边已是无法思考的王四水。 来人煞气逼人,连理察寺丞也感觉到他的懊恼,可就当韦正准备怒起袖子拼死一搏时,来人却不再回头地直接离开。 看上去一击不成,却并不打算穷追猛舍。 等到来人走出几步之后,韦 分卷阅读82 正竟然直挺挺地追了上去,直接不知扔了什么东西过去,随后赶紧一溜小跑的回到理察寺丞身边。 来人感受到异样,他没有回头再次追究,而是抬步走去。 理察寺丞松了一口气,他握住了韦正的手,不住的感谢,“多谢你了,韦兄。” “不用谢。”韦正抽出来手,直接道,“我只是举手之劳。” 这的确是举手之劳,举着石头之劳,王四水也魂归本尊,他结巴道:“这...不是裴大人来杀人灭口吧?” “不是..”韦正斩钉截铁道,“他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理察寺丞有些心虚,他刚才一副哭天喊娘的模样实在是不忍直视。 “是。” “那韦兄你刚刚扔了什么过去?”理察寺丞好奇地问道。 韦正倒也大大方方的回答了,“这是我家乡的一种药,若是沾上的人三日之内碰到水,皮肤就会溃烂。” “不过..”韦正紧接说道,“这只是一些皮外伤,不伤人性命。” “哦,原来如此。”理察寺丞还是不住道谢,“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韦正再次强调,“这无冤无仇,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要你性命。” “这说来话长。”理察寺丞摸着脑门的冷汗,“这可能与我要查的那个案子有关?” “就是那个科举试题?” “是。”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这杀了你也躲不过悠悠之口,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理察寺丞望着天真的韦正,倒是没有搭话来破坏他的赤子之心,这一根筋的人哪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像是当年的他一样,理察寺丞一直腰,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次大难不死,那么这个案子我就查定了!” ☆、第四十一章 神秘之人 静修只有七天,时间俨然只剩下两日,赵重光在那次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赵重劼。 赵重光虽然对赵重劼没有主动找她而感到失落,但倒是也没有胡思乱想。毕竟人人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赵重劼当然不例外,赵重光总不能让别人一直围绕着自己转。 况且赵重光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禅房窗明几净,原本袅袅檀香早已不见,被换上了从后山新采的瓜果。 果香淡淡,却是极为沁人心脾。 赵重光倚在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寂静的屋内却传来了一声碎石落地的声音,赵重光迅速向后望去,只见屋中央的地板上放着一个信封。 赵重光表情凝重起来,她走了过去,拿起了信,直接展开。 “凰主,毒源于吏部尚书,属下会夜探尚书府。——孙季” 赵重光看完这信后,直接点上一盏香烛,火焰卷起了信封,刹那间什么痕迹也无。 吏部尚书? 赵重光对他没有太多印象,她只记得他好似曾经铆足了劲想让他的儿子裴一鸣当上那个空有个花名头的驸马,不过他的儿子好像并不是十分乐意。 想起上次在益客楼裴一鸣所说的一席话,赵重光又沉下了脸。 虽然裴一鸣说的话有一部分是事实,她确实是个身子不太康健的人,但是只要不去拉弓射箭,跑马作战,这些个毛病似乎也是微不足道,可是当缺点被人当众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赵重光不管怎样都是愤懑难耐。 即使她已经以牙还牙教训过裴一鸣一回。 赵重光坐在桌椅上胡思乱想了片刻,直到窗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好像是有不少人在说话,在这寂静之处却是刺耳无比。 若是别人恐怕不会注意这细微的声音,但正因为赵重光有眼疾,她才比别人更敏感些。 她抬脚走了出去。 在距离她禅房几百米远处稀稀松松站着几人,他们都是一副僧人打扮,看起来都年过花甲,岁月多多少少都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只是那身上淡定从容的感觉倒像是岁月的馈赠。 而镜空和尚正在其中不知说些什么。 赵重光觉得此时不宜打扰,便转了个方向直接漫无目的游荡起来。 巍巍寺庙如星辰般排列,有的地势空旷,有的隐在重重绿林之中,有些富丽堂皇,有些却是破败不堪。 赵重光走马观花的游览一番,并未驻足。 但是这其中却有个过于与众不同,它并不是个庙,简简单单就像是个农家小屋。 赵重光是个有些好奇心就按耐不住的人,她只是略微一思索便抬步走了过去。 屋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中间一张桌子,周围四散分布着几把椅子,家徒四壁个干干净净。 倒是后墙开着一扇门,阳光直接透过了门印在了地上。 赵重光闲来无事便想着去走上一圈,她穿过了门,眼前反而豁然开朗。 后面大概几亩地的地方, 分卷阅读83 全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还种着几颗参天大树,油绿藤蔓弯弯曲曲地缠绕向上,生机盎然。 这里应该是护国寺的药圃。 赵重光晃了一圈发现也无特别便转身正欲离开,此时一声突兀的声音从屋内传起。 “你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赵重光还是立马听出这是志明和尚的声音。 “无事。”这声音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即使有着一墙之隔,赵重光也感受到了这其中的不耐烦,赵重光定在了原地,因为这声音不是别人而是赵重劼的声音。 赵重劼为何会在这里?而他之前和志明和尚并无瓜葛,现在怎么会与志明和尚如此熟稔的说话,更何况据赵重光所知,赵重劼似乎对僧人并无好感,又怎么会与志明和尚之前有过交集。 赵重光收回了欲迈入屋内的脚,转身靠在了石墙上,压低了自己的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两人没有再说话,似乎已经离开了屋子。 赵重光抬起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正转过身子却看见志明和尚站在门框边,直直地盯着赵重光,他手中的佛珠已然不见,反而端着一个药罐。 赵重光心中噔了一声,还未想好有何说辞,赵重劼的声音却在她旁边响起。 “永安公主为何在这里?” 语气冰凉的没有一分温度,这让赵重光产生了一种错觉,面前的赵重劼不是她熟悉的赵重劼,而是个空壳子。 “我...我只是随处走走,无意来到这里。” 赵重光的声音莫名有些嘶哑,志明和尚却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淡淡道:“公主不要在这里久呆,这里是护国寺的药圃,里面药草复杂不小心碰到也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多谢大师。”赵重光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随后看了一眼赵重劼便开口问道,“我的皇兄可是身子出现了什么毛病?我刚才听你问他怎么回事。可打紧?” 志明和尚有了一些笑意,他直接答道:“这护国寺春天蚊虫较多,二皇子殿下可不是个皮糙肉厚的人,这两日被蚊虫咬的不轻,故而来寻贫僧求药。” 赵重光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赵重光看到赵重劼铁青的脸,却是笑意更深,并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忧虑,她拍了拍赵重劼的肩膀。 “你就乖乖配合志明和尚用药,否则...”赵重光笑的乐不可支,剩下的话也没有说出口,片刻之后才掩住了自己的笑意,朝着志明和尚拜别,“那就打扰师傅了,本宫就先告辞了。” 志明和尚彬彬有礼地回了一礼。 “公主放心,我定会药到病除。” “那就拜托你了。” 等到赵重光的身影远去,志明和尚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立刻换上了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他抬手掀下了赵重劼的衣裳。 错综交错的伤痕一览无余,青紫溃烂的伤口面目可憎,像是要吃人血肉的蛀虫。 赵重劼皱了皱眉头,却一声不吭。 “你这是怎么回事?”志明和尚率先开口,“昨日你一人外出归来,便出现了这种情况,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赵重劼面色阴沉,想起昨日山崖边的一幕,眉头皱的更深。 他并不愿意实话实说,“这春天天气湿润,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多了去了,我只是不幸中招了而已。” 志明和尚疑惑的看着赵重劼,发现赵重劼表情不似作假,倒是真的有些相信起来,赵重劼皮肤比一般女人还娇贵些,这么一想还真的有这种可能,护国寺的蚊虫不同寻常,有些甚至可以吸干一头羊的血,这伤口虽然面目可憎,却也并不要紧。 没有任何一个杀手会用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倒像是恶作剧。 “既然如此,我会给你开服药。你按时服用,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嗯...”赵重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志明和尚果不出意外的问道,“你最近和赵重光关系有所缓和?” “没有..”赵重劼直接否认。 志明和尚又试探道:“那她可对你比较亲热。倒像是真的将你视作了皇兄。” “自作多情罢了。”赵重劼冷哼了一声。 “那就好。”志明和尚并未起疑心,他站起了身,直接走到药圃中,而赵重劼的指节却在他走后紧紧攥紧,像是用尽了全力。 夜半十分,东陵城的商铺早已打烊关门,就连街边游荡的流浪汉都不见踪影,整个皇城安静的落针可闻,似乎一个活物也无。 但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却有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穿梭其中,这动静太过轻微,在这仿佛像是静止般凝固的东陵城掀不起一股波澜。 孙季穿着夜行衣,遮住了全部裸露在外的皮肤,唯有一双专注冷漠的眼睛可以一窥一二。 他目光紧紧地望着前方巍峨华贵的府邸—— ——那是吏部尚书裴珋的府邸。 分卷阅读84 吏部尚书裴珋的府邸豪贵不已,即使在一众达官贵人的府邸面前也是鹤立鸡群。 孙季眼眸中闪出了一丝狠利之色,他系紧了面上的遮挡,双足一噔直接越过了两人多高的围墙。 这种品级颇高的府邸之中院落多如繁星,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断,后院中各种精心培育的树木更是给夜行之人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孙季却如履平地般直接向着最深处的院落而去。 这是吏部尚书裴珋的书房。 孙季在得到赵重光的准许之后就着手展开调查,通过影子传来的地图早已将地形地势记得烂熟于心,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书房的侧窗边。 侧窗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从这上去比较不引人注意。 孙季在窗户垫了一块布条,随后没有犹豫地将侧窗悄悄开了一条缝。 一道微弱的光透了出来。 孙季瞳孔微缩,他默默撤回了手,眼睛透过缝隙目不转睛的看着书房里面。 书房中央点着一只微弱的灯火,稳稳的如同鬼火一般,以至于这烛火甚至都无法透出窗外。 一个沉重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我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对这身外之物已是提不起兴趣,我裴府是继续蒸蒸日上也好,还是树倒猢狲散也罢,都是命数。” 裴府? 孙季瞪着眼睛,已是知晓说话之人的身份。 可是裴珋是裴府的一家之主,为何在自己的府邸还要这样鬼鬼祟祟,连个亮堂些的烛火也不肯点燃? 若是说他勤俭持家,恐怕谁也不会信,毕竟他家财万贯,何须节省这小小烛钱。 孙季屏住了呼吸,继续侧耳倾听。 “那你也要为你的儿子着想,他才只不过是弱冠之年,你难道要眼睁睁看他死无葬身之地吗?”这个声音较为年轻,还带着一丝凛然不可犯的气势,像是久居高位的人居高临下的语气。 孙季之前从未知晓这人的声音,现在也是有着疑惑。 但这样隐秘的对话,偷偷摸摸不愿被人知晓,岂不是说明这其中定有猫腻? 孙季早已将裴公子的事情弄得一清二楚,而那个尸体就是吏部尚书为了保护儿子而杀人灭口,这是一件大事,可却不是现在孙季最为关心的事,他所关心的是那种毒药的来源,从而顺藤摸瓜找出杀死敬武皇后的罪魁祸首。 这是赵重光三令五申要查清楚的事! “他这样被人蒙骗,直接掉下了别人的圈套里,实在是愚蠢至极!”裴珋也是怒气到了极点,语气直冲。 面前那人只是淡淡一笑,“大人不必如此,这就是冲着大人你来的,何必怪罪公子,不是这件事也会有其他的事。” “我虽然与人结过怨,可还没有谁能过掀起过什么浪子,现在这事我也是一头雾水。”裴珋压下了怒火,“这显然是有人要致我于死地。” 来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随后紧接着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是说.....”裴珋的话语渐渐降低,像是极力压制自己的声音,悄声吐露着什么秘密。 孙季贴着门框更近些,试图听得更清楚些。 此时远处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家犬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的水汽声。 这是巡夜的家犬! 这本来对于孙季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可眼下他却不得不避开。 他不能有一丝一毫暴露的机会。 孙季不甘心的攥紧了手指,随后一跃而出。 脚步声渐渐远离,巡夜的家犬也消失不见。 孙季这才屏住了呼吸,再一次一跃而下,而此刻书房却一前一后走出二人,前面那人背着手,吏部尚书却恭恭敬敬地走在后方。 孙季心下惊奇,而那人却直接走出侧门,上了一辆早已等候的马车之后消失不见。 孙季隐住了身子,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最终在吏部尚书缓步离开之后才悄悄进了书房。 ☆、第四十二章 七星罗盘 “你是说志明和尚与这有关?”赵重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对着身旁的孙季问道,“他与吏部尚书认识?” “是。” 孙季低声应道,思绪却回到了昨日,昨夜他在吏部尚书离开之后迅速潜入了书房。 吏部尚书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案卷,像是突然闯入了收纳案卷的库房般,想要在这之中寻求一丝线索简直是大海捞针。 而孙季却没有被这耽搁,他却径直走向了刚才烛火点亮的地方。 那是一张不起眼的桌子,它靠在一个书架旁,书架上还有些案卷掉落其上,这一片尤为狼藉,长年累月的案卷堆积其上,显然是无人收拾。 孙季随手翻了一眼,都是一些吏部的文书,确实怪异,但他却无心深究,他眼光往下一撇,看到了一个灰烬满满的火盆,上面还有剩余的纸张未 分卷阅读85 被烧尽。 孙季立即捡起了其中一张残存的信纸,上面大段的空白,倒是只有寥寥几个比划。 孙季拿出了残存的纸张递给了赵重光,赵重光接过了纸,她的眉头紧皱,全心全意的看着手中的信纸,旋即拿起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 “如你所愿,志明。” “应该是这个..”赵重光将纸对折成一半,与孙季拿回的纸一对比,有着十足的相似,看来被火焰吞噬的字应该是如赵重光猜测的一样。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赵重光冷笑了一下,“自然是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协议。否则裴珋这么会匆匆将这毁尸灭迹。” 她又低头沉吟了片刻,“若是如你所说,这封残余的信之所以还能躺在那个火盆里,恐怕是因为来了那个贵客,他匆匆迎接,没有能够看着这信完全焚毁。” 这志明和尚遁入佛门已是几十年的事,况且他终年在外游历怎么会与吏部尚书有瓜葛?一个佛家子弟,一个朝廷高官,怎么也不是可以隐秘传信的联系。 赵重光面色冷了一瞬,她突然想起母后曾经说过,越是不可能的事反而是最简单的事,因为他人放松了警惕,这恰恰是最好的时机。 而志明和尚却精通医术。 “查!将志明和尚这些年的去向查的清清楚楚,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赵重光的语气冷冽了下来,“我会好好看看他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是!” 今日是静修的最后一日,赵重光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尽量地端庄有礼,一切准备完毕,赵重光便提起裙摆从禅房离开。 镜空住持,平安等一众僧人早已在禅房外等候,而赵重劼也已等在那里,志明和尚站在离他不远处。 赵重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志明,随后仪态万方地双手合十道:“本宫已准备完毕,请各位师傅带路。” 赵重光要去的地方是位于护国寺中心的凌空阁。 从远处看去,这座建筑更为古朴些,红色围墙被粉饰一新,但还是能够看出这之前的斑驳不堪,像是经历过不小的动荡。 护国寺曾经遭受一场大火,所有的寺群建筑都被毁之一矩,只剩下这凌空阁躲过一劫。 “公主,就是这里了。”静空住持停下了脚步,朝着赵重光说道,随后他手一挥,志明平安等人都领命退下。 只剩下赵重光,赵重劼,镜空住持三人。 赵重光没有和赵重劼对视,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赵重劼,看到他脸色微白,像是大病未愈,微抿的嘴唇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放松,赵重光没有询问,她直接开口道:“住持,可以开始了吗?” 赵重光此次来到护国寺明面上虽是祈求国泰民安,可暗中最大的一个缘故却是—— ——求签。 这求签并不是像护国寺的香客一般在庙中点上一柱香,求上一个签,先是跪在佛像前,想着所求之事,祈求神灵解决,然后摇晃早已摆好的签筒使签从筒中滑落,这根签,就是神灵给你的答案。 而赵重光知道他们接下来却不是如此。 镜空住持微微一笑将赵重光和赵重劼领到了凌空阁的内部。 赵重光刚踏进屋内就被眼前所景给震撼住了。 凌空阁内逼仄狭小,空气甚至不是十分通畅,令人窒息,而最阴森的是面前摆着密密麻麻的牌位,高高低低地从上而下排列,竟然有数千个之多! 赵重光面色惨白,赵重劼也同样眼神闪烁。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护国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牌位?”赵重光咬紧牙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为平静一些。 “这些都是将士的灵牌。”镜空似乎习以为常,他垂下了手,“这些都是章州水军。” “章州水军?” 赵重光忍不住开口问道,而赵重劼也抬起了头。 赵重光知道她的父皇天景帝本是章州建王,而章州不仅与北夏国接壤,还是个靠海的地方。 北海广阔,有辛勤劳作的渔民,也有欺行霸市的强盗,这一股一股东倭来的流民猖獗无比,烧杀抢掠总是习以为常,章州百姓不堪其扰,赵北杨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当时年轻气盛的赵北杨率着章家水军将东倭流民打得落花流水,可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原本凯旋归来的章家水军却突然遭遇惊涛骇浪,几乎全部章家水军都葬身鱼腹,若不是手下拼死将赵北杨救了出来,恐怕这所有的一切都要改写。 赵重光曾经听过母后隐晦的提起过这事,她只记得母后说起那三万章州水军脸上浮现的悲痛之色。 然而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的将军早已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阴狠帝王,只有当初不离不弃的手下还能让他有所愧疚。 “是。”镜空住持简简单单嗯了一声,“当时皇上资助护国寺重建,就提出了这一个要求,为这章家水军祈福超生。” 赵重光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她看着赵重劼走上前去,他在一 分卷阅读86 块已经看不见纹路的破损木牌边停下,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有一双脚紧紧地停在牌位三步以外,迟迟没有向前跨出一步。 “怎么了?”赵重光也走上前去,她站在赵重劼的身后,赵重劼却突然转过了身,直直地挡住了赵重光的视线。 “无事。” 赵重光有些疑惑,还想着再问上一句,余光却一撇,只见赵重劼如羊脂玉般的手腕上,那道鲜艳的红绳似乎裂了一道口子,虽然很浅,但还是有些刺眼。 赵重光抬起脚正欲追上去问个究竟,护国寺的钟声却突兀的响了起来。 昨日赵重光在禅房外见到的几位僧人鱼贯而出,他们穿着一样的僧袍,手中都拿着一块琉璃制成的玉牌,其中一人开口道:“两位殿下请随我来。” 赵重劼没有停留地走了过去,像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这屋子,赵重光也紧随其后。 凌空阁顾名思义就是凌于空中,这寺庙自然紧紧的立在地面上,而凌空的却是一块七星星罗盘。据说三藏法师远涉天竺,求得佛法秘要,其中有星祭秘法。而雍国开国皇帝曾经倾尽全力打造了一星罗盘,与秘法一一对应。 北斗七星,涉及前世与生辰八字。 有人说,人的一生机运可以通过四柱八字推算出来,但只是粗浅的推测,可要是星罗盘足够精准,就可以预知未来一生。 手持琉璃玉牌的七名僧人将手中玉牌一一对应地按在星罗盘中,看上去虔诚无比,赵重光却略微觉得有些讽刺,她无所谓地看着他们忙活,赵重劼的表情一直是冷冷的。 大厅安静的很,只有星罗盘转动的沙沙声。 赵重光不再看过去,她眼神一直停留在赵重劼的手腕上,这仔细一看,却发现了有些异样,赵重劼的手上竟然有些青紫痕迹。 赵重光十分纳闷,这护国寺的蚊虫怎么会如此恶毒? 而赵重劼似乎注意到了赵重光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了赵重光一眼,好像有些警告意味。 赵重光也觉得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便也不再坑声。 面前的僧人忙忙碌碌,星罗盘转动起来像是浩瀚星空在头顶旋转,赵重光也沉迷在这迷人诡秘的景象之中,直到镜空住持一声咳嗽才回过来神。 “二位殿下,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赵重光微微晃神,“可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只需殿下亲自在场,这些护国寺的惠僧便能够启动这星罗盘。” “原来如此。”赵重光点了点头,“那可有什么结果?” “抱歉。”镜空摇了摇头,“这无法告知殿下,必须让皇上先知晓。” “那便这样吧,我和永安先告辞了。”赵重劼阻止了赵重光的不依不饶,直接开口道别,然后朝着赵重光说道,“这宫中的侍卫已到,不要误了回宫的时辰。” 赵重光不想在这里与赵重劼争辩,便呐呐的点了点头。 待赵重光和赵重劼走后,七位僧人才皱起了眉头,一向无悲无喜的脸上也闪出了诧异,镜空住持转过了头,看到阴晴不定的几人,直接快步走到星罗盘下,拿起了那张轻飘飘却重于千斤的纸条,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风云初起,四时五行颠倒,尘埃落定,日月星辰轮换。” ☆、第四十三章 皇子重昀 雍国皇宫一如既往的华贵庄重,巍峨宫殿矗立于上,但今日原本按部就班的内侍宫女却一反常态的忙碌起来,她们步履匆匆,争分夺秒地准备今晚盛大的宴席。 ——太怡宴。 太怡宴顾名思义就是在太怡池举办的宴会,宴会四年一度,这不仅仅是皇亲国戚之间的推杯换盏,还是金科进士面圣受恩的重要场合。 正因为如此,赵重光今日才难得有一次休息的时刻,不用起早贪黑地去晨读。 “公主..”一位圆脸宫女匆匆越过殿门,手中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赵重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声懒气道:“大清早的有何事?” “回公主。”宫女将食盒放下回道,“这是大皇子殿下带给你的,嘱托你好好吃饭。” 大皇子赵重昀? 赵重光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整个人一个激灵,瞌睡已无影无踪。 天景帝后宫佳丽三千,在敬武皇后死后也没有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是雨露均沾,按理说后嗣应该枝繁叶茂,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整个雍国的皇嗣只有大皇子赵重昀,二皇子赵重劼,以及唯一的公主赵重光。 若说赵重光阴差阳错对赵重劼有些朦胧的好感,对赵重昀却是截然不同,赵重光对他是实实足足的敬爱,毕竟赵重昀对赵重光也是实实在在的爱护。 但赵重昀并不是赵重光一母同胞的皇兄,赵重光曾经听闻他的父皇一次酒后乱性,这之后便有了赵重昀,他的母亲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在赵重昀出生之后便不见踪影,有人说她病死宫中,有人却说不可说。 分卷阅读87 而赵重昀也如赵重光一样,都有着娘胎里带来了病疾,但是赵重昀更为严重些,他至今还缠绵病榻,连一些重大场合也未曾参加过,此番赵重昀送来早膳,于情于理赵重光也应该去问候一二。 更何况现在是春天,赵重昀的病恐怕更严重了些。 赵重光摆了摆手,一些宫女便来将赵重光梳洗打扮一番,她今日挽了飞云鬓,套着雨过天晴色长裙,披着荷叶碎边的披风,俨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她一切准备完毕,便抬步离开了坤宁宫。 赵重昀还未分封,便还住在皇宫之中的华濯宫里,华濯宫位于西南角,一直沿着太怡池走便直接可以到达。 一入华濯宫,浓郁药香挥之不散,轻而易举地掩住了宫中花香。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也神色匆匆地端着药罐。 赵重光微微皱了皱眉头,脚步不停,直接轻车熟路的走进了赵重昀的寝宫。 寝宫之中药香更为刺鼻,一个领头宦官看见赵重光的到来,赶紧跪下行礼,“公主万安。” “免礼。”赵重光回道,“大皇兄在什么地方?我收到了他的食盒,便想着来探望他,不知他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殿下在内殿。”宦官恭敬回道,语气却有些无奈,“不过身子依旧不太爽朗,今早还未用早膳。” “知道了。”赵重光点了点头,便匆匆走进了内殿。 华濯宫内殿光线十足,却没有为里多添一份亮色,侍奉的宫女没有太多喜色,均是愁云惨淡,而内殿中央的宽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 “大皇兄。”赵重光低低地叫了一声。 床上那人听到赵重光的呼唤后睁开了紧闭的眼睛,那一双眼睛如繁星般灿烂,长长的睫毛微卷着覆在上面,给一抹病容添了一份赏心悦目,若不是他过于苍白的面容**裸地将病态展于人前,任是谁也会感叹这份好皮囊。 “你来了..”赵重昀掩住双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唇色苍白不已。 赵重光也是愁容满面,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赵重昀的背,赵重昀的背仿佛如骨架一般,松松散散过于瘦弱。 “大皇兄,你别起身。”赵重光坐在了床榻边,想尽量寻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给他听,“桃林里的桃花都开了,一个个大的跟鸡蛋似的,就连那一棵要死的桃树也开花了呢...” “是吗?”赵重昀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那可真是好极了,你原先不是天天心心念念那棵桃树,现在如你所愿。” 赵重光感觉有些不妥,还未等她思索,刚才那位离去的宦官匆匆赶了回来。 “殿下,内务府的人来问您是否要去参加今晚的太怡宴?”宦官十分为难,“要是不去,我就赶紧去回。” “不去,去什么去,一些冠冕堂皇的人吵吵闹闹的有什么好去的...”赵重光未等赵重昀开口,便抢先回话道。 “这....”宦官抬头看了赵重昀一眼,赵重昀面色苍白,却没有接赵重光的话。 过了良久,赵重昀才淡淡开口,“去吧。” 赵重光不可思议地转过了头,“皇兄,你的身体....” “无事,我也有些闷得慌,不如今晚去透透气。” “这样也好..”赵重光沉吟了片刻之后,又转过了头对着赵重昀道,“那你也带我去.” 日头西落,落日余晖洒在了朱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井井有条地从最外层宫门驶入,最后整齐有序的停在了停道上。 达官贵人皇亲国戚纷纷下马,一些相熟的还开始寒暄起来,彼此问候许久才一同携手往内宫走去。 无疆反而孤零零地站在一边,他无亲无故一直是孑然一人,而那些名门望族对他像是对待洪水猛兽般纷纷避之不及,此刻无人愿意和他一道进去。 “哎。”无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之后便调整好了情绪准备走进去,余光一撇,却看见韦正与理察寺丞正在一顶青毡小轿边交谈 。 韦正站在车辕旁,面前站的是紧张不已的理察寺丞,他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韦兄你可是有所不知,王四水那个案子真是件火烧眉毛的事,这真的比我之前办过的所以案子加起来还要棘手。”理察寺丞耷拉着脸,抱怨道,“我原以为只要证据足够,天大的官也要顾着一二,可谁承想这案子到现在还未呈到皇上的面前。” “还未?!”韦正一脸不可思议,“这查案办案是天经地义的事,竟然人证物证俱在,那么真相水落石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么严重的事皇上应该第一时间知晓,怎么反而还被蒙在了鼓里?” “韦兄你不知这官场险恶。”理察寺丞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和同僚连见到皇上的资格都没有,还怎么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眼下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你是说今日的太怡宴?”理察寺丞不住摆手,“这...这可不成,这样下去我的小命也会不保。” “可是这样恰恰不 分卷阅读88 正好可以秉公执法了吗?”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谁知道这皇上的态度如何?要是他想严惩吏部尚书,那我们就是功臣,要是他想要将这页翻过去,那么我们可能就会不声不响地消失。” “那可不一定。”韦正认真思索道,“谁会容许一个臣子践踏帝王的尊严呢..” 理察寺丞还想开口,却听到远处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韦兄,真是有缘在这里碰到你...” 韦正愣了一瞬,随即呐呐开口,“林公子,有缘有缘...” 理察寺丞看了奔来的无疆一眼,倒是将未说的话咽了下去,他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而面上也不曾显露分毫,道:“既然有缘碰见,便一道同行吧。” “好好好...”无疆不住地点头。 宫道宽阔无比,还长的一眼望不到底,只见着巍峨宫殿越来越近,理察寺丞一行人才能判断出距离。 韦正第一次来到皇宫,倒是从容不迫,这宫殿再大,在他眼中睡觉也不过只需一偶之地,相反理察寺丞却是心事重重,他认真思索起韦正刚才的提议,内心也微微动摇起来。 这证据收集地颇为容易,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若不是此事过于隐秘,他恐怕都要怀疑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现在只剩下皇帝这一关,除此之外倒也是顺风顺水。 而究竟是拼死一搏递上罪状,还是默默无闻安分守己?理察寺丞心中的天平已然微微倾斜。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太怡池边早已等候多人,皇亲国戚,朝廷命官均盛装出席,琳琅宝玉比比皆是,除此之外意气风发的金科进士也仪表堂堂,他们有些拘谨,但更多的是对光明前途的企盼。 赵重光伴着赵重昀走在太怡池边,赵重昀脚步虚浮,精神却是尚可,面色被悠悠暖风吹过倒是添了一分颜色。 天色将晚,夜幕却迟迟没有落下,连绵不绝的琉璃灯将太怡池照的宛若白昼。 “皇兄,你一直走也有些乏味。”赵重光虚扶了赵重昀一下,眼神移向了早已准备妥当的坐席,“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我们先去就坐吧...” “就依你...”赵重昀笑了一瞬,眼神颇有些专注地看向了赵重光,“这样一来你就没有玩闹的时间了,可就只能陪我这个病秧子乖乖坐着了...” “皇兄说笑了..”赵重光突然端正了神情,正色道,“皇兄倾国倾城,多少闺阁少女心生仰慕,能陪您一道坐着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怎么会拒绝?” 赵重昀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一笑也给他的病容印上了一抹芳华,看上去真的是如赵重光所说的倾国倾城,赵重光再也憋不住,也随着笑了起来。 “皇兄....我们..” 话音未落,赵重光的眼神却定在了不远处一抹赤红的背影上,那人似乎也看见了赵重光,却没有打算过来一叙,赵重光面容黯淡了一瞬,正欲转身,赵重昀却开口了。 “重劼...” 这声音不大不小,可确确实实能够让前方的赵重劼听到,赵重劼脚步一顿,之后便快步走来,他看了赵重昀一眼,随后施礼道:“皇兄万安。” 赵重劼走到近前,赵重光才能好好打量他一番。赵重劼一如既往的缄默无声,可几日不见他竟然更为单薄了些,棱角分明的侧脸更为尖锐,眼下还泛着淡淡的乌青。 而赵重劼自始至终没有看赵重光一眼,不知怎地,赵重光心中有些淡淡落寞,倒是难得沉默了。 “重劼,这两日前朝事物繁忙,你再怎么夜以继日,也不能忘了休息...”赵重昀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语气有些关切,“可不能如我这般落下了病根...” 赵重劼冷淡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多谢皇兄挂念,皇兄更要注意身体...” 赵重光立在一边看着二人寒暄,并没有出声插口,赵重昀与赵重劼对话的语气倒不像是剑拔弩张的对手,反而像是平常人家的兄弟,不算亲密却是客气有礼。 而天景帝多年无子,这储君之位必定要在二人之中产生。赵重昀身子不好,却是长子,赵重劼也算勤恳能干,二人之中任何一人登上皇位也不稀奇,可二人都是一副无心权势的模样,从不结党营私,针锋相对,倒是让赵重光颇有些欣慰。 “重劼,不要立在风口,随我和皇妹一道去落席吧...” 赵重昀开了口,赵重劼也低声应承,赵重光也跟了上去。 宴请宾客也陆续就坐,华丽案桌在太怡池边一字排开,帷幔罗列,几乎遮天蔽日,赵重光等身份高贵的皇亲国戚坐在傍江修筑的楼中,与他人分隔开来。 赵重光端坐在酒席上,眼光却是不是瞥向了赵重劼,后者低着头不知专注看着什么并没有抬头,赵重光想着喊一声,却觉得这样太过显眼,只好作罢,眼神便飘向了远处。 金科进士坐在西池,大多有说有笑春风得意,倒是韦 分卷阅读89 正低头不语,他今日穿着大方,还是不如周围人披璎带珞般浓重,而他的右手边坐着一人,他一袭白衣处于其中倒是让人一眼看了出来,此刻他却在一人自酌自饮,他今日摘下了一直随行的面具。 赵重光心下好奇,倒是止不住观望,可离得过远,却也看不真切。 此时殿外金磐轻响,一道尖细的声音高呼道:“皇上驾到——” 原本嘈杂的场地一静,大家纷纷起身依礼站好,赵重光也悄然站立起来。 一道玄黄身影从远方缓步走来,他已过不惑之年,岁月却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只能依稀从坚毅五官中看出当年的俊秀,而一身黄袍上杀气凛凛的五爪龙倒是将这份苍老掩盖了下去。 他不怒自威地掠过众人,但在赵重光这个方向却是停留了片刻,随后又目不斜视地在上方龙椅落座,众人才一起山呼万岁。 “平身。”威仪声音从上方传来,赵重光如释重负地坐了下去,神情却是有些心神不宁。 “今日太怡宴,你们也不必拘束。”天景帝挥了挥手,“金科状元在秦朗在哪里..” “草民在..”秦朗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他举止飘逸,赵重光却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他的脸,他容颜绝美,皮肤白皙,倒不像是久避阳光的病态,而是皓月般的疏冷,仔细一看那挺直眉骨,浅淡眼眸倒是有着北夏国的特征。 “不愧是秦大学士的儿子,倒是十分相像..” “呵..”其他席落座的秦大学生嘴角一扯,笑的有些力不从心。 “多谢皇上夸赞..”秦朗仪态万方地答道,这气度倒是不输于在场任何一个皇亲国戚。 “韦正...”天景帝再次喊到了榜眼韦正。 韦正站了起来,倒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不苟言笑的神情让人也不自觉严肃起来。 “魏宁..” 探花郎魏宁也紧接着起身,天景帝倒是没有多余问话,只是仿佛例行公事般淡淡说道:“赏..”随后便微微闭了眼睛,揉着自己的眉心,看上去心不在焉,最后挥了挥手。 底下司礼官立刻高喊道:“宴席开始...!” 一道道精致可口的御膳流水般呈了上来,曼妙舞女也纷纷踏入宴会之中,教坊乐手也战战兢兢地演奏起来。 理察寺丞坐在远处,他评级不高,也不是今日的重头人物状元们,只能在靠边的席位上,他拿起了筷子却是迟迟没有下筷。 而他远处的吏部尚书也是眉头紧皱,一位宦官悄悄来临附耳说了几句,裴珋面色大变,他看着远处乐不可支的裴一鸣,古板的面容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利。 这隐秘的传信自然是无人得知。 理察寺丞理了理一摆,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站了起来。 这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 “理察寺丞..” 理察寺丞定睛一看,面前一人穿着宦官衣裳,衣裳质地颇好,还微微有些眼熟。 “奴才是皇上跟前的人。”宦官捏起了嗓子,“皇上手谕,传理察寺丞进见..” “皇上..?”理察寺丞不可思议,“皇上为何要见我...” “这奴才就不知了..”宦官摇了摇头,“奴才奉命邀请,不知太多内情。” 理察寺丞觉得不妥却也不能拒绝,天子近在眼前怎么会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难道是—— 理察寺丞表情一喜,难道是天子已知晓理察寺丞所办之案特意来问话? “那就劳烦公公带路了...”理察寺丞拱了拱手。 天景帝所在的地方侍卫众多,重重宦官宫女簇拥,灯火通明,几乎一举一动都在人的注视之下。 理察寺丞跟在宦官的后面,只能隐约看见玄黄龙袍。 “公公,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去面圣的路...”理察寺丞有些疑惑,脚步也停了下来。 “大人..”前方宦官也停下了脚步,他低着头道,“皇上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的地方见你?自然是在这后面的宫殿中单独接见..”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皇上说这事事关重大,可不能耽搁了...” 理察寺丞虽有些疑惑,但是万万不敢将怀疑的种子种到天景帝的头上,他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提步跟了上去。 这条路越来越僻静,远处融融灯火渐行渐远,黑夜在这里才显露端倪。 理察寺丞抬起头看去,只能看见前方默不作声前行的宦官,这一番定睛一看却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这个宦官走路颇为奇怪,像是穿了不合适的鞋子。 可这宫中公公衣裳鞋袜都是量身定做的,怎么会有不合适这一说法? 理察寺大惊,直接拔腿就跑,可已经迟了,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直接从他身后覆了过来。 ☆、第四十五章 酒醉人醒 与太怡池边的惊心动魄不同,紫云楼中仍 分卷阅读90 是一派祥和。 金科进士受诏而来,纷纷垂手听天景帝一直千篇一律的讲话,有些人第一次近距离面圣感激涕零地不住点头,这其中只有秦朗,韦正,魏宁三人淡定从容,并未有过多情绪。 秦朗眼光微微侧斜,看着旁边一幅山水巨作的屏风,屏风上婉约人影隐动,钗鬓轻轻碰撞的声音细微却无法隐去。 而屏风里的赵重光此时却是面色绯红,她多饮了一些桃花酒,这桃花酒虽入口甘甜,后劲却是十足,这一波一波的酒劲涌上来,让她眼光迷离。 “去做一碗醒酒汤来..”赵重昀看着赵重光的模样,旋即吩咐身后的宫女道。 “我没醉..”赵重光呵呵地笑了起来,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了赵重昀,“这桃花酒味道可是好极了.” 随后她突然转过了身,紧紧抓住了赵重劼的袖子,“皇宫里的酒窖里还有多少,我统统都要搬回去。” 赵重劼正注视着太怡池,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怔住了,他低下了头看着眼光朦胧面色绯红的赵重光,竟然一时半刻忘了将袖子抽了出来,赵重光顺势而上,直接软软地倒在了赵重劼的怀里,赵重劼身子一僵。 赵重昀却直直地站了起来,擒住了赵重光的胳膊,直接将赵重光拽了起来,沉声道:“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醉...”赵重光挥开了赵重昀的手,眼神有了片刻清明,看上去倒是真的如她所说一般没有喝醉,可这份清醒没有持续多久,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赵重光直挺挺地走了过去。 砰! 价值连城的屏风轰然倒地,周围人的目光都被这里给吸引了过去,连刚刚淬然欲啼的进士也目瞪口呆,忘了向皇帝表诉衷肠,而上方天景帝的目光却阴沉下来。 赵重光傻愣愣地站在四分五裂的屏风边,像是认识到了刚才的过错,她慌慌张张地蹲了下来,直接伸手想要捡起那些碎片。 “够了!”天景帝出声呵斥道。 赵重光茫然地抬起头来,但一遇到天景帝的目光之后又低下了头,因此没有看到天景帝那一瞬的目光,像是熔熔烈焰喷发之后的平静如死灰。 秦朗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不知所措的赵重光,面上竟然多了一些不忍,他仿佛从赵重光身上看到了深藏于心的回忆。 他也曾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锥的目光深深刺痛过。 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韦正呆愣愣地看着赵重光,想要伸手将她扶起,可刚一伸出手就被魏宁无声地按下,他才猛然意识到这里是皇宫,而九五之尊就在身边。 赵重光在刚刚屏风落地的一瞬间便已清醒,她之所以在这里僵立许久,就是为了试探天景帝的反应,而现在事实不出所料,天景帝对她就像是一个不重要的祸端一般。 赵重光苦笑了一下。 赵重劼看着屏风上的斑斑血迹眼睛一阵刺痛,他仿佛忘了自己的身份,直接越过坐席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躬身道:“父皇,皇妹喝多了,儿臣现在就带她离席..” 天景帝没有回话,而是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像是有些苍老。 赵重光心思恍惚,直到被赵重劼拉出了紫云阁才渐渐收回了神志。 “赵重劼。” 赵重光拉住了赵重劼的手贴上了脸颊,赵重劼的手冰凉,正好抵消了赵重光如火般的双颊,赵重劼感觉手背一凉,好似有什么液体滑落手背。 “为什么他的疑心那么重,我的母后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为何他会怀疑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赵重光沙哑地质问,“要是他真的确定,杀了我一了百了..” 赵重劼一怔,心头仿佛被刀刮过一般鲜血淋漓。 “要是她知晓真相之后,你与她就是至死方休..”志明的话还在耳畔响起,“趁着现在她还只是一时兴起,你就不必挂念太多,起码不会承受她之后全部恨意...” 要是你知道我才是害你如此模样的罪魁祸首,你可会恨我? 赵重光抹了抹泪水,不再哭泣。她的眼神之中多出来一种放弃,像是心灰意冷。她放下了赵重劼的右手,甚至还轻飘飘的擦去了上面的泪痕,珍重地放了下去,才轻声道:“你先回去吧。不要惹得父皇生气..” 说完便直接离开,萧条的背影在太怡湖留下一抹剪影。 身后的赵重劼眼中倒映出一抹浓烈的悲哀,他攥紧了刚刚被赵重光放下的手,心也变得坚硬如铁。 理察寺丞在慌乱之中伸出了手,抠住了偷袭之人的双眼,那人力道顿时一松,理察寺丞一收肚子向后一弹,这十足的力道让他成功脱身。 “救命啊..”理察寺丞嘶声吼道,但这一声呼救却被舞乐之声全部掩盖。 “没用的..”偷袭之人的面上闪过了一丝狠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谁?”理察寺丞颤抖着身子,却电光火石之中浮现出吏部尚书的脸,“是裴珋?!” “呵. 分卷阅读91 .”那人没有应声,直接将理察寺丞给拽了回来。 “啊呀,别别别..”理察寺丞滚过的地方,草木被硬生生压到了地面上,“这位兄弟,你倒是给个痛快,这是...做什么?!” “废话少说。”说话间理察寺丞已被拽到了太怡河边,理察寺丞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惨白。 这里是皇宫,是全雍国警戒最严密的地方,在这里即使是皇嗣贵胄也不能肆意妄为,明晃晃的暗杀更是铤而走险的事,而现在来人也有所顾虑,他现在此举是想要将理察寺丞活生生溺死!然后伪装为失足溺水的模样。 他不会水,月黑风高不小心失足肯定引不起别人怀疑。即使同僚起了疑心,没有证据也无法调查,他只能做一个枉死鬼。 理察寺丞面如死灰。 而在距离他不到十步的幼树后,赵重光正心不在焉地走在鹅卵石上,这里远离宴会,再加上宫女内侍几乎都聚集在宴会中,此时人来人往的路也是悄无一人。 赵重光蹲下了身,拾起几块不太不小的石头在手上掂了掂,随后抬起脚走到了湖边。 石子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飘进太怡池中,断断续续露出了几次头才沉沉地落入湖底。 “四个。” 赵重光低下头数了数手中的石头,不远处却传来了石块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上面挪动。 赵重光心下诧异,倒是直接走了过去。 理察寺丞还在做殊死拼搏,他死死的拽住来人的腿,面色涨的青紫,可他恍惚中却看见了有道纤细人影走了过来。 “救命..”理察寺丞竭尽全力喊了一声,虽然声音太过细小,可赵重光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是谁?”赵重光听到呼救,直接掷出了手中的石块,一块锐石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理察寺丞的左眼,他吱呀乱叫了一声,而偷袭的人却是一愣,倒是松了力道。 理察寺丞趁着现在这个空隙立刻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朝着赵重光跑去。 赵重光看见如野猪投林般飞奔而来的理察寺丞下意识地闪到了一边。 “快走..”理察寺丞大声吼道,随即拽住了赵重光的袖子将不明情况的赵重光给拖走。 而身后之人似乎对赵重光有所顾虑,他竟然一时没有追上来,而是踌躇了一会之后悄然离开。 “怎么回事?”赵重光随着理察寺丞跑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脑中疑惑重重,忍不住问道。 理察寺丞气喘吁吁,他看着衣着华贵的赵重光,觉得有些眼熟,他退了几步,不住地拱手:“这位姑娘,此事说来话长,现在我被贼人追杀,恐性命有恙,你赶快去寻你的父母,不要在这危险的地方久留...” “贼人?这皇宫禁内怎么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赵重光语气震怒,“那些九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一声斥责让理察寺丞一怔,这居高临下的指责倒像是就居高位之人才会有的凌然之气,他乱如浆糊的脑袋这才微微转了过来。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当然,理察寺丞大人,本宫曾经在益客楼与你有过一面之缘。”赵重光的语气缓了下来。 益客楼? 理察寺丞突然想起那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小孩,倒是没来由的一怔。 “你是永安公主?”理察寺丞不可思议地问道,旋即看见赵重光轻轻点头之后扑哧一下跪了下去。 “公主,微臣有要是求见皇上,公主能否通报一番?” “有何要事?”赵重光被理察寺丞强烈态度弄得诧异,她扶起来理察寺丞,“父皇并不随意见大臣,你有何事先与我说一番,到时我才有数..” 理察寺丞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将事情来龙去脉给完完全全抖落了出来。 “你是说裴珋杀人灭口?”赵重光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有这个本事在皇宫买凶杀人...?!” “公主你可不知,他现在全部把柄都在理察寺里,要是追究下去,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样一来,鱼死网破也不可得知。”理察寺丞眉头皱成了一道,“何况这种科举大事,保不了株连九族,而且他已经在护国寺追杀过我们一回了..” “护国寺?” “正是..”理察寺丞点了点头,“要不是韦正出手相救,我恐怕都要被那个杀手碎尸万段了,那个杀手准备不足,倒是被韦正抛下了毒,可今日就靠着公主,微臣才能死里逃生..” “韦正?” “是,韦正家乡的一种毒,碰到能够让皮肤溃烂.”理察寺丞叹了口气,“可那毒不是剧毒,不然那个人恐怕就会将命搁在那里,说不定我还能验出一个所以然..” “能够让皮肤溃烂的毒..”赵重光皱起了眉头,却想起了赵重劼手上青紫的痕迹,随后她猛地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事都要皇上才裁定,我会带你见他..” 话音刚落,波澜不惊的太怡池上传来了一阵缥缈的歌声,一叶扁舟缓 分卷阅读92 缓而来,舟上站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她赤着一双雪足,正在舟上翩翩起舞... 波光粼粼,绚丽无比。 ☆、第四十六章 魏皇贵妃 接见进士完毕,天景帝就移步到了紫云阁二楼,他高高坐在威仪龙椅上,他手中把玩着一个煌玉酒杯,酒杯玲珑剔透,上面却显现出一张略带沧桑的脸颊,脸颊上的双眼有些迷离。 天景帝没来由地将酒杯重重摔在桌上。 周围宦官均紧盯着足尖,不敢抬头,而远处喧哗宴席仍在进行,没有人发现这个异样,除了离得较近的赵重昀。 不过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旋即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 “皇上,魏贵妃求见。”皇宫总管太监钱源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躬身说道。 “她来干什么?”天景帝面上不显,语气却有些不耐烦。 话音未落,只听楼梯口传来一阵笑声。 “臣妾无事可做,便只能看看皇上。”说话声渐近,粉黛气息越浓,“怎么皇上不欢迎?” 说话的人正是魏贵妃,她穿着镂金宫裙,挽着朝阳凤钗,正施施然而来,她脸上带着淡淡红妆,虽已三十余岁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笑起来时的明媚姿态更是慑人心魂。 “你风寒未好,就不要来这人多的地方。”天景帝嘴上关切,脸上却没有瞥魏贵妃一眼。 “是。”魏贵妃巧笑嫣然,旋即环顾四周,却发现只有赵重昀一人,倒是有些诧异,“怎么劼儿与重光不在?” “回贵妃娘娘,公主喝多了酒,二皇子殿下领他下去了。”钱源恭恭敬敬地回道。 “原来如此,重光那个孩子不能喝酒就少喝点,我那里有上好的醒酒药丸,回头派人送给她去。”魏贵妃爽朗一笑,外人看来倒是还真的颇有些爱护。 “不用了,皇妹已经喝过醒酒汤了。”赵重昀淡淡开口。 魏贵妃一窒,旋即再一次巧笑嫣然起来,“重昀看起来身子爽朗了不少,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参加宴会?” 赵重昀还未回答,庄严醇厚的声音就从上方传来,还带着一丝恼怒,“这样聒噪,还不赶紧回宫去..” 魏贵妃习以为常般不在意的一笑,旋即施施然走到了天景帝一旁坐下,悄声道,“臣妾不说了,圣上不要生气。” 钱源一行人赶紧再一次低下了头。 魏贵妃出身显赫,祖上多人官拜丞相,家族关系如泼洒在农田上的水,涉及广泛,与各个豪门显贵都与其有着沾亲带故的联系。而天景帝登基之后大肆改革,那些豪杰氏族都巴巴地将女儿送入宫来,换取新朝的一席之地,魏贵妃也是其中一个。 不过她初来宫中却不是特别受宠,几乎一年半载都见不了天景帝几次,而在敬武皇后死后,她才渐渐承宠起来。 可只有皇上身边的总管侍从知晓,这盛宠只有一个缘故—— ——那就是魏贵妃的一举一动肖似敬武皇后,除了皮囊无法更改之外,其他都是经年累月的模仿所致。 而此时一阵缥缈的歌声从太怡池上传来,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皇上,这可是东陵教坊最有名的舞女——温如霖呢。”魏贵妃倚在天景帝旁,却恰到好处地没有碰到天景帝的身体,“这位姑娘跳七璇舞可是东陵城一绝呢。” 七璇舞? 天景帝抬起了眼皮,这简简单单三个字让他心神突然激荡起来,依稀之中那个笑意明媚的女子翩翩起舞的场面还近在眼前。 魏贵妃看见他的模样,极为讥诮的一笑,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 赵重光领着理察寺丞走在太怡池旁,这里明显热闹了起来,朝廷大臣虽然推杯换盏,却只能在自己固定的地方移动,鲜有人串席。 理察寺丞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前排的吏部尚书,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心中泛起了嘀咕,这面色如常的裴珋倒是不像是指使杀手未成功的模样。 难道这并不是裴珋的指使? 赵重光走在前方,目光却看向了后排的宴席,无疆好似在与韦正一行人把酒言欢,秦朗一人坐在一旁自酌自饮,但旋即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赵重光躲闪不及,眼光正好与秦朗撞了一个满怀。她赶紧低下了头催促理察寺丞。 “大人快些。” 而远处的秦朗倒是露出了淡淡笑意。 赵重光在紫云阁一楼,而紫云阁二楼气氛却是有些凝滞。 那太怡池上赤着雪足一舞完毕的温如霖已悄然离场,临行前倒是深深地看向了紫云阁,可惜端坐在紫云阁上的帝王并没有见她一面的意思,他抚了抚衣袖正欲离开。 魏贵妃却适时开口道:“皇上没有见那舞女一面的意思吗?” “没有,她不要再跳这只舞了,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曲子。”天景帝开口道,语气掩不住的失落。 “那便不跳了。”魏贵妃面上虽有些诧 分卷阅读93 异,可还是浅笑地扯开话题道:“今日我遇到了吏部尚书家的幼子裴一鸣,那孩子可真的是一表人才,前些日子还中了进士,真是光耀门楣呢。” 天景帝敷衍道:“子承父业,有何稀奇..” 钱源一愣,你刚才对秦大学士的公子可不是这般说的。 魏贵妃此时不知是没有眼力见,还是故意如此,道:“那裴一鸣已到了加冠之际,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这东陵城的适婚女子都纷纷打探着他的婚配呢。” “这与你有何干系...”天景帝冷淡道。 魏贵妃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她还是勉强笑道:“这与我倒也不是没有联系,如此好儿郎谁嫁给他都是个好归宿,我想着重光也到了适婚年纪,这....” “住嘴,这事以后再说...”天景帝罕见地朝着魏贵妃发怒,他甩了甩衣袖正欲离开。 魏贵妃却不依不饶道:“臣妾并不是有其他心思,只是敬武皇后去世前曾经拜托过我好好照顾重光,我自然要为她着想。” 提到敬武皇后,天景帝的目光柔和了一瞬,语气也缓了下来,“这事以后再说,如今她还不懂事。” “这...”魏贵妃还想再说。 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赵重昀却开口了,“皇妹年纪还小,而且这种事自然要她自己做决定,要是娘娘越俎代庖,皇妹对这婚事不满意,又该如何?” 领着理察寺丞上楼的赵重光自然将魏贵妃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她露出了一股讥讽的表情,旋即笑了一声。 身后的理察寺丞也大气不敢出的看向赵重光,这魏贵妃的提议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要是无意还可以谅解,但要是有意那这看起来尊荣无比的公主却是要被人推进火炕。 理察寺丞低下了头,却听见赵重光开口。 “大人,让你看笑话了。”赵重光冷冷地说,“待会你将手中线索一字不落地说给皇上,我要魏绮在旁边一字一句地听着。” “是...”理察寺丞脑门渗出了冷汗,可还是低声应承。 “贵妃娘娘,别来无恙..”赵重光仪态翩翩地走了过去,也未行任何一礼,直接说道,“娘娘可知裴一鸣是怎样的人?” 魏贵妃看到来势汹汹的赵重光愣了一瞬,而那张肖似敬武皇后的面庞让她皱了皱眉头,她正欲开口,却被赵重光挥手打断。 “既然你不说,就让他人说吧。”赵重光向后一招手,一脸凝重的理察寺丞走了出来。 不仅是魏贵妃,天景帝也皱起了眉头,反而赵重昀一直表情淡淡,没有开口。 “你这是做什么?”天景帝恼怒道,“这样随意带一个男子进出成何体统?” 赵重光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倒是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意味,“这是理察寺丞,刚刚我出去醒酒时看见他一个四品大员竟然被一个贼人追杀,这皇宫内院好像也不是十分安全呢...” 话到最后,还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 天景帝面色一变,侧首对着钱源说了几个字,钱源立马匆匆退下。 “理察寺丞。”天景帝出声喊道。 理察寺丞赶紧一撩官袍,直直跪下。 “微臣在。” 天景帝这才仔细看了理察寺丞一眼,理察寺丞冷汗直流,鼻子惊吓地一耸一耸,身材相貌也是极为平庸,天景帝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贼人是何事?” “奴才不知,只是有个宦官模样的人说是要领着我来见你。”理察寺丞一直低着头,“我便随着他去,可谁想到这人竟然要致我于死地,恰好遇到永安公主我才能保住一条命。” “朕从未传见过你..” “这...”理察寺丞听到答案也是意料之中,“我以为皇上找我是因为吏部尚书的事。” “这与吏部尚书有何关系?”天景帝也泛起了疑惑。 “回皇上。”理察寺丞咬了咬牙,顿时豁了出去,“微臣以为皇上知晓了裴大人的幼子科举作弊之事因此来问微臣。” “科举作弊?”天景帝狠狠地一拍桌子,如针般的目光看向了魏贵妃,魏贵妃呐呐地站在一边,一时也无法巧舌如簧。 “是,裴珋的公子裴一鸣买来了试卷,而裴大人将所有知情的人灭了口,只是有一具尸体出现了端倪,理察寺顺藤摸瓜查到了裴大人。”理察寺丞继续说道,“可是裴大人好像知晓了这事,在微臣带着证人时就派人来刺杀,但是没有成功,而现在这情况倒是让微臣不得不怀疑这是吏部尚书所为。” 理察寺丞条理清晰,赵重光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她不得感叹吏部尚书的胆大包天,天景帝最厌弃别人在他眼皮底下有小动作,而天景帝果不其然地脸色沉了下来。 “传裴珋和裴一鸣上殿!” ☆、第四十七章 祸水东移 在等着裴珋和裴一鸣受诏而来的间隙,赵重光瞥了一眼右席,那里的屏风早已被打扫的干干 分卷阅读94 净净,一点痕迹也无,然而本来赵重劼的位置却空空荡荡。 赵重光心中纳闷,当时她看着赵重劼折返回紫云阁,怎么现在还未散席就不见踪影? 可未等她思索,裴珋就率着裴一鸣来到了紫云阁中。 “皇上万岁。”裴珋恭恭敬敬地行礼,没有看理察寺丞一眼,一旁的裴一鸣也紧张地跪下行礼。 天景帝没有让他们平身,他手中拿着煌玉酒杯,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面上阴晴不定。 这气氛着实十分压抑。 即使这并不是在针对自己,理察寺丞还是感觉到了莫名的冷意,他突然想起来那个传说中另敌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王”就是面前这位帝王,虽然他已久久没有领兵作战,这份凌冽还是经久不散。 直到半柱香之后,天景帝才慢声道:“裴珋,你可知朕找你何事?” “微臣知道。”裴珋开口道,仍旧面不改色,裴一鸣却在一旁瑟瑟抖动,显然是不适应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天景帝嫌恶地看了一眼裴一鸣,绣花枕头,不堪大用! 他冷哼了一声,“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何事?” “微臣有罪。”裴珋突然重重地磕下了头,这一声沉重无比,连赵重昀也微微变了脸色,身边裴一鸣看着父亲如此,十分不知所错,他颤颤开口:“父亲...” 裴珋却猛地扇了裴一鸣一巴掌,吼道,“逆子,你识人不清,非要和林无疆称兄道弟,这下可好,被别人卖了都不知情。” “裴大人你在说什么?!”赵重光率先开口呵斥道,她听到裴珋竟然将无疆给拖了出来,显然是祸水东引,忍不住道,“现在是在说你纵容裴一鸣科举舞弊之事,与他人有何关系?” 吏部尚书这才看了赵重光一眼,面前这人气度不凡,眉眼像是与天景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生气时微微挑起的眼角也相似极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朝着赵重光拱了拱手道 “微臣是在实话实说,公主为何如此生气,难道连让微臣解释的机会也没有吗?” “你说。”魏贵妃倒是在一旁淡淡开口,赵重光还欲说话,却被赵重昀制止住了,赵重昀朝着赵重光摇了摇头,赵重光才闷闷坐下。 “回禀皇上。”裴珋开口道,“微臣的儿子才疏学浅,本是无意科举,可有人告诉他有科举试题,他一时被鬼迷了心窍,竟然背着我偷偷买了试题,这事情被我得知自然是怒不可及,立马让他供认出是谁卖了他这一份试卷。” “可是他说是朋友义气,死活不肯透露。”裴珋继续道,“微臣没有办法只能暗中调查,好不容易查到了一丝线索,正带着人去打探一番,却发现那人已被人毁尸灭迹。” “你休要胡说。”理察寺丞听到裴珋的胡说八道也动了气,“那益客楼的尸体明明就是你派人杀害的。” “你可有证据?”裴珋面不改色地对着理察寺丞说道。 “当然有,你公子的家奴王四水就在理察寺丞的大牢,他一五一十全部招供了,他说就是你派人杀害玉根。”理察寺丞回道。 “理察寺丞你这话我就不知晓为何了,王四水是我儿的家奴不假,可他因为欠下了不少赌债,已经被我扫地出门,这种无耻之人的供词怎么可以作数?”裴珋反问道。 理察寺丞怔在了原地,裴珋的话完完全全是在颠倒黑白,然而他竟一时语噻,不知作何回击。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怎么知道谁真谁假?”赵重光在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裴珋说道,“这事理察寺有证据,大人现在颠倒黑白到时候该如何自处,现在你还是少说两句。” 裴珋却没有回答赵重光的话,而是直直地向着天景帝说道:“皇上有所不知,这玉根是林无疆的小厮,而我儿就是被林无疆所蒙蔽的啊!” “你在胡说什么?!”赵重光瞪向了裴珋直接起身直直地走到了裴珋旁边,居高临下地道,“大人可知污蔑他人有何后果?更何况是皇亲国戚。” “什么皇亲国戚,他不过是个叛徒的儿子。”裴一鸣在旁小声嘀咕,赵重光却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她怒火中烧,直接抬脚踹翻了裴一鸣。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够了!”一声怒喝从龙椅传来,天景帝怒气冲天,直接大步跨了下来,一个太监躲闪不及,直接被天景帝一脚踹飞。 “你不要在这里胡作非为!” “我没有!”赵重光怒瞪着天景帝,“这人信口雌黄,怎么能够听他狡辩。” “你怎么知道他是胡说八道?” “我当然知道,我与无疆从小一同长大,他什么模样的人我怎么不清楚,他胆小怕事,怎么会将科举试题泄露出去?再说了他怎么会有科举试题?” “殿下不要如此,人人都知道你与无疆青梅竹马,你自然偏袒他。”裴珋眼神中闪过一丝诡秘,“但是公主你真心待人,别人未必真心待你。” 赵重光淡淡一笑,倒是平静了下来,“这与你无关,凡事都 分卷阅读95 要有一个目的,无疆没有目的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构陷于你。他既不参加科举,也与裴一鸣无冤无仇,为何无缘无故这样做?” 赵重光的话极有说服力,连理察寺丞也不得不赞叹赵重光的好口才,可天景帝的脸色却没有放松下来,裴珋却知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天景帝的心中种下,只需星星之火就能让他彻底爆发。 目的? 这最不缺的就是目的,构陷朝廷命臣并不是一个可以掀起一时风浪的事,相反它会在严丝合缝的朝廷上下打下一个裂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要是吏部没有一个可以抗鼎的肱骨之臣,即使是暂时的群龙无首,也会给人可乘之机。 要是与别国里应外合,这雍国就会遭受不小的创伤,当年的建始一朝不就是这样覆灭的吗? 况且,裴珋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况且若是别人天景帝或许还有些顾忌,但是无疆的身份过于特殊,天景帝怎么会放任这一枚随时可以爆发的在眼皮底下安然无恙? 在权利面前,真相不过是个随时更改的幌子。 裴珋的表情有着一丝胸有成竹,果不其然天景帝制止了赵重光,他开口道,语气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此时明天再议,现在都先回去吧。” 理察寺丞点了点头,他紧张地瞥了赵重光一眼,赵重光直接开口对着钱源说道:“派人护送理察寺丞回去,若是他有任何三长两短,那裴大人就难逃其咎..” 说完深深地瞪了裴珋一眼,“大人不要做一些小动作,要是无疆也有不妥,本宫唯你是问..” 这先于天景帝的发号施令让钱源为难起来,他作为皇宫总管,通常只有天景帝一人可以指使,可赵重光刚才的气势竟然让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天景帝,后者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风波已然渐渐散去,天景帝,魏贵妃乃至裴珋,裴一鸣,理察寺丞都离开了紫云阁,诺大的紫云阁只有赵重光和赵重昀二人。 赵重光像是被抽去所有的力气般跌落在地砖上,她现在四肢无力,赵重昀伸出了一双瘦削的手将赵重光缓缓扶起。 “大皇兄,本来好好地,怎么一提到无疆事情就变了呢..刚刚是谁都能看出来裴珋在颠倒黑白,为何父皇不相信?”赵重光垂下了头,“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她的母后,和慈长公主都死于非命,究竟是谁推开了一场自相残杀? 赵重昀的眼神迷离,过了良久才淡淡开口:“谁知道呢...?”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无疆走在宽阔宫道上,他在刚才的宴席上喝多了酒,待酒醒宴席早已散去,他只能一人回府,此刻他前后均无人,倒是突然生出来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错觉,不过这片刻的文思遐想也没有持续多久,一声轻唤便止住了他的脚步。 “林公子....” “你是...” 无疆看着前方一张陌生的脸,她身上穿着一副普通宫女衣装,脸上却是妆容甚浓,好似要上台表演似的,她在注意到无疆目光后屈膝行了一礼,道:“奴婢是永安公主身旁的宫女。” “我从未见过你。”无疆虽不知来人目的,可还是好言好语说道,“现下已是不早了,若是无事我便告辞了。” “公子莫急。”宫女出声叫住了无疆,“我家主子让我来让公子留步,她有事要和你商谈。” “有事改天再议。”无疆心生警惕,刚才在太怡宴有太多的时机,若是赵重光她定会直接来说,因此他慌忙地摆了摆手,拒绝道,“告诉重光这皇宫内院实在是不便,有事等到明日去学房再议。” 说完便急不可耐地准备转身离开,像是要躲避着洪水猛兽。 但与此同时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两个带着佩剑的侍卫,径直地挡住了无疆的退路。 “你...你们要干嘛?”无疆一脸紧张。 “公子莫要慌张。”宫女绕过了无疆走到了他的前方,施施然一笑,“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之所以来此是为了来保护你。” “保护?我不需要保护...”无疆慌乱地摇了摇头,而宫女却没有迟疑半分,她柔声道。 “公子既然不相信,那奴婢就实话实说吧,其实我们是永安公主派来护你安全的。” “这是怎么回事?”无疆也是一脸诧异。 “今日在紫云阁,有人举报你偷取科举试卷。”宫女降低了声调说道。 “不不不..”无疆涨红了脸,他连忙否认,“我可没有去偷科举试卷,连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晓,我可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 “我家主子当然知晓。”宫女接道,“但是既然是诬陷,那么你的生命就有危险,正是如此我家主子才派我们来保护你。” 无疆呐呐不知所措,他茫然地看向了宫女,“那...那你们要如何保护我? 分卷阅读96 ” “今晚回府自然不安全,公主派人将东偏殿收拾出来了一间,公子今天晚上就去那里住着。”宫女突然凑近了无疆,“再者,公主说林公子的生日虽然已过,但是她给你挑的贺礼却没有来的及送,就放在了东偏殿内,公子今晚可以去看看。” 无疆听了这话,一颗半信半疑的心才放了下来。 无疆的生辰在初春,是一个新年刚刚过去不久的日子,本来这日子鲜为人知,但敬武皇后幼时曾经为他过过生辰,赵重光自然也是知晓,这每年送贺礼的也只有赵重光一人,而她前不久才说过要送他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无疆听到这话才相信了宫女所说。 “既然如此,便劳烦你带路了...” 皇宫的东面并不像其他地方一般灯火融融,相反它还有些阴冷潮湿,特别是在初春的一场雨后,连苔藓在这个皇宫已经绝种的东西也悄然出现。 无疆随着宫女一道来到一处不显眼的宫殿前,看着这看似好久无人居住的地方有些打怵,他心中涌过一丝阴寒。 这周围连片的建筑大多已是荒废已久,只有寥寥几座还有人人打扫,平时也无人居住,只有一些较为亲近的大臣皇亲被皇上留下一宿,才会在这简单歇息,不过有人却是宁愿连夜回家也不愿在此多留,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地方,这是质子所居之地。 质子,就是一些手握重兵的藩王皇亲的儿子,通常在年幼时就会被送往东陵城,一齐受宫中教养。而大人的勾心斗角也被这些质子耳濡目染,栽赃陷害,排挤欺人是家常便饭的事,有些手段甚至连后宫嫔妃也自愧不如。 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天景帝上朝之后,这事早已被废除,再也没有质子来朝的场景,现在这只不过只是皇宫中简单的宫殿。 “就是这里了,林公子。”宫女屈膝行了一礼,随后朝着十步开外的护卫道,“请你们未必保护林公子的安全,不容许有任何闪失,若是他有任何三长两短,公主唯你们是问...!” 侍卫沉声答应。 无疆还有满腹疑惑未消,但想着明天赵重光定会一一解释清楚,便也不多追问,便感激地一拱手。 “多谢。” 宫女一愣,随即浅笑点头,眼皮倒是垂了下来, 低声道:“分内之事,你多保重。” 无疆咧齿一笑,举动倒是带了几分呆愣,目送宫女离去之后,才提步走入了殿中。 身后侍卫悄然隐入夜中,无疆不甚在意,这皇宫的侍卫越是高超,就越不喜在明处待着,而是在暗中保护。 无疆掀起了厚重的帘幕到了内殿。 殿内打扫地比较整齐,一桌一椅都规规矩矩的摆在那里,像是几十年来也分毫不差,无疆环视一周也没有发现一个侍从,心中打起鼓来,正想高呼侍卫,但旋即却被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给吸引住了。 他走了过去拿起了梨木盒子,盒子上有一张宣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生辰贺礼。 无疆心中了然,刚刚宫女所说的生辰贺礼大概就是这个吧。 无疆一向表情过多的面庞此刻却是摆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他伸出胡萝卜一般粗壮的手,相当郑重地打开了盒子上的锁,随后盒子缓缓掀开。 一张寒光凌冽的短剑赫然出现在眼前。 无疆有些失落地将短剑握在手里,这短剑虽然锋利精致,看起来价值不菲,但年纪确实颇久,刀刃上甚至有些缺口,像是磨损过多而致,但这并不是重点。 无疆将短剑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 重点是这杀敌破阵的刀却是送给武术一窍不通的人就好比杀鸡用宰牛刀,岂不是大材小用? 而且这实在不符合赵重光以往的风格,她以往都是直接从御膳房端来一道精致的糕点或者从朱雀街上买来一箩筐的糖葫芦,今日怎么会送短剑这样一个对于无疆来说华而不实的东西? 无疆闷着头思索,而他的身后却悄然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直接趁人不备捂住了无疆的嘴。 天景帝与魏贵妃从紫云阁出来之后,一旁察言观色的魏贵妃赶紧称病离开,而气势浩大的依仗也被天景帝撇在了一边,此刻一国之主天景帝的身边只有一个苍老的钱源。 钱源弓着腰迈着碎步跟在天景帝的身后。 前面的天景帝正在漫无目的地行走,而身后的钱源脑门渗出来丝丝冷汗,他一咬牙朝着天景帝说道。 “皇上这宫中不安全,不如多带些侍卫..” “不安全?”天景帝停下了脚步,如狼王般锋利的目光直射着钱源,他冷哼了一声,“朕在自己的皇宫中有何危险可言?你是觉得有为非作歹的贼人敢对我动手?” 钱源啪的一下跪了下来,他被刚才天景帝的目光所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老奴该死,皇上真龙天子怎么会将那些小小啰啰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刚刚听永安公主所说罢了。” 天景帝沉默了一瞬,钱源在地上不敢坑声,良久之后才听到天 分卷阅读97 景帝说道:“算了,你先起来吧。” 他抬头看向皇宫中最黑暗的一角,沉声说道。 “去东殿。” 钱源这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后怕。 天景帝微服出行,本来就碰不到大队的宫女内侍,更何况现在夜色已深,东殿更是人迹罕至。 因此当天景帝来到东殿时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 “皇上,要进去吗?”钱源站在一座晦暗无光的宫殿前悄声问道,他看着熟悉的场景,建始年间的记忆才缓缓复苏。 当时他只不过是天景帝,当时还是建王一脉的质子边的一个小厮,随着不足十岁的天景帝来到东陵皇宫。 那时天景帝还是一个腼腆怕生的孩子,甚至在刚来时还会哭着鼻子满宫中找父王母后,这般单纯无心机的人按理说在宫中是最受人欺凌的人。 事实也恰恰如此。 软弱可欺的赵北杨简直是宫中的活靶子,要不是遇到了那几人,恐怕在皇宫中活不到回章州的那一天。 钱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这年少的相逢兜兜转转还是一场劫难。 当年的建始帝死于非命,林家公子自尽而亡,和慈长公主含恨而终,明慈长公主远嫁北夏,敬武皇后红颜早逝。 这世上竟然只剩下了赵北杨一人。 而前方的天景帝也面色凝重,他抬头死死地盯着屋脊的飞檐,仿佛要从中穿透时光回到过去。 夜色幽黑地可怕。 ☆、第四十九章 心如死灰 夜色幽黑地可怕。 无疆被身后之人猛然捂住了口鼻,心中陡然一颤,他手脚拼命摆动企图摆脱牵制,可身后那人并没有用掐断喉咙这样一了百了的方式将他置之死地,而是死死地捂住无疆的口鼻。 无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身后的人力道突然一松,无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手肘撞了出去,那人果然身形不稳向后退去。 无疆却没有反手追击,他慌慌张张地蹲了下去,匆匆寻找那被打掉在地上的短剑,突然他眼光一闪,立刻伸手向前探去。 出鞘的短剑赫然握在手心。 无疆松了一口气,他大声斥责道:“贼人,往哪里跑!” 帘幕处人影一晃,无疆想也没想就提剑刺去,正当他为这个勇气沾沾自喜时,帘幕处却出现一张威仪的脸。 “皇...” 无疆出手太快,这冲势根本不急收手,但天景帝只是诧异了一瞬,随即不带一丝温度地出手。 咔! 无疆的手腕整整被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短剑应声落地,在这静谧的大殿刺耳无比。 钱源慌忙入殿,面前的场景让他目瞪口呆,天景帝狰狞地站在一边,而不知何处来的人惨白地躺在一边。 “刺客!刺客!”钱源扯着嗓子喊道。 “住嘴!”天景帝怒气冲冲地阻止了钱源,他一直一眼不眨地看向了地上的无疆,问道:“林无疆,这事如何解释?” “我...”无疆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已经毫无知觉。 钱源这才定睛一看,这地上躺着的竟然是林无疆,和慈长公主与萧国公的遗腹子。 他心中咯噔一声,看着身旁的天景帝弯下了腰拾起了掉落在地的宝剑,天景帝似乎极为熟练这短剑,他将宝剑调转过来,剑柄处赫赫出现了一个鎏金小字——林动。 天景帝向后踉跄了几步,目光止不住地颤抖。 这短剑上的血迹似乎还很温热,好像从未远离,那日嗜血的场景再一次历历在目。 林动将这宝剑毫不犹豫地插入建始帝的胸膛,建始帝临行前那一抹渗人的微笑曾经让他即使稳坐皇位也胆战心惊。 那一声诅咒还在耳畔回响。 “赵北杨,这皇位是道催命符,你必将妻离子散,永受背叛,不得善终。” 林动好似向他笑了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又有着不舍。 “赵北杨,我林家再也不想做赵家手上的一把剑了...” 林家,雍国顶级门阀,每一任的家主的都不惜一切代价地捍卫雍国的正统皇脉,这是林家世世代代的使命,也是世世代代的束缚,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和其他氏族一般开疆扩土,只能困于一偶,无法逃离。 林动可以为了打破枷锁背水一战,那他的孩子会不会也是如此? 天景帝短暂的迷惘完全消散,久为人上不容置疑的气势压倒性地朝着无疆而来:“说,这宝剑是怎么来的?你为何会在这里?” “重..”无疆喃喃道,旋即他快没有焦距的眼神又再一次清明过来,他的脸上已然没有了痴愣,似乎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把宝剑是关键之物,天景帝的大发雷霆也是由此而起。而这却是赵重光所赠,若是赵重光陷害自己,无疆勾起了嘴角,那么他无话可说。 但若是事实恰恰 分卷阅读98 相反呢,来人想着借自己之手来将赵重光拖入泥潭,让她受到猜忌无法翻身,又该如何? 无疆几乎立刻抛弃了第一种可能,赵重光绝对不会如此,她要是厌弃一人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说出来,然后干净利落离他而去,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你说谁?”天景帝再一次追问道。 “我不知。”无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还吐出一口血沫,他再一次强调道,“我....不知道是谁。” 天景帝怒极反笑,他的模样有些骇人,他伸出手将利刃归鞘,不再看无疆,只是握着短剑迈步离开。 帘幕哗啦一下被扯开,珍珠散落一地,钱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提步跟上。 与此同时,在自己寝宫发呆的赵重光却不知道刚才的惊心动魄,她心事重重地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隐没在黑夜中的巍巍宫殿,夜风吹来,她不禁拢了拢衣袖。 书案上的白纸却被风吹得飘起,哗哗作响。 赵重光关上了窗门,走回了书案前,赵重光的书案上只有一本《通策》,《通策》边摆着一些上好的宣纸,宣纸上压着一方砚台,搁在砚台上的狼毫笔间却有着一点黑迹。 明明自己已很久未提笔写字,为何这上面有墨水痕迹? 赵重光皱了皱眉头,却无心去深想这不同寻常之处,她此刻脑海中都是吏部尚书的所作所为,这败坏朝纲的舞弊已是罪大恶极,但理察寺丞已有充足证据,现在的他不过只是纸老虎不足为惧。 可为何他要攀咬无疆而不是其他人,还有志明和尚与他究竟是何关系,那已经绝种的毒药他又是从何得来。 这一连串的疑惑压得赵重光喘不过气来,赵重光迫不及待地想知晓母后死因真相,她想着要是吏部尚书下狱她正好可以派人去威逼利诱,从他嘴中了解毒药的更多细节。 赵重光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却开始想着赵重劼起来。 那几日在护国寺的友好相处让她雀跃不已,但几日在宫中他却又冷淡了回去,虽不至于之前的剑拔弩张,可终究不是太过亲近。 赵重光极度害怕一人独处,虽然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但是之前就是靠着不时地跟在赵重劼后面捣点乱才能打发些时间,现在赵重劼已经有了一丝动摇,赵重光自然要乘胜追击。即使没有前途,赵重光也不能放纵这一抹光亮离她远去。 “既然他不来找我,那我便去找他好了。”赵重光这样想着,身体也跟着感觉行动起来。 这已是午夜,坤宁宫中的人都已歇息,一点动静也无,只有赵重光偷偷摸摸开门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太过细微,并未惊动旁人。 但赵重光大功告成地出了坤宁宫之后,内心却踌躇起来,她低着头踢着足尖,开始浮想联翩,赵重劼今日未出宫留宿皇宫,魏贵妃会不会去探望?他会不会已经睡着?即使没睡看见自己过来会不会惹出麻烦? 旋即赵重光重重地踢了一下足尖,踌躇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般磨磨叽叽,实在是过于丢脸,去看一眼如何,要是真的惹出来麻烦,自己胡说八道一番别人还能咬定青山不放松?,捕风捉影的事总不能持续一年半载,这最后不还是无人问津了。 这样想来,赵重光的脚步倒是加快了起来。 御花园中有不少从南海运来的奇石,这些嶙峋的怪石在黑夜里透着一份阴森,石缝中挣扎出奇花异草,妖冶鬼魅。 赵重光倒是不在乎这诡异,但是脚步却是缓了下来,她的眼疾在黑夜中总是一不留神复发个一星半点儿,此时就是这样百天难遇一次的状况。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看着怪石倒像是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赵重光蹲下了身子,狠狠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片刻的清明如期而至。 她心中暗暗叫苦,原本奔向赵重劼的满腔热情也不得不被现实打垮,她只好再次趁人不备折返回殿,可当赵重光站了起来,双腿却有些酸痛。 她挪到了怪石边,倚着它坐下。 而前方却隐隐约约有人正在窃窃私语,这声音被风一吹倒是多出了几分旖旎。 赵重光却有些面红耳赤,她曾经听过宫中女官的私下交谈,这宫中有些太监和宫女按捺不住,夜半幽会是正常的事,难道这次她竟然遇到了一对鸳鸯? 赵重光想着一定要赶紧走开,而唯一的退路却被那二人堵住,她只好无奈地往后退了些,隐在怪石之后。 太怡池的浅湖之处站着并肩而立的一对身影,月光下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显出了带着误会的春意。 站着那人一人是宫女装扮的温如霖,而另一个却是赵重劼。 “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那林无疆已经入了套,想必现在已是瓮中之鳖。”温如林歌技了得,现在这简简单单的陈述都被她咬字咬出了几分韵味来。 “嗯。”赵重劼平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幽暗不明,温如霖身上的气味让他微微皱了皱眉,他不耐烦地退了一步,“这种事让属下传递给我便是, 分卷阅读99 下次不要冒着危险见我。” “知道了。”温如霖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媚,她眼波涟涟地看向赵重劼,“殿下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今日魏贵妃安排你在宫中住下,明日天一亮就走。”赵重劼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意味,“不要妄想着通过魏贵妃攀上皇上,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温如霖一窒,面上有些难堪,赵重劼恐怕还是不知道这天景帝冷淡的态度,不过这样也好,她身子微微倾上前,柔声道:“殿下,自从你当年救下妾,妾便想着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妾不求名分,只要能够陪在你身边就....” 赵重劼冷冷地打断了她,“你休要胡说。” 温如霖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她不过是个舞女,登不上大雅之堂,但这番拒绝虽然是情理之中,她还是有些不甘,当年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官宦子弟,若不是家道中落何至于沦落于此。 这些年她靠着舞坊为赵重劼明里暗里打探了不少东西,便以为自己也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谁料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狠狠地咬着贝齿,想起了那一个在流火节让她难堪的女子,面上出现了一丝嫉恨,她曾兜兜转转打听到那人是尊贵无比的嫡公主,但是身份高贵的人多了去了,在东陵城随意拉出十人也有五人也能将她打落泥潭,她早已习惯,不过她却不同。 温如霖扯了扯绣帕,眼神飘远。 赵重劼曾经在舞坊的酒楼中就坐,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黯然失落,有事面露欣喜。她本来也是不知为何,直到有一天她悄然站在赵重劼的身后,看着那个拙劣的女扮男装的人,在繁华闹市没心没肺地笑,一向冷静自持的赵重劼竟然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笑容,她便知道那是对于赵重劼与众不同的人。 “无事便不要来找我,有事便让属下来。”赵重劼冷淡地抛出这一句话之后便欲离开,可温如霖却突然抓住了赵重劼,她泪水盈眶,“殿下,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子,你才让我当个奴婢的机会也不肯?” 赵重劼本想抽出袖子,可这话却让他迟疑了片刻,他的眼神中有一丝落寞,良久之后才道:“不是...” 赵重光隐在怪石之后,前面的话听得不真切,可刚想探出头来,却看到了拉拉扯扯的二人,她默念了一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之后悄然睁开了一只眼,想看看这究竟是何人。 温如霖还想再追问,却看到赵重劼的瞳孔一缩,她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跌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赵重劼的气味在她身边萦绕,这本来的缠绵场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爱意,她在他的胸口听着赵重劼的心脏越来越慢,像是要停止了一般。 缠绵的拥抱如刻刀般映在了赵重光的眼中。 赵重光眼中浸染了泪水,她好像不知道怎样流泪,就任凭泪水冲破眼眶,没有伸出手来掩饰地擦拭,直到两人分开之后道别。 残月也应景一般隐在乌云中,月光透不过黑夜,只能收敛爪牙归于沉默。 ☆、第五十章 陈年旧事 皇宫内牢虽处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但却是与世隔绝的地方。牢内狭窄逼仄,阴暗潮湿,鼠虫横行,气味刺鼻,连狱卒也不愿意在里面多呆。 无疆躺在冰凉彻骨的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但他的眼神却少了一份不谙世事的拙笨,而是一份心安理得的释然,他低声喃喃道:“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随着这无声低语的是一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一道黑影站在了牢门边,静止的像一座雕像。 阴影洒在了无疆的眼上,他费力地抬起了眼皮,向外看了一眼,看到来人之后,他轻微地笑了一声,道:“你终于来了....” 阴影没有动,气氛如死灰一般沉闷。 无疆咬了咬牙狠狠站了起来,柴草不住地簌簌下落。 赵重劼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此刻就在眼前,隔着牢门与无疆冷冷地对望,片刻之后赵重劼才开口:“你活的够久了..” 无疆没有一丝惊讶,他直视着赵重劼淡淡道:“确实。” 这一声过后气氛再一次陷入了缄默。 无疆低下了头,眼中情绪奔乱,那是一种知晓命运的心如死灰。 明天的今日就是他的祭日,这已是尘埃落定的事情,自从他为了父母兄弟答应做赵重劼的替身之后,他就知道有这一刻。 替他而生,为他而死。 即使昨夜还是一团疑惑,现在已经全部豁然开朗了。那把刀就是赵重劼所放,种种一切都是他设下的一场局。 可是要是他提前说,自己也会照做,为何煞费苦心将他诓骗,是怕他 “你的父母兄弟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挂念..”赵重劼先开了口。 “我的父母还在吗?”无疆苦笑了一声,“这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们还知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儿子..” 赵重劼没有答话,无疆却自顾自地说 分卷阅读100 道:“当年,我一家老小被官僚乡绅压榨,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东陵城已是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我当时想着谁能够给我的家人一口饭吃,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 无疆仿佛想起来了那个漂泊不定的从前,他顿了顿,道:“那时志明和尚找到了我,我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当时我想着只要我的家人能够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可谁知...” “可谁知..” 无疆再一次笑了笑,这笑容却是发自真心,“可谁知这却是一个好差事,这些年我当着林无疆,过得却是意想不到的生活,敬武皇后真是好,连重光也待我极好,我原本以为这些皇亲贵胄感情淡薄,可也有不一样的,甚至更好。” “所以你想活下去吗?”赵重劼的眼神带着审视,特别是在无疆提到赵重光之后。 “不..”无疆再次说了一声,“我不想活下去,这些年我已经活够了。” “为什么?这日子难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赵重劼的声音有些波动。 “这确实是一种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我的初衷就是为了让父母可以活下去,现在初衷已经达到,我也要完成你的目的,不是吗?”无疆反问道。 “只要你心甘情愿按照我说到做,我便会完成你的遗愿,将你的骨灰带回你的家乡。”赵重劼看着无疆没有一丝要求,却感觉到了一种力不从心。 他真的会死心塌地地按他所说的做,还是将他供出来脱身?可现在他需要无疆最后与天景帝一谈,然后用一死来打消天景帝所有的顾虑,只有所有人都知道无疆这个人已经死去,他才能不再束手束脚,才能—— ——让天景帝血债血偿。 “不必了..”无疆摆了摆手,“我的父母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就不要多惹是非了。”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赵重劼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有了,我现在就是孑然一人,我..”无疆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猛然抬起了头,“你准备把重光如何?” 赵重劼一愣,朦胧中想起了昨夜那个单薄的身影,他将温如霖抱在怀里,却是余光一眼不眨地看着怪石,心如刀割。 依赵重光的个性,她知晓了温如霖的存在,就绝对不会低三下四地还在赵重劼身边。他用行动斩断了所有的情愫,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这样也好,赵重劼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冽。 “要是她不惹是生非,她还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 无疆讽刺地勾了勾嘴角,“除非你放下仇恨,或者一败涂地,不然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当然也包括她。” “放下仇恨?”赵重劼声音有些嘶哑,“你见过你的母亲在你面前死不瞑目,你的父亲被所有人污蔑成叛徒,你还能跟我说放下仇恨,我能有一时的懈怠,却不可能一生一世蒙骗自己。” 赵重劼眼眶赤红,像是再一次想起嗜血场景。 “你说的事我都会去做,这是我欠你的情。但是你要是连累了无辜的人,别到时候追悔莫及。”无疆声音缓慢,原先那个憨厚之人像是一层伪装被自己撕下,他的表情带着一丝冷漠。 “明日天景帝会召见你,你按照我所说去做..”赵重劼的语气平静下来,他冷声道。 此时,牢门口却传来一声怒喝,赵重劼脸色一变,旋即如来时一般悄然敏捷地离开,无疆却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牢门口之人正是赵重光。 她的眼眶下泛着乌青,看上去疲惫不堪,可还是伪装起那一份居高临下,如同天景帝年轻时的斜睨一切的目光扫视过了狱卒一眼。 “怎么,本宫还没有资格进去?” “不不不...”狱卒冷汗直下,面前这尊小阎王让他瑟瑟发抖,“只是公主尊贵,牢里脏乱,恐公主污了眼。” “既然只是这样,我便直接进去了。”赵重光点了点头,直接抬步走了进去,狱卒也不敢阻拦,昨日皇上也没有下旨说不能探望,永安公主却是今日第一人,没有先例也不好拒绝。 内牢果然阴暗潮湿,难闻气味让赵重光酸了眼眶,但她没有止步,无疆就背靠牢门,衣裳污浊不堪。 “无疆。”赵重光蹲了下去推了推无疆,开口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今早听说你刺杀父皇,你是被谁陷害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无疆缓缓转过了头,赵重光却一眼看见了他被折断的右手,她眼中怒气十足,“这是怎么回事?” 无疆没有说话,他的面庞苍白,原先圆硕的脸蛋像是一夜之间瘦削下来,倒是显出了原先的清秀,他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刺杀皇上,这是我罪有应得。” “你胡说什么?”赵重光严厉反驳,“你可知道这罪名担起来可是要被砍头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可这真的是我做的。” “怎么可能,你几斤几两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连刀都没有用过,哪来的胆量去刺杀,再说了你有什么理由去刺杀 分卷阅读101 父皇?” 无疆一顿,像是下定决心道:“公主,你应该避嫌,这事不要再多沾染了...” 赵重光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无疆鼻子道:“你说这个干嘛,当年我母后让我好好照看你,现在你被人诬陷入狱,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旋即她平静下来,好言好语劝道:“你以前每次闯出来的祸不都是我给你兜下来的,这次虽然棘手了些,但也不是不可逆转,你先打死不松口,我再想想办法,要是不行,我就去求大哥和..” 赵重光止住了话头,想起赵重劼眼神黯淡了一瞬,“总而言之,你不要在父皇面前承认就行。” 无疆看着赵重光,有些不知所措,赵重光比他小五岁,这件事实他差点就忘了,这么多年他早已把赵重光看做了可以依靠的姐姐,但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语气也沉重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我做的。” “为什么?”赵重光不可思议。 无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知道我的父亲和母亲吗?” “和慈长公主和萧国公林动...?”赵重光有些迷惑,她看了一眼无疆,像是想起了传言,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早已去世了多年,那些流言蜚语不必理会。” 赵重光只知道天景帝并不是正统的皇嗣,但是传位诏书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名字,朝廷官员也无异议,不过有异议的也说不出异议来。 改朝换代就是有流血的事,这毋庸置疑。而对于东陵城脚下的皇城百姓来说,这君王将相之间的剑拔弩张与他们的生活无关,日子还是要过,顶多屯些粮躲在地窖中,可是外敌侵犯就不可以等闲视之了,一个好比抢劫砸舍,一个却是谋财害命。 而十八年前的东陵之战就是这样的情况,北夏国,西戎,东倭都聚集在东陵城,而众人所说,这都是林动引狼入室,可没人肯定,也没人辟谣。 事实真相如何无从知晓,可捕风捉影的事却是隐秘传播。 赵重光只是偶然在东陵城的大街小巷闲逛中,听着那说书人侃侃而谈才知道这事,她好奇地问母后,母后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你怎样与你父亲无关,那时您还未出生,怎么能够怪到你的头上?” “不..”无疆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父亲,他授意别人污蔑我的父亲,用来吸引他篡位带来的怒火罢了。” “你是...为了报仇吗?”赵重光惨白着一张脸,“那你又如何知晓这就是事实的真相,要是被人利用,岂不是白白搭上了一条命。” 无疆低下了头,看不清楚表情,片刻之后才道:“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必为我费力操心...” “可是...”赵重光被这突然而来的话语搞得晕头转向,若是无疆所说为真,那么自己确实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他为何要这样说,要是自己能够保住他的命,难道不是更好的事,说不定还可以再一次复仇。 赵重光猛地摇了摇头,想要把刚才不切实际的东西甩出,“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父亲,我的母后与你母亲关系亲密,将你从庙中接回宫中抚养长大,你本可以平平淡淡过下去,为何要困在多少年前的枷锁中来断送自己一条命?” 无疆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他沙哑的声音传出,“公主,冤冤相报是不会了的,不是我还会有旁人。” 赵重光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看着陌生的无疆,心中一团疑问不知怎解,还会有旁人?还会有谁?赵重光隐隐觉得无疆这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在暗示什么,她正欲开口,无疆却疲惫地转过身,“一切都该结束了,公主你走吧...” 赵重光在牢门站了良久,无疆也没有回头再说一句话,直到点头哈腰的狱卒来催行,赵重光才不得不移开了脚步。 冷风飕飕,原先就冰凉彻骨的内牢更是有如冰窖,似乎连鼠虫也绝迹,周围活物都濒临死亡。 赵重光走过最后一道门后向后看了一眼,无疆蜷缩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赵重光停了良久才慢慢转过了头,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声音从身后传起。 “重光,你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赵重光心头一颤,又折返回去,想要问问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无疆却靠在牢门边闭上了眼睛,不愿再说一句话。 赵重光只好无奈离开,走过最后一道门后再次向后看了一眼,这次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她转过了头,离开了冷如冰窖的内牢。 ☆、第五十一章 金书铁劵 无疆死于当天下午。 当时天景帝亲自到场,不知与无疆谈了什么,在内牢中大发雷霆,走时怒气横生,在外守候的狱卒瑟瑟发抖,他悄然抬起头看向了同在一旁的钱源总管,只见钱源一向精明的脸上却隐隐约约透出一丝伤感来,便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去听。 天景帝走后,一条白绫和一杯毒酒就送到了内牢中。 无疆只是淡淡地 分卷阅读102 看了一眼,旋即拿起毒酒一饮而尽。这份毅然决然倒是让狱卒一愣,自他入职以来,死前撒泼打滚,涕泗横流请求饶过一命的数不胜数,这般毫不犹豫的竟是第一人,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林无疆这人。 建始一朝所有的皇亲都已不在人世,这改朝换代才算是真正的干净利落。 狱卒摇了摇头,最后看了最里面的牢房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那时赵重光正在寝宫之中,她屏退了所有的宫女,独自走到了那宽大的床榻上,她静默了片刻,随后从床底下摸索出一个雕花琉璃盒。 正是那夜她从护国寺后山挖出的那一个。 琉璃盒上面的土渍不复踪影,玲珑剔透的凤纹清晰显露出,赵重光略微犹豫了下,才伸手打开了盒子。 盒中静静地躺着一份金书铁劵。 金书铁劵状如卷瓦,刻字画栏,以金填之。可这份却是与众不同,它形态微微小些,正好可以一拳握住。 赵重光将它握在手中,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 今日与无疆在牢中的对话让她匪夷所思,无疆刺杀天景帝是为了报仇,可是单单是不愿意父亲遭受诋毁这种理由过于立不住脚,那若不是为此,那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和慈长公主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所害?可是既然真的是这样,那之前无疆为何提到母亲,一丝一毫的愤懑也未流出?更重要的是,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让赵重光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再说了,赵重光身边本来就没有几人。 赵重光手掌微微握紧。 她一心一意将无疆视作弟弟,此时倒也不确定起来。要是无疆从头到尾都是在伪装,那自己岂不是太过可悲。 更重要的是这和科举试题有何关系,裴珋为何一口咬定是无疆所为,那益客楼的尸体又是何人所为?若是无疆先用科举试题引诱裴一鸣,然后杀掉小厮嫁祸吏部尚书,最后眼看事迹败露便鱼死网破刺杀天景帝。 赵重光不相信这没有丝毫关联的事件都是出自无疆之手,吏部尚书下台虽然会引起小小的骚动,但不会掀起腥风血雨,费劲心思做这样无用之功干什么? 赵重光现在脑袋一团乱麻,她看了一眼手中之物,下定决心一般走出宫殿。 不管如何,现在还是保住无疆的命再说。 皇宫内牢此时门口聚集了几名狱卒,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头,直到几人抬着一具白绫覆盖的尸体出来,才唏嘘不已地摇了摇头。 赵重光来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感觉底下有一股凉意袭来,脚步不稳地向前走去。 “这是....谁?”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狱卒看着脸色苍白的赵重光,才支支吾吾道:“殿下...这是林,林公子..” 赵重光不敢相信,她伸出颤抖的手掀起了一角,无疆失去生气的脸出现在面前,她瞬间放下了白绫,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赵重光脸色更加苍白,她忍不住吼道,“两个时辰之前都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回殿下,这...这是皇上吩咐的。”狱卒止不住地打颤,小声说道。 一语完毕,狱卒就看不见赵重光苍白的脸,只能看见她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 勤政殿。 天景帝正双眼空空地对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看上去疲惫不堪。 钱源垂手立在一边不敢上前,赵重劼也站在一边,他此刻过来是为了关于裴珋的案子,不过现在天景帝的状况实在不宜打扰。 所有侍卫都被屏退在外,气氛静如深夜。 “父皇,吏部尚书还押在宫中,理察寺丞也带着证人过来,等着你复审。”赵重劼率先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 龙椅上的天景帝眼皮未抬,只是淡淡地看了奏折一眼,良久之后才道:“不必了,林无疆全部招了。” “他招什么了?”一声平静无比的声音从勤政殿的侧门传来。 赵重劼一抬眼,正好看见赵重光缓步走来,她面色苍白,眼角有些微微湿润,可脚步却很坚定,就如上朝的老臣一般庄重。 赵重劼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来做什么?”天景帝有些恼怒,他看了赵重光一眼后又很快地转过了视线。 “他招什么了?”赵重光没有理会天景帝的问话,她又重复了一遍。 “朝廷之事,后宫不要来掺和..”赵重劼拉住了欲与天景帝面对面对峙的赵重光,赵重光却毫不犹豫地甩开了赵重劼的手,也未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天景帝的面前。 “他究竟招了什么?”赵重光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是什么也没有招,而是皇上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灭口?” 啪! 一阵掌风袭来,赵重光被怒不可及的天景帝给扇倒在地,她的额角被磕出了一道伤口,渗出了点点血迹,在她白皙无比的脸上显眼异常。 分卷阅读103 赵重劼脸色一变,赵重光却毫不在意地起身,大步上前直接挥手将奏折全部推到在地。 奏折哗啦啦地落了一地,连斗方大的砚台也七零八落地摔落在地。 这下连处变不惊的钱源也愣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若不是赵重光今日穿了一件拖地长裙,他恐怕要以为这是幼时的天景帝越过岁月与此时此刻的天景帝对峙。 “来人!”天景帝喊了一声,钱源立马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皇上,老奴在。” “将她带下去。” “不必。”赵重光瞪了钱源一眼,钱源倒是愣在了原地没有上前,他默默退后了一步,紧张地对着天景帝道,“老奴去将侍卫喊来。” “父皇,儿臣将皇妹带下去。”赵重劼恭恭敬敬地向着天景帝行了一礼,随后不由分说地拽住了赵重光。 “你放手!”赵重光向后深深地看了赵重劼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像是若有所指似的说了一句,“我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画脚,你现在就给我放手。” 赵重劼一愣,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下去,赵重光轻松地转过了身。 她从怀中拿出了那份铁劵重重地甩到了天景帝的面前,在场的人都一愣,天景帝的面色大变,赵重光却自顾自说道:“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你当年给我母后的,我本来准备拿来给无疆用的,可惜...” 赵重光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可惜他用不上了。” “你竟然准备用这么贵重的救那个逆贼?!”天景帝听到赵重光的话后大惊,他指着赵重光道,“他的父亲背叛雍国,连他也企图刺杀于朕,你怎么和你母后一样胳膊肘往外拐?!” 天景帝提起敬武皇后后,赵重光瞳孔一缩,再一次想起母后临死前那张渗人的脸,她双手捂住了眼睛,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看向了天景帝。 “既然他用不上了,那便我来用吧...” “你这是要做什么?”天景帝看着赵重光的眼睛,无来由地闪过了一丝紧张,但多年不动声色的表情早已深入骨髓,他板下了脸。 “不做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赵重光直视着天景帝,道,“你那么迫不及待地赐死无疆做什么?当年林侯爷究竟是不是叛国逆贼,还是你故意陷害才谋来了这个皇位,母后是不是因为对你的所作所为无法释怀,才郁郁寡欢?” 身后的赵重劼脸色一变,他没有再次上前拉住赵重光,而是立在一旁看着天景帝。 天景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换做他人他肯定迫不及待地将其赐死,可他面前却是赵重光,过了片刻,苍老的声音才从面前传来。 “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了,与你无关。” 赵重光看着疲惫不堪的天景帝,突然想起了志明和尚那句话“因果轮回,周而复始”,她追问道:“既然如此,无疆为何还要刺杀于你?” “他一死,我与他们的恩恩怨怨终于结束了..”天景帝低着头看着龙椅,表情复杂,“都结束了。” 赵重光向前一步,却看见天景帝闭上了眼睛,眉宇中掩不住地悲哀,她突然心头一紧,但还是问了一句,“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要是不是,反而是仇人之女,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吧。” 天景帝猛地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走到了赵重光的面前,他从赵重光看似平静的面庞下察觉出了不可见的颤抖,他突然伸手摸了赵重光额角的伤口。 赵重光一怔。 “你是我和王妃唯一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赵重光还想再问,天景帝却转过了身,原先挺拔的身影像是突然坍塌了下去,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宫殿,背影颤抖,身旁只有钱源提步追了上去。 赵重光站在原地,突然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光身子一软,跌落在地上。 赵重劼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赵重光拂开了赵重劼的手,她抬头看了赵重劼一眼,那眼中包含着支离破碎的期待和心如死灰的黯然。 赵重劼的手僵硬在原地。 “你刚刚都听到了?”赵重光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赵重光费力站了起来,她只达到赵重劼的肩膀,此刻她微微昂起了头,看向了赵重劼,“你我之间隔着血缘,而你与温如霖之间不过只是隔着世俗眼光,这并不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只不过...” 赵重光心微微痛了一下,“只不过下次不要在宫中如此亲密,宫中人多眼杂,你不要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赵重劼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而来,没有丝毫纰漏,只要与赵重光之间划出鸿沟,他才能无所顾忌地报仇雪恨。 可是... 赵重劼的心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赵重光冷淡到极致的脸竟然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赵重光看 分卷阅读104 了赵重劼半响,却没有等到赵重劼的任何一句解释,她脸色黯淡了下去。 果然,赵重劼那夜果然看到自己了,赵重光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何已经心有所属,还偏偏非要给她一种错觉,以为彼此互有情愫,彼此之间不过只是因为碍于身份和重重误会才冷淡了多年。 原来这真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大概没有人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女人,天景帝如此,赵重劼也是如此,相距甚远却又毫无差别。 “我送你回宫。”赵重劼开口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不用了。”赵重光断然拒绝,“皇兄不必惺惺作态,我并没有感到不可接受,毕竟我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那就好。”赵重劼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的一刻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这在赵重光眼中无比讽刺,这像是摆脱了烦闹之人的轻松,她不愿意再次看到赵重劼的脸,默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皇宫之中一切还是井然有条,宫女内侍各尽其责,御花园的一草一木昨天和今日没有丝毫区别,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重光走在宽阔官道中,四方宫墙高高耸立,将皇宫隔绝喧闹之外。 赵重光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她背靠在墙上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母后早已不在人世,连无疆也离他而去,就连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赵重劼也只不过将自己看作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么她留在这宫中还有何意义? 等到婚配之年,被指派给一个从未谋面的贵族子弟,然后按部就班地生活,生儿育女,最后年华老去,悄然死去。 赵重光看着巍峨宫墙,却从中看到了北疆风光。 北疆,这是母后出生的地方,还是傅家世世代代守卫的地方,她曾经随母后去过一次,见识过那气势逼人的军队和憨厚老实的傅家军。 赵重光握紧了拳头,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离开皇宫,去北疆! 朱雀大街 近日东陵城新开了一家酒馆,这酒馆面积不大,装修也很简朴,但是客人却是络绎不绝,他们都是为了这镇店之宝桃花酿而来。 桃花酿,醉人心脾,唇齿留香。 赵重光现在就坐在这酒馆之中,她带着面纱,打扮地毫不起眼。周围几桌都坐满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一人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们可知这东陵城前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虽然不让议论,可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另一人压低了嗓子说道,“那林无疆也是够有胆量,竟然真的敢去行刺皇上。” “是..是啊。”那个口齿不清的人接道,“可是有胆量也不行啊,我刚刚路过和慈长公主府上,那里可被官兵重重把手呢。” “你说吧。”另一人摸着胡须摇了摇头,“这皇上不计前嫌将林无疆养大,他为何恩将仇报?” “呸..”那人冷哼了一声,随后附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另一人紧张地摇了摇头,“你不要胡说!”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那人拎起了一壶桃花酒扯开了话题。 而这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赵重光的耳朵,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酒馆之中酒香飘逸,却也嘈杂不已。 赵重光正欲离开,却看见了街上巡逻的官兵,她悄悄撇过了脸。 赵重光这次出宫并不是正大光明,相反还可以称之为鬼鬼祟祟,她不想像以往那样天黑就回宫,而是打算直接到北疆去寻外祖父和外祖母。 赵重光不是一个心思周密的人,她完全是随心所欲,东陵城到北疆路途遥远,一路上风险重重。而怎么去,走着去还是骑着马去,这些赵重光全部没有打算。 出东陵城是第一步,其他以后再说。 正当她脑中想着千奇百怪的想法时,原本嘈杂不已的酒楼却安静了下来。 赵重光疑惑地抬头,正好看到一袭白衣的秦朗走来。 “这可是状元郎秦朗呢..”与赵重光邻桌的一名女子惊讶道,“这般容颜连女子也自愧不如.” 秦朗今日未带着他的玄铁面具,露出了他白皙如玉的脸和如琥珀般淡淡的眼眸,他的五官不像雍国人一般英朗,而是恰到好处的明朗,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清风朗月。 “今日皇上下旨封他为翰林庶吉士呢,这可是平步青云的开始,自雍国开国以来,入阁拜相都必须出生翰林庶吉士。”一人说道。 “再说了,他的父亲可是秦大学士,这未来自然也是光明无限。”那人身边的青衫学子接道,但看着秦朗却是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那个榜眼韦正了,放着好好的翰林院不去,非要外放。” “是啊,还偏偏选了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一人附和道,“理察寺丞也被贬到了那个地方,真是可惜了。” 理察寺丞为人清廉,在东陵城中也是颇有名声,因此这些平头百姓倒还是真的有些惋惜。 赵重光却沉默 分卷阅读105 地低下了头。 理察寺丞被贬官,也无人知晓是何缘故,只有赵重光知晓这是因为无疆,理察寺丞捧上的证据处处对吏部尚书无益,可天景帝坚信这种种一切都是无疆所为,这陈堂供词自然也没有了意义。而吏部尚书不知用了何法子摆脱了干系,只是裴一鸣被免了进士之位流放,裴珋因为看管不利贬了官位,可这比家破人亡好上太多。 而赵重劼却也为裴珋上了折子,上面没有言说,只是隐约提到吏部复杂,还需要吏部尚书一命,等以后渐渐交接再行打算。 天景帝应允。 一切尘埃落定,只是在茶余饭后出现在别人的无意一谈中。 赵重光想到此,面色也不太好看。她拿起酒杯一干二净,桃花酿入口甘甜,倒让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为何一人在这里喝酒?”清澈如水的声音在赵重光的头顶传来。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特别是临桌的小家碧玉。 赵重光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去,此刻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 朱雀大街熙熙攘攘,车马川流不息,赵重光在酒馆旁呆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秦朗却没有随之出来。 赵重光脑中浮现了一丝疑惑,秦朗刚刚不是对自己有话要说吗?自己出了小酒馆不是要单独与他说话吗?他怎么还不出来? 赵重光不住地踢着一旁的小石子,气馁地叹着气。 难道这又是自己多想了?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又过了片刻,秦朗才出现在酒馆门口,他的手上拎着一壶桃花酿,在看见赵重光之后倒是愣了一瞬,随即提步走来。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没多久,就是在这里看看风景。”赵重光自然说道,但看到秦朗却心虚了起来,“好吧,一炷香。” 赵重光一抬头就看见了赵重光额角的伤口,虽已经结痂,却还能看出当时的惨烈伤痕,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觉得这模样有些可怜起来。 “你每次出宫怎么都这样轻松?那些守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赵重光看着秦朗没有答话,她突然心生一计,问道:“你的母后是北夏人?” “算是吧。”秦朗莫名其妙地看着赵重光。 “北夏在雍国的北边,只要越过北疆就可以到达,要是路上赶得紧些说不定一月就会到。”赵重光抬起了头,“听说你游历四海,可去过北夏?” 秦朗听到北夏国后,看着赵重光的眼神带了一些审视,赵重光也察觉到了,她继续说道:“你不要否认,你手上戴的戒指可是产自北夏,那上面还刻着北夏国的神湖——和月湾,这图像看起来歪歪扭扭的,肯定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就是你所刻了。” 赵重光接着说道:“和月湾在北疆与北夏的接壤处,地势偏僻,几乎无人踏足,要是没去过的人肯定不知晓它的模样,你肯定是去过北夏。” 秦朗抬起手,看向那个玄铁所制的戒指,上面的祥云之下确实是一个湖泊图案,而在这湖泊里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小字。 他低头看向了赵重光,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和月湾的?” ☆、第五十三章 拜访秦府 “你怎么知晓和月湾的?”秦朗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重光的眼光却一直停留在手中的戒指上,戒指有些小,因此只能戴在秦朗的小指上,况且雍国人很少有佩戴戒指的习惯,赵重光觉得与众不同也是自然。 “这有何稀奇?”赵重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解释道,“我外祖父的军营就驻扎在北疆,母后曾经带我去过那里,和月湾虽然人迹罕至,但是只要随着当地人一起就能找到。” “抱歉,我以为你一直住在皇宫中。”秦朗似乎也觉得之前的语气不妥,他放缓了声调,“你什么时候去过北疆?” 赵重光听到这问话也没有立刻作答,她沉吟了片刻,摇着头道:“记不清楚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其实赵重光清清楚楚记得那日子,因为那是母后在东陵城遍寻名医无果,带着她去北疆寻医问药的日子,可惜赵重光不愿意说,她不愿意将自己的伤口再一次血淋淋的掀开。 生活在黑暗中的日子最好一直封存起来。 北疆人善于用毒,这毒并不只像是蛊虫一样肉眼可见,而是渗透在方方面面,一种与花香相似的气味,一种随处可以见到的瓜果,都可以混合成一种剧毒,让人痛不欲生,却又求死不能。 赵重光虽然身体抱恙,在北疆也是整天缠绵病榻。可即便如此,也不幸遭到了不知何人的下毒,眼看要危在旦夕,外祖母青阳夫人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派人带着她去北夏国的神泉——和月湾。 据说和月湾周围遍布药草,这浸染着药草的湾水也有着非凡功效,虽不至于包治百病但也能减轻毒气。 赵重光竭力回想起当初的场景,可那段记忆像是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分卷阅读106 赵重光与秦朗两人都各怀心思。 秦朗并不相信赵重光之前所说的话,和月湾是在北夏的边境不假,可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靠近的,北夏国的一支精锐部队就驻扎在那里,要是想进入和月湾就必定要与这部队正面交锋。 要是傅将军真的领了一支军队,那么这就不仅仅只是寻治病之泉这么简单的事了,可能还牵涉到边境之争。 而北夏与雍国之间的恩恩怨怨可是一箩筐也说不完。 秦朗若有所思地看着赵重光,赵重光一直低垂着眼眸,睫毛微卷地覆盖在有点消瘦的脸上,安谧地像一个瓷人一般,倒是与在护国寺后山上不可一世的模样截然相反。 这气质矛盾至极,却又毫不违和。 秦朗退了一步,轻声道:“公主,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宫了。” 回宫? 赵重光愣了一瞬,之前的思绪全都被迫中止,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根本就不想回去! 但是这又不能明说,本来她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就足够引人怀疑了,秦朗虽然嘴上没说,可这只是出于礼貌而已,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一点点都不关心。 当然第二种的可能性最大。 赵重光又不能正大光明地嚷着自己去北疆,她略微沉吟了片刻,眼珠一转瞥到了秦朗手中的桃花酿,突然心生一计。 “秦大学士可在府上?” “在。”秦朗点了点头。 赵重光笑了一瞬,旋即顺手捞起秦朗手中的桃花酿,直接拽起了秦朗,边走边道:“我在学业上有些困惑,正想着去拜访秦大学士解疑。” 走了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秦朗疑惑地看着赵重光,只见赵重光郑重地补充了一句。 “我不认识路,你走我前面。” 秦朗:“......” 秦大学士的府邸在东陵城的东侧,沿着长长的玄武街一直走就可以到达。 玄武街不像朱雀大街一般商铺林立,相反它只有寥寥几扇大门开着。可这仅仅开着的几扇门一大部分属于舞乐坊,一走到附近,丝竹声就不绝于耳。 赵重光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只想赶紧走完这条路。 可前面的路却被工工整整的轿子堵得水泄不通,一些妙龄少女挤在这本就不宽阔的路上,她们衣着华贵,看上去都是些大家闺秀,均绞着手帕翘首以盼。 赵重光一时过不去,只好提着桃花酿踮着脚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她们这是做什么?”赵重光嘀咕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秦朗,后者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来了,来了,温如霖来了...”前面一阵喧闹。 赵重光听到这名字,却是收回了刚才看热闹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明显的疲惫,她将桃花酿递给了秦朗,轻声道:“这一条路太挤,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秦朗接过了桃花酿,面上也有点疑惑,可他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他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赵重光转过了身,走到了秦朗前面,却止不住地想要回头一看。 这东陵城第一美人究竟是何处吸引了赵重劼?若说是美,但美貌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哄得了别人,却不一定能够捕获赵重劼。 但是万一赵重劼就是这般肤浅的人怎么办? 赵重光摇了摇头,赵重劼绝对不会如此,但旋即她又垂下来头自嘲的笑了一下。 自己一直以来都被别人耍的团团转,怎么能够坚信自己的眼光? 但是赵重劼是不是如此都不重要了,她终究不属于皇宫,也不想再多浪费自己的感情,明知覆水难收,为何还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赵重光攥紧了拳头,一步一步往前走,绝不回头。 “公主..”秦朗的声音从后响起。 赵重光额角一跳,却没有回头,她背着秦朗说道:“有何事?” “你走错方向了..” 赵重光:“.......” 秦府就在玄武大街的尽头,在一众府邸面前并不显眼,但是却处处洋溢着一股书卷气,门口的门匾上苍劲有力的大字无疑显示着主人的身份。 “就是这里了。”秦朗回头对着赵重光说道,“我先去同家父禀告一下。” “不必了,直接进去就是了。”赵重光挥了挥手,直接就想迈步进去,但却被秦朗一把拉住。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赵重光回头疑惑地看向了秦朗。 秦朗却敛了笑意,退了一步道:“公主来访,敝府当然要做准备,不然惊了公主定会被圣上怪罪。” “本宫只是简简单单来寻秦大学士,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赵重光尴尬地摆了摆手,“直接进去便是。” 随后匆匆向前走去,身后的秦朗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浅浅一笑,便也提步跟了上去。 秦府中 “你怎么在这里?!” 分卷阅读107 秦大学士气的胡子直抖,一边踱步一边怒气冲冲地看着赵重光。 “哈..”赵重光从秦朗手中拿走了桃花酿,递给了秦大学士,讨好地笑了笑,“学生有些疑惑来请教学士,学士干嘛如此动怒?” “你休要胡说八道。”秦朗指着赵重光怒道,“你拿药放倒了坤宁宫上上下下的人,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找你,你跑来给我惹麻烦做什么?!” 听到秦大学士的话,赵重光垂下了头,没有了之前的没心没肺,她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不想回去了..” “你你你..”秦大学士想起了无疆叹了口气,他看着楚楚可怜的赵重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好闷闷地坐在了椅子上。 “既然她不想回去,就让她先在这歇息一会便是。”刚才一句话没说的秦朗此刻却开了口。 而刚刚气势汹汹的秦大学士看了一眼秦朗,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妥协似的叹了口气。 “在这里歇息可以,但是我会派人跟皇上禀告一声,不然我可担不了这罪名。” 赵重光知道秦大学士终于松了口,她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秦朗,后者表情淡淡,也没有抬头看赵重光一眼。 不过这都不重要。 “公主,你先下去歇息一下。”秦大学士闭上了眼,扶着额说道,“让侍女将你额头的伤口处理一下,不然年纪轻轻就快破相了。” 赵重光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嘶地痛呼了一声。本来不觉得有些疼痛,现在确是感觉到了刺骨之痛。 侍女将赵重光领下去之后,秦大学士才睁开了眼睛。 原先父慈子孝的二人却是颠倒了过来,秦大学士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秦朗,“雍国皇室的水不比北夏浅,你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秦朗没有接话,只是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慢慢品饮,水汽袅袅升起,片刻之后他才缓缓道:“北夏国的使臣已到东陵城郊,明日就会面见天景帝。” “到时候雍国会派人回访北夏。”秦大学士敛了神情,正色道,“你是想随他们一道去北夏吗?” “正是。”秦朗严肃道,“不过这需要一个机会。” 秦大学士看着远去的赵重光,隐隐浮现了一个想法,但他却没有说出口,眼神倒是恍惚了起来,喃喃道。 “是时候回北夏了....” ☆、第五十四章 北夏来使 北夏的使臣浩浩荡荡地从东陵城城门涌入,连绵不绝的骏马让东陵城百姓都驻足观看,不住地啧啧称奇。 雍国国力强盛,而北夏却能与其比肩,甚至更胜一筹。 十八年前北夏国曾经和西戎,东倭在东陵城殊死一战,虽然两败俱伤,可国与国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像随意翻阅的书一般,当权之人随随便便就翻了过去。 当然也可以随随便便翻回来。 不过现在两国倒是相处地融洽,为了迎接北夏使臣,天景帝特意派了二皇子赵重劼宫门等候。 赵重劼立在宫门口,一身红衣猎猎作响,珠冠黑发颜色分明,谈吐有礼,举止大方。 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使臣远道而来奔波辛苦,父皇已在宫中设宴为你们接风。”赵重劼客客气气地说道,一举一动进退有礼。 使臣拱手回礼,并未多做停留,直接率领一众人马进入皇宫。 赵重劼淡笑着转身,余光却瞥见了人群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呼吸急促了起来。 前方的使臣疑惑地转过了头,赵重劼却又立马恢复了之前的尊容有礼,迈步走入了宫门。 人群如潮水一般散去。 赵重光倚在旁边的店铺边看完了这一场平淡不过的见面,随后拍了拍手直起了身子,朝着一旁的秦朗走了过去。 “北夏国的使臣竟然来了东陵城。”赵重光站在秦朗的身边开口道,“也不知又要和皇上密谋些见不得人的事。” 秦朗啼笑皆非,“有何见不得人的事?” 赵重光斜睨了秦朗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见不得人的事就是别人不知道的事,我怎么知道?” 自赵重光偷跑出宫来到秦大学士之后,秦大学士立马派人告知了天景帝,美名其曰说是赵重光与秦家远道而来的侄女一见如故,非要多留几日深入交谈一番,天景帝倒是没有回话,反而是赵重昀派人前来告知秦大学士好好招待。 而今日就是应该回宫的日子了。 赵重光也不急在一时,今日的北夏来使,或许可以让她借这股东风远走高飞。 当然需要回宫好好盘算一番。 秦朗不愿与赵重光多纠缠,只是扯开话题道:“你这种模样,怎么回宫去?” “你不用担心,我有玉牌。”赵重光摸索出一章玉牌,玉牌白玉无瑕,价值连城,“靠这个可以畅通无阻,任他是禁卫军头领也不敢拦。” 秦朗看着赵重光得意洋洋的表情倒是有了几分 分卷阅读108 笑意,“这样厉害?” “那是当然,不仅厉害,还好看。”赵重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垮了下来,“之前捡到一个更好看的,可惜不知丢到了哪里。” 秦朗突然想起赵重光所指何物,那玉佩已经被自己拿给了暗卫,他额角跳了跳,不自然地转过了头。 赵重光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自顾自说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是自己的。” 秦朗没有接话。 “你今夜的接风宴会进宫吗?”赵重光突然问道。 “不知道,我如今资质尚浅,还....” “没有关系..”赵重光突然打断了秦朗的话,“我会让大哥给你一份请帖,到时候你跟秦大学士一块赴宴就行。” 秦朗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赵重光的背影远离,才隐去了笑容。 勤政殿 天景帝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神态威仪,赵重劼站在一旁,而另一旁站着赵重昀,他看上去精神尚可,只是身形瘦削,虽比不上身旁笔直站立的赵重劼,但面上却比赵重劼轻松地多。 衣着庄重的北夏使者正站在殿中问好,声音洪亮不已。 “雍国皇上圣安,多年不见我主甚是挂念,因此特意派微臣带来薄礼一份。”使臣挥了挥手,一旁的北夏人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薄礼。 说是薄礼,可样样价值连城。 然而天景帝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无,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辛苦使臣了,代朕向他问好。” “是,皇上。”使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我主还有一件事想与皇上商议。” 使臣拿出一张羊皮纸双手呈了上去,钱源受到天景帝示意立刻小跑着下去,接过了羊皮后又匆匆跑回龙椅边。 赵重劼接过展开——那赫然是一张边境地图。 天景帝看了一眼就撇过了头,沉声道:“这是何意?” “回皇上,这是北夏与雍国北疆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两国通商往来的商镇,以往两国贸易,百姓需缴纳一定的钱税,而我国皇上送出的一份大礼就是——免除边境通关通商之税..!” 使臣说的激昂彭拜,而天景帝和赵重劼,赵重昀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固然是好事,可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北夏国主怎么会一出手就是这么一份大礼呢? 天景帝沉默地看着使臣,使臣感到一股压力袭来,可他还是竭力维持住从容,片刻之后天景帝才问道。 “有何条件?” “没有条件。”使臣坚定不移地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天景帝厉声道。 “皇上应该知晓,雍国与北夏边关势如水火,这原本的利益颇多的边境贸易却因此减少了三成,我国国主想着和雍国和平相处,这贸易才能蒸蒸日上,因此我国愿意以质子来朝,来换取两国永无战争...!”使臣滔滔不绝地说道。 “雍国不接受质子入朝。”天景帝断然拒绝。 使臣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退而求其次地说道:“皇上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我国国主将一月后在边境举办国宴,到时候恳请皇上派皇子过来参加。” 天景帝没有答话。 赵重昀反而向前一步对着天景帝说道:“既然北夏国主有这份诚心,那么儿臣去也可以..” 赵重劼诧异地看向了赵重昀,而后者表情淡淡,看不出多余情绪。 “即使没有皇子,皇女也可以。我国明慈皇太后也将去边疆赴宴,她甚是想见公主一面。”使臣又接着说道。 “明慈...”天景帝晃了神,记忆中一直与敬武皇后形影不离的明慈此时从使臣口中说出,倒是掀起了天景帝的回忆。 自从当年明慈和亲北夏,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天景帝有些疲惫地低下了头,片刻之后,威仪之声再次响起。 “此事容后再议,先退下吧。” 天景帝未等使臣离开,便扶着钱源走出了勤政殿,使臣也没有多留也匆匆退下,赵重劼也提步准备离开,赵重昀却喊住了他。 “皇兄,有何事?” 赵重劼与赵重昀关系平常,若不是有时有赵重光在一边插科打诨,恐怕二人也无话可说。 “你可知皇妹在哪里?”赵重昀问道。 “秦大学士的府上。”赵重劼脱口而出。 赵重昀有些诧异,但还是调整好了情绪说道:“皇妹以往总是喜欢跟在你后面,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你们竟然很少见面,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皇兄多虑了,我不经常入宫,怎么能够与她天天见面..”赵重劼否认道。 “那就好,她的母后去世的早,与父皇关系也不好,即使有什么错误我们也要担待一些。” “皇兄说的是。”赵重劼垂下了眼眸,看不清情绪。 赵重昀看着赵重劼笑了笑,他打趣道:“这担待的时间 分卷阅读109 也不会有多长,我派人打探了一下,这秦大学士府上根本没有侄女,现在看来皇妹恐怕心有所属了。” 赵重劼闻言诧异地抬起了头,握紧了拳头,旋即又附和地笑了起来,“但愿如此。” “不过去北夏这事还要从长计议。”赵重昀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北夏人诡计多端,也不知是不是真心实意,但是若是不去,岂不是丢掉了一国尊严,那样那些百姓会怎么看我们皇室?” 赵重劼心不在焉地说道:“皇兄说的是。” “这事你怎么看?”赵重昀深深地看了赵重劼一眼。 “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赵重光不能去,她...” 还未等赵重劼说完,赵重昀就笑了起来,这一笑让他苍病容添了一份亮色。 “她为何不能去?雍国皇嗣岂能如此不堪一击,还是...”赵重昀开玩笑道,“还是你担心她乐不思蜀不愿回宫?” 赵重劼也笑了起来,“皇兄说笑了,只要父皇答应,她愿意去就去。” 赵重昀没有搭话,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勤政殿,背影竟然不像之前那般弱不禁风。 赵重劼抬起了眼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也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勤政殿。 ☆、第五十五章 冷宫疑云 不过几日,赵重光又回到了这冷冷清清的宫中。 她无所事事,只能去照料御花园的桃树,而去往御花园的路上必定要路过西北角的内牢,赵重光总是心绪不宁地在那站上很久,最后等到天黑悄然离开。 这一日接待北夏使臣的晚宴又在太怡池边举行。 赵重光盛装打扮之后,趁着宫女内侍无暇顾及,便再一次拎着裙摆去往那宫中最为僻静之处。 ——冷宫。 再一次来到这无人之处,赵重光不像上次那样犹犹豫豫,而是径直向前扣开了那扇破落不堪的门。 门果不其然掀开了一条狭小缝隙。 “公主,有何事?”声音一如既往地苍老嘶哑。 赵重光湮灭了之前的好奇心,她没有抬起头向里面望去,而是低下了头,声音沉重。 “我想知道裴珋现在如何?”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神静听对方的回答。 然而却是良久的沉默。 赵重光不明所以,却是紧张起来,难道孙季被宫中之人发现了?还是凰卫的能力不足以打探到这些?她无从知晓。 当赵重光思绪联翩之时,里面却开口了,“公主想要问这些做什么?” 声音捉摸不透。 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着狭小的缝隙,突然笑了,“母后告诉我用人不疑,我也不愿意欺瞒你,我之所以想要知道裴珋的近况,只是想解答心中的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赵重光的嘴角涌现出一股苍凉,“我只是想知道无疆死亡的真相。” 赵重光抬起了头,“裴珋是一个线索,即使不是重要的线索,却是可以顺藤摸瓜的知晓幕后真凶的关键。” 赵重光说完以后,里面的人久久没有言语,良久之后一阵苍老衰败的声音才从中传来。 “无疆刺杀皇帝本就是罪有应得,你为何久久不放手?” 赵重光眼眶犯红,她呼吸急促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蹲了下来。 “人人都说他罪有应得,我却知道他的本性,他看似胸无城府,却是最为豁达之人,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以看着他平白无故死在内牢?”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赵重光颤抖着,“他要是真的卧薪尝胆为父报仇也说的过去,可他为何要用科举舞弊来陷害吏部尚书?这于他无益,反倒还会暴露自己。” 里面传来一阵轻轻叹息,“不过是为了扰乱朝纲罢了,科举舞弊一案可能会引起民愤,学生闹事朝廷也会不安稳。” 赵重光嗤笑了一声。 “这种民生大事好像在皇上的眼中不值得一提吧,他像来最善于以暴制暴了...” 里面没有接话,只是传来了一股猛烈的咳嗽声。 赵重光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手扶在门框上,焦急道:“你没事吧..?我也不急在一时三刻,你也不要过于操劳了..” “没事..” 赵重光听到这话却是一愣,手僵硬地摆在半空,面上惊讶不定,这声音... 这明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是女子?”赵重光脸上阴晴不定,她一直以为里面是一位年老的宦官,而不是一个声音还有些细柔的女子。 里面没有回应,良久之后又传来了之前那样苍老嘶哑的声音。 “裴一鸣被流放到北疆,裴府无人送行,而裴珋在府上告病不见人,表面没有异常,公主要想知道更多,就自行打探吧...” 说完狭小的门框就直接啪的一声关上了。 赵重光在门外一动不动 分卷阅读110 ,手依旧紧紧扶在破旧的门上,指节苍白。 天景帝显然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将科举舞弊的事公之于众,连裴一鸣被流放到北疆都未曾过于声张,而一向溺爱裴一鸣的裴珋竟然也不管不顾,一切好像都在无波无澜地发展。 只有无疆一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皇宫。 赵重光眼眸闪过了一丝恨意,既然如此,那么就两条人命一道算吧。 赵重光默然转身离开。 此处人迹罕至,一路走来连个人影也不见,高耸破旧的宫殿安静伫立,杂草丛生,却无人打扫。 赵重光心神不宁,刺眼的光线让她不得不遮住了自己的眼,脚步也虚浮无力起来,她只好挑起一个看起来较为干净的台阶坐下稍作休息。 眼下看不真切,睡意也朦朦胧胧。 赵重光揉了揉眼睛,想着尽快离开这地方,却恍惚之中看到一道身影。 “大..大皇兄,你怎么在这里?”赵重光表情惊吓不定,语气也极度诧异。 赵重昀今日穿着紫衣金边朝服,倒不像之前那般病容漫延,反而显露出一股皇子与生俱来的贵气,而那惊艳决绝的面容足够颠倒众生,只不过身子还是瘦削得紧。 赵重光心中慌乱,他究竟是现在才来,还是刚刚她去冷宫时就在附近了,这一番考虑让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路过这里看见你躺在这里,冷宫湿气重万一受凉了怎么办?”赵重昀蹙起了眉头。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只是路过。 “这里的路错综复杂。”赵重光撇了撇嘴,显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来,“我本来想着去找皇兄,可谁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你去寻我做什么?是有事要求我吗?”赵重昀轻轻地笑了一声,这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 “是啊是啊..!”赵重光咧嘴点了点头,却心虚地不敢看赵重昀的眼睛,赵重昀的眼睛像未经尘世蒙染的清泉,赵重光担心自己的想法在这注视下无所遁形。 “何事?”赵重昀简单说了两字。 赵重光见机不可失,立马接道:“今晚的宫宴是为北夏使臣接风洗尘,秦朗的母亲也是北夏人自然熟悉北夏人的规矩,那可能让秦朗也随秦大学士一道来?” 赵重光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必要时他也可以与北夏使臣交谈,这样也可以显得雍国人才济济,连北夏人也收入囊中。” 赵重昀一言不发。 赵重光也揣揣不安,可是片刻之后只赵重昀轻轻一笑,笑声中充满了玩味,他道:“很有道理。”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但赵重昀话锋一转道:“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为什么要答应?赵重光低下了眼眸,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有事要秦朗帮忙,现在只是先搞好关系? 赵重光抬起了眼眸,眼中笑意盈盈,脸上露出一丝假装的娇羞,她抱着赵重昀的胳膊道。 “大皇兄,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好吗?以后我会一一告诉你.” 赵重昀不知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皇兄真的是善解人意。”赵重光笑了起来,嚷道,“我宫中有几只兔子,被宫女喂得肥肥胖胖的,正是下酒的好菜,回头我派人送给你补补身子。” 赵重昀嘴角僵硬了一瞬,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眸变得哭笑不得。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补补身子吧.....”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夜色渐深,皇宫又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来来往往宫女内侍端着盘子不停地穿梭,一如半个月前。 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主角。 赵重光从长亭望去,只能看见衣着特异的北夏使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各成一派,与周围的雍国大臣格格不入。 “在看什么?”赵重昀突然出了声,打断了赵重光的注视。 “没看什么。”赵重光不着痕迹地低下了头。 此时赵重光与赵重昀坐在太怡池中的亭子里,这里有些偏远,来参加宴会的王公大臣几乎无人注意到这里,幽幽夜风吹过,让人不自觉地拢紧了衣袖。 赵重光端端正正地坐在石椅上,眼神却转向了一旁幽黑的太怡池,衬得眼光深暗,赵重劼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后轻轻地咳嗽一声。 赵重光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些担忧。 “大皇兄,这里风大,要不我们直接去就坐吧。” “不用。”赵重昀的嘴唇有些苍白,他摆了摆手道,“那里人多嘈杂,先在这休息一刻再过去也不迟。” 赵重光闻言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她目光一瞥前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投向了这里,像是隐秘的打量。 赵重光无奈地撇了撇嘴,朝着赵重昀严肃说道:“大皇兄,好像有人偷看我们。” 赵重昀听到这话,嘴角弯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分卷阅读111 “哪里有偷看一说,别人正大光明的看,而我们就只需要大大方方地任别人打量就是。” 赵重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几句。 “暗戳戳地看着你,也不知安了什么心思,这些北夏使臣都是这样胆小?难道连上前问安的勇气也没有吗?” 赵重光觉得北夏使臣的目光充满着尖锐的打量,这并不是好奇的看一眼,而是像是在评头论足一件物件,看看它到底身价几何。 赵重昀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裸的注视,他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几人,而北夏使臣一行人却不躲不闪的接受着赵重昀和赵重光二人的目光。 赵重光隐约看见为首的使臣的人不知对着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一行人就大步走了过来。 “大皇子殿下,本使求见。” 为首的使臣身材魁梧,双眉浓厚,他的眼睛带着一丝琥珀之色,与所有从极北之地北夏来的人一般,只不过他已年过四十,眼睛颜色有些浅淡,而不像年轻人一般清澈。 他在距离凉亭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外被赵重昀的侍卫拦住,之后就不卑不亢的立在那边,等候着赵重昀的下令。 赵重昀轻轻地摆了摆手,将使臣拦住的侍卫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道。 “本使祁哲,拜见大皇子殿下。” “平身。”赵重昀点了点头,举止投足间掩去了一直以来的病容,散发着一股皇家贵气。 赵重光也直起了腰板端坐在一边,那一举一动的优雅从容是印在骨子中的,因而那些随行而来的使臣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人人都说雍国地大物博,富饶不已,皇宫遍地是黄金,本使初次来到雍国的皇宫,果然名不虚传。” 使臣照例进行一番无关痛痒的恭维,赵重昀却没有礼尚往来的赞美北夏回去,他伸出骨骼分明的手抬起了面前的茶具,掀起茶盖,一缕白色的雾气悠然而上,淡淡道。 “使臣过誉了。” 赵重光的目光一直逗留在祁哲的身上,眼前的人眼神深不可测,看上去城府颇深,即使对上赵重昀含义不明的动作也没有给出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身边的使臣也垂头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 赵重光曾经听宫里的老人说过,北夏的人住在极北之地,人情淡薄,不仅平民百姓不衷于人情往来,皇室成员之间勾心斗角更是明目张胆,血缘至亲之间的栽赃陷害更是司空见惯。 北夏皇室频繁的改朝换代在民间也是激不起波澜,仿佛那一次次成千上万的人命都如杂草一般,也不知是那个冰天雪地的环境所致,还是北夏人性使然。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曾摇着头叹道,北夏皇室的心都是捂不热的石头,血管里好像流的都是冰水。 赵重光正准备将目光收回去,为首的祁哲锐利的目光却袭了过来,他放肆地将赵重光打量了一番。 赵重光脸色也越发阴沉,赵重昀也紧皱了眉头,他正准备挥手送客,祁哲却大步上前,在赵重光面前噗通跪了下去。 赵重光被这不知所故的举动诧了一惊,面上却没有显出分毫,她浅笑道。 “祁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宫与你从未谋面,为何要行如此大礼?” 赵重昀在一边没有作声,他眉头紧皱,不知在沉思什么。 “你是永...永安公主吗?”使臣面色有些松动,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赵重光,倒是有些不同平常。 赵重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赵重昀一眼,后者低头看着手中的茶具,看不清楚表情,她转过了头淡淡道。 “本宫就是永安公主,不过本宫久居深宫,大人突如其来行这种大礼,倒是让本宫一头雾水,这究竟是何缘故?” 祁哲没有转弯拐角,直接回道:“本使是奉明慈太后之命,来见公主一面,太后对公主甚是挂念。” “明慈...太后?” 赵重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既然是北夏国的太后,那与她有何关系? 赵重光求助性地看向了赵重昀,赵重昀面上露出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明慈公主是建始帝的义妹,她在建始十八年和亲北夏,当时你还年幼,这些事情你自然都不知晓。” 赵重光满腹疑惑只被打消了一点点,但是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也不能和平常一样肆无忌惮的追问,她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晓,随后平静目光又一次转向了祁哲。 “使臣可知明慈太后为何要见我?” “回公主,明慈太后与敬武皇后相识很久,在北夏就心心念念你这个故人之女,她现在...久病缠身,想要见你一面,我北夏国国主不愿忤逆太后之意,便让微臣来邀请公主去北夏见太后一面。”祁哲接道。 赵重光沉默了一瞬,去北夏自然要经过北疆,这本也是她心心念念的事,但是她一丝一毫都不想和北夏扯上任何关系,何况她与明慈太后从未谋面,又怎么能只凭着一面之词随随便便跟别人走? 分卷阅读112 正当赵重光准备开口时,身后却传来深沉的声音。 “她不会去北夏。” 赵重光转过了身,看见了来人之后蓦然变了脸色。 ☆、第五十七章 此地无银 赵重光蓦然变了脸色。 来人正是赵重劼,他衣衫鲜艳的如似火骄阳,在一众凛然侍卫之中傲气尊贵,他淡淡地瞥了祁哲一眼,随后大步走到了赵重昀的面前轻轻的行了一礼,这过程行云流水,但是唯独没有看重光一眼。 赵重光在一边只能看到赵重劼如刀削般坚毅的下颌。 这淡漠如冰的神态让赵重光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她微微转过了头攥紧了拳头。 “永安公主不会跟你们去北夏。”赵重劼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冷淡。 祁哲表情只是瞬间一僵,随后又恢复了淡定自若的模样,他拱了拱手道。 “二皇子殿下不必急着拒绝,毕竟这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邀约,而是关乎两国之间的友谊。”说着眼光偏向了一旁的赵重光,“更何况这需要公主本人决定。” “我不同意,她....” 赵重劼还未说完,赵重光就猛然站了起来。 “够了!” 赵重光喊完这一句话之后,整个人就僵直地站在一边,她的眼光之中布满了哀寂,恍若一潭死水,她抬起眼漠然地看了赵重劼一眼。 那一霎那的眼神交汇,没有一丝悸动,只有交错的心如死灰。 周围人也安静地异如平常。 赵重光感到视野一片模糊,她竭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而面前如磐石般的赵重劼依旧矗立在那里。 就是这个人,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刻拉住了她,却又转瞬让她跌落谷底,摔得粉身碎骨。在她心如死灰时给她一点温暖,却又是一场黄粱一梦,他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斩断了一切关联。 赵重光从来不屑于与别人争抢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人不过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解闷的玩意。 赵重光的指甲紧紧嵌进掌心,现在她真的一无所有了,母后走了,无疆走了,父皇不管不问,她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这个人竟然又要来指手画脚?! 他以为他是谁? “使臣的话本宫记住了。”赵重光轻轻地笑了一声,在别人看来这微笑落落大方,但只有她知道这其中隐藏的毛骨悚然。“我二皇兄不喜冰天雪地,可我却是喜欢的很,我要是想不去,任是谁也无法劝住我,但是——我若是想走,任何人也拦不住。” 赵重劼站在原地,却是如坠冰窖。 他如今能力有限,只能尽量远离赵重光来护她周全,更何况他对赵重光很有信心,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会想方设法的追求,哪怕路上困难重重,可是万一她放弃了呢,万一她放弃了呢? 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如果她只能待在皇宫,那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让她死心塌地,可是若是她离开皇宫了呢。 天高海阔,他也只能囿于皇宫无计可施。 而现在他的心中隐隐浮现出一种感觉,她正在渐渐远离,渐渐将自己从这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之中抽离过去。 直到缘尽茶凉,一切无影无踪。 “那这样自然是最好,北夏国风光旖旎,我国的国都还有千百年未化的冰雕,若是公主去定会乐不思蜀。”祁哲滔滔不绝地说着,语气还带着一丝欣喜。 “此事非同小可,以后再议。”赵重昀的声音带着不可拒绝的威仪,祁哲止住了话头,神情肃穆,一旁的赵重光与赵重劼也几乎同时转过了头。 夜色渐深,宫宴已经快要开始了,祁哲连带着身后的使臣陆陆续续离开了凉亭,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赵重劼与赵重昀坐在凉亭中,周围只有空荡荡的鸟鸣。 赵重劼垂着眼眸,看不清楚表情,而赵重昀盯着手中的茗茶,小口轻轻地吹着,赵重光觉得一阵烦闷,只想感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赵重光刚抬起了脚,一旁的赵重昀就突然出了声。 “皇妹,为何不等两位皇兄一起,这样急匆匆地离开究竟是为何?”赵重昀的语气轻快,眼神却没有半分愉悦。 赵重光刚抬起的脚默默收了回来,赵重昀虽然一直不闻宫中事,可赵重光却知道他的厉害,任是在外怎样胡闹,也不敢在赵重昀面前造次。 她谄笑地转过了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赵重昀。 赵重劼有些不自在,赵重昀却是面不改色,他轻轻啜了一口茶,低声道。 “不要这样看着我,实话实说,你和皇弟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 赵重光笑容有些僵硬,她刚刚那一瞬还以为赵重昀知晓了她不为人知的心思,可是转念一想,赵重昀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知晓那事,毕竟除了赵重劼也无人知晓。 因此她迅速低下了头,闷闷道:“没有。” 分卷阅读113 “未曾。”赵重劼也表了态。 赵重昀狐疑地打量二人一番,二人神色不似作伪,可赵重昀却浅笑了一声。 “如此异口同声的否认,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要是以前,没有些问题你们两也能胡编乱造些像模像样的出来,现在看来,还真的闹出了矛盾。” “你.”赵重昀指了指赵重光,“你先说你又是怎样惹你二皇兄生气了?” “我没有,为何每次你们都说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做错,我也没有惹他不开心!”赵重光沙哑了嗓子,“是,我以前是不懂事,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个胡闹任性的人了,我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也知道了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我已经长大了!” 赵重光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赵重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赵重劼却抬起眼眸,看着面前无处发泄的赵重光,心中一阵刺痛。 “无事,只是臣弟不小心惹恼了皇妹,皇妹不开心自然也不待见臣弟,皇兄可不要错怪了皇妹。” “我的错,我的错。”赵重昀看见赵重光这个模样,赶紧低声哄起来赵重光,赵重光哼哼唧唧了半响就是不肯抬头。 “不是皇兄偏心,只是是你之前的事迹实在是广为流传,皇弟经常被你整的够呛,如今情况相反,倒是让我不知所措。”赵重昀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你..胡说..”赵重光转过了身子背对着赵重昀,就是不愿意抬头。 赵重昀无奈地摆了摆手,对着赵重劼说道:“既然是因为你的过错,那自然是你想法子吧。” 说完起身便准备离开,赵重光却猛地抬起了头,拽住了赵重昀的袖子。 “我和你..一起走。” “怎了?”赵重昀看着赵重光焦急的面庞,竟然止不住笑出了声,“现如今倒是害怕起你二皇兄来了,以前耀武扬威天天捉弄你皇兄,但在不过是被摆了一道,就怕成了这样,还真的是士别一日定当刮目相看啊。” 赵重光看着赵重昀笑起来流光溢彩的面庞,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赵重昀不知实情,她也不能承认,因此只能闷闷道。 “对对对,我就是怕了,以后也请二皇子殿下不要来招惹我。本宫胆小怕事,可再也经不起二皇子的打趣了。” 这话说出来是一个意思,但是听到赵重劼耳中又是另一个意思了,他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可不能保证。” “你....”赵重光怒极反笑,可旋即又低落了下去,“但是我不会在原地傻傻地等着了。” 这句话赵重光用自己一个人听到的语气说了出来,赵重劼却没来由的一怔,也就是这愣神的短短片刻,赵重光已经随着赵重昀离开了凉亭。 那背影单薄,却显得异常绝然。 赵重劼缓缓地低下了头。 ☆、第五十八章 救命之恩 太怡池边来往宾客都已经整齐就坐,气氛陡然安静了起来,唯独只有众人之上的龙椅还空空荡荡。 赵重光环顾四周,自然而然就看见了端坐在一旁的秦朗,并不是赵重光刻意看去,而是在一行年过古稀的老官员之中秦朗实在过于显眼,更何况他的一袭瓷白衣衫在黑夜之中更是黑白分明。 “在看什么?”赵重昀看了赵重光一眼,之后顺着赵重光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能看见远处自饮自酌的秦朗。 赵重光一愣,侧头看着眯起眼睛的赵重昀,扯出了一抹微笑。 “臣妹瞧着今日不少大人带了家眷,想着有没有一些德貌双全的女子可以寻来做皇嫂。” “哦?”赵重昀挑起了眉毛,“那寻到了没有?” “皇兄别挡着,我自然能寻到。”赵重光侧过了身子,抬手扒拉开赵重昀,随后快步走到了赵重昀的前面,这才转头朝着赵重昀展颜一笑,“这样我才看得非常清楚。” 赵重昀额角一跳,旋即弯下腰狠狠地咳嗽了几下,刚刚还有些红润的脸庞此刻已经面白如纸,赵重光霎那间慌了神情,紧张道。 “皇兄,你....没事吧?” 周围侍卫七手八脚地围了上来,搀扶起赵重昀,这里不小的动静也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目。 赵重昀却挥开了侍从的手,直起腰来,赵重光在旁边只能看见赵重昀微微发青的嘴角和竭力稳住身形的努力,她余光瞥到了远处的北夏使团,突然知晓了赵重昀心中所想。 一人之尊严,一国之尊严。 赵重光伸手搀扶起赵重昀,轻声道:“皇兄和我一道去就坐吧。” 赵重昀似乎身形有些不稳,之前眼眸之中不明的情绪渐渐隐去,他抬起头来,赵重光却是一愣。 她刚刚明明在赵重昀的眼中看到一丝难以掩饰的杀意,而赵重昀此时却是低下了头,再次抬起头来却又是像之前一样令人安稳。 赵重光微微摇了摇头,刚才一定是看错了。 “走吧。”赵重 分卷阅读114 光扶着赵重昀来到了位席坐下。 震耳的礼鞭声音从远处传来,随后一行侍从围着穿着黑衣赤金龙袍的天景帝走了过来。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赵重光低垂着眼眸,待到天景帝就坐之后才抬起头来,不出差错的在位置上坐好。 天景帝的威严目光在周围扫视一通,最后才停留在右侧一道略微单薄的身影,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风云初起,四时五行颠倒。尘埃落定,日月星辰转换。 从镜空大师手中拿到这秘语后,他本来也不知道这是何意,可是当他再一次看到赵重光倔强不肯服输的背影后,心中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突然浮现了出来。 遥记当年,他与傅年年,和慈,建始帝一行人在护国寺也曾求的这签,那时不过无意求得,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许多事情好像冥冥之中都有了结果。 风云变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改朝换代不过也是一眨眼的事。 天景帝眯起眼睛看向了赵重光,眼神之中多了一些含义不明的意味,突然他的嘴角泛出了一丝笑意。 即使你是我的女儿,以后如何,也要看你的造化了,是生是死,也是你的命运。 赵重光莫名感觉到一丝寒意,她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天景帝,恰好与天景帝对上了目光,赵重光本来想着赶紧转过头来,可是天景帝复杂的目光让她不由自主地一动不动。 那眼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里面夹杂着浓浓的眷念还有痛彻心扉的恨意。 赵重光感觉血液都不再流动,而是喧嚣着停留在原地缓慢结冰。 记忆之中,她好似从来没有从天景帝的眼眸之中看出如此复杂多情的表情,印象中,他一直威仪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似乎悲喜已经远去。 赵重光好像都快忘了天景帝是她的父皇。 天景帝在龙椅上收回了目光,而赵重昀,赵重劼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盯着龙椅上的皇帝,眸色闪过了一丝晦暗。 此刻在一旁久未吭声的北夏使臣祁哲端起了酒杯站了出来,洪亮的嗓音徘徊在宴会上。 “雍国国主万安,听闻雍国已故皇后擅长七璇舞,恰好我国国主在宫中养了一批舞姬,日夜不懈苦练舞技,总算有一些拿出手来,不知皇上可否赏脸让这些人来舞上一曲?” 赵重光听了这话,也不去琢磨刚刚天景帝究竟有何意思,她脸色一沉,斜睨了祁哲一眼。 祁哲就大大方方地站在中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周围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天景帝,他们都知晓敬武皇后是天景帝心中的一根刺,几乎没有人虎口拔毛般将这个禁忌名字挂在嘴边,而祁哲却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看着天景帝。 天景帝坐在高处俯览着下方,果不其然看到赵重光的面庞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缓缓开口道。 “使臣自然可以领着这群舞姬上来,但是若是朕不满意,那她们可就没有命回到北夏了...” 赵重光一愣,天景帝还真的视人命如草芥,是生是死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可祁哲不是十分在意,他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一拍。 几名北夏女子缓缓而入,她们穿着繁杂的雍国服饰,可却带着面纱遮住了面容,也不知道这面纱之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过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女子按部就班地跳起来七璇舞,技艺精湛,看起来是下过不少功夫的,可是与之前温如霖一般,美则美矣,可总是差了韵味。 赵重光拿着玉碗百无聊赖地倚在一边,直到一舞完毕后一旁的赵重昀轻轻咳嗽出声才再一次端坐起来。 天景帝眼神晦暗不明,祁哲倒是不管不顾地拱手道:“皇上认为这舞如何?要是觉得不好,本使也不必将她们带回去了,省的明慈太后心烦。” “明慈?”天景帝波澜不惊的眼眸终于闪过一丝松动。 “是的。”祁哲回道,“若是明慈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不得皇上欢心,那便是回去也没有用。” 明慈? 赵重光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她之前从未知道雍国还有去北夏和亲的公主,而且这个人似乎与母后关系匪浅,但天景帝似乎对她忌讳颇深。 赵重光陷入了沉思,这个人是否知晓当年的隐秘,她想起了从吏部尚书家中搜出来的毒,这毒与北夏也是渊源深刻,想到此处她面色一片阴晦。 “那便收下吧。”天景帝摆了摆手,看上去有些疲惫。 “多谢皇上。” 舞姬纷纷跪地,媚若无骨的声音齐声传来,赵重光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她小声嘀咕道:“能不要吗?别搞得皇宫乌烟瘴气的。”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赵重劼的声音幽幽传来。 赵重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转头道:“二皇兄喜欢舞姬本宫也知晓,不过你可没这本事正大光明地将她养在宫中,只能偷偷摸摸的。” 赵重光声音压得很低 分卷阅读115 ,好像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赵重劼感觉一道无名怒火窜了上来,明明赵重光云淡风轻地打趣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可现在还是觉得有点空荡荡的。 而赵重光也不如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她心口也有点刺痛,但还是比之前看见温如霖那种痛彻心扉,她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隐隐约约知道赵重劼有不可启齿的难言之隐,可是那又如何? 她要坦坦荡荡的赵重劼,就如同她初次遇见他时,他从来不肯隐藏自己的胆小卑微,就如同另一个自己,而不是现在这样心思如百年老井般深不见底。 “皇上,在下还有一件要事。”站在中央的祁哲再一次开口出了声,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在一个人的脸上定了下来,“这位可是秦尚秦大人?” 被点名的秦尚平静地坐在席位上,那双可以把人盯出一个窟窿的眼睛却半分也没有匀给祁哲,他一如既往地面若寒霜。 天景帝在此时开口了,“使臣与秦大学士是旧识?” “不。”祁哲否认,“秦大学士并不认识在下,不过秦大学士与明慈太后是旧识,明慈太后特意派我来跟学士问一下安,为十多年前的救命之恩道个谢。”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连赵重光也坐不住了开始竖起耳朵倾听,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无疆曾经拿给秦大学士的那幅画,当时秦大学士的目光缱绻,赵重光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突然笑着转过了头,喊了一句无疆。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赵重劼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而不是那个憨厚的面庞。 赵重光突然无法控制地流出了泪水,赵重劼的脸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渐渐远去,只有一片空白。 赵重光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无疆真的已经死了,不是她的幻想,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死在了内牢之中,被掩埋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滴落。 原来死亡真的这么简单,只不过她健忘罢了。 赵重劼看见赵重光的模样,突然伸出手碰了碰赵重光如尾蝶般的睫毛。 “重劼。”赵重昀突然出了声。 ☆、第五十九章 身世暴露 “重劼。”在赵重光右侧的赵重昀突然出了声。 赵重光侧过了头,赵重劼的手停留在原地,稍顿一刻才缓缓地将手放了下来。 “嗯?”赵重劼垂下了眼眸,他淡淡地回了一句,脸上看不清楚表情。 赵重昀轻轻地饮了一口茶,眼眸流转,线条分明的棱角映在茶面上,旋即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皇弟,今日北夏使臣又向父皇进言,说是北夏国的皇上为了两国长治久安,希望在两国交界处签个百年停战的协定,你怎么看?” 赵重劼面容严肃起来,“北夏与雍国边境摩擦不断,如今此举也不知道是何意,不过事情还未明朗,现在多说无益。” 赵重光对两国冲突略有耳闻,北夏与雍国接壤领土众多,一些纠纷自然无可避免,有时剑拔弩张,有时相安无事。这就和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个道理,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示好难免不让人多想。 赵重劼眼光飘向远方,却清晰地知晓一旁的赵重光定是眉头紧锁,他眼中的余光一直跟随着赵重光,而另一旁的赵重昀却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原先喧闹媚态的舞女已依次退场,刚刚闹腾的宴会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一脸威严的天景帝没有开口,底下的人自然不敢肆无忌惮。 祁哲蜷着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却一直紧紧跟随着秦大学士,而一直看向这边的赵重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情况。 秦大学士盯着面前的珍馐佳肴,似乎没有胃口,丝毫没有动筷的打算,一旁的秦朗倒是拿着宫中佳酿自酌自饮,从赵重光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赵重光有些纳闷,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他这般开心? 正这样想着,对面的秦朗却突然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放大了些,赵重光看得更加清楚。 清风朗月,不过如此。 她一愣后自然而然的低下了头,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她的嘴角也挂着一个如出一辙的微笑。 不过自己不曾知晓的事别人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发现,在赵重光低头的一霎那,赵重劼的眼眸寒若坚冰。 而对面的秦大学士却面无表情地瞥了赵重光一眼,之后偏过了头对着秦朗说道:“北夏使臣想见你。” 刚刚微笑如暖阳般的秦朗却是一瞬间收敛了表情,他淡淡地回了一句:“知晓了。” 秦大学士迟疑了片刻后说道:“听说明慈太后想要见永安公主一面,你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这与我何干?”秦朗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然后盯着其中晶莹剔透的佳酿笑了笑,“我母后从未见过赵重光,对她印象不深,不过是个故人之子 分卷阅读116 ,这举动恐怕并非她本意。” 秦大学士面上惊疑一闪而过,他沉声道:“你是说太后受人胁迫才下达了这项决定?” “可以这样说。”秦朗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面上却没有一点惊讶。 秦大学士声音沉了下来,“这样看来,北夏这一任的皇帝恐怕已经知晓了你的存在。”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秦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想致我于死地,可是并不能够正大光明的动手,因此派来使臣打探一下情况,他在明处,我也在明处,公平的很。” “那个祁哲是怎么回事?” 秦大学士问道。 “他想见我,自然不是那个人下的命令,那不是我的母后,那就是一些朝中拥护正统的大臣派来的,不管怎样,总是要见上一面的。” 秦朗也注意到了祁哲的目光,他侧过了头轻轻地朝着祁哲点了点头,旋即转过了身继续自饮自酌。 秦大学士一向无惊无喜的面上却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松动,他试探地问道:“那皇帝想要永安公主过去这是何意?” 秦朗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微不可见地垂下了眼眸,“天景帝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秦大学士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随后再一次开口道:“你是说他将赵重光引去别有目的?不过永安公主不着圣心,即使联姻也不一定得到北夏的支持,他大费周章还借着太后的手这是为何?” “歪门邪道罢了,自古以来和亲就是一条毁誉参半的路,就是我的母后,如果让她再走一遍,她也断断不会这样过。”秦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而永安公主即使预料到了,恐怕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北夏。毕竟...” 秦朗没有再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朱雀大街上无忧无虑的少女,不过只是一个朋友的死亡,就恨不得离开皇宫远走高飞。 这种情况他从未设身处地过,自然无法理解,不过按照他的做法,自然会选择留在宫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滔天权势,无上尊荣,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弃? 此番去北夏,前路未知,说不定比皇宫还要举步维艰,又怎么能够义无反顾地踏上征途。 酒过三巡,天景帝已离场,气氛活跃了些许,不过夜色已深,一些人仍旧不知疲倦的喝酒作乐,一些人早早地带着妻儿打道回府,还有一些人清醒地看着面前觥筹交错的景象,却独自沉默。 赵重光就是这样。 她倚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眸看向远处,因为这里离龙椅较近,一层层坚固无比的守卫就立在周围,只能透过缝隙看向远处的人。 “雍国..北夏...”她喃喃自语道,丝毫没有多余的眼神匀给赵重劼。 而身侧的赵重劼却在赵重昀走后,一直静静地盯着赵重光。 而前方的赵重光晃晃悠悠地起身,身子虽然踉跄,一双眼眸却是异常清明,她走过赵重劼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 “赵重劼,求求你了,你不要再看着我了....” 赵重劼一怔,四肢僵硬开来,他想开口说话,但是却发现无话可说,直到宫女搀扶着不见踪影,才缓缓离开座位。 宫中夜色幽深,只有一些疲惫的身影在宫墙中拖行。 赵重劫凭退了所有的守卫,孤身一人在宫中慢行,他特意选择了一条无人踏足的小路。 安静,所以清醒。 凉风习习,赵重劫有些茫然的思想才微微清醒起来,但是当他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前方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志明和尚立在前方,双手握着佛珠,融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神情。 赵重劼在原地盯着志明和尚的身影,双眸之中划过一丝幽黑,但是他还是走上前去。 “大师在此可有什么话想说?”赵重劼没有问志明和尚为何在此,若是被人发现怎么办,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志明和尚。 志明和尚有些惊讶,但旋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双手合十说道:“我以为你会喊我林叔。” 志明和尚轻轻的笑了一声,这微笑冲淡了他身上无欲无求的味道,他抬起眼眸继续说道:“贫僧今日受天景帝所邀,与师兄一起和天景帝商讨一些事情。” “哦。”赵重劼似乎没有兴趣,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志明和尚看出了赵重劼的心不在焉,他故意问道:“这与赵重光有关,你不想知道因为什么吗?”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赵重劼淡淡说道,但是眼神却有一些飘忽。 志明和尚没有看向赵重劼,他自然而然地说道:“你可知道上次七星罗盘下的评语,今日天景帝召我和师兄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这赵重光也是与众不同,这评语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倒是像一个人。” “像谁?”赵重劼倒也没有掩饰,他的语气平淡。 志明和尚沉下了语气,一字一句道。 “像傅年年。” 志明和尚 分卷阅读117 看着赵重劼不明所以的眼眸,倒是难得解释了一番, “当年天景帝和敬武皇后,建始帝一行人来到护国寺,当时的住持就领着他们来到那处算了一卦,而敬武皇后的卦评与现在的赵重光如出一辙。” “卦评有什么异常?”赵重劼的表情难得的沉重起来。 志明和尚抬头看了一眼赵重劼,然后继续说道:“风云初起,四时五行颠倒,尘埃落定,日月星辰轮换。” “日月星辰.....”赵重劼喃喃道,“这卦从明面上来看像是凶卦,可是仔细想来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注意的。” 即使是太平盛世,也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地方,风云变幻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风云动,乱世起,并不是相伴相生的。 “这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注意的,但是.....”志明和尚的语气重了下来,“但是若是朝着当年敬武皇后的情况发展,那么这就不能不注意了。” 敬武皇后,将门世家,天景朝的开国皇后,当年在东陵之战中协助天景帝守住后方,为了天景一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甚至有传闻说流火节纪念的将军就是敬武皇后。 不过街头之人广为流传却是二十年前的逃婚,二十年敬武皇后撕掉了与建始帝的一纸婚约,与天景帝私奔到章州完婚,无独有偶,从敬武皇后与天景帝完婚之后,边境的争端不断。 而之后的之后,建始灭,天景始,开天辟地,改朝换代。正应了那一句话“风云始,尘埃定,日月换” 不过现在可是传统意义上的海晏河清之时,要是出现了这卦语,依天景帝多疑之性,恐怕赵重光前路可能会更加不顺。 “天景帝准备将她送到北夏去。”志明和尚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过这并不是将她送到北夏为质,相反还是为了保护她。” “那这样最好。”赵重劼低垂着眼眸,声音有些沙哑。 “这并不是紧要之事,而是天景帝已经有所察觉,裴珋之事已经让他起了疑心,这次的卦语更是火上加油。”志明猛然抬起了头,“你可知道赵重劼未改名之前的名字叫什么吗?” 赵重劼迟疑了一瞬,轻声道,“阿玥....” 志明和尚严肃地点了点头,“赵重昀,赵重玥,赵重光...” “你是说...”赵重昀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天景帝已经怀疑到我的头上?” “不是..”志明和尚摇了摇头,“不是对你,是对你们三人,不过他还是舍不得对赵重光下手,只想让她远远离开。” “那你们现在想做什么?”赵重劼已经镇定了许多,他勾起了嘴角“是为了将计划提前吗?” “嗯,如果让天景帝发现你只是冒充赵重劼,那么你必将连同我们一起都会死无葬身之地,那时....是谁?!” 志明和尚警觉地看向了一旁晦暗的建筑,眉头紧锁。 一阵细微的动静从旁传来。 赵重劼眼神也警惕了下来,他转身对着志明和尚说道:“你先离开,宫中人多眼杂小心为妙,我去处理。” 志明和尚没有拒绝,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赵重劼一步一步走向了一旁低垂的古树,最后在树旁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赵重劼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声。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前方传来,赵重光理了理裙摆,竭力维持自己脸上的平静,哪怕现在她的内心已如火烧。 赵重光缓步从树旁走了出来,看见前方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嘴角颤抖地笑着,“你是谁?” 赵重劼如死灰般闭上了眼。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劼如死灰般闭上了眼。 “你都听见了,是吗?” 赵重劼的话如重锤一般砸到了赵重光的心中,让她一瞬间惨白了脸色。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从遇见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知晓他与皇宫的格格不入,心中隐隐的猜想却怎么也问不出口,直到后来渐行渐远。 赵重劼伸出手抓住了赵重光的手腕,他凉薄的指尖触到了赵重光的皮肤,赵重光止不住地颤抖,她挣扎地想要摆脱这束缚,可赵重劼的力气却大的惊人,最终赵重光无力地垂下了手腕,不再挣扎。 赵重劼盯着赵重光的发璇,忍不住地低下了头。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像是开在深谷之中的幽兰,让人止不住地靠近。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将你怎么样。”赵重劼苦笑了一下,“我从来都不敢对你怎么样。” 赵重光抬起了头,眼眸中恍若有漫天星辰,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赵重劼自顾自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很烦,还有些蠢笨,明明疼的要死,非要做出一副没事的表情到处晃悠,不仅如此,还跟个大人似的到处教导他人,真是蠢死了...” 分卷阅读118 赵重劼想起了御花园的初遇,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柔和。 他继续说道:“然后你一天天的,像是不知疲倦一样向我奔来,久而久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重劼苦笑了一下,“算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要是想要告诉你父皇,那么你就去吧。” 赵重光未说一句,她反手扣住了赵重劼的手腕,赵重劼的手腕很是冰凉,赵重光感觉到了手中如坚冰般的温度,她直接撸起了赵重劼的袖口。 赵重劼脸上诧异,却依旧由着赵重光动作。 赵重光掀开了袖口,那道红线赫然在目,她的动作突然停下了,良久之后才沙哑道:“二皇兄自幼体弱多病,宫中遍寻名医,每日汤汤水水一个接着一个地送往宫中,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赵重光低着头摩擦着那红绳,继续说道:“可有一天,一位打着医术第一旗号的人来到了宫中,魏贵妃就领着他去给皇兄治疗,说是什么天下绝无仅有的针灸之法,那过程很痛苦,二皇兄受不住就拿了剪刀割破了手腕。” 赵重劼低下头看着自己光滑无痕的手腕,眼中闪过了急乱。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早就知道你不是二皇兄了吧。”赵重光放开了手,赵重劼的手腕还僵硬在原地。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当时没有说,现在也不会说。”赵重光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悄然转身准备离开。 赵重劼看着赵重光的背影,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慌乱地拽住了赵重光的衣袖。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重光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她的声音苍白地像是经过坚冰的灌溉。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别人说你的身世,你不必担心了,但是与父皇斗,你不会赢的,你不知道他有多狠。” “你就不问我是为了什么吗?”赵重劼拽住赵重光的衣袖,像是湖面漂泊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赵重光昂起了头,想起了孙季给他看过的暗报。 志明和尚,曾是建始帝手下的一名暗卫,建始一朝覆灭之后不知所踪。 自古旧朝灭,新朝始,总会有些不甘心的人不肯放弃,非要拽住那缥缈的希望再一次改朝换代。 可是因为百姓而毁灭的朝廷,又怎么会凭借着寥寥几人就东山再起?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与志明和尚那样的人共事,不过是与虎谋皮。”赵重光的声音有些飘忽。 “好一个过去了就过去了?这么的轻描淡写。”赵重劼突然笑了起来,像是黑夜中滋生的鬼魅,“你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绝望是什么,一些伤痕是永远不会忘的,就是淡了,我也会撕下那一层痂,让它鲜血淋漓。” “你这是何苦,现在这样不也是很好吗?”赵重光的声音低了下来,“东陵城第一美人爱慕你,世人都称赞你的贤德,我...” 赵重劼未等赵重光说完,就扳过了赵重光,迫使她正对着自己,他的手狠狠地掐住了赵重光的下颌,让她无法动弹。 赵重光感觉呼吸不畅,却无法挣脱开来。 “不愧是天景帝亲生的,冷血无情的模样都如出一辙,他是你的父亲,你为何对我对付他无动于衷?” 赵重光下巴生痛,赵重劼的手苍白却有力,她静静地与其对视,突然笑了出来。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赢。” 赵重劼一松手,赵重光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止不住地弯下了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赵重光眼中的轻视刺痛了赵重劼,他上前再一次将赵重光扯了过来,赵重光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被拽了过去。 赵重劼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径直往自己怀中一按,另一只手按住了赵重光的脑袋,几缕青丝从他指缝中漏过去,他来不及感受,在赵重光惊疑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唇齿交缠让赵重光大脑一片空白,她被动地接受着赵重劼的侵略。 无法逃避,因而溃不成军。 赵重劼发狠般将赵重光禁锢在怀中,直到感觉嘴边一丝凉意才轻缓起来。 而赵重光早已泪流满面。 良久之后,赵重劼才念念不舍地松开了赵重光,之后轻轻地吻去了她眼角的泪光。 “我承认了,我很喜欢你,这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一意孤行。”赵重劼轻轻地将赵重光被泪水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你之前怎么喜欢我,一切照旧好不好?” 赵重光机械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赵重光喜欢赵重劼,源于习惯,一日日的情感如黄土岩石汇聚成高山,点滴之水汇合成涓涓细流,至于那种心动的感觉,赵重光早已模糊不堪。 一切照旧,可是知晓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又如何能够和从前一样? “好,一切照旧可以。”赵重光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你能放弃一切和我私奔吗?” 赵重劼唇边的笑意忽然僵硬,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凝固在一处,不受 分卷阅读119 控制,很久很久之后才低声道。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建始朝早就没有了,二十年前就没有了,人都是健忘的,你又何苦将这担子背在身上,现在的一切不好吗?”赵重光陡然提高了声调。 赵重劼面上闪过一丝茫然,他只是想报父母之仇,从未想过改朝换代,为何赵重光会这么认为? 这中间究竟是什么让赵重光产生了误会? 他想开口,赵重光却抢先一步说道,“一个星期之后,北夏使团启程,若是你愿意就随我一起去北夏,那我们就在边疆隐姓埋名,若是不愿意,那我们之后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未等赵重劼说话,赵重光就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重劼的目光紧紧地更随着赵重光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他的眼神却还是紧紧地盯着赵重光离开的方向,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夜凉如水,一切都是空荡荡的寂静。 良久之后,赵重劼才悄然离开。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无人居住的宫殿,宫殿之中,赵重昀淡漠立在原地,无人注意。 忽而,他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最后步履如飞地大步离开。 ☆、第六十一章 青阳夫人 北疆 孤烟袅袅而上,金灿落日摔在荒凉戈壁之上,所到之处,草木萧条,走兽绝迹。 在戈壁之中的巨大岩石之上隐现一抹黑色身影。 他恍若一座孤独的雕像静默矗立在苍穹之下,热风吹起他额前几缕发丝,露出一张沧桑而又坚挺的面额,而那双眼睛却紧紧地闭着。 忽而,一双眼睛猛然睁开。 急促马蹄之声从远方呼啸而来。 为首的那人一头银发,穿着一身玄铁盔甲,手执长缨枪,胯下的骏马冲在最前列。 马蹄卷起漫天黄沙,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行人就来到了岩石边。 为首那人翻身下马,大步上前,身后几人紧紧跟随。 “赤狐。”英气而又历经沧桑的声音传来。 赤狐微微点头,一向傲视于人的他语气带着一丝尊敬。 “青阳夫人。” 来人年纪五十有余,一双剑眉坚挺,英气十足,眼角印着的皱纹也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傲气,满头银发高高竖起,让人不敢直视。 青阳夫人,自出生就扎根在这北疆荒漠之中,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与傅生一起守卫在北疆,宛若戈壁白杨一般,是北疆的象征。 青阳夫人,也正是赵重光的外祖母。 赤狐从岩石上一跃而下,稳稳立在青阳夫人面前,开口道。 “扶桑部叛乱已平,全部落人均已投降,不过少数王族向北逃亡。” 北疆在北方偏远之地,天高皇帝远,好比枝繁叶茂的大树根部阴暗潮湿的土壤,滋生着数不清的魑魅魍魉。 这中间部落众多,冲突也经常发生,但是一切都秉承着优胜劣汰的法则有条不紊地进行,侵略,吞并,被侵略,被吞并,周而复始。 天景帝不曾干预,部落也不愿臣服,彼此一直相安无事。 近些月来,这些部落却像是沆瀣一气一般,轮流着向雍国朝廷试探性地进攻,次数频繁,傅将军与青阳夫人察觉有异,上书天景帝,而天景帝仿佛不以为意,只是让他们静观其变。 青阳夫人缺少人手,只能将赤狐召回。 “北方?”青阳夫人若有所思,“看起来这与北夏脱不了干系啊。” 身后一名副将上前一步道:“夫人,北夏使臣近日在东陵城中大肆宣扬,说北夏欲与雍国签订永不作战的条约,若是这北疆的战火是北夏挑起,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再正常不过,只不过北夏国中乌烟瘴气,他们皇帝大费周章地与雍国作对是为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青阳夫人眼中也盛着少许疑惑,她皱起了眉头,与部下一句一句的商讨。 而赤狐却悄然离开,安静地立在一旁遥望着远处。 “你在看什么?”青阳夫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赤狐的身后。 赤狐没有吭声。 “璇玑一族在这次乱战之中损失惨重,等三月之后你若是想回去,自然无人可以阻拦。”青阳夫人开口道,“你要是想远走高飞也可以,一切都会随你的意愿。” “三月?”赤狐挑了挑眉,“为何不是三年?” “当年将你收入麾下,本来想着你武艺高强,可以做我的左右手,可当时重光一人在宫中,我和她的外祖父不放心,只好委屈你做她的暗卫。”青阳夫人叹了口气,“马上她就会来到北疆,我和她的外祖父会好好照顾她,我知晓璇玑一族重视承诺,如今你已完成你的承诺,接下来你就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了。” 璇玑一族,为承诺而生,为承诺而死。 赤狐出生在北疆,是璇玑一族。b 分卷阅读120 r   北疆苍山雪峰之上,有一只狼王,神出鬼没,无人可知晓其行踪。当时年轻气盛的赤狐孤身一人来到苍山雪山之上,妄图将狼王斩于麾下,可是还未见狼影,就被皑皑雪山搅乱了行踪,奄奄一息之时遇见了青阳夫人。 璇玑一族奉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因此赤狐自愿留下来为青阳夫人所用。 这一句承诺,就是三年。 赤狐看向了璇玑部落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璇玑已沦为了北夏的走狗,而他已变成了全族唾弃的对象,回去又有何意? “这三个月你还要我做什么?”赤狐淡淡开口。 青阳夫人沉下了语调,带着一股荒漠的苍凉。 “去把赵重光接回来吧。” 赤狐皱了皱眉头,这在他一向无表情的脸上实属罕见,他开口道:“你为何确定她会跟我来北疆?” 赤狐想起了那个深宫之中的少女,不经世事,无毒无害。 “深宫之中养出来的人被戈壁的黄沙一吹,就像是匍匐在地上的衰草一般直不起腰杆。”青阳夫人的语调有些急促,眼眸黯淡“我们傅家,已经为深宫送出了一个贡品,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天景帝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她必须回北疆。” 青阳夫人声音有些颤抖,热风拂起黄沙带出来的不知名声音喑哑作响,让她想起了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殒命深宫,躺在冰凉的墓穴之中。 而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痛苦也已无人可诉。 “我不管如何。”青阳夫人沉下了脸,“哪怕你打晕她,也要将她带回北疆。” 青阳夫人撂下这一句话之后就翻身上马,马蹄声卷起黄沙,最后由近及远消失不见。 赤狐看了一眼东陵城的方向,拿起了脚边的剑毫不犹豫地走向落日的方向。 与此同时,雍国皇城也正在接受落日的洗礼,西下的太阳公平地照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太怡池,坤宁宫,以及御花园的花花草草。 赵重光站在御花园的角落里,漫天花影将她笼罩在一角。 稀稀松松的树木之中,孙季穿着侍卫服饰蹑足前行。 赵重光微眯着眼,待到前方出现了一抹阴影之后才睁开了眼。 “你来了。” 孙季垂手应是,赵重光从刚才斜倚的状态立了起来,她挺直了腰杆,走到了孙季的面前,视线却投向了远处的落花。 “孙叔,我不想在皇宫待着了。” 孙季脸上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从赵重光依稀稚嫩的面容之中看到了当年的敬武皇后,当年她也是这般说。 “孙季,我不想待在皇宫了。” “那公主你想去哪里?”孙季恭敬问道,语气中却带着关切。 赵重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或许随着北夏使团去一趟北夏,见一见那个明慈太后,或许可以知晓母后的一些情况。” 她顿了顿继续道:“或许之后去一趟北疆,去看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赵重光低下了头,“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也从未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想不想看见我。” 孙季看着黯然的赵重光,心下也闪过了一丝哀伤,他混入了侍卫的队伍,陪在赵重光的身边,尽职尽责地保护他的小主人,可是这种事情他却不能帮她分担。 “这样也好,皇宫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孙季安慰道,“毕竟血浓于水,即使傅将军与皇宫断绝了一切联系,可是只要你肯过去,他们断然没有不愿意见你的道理。” 赵重光听了这话,面上也没有轻松许多,她伸手扶上了枝干,突然低头问道:“你上次说志明和尚是建始帝的人?” 孙季愣了片刻,如实说道:“据线人打探,志明和尚确实与建始帝有所交集,他幼时父母双亡,被带到宫中培养,之后东陵之战中,建始一朝覆灭,他也就不知所踪。现在在护国寺之中也不知道是真的皈依佛门,还是别有企图。” 赵重光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建始帝驾崩后,他的子嗣最后怎么样了?” 孙季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说道:“建始帝子嗣不丰,一些年纪大的皇子都在东陵之战中殒命了,还有些未满月,有的受到惊吓夭折,还有些被宫女太监领出了宫,但最后都亡命途中。” “有哪些皇子是建始十八年出生的?”赵重光皱了皱眉头。 “好像有一个最小的皇子,是宫破三天之前出生的。”孙季绞尽脑汁想了片刻,“当时和慈公主也即将临盆,预备给公主的接生婆当时就派上了用场,就是那时最小的皇子出生了。” 赵重光身子有些颤抖,扶在树上的手苍白不已。 “你怎么了?”孙季的声音有些焦急,“我刚才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无事。”赵重光控制好了自己的身形,随后转头对着孙季说道,“孙叔,我有些事情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孙季疑惑道。 “你说一个人自出 分卷阅读121 生起,就有一个人跟他灌输一些想法,久而久之,他就将他奉为真理,那么别人该如何改变他已有的想法?” 赵重光有些茫然,孙季同样,但是他还是尽力想了想,最后回道。 “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既然已经将他奉为真理,那么如果想让他死心,就得先让他受挫,一些众人皆知的大道理是不能够扭转一个人的想法的,只有事实和结果可以。” 赵重光将孙季的话思考了一番,最后苦笑道:“也许这样吧。” 花影消失,月色初起,白天黑夜,一切都轮回向前,明天又是新的日出,明天又将有新的结果。 ☆、第六十二章 北夏皇子 雍国国都 东陵城 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赤狐背着一把玄铁长剑走在如潮水一般的人流之中,身影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街东边新开了一家酒馆,门口的队排成了长龙一样,赤狐新奇的看了过去,只是几月未见,这朱雀大街就陌生的很。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往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远处商铺林立,一些穿着北夏服饰的人在其中穿梭,为首的一人在一家店铺门前停留,拿起雍国特产在手中把玩,周围的雍国人都在旁新奇地看着这些与众不同的人。 赤狐只是略微瞥了一眼,随后大踏步地离开。 朱雀大街的尽头,一袭白衣的秦朗立在一边,身旁站着严肃不已的秦大学士,赤狐抱着胳膊低着头在路上走着,而远处正和秦大学士说话的秦朗却是注意到了赤狐。 “你听到了没有?” 秦大学士对着秦朗说道,可秦朗却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秦大学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见赤狐背着剑一步一步地在街上走着。 身边的秦朗却是没有预兆地向前走了过去。 赤狐正低着头走着路,前方冷不防地遇到一个身影,他下意识地握住剑柄,看到来人是秦朗之后仍是面带敌意。 秦朗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柔声地打了一声招呼。 “赤狐,好久不见。” 赤狐与秦朗并不熟捻,可是因为赵重光的缘故,赤狐还是松开了握在 剑柄上的手,他点了点头,就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秦朗看着赤狐,面前的少年沉默寡言,却有着不能轻视的实力,赤狐却没有看秦朗一眼,他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视线飘向了远处。 秦大学士在远处看着前方的两人,额角微不可见的一跳。 “赤狐。”秦大学士也走上前来,朝着赤狐打了一个招呼。 赤狐虽然神出鬼没,但是秦大学士等一些人却是知晓他的存在,青阳夫人刚送赤狐来的时候,赵重光兴奋地恨不得广而告之,直到天景帝勒令赵重光不要再到处胡说,这才作罢。 暗卫,即是暗中守卫,若是别人都知晓了还叫什么暗卫? 可惜赵重光当时却傻傻地到处宣传,不过赤狐倒是无所谓,别人知不知晓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 看到秦大学士过来,赤狐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他收回了目光,直接简单点了点头,就提步闪开,片刻就消失不见。 秦朗倒是朝着赤狐离开的方向看了良久。 秦大学士看着若有所思的秦朗,忍不住开口道:“你与赤狐并不熟稔,这次怎么会主动与他打招呼?” 秦朗并不是一个冷漠如冰的性子,虽然有时沉默寡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表情,可是更多时候都是有礼有方,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秦大学士却是个极度严厉之人,朝廷之上,一些蓄意巴结的都被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一些妄图走些后门的也无路可走,久而久之,秦大学士就有了一个“铁面”的称呼。 在他人眼中,秦朗自然也是继承了家父的衣钵。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秦大学士看见秦朗主动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打了招呼。 秦朗看着远处嘈杂的街道,眼中惊异一闪而过,他对着秦大学士说道:“秦尚,你可知道北疆璇玑一族?” 秦大学士被唤作“秦尚”,脸色却没有太多变化,仿佛习以为常,他思索道:“北疆璇玑,全族尚武,他们的领袖并不是世袭之制,而是能者居之,据说他们少年十六岁之时,会有一场残酷无比的对决,胜者生,败者生不如死。” 秦朗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赤狐,就是那个胜了却是生不如死的人。” “这是什么缘故?”秦大学士也疑惑起来,“胜者为何会生不如死。” 秦朗眯起了眼睛,语气随意眼神却是凛冽,“和我一样,被族人追杀,四处逃亡。” 秦大学士知晓这话是何意,却是没有吭声,他抬头看了秦朗一眼,后者只是负手站在热热闹闹的街口,人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秦大学士突然叹了一口 分卷阅读122 气。 漂浮之萍,无根之人,该往何处? 朱雀大街一如既往的繁闹,黄发幼童,及笄之女,还有放荡不羁的外来诗人都在其中。 越往南走,就越是静谧。 秦大学士的府邸就坐落在这之中,但是本来冷冷清清的府邸现在却是嘈闹的紧。 三四匹北夏骏马在门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白气,而他们的周围站着几个北夏使臣,门房正战战兢兢地对着使臣说话。 秦朗与秦大学士来到秦府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门房一看到秦大学士,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大人,这些北夏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非要进府见你,小人实在拦不住,幸好大人回来了。” 门房边说边瞥向了一旁的北夏使臣,祁哲正抬起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祁哲的目光越过了秦大学士直接看向了秦朗,秦朗微微颔首,祁哲的脸色却变得捉摸不定。 片刻间,祁哲就领着一众北夏使臣来到了秦朗的面前,他照着北夏的礼仪,将手放在胸前微微低下了头。 秦大学士却开口道:“使臣突然拜访秦府,若是没有些理由,定会引人非议。”秦大学士的语气带着一丝警告,“使臣究竟是因为何事?” 他国使臣来拜访一国学士,这要是传到别人的耳中,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模样,简单些自身不检,严重些通敌卖国。 不过祁哲倒是没有一丝错愕,他直接对着秦朗说道:“北夏使团将在三日后离开东陵城,届时将会在边疆签订停战协议,天景帝也会派使臣随行。” 秦朗挑了挑眉,抿起嘴唇,这模样在祁哲眼中,却是异常熟悉。 这淡漠的神态与明慈太后如出一辙,像是在寒冬之中的冰凌,流光溢彩,却无人敢触碰。 他本来在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天景帝准备派秦大学士出使北夏,还特意要求带着公子,天景帝知道秦大学士与明慈太后有渊源,特意派我来秦府通知这个消息。” “知道了。”秦朗淡淡点了点头。 秦大学士本来一直处变不惊,直到祁哲说出明慈太后来眼眸才微不可见地暗淡了一瞬。 一旁的门房附在秦大学士耳边说了几句,秦大学士才发现在道路中央谈话实在是过于不妥,这才将祁哲一行使臣领到了秦府之中。 秦府不大,却处处透着一丝雅致,石桥流水潺潺,却没有一分北夏的味道。 祁哲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一切,直到入了大堂,身后随行的使臣心照不宣地站在了门外,秦大学士也屏退了所有的侍从。 此时大厅之中,只有祁哲,秦朗,以及心事重重的秦大学士。 祁哲没有寒暄,直接开口道:“小殿下,太后希望你赶紧回去。” “哦?”秦朗挑了挑眉,嘴角极其淡漠,“不要叫我小殿下,我只不过是个流亡在外的人罢了。” 祁哲顿了顿,脸上虽没有表现任何不耐烦,内心却风起云涌。 面前这位云淡风轻的不是别人,他是北夏之国的小殿下——北夏上一代帝王与雍国明慈长公主唯一的孩子。 可本来应含金汤勺长大的皇子,此刻却流浪在外十八年。 祁哲上前一步道:“殿下,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的事就屡见不鲜,可是放在皇室之中就更为普遍,皇上为了权力置你于死地,那是你羽翼未丰。”祁哲抬起头看了秦朗一眼,“如今你在外经营多年,正是回国的好时机。” 在一旁的秦大学士听着这理所应当的话,眉头紧皱。 兄弟阋墙确实普遍,普遍到不需解释,直接就可以将一个亲人扔到冰山雪地,绝望等死。 秦大学士想起了那个冰寒地冻的一天,那一天常年积雪的苍山依旧飘着雪花,却看不到一个身影,仿佛一切活物都消失殆尽。当时他受着明慈太后的嘱托,来到苍山之上寻找仅仅六岁的秦朗。 秦大学士看了一眼秦朗,后者做事滴水不漏,脸上已经看不出悲喜,而当时的秦朗却还是一个只知道母后和大哥的懵懂少年,在荒无一人的雪地只会无助地喊着大哥。 秦朗的大哥,北夏如今的帝王——惊羽帝,却是为了皇位毫不留念地将年幼无助的秦朗扔到了苍山雪峰。 这是奉行儒家之道的秦尚第一次领略到了皇室的无情,已是心有余悸,而旋涡中心的秦朗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只是自嘲的笑了笑,从此离开北夏,来到雍国。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十二年。 “如今惊羽帝昏庸无能,任人唯亲,朝廷之中忠贞不二的官员都被逼迫辞官回乡,你是正统之身,朝中的风向都指向你,只要你肯回去,只需振臂一呼,一定会将你失去的拿回来。”祁哲滔滔不绝地说道,“而且太后对你甚是挂念,一心盼着你回去。” 祁哲看着漫不经心的秦朗,又补充道:“此次来雍国,虽明面上是为了与北夏签订和平协议,暗地上却是为了与天景帝做些不可告人的协 分卷阅读123 议,殿下还是早做打算。” 秦朗转着小指的指环,眼光深邃。 祁哲是明慈太后的人,可是惊羽帝却让他担任北夏使臣,还正大光明地来到秦府游说,此举太过可疑。 除非惊羽帝已经昏庸到天神共愤的程度,可是—— 秦朗眯起了眼睛,在他印象之中的惊羽帝却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那又怎样? 既然选择回去和他相争,这点疑虑又算得了什么。秦朗转动指环的手停了下来,这注定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斗争,无人可以帮扶。 秦朗意味深长地看了祁哲一眼,一字一句回道。 “我一定会回去见他的。” 祁哲低下头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看到秦朗眼中浓烈的杀意。 ☆、第六十三章 抉择难定 自上次的匆匆一别,赵重劼就再也没有见过赵重光。 皇宫有时很小,小的让不愿相见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却又大的离谱,让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如处在平行的陌路一般,从未谋面。 赵重劼处理完政事之后,一如既往地走在皇宫之中。 太阳灼烈,御花园中的桃树枝叶干裂,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相反那棵眼前最为虚弱的桃树却是精神抖擞。 赵重劼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抚摸着枝干上的疤痕,目光留念。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赵重光的地方。 花瓣纷纷扬扬飘下,原本站在远处的志明和尚却走上前来,他站在赵重劼的身后,轻轻地吐出一句。 “想她就可以去见她。” 赵重劼身形一顿,原本留念的目光变得深沉如水,他转过了身。 “你未免管的太多了。” 志明和尚并未气恼,他笑了笑道:“自古以来,人人都说权力与美人不可兼得,这虽然普遍,可并不是绝对,鱼和熊掌兼得的大有人在,你不需放弃一个来成全另一个。” 赵重劼对志明和尚的话充耳不闻,他盯着志明和尚说道:“天景帝信仰佛教,你如今被请进宫中,却跑来与我说话,别人看到会如何想?” 志明和尚转着佛珠,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方寸。” 赵重劼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吹动枝叶的梭梭之声。 良久之后,志明和尚才开口道:“那天晚上那个人是赵重光吧?” 赵重劼没有否认,眼光一直停留在桃树上的枝干之上,最后才像是叹气一般说道:“她都知道了。” 志明和尚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继续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赵重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突然撤开了话题,问道:“林叔,当年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志明和尚眼神深沉,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过了良久才开口道。“当年天景帝围住了东陵城,勾结敌国叛变逼宫,你的父亲拼死抵抗,无奈最后战死宫墙,天景帝杀死了建始帝之后嫁祸你的父亲,和慈长公主为了你逃到了一座寺庙之中,可是还是被天景帝察觉,最后被天景帝派出的刺客杀死。” 志明和尚一口气说完,赵重劼血淋淋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不过这次他没有悲愤难抑,只是眼神依旧痛楚。 桃树在一旁巍峨挺立,无悲无喜,树荫下的赵重劼第一次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报了父母的仇,新的仇恨又会蜂拥而至,而且更加能够让他溃不成军。 是否?是否他真的能够抛下一切与赵重光远走天涯? 赵重劼低下了头,而志明和尚却一眼不眨地看向了他,他的眼中多出了不可察觉的冷酷,像是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一般看着赵重劼,突然他再一次裂开了嘴角。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你,而这从你开始的一切都将不受控制。 建始帝的局,从来无人可躲。 一旁的赵重劼却不知道志明和尚所想,他眼神淡淡,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如死灰,又有那么一刻充满希翼。 而志明和尚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赵重劼在树下站了良久,一向在这时来给桃树浇水的赵重光却隐在不远处,粗壮的枝干包拢住她单薄的身躯。 她静静地看着赵重劼,却始终没有上前。 直到周围传来了宫女的脚步声,她才转过了身,走出了桃树林。 宫廷深深,宫墙更是高不可攀,皇宫深处的内务府正在火急火燎准备带去北夏的回礼,赵重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低着头往前走。 宽阔宫道上,宫女内侍簇拥着走了过来,在正中间的是赵重昀,乍暖还寒的时节,赵重昀穿着白色狐裘,露出的俊美容颜带着一抹苍白。 赵重光没有注意到前方的人,她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重昀却一眼看到了前方的赵重光,他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阴骘。 就在赵重昀停下 分卷阅读124 的时候,赵重光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来,正好与赵重昀的视线相对,赵重光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可旋即赵重昀就绽开了一抹微笑。 “大皇兄。” 赵重光走过了层层包绕的宫女,朝着赵重劼走了过去,周围宫女自觉地向后退去。 “皇妹。”赵重昀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赵重光,随后略带担忧地捏起了赵重光的脸颊,“皇妹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模样都消瘦了不少。” 赵重光一愣,旋即笑道:“怎么会?我每日吃好睡好,养出一身肉还差不多呢,消瘦肯定是万万没有的。” 赵重光说着说着却有一些底气不足起来,近日照着镜子,却是发觉脸颊凹陷了下去,倒不似之前的圆润。 赵重昀只是笑了笑,却是没有过多追问,不过赵重光却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赵重昀的眼眸像是没有经过侵染的湖水,任何秘密都会无所遁形。 索性赵重昀直接岔开了话题,目光投向了远处。 “父皇刚刚召我去勤政殿,报信的小太监来我殿之前还去了你的府上,可是你不在。” “去我宫中?”赵重光疑惑道,“父皇也召我吗?” 赵重昀点了点头。 勤政殿 天景帝端坐在龙椅上,疲惫地揉着眉心,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赵重光与赵重昀到勤政殿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赵重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赵重光心中却有些抽痛。 她印象中雷霆万分的父皇何时已是这样的模样? 天景帝听到动静之后睁开了眼睛,那斜睨天下的气势才又显露了出来,赵重昀直接跪下行礼,赵重光木讷地站在一边迟迟没有行礼。 “平身。”天景帝没有计较赵重光的失礼,挥了挥手。 赵重昀目不斜视地站了起来,赵重光磨磨蹭蹭地站到了赵重昀的背后,一句话也不吭声。 天景帝却没有忽视赵重光,他锐利的眼神将赵重光从头扫视了一遍,最后开口道:“祁哲见过你?” 话语言简意赅,赵重光却隐隐约约知道这接下来的内容,她点了点头。 天景帝看到赵重光的模样,突然问道:“那么你想去北夏吗?” 赵重光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天景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刺耳无比,像是浸染了阴暗的哀乐,让人毛骨悚然。 赵重昀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天景帝,一旁的赵重光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你与你母后一样,都要离开朕。”天景帝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盯着赵重光,一字一句问道,“我待你不好吗?你是朕唯一的女儿,这皇宫的所有人都对你俯首称臣,你想出宫也无人可以阻拦——” “——即使这样你也要迫不及待地离开皇宫吗?!” 赵重光看着面前阴冷的天景帝,突然感觉胸口一紧,面对着天景帝的质问,她仿佛有千言万语可说,却好像又无话可说,最后才吐出了几个字。 “你是我的父皇。” 赵重光抬起了眼眸,直视着天景帝。 “你是我的父皇,不是我的父亲,你觉得的滔天富贵不过只是你可以随手施舍的,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你可以把我真真正正地当成你的女儿,不仅仅是你的皇后的孩子,而是与你血脉相连的骨肉,不是皇宫中养着的一个闲人。” 天景帝听着赵重光的质问,身形突然不稳起来,在不远处的钱源赶紧小跑着上前,给天景帝顺着气。 天景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哑声道:“这就是你想离开皇宫的理由?” “不是。”赵重光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赵重光突然觉得茫然,她为何一门心思想要离开皇宫? 一个人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他与周围的联系,而赵重光与皇宫的联系已经被一一斩断,母后离她而去,无疆也不在人世,连她一心一意对待的赵重劼也是反反复复,期待也在这之中被消磨殆尽。 至于天景帝,他的心大的可以装得下天下苍生,可是有时却可以只装的下自己。 赵重光抱歉地看向了赵重昀,她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离不开一个人,更何况像大皇兄这样的人,从来都是江山社稷为重,而她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赵重昀知晓赵重光的目光,却没有转身。 “我在宫中已经没有了意义,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生活,像是一汪死水,不会认识新的人,不会发生新的故事,好像一眼就看到了老。”赵重光看着面前的天景帝,再一次低下了头,“今年我十五岁了,可是我好像只见过你...” 赵重光掰着自己的手指,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好像只见过你八面,还有两次是背影,这样的话,我离开皇宫,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景帝的脊柱一下子垮了下来,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只能抓住钱源的手背才能汲取一点力量。 分卷阅读125 从赵重光出生导致敬武皇后难产时,他就不待见这个女儿,再说了赵重光幼时皱皱巴巴的,又体弱多病,半分不像敬武皇后。 更何况在几年之后,他与敬武皇后之间的分歧,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更是没有心思挂念那个失明的女儿。 再之后的的之后,他好像就是那个云巅之上的孤身寡人了。 “好,很好。”天景帝喘着气,“看来这里已经没有你留念的地方了。” 天景帝忽然烦躁地挥开了钱源的手,这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怎么会期待着赵重光痛哭流涕地哭喊着不想离开? 赵重光看着阴晴不定的天景帝,倒是如他所愿离开了。 殿中只剩下了喘着粗气的天景帝,苍老的钱源和刚才不发一言的赵重昀。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殿中只剩下了喘着粗气的天景帝,苍老的钱源和刚才不发一言的赵重昀。 殿中檀香袅袅,阳光也透不过严丝合缝的金砖,一切都异常阴冷。 过了良久,天景帝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暗淡的眼眸抬了起来,看着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赵重昀。 赵重昀站在逆光的方向,眉头舒展,眼眸浅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入了他眼,或者是对一切了如指掌。他的轮廓柔和,让天景帝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早已作古的人。 “陛下。” 一声“陛下”将天景帝的思绪唤回,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上了金碧辉煌的龙椅。 待到他坐定之后,原本波动的情绪已经变得深藏不露,又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帝王。 “重昀,朕欲派使臣去北夏,秦大学士与北夏渊源颇深,他的儿子秦朗也需要磨练,此事也将派他过去。”天景帝端坐在龙椅上,略带试探地说道,“可是此行必须要派出一个皇子去谈判,不知你的意向如何?” 派皇子去北夏,这不单单只是一国之使那般简单,北夏是北方大国,只要皇子与北夏牵上了线,那么于登上皇位也是一份助力。 而且这正是正大光明与朝中重臣交谈的机会。 于情于理,这都是一份美差事,只不过这路上远离东陵城,万一有一个闪失,也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更何况北夏帝王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然而富贵险中求,只要此行顺利,那么雍国太子之位的天平就会倾斜。 雍国只有两个皇子,赵重昀与赵重劼的较量也已经提上了异常。 赵重昀微微颔首,道:“儿臣愿意为雍国贡献出绵薄之力,可是无奈身子虚弱,实在是有心无力,不知道二皇弟可愿意去,要是他愿意,儿臣便在后方做好后盾,二皇弟不愿意,儿臣便在路上好好照顾皇妹。”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天景帝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略微慈爱地看向了赵重昀。 “皇儿,得的是什么病?” ........ 赵重昀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一个父亲如此大言不惭地问一个儿子病情,还认为是一份关怀,这施舍实在是过于廉价。 “回陛下,儿臣这是从小带来的病根,身子时而爽朗,时而虚弱,也不能说是什么大病,不过还是十分折腾人的。” 天景帝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也不是很感兴趣,随后像是一个长辈例行公事一般,问道。 “皇儿已到了婚配之年,可有心仪的姑娘?” “未曾有过。”赵重昀摇了摇头,更加客套。 天景帝好像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十九了,也不小了,朕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娶了年年了,那时她不过十五,我....” 天景帝的眼神有些朦胧,过了片刻也未曾变得清明,他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揉着眉心,眼角横生的皱纹躺在一边,宣示着衰老。 袅袅禅香弯弯绕绕地向上,似乎很快就会占据宫殿。 钱源小心翼翼地将锦被盖在了天景帝的身上,这一番细微的动静却惊动了天景帝,他朦胧着看到赵重昀还在原地,于是挥了挥手。 待赵重昀走后,气氛又陷入了安静。 钱源在一旁低着头换着禅香,天景帝拿起了一份奏折,却眯着眼睛看向别处。 “你说重光怎么对这个皇宫一点留恋也没有?” 钱源冷不防被这突兀的问话给定在了原地,旋即他赶紧弯着腰道:“年轻的孩子哪一个不想着离家远一些?皇上当年不也想法设法地出宫游玩嘛。” 听了这话,天景帝的眉头果然舒展了些,他有些如释重负,随后放下了奏折,拿起了旁边的一封信。 信封上赫赫写着明慈亲启。 “明慈这么多年在北夏,掌握的势力也错综复杂,重光过去有她照料也算是放心。” 钱源还是有些困惑,他心中想问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天景帝自然看到了钱源纠 分卷阅读126 结的表情,他说道:“过了这么多年,朕也并不是与她没有隔阂,不过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天景帝从高高堆积的奏折之中抽出了一份秘信,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北夏国内混乱,惊羽帝这么多年都坐不稳皇位果然有原因。” 钱源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北夏上任皇帝只有惊羽帝一个皇子存活下来,没有人与他争抢,怎么就坐不稳皇位?” “谁说没有人与他争抢?”天景帝微微一笑,“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他可有着我们雍国皇室的血脉。” “是....是明慈长公主的孩子?”钱源猛然想起了这个人,“可是他不是在六岁时夭折了吗?” “没有,他还好好地活着。”天景帝的语气有些赞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在我们的身边,这孩子也是有本事,在雍国之中,居然能把北夏宫廷搅得一团乱麻,朝堂之中,朝臣或多或少,明里暗里都受过他的恩泽。” “这可了不得。”钱源啧啧称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有如此本事让惊羽帝都焦头烂额。” 天景帝扔走了秘信,负着手道:“是秦大学士的养子秦朗。” “状...状元郎?!”钱源惊讶地说话磕磕绊绊,“果然是人...中龙凤,怪不得上次永安公主缠着大皇子殿下,非要给他加一个座位呢。” “有这种事?”天景帝的表情又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钱源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路,于是解释道。 “秦大学士是公主的教学师傅,对秦朗熟悉一些倒也是无可厚非,公主向来喜欢才貌双全的,那个魏贵妃家的魏宁,虽然公主不待见魏贵妃,但是与他倒是交谈甚欢。” 钱源跟在天景帝背后多年,也是天景帝为数不多可以交谈的人,此时倒像是在拉家常一般。 天景帝却皱起了眉头,他的语气有些严肃,“皇室之人心思深沉,更何况是那个从小流亡在外的皇子,更是不能接近,与他相处过密,到时候免不得引火**,婚配更是不可。” 钱源倒是觉得天景帝有些杞人忧天,不过只是多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能举一反三得想出这么多来,但是他还是开口道。 “陛下想多了,永安公主现在心事未定,到了年岁见长,自然能够分得清利弊,到时候肯定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你知道护国寺给出的挂签吗?”天景帝突然说道。 “知道。”钱源点了点头,“志明和尚和镜空和尚还住在宫中的东偏殿呢。” “重光的那个挂签与年年的一模一样,镜空大师说要让他远离皇宫才能求得一世安稳。”天景帝眼神黯淡,“朕本来也是不信,可是你也知道,年年她就是....” 天景帝说着说着却止住了话头,钱源却是知道天景帝未说完的话。 敬武皇后就是如挂签预言的一般死在了皇宫之中。 死于非命,无人知晓是谁下的毒手,天景帝调查了十多年却还是一无所获,可至今也未曾放弃。 天景帝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命运不可信,当年的挂签上说朕并不是父王所生,朕的母妃因此怒极攻心,吐血而亡,现在当年的事情又再一次地重现,卦象又说朕的孩子并不是朕的孩子,真真假假,朕已经不在乎了。”天景帝的眼睛有些酸痛,“朕的皇后已经死了,朕已经是个孤家寡人,朕不愿意再一次疑心重光了。” 钱源想起了十几年前,天景帝就是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事与敬武皇后渐渐离心,不过当年一意孤行的年轻帝王已经到了暮年,岁月打败了一切,他已经意识到了血缘和亲情并不是对等的。 而敬武皇后最后也未曾得到天景帝的忏悔,她已经故去了十多年,带着未尽的遗憾悄无声息地死去。 凶手依旧逍遥法外。 钱源站在原地,内心波涛汹涌,面前的帝王在逐渐老去,思念却在逐渐鲜活。 “孙季回来了,朕的眼线看到他和重光见了面。”天景帝再一次开口道,“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 “怎么会?!”钱源再一次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不是死在追刺客的途中吗?” 十几年前,在敬武皇后弥留之际,坤宁宫之中莫名出现了一批黑衣人,当时负责皇宫守卫的孙季追了出去。 可是天景帝随后派出的人却只看到面目全非的尸体,只有手腕上的刀疤可以依稀辨认他的身份。 一个已死之人,怎么会出现在永安公主的身边? 天景帝冷冷一笑,“孙季这个人,一点都不如他的大哥稳重,别人说风就是风,武功高强又如何?还不是被人耍的团团转,当年他一定是听见了一些不利于朕的话,才假死隐姓埋名。” 钱源却是恍然大悟,这不利于天景帝的话无非是天景帝对敬武皇后下手,不过—— 钱源看了天景帝一眼,暗想道:这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当时与敬武皇后关系水深火热的天景帝确实让 分卷阅读127 人怀疑。 要不是他一直陪在天景帝身边,他一定也会有所疑惑。 “孙季为何要和公主见面?”钱源犹豫了一会才问出了口。 “自然是因为重光是皇后的女儿,而且当年就是重光将他送出了东陵城。”天景帝对一切了如指掌,他眼中闪出了赞赏的目光,“不愧是她的女儿,这样朕就放心了。” 旋即他的目光再一次暗淡了下来,“等她在外领略到了别样的风景,也许就会像年年期望的那样,不会再回来了吧。” 声音飘散在空旷的大厅之中,钱源没有搭话,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伤痛不需要别人来观赏,强者的痛苦是一种一击毙命的弱点,只能独自舔舐。 ☆、第六十五章 少年归来 暮春的季节,东风丝毫不停歇地在宫中肆意刮过,在宽阔宫道之上也能看到一星半点的桃花,他们从御花园而来,张扬地漫天飞舞。 赵重光从勤政殿出来,一个人在宫中游荡。 突然她的脚步一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皱起了眉头,可旋即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赤狐回到了北疆,至今没有只言片语传来,不知归程,也不知归期。 赵重光继续埋头向前走,可是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呼出了一口气。 “赤狐,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回来了。” 赵重光站在原地大声嚷嚷着,可是过了片刻也没有回应,她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然而赤狐真的没有出现。 她垂头丧气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懊恼刚才的窘态。 赤狐在身后淡然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出现的打算。 不过半月未见,赵重光的神态就有一些萎靡,她一向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有一些暗淡,脸颊也消瘦几分。 赤狐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眼眸带了几分思索。 暮春时节,太怡池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莲蓬的枝芽,鸳鸯扑腾着划着水,溅起的水还有一些清凉。 赵重光心事重重地走在太怡池边,一些穿着工部服饰的人,拿着图纸在边上指指点点,看到赵重光后立马躬身行礼。 赵重光淡淡点了点头,一直走到了太怡池一处偏辟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护栏,坐在了凸出来的断桥上。 太怡池的水像是冬天寒雪融化而成,赵重光荡起的脚刚刚踏入湖面就被冻得缩了回来。 一声嘈杂之声传来,赵重光疑惑地看向了一旁,只见工部的人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 赵重光听得不太真切,只好起身准备走过去。 变故却在这时发生。 太怡池边的护栏年岁已久,有些内里腐朽的护栏虽看得不明显,可却是危险重重,久经失修的梁木突然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赵重光额角一跳,哭笑不得地看向了脚下。 脚下裂纹横生,直接断成了两半,像是戏本子里王母娘娘用簪子划开的银河,赵重光正好站在断裂的另一半中。 赶来的工部官员满头大汗,却不敢上前,若是贸然上前,说不定会将赵重光直接推下了河,随行的宫女赶紧马不停蹄地去喊侍卫。 赵重光倒不是很在意,反倒安慰起工部官员来:“本宫无事,这事怪不得你们,再说了侍卫....” 赵重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她向后退了几步,断桥经不起这折腾,直接从中断裂。 意料之中的落水果然没有发生,赵重光再一次被像只小鸡一样拎到了太怡池旁,她脸上没有一丝惊吓,反倒弯着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赤狐,你非得要这种法子才出来吗?” 工部官员看见赵重光没有大碍,都松了一口气,可却不明白赵重光为何突然笑的如此开怀,赤狐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赵重光。 赵重光笑了片刻之后才直起了腰,看到赤狐之后眼睛亮了亮,直接道:“你去了北疆可有受伤?” 赤狐没想到赵重光这般询问,反而有些不太自在,赵重光将赤狐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确信没有事才松了口气,道:“你不在宫中的日子,我连出宫的心思也没有,你知道吗?宫中发生了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赵重光的声音低了下来,一旁的工部官员早已离开,只剩下了赤狐站在原地,他突然想起来临行前青阳夫人的嘱托。 带她回北疆,你的使命就完成了。 他第一次对着赵重光开了口:“你想去北疆吗?” 赵重光被这突然而来的话给唬在了原地,过了良久她才颤抖着开口:“你...可以说话?” 自从赤狐来到赵重光的身边,赵重光就从未听赤狐说过一句话,人有缺陷,赤狐的失语就如同赵重光有眼疾一般,她一直以为赤狐是一个哑巴,还时常唉声叹气,为他惋惜。 赤狐淡淡地点头,本以为赵重光会大声质问,可是赵重光 分卷阅读128 眼角眉梢却带上了喜悦。 “这实在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哑巴,不过你为何从来不说话?” “没有必要。” 赤狐只是吐出了这四个字,赵重光的眼眸却突然黯淡了下去。 没有必要?好像确实没有必要,若是赤狐会说话,那么她可能还会束手束脚,更不可能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赵重光这样安慰着自己,这才不那么难过,不过刚才想说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她撤开了话题道:“你问我想不想去北疆?我过几日将和北夏使团一起去北夏,自然会去北疆一趟,可是....” 赵重光有一些纠结,“可是不知外祖父与外祖母想不想见我?” 赵重光没有期待着赤狐的反应,她皱着眉头一个人思索着,过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想东想西也没有意义。” 赤狐没有多说话,只是隐到了远处。 暮色渐起,太怡池边冷风嗖嗖,一名不起眼的太监在旁边的官道上匆匆而过,手中两只兔子扑腾着想要逃离。 赵重光正想着回坤宁宫,看到这场景却是停下了脚步,她开口叫住了小太监。 小太监赶紧跪下行礼,手中的兔子却是逮到了这个机会一溜烟地跑出了好几米,小太监看着狂奔的兔子起来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急的满头大汗。 赵重光倒是机敏地拽起了两只兔子的耳朵,直接提溜起来端详了片刻。 “咦,这不是我送给大皇兄的两只兔子吗?” 小太监看着两只兔子完好无损地挂在赵重光的手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公主,这确实是大皇子殿下宫中兔子。” “那你把它们领出来做什么?”赵重光摸着兔子油亮亮的毛发,疑惑道。 “回公主,大皇子本来准备把他们送到御膳房,可是现在又后悔了,命令奴才将他们从御膳房领回来。”小太监诚实道。 “真是可惜了。”赵重光看着面前两只白白胖胖的兔子,“这两只养的膘肥体壮的,做兔子羹肯定是美味极了。” 两只兔子惊恐地扑腾着,不住地吱吱抗议着。 赵重光笑意盛满了双眸,她低头逗弄着手中的兔子。 “这样吧,本宫正好顺路,就将这两只兔子送到大皇兄的宫中吧。” 小太监不好拒绝,最后才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赵重光领着两只肥硕的兔子在宫中漫步,突然胳膊酸痛了起来,她揉了揉胳膊,冷不防两只兔子再一次抓住了时机再一次逃脱出来。 赵重光额角一跳,顾不上自己的胳膊赶紧再一次出手。 其中一只略胖一些的兔子跑的喘着气,赵重光不费吹灰之力就逮住了它,还自言自语道:“你平时不能少吃一些吗?改天炖汤第一个就是你。” 另一只不知跑向了何处,赵重光弯着腰搜寻着,只看见远方的草丛中一抹白晃晃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赶紧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刚看到身影,那一只狡黠的兔子就再一次跑了开来,赵重光额角一跳,直接扒开了草丛。 一双黑色锦纹的长靴映入眼帘。 而那一只肥硕的兔子正在乖巧着蹭着来人,与刚才的惊弓之兔不同,倒像是遇到了和善的主人。 赵重光抬起头来,赵重劼那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放大了一倍。 赵重劼弯下了腰,直接提起了兔子塞到了赵重光的手中,赵重光低下了头,安静地无话可说,正欲离开,赵重劼却开了口。 “愫愫。” 这两个字一出口,赵重光直接停在了原地,她的背影有一些单薄,怀中的兔子还在使劲地扑腾。 赵重劼直接走到了赵重光的面前,赵重光怀中的兔子也应景一般不再吱声。 “愫愫,你先别走,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赵重光抬起了头,赵重劼深邃的眼眸像是星辰大海将赵重光整个拢在了里面,赵重光心中悸动,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今日我走在宫中,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都叫我二殿下,我当时突然想不起来我到底叫什么,我究竟是何人,然后我就想到了你,走着走着,就来到你最喜欢的桃树下。”赵重劼展颜一笑,没有了之前的冷漠,“那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也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上次你说,要是我愿意放弃一切和你去北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放弃什么?”赵重劼皱起了眉头,“放弃什么?细细想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放弃的,那些惨痛的记忆和不得不去报仇的理由都是我想要抛弃的,而最珍贵的东西都是与你有关,那是我不愿意放弃的。” 赵重光的眼眸没来由的有一些湿润,她哑声道:“还有吗?” 赵重劼突然一笑,有一些羞涩,像极了当年那个狼狈的少年。 “与你的记忆我都历历在目,那些日子虽然短暂,可却是快乐地像是在梦中。”赵重劼用手背贴 分卷阅读129 住了赵重光的脸颊,“我想要去北夏,和你一起。” 赵重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怀中的兔子却奋力地朝着赵重劼拱去。 赵重劼的嘴角缓缓扬起,他伸手摸着赵重光柔软的头发,突然低下了头,索性将一动不动的赵重光扯入怀中,接着唤了一声,“愫愫...” 赵重光身子微颤,心中莫名地涌起来一股酸涩,她的视线却有一些模糊,但是余光之中却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的瞳孔突然一缩。 ☆、第六十六章 大发雷霆 赵重光的瞳孔突然一缩。 她的身子僵硬起来,赵重劼也觉得不妥,他低头看了眼目光直直的赵重光,最后顺着赵重光的视线看了过去。 天景帝一脸铁青的站在远处,旁边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钱源。 赵重劼只有一瞬间的错愕,旋即又恢复了稳定,他松开了赵重光,而天景帝却大步走了过来,厉声道:“赵重劼,给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说的,父皇。”赵重光抬起了头与天景帝对视,“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你...你..”天景帝怒不可解,说话断断续续,一旁的钱源赶紧给他顺气,可天景帝却一把挥开了手,他的脸色潮红,像一个破风箱一般喘着气。 赵重光觉得有一些释然,反倒没有惊慌失措,可是内心却是空荡荡的,时至此刻,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期待。 对自己,对赵重劼。 最初听到赵重劼的回应,赵重光没有意想之中的心潮澎湃,而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赵重劼没有站在天景帝的对立面,让她不知如何面对。 现在一切终于来临了。 赵重劼将赵重光拽到了身后,对着天景帝躬身行了一礼,刚才天景帝第一时间喊得是赵重劼,可见并不知道赵重劼的身世,赵重劼松了一口气。 “父皇,这与皇妹无关,是儿臣一意孤行。” 天景帝感觉眼睛一阵刺痛,他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本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击垮他,没想到这两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却给他一个致命打击。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女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苟且。 天景帝眼中的温度逐渐褪去,他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二人,用及其低沉的声音对着赵重光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重光抬起头来,朝着天景帝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我只有他了吧。” 天景帝顿时无话可说,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懊恼,懊恼他对赵重光的忽视,可是那不过只有短短一瞬,被挑战的权威让他怒喝道:“不知廉耻。” 赵重劼冷冷地看着天景帝,这个他的杀父仇人,让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然而当他看到一旁笑的让人心疼的赵重光时,却湮灭了全部的恨意,他缓缓地说道。 “陛下,这世上有很多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可是那又怎么样,生活若是长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之中,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儿臣知道你不能接受,可是儿臣压抑地太久,不想与重光的感情像是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不能示于人前。” 赵重劼继续道:“重光在宫中通常只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思念着亲人,儿臣也是一个人,一个孤单的人喜欢上了另一个孤独的人,儿臣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是儿臣只知道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陛下应该也是感同身受吧?”赵重劼毫不退让地看着天景帝。 听到赵重劼的话,天景帝却是笑的歇斯底里,他的声音陡然升高起来。 “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在一起?一个两情相悦,门当户对的人尚且不能够到白首,你们这注定不能见光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一辈子?!” 天景帝这才仔细地看了赵重劼一眼,面前这个处变不惊的人太过陌生,他对这个魏贵妃所出的皇子并没有太多关注,印象中他一直不出风头,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别的从未多言。 而赵重光听到这话,心脏之处不停地叫嚣着痛楚。 “你不相信,所以你放弃了我的母后。”赵重光站到了天景帝的面前,大声质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 天景帝被赵重光的咄咄质问给刺痛了眼睛,面前的赵重光简直像是敬武皇后的另一个翻版,当时也是这一句话让他在午夜梦回时屡屡被惊醒。 “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 天景帝疲惫地揉着眉心,刚才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当年的“玉面阎王”已经没有了杀伐果断的决心,他无法苛责面前的赵重光,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得,真心不是嘴上说的两个字,它要经过别人,时间以及方方面面的考验,并不是两个人的海誓山盟。” 赵重光低下了头,语气有一些哽咽,她轻声道:“我确实不懂得,我只想着远离一切,不在宫中就不会有权利的腐蚀,没有权利一切都不 分卷阅读130 会变质,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什么都不会变。” 天景帝疲惫地摆了摆手,但是语气依旧坚定。 “无论如何,你和赵重劼不可能在一起,否则别怪我无情。” 赵重光低着头没有说话,而赵重劼仿佛意料之中,也并未多言,钱源赶紧上前扶住了天景帝。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天空归于黑暗,天景帝的背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之中。 待天景帝走后,赵重光才转身看了赵重劼一眼,想要开口却发现无话可说。赵重劼上前握住了赵重光的手,赵重光的手有一丝冰凉,掌心却出了汗,赵重劼紧紧地握住了这手放在胸口,想要将它嵌入心中。 “无事,去北夏就好了。” “你以为他会让我们去北夏?”赵重光低垂着眼眸,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的狠心你永远不会知晓。” 赵重劼一愣,赵重光却抽开了手,她直视着赵重劼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建始帝的儿子吗?” 赵重劼的嘴角抿着一个坚硬的弧度,他伸手将赵重垂下来的几缕青丝拨到了脑后,回道:“我不是。” 赵重光已经做好了准备,而赵重劼的否认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错愕。 “那...那你究竟是谁?” “我是林...”赵重劼突然住了口,面对赵重光目光却立刻冷酷了下来,“我不能说。” “哦。”赵重光的眼眸暗淡了下去。 “以后会告诉你的。”赵重劼的目光深沉如水,他的指尖有一丝苍白。 以后会告诉她吗?要是她知晓了无疆因他而死,又怎么会一如既往地将他放在心上。 赵重光最近的态度让赵重劼捉摸不透,他隐隐觉得赵重光的心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风一缕缕地吹了过来,手中的沙慢慢扬下,不知道何时会完全融入黄沙。 他开始觉得赵重光与他最大的隔阂不是外界,而是欺骗。 赵重光看着赵重劼苍白的指尖,指尖下的手掌只有寥寥几道掌纹,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温度,现在却觉得触手即冰。 她隐隐觉得赵重劼有很多事不曾说明,这可能会让她无法承受。 可是不管怎样,她不会看着赵重劼谋反而死,她不愿意看着周围再有一人离她而去。 她承受不了这份失去了。 待到夜色渐深,赵重光才离开了赵重劼往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一向隐于暗处的赤狐此刻却是罕见地走在了赵重光的后面,他的背后背着一把长剑,毫不在意地走在禁止携带兵器的皇宫中。 赵重光突然停下了脚步。 赤狐也停下了脚步,抱着胳膊站在了原地,身下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赤狐,你看见刚刚发生了什么了吗?”赵重光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她也没有准备听到赤狐的回答,只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我看见了。”赤狐没有抱着胳膊,他认认真真思索之后才回答道。 赵重光挑起了眉毛,语气带着一丝冷冽,“天下十之怪事,皇宫就得占上**,我爱慕我的皇兄,这种怪事若是在民间怕不是要人人得而诛之。” “喜欢一个人不犯法。”赤狐的声音融在了月色之中。 “喜欢?我的喜欢都在一日日的冷淡之中消耗殆尽了。”赵重光的眸色深不见底,“你知道建始帝吗?” 赤狐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晓。 赵重光继续说道:“建始帝是前雍的末代皇帝,我父皇的皇位就是在他的手上夺走的,天景一朝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可是建始帝一脉却还是想着光复正统,我的皇兄——赵重劼就是与这相关的那一个人。” 赵重光抬起了头看向了勤政殿的方向。 “如果被父皇知晓,那么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他若是仍在世间,那么雍国就会生灵涂炭,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即使是小小的浮游也能撼树,我舍不得将他告发给父皇,没办法,我只好亲自布下一个局。” 赵重光勾起嘴角,笑的有一些冷酷,“父皇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他不会放过皇兄,可是碍于血脉,他一定不会将皇兄置于死地,恰恰这样所有人才会安全。” 赤狐立刻明白了赵重光的意思,按照天景帝的雷霆手段,赵重劼定会失宠,将失去与他对峙的机会。 羽翼未丰,却是最好时机。 “他知道吗?”赤狐问了一句。 “他不会知道。”赵重光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留下他的命,这是我对他最后的情谊。” “可是当他失去一切,还要我陪在他的身边,我也不会拒绝。” 赵重光低下来头,月光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抹淡色剪影,随后光亮渐渐褪去。 月光晦暗,一切又都隐在了黑暗之中。 ☆、第六十七章 西戎蛮地 黑夜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月色,皇宫之中只有勤政殿最为灯火 分卷阅读131 通明。 天景帝站在窗边,一只手无力地搭在窗棂上,另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握着,窗外一切都陷于黑暗,倒映在他更为幽黑的眼眸之中。 钱源大气不敢出地站在一边,不停地转着眼珠思索。 刚才的一幕太过震撼,以至于到现在他的的腿还止不住颤抖,宫廷秘事多如过江之鲫,可这样的惊天动地之事却是屈指可数,据说雍国上一朝的末代皇帝就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皇姐,不顾朝廷反对百姓非议,甚至将拼死反对的人灭了九族,一意孤行立皇姐为后,最后各路诸侯讨伐,落了个国破家亡,死于非命。 大多数人反对的路,它不一定是错的,可一定是充满艰难险阻的。 以史为鉴,可正衣冠,熟读史书的天景帝自然也记得这样的教训,钱源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天景帝一眼。 天景帝却突然开了口。 “傅将军和青阳夫人近几日上书给朕,说北疆动荡不安,一些部落不知受谁的蛊惑纷纷互相烧杀抢夺,有些甚至还打到了守军门口。” 钱源没有想到天景帝会说这个,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语。 天景帝继续说道:“西部西戎国也在蠢蠢欲动,他们国家的几个皇子为了在奄奄一息的老皇帝面前邀功,一个个都想对雍国下手好打几个胜战。” “连同东部的东倭国也时时刻刻准备卷土重来,好报当年之仇。” 天景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雍国虽大,可处处都能成为一个战场,朕坐在这个位子上,每时每刻都要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使一些人家破人亡,而朕已经老了。” “皇上千秋鼎盛,正当壮年,怎么会老了?”钱源立刻接口道。 天景帝轻笑了一声,“你休要在一旁油嘴滑舌,什么千秋,什么万代,这不过都是唬人的东西,这一代只能管着下一代,哪有这个本事插手到子子孙孙....” 天景帝早年年轻气盛,以为人定胜天,是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可是如今可能是真的老了。 “正是如此,皇上也不必为了今晚的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钱源担忧地看着天景帝,越是风平浪静,就越会触目惊心。 提起这件事,天景帝的眼眸带着一丝狠利,“重昀和重劼,不管怎样,皇位都是这二人中的一个的,而重光自然会寻个靠谱的人简简单单度过这一生,最为无辜,也就最好利用。” 天景帝想起了刚刚的一幕,赵重劼冷静的太不像话,那一番说辞倒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那言辞真切地就像真的爱上了赵重光。 可是这怎么可能? 帝王之家,若非真的昏庸无能,又怎么会主动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皇帝的意思是...?”钱源一下子就明白了天景帝的意思,“您是说永安公主被人利用了?” 天景帝冷笑了一声,“确实如此。” “二皇子用这种方式利用永安公主,这可是百害而无一利....”钱源瞪大了眼睛,“这样不仅仅会失去你的圣心,一旦被别人知晓更是大祸临头啊。” “没错,但是刚才朕撞见他们是一场意外,没有人知道朕在那里。”天景帝点了点头,“可是做事就和下棋一般,总是要往前想几步,往后想几步。朕要是真的冷落他,那么赵重昀就会一人独大,而他身子虚弱,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就会虎视眈眈,这样雍国迟早会重新动荡起来。” “那皇上的意思是?”钱源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这是一种试探,一种狂傲无礼的试探,一只雏鸟羽翼未丰,可却总以为自己可以遨游九天,这种人绝非等闲之辈,可却也是一个心术不正的,魏贵妃头脑蠢笨,也不知怎么教出这样的儿子。”天景帝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可是....”钱源有一些揣揣不安,“可是为什么不能是二皇子真的喜欢上了永安公主,不顾一切也要殊死一搏呢?” 天景帝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眼角的皱纹更加深刻起来。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或许还真的有可能,但是在皇宫,所谓的真心就是在权利面前的权衡利弊,他的真心都是在赵重光还有价值的前提下。”天景帝眯起了眼睛,“而且朕虽然多年冷落重光,可是魏贵妃却未曾冷落过赵重劼,他怎么会空虚到寻找一只刺猬谋求温暖?” 钱源在一旁沉默不语,天景帝多年冷落永安公主,这在皇宫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永安公主贪求一点阳光不顾一切喜欢上了二皇子,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毕竟在皇宫之中,人命都如草芥,感情廉价得翻不起浪花。 照天景帝所说,不过是一个主动追逐,一个顺水推舟,而刚刚偶然的撞见后赵重劼从容不迫的承认,不过是一时兴起对一个垂垂老矣帝王权威的挑战。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没有真心的条件下,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钱源不曾知晓,或许天景帝是错的,或许天景帝是对的,可是现在的天景帝却对自己刚才的推断胸有成竹,他 分卷阅读132 缓缓地说道。 “既然如此,朕就给他一次机会。” 天景帝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抽出了一份黄色密折,“这是西戎国的来信,雍国在西戎的眼线已经被连根铲除,既然赵重劼觉得自己可以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那么就让他去吧。” 钱源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这眼线从来都是军中不要命之人才会请命,从未有过天潢贵胄屈尊于此,而且这一路九死一生,能回来的寥寥无几,赵重劼此行定是凶多吉少,可是天景帝却下定了决心,钱源只好垂下头不再说话。 次日 当赵重劼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御花园之中漫无目的地行走。 钱源传完话之后偷偷瞥了赵重劼一眼,只见这个一向端庄自持的殿下脸下出现了些许波动。 过了良久,赵重劼才自嘲了笑了一声,显得格外落寞。 钱源想起了昨日天景帝的话,以为赵重劼是在被以为尽在掌握的命运抛弃之后的自我嘲弄,他暗暗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而在皇宫之中,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是时候让这个警告收敛住赵重劼的爪牙。 谁知道赵重劼只是低头喃喃了一句。 “可惜...不能陪她去北夏了...” 微风刮走了赵重劼的话,钱源并未听清楚,可他却感觉到了赵重劼身上被包裹着的忧伤,就像是一道浅浅的光亮终于闪耀着闪耀着,最终孤零零地落入黑暗。 待钱源离开之后,赵重劼才颓然地走在了鹅卵石路上。 鹅卵石被磨得光滑如许,可是赵重劼却觉得这一路上坑坑洼洼,他索性立在原地不再行走。 此处人迹罕至,连落花声都清晰可闻,此时却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赵重劼警觉地看向四周,而发出脚步声的那人却丝毫没有躲躲藏藏,反而大大方方走了过来。 来人面带黑纱,而赵重劼看清来人的脸后却瞳孔一缩,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微微一笑,掀开了遮住半张脸的黑纱,福兴的脸赫然出现。 “殿下,自从上次护国寺一别,奴才就再也未收到殿下的只言片语,只好亲自来寻殿下了...” 福兴笑了笑,他对这里了如指掌,敞开在外的面容也没有丝毫隐去的打算。 赵重劼的眉头皱了皱,当年福兴为他谋划,才让他在宫中有了立足之地,可他不过想要为父母洗刷冤屈,将天景帝拉下马来,可是... 赵重劼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可是赵重光的到来去打乱了这一计划,而现在他又该何去何从? 福兴将赵重劼的表情收入眼中,他只是轻轻地说道:“殿下,刚才钱总管说的话奴才都听到了。” 赵重劼瞳孔一缩,旋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也没有益处了,我现在也是自顾不暇。” 福兴没有在意,只是眼神飘向了远处,他沉声道:“殿下可能忘了林将军如何战死沙场,长公主如何受辱自尽,你又是如何被那些畜生欺辱的....” 赵重劼低垂下了眼眸,嗜血场景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低声道:“我没忘,一辈子也不会忘,可是....” 赵重劼抬起了头,“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做,之前的种种谋划好像都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每天都有人为了这个雪冤而死,而他们真的该死吗?” 福兴对此避而不谈,只是问道:“是因为赵重光吗?” 赵重劼没有回答,福兴没有规劝,反而了如指掌一般地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以后你就会仰仗天景帝的鼻息而活,甚至没有机会在雍国,反而死在人生地不熟的西戎,而赵重光也会离开你的身边,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赵重劼嗤笑了一声,“我不满意,那又如何?” “奴才会随你去北夏,等做出一番成就之后荣归雍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福兴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赵重劼额角一跳,旋即淡淡地点了点头,待福兴走后,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冷笑。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清晨第一缕微光照在仪禧宫中,原本看不真切的宫殿渐渐显露出富丽堂皇的轮廓,只是过了一会,之前寂静地落针可闻的宫殿已经喧闹无比开来。 手持梳洗用具的宫女从宫中鱼贯而出,在珠光璀璨的珠帘后面,一个华服女子正慵懒地涂着蔻丹。 “娘娘,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也不知道今年会收到什么贺礼?”一名圆脸宫女上前殷勤地说道。 魏贵妃懒懒地拂去额前的一缕秀发,如丝般的媚眼轻轻挑了起来。 “贺礼无所谓,主要是人的心意。” “是啊,娘娘。”圆脸宫女抿着嘴笑道,“二皇子殿下向来最知晓你的心意,这一 分卷阅读133 次也一定会让娘娘满意。” 魏贵妃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皇子殿下来了!”另一名宫女一溜小跑地过来,脸上掩饰不住地兴奋。 “看,说曹操曹操到,娘娘正念叨着殿下,殿下就来了。” 圆脸宫女红着脸对着魏贵妃说道,魏贵妃眼角眉梢也带了点笑意,她抬起头看向殿门。 赵重劼大步走了过来,在殿门外却稍稍犹豫了片刻,绛红色的衣裳与绯红的殿门似乎快要融为一体,看到了珠光宝翠的魏贵妃之后,眼眸暗淡了一瞬。 “母妃。”赵重劼向前一步行礼。 “皇儿平身。”魏贵妃放下了手中的木梳,语气有一些欣喜,而赵重劼像是换上了另一幅面容,他的语气有些恭恭敬敬,却带着一丝亲切。 “谢谢母妃。” 赵重劼站了起来立在珠帘旁,如挺竹般长身玉立的身姿引得旁边宫女侧目观看,赵重劼的轮廓棱角分明,像刀刻般的精美玉雕,魏贵妃的脸庞艳丽,像盛开的帝国牡丹,二人没有半分的相似之处。 赵重劼幼时身材瘦削,像是没有发育完全的萎靡树苗,而魏贵妃对着体弱多病的赵重劼也不甚关心,但现在年岁见长,赵重劼又愈发出挑,魏贵妃对着赵重劼也愈发关心起来,再加上赵重劼行事有分寸,在外人看来,母子俩的关系倒是羡煞旁人。 “重劼,吃早膳了吗,本宫宫中新来的厨子做了些精致的糕点,也不知合不合你意...” 魏贵妃伸出芊芊玉指,一旁的宫女赶忙端上来了几盘糕点。 赵重劼却没有看一眼,看门见山道:“母妃,父皇派儿臣出宫办事,后日启程,这些日子恐怕没有办法在母妃膝下侍奉,希望母妃注重自己的身子。” 魏贵妃错愕了一瞬,随即问道:“过几日就是母妃的寿辰,有什么紧要的事非得在这个节骨眼派你出去?” “只是一些非得儿臣去办的事情。”赵重劼回道。 “你现在不是接着一些户部和礼部的事,都已经这么繁忙了,皇上还要派给你些事。”魏贵妃皱了皱眉头,“要不本宫跟皇上去说一声,求他让你在宫中呆几日再走...” “不用了,母妃,那些户部和礼部的事父皇都已经交给了别人,儿臣现在只需做好这件事就行。”赵重劼对着魏贵妃说道。 魏贵妃刹那间变了脸色,她急忙挥手屏退了宫女,待殿中只有赵重劼与魏贵妃两人之后,魏贵妃才开口道:“礼部和户部的差事都交给了别人?是不是你的舅舅们做事不利惹得皇上迁怒于你?” 魏贵妃的家族盘根错节,家族的人渗透到朝廷的方方面面,这些年也愈发骄横,已经惹得朝野之中引得一些科举出生的正派官员不满,可是赵重劼却是天景帝为数不多的儿子,魏家即使烂到了根子里,表面也是风光无限,如今天景帝的举动,敏感的魏贵妃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魏贵妃却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原因。 赵重劼避而不谈天景帝,只是淡淡道:“蜀州的舅舅们也该收敛一些了,近些日来蜀州连日干旱,民不聊生,现在儿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舅舅们再出些事,儿臣就没有办法了。” 魏贵妃眉头紧锁,眼神之中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赵重劼抬头看了魏贵妃一眼,说道:“母妃,儿臣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魏贵妃还想再说什么,而赵重劼却直接大步离开了。 待赵重劼走后,魏贵妃的眉头也一直没有松开,她伸手从金丝楠木的隔层中取出了一个凤纹金盒。 魏贵妃的停留在金盒之中的目光带着一丝嫉妒,和一份渴望。 涂满蔻丹的手停在了金盒上不住得摩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盒才被缓缓打开,露出了其中金光闪闪的凤印。 魏贵妃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扭曲,她伸手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下了地,惊天的声响引来了殿外的宫女。 宫女匆匆而来,魏贵妃此时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端庄,她慵懒的声音响起。 “来人,备驾勤政殿.” 勤政殿 天景帝依旧坐在龙椅上批注奏折,一旁的钱源小心翼翼地磨墨。 殿外的魏贵妃整理好衣裳,伸手摸着头上的珠翠,反复询问着旁边的宫女之后才缓步上前。 “皇上。” 魏贵妃清扬的语调从殿门传来,天景帝的头抬也未抬,旁边的钱源也只是偷看了一眼又继续磨墨。 魏贵妃没有在意,她提起裙摆直接大步走上前去,原先的慵懒神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英姿飒爽的明朗笑容,天景帝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看了一眼。 “你有什么事吗?” “皇上,过几日就是本宫的寿辰,也不知皇上可为臣妾准备了些礼物...”魏贵妃走上前去,轻轻地抽掉了天景帝的奏折,笑着打趣道。 “朕不知道..”天景帝直接承认,“这么大的人还要过生辰,是怕自己忘了又老一岁吗?” 魏贵妃的笑 分卷阅读134 容有一些勉强,但是她选择性地忽略了天景帝的话,开口道:“忘了就忘了,臣妾也没有指望,不过本宫这两日身子不太爽朗,倒是希望重劼能够在身旁陪着..” 魏贵妃轻轻地捏着天景帝的肩膀,原先有一些困意的天景帝却在魏贵妃提到赵重劼之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厌弃地挥开了魏贵妃的手。 魏贵妃愣愣地看着天景帝,一时没有言语。 钱源却在身后同情地看了一眼魏贵妃,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的撞到了天景帝的气头之上,如此没有脑筋,难怪如此才会被娘家人推做出头鸟。 “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皇儿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不快?”魏贵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天景帝冷哼了一声,看了魏贵妃一眼,但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倒是语气缓和了下来。 “朕有事需要他去办。” 魏贵妃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抽出了手帕捂在了胸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那皇上这是要派他去哪,如此匆忙,连陪本宫的时间也没有..”魏贵妃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了天景帝一眼,“那皇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他的舅舅...” “够了!”天景帝大声呵斥住了魏贵妃,“他的舅舅们怎么了?” 魏贵妃这才意识到不妥,她赶忙住了嘴,可是天景帝却被这勾起了怒气,他大声道:“礼部和户部的差事已经交接给别人,你的兄弟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朕不会放过他们,而赵重劼被朕派到西戎,做什么也都鞭长莫及。” “西...戎?”魏贵妃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天景帝,“西戎那群野蛮人,没有礼法没有规矩,重劼若是去了那里,又怎么会有好果子?” 天景帝的话给了魏贵妃一击重击,她无法想象她唯一的血脉就被流放到那野蛮的国度,而且赵重劼是他唯一的筹码,唯一能够与那个死去的人较量的筹码。 而现在若是赵重劼离开,她怎么办?她的家族怎么办? 天景帝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他不想和魏贵妃再多费口舌,正准备离开,魏贵妃却抓住了天景帝的龙袍。 “皇上,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重劼是你的儿子,你为何要对他这样狠心?” “狠心?”天景帝冷笑了一声,“他还未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料他也没有这个脸面去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魏贵妃苦苦哀求道。 “他勾引朕的女儿!”天景帝怒斥道,旋即愤然甩开了袖子。 “女儿?”魏贵妃眼神飘忽,过了会才如梦初醒般,“是赵重光?!” 天景帝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魏贵妃猛然站了起来,脸上扭曲的可怕。 “是她?!是她那一个贱人!赵重光”魏贵妃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赵重光的名字,她的眼中愤怒的目光并不逊色于天景帝,“好呀,年纪轻轻勾引本宫的儿子,就和她的母后一样不知廉耻!” 啪! 魏贵妃被掌风甩出去几米远,踉踉跄跄几步才稳了身形,天景帝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魏贵妃的语气却没有收敛半分。 “本宫勤勤恳恳地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可是你却从来不肯回头看本宫一眼,不就是心心念念那个去世多年的人吗?本宫争不过她,她的女儿又来祸害本宫的儿子!” “来人,将这个疯妇拖下去...”天景帝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他似乎不愿意与魏贵妃多费口舌,只是转身吩咐道。 “不必了...”魏贵妃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本宫自己走...”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远去,只留一地的簪钗珠翠。 ☆、第六十九章 扑朔迷离 魏贵妃失魂落魄地从勤政殿出来,在朱红殿门旁,刚才泫然欲泣的表情却去无踪迹,又摆上了之前尊贵无比的雍容。 贴身女官赶忙上前,却不敢抬头,她低声问道:“娘娘,现在可否要回仪禧宫?” “不...”魏贵妃的眼神穿过重重屋脊定格在最为奢华的宫殿上,“去坤宁宫..” 坤宁宫中 赵重光正躺在殿正中的展翅翱翔的铜凤上小憩,在宫女的通报之中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公主,仪禧宫的魏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魏贵妃?”赵重光的眉头皱了一瞬,“她向来不曾踏进坤宁宫一步,这一次有什么事?” “奴才不知,她看上去来者不善,不过只带了贴身女官过来...”宫女低声答道。 “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就让她进来吧...”赵重光吩咐道。 不过片刻,一阵微风就裹杂着胭脂香气而来。 赵重光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这倒不是因为魏贵妃的香气太过粗制滥造,相反这还是南部诸国进贡而来,而是赵重光最厌恶这多余的点缀。 魏贵妃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这坤宁宫的一草 分卷阅读135 一木,最后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赵重光身上,赵重光却没有将目光匀给魏贵妃,她语气冷淡。 “魏贵妃从不踏入坤宁宫,这次是什么西北风将你刮来了?” 魏贵妃看着惬意的赵重光,心中无限嫉妒,可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分毫,说道:“皇儿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坤宁宫,母妃虽没有来过,心里可是挂念地紧,也不知道皇儿有什么缺的东西可跟母妃说...” 赵重光没有功夫与魏贵妃虚于尾蛇,她直接了当说道:“本宫在坤宁宫住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不过倒是魏贵妃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魏贵妃的笑意不减,她已经将客套的话说完,接下来自然就直接进入正题。 “你可知你的二皇兄将被派往西戎?” 赵重光原本云淡风轻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僵硬起来,她原先以为天景帝只会给赵重劼一个清闲的官职,远离皇城的是是非非,没想到是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哦,何时启程?”赵重光语调没有一丝波动,可眼神却有一些躲闪。 魏贵妃看见赵重光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对她不屑一顾的敬武皇后,那种眼神平稳无波,却让人咬牙切齿,她的声音陡然提高起来。 “你就不问问这是为何吗?!重劼因为你去那种野蛮之地,你竟然还有脸面在这悠闲?!” 赵重光心中咯噔一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覆水难收,连魏贵妃也知晓了这事,不过赵重光收敛了内心的奔腾澎湃,她面上依旧平淡。 “这是父皇的决定,我无法干涉..” 周围的内侍都已退了下去,魏贵妃也卸下了伪装,不再维持刚才嘘寒问暖的客气,她站到了赵重光的面前。 “重劼从小听话懂事,从来不会忤逆本宫的意思,而现在这样,若不是因为你勾引他,他又怎么会与你扯上关系?!” 赵重光没有说话,魏贵妃却咄咄逼人道:“你就和你的母亲一样,谁沾染上就会惹霉运上身,若不是你,重劼的未来本应该不可限量...” “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你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一个妃子,侮辱皇后可没有好果子吃..”赵重光不耐烦地说道,可是却没有与魏贵妃针锋相对,她转身正准备离去。 魏贵妃却不依不饶地拽住了赵重光的胳膊,她恨恨道:“你若是还有一些廉耻之心,就不要再纠缠重劼,你这个从娘胎里带来的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像你母后一样暴毙,你要是...” “你说什么?!”赵重光瞪大了眼睛,反手扣住了魏贵妃,“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我的母后怎么逝世的?!” 魏贵妃这才注意到了刚才的言辞,不过她看到赵重光愤怒的表情却勾起了嘴角,一字一句说道:“暴毙” 赵重光过了这么多年才知晓真相,而魏贵妃却一语点出事实,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叫嚣着向上,赵重光一把扼住了魏贵妃的喉咙,直接道:“你是怎么知晓的,一字一句说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魏贵妃被赵重光摄人的目光给镇住了,喉咙上的痛意让魏贵妃有了短暂的迷茫,她开口想要喊人却发现无人可找,刚才嚣张的气焰摔得粉碎。 “放...放手..” 赵重光没有放手,只是苍白的指节微微松开了力道,魏贵妃立刻循着这间隙猛吸了几口气,她抬头对上赵重光的目光,不自觉地瑟缩了几下。 血缘之系无处不在,垂垂老矣的天景帝,青春年少的赵重光,两人相差甚远,却又无比相似。 至少在刚才,魏贵妃毫不怀疑赵重光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而之前的天景帝会让她在冷宫之中孤独到老。 她没有这个勇气破釜沉舟。 “本宫是听别人说得..”魏贵妃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你还未出生的时候..” 天景三年,那时魏贵妃不过是一个刚刚入宫的良人,而敬武皇后还是与天景帝恩爱有加的后宫之主,恰是这时,敬武皇后再一次怀上了龙胎,天景帝喜形于色,敬武皇后却愁眉不展。 为敬武皇后把脉的太医院院判是魏贵妃家族的远房分支,魏贵妃家族家大业大,又加上这一层关系,魏贵妃才得知敬武皇后的顾虑。 在建始二十一年的小产让皇后伤了身子,此胎也不知能不能保住,不过一向医术高明的院判却偷偷隐藏了一个事实——敬武皇后的小产并不是思虑过甚,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是谁下此毒手?无人得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院判自然不会大肆宣扬,而那时敬武皇后虽小产,宫女所生的赵重昀却安然无恙的出生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过曲折复杂,院判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只是断定不足月而生的赵重光不会活到成年。 “就是这样了..”魏贵妃伸手捂住了喉咙,她几乎全盘托出,只是隐藏了赵重昀的部分,她抬起头看着一脸死灰的赵重光露出了一份快意,“你命中克亲,你的母后命中无福,你们这种人就应该离着亲人 分卷阅读136 远一些,免得让别人惹祸上身...” 赵重光松开了手,背过了身,不再理会魏贵妃的冷嘲热讽。 她的眼中闪过了茫然,眼角泛出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只是嘴角却倔强地抿着。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地太早,早到她还未降临到这世间,阴谋诡计就流淌在这宫中的每一座宫殿,每一条长廊,每一个角落。 母后在这宫中,承受着各方面来的明枪暗箭,身心俱疲,最后无处可毙,早早地死在了这宫中,在冰凉的陵墓之中长眠。 母后究竟是为何而死?何人所害? 这可能是如今的赵重光最想知道的事了,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所有的纠缠阴谋都是为了生存,或是为了更好地生存。 坤宁宫看上去最为豪贵,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都是这皇宫之中的一座普通宫殿而已。 “你走吧...”赵重光背对着魏贵妃说道,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魏贵妃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开,她挑起了眉说道:“你先答应离开重劼,否则本宫就是搭上魏家,也要将你拉下马来..” 赵重光冷哼了一声,她转过身来,上前一步,直接将魏贵妃逼到了铜凤面前,居高临下说道:“你有什么资格代替赵重劼与我说话,而且你认为一个魏家就能够将我怎么样?我劝你先管好自己娘家的一亩三分地,然后才想着什么大统,否则从云端跌落到谷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魏贵妃愣在了原地,赵重光看着她细细妆容之下掩饰不住的岁月的痕迹,突然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一些..” 魏贵妃还未认真咀嚼赵重光的意思,赤狐就从天而降,将茫然的魏贵妃请出了坤宁宫。 坤宁宫华贵沉重的宫门缓缓合上。 魏贵妃在宫门外愣了片刻,直到一旁的贴身女官出声提醒,魏贵妃才回过神来。 “娘娘,我们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魏贵妃再一次回到仪禧宫中时,心情与之前已是天壤之别,她闷闷地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抚摸着眉眼的纹路,直到一声熟悉的脚步传来。 她的脸上爬出了一丝欣喜,魏贵妃三十有余,这些年的精心保养却像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此刻她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些少女的气息来。 靴子踏地的声音从远及近传来,到了附近却忽然停了下来。 魏贵妃没有回头,只是拿起梳妆镜前的罗子黛细细描绘着眉。 珍珠串起的门帘哗地被掀开,珍珠碰撞的清脆声音敲击着耳膜,伴着这声音的是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像是空谷幽兰一般空灵。 “贵妃娘娘..” ☆、第七十章 宫闱秘事 “贵妃娘娘...”声音在仪禧宫的主殿回荡,原先奴婢环绕的殿中只剩下了两人。 魏贵妃眉眼带着笑意,慵懒地起身迎了上去,如脂玉般的双臂环在了来人的脖间,轻轻地呵出一口热气。 “重昀...” 赵重昀背着手站在了珠帘旁,原先病容憔悴的绝丽脸庞荡漾起一份温柔,他低头抵在了魏贵妃的头发上,轻声道:“阿绮,近来如何?” 魏贵妃的心微微一动,随后嗔怒道:“你这么多天来都没有上本宫这里,本宫还以为你要将本宫忘了呢..” 赵重昀笑了笑,倒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揉了揉魏贵妃的头发。 魏贵妃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她歪倚在了赵重昀的怀中,丝毫不在意这不顾伦理的关系。 魏贵妃在外人眼中,虽然是天景一朝的宠妃,然而只有她自己知晓,这不过是外人面前的一个空壳子,看起来尊荣无比,可却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她已经多年没有侍寝了,对天景帝的渴盼早在一次次的拒绝后消失殆尽。 遇到赵重昀是一次意外,那是魏贵妃一次回府省亲,正好碰上了流火节,也不知是外面的才子佳人勾起了魏贵妃埋藏在心底的少女心思,她女扮男装来到了朱雀大街,也就是那一天她遇到了带着面具的赵重昀。 彼此不知晓身份,却莫名地被吸引,就像画本子所说的一见倾心,不过并没有再见倾情,这第二次的宫中遇见,拿着信物的二人却是不知所措。 赵重昀不发一言,魏贵妃却慌忙躲避。之后的二人相遇就当做之前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一般,心照不宣地佯装着素不相识。 久而久之,这份遗忘并没有沉埋心底,而是愈发历久弥新。 魏贵妃迈出了那一层枷锁,之后的二人的关系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这些日子可是遇到了些不舒心的事,为何如此郁郁寡欢?”赵重昀放开了魏贵妃,语气之中掩饰不住地关怀。 魏贵妃低下了头,眉头紧锁,倒是不再开口。 “怎么?”赵重昀的语气低沉了下来,“连我都信不过?” “不是...”魏贵妃慌忙摆手,心中却在不停思索,赵重昀名义上是她的继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皇 分卷阅读137 子,即使现在赵重昀对她有求必应,可未来的事还是说不准呢,况且情人怎么会有儿子靠谱。 她已经不顾一切坠入了情网,这么大的把柄在此,要是再有一个不慎,岂不是全部底气都被吃干抹净? “那又是什么?”赵重昀直视着魏贵妃的眼睛,“我不过是个缠绵病榻的闲散皇子,与你的一切都扯不上干系,现在不过是想要为你分忧,又怎么惹的你不开心..” 赵重昀的一番话关怀备至,魏贵妃的心也微微动摇起来,她垂下了眉头,低落地说道:“还不是因为赵重光那个女子..” 赵重昀的眼神有一些不自然,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皇妹怎么又惹得你生气了..” “她年纪轻轻,就如她母后一般没有廉耻..”魏贵妃愤然道,“重劼一表人才,是多少名门闺秀倾心的对象,可她倒好,闲来无事就去勾引重劼,非得别人戳着她的脊梁骨才痛快!” 魏贵妃是家中庶出,胸无点墨,遇事都是直截了当,半点心思也无。若不是仗着容貌与敬武皇后有几分相像也不会爬到现在的位置。 如今魏贵妃一通话吐了出口,顿时痛快了许多,可是赵重昀却脸色一变,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利,却没有过多诧异,仿佛早有预料。 “皇妹确实不应该..”赵重昀敷衍道,“但是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自然是皇帝指着本宫的鼻子骂,让本宫下不来台..”魏贵妃冷哼了一声,语气有一些厌弃,“要是本宫先得知,定会让本宫的弟弟派人结果了他..” 赵重昀若有所思,可是却安慰魏贵妃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一厢情愿,皇妹从小喜欢折腾,这一次说不定也是一时兴起,时间久了,自然也会淡忘了..” “但愿如此..”魏贵妃点了点头,却莫名觉得赵重昀话里有话,可是看到赵重昀俊美的脸庞却无暇细想,“你可得离赵重光远一些,那个小狐狸精说不定会对着你下手..” 赵重昀愣了愣,旋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不会的...” 待赵重昀从仪禧宫出来之后,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庞立刻收敛了所有的神情,唇色又开始苍白起来。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远处的仪禧宫,随后缓缓离开。 赵重光倚在坤宁宫的宫门上,宫门口的侍卫昂首挺立,目光都定在一处,她抬起脚步缓缓地走到了台阶上,眼神却望向了远处,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赵重光快步走下了玉阶,在宫道上低着头行走。 这时辰宫道上往来的人不多,这一路走来,赵重光只碰到了几个急急忙忙传信的小太监,在到勤政殿的必经之路上,赵重光却停下了脚步。 赵重昀独自一人站在殿外,目光投向远处。 赵重光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上前,她在赵重昀的身后站定,语气一如既往地俏皮。 “大皇兄,你在这儿做什么?” 赵重昀停了半响才转过身来,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他温和道:“皇妹总是喜欢这样突然而然地吓皇兄一跳。” 赵重昀眼眸之中带着温润的光,和天下所有令人尊敬的兄长一般让人心安。 赵重光的心中没来由地涌现了一丝愧疚,原先自然而然要说出来的话却如哽在喉,赵重昀却开了口:“皇妹,过几日就要启程去北夏,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皇兄,皇兄派人买给你..” 赵重光看到体贴的赵重昀鼻子一酸,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平静,脸上却还是挂着灿烂的笑意。 “大皇兄不必费心,妹妹没有什么想要的。”赵重光的声音有一些哽咽,“妹妹从小任性,大皇兄总是没来由地依着我的性子,小时候闯祸了,皇兄总是不厌其烦地替我收拾,以前妹妹在宫中,还能够给皇兄解闷,以后我走了,皇兄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赵重昀愣了一瞬,但看到赵重光担忧的表情后脸庞也有一些松动,他不自然地退了一步,随后笑道:“皇妹不必担心,我会和你一起去北夏..” “一起..?”赵重光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诧异,但随后又异常开怀地向前一步,“那这样最好,省的我绞尽脑汁也说不出告别的话来,还白白惹了你笑话..” 赵重昀的眼神飘向远处,意有所指地说道:“皇妹不必向我告别,可还得向重劼告辞,现在提前想些话来也没有大碍..” 赵重光表情一窒,旋即又若无其事地说道:“皇兄说的对,可是皇妹与二皇兄不和已久,恐怕他也不会认真听皇妹的话..” 赵重光只想像往常一样直接岔开这个话题,而赵重昀却一反常态,再一次说道:“兄妹之间的关系可以不亲近,但也不能闹得和仇人一般,你不要对重劼抱有偏见,重劼自然也不会针对于你..” 赵重光额角一跳,赵重昀不知道自己和赵重劼的真实关系,现在的一切不过只是作为兄长的劝解,不必太过敏感,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重昀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眸 分卷阅读138 的赵重光,原本慈爱和善的目光却闪过了一丝阴骘,他仿佛穿过赵重光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 赵重光却不知道赵重昀在想什么,她微微抬起了眼眸,目光却定在了赵重昀的右肩之上。 赵重昀穿着白瓷色的衣裳,像是漫漫黑夜的一抹皎月,而现在那纯白无比的绸锦上却沾染着一层薄薄的胭脂,淡的几乎看不见,但那近在赵重光的眼前,赵重光一眼就看到了这女子之物。 她的眼神紧紧地盯在上面,面前的赵重昀也察觉到了赵重光的不同寻常,他侧过了头看向了右肩,右肩上的痕迹闯入眼帘,赵重昀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厌弃地拂去了上面的粉末。 赵重光沾染了这被扬起的粉末,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赵重昀就站在原地看着赵重光的脸色逐渐变得潮红,丝毫没有上去的打算,过了片刻之后才上前去扶起了赵重光。 赵重光不知道刚才的状况,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好意思,皇兄,我一闻到这玩意就会咳嗽。” 赵重昀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重光避而不谈这无意之中的胭脂究竟是从何而来,她朝着赵重昀露齿一笑,道:“皇兄,这里风大,你近日身子不好,还是早点回宫吧..” 赵重昀没有过多寒暄,而是嘱咐赵重光也注意身子,便转身离开。 待赵重昀走后,赵重光的笑容立马隐去,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茫然。 刚才的味道太过熟悉,但在脑海之中却怎么也搜索不出来源。 她绞尽脑汁地回忆了许久,直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势均力敌 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赵重光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人叫住。 穿着北夏服饰的祁哲大步从身后走来。 “公主,好久不见。”祁哲躬身道。 “本宫不过与你只见过一面,还是在前日的宫宴上,何来好久不见?”赵重光淡淡地回答。 祁哲感受到了赵重光的心不在焉,也没有再次客套,只是上前一步道:“明日本使就要启程去北夏,不知公主准备好了没有?” “不过只是去一趟北夏,还需要做什么准备..”赵重光抬起头直视着祁哲的眼睛,眼眸之中看不清楚情绪,“莫非使臣觉得本宫无法瞻前顾后,特地来提醒,那么请使臣指教一番,本宫还有什么东西遗漏,本宫好早做打算..” 祁哲连忙摆手道:“公主误会了,只是去北夏路途遥远,本使也是担心公主。” 赵重光突然爽朗一笑,和颜悦色道:“多谢使臣的关心..” 祁哲被赵重光截然相反的态度给搅得一头雾水,也不敢再小瞧赵重光,恰在这时,钱源从勤政殿中出来,低头快步走到了祁哲面前,祁哲和赵重光纷纷转头看向他。 钱源的脸上立刻挤出了菊花般的笑容,他对着祁哲说道:“陛下已经在殿中等待使臣,还请使臣移步殿内。” 祁哲没有耽搁,朝着赵重光行了一礼之后立马带着随行之人朝着殿中走去。 待祁哲走后,殿外只留下了赵重光与钱源。 钱源抬头偷偷瞥了赵重光一眼,正好与笑意盈盈的赵重光目光撞了个满怀,他索性不再偷偷摸摸地看着,直接满脸堆笑道:“公主,来此做什么?” “去见陛下,我有话对他说..”赵重光顿了一下,“陛下现在的心情如何?” 钱源为难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每日都是那一模一样的表情,奴才也不知陛下是什么心情..” 赵重光自然看出钱源的顾左右而言他,她轻笑道:“别人本宫不愿意问,但是钱总管跟在陛下身后二十余年,自然知道陛下在想什么,本宫不过只是关心陛下,总管就不要绕弯子了..” 钱源看着出落地越发美艳却又英气的赵重光,心中唉声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兜弯子,直接道:“陛下心情不好,可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赵重光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 钱源愣了片刻,赵重光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此刻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没有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多说了几句。 “天下的优秀子弟何其多,依公主的身份和地位定会寻到一个和你心意的,为何非要和二皇子殿下纠缠不清,还平白惹得陛下生气..” 赵重光看着一旁的钱源,他此刻的话确实真真正正发自内心为自己考虑,她没来由的鼻头一酸,旋即又掩饰地一笑。 “钱公公,这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哎..”钱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公主此行可是为了二皇子殿下而来,如果是还请公主回去吧,陛下不会见你的..” “我并不是来劝陛下收回成命的。”赵重光低下了头,“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和陛下 分卷阅读139 说几句话..” “公主啊,不是我劝你,桥归桥,路归路,坦坦荡荡的路上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架起一座桥,你和二皇子就是如此,公主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钱源看着赵重光,“再说了这皇家的女人和皇家的男人可是天差地别,公主年龄还小,不懂得这其中的厉害.” “谢谢..”赵重光抬起了眼眸看着钱源,“钱总管,桥是桥,路是路,可也会有殊途同归的一种,如今我想的并不是这些感情上的事,若是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钱源不知道赵重光突如其来的感慨为何而来,只是让他想起了在奏折面前紧锁眉头思考的天景帝,两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只不过一个一举一动都是事关黎民百姓的事,另一个却是看不透。 钱源觉得越发难以捉摸起来。 这时祁哲带着浩浩荡荡的使团出了勤政殿,赵重光远远看着为首的祁哲,眼神带着一丝探究,旋即她对着一旁的钱源轻声说道:“总管,麻烦你去向陛下说一声。” 钱源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走进了勤政殿中。 赵重光再一次一个人站在勤政殿的殿门口,日晖洒在了勤政殿金碧辉煌的殿门上,也落在了赵重光的侧脸上,影子印在了赤红宫门上,拉起了长长的弧影。 秦朗站在远处,看着赵重光荷叶色的裙摆在微风下舞动,与身穿盔甲的侍卫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 秦朗转了转小指的指环,没来由地没有移开目光,直到身边一位小宦官匆匆而来,才收回了目光。 “秦大人,陛下召见你..” “烦请公公带路...” 秦朗风度翩翩地点了点头,随着带路的小公公往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路过赵重光的面前不自觉地侧过了头,然而赵重光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并不知晓秦朗的到来。 然而秦朗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大步跨入了勤政殿中。 勤政殿宽大无比,只有寥寥几个内侍站在殿门外,天景帝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案前的青瓷茶具冒着腾腾的热气,将天景帝笼罩在氤氲之中。 “你来了...”天景帝抬手拿起了案前的茶具,轻轻地抿了一口,“你可知朕召你前来所谓何事..” 秦朗站在台阶之下,道:“微臣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只不过陛下只召微臣一人前来,微臣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 天景帝冷哼了一声,心里却对着秦朗的自如对答有点满意,但仍沉声道:“你的母后已经给朕来信,也不知道秦大学士究竟是怎么回事,敢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收养了你。” 秦朗没有回答,天景帝直接站了起来进入了正题,“你这次回北夏有什么打算?” 秦朗抬起头看着天景帝一眼,收敛了神情。 “身在帝王之家,做该做之事..” “好.”天景帝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但是这里是雍国的皇宫,你不一定可以走出这里,你和秦大学士连起手来欺骗朕,朕为何要帮助你回到北夏?” 秦朗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天景帝对视,骨子里的气韵也随着天景帝的压迫散了出来。 “利益,唯有利益。” 天景帝放声笑了起来,感觉到了棋逢对手的快感,他脸上的乐意在一瞬间再一次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锱铢必较的稳重。 “那你说,你可以给朕什么?” “一个最为坚固的同盟,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下手西戎..”秦朗一字一句说道。 天景帝略带审视地再一次重新打量一番秦朗,看到面前长身玉立的秦朗,眉眼之中与当年的明慈太后颇为相像,都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他对着秦朗说道。 “你很聪明,知道朕的打算,虽然雍国与西戎现在相安无事,可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较量,与北夏坚固的同盟只是锦上添花,不过...”天景帝拍了拍秦朗的肩膀,“于情于理,朕都会将你安然无恙地送回北夏。” “多谢陛下,微臣代替母后感谢你..”秦朗拱手回道。 “不必了..”天景帝挥了挥手,“这是朕欠她的。” 天景帝眯起了眼睛,再一次回想起了当年的场景,可却莫名地想起了钱源的话,旋即之后目光却冷冽起来,他沉声道:“当年雍国国力衰败,不得已将明慈远嫁北夏,可现如今雍国国泰民安,是不会将公主嫁到北夏,你不必动这种心思。” 秦朗被天景帝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旋即说道:“陛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天景帝的目光如锥一般望了过去,秦朗却笑了起来,不似以往的端庄持重,“陛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微臣却不是诗文中单纯的君子,婚姻只会和朝堂有关,不会与内心有关。” 秦朗的声音沉了下来,“微臣与陛下有合作,怎么会违背你的心意,更何况微臣在北夏早有婚约,陛下多虑了...” 天景帝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莫名其妙,可面上还是端着道:“朕只是想告诉你,成大事者,必先将七情六欲摒 分卷阅读140 弃到一边,你懂了吗?” “陛下,微臣比谁都懂。”秦朗想起了幼时在苍山上的那一夜,身上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起来,他的目光比谁都冰冷,“微臣早就领教过了,陛下的体会微臣铭记于心。” 秦朗看着目光锐利的天景帝,仿佛穿透他眼角的皱纹看到了他原先时的辉煌,他突然感到一种惺惺相惜感,他突然开口问了天景帝一个问题。 “陛下,这一路上有人会陪你到最后吗?” 天景帝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有一根锐利的刺扎入了眼中,渗出了一滴血,过了很久之后,天景帝才缓缓道。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 秦朗对这回答仿佛在意料之中,他慢慢地点了点头,声音融入在了氤氲烟气之中。 “我知道了...”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光也不知道在勤政殿门前站了多久,直到殿门缓缓地打开,她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秦朗,你为何在这里?”赵重光露出了一丝笑意,“父皇和你谈了些什么?” “公主..”秦朗向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陛下邀臣说去北夏之事。” “哦,知道了..”赵重光点了点头,“只不过秦大学士为何没来,父皇为何不和秦大学士商量,偏偏找你来?” 秦朗笑着转动着手上的指环,赵重光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可旋即秦朗突然抬眼一笑,那笑容像是万里晴天吹来的一缕清风,赵重光被这突如其来的清朗定在了原地。 “你猜。”秦朗压低了声音,“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赵重光额角一跳,秦朗倒是向后退了几步,再一次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公主,微臣告退.” 赵重光站在原地看着秦朗的身影越来越远,没来由地觉得一阵不可思议,可旋即她又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勤政殿门。 钱源一路小跑地从殿中出来,看到赵重光之后又提步跑了过来。 “怎么样,陛下愿意见我了吗?”赵重光问道。 钱源为难地看向了赵重光,低声道:“公主,陛下说他没有时间见你..” “没有时间?”赵重光侧头看向了殿门,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人背手站立,她低下了头思索片刻,随后转头看向了钱源,“麻烦公公再去和陛下说一声,说我明天启程,陛下愿不愿意再与我说上一句话..” 钱源点了点头,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了勤政殿中。 过了片刻,钱源又小跑到了赵重光的身边,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赵重光沉默地看着地面,凉风吹来,她感觉到身子一阵冰冷,却又没有像之前一样不管不顾地闯入殿中。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要不老奴再去通报一声,陛下说不定就会见你了..”钱源看着面无表情的赵重光,出口询问道。 “公公不必费心了,陛下不愿意见我,您就是去问个千百遍,他也不会见我..”赵重光朝着钱源点了点头,“公公先回去吧,我走了..” 赵重光离开了勤政殿之后,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桃树林,桃树林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只有风吹桃林的沙沙声。 原先萎靡不振的桃树现如今开的最旺,赵重光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车熟路地爬上了桃树。 上面的空气果然清新一些。 正当赵重光摇摇晃晃之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赵重光猛地抬起了头,看到了一角袈裟。 赵重光转过身子轻轻一跃,正好落在了志明和尚的面前。 志明和尚穿着干净的僧袍,一只手握着佛珠,一只手放在胸口,原先烟灰气的脸变得慈眉善目起来,他朝赵重光行了一礼。 “公主,好久不见..” 赵重光挑起了眉,侧过了志明和尚的礼。 “志明和尚,宫中束缚太多,你一向喜欢云游四海,怎么会留在宫中这么长时间?” 志明和尚轻轻地笑了笑,“多谢公主挂念,人有执念,没有例外,一切事情都有因有果,贫僧虽不喜在宫中,可是还有一些执念未完成。” “执念?”赵重光一方面诧异志明和尚不加掩饰,一方面又细细咀嚼这个词,“志明和尚有何执念?” “公主,你已经知晓了二皇子的身份,应该也猜了出来他的目的..” 志明和尚双手合十道。 “本宫自然知晓,无非是权力二字,可是——”赵重光斜睨了志明和尚一眼,“可是你们又有什么力量能够撼动这朝廷。” “没有法子,可是浮游也能撼树,贫僧不过只是为了一些执念,做着原先不想要做的事情,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受控制。”志明和尚看了一眼赵重光,“公主不也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二皇子殿下..” 赵重光用略带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志明和尚,“你如此 分卷阅读141 推心置腹地和我说这些,甚至连这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都细细和我说来,你是怎么断定本宫不会和天景帝供出这话..” “公主刚才去勤政殿是为何?”志明和尚答非所问道。 她为何要去勤政殿?赵重光站在了原地没有说话。 西戎蛮地路途险阻,边境纷争不断,一路上若是出了个闪失,赵重劼自然就命丧他土,赵重光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只能去求天景帝给赵重劼安排一个闲职,不参与朝政,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她从头到脚看了志明和尚一眼,志明和尚也看向了赵重光,率先开口道:“公主知晓赵重劼不是天景帝亲生,你可知赵重劼的真实身份?” 赵重劼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却没有开口,志明和尚却在袖中掏出了一封信,信封皱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是什么?”赵重光问道。 “公主,先打开看看。” 赵重光疑惑地接过了志明和尚的信,若有所思地看了志明和尚几眼,旋即目光移到了信上,信封上的几个大字却让赵重光瞳孔一缩,她慌慌张张地拆开了信封。 赵重光的目光紧紧地定在信上,薄薄的一张纸如有千斤重,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突然她挥手将信纸扔在了志明和尚的脸上。 志明和尚却没有移动分毫,任由信纸拍在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重光指着志明和尚声嘶力竭地喊道。 赵重光感觉自己的血液不自觉地涌上喉头,她竭尽全力地压制住嗓子的腥意,可身子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刚才那封信是无疆临终所写,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公主..”志明和尚双手合十对着赵重光,“这封信是无疆临终所写,就藏在内牢之中,无人知晓这封信,想着可以交给公主,可是无奈还是被二皇子殿下所获。” “你不是赵重劼的人吗?现在拿这封信给我是什么意思?!”赵重光目光中闪着恨意,身子却不住地向后,直到抵在了桃树上,桃树上传来的丝丝凉意才让赵重光有了一丝清醒。 志明和尚看着赵重光面如灰色的脸,没有一刻停留,继续说道:“公主,你不要逃避事实,这就是你看的那样,无疆确实是李代桃僵,代替赵重劼去死。” “而赵重劼就是害死无疆的幕后凶手,是吗?!”赵重光抬起手拽掉了志明和尚的佛珠,佛珠上的细绳砰然一断,均匀的佛珠滚落一地。 “你是帮凶。”赵重光怒瞪着志明和尚,“是你们害死了无疆,你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拿着这封信来我面前,还有那个赵重劼,他又是如何在我面前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赵重光看着地上的信纸,脑海中浮想起与赵重劼的朝朝暮暮,而后无疆死不瞑目的脸又浮现在面前,像是无声的诉说。 “重光,你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在内牢中绝望到极致的话在赵重光的耳畔久久回响,信纸上的字在赵重光的眼中越发清晰。 “不要和赵重劼来往,他是我,我却不是他..” 赵重劼是无疆,是和慈公主与林侯爷的独生子,而无疆只是一个不知名的人,但是赵重光却是真真正正和无疆一起长大的。 “公主,现在你已经知晓了赵重劼的真实身份。”志明和尚抬起头看着赵重光,“他是林无疆,当年因为种种原因无疆代替了他的身份,只是天景帝有所怀疑,二皇子便顺手将他杀了。” 赵重光怒不可解,身后的凉意源源不断地传来,志明和尚是赵重劼的手下,怎么会到到自己面前说赵重劼的不是? 她冷眼看着志明和尚,“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赵重劼知道吗?” “他不知道。”志明和尚摇了摇头,“是贫僧来寻公主的。” “好了。”赵重光咬牙切齿道,“你还真的为你的主子考虑,本宫知晓了这事,自然不会再与赵重劼再有瓜葛,那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立刻在我面前消失。” 志明和尚没有说话,只是弯腰一个个捡起了掉落在地的佛珠,赵重光就那样冷眼地看着志明和尚,她突然开口道:“志明,你是何人?” 志明和尚的身子一顿,随后握着佛珠来到了赵重光的面前,“公主,贫僧是当年林侯爷手下的一名亲卫。” “亲卫?”赵重光冷冷地说道,“不过只是一个亲卫,你就为了赵重劼赴汤蹈火,本宫可不信,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缘由才不顾一切地到本宫面前惺惺作态。” “将士的情谊无人可及。”志明和尚没有理会赵重光的质疑,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完这话,志明和尚就朝着赵重光行了一礼,随后缓缓离开,直到志明和尚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赵重光才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桃树下。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她缓缓拾起信纸一步也没回头地走了出去。 背影单薄却异常坚定。 ☆、第七十三 分卷阅读142 章 再遇情敌 赵重劼正在自己宫中打点出行的用具,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目光闪过一丝柔和。 “殿下,永安公主来了。”一名小厮匆匆来到赵重劼的身边。 “她...她来了?”赵重劼慌慌张张地将盒子放到了身后的桌上,旋即觉得不妥又塞回了自己的袖中,就在这时赵重光已经来了殿中。 赵重劼屏退了周围的内侍,殿中只留下了赵重劼和赵重光二人。 “你来的正好,我给你寻了一些东西。”赵重劼指着旁边堆成小山一样的物品,药材布料首饰应有尽有,他拿起了一件狐裘披风,“北夏天气寒冷,有些地方甚至是寸草不生,你看看这件狐裘,可是我...” 赵重光一把挥开了赵重劼手中的狐裘,她直视着赵重劼,“你要去西戎?” 赵重劼一愣,旋即笑道:“你都知道了,西戎此行虽然艰险,可皇上并没有立刻处置我,可见他并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你去了北夏,我虽然不能去,可是等我从西戎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没有什么从长计议了。”赵重光向后退了一步,她直视着赵重劼,突然笑了起来,“赵重劼,你知道我最害怕的事是什么吗?” 赵重劼沉默了,他伸手将赵重光额前的碎发拢到了耳后。 赵重光没有回避赵重劼的触碰,她抓住了赵重劼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害怕本来与我同行的人突然离开了,就和当初的无疆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 赵重劼的手顿住了,赵重光也感觉到了赵重劼手中的颤抖,她没有放开赵重劼的手,接着问道:“你知道我最恨别人对我做什么吗?” 赵重劼没有说话,赵重光深深地看了赵重劼一眼,冷声道:“是欺骗。” 赵重光放下了赵重劼的手,“是欺骗,是来自最亲密人的欺骗。” “赵重劼。”赵重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赵重劼的脸上,“赵重劼,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赵重劼看着赵重光,想要说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过了片刻之后才低声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赵重光转过了赵重劼的脸,眼中止不住噙着泪水,她的声音十分沙哑,“你说啊!” 赵重劼转过了头不再看赵重光,“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我多说也无异,我不是天景帝的亲生儿子,这我已经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了,欺骗在先是我不对,可是这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了。” 赵重光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些吗?!” 赵重光伸手将无疆的信甩在了赵重劼的身上,赵重劼看到这信之后脸色一变,他弯腰捡起了这信,指尖变得越发苍白,他双唇都在颤抖,想要伸手揉揉赵重光的发尖,赵重光却避开过去。 他的心像是缺了一道口子,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碎片,他终于意识到了,兜兜转转,他仍是要真真正正地失去赵重光了。 “对不起,我的错。”赵重劼低下了头。 赵重光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滑了下来,一滴一滴敲击在了地板上,如有千斤重,也重重地砸在了赵重劼残破不堪的心上。 “西戎在西,北夏在北,你我天各一边,永不再见。”赵重光的手抵在了赵重劼的胸口,这动作像是要竭力将赵重劼推开,旋即垂下了头默然转身离开。 赵重劼看着赵重光的背影,攥紧的拳头。 赵重光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这一路上的宫女内侍来来往往,赵重光却低着头没有多看一眼,在这诺大的宫中,她只感觉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人。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一袭黑衣的赤狐站到了赵重光的面前。 赵重光抬起了眼眸,对着赤狐说道:“赤狐,怎么了?” 赤狐抱着胳膊道:“我想吃朱雀大街上的琉璃饼。” 说完依旧眼神淡淡,没有给赵重光一个多余的眼神,嘴角紧紧地抿着,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赵重光脸上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笑意,看破却没有说破,她顺着摊了摊手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跟着本宫,本宫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这语气颇为爽快,像是绿林好汉对着自己推心置腹的手下夸下的山盟海誓,只不过许诺的却是朱雀大街便宜的琉璃饼。 “走吧。”赵重光拍了拍赤狐的肩膀,示意赤狐跟上。 东陵城朱雀大街上的老字号边,赵重光拎着两袋热气腾腾的的琉璃饼站在街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旁的赤狐一个接一个地塞着琉璃饼。 在街角的秦朗看到这场面一时没有挪出了脚步,他的眼神深沉起来,而赵重光却看到了远处的秦朗,她朝着秦朗挥了挥手,提起两袋琉璃饼就走上前去。 “秦朗,新出锅的琉璃饼,要不要来两块?” “不了。”秦朗婉言拒绝,眼神却看向了赵重光手中的琉璃饼。 “哦,那算了。”赵重光点了点头,赤狐从赵重光的身后走了出 分卷阅读143 来倒是看了秦朗一眼,秦朗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转动着自己的小指上的指环。 赵重光纳闷地看着秦朗的动作,倒也疑惑问道:“你这指环是什么来历,怎么一天天地就盯着这东西,莫非是什么独门暗器?” 秦朗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这与公主无关。” 赵重光呐呐地站在一边,秦朗好似觉得刚才的语气重了一些,随即和颜悦色道:“这是与我定下婚约的女子所赠。” “原来如此。”赵重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指环倒是看得有一些眼熟,也不知从哪里见过这个,不过这与你定下婚约的女子品味倒是不错,与我颇为相似,都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样子。” 秦朗笑着看着赵重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道:“公主,明日就要启程去北夏了,你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赵重光想起了在赵重劼宫中的一切,眼神一阵刺痛,她强带着笑意说道:“这自有内务府的人安排,不需我插手。” “这样也是,不过北夏天寒地冻,你从小就在雍国东陵城长大,这里四季如春,可能到了那里受不了北夏的天气,反而身子会不太爽朗。”秦朗道。 赵重光却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忘了?我小时可去过北夏,当年我体弱多病,也没有交代在那,现如今我的身子可比幼时好上太多,怎么会如此弱不禁风?” 秦朗勾了勾嘴角,笑道:“这我倒是忘了,那么久远的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也不是。”赵重光揉了揉自己的发尖,“其实这都是听宫中的老人说起的,我七八岁前的记忆都七零八散的,也拼凑不出一星半点来,只能听听别人嘴中的话,这才能记起为数不多的记忆。” “这是为何?”秦朗出乎意料地追问道。 “或许是幼时生病将脑子烧糊涂了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赵重光若无其事地将琉璃饼递给了赤狐,显然不打算再次继续这个话题。 “是我唐突了。”秦朗淡淡说道,随即眼神定在了一旁的赤狐身上,“赤狐可也随行?” “那是自然,赤狐是我的暗卫,自然是我在哪他就在哪,更何况我还要和赤狐一起去北疆见一见我的外祖父母。”赵重光的眼中带着一丝憧憬,她笑着对秦朗说,“你也可以回家了。” 赤狐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吃着琉璃饼,赵重光的眼神却停留在远处。 秦朗顺着赵重光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风姿绰约,长裙拖地的女子站在脂粉铺面前,虽带着面纱,却掩饰不住魅惑人心的芳华。 而那边的温如霖也看到了赵重光,竟然没有犹豫地走了过来,直到来到了赵重光的面前。 “公主殿下万安。”温如霖屈身福了一礼。 赵重光淡淡地点了点头,端庄有礼道:“温姑娘请起,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温如霖摘下了面纱,一旁的路人都忍不住地看上一眼,反而秦朗和赤狐二人一左一右目不斜视地站在一边。 温如霖轻轻一笑,道:“公主,你赢了,我输的心服口服,即使我再努力,二殿下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反而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明白。”赵重光制止住了温如霖接下来的话,“本宫与赵重劼半分关系也没有,桥归桥,路归路,还请姑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再一次遇到温如霖,赵重光没有之前的怒不可解,反而倒是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心中再也激不起来波澜。 或许,一切的一切早已经不一样了。 “可是....”温如霖还想再说,可瞥见了面无表情的赵重光,反倒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拿着手帕掩唇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在你的面前再说些不明不白的话了。” 赵重光看着眼神令人不悦的温如霖,不耐地挥了挥手。 “既然无事,你便退下吧。” 温如霖捻起了裙摆碎步离开,赵重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周围的二人仿佛充耳不闻,眼神飘向了远处,赵重光无奈地看了一眼二人。 “走吧,回宫。” ☆、第七十四章 血溅城墙 北夏使团浩浩荡荡地站在东陵城城门前,祁哲与随行的使臣面容严肃站立,等待着即刻出发。 赵重光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城下浩浩的使团,连赵重昀走到身边也未曾知晓,赵重昀看着赵重光的侧脸开口道:“皇妹,再过半个时辰就要离开东陵城了,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倒是有些舍不得。” 赵重光的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封信,脸上隐隐透着一分挣扎,她心不在焉地回道:“确实如此,倒是有点舍不得。” 赵重昀自然感觉到赵重光的犹豫,他刚想开口,赵重光却不知道看到了谁,直接转身离开。 赵重昀不由自主地侧过了头,他的目光看向了赵重光,赵重光站在城楼的拐角与一个宦官模样的人窃窃私语,赵重昀隐约记得这人是钱源的徒 分卷阅读144 弟,也是天景帝面前的人。 赵重光将手中的信塞到了宦官的手上,随后松了一口气,她垂下了头缓缓地走了回来。 “大皇兄,时辰不早了,我们启程吧。” 赵重光搀扶住了赵重昀,赵重昀却避开了赵重光的手,赵重光也没有觉得不妥,她与赵重昀并肩而行到了城楼之下。 东陵城的城墙庄严厚重,已经屹立了百年,也不知经历过了多少的风雨飘零,手持长戟的侍卫在城楼下昂首伫立。 赵重光回头再一次看了一眼东陵城,微风舞动着赵重光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神之中带着眷念。 “皇妹,是时候启程了。”赵重昀低头对赵重光说道。 赵重光看着一如既往的城墙,却并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她转过了身自嘲地笑了笑,旋即转身离开。 在使团一行人离开之后,天景帝才从城楼之后走了出来,目光晦暗不清,他盯着远方的一行人,直到使团消失在远处才收回了目光。 钱源想要开口,但还是默默地站在了原地,只能看见天景帝被阳光拉得漫长的背影。 终于还是走了。 “小宏子。”钱源朝后摆了摆手,那名叫小宏子的公公却没有出现,另一名公公上前一步道:“总管,刚刚看见小宏子往东边去了。” 钱源冷哼了一声,恨恨道:“也不知道这些小崽子整天做什么?连个人影也无。” 随后摆了摆手,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回宫。” 钱源正准备离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随后摇了摇头。 “总管,你这是做什么?”另一名公公殷勤问道。 “无事。”钱源指了指东边,“你快去将小宏子寻回来。” 公公一头雾水地看着钱源,可不敢违背钱源的意思,赶紧一溜小跑地往着东边去了。 东陵城的城楼像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东门面向关外,由外向内设有卫城,罗城,瓮城和城门四道防护。城门是个巨大的砖砌拱门,若是个胆小的人走在上面,恐怕连一眼也不敢往下看。 小宏子就畏畏缩缩地走在上面,他的腿在打转,可手中还是紧紧地抓住那封信。 这是永安公主临行前准备交给钱源师傅的,可是钱源寸步不离地跟在天景帝身边,他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任务,虽然永安公主面上不太乐意,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这样作罢。 小宏子想着在师傅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连脚步也快了起来。 突然他的身子一震,余光不自觉地看向了一旁,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地滚滚下落,他咬着牙停下了脚步,朝后喊了一声。 “是谁?快出来!”小宏子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之后才稍稍安定了下来,“城楼这么高,这点风吹草动可真是瘆人..” 小宏子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正欲离开,肩膀却被人猛地一拍,小宏子的三魂落下了七魄,直接向后退了一步抵在了城楼上。 “别别别,别乱...乱动我。”小宏子双手抱住了头,不住哀求。 “哈哈哈....小宏子,你这般胆小,可对得起师傅的谆谆教诲。”另一名来寻小宏子的公公捂着肚子忍不住笑了出声。 小宏子看到来人熟悉的脸庞才镇定起来,他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拿手往脸上狠狠一抹,扶着墙才站了起来,便开始埋头寻找刚才不小心掉落的信封。 “你在这急急忙忙地找什么呢...” 另一名公公也跟在小宏子身边找了起来,小宏子闪躲着将信封塞回了袖中,随后拍了拍那名公公,轻快道:“快回宫吧。” 就在二人放松懈怠准备回宫之时,一个极快的身影闪到了二人的面前,半点废话也无就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短剑。 二人都止不住地哆嗦,可是这里处于城楼的拐角,恰好这时侍卫都围在了前方,高声呼喊也无人可以回应,冰凉的短剑抵在了小宏子的喉咙上,另一名公公倒是立即镇定了下来。 “这位侠客,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奴才,也怎么会招惹到了你?” “把信交出来...”蒙面之人稍稍用力,小宏子的脖子上立刻多说来一道血痕,蒙面之人的声音有一些尖锐,另一名公公的脸上立刻风云变幻起来。 小宏子被吓得腿软,若不是认识许久的公公在身边,他恐怕都要当场昏了过去,他颤抖着声音道:“什么...什么信?” 另一名公公道:“这位侠客,奴才这朋友从小胆子小,不会说谎,你说的信他说没有定然是没有,你肯定是误会了。” 蒙面之人直接在小宏子的身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出,小宏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公公,咬了咬牙道:“信在他身上。” 蒙面之人看了一眼一旁不可置信的公公,没有半点废话,直接手起刀落砍下了公公的头,随意地甩在了一边,上前搜起了他的身子,鲜血流到了小宏子的脚边。 分卷阅读145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与一旁的惨烈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蒙面之人找了半响,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直接提刀走了过来,小宏子的腿止不住地颤抖,愧疚惊恐压弯了他的脊梁,他弯着腰缩着头不住往后缩。 “住手!”一声尖锐但是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拐角传来。 “师傅!师傅!”小志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身子不住地往钱源的方向拱去。 钱源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场景,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痛惜,而蒙面之人看到钱源之后握住短剑的手一顿,随后缓缓地直起了腰。 钱源孤身一人缓步走了过来,在三丈之外停住了脚步。 “来人是谁?”钱源的眼睛一直定在了前人的身上。 蒙面之人摘下了面罩,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面前,钱源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道:“福兴,好久不见。” 福兴没有回应,只是拿起沾满鲜血的刀在袖中抹了抹,钱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福兴年长钱源几岁,已相识了二十余年,钱源初来宫中也受到过福兴不少帮助,只不过之后一人跟在天景帝身旁,一人跟在敬武皇后的身边,与二人一样渐行渐远。 现如今在这里相遇,彼此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钱源开口:“你我多年未见,如今在这种场合见面,我不能不多说一句,你这做法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来寻一件东西。”福兴回道。 钱源扫视了脚边,最后眼神定在了小宏子的身上,他的目光如刀一般刮过了小宏子,厉声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是...是..”小宏子颤抖着将手中的信封拿了出来,“是永安公主交给奴才的一封信,她本来准备交给...师傅你的,可是师傅没空,奴才便想着给你带过去...” 钱源看着充满血迹的信,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目光扫到了福兴身上。 “永安公主也是你亲手带大的,在你告老回乡之时也是她打点的,现如今你这样的做法,是要置她于何地?” 钱源继续道:“这信我没有看过,但料想里面写的也是惊天之事,不过即使是什么样的事,天塌下来有皇上顶着,再不济也有皇子顶着,你费心费力想要这信究竟是何意?” 福兴的眼睛盯在那封信上,随后又与钱源对视,道:“你这么多年都跟在天景帝的身旁,天景帝就是你的主心骨,但是我却不同,我有自己的使命。” “建始帝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即使你以前也是他的手下,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自己画地为牢又有什么意义...”钱源试探道,“这宫中的一切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福兴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钱源却继续道:“如今国泰民安,几个人几十个人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你不必做困兽之斗,这一切天景帝都了如指掌。” 福兴没有接钱源的话,只是伸手夺去了信,钱源没有阻拦,任由福兴将信撕得粉碎,一切结束之后福兴道:“既然如此,这信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钱源却出声叫住了福兴,道:“福兴,之前的恩恩怨怨你我一刀两断,从此之后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福兴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七十五章 蜀州路变 雍国川峡地区,周围为群山环抱,地势险峻,东有三峡之险,北有剑门之固,易守难攻,正中间是块土地肥沃的盆地。 这里是雍国通往北夏的必经之路。 赵重光倚在一块突兀的巨石边,看着一旁忙忙碌碌的使团。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裳的边角也沾上了一点灰尘,可却比使团之中衣衫凌乱,愁眉苦展的使臣好上太多。 突然,使团中的马匹猛地长啸一声,马蹄带出的淤泥四处飞溅。 赵重光立马闪身躲开,未料旁边另一人也往着巨石处躲避,恰好与赵重光撞了个满怀。 赵重光被撞得踉踉跄跄几步,猛靠在了巨石上,而那人却没有这般幸运,直接应声倒地滚入了泥潭之中。 这一过程惊险至极,赵重光还未来得及感慨眼冒金星的自己,余光往着一旁一瞥,突然额角一跳,赶紧慌慌张张地上前,焦急道。 “秦大学士,您没事吧!?” 被撞翻在地的正是秦大学士,他青灰色的衣裳溅上了大块的污泥,纯白飘逸的胡须此刻就像互殴一般拧在了一起,拨弄不开。 赵重光先是慌张,再是震惊,继而脸上又是一阵抽搐,反倒没有立刻上前搀扶起秦大学士。 蜀州近来暴雨连篇,路滑地险,使团在经历过一个月的风平浪静的赶路后,第一次在蜀州途中遇上了麻烦。 天有不测风云,任是贵人济济的使团也架不住这变幻莫测的风云。刚刚就经历了一场暴雨之后,整个使团都人仰马翻起来。此时,众人都忙着将陷入泥泞的马车拉出重围,倒也没有注意到 分卷阅读146 这边来。 在泥泞之中挣扎的秦大学士终于抹开了脸面,挥舞着胳膊大声喊了一声,赵重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拽住了秦大学士的胳膊。 “秦大学士,我....” 话音未落,赵重光一个脚底打滑,重心移位,直接直挺挺地往泥泞之中扑去。 一道纯白身影悄然而至,另一道玄黑身影也飞身上前。 赵重光只能感觉到身旁一阵强风刮过,她直直地站在一旁,一脸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赤狐与秦朗。 就在刚才快要摔倒之际,赵重光这是从那时快地攀住了一旁的岩石,倒也没有摔倒,此时她一头雾水地拉起了秦大学士,眼睛中满是疑惑。 赤狐与秦朗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身。 赵重光还是眨着眼睛看着二人,一旁的秦大学士却吹胡子瞪眼起来,赵重光这才收回了目光,她熟知秦大学士的脾气,赶紧转身从一旁的马车之中拿出了一件干净的披风。 秦大学士接过了披风,套在身上整理衣冠完毕后,一脸铁青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 赤狐默默地退到了赵重光的身后没有吭声,后来索性直接走开,赵重光已见怪不怪,她抬头看了秦朗一眼,只见这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就像是个直直的木桩一样站在原地,倒没有上前搀扶秦大学士,赵重光凑到了秦大学士旁,撇着嘴道。 “秦大学士,您这儿子还没有我贴心呢,俗话说养儿防老,您这儿子一心扑在仕途上,您这后半生我看着有点悬...” 秦大学士的表情有一些异样,若是平时,秦大学士对着赵重光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定会狠狠呵斥一番,现在倒是一句话也未说,反而一旁的秦朗听见了赵重光的低语后眼眸之中溢出来了笑意,他开口道。 “男人自当在仕途上做出这一番成就,才能更好地孝顺父母,要是窝在家中,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了蛀虫,这时父母嫌弃还来不及,还怎么安心在家中养老?” “你说的都有理。”赵重光撇了撇嘴,继而又低头嘀咕道,“这人耳朵怎么这么灵。” 秦朗嘴角勾出了一抹微笑,却装作没有听见一般转过了头。 这时一旁的马车整个前轮已经拉出了泥潭,一切都大功告成,周围人都松了口气,赵重光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照现在的模样,天黑之前差不多就可以赶到驿站了。” 赵重光环顾四周,蜀州的山一座连着一座,青翠山峰傲然挺立,飞鸟云集,远处的瀑布声也遥遥地传来,若不是这泥泞的道路使人心烦,这倒不失为人间美景。 “皇妹在看什么?”赵重昀缓步走了过来,他的神采不同于宫中的憔悴,反倒是奕奕几分,周围的湖光山色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显得生动许多。 赵重光转过了头,对着走过来的赵重昀笑道:“看美景,还有皇兄。” 赵重昀苦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赵重光身后的秦大学士和秦朗也走上前来,与赵重昀一一打了招呼。 这一场雨下的太大,空气中都散发着湿漉漉的味道,挥也挥不开。 赵重光额前的碎发都耷拉在光洁的额头上,赵重昀看了一眼,随后对着眉头紧锁的秦大学士道:“秦大学士,蜀州盛产茗茶,丝麻,这两项可都是依靠着老天爷赏赐才有的生计,这连天的大雨也不知会对百姓造成多大的影响。” “没办法啊。”秦大学士捋了捋胡须,眼中也有担忧之色,“这暴雨肯定会让百姓有些损失,这靠天的活计只能依靠着老天爷,平民百姓也没有法子,只能盼着皇上知晓,略微放松一些对这些人的赋税,说不定能撑过这一年。” 赵重光听到二人的对话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这看似风平浪静的风景之下隐藏着波涛汹涌的血汗。 没有收成,就没法交上那赋税,即使那赋税不高,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若是减免赋税,这就好比拆东墙补西墙,那别的地方就得匀点钱财过来,对他人也不公平。 这样想来,这山清水秀之色也索然无味起来。 秦朗看着眉头紧皱的赵重光,上前一步对着赵重昀道:“殿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里的百姓可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总能想到一些法子来渡过难关。” “对!” 赵重光站了起来,眼睛闪过一丝亮色,她的语气有一些坚定。 “千百年来,这苦难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来了来去了去,王朝覆灭了一朝又一朝,可是百姓仍旧顽强地在土地上扎根生存,我们不过只是沧海一粟,只要尽自己所能无愧于心便好。” 赵重昀一怔,随即摸了摸赵重光的脑袋,赞赏道:“皇妹说的很好,皇兄倒是没有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兄真是小瞧人。”赵重光扒拉下了赵重昀的手,鼓起嘴道,“秦大学士教的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个匹夫,自然也得关心这天下兴亡。” 赵重光这话不着痕迹地夸耀了秦大学士一分,一向严肃的秦大学士脸色也缓和地多,秦朗看着笑语 分卷阅读147 盈盈的赵重光,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烦闷,他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企图远离这热闹的人群。 赵重光却注意到了一直转动着指环的秦朗,她挑起了眉毛,上前一步道:“状元郎,这往后退这么多步作甚,我善解人意,皇兄也和蔼可亲,你难道还怕我们吃了你不成?” 一时间,赵重昀,秦大学士的目光纷纷看了过去。 一向处变不惊的秦朗竟然有些局促,旋即又恢复了镇定,他佯装着惶恐低下头道:“二位殿下实在是折煞微臣了,微臣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一下子与殿下如此亲近倒是有些不适应。” 赵重光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秦朗,赵重昀反倒将秦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突然笑道:“秦大学士是我的太傅,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不必拘礼,状元郎才华横溢,未来入阁拜相知日可期,此时正是积淀的时期,这样也好。” 临行前,天景帝未向一人说明秦朗的真实身份,因此赵重昀不知情,还隐隐有了一丝拉拢之意。 “殿下说的是。”秦朗恭恭敬敬地说道。 赵重光看着秦朗如此模样,也索性不去揭穿秦朗之前的作为,她哼哼道:“状元郎如此严谨,以后还可能会成为雍国的中流砥柱,本宫可要先巴结着你,以后在朝廷之上还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皇妹不要再胡乱说话了。”赵重昀无奈地看着赵重光,随后笑着对秦朗道,“皇妹就是这个性子,她若是对一个人瞧上了眼,话就会比之前多上一番,还会想着法子挑出点茬来,看来她是真的拿你当朋友。” 秦朗一愣,看了一眼别扭的赵重光,突然笑道:“多谢二位殿下抬举。” 就在这时,一旁的使臣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喘着气道:“二位...殿下,东陵城同行的那位魏公子不见了...!” “谁?”赵重光疑惑道。 “魏宁,魏贵妃的侄子!”使臣大声道。 在场的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赵重昀最先反应过来,他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魏宁不仅是魏贵妃的侄子,也是今年科举的榜眼,这出使北夏本来是没有他的名额,可是魏贵妃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将他塞了进来。 魏宁好说歹说也是东陵城的世家子弟,若是有个闪失也不好交代,这些使臣的心也都提上了嗓子眼。 “刚才一路上路险地滑,几匹马都陷入了泥潭之中,使团陆陆续续地赶路,大部分保护殿下,还有一部分落在后面,可是刚才剩下的人赶了上来,却没有看见魏宁的身影...”使臣接道。 “剩下的人怎么不好好看着魏宁,怎么连他消失也是到现在才知晓?”赵重昀的眉头紧皱,语气严肃。 使臣的汗不住地往下流,他哆嗦着说:“也不是.....微臣不想看他,只是这人特立独行,不愿与人交谈,很少有人知晓他的身份,这弄丢了....微臣也是十分惶恐。” 赵重光的心上闪过一丝了然,魏宁不喜拘束,恐怕这次出行也并非自己所愿,而如今不见踪影,赵重光的心中也闪过一丝担忧。 “既然如此,那就多派几人去找便是...”赵重光上前一步对着赵重昀道,“皇兄,派一批随行的军队去找吧,这样更快些。” “不可...不可!”其中一名使臣慌忙摆手,“还是二位殿下的安全更重要些,蜀州这里不太太平,军队还是留在这里放心。” 蜀州地区多山,山中交通闭塞,纵然是天皇老子来此也摸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其中就有些世世代代占山为寇的人,还有一些生活压迫下走投无路的百姓与之合流,这虽然规模不大,可终归还是个威胁,因此使臣还是有一些忧心。 赵重昀却不以为意,他清秀的眉目之中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沉声道:“在雍国的土地下,还没有机会给这些宵小之徒放肆,更何况本王和皇妹在此,还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人敢袭击使团?!” 赵重昀看着战战兢兢的使臣又放缓了语调,“使臣有这份心意,本王心领了,不过魏公子总归还是雍国随行人员中的一人,万万不能将他丢在这蜀州,自然要拨出点士兵去寻。” 赵重光也点了点头,且不说她与魏宁之间有过几面之缘,交谈也颇为畅快,再次这蜀州的知府还与魏家沾亲带故,若是魏宁与知府凑到了一起,总归不是件好事。 这里远离东陵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纵然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肆意妄为,更何况她与魏贵妃之间还有过节。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里据魏宁失踪之处不过二十余里,皇兄派一队人马早去早回便是。”赵重光开了口对着使臣说道。 “殿下吩咐,属下马上就去办。”使臣点了点头,随即又为难地说道,“两处虽然只隔二十余里,可是山高路险,这些士兵一股脑 分卷阅读148 地赶了过来,恐怕连回去的路也记得不太清楚。” “我去吧。” 身后传来了一声清爽有力的声音。 赵重光回头一看,之见一袭白衣的秦朗如挺立翠竹一般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峻峭陡立的层层悬崖,眉目之中掩藏不住的孤傲凌冽。 他上前一步对着赵重昀说道:“二殿下,微臣自小随家父四处游行,对地势地形颇为熟稔,刚才一路走来,对这路也记得清楚,比如就让微臣带着这队人马前去。” 赵重昀点了点头,赞许地拍了拍秦朗的肩膀,笑着转过身来对着秦大学士说道:“果然虎父无犬子,秦大学士的儿子定能继承家风啊。” 秦大学士不自然地笑了笑,赵重光却撇了撇嘴道:“皇兄,你夸赞的话都说了好多遍了,臣妹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赶紧我们去寻人吧。” “什么你们?”赵重昀挑起眉看着赵重光,“他去,你休想..” “皇兄...”赵重光搭上了赵重昀的胳膊,“这一路上,臣妹坐着轿子都感觉整个人像是坐在一叶扁舟上,在湖中晃来晃去,如今脑子都不好使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去透透气,你怎么忍心不让我走?” 秦朗额角一跳,在旁边默不作声。 赵重昀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赵重光突然笑了,意有所指道:“皇妹大了,想做什么也由不得皇兄,想走想留,自己承担后果便是。” 赵重光没有看到赵重昀脸上的复杂情绪,她雀跃道:“皇兄没有阻拦便是同意了,既然如此,皇妹就去啦。” 赵重光欢呼地从赵重昀旁跳开,随后移到了秦朗身边,拉起秦朗就离开,走出几步之后觉得不妥,又转身对着赵重昀道。 “皇兄不必担心,有赤狐在呢..” 赵重昀缓缓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赵重光离开。 赵重光,秦朗和赤狐三人骑着三匹马走在正中间,前后是身穿盔甲的士兵,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着东边走去。 周边鳞罗怪石数不胜数,有些嵌在山中,有些突兀地伸到前方,还有一些怪石中间长出了大大小小的树,这蜀州的山千奇百怪,连带着风景也是闻所未闻。 赵重光新奇地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稍稍弥补了在轿子中的烦闷。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秦朗,只见秦朗目不转睛地赶路,丝毫不被外物所绕,而一旁的赤狐更是目不斜视,似乎还有一些不耐烦,恐怕想着若不是这些拖油瓶,自己早八百年就到了。 赵重光垂头丧气地歪坐在马背上,感概自己怎么遇到了这两个闷葫芦。 周围安静地紧,赵重光的思绪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漂游,往日的场景一幕幕地回现,那个赤红的身影无数次地在她心中破土而出,又一次次地被按回谷底。 赵重光突然抬头看向蔚蓝天色,眼中朦胧不堪。 临行之前,她曾交给钱源一封信让他代为转交给天景帝,信中隐晦地提到了无疆的身世还有建始帝遗孤之事,即使天景帝与赵重光不亲近,但毕竟他依旧是赵重光的父亲,她还是想着提醒一二。 只是交不交出这封信赵重光犹豫了很久,最后时间紧迫只能交给钱源最为喜爱的徒弟,也不知这信送到了没有。 秦朗看着一旁神情复杂的赵重光,突然咳嗽了一声,道:“这里是天孤山。” 赵重光被秦朗突如其来的话一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而本来温顺不已的骏马此时也不知为何,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撒着马蹄狠狠向前。 赵重光手忙脚乱地揪住了缰绳,可是马匹的冲力太过猛烈,她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身子就直直地往后倒去。 秦朗和赤狐同时出手。 赵重光只能感觉一股大力将她提起,随后稳稳当当地落在马背之上。轻柔布料散发出的清爽之味萦绕在赵重光的鼻尖,她不受控制地搂住了来人的腰。 秦朗狠狠一怔,随后慌乱地扒开了赵重光搂在腰上的手,而赤狐看见赵重光无碍,就慢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马上。 赵重光被大力搬开了胳膊,觉得一阵委屈,直到看到秦朗带着薄汗的脸才缓过神来,此时她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有一些气恼。 “你..你说你好好地非要莫名其妙地说一句话,害得我的小马儿受了惊,也吓得我三魂六魄也不知丢哪去了...”赵重光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而秦朗在一瞬间的慌乱之后迅速平静了下来,他的身子就像是千年寒冰制成的冰雕,向外滚滚而出寒气,将赵重光冷地只打哆嗦。 “你...没事吧?”赵重光看着神情复杂的秦朗。 顺着秦朗的眼神看去,只能看见她的小马儿在崎岖的路上如离弦之箭一般狂奔,这让赵重光一头雾水。 “我的....我的小马儿怎么回事?”赵重光疑惑道。 秦朗却没有回话,他赶紧翻身下马到了军队的长官面前,沉声道:“此处不宜久留,前方更是不能再去,还 分卷阅读149 请将军命令属下回去。” 随行的长官不过只是五品参将,他看着表情严肃的秦朗,犹豫道:“秦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末将的任务是来寻魏公子,如此半路打道回府可没法交代。” “事不宜迟,赶紧走。”秦朗的语气之中罕见地出现一丝压迫感,参将犹犹豫豫地看向了赵重光。 赵重光走了过来,对着秦朗说道:“走可以,但是得有一个理由。” 秦朗看了一眼赵重光,手指指向了不见踪影的马,沉声道:“俗话说老马识途,动物往往比人更加灵敏,公主所骑是来自天山上的汗血宝马,它刚刚举止怪异,拼了命地想要离开这里定是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秦朗继续道,“而且这里地势复杂,山石凌乱,可见一年内出现过不少塌方,近日暴雨连篇,恐怕再往前走会有危险。” 参将的脸色变得惨白,赵重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周围鸟鸣泉响,一切都安静祥和,除了偶尔一些散落的碎石稀稀松松地滑落下来,也构不成大碍。 就在这时,赤狐和秦朗的马开始不断地踏着马蹄,鼻中喷出来白气。 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七十七章 眼疾再起 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传来。 巨石从峭崖上滚落而下,所到之处粗壮树干直接拦腰折断,连带起碎石尘土漫天飞扬,巨石以雷霆之势继续向下滚落,有几块硕大无比的石块已经到了山下官道中。 “是地动!”一人高声喊道。 “杨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地震。”这连月来的天气本就诡异,处处预示着不太平,现在正是昭示了一一点。 周边的军队本是皇城之中的禁军,虽领兵作战能力名列前茅,可与老天爷的斗争之下无疑是出于劣势。 士兵还未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巨石就冲乱了这一布置。但是无一人逃脱,每个人都恪尽职守地围在赵重昀和秦朗周边。 赵重光的脸色大变,她立马扯住缰绳,马蹄扬天而起。 “快走!”赵重光怒吼了一声。 周围的士兵赶紧护着赵重光离开,赵重光夹紧马背,骏马立刻飞奔起来,赵重光路过秦朗时直接伸出了一只手,秦朗会意直接果断地回握住,然后翻身上马。 飞鸟被惊起,争先恐后的远离这天崩地裂的场面,抬眼望去,四周都是不断滚落的巨石,动荡越来越猛烈,连马匹也站立不住,开始左摇右晃起来,一些士兵被落石砸中倒在原地无法起身,有些甚至被砸成了肉泥。 鲜血在土地上蔓延,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李参将四处躲避这滚落的巨石,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了赵重光的身边,他的脸上被划得血肉模糊,所幸四肢还算健全,他断断续续道:“公主...这..里的情况太过紧急,属下只带出了一支小队,如今也只剩寥寥几人,公主不必随我们同行,赶紧让赤狐小将带着你去与二皇子汇合...” 说话间,赵重光胯下的骏马已经不堪重负,直接倒地不起,周围碎石滚落,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擦着赵重光的右腿划过,时间太过紧迫,秦朗还未来得及护住了赵重光,她就径直摔倒在地。 秦朗赶紧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中,怀中的赵重光强忍着右腿剧痛对着李参将焦急说道:“这里情况紧急,料想皇兄那儿也好不了哪去,参将快与剩下的将士赶往皇兄那儿增援....” “可是...”李参将犹豫不决地说道,“可是公主的安全是必须要考虑的。” “不..”赵重光立刻否决道,“本宫如今行动困难,还会拖累参将行路,本宫皇兄体弱多病,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参将赶紧带将士去吧。” 赵重光回头看了一眼秦朗,她的的双臂紧紧地攀附在秦朗的脖间,此刻也顾不上觉得不妥,直接道:“本宫有赤狐照顾,也请参将将这人带回皇兄处...” 赵重光放下了胳膊,推着秦朗到赵参将面前,还不停说道:“麻烦参将了...” 秦朗本来被突如其来的巨石搞得措手不及,但是多年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让他迅速镇定了下来,赤狐被赵重光派去解救一些困于石下的将士,而他自然而然地接下了保护赵重光的责任。 这般不由自主,这般忍不住想要保护。 他没有深究为什么,只是当一份顺手人情,但是他也不指望赵重光会铭记,不过此时此刻赵重光的一番话却让秦朗愣在了原地,自从他从北夏颠沛流离来到雍国开始,就没有人对他做过这种事。 危机来临之际,你先走。 秦朗的思绪在危机关头愈发清晰起来,那些勾心斗角却渐渐模糊起来,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走,最起码不能丢下赵重光一个人走。 “你还愣着干嘛?!”赵重光急躁地推了推秦朗,“这里情势危急,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赶紧随着赵参将离开。” 分卷阅读150 赵重光的脸色绯红,因疼痛导致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落,秦朗却直接将赵重光拽到了一边,对着赵参将说:“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分开走...” 赵参将还想说什么,可地崩山摧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大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浅浅的裂缝,众人都稳不住身形,刚刚还在站立的将士又再一次摔落了下去,这中间唯有一袭黑衣的赤狐傲然挺立,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一次次挡住滚下来的巨石。 但是纵然赤狐武艺再高,也止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赤狐小将,救一救我...”一位满脸是血的小兵含糊不清地说道,在他的身边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刚刚朝气蓬勃的人现在已经是破败的尸体,这是在皇宫之中未经战乱的禁军想象不出的场面。 随赵重光而来的禁军只有五十余人,此时伤的伤,死的死,现在不过只剩二十余人。 巨石不断滚落,赤狐伸手拉住了呼救的小将士,却发现手中一轻,刚才的小将士的半个身子已经完全停留在石块下,小将士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双目不甘心地瞪着天空,眼角涌出滚滚鲜血。 天灾**,避无可避。 赤狐放下了小将士,他抬起眼眸看向了赵重光的位置,脸色大变,立刻提气赶去。 赵重光倚在秦朗的身上,前面是被吓得面无血色的李参将。 李参将的双眉拧在了一起,脸上的血凝成了痂,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前方,而头颅的却被削去了一角,但也无血可流。 刚才地动再一次袭来,一块巨石不偏不倚地往李参将的身上落去,赵重光挣脱了秦朗的束缚上前将赵参将一把推开。 可是李参将仍旧没有活下来,赵重光却被砸到了脑袋。 而现在秦朗捧着赵重光的肩膀,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不愿意相信刚才赵重光竟然不顾一切推开一个陌生人。 要是命没有了怎么办?别人的一切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鲜血顺着赵重光的额头滴落而下,也让秦朗的坚硬无比的心滴出了一道口子,他的眼中之中闪过了痛惜。 “我没事...”赵重光的声音有一些虚弱,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秦朗,“不过只是被石头砸了一下脑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也不知摔过了多少次。” 说话间,赤狐已经来到了赵重光的身边,他急切地从赵重光的身上寻找着什么,可双手却在颤抖。 “药呢?!”赤狐掰过了赵重光的脸颊,而双手却沾染上了鲜血,血水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立刻晕染了一大块土地,他再一次质问道,“药呢?!” “什么药?”赵重光抓住了赤狐的手,可眼前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血融融的颜色在眼中散开,周围的一切景物都越来越远,忽而又越来越近,灰白色的岩石,翠绿色的树木,还有一碧如洗的天空都变成了血红血红的一片。 “治疗你眼疾的药...”赤狐看着赵重光的眼睛,原先镇定无比的他却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地动的频率越来越小,然而在场的所有人的内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我没带..”赵重光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起来,眼睛看向了远处,她突然笑了起来,“本宫这是又要看不见了吗?” 赵重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整个人已经开不了口,慢慢闭上了眼睛昏睡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秦朗看向了赤狐,他的表情也没有了刚开始的镇定自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托着赵重光,一边问道。 赤狐没有说话,只是环顾四周,原先的将士竟然只剩下了秦朗,赵重光和赤狐三人。 天灾无情,竟没有想到会无情至此。 秦朗无暇顾及面前的一切,他将赵重光的袖口撸起,原先如玉般细腻的手腕此刻已是乌青一片,上面覆盖着纵横交错的血迹,他的眼神有一些刺痛,可还是将食指搭在了赵重光的手腕上。 赤狐也回头看向了眉头紧锁的秦朗,第一次主动对着秦朗开口道:“她的身子只是些皮外伤,最要紧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毒,无药可解的毒。” 秦朗的神情中闪过了疑惑,他抽下了手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赤狐看着满目的疮痍,继续道:“永安自小患有眼疾,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眼疾,是剧毒引发的眼疾,一代国医圣手——榆太医为她施针才压制住了这毒,再加上在北夏和月湾的药草,这才留下了这条命。” “然而刚才的撞击将她的眼疾引了出来,是吗?”秦朗说道。 “对。”赤狐点了点头,“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眼疾被激起,其他的毒素就被一个接一个地被激起,她的身子恐怕经受不住。” 秦朗一边听着秦朗的话,一边将赵重光背上了身。 “既然如此,现在地动已停,留在这里也没有法子,我们赶紧去和赵重昀汇合,宫中带出那么多的太医,总有一个可以救得了她。” 分卷阅读151 赤狐摇了摇头,道:“现在走不了。” 秦朗抬头一看,远方的路已经被滚落的巨石封死,地裂将河流分隔开来,河水顺着石头的缝隙不断涌出。 前面已是死路! ☆、第七十八章 茶园之女 嘉裕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它在多山的蜀州实在是不起眼,在这不起眼的山中,坐落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庆家村。 天边初现一缕晨光,鸡鸣声在村边响起,庆浮就早早地起身背起了背篓,往着村庄外十几里外的茶园走去。 庆浮十几年来一直住在庆家村,庆家村盛产茶叶,在这里,世世代代的人都只有着一项使命——采茶。 天气泥泞,庆浮的脚步有一些虚浮,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旁边的树木,一步一步移行在这崎岖的路上,昨日蜀州地动,大多数茶园都受到了损坏,茶农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去采茶,而庆浮却不敢歇着,她家中无壮丁,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父亲,若是自己再不抓点紧,怎么能够交完朝廷的赋税? 这般想着,庆浮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茶园占地极广,葱葱茶树整整齐齐地扎根在地,但现在半个人影也无,庆浮将背篓背到了胸前,熟稔地采出了茶心放入背篓。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庆浮觉得有一些口渴,便顺着茶道来到了茶园边的小溪边,捧起一壶清泉正欲饮水,眼神却不知看到了什么场景,手中一抖,清泉撒了一地。 顺着庆浮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袭黑衣的赤狐站在溪水对面,他额前的碎发被露水打湿,一缕一缕地沾在脸颊上,而一双眼睛如溪水一般清澈无比。 庆浮却不似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她起身整理好一摆朝着河对面盈盈一拜,柔声道:“这位公子何事在此?” 赤狐点了点头,向后看了一眼,一袭白衣的秦朗斜抱着赵重光从树旁走了出来。 庆浮面上一惊,她诧异地看了过去,只能看见一位容貌俊秀的男子,他不像雍国之人般容貌柔和,而是眉骨硬挺,侧脸棱角分明,她怀中的女子看不清楚表情,但衣裳却甚是华贵,但却沾染了斑斑血迹。 “在下突然出现在这里打扰了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秦朗弯腰朝着庆浮施了一礼,随后看向了怀中的赵重光,“在下有一事要求姑娘帮忙。” “公子请说。”庆浮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年轻人,也不复之前的敌意。 “在下的妹妹在地动中受了伤,在下与长兄寻了几处也未寻得人烟,如今在此处寻到了姑娘,姑娘可否带我们去这附近的村庄,来寻一位郎中来看?”秦朗轻声道。 庆浮闻言,立刻拎起裙摆踏过溪流来到了秦朗的身边,她看着怀中紧闭双眼的赵重光,眉头皱了皱。 “这位小姑娘受了严重的外伤。”庆浮看着一旁的秦朗与赤狐,语气有一些严肃,“也不知道你们这兄长怎么当的?这皮外伤可大可小,遇到些严重的再染上了水,恐怕几日都会高烧不退。” 秦朗沉默地低下了头,他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昨日情况紧急,回二殿下身边的路已经完全被封死,他只好与赤狐带着赵重光在山路上寻找庇护之处。 只不过蜀州的山太过复杂,秦朗与赤狐在黑夜之中摸索了一晚上才找到了一人。 “姑娘说的是。”秦朗低头道,赤狐也在一旁默不作声。 庆浮看了看二人,恨铁不成钢一般说道:“如今后悔也没办法,你们随我来。” 庆浮在前方走着,赤狐与抱着赵重光的秦朗走在后面。 在泥泞之中行走了一个时辰有余,视野之中才出现了一户人家,这座房屋破落不堪,只有两间房子,屋顶的茅草在东风下吹得七零八落,只有一些还顽强挺立。 “就是这里了。”庆浮回头对着二人说道,“这里简陋,二位贵客将就着点。” 秦朗没有丝毫不自在,他对着庆浮说道:“陋室虽陋,可姑娘却是个热心肠的,在下无比感激。” 庆浮笑了笑,随即领着他们进屋,屋中家徒四壁,屋中挥之不去的污浊之气,屋东边摆着一架摇摇欲坠的床,床上躺着一人。 “阿浮,你回来了?”一声衰败而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父亲。”庆浮赶忙上前扶起了老人,老人的头发花白,眼底乌青尽显,身子骨瘦削地就像一块柴木,似乎只要一点火,这句身子就随风散了,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澈。 “老身庆暄。”躺在床上的老人看向了来人,目光却停留在了赵重光身上,“这位姑娘身上有病,可否让老身看一眼。” 庆浮转身解释道:“家父以前是一名郎中,公子们要是不嫌弃就让家父一看。” 秦朗看了庆暄一眼,随后将赵重光安置在了床边,庆暄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指搭在了赵重光的脉上,随后一动不动起来。 庆暄的表情越来越沉重,过了良久之后才收回了手指。 “如何?”秦 分卷阅读152 朗问道,赤狐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无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庆暄吩咐着庆浮道,“阿浮,你去后面庄上寻一些收珠散,再拿着银簪脚以井花水蘸点药敷在伤口之上,然后用青布洗揉。” 庆浮点了点头,随后安排着秦朗将赵重光放在了帘幕旁的另一张床上,随后起身离开。 待庆浮走后,屋中只剩下了秦朗,赤狐与庆暄三人。 庆暄状似无意地看了秦朗和赤狐一眼,随后和气道:“二位看上去不是蜀州人,是从何而来?” 秦朗直接说道:“在下是东陵人,与弟弟妹妹二人来到蜀州游览,无奈却遇到地动,妹妹受了伤,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在此处寻找人家,刚刚在溪边遇到了另嫒,这才定下了心来。” “原来如此。”庆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的母亲可是北夏人?” “正是。”秦朗应道。 “老朽年轻时在东陵城行医,朱雀大街上来自西戎,北夏,东倭的人数不胜数,在其他国家可从来没有这般盛景,可是可惜了....”庆暄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可惜什么?”赤狐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庆暄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惜兄弟自相残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夺位之争殃及了不少人,不仅是兄弟姐妹,还有那儿女债啊。” 庆暄看着面前的二人,也不知勾起了什么回忆,感慨道:“医者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治病救人啊。” 秦朗没有接话,这雍国之事他了解不多,不过他看着庆暄,心中多了一份琢磨之意,他问道。 “老伯,在下的妹妹在地动之中伤了眼睛,如今未带药丸,也不知老伯可知舍妹的情况如何,可能医好这病?” 庆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可置疑地看向了一旁的赵重光。 “这位姑娘有眼疾,是后天导致还是先天所带?” “是先天。”赤狐突然开了口。 庆暄皱起了眉头,他挣扎着起了身,秦朗赶紧上前将他扶起,庆暄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赵重光的身边,再一次搭上了脉,这一次诊脉的时间比上一次长上很多。 过了良久,庆暄才收回了脉。 “上一次老身搭脉,只能察觉到这姑娘五行之中经脉不通,然而气血不足者也有这脉象,倒也不足为奇,但这样一看,却隐隐觉得不妥之处,这姑娘的身上脉象时断时续,像是有人拼命压制住了这脉象,现在却压制不住。” 庆暄转过头对着二人说道:“这姑娘平时吃的是什么药?” 秦朗摇了摇头,道:“在下不知,此次出来的急,也未曾随身携带这药丸。” 赤狐看了一眼秦朗,随后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庆暄转过了身子,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赵重光,低声道:“老身曾经听闻师傅介绍这症状,却也不太确定,今日是正月十五,阴气最重,这姑娘的气息会比平时弱上一些。” “这位小兄弟。”庆暄对着赤狐说道,“阿浮还未走远,你可否去让她再拿一位药——金钱草。” 赤狐点了点头,临行前还递给了秦朗一个眼神,秦朗的目光却停留在赵重光衰败的脸颊上。 过了半个时辰,庆浮才随着赤狐回到了里屋。 庆浮拎着药材放在了木桌上,随后朝着坐在木椅上的庆暄说道:“父亲,这药材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应当如何?” 庆暄摆了摆手道:“接下来就如我教你的那般上药便是。” 说完便和赤狐,秦朗一起退到了屋外,庆浮端起了手中的药来到了赵重光的床前,她轻轻地掀开了赵重光的衣裳,光洁如玉的脊背上映着错综复杂的青紫淤青,甚至还有一些陈年旧伤,庆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重光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她的身子疼痛的紧,可意识却渐渐清楚起来,她感觉到轻柔的手指划过她的脊背,还带着不可抗拒的凉意。 赵重光猛地挥开了手,瓷碗碎裂之声在赵重光的耳边轰然响起。 “姑娘,你怎么了?”庆浮焦急地询问道。 赵重光慢慢地睁开了眼,却只感觉到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可依旧只能感觉到一片红色,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我...看不见了吗?” ☆、第七十九章 留宿深山 “我...这是看不见了吗?” 赵重光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眸,卷曲的睫毛轻轻地挠着她的指尖,突然赵重光笑了起来,那微笑却没有半点温度,像是一种别样的自嘲。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庆浮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床上的赵重光,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问道。 “你是谁?”赵重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凌冽,纵然现在衣衫不整,那由内散发的傲气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庆浮直接实话实说道,“我只是山上采茶的一位茶女庆浮,今日在采茶过程中遇到了你的二位 分卷阅读153 哥哥,他们抱着奄奄一息的你来求助,我现在正是来给你上药。” 赵重光的凌冽之气消散了许多,她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刚刚对不住。” “没关系。”庆浮也没有过多计较,反而诧异道,“刚才姑娘说你看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重光摇了摇头,庆浮的轻柔的语气倒让她放下了防备,·她闭上了眼睛道:“无碍,习惯了。” 赵重光幼时患有眼疾,遍寻民医也未有好转,因此在赵重光的童年里,黑暗是永恒陪伴的东西,它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时隔多年,赵重光重新体会到了这感觉,却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但是她却不敢直面自己的脆弱,只好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无措。 庆浮看着赵重光清秀的面庞,如蝴蝶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唇惨败地没有血色,可眉宇之中却是挥之不去的倔强。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姑娘不要乱动,我要来给你上药,可能会有一些疼,忍一忍就好了。” 赵重光点了点头,双手揪住了被褥,像一只受惊的喜鹊一般不安地颤抖着,可却咬着牙不肯吭声。 庆浮看着赵重光的模样突然有一些心疼,她岔开话题道:“这位姑娘叫什么?” 赵重光愣了一愣,旋即回道:“叫我愫愫,或者小十三也可以。” “小十三?”庆浮笑了笑,“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名字,你的父母怎么会给你起这样的名字?” “是我母...母亲起的。”赵重光稍稍松开了手,神情略带自豪,“我母亲养了十二只小狐狸,可是它们有的逃了,有的乱吃东西死了,还有一些不知所踪,到我出生前一只也不剩了,所以母亲叫我小十三,就是那第十三只小狐狸。” “原来如此,小十三的母亲定是一个有趣的人。”庆浮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敷在了赵重光的身上。 也不知是太过刺骨的药膏还是为何,赵重光侧过了头没再说话。 一炷香之后,庆浮才将赵重光身上遍布的伤痕涂满了药膏,赵重光的伤痕泛着深深的印记,有些甚至可以看到身下薄薄的血道。 庆浮几乎确定面前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小姐,然而面对这么大的痛楚却没有哭天喊地,她的心中倒是泛起了淡淡的怜惜。 “小十三,你先躺着,我去喊你的两位哥哥来,想必他们也都急坏了。”庆浮这般说着,脚步也转向了屋外。 没一会儿,秦朗,赤狐就与庆暄一道来到了屋中,赵重光只能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微微侧过了头,轻声道:“我没事。” 赤狐的目光停留在赵重光的眼眸之上,面上有一些急躁却还是没有上前一步,而秦朗却上前一步走到了赵重光的床边,他伸出了手想要盖住赵重光的眼眸,但是赵重光却茫然地睁开了眼。 秦朗忽的收回了手,淡淡道:“无事便好。” 庆暄却从后面走了出来,他站到了赵重光的床边问道:“这位姑娘,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你是庆姐姐的父亲吗?”赵重光微微点了点头,“多谢老伯的救命之恩,我的眼睛是老毛病了,这是自娘胎带来的旧疾,根治不好的,可能是碎石砸伤触发了旧疾,也许过几日就好了。” “姑娘可在夜中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像是经脉俱断,在白日又恢复如初?”庆暄问道。 然而赵重光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她勉强笑了笑道:“老伯说错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是体弱多病罢了。” 庆暄若有所思地看了赵重光一眼,没有多说话,他颤颤巍巍转过了身,庆浮立马上前搀扶住了他,庆暄旋即对着庆浮说道:“这姑娘身上的皮外伤虽然严重,但调养几日也能痊愈,这几日你就按时替她上药吧。” 庆浮点了点头,一边的赤狐也罕见开了口道:“多谢姑娘了。” 庆浮看着赤狐俊俏的面容低下了头,轻声道:“小十三与我是个投缘的,这是我愿意做的。” 赤狐闻言不再吭声直接站到了一边,庆浮搀扶着庆暄离开了里屋,屋中只剩下了赵重光,秦朗和赤狐三人。 “状元郎。” 赵重光喊住了秦朗,秦朗旋即上前一步轻声道:“公主有何事?” “状元郎,多谢你的帮助,若不是本宫武艺不高还托着一副病体,拖累了状元郎,恐怕状元郎已经可以和二皇兄和秦大学士汇合了。” 赵重光低垂下了眼眸,言辞却很感激,秦朗却是听出了其中的淡淡疏离,只有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首先说的是感谢。 “公主不必这样说。”秦朗的语气也有一些生分,他看着赵重光幽黑的眼眸,突然问道:“公主犯了眼疾,一时半会也不能移动,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在这里养伤。”赵重光的声音有一些轻快,“本宫如今赶不了路,二皇兄有那么多高手护着自然没有大碍,这一趟虽然是出使北夏,但是有我无我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幸 分卷阅读154 我就先在这里养着。” 秦朗没有吭声,而赵重光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继续道:“状元郎,你这次出行正是在父皇面前搏一个脸面的时候,就不要管我了,待收拾妥帖就去与皇兄汇合吧。” 赵重光看不见秦朗的表情,还以为这沉默正是秦朗在沉思,便也没有打扰,直接唤了赤狐过来。 “赤狐,你可有受伤?”赵重光顺着脚步的声音辨去,声音有一点焦急。 “我无碍。”赤狐淡淡回道,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赵重光的身上。 “那便好。”赵重光松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皇兄在哪里,我如今眼睛看不见,无法立刻与皇兄汇合,赤狐你可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 “去替我向皇兄报个平安,再将我的药丸带过来,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赵重光伸手比划道。 赤狐点了点头,后来像是想起赵重光的眼疾,又简短地嗯了一声。 赵重光听到了赤狐的回应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头对着秦朗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和赤狐一道回去,彼此还能有一个照应。” 秦朗却没有直接答应,他对着赵重光说道:“那公主是准备一个人在这里?这里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还是深山老林之中,公主又看不见,要是遇到些问题怎么办?” “庆姐姐在这里住了许久不也这么过来了,本宫喜欢庆姐姐,本宫觉得庆姐姐定会愿意帮本宫这样忙,再说了赤狐武艺高强,不出几日就会带兵来寻本宫了,本宫怕什么?” 赵重光这般说着,底气却有些不足起来,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将他们其中一人留下,可是若是赤狐留下,秦朗一个文弱书生也许会遇到个什么情况,而秦朗留下,赵重光也不知如何和这人朝夕相处。 而她的眼疾若是没有立即用药,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个小女子倒是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秦朗并没有唤赵重光公主,而是直接道,“不过只是推迟几天,这与我的仕途影响不大,再说我也不在乎这些,所幸这里风景好,我倒不如在这里躲懒休息几天。” 赵重光还在犹豫,秦朗却对着赤狐道:“赤狐小兄弟,就麻烦你快去快回了。” 赤狐没有赵重光的犹疑,他知晓这是最好的方案,于是点了点头直接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折返到了床边,道:“公主,我走了,你保重。” 赵重光这才无奈地答应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嘱咐道:“这里地险路滑,赤狐你定要小心,可万万不要赶时间以身犯险。” 赤狐如鬼魅一般离开了里屋,消失在窗外的茫茫茶树中。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三日后 茅屋的旁边有一棵开的灿烂的桃树,微风一吹,漫天的桃花滚滚落下散了满地,赵重光就躺在门前的木椅上,惬意地闭着眼睛,任由桃花落在了她的脸上。 脚步声从远到近传来。 赵重光却没有理会,仍旧歪着身子倚在木椅上,秦朗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愫愫,你又倚在这里做什么?”庆浮的清亮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这里日头紧,可不要伤了你的眼睛。” “知道了。”赵重光扶着椅背缓缓地站了起来,冷不防碰到了秦朗的手臂,赵重光在原地等着秦朗自觉地避开,然而秦朗却没有移开身子,反而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赵重光撇了撇嘴,索性自己侧过来身子,当她走到秦朗身后之时,秦朗清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公主,可是很喜欢桃花?” “那是。”赵重光转过了身子,谈到桃花便滔滔不绝起来,“我在宫中的御花园就养过好几棵桃树,其中有一棵快要枯萎了,连技艺最精湛的花匠都束手无策,可我偏偏将它养活了。” 秦朗的眼眸之中也带着笑意,他继续问道:“那公主也很喜欢桃花酿咯?” “自然,桃树最上面的桃花加上最甘甜可口的泉水,再经过多年的酿造,滋味当然非凡。”赵重光仿佛想到了那滋味,反倒开始咽起了口水。 赵重光还未有所反应,就感觉到身子一轻,一股大力将她提起,她只能紧紧地攀住秦朗的脖子。 “好了,你可以放手了。”秦朗提起赵重光将她放到了桃树上最粗壮的枝干上,随后准备扒开赵重光的手。 “你休想!”赵重光虽看不见,却敏感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牢牢地拽住秦朗,“你将本宫带到这桃树上来,还想着让本宫放手,你其心可诛,有朝一日本宫的眼疾好了,定要将你抽筋剥皮!” 赵重光的语气虽然激烈,但是心中却底气不足起来,这一番大呼小叫终于将里屋的庆浮引了出来,庆浮看到这一场面,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公子,你不要再欺负你的妹妹了,别再仗着她的眼神不好,将她领到这么高的地方去。”庆浮笑的前仰后合,“你们兄妹两个不要再胡闹了。” 秦 分卷阅读155 朗提溜着赵重光,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松开手,我就将你放下去,不然你就在这里睡觉吧。” 这句威胁颇为有用,至少赵重光乖乖地放下了手,哆哆嗦嗦地站在了枝干上。 “别怕。”秦朗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气,随后柔声安慰道,“你不是喜欢喝桃花酿吗?现在你这周围是满树的桃花,要是想亲手酿出桃花酒,现在就可以摘了。” 赵重光也稍微安静了下来,随后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了,秦朗以为她脑子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谁料赵重光只是疑惑道:“那我往哪里搁?” 秦朗倒也犯了糊涂,庆浮却在树下喊道:“ 你大哥就在旁边,你往他手上放着便是。” 赵重光摸着自己的下巴,随后伸出手摸摸索索起来,秦朗感觉手上一凉,只见赵重光冰凉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手掌,他的掌心突然渗出了汗,可赵重光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一手摘花,一手固定住秦朗的手,不停地将桃花放在秦朗的手上。 秦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赵重光将手掌堆满了桃花。 微风一吹,秦朗却微微收拢了桃花,只有星星点点几枚落了下去,桃花的花蕊在秦朗的掌心绽放。 赵重光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说道:“大功告成,你现在可以带我下去了。” 可旋即赵重光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愣在了原地,她的嘴角有一些抽搐,一字一句道:“选桃花还是选我?” 秦朗额角一跳,随后笑道:“你先扶着这树干,我先下去放下这桃花再来接你。” 赵重光勉强地点了点头,秦朗迅速落下将手中桃花放在了属下的木篓中,随后转过了身子。 突然他停在了原地,头微微扬起,一动不动地看着树上。 赵重光站在枝干上,弯下了腰张开了双臂像是要将谁拥入怀中,一只桃花挡在她的面前,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她微薄的唇角和绯红的脸颊。 赵重光突然感到胳膊酸痛,而秦朗却还没有将她抱到树下,她略微气恼地说道:“你不上来,我可要跳下去了,到时候你接不住我,我就让你做一个肉垫。” 赵重光哼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秦朗赶紧上前将赵重光拥入怀中,只是一瞬间的触碰,赵重光就推开了秦朗,欢天喜地地蹲下了身子摸索着装着桃花的木篓。 秦朗看着赵重光,突然烦躁地退后了几步,不停地旋转着小指的指环。 此刻庆浮背着背篓从里屋走了出来,现在快到午时,阳光一泻千里,原本乌云笼罩的天空也渐渐放晴。 赵重光听到了声音,直起来身子道:“庆姐姐,你要去哪里?” “愫愫,现在天气放晴,正是采茶的时候,前几日已耽误了不少时日,现在可不能再耽搁了,我得去茶园采茶了。”庆浮一边说着,一边带上了头巾。 “那姐姐,我能去帮你吗?”赵重光真心实意地对着庆浮说道。 庆浮无奈地点了点赵重光的额头,“你现在眼疾未愈,还是好好在家里养伤吧,茶园人多免不了要指指点点,再说了你看不见,怎么能够帮我采茶。” “秦朗去。”赵重光拉过来秦朗,“秦朗去采茶,我就乖乖在旁边坐着,保证不会打扰你,而且秦朗心灵手巧,肯定能帮你多采些茶。” 秦朗的眉宇之中有一些阴沉,而赵重光却恍然未觉,庆浮急忙地整理背篓,所幸不再多劝,只好作罢。 “随你吧,只要秦公子护住你便好了。” 赵重光听到这回答,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悦,她拽住了秦朗连连点头。 四月正是采茶的季节,成片的茶园连接在一起,像是铺上了一块绿色的地毯,而蜀州的茶园溪流纵横,山清水秀,云雾缭绕,旁边更是千丈幽谷。 无数的茶农忙忙碌碌地穿梭其中,庆浮也背上了背篓在茶树旁采摘,她的手指上下翻飞,像是演奏一段自然的音乐。 赵重光就蹲在茶树旁,她的身边是格格不入的秦朗,他怀中抱着背篓却不知该做什么,庆浮没有精力来看秦朗和赵重光,秦朗便直直地挺立在茶树边。 “秦朗,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你可采好了一筐?”赵重光拽了拽秦朗的衣摆,昂起小脸看着他。 秦朗看着空空如也的背篓,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红晕,他掩饰地咳嗽一声,极不情愿地伸出了手,指端停留在茶叶旁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这不过只是一次简单的采茶,他却觉得比杀人放火更困难一些。 赵重光还蹲在原地不知疲倦地哼着小曲,秦朗低头看了赵重光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嫌弃,也不知这看不见的人还有什么心情在这里哼哼唧唧? 赵重光不知晓秦朗的想法,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随后用沾染泥土的手掌搭上了秦朗的肩膀,轻快道:“时间过了很久了,你带着我去寻庆姐姐吧。” 秦朗嫌恶地拍开了赵重光的手,动作却没有停留,直接揪起了赵重光地衣摆带着他往着前方走去。 分卷阅读156 庆浮在茶园的最西边,她一直低着头勤勤恳恳地采茶,突然前面传来了嘈杂之声,身边一位微胖的大婶推了推庆浮,庆浮这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租主来了。”大婶压低了声音说道。 庆浮抬起了头,远处走过来了两个身影,年长些大腹便便,一双细眼散发着精光,而年幼者身材匀称,倒像是一个翩翩世家子弟,不过一双眼睛倒是乱飘,显得整个人十分虚浮。 庆浮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忙着手中的活计。 “这位小娘子可是茶园中的茶女?”年幼的租客走到了庆浮的身边问道。 庆浮觉得此人明知故问太过惺惺作态,可碍于情面还是回道:“我是这茶庄的农女。” 庆浮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因劳累而渗出了点点薄汗,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玲珑剔透,她的皮肤呈小麦色,不像东陵城中的大家闺秀一般白皙,却别有一番滋味。 裴一鸣就站在那里认真端详着庆浮,这也算是他离开富贵温柔乡的东陵城之后的唯一慰藉,他本来是要被流放到北疆,也不知父亲裴尚书买通了何人,将他偷龙换凤转移到了这里。 虽不用去贫瘠的北疆,可这里总归比不上繁华的东陵城。 “小娘子可曾婚配?”离开了裴尚书严酷无比的管教,裴一鸣彻底放开了身子里的纨绔之气,在这偏远的地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庆浮转过了身不再搭理裴一鸣,可裴一鸣却仗着有人撑腰,直接伸手想要转过庆浮。 庆浮被一股大力掰过了肩膀,她回过了头直接扬起了手。 啪! 裴一鸣被这大力扇地连连退后了几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庆浮,随后大声怒吼道:“你这泼妇,竟然敢打我,看我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这声音响彻云霄,赶来的赵重光却脸色一变,立在了原地。 ☆、第八十一章 再遇仇敌 赵重光脸色一变,直接立在了原地,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还有一丝不愿相信。 “那是裴一鸣吗?” 赵重光如今眼疾虽起,可耳朵却比平常明捷的多,这声音太过熟悉,就是化成灰赵重光也牢牢记得。 这是裴一鸣的声音,那个诬陷无疆让他死于非命的裴一鸣,那个与赵重劼勾结裴琉尚书的儿子,那个曾经欺辱自己的裴一鸣。 可是他不是被罢黜进士之位流放北疆了吗?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中间又有多少勾结她不知晓? 纷杂的思绪萦绕在赵重光的脑中,她的身影有一些颤抖,秦朗不明所以还是上前搀住了赵重光,赵重光紧紧地拽住了秦朗的胳膊,低声道:“我没事,你快去看一眼庆姐姐。” 裴一鸣被一个女子扇了一巴掌之后,羞辱,愤怒齐齐涌上心头,他不禁想起了那个东陵城的女子,将他从云端拉下了谷底,让他在这偏远的地区受着窝囊气。 他的脸从唇角红到了耳根,大步上前欲拽住转身的庆浮。 可手掌还停留在半空,一股大力袭来,裴一鸣止不住向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这里对我动手?”裴一鸣捂着自己的手掌转过了身,原本悲愤交加的脸却瞬间凝固了,他颤抖道,“秦朗,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怎么会认识?”庆浮诧异地看着二人,不自觉地站到了秦朗的后面。 秦朗并没有出手,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随后对着裴一鸣说道:“蜀州和北疆离了个十万八千里,裴兄可是在这里迷了路?不过裴兄修整好了可要赶快启程去北疆,否则皇上会怪罪。” 秦朗面上和善,可这话听到裴一鸣的嘴里却是恶毒至极,他不敢想象去北疆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还是作为一个罪犯去接受惩处,因此裴一鸣不愿意问秦朗为何来此,也不想过多纠缠,便拎起衣袍转身离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还是先走为妙。 赵重光就站在原地,她看不见前方,可还是听到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她突然出了声:“裴一鸣。” 裴一鸣听到这声音,突然愣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地抬起了头,穿着粗布衣裳不染铅华的赵重光站在前方,她的眼神迷离却隐藏不了身上的杀气,即使只有孤零零一人却像有着万千人马在后。 裴一鸣慌张的看向四周,却发现真的只有赵重光一人,即使如此,他还是身子一软,颤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是来抓我去北疆的吗?” 赵重光没有移动,反而挑起了眉说道:“你在这里逍遥快活久了,恐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抛之脑后了,北疆在哪,这里又是哪,你以为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无人知晓吗?” 赵重光抱着胳膊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不通风的墙,你的所作所为太过嚣张,你以为宫中之人都是瞎子吗?” 与裴一鸣同行的人踌躇着不敢上前,庆浮费力将一些看热闹的人给哄回去干活,而秦朗站在原地看着赵重光 分卷阅读157 在前方侃侃而谈,却没有上前。 他想知道这个失明女子究竟该如何应对? 裴一鸣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珠在不断转动,他颤抖着问:“那我的父亲呢,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说呢?”赵重光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 裴一鸣突然瘫倒在地,嘴中还在呐呐自语。 “我就说别一天到晚地扎到那权术之中,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裴一鸣垂下了头,“我不过想着为裴家争一份荣耀,可是却遭到那个无疆的陷害,他对天景帝有仇意,非拉着我垫背作甚?” “你到现在都执迷不悟,若不是你非要争那不属于你的功名,何至于沦落至此。”赵重光的眼中闪过怒意,“你的父亲血口喷人,还妄想着将你从北疆捞出来,真的是罪无可恕!” 赵重光伸手摸着一旁的茶树,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裴家还真的是家大业大,连蜀州都有着产地,本宫还真的是小觑了你们。” 裴一鸣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模样,他摇了摇头道:“这...这并不是我们裴家的地,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我莫名其妙就被带到了这,父亲说让我好好呆着,就能够....就能够..” 裴一鸣的眼中泛起了泪花,他颤声道:“就...能够回到东陵城。” 赵重光的心中泛起了疑惑,这不是裴家的地,那又是何人的? 旋即她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偷龙换凤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是一个尚书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中间少不了别人的帮助。 而这人除了赵重劼还有谁? 赵重光突然感觉到一阵疲惫,赵重劼设下圈套让无疆甘愿认罪,而无疆又是为人所陷害,但赵重劼又为何要陷害无疆平白引的天景帝生疑,还是这中间还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不管怎样,这其中最要紧的是裴珋用来毒害玉根的药究竟是何处而来。 赵重光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浊气,她对着裴一鸣问道:“你可知你父亲用来杀人灭口的药来自何处?可是从北夏而来?” 裴一鸣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知道。” 赵重光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刚才长时间的暴晒让她的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她疲惫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而裴一鸣也注意到了这异样,他正欲上前看个究竟,眼前却晃过了一道人影。 裴一鸣定睛一看,果然是秦朗提步而来。 “你....你是不是又看不见了?”裴一鸣突然意识到了赵重光的反常,他的心中闪过一丝得意,在久久没有等来官兵的情况下原本瑟缩的身子再一次挺立了起来,“你刚才莫非是在框我?我虽然是个流放之人,可捉拿归案还需官兵动手,你一个养在金笼子中的女子倒是牙尖嘴利。” 赵重光倚在秦朗的怀中,这才稍微平复了些,她冷笑了一声道:“那又如何?本宫看见了你,你之后自然没有好下场,除非你能逃到天涯海角,否则本宫依旧能将你家族连根拔起。” “你...你没有这个本事!” “你大可以一试,本宫倒是要看看是你的本事大还是本宫的决心大!” 裴一鸣脸色大变,赶紧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赵重光冷哼了一声,可脚底却是发虚地很,秦朗身上清爽的味道让她安心起来,她的嘴唇无意识地贴在了秦朗的耳边,秦朗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赵重光却没有注意道这异样,她轻声道:“等到赤狐带些人马回来接本宫,本宫定要将此事完完全全地告诉大皇兄,让他上书父皇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赵重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她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此时赵重光惦记的赤狐正提步跃在峭崖之上,他的身姿敏捷,衣玦翻飞,在杂乱无章的岩石面前却像是在如履平地。 在与赵重昀分别的地段已经不见半点人影,想是赵重昀已经转移到了远处,他便在这蜀州山崖之地不停寻找,多方打听之后才在蜀州知府府衙上停下了脚步。 蜀州知府门前守着不少的人马,随行的使团便是在此处歇息,赤狐站在门口,一位大皇子面前的小太监立马认出了来人,他赶忙小跑到了赤狐的身边,焦急道:“赤狐小将军,你和公主去哪了?大皇子殿下派了不少人去寻你们呢?” 赤狐简明扼要地说道:“带我去见赵重昀。” 小太监对赤狐的无礼已经见怪不怪,谁让他是永安公主最器重的手下,而永安公主又是赵重昀最为疼爱的皇妹,他一路小跑着带路,嘴上还喋喋不休道。 “几日前的地动真是将奴才的心肝肺都吓了出来,这老天爷还真的是不可捉摸,不过幸好大皇子殿下无事,否则我们这些奴才恐怕万死不辞其就。” 赤狐对着小太监的话充耳不闻,一直快步赶路,一路小跑着的小太监在一处宽敞的院落停下了脚步,道:“赤狐小将军先在这等着,奴才先去禀报。” 赤狐点了点头,小太监一溜烟跑到了院内。 蜀州知府的小院如同江南园林一般精 分卷阅读158 致,比起皇城的别宫也不遑多让,在这中间的一座亭子中,赵重昀伸手拿起一盏清茶慢慢品尝,他的指尖白皙透明,像是不染纤尘的玉,而他的对面正是蜀州知府——魏怀石,魏怀石身子臃肿,脸上却带着久居官场的精打细算。 “此去北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魏家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助力的,还靠殿下自己谋划。” 魏怀石的声音淡淡的,并不是十分亲近,他是魏家的远方子弟,还是个与魏贵妃沾亲带故的,可魏贵妃的亲生儿子却是赵重劼,不管怎样,他都不愿与赵重昀走的太近。 “大人多虑了,本王只不过在这里住上几天,顺便做些事罢了。”赵重昀轻轻地放下了茶碗,看着茶碗中浮上的茶叶若有所思,“这茶可真是好茶,比起宫中远远送来的还更要新鲜许多。” 魏怀石刚准备答话,一名小太监就弯着腰走了进来,在赵重昀附耳说了几句,赵重昀脸色一变道:“传他进来。” 赤狐走进来时,并没有看旁边的魏怀石一眼,开门见山道:“殿下,公主无碍。” 魏怀石看了看面前面容冷峻的男子,而赵重昀也无意与他说话,便识相地起身告退,院中只剩下了赤狐和赵重昀。 赵重昀开口道:“既然皇妹无事,你便领着一队人马去接她回来,本宫政务缠身,不宜亲自去接,一切都要麻烦你了。” 赤狐点了点头,将一切交代完毕后直接转身离去。 赵重昀看着赤狐的背影,良久之后才收回了目光,而他的身后缓缓走出来了一个人。 ☆、第八十二章 遗腹之子 赵重昀看着赤狐离去的背影,过了片刻才收回了目光,在他的身后,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殿下。”来人双膝跪地,他佝偻着腰,皮肤因连日的奔波已皲裂不堪,而双目却是炯炯,眼神之中倒映着对面前男子的虔诚。 赵重昀看着面前跪地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严肃,他沉声道:“皇宫之中事态紧急,赵重劼还未安稳到西戎,你怎么千里迢迢来到这?” 男子直起了佝偻的腰,眼中迸发出与苍衰外表截然不同的精明,他缓缓道:“殿下,属下已经暗中派人护送赵重劼去西戎,而且经过了上次事情之后,赵重劼已经渐渐接受了奴才,他已经相信奴才能够帮他出谋划策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来人正是福兴,他从东陵城跋山涉水到蜀州,为的就是见赵重昀一面,将这皇宫多日发生的事一一说出,他看着面前的赵重昀,一向精明的眼中迸发出一丝怀念。 一晃眼当年建始帝的遗腹子已经长成了面前那个喜怒不浮于面的殿下。刺鼻血腥味似乎还在身边萦绕,刀光剑影好像仍未远离,那被追杀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然而一转眼,一切都已过去了十八年。 赵重昀,名义上是天景帝的儿子,实际上却是建始帝的遗腹子。 他的母亲是建始帝的妃子,也是佛屠门下的一门医女,她的容貌倾国倾城,才能惊艳绝伦,善制人皮面具,更善蛊惑人心,她受建始帝的命令,在东陵之战之前易容成与敬武皇后相似的模样迷惑天景帝,与其共度**,后露出马脚给千里迢迢赶来尚还身怀六甲的敬武皇后知晓,还害的敬武皇后流了产。 而她生下赵重昀之后,便被天景帝一杯毒酒赐死。 这么多人的前赴后继,才让赵重昀稳稳当当地做他的大皇子。 “赵重劼谨慎无比,你可不要轻易露出马脚,本王的身份特殊,需要他当个出头鸟来转移天景帝的猜疑。”赵重昀的表情淡淡,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人,“若是他现在就落下马来,本王多年来的谋划就要多一份风险。” “殿下放心,当年奴才和志明和尚将他与魏贵妃的儿子换了去,他虽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但是对奴才却是比较信任,不过即使他有所怀疑,也想不到奴才和志明和尚都是殿下的人。” 福兴胸有成竹地说道,他在敬武皇后跟前蛰伏多年,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皇宫之中,将濒临死亡的赵重劼与复仇心切的无疆调换过来,只是计划中的一环,只是建始帝计划中的一环。 建始帝,善谋略,在多子夺嫡之争中,悄无声息的赢到了最后。 而那个初出茅庐的天景帝,又怎么会是建始帝的对手?夺位之仇,灭族之恨,不能不报,即使建始帝已经故去多年,还是有前赴后继的人为了他而战斗。 志明和尚如此,福兴如此,千百个在暗处的人亦是如此。 “如此最好。”赵重昀负手说道,“只有他信了你,我们以后才有机会,天景帝生性多疑,上次护国寺住持带来的卦语已经让他有所怀疑,现在可不能节外生枝。” 福兴重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起身告退,而是杵在原地。 “还有何事?”赵重昀看了一眼福兴,淡淡道。 “殿下。”福兴为难地看了一眼赵重昀,随后铁下心来拿出了袖中之物,这是一封拼凑好的信纸,正是福兴在城墙上撕毁的那一 分卷阅读159 封。 福兴看着不明所以的赵重昀,开口解释道:“殿下,这是永安公主准备交给天景帝的一封信。” 赵重昀的脸色变了变,随后拿走了福兴手上的信。 福兴看着越来越凝重的赵重昀,轻声道:“永安公主已经知晓了建始帝遗腹子,也就是殿下你的存在,虽不知道是你,但她本准备告诉天景帝,这事一旦被天景帝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赵重昀的声音有一些恼怒,他沉声道:“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福兴低下了头,缓缓道:“奴才原先在敬武皇后面前侍奉,曾隐隐约约知晓这皇宫除了禁军的九重卫之外,还有一支皇后的军队,或许这秘密就是从这而来。不过敬武皇后已故去多年,也不知这永安公主可能掌握这些士兵,” 赵重昀的眉头紧皱,捏在纸上的手指微微用力,这封信给他带来的冲击并不仅仅是其中的内容,而是那个他不以为意的赵重光,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 花瓣迷人,可带刺的花就是棘手了。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信在他的手上化为粉末,他厉声道:“不管从何处而来,既然她知晓了这件事,就派人将她暗中看住,不要让她再有与皇宫联络的机会。” 福兴点头称是,他看着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的赵重昀满意地退下了。 与此同时,仍在震惊之中的赵重光正走在曲曲折折的茶园小径上,她的脚步有一点踉跄,右手虚扶着旁边半人高的茶树上,一些突出的细小枝干在赵重光的手上划过,赵重光却恍然未觉,依旧低着头往前走。 秦朗走在赵重光身后三步的距离,他没有上前,只是一直看着赵重光隐隐渗出鲜血的手,眉头隐现出一丝不悦。 前方的赵重光突然一个踉跄,直直地往前栽去,秦朗立刻提步上前,却在离赵重光还有一指的距离时收回了手。 赵重光就那样摔在了松软的土地上,她的表情有些木然,随后缓缓直起了身子倚在了茶树旁,她努力地抬起了头望向天空,眼中有晶莹闪过,与之前傲气凛然不同,现在她显得如此无助。 秦朗突然软下了心肠,他蹲下了身子,对着赵重光轻声道:“要摔倒了唤人扶起你便是,何必如此苦苦硬撑?” 赵重光缓缓转过了头,刚才她本是追上落荒而逃的裴一鸣,她还有很多话未问,可是如今的她双目不能视物,连稍微走快也做不到,不露出马脚就算不错,又怎么能够问个清楚? “本宫什么时候苦苦硬撑了?”赵重光嘴角隐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语气却是无比冷漠,“这世上的路只能一个人走,母后不能替本宫,任何人都不能帮本宫,状元郎这样说不是太过可笑了吗?” 秦朗看着面前倔强的赵重光,突然自嘲的笑了。 “公主说的对,是微臣太过可笑了。” 赵重光感觉到秦朗情绪的不妥,她却拉不下脸来,过了良久之后才低声说道:“本宫的意思是摔了个跟头再爬起来便是,非要麻烦别人,这样显得矫情。” 秦朗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他状若无意地问道:“那裴一鸣究竟是做了什么令你如此生气?” 赵重光听到秦朗的话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了头,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东陵城中世家子弟众多,有些成器,有些纨绔,各个人都有各个人的活法,可是他却不一样,在国之根本科举上做手脚,而且还为了一己私利陷害无疆,无疆的身份特殊,父皇一旦捉到了把柄就不会轻易放过他,无疆就是这样死了。” “所以你是恨他害死了你的朋友,是吗?”秦朗问道。 “是。”赵重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他只是帮凶,本宫与真凶还有一番计较。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在这里?是谁将他转移到了这里。” 赵重光继续道:“国之立法,就是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俗话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是皇子也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要是他能够成为漏网之鱼,放眼天下,这样的漏洞定然不是少数,那尊法的百姓会如何想,朝廷官员会不会再而三地触碰底线,一旦有人放纵,国之根本就会动摇。” 秦朗看着郑重的赵重光,竟不知觉地与赵重光谈论起来。 “你说的没错,若是有人踏出了这底线,效仿的人自然多了起来,而法不责众,这人一旦超出预计,那么即使是皇帝严防死守也无能为力。” “但是。”秦朗话锋一转,“但是水至清则无鱼,这种情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杜绝的。” “对。”赵重光点了点头,她挑起了眉,“所以就要杀鸡儆猴,从最大的毒瘤开始,一步一步将这些情况湮灭在阳光之下,而现在就是从裴一鸣背后之人开始。” 天空吐出了一抹绚丽晚霞,将半边天印地鲜红,庆浮站在屋边瞭望,终于看到了远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她急忙上前。 “你们两兄妹都去哪了,我在茶园寻了半响也没有看见你们。” “ 分卷阅读160 庆姐姐,只是我拖着秦朗在茶园逛了一趟罢了。”赵重光笑着晃着庆浮的手,“下次一定不会了。” 庆浮无奈地看着赵重光,脸上的笑意还未彻底展露,又收展起来,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赵重光也察觉到庆浮的不对劲,她问道,“庆姐姐,这是怎么了?” 赵重光还未询问,里屋就传来了孩儿大声啼哭的声音。 秦朗,庆浮,赵重光的目光齐齐地投了过去。 ☆、第八十三章 朱门酒肉 庆浮,赵重光,秦朗三人的目光齐齐像里屋望去。 一个黄发垂髫的小孩正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而年老的庆暄不知所措的站在他的身边,费尽心思地哄慰着。 “爹,这张波大哥家的娃娃怎么会在这里?”庆浮走到了孩童的身边,孩童显然认识庆浮,见来人之后止住了哭泣,随后瞪着一双大眼睛,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身后的赵重光。 “张波去了知府大人的府上,这路途遥远,一来一去也要费些时辰,就将张小才寄放在这里。”庆暄回道。 庆浮早有预料地点了点头,道:“张嫂身子不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波是这庄上的一个茶农,在庄中也颇有声望,平时不少接济无依无靠的庆暄父女,他的妻子身体虚弱,还有一个儿子在离庄子几百里的地方上学,因此庆浮常常顺手之劳看管这名唤张小才的孩童。 而身后的赵重光却突然感觉裙摆一紧,旋即一个软糯的声音在腿边响起。 “姐姐...姐姐..漂亮姐姐。” 赵重光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羞涩,她蹲下了身子,一个软软的身子就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看来他很是喜欢你呢。”庆浮笑道。 一旁的秦朗看着喜笑颜开的张小才脸上还拖着长长的泪痕,越发显得脸上脏兮兮的,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歪在赵重光怀中的张小才却不知道秦朗的想法,他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挪到了秦朗的腿边,抱着秦朗的腿不撒手。 一向处变不惊的秦朗却是变了脸色,他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而张小才却是不依不饶,直接顺着秦朗的腿爬了上来。 饶是秦朗一向面不改色,这一次却让他愁云满布,他不能将张小才生拉硬拽下来,可任由他往上爬却更憋屈,因此俊朗的一张脸倒哭笑不得起来。 “阿爹,阿爹。” 赵重光看不见面前的情形,可听到张小才不停地叫着阿爹,整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起来,她捂住了肚子道:“小才子,你...可千万不要乱喊,他若是做了你的爹,自然就让你待在书房从早学到晚,到时候一点玩闹的机会都没有了,别人都会喊你小木头。” 赵重光强调了一遍,“听到了吗?小木头。” 张小才听着赵重光的话却不以为然,他紧抱着着秦朗道:“读书好,小才就要读书,天塌下来也要读书。” 秦朗本来紧绷的脸却是放松下来,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赵重光,道:“连小孩子也比你有觉悟,怪不得父亲说你顽劣不已。” 赵重光额角一跳,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仿佛一个年轻版的秦大学士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尴尬地笑了几声之后闭上了嘴。 下过雨后的空气清爽,远处群山环绕之处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而这如诗如画般的青山之下,坐落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农家小院,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一脸颓然地蹲坐在自家屋前。 “官人,喝一口水吧。”一位荆衣布裙的妇人端着一碗茶水过来,她抬手拭去了男子头上的汗水。 张波这才回归神来,他看见了妇人手中的茶碗,却一把推开了茶水,恼怒道:“茶叶还不够上交的,还拿这些泡茶作甚?!” 妇人心中一窒,偷偷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低声道:“这些不过是一些残叶,达不到规定的标准,我才...” 话未说完,浑浊的眼泪又滴到了茶碗之中,荡起一片涟漪。 “对不起。”张波抬手拭去了妇人眼中的泪水。 “没事,下一次我一定会省着一些,不会再浪费。”张嫂抽泣道。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张波转过了身,掩饰住了眼中的情绪,“这是那些压榨百姓的黑心官员的问题。” 张波世世代代都住在这蜀州,祖祖辈辈都是采茶之户。百姓依靠着朝廷,自然要缴纳赋税,十几年前战乱之时,到处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连命都尚且不保,茶农自然不关心这赋税之事。 可是现在天下看起来太平,里子却是混沌不堪。茶农当牛做马可还是填不了肚子,甚至连辛苦采摘的茶叶也无法尝上一口,这过重的赋税压在身上比起朝不保夕的战乱生活,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亡,百姓苦。兴,百姓苦。 张波摇了摇头,看着妇人手中的茶碗,浑黄的茶水中零星的飘着几片茶叶,他的眼中 分卷阅读161 闪过一丝不甘,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知府手下的人带了话,说今年的茶税一定要涨,茶也一定要交齐,若是交不起,官府就来将茶园收走。”张波吐出了口中的茶叶,坐在了石板上。 “那可怎么办,今年的天气多雨,眼看着已经绝粮断炊了,哪里还有银子上交?”妇人颤抖着说完,她双手颤抖着拿起了手中的茶碗,“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活路,天无绝人之路,可眼下这活路都被这一群中饱私囊的官员给堵住了,朝廷监管不力,百姓也不知那远在天边的皇帝究竟有没有能力去治理,或许已经将他们这一群小人物彻彻底底地遗忘,这无人知晓。 现在的情况已经迫在眉睫,若是还是这般高的赋税,那他们这些如蝼蚁般的茶农恐怕就要成群结队地饿死在蜀州。 张波冷笑了一下,又看见了妇人脸上的愁容,面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他转过了身子,惨然道:“我明日再去一趟知府府上,好歹我和他也是年少相识,看看能不能再通融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妇人低下了头,“我无德无能也不能帮助官人什么,只能盼着你能顾念我和两个儿子,小才还小,他的哥哥还在读书,你若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也要忍了下来,不要再去冲撞大人了。” 张波默然,良久之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知府中,一位穿着绫罗轻纱,大腹便便的官员正惬意地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 “好茶啊。”官员回味地砸了一下嘴,此人正是魏怀石。 “确实是好茶,还是新茶,香气虽不如秋茶强烈,但开头苦涩,回味却是无穷。”底下一位小史谄媚地说道。 “是啊,先苦后甜嘛,想当年本官也是这样苦过来的,我....” 魏怀石眯了眯眼睛,现下心情不错,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底下人点头哈腰地听着,还时不时附和几句。谁不知道,这蜀州的知府魏怀石是个茶农出生,他本不姓魏,要不是攀上了魏家女这个高枝,这一路才能顺风顺水地做到了这个位置。 如珠似玉的魏家女能下嫁于他,无非是年轻时上好的皮囊和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岳父不住提拔。魏怀石虽无德无能,可在官场上却是左右逢源的好手,他又从未离开蜀州,而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官位自然是高歌猛进。 “大人。”一名家丁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何事?”魏怀石止住了话头。 “回大人,刚刚从府中走出了一批人马,也不知去做什么?”家丁回道。 魏怀石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这是大皇子殿下的吩咐,你们可千万不要阻拦。” 旋即他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沉声道:“大皇子殿下和使团一齐出使北夏,虽只是路过蜀州在此歇脚,但是要是有一个不周到,不只是我,整个知府府都会跟着遭殃,如今全都听大皇子的,等他安然无恙地离开蜀州再说。” 底下的人忙不迭地点头。 此时张波就站在知府的门前,如今知府府上固若金汤,门口有重重侍卫把守,他不出所料地被拦在了外面。 “兄弟,我与知府是年少朋友,可能去通报一下?”张波好言好语地说道。 “知府大人谁也不见。”守吏趾高气昂地说道。 “可刚才不还是有人进去吗?”张波按捺下了心中的怒火,依旧平静道。 守吏嗤笑了一声,轻蔑地看了张波一眼,没有再说话。 张波一下子怒火中烧,他一把推开了守吏,大吼一声道:“好狗不挡道,癞狗当街坐。” 守吏冷不防被推的摔了一跤,正欲发火,一旁却匆匆跑来一人在守吏耳边附耳说话。 “大人请你过去。”守吏冷哼了一声,张波也不看他,径直走了进去。 今日这府上不同往日,大量装备精良的侍卫在其中巡逻,张波的心中泛起了疑惑,还未等他深思,就已经来到了大人的门前。 “你来了。”魏怀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依旧眯着眼睛看向了张波。他心中不免有一些高兴,他与张波一同长大,从小处处不及张波,可现如今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不禁愉悦地摇了摇头。 张波嗯了一声,屋子内茶叶的清香让他皱了皱眉头,而刚才的一番话也说不出口,他想起了家中妻儿,也不再扭捏,直接开口道。 “大人,草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张波顿了顿,又继续道,“草民恳请大人通融通融,能否暂缓今年的茶税,如今收成不好,草民...” “够了!”魏怀石大喝一声打断了话,“这茶税岂是我说推迟就能推迟的,那是朝廷的要求,我又怎么能擅自做主?” 张波哑然,却又再一次开口道:“今年实在是无法交齐茶税,草民庄中有人已经吃不上饭,那也是你的故乡,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何不给个举手之劳?” 魏怀石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愿意听到故乡这个字眼,但旋即又轻笑了一声,躺回了太师椅上 分卷阅读162 ,道:“要是真的交不上,就将你儿子卖到府上为奴吧,本官自然能许他一个好前程。” “不可能。”张波大吼了一声,“张家世世代代,采茶而生,即使吃不上饭,也要供子孙读书,即使没有作为,也不会如你一般,靠着点头哈腰来谋得一官半职。” 魏怀石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发怒,而是道:“温饱尚且不能够,还想着读书出人头地,张波你未免将仕途想的太过简单,你可知中举之前需要多少银子铺就,光靠着读书又能够怎样?” 张波的怒气还没有消退,他呵斥道:“那又如何?你抛弃糟糠之妻攀龙附凤,不知被多少人戳烂了脊梁骨,像你这种不忠不义之人,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魏怀石冷冷地看着他,张波也知多待无意,便转身大步离去。 张波走出了府邸,凉风也吹不散他心中的怒意。但是税不可免,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远处,知府的泔水车摇摇晃晃地推了出来,周边的乞丐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去抢桶中是馊食,达官贵人弃之馊食却是乞丐的一条命。 张波抬起头,天空依然一碧如洗,他突然口中郁结之气翻涌而上。 天,你不识好歹何为天?凭什么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凭什么安坐品茶者不是中茶人?凭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凭什么恶人坐衙门,劳者死田间? 没有人回答,只有身后之人骂骂咧咧的催促,张波突然看向了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提步走了过去。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远处那辆马车却径直往东而去,这辆马车并不起眼,可是在张波等候之时此马车就停在这里,到现在却依旧在这,而压在路上的车辙却是极深,也不知装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张波悄声跟在后面,心中却是有一番思索。 魏怀石奢侈无度,最爱排场,也许是少年时的穷困潦倒让他心生后怕,府上大到桌椅床铺,小到简单餐具都要费上一番心思,花上不少两银子。 明显魏怀石的俸禄撑不起这巨大的花销,然而魏怀石与魏贵妃沾亲带故,巴结笼络的人不少,这自然又是一笔收入。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即使有一两个告到官府也被压了下来,更何况他并不是最铺张浪费的那一个,人至察则无徒,朝廷对这些更是宽松的很。 建始朝虽已覆灭,可那些冗官冗吏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失的 ,而天景帝虽励精图治,可重心却是放在了攘外上,在安内方面却还是沿用了之前的官制,并没有什么不同。 张波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吱吱作响,他的目光紧盯着前方。 张波猜想这或许是微服私访的达官贵人,或许是与魏怀石狼狈为奸之人,不管是何人,张波都要上去一试,若是前者就可以诉清压迫,若是后者或许可以抓到证据,不管怎样张波都想上去查看一番。 知府后门缓缓开启,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探脑出来,马车之中一个高挺男人走了出来。 张波眼力敏捷,一下子就看出这竟然不是雍国人,而正当张波准备细看之时,高大男人却是直接走了进去。 张波对知府附近甚是熟悉,他蹑足到了一棵挺立的树旁,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直接纵身一跃落到了后院之中。 张波落地之处正是一个绝佳的隐蔽之处,他隐在长廊的后面看着前方。 面前那个高大男人眉目硬挺,看着像是四十余岁,却不似雍国中年之人喜欢蓄着胡须,在他的身边是刚刚与张波交谈的魏怀石。 张波听得不真切,可是却看见一个个箱子陆陆续续地搬入了知府府中,随即魏怀石携着那名男子去了里屋之中。 张波想着再跟上去一探究竟,转过身来却直直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喉间,血腥之气萦绕在鼻尖。 张波身子一颤看向了前方,只见两名带刀侍卫围着一个贵气十足的男子,男子穿着上好丝绸所制的衣袍,一双眉眼淡淡,鬓发乌黑与白皙的脸形成对比,却隐藏不住身上的王者之气。 张波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膝盖跪在了泥泞土地之中,突然他感觉到了喉间的凉意。 “阿爹,阿爹。”正在桃树旁玩闹的张小才却突然再一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而一旁的赵重光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她的脸上闪过焦急之色,道:“小才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苦做什么?” 张小才却没有理会,越发哭的大声起来,赵重光没有法子只好起身唤起了秦朗。 “秦朗,你的便宜儿子喊你。”赵重光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你的儿子哭的伤心,你这老父亲还不赶紧过来看看。” 秦朗额角一跳,目不斜视选择不以理会,张小才哭着哭着也不只是哭累了还是怎的,直接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赵重光看不见,秦朗又不愿意过来,她只好摸索着拖起张小才想要将他抱入屋内。 就在这时 分卷阅读163 ,远方呼啸之声传来,赵重光伸出的手愣在了原地,她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舍,不过片刻,赤狐就携着数十个快骑来到了屋前。 骏马嘶啼之声此起彼伏,尘土漫天飞扬。 秦朗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在意料之中没有太多惊讶。 屋内的庆浮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赶忙走出屋内,看到面前的景象也是怔住了说不出话来,她呐呐地看着面前英姿勃发的赤狐和他身后训练有素的士兵,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赵重光却出声喊住了庆浮,“庆姐姐,我的家人来接我了。” 庆浮快步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她的眼中有一丝泪水,却偷偷擦拭掉了,她强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与你虽投缘,可你终究还是要回家去的,如今你的家人来接你,正好可以寻个医术精湛的郎中治好眼疾。” 赵重光的声音也有一丝沙哑,她紧紧地握住了庆浮的手,而屋中却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 庆浮的脸色一变,赶紧转身跑入了屋内,赤狐也领着赵重光来到了屋中。 屋内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在地,而庆暄却紧闭着眼睛直直地躺在地上,他的面色惨白不已。 “阿爹!”庆浮大喊了一声扑了上去,“阿爹你醒醒!” 赵重光依稀猜到了面前的场景,她上前扶住了庆浮,柔声道:“庆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庆伯伯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不省人事?” 庆浮渐渐止住了抽泣,她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阿爹经常突然倒地,家里无钱医治,就只能看造化,但之前阿爹都会醒来,这一次也不知会如何?” 赵重光听了庆浮的话,心中也有疑惑,但是她对着庆浮说道:“庆姐姐,现在我要去蜀州知府上,那里名医定是很多,医者不自医,庆伯伯的病还是寻一些郎中看看较好,现下也没有法子。” 庆浮觉得有些道理,可还是有一些迟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阿爹身子不好,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 “这你不用担心。”赵重光笑了笑,“你与庆伯伯接济我几日,这一份恩情我自然要还,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庆伯伯的病要紧。” 庆浮知道现在不是推辞的时候,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同春堂是蜀州口碑最好的医馆,现在生意不错,人来人往。有人开方抓药,有人心满意足地离开,赵重光与一行人就在这医馆前面停下。 他们没有先去找赵重昀,却是来到了这医馆之中,这阵仗太过浩大,引得路边不少人驻足观看。 医馆之中的伙计立马上前来,紧张兮兮地问道:“这几位贵人,我家医馆出了什么事劳烦到了各位大人?” 随赤狐而来的还有蜀州的地方军,伙计害怕倒是不稀奇,赵重光挥了挥手,一名士兵抱着庆暄上前。 “劳烦这里的大夫看看,这位老伯的病是何故?”庆浮扶着赵重光,面上也是一脸担忧。 一位白发苍苍的郎中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庆暄半响,搭在庆暄脉上的手缓缓抽了回来,才低声道:“这病老夫闻所未闻,按理来说,年纪大者的脉象会变得缓慢,可是这位老人的脉却是强劲得很,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怎么会?我的阿爹经常一声不响地倒地不起,这身子定是出了什么毛病。”庆浮十分焦急,忍不住追问道。 “这倒是怪异,若不是有罕见的顽疾便是有毒物作祟,但是按照姑娘的叙述,这老伯倒地之后还能再起,这次应当与之前一样,不如先住在医馆观察几日再说。”郎中捋着胡须说道。 “既然如此,那庆伯伯便在这里住上几日。”赵重光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便拿出一块银子递给了郎中,一旁的伙计赶紧去安排屋子。 “庆姐姐,你不必担心,庆伯伯应当无碍。”赵重光安慰道。 庆浮点了点头,随后拽住了郎中,急切道:“这位医师,可能帮我的妹妹看一眼,她的眼睛被碎石所击失明,可否能够医治?” 郎中看着面前气度不凡的赵重光,自从进屋以来,他还真的没有发现这是一个眼睛失明之人,若是失明还能够如此安然若素,倒是令人不容小觑,这份不动如山的心性倒是无人能及。 赵重光摆了摆手,笑道:“郎中不用费心,我的眼疾是自小所有,现在一时半会不会有好转,而家中自有秘方,郎中还是去医治其他的人吧。” 郎中看赵重光明显的拒绝,也不好多说便起身为其他病人诊治了。 庆暄被安置到了医馆的后院之中,他躺在床上,脸色变得青灰,而庆浮站在他的身边,转身对着旁边的赵重光道:“愫愫,你先回家去吧,阿爹的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你就不用守在旁边了。” 赵重光点了点头,现在她在这也没有用处,便道:“既然如此..” 就在此时,床上枯败衰老的庆暄却睁开了眼睛,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阿爹!”庆浮惊喜地看着床上的庆暄,“阿爹,你醒了,我去喊郎中 分卷阅读164 。” “不要。”庆暄拽住了庆浮,随后环顾四周道,“阿爹的病就是这样,寻常的郎中无法医治。” “可是...”庆浮还想开口,庆暄却打住了她的话头,他转身歉意地看向了赵重光道。 “赵姑娘,老身之所以在这里,定然是你的帮助,老身在此谢过你了。” 赵重光摇了摇头道:“老伯不必客气,您和庆姐姐照顾我几日,现在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赵重光话锋一转,“不过老伯的病实在是蹊跷,这或许不是病而是毒,刚刚的症状不过是毒发时的场景。” 庆暄勾起了嘴角,原本苍老的面容上却闪过一丝欣赏,他道:“赵姑娘果然玲珑聪明,老身这的确是毒,可我却有法子抑制住它,倒也没有什么大碍,这不过是年轻时在佛屠门下学医术,常年试毒所致。” “佛屠门?”赵重光诧异道。 “佛屠门只是一个江湖的门派,其中的弟子都精通医术,而在十八年前的东陵之战中,门派弟子为了在战场上救治伤员,很多都死在沙场之上,而剩下的都四散飘零,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个门派了。”庆暄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眷念,旋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你瞧我与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这些做什么,真是老糊涂了。” 赵重光却立在原地沉思,她抬起头问道:“那佛屠门善于制毒?” “是啊。”庆暄点了点头,“医和毒密不可分,善于行医之人自然也颇懂毒理,而佛屠门的师父更是制毒高手。” “那他现在在哪?”赵重光焦急道。 “他已经死了。”庆暄道,旋即看见一脸落寞的赵重光又说道,“不过当年他有三名弟子,是我,随林师兄和千霄师妹,但是我如今身子破败不堪已经没有精力来做这些事情,而千霄师妹二十年前便断了联系,有人说她入了宫,现在已经不知所踪,如今恐怕只有随林师兄还能够知晓毒理。” 庆暄看向了赵重光,“若是你想治好你身上的毒,可以去北夏寻随林师兄。” 赵重光对庆暄知晓自己身上的毒已经在意料之中,她心中想的却是母后身上的毒,她抬头问道:“多谢庆伯伯,我还有一事想问,你可知一种毒,在人死后会将眼珠腐蚀?” 庆暄沉思道:“毒虽千变万化,可还是只有那几种路子,不过老身不知晓,我的师兄随林才尽得真传,你只能去找他一试。” 赵重光沉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第八十五章 千霄师妹 说话间,庆暄的气色渐渐缓和下来,原本青灰的面庞也恢复了之前的颜色,虽然还是有些衰败苍老,可却不像是病入膏肓。 赵重光正欲辞行,同春堂中却乱糟糟起来,喧哗之声都透过院墙传到了后院,赵重光皱了皱眉头唤来了赤狐和随行的蜀州地方兵。 “外头如此喧闹所为何事?”赵重光抬起眼眸问道。 赤狐抱着胳膊站在屋侧,一副事不关己我定不知的模样,他身旁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上前来,弓着腰回道:“回主子,外头有人聚众游行,医馆有些人聚在门口看热闹呢。” “聚众游行?”赵重光面上诧异,“这聚众游行可是要蹲大狱的,究竟是何人为何事来冒这么大的风险?” 士兵一事半响没有回话,他隐约知晓面前这人的身份,可却不敢造次,特别是揭上司的短,若是她一笑置之,那么说出这话的自己必然后果不堪设想,若是被魏知府知晓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一洲知府都如此猖狂不已,上面的人定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为百姓着想? 士兵上有老下有小,一时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赵重光见状倒是心中起疑,这不愿说出口的定然是不愿让人知晓,而聚众游行无非是要讨个说法,这定然是与位高权重之人无法抗衡之后出的下下策。 而士兵也是食俸禄的,怎么会直截了当地说上司的害处? 赵重光思索了片刻,还是问道:“你不必有所顾虑,有什么事本宫自然可以帮你兜着,你的上司定然不会有这个胆子迁怒于你,你只要对本宫如实告来便可。” 听到本宫二字,庆浮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庆暄倒是皱起了眉头脸上闪过一番情绪,而士兵却有了底气,他咬着牙道:“既然公主想知道,那么属下自然如实告来。” 原来聚众游行的正是一些茶农,近来收成不好,茶农交不上茶更别提那繁重的赋税,一些茶农没了法子自然要铤而走险去谋一条生路,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人振臂高呼,一呼百应,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在大街小巷游行。 “既然收成不好,朝廷自然会酌情减免赋税,怎么会让这些茶农无饭可吃?”赵重光心中泛起了疑惑,她虽然知晓这中间可能会有一些猫腻,却不会想到这一方土地上有只手遮天之人无所顾忌。 一旁的庆浮开口了,她原本的诧异已过,现在心中倒是被愤怒所填。 分卷阅读165 “那定是蜀州知府魏怀石在其中做的手脚。”庆浮愤愤道,“他铺张浪费,鱼肉乡里,这些多出的赋税肯定被他收入囊中了。” “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赵重光的语气也有一些愤懑。 “蜀州知府魏怀石。”庆浮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显然之前也是受他所欺压,“天景九年蜀州干旱,他趁着饿殍遍野之际,低价从濒死的百姓手上买来茶园,如今稍稍缓了过来,他便是这茶园最大的主人,天天压榨那些无饭可吃的茶农,茶农手上一无钱财,二无土地,也只能被他所欺。” 庆浮说完便抽泣起来,赵重光赶忙扶上了她的肩,柔声安慰道:“庆姐姐不必伤心,此等恶官定有朝廷的人来收拾他,朝廷最容不得这无德无能还霸占高位的人存在。” “没有法子。”士兵低声说道,“没有法子可以奈何得了他。” “上有青天,下有王法,这一个小小的贪官又怎么可能逍遥法外?”赵重光明显不相信,“联名写份弹劾送到御史台再呈给皇上,他自然就会给个交代。” 士兵摇了摇头道:“这关键就是那个御史台送到皇帝的那个步骤,这弹劾根本送不到皇帝的手上。” “这是为何?” “这魏怀石的妻子可是魏贵妃的远房表妹,这朝廷之中有她护着,一些官员不敢得罪贵妃,这自然无法送到皇上的手上。”士兵回道,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赵重光听到魏贵妃这个名字,立刻怒火攻心起来。 魏贵妃在后宫之中仗着与自己的母后有几分相似便胡作非为,如今又将手伸到了这蜀州,这蜀州是魏贵妃的领地,那裴一鸣就是她安排在这茶园之中,先是利用裴一鸣陷害无疆,现在又保住裴一鸣来拉的裴珋的支持,这魏贵妃母子可真是做事滴水不漏。 赵重光冷笑了一声,赵重劼不惜玩弄权术来保持自己的身份,之前的那个胆怯却又心善的少年在她心中渐渐支离破碎,化为粉末。 “你们不必担心,我的大皇兄在这里,他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知府门前,密密麻麻的人围在那里,原本宽敞的地方已经水泄不通,游行的人面露滔天愤怒,为首的张波更是怒发冲冠,他的脖间还在渗着血,可他却无暇顾及,立刻大吼了一声:“无良狗官魏怀石,还不快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给我们一个交代!”底下的人齐声附和。 张波周围都是与他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茶农,身上衣服破败不堪,脸上也是暴晒之后的皲裂,他们的目光炎炎,直视着门口像是要将其盯出一个窟窿来。 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也多,群情激奋,而魏怀石却是久久没有出现,知府门口的守吏也拦不住这些视死如归的人,他们频繁交换着眼神却是无计可施。 张波见状却是大吼了一声,猛然向前准备打翻守吏,身后的人也簇拥的上前,就在这时,知府的门缓缓地打开。 出来的并不是大腹便便的魏怀石,而是一个容貌俊朗却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男子,他穿着大红色的皇子朝服,冷锐目光扫视过前方众人。 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尊重,他挥手制止住了身后想要往前的人,大声道:“我与弟兄们来讨个公道,还不快把那狗官交出来!” 赵重昀淡淡地看了面前的张波一眼,随即对着后面乌压人群朗声道:“本王是雍国的大皇子,这个身份能不能为你们主持一个公道?” 身后的人面露怀疑,然而张波却对着周围人说道:“听说大皇子殿下随着去使团去北夏,估摸着现在也差不多来到了蜀州,这或许真的是大皇子殿下。” 说完并不顾及周围人的反应,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殿下,你可千万要给我们一个公道啊!” 张波本来就是这只队伍的主心骨,现在他一跪下,身后之人也纷纷跪下,这场景震撼无比。 “你们都是雍国的根基,受到了压迫自然可以反抗,此次聚众游行本王恕你们无罪,若想讨回公道本王自当全力以赴。”赵重昀的语调很平,却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魅力,本来就担心犯罪的茶农此刻也是感激涕零,对赵重昀更是五体投地。 “回殿下。”张波跪在前方第一个说道,“草民都是一些辛苦耕作的茶农,现在收成不好,魏怀石又狮子大开口去要多加一倍的赋税,现在草民们走投无路便出此下策,望殿下可以主持公道。” 赵重昀点了点头,周围人都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只见他薄唇微启,淡然道:“朝廷的赋税自然是酌情处理,现下你们这种情况特殊,朝廷自然不会追加,本王会上报朝廷让你们今年的赋税减免。” 周围人一阵欢呼,而一人小声道:“那魏怀石呢?” 茶农欢呼过后,也都期待地看着赵重昀,赵重昀挥了挥手目光炽热道:“这种不顾伦常欺上瞒下的贪官,自然是要绳之以法,本王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得到了赵重昀肯定的回答,底下人都雀跃不已,甚至有人止不住地磕头,还有人喃喃道青天再世,赵重昀看着 分卷阅读166 匍匐在脚下的人,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他继续道:“既然如此,各位就请回去等着本王的消息。” 周围喧哗的人渐渐退去,张波还停留在原地,他抬头深深地看了赵重昀一眼点了点头,赵重昀没有看张波一眼直接转身走入了府中。 而赵重光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刚才的场面她虽看得不真切,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赵重昀的话,她的眼中之中抑制不住的崇意,身边的庆暄脸色却很是不妙。 抱着张小才的庆浮看到庆暄的模样,赶忙问道:“阿爹,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 庆暄没有回答庆浮的询问,而是径直走到了赵重光的跟前,犹犹豫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公主,你的大皇兄是几年所生?” 赵重光这才从刚才回过神来,她诧异道:“天景元年,庆伯伯无端问这些做什么?” “无事无事。”庆暄慌忙地摆了摆手,“只是看他有些面熟,倒是像我一个故人,不过殿下身份尊贵,肯定是老身认错了。” 赵重光也勾起了兴趣,问道:“是谁与我的皇兄相似,我可真想见上一面。” 庆暄直视着赵重光,即使她眼疾未愈,沉默了半响之后才一字一句说道:“千霄师妹。” ☆、第八十六章 北夏间客 “千霄师妹。”庆暄说完便抬眼看向了赵重光,赵重光却恍然未觉,只是笑道。 “大皇兄常年缠绵病榻,这几日出宫之后气色才好上许多,若是有庆伯伯的师妹来诊断一眼,说不定会好上许多,只可惜你的师妹已经不知所踪。” 庆暄捋着胡子,面上若有所思,他接着问道:“公主可是很是喜欢大皇子殿下?” “对。”赵重光毫不否认,她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笑意,“本宫少时顽劣,总是大皇兄给我收拾烂摊子,一些别人看来随心所欲不符身份的事他反而支持本宫,况且他与本宫一样都是幼时丧母,关系自然亲近些。” “大皇子殿下幼年丧母?”庆暄抬起了头问道。 赵重光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种宫廷秘事她并不想多提,庆暄也看出了赵重光的心不在焉,但是他还是道:“老身的师妹二十多年前入宫行医,自那以后音讯全无,有人说她在战场行医不幸被流箭所伤,已经红颜早逝,如今看到与她相似的大殿下,倒是心生感触。” “庆伯伯不必伤心,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生活。”赵重光出声安慰道,“千霄悬壶济世,也是为了百姓死在沙场,后人自然也会尊敬她。” 庆暄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心想他的师妹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事实究竟如何还未有人知晓,他也不好将自己的怀疑灌输到赵重光的心中,只好道:“希望如此吧。” 蜀州多雨,这会儿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沿途的商人客旅都纷纷寻着屋檐躲避,而赵重光一行人都来到了知府府中休息。 如今知府府中人人自危,东陵城中的禁军自然而然接管了这府邸,赵重光屏退了服侍的人独自一人倚在雕花木床之上,她刚刚服下了药丸思绪自然不太清晰,脑中昏昏沉沉无法集中精力。 魏怀石现在估计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已经不必费心,而现在最要紧的是将裴一鸣绳之以法,将魏贵妃一族连根拔起,这完全可以交给大皇兄来做,可是这样的话,自己势必要与赵重劼势如水火,不共戴天,而赵重劼精心谋划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可是本来不属于他的怎么样也不会属于他,赵重光的内心一阵黯然,当初惺惺相惜的二人终究还是走到了末路。 她不愿意多想,迷迷糊糊脑海之中出现了秦朗的模样,赵重光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秦木头。” 而被赵重光唤做秦木头的秦朗此刻正神形戒备地走在知府府上,他闪身一退,悄无声息地进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 秦大学士依旧一脸稳重,目不斜视地看向窗外,在看到秦朗来时脸上才出现一丝波动,他站起身道:“惊羽帝已经知晓你在这使团之中,正派人来追杀你。” “我知道。”秦朗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躲在深山之中如此久的原因,母后的护卫已经没有法子出北夏,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秦大学士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惊羽帝本来想着给魏怀石一点好处,让他派人来刺杀你,现在魏怀石都自身难保,他定会想出更恶毒的法子来,小殿下可要当心。” “他贯会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秦朗嗤笑了一声,“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 当年苍山雪峰的刺骨寒意仿佛还在骨髓之中徘徊,那个无助的小孩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惊羽帝却依旧还在用着那下三滥的手段。 秦大学士的脸上闪过一丝严肃,他沉声道:“你已经在雍国部署多年,北夏朝堂之中也有不少人倾向于你,况且还有明慈太后在一旁周旋,可千万不要在这个关头出现些闪失,刺杀虽然见不得光,但是却是现在对付你的最佳手段,你可万万不能 分卷阅读167 掉以轻心。” “我知道。” 秦朗眉目之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说道:“天景帝虽答应母后护我周全,可现在这禁军之中却非他掌控,如今再隐藏在使团之中已然不保险,我会带上残存的侍卫直接回北疆。” “只能如此了。”秦大学士思索了片刻,“从蜀州再越过渝州,最后穿过北疆才能抵达北夏,这路程太过漫长,你可要当心。” “不,我并不打算从渝州路过。”秦朗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那你准备...”秦大学士恍然道,“你准备穿过苍山直接到北夏?!” 苍山雪峰,皑皑白雪永不消融,它绵延数千公里,若是从蜀州行过一段路程之后再登上雪山就能直达北夏,不过这路程虽大大简短,可是危险却在层层跃进。 秦朗冷笑了一声,笑意中淬染了冰冷。 而在他百米之外的知府府后花园,满头大汗的魏怀石正焦急地坐在一个箱子之上,他早已经听到下人的消息,如今大皇子殿下已经着手处理这件事,他已经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他不舍地看着贵重的箱子,这箱子之中是那北夏人送来的价值连城的宝贝,如今他已经无福消受,本来答应北夏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是举手之劳,只是现在自己的乌纱帽都快要被人掀走,哪里还有工夫去做这样的事。 他泄气地锤了锤身下的箱子,此时紧闭的房门却被人猛地撞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魏大人不在前厅,反而缩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做什么?” 魏怀石大惊,忙抬头看了过去,朝服玉冠的赵重昀站在门口,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魏怀石的腿突然不住地打颤,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大皇子殿下..有..失远迎...” “刚才的事你都知晓了吧。”赵重昀开门见山道,“你手下的百姓都很不安分,大人所做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掀了个底,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魏怀石眼珠直转,他揣摩不透赵重昀的意思,但是隐隐觉得赵重昀兴师问罪的动机不是十分强烈,但是那一声冤枉他又实在是喊不出口,思索了片刻道:“微臣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些事都是微臣做的,可是这些银子我却不敢占为己有,都是让别人拿去了啊!” “是谁?” “那些银子都在微臣那不着调的婆娘和她的表姐魏贵妃手中,微臣敛财那么多年,到自己手中的却没有多少。”魏怀石说的声嘶力竭,仿佛自己是含冤受苦的那一个人。 赵重昀皱了皱眉头,屏退了周围的人,只留了几个心腹,待人走了之后,他突然变了一副脸色道:“魏贵妃都让你做了什么?” 魏怀石不明真相,但是却和盘托出,他急切道:“魏贵妃最爱保养便让微臣在蜀州搜寻一些奇珍异草还有些名贵药物,银子且不提,那是人人都有的,可那药石却是可遇不可求,也是费了微臣一番心血。” 魏怀石又想了想,补充道:“还让微臣安顿好一个东陵城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是微臣就是依仗着魏贵妃而活,仰人鼻息,自然要替她办事,如今微臣也享过福,现在也无话可说。” 赵重昀在听到裴一鸣时眉头皱地更深,他曾经在魏贵妃面前提过裴一鸣之事,只是当时说是裴一鸣与他是旧交,拜托魏贵妃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安置,没想到却是安置在蜀州。 裴珋是他手下之人,他正是借着裴一鸣与老狐狸裴珋谈的条件,当时爱子心切的裴珋才同意加入他的麾下,为他出谋划策。 这是一招连环计,裴一鸣手中的试题正是他派人暗中给的,然后再嫁祸无疆,在天景帝响起陈年旧事之后想着对着无疆下手,赵重劼担心自己身份为人所知,才不得不让无疆自尽来打消天景帝的疑心。 这样一来,他再去与裴珋商谈将他收为己用,而赵重劼也因为此事引得别人起了疑心。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如今赵重劼已经越来越远离权利中心,而狡诈到令人不安的天景帝满腔心思都在赵重劼的身上,无暇顾及于他,现在正是他崭露头角,站稳脚跟的时候。 赵重昀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怀石,道:“既然你已经伏法认罪,那也就无可辩驳,如今就等着日后的处刑吧。” 魏怀石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他跪着向前拽住了赵重昀的衣摆,大声道:“微臣要将功赎罪,微臣有要事要告诉殿下。” “何事?”赵重昀偏过了脸。 “北夏...北夏派了间客来到蜀州意图不轨,现在人就在蜀州城中,殿下可以去将他们一网打尽!”魏怀石咬牙切齿道。 赵重昀的脸色一变,低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魏怀石忙不迭地将所知的一切全部抖落而出,他详细道:“北夏的人突然找上了微臣,恳请微臣刺杀使团中的一人,还带来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可是微臣不敢一人知晓,于是将他们安顿在客栈之中,寻思着与殿下商议。” “微臣忠君爱国之心从未变过!”魏怀 分卷阅读168 石信誓旦旦道。 赵重昀不想和他多费口舌,直接道:“是谁?” “秦朗!” ☆、第八十七章 疑窦丛生 赵重光在迷迷糊糊之中醒来,她全身泛酸,眼神迷离,虽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却比服药之前好上许多,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一丝光线。 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赵重光便唤来了随行的女官,穿戴整齐之后便扶着女官走出了屋子。 门口的侍卫持戟挺立,赵重光揉了揉眉心问道:“大皇兄在何处?” “回殿下,大殿下在府上的后花园中。”侍卫回道。 赵重光知晓了赵重昀的住处,便想着过去,她顺手叫来了一名侍卫道:“烦请你去喊赤狐前来。” 侍卫连道不敢,随后赶紧一溜烟地去寻赤狐,不多一会儿,赤狐便随着侍卫前来,赵重光便屏退了女官,对着赤狐道:“庆伯伯和庆姐姐都安顿好了吗?” 赤狐简短地嗯了一声,赵重光便放下心来,便道:“本宫回来已久,还未向大皇兄道个安好,现在本宫的身子爽朗了不少,正好去看一下大皇兄。” 赤狐又是简短地嗯了一声,直接提起赵重光飞檐走壁起来,赵重光早已习以为常,赤狐武功高超,这等小事对他不足挂齿,更何况赵重光又是个病秧子,提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知府的后花园修的巧夺天工,饶是过目不忘的赤狐也陷在了这其中。 赵重光寻思着已有一炷香的时间,赤狐却还是领着她在后花园游荡,便也知赤狐恐怕是迷了路,可是赵重光却不敢出言嘲笑一番心高气傲的赤狐,但忍着笑也憋出了内伤来,最后还是无奈道。 “赤狐,放我下来吧。” 赤狐依言放下了赵重光,赵重光这才落了地,可惜她现在眼疾未愈,茫然四顾之后也是不知做什么,更何况现在府上原本的下人都被带到了前院,此刻想问谁也没有法子。 赵重光只好携着赤狐在后花园漫无目的的游荡,赤狐此刻倒是没有隐在身后,反而走在赵重光前面,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 走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又不知越过了几个书亭,还是未曾找到赵重昀在何处,赵重光便不愿再费上工夫,准备先回屋去,她拽了拽赤狐,赤狐却猛然捂住了她的嘴巴,赵重光感到身子一轻也不知道被拎向何处。 前方的走廊拐角处,朝服玉冠的赵重昀和衣衫褴褛的张波一齐走了出来。 赵重光不知赤狐何意,但寻思着赤狐不会无缘无故地谋害于她,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异样,所幸放缓了呼吸不再挣扎。 赤狐这才放开了手,赵重光看不真切,幸而这里没有杂人,前方的一点动静也听得清清楚楚。 张波弓着腰走在赵重昀的身后,他的眼神有些崇拜,而前方的赵重昀却停下了脚步,他感觉到一丝异样,可环顾四周也没有觉得不妥,便对着后面的张波说道。 “刚才的事你做的很好。” 赵重光心下起疑,这声音有些熟悉,她隐隐约约想起来这是张小才的父亲,也是今天早上聚众游行的领头人,大皇兄与这人交谈,恐怕是为了赋税之事。 可是好端端地赤狐却让她隐在此处做什么?不过此刻她却不愿意露面,鬼鬼祟祟地从树旁出来未免太过滑稽,她可抹不开这面子。 张波谦卑道:“都是殿下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殿下放草民一命,还告诫府兵不要阻拦草民,草民才能畅通无阻地到知府府前呈上冤屈。” 赵重光心道大皇兄果然明察秋毫,这初到蜀州就能够了解这些压迫之事,还能稳稳妥妥地做好,不愧是雍国的大皇子。 只不过聚众游行太过高调,下次可以默默无闻办事便好。 赵重光转念一想,赵重昀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此事,还得到了百姓的拥戴,这也是一举多得的事。 赵重昀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你可知裴一鸣这个人?” 赵重光听到裴一鸣这三个字,也屏住了呼吸,只听张波思索了片刻道:“是不是从东陵城来的那个公子哥?他如今随着茶园租户在茶园之中。” 张波小心翼翼地看了赵重昀一眼,道:“那可是殿下的人?” “不是。”赵重昀摇了摇头,旋即道,“你告诉他,让他安安稳稳在庄上,不要多惹事端,若是被人发现就寻个地方躲躲风头,不然抵死不认也可以。” 赵重光刚刚呼出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么叫安安稳稳地在庄上?裴一鸣是流放之人,自然应该回到北疆,怎么能继续在这里耀武扬威? 而赵重昀又是为何要护着裴一鸣?赵重光心中一团乱麻,想要上前问个究竟,却被赤狐拉住了胳膊。 “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有北夏间客。”赤狐低声道。 赵重光果然没有动弹,但是她一头雾水地僵在了原地。 北夏间客,这是一支神秘的军队,她曾经听孙季说 分卷阅读169 过,北夏的帝王豢养了一群死士,为他铲除异己,震慑官员,这死士偶尔也接私活,不过那可是要万贯黄金才能请的动,可是好端端地他们从北夏前来是做什么?难道是与北夏使团接头来暗杀赵重昀。 赵重光越想越是心惊,赵重昀正是雍国两个皇子之一,若是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她想要上前提醒赵重昀,而前方的赵重昀屏退了张波,唤来了另一个人。 那人的声音赵重光太过熟悉,她在睡前曾经听过无数次,当时福兴还是坤宁宫的总管,总是在赵重光睡前请个安才退下。 而他不是告老还乡了吗?当时还是她去内务府周旋的。 赵重光侧过来身子,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脚。 “殿下,属下派人打探过,这城北的客栈中确实来了一批北夏人,魏怀石说的也没错,他们确实是来暗杀秦朗的。” “好端端的,来暗杀我雍国的状元郎做什么?”赵重昀的眼中也泛起了一丝疑惑。 福兴附耳在赵重昀的耳旁低语了几句,赵重昀听完反而轻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倒是一个和我相似的人,他现在在何处?” 福兴摇了摇头道:“自从上次随着公主去寻魏宁之后便不知所踪,如今也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处。” “可是赵重光将他藏了起来?”赵重昀突然问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公主是个好管闲事的,若是知道有人在追杀秦朗,依着往日的情分,说不定会伸出援手。”福兴顿了顿,“不过这样倒是沾上了北夏间客,他们可不管她是哪门子的皇亲国戚,恐怕都会一视同仁,将她和秦朗算作一伙,除之而后快。” 赵重光心道你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可真的不知道他在何处,不过要是他真的遇到了些困难,自己说不定真的会施以援手,这福兴走了这几年,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自己。 她心中倒是为秦朗掬了一把同情泪,这北夏间客无孔不入,不过秦朗足智多谋,赵重光潜意识里认为他不会丧命,可是虽不至于丢命,但肯定还是灰头土脸的东逃西窜。 也不知他惹到了什么北夏的大人物,竟舍得一掷千金来追杀他。 前方的赵重昀沉思了片刻,也不知道下了什么决定,慢慢道:“你之前所说的信可是真的?” 赵重光站了半响,药性却是一股股地涌上前来,她头脑肿胀,脚步也是虚浮起来,而赤狐却没有注意到这异常,赵重光终于体力不支应声倒地。 “是谁?!”福兴低吼了一声,直接朝着赵重光藏身之处而来。 赤狐没有犹豫直接背起了赵重光,调整了呼吸之后一跃上了墙头,福兴习武多年,虽在武艺上不如赤狐,可还是能够勉强追上。 赤狐背着赵重光行动比之前慢上许多,而一旁的福兴已经赶了上来,赤狐也不知作何打算,直接站在原地不再移动。 福兴追上前来看到了赵重光之后,面色闪过一丝慌乱,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赵重光却是昏迷不醒,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提剑默默退去。 赵重昀就站在原地,他的身旁是层层的侍卫,将他严丝合缝地围在中间,福兴面色凝重地回到了后花园,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赵重昀仿佛对这不以为奇,他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侍卫,淡淡道:“是赤狐和赵重光吗?” 赵重昀提到这二人时,仿佛在说两个不相关的人。 福兴点了点头,咬着牙道:“属下一时心软,放走了公主,请殿下处罚。” “无事。”赵重昀淡淡摇了摇头,“她知晓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已经没有机会回到东陵城去告诉天景帝了。” “殿下的意思是...?” 赵重昀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嘴角也带着冷酷,道:“她知晓了本王的秘密,本王又怎么能够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东陵城?之前本王对她极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她自己寻思也怪不得本王。” 福兴惊诧地看着赵重昀,只听赵重昀薄唇微启,冷冷道:“派人将北夏间客引过去,正好神不知鬼不觉。” 福兴看着决然至此的赵重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光是在颠簸之中醒过来的,周围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一丝一毫光线也看不清楚,她全身上下的骨骼血液都在叫嚣着四处冲撞,半点停歇也没有。 “你醒了?”赤狐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重光才稍稍安下了心来,她扯着嘶哑的声音问道。 “这里是哪里?本宫怎么会在这里?” 赤狐顿了半响,才简单地回答一句说道:“去北疆的路上。” 去北疆?赵重光的脑子还混混沌沌,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知府的后花园中,现在怎么会在去北疆的路上?她焦急地撑起身子,赤狐却起身扶住了她。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现在已经离开了蜀州境内,再过一些时日就能到北疆,到时候你的....” 分卷阅读170 赤狐还未说完,赵重光就粗暴地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怒气,道:“你为何擅自做主?!本宫还有一些事情要当着大皇兄的面问清楚,现在本宫已经离开了蜀州,不仅不能知晓真相,而且大皇兄定要担心了。” 赤狐看着如惊弓之鸟的赵重光,知晓她现在眼疾未愈,即使面上冷静,心里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包括他。 他转过了头,没有波澜的声音从他的嘴中响起。 “不管怎样,我答应了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将你安然无恙带回北疆,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要动怒。” 赤狐难得对赵重光说这么多的话,可赵重光却平静不下来,她咄咄逼人道:“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本宫吗?等本宫从北夏回来自然会随你去北疆,那时你就自由了,不必天天对着我这张平淡无奇的脸,不过只要几月,你都等不及吗?!” 赤狐嘴唇动了几下,却还是没有说话。 赵重光等不到回应,只好坐在一旁生着闷气,气氛一时十分沉闷。 马车越来越颠簸,似乎在碎石上行走,而温度也越来越低,饶是赵重光披了一件狐裘,也抵挡不住这寒意,她紧紧地拢住了自己的身子。 赵重光虽想当面问赵重昀裴一鸣的事,可是现在却是没有退路,她没法子跳下马车独自回去,这般想着倒不是十分焦急惊俱起来,而对刚刚自己出言不逊的赤狐,赵重光虽然有一些浅浅的歉意,但是却没有拉下脸说好话的想法。 赵重光依旧板着脸坐在一边,赤狐却脸色一变。 马车之后骏马嘶啸之声传来,乱踏的马蹄在周围塔塔作响,看样子数量不少。 赤狐将赵重光拽到了身后,随后将被衾盖在了她的身上,低声道:“你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随即拿起长剑,掀起门帘就要下去,赵重光却一把抓住了赤狐,她的脸上带着十足的担忧,急声问道:“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因为出了什么变故才带本宫去北疆的?” 饶是赵重光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其中的不妥之处,何况她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赤狐不会无缘无故地带她离开庇护之所来四处流浪,定是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赵重光隐隐约约觉得是因为她无意中听到了赵重昀与福兴二人的谈话,这才引来了这无妄之灾,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赵重昀会派人来追杀她。 皇子对皇位的狼子野心,对权利的狂热追求,她也是知晓的,若赵重昀并不是一个纯良无辜之辈,她会心痛却不会无端指责些什么,顶多像自己与赵重劼一般渐行渐远,而赵重昀断然不会狠心至此! “你不要胡思乱想。” 赤狐丢下了这句话之后就勒住了缰绳,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原地,这马车上不过只有赤狐和赵重光二人,刚才他不仅要照看赵重光,还要顾及马车,现在轻松不少,他便立刻翻身下马。 尾随而来的人围在马车周围,他们有数十个人,均穿着玄黑色的衣裳,头上绑着一块黑红色的束带,这是间客独有的标志。 赤狐手持长剑立在马车之上,俊秀的面庞与身上的杀气违和地混在一起,却让人不敢直视。 为首的一名间客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车中是何人?” 赤狐一如既往地冷眼相对,赵重光却猛然掀开了帘子跨到了车外,她紧紧地攥着车辕,语气冷漠道:“车中只有我一人,你们这些人追踪我是何意?” 间客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着赵重光说道:“我们无意与雍国皇室为敌,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完成主上交给我们任务。” “既然如此,那你们到本宫面前碍眼做什么?”赵重光语气之中挥之不去的泠然,她反问道,“堂堂北夏间客难不成连识途的老马也不如?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做什么?” 为首的间客脸上泛青,可还是耐住了性子道:“我们寻找的人与公主有关,因此想打扰公主几日,几日之后定会将你毛发无损的送回来。” 赵重光冷笑了一声,道:“你说的人是秦朗吗?” 间客眼色一变,急问道:“既然公主知道是谁,就请将此人的行踪告诉我们,之后我们立马就走。” “好。”赵重光点了点头,之后却话锋一转道,“一物换一物,本宫可以告诉你们秦朗的行踪,不过你们也要告诉我是谁告诉你们我的行踪的。” 间客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道:“是你大皇兄手下的人。” 赵重光面色变得惨白,间客却无暇顾及她的表情,追问道:“那公主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秦朗的行踪了。” 赵重光颤抖着点了点头道:“渝州,他在渝州。” 间客得到回答后没有多停留,直接策马转身离开,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间就走的干干净净。 赤狐将长剑入鞘,忙撑住摇摇欲坠的赵重光,赵重光的眼神迷离,她不可置信地说道:“他们说是大皇兄手下的人告诉他们本宫的行踪,大皇兄这是做什么?!难道他现在就容不下我了?!” 分卷阅读171 赵重光的神情激愤,赤狐却没有回答,而是再一次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赵重光却无法不胡思乱想,她心中郁气横生,却依旧撑着一股气推搡着赤狐道:“我们现在快走,那群人恐怕一会就会回来,倒时候想走就难上加难了。” 赤狐不明所以,可仍旧握住了缰绳催马前进,赵重光坐在赤狐的身边解释道:“我可不知道那个秦朗去了哪里,便随意说了一个地方,要是他们发现不对自然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那间客就像是牛皮糖一般,沾上就摆脱不掉,趁现在赶紧走。” 赤狐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意,他握住缰绳急速前进。 远处是皑皑的雪山,纯白的山顶缥缈地覆盖其上,恍若日光化成了雪均匀地洒在上面,赵重光却看不见这如梦如幻的美景,她紧紧地拢住了衣袖,可寒气还是从露在外面的皮肤透了进来。 “这是何处?”赵重光咬着牙关说道。 “苍山雪峰。”赤狐的眼神有一些朦胧,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他的声音有一些飘忽,“苍山雪峰之上,有一只狼王,它生生世世守护着脚下的土地,相传若是有人直视他的眼睛就会疯癫致死。” 赵重光本来就冷,又被赤狐的话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扯了扯嘴角,道:“那定然是些胆小的人,或许不是被狼王看上了一眼,而是被自己心中的胡思乱想给吓得半死,回来还要恐吓别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扑朔迷离了。” 赵重光又继续说道:“一座山上怎么会没有几只狼?自然还有一些大虫狐狸之类的,最厉害的那一只叫狼王,就如我的父皇那样,他看上去凶巴巴的,可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赤狐撇了赵重光一眼,懒得说话。 此处鸟兽绝迹,只有马车压着石子是声音,赵重光揉了揉眉间,略有些疲惫道:“赤狐你可真的认识路?” 赤狐额角一跳,变故却在此刻发生,一批人马从身旁的沟壑之中跃然而出,说时迟那时快,赤狐几乎是瞬间就拔出了长剑,刀剑相撞的声音在赵重光耳边炸开。 她脸色大变,心想这间客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可未等她思索对策,打斗的声音就截然而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重光,别来无恙。” ☆、第八十九章 陈毒复发 “赵重光,别来无恙。” 一袭白衣的秦朗站在马车旁,眉眼淡淡,仿佛要融入身后皑皑的雪山,他的身后是数十个黑衣剑客,均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 这声音太过熟悉,赵重光立刻就知道了来人是谁,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秦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倨傲,不像之前那般温和,而且他竟然直呼赵重光的名讳。 可赵重光的内心还是有些欣喜,在荒芜一人的冰原遇到个熟悉的人,还算是件运气不太坏的事,然而—— 赵重光想起刚才被她诓走的一批间客,脑袋就一阵头疼,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先开口道:“不知状元郎犯了什么大事惹得一群间客来追杀?” 秦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金枝玉叶的永安公主怎么孤零零地在这里游荡?” 赵重光听出了这话中的调侃,倒也放宽了心态,倚在马车上对着秦朗说道:“本宫心情甚好,来这苍山雪峰散散心,状元郎来这做什么?” 赵重光与秦朗相识已久,最初只是仰慕他的才华,渐渐了解之后也觉得这人也并没有初见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还算温和有礼,更何况在庆家村的日子相处的也很愉快。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秦朗捉摸不透起来,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半真半假,而他现在正是要去做鲜为人知的事,这是赵重光不知晓的。 秦朗顺着话说道:“我也是来这里欣赏美景,不知公主可愿与我一道?” 赵重光心想你一个被间客追杀的人,我若是与你一道岂不是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当一回事?何况她现在身边只有赤狐一人,怎么能去与那些杀人不见血的间客硬碰硬,她笑着回道:“不必了,本宫现在只是一个失明的女子,怎么能平白给状元郎惹来麻烦,还是圆润离开比较好。” 说完便催促着赤狐策马离开,而此刻秦朗却再一次开口道:“公主可是要越过苍山雪峰去你外祖母青阳夫人那里?” 赵重光本欲先去北夏再去北疆,可现在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她现在已经不能和赵重昀一路,而赵重昀自然不会上书禀告自己的去路,眼下她只能听从赤狐的建议直接去北疆,因此赵重光倒是没有立刻放下门帘,而是挑着眉道:“状元郎说的对,本宫正是要去外祖母那儿,不知状元郎要去哪?” 秦朗言简意赅道:“北夏。” 赵重光对这在意料之中的回答并不意外,她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南辕北辙之路,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状元郎似乎有大事要做,本宫就不打扰你了。” “公主何必这么快划清界限,我还要感谢你引开那 分卷阅读172 些间客呢。”秦朗勾起了嘴角,继续道,“公主要去北疆,我要去北夏,怎么就南辕北辙?更何况凭借着公主和赤狐二人,越过苍山雪峰也是不小的考验。” 赵重光心想这虽在一个方向,可路却有千千万万条,去北夏的捷径肯定与赵重光不是一路,她摇头婉拒道:“不必了,本宫自有办法。” 可是秦朗扬起了眉接着道:“你有何办法,即使是赤狐一人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况且你的眼疾未愈,身边连个宫女也未带,在这行走苍山雪峰上也是困难重重。” 赤狐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眉间也有一股愁思,赵重光久久未听见赤狐反驳也知道这话有些道理,她也不是九头牛拉不回的倔脾气,略微思考了一瞬之后抬起了眼眸道:“如此也行,可是本宫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秦朗简单地嗯了一声,赵重光便开口道:“本宫知道北夏使臣曾经去过秦大学士的府上,秦大学士也与北夏关系匪浅,那他可曾和你说过北夏的太后明慈公主是怎样的人?” 秦朗停了一瞬才开口道:“北夏的明慈太后可是雍国的宗室女,想必你的父皇了解的更多,你要是好奇为何不去问他?” 赵重光之所以问秦朗,言下之意就是她的父皇天景帝不愿多谈,她隐隐约约地知晓那个认识赵重光母后的明慈公主定会知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这也是她之前答应去北夏的原因。 秦朗不知晓,赵重光也没有了再问的心思,只是转身去问赤狐道:“赤狐,你可愿意和他一起。” 赤狐的语气淡漠,道:“他的手下多,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护你周全。” 赵重光隐隐觉得赤狐的话不对劲,可未细想便转头对着秦朗说道:“那便同行吧。” 温度越来越低,赵重光即使披了一件狐裘还是感觉冰冷刺骨,马车的颠簸让她昏昏欲睡,她刚才才得知秦朗竟然带了数十个守卫,这倒让她惊讶了一瞬,可旋即一想秦朗若是想说自然会说,不愿说自然便是不愿说,她在这头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也没有什么用途,索性眯起了眼睛不再思考。 可睁着眼和闭上眼都是一个模样,赵重光心中有淡淡的失落,可是自己的眼疾是自小便有,恢复起来也没有那么迅速,现在也只能无端地受着。 赵重光的嗓子有些干哑,她无力地掀开门帘对着前面的赤狐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赤狐低头想了想,秦朗却开口道:“今日是四月十五。” 原来秦朗就在赤狐的旁边,赵重光听了秦朗的回答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得有一些怪异,秦朗看了赵重光一眼,想问些什么,赵重光却直接刷的放下了门帘,隔绝了里外。 月色朦胧,夜幕渐起,呼啸的北风不知疲倦地刮过了雪峰,大地和路上唯一的马车。 赵重光靠着冰冷的马车,紧紧地咬着牙不吭声。 今日是十五,是月亮最圆满的日子,可是对赵重光来说却并没有那么亮晃晃,此刻她正在忍受着体内的毒素猛烈撞在身体的痛楚,四肢百骸忽然失去知觉,忽而又像是千百只虫蚁不知疲倦地叮咬,一刻也未曾停歇。 赵重光脸上血色退去,苍白不已,嘴角隐隐渗出血来,可她还是强撑着不肯叫出声来。 这是她体内的毒,宫中没有人知晓她会在十五这天经历一番痛不欲生的过程,连赤狐也不知晓,即使庆喧说出她身子的毛病,她还是不肯承认。 快了,赵重光在心中默念着,再有半个时辰这毒就会逐渐减退,那时她便能够像平时一样行动自如。 可马车却缓缓地停了下来,骏马长嘶了一声,这定是赤狐拉住了缰绳,赵重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可帘子还是被人拉开。 拿着甘果的秦朗一眼就看见了墙角处面无血色的赵重光,他一把拉住了赵重光的胳膊,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便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刺客过来的痕迹,赤狐闻声也赶了过来,赵重光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秦朗语气中的焦急,她虚弱地笑了笑,道:“无…碍,不过是身上一些小毛病犯了罢了。” 赤狐皱紧了眉头,笃定道:“是体内的毒犯了吗?” 赵重光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赤狐只知晓赵重光的眼疾,却不知道她身子的其他病,因此只是翻箱倒柜找起来药丸,接过秦朗的水就赶紧让赵重光服下,可赵重光服下之后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有好转,反而越演越烈。 赵重光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赤狐在一旁手足无措,秦朗却看着赵重光,他突然伸手抚上了赵重光的眼眸,拨去了她额边的碎发,眼中有一丝疑惑闪过。 他低头看向了手上的指环,月光下指环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上面的祥云图案微微发光,周围的纹路已经磨损不已,指环上的小字也不太清楚,只是隐隐能够看到上面的“三”字。 就在秦朗沉思之时,赤狐却猛然抽出了剑,他的眼神警惕,转过头对秦朗说道:“他们回来了。” 仿佛要印证赤狐的话,原本寂静的黑夜之中 分卷阅读173 隐隐传来马蹄之声,秦朗显然也知道来者是谁,他却只是给了周围的守卫一个眼神,随后再一次看向了赵重光,半分慌乱也无。 赤狐的剑已经出鞘,他盯着秦朗说道:“她的身子不适合颠簸,更不应该卷入这些血腥之事,那些间客我会一个一个解决,现在…..” 赤狐看了赵重光一眼,接着道:“现在我希望你能够带她去一个安全之地。” 秦朗点了点头,随后仿佛要求证什么一般对着赤狐道:“她是不是来过这?” 赤狐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不知,他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提起剑一跃跳下了马车,旋即身影就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赤狐走后,秦朗立刻唤来了守卫。 “派几个人去跟着他,剩下的人随我去和月湾。” 守卫迅速领命离去,月光透过门帘洒在了车厢内,秦朗看着皱着眉头昏迷不醒的赵重光,眼神越发深邃起来,他喃喃道:“…..和月湾。” ☆、第九十章 狼群突袭 和月水湾在苍山雪峰的南麓,与冰冻三尺的雪峰不同,这里四季如春,暖暖的微风吹散了黑夜的凉意,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虫鸟轻鸣。 但是这里却是空无一人,连个破落的茅屋也没有。 赵重光似乎昏迷了很久才缓缓醒来,她伸手掀开了门帘,随后她猛地挣扎起来,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渐渐透出了亮光,赵重光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她这是能够看见了? 远处草木茂盛,一汪透蓝的湖水漏出了一角,而马车正是往着这湖面而去。 “小公主才六岁,这病该如何是好?” 一个轻柔是声音在赵重光的耳畔响起,赵重光惊讶地向四周看去,虽没有见到人影可她却清清楚楚地知晓这是母后身边一个亲近的宫女的声音。 这是在她还未见到光明的童年里,身边为数不多陪着她的人。 接下来又是另一个轻亮的声音,她的语气也有一些焦急,却又带着不甘。 “过了这苍山雪峰便是那和月水湾,据说那水湾中的水有奇效,可以医治百病延年益寿,这一次绝对可以医好小十三的病。” 赵重光的眼眶湿润起来,泪水划过她的脸颊落在了脚边,这是母后,这是她的母后,赵重光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梦,可是感受却是如此地清晰。 她看见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抱着幼时的赵重光艰难地越过风雪,朝着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水湾移行。 赵重光想出声叫住母后,可前方却天旋地转起来,一切景象逐渐倒退,天空浮上了一层阴霾,远处的苍山雪峰像是要张开了血盆大嘴,将一切活物都吞噬进去。 赵重光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行人越来越小,一个幼嫩的声音在风雪之中响起,“母后,十三听到了呼救的声音。” 那是她自己的嗓音,赵重光屏住了呼吸看着前方的队伍停下了脚步,在他们身边是一个紧紧蜷缩的孩童,他身上虽是精致衣裳,可却是破烂不堪,抵御不住这烈烈寒风,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充斥着恨意,嘴唇被咬出了鲜血,在雪上染上了刺眼的鲜红。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年幼的赵重光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她拽了拽母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母后,我们可以救他吗?” “当然。”敬武皇后莞尔一笑,“小十三想要的都可以。” 随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上前抱起了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而年幼的赵重光又缓缓地昏睡了过去。 秦朗皱着眉头看着躺在水湾的赵重光,她的眼中划过了一滴泪水,嘴角却微微扬起,他轻轻地晃了晃沉睡的赵重光。 赵重光才慢慢地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眉心,眼前却看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光明,她努力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里却是和梦中一样的场景。 一条清澈见底的湖水从碧茵草地之中穿过,四周树木丛生,烟雾缭绕,而她现在正是在湖边,靠着一块光滑的石头。 “我们为何会在和月水湾?”赵重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转过身子对着秦朗说道。 “你知道这是和月水湾?”秦朗脸上也是闪过一丝诧异,他接着道,“刚才你体中的毒发作不省人事,我便领着你来到这和月水湾。” 赵重光点了点头,看着秦朗身后的黑衣剑客,可是扫视了很久也未看到赤狐的踪影,她焦急道:“赤狐去了哪里?” 秦朗看着赵重光担心的模样,直接如实说来,“他去引开那些阴魂不散的间客,待处理完毕之后便会来与我们会和。” 赵重光知晓赤狐的武艺高超,可是面对那么多的北夏尖锐间客也是一场恶战,她的眼中挥之不去的忧思,目光一直紧紧地盯向远方。 秦朗突然有些烦躁,他却没有理由让赵重光收回目光,片刻之后才道:“你幼时来过这和月水湾吗?” “应该来过。”赵重光的眼神有一些游离,似乎正在努力回忆,“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母后带着我来到了 分卷阅读174 这和月水湾,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我并不知晓这些记忆,也许是故地重游才唤起了罢了。” 赵重光想起了狂风四作的雪峰,皑皑的白雪甚至还有那个奄奄一息的孩童,不禁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秦朗看着低垂着眼眸的赵重光,突然开口道:“我曾经来过这,可是那却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秦朗仿佛感受到了那冰冷刺骨的寒风,眼神变得深沉,他继续道:“那时我不过几岁,就被家中心狠手辣的大哥骗到这雪山之中等死,而当时我却傻傻地等着他来救我,可是我只是看着死亡越来越近。” “直到一个偶然而来的人救了我,我还记得只不过是那人群中的一个女孩,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就那样就了我的命。”秦朗转动着小指上的指环,轻轻地笑了一声,“从那以后,我就仿佛重生了一次,原本在乎的都丢弃开来,原本弃之如敝履的却是现在拼命追逐的。” 四周的侍卫都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后面,而赵重光却抬起了眼眸紧紧地看着秦朗,她看的依旧不真切,可是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抑制不住地愤恨,也许是因为这弥散着哀愁的天气所致,秦朗竟然破天荒地破开了自己的心扉。 赵重光不知道秦朗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她一个人听,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抚了一下秦朗的后背,不过一瞬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秦朗看着赵重光泛着月色的侧脸,突然将小指的指环取了下来,他拿起了赵重光的右手,赵重光的手纤细,还有一道淡淡的伤痕,当秦朗将指环给赵重光带上之时,她是有些惊讶的,可旋即还是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道:“这很好看,若是还能够一起回到东凌城,我必然要送你几坛上好的桃花酿,然后一醉方休。” 赵重光转过了头,也没有看那指环一眼,秦朗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轻轻地放下了赵重光,也笑了起来。 “那一言为定。” 夜色浓的挥也挥不开,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在了原地令人窒息,秦朗身后的侍卫却警惕起来,他们均拔出了手中的剑,剑光在黑夜中越发夺目。 赵重光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远处,在夜色之中,一袭黑衣的赤狐跃了出来,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急迫,他大吼了一声。 “快走!” 话音未落,一声令人从心底发颤的嚎叫猝然升起,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狼鸣此起彼伏开来,这声音仿佛穿透了云层,忽然裂开撒了一地。 赵重光和秦朗颜色均一变,秦朗立刻拉起了赵重光。 不过只是几个弹指的功夫,一个一人多高的敏捷身影就窜了出来,他是苍山雪峰的狼,绿油油的眼神在黑夜中越发明显,那露出的獠牙像是坟冢的人骨,他的身后陆陆续续走出了数十头狼。 侍卫均拔刀准备应对,赤狐站在最前方,他的眼神之中闪着嗜血的目光,赵重光看着面前的景象,却是没有退缩,这里是禁地,这些狼的出现也算是意料之中。 为首的狼嘶鸣了一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下来,身后的狼也冲了下来。 赤狐在前方与狼王搏斗,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可是另一只狼却在身后偷行过去,秦朗的手下立刻补了上去,直接斩断了欲上前的狼。 赵重光也拔出了袖中的短刀,现在的场景血腥无比,一条狼被斩灭,其他的便前赴后继而上,激烈的斗争一刻也不停歇。赤狐一直与狼王搏斗,矫健如他身上也被划过了不少的血迹,而一旁的秦朗动作如鬼魅,在黑夜之中模糊不清。 赵重光原以为秦朗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现在的一切却是颠覆了她的想象,眼前的他不亚于一个嗜血的阎王。 即使如此,仍是寡不敌众。 赵重光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随后才猛地睁开,她撕下了脚边的衣摆,又寻来了一个木头紧紧地捆住。 火石隐隐亮起了火花,赵重光拿着手中的火石猛烈地敲击起来,火星迅速燃起,衣摆上的火花直接窜了起来。 这亮光足以挥散身旁的黑夜,狼群一下退了几步,秦朗和赤狐见状直接手起刀落,鲜血染了遍地。 那只狼王栽倒在地,赤狐的长剑竟然也断成了两截,秦朗手中的剑也不见踪影,火把的光渐渐微弱起来。 就在这时,刚刚已经气绝身亡的狼王却猛地一跃而起。 赵重光看到的最后景象便是—— 狼王的眼睛。 ☆、第九十一章 东陵往事 黑暗毫无顾忌地袭来,一切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人,刻苦铭心的或是早已遗忘的画面都在赵重光的眼前一帧一帧地闪现,她想要追寻而去,又或是退缩躲避。 可是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 赵重光在这画面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连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突然一股从未有过的力气从她的周围袭来,将她从混沌之中猛然拽了出来。 赵重光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却不是 分卷阅读175 那如梦如幻的和月水湾,也不是那夺人心神的狼眼,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的身上盖着金丝凤纹锦被,身下是价值连城的檀香暖床。 “她醒了。”有力的声音从赵重光的耳畔响起,她微微侧过了头,只见一个手持青木执节,身穿赤黑巫服的女子站在她的床边,她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倒是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息。 而她说话的那一人估摸四十余岁,头戴凤冠,鬓间带着十二赤金凤钗,眉目却是柔和,从秀美的轮廓也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华,不过现在多了一份雍容华贵,此刻见赵重光看了过来,唇边洋溢着一丝浅笑。 “好孩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赵重光心下纳闷,想出声询问这是何人,可却是口干舌燥,身边一位宫女见状,立刻端来了一盏清茶奉上。 赵重光也没有客气,直接点了点头后一饮而尽,嗓子这才清爽了些,她开门见山问道:“这里是何处?我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宫装丽人的目光慈祥,她挥手将外侧的侍女屏退,之后回道:“这里是北夏皇宫,而你被野兽所击昏迷不醒半月有余,正是在这里疗伤。” 赵重光低头看向自己瘢痂交错的手腕,也隐隐想起和月水湾之事,当时她借火迷晃住了狼群,秦朗和赤狐才利用这个空隙将狼群斩杀殆尽,而假死的狼王却趁人不备偷袭了自己,她正是因此受了重伤。 而这里竟然是北夏皇宫,她究竟是如何来到了这里?这中间定有些她不曾知晓的事情。 但是眼下,赵重光抬眸看向了面前的雍容华贵的女子,虽只是初次见面,她倒是莫名地产生亲近之意,赵重光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她再一次开口问道:“你可是北夏的明慈太后?” 赵重光北夏皇宫一点瓜葛也没有,想来想去只有一人,那便是邀她来赴宴的明慈太后。 面前女子没有否认,她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不愧是年年的女儿,第一眼就能认出哀家来,想来年年的聪明机警倒是一丝不差地遗传给你了。” 明慈太后站了起来,身后的女官立刻整理好她的衣裙,她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对着赵重光道:“哀家便是北夏的明慈太后,也是雍国的公主,还是你父皇母后的好友。” 即使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赵重光仍是诧异万分。在出宫之时,她曾经和宫中的老人打听过这位明慈公主,他们均称赞不已,说是不管是学时还是容貌,这位公主都是艳冠东陵城,只是可惜北夏与雍国连连征战,乌烟瘴气的朝廷也拿不出可用之才领兵作战,只好将明慈公主送了出去。 据说公主当年早就心有所属,可是抵挡不住宫中的施压,便不情不愿地去北夏和亲。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早先的一切都已经化作了过眼云烟。 赵重光略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母后曾经和我说起过你,她还想着带我来北夏看您,可惜母后去世的早,若是….” 赵重光没有再往下说,她低垂着眼眸,眉间挥之不去的愁容,明慈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赵重光的床榻边。 “你也莫要太过伤心,即使你的母后不在了,还有你的父皇疼你。” 赵重光想起那个八年间只见过寥寥几面的天景帝便不再吭声,而一边的明慈公主却出声问道:“那和慈妹妹家的无疆近些年来过的可好?你的母后曾经寄信给哀家,说是你与无疆相处的很好,两小无猜呢。” 赵重光的眼眸暗淡了一瞬,她知晓母后所说的无疆并不是赵重劼,而是与她一同长大的无疆,恐怕母后也不知道那真实的人已经被李代桃僵过了。无疆之死本就忌讳莫深,在雍国也鲜有人知,明慈太后远在北夏肯定也是不知晓这消息。 赵重光的声音有些嘶哑,她低声道:“他已经死了。” 饶是喜怒不显于色的明慈太后也止不住地轻呼了一声,她掩住了自己的双唇,不可置信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重光冷冷地说道:“我的父皇容不下他,宫中的其他人也容不下他,他们都认为无疆定要为父报仇,谋害我的父皇,我的父皇也是这般想的。” 赵重光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她看向了明慈太后,急问道:“太后,你在雍国这么多年,与我的父皇母后都如此相熟,可知晓他们与无疆的父母还有那建始帝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明慈太后沉默了一瞬,眼神仿佛透过赵重光看到了以往的岁月,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 “那还是在元寿朝的时候,那时建始帝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年年陪在她的姑姑傅皇妃身边,无疆的父亲也就是林动还有和慈妹妹,我们一行人年少相识,感情甚笃,直到….”明慈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眷念,“直到你的父皇被当做质子入宫,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赵重光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明慈太后的回忆,明慈太后接着道。 “那时你的父皇还是个胆小怕事的爱哭鬼,可你的母后却总是忍不住逗弄他玩,可是北杨哥哥是个怎么也不服输的倔脾气,年年 分卷阅读176 她欺负他久了,竟也慢慢被吸引去了。然而…”明慈太后惨然笑了一下,“然而建始帝却是自小爱慕年年。” “所以他们就发生了矛盾?”赵重光止不住地问道。 明慈太后摇了摇头,道:“你还小,不懂得这世间爱情是最瞬息万变的,有些东西永远凌驾于感情之上,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却是一个引子,原本关系甚好的建始帝和北杨哥哥便渐渐疏远开来,直到章州水祸。” 章州水祸,可以说是近些年来最为惨烈的战争了,甚至比东陵城变还要令人胆战心惊,整整三万章州水军在海上漂浮了多日,弹尽粮绝之下已经出现了人食人的现象,可最终还是在狂风暴雨之下葬身鱼腹, 而他们的统帅正是赵重光的父亲天景帝赵北杨。 “章州水祸之后,北杨哥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终日埋头政务,在章州不眠不休地操练兵甲,那时候章州的关系便微妙起来,可是元寿帝一向偏爱赵北杨,建始帝也无计可施,直到元寿帝驾崩后,建始帝直接派兵去围攻赵北杨。” 赵重光知晓一山不容二虎,皇帝的塌边绝对不会容许第二个人安然入睡,他的父皇必然已经成为建始帝的肉中钉眼中刺,出兵攻打也是人之常情。 “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力量。”赵重光接着道,“当时整个朝廷就像是一盘散沙,文官想着铲除异己,武官也是在安睡在温柔乡之中,哪里比得上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章家军,更何况他们还带着满腔的恨意。” 明慈认真地看了一眼赵重光,突然笑了:“你果然看出来了,那章州水军并不是由赵北杨的指挥失误才导致全军覆没,而是建始帝派人动了手脚。” 赵重光对这肮脏之事没有太多惊讶,他只知晓他的父皇领兵作战从无败绩,怎么可能在熟悉的海上栽了跟头,而那建始帝却不顾黎民的安危,将勾心斗角用到了边疆之上,也怪不得她的父皇起兵造反。 “那时候整个雍国都是纸糊的蚂蚱,赵北杨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到了东陵城下,这一路上大多数人都受不了昏暗的朝廷选择开城投降。”明慈公主继续说道,“而林动作为皇城的禁军统领,自然要守护这座皇城,即使他与你的父皇是八拜之交。” “朝廷**无能,萧国公为何不直接放弃,反而要守护这摇摇欲坠的皇宫?”赵重光再一次问道。 “这可不是他能够决定的。”明慈太后的神情有一些黯然,“可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正好趁着建始帝与北夏,西戎勾结之时,将计就计,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赵北杨打败西戎联军,自身奄奄一息之时再将他一网打尽,顺便杀掉建始帝推责任给赵北杨,自己自立为王。” “那后来为何没有成功?” 赵重光听人说过,林动的统帅才能并不输于他的父皇,为何这样完美无缺的计划却没有实现? “这哀家也不是十分清楚。”明慈太后转过了身,“不过即使过程如何,结果也已经尘埃落定,赵北杨知晓了林动的用意,对他便是恨之入骨,可是年年却舍不得无疆受上一辈的牵连,便将他养在身边,可是现在却是…” 赵重光还有满腔的疑问要说,还想告诉明慈太后一些无人知晓的事情,可殿外却嘈杂起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皇上驾到——” 赵重光诧异地向着殿门望去,只见一个形销立骨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估摸三十余岁,他穿着明黄繁复的帝袍,可却是弱不胜衣,宽大的龙袍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面色虽然苍白可还却还是一表非凡,器宇轩昂。 这便是北夏的惊羽帝了,人如其名,虽看起来像羽毛一般轻飘飘,但是容貌气度倒是十分让人惊艳。 惊羽帝是上代北夏帝王的第三子,也是和建始帝一般,从默默无闻的皇子一跃踏上了权利之巅,早年励精图治,可是如今却是喜怒无常,在政事上也是为所欲为,北夏的朝臣敢怒不敢言,唯恐惹上灭族之祸。 而这都是别人口中所说,赵重光也不知真相,但是现在她最为疑惑的是惊羽帝为何来此? 惊羽帝大步走了过来,却没有看赵重光一眼,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一旁的明慈太后身上,然而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明慈太后在惊羽帝来时便收敛了神情,威严雍容地坐在一边。 明慈太后虽然不是惊羽帝的亲生母亲,可是却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可是惊羽帝没有一丝一毫请安的意思,他开口便道:“阿慈,他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现在你满意了?” 赵重光惊在原地,她不知惊羽帝在说什么,可是她却知道他喊明慈太后的不是母后而是阿慈,明慈太后身边的侍女均低眉垂手,见怪不怪,赵重光也不好表现地太过诧异,可眼神还是止不住地往明慈太后身上看去。 明慈太后抚了抚鬓间的凤钗,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陛下在胡说什么,这一切不都是在你计划之中吗?哀家可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分卷阅读177 赵重光听得云里雾里,而那边的惊羽帝却是注意到了床上的赵重光,他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是从何而来的女子?为何脸色如何枯黄,面黄肌瘦的模样真是看得让人心烦。” 赵重光听了这话顿了顿,她看着面前脸色苍白,像是患着五痨七伤的惊羽帝,面色变得阴晴不定开来,心想本宫怎么说也比你这病秧子强,正在她准备出声反驳时,一旁的明慈太后却开口了。 “她是本宫故人的孩子,也是雍国的永安公主。” 惊羽帝听闻又再一次地看向了赵重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沉声道:“故人之子?不就是雍国那谋逆之臣赵北扬的孩子。” 赵重光脸色也沉了下来,可惊羽帝却是继续道:“那赵北杨坏事做尽,上天也看不过去,也就这一位公主,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断子绝孙。” 赵重光简直想把这话塞到他的嘴里,据她所知,这位惊羽帝也没有皇子,可不比她的父皇还要悲剧吗? “听说陛下连个公主也无,可见也是做了不少亏心事,五十步笑百步,哪里还能如此义正言辞?”赵重光挑起了眉斜睨了惊羽帝一眼,“陛下有批判别人的工夫,还不如从自己的身上找找错处。”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惊羽帝脸色依旧,可却是轻笑了一声,“可是你舌灿莲花,这北夏皇宫也是朕做主,朕让你往东,就会有人抬着你往东,你也无可奈何。” 赵重光简直无语望天,这惊羽帝虽说是个帝王,可是却是比寻常孩童还要令人头疼,惊羽帝又认真打量了赵重光一眼,问道。 “你皇兄的队伍还在渝州,你为何早早地来了?可是想在这北夏宫中套的些机密,好回宫向你父皇领赏?” 赵重光瞪了一眼,明慈太后却站起了身子,身边的宫女赶紧搀扶开来,原本玩世不恭的惊羽帝的脸色也收敛起来,他沉声道:“他如今与太傅,丞相都交往过密,连丞相家的小女儿都拿着幼时的婚约,哭着吵着要嫁给他呢,想必待朕死后也能没有阻力地登基为帝,你多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也能安心了。” 明慈太后的身影一顿,可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甚至忘了与赵重光告别。 待明慈太后走后,殿中只剩下了赵重光和几个宫女,而那惊羽帝却猛地踹向了殿中的青花瓷瓶,清脆的声音在殿中炸开,一旁的宫女均惊恐地跪地不起。 “滚!都给朕滚!” 宫女瑟缩地看了赵重光一眼,面露犹豫之色,可还是不敢触怒惊羽帝,还是弯下腰离开了殿中,赵重光挑起了眉,声音带着一丝惋惜。 “可惜了上好的瓷瓶,北夏就是家大业大,富有四海,也架不住他们的陛下挥霍啊。” 说完还连连地摇了摇头,惊羽帝看着床上的赵重光,厉声道:“他们都滚了,你怎么还杵在这里?!” “我没有杵在这里。”赵重光无奈地摊了摊手,眼神飘向身下,道,“我是躺在这里。” 惊羽帝怒极反笑,他的面色潮红,像是大病初愈,他提步走到了檀香暖床上,低头看着赵重光道:“这里是朕的皇宫,没有人可以忤逆朕。” “对。”赵重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天下四海都是陛下的,北夏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而我却是雍国人,自然不属于你管,这当然算不上忤逆。” 惊羽帝看了赵重光几秒,随即朗声笑地开怀。 “你说的倒也没错。” 惊羽帝一撩裙摆,直接无所顾忌地盘腿坐在了地上,一点也不像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尊贵帝王,赵重光侧过头看向惊羽帝,她也没有想到惊羽帝会这般无所顾忌,幸亏此处没有宫女内臣,否则恐怕会项上人头不保。 赵重光敲了敲床沿道:“这殿中的地板又硬又湿,陛下何不回去坐那舒适的龙椅,你这样倒是让我坐立不安。” “你有何坐立不安,朕也管不到你。”惊羽帝闷闷地哼了一声。 就这样一人躺着,一人坐着,气氛着实诡异,赵重光最先受不了这闷人的空气,她开始挑起了话题道:“陛下,你为何与明慈太后如此熟稔,直接开口便唤她的小字?” 惊羽帝斜了赵重光一眼,慢条斯理道:“她只不过比朕大上四岁,凭什么喊她母后,怪瘆得慌。” 赵重光点了点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明慈公主嫁到北夏之时,北夏皇上已经妻妾成群,儿子也年岁颇大,惊羽帝只比明慈太后小上个几岁,喊一声母后也着实委屈了他。 惊羽帝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赵重光,直接问道:“你一个雍国的公主,为何会在北夏的宫廷,还伤痕累累地躺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赵重光也不知从何说起,但看到惊羽帝眼中的好奇不是作假,便也从头开始说道,“我在蜀州察觉到些不为人知的事,无奈之下只能先出去躲避一番风头,可是却被北夏间客盯上了,慌忙之下躲入了和月水湾,可是时运不济,被那狼王偷袭了去,醒来便出现在了这宫中。” 惊羽帝听完 分卷阅读178 赵重光的话后脸色变幻莫测,他抬头问赵重光道:“那北夏的间客为何会追杀你?” 赵重光心想她这是无意之中撞到了枪口之上,她也不知道为何追杀自己,赵重光抬头看向了惊羽帝,挑眉道。 “据我所知,这北夏的间客好像是受陛下所管吧,那为何追杀于我陛下不应该最为清楚吗?” 惊羽帝面露难堪之色,他也看向了赵重光道:“朕让他们追杀的并不是你,而他们找上了你,不是他们技艺不精,便是你被倒霉星下了降头。” “我知道你追杀的是谁?”赵重光开门见山直接说道,说完便看向了一旁的惊羽帝,果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晦。 “秦朗不过是雍国的一个状元郎,他的父亲是雍国的大学士,与你有什么怨什么仇,还要大费周折地派间客追杀?”赵重光的内心也有十足的疑问,她忍不住问道。 “他的父亲是雍国的大学士?”惊羽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空荡荡的龙袍颤抖起来,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一双眼睛扫过了赵重光。 “原来你就是他送回宫中的那个女子,朕还以为是哪家大家闺秀,没想到竟然是雍国的永安公主。” 赵重光不明所以,而惊羽帝却继续道:“他的父亲并不是雍国的大学士,而是” “——而是朕的父皇。” 赵重光瞪大了眼睛,眼下的事实让她太过震惊,秦朗竟然不是秦大学士的亲生儿子,而是北夏帝王,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道:“这样来说,他便是北夏的皇子,你的皇弟。” “对。”惊羽帝冷笑了一声,“他便用了这样的身份,才能安然无恙地待在雍国,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朕发现了去,连你也骗了过去。” 赵重光稍稍冷静了下来,诸多宫廷秘史也有所耳闻,谁愿意背井离乡去那无亲无故之地,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事,她抬头看向了惊羽帝,道:“既然如此,他是你的皇弟,你为何还要置他于死地?” 惊羽帝斜了赵重光一眼,哼了一声道:“便是你想的那样。” 赵重光额角一跳,后又听那惊羽帝说道:“他已有婚约在身,你别痴心妄想着要嫁给他。” ☆、第九十三章 丞相千金 赵重光看着一本正经的惊羽帝,倒也顾不得追问之前的话题,而是拍了拍床沿,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与秦朗不过只是君子之交,怎么扯到那婚约上去。” 惊羽帝勾起了嘴角,视线停留在赵重光的右手上,道:“你手上的指环便是父皇赐给他的,他幼时爱不释手,连朕看一眼也不肯,怎么就好端端地送给了你,况且——” “——况且他回宫之时领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人便是你,你与他纠葛如此之深,朕说说又怎么了。” 赵重光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惊羽帝,突然发觉他与秦朗倒是十分相似,不过一个张扬,一个内敛,眼前张扬的这个才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就让赵重光渐渐忘了别人口中嗜血的模样,她无奈道。 “你这般想我也是没有法子,可是如今他的身份骤然变了,我也一时半会接受不来,而且我在东陵城还有些事情未做,怎么可能有心思耽误在情爱之事上。” “你少自作多情了。”惊羽帝突然又变了一个脸色,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朕与他是亲生兄弟,自然知晓他的想法,他不过只是在你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可是比起那些朝臣的支持来,这些都微不足道,而他自幼有婚约,定不会抛弃支持来与你长相厮守,你还真的不必在他身上多花心思。” 赵重光心想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她正欲解释,可发觉心脏之处隐隐抽痛起来,像是不经意的,细水长流般的痛意,可是用力忍着倒也不至于被压倒过去,赵重光低垂着眼眸,低声道。 “这与我无关,我母后告诉我一定要寻个更欢喜自己的,若是自己用情过深,到时候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何必呢?” 惊羽帝听着赵重光的话,眼中也闪过一丝痛楚,他的眼神停向了远处,声音有一些飘忽,道:“对啊,这是何必呢?” 赵重光还在低头沉思,惊羽帝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宫殿,而刚才退出宫殿的宫女还依旧守在殿外,待惊羽帝离开之后才又快步走了殿中。 “小姐,刚刚奴婢不敢进来,请小姐不要怪罪。”一位圆脸宫女慌张地说道。 赵重光从来就不善于与宫女聊天,因此也只是淡淡摇头低声安慰了几句,而那位名唤小虹的宫女却是一个不认生的,她凑到赵重光身边道:“小姐,你可不知,奴才刚才在外可吓死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与太后娘娘交代。” 赵重光也没有接话,只是好奇道:“这陛下若是真的杀人如麻,为何还会留下他的皇弟安然无恙地在皇宫之中?” 赵重光正是在旁敲侧击打探秦朗,而宫女也不出所望,她看赵重光不过是个局外人,便将自己所知的都抖落出来。 “你可不知,那皇 分卷阅读179 弟可不是普通皇子,而是明慈太后唯一的孩子,上一任陛下虽然嫔妃众多,可是却只有娘娘一个皇后,那皇子自然也就是唯一的嫡子。” 小虹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可是这位殿下也不知何故离开皇宫这么多年,如今一回北夏就在朝廷之上站稳了脚跟,陛下也不能多做些什么,这样的话太后会不高兴的呢。” 赵重光从宫女的话中知晓,秦朗幼时离开皇宫恐怕也是不得已的行为,惊羽帝年长他不少,可秦朗却是唯一的嫡子,又怎么会甘心将皇位拱手送给一个黄口小儿? 而秦朗如今在错综复杂的朝廷之中迅速站稳了脚跟,明慈太后定是出了不少的力,这养子总归不如自己亲生的儿子,况且惊羽帝还没有自己的子嗣,明慈太后此举也无可厚非,不过惊羽帝为何会没有子嗣? 赵重光忍不住问道:“陛下年纪轻轻,为何还不曾有自己的子嗣?” 小虹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她思索了良久才说道:“陛下妃嫔不过寥寥几人,还一个个都入不了陛下的眼,经常犯些小错就被打入冷宫,或是送入佛堂,一些德高望重的官员也不肯将女儿再送入宫中,一些家门不高的也没有这个机会,自然也就没有子嗣。” “那明慈太后也不管管他?” 小虹闭上了嘴,怎么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赵重光心中却隐隐浮现了一个猜想,不过情不自已,纵使见不得光亮也不能随随便便否认他的存在,如此一来,赵重光也没有再多问,便对着小虹道。 “我在这床上躺的久了,身子也困顿了很,也不知能不能去这殿外透透气。” 小虹忙道:“自然可以,太后吩咐奴婢好好照顾于你,小姐要是想去殿外奴婢自然会带着你去。” 赵重光点了点头,小虹便扶着赵重光走出了宫殿。 北夏的宫殿与雍国不同,处处透露了古朴气韵,不似雍国的精致大方,这里的抱柱屋檐都有好些年头,沧桑之中却掩饰不住华丽。 赵重光便缓步走在这御花园之中,她路过奇珍异草还有些嶙峋的怪石,暖阳照的她的身子疲软起来,最后实在支撑不住便在一座尖顶亭子边歇息下来。 小虹在一旁为赵重光挡住了阳光,赵重光心下生出一股暖意,想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夏也遇到些真心实意的人,之前的惶恐无措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此时远处却传来了嘈杂之声。 小虹受到赵重光示意,便去前方打探一番,不过一会儿她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道:“前...前方是丞相家的千金和太傅家的幼女,此刻正要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赵重光不知这二人是谁,但想着不愿多露面,便欲和小虹一起回到住处,可正在她准备起身离开之时,那头的二人也走乏了往着这凉亭而来,赵重光见状已经无法躲避,便索性朝着二人点了点头。 走来的二人一人穿着鹅黄长裙,梳着挽云鬓,面若红霞,浑身透着一份机警,旁边一人端庄有礼,进退有据,相比之下更为大方一些。 穿着鹅黄衣衫那人看到赵重光,眼中露出一份好奇,她倒是不管不顾直接走了过来,旁边那人没有制止住,便也只好随着她走了过来。 “我是柳太傅家的柳如玉。”鹅黄女孩开口说道,随后指着旁边的女子道,“这是丞相家的梅亭亭,你又是谁?” 赵重光心想这二人果然是些高官子女,她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便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欲转身离开,然而柳如玉却跨步上前,拦住了赵重光的去路。 “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你,为何连个姓名都不肯透露,还是看不起我们。” 柳如玉虽嘴上说着赵重光看不起她们,可是举手投足中却是露着轻蔑之意,她出生金枝玉叶,在北夏国也是鲜少有人可以无视了她去,而且面前的女子虽脸色暗黄,可是气度却是连一旁的梅亭亭也比不上,她便忍不住想要交谈一番。 赵重光最不喜与这些小女子交谈,她偏要问她的身份她还真的就不愿意说,可一旁的小虹却开口道:“二位小姐,这位是太后家的侄女。” “太后?”柳如玉忍不住捂住了嘴,据她所知,明慈太后可是雍国的宗室女,被封为公主之后嫁到了北夏,而她的侄女定然也是雍国人。 一旁沉默不语的梅亭亭却向前一步,亭亭然施了一礼,如出水的芙蓉一般站到了赵重光的跟前,道:“妹妹刚才太过鲁莽,我代她陪个不是。” 赵重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可是面前这人态度诚恳地像是柳如玉真的做了什么冲撞她的事情一般,赵重光皱了皱眉头,忍住了性子与她们周旋道:“无事,你也不必如此在意。” “不过是个走投无路来投奔太后罢了,何必如此客气?”柳如玉在听说了赵重光的身份之后,脸色有些愤懑,她忍不住喃喃道。 可是赵重光却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一旁的梅亭亭也听见了,她却没有反驳于她,只是对着赵重光道:“这位妹妹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为何会不远千里来寻太后娘娘?” 赵重光本来觉 分卷阅读180 得这梅亭亭倒是进退有礼,可现在却是觉得她有点惺惺作态,莫说自己不是,若是自己真的是家破人亡而来,她这般不正是往她心中撒盐不是? 赵重光的声音有些冷淡,“我并不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而是被你们北夏的小殿下请过来养伤,殿下盛情,我也不好拒绝。” 赵重光说的确实是实话,她的的确确是被秦朗带了过来,可是一旁的柳如玉却止不住惊呼道:“你就是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赵重光点了点头,柳如玉的脸上却带了一丝敌意,她挽住梅亭亭的胳膊道:“这位是殿下的未婚妻,凡事要有个先来后道,即使你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也越不过她的头上去。” 梅亭亭没有反驳,她仔仔细细打量了赵重光一眼,可是赵重光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她不愿意在留在此地,便转身欲离开,一旁的柳如玉却忍不住出手拽住了赵重光,赵重光挥开了她阻挠的手,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本来站的稳稳当当的柳如玉却重心不稳地向后栽去。 ☆、第九十四章 唇枪舌战 那边的柳如玉毫无预兆地向后栽去,凉亭的位置颇高,下面更是些高高低低的绿灌,若是没有防备地摔到下面,轻则骨折筋断,重则半身不遂,若是运气再背些,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赵重光虽对柳如玉有些不耐烦,可是还真的没想过让她遭受无妄之灾,因此便也伸出了手拉住了柳如玉,本来一切都皆大欢喜,可是赵重光却感觉后背一股大力袭来,另一只手也撑不住力,于是柳如玉连带着自己都不稳地向下落去。 龙涎香的气息毫无预料地传来,轻软的布料磨蹭着赵重光的鼻尖,还有些微微的痒意,赵重光原本天旋地转的感觉也缓和了许多,她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赵重光还没有看清接住她的人是谁,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一旁查看柳如玉。 与安然无恙的赵重光不同,此刻柳如玉却重重地摔到了鹅软石上,脸色惨白止不住呻吟。 赵重光赶忙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柳如玉,上下检查了一番之后才放下心来,柳如玉的气色虽然灰白,也只是右腿的小腿骨折而已,若是精心调养,必然还能够恢复如初。 “你放开我家小姐!” 赵重光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直接拨开了赵重光的手,跪在柳如玉的身边就哭喊起来。 “小姐,奴才是不会再让你落入这个人的魔掌的。” 魔掌?赵重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分明是好心好意,怎么到她嘴中便成了狼心狗肺的魔头了,赵重光有些哭笑不得,她对着一旁哭爹喊娘的丫鬟说道。 “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还杵在这里不去叫太医,我看你恐怕才是想置你家小姐于死地呢。” 丫鬟顿了顿,这才唤人去喊太医,赵重光才转过了身子,看到了立在一边的惊羽帝,原来刚刚正是他接住了赵重光,赵重光正欲感谢,只见他眉毛胡子一吹,对着赵重光露出鄙夷之色,似乎在说你这个蠢女人。 赵重光决定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这边的丫鬟没有见过惊羽帝,倒是没有下跪行礼,而惊羽帝又是孤身一人,倒是让人忽略了去,可是从凉亭下来的梅亭亭一眼就认出了惊羽帝,她不慌不忙地请安。 “臣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惊羽帝倒是认真打量了梅亭亭一眼,后来又兴致缺缺地转过了身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四仰八叉地躺在这里,北夏的脸面都快被丢光了。” 赵重光觉得惊羽帝“四仰八叉”这个词用得极好,可是本着不能像他一样说风凉话的原则,她还是止住了笑意,一脸严肃地站在一边看着太医手脚麻利的为柳如玉接骨包扎。 柳如玉惊嚎了一声,此刻的她倒是从昏迷中悠悠转醒过来,她一睁眼便看见完好无损的赵重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她咬着贝齿厉声道:“你这个女人将我推下凉亭,别以为你不是北夏人,我就没有法子治你,等我...” 柳如玉又闷哼了一声,赵重光却知晓她要说的话,无非是寻我父亲来治你云云,她此刻倒是觉得柳如玉也太蠢笨了些,皇帝陛下就站在一旁她还要胡搅蛮缠。 不过可能是因为她不认识惊羽帝,赵重光又看了一眼惊羽帝,他换了一件便服,眉目之中还是掩不住的病气,不像是个金尊玉贵的陛下,反而像是个看戏的匹夫,一旁的梅亭亭倒是赶紧喝住了柳如玉。 “如玉!这是皇帝陛下,你不要再乱说些胡话。” 柳如玉这才看见了惊羽帝,她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可是身子却是止不住地颤抖,她颤颤巍巍道:“臣女不知陛下在此,请皇上恕罪。” 惊羽帝看了柳如玉一眼,恢复了之前的威严,他沉声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这个女人...” 惊羽帝歪着头看了赵重光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分卷阅读181 “赵重光。”赵重光无奈道。 “对,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赵重光推你下凉亭,可有什么证据?” 柳如玉一时没有言语,可是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也不好立马收回,便道:“刚才臣女和梅姐姐在长亭上与她交谈,可她突然就甩了脸色,臣女也不知她为何生气,便想伸手拉住她,可没有想到她却推了臣女,臣女便....” 柳如玉又看向了自己的腿,忍不住落下了泪,赵重光也觉得她此刻的模样有些凄惨,便也止住了想要冷嘲热讽的念头,放下了语调说道:“我没有推你,倒是你先落了下去,我想要接住你却被人一推,你和我才一同落了下来。” 柳如玉的眼神闪过一丝茫然,她好似也不知赵重光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可是一旁的梅亭亭却开口道:“如玉年幼,心中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她说的话定然做不得假,不过当时重光妹妹确实没有给我两好脸色,若是一时控制不了情绪,失手推了如玉妹妹,倒也不是不可原谅。” 赵重光眉目透着一股怒气,她从来不是个颠倒黑白的人,也不是任由别人栽赃陷害的人,虽然这是北夏皇宫,可是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她忍不住嘲讽道。 “这位梅亭亭小姐,你这主观的推测从何而来,我确定一个事情,那便是我没有推柳如玉,这样的话,一切都柳暗花明了。” 赵重光看了梅亭亭一眼,接着道:“那不是我推的,便是别人推的,那凉亭之中只有你我和柳如玉,还有些宫女丫鬟,这其中倒是你的嫌疑最大,也不知是不是你先推了柳如玉,再来陷害于我,最后还想着连我一同除了去。” 梅亭亭的脸色丝毫未变,而赵重光却步步紧逼道:“也不知我为何惹得你如此嫉妒,还要搭上你亲如姐妹的柳如玉,梅小姐真是好手段。” 梅亭亭没有丝毫慌乱,倒像是赵重光在信口胡言,不过赵重光确实实在信口胡诌,她不过只是一个猜测,将梅亭亭想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当然她还是更倾向于无意之失。 柳如玉身边的丫鬟却跪着上前,朝着惊羽帝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哭诉道:“刚才奴婢亲眼所见,这确确实实是重光小姐推的小姐。” 嗬!又来了一个狼狈为奸的,三人成虎,这些人说的多了,别人难免会信上个几分,赵重光觉得有些头疼,雍国皇宫之中只有她一个公主,倒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就连那魏贵妃,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现在却和这么多女人纠缠,倒是令人烦闷。 而此时惊羽帝倒是开口了,他不慌不忙道:“不过就是腿摔折了,哪来的如此多婆婆妈妈的指认,柳如玉好好回去养伤,别的话休要多说。” 惊羽帝又看向了梅亭亭,意味深长道:“你便回去好好准备,满腔心思要是无处安放便琢磨如何讨好我的皇弟吧。” 梅亭亭的表情倒是有些松动,她还是仪态万方地行了一礼,轻柔道:“多谢陛下教诲。” 一群小厮抬着担架领走了柳如玉,而梅亭亭又缓步离开,这才清净了许多,赵重光这才卸下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对着惊羽帝道:“你这皇宫还真是乌烟瘴气,我们雍国都比这好上许多,哪里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血口喷人。” 说完又挑着眉看向了惊羽帝,道:“不是说你御下极为严苛,为何这两个小小的女子都敢在你眼皮子底下撒谎。” 惊羽帝顿了一顿,随后缓缓道:“她们知道朕从来不会与女人一般计较。” 赵重光额角一跳,又听见那惊羽帝再次说道:“或许真的是你所为呢,也许是争风吃醋,看见他的未婚妻便心中怒气横生,不管不顾对她下手呢。” 赵重光脸色一凛,正色道:“那种是小女子所为,母后说我定要放眼天下,不要困在这小小的宫廷之中,像折断翅膀的金丝雀一般不得自由。” 惊羽帝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的模样,可是又欠揍道:“说的不错,可是这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朕怎么知晓你心中没有那龌龊的想法,说不定你就是那表里不一之人。” 赵重光无语望天,不知为何,或许是有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她就是对惊羽帝没有丝毫的畏惧,而且总是忍不住和他争辩一番,此刻她倒是忘了他是北夏国的陛下,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威胁道:“你不要再随心所欲的胡说,小心以后嘴中生些烂疮,连好好说话也不行!” 惊羽帝一把扒开了赵重光的手,直接狠狠地敲了赵重光的脑袋,挑着眉道:“你定是心虚了。” 赵重光挥开了惊羽帝的手,吹胡子瞪眼道:“若不是不愿意在你的宫中多惹事端,我定要将一切都查的水落石出,省的你在这旁边说风凉话。” 惊羽帝呵呵一笑,就在二人谁也不相让之时,一道月白的身影却毫无预兆的站在了二人的面前,眼神阴沉地看着打闹的二人。 “秦朗?!”赵重光诧异地喊道。 ☆、第九十五章 晴天霹雳 “秦朗?!”赵重光诧异地喊道 分卷阅读182 ,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悦,可是看到秦朗阴沉的脸色之后,原本想说的话自然也没有开口。 秦朗眉眼含霜,紧抿的双唇微启,他冷冷地说道:“你与皇兄倒是相处融洽,就连我也自愧莫如。” 赵重光知晓秦朗在意何事,可是她若是直接否认,倒是显得过于凉薄,而她确实与惊羽帝相处甚欢,可是秦朗与惊羽帝自是势不两立的二人,这中间的纠葛是她这个局外人不能参与的,因此她站在一边左右为难。 惊羽帝先开口道:“皇弟这样兴师问罪,也不怕吓了这位小女子。” 秦朗冷漠地看着惊羽帝,低沉道:“皇兄这么多年对我围追堵杀,一点也没有心慈手软,现在怎么就能维护一个与你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你是个仁爱之人呢。” 赵重光站在一边没有吭声,照秦朗所说,惊羽帝定是为了那皇帝之位暗地下手铲除秦朗,可是秦朗却跑到了天高地远的雍国,他也无可奈何,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北夏,惊羽帝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置他于死地。 况且惊羽帝没有子嗣,一些朝廷大臣虽然对兄弟二人的恩恩怨怨心知肚明,可还是隐隐地站到了秦朗一边。 但是秦朗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融的。 惊羽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朕的皇弟果然与幼时不同,说话都如此夹枪带棒。” “拜你所赐。”秦朗的话语之中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你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北夏,自然是朕输了,所幸朕也没有子嗣,你必然就是下一任皇帝,不过——” 惊羽帝的话锋一转,“——不过只要朕在位一天,你就休想在朝堂之上乱动手脚,即使太傅,丞相都倾向于你,你也没有办法现在就凌驾于朕之上!” 说来说去,之前的惊心动魄的追杀已经成了过去式,二人现在最大的矛盾便是二人看对方都不顺眼。 赵重光不想在这之中和稀泥,便也不能抽身离开,她还有些关心之事想要问秦朗,因此也打断了二人间沉闷如铅的气氛。 “秦朗,你无端将我领入了北夏的皇宫,之后便消失不见,如今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可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秦朗收回了如刀剑般的目光,他的视线停留在了赵重光的身上,赵重光也与之对视,不过赵重光却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感觉,没有了之前在和月水湾间的敞开心扉,而是笼罩了一层薄纱般捉摸不透。 “赤狐在哪里?”赵重光开门见山道。 秦朗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他死了。” 赵重光如遭雷劈,她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怎么会?他的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死...死了?” 秦朗没有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赵重光,而是立在了原地,一字一句道:“与狼王搏斗之中,坠入悬崖,尸骨未存。” 赵重光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愿再听见任何话,她眼神朦胧,想起了之前还活生生的赤狐,不愿意相信他已经化为枯骨不在人世。 初见时,他冷漠如冰,可赵重光却知那是外祖母精挑细选出的人,是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人,日日相处之中,他虽不善言辞,可是却尽心尽力地为她着想,就连这一次,也是因为她才会与那狼王搏斗。 赵重光突然身心俱疲,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不堪重负般弯下了腰,似乎永远也无法直起。 她的身边,终究又有一人离开了。 惊羽帝的眼眸之中也闪过一丝痛惜,他走上一步欲扶起赵重光,可秦朗却站在了他的面前,用只有惊羽帝一人可以听见的语气说道:“我的人,和你没有关系。” 惊羽帝冷笑了一声,道:“你还是这般强硬,她也是,阿慈也是,你总是想着要全部占为己有。” “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秦朗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别人的,他们只属于自己。”惊羽帝突然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可是旋即他的眼神一凛,“你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费尽心思留在身边的人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 说完未等秦朗说话,便大步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 “莫要再哭了,眼泪流完了,下次再要伤心可半分眼泪也挤不出来了。”惊羽帝虽然是在出声安慰,可是半分效果也无,赵重光依旧将头埋在臂弯,肩膀微微耸动。 秦朗看着面前的赵重光,攥紧了拳头,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步履坚定地离开了。 赵重光的眼睛发红,面前的景物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她微微抬头看向了惊羽帝,声音颤抖不已。 “陛下...最能保护我的人离开了,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 惊羽帝闭上了眼睛,苍白的面容在阳光下像是要随风飘散过去,过了良久之后才睁开了眼眸。 “朕怎么会不懂得。” 赵重光离得较近,也能感 分卷阅读183 觉到惊羽帝身上挥散不去的伤悲,可是现在她却没有任何力气说话,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半边身子却软了起来,她最后听见的声音便是惊羽帝焦急的传唤。 “传林院首前来!” 赵重光躺在檀木暖床上,融融的暖意从身旁传来,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从赵重光的身边传来。 “陛下的身子已经如槁木一般,若是想要续命几年,必然要停了那虎狼之药,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再为陛下争些时日。” 这定是个太医,赵重光迷迷糊糊地想着,而那头惊羽帝却是浅浅地笑了一声,道:“朕已病入膏肓,若继续吃着那药,还能行动自然,骤然停了,或许只能终日躺在病榻之上,还不如将错就错。” “可是多服一日,寿命就会减短一日,陛下年少时中了瘴气之毒,好好调理也可以恢复如初,可是那雍国来的妖妇却虚情假意地送来这药,陛下如今才会这样虚弱!” 说话的人带着浓浓的怒气,而一口一个妖妇,那岂不是明慈太后?惊羽帝吃了明慈太后的药身子才这般虚弱,可是为何还容下她和她的孩子。 赵重光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睁开,可是惊羽帝却是发现了赵重光的神态,他语气轻松地说道:“既然醒了,为何还要偷偷摸摸不敢起身?” 赵重光也不好再装睡,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环顾四周,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一旁,在他的手边是一个药箱,此刻的他正抚着胡须看着赵重光。 “这是北夏太医院的院首——林励。”惊羽帝出声解释道。 赵重光微微颔首道:“多谢林太医的照顾。” “你不过是一时太过伤感所致,只要缓上些日子便没有大碍。”林太医认真地说道,可是他的眼眸之中夹杂着一丝疑惑,“可是你身上有着顽毒,眼疾也是因它所致,这个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一时半会也不能根治。” 赵重光知晓自己身上的毛病,因此也只是简单地回道:“这我心中有数,寻常的人也没办法医治,只能找到那制毒之人或许还能够解开。” 惊羽帝挑起眉看向林太医,他的唇角有些许笑意,想看看自诩“国之圣手”的林太医被一个小女子婉拒作何反应,只见那林太医果然变了脸色,道:“你是对我的医术没有信心吗?这种毒我也有些印象,假以时日,也能够解了出来。” 赵重光倒是一惊,据庆暄所说,这是佛屠门中秘而不传的毒术,连他也只是有所耳闻,面前的太医倒是胸有成竹,因此她倒是问道:“林太医,可是佛屠门下的子弟?” 林太医的脸色变得捉摸不透,他扫视了一番赵重光,不住地抚着胡须,而一旁的惊羽帝倒是替他开了口。 “林太医的确是佛屠门下的弟子,当年你们雍国内战连连,佛屠子弟在战场上救治,已经只剩下寥寥几人,林太医最后孤身一人来到了北夏,经人举荐来到了宫中。” 赵重光心中闪现出一个想法,她问道:“不知林太医可认识庆暄?” 林太医闪过了一丝惊喜,他忙道:“这是我的师弟,我与他已经失去联系多年,这位姑娘认识他?他现在可好?” 赵重光点了点头,她对着林太医说道:“庆伯伯在蜀州的一个茶村之中,与她的女儿相依为命,日子不好也不坏。” 林太医松了口气,随即朝着赵重光拱手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告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夜不能寐,就在想着师弟的安危,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赵重光微微侧过了身,避开了这一礼,她忍不住问道:“太医可知道一种毒,在人死后腐蚀她的眼珠,最后尸骨不存?” 林太医的眼神闪过一丝犹疑,又露出一丝狠厉,他的声音有些怒气。 “这是千霄所制的毒,诡异无比,害人不浅!” 赵重光也有着十足的诧异,林太医与千霄本是同门师兄妹为何会露出如此厌恶之情,而一旁的林太医却拱手问道:“不知姑娘是从何知晓这种毒的?” 赵重光的眼眸低垂,过了良久之后才沙哑着出声。 “我的母后敬武皇后便是中了这毒。” “敬武皇后?”林太医的脸色立马变得惨白,连连倒退了几步,“你便是雍国的永安公主?” “对。”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光诧异地看着林太医,只见他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嘴唇啜动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赵重光觉得自己在北夏宫中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因此也没有太在意。 良久之后林太医才低声道了告退,殿中只剩下了惊羽帝和赵重光二人。 赵重光刚才完完全全听到了惊羽帝与林太医的话,此刻看着惊羽帝内心百感交集。 他的身子已经接近强弩之末,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明慈太后,不仅如此,他还要没有保留地将皇位传给秦朗,这中间矛盾至极,可若是因为感情解释倒也可以说的过去,可是母后曾经 分卷阅读184 说过一个拥有生杀大权的帝王是很少很少为感情所困,但是谁又说的准呢。赵重光虽然与惊羽帝不过初次相识,可还是为他的身体状况感到难过。 赵重光抬起眼眸,轻声问道:“陛下,你可是喜欢太后娘娘?” 惊羽帝没有想到赵重光会如此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他的目光突然有些躲闪,倒不像之前那般耍上个嘴皮子。 赵重光没有听到惊羽帝的回答,倒是自顾自说开。 “这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原先也喜欢我的皇兄,每次见他我都忍不住地追随着他,甚至一些宫中的女官也看出了端倪来,可是我依旧无所顾忌。” 惊羽帝倒是诧异地看向了赵重光,静静地听着赵重光的自述。 “我想着既然喜欢上了,必然要让他知晓,我才不要像那些小女子一般扭扭捏捏,那样煮熟的鸭子都飞的没有影子了。”赵重光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过了片刻之后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可是我想的太简单,总以为两情相悦的人必然会在一起,但是我与他之间却不是这般简简单单事,他害死了我的朋友,还执迷不悟囿于仇恨,那些心动都消耗殆尽了,破碎的镜子怎么修补都会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 赵重光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所以我能理解你,你若是有些不愿意和别人说的可以说给我听。” 惊羽帝轻轻地笑了起来,苍白的病容散发出了别样的风姿,他起身将赵重光的被角捏好,随即道:“你这人偏偏就爱胡思乱想,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整天愁思郁结,还是放轻松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才是。” 惊羽帝低头看了赵重光一眼,随后转过了身子,语气带着一丝愉悦。 “看来你并没有对朕的皇弟情根深种啊,我的皇弟与朕半斤对八两,他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完便大踏步离开了,待走到殿门口便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赵重光一眼,道:“你不必为那个赤狐太过伤心,这都是皇弟的一面之词,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先在这里养好身子,那时朕会派人去寻他。” 这话说的坦坦荡荡,说完还朝着赵重光眨了眨眼睛,“你可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到时候大悲大喜承受不住,你放心,没有人会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你了。” 赵重光揣摩不透惊羽帝话中的意思,可是未等她询问,惊羽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实她的心中也隐隐地觉得赤狐的死有些蹊跷,可是她刚才一时激愤倒没有追问秦朗细节,现在想来这话中漏洞不少,比如说在她昏迷之前狼王已经身负重伤,赤狐却只是些轻伤,怎么会败在狼王的手下。 但是秦朗为何无缘无故来骗她?这样做没有些站得住脚的理由。 她没有这个精力细想,就在这时在殿门外守候的小虹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小姐,太后娘娘来了。” 赵重光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抬眼看向了殿门,只见云鬓凤钗的明慈太后仪态万方地提步走来,她的脚步缓慢,无处不透着养尊处优,想来她在建始朝覆灭之前就嫁到了北夏做了皇后,也从未缺衣少食,经历战乱,连面容都露着靓丽。 明慈太后看向了赵重光,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她走上前来在床沿边坐下,道:“好孩子,怎么又突然晕倒了?可是底下的人照顾地不精心。” 说完看向一旁的小虹,美眸之中不再温和,反而带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冷淡,小虹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赵重光忙抓住了明慈的胳膊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与状元郎交谈时听到了一些事情,一时难以接受才昏了过去。” 赵重光下意识地说了状元郎,然而明慈太后好似知晓她说的正是秦朗,她掩嘴笑道:“下次哀家定要好好说说朗儿,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惹他的妹妹伤心。” 赵重光不知明慈太后在想什么,她低垂着眼眸,然而明慈太后却继续说道:“你今日见到了那丞相家的梅亭亭,也不必如此伤心,朗儿心中自然是你的分量最重,况且我们雍国的公主定是要做皇后的,那些人都不过是后宫之中的装饰,有无均可。” 赵重光抬头看向了明慈太后,发现她不似开玩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她与秦朗之间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可是秦朗肯定是要做皇帝的,她断然不愿意与后宫的那些女子争风吃醋,当年母后就是这般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的,她又怎么能够步上母后的后尘? 况且她也不像母后当年那样非她的父皇不可。 赵重光微微摇了摇头,道:“娘娘说笑了,重光如今年岁还小,没有心思考虑这样的事,而且还要父皇做主。” 明慈太后也觉得有理,赵重光便也敷衍了过去,她看着面前的明慈太后,又想起了刚刚离开的惊羽帝,忍不住问道:“太后,你初来北夏人生地不熟,又是怎么渡过来的?” 明慈太后以为赵重光是在为以后做打算,便也没有顾忌道:“初来北夏时,确实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雍国四季如春,可北夏却是天寒地冻,那时又 分卷阅读185 是最冷的季节,哀家在这北夏宫中一直缠绵病榻,差点被一场大病给夺了命去。” 明慈太后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接着道:“于是先帝便领了一个小人来给哀家解趣,虽说是小人,可也就比哀家当时小不了几岁,这个小人也确实有趣,哀家的病也好了大半,之后便开始履行皇后的责任,每天忙忙碌碌的,倒也充实。” 赵重光听着入迷,便笑道:“那个小人是谁?这般有趣我倒也想见一见。” 明慈太后的脸色变得古怪,周围的侍女也大气不敢出,赵重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而明慈太后的语气突然狠厉了下来,她沉声道:“那人便是当今圣上,北夏百姓的帝王,这皇宫之中的主人。” 赵重光也不知晓惊羽帝与明慈太后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可是现在明慈太后提到惊羽帝时语气却有些怒气,她接着道:“可惜当时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现在却变得面目全非,竟然会对着他的亲生弟弟下手,若不是朗儿命大,被秦大学士救了去,恐怕现在已经冻死在苍山雪峰。” 苍山雪峰?赵重光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诧异,秦朗幼时曾经被扔在了苍山雪峰,而她当时也是被母后带去和月水湾寻医,秦大学士正是在那队伍之中。 原来如此,原来当年那个奄奄一息的孩童便是秦朗,怪不得赵重光在和月水湾说出那梦之后,秦朗便送她一枚指环,许是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情。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但是之前的之前呢,惊羽帝为何要置秦朗于死地,她不相信惊羽帝是那心狠手辣到对着自己的亲生弟弟下手的人,这中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赵重光对着明慈太后说道:“如今状元郎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北夏,再纠结之前的恩恩怨怨反而是苦了自己,何况陛下的身子不好,良药也难以为继,状元郎迟早要接替他,现在何苦要处处与他缠身不快呢?” 明慈太后的脸色突然一变,她猛地站了起来,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质问。 “你是如何得知他命不久矣的?是谁告诉你的?” 赵重光看着猛然翻脸的明慈太后,心中也生出了一丝紧张,她意识到惊羽帝对自己的病情守口如瓶,恐怕太后也不知道自己下毒于惊羽帝这事已经被发觉,明慈太后直直地看了赵重光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 “好孩子,不要担心,只不过是哀家担心陛下的病情罢了,刚才的语气重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便对着周围的宫女厉声说道:“照顾好公主,不要让别人冲撞了她,否则哀家让你们好看!” 宫女都颤抖着称是,没过多久,明慈太后便有事回宫了。 赵重光坐立不安许久,也不知之前的话有何不妥,会不会对惊羽帝产生些影响,想了良久还是决定去寻惊羽帝一番。 可当她走到殿门时,一左一右手持长戟的侍卫却拦住了她。 “太后吩咐,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赵重光心中焦急,也不管后果地质问道:“本宫是雍国的永安公主,难道不能随意进出吗?” 侍卫为难地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想不到里面竟然是雍国公主,但是依旧没有让赵重光出去。 赵重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宫廷政变 殿内的气氛如水银一般凝重,小虹一脸焦急地看着赵重光,面前的女子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看上去心事重重。 小虹左思右想之后,还是站到了赵重光的面前,柔声哄道:“公...公主,你多多少少还是吃些东西吧,现在这样,奴才担心得很。” 赵重光倚在宫殿的抱柱边,惨然一笑道:“我并不是不想吃,而是没有胃口。” 小虹看着赵重光,起初她也没有想到这位小姐竟然是雍国的公主,可是她倒是好相处的很,小虹之前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太后与赵重光之间的谈话,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 “公主,你不必想的太多,这北夏宫中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在这殿中安稳住下,若是愿意,太后娘娘自然非常愿意你成为北夏国的皇后。” 赵重光知道小虹的好意,可是却不愿意如此行事,她屏退了其他的宫女,唯独只留下小虹一人,直接问道:“你可知明慈太后与陛下之间有什么矛盾?” 小虹脸上闪现过一丝犹疑,她为难地看着赵重光道:“奴婢也知晓的不清楚,而且在这宫中无人敢乱嚼舌根,要是被太后知晓,必然不会给奴婢好果子吃。” 赵重光知晓小虹的犹豫,她直接道:“这里无人,你与我说真话自然无碍,明慈太后定然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若是她寻你麻烦,你便随我一道回雍国。” 小虹听到赵重光的话,面上还是犹豫,最后还是咬着牙实话实说道:“陛下的母妃丽妃本是先帝的宠妃,可是自从太后和亲北夏之后一切都变了,先帝对太后用情至深,自然不愿意再去别的妃子那里,还将陛下托给了太后照料, 分卷阅读186 久而久之,丽妃便对太后恨之入骨。” 小虹喘了口气之后接着说道:“于是那丽妃就陷害太后,诬陷她与人私通,皇上大怒,可是太后本是清清白白,丽妃做事又不周全,很快就被发觉,便被打入了冷宫。” “丽妃本来就有过错,打入冷宫也是罪有应得,太后应该也不会对陛下一个小孩子恨之入骨。”赵重光对这些宫闱秘史已经见怪不怪,因此说道。 “这虽然可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丽妃却是受五马分尸之刑而死。”小虹的身子有些颤抖,好似想起了那血腥的场面,“而且先帝还让陛下现场观刑。” 饶是赵重光在宫中听到些年长的姑姑说过不少的宫闱秘事,仍是被先帝的举动震慑在原地,让一个年幼的孩子去看自己的母亲被五马分尸而死,这手段何其残忍! “那后来呢?”赵重光忍不住问道。 “后来陛下就隐在了众多皇子之中,默默无闻毫不显眼,直到先帝病重。”小虹的眼神有些瑟缩,但还是接着道,“先帝病重,娘娘焦急万分,遍寻名医才使先帝的病微微好转起来,可是..可是...” 小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可是一日夜里,先帝去了太后的寝宫之中,陛下...陛下他却躺在了太后的床上,先帝怒急攻心,当天夜里就去了。” 赵重光的脸色也如小虹一般惨白,她接着小虹的话说道:“太后遍寻名医为先帝治病,想必对先帝也是有情谊,定会恼怒陛下。” “对。”小虹点了点头,“奴才在娘娘宫中许久,知道娘娘与陛下之间确实是清清白白,陛下却是故意在娘娘的寝宫里,而先帝暴毙,还未来得及立下太子,陛下便先发制人,直接笼络朝臣登基为皇。” 小虹说到现在,赵重光已经完全明白了惊羽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惊羽帝耿耿于怀母妃的死,而太后却不能忘却先帝的驾崩,况且惊羽帝还对着秦朗下了手,这之间的爱恨纠缠就像一团乱麻,解也解不开。 若只论二人的情谊,未免也太过浅薄,故事已经不止于此,而且没有谁对谁错。 太后的仇恨让她对惊羽帝下了剧毒,让他不知不觉死去。而惊羽帝虽然知晓,但还是任由她去了,说不定也是对她存了一些愧疚。 但是现在明慈太后却想要让惊羽帝提前而死,赵重光不能阻止这些发生,可内心却还是有些不安,她不愿意看见那个嬉笑玩闹的帝王如此死去。 赵重光心中隐隐浮现了一个计划,她站了起来对着小虹说道:“小虹,你可能帮我一个忙?” 小虹看着赵重光的表情严肃,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待我晕倒之后,出去传林太医前来。” 说完便直直地倒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小虹愣了片刻,随后猛然冲出了宫殿,哭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晕了过去了!” 小虹边哭喊边推搡着侍卫催促道:“快去太医院喊林院首!快去太医院喊林院首!” 侍卫不敢怠慢赶紧派了一人去太医院寻林院首,不出一会儿,林院首就带着一名药童火急火燎地赶来。 小虹已经将赵重光移到了床上,林太医此刻也是不同往日的急躁,他直接到了赵重光的床边,将手指放在了赵重光的手上诊脉。 林太医越诊越疑惑,而此时的赵重光却悠悠专醒,她睁着眼睛看向了林太医,未等林太医做出反应便用食指贴上了嘴唇示意他安静。 此刻小虹也领着剩下的宫女退到了殿外。 “公主费尽心思将我寻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林太医直截了当地问道。 “既然大人如此直接,那么本宫也就开门见山了。”赵重光坐了起来,问道,“你可知陛下还有多长的寿命。” 林太医没有想到赵重光会问这个问题,他抚着胡须,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但看到了赵重光的眼睛后叹了口气,说道:“多则一年,少则半年。” 林太医看到赵重光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便道:“公主,这件事皇帝已经知晓,他已经认了这命,公主也不必为此劳心劳神。” “本宫知道。”赵重光抬起了眼眸,“只是那毒是太后所下,她以为陛下不知情,便也任他现在随心所欲,可是她现在却是知晓陛下已经猜到是她所为,恐怕会对他下毒手。” 林太医的脸色大变,他背着手踱步了许久,赵重光看着林太医的模样,出声道:“陛下已经病入膏肓,还默认了秦朗的归来,想必也不会再对太后怎么样,而太后就不可知了。” 林太医顿住了脚步,他深深地看了赵重光一眼,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他缓缓道:“公主,值得吗?” 赵重光知道林太医所问何事,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来与太后作对,到底值不值? 赵重光轻轻地笑了起来,“所为倾盖如故,白首如新,本宫与陛下不过只认识几天,却觉得无比默契,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而且太后知晓此事,也有本宫的一部分原因,本宫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林太医叹了 分卷阅读187 口气道:“这与公主无关,自从小殿下回来之后,太后恐怕就想对着陛下下手了,她现在看住你,不过只是不愿意你看到这些血腥之事。” 赵重光抬起了眼眸,一字一句道:“被蒙在鼓里又有什么意思,是好是坏都需要自己决定,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替自己决定。再说——” 赵重光话锋一转,接着道:“再说本宫是雍国的公主,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等事情好比攀登高峰时的瓦砾,越过便是,难不成还要因此折返下山?” 林太医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躲闪住了赵重光的目光,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微臣便去禀告陛下,但是陛下如何决定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赵重光点了点头,目送着林太医的身影远去。 而就在林太医走后的第三天,宫中便传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朗殿下册封为太子,全权处理政事,惊羽帝移居北宫,不再干涉朝政。 北夏的朝堂又翻过了新的一页,一切都尘埃落定。 ☆、第九十八章 太子正妃 赵重光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有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感觉,她也不知自己在烦恼些什么,但是一切或许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秦朗没有致惊羽帝于死地,而秦朗也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 只是赵重光突然想起惊羽帝最后说给她的话,“你放心,没有人会再次随随便便地离开你。”这句话将濒临于崩溃的赵重光重新拉回了陆地,因此她是无比感激惊羽帝的。 殿外的守卫已经被撤除,而赵重光也已经失去了出去的心思,她整日闭门不出,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寝宫,然而日子却不会如此一帆风顺。 秦朗便是在一日清晨毫无预兆地来到了赵重光的寝宫,当时赵重光正在盯着窗边的绿萝发呆,北夏在极北的地方,连植物也不如雍国旺盛,赵重光抬起手想去够探出窗户的小花,一双大手却在赵重光之前摘了下去。 赵重光抬起头,穿着赤黑四爪蟒袍的秦朗站在她的面前,他手中持着花朵,本应该柔和万分的眼眸此刻却像堆积了寒冰,一点也不像早前如清风朗月的状元郎。 “给你。”秦朗伸出了手。 赵重光却摇了摇头,道:“本宫不过只是想碰一下它,从来没想过将它摘下来。” 秦朗低头看着赵重光,眼中看不清楚表情,只是随手将花枝扔向了窗外。 赵重光身子疲软,她抬头看向了秦朗,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疏离,她缓缓道:“太子殿下,今日来是所为何事?” 秦朗对赵重光改变的称呼有些不适应,他皱了皱眉头,可是还是将自己所来的目的告知。 “梅丞相家的幼女与孤有婚约,孤现在是太子,如今也有着不少的大臣上书奏请孤完婚。” “哦。”赵重光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恭喜你了。” 赵重光所说的显然不是秦朗想要听到了,他继续道:“孤的母后是雍国的公主,也因得她的存在,雍国和北夏才能互不侵犯,修的百年和平,皇族的联姻对北夏和雍国来说都非常普遍,朝廷之中大多数臣子也赞同,就连梅家也不反对。” “所以你想说什么?”赵重光站起来直视着秦朗,她的语气冷淡,“殿下此行是来问本宫是否为了那边境的和平嫁给你做太子妃吗?为你兢兢业业地管着那一群女人,在后宫中不争风吃醋,不怨天尤人,乖乖地等着你的恩宠吗?” “不是这样的。”秦朗立即否认。 “那是哪样呢?”赵重光质问道,“殿下一开口便是和亲,而和亲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尊荣华贵的摆设,你觉得本宫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摆设吗?” 秦朗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懊恼,可赵重光却下了逐客令,直接指着殿门道:“本宫乏了,殿下请回。” 秦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拽住了赵重光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迫使她正对着自己的眼睛,赵重光一时没有防备,待反应过来便被秦朗紧紧地制住了,而眼前的秦朗却不复之前的镇定,他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想问,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赵重光愣在了原地,秦朗的眼神不似作伪,她微微张开了嘴可是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秦朗仿佛一身轻松,他接着道。 “孤幼时困于苍山雪峰,正是你的一席话救孤于冰天雪地之中,这份恩情孤无以为报,况且——”秦朗的嘴角洋溢着一股温柔,“况且在雍国之时,孤就经常轻而易举地被你吸引,起初只是觉得你与别人与众不同,后来才知道你的独一无二,孤并不是一个腼腆之人,不会不敢在这天时地利与人和之时说我爱你,所以...” 赵重光猛然挣开了秦朗转过了身,她的脸颊发烫,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栗,秦朗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赵重光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转过了身子,她不再躲避与秦朗的对视,缓缓道。 “谢谢你,秦朗,谢谢你肯毫不犹豫地说出对我 分卷阅读188 的心意,我从小孤身一人,以前对这感情之事也是十分向往,可是现在才渐渐地觉得感情深厚却不一定能够相处融洽,因此对这些事也看淡了些。” 赵重光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点头我们便在一起,摇头我们便分道扬镳。” 秦朗看着赵重光的眼神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应承了下来。 赵重光抬起了眼眸,一字一句道:“赤狐是不是没有死?” 秦朗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裂痕,虽然细微可还是被赵重光捕捉到了,她就一直看着秦朗,而气氛也一直沉默着。 突然赵重光笑了起来,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殿下以后好自为之。” 秦朗没有出声否认,他看向了赵重光,眼神复杂不清,最后他还是开了口道:“赤狐生死不明。” 赵重光的身影一震,可是秦朗却转身离开了,赵重光看着秦朗离去的背影,突然喊住了他。 “我可能去见陛下一面?” 秦朗的脚步一顿,也不知有没有同意,最后加快了脚步,玄黑的蟒服烈烈作响。 赵重光突然卸了一口气,瘫坐在地板上。 小虹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场面,她急急忙忙地搀扶起赵重光,语气之中有些心疼。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刚才奴婢看着殿下黑着脸走出了殿中,吓了好大一跳呢,所幸你没事,不过这地板冰冷,下次还是不要直接坐在这上面了,可以让奴婢寻个垫子。” 赵重光听着小虹的絮絮叨叨,神思也渐渐缓了过来,她低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小虹长舒了一口气,“殿下刚刚派人送你去北宫呢,要是你出了些事,今日可就去不成了。” 赵重光一愣,惊道:“你说殿下派人送我去北宫?” “对啊,这还能够有假?”小虹忙给赵重光系上了披风,笃定地说道,“现在轿子已经停在了门口了。” 赵重光这才相信开来,北夏皇宫庞大无比,宫道多如繁星,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到达了北宫。 这里并不是在宫中,而是在皇城边的一座矮山上,远离内宫自然清净无比,远远望去只能看到红墙黄瓦的一座宫殿孤零零地立在上面。 内侍都停留在远处,赵重光只携着小虹来到了北宫之中,这一路都没有什么人阻拦,一位守卫将赵重光送到了一座殿中就转身离开了,赵重光让小虹停在殿外,自己孤身一人推门而入。 一进殿中,一股刺鼻的酒味就传了过来。 赵重光皱了皱眉头,循着气味走了过去,惊羽帝就无所顾忌地坐在蒲扇上,他的周围是散落的酒盏,有些甚至随意地摔在了抱柱边。 “陛下。”赵重光出声喊住了惊羽帝。 惊羽帝的身形一顿,睁开了双眼打量着赵重光,旋即大声笑了起来。 “几日未见,你可越发枯黄干瘦了,御膳房的猫都比你惹人喜爱些。” 赵重光刚才的伤春感怀一下子就无影无踪,她也盘腿坐到了惊羽帝的身边,道:“我看你倒是越发潇洒了。” “怎么会不潇洒?”惊羽帝拿起了酒盏,笑道,“好酒好肉地供着,还不用与那些心口不一的大臣周旋,倒是快活的很。” “我原以为...”赵重光没有再说,而惊羽帝倒是安慰地拍了拍赵重光的脑袋。 “你不必替朕委屈,这恩怨情仇已经快二十年了,朕也乏了,现在这结果也是朕一早就想到的,所以也没有那么接受不来。” 惊羽帝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惋惜,道:“可惜那宫外的大好河山朕无福去看一眼了,听说塞北的黄沙别有一番风味,江南的春百花更是争奇斗艳,朕在这宫中三十年,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的美景,连想象也想象不出。” 这次赵重光却安慰起惊羽帝来,“我也没怎么见过那大好河山,这不刚刚有这个机会,就被你手下的间客给逼到了另一个宫中。” 惊羽帝哈哈大笑起来,“朕与你倒是投缘,想来想去,朕在这宫中也没有几个可以说上话的人,原先是阿慈,可惜她现在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只有你了。” 赵重光听见惊羽帝提到明慈太后,也止不住地问道:“陛下,可曾后悔?” 惊羽帝原先的笑意凝在了脸上,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手上的酒盏,缓缓道:“也许后悔了吧,若是阿慈没有来北夏和亲便好了,这样一切或许都不同了,朕不会年幼丧母,她也不会有满腔的恨意,可能过得富贵美满。” 惊羽帝看着赵重光,笑容又恢复如初,他道:“你与阿朗之间怎么样了。” 赵重光的嘴角僵硬起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骗了我,我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近来不想再看见他了。” 惊羽帝点了点头,道:“欺骗是最为伤人的东西,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在这宫中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的皇兄在渝州,你的外祖父在北疆,若是你想去,朕便派人送你过去。” 分卷阅读189 赵重光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惊羽帝道:“你真的有法子?” 惊羽帝狡黠一笑,“你别忘了我可是北夏间客的令主。” ☆、第九十九章 太后逼婚 赵重光也狡黠一笑,道:“其实本宫也有雍国凰卫。” “哦?”惊羽帝挑眉诧异道,“这是个什么组织?多少人马?在北夏,西戎,雍国可有眼线?” 赵重光看着惊羽帝,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低声道:“本宫只认识一人,其他的不太清楚。” 惊羽帝认真看了赵重光几眼,确定她并没有撒谎之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重光感觉有些狼狈,她想赶紧撤开话题,而一旁的惊羽帝却猛然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地弯下了腰,他的指尖都在颤抖,身子止不住地蜷缩起来。 “来..人...”赵重光焦急万分,她慌忙起身准备去喊内侍,惊羽帝却一把抓住了她,他的脸上青筋暴起,不复往日的从容。 “不..不要去,朕习惯了。”惊羽帝用衣袖掩住嘴唇,斑斑血迹渗了出来,他断断续续道,“过..过一炷香就无事了。” 赵重光第一次见到毒发的过程,心下一阵黯然,她也无计可施,只能紧紧握住惊羽帝的手腕。 一炷香之后,果真如惊羽帝所说的那般,病痛渐渐地消退,惊羽帝的脸色渐渐由青灰变得苍白,嘴唇又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抬头对着赵重光笑了一瞬。 “朕确实习惯了,这疼痛倒是使人清醒,朕现在好得很。” 赵重光心下黯然,而惊羽帝看到赵重光的模样,也沉默了起来,过了良久惊羽帝才缓缓道:“朕的母妃对不住阿慈,朕也对不住她,如此这般也随了她的意,朕也放心些,这毒是阿慈在佛屠门派中寻来的,连林太医也束手无策,他可是佛屠门派的嫡传弟子,没法子也就真的没法子了。” 赵重光突然看向了赵重光,接着道:“林太医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想必你也察觉了出来。” 赵重光垂眸沉思,她没法干涉惊羽帝的想法,只是在他提及林太医之时才抬起了头。 “我知晓他有些不太对劲,在知晓我身份之时倒是过于激动了,而且不知为何对我也太好了些。”赵重光想起近日鞍前马后的林太医,心中疑惑重重。 惊羽帝没有多说,只是轻微提到了句,“你现在也不必在他身上多花心思,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开口。” 赵重光不知惊羽帝何意,但是心中却放松起来,他的话中带着一丝力量,让人止不住可以依靠。 有因便有果,因果循环,周而复始,惊羽帝现在的情形也确实是之前所致,没有办法改变,可是在这几天的相处之中赵重光难免会生出一点偏心来,她试探道:“陛下,北夏风景如画,雍国也是如此,你可曾想过出宫去看一眼那锦绣河山?” 惊羽帝的眼神有些迷离,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大好河山,他笑道:“你这个小机灵,总是想方设法地勾起朕的兴趣,朕这副身子怎么支持的住,不过——” 惊羽帝话锋一转,点了点赵重光的额头,“不过这也未尝不可,所幸朕在这宫中也是碍眼。” 赵重光有些欣喜,她还有些话想说,可是惊羽帝却疲惫地揉了揉眉间,赵重光见状也不好打扰,只好乖巧地告退。 在赵重光走后,惊羽帝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地应声倒地。 赵重光站在殿门口,看了一眼身后蜿蜒尊贵的宫殿,斜日洒在金黄屋脊上亮的让人刺眼,三三两两的飞鸟在上面嬉戏,倒是一派祥和,她直直地站在那里,直到小虹出声呼喊后才转过了身子。 “走吧。” 在赵重光随小虹回到寝宫之中时,已经有了一人候在了那里。 赵重光松开了小虹的手,微微屈下了小腿行礼道:“太后娘娘万安。” 候着的那人正是明慈太后,她今日穿着明晃晃的凤袍,梳着繁杂的发鬓,与往常一样雍容华贵,可是赵重光却莫名地感觉到她的身子瘦削了些,不似之前的明艳动人。 明慈太后在看着赵重光行完了一礼之后,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轻声道:“近日宫中发生了些事,想必你也已经知晓,哀家也不必多提了。” 赵重光正欲开口,明慈太后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必多言,明慈太后继续道:“现在朗儿终于夺回了属于他的位置,而太子妃的位置空缺,一些世家小姐都争破了头想着入宫来,可是哀家都不是十分满意。” 赵重光已与秦朗说的十分明白,可是明慈太后似乎不太清楚,她正低着头寻思如何开口,但是明慈太后好像知晓她的想法一般,换了一种语气说道:“重光,你可知哀家曾经和你的母后有一项约定?” 赵重光倒是被明慈太后现在的话引起了兴趣,她忍不住问道:“是何约定?” 明慈公主掩嘴一笑,道:“其实这并不只是哀家与她二人之间的事,还有那和慈和先帝。” 分卷阅读190 明慈公主在提到和慈之时眼眸暗淡了一瞬,在提到先帝“建始帝”之时却没有太大的情绪,赵重光屏气凝神,听着明慈公主继续说道:“那时虽然我们之间走的较近,可是难免也会有些摩擦,有时候彼此看着对方都不顺眼,年少时的情谊还未显露,也不知道这段日子的可贵。” “可是彼此都嫁人或是娶妻之后的那几年,感情越发深厚,便想了一个主意,希望着结成儿女亲家来巩固这段情谊。” 赵重光总算听出来明慈公主何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早先的约定也算的上是父母之命了,而且她一定是极其愿意亲上加亲,可是若是母亲在世,也不会看着她因年少时的戏言,就随随便便地搭上了自己的婚约。 自和月水湾之后,赵重光确实对秦朗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这一切都在他欺骗了她之后化为泡影。 她现在都不敢用平常心来揣测他,赤狐是她的暗卫,若不是遇到些十万火急的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离开她,定是遇到了些麻烦,而这之中,秦朗又起了什么样的作用?赤狐是外祖母手下的得力干将,若是出了些意外,北疆恐怕也会不太平,那时候北夏趁虚而入又该如何? 赵重光垂下了眼眸,道:“我还小,这些婚约之事还没有考虑,何况父皇还在世,现在怎么能一个人越过父皇来做决定呢?” 赵重光寻思着还是将她的父皇先搬出来挡着,而明慈太后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起来,她说道:“你这般瞻前顾后做什么?哀家自然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你自然不会受委屈。” 赵重光低垂着眼眸,思绪万千,而明慈太后的语气却陡然冷冽了起来,她质问道:“是不是北宫那位对你说了什么些不好的话?!” 在刚进门时,赵重光就隐隐察觉出明慈太后的不妥,她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像是人间四月捉摸不透的天气,她明明知晓自己是从北宫回来,可是却半点话也未说,现在却是情绪激动了起来,让人胆战心惊。 赵重光不欲和明慈太后多说惊羽帝,她直接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受任何人蛊惑,只是心中确实是这般想的,我不喜欢宫中拘束的氛围,也不愿与一些花枝招展的妃嫔争宠,更不会守着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变心的人。”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的母后不快乐,太后也不快乐,想来想去,在我的身边只有外祖父和外祖母才真真正正做到了白头偕老,我羡慕他们,也想和他们一样自由。” 赵重光抬起眼眸看向了明慈太后,道:“这便是我心中所想,太后可以理解吗?” 赵重光说话的同时,身后的珠帘却传来了轻微的颤动,秦朗就站在珠帘之后,目光一直停留在赵重光的侧脸之上,他没有上前,只是轻轻地转身离去。 明慈太后的胸膛起伏不定,过了良久之后才平静了下来,她手抵着额头道:“哀家可以理解,从前有人对着哀家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你知道吗?”明慈太后突然站了起来,“你所认为的相敬如宾可能是同床异梦,只是面上摆足了郎情妾意,而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却是时时刻刻惦记的,你未免想的太简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偿所愿,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 赵重光看着面色潮红的明慈太后,选择了沉默不语,但明慈太后却继续道:“你的身份特殊,想来你的父皇也不会容许你随心所欲,不是嫁到北夏做皇后,就是随意挑一个你从未谋面的世家子弟或是送到那西戎国,而你与秦朗之间互相了解,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在利益之下,感情才会更加的稳固。” 赵重光一字一句道:“我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 明慈太后却冷笑了一声道:“这并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说完便扬长而去,明晃晃的凤袍在阳光下极为刺眼,像是张牙舞爪的凶兽,赵重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明慈太后走后,原先被撤掉的守卫又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寝宫殿外,赵重光虽有预料,可心中还是有淡淡的失落。 明慈太后虽然与母后之间情谊颇深,可在心中,秦朗依然占着最重的分量,况且为了那联姻带来的虚无缥缈的好处,明慈太后还是宁肯得罪自己也不愿让自己离开皇宫。 “公主。”小虹看着愁眉不展的赵重光,忍不住出声问道,“太后娘娘也是好意,再说了在北夏国做皇后也不是多委屈的事,太子殿下一表人才,你们又是在雍国就熟识,于情于理都是一段佳话,何必要得罪太后呢。” 赵重光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不止是一桩婚姻这般简单。” 北夏的混乱的朝政刚刚平息下来,经过多年的积累,国力不说是如日中天,也可以碾压大部分国家,而据赵重光对秦朗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固守疆土的人,在开拓疆土之事上,任何一个有着雄才大略的帝王都无法拒绝,秦朗亦如是。 虽然明慈公主是前雍派来和亲的,可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一些雍 分卷阅读191 国现在的朝臣都不太认可,但是赵重光却是天景帝唯一的嫡女,身份当然不可同日而语,雍国恐怕免不得与北夏交好,但是北疆近些月不太平,北夏绝对出了不少力。 若是正经议论,雍国大多数朝臣都不会同意与一个随时可能翻脸的北夏和亲,但是若是赵重光直接完婚,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雍国也不能拿北夏怎么样。 无论如何,赵重光都不能直接地与秦朗完婚。 “公主,既然你不愿做这个皇后,也没有法子啊。”小虹叹了口气,她父母双亡,在宫中也无依无靠,这么多年也只遇到赵重光肯视她为朋友,因此难免心稍稍偏向了赵重光。 赵重光抬起了头,握住了小虹的手道:“若是我可以离开北夏,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虹张大了嘴巴,眼中闪过了极度的诧异,“奴婢在北夏已无亲人,自然愿意和公主走,可是现在这里固若金汤,公主万万不要做傻事啊!” 赵重光听到了小虹的话后松了一口气,她环顾四周沉声道:“我自然会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过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小虹止不住地摇头,但赵重光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以身犯险,只是一件普通的事。” 小虹看着赵重光的眼睛,手中源源不绝地传来热意,眼前的女子仿佛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人忍不住为她赴汤蹈火,她现在似乎有些知晓太子殿下和明慈太后为何那么多名门闺秀之中只中意她一人。 小虹点了点头缓缓道:“奴婢愿意。” 赵重光在小虹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小虹严肃地点头随后直直站了起来走向殿外。 现下已经是初春,北夏的皇宫却还是冷得让人发颤,特别是远山之上,更是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矗立在远山之上的北宫人迹罕至,恍若那天上的广寒宫一般孤寂。 林太医背着药箱,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北宫之中,他此次是例行公事为惊羽帝把脉,天气寒冷,惊羽帝仍只穿了一件中衣,盘腿坐在窗边对着棋盘自奕,他的身子飘忽,好似快要趁风而去。 林太医上前一步叩首行礼道:“陛下万安。” 惊羽帝没有抬头看林太医,只是招呼他坐到自己面前与他一同下棋,林太医赶忙拒绝,道:“微臣不敢,还是先为陛下诊脉才是。” 惊羽帝这才抬起眼眸,起身走了下来,轻笑了一声。 “朕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晓,还花那么多心思做什么?早晚有一天都是要离去的。” 林太医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道:“这毒太过猛烈,微臣也没有法子,当初千霄师妹给太后这味药,已经犯了微臣佛屠门中的大忌,实在是另师门蒙羞!” 林太医的语气带着十足的愤怒,显然也对这心狠手辣的师妹极为不满,而惊羽帝却只是道:“那雍国的永安公主身上的毒恐怕你心中也有数吧。” 林太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这公主的毒是自娘胎而来,而她的母后正是中了千霄所下的剧毒,因此也殃及了她,当初敬武皇后也寻微臣解毒——” 林太医的脸色涨红,“微臣自诩是杏林圣手,可是却不及千霄,她的毒微臣也没法子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敬武皇后死在面前。” 惊羽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也对雍国文武双全的皇后有所耳闻,此刻听到她的死因也是叹了口气,他继续道:“为何你的师妹千霄会这般心狠手辣?” 林太医摇了摇头,连连叹道:“为情所困,为情所困啊!千霄对那建始帝一往情深,便把他的死归结到了皇后身上,才出此下策啊!” 惊羽帝沉默了,他摇了摇头,苍白的手放在了赤红的门框上,良久之后才开口道:“那永安公主的身子如何?” 林太医的身子有些颤抖,他再次叩了一首道:“微臣...微臣不知,只是脉象看来倒是命数浅淡,恐怕是个福薄之人。” 惊羽帝的手微微攥紧,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颓然坐在了地上,缓缓道:“朕真是一个邪祟之人,从来不能与任何一个人交好,就应该孤家寡人到死。” 林太医赶忙反驳,“这是雍国之事,与陛下一点关系也没有。” 惊羽帝摆了摆手,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一些飘忽。 “她既然想离开这皇宫,便派间客送她走吧。” 赵重光坐在寝宫的窗边,小虹正在一边为她添茶,她看着眉宇之中散发着淡淡忧愁的赵重光,忍不住问道:“公主,奴婢啥也没有做,只是将你的衣物扔到了宫外,这有用吗?” 赵重光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此举也是无奈之举,孙季若是发现自己不在定会来寻,他的能力精湛,恐怕也会循着蛛丝马迹来到北夏皇宫,只是确不确定她在这宫中罢了。 若是他发现自己在这里,定会潜入宫中,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可就在赵重光等着只有十分之一把握的孙季时,林太医却毫无预兆地来到了赵 分卷阅读192 重光的寝宫,开门见山道:“陛下派微臣送你出宫。” 赵重光十分诧异,她止不住追问道:“那陛下呢,现在这宫中守卫甚严,况且陛下的身子不好,怎么能经得住这奔波劳顿?!” 林太医低着头道:“陛下不会出宫。” 赵重光还想再问,林太医却起身告退,临走前在赵重光耳边低语了一句。 “今晚午时三刻,公主请在殿中等候。” 夜黑如玛瑙,渗不出一点光亮,此刻伸手看不见五指,守卫也稍稍松懈了些,赵重光站在空荡荡的殿中,脸色十分难看,小虹畏惧地攥着她的手,表情有一丝恐惧。 就在这时,殿外两盏长明灯忽的熄灭了去,原本殿外守卫的身影不知不觉地倒了下去。 一群竖着黑红额带,穿着夜行衣的间客推门而入,直接跪地说道:“陛下派属下送公主出宫。” 赵重光看着面前本来是敌人的间客变为友人,反而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下令道:“走。” 北夏皇宫如迷宫一般,但是间客却是如履平地,作为皇上的暗卫定是对此十分熟悉,不过三炷香的时间,赵重光就来到了皇宫宫门处。 向前一步,就可以离开这皇宫。 而此刻,原本寂静无声的皇宫却传来了厮杀知声,可是这声音并不在赵重光的周围,而是在远处,赵重光脸色一变,她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北山之上火光冲天,那是北宫所在的位置! “陛下在那里!”赵重光惊呼,而一旁的间客却沉稳如水,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公主,很快就可以出宫了,不要再多少事端。” “那是你们的主人,怎么能够见死不救?!”赵重光质问道。 间客对视了一眼,说道:“陛下将间客全权交给你保管,现在你是属下们的主人。” 赵重光一震,她从来没有想过惊羽帝会将一人抵百的间客毫无保留地送给了她,她的眼眶发湿,可片刻之后又愈发坚定起来,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既然如此,传我命令,去北宫!” ☆、第一百零一章 尘埃落定 “既然如此,传本宫的命令,去北宫!” 赵重光的语气不容反驳,她抬头看向远处烈火冲天的北宫,眸中火苗跳动,后来仿佛也被这火光所噬般跌入了黑暗。 间客听到赵重光的话后立刻行动,整齐划一的队伍如鬼魅一般向着北宫而去。 北宫占地广大,原先只是一处燃起了火,可现在窜起的火苗已经遮天蔽日,刺鼻的焦糊味浓的化也化不开,此时所有的步伐都突然停止,赵重光一袭黑衣地站在间客之中,她抬头看向了前方。 身着太子蟒袍的秦朗就站在赵重光的面前,与周围炙热温度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冷如冰锥。 “太子殿下,不要挡了本宫的路。”赵重光毫不畏惧地与秦朗对视。 秦朗冷冷地看着赵重光,他的眼中有质问,也有愤怒,淡薄到极致的声音从他的唇中发出。 “若是孤不愿意呢?永安公主可是想着从孤的身子上跨过去?” 赵重光扫视了周围,发现秦朗仅仅只带了几个随从,她的心中闪过一丝黯然,放缓了语调道:“秦朗,本宫与你相识已久,知晓你并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既然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惊羽帝也命不久矣,为何不让他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最后一段日子?” 秦朗冷笑了一声,“永安公主看人从未准过,又怎么就能够斩钉截铁地说孤不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阴沉了下来,“惊羽帝的心从未对孤软过,孤为何不计前嫌让他安稳终老,孤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以前若是使你产生了误会,也请你尽快接受现在的孤。” 赵重光一窒,她从秦朗的话中感受到了划清界限的意味,秦朗想要她忘了之前雍国时的状元郎,而真真切切记住他现在的模样,现在的他是北夏国的太子,以后的皇上。 “是本宫忘性太大,竟然忘了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翔銮阁前的状元郎,而是北夏的太子。”赵重光惨然一笑,“既然如此,本宫就不能与你说起以前的情分,祈求你放过他了。” 赵重光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面前的秦朗,旋即下定了决心转过头对着身边的间客说道。 “传本宫命令,救陛下,阻拦者杀无赦!” 间客只服从于主人的命令,纵然秦朗将会成为北夏国的皇帝,他们依旧迅速摆好队形,做出攻击的姿态,秦朗身边的侍卫也立刻长剑出鞘。 气氛剑拔弩张。 秦朗的眼色复杂,他抬起了手,正当他准备示意手下之人行动之时,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太后驾到——” 秦朗与赵重光同时向后看去,之间乌压压的大批人马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在他们的中间是一架华贵异常的凤撵,明慈太后撑在扶手上,疲惫地揉着眉间。 待走近时, 分卷阅读193 明慈太后搀扶着身边的女官缓缓地走了过来,赵重光这才看见明慈太后眼下掩不住的乌青,纵然妆容精致华丽,也遮不住脸色的疲惫。 明慈太后对秦朗和赵重光二人均是熟视无睹,她跌跌撞撞地向秦朗身后走去,火势已经快要蔓延到此处,可明慈太后却恍若未闻,身边的宫女焦急地挡在了她的身边。 眼前的一切让赵重光瞠目结舌,明慈太后的行为太过异常,好似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这里都是由秦朗示意,明慈太后怎么会不知情? 就在这时,明慈太后却质问地问道:“朗儿,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的皇兄现在在哪里?” 秦朗看了明慈太后一眼,眸中闪过复杂之色,但是他还是回答道:“这里走水,皇兄所在的宫殿恐怕已经化为灰烬,他自然尸骨无存。” 明慈太后在听到尸骨无存这一词之后,原本焦急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白,周围人均大气都不敢出,过了良久之后又突然大笑了起来,拍手盛赞道。 “哈哈哈,死的好,死得好,这样就一了百了了,什么也没了,果然就像他之前所说的一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下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明慈太后眯起了眼睛看着滚滚而上的火苗,“若是他真的死了,本宫以后也就没有什么烦恼了,没有什么烦恼了。” 赵重光看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明慈太后,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她缓缓地向后退去,周围的间客也悄然无息地四散分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重光的悲痛比明慈太后浅些,她仍旧能够维持住自己的神情,趁着现在无人敢在明慈太后面前造次,她便吩咐间客趁机搜索起来。 然而这一切都被秦朗看在眼中,他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派人跟踪,只是任由赵重光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赵重光并不知晓秦朗心中如何所想,她现在只想找到惊羽帝! 北宫虽然庞大,可是建筑上却是中规中矩,宫道横切竖列,明明白白,只不过现在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赵重光凭着之前的记忆摸索着来到了惊羽帝之前的住处。 她的头发被熏的打结,小虹虽然也是狼狈可是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赵重光的身后,面前的宫殿只剩下漆黑的框架,似乎一切都毁于一旦,派进去的间客都一无所获,赵重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可能一切都早在她不知晓的时候结束了吧。 赵重光垂着头站在原地,脸上掩饰不住的黯然,就在这时,小虹却突然指着前方一个黑影叫出了声。 “公主,你快看。” 赵重光顺着小虹的手看了过去,只见灰头土脸的林太医站在宫殿旁,他双手撑在墙上,还在止不住地喘气。 赵重光立刻跑了过去,林太医看见赵重光也是一惊,他颤抖着道:“陛下不是派人送你出宫了吗?你为何现在还会在这里?!” 赵重光没有心思与林太医解释,她开口便是,“陛下呢,他是不是没有死?” 林太医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颤抖,“陛下…陛下在午时就驾崩了….” 赵重光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现在已是夜里,这火难道已经烧了十个时辰?” 赵重光看着林太医,突然低声道:“陛下不是因这大火而死,对吗?” 林太医沉重地点了点头,“陛下的身子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已经再也撑不住了,便停了所有的药,昨日…昨日…”林太医掩住了面,“昨日便在这北宫驾崩了。” 赵重光愣在了原地,林太医却不断地催促道:“殿下,现在在这北夏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护着你,你赶紧随着间客走吧。” 林太医继续道:“这北夏的水太深,纵使是现在的太子也不一定能权衡好世家新贵的势力,你留在这里危险重重。” 赵重光看着面前的残垣断壁,心中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攥住,呼吸不得,动弹不得,也心痛不得。 那个嬉笑玩闹,却又安全可靠的人终究还是走了,他还未来得及去看那塞北江南,还未来得及趟过山河湖海,甚至还未走出这囚牢般的皇宫一步,就永远地长眠于此。 晚风携着远处的落花而来,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显得如此突兀,它缓缓地落在了赵重光的鬓间,她突然泪流满面。 之后赵重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仿佛游离在自己的灵魂之外,她站在远处看着自己僵硬地向着间客吩咐,随后如木偶般朝着宫外走去。 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像是要融入了深不见底的黑夜之中,也不知走了多远,赵重光才渐渐有了知觉,她抬头看向了远处,只有巍峨的城墙挺立。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原来她早已离开了皇宫。 无人阻拦,不过这终将只是一个人的旅途。 微风吹起了赵重光的鬓间的碎发,她的眼眸如黑夜一般纯粹,纯粹地让人窒息。 “走吧。”赵重光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而在她转身的一刻,秦朗缓缓地从城墙走了出来,身影仿佛 分卷阅读194 融入了黑暗之中,无法抽离。 “走吧。”秦朗默默地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罂沸之散 清早时分,凉风飕飕,下弦月还挂在空中,墨须就已经开始嘈杂起来了,这里是雍国,北夏与西戎的交界处,虽然抵不上东陵城的繁华,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药房,纺织处,酒馆等等但凡是东陵城有的这里都有着缩小的袖珍版,当然皇宫除外。 各式各样的人在这里买卖还价,其中大多是西戎人,他们比肤白的北夏人黑上许多,比骨架小的雍国人强壮些,男人们均留着弯卷的络腮胡,女人们均披着头发从不绾髻。 赵重光走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算来算去离开了北夏的皇宫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期间她还和间客一道去了苍山雪峰,可是连和月水湾的影子也没有寻到,天气恶劣,他们也只好无功而返。 赵重光顿住了脚步,身边的小虹也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赵重光瘦削的面容,脸上布满了忧色。 在这三个月以来,她从没有见到赵重光的脸上露出笑容,像是那苍山雪峰上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原,让人不敢靠近,不过如寒霜面庞下的心却依旧是热的,她能够感觉到。 小虹握紧了赵重光的隔壁,说道:“小姐,这几个月来我们都没有遇到这么大的的集市呢,这些店铺看上去倒是有趣的很。” 赵重光环顾四周,看到琳琅满目的商铺之后脸色也放松了起来,她笑道:“确实不错,比起东陵城也不遑多让呢。” 小虹看到赵重光的模样之后也松了口气,她喜悦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好好逛逛,那些间客就在附近也不必担心,还有那个林太医,这一路来不知丢了多少宝贵药材,他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却是心疼得很,正好趁这个机会给他买些药材呢。” 赵重光想起了那个林太医,他在赵重光走后几日,便拎了个药箱不声不响地跟了过来,赵重光问他什么他都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但是就要跟着她,索性林太医医术高超,这一路走来仍旧用着一身本领悬壶济世,赵重光便随着他了。 赵重光觉得有道理,便携着小虹走到了一家药房前,写着“同和堂”三个大字的旌旗高高挂起,门口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一个个面如菜色,脚步虚浮,仿佛半个身子都被拽去了阎王殿。 小虹诧异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赵重光也是诧异,可是旋即一想,这去医馆的不都是身体抱恙的人嘛,怎么可能会油光满面? 一进医馆,缥缈的烟雾就飘了过来,赵重光猛地咳嗦了一声,小虹赶紧伸手挥开挡住视线的烟雾,还不住地嘟囔道:“这里是医馆还是酒馆的后厨房啊?这么大的烟气。” 赵重光吸了吸鼻子,一股香甜气味冲进了她的五脏六腑,最初觉得难受可是过了半会之后又突然清醒了过来,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身边的小虹也同样如此。 就在这时,堂前的学徒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他的面色枯黄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泛着精光,他将赵重光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随后拱手道:“这位夫人可是来寻相公,你告诉名字,我便领你去他的房间。” 赵重光不知道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可身边一个贫苦妇人哭着花枝乱颤,惊天动地,身子差点止不住地跪倒了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你们这些黑心人还我丈夫来!” 赵重光被面如鬼色的夫人给吓得倒退了几步,旁边的小虹颤颤巍巍道。 “这位夫人,节哀顺变,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太过心伤。” 而原先正在与赵重光交谈的学徒却厌弃地向后退了几步,语气不屑道:“史夫人,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金枝玉叶的贵妇人了,你家的祖产早已经被你的相公典当给我们掌柜的了,若是你再撒泼,就别怪我不客气。” 学徒的语气已经是不善,可是那位夫人却只敢抽抽涕涕,不敢向之前一般嚎啕大哭,赵重光对来龙去脉一头雾水,一旁的小虹倒是抢在了赵重光面前问道。 “这位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要是你家的祖产被变卖了,在这里哭也没有用啊。” 史夫人抬着腥红的眼眸看着小虹,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拽着小虹的衣摆道:“小姑娘,你可要管好自己的相公,不要再让她来这个地方,这里不是救人一命的医馆,而是索人灵魂的地狱。” 小虹呐呐地点头,赵重光却环顾四周,只见这个医馆的摆设与平常的医馆一样,都是进门一排排的药架,可是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屋角摆着一张大通铺,一些病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面色惨白身子颤抖,人人手中都握着一枝烟杆,拼了命地朝着中间的火光涌去。 这其中都是雍国人。 旁边的史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哭诉,在她的话中,赵重光知晓了她的家境本来还是殷实,夫妻恩爱,本来日子和和美美的,可是她的相公因犯了风湿每天痛不欲生,便上这医馆来寻一方药缓解疼痛,郎中给他开了“罂沸散”的药,起初已经快要药 分卷阅读195 到病除,可是在停了药后,她的相公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她非打即骂,还变卖了家财只为了能在这里伴着“罂沸散”度过一夜,最后瘦的就像皮包骨头,还整日疯疯癫癫。 赵重光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发生了何事,这“罂沸散”价格昂贵,而且又让人上瘾,那些人便是日日夜夜吸了这东西,才会像现在一样不似个正常人。 这药不像鹤顶红一般迅速夺人性命,可是却能够让人渐渐丧失神志,最后迷乱而死,这样害人不浅的东西怎么能够堂而皇之地在医馆兜卖! “这位兄台,这“罂沸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你家掌柜怎么能够如此目无法纪?!”赵重光厉声质问道。 学徒也看出了赵重光并不是来找人的,语气也恶劣了下去,他冷哼了一声道:“哪个朝廷,这里可是天皇老子也管不到的地方,谁有这个本事在这约束他人!?” 墨须在三国交界,本就是一个三不管地带,若是一个人动了手,其他两个国家就会寻着理由来敲打一番,小则边界摩擦,大则牵涉到了两个朝廷,三个国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怪不得这里如此嚣张。 学徒看了赵重光一眼,继续道:“这可不是你们女人管的着的地方,昨日就有一个从东陵城来的人不自量力,如今被我们掌柜的扣在了后院,不低头就不放他出来,这家伙到现在还在骂骂咧咧,真是不让人消停!” 赵重光果然听到了后院传来了骂声,她示意身后跟着的几个间客,后面的人立刻会意,直接悄无声息地去了后院。 这边的学徒还在和对峙,间客就已经将后院的那人提了出来,那人书生模样,穿着一身青衣,不过头发杂乱,嘴中的骂声折损了那份斯文气。 “你们这些黑心的商家,坏事做绝可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听着这声音,赵重光疑惑了半瞬,就在那人转身过来时,赵重光却愣住了。 “苏台?!” 苏台听到了赵重光的惊呼,也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赵重光惊喜的目光,他本来倒背如流的骂声堵在了喉咙中,他结结巴巴道:“赵…赵兄你怎么在这里?” 自东陵城一别后,苏台确实还时常想着与无疆一道的那个小公主,可是原先的萧国公府已经换了主人,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三人自然就走散了,苏台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重光。 他还想开口,可是一旁的学徒却领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堵在赵重光与苏台的面前,他恶狠狠的道:“原来你们是一路人,既然这样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虹惊恐着看着面前的几人,颤抖地躲在间客的后面,那大汉都是雄壮的西戎人,在皇宫中待了这么多年的小虹差点被这些髯须大汉吓得昏厥过去,她紧紧地拽住了其中一个间客的衣摆。 间客杀人越货的事做的数不胜数,对这斗殴都没有放在眼中,可是小虹拽住的那个间客年纪较小,被小虹一拉后脸竟然红了起来,旁边的间客不悦地看着他,他立刻摆出了全神贯注的神情。 赵重光还沉浸在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之中,这边就动起手来,间客只负责主人的安全,因此丝毫没有将那些躺在床上的“病人”放在眼中,一番争斗下来那些人倒是伤的严重,可是依旧醉生梦死地攥紧了烟杆,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苏台和赵重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在地上蠕动的人,这大好的年华就白白葬送在了这烟杆之上,怎么对得起妻子儿女。 医馆被破坏力极强的间客砸的稀巴烂,一片狼藉,原本傲气冲天的学徒此刻鼻青脸肿,他愤愤地看了一眼赵重光之后狼狈地跑开了,临行前还放了一句狠话。 赵重光没有在意,一旁的苏台却变了脸色。 ☆、第一百零三章 西戎皇室 医馆中只剩下一些麻木不知的“病人”还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伙计,在间客的威慑前倒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而那个咄咄逼人的学徒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重光也不在乎这个宵小之人,她看见韦正的脸色不对劲,便上前一步道:“苏兄,现在没事了,你也不必如此紧张。” 韦正的心绪被赵重光呼喊回来,他对着赵重光一笑道:“没想到在这里可以遇见你,无疆兄已经不在人世,我从未想着还能够见你一面。” 赵重光听到无疆的名字,瞳孔还是止不住一缩,她将手放在胸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勉强勾起了嘴角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不在东陵城待着为何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台看着赵重光转移话题不愿谈论无疆,心中也隐隐约约知晓这是他不能知道的事,便接着赵重光的话题道:“我是随着表兄一块到墨须这里做生意,没想到在途中遇到了些西戎流民,货被抢了不说,小命也差点丢在了那里。” 听了苏台的自述,赵重光才知晓此处的不太平,西戎是游牧民族,子子孙孙都在马背上生存,哪里气候适宜土地肥沃就在哪里生根发芽,等到来年这里又遇到了些天灾**了,便又重新寻 分卷阅读196 个地方,因此西戎的人口流动性太大,那些无处可去的子民就在边疆做起了杀人越货的生意,西戎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来往往的商队就必须自己提起十二分精神。 苏台家的商队就被一只流民组成的匪寇给盯上了,据他所说这些流寇武备还精良得很,他们只好乖乖地做砧上鱼肉任人宰割,否则就会死在异国他乡。 “我与表兄一群人走散了,便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墨须,在这家医馆发现害人不浅的罂沸散,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便和这掌柜的吵了起来。”苏台想到这又气的面红耳赤,“谁成想这就是一家为非作歹的黑店!这掌柜的直接将我绑在了后院,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里还是我雍国的土地呢!” “这些人昧着良心挣钱,确实应该严惩不贷。”赵重光看着身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们本来也不是自愿,都被这里的郎中给诓骗了去,导致妻离子散,生不如死。” 医馆不择手段地将这些本来家庭美满的人拖入地狱,只为了谋求钱财,果然是被猪油蒙了心,赵重光的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接对着面前几个医馆的伙计道:“这些东西你们都是从哪得来的?” 众伙计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不住地往后躲,眼前的间客凶神恶煞让他们瑟瑟发抖,可是几人面面相觑后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赵重光此时也不管什么是君子所为,若不从根本阻拦这罂沸散流入,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受苦受难,她直接让身后的一名间客上前。 这位间客身高九尺,眼如铜铃,鼻如悬胆,如炬的目光扫视过面前的几人,最终锁定了一人,直接毫不拖泥带水地向前,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听见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掉在一边。 凄厉的哀嚎声如振天锣鼓,不绝如耳。 “若是不说,这个就是你们的下场!”赵重光的语气凛冽,让人从心底生寒,旁边的几人看见同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原本的心理防线很快溃败,一个个终于开了口。 “是….是掌柜的和刚才那位去西戎采购而来的。”其中的一个伙计痛哭流涕,仿佛说了假话就会天打五雷劈一般,“剩下的小的也不知情,我们只是来负责为这些客人点烟收账的。” 赵重光看他们的表情也不似作伪,便也不好再多逼问,她挥手让间客将他脱臼的胳膊给接了回去,才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这些货都是从西戎采购而来,想必与西戎那边关系匪浅,不是掌柜的重金贿赂,就是这后面本就是西戎指使! 赵重光快步走到前方,果然,这些人全部都是雍国人,没有一个西戎人!这在西戎人占到一半的墨须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个学徒匆忙逃窜时说的正是拓跋,而拓跋正是西戎的国姓,这样说来,这医馆绝对与西戎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西戎极有可能就借此为贫困交加的王室敛财,因为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最最偏远的边疆,是北夏与雍国都无暇顾及的地方,也只有西戎这个骑着马到处游荡的国家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西戎国不仅在边疆害我子民,还妄图用这些下三滥的法子来让雍国的百姓变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一个,其心可诛。”赵重光在医馆之中踱步,她皱起了眉头一直思索。 而那一边的苏台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刚才他从学徒口中听到拓跋二字就觉得不妥,此时也是义愤填膺,“赵兄,雍国可是你家的,这事你一定要管啊,可不能让这些吃里扒外的人损了雍国的根基啊。” 苏台突然一拍大腿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在我随着表兄来这里的时候,他曾经告诉我,这西戎的皇室本就是狗咬狗一团糟,那个老皇帝生了二十多个皇子,皇子之间勾心斗角将西戎搞得乌烟瘴气,也不知是谁给老皇帝想了一个法子,让那些皇子一致对外,谁搞到的土地多,以后就将皇位传给他。” 苏台瞪大了眼睛,“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皇子的阴谋,借此不费吹灰之力地攻打边疆,好将这一大块土地收入囊中。” 苏台的话虽然有些异想天开,可是却不是一点道理也无,说不定有个皇子不满足骚扰部落这些小打小闹的事,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头铁地对雍国下手呢。 何况自从西戎在二十年前的东陵之战中被她的父皇打的落花流水,至今憋着一口气,复仇心切都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的事,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只是现在不知道西戎的具体想法是什么,这开战可不是说说笑笑的事,雍国耗得起,可西戎却不一定耗得起,他定会想办法速战速决,可是怎么样才能速战速决。 赵重光一不小心就陷入了这思索中,而这时小虹却碰了碰赵重光的手腕,赵重光这才收回了思绪朝着医馆面前看去,只见背着小药箱的林太医正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赵重光正想问林太医为何会如此着急,只见他没有匀给赵重光一个眼神,而是快步走到了地下蠕动的几人面前,紧紧地皱着眉头。 赵重光看到了林太医的模样,也知晓这罂沸散恐怕也是让 分卷阅读197 人棘手,她缓缓问道:“林伯伯,这东西可有解?” “解?”林太医冷哼了一声,“制作这散的人恐怕也不会让人随随便便就解了它,这等恶毒心肠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赵重光感觉林太医话中有话,她试着开口道:“难道就一点法子也没有吗?” 林太医扒开了躺着一人的眼皮,只见这人瞳孔时而涣散,时而凝聚,被针扎了之后也没有知觉,只知道一味地紧握着烟杆,这样子让人不住扼腕叹息,林太医看着这些人过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道。 “这罂沸散制作简单,只需中些药材从中提取便可,不过这药性却是极为恶毒,起初它能够减轻伤口的疼痛,甚至还可以让无精打采的人活络起来,可是渐渐地就越来越离不开它,只能靠着它苟活,不仅身子就剩下一个皮包骨头,和那些埋了几日的尸体差不多腐烂。然而…” 林太医痛心疾首地看着地下的几人,“然而你以为他们自己就愿意这样吗,他们的灵魂已经一分为二,一个在这快感中不断沉沦,一个又清醒地在旁无计可施,这才是这最害人之处——” “让人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地狱,却又无能为力改变。” 赵重光一窒,在场的人都安静了,她此刻也无法再用厌恶的目光看着这群人了,这些人的心中或许都在呐喊地救自己一命,不要抛弃他们,不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要拒绝做最后一个稻草。 “凡是都是阴阳平衡,既然有了这东西,自然就有解药,只是我们找不到罢了。”赵重光用期翼的目光看着林太医,“你一定能够想到法子了吧。” 林太医提了一口气正欲反驳,可是余光却又瞥到身旁的一群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缓缓道:“也许吧。”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这时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那个学徒趾高气昂的声音从门栏传来。 “大殿下来了,还不快快跪下。” 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一阵铁蹬蹬的脚步声,赵重光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脸上一股杀伐之气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不过三十有余,穿着西戎的传统服饰,腰间围着一个虎皮腰带,旁边还配着一把精致的弯刀。 还未等赵重光反应过来,他如洪钟般的嗓子就响了起来。 “是谁在我拓跋炎的地盘砸场子!?” 赵重光一震,这便是拓拔炎?那个九岁手刃亲生母亲的拓跋炎?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说起这个拓跋炎,西戎的人都会称赞句胆识过人,可是从小被人教导礼义廉耻的雍国人却怒斥他大逆不道。 十几年前,他母妃的部落因受不了西戎大汗的剥削走投无路之下起兵反叛,无奈势单力薄又遭受内奸背叛,因此早早地就被镇压了去,族人不是被斩首而死就是贩卖为奴,她的母妃本不知情甚还脱簪请罪,原本大汗都已经准备放过一马,可是年仅九岁的拓跋炎竟然拿着母妃的头颅向大汗负荆请罪。 大汗如何反应也无人知晓,只是这位皇子越来越顺风顺水,现阶段已经成了大汗面前最受宠的皇子。 不过这些赵重光都不关心,她仔仔细细看了拓跋炎一眼,只见这个臭名昭著的皇子瞪着如铜钱的眼,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心狠手辣的过去,倒是比一旁的学徒人畜无害地多。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殿下啊,真是久仰久仰。”赵重光挑着眉笑着,随后接着说道,“大殿下不好好地在西戎呆着跑来我们雍国做什么?难道金尊玉贵的大殿下还要与雍国的生意人抢一杯羹,这岂不是太掉价了?” 赵重光边说边踱步啧啧了几声,好像对方是个斤斤计较的升斗小民一般,而原本气焰旺盛的拓跋炎立刻拉下了脸,他怒斥道:“本王乐意,你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明摆着是嫉妒本王。” 赵重光倒没有立即说话,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面前的拓拔炎如此浅薄无知,与她听说的形象大相径庭,不是大智若愚善于隐藏就是真的如表面一般蠢钝无知。 “殿下,这里是雍国的地盘,你在这里做着这些违法的生意岂不是手伸的太长了些?!” 赵重光的语气不善,这里虽是三个国家的交界处,可是还是属于雍国,况且拓跋炎估计也是微服到这里,定然不会带领大批的军队,根本就不必担心,因此赵重光再一次怒斥道。 “大殿下你可没有这个本事在这里放肆,今日你不把这家医馆给关门大吉,你就休想走出这扇门。” “你是哪里来的啰啰!?”拓跋炎终于认认真真看了赵重光一眼,面前的女子气度不凡,眉宇之中掩藏不住的凌冽,比起西戎粗犷的女子秀丽的多,可是却没来由地不容小觑,他不想露出一点后退,便上前一步大吼道。 “本王也是你能够指手画脚的?!来人!” 苏台在一旁看着拓跋炎气势汹汹,而赵重光却不慌不忙,也不知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胸有成竹,只见拓跋炎的身后鱼贯而出十几位带刀侍卫 分卷阅读198 将这医馆重重围住,苏台也慌了神,他挤到赵重光的身边低声道。 “赵兄,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看着这拓跋炎不像是个皇子,倒像是个地痞流氓,我们与这种人是讲不了道理的,他现在手中这么多人,我....” 苏台的表情有些担忧,赵重光却是不担心,惊羽帝留给他的间客人数不少,每个人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精将能兵,对抗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不过赵重光只是想探探他的实力而已。 而拓跋炎的行事作风太过鲁莽,这罂沸散的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生意之事,背后定隐藏着一大箩的明争暗斗,西戎扰乱雍国的边境安全,无非就是想趁火打劫,拓跋炎还真的就只把它当成了生意,那后面一定还有操纵的人。 现在这事一时半会不能解决,赵重光也不愿意与他过多纠缠,便挥了挥手道:“殿下不必如此生气,你若是真的因此将西戎的兵力给带到墨须来,那惹出了什么纠纷你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雍国可不会放过你,这蓄意挑起边境战争的行为可是大忌。” “本王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拓跋炎的语气轻佻,“要是真的能让雍国那个缩头朝廷出兵和本王干上一架,本王还乐意至极呢!” 拓跋炎看着面前说话条理清晰,处处一针见血的女子,心中倒是泛起了怵,他在这里为所欲为这么多年也没有遇到一个人敢当面斥责他。 不过他确实不敢将军队带到墨须来,毕竟还不知道雍国的皇帝有没有完完全全中了西戎的计谋,现在他还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提前惹事,西戎宫中的那一位定会找他的麻烦。 赵重光越发确信拓跋炎根本没有智谋想的深远,她继续道:“殿下可真是好口气,西戎整天兵荒马乱的,各个部落之间勾心斗角,哪里来的精力与雍国一战,恐怕你是在痴人说梦话。” 拓跋炎这一口气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谁不知道当年西戎被雍国打的落花流水,西戎如今憋着一口气就想着伺机报复,可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被赵重光一说,他脸上火辣辣的,可是这里是雍国,他一个西戎众多皇子中的一人还真的没有办法当众杀人灭口,但是这不妨碍他让手下教训他们一番。 拓跋炎一伸手,周围五大三粗的侍卫立刻上前,赵重光一挥手,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间客也全部站到了赵重光的面前,筑成了一道坚固的人墙,将赵重光挡在了身后。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两方都毫不相让。 “你究竟是谁?”拓跋炎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警惕,这墨须中有权有势的人他都了如指掌,什么时候多说来这个他从未知晓的人物,还带着如此多的暗卫。 他的额头划过一丝冷汗,难道是计谋被人发现了? 就在赵重光挑着眉看着拓跋炎的时候,一名西戎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在拓跋炎的耳边附耳说了几句话,原本目中无人的拓拔炎的脸色忽而一变,甚至还未来得及像赵重光放一句狠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站在面前的侍卫也如潮水一般退去。 赵重光也是一脸诧异,一旁的小虹和苏台都忧心忡忡,小虹小声开口道:“小姐,这个人看起来睚眦必报,以后会不会来寻我们的麻烦?” “不会。”赵重光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没有这个本事来寻我们的麻烦,再说了这里是雍国,我们不需担心。” 赵重光没有丝毫顾虑,她环顾四周,只见那烟雾缭绕之中挣扎着的人,像是在奋力呼救,她的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好。”赵重光走上前去,一字一句道,“这些人必须戒了这罂粟散!” ☆、第一百零五章 真相大白 夜色近晚,当最后一缕阳光隐没在山峦之后,墨须就让人措手不及地安静了下来,街上只有寥寥几人匆忙行走,商铺上只有零星一点灯火,北方的夜晚总是如此漫长,这也是赵重光不喜欢北方的原因之一。 几盏烛火在黑夜之中十分醒目,小虹托着脑袋在灯边摇摇欲睡,在她的旁边是聚精会神的赵重光。 她正翻着一本破旧不已的医书,一阵敲门之声轻飘飘地传来。 小虹迅速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将门打开,头发花白的林太医弓着腰站在门口。 “林伯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赵重光放下了手边的书眼光看向了门外。 她们下榻的是墨须一家普通的客栈,赵重光身上没有银子只有些首饰,虽每样都价值连城,可是在北夏国为了掩人耳目也只能去些黑市,换不来太多的银子,况且她还要养活一大帮嗷嗷待哺的间客。 这些人虽武艺高强,其他都是能将就便将就,赵重光从小在宫中呆惯了,自然受不了这风餐露宿的苦,因此每每都只住在客栈。 但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赵重光如今穷困潦倒之后终于不再大手大脚,现在连灯也只点两盏。 林太医踏着昏黄的烛光走到了屋中,屋中只有简简单单 分卷阅读199 一张床,床幔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廉价不已,赵重光倚在墙边,身上披着一件荷叶边的披风,看见林太医来时,眼眸一亮。 “林伯伯,我在医书上发现了关于瘾药的解法,说是只有寻一些通心的药材配上瘾药,再去掉一味药引便可以减缓一些药效。”赵重光捧起了医书给林太医,“林伯伯,你看看这个或许还能想起一些法子呢。” 林太医接过了医书却将她放在了一边,他对着赵重光摇了摇头道:“这确实是个法子,可是戒掉这罂沸散靠的不是药,而是求生的信念,而这个东西,那些人都已经渐渐将它摒弃了。” 赵重光还想再说,林太医却挥了挥手继续说道:“公主,这件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它背后牵涉的事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钱财。” 赵重光心说我知道,但她看见林太医古怪的神情之后却忍住没说,而是换上了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问道:“林伯伯,你...知道些什么?这难道不是西戎的大皇子贪财才贩卖这罂沸散吗?” 林太医一番欲言又止之后道:“这我不太清楚,不过这罂沸散大有蹊跷。” “有何蹊跷?”赵重光问道。 “公主,你应该听庆暄说过我师妹的事吧?”林太医谈起师妹,脸上的倦容尽显,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赵重光似乎听过庆暄提到他的师妹,她抬头道:“当时在蜀州的时候,庆伯伯好像提过千霄,他说她在当年的东陵之战中杳无音讯,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太医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与庆暄师弟千霄三人是佛屠门派下的得意弟子,但是我与师弟在出师之后选择了悬壶济世,而她却选择了入宫。” “入宫?”赵重光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诧异,“当年不还是建始朝的时候,难道千霄入了建始朝的宫?” 林太医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千霄长得惊艳绝伦,在佛屠门派之中就有大把的人为她争风吃醋,她本身也自命不凡,便趁着建始帝广招御医之时入了宫去。” 林太医的语气冷冽,丝毫看不见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他冷冷道:“她自那时开始便断绝了与我们的联系,我也是偶然得知她已经入了建始帝的后宫,不过后来建始一朝覆灭,她失去了建始帝这一层保护伞,行踪也就不得而知了。” “她与这罂沸散有何关系?”赵重光对林太医提及千霄十分不解,她再一次问道。 “你有所不知,千霄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若是有人给她下了点绊子,她定要十倍奉还。”林太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厌弃,“当年建始帝被人所杀,她也流落民间,自然怀恨在心,有些人受了苦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别人拖下水,她便是这样一个人。” 赵重光这才明白林太医所说,“你是说....这罂沸散与千霄有关?” “我只有八成的确信。”林太医点了点头,“当年我在雍国宫中,北夏宫中都遇到过一些棘手的毒,这普天之下只有我的师弟和师妹能够制作这种无人可解的毒,而庆暄已经归隐山间,那么便只有千霄一种可能了。” 赵重光听到林太医说无人可解的毒时,内心仿佛被狠狠地撞击一番,她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嘶哑,“你说的毒是不是就是我母后身上所染之毒?” 林太医看着紧闭双目的赵重光,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公主,抱歉,我的医术不精无法解除敬武皇后身上的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死亡而无能为力。” 赵重光猛然睁开了眼睛,她的语气之中有隐藏不住的杀气,“这样说来,我母后的死与这个叫千霄的脱不了关系了!” 林太医没有说话,赵重光心中却像是想出了来龙去脉。 他的父皇将建始帝后宫的嫔妃屠杀殆尽,连在襁褓之中的孩童也没有放过,想必也对着已经是建始帝嫔妃的千霄下了毒手,而千霄却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 不知是无法释怀当年的所受的苦难,还是想为建始帝报仇,她都用了最恶毒的方式来报复他人。 “可是她是怎么混到雍国皇宫来到我母后的跟前?!”赵重光的声音掩饰不住地悲愤。 林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她的头骨生的极好,也会一些易容之术,而且这毒起初一点症状也无,只有怀了孩子之后才渐渐显现出来,最后愈来愈严重,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原来一经发现就已经病入膏肓。 赵重光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旁的小虹心疼地看着她却不敢上前,过了良久之后赵重光才抬起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我一直苦苦寻找的人。” 林太医担忧地看着赵重光,“公主,现在她在暗我们在明,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赵重光冷笑了一声,“我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战,若是现在就去寻她,依我现在这强弩之末的身子恐怕也不能手刃她为我母后报仇,现在我只是想将这罂沸散给全部毁了,这样一来她也没有办法躲在那个拓跋炎的后面。” 林太医沉默了良久之 分卷阅读200 后才缓缓说道:“公主,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毁了这罂沸散,让他们不能再祸害这些百姓。” 赵重光想起之前那一位夫人的话,这些人本来并不是自愿服用,可能是那些伙计将罂沸散掺杂在这药之中,久而久之便养出瘾来,这墨须只有这一家医馆,每一个寻医问药的人都可能被这些伙计暗地下了毒手,这才祸害了这么多人。 “林太医,你先去寻一些根治的法子,但是一切都要从源头做起,只有抑制住了这罂沸散的流入,才能阻止这一切。” 赵重光按压着眉心,“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我们可以做到的,若是将一切全部销毁定要费上大量的人力物力,间客是惊羽帝的手下,他将这一切交给了我,我不想拿他们来冒险,这还是要交给雍国的军队来处理。” 赵重光将目光投向了远方,天色黑的令人窒息,但是远处启明星一直在闪耀,赵重光转过头轻轻地对着小虹说道:“原先我特别讨厌雍国的皇宫,可现在却是有一些想它。” 次日早晨,墨须依旧从一夜修整之后恢复了活力,腾腾的热气一直萦绕在街头,似乎还和往常一样,只是与昨日有了一处不同,原先的医馆冷冷清清,只有一扇门半掩着。 赵重光和小虹一道走在这街头,在医馆外站了一夜的史夫人远远地就迎了上去,她眼闪泪花,突然上前拽住了赵重光的手。 “你一定要救救这些人啊,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像我的丈夫一样受尽苦楚。” 史夫人眼含期待地看着赵重光,她似乎在心底相信这个昨日让拓跋皇子铩羽而归的人一定有好的方法解救他们于苦难之中,赵重光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涩不已,最后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 “雍国的朝廷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史夫人握住赵重光的手啜泣了许久,直到屋中的苏台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才松开了手。 赵重光看到韦正焦急的模样,直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慌慌张张?” 苏台跑的太急,在旁呼呼喘了几口气之后才结结巴巴道:“赵兄,我在这库房之中寻到了一些东西。” 说完便领着赵重光来到了库房之中,库房宽敞的很,中间覆着一张巨大的绸布,隐藏了下面的东西,苏台二话未说就掀开了上面的红布。 下面的景象一览无遗,一排排金箔包裹的药丸安安静静地躺在这些木盒之中,排列整齐地摞在一起。 “这是什么?”赵重光不解地问道。 苏台抹了额头上的冷汗道:“赵兄,我家就是商贾之家,每年都要寻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带到东陵城,有些默默无闻,有些却是风靡全城,众人争相购买,因此也赚的锅满瓢满,但是...” 苏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几个月来东陵城出了一个叫沉香丸的东西,也不知谁倒卖的,据说放在枕下香味清幽经久不散,让无法安睡的人迅速入眠,若是放入清茶之中还能强行健体,因此东陵城之中人人竞相购买,甚至都传到了宫中。” 赵重光立马意识到了不妥,她迅速说道:“这沉香丸是从这而来?” “对。”苏台点了点头后纠结道,“原本这罂沸散也只是让人强身健体,可是后来却让人上瘾,我怕这沉香丸...” 苏台后来的话已经不必再说,赵重光身子狠狠一颤,她看向身边的沉香丸,目光罕见地有些惧怕。 若是东陵城人人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那西戎和别国联手攻打雍国,她们岂不是成为了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想到这,赵重光的身形已然有些不稳,然而事情比她想的更糟。 就在今日,西戎毫无预兆地向雍国宣战。 ☆、第一百零六章 重劼归来 清晨时分,雍国皇宫还处于一片死寂之中,就连早起的宫女内侍也静悄悄的,打不起半点精神,只能听到零星的几声鸟啼。 在这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了突兀的马蹄声,在宫道之中刺耳无比。 皇城的禁军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其中一位统领立刻上前拦住了纵马狂奔的那人,待看清来人之后原本睡意惺忪的眼睁大起来。 “二....二殿下?” 赵重劼身着赤红亲王服,胯下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统领,沉声道:“本王有要事要启奏陛下。” 统领也镇定了下来,他躬身道:“殿下,在宫道之中纵马于理不合,况且没有入宫玉符和陛下召见,殿下是不能入宫的。” 统领的额头渗出了冷汗,面前是雍国的两位皇子之一,纵然宫规再严苛,他也不能横冲直撞地严守,因此他只能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 赵重劼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在他离开半年多之后也没有改变分毫,天景帝并没有像外界说出他的去向,因此他只是在章州“疗养”了半年,现在突然回来别人也不会起疑。 赵重劼点了点头道:“统领说的有理,现在请你去通 分卷阅读201 报一声。” 统领为难地看着赵重劼,犹豫道:“殿下,不是末将不想去通报,而是现在陛下身子抱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末将也没有办法。” 赵重劼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他一拉缰绳,骏马长啼了一声,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麻烦统领去告知本王的母妃一声,说本王要去向他请安。” 统领也不敢怠慢,赶紧让手下的士兵去禀告,没过一会儿,统领就拿着魏贵妃的印信匆忙赶来。 “殿下,娘娘身子抱恙,传你赶紧过去侍疾。” 赵重劼嗯了一声,随后依旧没有下马步行,而是直接夹紧马背长啸而去。 统领看着赵重劼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绿树隐没下的仪禧宫只露出了弯弯屋脊,一袭赤衣的赵重劼弃了马,缓步走在金碧辉煌的殿墙边,直到看到仪禧宫的正门之后才停住了脚步。 他从西戎国九死一生地回来,原本跟随的守卫无一生还,这一路的艰难险阻无法言说,可是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接下来的场面还将更加棘手。 在门口的太监宫女远远地看见了赵重劼,只见他只是停缓了片刻脚步,随后大步走到了仪禧宫中。 魏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她的妆容依旧精致,涂满蔻丹的手闪着别样的光泽,在看到赵重劼进来的这一瞬,眼眸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欣喜,她挥手屏退了所有的内侍。 “重劼,你回来了。” 赵重劼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半年前奉天景帝的命令去西戎国隐姓埋名探查敌情,虽说是探查西戎,可是这一切几乎都不需要他的插手,天景帝相当于将他流放到了西戎,让他断绝了回宫的希望。 “母妃,儿臣回来了。”赵重劼上前一步,脸上挂上了关怀备至的神情,“儿臣不在的这半年,母妃的身子可还好。” 魏贵妃冷笑了一声,道:“自从那赵重光离开皇宫之后,本宫每日吃的舒坦,睡得安心,身子怎么可能不好。” 赵重劼听到“赵重光”这三字之后,眼眸之中没有闪现过一丝涟漪,魏贵妃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道:“你在西戎的这么多天也是辛苦了,天景帝只顾着他的女儿,眼中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你派去西戎那蛮荒之地,就是存心治你于死地,所幸还有千霄在那里,才能帮本宫将你安然无恙地送了回来。” “是母妃派人将儿臣送了回来?” 赵重劼波澜无惊的脸色终于闪过一丝异样,天景帝在他的身旁安排了许多监视的人,可他们都在西戎向雍国开战之时被发现处死,只有他一人安然无恙,还在回雍国时受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的照顾,起初他以为是天景帝良心发现,没想到这一切是魏贵妃所为。 “天景帝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魏贵妃冷哼了一声,“所幸本宫与那西戎大汗的后妃千霄熟识,她也没有忘记本宫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这才让你平安回到了雍国。” 赵重劼沉默了片刻,随后道:“母妃,你可知道西戎已经对雍国宣战了?” “本宫自然知晓。”魏贵妃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条斯理道,“开战也好,不开战也好,这都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现在天景帝吃了那沉香丸,整日疯疯癫癫的,也不干涉朝政,你现在就要趁着这机会夺下那皇位。” 魏贵妃继续补充道:“至于那西戎,他想要些赔偿土地,送他们些便是,不需挂在心上。” 赵重劼的眼神停留在魏贵妃手上的西戎玛瑙串珠上,眼神闪过一丝挣扎,他慢慢道:“母妃可是与那西戎做了什么交易?” 魏贵妃没有说话,赵重劼却上前一步质问道:“陛下对儿臣所做的事是自家的事,西戎狼子野心怎么能与他们为伍?!” “你是没有死在西戎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吗!?”魏贵妃听到赵重劼的质问,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她的声音陡然提了上来,“若不是因为你非要去招惹那个狐狸精,本宫又怎么会与她做交易,谋害陛下一经发现可是灭九族的罪,本宫整日提心吊胆,还不是为了你?!” 赵重劼直直地向后退了几步,他的语气有些颤抖。 “母妃对陛下下了毒?” 魏贵妃点了点头,随后沉声道:“本宫是你的母妃,自然不会害你,你我如今所有尴尬的局面都是拜天景帝所赐,只有他不在了,我们才能真真正正地安稳度日,而你已经无路可退。” 赵重劼沉默了良久,原先质问的神情已经慢慢缓和了下来,事已至此,确实已经无路可退,魏贵妃看到赵重劼脸色的变化也放下心来,她柔声道。 “北夏如今换了主人,因此赵重昀的和谈多费了些时日,现在他还在回宫的路上,现在这宫中只有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至上权利就在面前,岂有送回去的道理。” 赵重劼闭上了眼睛,脑海却愈发清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在西戎向雍国宣战之后,西戎的大军就已经兵临墨须城下,这不是偶然为之的小打小闹,而是精心策划 分卷阅读202 的阴谋。 雍国最近的守军还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北疆,此时墨须只有边守的几千人马,而西戎显然只是想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墨须,不想有任何抵抗带来的伤亡,因此只是兵分几路,只留了中路驻扎在墨须城外。 边守府上血流成河,空无一人,因为此刻所有的守卫都在城墙上,他们身着银光铠甲,气势汹汹,没有人会相信就在一日前他们还处心积虑地想弃城逃跑。 这一切都在赵重光杀鸡儆猴地斩杀了欲逃跑的将领之后戛然而止。 赵重光倚在边守府上的梨花木椅上,原本光滑的椅面此刻已经是血迹斑斑,苏台在一边唉声叹气道。 “赵兄,你说这些边守不就是为了守卫边疆吗,怎么被西戎大军一唬,就丢盔弃甲纷纷溃逃呢。” 苏台想不通,赵重光也想不通,这西戎大军将屠城看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若是边守逃了,这受苦受难的就是这里的百姓,而且自己也会很快被追上,可是殊死一搏说不定还能等来援兵。 “这墨须是雍国的第一道防线,一定不能被他们拿下,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拿下,这旺了西戎的军心,却寒了雍国的士气。” 赵重光站了起来,她穿着简单男儿的装扮,如朝气蓬勃的青竹,丝毫看不出来是个女儿身,她便是这样谎称自己是雍国朝廷派来的御史,还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剑说是尚方宝剑,这才稳稳当当地代替了欲逃跑的边守卫在府上指挥行事。 赵重光本来只是在寻罂沸散的解药,顺便一把火烧了这害人之物,谁成想西戎竟然默不作声地开战了。 如今她没法一走了之,便担下了这重担,这种仿佛出自本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义无反顾,就如同她的母后一般。 此时城外厮杀声震天,西戎新一轮的攻势又开始了,一次比一次猛烈,让人只能全力以赴。 赵重光对着小虹说道:“小虹,我让你让间客去传的消息传了吗?” 小虹严肃地点了点头,“间客已经去北疆通知了大将军和青阳夫人,现在信估计已经送到了。” 赵重光知道凭借着墨须的守卫是撑不了太多的时辰的,只能去寻外祖父增援,她点了点头又对着身边的韦正道:“韦兄,林伯伯的事完成了吗?” 苏台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医师也快好了。”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想毁了这罂沸散,可是林太医却制止了她,说是不如以毒攻毒,利用这沉香丸和罂沸散做成些毁人心神的东西还给西戎。 赵重光也没法多想,直接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此时外面厮杀声震天,剑雨划过半空像无头苍蝇一般刺到了里城,忽然轰的一声,城门碎裂的声音呼啸着传来。 赵重光与苏台脸色大变,纷纷朝着城墙跑去。 ☆、第一百零七章 首战告捷 赵重光和苏台脸色大变,纷纷朝着城墙跑去。 墨须城墙坚固,均是用大块的方石砌成,赵重光赶到城墙时,间客已经抬着一箱箱的罂沸散站在了城墙边,林太医抚着胡须在一旁沉默不语。 此刻一墙之隔的外面碎石滚落的声音不绝于耳,西戎士兵的嘶吼声带着一种蔑视,一个以战争为乐的国家此刻正在享受些别人避之不及的厮杀。 “林伯伯。”赵重光走上前去,看着面如菜色的林太医,低声说道,“林伯伯可是不愿意用这罂沸散来对付西戎?” 林太医抬起头看着赵重光,他的脸上皱纹密布,似乎周围的厮杀声都快要将他凌迟,他的语气沉重。 “老夫在二十年前也曾经历过战争,知晓它的残忍,也知晓将士的不择手段,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武器而胸怀愧疚,只是....” 林太医斜过了头,正好看到一位穿着铠甲的士兵从城墙摔落,他重重叹了口气,“老夫在佛屠门派中长大,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些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的前辈,如今却要和师妹斗智斗勇,用这本应该来救人的医术做这些害人之事,真是令先人蒙羞。” 赵重光知晓林太医的顾虑,她虽然面上云淡风轻,可是内心也是煎熬无比,当第一个无辜的百姓死不瞑目地躺在她的面前,她就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自私地离去。 她的母后是当年杀伐决断的将军,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是镇守一方的元帅,她的父皇是至高无上的王,她不能,也不愿意将雍国的土地拱手于人。 因此即使手上沾满鲜血,做着令人不耻的事她也心甘情愿。 “林伯伯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本宫让你做的,与你无关。”赵重光若无其事地说着,随后打开了箱子问道,“这些东西怎么用?” 林太医心神激荡,他看着赵重光坚毅冷漠的侧脸,却察觉到了一丝无以言说的力量,他站了起来对着赵重光说道:“老夫在这罂沸散中加了一位药,这药性相克,可以将罂沸散的药效推后,只要沾染到了眼睛,便泪流不止,等到三日之后才能消除,而且若是侥幸活了下 分卷阅读203 来,便也会日日夜夜疼痛难忍,像是将骨头一节节敲碎后重新接上。” “这么厉害?”刚才小跑过来的苏台睁大了眼睛,“那只要我们将这撒到西戎士兵的脸上,岂不就大功告成了,等缓上些时日,朝廷派来了军队,那么这西戎还不得夹着尾巴逃得屁滚尿流。” 苏台对朝廷有着盲目的自信,当然这自信是好事,赵重光淡淡一笑道:“但愿如此吧。” 拓跋炎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城墙之下,在他的周围是拿着遁甲的士兵,他们的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赵重光站到了城墙之上,间客护在她的身边,她冷冷地看着底下的拓拔炎,拓跋炎也一眼就看到了她。 “黄口小儿,不要再殊死抵抗了,你杀本王士兵一人,本王就屠你满门。” 粗狂的声音从拓跋炎的嘴中发出,他的眼神有些急躁,本来他已经在墨须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谁料那些人已经全军覆没,据探子来报,他们竟然全部都是被面前的文弱书生给斩首了,他一日拿下墨须的计划被生生推迟了七日! 这让他怎么回去交代! 与恼怒的拓拔炎相比,赵重光却是一直淡定如初,即使城下是西戎的三万精兵,她也恍若未闻,只是平静的声音从城墙响起。 “你若是退兵,本宫便饶你不死。” 周围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本以为那人只是陛下派来的御史,谁成想竟然是雍国的公主,她的母后父皇可是雍国从无败绩的将军,是他们心中仰望的高山。 原先以有着些微丧气的雍国边军又瞬间重整旗鼓起来。 而城下的拓拔炎倒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冷笑着说道:“你来了也不过只是为这墨须多添一具尸体,本王大军的铁蹄定会将你们粉身碎骨。” 赵重光从间客之中缓缓走出,突然朝着拓跋炎调皮一笑。 “本宫就在这里,你可以来试试。” 拓跋炎被赵重光突然而来的明眸笑意给晃得一怔,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长箭就呼啸而来,鲜血顺着他的喉结一路向下,在白色骏马上晕开,皮肤上的刺痛让他无法凝神,直接栽到了地上。 赵重光轻松地拍了拍手,将弓箭递给了一旁的间客,她看着狼狈的拓拔炎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厌恶。 “本宫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一个。” 拓拔炎痛苦地捂着右肩,右肩上顶着一道血箭,他眼中恨意尽显,周围的守卫上前慌里慌张地向前给他止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却被他愤怒地推开。 拓拔炎挣扎地站了起来,断断续续道:“本王...本王奉劝你不要过分招摇,你不过只有三千人,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本王定要你跪着求我放你一马。” 赵重光冷哼了一声,“我雍国的子民岂能匍匐在你这种人的身下,西戎当年是怎么输的一塌涂地的,今天亦是如此。” 赵重光的声音穿过层层盔甲清楚地传到了城下,“本宫就在这里,与墨须同生共死,而今日你们西戎的冲动贪婪,将会成为你们明天的墓志铭,若是识相些撤离,本宫说不定还会放你们一马。” 拓跋炎狠狠地锤了一下土地,随后直直地站了起来,敏捷地翻身上马,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 “小殿下,你恐怕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而这边的赵重光突然收敛了之前的狂妄,神情严肃,她转过身对一旁的韦正说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刚才她拖延了战局的时间,就是为了让间客将林太医所制的罂沸散转移到城墙之上,为了将来的一击毙命做好准备。 苏台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着意气风发的赵重光,突然内心深处也涌起了一股豪迈之气,他一个平平淡淡的商甲之子,也能有机会为保卫雍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能力,虽然微不足道,可是却不可忽略。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掌心却渗出了汗,她紧紧地攥住了手,等待那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刚才拓跋炎狗急跳墙地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全部西戎军队都被集中到城门下,护城河的索桥本已经被边守砍断,此刻西戎却拖来了圆木,企图架起另一道桥。 微风吹起了赵重光鬓间的碎发,她回过头看着一旁目光凝重的林太医,在他的身边是浴血奋战的边守,义愤填膺的韦正,还有闭着眼祈祷的小虹。 所有人都不希望战争发生,可是它还是毫无预兆地降临。没有人希望以暴制暴,可是它通常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赵重光咬紧了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向后吩咐道:“将那些东西撒下去。” 边守没有犹豫,在墨须的最高长官因临阵脱逃被赵重光一剑斩杀之后,他们都惟赵重光马首是瞻,何况她身边的间客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不想与他们硬碰硬。 东风吹过,白茫茫的粉尘朝着拓跋炎的大军涌去。 不过片刻,原先生龙活虎的西戎军就哀嚎地满地打滚,他们痛苦地捂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正在经历着上刀山下火 分卷阅读204 海的折磨。 攻势渐渐缓和了下来,最后陷入了近乎全军覆没的死寂之中。 林太医是佛屠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之一,如今这些经过他手的罂沸散的药效惊人,几乎让人闻风丧胆,可是他的脸色惨白,原本就佝偻的腰越发弯曲,像是不堪重负,快要埋入了土中。 千霄将毒手伸向了雍国无辜的百姓,他怒不可解,但是如今他却也如她一般双手沾染了鲜血。 待到风停后,原本血流成河的战场陷入了低迷,只有零星的士兵还在殊死抵抗,可是却不成气候。 赵重光回头看着在角落的林太医,慢慢地走了过去,低声道:“战争没有对错,我们都是残忍的刽子手,但是它却有正义的一方,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一切代价地发起战争的人是邪恶,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费尽心思抵抗是正义,或许我们错了,但是我们没有选择。” 林太医抬头看着赵重光,过了良久才说道。 “殿下确实有蛊惑人心的本领,以后在战场之上可能会是叱咤一方的将领,可是你忘了,我们佛屠门派四海为家,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 赵重光一窒,还想要再说,可是林太医却挥了挥手,继续道:“殿下不必担心老夫,老夫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一时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罢了。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明白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别人向你举起屠刀之时,任何人都不会坐以待毙。” 赵重光喃喃道:“当别人向你举起屠刀之时,没有人会坐以待毙。” 林太医悄然离开,一旁的惊喜的呼唤之声打断了赵重光的思绪,她朝着城墙下看去,只见一群整装齐发的军队铿锵地朝这走来。 为首的人一头银发,她穿着一身玄铁铠甲,手持长缨枪,透彻的目光穿过遍野尸山与赵重光的目光撞上。 赵重光心中涌上了一种排山倒海的亲切感,直觉告诉她,这定是她的外祖母——青阳夫人。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光心中涌起了一股排山倒海的亲切感,直觉告诉她,这是她的外祖母——青阳夫人。 她突然猛地转过了身子,原先在敌军压阵时,她还能够谈笑风生,可是现在赵重光的腿都在颤抖,小虹看到赵重光的异样,她向前一步抚摸着赵重光的后背,柔声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赵重光反手紧紧握住了小虹的手,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见到我的外祖母。” 小虹不知道赵重光这是何故,按常人来说,在危机关头遇到自己的至亲之人,况且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是没有理由畏惧退缩的,定会扑上去相拥而泣,她只能讲它归结于近乡情怯。 小虹拍着赵重光的手背安慰道:“小姐刚才太过于劳心劳力了,一时接受不来也无可厚非,你的外祖母不是你的敌人,她定会疼你爱你,小姐只要好好和她说话便是。” 赵重光在小虹的声音中汲取了一丝力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转过了身子。 墨须的城门已经缓缓打开,青阳夫人率领军队整齐划一地走入了内城,边守虽是直接受皇帝管辖,可是镇国大将军傅生统率北疆,皇帝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况且墨须边守现在群龙无首,定会遵从青阳夫人的派遣。 赵重光从城墙上走下来时,原本浴血奋战的士兵已经立在了道路两旁,只见青阳夫人稳重的声音响起。 “墨须边守的统领在何处?” 统领早已经咽气了,至今尸骨还陈列在边守府上,众士兵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回话,只有一个低沉缓慢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他死了。”说话的人正是赵重光,她从尸骨之中走了出来,脸上还沾染着凝固的鲜血,接着道,“被我杀了。” 赵重光站到了青阳夫人的面前,青阳夫人这才正眼看了面前的人,他穿着一件书生的长袍,竖着发冠,脸上还有斑驳血迹,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而轮廓却让她感到了似曾相识。 “你又是谁?这墨须的边守岂能随随便便就能斩杀的。” 赵重光额角一跳,原来青阳夫人还没有认出自己,赵重光清了清嗓子直接道:“他玩忽职守,想着弃城逃跑,我便一刀结果了他。” 赵重光看着青阳夫人怀疑的表情,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我叫赵重光,是雍国的永安公主,也是....也是...” 赵重光缓缓地低下了头,低声道:“...也是你的外孙女。” 青阳夫人原先波澜不惊的面庞突然像是被人撕碎了面具,她的神情激荡,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胯下的桃花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激动,不停地打着响鼻。 赵重光低着头半响,也未听到青阳夫人的回话,便又再一次抬起了头,这才发现了泪光闪闪的青阳夫人,她的心仿佛也被人揪住了,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沙哑地厉害。 青阳夫人翻身下了马,一步一步走到了赵重光的面前, 分卷阅读205 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赵重光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只听一个慈爱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小十三,你受苦了。” 赵重光在晕晕乎乎之中走近了边守府,原本血腥的内廷已经被打扫完毕,血腥气也冲淡了不少,青阳夫人在安顿了手下的士兵之后便领着赵重光来到了这里。 赵重光的心还久久不能平静,她原先想着外祖母会不会对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女不屑一顾,因为为了生她母后的病情才会迅速恶化,最后撒手人寰,而事实却恰恰相反,青阳夫人卸下了防备,像天下所有的慈爱的外祖母一般,给与她毫无保留的关怀。 这一路走来,青阳夫人一直紧紧握住赵重光的手,从未松开。 “你怎么会来到了这里,不是说你随你的大皇兄去了北夏吗?”青阳夫人屏退了周围的人,这才出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赵重光也没有打算隐瞒,便一五一十地说了,除了一些会引起误会的事,青阳夫人在听到赵重光的经历时,反而脸上布满了欣慰。 “原先我和你外祖父还担心你会是养在宫中的金丝雀,现在你却让我们刮目相看,不愧是年年的女儿。” 青阳夫人站了起来,语气突然沉重了下来,“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里面待久了,大多年轻时的雄心壮志都会消磨殆尽,你肯出来就很好。” 赵重光知晓外祖母对皇宫有着不可言说的憎恨,她也能够理解外祖母憎恨的缘由,她上前站到了青阳夫人的身边,缓缓道。 “北疆的漠漠黄沙虽然看起来荒凉,可是却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策马奔腾一番,一切的烦恼都没了。” 青阳夫人回头慈爱地看着赵重光,“你若是愿意,便随着我和外祖父回北疆。” 赵重光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打算拒绝,只是她的眼光布满了担忧,她问道:“那西戎无缘无故地向雍国宣战,这件事十分棘手,也不知朝廷是如何应对的。” 青阳夫人看着担忧的赵重光,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她缓缓道:“你可知道东陵城发生了何事?” 赵重光疑惑地摇了摇头,青阳夫人看着赵重光与年年相似的脸庞,似乎想起了当年手把手教年年射箭的场景,她的目光晦暗,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赵重光也知道外祖母心中所想,她抬头说道:“大难当前,我是雍国人,自然不能掩耳盗铃地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这不是我想离开就可以避免的。” 青阳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现在东陵城群龙无主,没有任何命令传到北疆来,这一切都需要我与你的外祖父自己做决定。” 赵重光身子一怔,依照天景帝对军事的戒备程度,圣旨应该快马加鞭地传到了北疆,怎么可能过了半月有余也没有任何消息。 青阳夫人继续道:“我派人去东陵城打探过,只是一无所获,只是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陛下已经卧病在床许久,不见任何人。” 赵重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在她离开时,天景帝还身子强健,现在怎么可能会严重到不理朝政?她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可能。 赵重光急声道:“外祖母,你可知道现在东陵城中可是有一种叫做沉香丸的东西,此物最初会强身健体,可之后会让人神志不清。” 赵重光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金箔包裹的沉香丸,“我在墨须发现了大批的沉香丸,有人说已经在东陵城发现了此物,这一切会不会是西戎的一个局。” 赵重光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要是真的如同她所想的那般,那么西戎就是在布一个大局,从皇帝到无辜的平民,让雍国从上到下失去了与他们一较高低的能力。 青阳夫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她沉声道:“若是陛下无法发号施令,那底下的人就会钻这个空子,西戎一定会卷土从来,到时候这里就会危在旦夕。” 究竟会是谁给天景帝服用了沉香丸,赵重光突然想起了那张酷似她母后的脸,魏贵妃身上的嫌疑不可为不小。 而赵重劼被天景帝流放到了西戎,她会不会铤而走险与西戎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一物换一物,用天景帝来换取赵重劼。 赵重光不敢再往下想,她的眉头紧皱,青阳夫人却伸手抚摸了她的额头,将她的碎发拨到了一边,柔声道:“你不必担心,外祖父外祖母都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越过北疆。” 赵重光突然感觉到鼻子一酸,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外祖母,我害怕,父皇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们都想将他抽筋扒皮,恨不得榨干他最后一丝血,我真的好担心,担心他会遭人下毒手。” 即使是称霸一方的猛虎,也会有疲惫老去的一天,何况她的父皇已经不再年轻,身边的魑魅魍魉定会想方设法地做手脚。 青阳夫人抚着赵重光的后背,安慰道:“我会派人去东陵城打探清楚,你不要担心,他是雍国的皇帝,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赵重光闭上了眼睛,狠狠地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206 在青阳夫人离去后,赵重光关上了门,她倚在屋中央唯一的椅子上,脑中纷杂的思绪让她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赵重劼才会被派到西戎,或是事实真的如她想的一样,那么他的父皇可能真的会危在旦夕,毕竟沉香丸的药效她也是知晓的,还有那些东陵城的平民们。 赵重光狠狠地锤了身边的桌子,拳头青筋暴起,她忍不住想将那个千霄千刀万剐,但是旋即她又垂下了脑袋,现在她离东陵城十万八千里,在这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而赵重劼,若是赵重劼真的回到了皇宫,他又会怎么做?是为抱一己之仇不管黎民百姓,还是放下仇恨一致对外? 赵重光不得而知,她心中却是怀着一丝幻想,但是事实却与她想的截然相反。 ☆、第一百零九章 棘手局面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勤政殿的屋脊上,一切都暖融融的,但是进入殿中,严丝合缝的金砖仿佛吸收了所有的热量,寒冷刺入了骨髓。 赵重劼站在勤政殿里,在他的面前是镂金的立壶,缥缈的龙涎香气味从里面悠悠散发,赵重劼伸手放在立壶上,烟雾从他的指节分明的双手漏了出来。 一声尖锐的嗓子在远处抱柱旁响起。 “二殿下,陛下休息了,你请回吧。” 钱源躬身说道,他没有对突然回来的赵重劼有任何好奇,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赵重劼没有吭声,他直接绕过了钱源走到了后面的寝宫。 钱源并没有阻拦。 雕花龙床上挂着金丝帷幔,床上只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天景帝背对着赵重劼,看不清楚表情。 赵重劼就在他的身旁停下了脚步,他沉默了良久,突然跪了下来。 “陛下。” 天景帝甚至没有动一下,赵重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试着探出了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推了推天景帝,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钱源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赵重劼的身后,赵重劼缓缓站了起来,可这时天景帝却猛然转过了身子,赵重劼踉跄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天景帝坐了起来,他原先如刀锋般的面容此刻苍白不已,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威仪,只有浓重的眷念,他环顾四周,喃喃道:“年年,年年,你在哪里。” 赵重劼不敢上前,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没有意识的天景帝,此时的天景帝似乎不认识任何人,他只是一直喊着“年年”。 钱源在后面悠悠说道:“陛下近日来多思多虑,御医说是需要精心调理,不宜与人接触,如今所有的公务都由几个尚书接手,殿下不要打扰陛下清修。” 赵重劼镇定了下来,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天景帝的身上移开,原来傲视众人的天景帝变成了这个模样还是让他始料未及,虽然这与魏贵妃脱不了干系,但是若不是天景帝愿意沉迷,任何人都无法强迫他。 沉香丸,让人陷入梦寐以求的圈套,欲罢不能。 天景帝不愿意清醒别人也无可奈何,纵然赵重劼对天景帝恨之入骨,此刻也是百感交集。 “钱总管,你可知西戎已经率兵进犯雍国,北疆墨须等地已经危在旦夕,若是陛下不发号施令,六部也不敢轻举妄动。” 钱源摇了摇头,“老奴不知,陛下也不知。” 赵重劼看着再次昏迷不醒的天景帝,声音有一些焦急。 “陛下如果一直这样昏迷不醒,西戎恐怕都要打到东陵城来了,这所有决定性的处理都需要他点头,别人又怎么能够越俎代庖?” 钱源再次摇了摇头,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奴不知,陛下也不知。” 赵重劼没有停留,他缓缓退出了寝宫。 雍国皇宫还与之前一样,御花园的花依旧看得灿烂,赵重劼不知不觉来到了东边的桃树林,原先的鹅卵石上铺满了落花,踏在上面轻飘飘的,远处的桃花已经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赵重劼走了过去,他突然在一棵瘦瘦小小的桃树前停下了脚步,这棵树上绑着几根零星的红丝带,在枝干上显得十分突兀。 赵重劼伸出了手想要摘下那丝带,衣袖顺着他白皙的手腕滑了下来,一条深红色的丝带显露了出来,它已经陈旧不已,外边还带着斑斑血迹。 赵重劼的眼神有些刺痛,他猛然收回了手。 此刻原本寂静的桃树林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赵重劼眼中闪过了一丝警觉,他此刻独自一人在这御花园中,与他一同去的随从无一生还,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桃树旁走出了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他穿着太监总管的衣服,目光锐利,在看到赵重劼时立刻弯腰行礼。 这便是福兴,他用散脂粉掩住了本来的容貌,再加上赵重劼的安排,因此混在太监之中毫无破绽。 赵重劼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目光带着一份审视。 当初福兴自告奋勇与他一齐来到了西戎,这期间,他确实替赵重劼挡去了不少的麻 分卷阅读207 烦,表面上也是忠心耿耿,纵然赵重劼对他心怀芥蒂,也不能不对他敞开了一丝心扉。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殿下,现在天景帝卧病在床,朝廷群龙无首。”福兴开门见山道,“殿下打算如何?” 赵重劼看着福兴,面容深不可测,他摇了摇头道:“雍国的朝廷与本王无关,如今西戎大举侵犯,只有天景帝才能压制住这场面,本王实在是无关紧要。” 赵重劼没有说谎,他的确是这般想的,西戎此次举措令人匪夷所思,不仅进攻势头十分猛烈,甚至还将手插到了雍国宫中,计划周密,连赵重劼也对他警惕颇深。 福兴深深地看了赵重劼一眼,突然笑道:“没想到殿下还是忠君爱国之人,奴才真的是愚钝了,竟然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赵重劼没有说话,福兴却接着说道:“殿下现在最大的顾虑是西戎,可是现在天景帝昏迷不醒,也没有办法做这些决定,殿下只能先挑起这份重担。” 赵重劼转过了身子,他将手搭在了桃树上,斑驳树痕扎手地很,可赵重劼却恍然未觉,他的眉头紧皱。 “福兴,你是我父亲忠心耿耿的部下,这一路来,本王对你也没有保留,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 赵重劼抬起了眼眸,“本王还有大皇兄,虽然他还在赶回宫的路上,但是朝廷之上支持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本王若是贸然接手事务,待天景帝醒来,一切都将天翻地覆,本王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 福兴的目光突然沉了下来,他一字一句道:“为什么天景帝要醒过来呢?” 赵重劼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之后,目光依旧平静,他仿佛早有所料,福兴继续说道:“凭借着殿下母妃的势力,只要天景帝一死,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陛下,没有任何人会有意义,到时候,想替你的父亲翻案也好,还是用那一腔热血去对付西戎也好,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赵重劼没有回应福兴的话,只是在树干上的手突然攥紧,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此举风险过大,不宜实施。” 福兴直视着赵重劼的双眼,突然冷笑着勾起了嘴角,他直接说道:“殿下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因为赵重光。” 赵重劼的双眸不可控制地缩了一瞬,福兴一直紧紧看着赵重劼,在看到赵重劼的反应之后也明白过来,一个人最初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赵重劼明显因为赵重光而纠结。 “果然如此。”福兴点了点头,随后接着说道,“殿下是担心亲手杀了她的父皇,她对你的恨意永远不会消除,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会视你为仇敌,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对吗?” 赵重劼挑起了眉,他的表情狠厉,直接道:“福兴,你别把本王对你的仁慈当做是免死牌。” 福兴同样直视着赵重劼,他没有被赵重劼严重的语气影响,而是一字一句道:“殿下,你以为——赵重光还对你有一丝的仁慈吗?” 福兴没有等赵重劼回应,而是拿出了一封信:“殿下,你看看这个再说不迟。” 赵重劼错愕地接过了信,这封信皱皱巴巴地,只能勉强看得出字迹,但是纵使这信之前被撕成了粉碎,赵重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赵重光的字迹。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信上,脸色愈发苍白,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福兴凉薄的话的身后飘起,“殿下现在还对她抱有幻想吗?” 赵重劼的心脏仿佛跌入了九尺寒冰之中,但是福兴却没有停止他的言语,他接着道:“殿下,她能够毫不犹豫的将你的身世告知天景帝,自然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殿下还停留在之前的错觉之中,不是太过可悲吗?” 赵重劼的拳头握成了青紫,他咬着牙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抬起了头,“这信是从何处得来?” 福兴没有说话,而是一下子戳破了赵重劼的幻想,他直接道:“从哪里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景帝已经读过了这封信,你的身世他已经知晓了,殿下不要再逃避了。” 赵重劼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寒如坚冰,原先的平静的面容被撕的粉碎,如同满地的碎纸一般。 而远在北疆的墨须城此刻气氛也是同样地沉默,经过一场损失惨重的战役之后,墨须上空一直笼罩着阴暗愁云。 西戎虽战败撤退,可卷土重来未可知,墨须城中只有青阳夫人带的一只万人的军队,还有些缺胳膊少腿的的边守,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而现在,朝廷一直含含糊糊,没有明确的指示,没有朝廷的调兵遣将,北疆其他地方的军队不可轻易调动,这就意味着若是西戎集中火力大举侵犯一地,几乎可以形成势如破竹之势。 这是天景帝的防人之术,可是现在却成为最棘手的局面,没有天景帝下令,没有人敢擅自出兵。 即使是青阳夫人与傅生出面,也召不齐大队的人马。 赵重光此刻焦急无比,一方面是担心西戎卷土重来,另一方面是担心她远在东陵城的父皇,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回 分卷阅读208 宫之时,一场突然而来的瘟疫打破了这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一百一十章 风雨欲来 一轮红日挂在西方,灼人的日光洒在漫漫黄沙上,生命似乎都销声匿迹,北疆的风沙将赵重光的脸刮得生疼,她不自觉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皲裂的刺痛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瞬。 一旁的小虹赶紧递上了水壶,她的嗓子有一些干哑。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赵重光环顾四周,只能看到远处的墨须城露出的一角城郭,她的嘴唇有些干裂。 “小虹,你在北夏无依无靠,我原想着能带你来雍国说不定会自由些,没想到却是来陪我受苦。” 小虹本来拿水壶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她的表情有些动容,她原本就孤身一人在北夏,随着赵重光一道才能离开那阴暗的皇宫,而纵使这里危险重重,也有了人陪伴。 “小姐,不要这样说,离开北夏时我梦寐以求的事。”小虹赶紧撤开了话题,“这墨须城中那些人的尸体都已经腐烂,若是再寻不到解救的法子,恐怕全城的人都会危在旦夕。” 赵重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原先服用过罂沸散的人都在几日内相继死去,而与他们有接触的人也都染上了病,蔓延之快,死状之惨,就连行医多年的林太医也是无比震惊。 这是一场范围极广的瘟疫,纵然林太医已经采取了防范之策,可是治标不治本,愈来愈多的人染上了恶疾,甚至在军队之中也发现了一些病人。 “公主。”在前方的苏台回过头来,滚滚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他哑着嗓子道,“目前染过病的尸体都被运到了这里,我粗略数了一下,已经有百具有余。” 顺着苏台的目光看了过去,面前是几十个包裹严实的士兵,他们手持担架,担架上是面目全非的尸体,而他们的周围是挖好的土坑,堆积如山的尘土被风一吹,晃得人睁不开眼。 赵重光看着士兵将一具具尸体扔到了土堆之中,熊熊火焰直直向上,过了良久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一切都处理好了。”赵重光的语气沉重,她望着一旁佝偻着腰的林太医,缓缓道,“林伯伯,这一切一半是是人为之祸,一半是造化弄人,我们都是螳螂挡臂,只能尽力去阻止。” 林太医的胡须都沾染上了灰尘,他脸上皱纹尽显。 “的确如此,可是灾祸就在眼前,没有人可以无动于衷,千霄是老夫的师妹,她犯下的孽老夫竭尽全力也要去阻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罂沸散让人失去神志,直到榨干最后一丝鲜血,最后一口呼吸,所有的所有后才死去,而死去之后身上所带的毒则会不断扩散,就如蒲公英的种子随风散到四处扎根发芽,墨须城已经人人自危,恐惧在城中蔓延。 军队可以阻拦如猛虎般的敌人,却阻拦不住溃散的人心。 在天灾**面前,所有人都显得十分渺小。 苏台看着赵重光,他的脸上是挥之不去的迷茫,而目光所聚的赵重光也是竭力维持自己的冷静,她深吸了一口气,脸庞坚毅如初。 “现在唉声叹气也解决不了办法,最要紧的是将这瘟疫给遏制住,而西戎之事只能听天由命。”赵重光顿了一瞬,随后继续说道,“西戎有军队,雍国也有军队,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万中挑一的大将,北疆无论如何也能够守住。” 赵重光的声音能够感染人心的力量,苏台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是东陵城的方向。 “赵兄,我相信你,我也相信陛下,雍国之前的太平盛世都是依仗着陛下,而陛下从来不会将西戎放在眼中,我小小百姓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赵重光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握住了双拳,眼下对东陵城的所有只是她的猜测,天景帝的安危除了皇宫中的几人几乎无人可知,但是—— 但是若是天景帝在身边,她定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北疆孤烟袅袅而上,天色渐暗,士兵也都无精打采地扛着担架回城。 赵重光也转过了身子,一袭银色盔甲的青阳夫人就站在后方,她在看到赵重光望过来时,原本无惊无喜的脸庞浮现出了一丝温柔。 赵重光的眼眸也亮了起来,她快步走了过去站到了外祖母的身边,青阳夫人身上的气味让她安心。 “外祖母,你怎么来了?” 青阳夫人的低下了头,她揉了揉赵重光松散的鬓角,柔声道:“小十三,外祖母要回北雁城了。” 赵重光心中一窒,她茫然地抬起了头,可心中却是了然,如今西戎残兵败家而归,是否卷土重来无人可知,偌大的北疆也不止眼前的一处麻烦,还有些松松散散的部落不时惹些事,这也是青阳夫人需要顾及的。 青阳夫人看着面前的赵重光,她的眉目清秀,与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如出一辙,只是眼角多了一层防备,她叹了口气道:“这墨须城瘟疫蔓延,仅存的百姓也会随着 分卷阅读209 我去北雁城,如今这城中只有些老弱病残,不愿离开,你....” 赵重光突然制止住了青阳夫人接下来的话,她向后退了一步道:“外祖母,这病源头在这,只有在这里解决了麻烦,才能高枕无忧,外祖母事务繁忙,不能将全部精力放在这里。” 青阳夫人此举无疑是放弃了墨须,但是作为杀伐果断的元帅,此举是权衡利弊下的最好方法,纵然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别无选择,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外祖母,我不能和你去北雁城,我得留在这里,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所幸就陪着他们一起,若是有法子治好他们最好,若是没有也好控制住扩散。” 青阳夫人仿佛对赵重光的回答有所预料,但是她还是试着劝慰道:“小十三,外祖母知道你不愿意他们在这里受苦受难,但是如今局势紧急,你也不能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况且你还没有武艺傍身,我又怎么能够放心。” 赵重光看着一旁的韦正和林太医,二人正在尽心尽力地谈论着什么,赵重光转过了身子,她咬紧了牙齿下定决心道:“孙儿知道了,再过三日,若是林伯伯没有找到救治的法子,我就和他们一齐去北雁城。” 青阳夫人听到赵重光的话之后,沉默了良久,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真的像你的母亲,像我的女儿。” 声音轻缓无力,被带着呼啸的风给吹散在了荒漠中。 赵重光喃喃道:“像...我的母后吗?” “又是她!”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帷帐中炸开,紧接着是瓷瓶碎裂的声音。 一双精致的绣鞋踏在了毛毡上,顺着绣鞋往上看去,繁复貂衣裹着一个小巧的女子,她的眉眼冷冽,挥之不去的怒气在她的额间沉淀,额角有着一道很深的皱纹,纵然美貌过人,也掩饰不了年龄的雕琢。 “又是这个永安公主,傅年年死了,她又代替她母亲的衣钵来接着祸害我吗?!” 拓跋炎看着面前暴怒的女子,却是不敢上前,待到她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犹豫着上前道。 “大巫师,她不过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你何必和她一般计较?” 被唤做大巫师的女子正是千霄,她看了一眼面前的拓跋炎,突然妩媚一笑,她缓缓道:“大王,我失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拓跋炎看着面前妩媚动人的女子,神情一阵荡漾,在西戎女人就和物品一般,只需传宗接代便好,因此拓跋炎从未将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 但是面前这人却是与众不同,她自十年前来到了西戎,就凭借着一身巫术做到了大巫师的位子,比那马背上勇士的地位也不遑多让,在西戎,几乎人人尊敬。 如今对战雍国的一系列计谋,也是在她的精心策划中不断完善,到现在已经初见成效。 沉香丸在东陵城蔓延,而那九五之尊也开始缠绵病榻。 “大巫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拓跋炎看着千霄,忍不住说道,“现在首战失利,大汗震怒,而那边的青阳夫人与傅生又是个棘手的局面,还有那个永安公主....” 千霄在听到永安公主时,脸上的怒气又涨了起来,她冷笑道:“那个就应该胎死腹中的人,现在居然还有这个精力在北疆作妖,看来还是我当年下手的不够狠。” 拓跋炎听得一头雾水,他脑海之中闪现出那个张扬肆意的女子,那个女子一出手就将他打翻在地,这份屈辱让他铭记在心,等待着来日一雪前耻。 他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既然如此,就让她后悔来到这世上。” 拓跋炎脸上的表情一点不差地被千霄捕捉,她的嘴角也勾起了笑意,“如今计划已经正常实施,那个小女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墨须现在已经如同死城,就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包括我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独挑大梁 已过午时,边守府依旧是一片死寂,整个前院一个人影也无,担架横七竖八地摆放在一边,斑斑血迹溅在覆盖在担架上的白色帷帐中。 事情没有任何好转。 不过只有三日,赵重光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她眼下的乌青更甚,可是还是强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在偌大的后亭之中,只站着赵重光,林太医,苏台和小虹,几个间客分散地站在四周。 “已经是第三天了,这墨须城中的百姓大多已经撤离,剩下的恐怕也是时日无多。”林太医不停地捋着自己的呼吸,语气凝重。 赵重光扯了扯嘴角,可是嗓子却嘶哑地说不出话来。 青阳夫人的大军已经撤离,墨须城中只有一些苟延残喘的百姓,这俨然是一座死城,死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连派去西戎的探子也回禀西戎也打算放弃这座城。 当初城墙上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鼻尖,将士浴血奋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 分卷阅读210 现在所有人誓死守卫的墨须却不得不拱手送人。 但是即使提前知晓这结果,赵重光是否还会在城墙上慷慨激昂?还会为了他拼尽全力? 恐怕还是会的,因为没有未卜先知的人。 世事变化如此无常,就是再敏锐的人也跟不上它的步伐,但是内心的执著是始终如一的,就如那中流砥柱一般,只有一直站在那里,才会不畏惧周围的狂涛巨浪。 坚定如初是比未卜先知更珍贵的东西。 赵重光环顾四周,看见周围的人都愁云密布,特别是林太医的眉头都快拧成了结,她努力开口道:“林伯伯不必自责,墨须药材匮乏,这一时半会也是寻不到万全之策,而且在这里也是危险重重。” 林太医摇了摇头道:“公主,他们已经服用了那罂沸散多时,老夫纵然就是找到了解救的法子,恐怕对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赵重光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就启程去北雁城。” 苏台错愕地看着赵重光,他的声音颤抖,十分不可置信。 “那...那就让他们在这里等死吗?” 赵重光也是年少气盛,她的语气也提了上来,“这里已经是无力回天,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再白白搭上性命,再不走保不齐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们中间的一个!” 赵重光鲜少发怒,这一次也是无法控制。 出了皇宫,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天地之大,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在北夏依靠着惊羽帝才能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来,而在这里她俨然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她必须对每一个人负责,可是她也是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纵然有时对自身处境心怀不满,但是与残酷战争比起来,那些都是无病呻吟。 小虹赶紧圆场道:“近来事情太多,大家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赵重光看着悲愤又悔责的苏台,他躲躲闪闪不敢看赵重光的目光,赵重光突然心中一窒,她低下头道。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台说完也后悔了,他只是觉得一走了之太过残忍,可是眼下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不是街头混混在欺辱自己的朋友,自己一走了之就是无情无义,而是**裸的战争。 战争就是不讲任何规则,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 “赵兄,是我刚才太过激动了。”韦正低着头,语气诚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做不到放眼天下,只能固执地看着眼前,可是——” 苏台咬着牙继续道:“可是墨须城中的瘟疫是由罂沸散引起的,沉香丸又大量地流入了东陵城,现在谁也不知道东陵城的消息,也不知道.....” 赵重光知晓苏台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个担心也是一直萦绕在她的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若是一国之都东陵城像墨须一般,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大打折扣,而且赵重劼在其中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赵重光不敢往下细想。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已经派人去东陵城,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赵重光沉声道,韦正看到赵重光的模样,也忍住了接下来的话。 待林太医和韦正离开后,赵重光唤来了远处的间客,三名间客均是四十余岁,他们面容坚毅,嘴唇微抿,一副任而派遣的模样。 为首的叫方统,剩下二人分别是计孟,计仲。 小虹从身后拿出三个包裹,递给了面前三人,赵重光看着三人拿住了包裹之后道:“你们是惊羽帝的属下,如今接受本宫的派遣,本宫自会好好照顾你们。” 赵重光继续道:“本宫本来也准备让你们解甲归田,可是现在雍国事态紧急,也只好让你们再操劳一番,待事情过去,本宫会给你们一笔足够娶妻生子,养老送终的银两,到时候你们何去何从,本宫绝对不干涉。” 间客面面相觑,他们自小养在北夏宫中,本应该如之前所有的间客一般不死不休,可是北夏宫变,他们随着赵重光来到了北夏,虽然也是艰苦,可比之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好上太多。 如今还有了可以自由的机会,即使是湮灭了大多情感的他们,也不谓不心动。 “主子,你有什么吩咐?”三人齐声道。 赵重光从身侧拿出了三个信封,她分别交给了面前的三个人,随后说道:“方统,你携这封信去东陵城一趟,将它交给一个叫孙季的人,你在十五的时候去益客楼二楼靠左边的窗子坐下,他若是在便会来寻你,若是没有你便直接回来,不要在东陵城逗留。”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方统坚定说道。 赵重光继续对着旁边的计孟说道:“本宫拜托你做一件事,此事可能会费些时日。” “主子直说。”计孟最善打探情报,长相虽平凡,但是也因此混于人海之中无人察觉,此刻他拱着手铿锵有力道。 赵重光揉了揉她的眉心,声音低缓道:“本宫想让你去西戎寻一人,若是寻到他就在暗处 分卷阅读211 保护他的安全,若是寻不到....” 赵重光的瞳孔一缩,“三日内若是寻不到立刻回来报告本宫,一时片刻也不能耽误。” 计孟抬起了头,问道:“主子要属下寻得是何人?” 赵重光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道:“赵重劼,本宫的二皇兄。” 计孟心底疑惑,雍国的二皇子为何不在东陵城会在西戎?而面前的赵重光却猛然地睁开了眼睛,继续道:“他最喜红衣,恐怕在西戎也改不掉这癖好,他长的英俊,估计在粗狂的西戎人之间是最扎眼的,他带了不少的人马,应该不会待在偏僻的地方,或许....” 计孟还在认真聆听,赵重光的话却戛然而止,计孟抬起头来,只能看到赵重光的脸上浮现一出懊悔,但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宁静。 “这些信息已经差不多了,本宫知道间客在西戎有暗探,这些就交给你了。”赵重光再一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属下保证完成任务。”计孟语气坚定。 赵重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挥了挥手,方统和计孟均领命退下,只剩下了计仲一人。 “计仲,本宫交给你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主子请说。”计仲看着赵重光,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来历不明的犹豫,他一向从善如流,此刻却只能安静地等着赵重光的吩咐。 “本宫想让你去寻本宫的大皇兄。”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让他不要先回宫,若是可以就让他直接来北疆。” 计仲不知道赵重光何意,而赵重光补充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宫不能与你多说,你的任务是将他带来北疆,这项任务艰巨,恐怕凭借着本宫的手信也不能让他完全信服,这需要你在其中周旋。” 计仲虽然此前也完成过不少任务,可现在的却是异常艰巨,且不说雍国皇子之间的关系让他匪夷所思,而一个继位有望的皇子怎么会来到战火纷飞的北疆? 赵重光也看出了他的顾虑,慢慢道:“他会明白的。” 计仲不再多说,直接领命离去。 北疆绵延数百公里,一行人马行走在其中,为首的是一架鎏金双辕马车,在它的周围是成千上万的雍国禁军。 微风吹过,掀开了一角车帘,露出了闭目养神的赵重昀,他的指尖搭在车窗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溢彩。 而此刻马车不知遇到了什么样的阻力,不由自主地顿了一瞬,赵重昀的眼睛缓缓睁开。 “殿下,前方有人说是有要事要禀告。”一名侍卫上前躬身道。 赵重昀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瞬,“什么人都可以与本王见面吗?” 侍卫立刻跪了下去,可是脸上犹豫之色更深,他为难道:“那人说是奉永安公主的命令来寻你,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来劳烦殿下。” 赵重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是面上仍是云淡风轻,他看向了后面一架凤纹双辕马车,淡淡道:“皇妹就在后面,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原来永安公主一直在队伍中“称病不出”。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计仲正在车队的外侧等候,他周围的禁军目光异样,均带着审视,而计仲却恍若未闻,因为他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完成赵重光的吩咐。 然而在等候多时之后,他仍然没有得到召见,他心中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他也没有任何生疏之意,直接熟稔地和旁边一人套起话来。 “兄弟,我有要紧事要传达给大殿下,怎么连见上一面都那么难?”计仲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这可是奉公主之命来求见的。” 索性现在也是修整之时,旁边的一位年轻士兵也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对着计仲笑道:“大殿下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见你这等平头百姓。更何况…” 士兵瞥了计仲一眼,语气带着一丝嘲弄,“更何况你这模样,一看就不是雍国人,也不知是何处来的,殿下见你就怪了。” 计仲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他呆愣道:“我…我奉公主之命也没有法子见殿下吗?” “呵…”士兵嗤笑了一声,随后指向了远处一辆凤纹马车,“公主一直都在那里,你扯个幌子也不装的像一些,若不是大殿下吩咐不能与百姓产生冲突,你这个胡说八道的人恐怕就早被乱棍打死了。” 计仲心下了然,估计永安公主与大皇子殿下之间有过不可告人的冲突,不然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流浪到北夏? 他原先以为这件任务最为轻松,可是现在看来恐怕恰恰相反,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对策之时,赵重昀的贴身侍卫却直接唤他过去。 眼下也不是多想的时机,计仲直接随着侍卫来到了赵重昀的面前,他没有多说,而是直接将手信递到了赵重昀的面前。 “殿下,这是公主让属下交给你的。” 赵重昀接过了信,原本只是粗粗扫视一眼,可随后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眼中 分卷阅读212 闪过了复杂的神色,过了良久之后才放开了手中的信。 “永安现在在墨须城?”赵重昀的语调不复往日的平静。 “正是。”计仲点了点头,“墨须城现在瘟疫横行,公主留在那里救助伤患之人,分不开身,因此让属下送信给殿下。” 赵重昀的手一顿一顿地叩击着桌案,气氛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过了片刻赵重昀终于开了口。 “西戎如今入侵北疆,本王就是在这里也知道事态的紧急,永安在那里岂不是给人添乱。” 赵重昀的语调没有半分波澜,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气,而一旁的计仲在经历过上次的围城之战后对赵重光也是敬佩不已,此刻便直截了当道。 “公主并没有给任何人添乱,正是因为她墨须城才能守住,西戎才会伤亡惨重。” 赵重昀抬起了眼眸,他的神色复杂。 当初赵重光无意中听到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便下了狠手将她赶尽杀绝,没想到赵重光依旧在世,还在墨须大展身手,赵重昀怎么也想不到原先娇生惯养的赵重光竟然会在墨须吃苦,竟然会给他写这样一封信。 赵重光的目光再一次投到了手中的信上,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字迹并不是原先她最爱的簪花小楷,而是龙飞凤舞的草书,像现在的赵重光一样捉摸不透。 “你先下去,待本王考虑好之后再通知你。” 赵重昀挥了挥手,计仲便领命退下,在他走后,赵重昀身后的屏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破旧的僧衣,手中握住磨损不已的佛珠,一双眼睛一直停留在赵重昀手中的信上。 赵重昀对志明和尚的突然到来已经见怪不怪,反而直接将信递给了志明和尚,志明拿过了信,原本的舒展的眉头倏然紧皱。 信上只有两行字:“皇兄,往事不必再提,现在有事相商——重光书。” “你有什么看法?” 赵重昀直视着志明和尚,一旁的志明慢条斯理地将信折好,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案上。 “贫僧觉得公主可以相信。” 志明和尚双手合十,手中转动的佛珠一直没有停下,赵重昀反而大笑了一声,随后语气轻快道:“本王也觉得永安可以信任。” 志明和尚继续道:“如今二皇子殿下已经回到了宫中,这事虽然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可是若是公主留心打探,恐怕也会发现点蛛丝马迹,她早已知道了赵重劼的身世,肯定对他不放心,便来寻殿下商议。” 赵重昀冷笑了一声,“赵重劼与她在护国寺时就私定终身,她又怎么可能会致他于死地?” 志明摇了摇头道:“殿下此言差矣,若是在太平盛世,公主自然愿意为他遮掩,可是现在不同往日,西戎来犯,公主摸不准二皇子的心思,怎么可能将雍国放心地交在二殿下的手上。” 赵重昀的嘴角微抿,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怜惜来。 “她也算为雍国鞠躬尽瘁,若不是因为她是天景帝唯一的血脉,恐怕本王真的会将她视作情圣妹妹,可惜….”赵重昀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可惜本王与她隔着血海深仇,怎么也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贫僧知道殿下是何想法。”志明和尚抬起了头,“但是她却依旧认为你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皇兄,公主这次放下身段,恐怕也是对你存了一份妄想。” 赵重昀摆了摆手,不耐道:“本王自然不会现在对她怎么样,毕竟之前善待她已经习惯了,但是现在本王不会插手这件事,因为。” 赵重昀目光投向远方,“因为本王需要赵重劼自寻死路,身败名裂,这样本王才能名正言顺,没有后顾之忧地登基为皇。” 志明和尚了然地点了点头,“贫僧会让福兴尽快行动。” 与墨须的愁云密布类似,东陵城此刻也是死气沉沉,原本人头攒动的朱雀大街此刻却是沉闷逼人。 气氛安静的很,只是偶然传来一阵呻吟声。 赵重劼骑马走在回府的路上,面前哀鸿遍野的景象让他止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对着一旁的福兴道:“太医院还没有寻到解救的法子吗?” 福兴干脆地摇了摇头,“太医院试过了上百种法子,也没有效用。” 赵重劼脸上愁色更深,他看着朱雀大街上面如菜色的百姓,他们大多神志不清,似乎活在梦境之中,如傀儡般游荡在街上。 这些都是服用了沉香丸的人,他们无药可治,只能哀切等死。 一阵扑鼻的沉香气味袅袅升起,在朱雀大街上尤为扎眼,赵重劼看到远处的景象,他突然瞳孔一缩,直接夹紧马背策马上前。 哐当! 瓷器碎裂在地上,其中装着的沉香丸也咕噜咕噜滚落在地,赵重劼看着四下逃串的百姓,怒斥道:“这种东西怎么还堂而皇之地贩卖?!” 一地的沉香丸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这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毒药正在一缕缕勾走人的神志。百姓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若是平时,朝廷用些铁腕政策定能压制 分卷阅读213 的住,但现在内忧外患,官兵都无暇顾及,便让这情况越来越严重,终于像瘟疫一般蔓延起来。 赵重劼怒不可解,他看着面前不似人样的百姓,呵斥道:“这种事情竟然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发生,东陵城的禁军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如今天景第卧床不起,朝廷成了一锅乱炖,赵重劼三番五次地让人严查防范,可是上传下达之中还是无法落实,他一拉缰绳,转过身子对着福兴道:“去将禁军卫唤来,本王有事要吩咐。” 福兴没有动,人皮面具下的表情无人知晓,他缓缓道:“殿下三思,这件事事关重大,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赵重劼挑起眉看着福兴,一字一句道:“本王指使不了禁军卫?” “不是。”福兴摇了摇头,“只是此事与贵妃娘娘有关,殿下不能贸然行动。” “这是何意?”赵重劼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贵妃与这有什么关系?” 福兴深深地看了赵重劼一眼,随后道。 “禁军卫的人已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自然是有原因的。”福兴无视赵重劼错愕的表情,接着道,“因为这东陵城最大的医馆是贵妃娘娘的产业,那么.....” 福兴言尽于此,赵重劼却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血雨腥风 赵重劼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滚落在地上的沉香丸上。 与难以捉摸的赵重劼截然相反,福兴一脸淡然,仿佛早有所料一般,他上前一步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殿下,贵妃娘娘不可得罪。” 赵重劼冷哼了一声,“妇人之见,愚昧至极!” 如今国难当头,竟然还有人为了一己私利,陷黎民百姓于不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虽然西戎大军还遥遥无期,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要是东陵城的百姓都无回手之力,西戎又怎么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赵重劼没有犹豫,直接一夹马背,朝着仪禧宫的方向奔去。 魏贵妃此时正懒洋洋地倚在藤椅上,看着一旁的宫女整理妆盒,这中间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还有些蜀州送来的奇珍药材。 “行了,都放下吧。” 魏贵妃轻轻地挥了挥手,一旁的宫女为难地看向了魏贵妃。 “娘娘,这冰清玉洁丸已经快要见底,恐怕只能再用几日了。” 冰清玉洁丸有容颜永驻之效,世上仅有蜀州才能寻所要的药材,魏贵妃看着宫女手上捧着的青色瓷瓶,秀美的双眉微不可见地拧在了一起。 “蜀州的魏怀石还未送来吗?” 宫女摇了摇头,魏贵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她的语气有些恼怒。“这个小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这种小事也办不好,究竟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中?!” 宫女均大气不敢出,就在此刻,殿门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魏贵妃的目光也被引了过去。 只见赵重劼正快步走来,他的衣摆沙沙作响,而魏贵妃原本不悦的脸色也变得祥和起来,但是赵重劼出乎寻常地没有行礼,而是面色不善地扫过了跪地的宫女。 “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一时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领命离开,待殿中只有魏贵妃和赵重劼二人之后,赵重劼直截了当道。 “母妃,你知晓沉香丸吗?” 魏贵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她强笑道:“本宫略有耳闻,这沉香丸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连陛下也爱不释手。” “所以陛下现在昏迷不醒?”赵重劼反问道。 魏贵妃察觉到了不妥,她早已暗示过赵重劼陛下的身体,可是现在赵重劼仿佛是来兴师问罪,想到这,魏贵妃的语气也不善起来。 “陛下迷恋于此,加大了药剂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纵然本宫本意不妥,可那也是他自己选择,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 魏贵妃抬头看了赵重劼一眼,“再说了若不是为了让你回到雍国,本宫怎么会没事找事?” 赵重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道:“此事不要再提,东陵城中的沉香丸可是你放任流入的?” “确实是本宫。”魏贵妃很干脆地承认,她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反倒还有些得意,“这沉香丸利润颇高,东陵城的人还竞相购买,收入可比本宫的月俸多多了。” 赵重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了魏贵妃,他虽然不是魏贵妃的亲生儿子,可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苛待过他,但是贵妃本来就是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她却仍然贪婪不知足。 “这沉香丸害人不浅,儿臣劝母妃放弃这生意。” 赵重劼拱了拱手,魏贵妃却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本宫如何不需要你来教育,他们迷恋于此是自己承受不住,因此倾家荡产也是自作自受,被刀砍死的人不去怪凶手反而去怪刀?” 魏贵妃冷笑了一声,“这真的是可笑之极!” 赵重 分卷阅读214 劼语气更重,“现在大敌当前,母妃却在后院煽风点火,此举无疑是将雍国往末路上送。” “哪里有这么严重?”魏贵妃不耐地挥了挥手,“即使陛下卧病在床,这北疆还有那两个老家伙呢,何况战火离这还有十万八千里,又怎么能扯到这头上。” 魏贵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当初她与西戎的千霄商议,千霄将赵重劼毫发无损地送回来,自己便同意拿着沉香丸售卖,起初她还有些犹豫,可现在却舍不得将这一大块肥肉拱手让人。 魏贵妃一直觉得战争太过遥远,西戎弱小,这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等到西戎没有精力自然会退兵。 而陛下如今的模样也是他自己所致,她便想当然地再一次丢掉了这个包袱,已经被拔了牙的猛兽自然不需畏惧,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赵重劼登基为皇,当太后自然比贵妃舒坦。 但是赵重劼却一反常态死活不肯答应。 赵重劼向后一步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道:“母妃保重。” “站住!”魏贵妃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恼怒,“你还想带着禁卫军来将你母妃送到天牢吗?” 赵重劼的脚步一顿,魏贵妃却不管不顾道:“本宫费了多大的心思让陛下无法再理政事,现在正是你登基为帝的最好时机,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没有人会反对你,所有人都会保持缄默,你如今推推拖拖到底是因为什么?” 赵重劼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今天景帝已如傀儡,朝廷大臣和魏贵妃都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只要他不顾名声将天景帝和赵重昀一网打尽,自然就会坐上龙椅,但是他却不能。 他没有能力阻拦西戎,若是将领土拱手于人,他便真的应了关于他父亲的谣言——通敌卖国,来时到了九泉之下他也没有脸面去见母亲。 赵重劼摇了摇头,直接道:“儿臣不会如此。” 魏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她一字一句道:“恐怕一切不会如你所愿。” 赵重劼觉得不妥,他正欲转身,一股刺痛席卷全身,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间,只能看见面目狰狞的魏贵妃和面无表情的福兴。 而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北疆,一批车队正缓缓移行,为首的是一身猎装的赵重光。 赵重光拉着缰绳,目光投向了远方,她的周围是荒无人烟的荒漠,似乎连飞鸟走兽也绝迹,只是沉闷的空气在身旁环绕。 突然她感觉心中刺痛,一时重心不稳地快要掉下马来,幸亏苏台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了赵重光。 “赵兄,要不我们歇息会吧,已经赶了三日的路程了。”苏台抹去了额头的汗水,可滚滚汗水还是不住往下流淌。 赵重光此刻呼吸不畅,待稍稍平息后才慢慢道:“那便在此修整。” 身后迁移的百姓纷纷停住了脚步,筋疲力尽地靠在了一边,除了为首的间客。 赵重光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墨须,青阳夫人三日前来信,据雍军的探子来报,西戎似乎已经放弃了墨须,打算从墨须城外兵分两路,改用双侧突进的方法入侵。 墨须危机已解,那赵重光他们显然不需再留在墨须,除了一些无力回天的病人,其他健康地百姓都与赵重光一道离城,准备沿途迁移。 林太医在一旁翻着医书,赵重光也走了过去,她看着林太医佝偻的身材鼻子一酸,林太医却恍若未闻,反而安心道。 “这墨须城的瘟疫老夫已有了法子,只是边疆药材紧缺,现在也没有办法兼顾。” 赵重光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沙哑,“找到了解决之策就已经是更进一步了,只要从别处配好了药运来墨须,墨须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 林太医没有点头,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虽然前途已经明朗,可若是千霄再折腾出一些幺蛾子,那么还是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在后面。” 赵重光的脸色凝重,她隐隐约约觉得西戎在下一盘大旗,并不是浅尝辄止地进攻,而是有预谋地宣战,这一次西戎并不想之前一样盲目向前,竟然用起了其他的阴谋。 要知道西戎可是从来不会使花花肠子,但是现在却是一反常态,从内外双管齐下,倒是真的给雍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赵重光正在沉思,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听见苏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赵兄,计孟回来了。” 赵重光立刻转过了身子,只见计孟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赵重光立马问道。 “交给你的事情完成地怎么样?” 计孟直截了当地道:“在西戎没有发现主子的二哥。” 赵重光对这回答即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她知晓如今西戎与雍国二人交战,赵重劼不会在西戎坐以待毙,但是那皇宫之中父皇的不理朝政就多了一份可能。 赵重劼与天景帝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他怎么可能不对天景帝下毒手? 计孟看着赵重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着道:“属 分卷阅读215 下打探到主子的二皇兄正是西戎的大巫师派人送了回去,因为大巫师的手下也曾是北夏的间客,他无意中透露给属下的。” “大巫师?”赵重光语气疑惑。 身后的林太医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缓缓开口道,“大巫师就是千霄。” 赵重光猛然回头看了林太医一眼,她不想知道林太医怎么知道大巫师就是千霄,现在她脑海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但是与远在东陵城的危机更为紧迫的是现在,原先歪坐在地上的人都不安地左顾右盼起来。 因为空气之中突然多出了一种气味,那是无数人血混合而成的腥味。 杀戮似乎就在前方。 ☆、第一百一十四章 部落相争 血腥味夹杂着翻滚的沙尘扑面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原本喧闹松散的队伍一下子齐整安静了下来,众人大气也不敢出,赵重光心下一沉,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里是戈壁荒漠,几乎人迹罕至,可距离青阳夫人的北雁城已经不远,是什么人敢在此为非作歹? 她眉头紧皱,西戎现在正试探着向前,只敢在这周围小打小闹,但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得到北雁城附近耀武扬威,可若不是西戎直接动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北疆部落为了利益自相残杀! 北疆地势复杂,关系繁乱,以璇玑一族为首,多达二十个部落如群星般分散在版图之上,本来各部落之间已经算是和平共处,可是自东陵城换了主人以来,部落之间就开始蠢蠢欲动,摩擦之事时有发生。 纵然傅生与青阳夫人御下严苛,可是情况仍然屡见不鲜,他们就像荒漠之中的拨鼠一般上蹿下跳,令人无可奈何。 原先还只是暗地上的争夺,现在局势紧张,恐怕冲突都提上了台面上,青阳夫人匆匆赶回也许也是因为此。 “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赵重光站在了一块高石上,提高了声调,“已经快到北雁城了,不要心慌,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赵重光的声音轻柔,在急躁的氛围之中却显得格外有力量,众人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血腥味被风吹的稍散,赵重光转过了身子,原先的镇定自若却突然卸了下来,一旁一直看着赵重光的苏台走了过来,他的脸色沉重。 “赵兄,情况可是不容乐观?” 赵重光没有摇头,她的面色凝重,“现在远处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人可以确定,但是血腥味如此浓,危险恐怕就在附近。” 苏台咬了咬牙,他的脸色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后坚定道:“现在队伍不宜移动,否则踏出的黄沙也能很快让人发现了去,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 苏台看了一眼赵重光,“不若我去前方打探一番?” 赵重光诧异地看向了苏台,苏台不好意思地搓手道:“在来北疆之前,家人也跟我说过不少北疆之事,我也懂得一些忌讳习俗,若是我去,说不定还能与他们说上些话。” 赵重光看着苏台大义凛然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是随后又微微动容起来,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愿意冒险打探,她之前一瞬间的贪生怕死反而太过丧气。 赵重光点了点头,“你可以去。” 苏台松了一口气,可旋即赵重光又道:“不过我随你一起去。” 苏台惊掉了下巴,赶紧摆手道:“不可不可,你身份尊贵,怎么能随我去冒险?” “怎么你可以我便不行?”赵重光挑眉道,随后便也不顾苏台的错愕表情,直接唤来了随性的边守。 “现在前面情况不明,你看管好这些百姓,不要让一个人落了队,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赵重光的语气严肃,边守不自觉地点头称是,赵重光继续道。 “你派几人去北雁城报信,将现在的情况完完全全的说明,等待将军的打算。” 待一切吩咐完毕之后,赵重光转过了身子,看到了身后佝偻着腰的林太医,和一旁提着药箱的小虹,小虹向前一步道。 “小姐,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赵重光将实情和盘说出,小虹却不断摇头,“这实在是太危险了,看这阵势,前方应该惨不忍睹,小姐怎么能去那地方?” 小虹的语气有些焦急,在这些天的相处之中,二人渐渐交心,比起在北夏的客气疏离多了一份推心置腹,赵重光缓下了语气,柔声道。 “现在大家都提心吊胆,若是不去一趟,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有查明了情况,才好做打算。” 小虹本来就没有主见,被刚才的气氛一吓,再加上她一直视赵重光为主心骨,她呐呐地点了点头,倒是原先沉默不语的林太医缓缓道。 “你莫要勉强自己,这些人的命都是他们自己保管,你不必将一切压在自己的担上。” 赵重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看向了远处的戈壁,只是叹了一口气道。 分卷阅读216 “多谢。” 微风将赵重光的声音刮散,她看着一旁坐立不安的百姓,面容越发坚毅,她唤了几名间客,便随同韦正一齐上路。 越向前走,血腥味越浓,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散在周围,压抑十足,间客面不改色,韦正的一张脸变得惨白,赵重光也没有好到哪去,她奋力压住自己排江倒海的胃,这才开始极目远眺起来。 远处似乎是一处部落的聚集地,但此刻掀起了熊熊烈火,原本就破败的屋脊全部被吞噬在火光里,但是连一份哀嚎也没有。 苏台的腿不住颤抖,他结结巴巴道:“有…有尸体…” 赵重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部落旁边凸起的丘陵上密密麻麻躺满了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在一处,似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其中有一箭穿心的壮年男人,也有面目全非的妇女,甚至还有嗷嗷待哺的孩童。 他们的死状让人寒意从脚底升起。 赵重光的神情悲愤,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这些刽子手究竟是什么人?连此等伤天害理之事都做得出来。 赵重光正欲上前,一旁的计仲却将她狠狠一拽,随后将她拖到了一块岩石之后。 赵重光背靠着岩石,冰凉之意透过她单薄的身体传到了心扉。 “主人,前面有人。”计仲压低了声音。 赵重光原本悲愤的神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她侧过了身子看向了远处的火光,只见火光之下是几个影影绰绰的背影,他们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似乎还在有说有笑,仿佛在欣赏一处盛宴。 赵重光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从那些人显眼的装束看出他们来自——挽月一族。 挽月族是北疆的十八部落之一,虽然实力不是最强盛的,但是生命力确实最顽强的,每逢战乱他们总是一马当先地投靠一方,参与战斗,纵使被打得丢盔弃甲,回去修整之后也会卷土重来,仿佛打不死的螂虫,实力虽弱却是难缠地很。 如今时局紧张,他们也开始放肆起来。 “赵兄,他们会不会来寻我们人马的麻烦?”苏台一脸担忧。 赵重光眉头紧皱,嘴唇微抿,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 “难说,他们虽然生性好武,可是现在只有寥寥几人,也不一定会对我们下手,但是….” 赵重光的严重闪过一丝异色,她突然道:“那些死去的人是挽月的十倍,挽月剩下的人都去了哪里?” 苏台也是一脸震惊,“会不会…会不会是朝着我们的人马而去了?” “不…”赵重光摇了摇头,“那条路只有一条,我们正是从那而来,没有理由遇不到他们,因此他们肯定不是到我们那去了。” “可是他们就这几个人怎么能够杀死这么多人?”韦正焦急地拽着自己的袖口,“这没有道理啊。” “还有一种可能。”赵重光沉下了声音,“那便是有人在帮助他们。” 那人究竟是谁?是其他部落还是北夏默许,还是西戎的阴谋? 赵重光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思绪,只见韦正颤抖地拽了拽赵重光的衣摆。 赵重光顺着苏台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熊熊烈火之上,悠然地走出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桀骜不训的拓拔炎,而他的身边是一个赵重光从未见过却感觉异常熟悉的女子。她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那人是谁。 ——千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报仇雪恨 赵重光紧紧地盯着千霄,纵然她的容貌绝美,可是在赵重光眼中,却如同有邪魅滋生。 就是这个人,让她的母后英年早逝而又尸骨无存,让她从小生活在黑暗之中,日日夜夜遭受病痛的折磨,还有那些墨须城无辜枉死的亡灵,都与她脱不了关系。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距离她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似乎一伸手就能将她斩落马下。 苏台看着赵重光变幻莫测的表情,从犹豫不决到最后定格在破釜沉舟的绝然之中,他心中暗暗一惊,压低了声音道。 “西戎在暗处,还有多少人马我们也不知晓,现在还不能够轻举妄动。” 赵重光丝毫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心思,她的目光越过火焰停留在千霄身上,眼眸之中有烈火闪动。 “西戎狼子野心,手竟然伸到了北疆部落的头上,他们现在估计是想把一滩水搅浑,好在其中浑水摸鱼,我们怎么能够让他们如愿?” 赵重光眼神炽热,“特别是拓跋炎周围的那个女子,若是她不除去,将来定是后患无穷。” 苏台这才投过去了目光,只见那乌发玄衣的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威慑逼人,甚至连拓跋炎也有一种心悦诚服的意味。 苏台收回了目光,他担忧地看着赵重光,道:“你说的有理,可是现在我们只有寥寥几人,怎么可能斗的过他们?” 赵重光没有回答苏台的问题,她回过了头,神情严肃地对着一旁的间客说 分卷阅读217 道:“对方有多少人马?” 多年刀尖上舔血的经验让间客对环境特别敏锐,一个眼神锐利的间客上前一步。 “对方有二十一人,八人骑马,四人监视,还有九人分散在村寨的周围。” 二十一人?赵重光咬着牙暗暗盘算着,她身边只有六名间客,还有个不会武功的苏台,而对方也是精锐的西戎战士,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可是—— 赵重光的眉宇之间凝结着挥也挥不去的狠厉,可是现在西戎与挽月一族加起来只有二十一人,大军还不在附近,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恐怕就再也没有,而且照现在的情形,回去搬救兵也是没有办法。 赵重光狠狠地握住了拳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救命——”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声音从岩石后面升起,拓拔炎脸色一变,这里已经无人生还,这是从哪里来的声音? 拓跋炎回过了头,看见面色没有变化的千霄,原本的问话也郁结于心,他狠狠地捏住了缰绳,愤怒的脸摆向了周围的守卫。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查看!” 赵重光穿着间客捡来的挽月一族服饰,高领毡帽遮住了面容,松松垮垮的长袍套在她的身上显得格格不入,但是腰间的佩刀让她多了几分凌厉之气。 她的脚下是不断凄厉哀嚎的苏台,他的脸上染着鲜红血迹,胳膊已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你这个吃力爬外的人,雍国给你多少银子,我挽月给你十倍!”赵重光捏着嗓子道。 苏台的脸色惨白,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口中一直不由自主地喊着“救命”。 赵重光余光看见远处拓拔炎的目光投射了过来,还有匆匆赶来的守卫,突然重重地给了苏台一脚。 “你若是再不吐出点机密来,我就将你扔到火中烤熟!” 赵重光出言威胁着,而赶来的西戎守卫凶神恶煞,他们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欲将二人一并除去。 赵重光在他们拔刀之际,直接大声喊道:“西戎的兄弟,你们来的正好,这是雍国来的奸细,现在终于落到了我们的手上,真是天佑挽月,天佑西戎啊!” 守卫面面相觑,手中的刀倒是一时半刻没有拔出来,若这人是挽月一族的人,那也算不上是敌人,他们的大王正与西戎达成共识,可不能现在触了霉头。 赵重光看着二人的表情有些松动,她紧接着压低了声音道:“二位西戎的兄弟,这人身上藏着数不胜数的宝藏,可是我却没有法子撬开他的嘴,若是将他引荐给大王,我们说不定….” 赵重光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两位守卫虽然体格健壮,可是却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想到铁血手腕的大王,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二人对视了一眼,直接二话不说地拔刀架在了赵重光的脖子上。 “自己去和大王说!” 赵重光的脖间渗出了一丝血迹,她却罔若未闻,只是乘着空隙与苏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远处的拓跋炎不耐烦地玩弄着缰绳,他此刻的心思不再这里,而是飘到了五十公里外的北雁城。 若是时机准确,大汗率领的十万人马应该已经集结完毕,正准备一击必发。 而他现在只能在这里做着无关痛痒的小事,真是憋屈地很,一旁的千霄却是头也未回地道:“大王不要心浮气躁。” 拓跋炎冷哼了一声,他不耐道:“本王堂堂西戎的王子,竟然要在这里看管这些杀人放火的小事,还不让本王去北雁城边叫阵!” 千霄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她缓缓道:“与北疆部落的合作是重中之重,不然你以为凭借着西戎的十万军马就能打过严防死守的北雁城吗?” 北雁城城墙坚固,更何况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傅生与青阳夫人镇守,若不从内部瓦解,怕是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西戎这十年来,一直一点点地买通各个部落的族人,这才有了一丝缝隙能够大举入侵,而现在他们正是来灭掉欲通风报信的飞雀族。 拓跋炎还欲反驳,但看着没有心思与他交谈的千霄还是忍住了话,他愤愤地锤着马背,余光却瞥见一旁走来的四人,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直接破口大骂道。 “不直接砍了头,带回来碍眼做什么?!” 赵重光明显地感觉到弯刀一震,守卫立刻跪了下去,颤抖道:“大王,这其中有一人是雍国的奸细,属下不敢擅自处理。” 拓拔炎这才抬起了眼睛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呻吟的苏台,他眼眸闪过强烈怒火,他一下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是你!”拓跋炎的脑海之中闪过了当日墨须城的画面,“就是你在墨须城上撒的罂沸散,害的本王损失了那么多人的人马!” 拓跋炎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他的人马在墨须之战中损耗严重,也正是因此,大汗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淡。 此刻他一个马鞭就抽了上去,与赵重光的装 分卷阅读218 腔作势不同,拓跋炎这次用了十足的力气,苏台一个躲闪不及,真真切切挨了一鞭,直接痛的满地打滚。 赵重光如挽月一族一般披散着头发,脸色涂得蜡黄根本看不清楚表情,只是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她抬眼看着远处快要化为灰烬的屋脊,心中默念道:“快了,快了。”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只要间客能够一击必中,事情将不再棘手。 苏台的哀嚎声还在继续,赵重光的心也焦急万分,她心疼地看着苏台,直到远处闪现过一抹赤黑身影。 成功了!赵重光的眼眸闪过一丝亮色,她突然开口道。 “拓拔炎,你只有这点本事吗?” 赵重光向后退了几步,清冷的声音从拓拔炎身后传来,拓拔炎手上的动作一停,他呐呐地看了过去,只见赵重光扯下了头上的毡帽,正好以闲暇的看着他。 乘着拓拔炎分神的功夫,苏台被急速赶来的间客一把拖走。 “是你?!”拓跋炎收回了手,他抽出了弯刀,眉宇之中闪过了一雪前耻的渴望,“你还有胆子到这里来?嗯?永安公主可是活腻了。” 一旁不动如山的千霄终于变了脸色,她猛地看了过来,眼神之中掩饰不住地震惊。 “你是赵重光?” “对啊,千霄应该不会忘了本宫的母后吧。”赵重光冷冷道,“这些仇本宫都记得,现在就等着一一朝你讨来呢。” 赵重光傲视凌人的语气刺痛了千霄的双眼,她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后倒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父债子偿,我对你也是如此呢。” 赵重光眼神之中浮现不加掩饰的憎恨,她挑着眉看着千霄,一字一句道:“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二人的死期。” 拓拔炎吹了一声呼啸,所有的西戎守卫都集结在了一处,然而却只有无人,他愤然道:“其他人呢?!” 赵重光摊了摊手,无奈道:“恐怕都化为灰烬了。” “你….” 拓跋炎看着空无一人的后背,心中浮现无线的懊恼,原先依仗着距离大部队只有短短几十公里,便轻装简从,只带了二十余位守卫,但是现在只剩下了寥寥五人! 赵重光的身后站着整齐划一的间客,他们目光冷静,像是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你想做什么?”与焦躁不安的拓拔炎不同,千霄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依旧维持着无法参透的面具。 赵重光冷笑了一声,语气之中掩饰不住地嘲弄。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想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赵重光的眼神闪过烈火,她拔出了长剑。 寒光在烈日下越发凛冽,像是要划破一切阻碍。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寒光在烈日下越发凌冽,像是要划破一切阻碍。 拓跋炎拔出佩刀,眼神越发残暴,似乎要把赵重光撕成两半,而赵重光却无所畏惧。 对于破釜沉舟而言,敌人强大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不管怎样,都没有退路可言。 赵重光的眼神越发坚定,她将长剑横在臂弯,一旁的间客就蜂拥而至,期待着将西戎手下撕成碎片。 间客动作敏锐,在开战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标都瞄准于一处,刀起刀落,最侧边的西戎守卫就已经魂归荒漠。 这一招集中火力实在是漂亮至极!赵重光不禁拍手叫好。 拓跋炎怒目圆瞪地看着身旁的尸体,眼中血丝密布,他大吼道:“赵重光,你们雍国人是不是都满腹阴谋,尽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似乎愤怒至极,接着吼道,“有本事你与我决斗!” 赵重光抱着胳膊,挑眉道:“西戎将罂沸散投到墨须城中,又将沉香丸拿到雍国售卖,现在你与我说下三滥,是不是太过可笑。” 赵重光的语气含着温怒,她看着一旁的罪魁祸首——千霄,只见仅存的两位西戎守卫紧紧地护着她,在猛烈攻势下千霄竟然毫发未损,只是面色阴沉。 而拓拔炎现在腹背受敌,拿下也是时间的问题,赵重光现在满腹的心思都扑在了千霄的身上,她将长剑递给苏台,自己从一旁拿出一张弓弩。 赵重光的手紧紧地扣在弓弦上,此刻弓如满月,箭在弦上。 千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赵重光的身上,她似乎从中看到了别人的影子,原本如秋水般的双瞳被恨意填满。 咻—— 赵重光松开了手,箭如流星一般俯冲着向前,西戎守卫立刻抬刀挥开,但是赵重光没有片刻停歇,她紧接着又再次射出了多箭。 纵然西戎守卫奋力扑救,可仍是捉襟见肘,赵重光二话不说直接扯过了苏台手上的刀,随后吩咐道。 “接过箭,继续!” 苏台接过了弓箭,此刻一腔热血直冲脑门,他看着一旁浴血奋战的间客,而是没有含糊地提箭拉弓,完美地射出一箭。 赵重光看着 分卷阅读219 上道的苏台松了口气,旋即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千霄身上,千霄朝后退了几步,直接从袖间掏出一束“白日焰火”。 白日焰火,是军中通风报信的首选,千霄原先没有拿出来,一方面是不足为据,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北雁大军就在附近。 贸然使用,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拓拔炎总是天赋异禀,也架不住那么多的间客,此刻他已如强弩之末指望不上,千霄只能挺然走险放出白日焰火。 千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能祈祷西戎大军先于雍国大军而来。 赵重光被突然而来的白日焰火给顿住了脚步,她的心中所想也如千霄一般,只能祈祷雍国大军先于西戎而来。 但是现在仍是生死关头。 千霄不会武功,赵重光亦是如此,但是不同的是,赵重光从来不畏惧正面交锋,千霄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胆怯,可瞬间又被仇恨取代。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赵重光,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妩媚道。 “你这个小人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蛊惑人心的本事和你母后一模一样,都是如此的无耻。” 千霄将“无耻”二字咬的极重,她的眼眸之中倒映的不是面前的厮杀,而是建始帝的面容,他渴盼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千霄,你哪里都好,可是在朕心中却是怎么也抵不上年年。” 赵重光大喝了一声,“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不配将本宫的母后挂在嘴边!” “不配?”千霄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巨大的笑话,“至少我金尊玉贵地多活了十八年,而你的母后却是尸骨无存,早早地躺在冰冷的皇陵之中,忍受着虫蚁撕咬!忍受着孤苦无依!” 赵重光的持剑的手青筋暴起,她直接挥刀向前,而原本歇斯底里的千霄却从袖口洒出一团白色的粉末。 赵重光躲闪不及,突然猛地咳出了一口血,她单膝跪地不断猛烈地咳嗽,而一旁的千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 “赵兄,小心!” 苏台大吼了一声,赵重光挣扎地起身,只见千霄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她的右腿插着一只长箭,此刻正往外不住流血。 刚才千钧一发的时机,苏台看着欲拿刀行刺的千霄,直接毫不犹豫地射出了最后一只箭。 苏台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他慌忙地搀扶起赵重光,赵重光的视线模糊不清,她惨笑了一声。 “多谢你了。” 苏台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道:“你没事就好,这个恶毒歹妇一看就知道要耍心眼,赵兄注意些。” 赵重光简短的嗯了一声,此时一旁的间客与拓拔炎的对决也已经分出了胜负,荒漠上的尸体一片狼藉,但是全部都是西戎守卫,赵重光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主子,这个人怎么办?” 计孟上前一步,露出了后面遍体鳞伤的拓拔炎,他的身子已经惨不忍睹,可是手中还握着残刃,在看到赵重光的一瞬间,原本迷离的目光又一下子聚焦起来,像是要用眼神将她凌迟处死。 间客不敢擅自做决定便来询问赵重光,赵重光的脸上浮现出十足的冷冽,她沉声道:“拓拔炎处死,千霄带回北雁城。” 纵然赵重光现在想手刃千霄为母报仇,但是此刻却不是最好时机,东陵城前途未仆,皇宫情况不明,她的命还有用。 “赵重光,你可知现在赵重劼人在何处?”千霄突然道。 赵重光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可是双拳却是握紧,只听见千霄诡异的声音幽幽传来。 “是我亲手将他送回了东陵城,也是他亲手将毒药送到了你父皇的面前,而现在天景帝命不久矣,恐怕赵重劼正在准备谋权篡位呢。” 赵重光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一锤,她的呼吸急促像是快要窒息,而一旁的千霄看到赵重光的模样,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若不是你对赵重劼有一份仁慈,他怎么能有机会回到东陵城?”千霄的声音带着蛊惑,“记住是你害了你的父皇。” 赵重光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呆愣地看着远方,千霄却再一次补充道:“还有,你母后身上的毒本来可解,若不是为了生下你,何至于红颜早逝,这一切还是因为你。” 千霄的话如冰锥一般刺向了赵重光,像是要将她抽筋拨皮一般凌迟处死,她痛苦地弯下了腰。 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的存在,母后何至于不愿控制自己的毒?若不是她没有将赵重劼的身世早早地告知父皇,他又何至于没有防备? 赵重光的指尖嵌入皮肉,隐隐地渗出血来,而一旁的苏台觉得事情不妥,直接呵斥道。 “你这个毒妇休要妖言惑众!你不要撇清自己的罪责,因为你下了毒别人才会死,因为你想入侵雍国,才会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这一切都是因你的目的而发生,你才是最大的凶手!” 苏台狠狠地晃了晃赵重光,焦急道:“赵兄,你可不要中了她的计谋!” 分卷阅读220 赵重光被大力的摇晃之后才逐渐清醒,她脑海中纷杂的思绪才逐渐明朗,她看着手中白色的粉末,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对我下了毒?” 赵重光怒火中伤,她正欲捡起脚边的刀,箭影呼啸而至,直直地插在了她的脚边,赵重光猛然抬头,脸色大变。 远处漆黑的村寨边,站着数百个黑衣人,他们蒙着面看不清楚表情,为首的一人正手持弓箭,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重光。 赵重光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她看着一旁脸色惨白的千霄,只见她的脸上挂着一丝诡秘的微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故人归来 来人打破了这本已胜券在握的局面,赵重光没有精力理会不同寻常的千霄,她全部的目光都停留在前方人马之上。 这究竟是敌是友? 赵重光在心中问道,然而不过只有弹指一瞬,一波急速的箭雨就接踵而至,直朝赵重光而来。 一支翎羽瞬间擦着赵重光的脸颊而过,赵重光脸上一凉,丝丝血珠立即渗了出来。 “赵兄,小心!” 苏台吼得撕心裂肺,赵重光立刻拾剑滚地,才堪堪躲过了一波箭雨。 也正是这时,黑衣人放下了弓弩直接奔涌而来。 而间客也迅速聚拢过来,但是纵使他们反应迅捷,数量上也处于一定的劣势。 现在情况紧急,赵重光也感觉到了浓浓的压迫感,她的呼吸急促,目光一直停留在远方。 这支军队不太像是西戎人,但是却与赵重光为敌,这究竟是何方之人? 宝剑的寒光刺痛了赵重光的眼眸,间客环绕在她的周围,无形的力量传递过来,她猛然闭上了眼睛,双拳握紧。 “撤!” 赵重光睁开了眼眸,眼中的利光让人不敢直视,她再一次喊道:“撤!”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因此有了盔甲,也有了软肋,赵重光可以豁出自己的命,但是不能拿间客的命来冒险。 赵重光向后退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扶起了千霄,千霄的嘴角含笑,似乎是在对赵重光无声的嘲讽。 下一次还有机会吗? 赵重光紧紧地咬住了唇瓣,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是依旧触目惊心,那些人似乎是为了千霄而来。 为首的人额前散落着一缕发丝,眉目坚毅,但是在目光接触赵重光的一瞬却忽然躲闪了过去。 赵重光张开了嘴,却如鲠在喉。 时机容不得她多想,间客直接将她拉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千霄看着赵重光绝美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她对着一旁的黑衣人低语了几句,原本没打算追击的黑衣人一反常态,集中了全部的兵力猛追上来。 黑衣人仗着人多势众,前仆后继般冲了过来,间客已经腹背受敌,还带着赵重光与苏台两个拖油瓶,处境十分危急。 但是没有一人临阵脱逃。 突然一把长剑横在了前方,剑尖直对着计孟的后背,赵重光的心狠狠一震,她大力推开了计孟。 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很快地隐没在厮杀之中,计孟的眼神如火烧,他迅速将偷袭之人斩首,头颅甩开了一个弧度落入了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主人,你没事吧。” 赵重光看着血流不止的右腿,摇了摇头,可旋即又狠狠地咳出了一口血,她的眼神恍惚,睫毛不住地颤抖,因此没有注意到边上争执的二人。 千霄正与为首的黑衣人似乎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她的胸口起伏不定,而为首的黑衣人的目光频频地朝着赵重光的方向望去。 刚才的剑伤让赵重光的脸失去了血色,她的身子似乎已入强弩之末,间客的体力也渐渐不支。 而就在此刻,马蹄声嘈杂地传来,带起的尘土飞扬而上,原本刀剑无眼的战场似乎也停窒起来。 千霄的脸色也古怪起来,她看着飞奔而来的骏马,骏马之上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他仿佛对前面的一切漠不关心,眼光一直停留在赵重光的方向。 赵重光微微侧过了头,她看着向她奔来的赤狐,他黑色的衣裳被风刮得猎猎作响,赵重光原本涣散的眼眸逐渐汇聚起来,甚至浮上了惊喜。 苏台兴奋地大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黑衣人的动作顿住了,而远处的千霄却脸色大变,她抬手示意撤离,而在她周边的头领却头也不回地走开。 首领一走,原本还在浴血奋战的黑衣人的军心也不稳起来,他们慌忙地撤离,间客却反追而上,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黑衣人都立即尸首分离。 赤狐也没有去管那些人,直接跳下马来朝着赵重光赶来,他看着赵重光的右腿,翻卷的皮肉像是婴儿的嘴唇,鲜血染满了衣摆,赤狐直接从袖中扯下一片布条,拽过了赵重光的腿,直接麻利地包扎止血。 赤狐的动作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赵重光被 分卷阅读221 粗暴的赤狐吓得一愣,原本还迷离的思绪一下子被迫集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不动。 “疼!” 赵重光的声音委屈,可是赤狐却没有太大反应,他完美无缺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随后便向后退了几步。 赵重光却一把抓住了赤狐,她匆忙道:“别让千霄逃了,我不能....让她逃了。” 牵扯的疼痛让赵重光嘶了一声,赤狐皱了皱眉头,他的目光从赵重光的脸上转移,望向了远处奔涌溃逃的兵马。 他二话未说就追了过去,随行而来的士兵也紧随其后。 赵重光松了一口气,原本的焦急却是被疑惑取代,赤狐毫无预兆地出现,活生生地站在赵重光的面前,她是极度欣喜的。 但是当年在苍山雪峰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还是一头雾水,待赤狐回来,她定要原原本本地问个清楚。 赤狐带来的人数不多,勉勉强强与黑衣人持平,甚至还留了几人在赵重光的身边,随时随地保护她的安全。 但是赵重光却没有半刻放松,刚才千霄肯放出“白日焰火”,自然就笃定周围有西戎军队,而这北雁城有重病把守,西戎军队怎么敢冒这份危险? 赵重光的眼眸一暗,或许她低估了西戎的野心,他们不止于边境,很可能想直面整个雍国。 赵重光的声音嘶哑,她侧头问道:“北雁城的情况如何?” 身边的一位小将向前,他咬牙切齿道:“回公主,西戎已经大军压阵半月有余了。” 赵重光的身子狠狠一颤。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迷雾重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赵重光的身子狠狠一颤,西戎的大军压阵半月有余,那岂不是在墨须城有危机之时,西戎就已经开始策划攻打北雁城? 赵重光连忙问道:“那北雁城现在的情况如何?外祖父与外祖母还好吗?” 小将如实回答道:“青阳夫人与傅生元帅统领有方,北雁城坚如磐石,现在只是被围困半月,没有什么大碍,只要等到来个援军或者是西戎内部出了些乱子,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只是....” 小将为难地看着赵重光,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赵重光立刻问道:“可是什么?如实说来!” 小将这才开口道:“可是现在北雁城的粮草不多,恐怕撑不了太长时间。” 赵重光的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然而小将这句话却让赵重光瞪大了眼睛,粮草可是军中的重中之重,但凡出了一点差错,损害的可是全军的性命。 一般来说,后勤保障是战争制胜因素最大的部分,得后勤者虽不至于得了天下,但要输总归还是有点困难,而她的父皇虽然不理朝政,可这六部总不会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连这种大事也不放在心上? 赵重光咬了咬牙,眉头紧皱,显然是思虑颇深,她接着问道:“在你们看到白日焰火的时候,西戎可有什么举动?” 小将拧眉思索,他想了很久之后才摇摇头道:“西戎没有什么举动,我军派了不少的探子安插在西戎军队附近,若是有情况,他们一定会来禀告,但是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赵重光眼中疑惑更甚,西戎若没有轻举妄动,那前来的黑衣人究竟是谁?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在西戎军队与雍**队的眼皮子底下来解救千霄? 赵重光不得而知,一声烈马啼鸣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赤狐携着一同出击的雍国士兵出现在了远方,而队伍之中没有千霄的身影。 赵重光有些失落,但是看见赤狐如刀削一般坚毅的面庞之后又心安起来。幸好,他还在,他没有离她而去。 赤狐跳下了马,径直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特别是接触到赵重光惊喜的眼眸之后,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赵重光却率先开口道:“你没事就好。” 赵重光没有问千霄的下落,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后怕道:“最近这些时日我总是想起那天在苍山雪峰,若不是我太过拖累于人,你也不至于会掉下悬崖。” 赤狐皱了皱眉头,他低声道:“我没有掉下悬崖,只是有事回到了北雁城。” 赵重光对这截然相反的事实给怔在了原地,若是赤狐是自愿回到北雁城,那秦朗确确实实骗了她,而秦朗为什么要骗她?赵重光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当年在翔鸾阁前的惊鸿一面已经渐渐暗淡,她闭上了双眼,却怎么也回想不出当年那个清风朗月般的人。 赤狐看着赵重光微闭的双眸,睫毛似乎还在微微颤抖,他突然开口道:“事出有因,没有能一直陪着你,是我的错,但是现在你也不必多想,对身子无益。” 赵重光现在真的感受到了腿间的痛苦,像是蚊虫撕咬的酥麻感,她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脑中不禁想到,母后当年是不是也在忍受这撕心裂肺的痛苦? 赤狐将一串冰凉的东西放在了赵重光的手心,赵重光睁眼看去 分卷阅读222 ,只见手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串佛珠,佛珠的边缘已经微微破损,还沾染着斑驳血迹,赵重光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熟悉感。 当年在护国寺的场景依稀浮现,那时她坐在佛堂里面,与赵重诘一道等待着志明和尚上斋饭,当时志明和尚黝黑的手臂上就带着这串佛珠。 赵重光颤抖道:“这是从那群黑衣人遗落下来的马?” 赤狐这是点了点头,但是赵重光的身子却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她痛楚地弯下了腰,眉宇之间死气凝结,赤狐见状不妙,直接上前掐住了赵重光的人中。 赵重光在半昏半醒之间,浮现出了那张容颜如玉的脸,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心心念念渴望拥有的人,但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没有任何防备。 她的性命在他的眼中,恐怕连草芥也不如吧,皇权霸业,为父报仇蒙蔽了他的双眼,她们也因此越走越远。 志明和尚出现在这里,与千霄一起,这**裸地暗示了他与西戎的勾结,而东陵城的一切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赵重光觉得身心俱疲,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而赤狐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睡吧,一起都会安然无恙。” 而此时的东陵城确是笼罩在一片诡异氛围之中,忠君爱国的老臣已经按耐不住,就差临门一脚踏入内宫了,就连皇宫之中的宫女也在窃窃私语。 魏贵妃虽然发落处置了几个人,但是却无济于事,根本堵不住这悠悠之口。 现在她正在寝宫之中疲惫地走来走去,她的嘴角似乎渗出了水泡,精致的眉眼之下乌青隐现,此刻的她也是焦急上火。 面前的难事一堆接着一堆,且不说她已经意识到了西戎的狼子野心,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至今没有松口。 他不想害天景帝,也不想踏着他的尸骨向前爬,就连一向计谋过人的福兴也没有办法。 魏贵妃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似乎一切都安然无恙,但是这是因为一切都隐于暗处,若是不将他挑破了光明正大地放出来,恐怕还会一拖到底。 魏贵妃甩了一下广袖,她沉声道:“去二殿下那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激烈争执 仪禧宫的后殿被重重把守,持刀的侍卫将它围的固若金汤,赵重劼就站在这殿中,殿中氤氲的檀香也掩盖不住他铁青的脸色,他怒斥道。 “本王究竟要待在这里多长时辰?!” 底下的内侍宫女跪了一片,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赵重劼怒不可解地甩着衣袖,他的后脑还隐隐作痛,一想到与魏贵妃为伍的福兴,他的神情就异常难看。 福兴知晓了他众多的机密,也知道他与前朝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与魏贵妃勾结在一起想让他登基为帝,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他却不能接受。 谋朝篡位,这与天景帝的恶人行径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杀了天景帝他一定会后悔。 至于为什么,赵重劼的眼眸闪过一丝幽暗,而就在这时,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一缕阳光斜斜地射了进来,赵重劼微微侧过了头。 魏贵妃就站在殿门口看着负手挺立的赵重劼,他的眼眸淡漠如冰,侧脸坚毅,这明明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可现在却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魏贵妃生下赵重劼后,满腔心思却没有放在养育他上,因为当时朝廷大家都纷纷挤破了头往宫中送女儿,她也顾不得这么多,每天每夜都在想着如何邀宠。 知道赵重劼犯了天花,生命垂危,她看着面目全非的儿子第一次生出了浓浓的愧疚,她发誓要是赵重劼能够大病初愈,她一定会好好疼他,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祷告,赵重劼从奄奄一息中活了下来。 虽然从那以后赵重劼与她之间仿佛总是隔着一层薄膜,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直到他长成了现在玉树临风的模样。 魏贵妃清了清嗓子,她跨过了门槛朝着赵重劼走来,而赵重劼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瞬,神情疏离。 魏贵妃一窒,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而赵重劼却率先开口了,他急声道:“娘娘,儿臣还有许多正事要处理,还请娘娘放行!” 赵重劼的内心也不能平静,西戎现在与雍国水火不容,屡屡侵犯雍国的领土,因此北疆的守军已经成为了中流砥柱一样的角色,朝廷必须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可是雍国近年来天灾频发,粮草本来就是捉襟见肘,更何况蜀州一些地方闹饥荒,朝廷还要拨出来些救济,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原本需要户部尚书与天景帝协商,可是天景帝现在身子抱恙,不理朝政。 赵重劼只能接下这担子,而现在正是危机关头,他被困在这里,心中焦急万分。 魏贵妃久居深宫,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她没有理会赵重劼的请求,她沉声道:“你若不答应母妃的请求,你今日就休想出去!” 赵重劼的脸色也是一沉,他厉声道:“你未免把篡位的 分卷阅读223 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若是没有天景帝的首肯,那些朝廷官员就会像我俯首称臣吗?” 赵重劼看着魏贵妃阴晴不定的脸色,他接着道:“且不说那些老臣不答应,就是在我的上面还有大皇兄,我既沾不上嫡也不是长子,天下百姓会幸福吗?!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会袖手旁观吗?” 魏贵妃咬着牙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之后她才缓缓道:“本宫知道这些难处,可是你知道吗?陛下身上的病虽然是他自己沉迷于此,可是与本宫脱不了关系。” 魏贵妃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她接着道:“要是他醒了过来,本宫与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到那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去管西戎?” 赵重劼沉默了一瞬,他看着魏贵妃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你和我可以掌控的,他真的想致我们于死地,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现在西戎是最要紧的事,雍国的安危始终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夺权更加重要。” 魏贵妃盯着赵重劼的脸庞,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猜想,她对着赵重劼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赵重光在边疆,才心心念念要送粮草过去?!” 赵重劼被魏贵妃的话给愣在了原地,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一击,他颤抖道:“她…她不是随大皇兄一道去了北夏吗?怎么会跑到北疆?” “你真的不知情?”魏贵妃盯着赵重劼的双眼,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但看见赵重劼的表情不似作伪之后才冷哼了一声。 “谁知道那个小狐狸精为什么会在北疆,重昀来信说她悄然失踪,不见人影,而西戎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她去了墨须城。” 赵重劼脸上的表情纷飞,他不知道赵重光居然在北疆,而墨须城岂不是刚刚经历过了一场灭顶之灾的那座城池? 赵重劼闭上了眼眸,他的脑海之中闪现出了那张明朗的笑脸,她曾经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用没有任何保留的感情去对待他,终究他还是欺骗了她。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赵重光的软肋,也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盔甲。 赵重劼的声音沉重,他直视着魏贵妃的眼睛,缓缓道:“她现在怎么样?” 魏贵妃脸上闪现出一股无名怒火,她看着赵重劼的眼神,那里好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即使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这还是深深地刺痛了魏贵妃的眼眸。 她的语气冷漠,“本宫怎么知道她怎么样了,想来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又没有武功,还是独身一人,下场又怎么会好到哪里去?!” 赵重劼的脸色大变,他知道赵重光独自一人时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可是在杀人不眨眼的西戎军面前,他又怎么能够坚信她一定会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他一字一句道:“娘娘,本王一定要处理好粮草的事,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等一切处理完毕之后才接着谈论此事。” 魏贵妃拽住了正欲出门的赵重劼,她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本宫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赵重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倔强,他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飘忽。 “娘娘,现在本王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即使它对我不利,即使它可能会让我跌落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我不后悔,所以我不愿意,也不想取代陛下。” 魏贵妃的脸色露出一股错愕之情,她从未见过如此坚定的赵重劼,在她的记忆里,赵重劼几乎从来没有忤逆她,也从未—— 魏贵妃的眼眸幽黑,也从未与她说过这么多的话。 赵重劼看着魏贵妃复杂的神情,他突然心中涌上了一丝疲惫,在这深深宫苑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要是当初选择与她远走天涯,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 魏贵妃的神情由错愕变为迷茫,最后都归于疑虑,她看着挺立的赵重劼,忽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赵重劼缓缓地转过了身子,他没有一丝异样,只是眼神空无一物,魏贵妃呆站在原地,看着赵重劼的衣摆消失在宫墙中,直到他的气味都消失殆尽。 她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她仿佛感觉到了许多事情都在失去她的控制,变得越来越琢磨不透。 宫墙边探出了几缕枝丫,绿色葱茏的枝干下福兴就站在那里,毫不躲闪地看着魏贵妃。 魏贵妃的目光也停留在他的身上,她隐隐约约觉得福兴知道些什么。 福兴走上前来,朝着魏贵妃施了一礼,他的表情淡淡,魏贵妃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娘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魏贵妃张了张嘴,心中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浮现,她精致的妆容下的毛孔仿佛都在微微颤抖,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道。 “福兴,你知道什么?” 福兴微微弯了弯腰,他苍白的发丝仿佛受到了岁月的折磨,悠长的声音从他的嗓子传来。 “娘娘,你可知道林动这人?”b 分卷阅读224 r   魏贵妃一怔,她的脑海中隐隐出现了鲜衣怒马的身影,那是多年前的东陵城,那时林动还是城中待字闺中女子的梦中人,不过他却娶了青梅竹马的和慈公主。 而在十八年前的东陵之战中,他惨败于当今陛下手上,尸骨无存。 魏贵妃不知福兴说这是何意,然而福兴却继续道:“林氏一族的家训就是保家卫国,而国永远在家之前,世人都说林动当年通敌卖国,可是就算全雍国的人都这么认为,有个人却不这样想。” 福兴在魏贵妃的注视下,一字一句道:“那个人就是现在的二殿下。” 福兴意味深长地说着现在的二殿下,而魏贵妃的脸色却变得惨白,她望着远处祁红的宫墙,突然感觉到了十足的陌生,她颤抖道。 “为….为什么?” 福兴没有任何停顿,他直起来了腰正对着魏贵妃道:“娘娘,林动唯一的子嗣无疆被莫名地鸠杀于内牢,陛下正是对他心怀芥蒂,而这芥蒂娘娘应该知道是什么?” 魏贵妃想起了那个憨厚的少年,虽然她与他并无交集,但是也能看出他的无害,而陛下为什么要杀他,她自然知晓。 是因为权力,是因为姓名,是因为凌驾于一切的帝王威严,是不能容许任何人推翻他的统治。 “但这与本宫有什么关系呢?”魏贵妃抬起了头,原本娇艳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苍老。 福兴向后退了几步,他盯着脚边的地面一字一句道:“当然有关系,因为现在的二皇子——” 福兴猛然抬起了头,嘴角上扬,“——他是无疆,是林动唯一的后代。” 魏贵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忘了怎么呼吸,片刻之后她才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甚至打翻了殿中的铜炉,檀香灰烬与凤钗玉翠都破碎在青板上。 福兴没有上前,他看着魏贵妃的脸色由惨败变成十足的愤恨,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声音从殿中响起。 “那本宫的儿子呢?!” 福兴摇了摇头,魏贵妃看着福兴面无表情的脸,她突然笑了起来,但笑声却如子规啼血一般惨烈,良久之后,她才疲惫地倚在了门栏上,飘若游丝的声音从她的嗓子发出。 “你是如何知晓的?” 福兴看着魏贵妃,摇了摇头道:“这并不是奴才打探到的。” “那是谁?”魏贵妃闭上了眼眸,福兴开门见山道:“是大皇子殿下。” 魏贵妃猛然睁开了眼睛,她转过了身子,锐利的目光从福兴的身上扫过,眼中没有任何一丝残存的温柔缱绻,她沉声道:“是赵重昀?本宫与他有那么多相处的机会,他为何不说?” 福兴弯下了腰,恭恭敬敬地道:“大皇子殿下担心娘娘,整日犹豫不决,可是还是不愿意看着你被蒙在鼓里,所以才狠下心来告诉娘娘?” 魏贵妃冷哼了一声,从她的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谊,她一字一句道:“本宫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用来诓骗本宫的手段,只要本宫放弃了赵重劼,皇位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福兴也是一窒,魏贵妃比他想象的还要绝情冷静,不过他的嘴角还是勾起了一个弧度,他淡然道。 “娘娘心中一定自有计较,然而不管大殿下的目的如何,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魏贵妃深深地看了福兴一眼,问道:“赵重昀现在人在何处?” 福兴诚实道:“殿下现在在北疆。” 北疆的夜晚,温度仿佛被凉风吹走了大半,冻得让人痛彻心扉,连动物也不愿意在这么寒冷的夜中出现。 在这荒茫的夜中,几团篝火醒人耳目,在这漆黑的夜中仿佛指路的灯塔,而这仅存的温暖却被手持长戟的士兵层层把守,无人敢靠近。 赵重昀就在其中一顶军帐中,他的面前是从东陵城送来的一封密信,在他读完信后,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起来。 一旁的志明和尚走到了他的面前,躬身道:“殿下,东陵城传来的消息如何?” 赵重昀直接将手中的信交给了志明,志明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信,信上的内容一览无遗,他惊讶地对赵重昀道:“福兴将赵重劼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魏贵妃?” 赵重昀点了点头,然而志明和尚却不解道:“福兴为何要提前对魏贵妃说这事,这本来不是计划着等着赵重劼有了谋逆之举之后才将它广而告之吗?” 赵重昀修长的指节接过了信,他一抬手,纸张就在烛火中化为灰烬,他眼中的火光雀跃,只听他道。 “计划有变,福兴便见机行事。”赵重昀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本王这个皇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本以为他会架不住至高无上权力的诱惑,迫不及待地取而代之,可他竟然拒绝了。” 赵重昀面前的烛火忽然抖动了一下,他绝美的脸庞现在却笼罩在忽明忽暗之中,他轻笑道:“他现在的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西戎的身上,连自己的处境也顾不得了。” 志明和尚才知晓了 分卷阅读225 福兴的用意,他们本以为赵重劼会因这么多年的仇恨,而对天景帝下手,到时候他们暗地里与朝廷大臣达成共识,就能将赵重劼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可是现在却与他们预料的不一致,福兴只好铤而走险,利用魏贵妃来达成他们的目的,魏贵妃不会容忍赵重劼安安稳稳地待在皇宫,她的内心不会容许,再加上她与赵重昀的关系,拉赵重劼下马已经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志明和尚拱了拱手道:“恭喜殿下,不出多久,殿下原本失去的一切都会全部归还。” 赵重昀对志明和尚的话没有任何表示,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他说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还需要一个人的支持。” 志明和尚知道赵重昀所说的人是谁,他缓缓道:“永安公主现在觉得赵重劼害了她的父皇,还意图与西戎勾结,所以公主你不需要担心,她一定会站在殿下这边。” 志明和尚看着赵重昀复杂的脸色没有吭声,他下意识地摸着手腕间的佛珠,却发现一无所获,他皱起了眉头,而赵重昀却站了起来,他的身影在烛光照耀下像是快要消逝了一般。 他看着帐外的浩瀚星海,突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旋即闭上了眼睛,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千妃安顿好了吗?” 志明和尚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想起了今日与北雁守军的誓死一战,就是为了将千霄从赵重光的手中解救出来,虽然那是赵重昀私下的队伍,可是依旧伤亡惨重。 “殿下放心,她已经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找到她。” 赵重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仿佛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问上一句。 志明和尚垂手站在一边,他在赵重昀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感情,他甚至认为,若不是千霄帮了赵重昀不少事,恐怕凭借她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身份是不值得他多挂心的。 这样视情感如敝履的人,似乎才是最适合冰冷皇位的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粮草之灾 北雁城的城墙立在一片荒漠之中,像是漂泊的一叶扁舟,周围高高低低的沙丘将它笼在中间,岁月仿佛也侵蚀不了它,它坚定着守卫着背后的雍国。 当赵重光第一次看到古朴雄伟的北雁城时,她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悲戚之感。 原来雍国的最边远的防线就是这般简单地存在,它没有稠密的人烟,它没有精美绝伦的建筑,甚至像是只有一架空空的驱壳,安静地让大多人忘了它的存在。 赵重光的眼角闪过了一丝晶莹,她的胸口仿佛被压住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耳畔响起来了母后时常念叨的一句话。 “不管你去了哪,你还是会想起它。” 赵重光突然隐隐约约明白了母后的意思,北雁城就如雨天可以躲避的茅草屋檐,他就那样无声地保护着你不再受到风雨的侵蚀,永远永远。 “赤狐,西戎大军在哪里?”赵重光转过了身子问道。 赤狐本来低着头,在赵重光的声音传过来时他的嘴角隐隐弯了一瞬,旋即又沉声道:“西戎早前攻打过北雁城损失惨重,现在退到二十里外的地方,不敢轻举妄动。” 赵重光的语气凝重,她缓缓道:“西戎退兵是因为有恃无恐吧,北雁城现在粮草不济,既然硬对硬没有用,那么只能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赵重光的心中烦闷,她不知道现在皇宫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朝廷对西戎的策略又是如何,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 赤狐看着咬着嘴唇的赵重光,突然走上前去说道:“北雁城经历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战争,无数人的热血洒在这里,魂魄埋葬在这里,可是只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变过,那就是北雁城永远属于雍国。” 赵重光站在了原地,笑容在她的脸颊散开,她一字一句道:“你说得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北雁城会一直守护着雍国,而雍国会一直是北雁城的后盾。‘’ 城墙之上,青阳夫人昂首挺立,她手持长戟,一头银发越发英姿飒爽,在她的身边是一个腰背挺直,目光坚毅的老将军,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神情。 “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青阳夫人的脸上也多了一分柔和,她缓缓道:“是啊,她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和幼时的年年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傅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赵重光的身上,但在听到年年一词后眼眸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瞬,他的语气冷淡。 “这样的孩子就应该属于大漠,属于军营,若是重光想留在北雁城,本帅军中所有的适龄小将随她挑选。” 青阳夫人看着傅生气的发抖的胡须,还有鼓鼓的脸颊,突然笑了出来,她身上的威严之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 “你还没有征求过重光的同意呢,这么就 分卷阅读226 这么草率地替她做这决定,小心她不愿意认你为外祖父。” 傅生原本斩钉截铁的语气也放轻了下来,但还是不乐意道:“现在本帅就是她最亲的长辈,媒妁之言自然能替她做主,她还能插翅飞走吗?” “以后再商量吧。” 青阳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眉宇之中却隐现出一抹忧思,这实属罕见,她沉声道:“西戎现在来势汹汹,朝廷之中又是一团乱麻,如今只能靠着我们来抵住这攻击,这件事还是较棘手。” 傅生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恼怒,他冷哼一声道:“本帅就知道那个陛下摆平不了这麻烦,自己都如泥菩萨过河一般自身难保,还能给出什么政策。” 傅生作为边疆元帅,他自然知晓宫中发出的龌龊之事,但是一方面天景帝之前一直大权紧握,别人现在想做些什么也没有法子,更何况他就因为亲生女儿之事对他心怀芥蒂,根本就不待见他。 而现在估计真心实意想着天景帝的只有赵重光一人。 “不管怎样,粮草都是大问题,只有粮草到位,我们才能后顾无忧。”青阳夫人低声道。 傅生缓缓地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催过了户部尚书,但是到现在现在也没有音信。” 傅生转过了身子,“本帅再写封折子,若是不行就派人直接去东陵城。” 折子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东陵城,赵重劼皱着眉头看着案牍上的公章,他刚刚从仪禧宫出来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勤政殿,这里的案牍已经堆成了山,挤占了大殿中为数不多的空气。 赵重诘的脸上爬满了铁青颜色,他看着手中一份潦草的奏折沉默不语,这是从北疆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奏折不出所料地只有一个关键—北疆粮草告急,请朝廷速速安排。 赵重诘拿着奏折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这权衡利弊的分配实在是令人头疼,他站了起来,仿佛背着山一样的疲惫,准备出宫与户部尚书商议。 然而,一道婀娜的身影就站在殿前,魏贵妃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他,眼眸像是被别人舀了一勺寒冰,赵重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魏贵妃提步走了过来,她瞥了一眼案牍,旋即目光又钉在了赵重诘的脸上,她缓缓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得不做的事?” 赵重诘摸不透魏贵妃的想法,只觉得她来者不善,若是从前她虽然对他没有太多在乎,可是表面的客气也是从来没有缺少的。 他知道魏贵妃这人与后宫之中的其他妃嫔没有差别,一样的虚荣短浅,一样的被埋葬在权利的漩涡下,心中似乎只能盛的下自己。 魏贵妃看着赵重诘,心中的怒火在不断发酵,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如何淡定自如地在她面前伪装这么多年,她连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 “你是何时到本宫的面前的?” 赵重诘的心一紧,他隐隐知道了魏贵妃的言下之意,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这样的情形,每一次都会被噩梦惊醒,但是事实真的到了他的面前,他竟然意料之外的冷静。 “天景七年。” 魏贵妃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腕上的琉璃手串,此时琉璃滚了一地,掀起了惊涛骇浪。 面对赵重诘毫不掩饰的坦白,魏贵妃再也维持不住心中的悲愤,她指着赵重诘道:“你这个狠毒的人竟然骗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枉为人母,错认儿子这么多年!” 赵重诘抿着嘴没有说话,魏贵妃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良久之后她才开口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的?” 赵重劼没有开口,魏贵妃深深地看了一眼赵重劼之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她缓缓道:“既然如此,本宫倒是有话要对你说。” 魏贵妃回头看了一眼勤政殿的偏殿,后面幽深的很,仿佛透过了氤氲的缕烟透到了魏贵妃的眼中,她一字一句道:“这件事若是被天景帝知道了,你就会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若是被朝中大臣知道了,你就肯定会人头落地,但是——” 魏贵妃略带警告的目光投了过来,“但是你与本宫合作,你当上皇上,本宫就是太后,本宫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的秘密本宫也能守口如瓶。” 赵重劼点了点头,他的眸色平淡,他接着道:“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魏贵妃的话从她的唇瓣一个个蹦了出来,“本宫要你亲手杀死陛下。” 赵重劼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进了内殿,殿中昏暗无比,只有钱源守卫在天景帝的身旁,他闭着双眼似乎隐如了黑暗之中。 魏贵妃也跟了进来,她看到面无生气的天景帝眉毛不自觉地一皱,旋即又转过了脸,赵重劼看了天景帝半响突然走了上去。 钱源的眼睛猛然睁开,他紧紧地拽住了赵重劼的衣袖。 “二殿下,不要惊扰陛下休息。” 赵重劼看向了钱源,他的目光幽暗,带着一股无名跳动的火苗,此时周围却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声响。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现疑点 分卷阅读227 周围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氛围中溅起了一阵涟漪,赵重劼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魏贵妃却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惊恐布满了她的眼球。 福兴却在一旁处变不惊,躺在床榻上的天景帝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周围隐隐地传来一丝黑影。 孙季就站在龙榻旁,冷冷地看着赵重劼,他一字一句道:“你想干什么?” 赵重劼负着手站在原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季,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季的脸上划过一丝恼怒,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然是想看看天景帝是否真的缠绵病榻,不省人事。 如今西戎入侵,整个边疆都处于水生火热之中,在多年前,他也曾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为了守护身后的国家,为了守护身后的人民,因此他自然知道天景帝的重要性。 这个国家需要一个杀伐决断的统帅,纵然他还对这个皇帝心存怨念。 但是在国仇面前,任何家恨都微不足道。 “二殿下可是想借此机会为父弑君?”孙季冷哼了一声,“但是你的父亲虽然当年的决断不妥,可是心总归还是放在国家之上,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赵重劼的脸色大变,他上前一步揪住了孙季的衣领,凌迟的眼神仿佛要把孙季生吞活剥,他咬牙道:“你刚才在胡说什么?” 孙季的面色屹然不动,他看着赵重劼道:“我说的是事实,你自己心里清楚。” 魏贵妃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恼怒,她看了一眼赵重劼,目光又放在了孙季身上,原来赵重劼的身世只有她一人不知道,她突然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倒是率先开口道。 “本宫好像见过你,你好似原来在赵重光的身边。” 孙季听到了魏贵妃的话却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只是对着赵重劼道:“你最好做事小心些,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如果要对陛下不利,有人就会迫不及待地将你瓜分殆尽。” 赵重劼的心被一阵重击,他没有听出孙季的言外之意,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的父亲忠君爱国,怎么会做了对国家不妥的事情?” 孙季诧异的看着赵重劼,想从他看不出一点瑕疵的面庞找到一丝瑕疵,然而却一无所获,他接着道:“你的父亲勾结西戎北夏夺位不成,反倒引火烧身,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不可能!”愤怒的声音从赵重劼的口中发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孙季,原来俊秀的面庞变得扭曲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的父亲是为了雍国而死,怎么会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叛国之人? 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就是为了为他的父亲报仇,而这个不速之客却**裸地告诉他你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他之前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是幻影,像是轰然倒塌的海市蜃楼。 他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头,像是要将它紧紧捏碎,魏贵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嫌弃之情,她悄无声息地退后了几步。 孙季却眼尖地看到了欲离开的魏贵妃,他上前大步走到了魏贵妃的身边,他的眼中看不出有任何温度,怒到极致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东陵城的沉香丸是不是西戎给你的?” 魏贵妃被孙季眼中的怒火给愣在了原地,只听见了孙季的声音紧跟着轰炸着她的耳膜。 “你知不知道东陵城现在地狱一般的场景都是拜你所赐,西戎狼子野心,雍国的贵妃却更是狼心狗肺,他们好歹是为自己的国家谋利益,而你却是将雍国拱手让人。” 孙季的眼中浮现了如血浮屠般的东陵城,饿殍遍野,到处都是精神萎靡的人,沉香丸起初只是强身健体之药,可是一个月之后他们却开始神志不清起来,而且这猛烈的剧毒还有极强的传染之力。 与他们接触过的人,甚至只是简单的寒暄都会染上这不治之疾,短短几日,东陵城就从一座繁华的都市变成了一个鬼气森森的死城。 孙季突然伸出了手,魏贵妃皙白的脖颈就覆上了一双粗糙的大手,她惊恐地看着孙季,只觉得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渐渐抽走。 刚刚她屏退了所有的内侍宫女,而殿外的禁军无诏不得入内,现在这一切都仿佛是她的作茧自缚。 她的确从西戎手中接过了沉香丸,也将它卖到了东陵城的大街小巷,可现在她的心中却没有任何忏悔之意,那些百姓就如床榻上的天景帝一般,自甘堕落地沉沦。 孙季的话语又从他的口中传来,他恶狠狠地道:“就凭你也可以和皇后相提并论,陛下看着你这东施效颦的脸不忍心下手,可我却没有这个顾虑。” 孙季的手渐渐抓紧,福兴在一旁冷眼旁观,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好似对孙季的脾气十分熟悉,因此只是如隐形人一般隐在了窗沿边。 而窗沿呆愣着战立的赵重劼似乎整个人都飘在了半空中,所有的思绪都离他而去,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罪恶在他的手上滋长。 分卷阅读228 魏贵妃轻微的呜咽声仿佛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低吟。 骨骼碎裂的声音即将来临,而孙季却猛然定格在原处,在他的脖间架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 “放开她。”冷冷的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 孙季脖间隐隐地渗出了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魏贵妃却趁着这个空隙,猛地用胳膊撞开了孙季,这死到临头爆发出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孙季一个愣神的功夫直接被撞开,魏贵妃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有刺客袭击陛下!” 孙季回过头来看着背后的人,只见那人的头发苍白,眼神如秃鹫一般锐利,而钱源却变了脸色。 “福兴...?你怎么会在这里?” 福兴?孙季从未知晓这个名字,他看着福兴的脸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曾在十八年前的东陵之战中隐隐约约与这人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 而当时福兴好像是—— 孙季睁大了眼睛,当时福兴好像是建始帝的贴身侍卫,他颤抖着伸出了手,指着福兴道:“你你你...你不是随着建始帝葬身火海了吗?” 福兴深深地看着孙季一眼,殿门外传来了兵甲碰撞的声音,福兴直接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魏贵妃的身边。 孙季的脸上弥漫着错愕,而这时殿外的禁军都聚拢在殿门口。 魏贵妃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她指着殿正中的孙季喊道:“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预谋谋害陛下!” 禁军手持长戟,戒备地看着孙季,孙季知道现在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他看着在魏贵妃身边垂手侍立的福兴,越来越多的疑惑涌上了眼前。 钱源没有说话,而赵重劼也没有说话,但是禁军不敢违背这事实上的一宫之主,他们直接上前拿住了孙季。 孙季没有反抗,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赵重光,他知晓她曾经派人来找寻过他,想要带他离开东陵城,但是孙季还想到皇宫之中一探究竟,便要那人在宫外等他。 然而现在,孙季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一切都变得捉摸不透起来,他看着面色晦暗的福兴,里面的五脏六腑仿佛都淬上了阴谋,他无端地来到了宫中,定是带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这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什么?孙季不知晓,只是冰冷的长戟抵住了他的背。 远在北疆的赵重光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她不知道皇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计孟带回来的信息中也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孙季在皇宫之中失去了音信,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他不能操控的事情,只是孙季在她的身边日子已久,对皇宫的地形十分熟悉,若是他愿意定能够躲避侍卫,但是他却在皇宫之中失去了联系。 赵重光隐隐地觉得皇宫之中正有人将一切可以掌控的事情越推越远。 她抬起了眼眸看向了计孟,问道:“东陵城之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计孟一五一十地将所见所闻如实告知。 赵重光听着计孟的话,原本担忧的神色越来越铁青,她猛然站了起来,她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仿佛要将一切都捏碎在手中。 东陵城现在已经如人间炼狱一般,那沉香丸如同地狱中涌出的死气,阴云一般覆盖在东陵城上,妄图将一切生灵都拖下地狱。 现在西戎虎视眈眈,东陵城又是一片狼藉,仿佛这些年来的背运都被雍国给赶上了,但是赵重光却知道,这所有不经意的开始就是从经年累月的水滴石穿开始的。 就如同西戎的阴谋,其实早已暗示在细节之中,比如天景帝的大权独揽,从未假手于人,比如北疆一直像一团乱麻一样的部落,只要一点火星,这些部落就会如燎原之火一般掀起了一份波澜。 赵重光仔仔细细地捋着来龙去脉,可是原处的城墙却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号角。 这是攻城的警报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爷孙温情 攻城的号角声一遍又一遍地传来,像是重重的石锤不断地叩击着人的耳膜。 赵重光脸色大变,她直接起身朝着青阳夫人的军营跑去,青阳夫人的军营在北雁城的最北边,高耸的城墙就像一块平铁一般立在它的身后。 在赵重光赶来的时候,一袭银甲的青阳夫人就立在军营前,目光锐利地看着远处熊熊燃起的战火,而赵重光的脚步却顿住了,她看到了青阳夫人身旁的傅元帅。 那是她母后的父亲,她的外祖父。 可是赵重光却不敢迈开步子,在她初来军营的时刻,傅生的目光像是烙铁一般印在了她的身上,那是一种不敢靠近的绝望,赵重光知道那是他从自己的身上看见了母后的身影。 那是他手把手长大却惨死皇宫的女儿,是他一生引以为傲的骄傲,是他心中腐烂的伤口。 因此赵重光不敢再上前,怕再一次勾起傅生的回忆,但是青阳夫人却看到了一旁踌躇不决的赵重光,她又回过头看着身旁小心翼翼的傅生,突然叹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229 “你这是何苦?重光很尊敬你,也渴望与你亲近,你怎么就这么躲躲闪闪?!” 傅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只是太过于近乡情怯,而且这么多年的威仪也一时半刻扳不回来,只好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旋即迈步离开了。 赵重光这才走了过去,她担忧地对着青阳夫人说道:“外祖母,这西戎的攻势如何?北雁城可能撑得住?” 青阳夫人面色复杂地看着远处零星的飞箭,眼中闪过了一丝细微的忧心忡忡,赵重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悄然低下了头。 然而一双温柔的手却覆上了赵重光的额间,青阳夫人的话从赵重光的耳畔传来。 “你知道你的母亲当年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反应的吗?” 赵重光抬起了眼眸,迷茫地摇了摇头,青阳夫人紧接着开口道:“她说,哪怕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不会后退,更不会投降。” 赵重光仿佛能勾勒出她母后的模样,她站在城墙之上,语气坚定,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那份豪情与坚定透过了茫茫岁月,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赵重光的心间,填满了那千疮百孔的沟壑,她眼中的茫然退尽数退去。 赵重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可青阳夫人却顾不得赵重光,城墙之外就是预备进攻的西戎军队,他们如黑夜中潜伏的怪物,正摸索着朝着一处香饽饽奔涌而来。 青阳夫人朝着赵重光伸出了手,“来,我们一起。” 赵重光没有犹豫地伸出了手,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她不会后退,也不会放弃。 城墙之外火光连片,西戎军队的人头像是一把芝麻洒在了土地之中,黑漆漆的数不胜数,为首的是一顶双辕马车,车体通红,车顶被掀开,其中正襟危坐着一个男人,那便是西戎的大汗。 此时他如饿狼一般的眼神紧盯着城墙之上,傅生便立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此时一上一下,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赵重光就站在青阳夫人的身后,看着面前她的外祖父,一个统领着千军万马的元帅,她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激荡,她明白只要他在这里,北雁就在这里。 西戎大汗收回了目光,他一摆手,身后的士兵就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像是飓风劈倒了树木,树下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四散奔涌,雍国的士兵都做好的防御的阵势,银白胄甲在夜色中夺目异常。 战鼓声轰然炸开,像是横空劈开了一道闪电。 西戎军队嘶吼着露出了臂膀,朝着城墙而来,如流星般的箭矢密集地朝下而去。 西戎士兵部分被箭击中,被远远地落在了身后,但大多数都是前仆后继地向前,局势一触即发,双方都不甘示弱,纷纷拿出了最好的状态。 傅生站在那里,余光一撇看到了赵重光就站在一旁,她的眼神专注,城墙之下的场景一帧一帧地在她的眼中闪过,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像是在期待着一个结果。 傅生走了过来,赵重光站在那里,冷不防地眼前走出了一道身影,她向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地搭上了身后的短剑。 在看到傅生不苟言笑的面庞之后又紧张起来,她左顾右盼起来,准备将不安的情绪转移到别处,然而傅生却没有动,赵重光只好抬起来头结结巴巴道:“外....外祖父。” 傅生轻轻地点了点头,战场嗜血的场景没有投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比平常柔和些,他降下了声调,仿佛怕惊坏了面前的女孩。 “你会射箭吗?” 赵重光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弓箭上的弦拉开,手中的箭自然就射了出去,简单却不简单,她做不到百发百中,也做不到百步穿杨。 傅生没有看赵重光变幻莫测的眼神,他直接伸出了手,一旁的士兵立刻会意递来了一道弓箭。 傅生直接将弓箭拿到了赵重光的面前,赵重光一愣,还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她就不受控制地接过了沉甸甸的弓箭。 傅生的脸上露出了隐约的笑意,赵重光深吸了一口气,搭上了箭拉开了弓弦,她的手心都渗出了汗,但这时傅生有力的大手却覆上了赵重光纤细的手腕,他的声音浑厚响亮。 “眼神直视前方,下盘要稳,双手要有力。” 傅生的话仿佛给赵重光注入了一剂强心剂,她的眼神聚集在前方,不染杂念地看着远处攒动的人头,一切都水到渠成之时,赵重光搭在弓箭上的手恰时松开。 正中眉心,一个身影倏然从城墙上掉落,土地上绽开了一道血花。 赵重光兴奋地转过身子看着傅生,傅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赵重光这才发现血缘关系的奇妙,她无条件地相信她的外祖父,她坚定地相信她的外祖父如北雁城墙一般,将她牢牢地护在一个无人可以侵扰的角落。 也许只有亲情才是历久弥新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就如过眼云烟一样,不知何时就会消失不散。 赵重光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弓箭,转过了身子看着面前浴血奋战的士兵,她从箭筒之中又抽 分卷阅读230 出了几把箭,脑海中浮现出傅生教导的几句话,手中仿佛也有力量起来。 青阳夫人看着面前相处融洽的爷孙,眉宇中却闪现出不易察觉的忧思,她不知道他们还能够陪伴赵重光多久。 傅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重光,他走到了青阳夫人的身边,轻轻地说道:“你也不必如此忧心,重光就像她的母亲一般,是压不倒的蕤丝花,在何时何地都不会丧失希望,不是吗?” 青阳夫人看着远处认真严苛的赵重光,眉宇之中的忧思变成了不舍,她道:“我知道,只是这孩子从小丧母,又不得父皇宠爱,如今好不容易遇到血脉相连的亲人,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中的欢喜却是掩不住。” 一向不轻易展露自己情感的青阳夫人的眼眶却泛红,她口中的话却咽了下来,傅生叹了一口气道:“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 青阳夫人没有再说话,她看着城墙之下绵延的战火,原先颓唐的思绪一下子无影无踪,她又恢复了女将风范,镇定自若地在战场上调度,而傅生一如既往地站在城墙之上,那是北雁城不倒的标志。 西戎的攻势渐渐松了下去,双方的士气都跌落在谷底,这时战争的必然,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全神贯注也有个限度,双方的军队就处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就像是一个一个急剧膨胀的气球,看谁先受到了致命一击。 赵重光看着西戎的面目,就如同地狱之中嗜血的恶鬼,他们聚集着,贪婪着朝着雍国涌来,但这远远不够,**是永远不可以被填满的。**驱使着他们,让他们不知疲倦地奔向别人的土地,即使这些地方住着安居乐业的人。 他们没有灵魂,只需要一根最后的稻草,这些虚无的庞然大物就会轰然倒塌。 赵重光突然转过了身子,她朝着北雁城的监牢的方向奔去,监牢潮湿不已,还未等走到面前,一个破口大骂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赵重光冷哼了一声,她知道那是拓跋炎的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落到了这般的境地,落在了一个他嗤之以鼻的女子手上。 赵重光走到了他的身边,隔着厚重粗壮的木桩冷冷的看着他。 “砧板上任何宰割的鱼肉还不肯消停。” 拓跋炎看清来人之后,他眼中的怒火比外面的战火还要猛烈,仿佛要将赵重光烧的只剩灰烬,他怒道:“要杀要剐便来,西戎的勇士从不畏惧!” 赵重光拍了拍手,掌声在静静的监牢之中刺耳无比。 “本宫满足你的愿望,不过——” 赵重光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在她惊艳的面庞上像是深山上野狐所化的魅灵,她一字一句道:“——不过本宫要你死在崇拜你的西戎士兵面前。” 她的声音像是十尺寒冰,凉到了拓跋炎的深喉,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拓跋炎像只木雕一样站在原地,口中的污言秽语都咽到了肚子里,他隐隐地觉得赵重光没有开一丝一毫的玩笑。 “怎么了?本宫如你所愿,所以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赵重光的语气带着嘲讽,她挥手示意后面跟着的士兵将拓跋炎拖出来。 拓跋炎脸色大变,他伸出了手攥紧了面前的木桩,语气颤抖。 “你不要乱来...西戎定会赢,你不要作茧自缚,还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为好。” 赵重光冷笑了一声,并没有理会拓跋炎的胡言乱语,在她的眼中,这不过都是他临死前的垂死挣扎,拓跋炎看到赵重光并没有理睬他,语气倒是急了起来。 “东倭已经侵到了章州一带,眼看着雍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你再挣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赵重光一怔,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拓跋炎,语气带着质问,她一字一句道:“你在说什么?!” 拓跋炎看着赵重光的眼神不似作伪,他看着赵重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不知道?东倭也朝着雍国宣战了,现在自北向东,雍国的全线版图都已经战火纷飞,北疆眼看着已经快要不保,你一国公主灰头土脸地在这守着干嘛?” 赵重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终于知道了为何青阳夫人最近一直忧心忡忡,而本应该到达北疆的粮草却一点踪影也没有,原来雍国现在已经腹背受敌。 拓跋炎的眼中流露出不怀好意的情绪,他摸着下巴道:“如若你跟了本王,至少还能保住项上人头,你....” “闭嘴!”赵重光瞪向了拓跋炎,好像在看一条嗷嗷直叫的丧犬,“拓跋炎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我们雍国,你就是十里八村的光棍,哪家的女儿多看了你几眼都要回去拿水洗洗眼。” 赵重光没有理会拓跋炎铁青的脸色,她放缓了语调道:“再说了,这东倭与西戎与你的生死有什么关系?” 拓跋炎愣在了原地,赵重光却直截了当地说道:“带走!” 西戎的进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士兵大多 分卷阅读231 的体力都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完全靠着毅力来支撑,通常这个时候,为谁而战,因何而战都已经抛却往后,一切仿佛都已经变成了本能。 士兵机械地进攻,机械地防守,机械地做着一切。 赵重光领着拓跋炎来到城墙之上时,远处的战火像是阴间的鬼火一般忽明忽灭,赵重光皱了皱眉,身后的拓跋炎的眼神却有些躲闪,他好似不愿意西戎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西戎的勇士,不能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敌人胁迫,宁愿死,也不能窝窝囊囊地活着。 赵重光突然觉得当初放过拓跋炎一命是个不错的选择。 青阳夫人与傅元帅也走了过来,青阳夫人的脸色有些疲惫,银色铠甲中还溅上了斑斑血迹,傅生手中的刀刃已经磨损了一块,也不知这上面沾染了多少的敌血。 赵重光上前一步道:“外祖父,外祖母。” 在赵重光去监牢领拓跋炎的时候,青阳夫人与傅生也已经知晓,此刻他们正站在赵重光的面前,青阳夫人率先道:“重光,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赵重光望向了后面狼狈不堪的拓跋炎,“让他们的皇子一寸寸,一片片地死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的士气一缕缕,一点点地抽离。” 赵重光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些稀松平常的事,青阳夫人与傅生同时一怔,但是青阳夫人的面上闪现了一丝担忧,但是傅生却爽朗地拍了拍手。 “既然如此,便按你所说的办。” 随行的士兵立刻拖下了拓跋炎,傅生的脸色也由晴转阴,他面色不虞地看向了青阳夫人,而青阳夫人的面色也是不妥,最后还是傅生叹了口气道:“鸟儿大了,终究是要离巢,当年我们不也是没有阻止住吗?” 青阳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赵重光的背影,她的眼中没有了杀伐果断的气概,只有舐犊的柔情。 而一旁的赵重光却没有感受到这目光,她的全副神情都放在了拓跋炎之上。 拓跋炎此时五花大绑地吊在城墙之上,他的头发凌乱,衣裳也破旧不已,他一直垂着头企图躲过下面西戎军队诧异的目光。 赵重光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现在还有一条路,你可以选择自尽,堂堂正正地死在你军队的面前,不过——”赵重光画风一转,“不过你的手上一无毒药,二无刀剑,你只能选择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样的话,你就会感觉自己的血液堵在你的喉咙之中,剧痛将会淹没你所有的感觉,你没法直接死去,只能看着痛苦将你生吞活剥。” 拓跋炎闭上的双眸一下子睁开,他的眼中只有惊恐和赵重光笑颜如花的脸,赵重光看着拓跋炎的目光似乎觉得好玩,还浅笑了一声。 “不过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痛痛快快地死去,可能会在半个时辰之后晃悠悠地醒过来,若是你侥幸活了下来,以后也不能开口说上一句话。” 赵重光的话如蛇蝎一般钻入了拓跋炎的耳膜,赵重光没有理会拓跋炎苍白的脸色,她挥了挥手道:“既然殿下没有这个胆量,那么本宫就帮你一把。” 雍国士兵手持火把,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们聚集在拓跋炎的周围,原本模糊的场景立刻清楚起来,赵重光站在火光之中,她的表情看不清楚,可是背影却挺得很直。 西戎军队的攻势也逐渐弱了下来,显然是有人看见了上方的场景,一把长刀架在拓跋炎的脖间,若不是西戎军队距这里太远,恐怕就能看见拓跋炎瑟瑟发抖的双腿。 西戎的皇子正颜面扫地地被人欺压,甚至一点还手的余地也没有。 西戎的大汗仿佛也被这场景震慑住了,他看着逐渐丧失的士气皱了皱眉头,他们尊仰的皇子如此不堪一击,任是谁也不能心无旁贷地往前冲。 人一旦松懈了下来,就需要比之前多上几倍的努力才能重整旗鼓,显然西戎军队已经没有了那份心力,放弃这种情绪在军中蔓延。 赵重光见目的已经达到,她拿起了傅生送给她的弓箭,一个漂亮的拉满弓弦之后,箭羽呼啸地朝着西戎大汗的马车而去。 没有人注意赵重光的举动,黑灯瞎火之中只见底下乱成了一锅粥。 穷寇莫追,可是眼下的人还不是穷寇,他们只是一群失去了支撑的士兵,傅生和青阳夫人在身后看着赵重光,火光堙没了他们的棱角,他们如同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 赵重光回过头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青阳夫人与傅生纷纷转过了头去,只见浑厚的声音从傅生的口中传来。 “开城门!决一死战!”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斗志昂扬的雍**队前仆后继,而西戎的军队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慌乱之中连佩刀都丢在了地上,同伴踩着同伴的尸体而过,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赵重光看着底下厮杀的场景,心中无端地涌起了撕心裂肺的痛,她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拼命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祈祷这波痛苦能够迅速离开,但是这毒仿佛像是嗅到了血腥味一般越演越烈。 赵重光挣扎地站 分卷阅读232 了起来,她看着夜幕的颜色,黑暗地让人似乎不愿相信明天的太阳会升起来。 赵重光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看到了明日的太阳,它照在了赵重光的身上,淡淡的光圈包绕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化在温暖之中。 寂静无声的军营中站着青阳夫人与傅生,苏台和小虹也焦急地站在赵重光的身边,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沉默。 傅生的眼神复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面无血色的赵重光一眼,旋即大步走出了军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漂浮的脚步似乎一阵风刮来就会将他掀倒。 赤狐就倚在军营前,他手中拿着一把短剑,修长的指节拂过短剑的纹路,低垂的眼眸看不清楚表情。 傅生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伸手拿过了赤狐的短剑端详,赤狐这才抬起了眼眸,傅生与赤狐二人的交集不深,平时似乎也没有交流,连客气的寒暄也无。 气氛停滞了一瞬,傅生却没有将短剑还给了赤狐。 “这是重光送给你的?” 赤狐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低下了头隐住了自己的脸庞,傅生心下了然,他继续道:“本帅曾经有个女儿,我将她捧在手心里,让她如珠似玉般地长大,她也长成了我期望的模样,她至今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过早地离我而去。” 傅生的声音浅到似乎只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赤狐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傅生的声音接着传来。 “现在她的女儿就在我的面前,我只能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缩短,我的年纪大了,已经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如果走在晚辈的面前,我甚至觉得这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傅生的语气越来越低,被风一吹就只剩下残存的温度,他将短剑交给了赤狐,一字一句道:“本帅有一件事情请求你。” 赤狐握住短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何连一把轻巧的剑都拿不住,傅生的声音带着重逾千斤的责任。 “我希望你能够代替我和青阳照顾重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雁无归期 北雁城的城郭消失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望不到边际的荒漠,它像一个体无完肤袒胸露乳的巨人一般,而北雁城不过只是上面的小小砂砾。 赤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的身旁是缓缓移行的马车,微风掀起车窗上的纱帘,赤狐微微侧过了头,只能隐隐看到赵重光沉睡的侧脸,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甚至在睡着时也不肯松开。 赤狐一向无悲无喜的眼眸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惊慌失措,像是不知怎么面对赵重光,良久之后,只有一声轻轻地叹气声。 “赤狐将军,我们现在是要去哪?”苏台绕过了马车,驱马与赤狐并驾。 苏台心中疑问重重,且不说北雁城坚固雄伟,能够抵御西戎的多次侵犯,而且赵重光自上次城墙之上昏迷以来,一直就没有清醒过来,连林太医也束手无策,现在的身子也不知道经不经地起这旅途颠簸。 赤狐罕见地回答道:“这是青阳夫人与傅生的决定,他们希望她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 苏台一缩脖子,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担忧道:“可是这些赵兄都不知道啊,若是她知道了肯定不会离开北雁城。” 苏台想起了那个在城墙之上意气风发的少女,她是那样的张扬肆意,她似乎就应该如她的外祖母一样守卫着北疆,而这一切她也是乐意之至。 苏台隐隐听到了那个绝粮的传闻,北雁城虽然坚固无比,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从内部崩坏,那就是大厦将倾无力挽回,这是人力无法阻止的,连青阳夫人与傅生也不可以。 他们此举可能就是将赵重光从这乱成一团的局面剥离出去,让她在看不见的地方平安喜乐。 可是赵重光会同意吗?苏台觉得不会,可是现在她没有机会拒绝。 苏台的话让一直波澜不惊的赤狐愣在了原地,他想起了那次在苍山雪峰上赵重光咄咄逼人的质问,那日的寒风仿佛刮到了这里,炽热的阳光也挥不去这些冷气。 北雁城仿佛被死气笼罩,城墙之上是萎靡不振的士兵,他们面黄肌瘦,铠甲松松垮垮地套在他们的身上,像只迎风飘荡的稻草人,胸膛被稻草填满,血液也渐渐凝固。 这是北雁城断粮的第七天了。 青阳夫人与傅生并肩站立在北雁城的城墙之上,一向眼光锐利的青阳夫人的眼眶发青,疲惫布满了她的眉心,而傅生的眼神依旧坚定,只是身子比原来瘦削的多。 “朝廷现在是什么情况?”青阳夫人望向了远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 傅生负着手看着周围精疲力竭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开口道:“朝廷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来顾着北疆,东倭对章州看的紧,如今一有机会,自然会伺机而上,恐怕西戎与他勾结已久,看来他们还是对当年的东陵事变造成的惨重伤亡不甘心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国家也是,西戎与东倭当 分卷阅读233 年没有瓜分雍国,现在又死灰复燃,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报当年之仇,就这样一拍即合。 “北夏也不知道会不会参与。” 青阳夫人眉宇之中多出了一抹忧色,据探子来报,北夏的新任帝王是个雷厉风行的主,他刚刚登基之时,就让一直把横朝野的丞相与太傅告老还乡,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朝野之中也不会有意义。 而安顿了朝廷,剩下的岂不就是开疆扩土?青阳夫人也拿不定北夏的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青阳夫人叹了口气道:“现在不管局势如何,都不能让重光在这里受苦,我原本还想着带她在北疆骑马,夜里就露宿在野外看满天繁星,她在宫中定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可惜...” 青阳夫人的眉宇之中闪现过一丝不舍,“可惜我们好像不能陪她了。” 远处传来了战鼓的声音,烽火孤烟扶摇而上,像是从远处刮来的飓风,准备随时随地地将北雁城席卷地一干二净。 西戎大批的军马就像浪水一样朝着北雁城席卷而来,他们咆哮着,嘶吼着,如同地狱放出来的恶鬼张牙舞爪地倾吞着残存的人气。 北雁守军也扬起了战鼓,一上一下,遥相呼号。 纵然身子疲惫不堪,北雁守军还是坚守在城墙之上,退缩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极其遥远的字眼,它仿佛只存在黄泉之中,他们或许这辈子不会碰到它了。 “战!”傅生手中的长剑重重砸落在石板之上,碎石飞溅而出。 青阳夫人的眼中也只有面前的敌军,他们是一群行尸走肉,她的剑即将划过他们的胸膛,让他们滚回地狱。 青阳夫人拔出了手中剑,而身边的傅生坚毅的面庞露出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他握住了青阳夫人的手,一字一句道:“青阳,你可愿意与我并肩作战?” 青阳夫人点了点头,一如既往,从未拒绝。 远方的马车却轻轻地停了下来,赤狐看着赵重光紧皱的眉间,突然伸出了手,但是却停留在半空之上。 赵重光的睫毛微不可见地一动。 赵重光感觉自己正走在记忆之中,她走马观花地观摩着那些岁月的片段,仿佛那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空间,不值得她驻足停留。 她看见了幼时的自己,那时她正坐在御花园偷偷地抹着眼泪,而赵重劼就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从未离开。 她看见了年幼时的无疆,他神情紧张地看着赵重光,止不住地朝后退缩,但是幼时的赵重光笑着对他伸出了手,带着排山倒海之势的接纳。 她看见了翔鸾阁前奔涌的人群,秦朗就站在万人瞩目之中,面具下的脸却多了不合时宜的慌乱,他的心想要离开而脚步却只能停留。 赵重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望向了前方的母后和父皇,看着他们举案齐眉其乐融融,她看着自己伏在母后的膝盖上,笑着揪着父皇的龙袍。 这些记忆从未出现在她的脑海,只是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耳畔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丝低鸣,赵重光循着声音走去,只见青阳夫人与傅生二人正站在城墙之上朝她招手,他们微笑着,和蔼地看着她。 赵重光想跑过去,却看见她的母后正朝着他们奔去,没有穿着厚重的凤袍,也没有繁杂的发饰,她只是穿着一袭银色的软甲,头发高高竖起,那是傅年年十六岁的模样。 赵重光停住了脚步,她站在原地看着母后与她的父母团聚,母后脸上的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明媚,她的眼神明亮,像是北疆深夜里的繁星,记忆中那张苍白的脸似乎从未存在。 赵重光突然泪流满面,她慢慢朝后退去。 然而一声清亮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像是穿越了人山人海,高峰大江,准确无误地传到了赵重光的心间。 “小十三,过来。” 赵重光猛然顿住了脚步,她向后望去,只见她的母后,她的外祖父,她的外祖父都在朝着她招手,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她们跑去,她的脚步踉踉跄跄,可内心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 赵重光终于走到了她母后的身旁,她看着母后的脸庞,心中想她可真是好看啊,和月湾醉人的月色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皇宫之中的画卷根本从来没有画出她的神韵,东陵城的春色在她面前也显得黯然起来。 赵重光想开口说话,可母后与外祖父外祖母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阳光穿透了身躯洒在了赵重光的身上,像无数次她渴望的温暖一样,可是赵重光突然不想要这转瞬即逝的温度,她拼命地向前方奔去。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无果,所有的所有终究还是消失不见。 赵重光猛然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的瞳孔一缩,她伸手想遮挡着那些阳光,可是一双手却先覆了上来。 赵重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掌心的纹路,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一双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赤狐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良久良久 分卷阅读234 之后,赵重光才开了口,零碎的语句从底下发出。 “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赤狐看着心如死灰的赵重光,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即使不说她也知晓,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北雁城破,城中无一人生还。” 赤狐没有说谎,也不愿意说谎,他看着赵重光如瓷器一般易碎的脸庞,可是这件精美的瓷器却没有出现一道裂痕,她倔强地睁着眼,阳光似乎将她所有的哀伤蒸发地无影无踪。 “知道了。” 赵重光只是简单地说了三个字,便转过了身子。 北雁城断粮多日,城中军队无一人投降,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西戎的如狼似虎的进攻,他们拼尽全力斩杀了西戎的精锐部队,虽然城灭,但是却没有输。 而北疆的元帅傅生气竭而亡,死前一直看着远方,似乎那里有他的寄托,在他的身边是青阳夫人,他们并肩作战,并肩而亡。 在赤狐走后,赵重光依旧没有哭,眼泪似乎真的被阳光蒸发了。 远处传来了几声大雁的啼鸣,他们朝南而去,再无归期。 ☆、第一百二十六章 士别三日 赵重昀站在荒漠之上,原先苍白的病容多了一份苍凉。 一望无际的边疆似乎很容易将人同化,他们野心或许在此滋生发芽,像沙漠之中顽强生长的掌树一般,但是又可能消失殆尽,像其中渐渐腐烂的躯体,黄沙吞噬他们的枯骨,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北雁城破的消息还是插翅传来,赵重昀身后的禁军脸上都露出了肃穆的神情,无一人生还的惨烈战火仿佛凉到心扉的井水,将禁军从头到脚浇下去。 雍国的版图很广阔,可似乎又很狭小,越过了北疆一路往南仿佛很快就能达到东陵城,越过了章州一路往南仿佛也是很快就能突破宽松的防守。 计仲看着远处的赵重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面对这个雍国的皇子,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一丝诡异的压迫感,他似乎没有赵重光所说的是非分明,刚正不阿。 东陵城已经回不去,为何迟迟去与北雁城中的赵重光汇合? 不过现在已经不需回去了,北雁城已破,现在的任何举动已经失去了意义,计仲心中的怨气横生,他不想再在这里耽误了时间。 他的兄弟都在北雁城,虽然他隐隐约约觉得赵重光会给他们安排一条后路,她从来不会拿别人的命来冒险,倒是对自己的性命不屑一顾。 计仲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赵重昀的身边,他恍惚看到了赵重昀的眼中泛出了一丝晶莹,但是他却顾不得想一些没用的东西,他铿锵有力道:“北雁城已破,殿下也没有再去的必要,我就先行告退了。” 赵重昀抬起了眼眸,他直视着计仲的眼光,一字一句道:“你要去哪里?” 计仲不喜欢赵重昀针一样的目光,他觉得不自在,他撇过了头道:“自然是去北雁城寻找我的兄弟,还有主人。” “她已经不在了,北雁城破,无一生还。” 计仲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他此刻也不管赵重昀是雍国的皇子,反正他是北夏人,他大声嚷道:“他们不会死,我的兄弟都是从刀山火海中趟过来的,怎么可能折在西戎小卒的手上。” 计仲胸膛起伏,他喘着粗气接着道:“即使北雁城的人都死了,他们又不定会在北疆城中,主人宁愿拿自己冒险,但是万万不会拿着我的兄弟冒险,她答应过别人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赵重昀看着计仲涨红的脸,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烦闷,这原本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怎么现在却越理越越乱。 赵重劼现在已经失去了魏贵妃的帮扶,也失去了赵重光的心,他手上一无兵马,二无权利,他走入了死胡同作茧自缚。 而东倭与西戎一直虎视眈眈,进攻只是迟早的事,他不过只是将一切提前了,最初给他们一些甜头,最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这中间会多一些无谓的牺牲。 可是这些牺牲又怎么能够与他的宏图大业比较?现在一切都水到渠成,只要他回到了东陵城收拾了赵重劼,那些朝廷大臣也不会有异议,那样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对付西戎与东倭。 现在的伤亡不过是为以后的大捷预热而已。 赵重昀这样想着,心中的郁气也渐渐消散,仿佛忘却了那些沾染血液的城墙,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随你所愿,你要走便离开。” 计仲二话未说就离开了赵重昀,他转过了身子看见了远处站成一排的禁军,他们的目光炽热恳切,计仲想着,这全天下并肩作战的士兵可能都是如此吧。 他们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伤亡,也不愿意看见国家遭受着敌军的铁蹄,若是可以,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冲锋陷阵,只为了那份从未消失的豪情。 计仲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不愿再看那些凄切的目光,他有自己的兄弟要寻找。 赵 分卷阅读235 重光就坐在沙丘之上,在她的身旁是帐篷的星星之火,北疆的夜色的确与众不同,漫天的繁星仿佛重的沉了下来,将赵重光兜在了里面,她动弹不得,也不愿意挣脱。 近日以来,小虹,苏台甚至还有林太医都来安慰她,可是她却一句话也没有开口,她没有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有些字从她的口中发出,就会带着呼啸而来的记忆将她淹没于间,慢慢溺亡。 赵重光突然想到了东陵城,她的父皇生死不明,她从前满心欢喜想要追逐的人就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而她原来无比信赖的大皇兄此刻也不知在何处。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计仲就站在赵重光的不远处,他踌躇不前,而他的身边是沉默不语的赤狐,最后计仲还是犹豫道:“赤狐小将,那些话还要不要对主人说?” 计仲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赵重光,一如他所料,他的兄弟都完完整整地存在,只不过他们的主人却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就算是为她注满了活力,她似乎也不会如从前一样。 “说。”赤狐一字一句道,仿佛用所有的决心说了这一句话,“现在已经没有了可以支撑她的事情,恨意也好,其他的事也罢,只要她还肯活下去,这就可以了。” 计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大步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赵重光只感觉到面前一黑,她轻轻地抬起了头,看到了计仲的脸。 “你回来了。” 计仲躬身道:“属下回来了,主人让属下拦住你的大皇兄回到东陵城,属下确实拦住了,可是却没有将他带回来见你。” “不必了。”赵重光摆了摆手,“他没来也是好事,谁知道北雁城会保不住,他若是来了,说不定也会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赵重光说“尸骨无存”两个字时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说一个普通的词,但是计仲却跪了下来。 “属下有话要说,是关于主人的二皇兄的。” 赵重光疑惑地看着计仲,只见计仲继续说道:“属下在大皇子那里得知,主人的二皇兄弑君未成,还将当时在场的一个叫孙季的打入死牢,估计最后还是要将他砍头封口。” 赵重光在听到“孙季”这两个字时眼眸猛然抬了起来,她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计仲犹豫道:“属下不过是在大皇子的帐中得知,他看属下不是雍国人,倒也没有避讳,现在雍国东陵城乱做一团,二皇子恐怕想浑水摸鱼,登基为帝。” “他敢!”赵重光重重地说了这两个字,仿佛捕获了一丝活力,“他怎么能够越过大皇兄抢夺那个帝位,何况父皇还没咽气呢。” 赵重光似乎也觉得之前的话不妥,她顿了一刻继续道:“雍国的皇位必须是大皇兄来继承。” 赵重光虽然因为上次的事对赵重昀心怀芥蒂,可是她知晓赵重劼的身世,知晓他在东陵城的所作所为,她不能放任赵重劼登上帝位,只有雍国的正统血脉才能够继承皇位。 赵重昀骑在马上,他看着身后的禁军,他们的面上都露出了一丝疲惫,远处的沙丘仿佛要塌陷而去,茫茫戈壁之上好似只有他们这一群活物。 赵重昀转过了头,他的余光却撇到了一丝异样,他僵硬地转过了头。 赵重光就站在远处的沙丘之上,她穿着一袭软甲,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松软的头发披在身后,在看到赵重昀的一瞬间驱马冲了下来。 在她的身后,是北雁城仅存的人马。 赵重昀一愣神间,赵重光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她的眉眼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可是言语还是客客气气的,她开口道。 “大皇兄是要回东陵城吗?” 赵重昀机械地点了点头,赵重光却翻身下马直接甩出了一句话:“你跟我来。” 赵重光走在前方,良久之后赵重昀还是跟了上来,微风吹过了茫茫戈壁,卷起了一阵黄沙,赵重光下意识地替赵重昀遮住了迷眼的沙粒。 赵重昀一愣,赵重光也是一愣,她匆忙撤回了手,旋即开门见山道:“大殿下,宫中的事情你可清楚?” 赵重光连皇兄也不愿意再喊,她对蜀州之事心怀芥蒂,但是现在已经无暇细想这其中的纠葛,如今唯一是东陵城之事。 “略有耳闻。”赵重昀淡淡点了点头,但撞到赵重光质疑的目光之后又补充道,“皇弟做事鲁莽,也是触犯了大忌,若是再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雍国将会引来大麻烦。” 赵重光感觉赵重昀在顾左右而言他,她直截了当道:“赵重劼并不是真的赵重劼,他的身世复杂,本宫此行就是来与你商议,你回宫主持政事。” 赵重昀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眉眼一如之前的平和,似乎没有变化。 “本王对政事没有兴趣,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煎一壶雪松茶,坐在窗边看云浪翻滚,那些复杂的政事反而让本王喘不过气来,皇弟喜欢,他便去做吧,皇兄不愿也不会和他争抢。” 若是在从前,赵重光一定会信服地五体投地,但是她现在却觉得赵 分卷阅读236 重昀的话怎么嚼也嚼不出真心实意的感觉,她摇头道。 “大殿下不必和我故弄玄虚,这要是放在太平年间,你要如何本宫不管,现在却不能让你随心所欲。”赵重光挥手打断了赵重昀的反驳,她接着道:“本宫只有一句话,你愿不愿意?” 赵重光直视着赵重昀的眼眸,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他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在她的眼中放大,除去了之前信赖的保护罩,赵重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裸的**。 赵重光轻轻地笑了一下,仿佛一切都明白了,她转过了身子道:“大殿下已经做好了决定,本宫也可以走了。” 赵重昀停在了原处,他对着赵重光的背影脱口而出道:“皇妹,你要去哪里?” 赵重光的身影一顿,她没有打算回头,只是步履坚定,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走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久别重逢 北夏朝廷之上,穿着繁复龙袍的秦朗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人,他额前的珠冕遮住了他的眉眼,整个人少了一分柔和,多了几分凌厉。 “陛下,雍国如今危如累卵,若是北夏与东倭联手,定能分割天下,拓展领土!”一个东倭的使臣滔滔不绝地说着,在空旷的大厅中刺耳无比。 秦朗的手搭在龙椅之上,冰凉的椅背抵着他的肩膀,仿佛在不自觉地将他推到前面,准备迎接着一场唇枪舌战。 “北疆的北雁城已破,现在西戎伤亡,已经无力再向前推进,北夏若是现在出兵,雍国的大部分领土自然是唾手可得。”使臣还在洋洋洒洒地勾勒着完美蓝图。 秦朗突然心中升起来无端的烦闷,他沉重的声音从龙椅上方传起。 “章州水军是雍国天景帝的嫡系部队,东倭应该没有办法一击致命吧。”秦朗站了起来,他厚重的龙袍无形中让他更加威严,他缓步走到了东倭使臣的面前,“所以东倭现在是来诳北夏下水,好为你们争得一口喘息的时间伺机反扑吗?” 秦朗看着使臣错愕的神情突然浅笑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嘲讽,“要是东倭拿下了章州,会不会转身就朝着北夏举起屠刀?” 东倭使臣的眼珠转了转,像是硕鼠偷食前的思索,秦朗突然觉得没趣,东倭人生性狡诈,似乎连伪装都不愿,他们就那样**裸地描绘着心中的贪婪。 不加掩饰有时也是一个不错的词,至少能够明明白白地知晓,不需费些心思去猜测,可是它有时又像是一箭穿心一般,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直接一击毙命。 秦朗突然想起了那个不拖泥带水的拒绝,好似从上次分别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个女子的消息,她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但是或许只有他一人不知晓罢了。 秦朗看着殿中的东倭使臣,突然鬼使神差地道:“雍国的皇子皇女现在都在何处?” 东倭使臣以为秦朗回心转意,准备将雍国皇室之人一网打尽的意思,便忙不迭道:“雍国皇室子嗣单薄,只有两个皇子和一位公主,一个皇子刚刚与陛下...呃...见过面,另一个好似在东陵城中,至于那位公主,有人说曾在北雁城见过她,不过现在北雁城已破,那位公主不是死于铁蹄之下就是流亡在外。” 东倭使臣看着秦朗的面色变得捉摸不定起来,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狂风大雨,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懊恼,北夏刚刚与雍国签订了停战协议,他现在又将这话拉出来溜了一遍,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又抬起头看着秦朗,却发现他的面色没有任何异常,使臣甚至怀疑他刚才是看错了,秦朗直接大步走上了龙椅,他甩了一下衣袖,尖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退朝” 秦朗挥手屏退了一旁的侍卫,他独自一人走在北夏的皇宫之中,北夏的宫殿高耸,他的殿顶像是护国寺的佛塔一般高,秦朗停住了脚步,他突然抬起了头,冠冕应声滑落,东海细珠撒了一地。 秦朗也不知道自己在烦闷什么,他只是总想起那个笑意明媚的女子,现在她生死未卜,不知所踪,但是好像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纠葛,那是她主动地放弃。 秦朗不由自主地在殿中踱着步,明慈太后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副模样,原先的秦朗像是禁锢在龙袍之中的躯壳,每天按时上朝,按时批阅公文,一切都井井有条,但是一切却木然僵硬。 明慈太后突然觉得秦朗鲜活了起来,她挥手屏退了一旁的宫女缓步来到了秦朗的身边。 “母后万安。”秦朗在看到明慈太后之后草草地行了一礼,旋即拱手告退道,“儿臣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站住。” 明慈太后喊住了秦朗,秦朗这才停下了匆匆离去的脚步,明慈太后就站在他的身后,柔声道:“是不是雍国出了什么事?” 秦朗看着明慈太后的面庞,原先艳丽的面孔多出了一份苍老,像是骤然被暴风雨骤然折断的树,现在只剩下一半枯木,她的眼角之间多出了细细的皱纹。 这是她原先最在 分卷阅读237 意的,现在她却熟视无睹。 秦朗转过了身子,他的目光停留在明慈太后的微白的鬓角上。 “天景帝现在缠绵病榻,不理政事,雍国现在山河飘零,百姓流离失所,北疆也守不住了。” 明慈太后的身形不稳起来,秦朗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良久之后明慈太后才平复了心情,缓缓道:“朝代更迭都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哀家已经过了大半辈子,这些事情都看淡了,只不过没有想到赵北杨会落得个如此境地。” 秦朗沉默不语,明慈太后却再次开口道:“那重光呢?那个孩子怎么样?” 在经历过北宫的那场大火之后,明慈太后身上的锋芒尽数收敛了起来,原先对赵重光还是心存利用,可是现在秦朗的皇位已稳,已经不需要再用联姻的手段来巩固权力,她倒是对赵重光多出了一份怜惜。 纵然之前也有过,现在确是更加真心实意。 秦朗的眼神转过了脸,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生死不明。” 气氛罕见地沉默了下来,明慈太后没有说话,她就站在原地,眼神再也泛不起波澜,仿佛在逝去的岁月趟了一遍,浑身湿透地上了岸,最后发现还是孤身一人。 秦朗不知明慈太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就站在原地,一道道解开心中的锁,将自己剥离地体无完肤,最后才挖到了**裸的真心,那心还是从前的模样,从未变过。 “来人。”侍卫纷纷赶来,“传朕命令,发兵北疆。” 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上,月色越发清晰,它像是为黄土镀上了一层银辉,踩上去还能听到碎碎的声响。 赵重光就站在那里,在她的周围是赤狐,他一袭黑衣仿佛融入了黑夜之中,但是月色还是将他扯了出来,赵重光低头玩弄着脚底的碎沙。 “赤狐,我好想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赵重光搬开了一块碎石,底下的虫蚁纷纷躲避,赵重光似乎觉得很有趣,她掀起衣摆让他们成群结队地离开。 待到那些虫蚁无影无踪之后,赵重光才抬起了眼眸云淡风轻道:“我要去北夏寻求帮助。” 赤狐沉默了一瞬,然而沉默放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无声的默许,赵重光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却没有察觉出赤狐今日的不同,他的沉默反而像兵荒马乱后的远古战场,安静地找不到活物。 赵重光站了起来继续道:“如今局势紧张,西戎与东倭都撕破了脸皮,只有北夏还处在中立的位置,只有得到了他的帮助,雍国或许还能够绝地逢生。” “北夏会同意吗?”赤狐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一句话。 赵重光的眼眸暗淡了下来,仿佛夜色融入了她的眼眸中,将一汪清泉搅得浑浊不堪,她浅笑了一下。 “有得必有失,只要我有他们要便拿走吧。” 赵重光弯下了膝盖,乐此不疲地搬开一块又一块碎石,只是她的手指颤抖,一如黑夜中的鬼火一般摇曳不定。 连绵不绝的北夏大军驻扎在边境,数不胜数的军帐就如天上繁星一般,秦朗穿着明黄色的铠甲,他安静地坐在高头大马上。 一旁的将军匆匆忙忙赶来,他的声音有一丝欣喜,“陛下,这里方圆百里都没有雍**队把守,西戎也兵败匆忙回宫,如今正是大好时机。” 这大好时机人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好听些的趁火打劫。 秦朗没有接话,只是吩咐道:“将北夏军队驻扎在此的消息分散出去。” 属下不明所以,但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忤逆,这位北夏新帝雷厉风行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他可不愿意无故做个冤魂,秦朗看着将士匆忙的背影,嘴角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意,即使无人察觉。 赵重光再一次见到秦朗的时候,他正在认真严苛地批阅公文,他额前的头发稍稍长了些,盖住了他的神情。 赵重光在角落呆了良久,秦朗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仿佛之前宣她进来的不是一个人。 赵重光离得远,因此没有看到秦朗面前空无一字的奏折,烛火慢慢地下降,服侍的太监却不敢上前,仿佛怕惊扰了秦朗。 赵重光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她拿起剪刀拨弄着面前的红烛,火光才又跃了上来。 她放下了剪刀,却撞入了一道深不可测的眼眸,赵重光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低声道:“烛火浅了,伤眼。” 秦朗从堆积成山的案牍中走了出来,他一字一句道:“你来找朕做什么?” 赵重光在慌乱中正欲开口,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秦朗身上有特别的龙涎香的味道,一缕一缕地缠绕在赵重光的鼻尖,不由分说地撞开了她欲推开的手。 “朕以为你死了。” 秦朗低沉的声音从赵重光的头顶传来,她突然想算了吧,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直白的关心了,时间多停留一刻也好。 良久之后,秦朗才缓缓松开了赵重光,赵 分卷阅读238 重光这才抬起了头认真看了一眼秦朗。 多日不见,秦朗脸上青涩尽退,只有凌厉的锋芒,大多数帝王都是这般样子,刺刃保护自己,也阻拦别人的靠近。 赵重光朝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秦朗的禁锢,她柔和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陛下,我来此是有要事与你商议,北夏与雍国....”赵重光还未说完,就被秦朗打断了。 “你不必再说,朕已经知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秦朗转过了身子,赵重光只能看见他玄黑色的龙袍在夜色中更加黯淡,“北夏帮助雍国没有任何好处,朕为何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何况若是北夏对雍国出兵,那么将剑指天下,问鼎中原。” “不。”赵重光摇了摇头,她绕到了秦朗的面前。 “陛下,雍国并不是你所想的一蹶不振,相反现在是最坏的时机,却又是最好的时机,本来四足鼎立的局面已经形成,但是他们却打破了这一制衡,如果雍国与北夏联手对付西戎与东倭,我们都会胜券在握。” 秦朗抬起了头,赵重光的神色直接撞到了秦朗的眼中,炽热的眼神灼烧了秦朗的眼眸,赵重光总有一种让人正视她的能力,比如此时秦朗就认真思考了一瞬。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能代替雍国吗?” 赵重光一窒,她想到了在东陵城的父皇还有匆忙赶回去的赵重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以。” “我可以。”赵重光再一次说道,她对上了秦朗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本宫是雍国的永安公主,是敬武皇后与天景帝唯一的子嗣,你要的要求本宫都可以替雍国决定。” 秦朗面对着赵重光直视他的眼眸,突然鬼使神差道:“既然如此,朕现在就有一个要求。” 秦朗板过了赵重光的脸,赵重光感觉到了一层浓烈的压迫感,她隐隐约约预料到接下来的话,秦朗的眼神如不可触碰的烈火,一不小心就会灼伤了自己。 然而时间一针一秒的过去,秦朗却没有开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赵重光,轻微摩擦的触感在赵重光的眼眸绽开,秦朗修长的指节就在赵重光的脸上流连。 赵重光僵硬在原处,她仿佛迎风而立的稻草人,只是胸膛中没有了怦怦乱跳的心罢了。 她似乎觉得她的一切感官都在秦朗的牵引下活动,她闻到了秦朗身上独一无二的龙涎香味道,他看到了秦朗脸上细细的绒毛和脖间分明的喉结。 赵重光感觉脸上一凉,秦朗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浅尝辄止的吻,淡淡的,浅浅的,似乎只是赵重光的一个错觉。 “你知道朕想说什么吗?” 赵重光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秦朗却笑了起来,这笑容少了一份疏离,多了一份柔和,和在东陵城无数次对赵重光的微笑别无二致。 “朕在想朕上次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多少,是不是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悄悄地放在了心里。” 秦朗的话带着一丝调笑,倒是多了一分烟火气,赵重光翻遍了记忆的角落,却发现那场景就大大咧咧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我只是想问,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秦朗的话清清楚楚地刻在赵重光的脑海里,她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好,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人,即使是在森森宫廷之中也多了不少的人情味。 秦朗就那样看着赵重光,想从她平淡的脸色中看出一点端倪,但是兵荒马乱的内心却是从表面看不出的。 赵重光向后退了一步,秦朗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微笑,他看着赵重光背影挺直地朝着军帐门口走去,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秦朗没有挽留,只是对着悄然进来的将军沉声道:“传朕命令,全军驻扎在此地,不得轻举妄动。” 将士领命离去,秦朗却突然喊住了将士,“若是有西戎来犯,就地斩首。” 秦朗的话铿锵有力,将士只是诧异了一瞬,最后还是立刻领命离去。 此时距离北疆几千公里的东陵城正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一宫之主魏贵妃被囚禁在仪禧宫中,无人可以探视,也无人知道原因。 “那个人现在正做什么?!”魏贵妃的衣衫凌乱,她似乎已经不愿意再注重自己的外表,悲愤的语气从她的口中喊出。 底下的宫女内侍都大气不敢出,他们已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已久,此时也是一窍不知。 魏贵妃烦闷地挥手将她们呵退,空旷旷的殿中只剩下她一人,她的眼中有不甘也有十足的愤怒。 她不知道她的一切都是为了赵重劼着想,但是赵重劼却是毫不犹豫地将她关押在此,撕破了所有的脸皮,没有任何余地。 魏贵妃开始后悔她当时的决定,要是早知道赵重劼非她亲生,也不受她掌控,她为何不大力拥护赵重昀登基? 懊恼吞没了魏贵妃,差点将她溺毙在悔恨中,她此刻无比想念赵重昀起来,当初她一直认为只有亲生的孩子才能有保障,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魏贵妃一连几日都在仪禧宫中 分卷阅读239 唉声叹气,直到几日后赵重昀的突然到来。 皇宫里的夜色比外面更黑,他像是被扔到黑色染料中的绸布,不留一点空白。 魏贵妃一脸诧异地看着赵重昀,他避过了所有巡视的人来到了仪禧宫,裹在黑衣斗篷的神情模糊不清,魏贵妃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中平复了过来,但是依旧激动的结结巴巴。 “你....你怎么回来了?” 赵重昀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向前抱住了魏贵妃,魏贵妃在他的胸膛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她觉得赵重昀有些不同,但是却不知道有何不同,过了良久之后赵重昀才放开了魏贵妃,可是魏贵妃好像突然找到主心骨一样,悲愤好像突然有了一个宣泄口,她急声道。 “赵重劼将本宫囚禁在此处,不能与外界交流,不能随意进出,也不能....” 赵重昀伸手捂住了魏贵妃的唇,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他自然道:“我知道,今日我就是来带你走的。” 魏贵妃起初有些欣喜,但是随后又黯然起来,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仿佛不敢直视赵重昀,赵重昀将魏贵妃一切的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他的眼角勾出一丝讽刺,只不过面上仍旧装出了十足的真心实意。 “宫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倒是我们可以隐居宫外,在湖上泛泛舟,冬天的时候听松山雪落的声音,夏天的时候寻一处阴凉的地方避暑,阿绮你觉得如何?” 魏贵妃脸上的犹豫连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的眼神一直四处乱瞥,最后在一个精致的凤纹玉钗上停留了下来,魏贵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重昀,你知道赵重劼的身世吗?” 赵重昀的眼中泛起了疑惑,魏贵妃却越过了纠结最后直截了当地说:“他并不是本宫的孩子。” 赵重昀猛然站了起来,他沉声道:“皇弟即使再有错处,可总是有迷途知返的时候,娘娘这么说岂不是太过让人心寒?” 魏贵妃见赵重昀似乎并不相信,她慌忙道:“这是事实,本宫也是前几日才知晓,他不是本宫的儿子,也不是天景帝的儿子,他是和慈公主的儿子!” 赵重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是魏贵妃意料之中的反应,她甚至读出了一股惊慌失措的味道,她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本宫已经与他恩断义绝,可是雍国的朝廷千万不能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上,雍国的血统必须纯正,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乱臣贼子把持朝政?!”魏贵妃咬牙切齿道,旋即她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赵重昀,秀眉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重昀,你是雍国的皇长子,原先朝廷之中还有人因为你的身子虚弱反对你,可是现在却不必在乎了,现在你是雍国唯一的皇子,朝廷之中还有谁敢忤逆你?!” “唯一?” 魏贵妃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恶毒,像是黑夜滋生在她的眼中。 “因为从明天开始,赵重劼将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拖他入地狱的就是他难以启齿的身世!” 赵重昀看着魏贵妃,嘴角露出了一丝没有人察觉到的笑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片真心 赵重光站在茫茫戈壁上看着身后的北夏军队,在她的旁边是朝服玉冠的秦朗,寒风将他的衣摆吹得沙沙作响。 “多谢。”赵重光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北夏援助雍国的粮草,待到雍国无恙之时会加倍奉还。” 雍国粮草短缺,可北夏天下太平,年年五谷丰登,借给雍国粮草只是举手之劳的事,秦朗似乎很大方,他甚至不需要雍国的保证,就轻而易举地将粮草借给了雍国。 多日前秦朗的话还犹在耳畔,赵重光感觉心就和乱麻一样。 她承认她喜欢秦朗清风朗月一般的气质,也喜欢之前与他悠然自得的相处。可是他们中间隔着国,隔着苍山雪峰,隔着惊羽帝,甚至隔着赵重劼。 赵重光到如今也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一个名字,仿佛从她的嘴中说出,就会燎烧到她的心底,让她痛苦难耐。虽然赵重光对他的爱意都渐渐消失在岁月中,可是他的欺骗却摧毁了她之前的所有信任。 信任,是她通往别人的一座桥,可是现在这座桥却变成了残桓断臂。 “你不必道谢,于公于理朕都不会拒绝。”秦朗抬起了手将赵重光的头发撂到耳后,赵重光没有躲避,这让他的心中多出来一份激荡,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秦朗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赵重光如此着迷,可能是当初在翔鸾阁的惊鸿一瞥,可能是埋葬在儿时的久远记忆,可能是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朝廷官员畏惧他,那些争着抢着要入宫的人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他穿着龙袍的身子,至于这个人是谁,或许一点也不重要,而他的母后也有自己的人要怀念,他好像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未曾得到的总会更加珍惜,更何况那个人值得,她值得他为他等待。 赵重光朝着秦朗笑 分卷阅读240 了笑,笑容中不含杂质,只是最单纯的笑容。秦朗也勾起了唇。 远处烽火仍在,现在的两人心却在慢慢靠近。 西戎惨败回国之后再一次整装待发而来,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他与东倭携手而来。 当战火烧到直烟城时,赵重光一袭银甲战袍地站在城墙之上,她手中拿着花樱枪,背后是破落的城墙。 直烟城是继北雁城之后的第二防守,但同时也是最后一道防守。 自直烟城开始,大军便可以直通而下,再无防守之城,便可以直指东陵城。 西戎的军队浩浩荡荡地驻扎在直烟城城下,他们之间有少量的东倭人,东倭派人千里迢迢从章州来此,若说只是为了向西戎表示自己的诚意,未免有些太过牵强,赵重光不理解这其中的缘由。 “苏兄,粮草可发放完毕?” 赵重光侧过头问着苏台,苏台现在专门负责粮草,他胆大心细,做事也颇有条例,赵重光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件任务交给了他。 苏台一脸干劲,他一字不落地回禀道:“报告公主,粮草全部都已经分散完毕,直烟城中的军队都已经整装待发,周围几座城也是如此。” 自北雁城全军覆灭以来,北疆零零散散的城郭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人可以将他聚集起来,连周围的部落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挑衅。 但是青阳夫人与傅生二人打下来的威望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这时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主心骨登场,毫无疑问赵重光是可以担的上这样的重任的。 她四处游说,不过也可以说是四处威胁,终于将这一盘散沙给拢到了一个盘子里面,此时此刻,他们正一心一意地对抗西戎,没有后路。 “这样最好。”赵重光点了点头,“现在西戎就在这里驻扎,估计过不了多日就会来攻直烟城,让将士们做好准备!” 身旁的将士立刻领命离去,而在赵重光的身后小虹正拿着一件披风正欲给赵重光披上,旁边却走来了一个男子,他伸手示意小虹递过了披风。 赵重光眉头紧皱地看着城下乌压压的军营,身上却感觉一重,一个凤纹披风盖在了赵重光的身上,赵重光刚欲回头,秦朗的手就抵在了她的脖间。 一丝凉意传到了她的心扉,像是烈日中递过来一壶冰镇的酒,赵重光突然不动了,她抬起了手覆在了秦朗的手背上,两手交缠,缱绻不已。 “朕之前说的话你考虑好了吗?”秦朗没有理会城墙下的喧嚣,他仿佛对一切都尽在掌控,只是他的眼中现在只有赵重光。 赵重光的身子一怔,秦朗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黯然,但是只有短短一瞬的时间,赵重光突然转过了头,秦朗的眼眸近在咫尺,赵重光的眼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 “好。”秦朗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期待。 一连几日,西戎大军都只是在城墙下安安静静,不惹是生非,也不知是知道雍国与北夏联盟不好硬碰硬,还是在闷着干一番大动作。 赵重光的心中一直不安,她派出一大批暗卫去西戎军中打探情况,可是暗卫却没有带回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据直烟城五十公里的地方是龙源河,他是苍山雪峰雪水融化汇而成,也是北疆饮水的来源。”直烟城的将军拱手道,“如今西戎在那里徘徊也不知道是作何打算?” 赵重光的眉头紧皱,而一旁的秦朗却率先开口道:“那条河如果被毁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一旁的将士认真思索了良久之后才低声道:“这是不可能的,那条龙源河绵延几十公里,那些西戎士兵要是对他下手恐怕也是螳臂当车,丝毫也撼动不了它,更何况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重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云,她接着问道:“若是往里面投毒呢?” 将军的脸色一变,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又再一次摇了摇头,“这还是不可能,这龙源河到直烟城这一路以来,设有各个驻口,这水过了一层又一层,若是下毒那么早就被发现了。” 赵重光听了将军的话之后,似乎有了些眉目,她继续问道:“那些驻口是做什么的?” 将军沉思了片刻道:“龙源河是苍山雪峰汇聚而成,而苍山雪峰的水量不固定,有时涨到离谱,有时也干涸不已,驻口其实也就是防止涨水时眼眸直烟城而提前做的屏障罢了。” 直烟城处于低洼位置,若是龙源河的水涨起来了,就是没有西戎的阻拦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但是驻口有雍国的人把守,西戎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来作乱,那他们现在在龙源河附近游荡是为什么? 赵重光依旧不明所以,但是她还是派出了更多的人去打探消息。 连绵大雨浇灌在北疆,乌云似乎都集聚在了一处,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腹中的雨水全部吐出,地势低洼的直烟城的水更是没到了脚踝。 这是最危险的时机,却也是敌人偷袭的最佳时机。 赵重光不敢怠慢, 分卷阅读241 她将直烟城的守卫井井有条的安排妥当,而秦朗带来的北夏军队他竟然不闻不问,全部交给赵重光来安排,若不是时机不对,赵重光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嫌我身上的担子不够大吗?” 赵重光挑着眉看向秦朗,秦朗的眉眼淡淡,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眼角弯出了一个暧昧的弧度,他轻声道:“朕将北夏的军队都交给了你,一片心意也交给了你,你身上的担子越重,朕越是觉得自己重要。” 赵重光怎么早不觉得秦朗是个如此油腔滑调之人呢,若不是现在赵重光手边的案牍堆积成山,她定要好好说教秦朗一番。 秦朗却不在乎赵重光的气恼,他拿起了赵重光的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把玩,神情愉悦,仿佛找到了珍藏已久的宝贝一般爱不释手。 赵重光打掉了秦朗的手,她郑重道:“如今西戎恐怕有了动作,这战争要开始了。” “也马上要结束了。”秦朗接着道,眉眼之中是挥之不去的傲气。 赵重光突然一怔,这个表情她很熟悉,这是她父皇脸上经常出现的表情,秦朗看着赵重光魂不守舍的表情,突然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我父皇。”赵重光没有撒谎,她实话实说道,“我在想他若是醒了过来,我便不必如此奔波劳累,他定能扛下来所有的事情。” 秦朗想起了那个东陵城中威严的帝王,他好像曾经对他说过休要拐走他的女儿,否则就是在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你在想什么?”赵重光推了推突然愣神的秦朗。 “没什么。”秦朗转过了脸,“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情,不过现在这个有趣的事情倒是不有趣起来。” 赵重光还想再问,只听见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好像要将直烟城劈成两半,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而这时身旁传来了一个惊恐到极致的声音。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用情至深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赵重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城墙之上,极目远眺之下,滚滚而来的洪水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直冲直烟城而来,将士纷纷站到高处躲避。 “不要慌!”赵重光大声喊道,“全部镇守原位,若是被本宫发现有人擅离职守就地斩立决!” 赵重光的声音透过磅礴大雨传到了士兵的耳膜,士兵万般无奈之下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而这时秦朗走了出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底下的士兵,北夏士兵之前慌乱的情绪一下子被镇压了下去。 “你们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吗?!” 秦朗洪亮的声音从赵重光的身边响起,赵重光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能够替她遮风挡雨的人,这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有些东西两个人做总比一个人做强。 这时北夏士兵都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在赵重光的精心安排下雍**队也在严防死守。 大雨倾盆而下,涌来的洪水越来越多,秦朗的面色却没有任何改变,他将赵重光的披风拢了拢,温暖的手指触碰在了赵重光的颈肩,泛起了片片涟漪。 赵重光的面色严峻,她没有回过头去看秦朗的神情,而秦朗却捏了捏她的脸,附耳道:“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心。” 赵重光的身子一怔,她猛然回过头来,秦朗温柔的眼眸直接撞了过来,他眼中含笑,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复存在,只有赵重光一人满满地占据在眼中。 秦朗侧过了身子,走到了城墙边,他的声音穿过了磅礴的雨声落到了每个士兵的心扉。 “战争即将打响,为了你们的母国,为了身后的百姓,为了你们要守护的人,请全部全力以赴!” 秦朗又低下了头环视一圈,他的目光锁定在北夏士兵的方向。 “朕知道你们的士气不像雍国一样强烈,但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雍国一旦失陷,北夏也将岌岌可危,因此这一仗北夏要打,还要打的漂亮,因为朕在这!北夏就在这!” 雷声乍起,声音响亮入云,在场的雍国人,北夏人都斗志昂扬起来,他们的目光紧紧的停留在前方,仿佛要将一切敌人碎尸万段。 赵重光似乎意识到,这就是一个统帅者的魅力,这才是一个统帅者的气魄,这也是她想拥有的却没有拥有的,这也是她的母后,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想要教导她的。 但是秦朗的身上却有了这种力量,赵重光的嘴角绽放出了一抹微笑。 她即使没有,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洪水并没有滚滚而来,他们淹没了碎石,也漫上了护城河,但是却在城墙边停下来了,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赵兄,这简直是天助我也,西戎这次也是没有办法了!”苏台兴奋地叫嚷道,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赵重光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她还不敢放松,一切都还没有到最后决定胜负的时 分卷阅读242 刻,此时赤狐也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单薄的眉眼隐没在了雨水之中,他开口道。 “西戎与东倭虽然携手并进,可是里面却有不少的矛盾,现在各个部落已经被我璇玑一族收复,他们失去了这些支持,恐怕已经步履维艰。” 赵重光的心隐隐地定了下来,多日前赤狐自告奋勇去收复北疆部落,如今全胜而归,为雍国争取了更多的胜算,现在对付西戎与东倭也只是时间问题。 “确实如此。”赵重光点了点头,她沉声道,“我们现在要不一举歼灭西戎与东倭,要么分而化之,各个击破,这些都不足为惧。” 赵重光抬起了头,对着赤狐轻声道:“辛苦你了,赤狐,你劳顿多日,赶快下去休息吧。” 赵重光看着赤狐疲惫的眉眼,心中也是一阵担忧,她刚想上前接过赤狐丢弃的长枪,可赤狐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而是直接递给了苏台。 “这么重?!”苏台向后踉踉跄跄了几步,随后用憧憬的目光看向了赤狐,“赤狐小将,我现在对你佩服地五体投地,来来来!” 苏台赶紧带着赤狐下去休息,赵重光现在略微有些异样,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眼下最主要的是如何抵御西戎与东倭的攻击。 虽然现在只是洪水一个棘手的问题,但是后继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秦朗此时走了过来,他看着赵重光的眼眸,赵重光隐隐约约意识到秦朗接下来的话不同寻常,秦朗看着紧张兮兮的赵重光,突然浅笑了一下。 “你不必如此,事情已经过了最坏的地步。” 赵重光的心却没有任何放松,这么多年的噩耗简直让她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然而秦朗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大惊失色。 “探子从西戎与东倭那边传来消息,西戎与东倭那边准备将龙源盒的堤坝卸去,让河水淹没直烟城。” 龙源河是北疆耐以生存的一条河,多年前一位治水能臣用尽全部心思,才让龙源河不再时时一泻千里,现如今北疆的太平便是靠着这强壮的堤坝才能安然无恙。 但是若是这堤坝被毁,那么毁掉的不止直烟城,还有雍国下游数以万计的百姓,这样的损失已经不能用惨重来形容,恐怕会是人间地狱。 没想到西戎会丧心病狂至此! 赵重光只觉得气血上涌,她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秦朗似乎有预料似的伸出了手,他的语气带着怜惜。 “你不需如此强求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有法子的。” 赵重光的脑子如一团乱麻,她知道秦朗可能就是在安慰自己,这种情况即使是青阳夫人与傅生元帅在此,都会一筹莫展。 赵重光恍若重重地摔到了谷底,即使费力攀爬也到不了终点,秦朗的手传来暖暖的温度,赵重光却猛然抓住了他。 “你走!你不要在这里送死!” “那你呢,你以后该如何?”秦朗的话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之前的温暖都被大雨打翻在地。 “我……”赵重光一时语塞。 她应该如何?北雁城已毁,西戎与倭寇就如同旅途中的饿狼一样,等待着将负伤的雍国生吞活剥,若是直烟城失手,那么雍国还会有希望吗? 赵重光不能确定,她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走,她不能临阵脱逃也不能弃城不顾,她宁愿死在这里,这样才能有脸面去见她的外祖父外祖母。 “秦朗。”赵重光笑了起来,她的眼光含泪,“我知道你已经帮里我很多,我也不愿拖累你,也不愿意将你代入这死境,我希望你能好好得活下去。” “只要你活下去。”赵重光喃喃道。 “所以你又想放弃朕吗?”秦朗捏住了赵重光的下巴,“你就从来不问朕同不同意吗?!” 赵重光正准备开口解释,秦朗却紧紧地抱住了她,似乎要将她嵌入身体里面。 “朕不同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死抉择 赵重光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的手缓缓地覆上了秦朗的后背。 秦朗现在就真真切切地在她面前,他近在咫尺,似乎从未远离。 “其实我也不愿意。”赵重光的嘴角挂着一抹释然的微笑,她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愿意你离开。” 秦朗的身子一震,他惊喜地看着赵重光。 赵重光缓缓地拿起了秦朗的手,凉彻心扉的雨水落在秦朗修长的指节上,赵重光不顾一切地将秦朗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肌肤相触,一丝不知何物的东西在心中滋生。 “当初你问的问题,现在已经有了答案。”赵重光直视着秦朗的眼眸,她缓缓道:“在战争结束之后,我会和你一起回北夏。” “真的吗?”秦朗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话语淹没在了雨水之中。 “因为安心。”赵重光捂着自己的胸口,那个地方在怦怦直跳,似乎比雨 分卷阅读243 水还要猛烈,“你不在时,它一直跳动着,想与你更接近些,你在时,它突然慢了一拍,就是现在这样。” 雨水浸透了秦朗的衣裳,还有眼眸,一切冥冥之中都是最好的结果。 他知道赵重光一直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她害怕失去,害怕错过,因此秦朗知道只有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才能够在她上了一层一层锁的心上留下一道痕迹。 而痕迹现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秦朗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他不愿意回想过去,只想抓住未来,而赵重光应当也是如此吧。 往日不可追,值得期待的只有前方。 一连几日,北疆都在暴雨的袭击下生存。大雨磅礴,似乎冲刷了所有,只有挺立的士兵屹立不动。 而在历经风雨的城墙之上,赵重光眉头紧皱,她沉声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一旁的直烟城守将为难地摇了摇头,他道:“回公主,没有别的法子了,西戎与东倭现在正在拼尽全力挖开堤坝,末将已经偷袭多次,虽然阻拦了他们的进度,可是这阻拦的了一时也阻拦不了多日。” 赵重光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西戎与东倭远离故土来到雍国的土地,本就是件消耗极大的事情,如今久攻不破,现在只能破釜沉舟。 龙源河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们妄图紧紧地抓住它来翻盘为胜。 雍国不会坐视不理,可是西戎与东倭的大部分兵力都阻拦在龙源河处,雍国的胜算不高,而且很有可能伤亡惨重。 “赵兄。”苏台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咬着牙说道:“我觉得守将的提议未尝不可,俗话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何不一试呢?” 赵重光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她的心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西戎与东倭费劲心思要使龙源河决堤,可是时间紧迫也只能从下游动手,而雍国对付他们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直烟城守将说的釜底抽薪,从龙源河的上游下手。 龙源河的上游在北夏境内,只要秦朗派驻守在那里的北夏军队夜以继日地开挖上游,那么河水将一泻千里淹没西戎与东倭的军队,但是—— 赵重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若是这样的话,下游的百姓也将会遭殃,且不说一年的收成就化为灰烬,连身家性命也会不保,这无异于杀鸡取卵。 “公主,事不宜迟,需要早做决定啊!”守将看着赵重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种关乎着几百万百姓的决定他不敢做决定,与其说是不敢,不如说是害怕担上罪责。 这样的决定一下,雍国固然会取得胜利,可是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并不亚于战争中惨死的百姓,甚至会数以万计的百姓会流离失所。 可是不动手,直烟城肯定会不保,万一西戎与东倭同心协力往下,东陵城恐怕躲不过灭顶之灾,那时雍国可就真的得亡国了,而他们现在这些喘气的人恐怕都已经作古。 赵重光闭上了眼睛,疲惫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发出。 “你们先退下吧,本宫考虑一下。” 守将不敢多留,赶紧起身告退,苏台担忧地看了赵重光一眼,只好叹气着离开了。 赵重光抱着膝盖倚在床边,窗外依旧是连绵的大雨,甲光铁胄乌压压地一片,黑色帷帐一般围在城墙之外,像是跃不去的一道坎。 赵重光突然觉得他们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战场上厮杀的快意,还是建功立业的豪情,不管是为了什么,最重要地还是保护身后的百姓,为了那些平凡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地生活在雍国的土地上。 赵重光突然卸了一口气,她低下了头,面前青石地板上却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长靴。 “你怎么来了?”赵重光缓缓地抬起了头,赤狐那张俊秀的脸就出现在了面前,他脸上胡茬冒出,眼中是罕见地疲惫。 赵重光心中突然一紧,可还未等她起身,赤狐就直接开口道:“龙源河一事你必须同意。” 赤狐的语气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赵重光一怔,赤狐似乎从来没有和她这般说话,她赶紧问道:“赤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之前太过劳累了,你现在多休息才是,这些都有我....” 赵重光还未说完,赤狐就打断了赵重光的话,“这件事你必须答应,雍国已经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赤狐的眼眸发红,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赵重光看过去时,赤狐便转过了头,赵重光立在了原地,她的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丝不安。 赤狐似乎正在刻意疏远她,他们的距离在不受控制地越来越远。 “我无法同意。”赵重光昂起了头,“我不能忽视那些百姓的性命,也不能拿雍国的未来来下赌注,所以我无法同意。” 赤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赵重光等了良久却没有听到赤狐的声音,她继续说道:“就是没有这个法子,我们也会有办法,最坏的打算就是弃直烟城而走,倾尽全力反扑,说不定还会有一线生机。 分卷阅读244 ” 赵重光虽然知道这九死一生,可是战争就是这样变化无常,不到最后就不能知道结果,不盖棺就不能定论,她们总会有机会。 赤狐却没有将赵重光的话听进去,他沉声道:“你如此行事实在是太过鲁莽,要是北疆守不住了,雍国也就保不住了。” “可是那些百姓...” “百姓不过是沧海一粟,有人出生就有人死去,那些人命都是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赤狐补充道,他没有看到赵重光越来越暗的脸色。 赵重光冷笑了一下,“雍国自建国以来,不过二百年有余,天景一朝也仅仅只有一八年,这十八年才是沧海一粟,那些百姓才是国之根本,没有百姓雍国将不复存在,而雍国不复存在,百姓还是会世代繁衍。” 赵重光抬起眼眸直视着赤狐,她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还觉得百姓是沧海一粟吗?” 赤狐没有说话,他看着赵重光的眼睛,那里仿佛有千山万水,似乎很容易地让人沉溺于此,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不管怎样,若是北疆守不住了,你对得起死去的傅元帅和青阳夫人吗?!” 赵重光也不知赤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的身子颤抖不已,她抬眼看着赤狐,眼中仿佛只剩灰烬。 青阳夫人与傅元帅是她心中的一个刺,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的刺,她做梦都想要将西戎与北夏赶尽杀绝,为他们报仇雪恨,可是现在这二人从赤狐的口中说出来,像是在赵重光的心狠狠挖出了一个口子,血流不止。 赤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悔恨,他伸出了手赵重光却猛地避开了。 “我知道我没有能力,我无法带兵作战,也没有过人谋略,甚至做事不计后果,可是...”赵重光抬起了头,“可是我知道百姓不能死,这就够了。” 赵重光不知赤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她身上所有的温度都随着赤狐的离开而消散,她喃喃道:“若是真有那时,我便将自己挫骨扬灰,这样死后就不会遇到他们了。” 赵重光的嗓子像是被灌进了寒冰,她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重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向门外。 而秦朗就站在门口,他好像站了很久,连衣裳都被打湿了,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在脚边汇成了一道涟漪。 赵重光突然止住了脚步,她直直地看向秦朗,只见秦朗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的唇瓣贴紧了赵重光的耳畔。 赵重光只听到他的声音近在咫尺,那个声音说:“我们赢了。”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我们赢了。” 赵重光呆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朗,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端倪,而秦朗却笑着拍了拍赵重光脸颊。 “近日来大雨连绵,龙源河下游水势上升,淹没了周围的士兵,西戎与东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死伤严重,如今大多如鸟兽一般哄散,已经不足为惧。” 赵重光的额角一跳,她的嘴角抽了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北疆这么多年来,只有今年大雨下了整整十五天,龙源河的水势告急,西戎与东倭的破釜沉舟终于害人害己。 “那现在龙源河的水势如何?会威胁到直烟城的安全吗?” “不会。”秦朗摇了摇头,“龙源河只是裂了一道口子,等河水流到了直烟城就已经所剩无几,自然构不成威胁。” 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内心复杂无比,说不清是惊喜多些还是释然多些。 西戎与东倭的贪心最终毁了自己,走在荆棘之路中,若是抵御不了路上的诱惑,贪婪地伸出了手,那么只会获得血肉模糊的双手。 事情就是如此瞬息万变,上一秒西戎与东倭还处在压倒性的胜利之中,下一秒就输的落花流水,这期间赵重光甚至没有做任何事,若是要说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赵重光也不清楚,只是她很庆幸没有做出那个决定。 若是她也命令手下去掘龙源河,恐怕最终直烟城也会深受其害,赵重光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北疆的天空就像被水洗过了一般澄澈地看不到一点瑕疵,阳光似乎漏了出来,暖融融地照在了身上。 “秦朗,真好。”赵重光笑了一下,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暖意,“雨过天晴了。” “是啊,雨过天晴了。”秦朗伸出了手,赵重光没有犹豫,她回握了过去,指尖相触,暖流在心中滑过。 正当赵重光与秦朗对望之时,苏台大呼小叫的声音从远即近传了过来。 “赵兄!赵兄!” 苏台迅捷地闪了进来,赵重光赶紧松开了秦朗的手,她的神情有些慌乱,苏台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匆匆忙忙道:“赵兄,宫中来人了!” 苏台至今还喊着赵重光赵兄,而赵重光很是乐意这个叫法,她只是诧异了一瞬问道:“宫中来人了?” “是啊。”苏台摊了摊手,“直烟城 分卷阅读245 外来了一人,他自称是宫中而来,可是穿的倒是破破烂烂,指名道姓地要来见你,赵兄你到底见不见?” 赵重光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她继续道:“只有一人?他长什么模样?” “嗯...”苏台回忆道,“好似五十余岁,丢进去人群中都找不到的模样,实在是过于平淡无奇,只不过身子好像受了些伤,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赵重光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秦朗看着他开口问道:“怎么你不认识吗?若是不认识就不必去见他了。” “不。”赵重光摇了摇头,“我好像知道有一个人,只不过他可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城楼之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站在那里,他的眼中无波无澜,直到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银色铠甲撞入了他的眼眸之中,一如多少年前的模样。 “季叔?!”赵重光的语气掩饰不住地欣喜,“我还以为你被扣在了皇宫呢,你怎么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 孙季从一瞬间的愣神之中抽离了出来,他的面色严肃了下来,他拱了拱手道:“公主,属下无用,没有护你周全。” 孙季看着不同以往的赵重光,她穿着银色铠甲,经历过战火的洗涤,赵重光已经褪去了青涩,锋芒尽露。 当初孙季从雍国追到北夏,又从北夏无功而返,他一直觉得赵重光需要人的保护,可是现在他觉得赵重光似乎不需要了。 赵重光的心微微一窒,孙季是她最信赖的长辈,不仅是因为他是赵重光的母后所留下的人,更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孙季确实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甚至比她的父皇陪伴她的时间还要多些,如今看到孙季疲倦的模样,赵重光焦急开口道。 “季叔,这是怎么回事?”赵重光看着孙季沧桑的面容,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公主。”孙季收回了目光,“属下知晓公主曾经派人来寻过属下,当时属下去了陛下的寝宫,想看看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发现赵重劼正欲对陛下行不轨之事。” 赵重光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情形,可是被孙季如此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她的心又像是被重重地锤了一下,原本修复地七零八落的心又开始千疮百孔起来。 “那....那父皇现在怎么样?” “陛下无碍。”孙季想起了那个在病榻上的陛下,虽然他们之间有难以消除的沟壑,但是现在他却不希望他就这么一走了之。 “那就好。”赵重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那赵重劼与赵重昀二人现在怎么样?” 这是赵重光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自从赵重昀回去,赵重光的心就从来没有放下过,面对赵重劼,她还是习惯性地不知所措,可是如今她却不那么在意。 “公主,现在宫中已经翻起了大风浪,大皇子殿下回宫之后,就与赵重劼二人针锋相对,毕竟他是长子,一些朝中的大臣明里暗里都支持他,而且魏贵妃竟然也站在了赵重昀一边。” “不稀奇,魏贵妃估计是知晓了赵重劼的身世,不然怎么可能临阵倒戈?” 赵重光从未隐瞒过孙季赵重劼的身世,因此孙季也不诧异魏贵妃的反常之处,他看着赵重光一字一句道:“公主,赵重劼造反了。” 赵重光狠狠一怔,她的语气都有些颤抖,她不可置信道:“重劼真的造反了?” “千真万确。” 赵重光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她还是有条不紊地将孙季安排妥当,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她倚在了冰凉的门框上,身后的凉意让她微微清醒过来,她疲惫地坐在了地上。 “重光?”赵重光心中一个激灵,她回过了头,秦朗就站在逆光的方向,他的眼神复杂,似乎已经知晓了之前的事情,只是一如以往的温柔。 “秦...秦朗?”赵重光抱着膝盖,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回雍国的皇宫。” 秦朗突然沉默了,赵重光赶紧站起来道:“我只是回去处理些事情,一定会去北夏,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朕知道。”秦朗牵起了赵重光的手,他再次重复道,“朕知道,朕知道你会回来,朕也知道你你不会食言,所以....”、 秦朗在赵重光的手上落下了轻轻一吻,“所以朕不会阻拦你,朕会一直等你。” 赵重光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掩饰地擦下了一下眼泪,随后局促不安道:“秦朗,其实我二皇兄并不是....” 赵重光只感觉唇间一凉,秦朗的吻就落了下来,只听到秦朗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朕不想知道,朕只知道你会回来就够了。” 赵重光紧紧地回抱住了秦朗,她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会回来,等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兵不血刃 东陵城高耸的城墙一如既往地挺立在那里,只不过没有了繁闹嬉笑的人流,而原先大开的城门都已经关闭,气氛安静地不同寻常。 在城 分卷阅读246 墙之外,连绵的军营驻扎在四周,旌旗飘荡,手持长剑的士兵到处巡视,整个军营固若金汤,在最中间的一个营帐中,身穿盔甲的赵重劼就静静地站在一旁。 一个颇得赵重劼信任的手下走了过来,他躬身道:“二皇子殿下,据探子来报,志明和尚果然在大殿下身边。” 赵重劼的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但是原本紧皱的眉头却舒展了起来,他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之前的种种谜团似乎都有了答案,赵重劼的眼中挂满了嘲讽,志明和尚曾经是他最信任的人,自己的秘密,包括身世,包括一切的打算,志明和尚都了如指掌。 如果志明和尚是赵重昀的手下,他潜伏在自己的身边,告诉赵重昀自己所有的软肋,赵重昀在暗中不断推动着自己,让自己不受控制地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包括无疆,包括赵重光,他们都因为自己害怕暴露身世,害怕辜负之中越行越远。 自始至终,赵重劼都只不过是赵重昀的一个棋子。 “殿下。”属下又继续开口道,“属下也察觉到了那个西戎女子的踪迹,她就藏在皇宫之中,大皇子殿下似乎很是照顾她,看起来关系非比寻常。” 赵重劼知道这东陵城的沉香丸都是魏贵妃从西戎那里得来,而这名女子为何在皇宫之中?而赵重昀又为何这么袒护于她? 赵重劼百思不得其解,他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个猜测,难道赵重昀与西戎此次的入侵有关,赵重劼不禁冷笑了一声,原来那个爱民如子的大殿下也不过只是一个伪装,如他一般一直带上了面具示人。 只不过赵重昀伪装地太深,他至今才察觉到异样。 “那个西戎的千霄是何来历?” 赵重劼皱起了眉头,而属下倒也不负众望,他立刻回答道:“回殿下,那是西戎的巫首,在西戎的地位颇高,而且有一些奇怪的是...” 属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之意,赵重劼的脸色一沉道:“无须隐瞒,把知情的事都说出来。” 属下这才咬着牙开口道:“属下派去的暗卫无意中听到宫中年长的女官说起过那个千霄,也不知道是同名同姓还是别的情况,那些人说在建始一朝的一位得宠的后妃也是这个名字。” 属下继续道:“据说那位后妃在生下皇子之后东陵城就破了,皇子不幸夭折,后妃也不知所踪,而那个千霄到达西戎的时间正好就是天景一朝初建的时候。” 赵重劼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原本云淡风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而属下更是大气不敢出。 他们在东陵城外已有多日,内心早已焦躁不安,他们这一群人虽然赵重劼的心腹,原本以为赵重劼会轻而易举地掌握大权,但是谁知道赵重昀会半路杀出来。 而赵重劼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毅然决然地决定围住东陵城,他们已经认定了一个主子,自然没有背弃的道理,只是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他觉得赵重劼在等一个人,在等这个人的到来。 “殿下,若是无事,属下就告退了。” 赵重劼轻轻地挥了挥手,衣袖松松散散地滑落,露出了鲜红如血的红绳,在手腕上异常显眼,然而赵重劼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缓步走了出去。 赵重光站在坤宁宫的台阶下前=,她抬头看向了华丽宫殿前的一个窈窕身影,多日不见,魏贵妃的面庞清瘦了些,可眼中摄人的光芒却没有改变,在看到赵重光的一瞬间她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恨意。 “你竟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魏贵妃嗤笑了一声,“看来那战火还真的是锻炼了你的胆子,你倒是一点畏惧都没有,还敢到宫中来。” 赵重光千辛万苦回到了宫中,但是一回去就遇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还是在她母后的坤宁宫中,赵重光冷笑了一声道:“这里是本宫的宫殿,这里也是本宫的皇宫,你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本事在这里指手画脚。” 魏贵妃正欲反驳,赵重光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旁随行而来的间客立刻上前欲将魏贵妃架走,魏贵妃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尊荣,她指着赵重光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个人不是本宫的孩子?!不然你怎么会不顾伦常与他进行那苟且之事?!” 赵重光的眼眸暗了一瞬,但是她没有回答,魏贵妃的声音凄切,赵重光不禁想起了城外驻扎的军队,赵重劼就在那里。 “这里不是你的皇宫!”魏贵妃的眼中燃起恨意,“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等到重....” “闭嘴!”身后传来了一声怒斥,魏贵妃身子一震,她回过头去,只见一身黑衣的赵重昀就站在身后,魏贵妃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委屈之情,赵重昀随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贵妃娘娘,请您先回去。” 魏贵妃原本嚣张的气焰也暗了下来,她与赵重昀对视了一眼,双方眼中都流露出不明的神情,但是魏贵妃一咬牙,还是认命离开了。 赵重光这才看到 分卷阅读247 了赵重昀,只见他之前的萎靡病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谋远虑的威慑,赵重光突然觉得她之前所认识的赵重昀不过只是一个皮囊,而现在里面的灵魂已经突破栏杆冲了出来。 也许之前赵重光从未真正认识过赵重昀。 不过陛下只有他一个亲生子嗣,而赵重劼又复仇心切,甚至选择了与西戎合作,因此无论如何,赵重光都不愿意让赵重劼登上皇位,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赵重昀。 “皇妹,你回来了。”赵重昀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但是赵重光却有一种淡淡地疏离,她抬头道。 “这些日子皇宫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赵重劼会没有缘由地造反?” 赵重昀看着赵重光,只见她的面容有些憔悴,也不知道是跋山涉水所致,还是忧心过度所致,但是却与以往的纯真不同,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戒备。 赵重昀刚想说话,一个内侍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道:“大殿下,二殿下现在集结人马就在城楼之下,看样子正....准备攻城。” 赵重光脸色一变,她没有再去理会赵重昀,直接往着城楼赶去,当赵重光赶到城墙之时,果然看见了一袭红衣的赵重劼就站在城墙之下,微风将他的衣袖刮得猎猎作响,而他的身边没有军队。 他抬起头来,正好望向了赵重光的方向,赵重光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可一双手却抵住了她的后背,阻止了她的后退。 赵重光知道这人是赵重昀,她不加掩饰地躲了开来,随后转过头来看着赵重昀,眼神之中只有冷漠,她一字一句道:“裴一鸣的事本宫不想听你假惺惺的解释,而且现在本宫所做的任何事情你都没有本事插手。” 赵重昀听到“裴一鸣”三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赵重光却转过了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走了出来,而赵重劼似乎知道她会出来,他的嘴角勾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赵重光站在了原地,只见赵重劼的声音从城墙之下传来。 “本王手下的士兵只是奉命在城墙之外驻扎,这其中若是有什么误会,也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一马。” 赵重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赵重劼,只见他薄唇微起无声道:“而我投降。”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曾经沧海 自赵重光走后,坤宁宫的一切陈设虽然还有人打理,但是没有了人气的支持,宫殿都变得黯然无光起来,冰冷冷的气氛萦绕在周围,让人呼吸不畅起来。 赵重光卸下了一身软甲,换回了之前的装扮,她穿着拖地长裙,额间印着梅花落,可是赵重光却烦闷地将它扯了下来,周围的宫女内侍都纷纷跪了一地。 “都下去吧。”赵重光疲惫的声音从嗓间发出,那些宫女赶紧匆匆地退下,待殿中只剩赵重光一人时,赵重光突然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她烦躁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摆。 赵重光接到密报回宫,就是因为赵重劼谋反一事,可是现如今赵重劼却不痛不痒地收了手,她之前满腔的愤懑就跟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没了力气,所有的感情都化为了灰烬,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赵重光也不知道赵重劼如何考虑,他在临行前恳求赵重昀不要迁怒于他的部下,能如此兵不血刃地解决事端,还不费吹灰之力地铲除了最后的对手,赵重昀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对外宣称军队在外守卫东陵城,虽然明眼人都不会相信,但是聪明人都不会反驳,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而赵重劼在安顿好手下之后便心甘情愿地被幽禁在皇宫之中,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耍任何阴谋。 “季叔。”赵重光小声地喊了一声,窗棂便跳出来一个身影,他穿着普通的太监衣裳,正是孙季,他身上的伤似乎已经没有大碍。 “公主有什么吩咐?” “季叔的身子看来已经恢复妥当了。”赵重光之前的担忧也渐渐隐去,她松了一口气,在赵重光决定回到东陵城之后,赤狐选择留在北疆,而孙季也在伤好之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多谢公主挂念。”孙季道,“公主现在不必再忧心,如今东陵城的局势已经稳固,大殿下也能够独当一面,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公主自然能够放下心来。” “我知道。”赵重光点了点头,眼眸闪过了一丝复杂之色,“我只是不明白赵重劼他为什么如此大费周折,最后还一无所获。” 孙季垂眸思索了片刻,最后沉声道:“公主不如去问问。” 赵重光猛地摇了摇头。“我不去!” 微风刮过,吹落了满地芳菲,零星落花四处飘荡,有一些穿过了巍峨红墙落在了寂静小院中,赵重光来到这僻静之处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赵重劼站在一幅宣纸前,认真地提笔作画,落花落在了他的肩上,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你来了。” 赵重劼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赵重光身子一震,她下意识地向树后移了移,可旋即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她慢慢走到了 分卷阅读248 赵重劼的身边,只见赵重劼画上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她突然转过头不愿多看。 “我来了。”赵重光的声音低沉,面色也是同样的深沉,“雍国如今虽然大获全胜,可是底子却被掏空,你与西戎勾结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些。” 赵重劼眼角泛出了一抹微笑,他欣慰道:“重光真的是长大了,就如你母后祖母一样,都是个叱咤一方的女将军。” 赵重光一听到青阳夫人的名字就心如刀割,若不是赵重劼为了一己私利与西戎勾结,墨须城怎么会形同鬼城,北雁城又怎么会全盘皆输,赵重光想大声质问赵重劼,复仇就真的这么重要吗?他父亲和母亲 两条命难道就要用数万条生命来弥补? 然而赵重光却嘲讽地笑了一声,她道:“既然你已经兵临城下,为何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你不是最恨父皇,最恨这个杀你父母的东陵城吗?” 花瓣落在了赵重光的额头,赵重劼一如既往地伸出了手,赵重光却直接避开,赵重劼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良久之后赵重劼才不在乎的笑了笑,他的眼神却是化不开的冰凉。 “我没有与西戎勾结,我也不会因为父母之事让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垫背,甚至我对皇位都没有任何兴趣。”赵重劼直视着赵重光的眼眸,“我知道这些你都不会相信,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这就是事实。” 赵重光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她确实不愿意相信,可是赵重劼似乎也没有必要说谎,她尝试着开口道:“我的父皇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对他下手?” 赵重劼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开口道:“是魏贵妃做的,但是也是陛下甘愿沉沦。” 赵重光无话可说,只是觉得心中一阵冰凉,她质问道:“魏贵妃的举动还不是为你了?!你口口声声说你并没有与西戎勾结,可是为什么千霄派人送你回宫,而志明和尚为何会护着千霄让她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赵重光的胸膛在不断地起伏颤抖,她的声音是浓浓的不甘心,她一想到害她失去母后的千霄竟然被赵重劼藏了起来,怨气就直接横生,她恨不得将千霄碎尸万段。 然而赵重劼却顾左右而言它道:“重光,雍国若是没有血脉继承,你会如何做?” 没有血脉继承?虽然赵重劼并不是天景帝的血脉,可是赵重昀却是,他如今也可以独当一面,继承雍国也是默认的事,赵重光不明白赵重劼这是何意,但是她却忍不住讽刺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大皇兄名正言顺,也是父皇唯一的血脉,没有人会产生异议。”赵重光向后退了一步,“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也不会拿鸡蛋碰骨头,你不必杞人忧天。” 赵重劼的面上看不清楚表情,他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直视着赵重光的眼眸,他的语气轻柔,像吹来的微风。 “真希望将你保护起来,真希望你什么也不知道。”赵重劼的声音顿了顿,“真希望可以回到过去。” 赵重光抬起了头,然而赵重劼却已经远处,只能看到他单薄的背影,像是要吹散在风里。 赵重光想开口,却发现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挽留,她静默转身悄然离开,而已经远处的赵重劼却停住了脚步,他的衣袖中缓缓滑落了一张信纸。 “赵重昀是千霄的儿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关头 赵重光思绪万千,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的桃树林,桃树林景致依旧,赵重光亲手浇灌的桃树安安静静地立在原地,似乎已经忘了赵重光这个主人。 赵重光背靠着树干,脸色布满了心如死灰般的黯然,她不知道赵重劼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只是原先如此亲密的二人最终落到了形同陌路的境地,任是谁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赵重光抬起头眺望着远方,只见深深的宫廷与高高的宫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赵重光的目光不知停留在何处,她的脸色突然大变。 远处一人的背影让赵重光很是熟悉,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重光没有犹豫直接提步追了上去,赵重光越过了重重宫墙,向前追了许久,那个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赵重光顿下了脚步,她的眉头再一次紧皱了起来,这里是雍国的皇宫,而3那个人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胆子正大光明来到这里。 赵重光的眼眸深邃,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蛇蝎一般的女子——千霄,赵重光咬着牙齿,恨不得立刻将她挫骨扬灰。 正当她面色灰暗地停留在原地时,孙季却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的神色匆匆,直接拱手对赵重光道:“公主,陛下身边的钱大总管有要事找你。” “钱大总管?”赵重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钱源是她父皇手下最为信任的内侍,在天景帝卧病在床时也是他兢兢业业服侍,可是赵重光与他的交集不深,他又有什么要事与她相商? “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孙季摇摇头,但是他试着开口问道,“公主,二殿下 分卷阅读249 怎么说?” 赵重光没有隐瞒,她回答道:“赵重劼说话颇为奇怪,我也不知他究竟经历过什么,索性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细细问个明白,以后再去探个究竟。” 赵重光说完便朝着勤政殿而去,勤政殿在皇宫的最中央,平时都是重重守卫巡逻,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只有寥寥几人,赵重光觉得有些纳闷,但是还是提步走到了后殿之中。 勤政殿殿后殿有些昏暗,殿正中央照常放了一个半人高的铜炉,可是此刻却没有袅袅檀香飘荡而上,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钱源就站在天景帝的塌前,他垂首弯腰朝着赵重光行了一礼。 “永安公主万安。” 赵重光连忙上前将钱源搀扶起来,她的语气诚恳,“钱总管不必多礼,你照顾本宫父皇那样久,本宫还未向你道谢呢。” 待将钱源搀扶起来之后,赵重光才缓缓将目光投到了天景帝的床榻之上,天景帝紧闭双眼,脸色透着苍白,这与赵重光记忆之中的模样大不相同,记忆中,天景帝总是眼神锐利,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钱大总管,本宫从北夏带来的太医已经为父皇诊过脉,开了药方,要不了多久父皇就会苏醒过来了。 赵重光对林太医的医术很是放心,他胸有成竹的事就不会有太大差别,赵重光转过头看着隐在一旁的钱源,诧异道:“总管叫本宫来有何事?” 话音未落,钱源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狠狠地朝着赵重光叩首道:“求公主救救陛下!” 赵重光惊慌地向后退了几步,索性现在周围没有宫女内侍,不然传出去也不知该如何说,过了良久赵重光才从诧异之中回过了神,她连忙搀扶起了钱源。 “总管你这是做什么?若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请公公明说。” 钱源不肯起身,赵重光这才发现他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赵重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只听到钱源尖锐的声音从身下发出。 “公主,建始帝的霄妃没有死,她活着回来了!” 赵重光一怔,她曾经听庆喧说过,他的千霄师妹曾经入过建始帝帝的后宫,可是在东陵之变中下落不明,后来才知她竟去了西戎做了大巫首,而赵重光曾经在宫中千方百计地打探千霄十八年前在后宫中的消息,可是却无功而返。 但是钱源却说她回来了,这是何意? “钱源总管,本宫与千霄曾在北疆有过一面之,虽然让她在手下逃生,可是她万万不敢出现在皇宫。”赵重光开口道。 “公主。”钱源深深的看了赵重光一眼,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他缓缓开口道,“建始帝帝霄妃曾经诞下过一子,而那个孩子一直不知所踪,只不过年岁已久,大多数人包括陛下都觉得那个皇子早就夭折了,而霄妃也早已作古,可是现在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赵重光道声音有一些颤抖,她紧张道:“大总管是在宫中看到她了?” “千真万确。”钱源的声音像是漏风的风箱,不住地往外喘着气,“奴才确实是在宫中看到她了。” “这怎么可能?”赵重光向后踉踉跄跄了几步,她怎么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皇宫?是何人带她来到这个地方,是赵重劼?赵重光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瞒天过海。 那还会有谁?赵重光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影,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周围所有都是梦幻,没有任何东西是真实的。 而此时殿外却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钱源的脸色一变,他慌忙地推着赵重光到了床榻后面的殿隔间处,孙季也隐了进去。 赵重光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大皇子殿下万岁。”她混乱的思维一下子集中了起来,帷幔遮挡在周围,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影,那似乎是赵重昀的。 而还未等赵重光反应过来,一道鲜血就洒了出来,黄色帷幔立刻染上了赤红色的液体,而钱源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赵重光还未发出声音,就猛地被孙季捂住了口鼻,她的双腿似乎支撑不住她的重量,赵重光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帷幔前端的赵重昀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中的血迹,在他的身边是紧握佛珠的志明和尚与一脸晦暗的福兴。 “殿下,殿外所有的守卫都被支到的别处,一些不听调度的都已经秘密格杀。”冰冷的声音从福兴的口中发出,赵重光只觉得心底一阵寒冷。 赵重昀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已经知晓了,他缓缓地走到了天景帝的床榻之前,似乎正在端详着天景帝的睡颜,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老东西,你已经活的够久了。” 赵重光只觉得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志明和尚竟然是赵重昀的人,而之前的一切岂不是赵重昀的阴谋?而他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弑父杀君吗? 而赵重昀的声音又缓缓地传了过来,此刻他的话却让赵重光如坠冰窖。 “你害死了本王的父皇,还夺走了不属于你的皇位,现在本王要全部夺回来。”赵重昀原先惊艳的面容此时变得面目可 分卷阅读250 憎。 而赵重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赵重劼包括她都是别人手中的一个棋子,一个不自知的棋子。 她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只能看到孙季一双担忧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她,赵重光很想说自己没事,可是最后连张嘴也没法做到。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只有注定了的后果,赵重光看着赵重昀身后的人,他用面具遮挡住了脸,而赵重光却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就是千霄,那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人。 床榻上天景帝帝呼吸深缓,似乎很快就要从梦中醒来,而千霄的声音却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事不宜迟,快杀了他。” 赵重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上前徒手挡住了落下来的长剑,赵重昀的身子狠狠地一震,他不可思议地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重光感觉手中一阵刺痛,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慢慢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了脚边汇聚成了一汪血水,她的唇色苍白,可还是冷笑了一声,笑容中掩饰不住的嘲讽。 “还愣着做什么?!正好送她一起上路!” 千霄嘶声喊道,而赵重昀几乎没有犹豫,他立刻掀开了赵重光,可是孙季却立刻跃了出来,他再一次挡住了赵重昀的刀,赵重昀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耗尽,他一颔首,周围隐藏在角落的人都窜了出来。 赵重光与孙季立刻被包围起来,赵重光死死地盯着赵重昀,她一字一句道:“你这个乱臣贼子,只要本宫有一口气在,你就永远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 “公主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项上人头吧,死到临头还嘴硬。”千霄轻笑了一声,“我可以送你去和你短命的母后相聚。” 赵重光恨不得将千霄碎尸万段,可是一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了赵重光的后颈,她的知觉一点一点地在丧失,而眼前最后的画面便是赵重昀举起的刀。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赵重光行走于混沌之中,她的脚步沉重,似乎拖着万钧重的包袱,周围柔柔微风吹过,赵重光额前的碎发被撩了起来,微风亲吻着她的额头,一如既往的温柔。 赵重光抬起了眼睛,面前是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那是赵重光再熟悉不过的背影,那是她儿时无数次偷看的背影。 “父皇!”赵重光撕心裂肺地喊道,但就像一块碎石丢入了湖面,泛起的涟漪带走了那模糊的背影,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皇!父皇!”赵重光抑制不住地向前奔去,她似乎踏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湖水淹没了她的双眸,赵重光的呼吸越来越不畅,死亡正在向她奔来。 而在床榻边,赵重劼看着挣扎的赵重光,眼中盛满了怜惜,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似乎要将骨头捏碎。 “二殿下,恐怕过不了多久,大殿下就会带着人追到这里,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孙季在一旁忧心仲仲地问道,他的右手再一次受了伤,就那样松松垮垮地垂在那里,这是被赵重昀的手下偷袭所致。 孙季对刚才的交手还心有余悸,他清楚地认识到赵重昀是下了杀心的,他没有留任何回旋的余地,只不过赵重劼派人及时出现,经过一番殊死搏斗之后才勉强逃离勤政殿,不然他和赵重光都会命丧于此。 赵重昀不敢再扩大声势,让更多的人知晓,赵重劼才能护着赵重光来到了此处。 “等她醒来。”赵重劼伸出了手将赵重光额前的碎发撩到了脑后,他轻轻的抚摸着赵重光皱着的眉头,似乎很想将它抚平。 “公主这身子虽然经不起颠簸,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早出宫早安全,待回到了北疆即使是赵重昀也无可奈何。” 孙季已经知道了赵重昀衣冠楚楚下的狼子野心,天景帝恐怕已经惨遭不测,若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去拼死一搏,可是现在他还需要守护赵重光,因此顾虑重重。 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他不能将赵重光放在这里冒险。 孙季环顾四周,只见这里是一座破败的宫殿,墙皮剥落,帷幔泛黄,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一些熟悉,似乎这里住着一个凰卫的手下,那是敬武皇后在宫中留下的人马。 赵重劼没有再回孙季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赵重光,似乎只要一瞬,她就会消失不见,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送她去护国寺。” 护国寺确实是最好的去处,孙季正要点头应答,后殿之中却走出来了一个人。 孙季立马拔出了长剑,而赵重劼却示意他稍安勿躁,孙季这才微微放松,可是一双眼睛却依旧警觉地看着来人。 来人身材佝偻,衣衫破败,她穿着一件年代已久的长裙,而长裙已经旧的看不清楚颜色,她的脸颊似乎受过伤,虽覆着一层面纱,可还是能看见其中面目可憎的伤疤。 孙季觉得来人有一丝熟悉,他试着开口道:“你是虚云吗?” 虚云,便是在宫中 分卷阅读251 的一个影卫,来人定住了脚步,她轻轻的掀起了面纱,一张苍老但依稀可以察觉出年轻时候的艳丽,孙季却瞪大了眼睛,他的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长公主?”孙季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明白为何死去多年的和慈长公主竟然会没有预料地出现在这里。 “孙季,别来无恙。”和慈面无表情道,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沧桑,“我在宫中多年,用的便是虚云的身份。” 孙季此时脑中已经是一团乱麻,他不明白为何和慈会在宫中,为什么会用虚云的身份,更重要的是赵重劼是不是早就知道虚云的身份? 孙季看着赵重劼,只见他虽然没有惊呼,可是神情依然有些激动,显然不是早就知晓,孙季隐隐约约觉得赵重劼兵临城下之时放弃抵抗,恐怕也有这样一方面原因。 “孙季,赵重昀其实是皇兄的孩子,他便是当年霄妃早产的皇子。”和慈语气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可是藏的瞒天过海,连我也没有察觉。” 孙季在之前已经知道了赵重昀的身份,因此也没有多大诧异,他现在想知晓的是为什么和慈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和慈长公主在护国寺中自缢而亡,然而无疆虽被敬武皇后带回了皇宫,坊间人都谣言天景帝赶尽杀绝,但是孙季却知道天景帝并没有动手,可是人云亦云,谣言多了也会变成真实,而这也是面前这位赵重劼费尽心思入宫报仇的根由。 而现在和慈公主并没有身亡,而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赵重劼之前的种种举措究竟有什么意义? 孙季忍不住问道:“长公主,你为什么会在宫中?” 和慈叹了口气,她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看着赵重光的侧脸喃喃道:“她可真的像年年。” 和慈转过了身子道:“当年我自缢于护国寺却被当时的住持救下,本已对这红尘没有了眷念,而那时年年焦急来寻,她不忍我失去生志,便威胁我若是我死了,便将无疆送下去陪葬,我便没有了脾气,年年为了以防万一,便让我顶替了冷宫之中的一位女子,我不想出门,索性就出来没有出去过,可是——” 和慈的语气陡然变得激烈起来,她似乎回想起那个亲密的儿时伙伴,“可是年年却死的那么早,我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在宫中看着重光,让她有一个说话的地方。” 孙季心下黯然,这样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有了原因,他抬起了头继续道:“长公主,你知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和慈公主一怔,她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赵重劼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的眼眶之中隐隐泛着泪光,最后缓缓道:“无疆在年年的照料下肯定衣食无忧,而我当年神智不清,已经没有能力去照顾他,而去他的父亲是雍国的罪人,我怕自己忍不住迁怒于他,索性便不再见他。” 和慈的脸色惨白,似乎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她的逃避,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有了可乘之机,而赵重劼也走上了不归路。 赵重劼狠狠地攥住了拳头,他之前被人灌输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一场笑话,他的父亲的却私德有愧,而他的母亲也不是被天景帝害死,他所执著的,他所要毁灭的,都是一场阴谋,都是无辜的人。 这都是一个人布的局,而那个人就是建始帝。他不择手段地利用自己,就是为了给他的儿子铺路。 赵重劼讽刺地勾了勾嘴角,眼眸却倒映出和慈惨白的脸,他的嘴角一下子僵硬了,对于他的母亲,一切的记忆都似乎很遥远,而当时母亲的面容也逐渐被仇恨代替,他早已忘了母亲的模样。 “对不起。”和慈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是在寂静的宫殿中异常清晰,赵重劼的心狠狠一震,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怪罪她,她只是不愿见自己而已。 赵重劼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空无一物,可是赵重劼却感觉到了淋漓的鲜血,这样的自己,他也不愿意见,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只是他现在唯一对不起的人却是赵重光,他侧过头看着赵重光,她长如蝶翼的眼睫毛似乎抖动了一瞬,赵重劼刚想上前,赵重光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父皇!父皇!” 赵重光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她焦急地环顾四周,却只看到欣喜的赵重劼和孙季,还有一个苍老的女人。 赵重光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踉跄着朝着孙季走去,她急声道:“父皇在哪里?!赵重昀在哪里?!” 孙季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赵重光道身子一下子顿住了,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而赵重劼却立刻上前接住了赵重光,他沉声道:“你冷静一点,现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如今你只能先保住性命!” 赵重光挣脱了赵重劼的怀抱,她戒备地看向了赵重劼,她冷冷道:“你让开!我要去找我父皇!” “他死了。”赵重劼面无表情道,这短短的三个字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赵重光的身上,她一下子动弹不得,心似乎被揉成了一团,随意地丢弃在一个角落,赵重光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孙季看着心如死灰般的赵重 分卷阅读252 光,也是无计可施,他知道赵重光有多在乎她的父皇,也知道她现在有多痛苦,可是天景帝确实已经惨遭不测,这是十八年前的一个局,仅凭赵重光一个人的力量,甚至无法预测,更不提阻止。 况且孙季隐隐约约觉得天景帝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当年他与建始帝,林动之间的纠葛恐怕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别人也无法插手。 一代帝王陨落,也是如常人一般无声无息。 赵重劼想上前将赵重光搀扶起来,可这时殿外却传来了兵甲碰撞的声音,赵重劼脸色一沉。 “带她从地道出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兄弟阋墙 “带她从地道出宫!” 赵重劼缓缓地转动着殿中的立瓶,随后床榻后隐隐出现了一条密道,这应该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秘密。 赵重光看着赵重劼一脸戒备的模样,心中也是一紧,如今她与赵重昀已经撕破脸皮,她与赵重昀之间不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就是自己命丧于此。 赵重光不愿意在此丢下性命,因此倒是没有犹豫,直接转身离开,但在转身的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赵重劼眼中的温柔,她的身子一震,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公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孙季已经打开了宫殿下密道的口子,露出了里面黑黝黝的过道。 赵重光顿住了脚步,她坚定地拽住了赵重劼,一字一句道:“一起走!” 赵重劼似乎没有料到赵重光会如此举动,他的身子明显的一僵,眼中像是绽开的璀璨烟花一般突然亮了一瞬,赵重光却不敢直视这灼人的目光,她冷声道:“我们之间还有一些恩怨没有算清,现在还不是你留下的时候。” 赵重劼的眼眸像是繁华落尽之后的灰烬,他轻笑了一下道:“我们之间的恩怨自然有机会算清。” 赵重光还想说话,但是殿门似乎已经被冲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原本在地道口的孙季一下子拉住了赵重光,他急声道:“公主,现在那个乱臣贼子的目标是你,你不走才会带来麻烦。” 赵重光一咬牙,也没有再去看赵重劼一眼,直接顺着孙季走到了地道口,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而和慈就站在一边,她静静地看着赵重劼,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但最后都归为平静。 “无疆——” 和慈公主的呼唤让赵重劼的身子开始发颤,那些血腥又可笑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赵重劼费尽全力稳住了身形,他的眼角划过一抹悲哀,随后坚定地将和慈推到了地道口,呵斥道:“你也走!” 和慈手忙脚乱地准备转过身子,可是赵重劼却没有给她一个机会,他大力地将地道封住,一切都归于了宁静。 殿门被轰地一下撞开,眼光猝不及防地涌了进来,殿中尘埃飞扬,赵重劼就坐在一旁,安静祥和地品着茗茶。 赵重昀大步走了进来,之前的羸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傲视一切的决然,只不过这份威仪之下还透出一份不受控制的失措,他直接冷声问道:“赵重光呢?!” 赵重劼轻轻地放下了瓷杯,修长的双手还在把玩着手中的杯盖,他挑眉道:“两个时辰之前就出宫了。” 赵重昀道眼中掩饰不住的怒火,他冷笑道:“原来真的是你,是你派人去救了她。” 赵重劼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轻掸了一下衣摆上的尘埃,随后道:“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你如今大仇已报,一切都得偿所愿,为何还要与她过不去?” 赵重昀看着赵重劼,原本还是和睦相处的二人现在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敌对关系,然而赵重昀并没有打算挽回,他对这个手下败将不屑一顾,他屏退了手下走到了赵重劼的面前。 “那位陛下将玉玺给了赵重光,本来我也打算放了她的,可是她不识抬举,死活也不肯透露出玉玺的消息。” 赵重劼向后退了一步,他这才知道赵重昀为何对赵重光穷追不舍,没有了玉玺,这一切都会名不正言不顺。 赵重劼看着赵重昀被**遮蔽了的双眼,开口问道:“西戎的事是你主使的吗?” 赵重昀如同看蝼蚁一样看着赵重劼,他讽刺道:“西戎的事与我无关,他们狼子野心,贪婪成性,入侵雍国是迟早的事。” “所以你就在后面推波助澜?”赵重劼的眼中隐藏不住的怒火,“所以你暗中破坏我对北疆的粮草救助,让重光认为是我在背后做了手脚,才让她的祖父母死无葬身之地?” 赵重昀冷笑了一声,“不然她怎么会对你弃如敝履?不然朝堂中的人为何会纷纷离你而去?” 赵重昀走到了赵重劼的身边,附耳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一切的计划从十八年前就开始了,你不过只是一个棋子,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为了我能够登上帝位而存在的垫脚石。” 赵重昀的话如黑夜中的毒舌钻入了赵重劼的耳畔,之前的一切都仿佛清晰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连无 分卷阅读253 疆的死因也是。 “当年无疆是你栽赃嫁祸的吧?”赵重劼直视着赵重昀的眼眸。 赵重昀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他开口道:“当年天景帝对你我都有了怀疑,我便只能牺牲无疆来引起你狗急跳墙,你害怕暴露身份选择将无疆杀人灭口,从而引走天景帝的疑心,让他不再注意你的身份,这样也能免得波及到我。” 赵重劼当年的却是这样的想法,他不能在天景帝面前暴露自己,只能牺牲无疆,这也是他与赵重光恩断义绝的缘由。 然而这一切都是赵重昀在背后做乱,赵重劼从来没有想过,原先他以为与世无争的赵重昀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最初,他利用自己来摆脱天景帝的疑心。现在,他又暗中破坏自己对北疆的调度,让朝臣纷纷倒戈,他也因此不费吹灰之力地赢得了支持。 “可惜——”赵重昀出乎意料地叹了一口气,他缓缓道,“可惜天景帝竟然早就知晓了你的身份,他甚至没有揭穿你,甚至还想将皇位传给你,若不是母妃带来的沉香丸让他昏睡不醒,恐怕这江山真的就成了你的。” 赵重劼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却被赵重昀的话给乱了方寸,他向后退了几步,颤抖道:“这怎么可能?我是来寻他报仇的,他怎么会让我登上皇位?” 赵重昀的眼眸暗了一瞬,他心中疑惑不比赵重劼少,他搜寻来的传位诏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赵重劼,那个被天景帝自己放逐到西戎的赵重劼。 “我怎么知道。”赵重昀不耐烦地走动着,“想必他的皇位也不是名正言顺,也不在乎接替的人是谁,他既然愿意传位于你,恐怕是对当年的犯上作乱有所愧疚,既然如此,传位于我他就更不会有争议了。” 赵重劼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和慈公主所说的事实,他的父亲的却勾结了西戎与东倭,即使本意无可指责,但酿下的结果却是不可挽回。 天景帝并没有杀他父母,也没有在他们身上泼脏水,只是真相如此罢了。 “你知道章洲葬身鱼腹的三万水军吗?”赵重劼平复了呼吸,他对着赵重昀道,“那是天景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东倭入侵雍国,他拼尽全力歼灭敌军,本应该得胜回朝时,那三万水军却迷了路,最后葬身雨腹。” 赵重昀的脸色有一些惨白,而赵重劼却继续道:“那并不是一次简单的事故,那是你的父皇他不愿意看到章洲有如此精锐的士兵,于是心生歹意,暗中派人在船上做了手脚。” “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来说也没有了意义。”赵重昀转过了身子,他负手站立,看不清楚表情。 “不,他有意义。”赵重劼摇了摇头,“这只是建始一朝覆灭的冰山一角,并不是因为天景帝帝叛乱,而是从骨子里,这个王朝就已经烂掉了。不是天景帝还会有别人,大厦将倾,无可挽回。” 赵重昀猛然转过了身子,他看着赵重劼一字一句道:“那又如何?” 赵重劼失望地摇了摇头,而赵重昀却像是被刺痛了双眼,他接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选择,天景帝如今名正言顺的皇子只有你我二人,我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我不能放弃,也不能退缩。” 赵重昀的话在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回响,赵重劼低下了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突然他再一次抬起了头问道:“若是你当上了陛下,你会如何做?” “击退外敌,换一个海晏河清天下升平的盛世。”赵重昀没有犹豫,他坚定地说道。 “你觉得经过西戎这件事之后,我还能相信你吗?”赵重劼的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赵重昀却不在意,他没有理会赵重劼的嘲讽,而是道:“太宗斩杀亲生兄弟才换来了皇位,别人都以为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好帝王,可是事实恰恰相反,他励精图治,乐进谏言,最后也受得万人敬仰。” 赵重昀回过头直视着赵重劼,继续道:“因此,一个人做了皇帝之前与之后,就和士别三日不能刮目相看一个道理,我之前做的一切也不会一直继续下去,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但愿吧。”赵重劼闭上了眼睛,然而赵重昀却一把拽住了赵重劼的衣领,他质问道:“所以,现在赵重光究竟在哪里?!” 赵重劼没有说话,他的嘴角浸出了鲜血,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滴落到了他赤红的衣衫之中,刺眼无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尘往事 过道之中暗无天日,只有零星的几声蝉鸣,鸣声轻微但在寂静的过道之中却是异常清晰。 赵重光忧心忡忡地跟在孙季的身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感觉,孙季从怀中掏出来一块火石,将过道两边的长明灯点燃,微弱的烛火摇曳,赵重光忍不住遮住了眼睛。 “公主,顺着这条过道往前走,便能直接通往护国寺。” 赵重光只是简略地嗯了一声,她脚步未顿,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然而身后却传来了碎石破裂 分卷阅读254 的声音,赵重光顿住了脚步,孙季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而赵重光却警觉地看向了身后。 在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佝偻着身子,就直直地站在了长明灯下,单薄的背影在不断的摇晃。 “你是谁?”赵重光开口问道,原先她醒来之时就发现了这个人的存在,当时事态紧急,她便没有询问,如今她尾随至此,赵重光的眉头皱了起来,而一旁的孙季却站了出来,他恭行了一礼道:“长公主万安。” 赵重光道神情一怔,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来人,而更让她惊讶不已的是她的声音竟然如此熟悉,那是她在冷宫之中听到无数次的声音,那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隐卫,怎么会有如此特殊的身份? “是你?”赵重光忍不住惊呼,“你竟然是长公主?!” 和慈走了过来,赵重光却往后退了几步,本就昏暗的烛火一下子又熄灭了几支。 “你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伤害你。”和慈走了过来,她伸出手来抚摸着赵重光柔软的头发,她轻声道,“你受苦了。” 赵重光道眼睛一酸,这声音虽然干裂嘶哑,但是在赵重光耳中却是亲切无比,她的声音略带鼻音,她忍不住道:“赵重劼寻了你多年,因为你他差点走上了不归路,你既然在宫中多年,为何不去见他?” 赵重光之前一直在昏迷之中,自然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对话,而和慈回避了这个问题,她开口道:“这件事情缘故很深,现在我只是想来和你说一个秘密。” 赵重光原本质问的言语也都没有说出口,她没有打断和慈的话,和慈继续道:“从前的雍国,有一南一北两个簪缨士族,便是赵家和林家,赵家精通兵法,擅长领兵作战,而林家也不遑多让,他们共同守卫着雍国。” 赵重光知道她说的林家与赵家指的是什么,和慈继续说道:“而有一天,皇帝发现他再也掌控不住赵家了,便下了狠心准备铲除,可是却被林家发现了,林家人暗中传信保住了赵家小儿的一条命,可是皇帝却大发雷霆,他被他认为的走狗背叛,便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接下来呢。”赵重光忍不住问道。 “接下来啊。”和慈的眼中闪过一丝憎恨,“接下来雍国已经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皇帝便心生一计,他想利用林家的幼子为他的儿子铺路,可却被林家察觉,他们走投无路之下便犯下了大错,他们与西戎和东倭勾结,妄图将皇帝拉下马来,可是皇帝却早就察觉,他用伎俩让林家和赵家做斗,最后两败俱伤。” 和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他没有想到赵家还是攻破了城门,他的皇朝已经覆灭,但是他在临死前仍旧心有不甘,他将自己的皇子和林家的儿子送出了宫,又费尽心思让他们入宫,让他们将赵家的江山搅得天翻地覆,这也就达到了他的计划。” “这是建始帝帝阴谋吧。”赵重光冷笑了一声,“福兴与志明都是他的手下,而赵重劼是林家的儿子,赵重昀是建始帝的孩子,对吧?” 和慈长公主点了点头,她沉声道:“这一切的因果都在当年就种下了。” 赵重光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这些她所谓的皇兄没有一个人与她有血缘关系,没有一个人的背后不带着滔天的秘密,她处在他们之中,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窒息而亡。 “所以赵重昀就为了所谓的复仇杀了我的父皇?!”赵重光的声音冷如冰窖,她心中恨不得将建始帝千刀万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垂死挣扎,可是他们却要受这份仇恨滋长出来的罪恶。 她的母后被千霄害死,她的父皇为赵重昀所杀,这一切都是一个无能的帝王的不甘心,他守护不了自己的国家,却将一切阴毒的法子灌输给这些后代,让所有人自相残杀。 “我不会让他所愿,赵重昀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皇位上。”赵重光的眼中别无他物,只有**裸的仇恨,似乎要将一切灼为灰烬。 和慈却摇了摇头,她反问道:“那赵重昀死了之后呢?你又该如何做?雍国又该如何?” 赵重光一下子无话可说,周围的藩王都在虎视眈眈,如今他们能安守在一隅,不仅是因为敌国的战火刚熄,更是因为赵重昀这个外人眼中名正言顺的皇子坐镇。 但是若是赵重昀不再名正言顺,他们又会如何?赵重光不敢往下想,天景帝名义上只有两个皇子,而赵重劼现在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若是赵重昀的身份在次被揭开,而那些藩王一定不会再一次安安稳稳地留在原地,定会来东陵城分一杯羹。 来自内部的忧患往往更能摧毁一个国家,到时候雍国肯定会血流成河,宛若人间炼狱。 可是赵重光怎么能够甘心让她的杀父仇人没有任何负担地坐上皇位?!她不甘心! “你不必再说。”赵重光转过了头,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我不会放过赵重昀,永远也不会,我定要让千霄和他一起下地狱。” 和慈还想再劝,而孙季却拉住了她,他暗暗摇了摇头,随后跟在了赵重光的身后,低声道:“公主,前面就是护国寺了。”b 分卷阅读255 r   雨下了一夜,原本就人迹罕至的护国寺更是寂静地落针可闻,葱山环翠,溪水轻流,云雾缭绕,如不染尘世的仙景一般。 赵重光一行人从地道之中走了出来,直接来到了护国寺的后院外,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将赵重光心中的烦躁郁闷稍稍洗刷了些,但是她还是一言不发。 赵重光安静地站在一棵盘曲错杂的古树前,绿叶交织环绕成网将她拢在了下面,孙季上前一步问道:“公主,护国寺就在前方,那里的镜空住持与我有交,不如先去他那里休整一番。” “不必了,即刻启程回北疆。”赵重光转过了头对着和慈沉声道,“长公主与我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和慈在后面沉默不语,空气似乎都凝结在一起,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惊呼,一个小小的敏捷的身影飞也似的窜了过来。 “永安公主!重光姐姐!” 平安兴奋地扑到了赵重光的怀中,赵重光先是一愣,后来又放松了下来,她看了看久别重逢的平安,平安的身量似乎长了些,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稚气,他的身后背着一个装满药草的小背篓,沉甸甸的。 “重光姐姐你是要到护国寺来清修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啦。”平安亲切地喊着,但他看着赵重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药草上,便又开口道,“今年东陵城出了瘟疫,住持带着我们一起下山救人,据说是浮屠门下的一位杏林圣手解出来了毒,于是住持和我们就去罗禹峰上采些药材。” 赵重光知道那人是林太医,她看着平安大汗淋漓的脸颊,忍不住伸出手来擦了擦,她轻声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平安摆了摆手,“我们最起码还好端端地在这里,那些战场上的士兵才是真正的辛苦,护国寺收留了许多从边疆而来无家可归的流民,他们才是真的可怜又辛苦。” 赵重光摸了摸平安的脑袋,柔声道:“护国寺每年的香火钱也不是很多,那里容得下那么多的流民?” 这个平安倒不是十分在意,他开口道:“大殿下拨了许多善款给了护国寺,再说了,大殿下把那些流民编在了一起,只要干了活就有饭吃,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干活呢。” 赵重光道手一僵,而平安却自顾自地说道:“你可不知道,这祸害东陵城的沉香丸就是魏贵妃所售,本来无人敢劝阻,连有心思阻止的二殿下都没有办法,可是大殿下就不管不顾地将魏贵妃的娘家给抄了,连那个暗中参与的探花郎魏宁也打入了大牢,百姓都拍手叫好呢。” 这些赵重光都是一无所知,她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时候都事?” “也就是前几日啦。”平安掰着手指头算道,“大殿下从北夏和谈回来不久就抄了魏贵妃的家,我听那些山下来的香客说魏贵妃披头散发地阻拦也没有用呢,最后落了个缠绵病榻的下场也是令人唏嘘。” 平安的话让赵重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不能不承认赵重昀的举措安了民心,可是一想到他之前的伪装,赵重光就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似乎没有,赵重昀此举只有益处,东陵城的百姓也因此得到了好处。 赵重光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远处云雾缭绕,护国寺连绵的寺庙坐落在那里,像是出现了海市蜃楼一般,而原本紧闭的门也缓缓地撕开了一个间隙。 ☆、第一百三十九章 榜眼韦正 护国寺的大门缓缓打开,镜空住持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再寻常不过的僧袍,眉毛胡须像天边的云朵粘在了脸上,一双慈眉善目的眼睛扫视了在场的人。 “住持!”平安小跑着过去,他拽着住持的衣袖道,“你看你看,永安公主来了呢!” 镜空住持看着赵重光,她的衣裳褶皱,不复上次的华贵,随后他慢步走了下来庄重地向赵重光行了一礼道:“多谢公主守住了北疆。” 赵重光双手合十朝着镜空住持行了一礼,她的声音有些沉重。 “这是北疆数十万士兵的功劳,也是我外祖父母的功劳,我不过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中做了正确的事罢了。” 镜空住持没有再说,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而平安的眼中更是藏也藏不住的崇拜,而这时孙季却走上前去,朝着镜空住持拱手道:“镜空住持,别来无恙。” 镜空早已看到了孙季,他看着孙季欲言又止的表情没有做任何举动,也没有多问,而是淡淡道:“护国寺中备好了茶,不知公主可愿进来一叙?” 赵重光道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是平安却三步两步地跑到了赵重光道身边,晃着赵重光道胳膊道:“永安公主进来吧,住持沏的茶十分爽口呢!” 赵重光没有再拒绝,而是随着镜空住持来到了护国寺中。 护国寺的后院宽阔,可是现在却挤满了人,他们大多缺胳膊少腿,没有人是完完整整的,只不过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家破人亡的惶恐,而是出现了一丝宁静祥和,所有人正井井有条地筛选药 分卷阅读256 材,运送药材。 镜空住持看着赵重光一直看着人群的眼神,轻声道:“死亡并不残酷,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无休无止的战争才是最为残酷的事情,那些活下来的人恐怕再也经受不住突然而来的战争了。” 赵重光嘴角一抿,没有再接镜空的话,她低着头走着,远处的院中燃起了檀香,云雾缭绕之中坐着打坐念经的和尚,他们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之中,不受干扰。 赵重光突然停住了脚步,在她的面前是一座高达十米的宝殿,那是她曾经来过的地方,赵重光转身对着孙季说道:“你们先走,我去去就回。” 然而她没有听孙季的回应,而是径直走到了宝殿之中,宝殿不像之前那样空空荡荡,他摆满了形态各异的佛像,而中间一座闪闪发光的佛像却没有变化,它安静地立在那里,不知多少年。 “前世轮回,今世不忘。因果善恶,周而复始。”赵重光喃喃道,这是当年志明和尚在此所说,赵重光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然而却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住持。”赵重光看着脚边的黑影轻声问道,“你说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吗?前人的仇恨加在了后人的身上,后人永远也挣脱不了,只能在里面作茧自缚,是吗?” 檀香袅袅而上,佛像似乎藏在里烟雾之中,镜空和尚从赵重光的身后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道:“你认为有便有,你认为没有就没有。” 赵重光轻笑了一声,她继续道:“曾经在这里,有人对我说,父母的恩怨会落在儿女的头上,原先我还不信,可是现在却不敢像之前那样坚定地否认了。” 赵重光抬步走到了佛像前,她看了地上的蒲扇一眼,还是没有跪了上去,她抬起头接着道:“我的父母一辈的杀戮终究还是落到了我们的身上。” “你可以避免的。”镜空住持突然说道,“这恩怨轮回说到底就是放不下,那些仇恨放不下,那些遗憾放不下,那些过去放不下罢了。” 赵重光回过了头,她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放不下,血流成河如何?战火再起又如何?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若是放下了,我才是狼心狗肺之人。” “公主,你不必为难自己。”镜空住持的声音轻柔,“那些事情孙季都告诉贫僧了,贫僧知晓公主心中的苦楚,更知道公主也能理解那些百姓的苦楚,你虽然表面隐藏住了那份脆弱,可是内心早已经兵荒马乱。” 赵重光狠狠地转过了头,她的语气依旧强硬,“我会回北疆,我不会让赵重昀安安稳稳地坐好这江山。” 镜空和尚没有再劝,而是突兀地说道:“东陵城很冷,不适合公主这样的人停留,北疆天高海阔,公主在那里纵马巡游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赵重光没有再回答,镜空住持也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赵重光安静地抬起了头,她看着高大的佛像,原本坚毅的多脸上却挂着迷茫无措,她喃喃道:“我真的要放下吗?” 轻微的声音融入了烟雾之中,没有人回应,也似乎有了回应。 护国寺的庙宇如密布的星棋,赵重光离开了宝殿,她没有与孙季他们汇合,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了湿润的小路上。 小径人迹罕至,只有零星几只野猫在附近游荡,他们有时还跟在赵重光的身后,有时又绕到了赵重光的前面,而赵重光却恍如未闻一般拖着脚步。 前面似乎来了一人,赵重光没有及时躲避,她踉踉跄跄地倒在了潮湿的地板上。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一个人影携着焦急的喊声来到了赵重光的面前,他伸出了手想要扶起赵重光,可是又犹犹豫豫地缩了回来。 “官人,你扶便是,这般扭扭捏捏做什么?” 一个女子的轻笑传了过来,赵重光挥开了手自己站了起来,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对璧人站在她的面前,女子已经身怀六甲,而那男子竟然是—— 赵重光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那男子竟然是韦正,当年裴一鸣的案子尘埃落定之后,理察寺丞被贬,而榜眼韦正也自请外放,选择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如今他竟然回到了东陵城。 “你是永安公主?”韦正的语气之中隐藏不住的欣喜,他退后行了一礼,而一旁身怀有孕的女子也赶紧弯腰行礼,而赵重光却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不必多礼。” 赵重光话音未落,那名女子就忍不住道:“公主,你在北疆的事迹民女都听说了,原先民女还以为是位黑脸的阎王,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位俊俏的小娘子,今日来护国寺上香竟然遇到了这样一个贵人。” 韦正拦也拦不住,只好上前赔礼道歉道:“公主不必与内人一般见识,她一点也藏不住话,不过公主守住了北疆,微臣也是敬佩至极。” 赵重光不愿多说,而是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会到了东陵城,不是说与理察寺丞一起外放了吗?” 韦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道:“微臣陪内人回东陵城探亲,岳丈就住在东陵城,谣言说东陵城瘟疫横行,百姓民不聊生,可是现在看来倒没有所说的那么夸张,这样我们 分卷阅读257 也能放下心来。” “是啊,就说是那些人夸大其词罢了,东陵城可是皇帝坐镇的地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瘟疫给打倒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那雍国还有活路吗?”女子接道。 赵重光的嘴角抽了抽,她继续问韦正道:“你在外地还好吗?” 当年天景帝错判了理察寺丞与韦正,赵重光还是心怀愧疚,然而韦正的眼睛却亮了亮,他轻快道:“走过了许多地方的路,也趟过了许多地方的河,也遇见了许多地方的人。” 赵重光忍不住道:“其实当年的事并不是你们的失察,而是——” 韦正摆了摆手,打断了赵重光的话,他开口道:“微臣知道当年的事情有隐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微臣也知道了自己当时的莽撞无知,揭露一件事情确实容易,可是却得留心之后的后果,微臣当年不管不顾地揭穿了裴琉,却没有足够的把握来应对他的狡辩,原先的清白也被污染了。” “所以你是后悔当年的举动了吗?”赵重光忍不住问道。 “没有。”韦正摇了摇头,“只是学会了三思而后行而已,若是做不到一举击灭,也不会放任自己两败俱伤,更不会将别人拖下马来,绝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掌控了自己。” “你说的有道理。”赵重光轻笑了一下,但是眼眸却没有放松分毫,她陷入了沉思之中,而韦正却继续道:“前些月我遇到了一个案子,一个孩童偷了私塾到的书,那先生一时气不过就报了官,依据法令,偷窃者罚款十两,而我却犯了难,若是以前我定会告知孩童的父母还钱,可是现在我却没有那样做。” “你是如何做的?”赵重光问道。 “那孩童对那书籍无比的渴望,受人唆使之下便犯了错,而他家又一贫如洗,微臣便让他把那本书抄十遍,抵过那十两银子。” 赵重光沉默不语,而女子却笑着打趣道:“所以那个孩童今年中了秀才也是你的功劳咯?” 韦正不好意思地摸着头道:“所以我现在明白了天景帝的心思,当时吏部无人可以代替裴琉,若是杀了他就会导致几个月的混乱,不能因小失大,但是留了他的性命,在交接慢慢结束之后才将他革职流放,这才是最恰当的方法。” “做一件事之前就要考虑这件事的后果,如果后果无法承受,便换个法子。”韦正道。 赵重光沉默着点头,良久之后韦正携着妻子告了别,而赵重光又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天空突然下起了细雨,赵重光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切景物都消融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其他类型乱世凰劫:帝女无双 位于护国寺南隅的禅房房门紧锁,那是赵重光清修所住的禅房,房门铜环上挂着一个古朴的铜锁,赵重光在禅房前端详了许久,最后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咔嚓一声,铜锁一分为二。 赵重光没有犹豫,她直接走入了禅房之中,禅房中的陈设一如既往,赵重光径直走到了一块青石板砖前。 青石板看起来并没有不同寻常,而赵重光却拿起手中的短剑,将青石板砖撬了起来。 青石板下面是一个琉璃盒子,盒子上沾染着泥土,却不染芳华,那是装着金书铁卷的盒子,而现在这个盒子里面装的却是—— 赵重光的眼眸一暗,她缓缓地打开了这盒子,玲珑剔透的玉玺就露了出来,上面的龙纹栩栩如生,赵重光随意地将它拿了起来,这是钱源之前送到北疆而来的,赵重光觉得麻烦便遣人送到了这里。 玉玺,一国之玺,是赵重昀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是赵重光弃如敝履的东西。 赵重光把玩着手中的玉玺,眼神复杂,仿佛在看一个烫手山芋,她转过身子对着禅房方向说道:“季叔,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孙季从禅房边走了出来,他一直跟在赵重光的身后,而赵重光似乎早就察觉了他的存在,孙季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他看着赵重光手中的玉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公主心中已经有了结果,属下不能多说什么。”孙季沉声道,他看着赵重光疲惫的双眸心中也是一痛,他补充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属下都会支持你。” 赵重光突然感觉嗓子像含了一块热铁,它灼烧着,似乎要将赵重光灼为灰烬,赵重光闭上了眼喃喃道:“谢谢,谢谢。” 赵重光猛然睁开了眼,一字一句道:“回北疆。” 马蹄声惊至,鸟雀纷飞,树叶飘散,赵重光快步走到了护国寺的后院,孙季从四周打探回来,他沉声道:“公主,宫中的人好像来了!” “这么快?!”赵重光冷笑了一声,这不过只有片刻的时间,宫中的人就马不停蹄地追了过来,定是护国寺之中出了告密之人。 孙季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仿佛要将那个人千刀万剐,而赵重光却示意孙季稍安勿躁,她将手中的琉璃盒子交给了孙季,她沉声道:“带着它躲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要出来。” 孙季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之后还是坚定地带着琉 分卷阅读258 璃盒子消失在远处,赵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待着来人到来。 不过只有弹指之间的空隙,护国寺的寺门就被猛地撞开,大门四分五裂,赵重光就站在姻缘树的下面,她仔细地在数不胜数的红丝绸前寻找着,在找寻着她曾经亲手放在其中的那一根线。 赵重昀就坐在高头大马上,他冷漠地看着赵重光,只是握着缰绳的手在微微收紧,赵重光突然转过了身子,她对着赵重昀笑道:“大皇兄,我原来写的寄语就在这里,可是怎么也寻不到了,你能帮我寻一下吗?” 赵重昀道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周围的侍卫想要上前,而赵重昀却拦住了他,赵重昀犹豫了一瞬还是翻身下马,他缓步走到了赵重光的身边轻声问道:“自己找不到吗?” 赵重光没有理会赵重昀的询问,她专心致志地在其中寻找,赵重昀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若不是之前的事情太过刻苦铭心,他们现在或许还是其乐融融的兄妹。 良久之后,赵重光突然兴奋地惊呼了一声,她手中缠绕着一根有些老旧的红色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只是字迹有些发黄,有些甚至退了痕迹。 “这是什么?”赵重昀忍不住问道,赵重光直接将绸条交给了赵重昀,赵重昀接过了绸条,微风吹来,绸条绕在了他的手腕间,他将它翻了过来,上面的字迹便一览无遗。 “愿大皇兄春亭日暖,得日升月恒之人。 愿二皇兄社结香山,得一人之心,白首不分离。 愿父皇能够天赐稀龄,享东海之寿。” 赵重昀的手微微颤抖,他转移了视线,而赵重光就那样直视着赵重昀,眼中掩饰不住的复杂神色,而赵重昀却心虚地转过了身子,他低声道:“皇妹,只要你愿意交出玉玺,不再与我作对,我便不会为难于你。” “若是我不愿意呢?!”赵重光嘴角勾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在对我父皇下毒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从我手中抢走千霄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赵重昀沉默不语,他一直没有直视赵重光的眼睛,而赵重光却一字一句继续道:“我幼时丧母,我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尸骨无存地长眠冰冷的石棺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找出杀母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赵重光看着赵重昀的背影接着道:“有一天我终于找到了线索,也找到了杀母凶手,而我现在只是想要她死,一个与你有血海深仇的人在你面前,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这种感觉大皇兄应该可以体会吧,你不就是这样害死了我的父皇吗?” 赵重光轻轻的走到赵重昀的身边,附耳道:“所以大皇兄将千霄交出来,我就交出玉玺,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赵重昀的身子一怔,他僵硬地转过了身子,他摇了摇头道:“她是我的母妃,我不能——” “陛下也是我的父皇!”赵重光陡然提高了声调,“死去的那个人也是我的母后!” 赵重昀止住了赵重光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神情重新恢复了平静,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答应你,我——” “那你就去死吧!”赵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拔出了手中的短剑。 哧—— 刀剑入皮肉的声音刺耳无比,赵重昀的瞳孔一缩,他快步上前扶住了赵重光摇摇欲坠的身子,刚才千钧一发的时候,禅门外的侍卫放出了手中箭。 赵重光的肩膀在止不住地流血,而她嘴角的笑意仿佛定格在那里,像是无声的讽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上) 护国寺外青山环绕,孙季在其中快步流星般穿行,他周围的树丛甚至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看见一个黑色人影闪动。 远处似乎有兵甲碰撞的声音,微风吹过,只留下一地梭梭声。 孙季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加快了脚步。 面前出现一个高耸的山峰,正是罗禹峰,从这个山峰过去再越过一个不大不小山丘,便是当年赵北杨的军营,金戈铁马仍在,只是物是人非。 十八年前的过往依稀浮现,那时他抱着敬武皇后交给他的包袱,也是走在这条小径上,孙季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周围的草丛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音,孙季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包裹,警觉地看着周围。 草影闪动,两个人影走了出来,男子穿着黑玄衣,神情淡漠,女子穿着一身素裙,身后还背着药箱,脸颊上绯汗点点,似乎有些劳累。 孙季瞪大了眼睛,他诧异道:“赤狐,你怎么从北疆过来了?!” 来人正是赤狐,他抬起淡漠的眉眼,也认出了孙季来,他简略道:“北疆已经善后完毕,我来将赵重光带回北疆。” 孙季知晓青阳夫人在临死前曾经嘱托赤狐好好照顾赵重光,但是现在,孙季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措,他颤抖着道:“赤狐,公主现在在护国寺,估计已经落在了大殿下的手中。” 分卷阅读259 赤狐皱起了眉头,他淡漠的神情闪过了一丝怒火,他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季知道赵重光对赤狐的信赖,因此他并没有隐瞒而是实话实说道:“大殿下害死了公主的父皇,正逼问公主玉玺的下落。” 旁边的女子惊呼了一声,孙季疑惑地问道:“这人是谁?” “民女庆浮,从蜀州来东陵城行医,正好在路上遇到赤狐小将,便结伴而行。” 庆浮低头行了一礼,孙季粗略地点了点头,而赤狐继续问道:“玉玺呢?” 孙季抬手递出了包裹,沉声道:“在这里。” 赤狐的眼神复杂,他接过了孙季的包裹,没有犹豫地掀开了裹布,里面的琉璃盒子就显露出来,不过琉璃上却多了一封信。 孙季一怔,他看着赤狐将信展开,里面正是赵重光娟秀的笔迹。 “季叔亲启 国有难事,一为外敌,二为内祸,西戎攻打雍国,已造成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之惨域,若是内乱再起,雍国的江山社稷将岌岌可危,可是重光不甘心父皇母后死不瞑目,也不愿意季叔劳累奔波,只想一人面对,若是七日没有消息传来,季叔便将这玉玺交给重昀,他定会放你一命,北疆的风沙虽烈,却适合季叔。 ——重光书” 孙季的身形有些颤抖,赤狐的手也在微微发颤,二人一时无话,而庆浮却开口道:“妹妹这是不愿有人涉险,抱着必死之心去对付啊。” 这一句话才将二人的思绪给唤了回来,孙季已有四十余岁,这一路上经过多少风浪,也没有此刻触目惊心,他茫然地看着赤狐,赤狐的神情坚冷如冰,他轻启薄唇道:“回护国寺见机行事。” —— 护国寺的禅房外站着一人,他如入定的古树一般一动不动,原本慈祥的眉眼多了一份深沉,在他的周围是兵甲齐全的侍卫。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鸟鸣,镜空住持的眉头一皱,他攥紧了手中佛珠,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孙季就站在那棵盘根错节的古树旁,他冷漠地看着走来的镜空住持,而镜空住持依旧面色不改,孙季却出言讽刺道:“大哥当年不愿参军,便出家做了僧人,也不知有没有人告诉你什么叫诚信?” 镜空住持正是孙季的大哥——孙仲,而镜空住持并没有理会孙季的嘲讽,只是双手合十道:“坚守内心,做正确之事。” 孙季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讽刺,只是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孙季开门见山道:“公主在哪里?” 镜空住持顿了一下,他紧紧地转着佛珠道:“公主现在受了伤,他正遍寻名医为公主诊治。” 孙季的身子一颤,赤狐却从树上掉了下来,他拽住了镜空住持的衣领沉声道:“严重吗?” 镜空住持对突然而来的赤狐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淡然道:“宫中名医还需几个时辰赶来,护国寺的医僧也下山未归。” 孙季的眼中似乎要喷出怒火,而赤狐却猛地推开了镜空住持,他冷声道:“若现在这里有医女,你可能将她送进去?” 孙季转头看着一旁的庆浮,她脸上也是一脸担忧,镜空住持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重光就躺在不远处的禅房,在镜空住持的一番周旋之后,庆浮终于来到了赵重光的塌前,此时这里只有禅房外的几名侍卫,禅房内倒是没有一人,庆浮上前准备掀开赵重光的衣袖,领庆浮而来的侍卫赶紧慌忙避开。 庆浮正欲上前,手腕却被猛地抓住,只见赵重光戒备地看了过来,在看到来人竟然是庆浮之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归为淡淡地安心。 “本宫需要休息,你们都下去吧,这位女郎中留下吧。” 赵重光的唇色惨白,而那侍卫慌忙退后,赶紧将赵重光转醒的消息告诉大殿下,禅房现在只有赵重光与庆浮二人。 “你怎么来了?庆伯伯也在附近吗?”赵重光问道。 “家父留在蜀州,我只是来东陵城行医,在路上遇到了赤狐便一起同行。”庆浮道,“刚才在罗禹峰遇到了孙季大人,他告诉我们你在此,赤狐与我匆忙赶来,这里正好在寻名医,我便进来了。” 赵重光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她费力勾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我没事。” 庆浮担忧地看着赵重光,而赵重光不便与她说心中的计划,便扯开话题道:“蜀州近来如何?那个贪官魏怀石怎么样?” 庆浮隐隐约约知晓赵重光与大殿下的恩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魏怀石在闹市中斩首示众,蜀州百姓都拍手叫好,纷纷对大殿下感恩戴德,现在蜀州也渐渐恢复了生机,一切都好。” 赵重光垂下了眼眸,她喃喃道:“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庆浮道眼中是不加掩饰地担心,她摸着赵重光道手道:“你不必太强求,也应该多想想自己,孙季大人看到你写的那一封信,别提有多担心了,赤狐也是。” 赵重光突然鼻子一酸,她颤抖道:“最后一 分卷阅读260 次,若是这一次不成功,我便放下了。” 庆浮不知道赵重光这是何意,但是禅房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赵重光按住了庆浮摇摇头道:“庆姐姐,你先出去,应该是大皇兄带着妖妃来了。” 庆浮也不能多留,立刻有人将她带了出去,赵重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门外,只见赵重昀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正是赵重光遍寻不得的千霄。 赵重光冷笑了一下低声道:“终于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结局(中) 赵重昀看到赵重光挣扎着起身,立刻上前扶她起身,赵重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赵重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禅房前的千霄。 她的脸上不施粉黛,可是却掩不住那份志得意满的气质,这份从容刺痛了赵重光,赵重光侧过脸身子,附耳在赵重昀的耳边道:“你还是把她带来了。” 赵重昀侧过脸头,没有回答,而禅门外的千霄却开口道:“既然你临死之前想见我一面,我便如你所愿。” 赵重光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裸的仇恨,她一字一句道:“千霄,你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午夜梦回时可曾遇到那些熟悉的人?” “没有。”千霄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毕竟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是吗?”赵重光挑起了眉,“本宫问你,若是赵重昀登基为帝后,你又该如何自处?你以为你会安安稳稳地当上皇太后吗?” 千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是她没有将这份情绪透露出来分毫,而赵重光却继续说道:“你在西戎多年,这么多年都没有对赵重昀尽过养育之恩,你凭什么会认为他会对你言听计从,而且——” 赵重光的话锋一转,“而且你不觉得,即使没有你们的存在,赵重昀也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登上帝位,毕竟父皇只有这两个皇子呢,若不是你们,他也不必隐藏自己的锋芒,最后还要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千霄看着赵重昀,只觉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千霄的心也渐渐地往下沉,毕竟她与赵重昀根本没有母慈子孝的时候,那一层血缘关系算得了什么? 她突然有些后悔来看赵重光凄惨的模样了。 赵重光在赵重昀的耳畔一字一句说道:“我杀了她,就会给你玉玺。” 赵重光看着赵重昀松动的表情,她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赵重昀并不是一个恪守伦常的人,相反他的心思深沉,遇事不择手段,只不过表面还需要虚伪地维持那一份仁慈。 但比起让他名正言顺的传国玉玺,这个从未谋面几次的母妃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禅房的远处,孙季正急的团团乱转,他的身边是抱着胳膊的赤狐,庆浮急匆匆地赶来,她焦急道:“妹妹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 孙季立刻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大殿下刚才进了妹妹的房中,还带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身上有着浮屠门的标志,好似是我父亲的师妹——千霄。” “千霄?!”孙季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他从赵重光的口中可知,千霄正是害死敬武皇后的凶手!孙季不愿意坐以待毙,他立刻大步向前准备冲进禅房将那个妖妇斩首。 而赤狐却拦住了他,他思索了片刻道:“她应该是为了千霄留下来的,她定是用玉玺做赌注想威胁赵重昀,你现在莽撞行事会乱了她的计划。” “那我应该如何做?”孙季看着赤狐,仿佛在看着一个主心骨,赤狐沉声道:“你带着玉玺在外面躲避几日,七日后再如信上所说的那般将玉玺送给赵重昀,而我去支援她。” 赤狐看着一旁担忧的庆浮顿了顿,继续道:“把她也给带上。” 说完便不理会他们二人,直接飞身掠上屋檐,消失在远处。 禅房内的赵重光费力地站了起来,她的脚步有一些虚浮,只是眼神如冰,似乎能够将千霄万箭穿心,赵重光的手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的心脏在缓缓跳动,昭示着她的存在。 千霄想要转身离开,可是身子却突然软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对赵重光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重光冷笑了一声,她越过了同样瘫软无力的赵重昀走到了千霄的身边,居高临下道:“当然是毒。” “你当年在我母后身上做过的事,我会一一在你身上再做一遍。”赵重光关上了禅房,阳光被挡在了门外,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短剑抵在了千霄的脖颈前,随后缓缓上移到了千霄的眼前。 “当年我的母后的眼睛就是那样空荡荡的,每次午夜梦回时,这场景都会让我无法安睡,每当那时,我就一直一直坐在坤宁宫的殿门前,等待着天明。” 赵重光的话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千霄的身子似乎都要冻结成冰,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这毒——是谁给你的?” “林随,你的师兄,当然还有庆喧。”赵重光的刀狠狠地刺 分卷阅读261 进了千霄的右眼,鲜血滚滚而出,千霄抑制不住的呼声被赵重光捂进了口中。 千霄如落入沸水中的鱼不停地翻滚,赵重光死死地按住了她。 “你放心,以后的荣华富贵没有你的份,地狱的刀山火海或许能够分你一杯羹。” 赵重光的声音如滚烫的热火,要将一切吞食殆尽,她刚想抬手将刀刺入千霄的左眼,千霄却猛烈地挣脱开来,她捂着血流不止的右眼,声音颤抖不已。 “你杀了我,赵重劼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重光的额角一跳,她看着千霄扭曲的脸庞心一怔,这个妖妇的幺蛾子还真的数不胜数,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赵重劼,她现在只想将千霄置之死地,而千霄却用尽了全部力气将怀中的“白日焰火”扯了出来。 噗嗤——白日焰火就直直地禅房炸开,火星四射,赵重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然而寺外赵重昀带来的侍卫却没有任何举动,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赵重光的心缓缓地放回了原处,她看着床榻边的赵重昀,药劲已起,赵重昀似乎已经昏昏欲睡。 “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所谓的亲生儿子根本就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有这个母亲。” 赵重光冷笑道,但是话音刚落,禅房外就闪现出几个人影,赫然是须发浓密的西戎人,而他们的身边是五花大绑的赵重劼。 赵重光心中咯噔一声,架在千霄脖间上的短剑微微收紧,千霄猛然咳出了一口血,她一字一句道:“放了我,我就放了赵重劼。”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结局(下) 赵重光冷笑了一声,她语气冷淡道:“你以为他在我心中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吗?” 赵重光转过了身子,她没有去看赵重劼微变的脸色,也没有去看赵重劼渗血的脖间,她将刀又狠狠地刺入了千霄的皮肉之间。 身后传来了一阵闷哼之声,比千霄的悲鸣更甚,赵重光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她不知是在自我催眠还是做甚,她的声音陡然提了上来。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就会去北夏,那里有大漠孤烟,我会与我爱的人在落日余晖下骑马,看茫茫戈壁中恢弘的云月,到时候这里的一切我都会忘记。” 赵重劼的唇色惨白,他尝试着勾起自己的嘴角,可是却无功而返,他早已经料到了今日,他知道千霄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是他不知道她会用自己来威胁赵重光,其实他在赵重光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半分位置,那里已经被那个人占据了去,从此他与赵重光真的桥归了桥,路归了路,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我还以为霄妃娘娘有多么料事如神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赵重昀哈哈大笑了起来,连长剑刺入皮肉也没有察觉,“我可告诉你,拿我来威胁她是半分用也无,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你不必白费心思了。” 说完,他狠狠地朝着长剑撞去,嘴角似乎也挂着一丝笑意,他似乎正在安详地走向死亡。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长剑偏开了一个弧度,赵重光的双手抵在了刀刃上,鲜血一滴一滴滑落,在他的脚边汇成了赤红的河。 “你在做什么?!”赵重劼睁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重光,而赵重光却没有看他,只是冷声道:“你做的事还不需用你的命来还。” 就在这一空隙的功夫,千霄带来的西戎暗卫就将千霄挡在了身后,而几把长剑的矛头全部指向了赵重光。 “还是棋差一招啊。”赵重光冷冷道,丝毫没有顾及手中的鲜血,“你竟然带来了西戎的暗卫,看来没有我,你也是必死无疑了。” 雍国皇都,不会容任何一个敌人放肆。 赵重光闭上了眼睛,而她冰冷的手上却多了一丝温度,赵重劼牵起了她的手,将自己身上扯下来的衣摆绕在了赵重光的掌心,妄图挡住那惨烈的不止血流。 赵重光摇了摇头道:“你不必做无用之功。” 赵重劼却执著地一圈一圈包绕着赵重光的伤口,他的语气如同桃树林间的微风般和煦。 “相信我,你不会死,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完成。” 千霄稍稍缓了过来,她看着赵重光秀美的面庞,厉声下令道:“将她乱剑砍死!” 赵重劼拿起了长剑对着围拢过来的西戎暗卫,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脸颊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赵重光突然想,往日都一笔勾销吧,那些欣喜的,痛苦的回忆都一点点随风散去,最后只剩一地空白。 “二哥。” 赵重劼的身子一怔,他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他侧头对着赵重光一笑,轻轻道:“妹妹。” 这一刻,似乎一切都过去了。 兵甲碰撞的声音在赵重光的耳畔响起,她看着赵重劼从一片血泊之中走了出来,他的额角臂膀伤痕累累,只是手中的长剑从未放下,赵重劼将赵重光护在身后,妄图杀开一条血路。 而那些嗜血的西戎暗卫却没有任何人手下留情,他们毫不犹豫地 分卷阅读262 将长剑刺入了赵重劼的身体,赵重光突然像拼了命一样挡在了赵重劼的身前,她闭上了眼睛,平静地等待着死亡,而想象之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只有湿润的液体洒在了赵重光的身上。 “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赵重光的耳畔炸开,赵重光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赤狐那张熟悉的脸,她的眼中蹦出不加掩饰的欣喜。 赤狐手持长剑,临危不惧地对付着一波一波涌来的西戎暗卫,如同多年来的每一次守护。 赵重光的心放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怀中伤痕遍布的赵重劼,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手中还紧紧地握着沾染鲜血的长剑。 赵重光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却发现自己无泪可流,她似乎变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怪物,而怪物不会流泪。 怀中的赵重劼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倒映出赵重光的脸颊,温柔缱绻的目光一直在赵重光的身上流连,赵重光张开了嘴,却发现唇角有了一丝咸意,她捂住了赵重劼的胸膛,那里有一丝微弱的心跳。 “二哥,幸好你还活着。” 赵重光喜极而泣,而就在这时赵重劼突然猛地推开了赵重光,手持长剑的千霄从赵重光的身后越了出来,长剑直抵赵重光的胸膛。 “不——”赵重光跌坐在青石板上,凄烈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发出,在她的面前是千霄死不瞑目的尸体,长剑贯穿而出,而在千霄的身边是被刺穿胸膛的赵重劼。 赵重光踉踉跄跄地爬到了赵重劼的身边,赵重劼的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真想——和你去湖面泛舟,去松山听雪,去——” 声音戛然而止,赵重光妄图堵住赵重劼被刺穿的胸膛,可是却是徒劳无功,温度在她的手上一点点消逝,直至全部归于冰冷。 西戎暗卫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 尾声 东陵城道冬天悄无声息地来了,冰雪覆盖了一地的阴晦,桃树林的桃花都不见踪影,只留灰暗的枝干,红墙黄瓦的宫墙沉默地伫立着,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了又回,来了又走,没有人会在一个地方停留。 雍国天景去,勤仁始,浩浩荡荡送葬队伍的送走了驾崩的帝王,威严庄重的礼鞭迎来了帝国新的主人,一年又一年,雍国渐渐恢复了升平之世,人人安居乐业,只是酒足饭饱之后会谈起那个不知所终的永安公主。 但不过只是寥寥几句话的功夫而已,每日还有其他新奇事,比如那个北夏年纪轻轻就让位的帝王,还有那九龙夺嫡的西戎,以及战乱纷飞的东倭。 谁家的姑娘嫁给了好儿郎,谁处的举人中了状元,他们不知疲倦地涌来,又万海归一一般被遗忘。 岁月是一条不停奔涌的长河,众生像恒河沙数一般落在其中,就如雨融入了水,落叶归入了根,只是泛起了一阵涟漪,最后全部无声无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