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 分卷阅读1 妙笔生花 作者:松花春雪 文案(c6k6.com) 罗芸芸,Z大书法专业大四单身汪,竟然意外穿越到了宁朝,为谋生成了一名抄经阁女官。 误打误撞中,不仅做了虞家傻少爷的习字师父,还女扮男装成了冷面富商赵公子的字画鉴定师。 毕业即失业的她居然在古代打起了三份工,本想挣点小钱、买块小地、过上悠闲的小日子,却不幸偷听到一个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 罗芸芸欲哭无泪,向天叹道,“活命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新文《我与仵作谈恋爱》正在开坑,悬疑破案向古耽。 1. 1V1 , HE ,王爷乱入。 2. 主打破案,偶尔种田。 3. 胆小好骗一本正经侦探迷受VS强迫症洁癖爱种田技术好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女扮男装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芸芸,虞玉成,赵学文 ┃ 配角:慕雪等 ┃ 其它: ================== ☆、第一章 穿越 楔子 “又是一年秋来到啊…” 秋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山头的枫树也慢慢转红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看了看那碧蓝的天空,清亮的眼眸像平静无波的湖水,微微反射着阳光。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自嘲地笑了笑。 “回家啰……” 挑起靠在古井边的担子,竹筐里的两尾鲜鱼立马蹦了两下,他将扁担在宽阔的肩膀上稳了稳,便踏着大步往村尾走去。 “爹爹!” “爹爹!” 听到背后传来的细软童声,他慌忙回头看去,两个六七岁的男娃子一前一后向他奔来。 “爹爹!”“爹爹!”两个小娃娃转眼就跑到了他跟前。 放下扁担,他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脑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臭小子们,是不是想吃烤鱼了?”他宠溺地弯下腰,盯着他们稚气的脸蛋问道。 “是!” “我也是!” “好嘞,咱回家烤鱼去啰!” 两个小娃娃欢快地蹦了起来,早已跑在了他前头,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重新挑起担子,再次回头看了看古井的方向,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家中赶去。 第一章 罗芸芸,Z大书法专业大四的学生,此刻正披头散发地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疯狂查资料。 马上就要交毕业论文了,自己却连初稿都没写出来,她不禁想要对天长叹道,“书法专业难道不应该是‘刷刷刷’地写几行字就毕业了吗,为什么也要写论文啊?!” 老实说,罗芸芸虽然长着一张扔人堆里立马就找不到的大众脸,还成天带着一副学霸式黑框眼镜,身材也肉乎乎的,但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她最大的优点便是字写得好,经常被人夸“潇洒飘逸、遒劲有力”,看起来竟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写的。 学校里很多学长、学弟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后纷纷感叹,“字如其人这句话呀,都是骗人的”。 所以罗芸芸那保持了二十二年的母胎单身狗身份并没有因为字好看而改变。 要问她这一手书法是怎样练成的,那都得归功于芸芸的爸爸。 他老人家三十岁时才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有空就在家舞文弄墨、自我陶醉,边写就边悔恨自己输在了起跑线上,错过了练习书法的黄金岁月。 一天,罗爸爸写得笔墨正酣,无意中看到才四岁的芸芸手里抓着毛笔也学着他的样子在空中划来划去,他立刻产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从此,罗芸芸便过上了每天两小时雷打不动的练习书法的童年。小小年纪笔都拿不稳,经常把墨水蹭到身上,为此没少挨老妈的胖揍。 由于从小跟着爸爸看书法视频,芸芸眼中的书法家,尤其是女书法家,都美得跟仙女似的,穿着白裙子,随手一挥,一副惊艳众人的绝世佳作便诞生了。 而且她们有文化、有气质,永远是一副淡泊名利、岁月静好的模样,这也导致她从小就想当书法家,考大学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冷门专业。 临到毕业时她才发现,这专业竟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像罗芸芸这种本科生居然连工作都找不到,大部分培训机构都以没有教学经验为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其他的同学要么读研深造,要么就只能自己去拉些小学生辅导,也不过勉强糊口。 真是生不逢时啊,芸芸有时会忿忿不平地想,要是生在古代,我说不定也能做个流芳千古的女书法家呢。 于是,郁闷不已的她只能通过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临帖来放松心情。b 分卷阅读2 r   今天也是按例习字的一天,不知不觉就写到了晚上十二点,刚临摹完王羲之的《兰亭序》,芸芸满意地把宣纸举起来,细细地上下审视了一遍,自觉已经临得有了九分像,心情不免也畅快了很多。 正准备收拾收拾睡觉,外头竟响起来了炸雷,雨也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半敞着的窗户上,风呼呼地从开着的卧室门灌进来,把窗帘吹得前后摇摆起来。 因为害怕雨把地板打湿,芸芸只得左手托着墨迹还未干透的宣纸,快步走过去关窗户。 右手刚伸过去,一阵风竟然把刚写好的作品吹了出去。 她赶紧用手去捞,宣纸却被雨打湿黏在了窗台下方的墙壁上。 眼看只差一点就要抓住了,一着急竟不自觉地踮起了脚尖,只得用左手肘抵住窗台边,右手慢慢往前探。还差一点,一点点。 就在手碰到纸的一刹那,脚也离开了地面。芸芸不禁心一沉,暗叫一声不妙,人便栽出了窗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从十八楼自由落体的短短几秒钟,罗芸芸其实是很后悔的,苍天呐,我为什么要去捡那副该死的字啊! 当芸芸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只觉得身体睡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四肢很暖和,眼前却是黑蒙蒙的一片。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我这算是英年早逝了吗,现在是死了吗,为什么死了还会有意识。 芸芸心里不禁一阵疑惑。一想到老爸老妈如果知道自己出事了得有多伤心,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也顺着紧闭的眼角慢慢淌下。 “爸妈,对不起,你们的养育之恩女儿报不了了,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来世我还想做你们的女儿。” “啊…啊……头好痛啊,为什么死了头还会痛,眼睛睁不开啊,这是个噩梦吗,一定是个噩梦,让我醒来吧。” 芸芸试图活动活动手指来把自己从梦中唤醒。 “姑娘,姑娘,你醒了吗?”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烧已经退了,怎么还没醒来呢”。 这个声音又在自言自语起来。“都哭了好几次了,也不知这姑娘是遇上什么事了”。 在尝试了很多次以后,芸芸终于费力地睁开了双眼,久违的光线一下子射入了眼睛,立刻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 她赶紧重又闭上眼,同时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感觉到了喉咙的存在,又干又涩,嘴里直发苦。 “水……水,我想喝水……”竭尽全力也只发出了几声微弱的□□。 幸好身边人似乎一直小心翼翼地看守着,只听到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和一串杯碗碰撞的声音后,后背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托住,慢慢坐起来。 冰凉的碗沿靠在干裂的唇边,一股凉丝丝的的清水顺着那燥热的喉咙缓缓流下,芸芸立刻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 她再次睁开眼,用力眨了眨,好一会儿才聚焦起来,这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眼前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大娘,穿着粗布做的灰蓝色薄衫,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粗糙皲裂的右手握着一个酱色的小瓷碗。 此刻,大娘满眼都是惊喜,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欣慰的微笑。 “太好了,姑娘,你终于醒了”。大娘高兴地举着半碗清水,又递到她的嘴边,“来,再喝点水吧,你昏迷了一天了”。 芸芸顺从地又喝了半碗水,这才转了转僵直的脖子,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是个很旧式的土砖房子,头上盖着青色的瓦片,虽然很旧却并不破,应该没建多久。 屋子里简单的几样木制家具,并不豪华,却很整洁,大娘的衣服虽然很粗糙但很干净。 这究竟是哪里? 罗芸芸不禁困惑地四处打量起来,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记得最后是从家里窗户掉下去了,当时天空电闪雷鸣,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果这是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大娘,请问这是哪里?”她虚弱地问出心中的疑虑。 “姑娘,你叫我周大娘吧。来,你先躺着,我慢慢给你说。这里啊,是周家村,在离皇城北面差不多十里路的双子山后头。我们这里进出要翻山,车马不便,一般外人不太知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皇城来的吧,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昨儿个在村头溪水边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头上烧得可烫了。我赶紧喊了村里的周神医,把你抬家里了,他说你只是冷水沾身,发烧昏过去了,醒来就没事了”。 “黄城?”芸芸在脑子里把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地理知识翻了个遍,黄城是什么地方,是市还是县。 这一定是个梦吧,掐一下自己的手臂看看。 以往每次做噩梦芸芸只要狠狠地掐自己一把,准能顺利地醒过来。这次也试试。 啊,好痛,这竟然不是梦!那我就是被人救了,送到这里养病吗,从那么高掉下来我居然没死。爸妈呢,不知道他们在哪。 “对啊,皇城啊,姑娘你看着细皮 分卷阅读3 嫩肉的,可不像我们村里人,是哪个官家小姐,不会是从皇宫里跑出来的吧?” “皇宫?!”她猛地一下瞪大了双眼。“这里有皇宫?!” “那可不是,姑娘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怎的说话这般奇怪?” 周大娘探着身子,把温暖的右手在芸芸的额头贴了一会,又比了比自己的额头。 “大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是,我是说现在是哪一年?”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又想验证心底的猜测,她不禁急切地脱口而出,胸口因为激动也剧烈地起伏着。 “嘘!皇上名讳咱可不敢说。现在是崇文二十八年啊,姑娘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周大娘探究地望着芸芸,一会儿,又似想通了般,自说自话起来。 “姑娘啊,你小小年纪要想开一点,活着呀比什么都重要。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舍不得这日子呢。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的,你也别想太多,就在这休养着,身体不好可不能起来,我这没别的,饭管饱,现在可不是过去那饿肚子的时候了”。 周大娘重又扶着她躺下后,便自顾自忙去了。 此刻,罗芸芸却只感到头晕目眩,百感交集。 看来我真是死了,十八楼掉下去能活着是不可能的。我这是穿越了还是投胎了? 投胎不可能啊,我这身体也不是个婴儿了,再说投胎也不可能记着上辈子的事。 那就只有穿越了?!崇文二十八年,历史上没有崇文这个年号啊!那,我这,是穿越到了别的世界吗?! 苍天呐,我这情商不高智商也堪忧的现代人,在这莫名其妙的朝代可活不过一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存稿很多,会认真更的! ☆、第二章 谋生 接下来的几天,罗芸芸像饿鬼投胎似的,顿顿都把周大娘精心准备的小米粥、青菜、蒸鸡腿吃得精光。周大娘总是特别开心地把空碗收了去,口里还念着:“能吃是福,能吃是福,看来姑娘这病马上就要好了。” 半个月后,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才第一次出门看看这个历史上从未出现的朝代到底是什么样子。 周家村在城郊,离皇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是中间隔着双子山,车马进不来,翻山越岭得将近一个多小时。村子不大,总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种田放牛的农民,民风十分淳朴。村头有条小溪,溪水边野花遍地,空气清新,风景怡人。 也是在这个小溪边,芸芸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投奔的这个身体到底长什么样。 那是她第一次出门,按周大娘说的顺着门前的土路走了一会就看到了小溪。溪水十分清澈,水面波光熠熠,几条小鱼儿在水底游来游去。 芸芸战战兢兢地把头伸了过去,“老天保佑,千万别太丑,别长一脸的痘痘,老天保佑”,她一边心里默念着,一边睁开了眼。 水里倒映着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皮肤白白的,小脸尖尖的,五官很素净,不算特别美,但看着挺清纯。黑漆漆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眼波流转间,自有几分娴静。 这幅模样可比上辈子强了不止一点,芸芸是又惊又喜,只差没给老天磕几个响头了。赶紧又照了照全身,嗯,大约一米六,身材纤细娇小,兴许以后还能长一点。 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这外貌虽然不见得令她在大宁朝混得风生水起,至少不会拖后腿了。 周大娘怕大家打探罗芸芸的身世惹她伤心,便说她是自己的远方亲戚,因父母双亡才投奔至此,这倒也省了芸芸不少麻烦。村民们都可怜芸芸年纪轻轻便没了爹娘,对她也特别照顾,孩子们很喜欢听她讲故事,他们从来没听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什么孙悟空什么水浒传,一个个“芸姐姐芸姐姐”的叫得可亲热了。 在村子里住了一个月,和大家慢慢熟了,村民们都知道罗芸芸的老家是很远很远靠海的一个小城,所以说话和这边不太一样,最初觉得新奇,久了也就习惯了。 白吃白喝了一个月,芸芸的心里总觉着过意不去,天天盘算着得去谋个差事,挣点生活费。流落到这无亲无故的古代,怎么着总得给自己存点钱防身,处处指望别人可不是咱们现代人的作风。 周大娘可怜她,总是宽慰她说:“不打紧的,我儿子在外地当差,你吃得也不多,不差你这一双筷子,暂且住这里,就当给我作伴吧”。 于是芸芸感激地一边帮着周大娘做些简单的农活,一边向偶尔回村的年轻人打听打听城里有没有她能干的差事。 要说她这本科生不但在现代不好找工作,在古代也是百无一用。 干农活,没力气;当丫头,没眼力;做生意,没资本;进青楼,没勇气。其他穿越小主能干的事儿,罗芸芸是一个都不会,既不会舞刀弄枪,也不会唱歌跳舞,还不会吟诗作文,更没有随随便便碰上有钱公子、勾搭皇亲贵族的运气,稍微擅长一点的就是书法了,偏偏来到 分卷阅读4 一个大家都不太认字的年代。 芸芸现在所处的宁朝,相对于原来那个世界大约也就是发展到宋朝的程度。最近从村里稍微有点文化的周神医那套了一些话,她也大致了解了下本朝的历史。 原来唐朝走向衰亡以后,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持续了一段时间,百姓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后来尚武帝依靠武力争霸一方,慢慢统一了各方力量,建立武朝。 可以说之前的历史跟原来的世界是一模一样的,从武朝起就进入了另一个走向。武朝的建立并没有让百姓过上期待的好日子,武帝重武轻文,认为历朝之所以衰败全是过于注重文臣,而忽视了练兵打仗。 于是,历史的车轮又碾过这片大地,新一轮的“焚书坑儒”开始了。 只要这个国家范围里能找到书籍字画、经本刻石全部付之一炬,百姓不仅过得民不聊生,税收繁重,还变得目不识丁、理法不通。后来武帝的□□被各地反抗军群起而攻之,由武帝的亲弟弟宇文皇帝取而代之,建立宁朝,年号崇文,以强调要恢复文化制度,提高百姓文化水平。 现在是崇文二十八年,当朝皇帝是宇文帝的孙子——至文帝。虽说经过了二十八年的文化振兴,但武帝造成的文化缺失现象,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恢复,百姓有学习的愿望,国家却没有普及教育的能力。就连皇城里,也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能读书识字。 大约又过了两个月混吃混喝、百无聊赖的日子,罗芸芸终于迎来了穿越以来第一个好消息。 周神医从皇城回来,听闻皇城里的觉诚寺正在招抄经女官,之前听说过芸芸会写字,赶紧跑过来叫她去试试。 “抄经女官是什么?”罗芸芸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历史学得不太好的她在记忆里摸索里一遍,历史上似乎也没提到过。 “抄经女官是本朝才设立的差使,因为前朝的经书都被烧毁了,本朝达官贵人需要学习经书只能去寺庙里抄写或者捐点香火钱买下已经抄好的经书。女官就是在寺庙的抄经阁里面替香客抄经的人,偶尔也会有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奉父母之命前去抄经阁抄经学习,女官需在一旁伺候,遇上不通经文的公子哥,女官还需稍加指导”。 周神医娓娓道来,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点你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诧异。 “噢,我明白了,谢谢神医大人带来的好消息。嘿嘿,我明天就去看看!” 谢过周神医,芸芸便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给菜地浇水的周大娘。 周大娘也很高兴,拍着手说:“太好了,姑娘去当抄经女官太合适了,虽然这个差事月钱不多,但只用坐在屋子里写写字,也不用受别人的欺负,哎呀,今儿个咱们得加个菜庆祝庆祝”。 “嘿嘿,周大娘,事儿还没定下来呢,明儿个再庆祝也不迟,万一没录上,岂不白高兴了”。她摸摸头,不禁对明天的面试有点小紧张。 “放心吧,我说行就行,姑娘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咱这地方穷人家女子大多不认字,富人家女子也不稀得去天天抄书,姑娘去一定没问题的”。大娘拍着胸脯做保证。 咦,原来不是个肥缺啊,怎么听着像个没人愿意干的差事?芸芸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哎,管他呢,总比无所事事的好,既能赚钱,还能天天练字,这不正是我理想的工作吗。老天啊老天,你终于开始眷顾我啦! 第一天去皇城,罗芸芸起了个大早,穿上了周大娘给准备的青色粗布束腰长裙,将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背上装了馒头咸菜的包袱,便动身了。 跟着去皇城卖豆腐的大爷,在山里弯弯绕绕爬了将近半小时,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好几里路,才终于看见了城门。 芸芸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两条腿直打颤。 进了城门,她谢过大爷,朝着觉诚寺方向踏上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独行,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好在一路上各种各样没见过的吃食和小玩意儿分散了不少注意力。 城里真热闹啊,石板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沿街都是小摊小贩。可惜我有任务在身,不然一定停下来挨个看个痛快,芸芸略带遗憾地感叹着。 不一会就远远看见一座明黄色平顶约莫两层楼高的寺庙坐落在皇城西北边的角落,大门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红色牌匾,用黑漆赫然写着“觉诚寺”三个大字。用的是端庄的颜楷字体,笔画粗而不肥、朴而不拙,显得方正大气、浑然天成。 “好字好字,这字颇有大将之风,写它的人一定气概非凡”,芸芸不禁连声称赞起来。 觉诚寺里香客还挺多的,佛堂里已经挤了很多人,芸芸礼貌地询问了门口的小沙弥,便被他带到抄经阁,交到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官手里。 这个女官穿着玄色带明黄色云纹的女官服,神情淡漠,看起来很老成,手里正拿着一卷经书细细地看。 此人就是我的面试官了,罗芸芸赶紧讨好地行了个礼,朝那人露出了昨儿个练习了一晚的微笑。嗯,古人的笑不露齿还真不容易。 分卷阅读5 谁知人家根本没正眼看她,指了指旁边的桌椅说:“去盆里把手洗干净,桌上的那篇佛经抄一遍,一炷香的时间没抄完,你就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点燃了一注细香,这就开始计时了。 罗芸芸一想,时间紧急,也顾不得礼仪了,三步两步就窜到桌子边,赶紧洗了手,在衣服上擦擦干,一屁股坐到椅子里,提起笔沾上墨就开始书写起来。 她心里窃喜道,本小姐是现代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人,不浪费一丁点儿时间是我们考试的宗旨。 一炷□□夫很快就到了,也就约莫十五分钟吧。芸芸紧赶慢赶刚刚好写完最后几个字,还没落款就被女官把纸抽了去。 还好还好,总算写完了,虽然前面几个字略显生疏,最后几个字赶时间稍微飘了点,至少没出错,没漏字。 虽然罗芸芸并不清楚这个时代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字体,但不管哪个朝代,抄经都是种严肃正经的修行,字体整齐娟秀是一定不会出错的,再说也没有多的时间给她慢慢考虑,就用了平时在家抄写《道德经》的赵孟頫标准小楷体。 女官迅速瞟了一眼芸芸抄的经,这才抬起来细细地打量起她来。把她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眼神里微露丝丝诧异。 “姑娘在这等一会,我去给住持看过再行定夺”。女官说完便从抄经阁的后门走了出去。 罗芸芸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观察起这个本朝特有的机构平时怎么办公的。 抄经阁是一间类似现代图书馆的屋子,前后两张门,四面墙壁都并排摆放着书架,满满当当都是经书,有旧有新,新的估计都是刚抄好的。 屋子中间摆着两排,每排四张总共八张桌椅,桌子上有笔墨纸砚、笔洗、镇纸、檀香、烛火等文具,看来这就女官们抄书的位置了。 这里环境很清静,外面的嘈杂声似乎都被墙挡在外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坐在这里突然觉得心里很平静,对新世界的恐惧好像也一下子消失了。芸芸心想,抄经果然有种安定内心的力量呢。 不一会儿,女官回来了,芸芸赶紧站起来迎接,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她只微微一笑道:“明儿个辰时过来,把随身衣物带好”。 罗芸芸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道谢。回周家村的路上,她情不自禁地跑了起来。真想快点把好消息告诉周大娘,哈哈,姐终于找到工作了! ☆、第三章 八卦 第二天,罗芸芸天还没亮就背着包袱在周大娘的嘱咐声中出发了,与其说是起得早,不如说是兴奋得整夜都没睡着。 想想自己的新生活终于踏上了正轨,她不禁又期待又担忧。也不知道抄经阁的人好不好相处,哎,要是被人欺负我估计只能怂包了。 抄经这份工作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清闲,每天只要按时把经书抄完就可以休息,寺庙里包吃包住,虽然吃的是素食,住的是破旧的土坯房,但对芸芸来说很新鲜,也就不觉得苦了。 要说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薪水了,月钱只有二两银子。虽然罗芸芸还不知道这二两银子能买些什么东西,但几个女官都说月钱不够花,那肯定是最低工资标准了。 宁朝的穷人家女子大多不识字,富人家小姐又不愿意来干这种辛苦活。哎,罗芸芸叹道,我就说我怎么运气这么好,一聘就被录取了,感情是根本没人来应聘啊。 抄经阁正厅里总共八张桌椅,就五个女官干活,有两个还是跟她一起进来的,分别唤作迎春和碧莲。 另外三个女官,一个就是那日面试罗芸芸的锦秀,唤作锦姐姐,年纪也是最大的,约莫二十岁左右,在抄经阁做了五年,算是这里的老大,只有她有资格跟住持直接对话,其他人有事报告给她就行了。 另一个是彩霞,唤作霞姐姐,约莫十八岁,来了两年了,也算这里的老人了,胖乎乎的很爱说话,平时喜欢给女官们讲她四处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也就是古代八卦,每次抄经结束后就开始进行皇城八卦速报,总是能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还有一个唤作慕雪妹妹,她看着跟罗芸芸差不多大,不过因为芸芸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就胡编了个生辰八字,让她叫自己姐姐。她跟芸芸算是年龄最相近的,又住在一间房,朝夕相处下来,关系也越来越好。 慕雪长得白净可爱,身材娇小,眼睛又大又圆,说话也娇滴滴的,像个洋娃娃。她总喜欢在被窝里缠着罗芸芸给她讲老家的美食,于是芸芸只得搜肠刮肚地把上辈子吃过的好吃的都给她讲了个遍。 一到晚上,两人就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流着口水幻想着挣够了钱要去这皇城里最大的酒楼——云海轩,吃个痛快。 舒坦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除了每月休息的几天回周家村看看周大娘,罗芸芸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抄经阁里抄经,偶尔由慕雪带着去城里街上转转,不过因为穷,俩人也没敢怎么大吃大喝。 慕雪是家道中落才来了这里,她小时候家 分卷阅读6 里做玉石生意还算比较富裕,所以琴棋诗画都略懂一点。后来父亲在运送一批玉石的途中被山贼打劫不幸身亡,从此也就没了生活来源,只得和母亲相依为命。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她倒是很乐观,从不自怨自艾,也不摆大小姐脾气,这也是芸芸很快对她产生好感的原因。 抄经阁女官们每天的工作除了抄经,偶尔还要伺候香客。比如皇城里的富家公子、富家小姐来抄经,会派一个女官在香客专门抄经的厢房里候着,一般他们都自带下人来磨墨倒茶,女官只需准备好用具,添上灯油,备上净手的水盆,坐一旁陪同抄经或者奉命指导就行。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凡来抄经的香客总是奉父母之命或者礼佛还愿来的,失了礼仪传出去是要被名门望族耻笑的,所以态度也都还算客气。 偶尔有些不愿亲自过来的公子哥,女官们得派人把抄好的经书送到府上去,供他们在自家书房里抄写。虽然他们多半会扔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但寺庙收了这个香火钱,就得按规矩办事。 罗芸芸也伺候过好几个公子小姐抄经了,每个走的时候都会随手赏一点儿碎银子。对于一穷二白的她来说,他们简直就是财神爷呀,所以芸芸还是很乐意他们经常光顾的。 今天也是例行抄《金刚经》日子,四个女官们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一直抄到申时,才总算抄完今日份的经书。 锦姐姐因为要检查和装订其余女官抄的经书,还要吩咐小沙弥们按经书种类、进度、数量送至各府,所以不常呆在抄经阁里与众人一块儿抄经。 锦姐姐不在的时候,霞姐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八卦了,刚把笔墨放下,边清洗就边激动地嚷嚷起来:“诶,你们听说了吗,昨儿个虞家大少爷又闹笑话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又做什么了,姐姐快说来听听”,迎春迫不及待地把身子凑到了霞姐姐桌子上。 “嘿嘿,说出来可乐死你们”。 “好姐姐,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霞姐姐得意地一笑,胖乎乎的圆脸因激动而颤抖起来,“昨儿个我们的傻少爷,在街上碰到个卖糖葫芦的老爷子,他非要把老爷子的两大捆糖葫芦全买下来,小厮们拦都拦不住啊”。 “嘿,我当什么事呢,他们虞家老爷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大宁朝的御史大夫,买十捆糖葫芦也不奇怪啊”。碧莲失望地朝这边瞟了一眼。 “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丫头急什么?”霞姐姐十分不乐意自己的八卦受到了鄙视,赶紧接着说起来,“买是不奇怪,问题是他买了也不吃啊,你猜他怎么着,他站北边城门口,进来一个人给发一根,还冲人家直乐,你们说好笑不笑?!” “哈哈哈,这傻少爷还真是可爱得紧!”慕雪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 “可爱啊?要不把你嫁给他,怎么样?”罗芸芸打趣的用手肘捅了捅慕雪的腰。 慕雪一听,立马就红了脸,追闹着非要来打芸芸。“就数芸姐姐最坏,老打趣我,哼”。 要说这虞家大少爷闹的笑话可多了,从罗芸芸来抄经阁起就没断过,之前的不做统计,就最近一个月也恐怕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上上周是他跑去喂一条野狗,结果被十几条野狗追得满城跑,下人们吓得赶紧在后面追狗,听说最后动用两队官兵才救下来。 上周是少爷要渡河,结果渡船找不开银子,渡船的老爷子本想不收钱算了。结果人家少爷不愿意,硬是带着下人们来回坐了十几趟,可算把钱付了。 大前天是卖包子的小二夸少爷衣服好看,傻少爷非要脱下那锦缎的褂子送给人家。这褂子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小二哪敢收啊,少爷便又命人按着小二的尺寸给量身定做了一套才罢休。 总的来说,虞家大少爷成了这皇城各家各户茶余饭后的笑料。 坦白讲,罗芸芸每天都期待着能听到他的更劲爆的消息,为自己那无聊的打工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诶,你们说这虞家官大业大,既受皇上看重,又受万民敬仰的,怎么出了这么个傻公子呢?”罗芸芸好奇地询问道。 “这个我听说过,据说这少爷小时候是顶聪明的,后来从马上掉下来,摔伤了脑袋,从此就傻乎乎的了。虞家老爷也是没办法,管也管不住,教也教不听,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啊,只能由着他去了。还好虞家二少爷聪明伶俐、知书达理,以后虞家肯定是得二少爷接班的啦”。 “噢,原来是这样”,芸芸恍然大悟道,“每天听你们说起这傻少爷,我倒还真想见见呢”。 “嘿嘿,我看芸姐姐是惦记上人家了吧”。慕雪这小丫头报复心真重,罗芸芸气得跳起来开始挠她的胳肢窝,她左躲右躲,只得求饶。 “好了好了,好姐姐,我错了”。 “哼,饶你一次,以后不准瞎说,我才不会看上傻子呢”。 这虞家老爷是宁朝的正二品御史大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搞监察工作的,权利挺大,但他从不以权谋私,一直 分卷阅读7 恪尽职守、公正清廉。 虞家的宅子是皇上赏赐的,罗芸芸有幸路过了一次,远远就看见两个大石狮子立在门边,十分威武。慕雪说,她进去送过一次经书,走了一炷香才到了经堂,里面有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假山花园,碧波荡漾、怪石嶙峋,景色美不胜收,不知道的以为进了御花园呢。 听完慕雪的描述,罗芸芸只能感叹,古人真有钱啊,清廉的官都能住这么豪华的宅子。 虞家有两个公子,大公子虞玉成就是女官们经常说起的傻少爷,不过因为他一年才奉命来抄经阁一两次,所以罗芸芸还没见过。 二公子虞润成,听说是皇城里“富家小姐最想嫁”排行榜第一名,不但英俊潇洒,还博学多才,可惜她也没见过。 所以穿越到这个世界对于罗芸芸来说,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遭遇,要说最大的感受,那恐怕就是饿了。 来抄经阁之前,罗芸芸从来没想过寺庙是不吃肉的,但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工作,也只得忍了。偏偏同屋的慕雪也是个小吃货,每到晚上两个人就流着哈喇子想着云海轩的烤鸭,据说那烤鸭外焦里嫩、香气扑鼻,咬一口油滋滋,嚼一口软嫩嫩。 唉,罗芸芸咽了咽口水叹道,我啥时候能挣够钱啊。 ☆、第四章 傻子 自从进了抄经阁,睡懒觉就成了奢侈,每天天没亮女官们就得起来。今日一早罗芸芸刚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正赶去吃早饭,就看见慕雪从小厨房跑出来。 “芸姐姐,今天有香客来抄经,一会儿锦姐姐问起,你就说你去,知道吗?” “怎么了,今天不是轮到你当值吗,你小丫头想偷懒啊?”芸芸拍了一拍她的小脑袋。 “嘿嘿,你就答应我吧,代我一回,行吗?好姐姐……”慕雪哼哼唧唧地开始摇起了芸芸的胳膊。 罗芸芸用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这小丫头为了偷懒,居然撒起娇来了,真是受不了。 “好了,好了,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哈”。 “谢谢姐姐!” 罗芸芸端着盛好的净手水,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抄经阁外头的天字号厢房,早已有人坐在里面了。她赶紧把净手盆放在右手边的几案上,往前走了两步,对椅子上坐着的人,低头行了礼。 “女官芸芸见过公子”。 然后站直了身子,朝那人望去。 这不望不知道,一望真是吓一跳,这也太特么帅了吧! 椅子上坐着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皮肤白皙,额头饱满,浓眉似剑,大而有神的眼睛清澈如水,鼻梁高挺,嘴唇微张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 他微笑地看着罗芸芸,安静中流露出一股孩子气,既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显得轻浮庸俗。 芸芸呆呆地盯着他,竟然忘了移开视线,心中早已是小鹿乱撞。这简直就是古装版朱一龙好吗,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罗芸芸恨不得立马跪谢一万次。 “本公子从未见过你”。 他微微一笑,眼角微微地弯了起来。 “回…回公子,我是新来的”。 罗芸芸磕磕巴巴回答完,赶紧低下头,定了定神。没办法,第一次见这种级别的帅哥,定力不够啊。 “嗯,开始吧”。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去净手了。这帅哥约莫有一米八,身材修长,肩宽腰细,从她身边走过时带起的风还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芸芸赶紧走到桌子旁,帮他把笔润好,开始滴水研墨。其实她本不需做这些,少爷自有随身小厮伺候。不过为帅哥服务嘛,罗芸芸一百个乐意。 不知道这帅哥字写得怎么样,应该不错吧,看样子就很厉害,芸芸边想着边瞄着他的手。 只见他轻轻抓起笔,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呲,在纸上画了一道斜杠。 咦,这是干嘛,试纸?罗芸芸疑惑地瞪着他,也不好意思问。 呲,又画了一斜杠,呲,一横。呲呲呲…… 等他停笔,芸芸赫然发现他画的是一个“金”字,金刚经的金!这……这是干嘛?! 只见细细密密画好格子的纸上一个硕大的“金”字格外扎眼,没有一笔被框在格子里,笔画弯弯扭扭、粗细不定,既无波折也无提按,可以用奇丑无比来形容,比现代小学生字还难看。 重点是他握笔的姿势闻所未闻,竟然像握着一把匕首!不知道的以为他要行刺谁呢…… 这…这是哪家公子,是来找茬的吗,有这么抄经的吗…… 可他看起来并不在意,沾上墨,又开始画下一个字。 “咳…咳”,罗芸芸终于忍不住了。 “这位公子,您的字写得稍微大了点噢”。 芸芸很有礼貌地非常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少爷抬起头再次用那种迷死人的微笑看着她。 “噢?是吗?那我改改”。 真温柔啊,芸芸在心里忍 分卷阅读8 不住夸赞了一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谁知,他拿起匕首,哦不,是毛笔,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又画了起来,这次倒是没画出格子,就是“刚”的每一笔都糊在一起,变成一大坨墨点,完全看不出是个字。 罗芸芸气得差点晕过去,心里默默吐槽,这人有毛病吧,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子?傻子!天呐,她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早该想到,能在这天字号厢房抄经,能穿的如此精致,能写得如此丑陋,除了虞家大少爷还能是谁?! “虞少爷,这字又写得粗了点”。芸芸依旧很有涵养地柔声细语地提醒他,但心里已经开始默默吐槽。帅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草包。 虞少爷正待说话,一旁的小厮却向她走了过来,一脸谄笑地说。 “姑娘有说不知,我们少爷是奉老爷之命每年来抄一次经。其实啊,也就是个任务,抄不抄得好啊,无所谓,没人在乎。姑娘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银子您收着,多担待,嘿嘿”。 说着就往罗芸芸手里塞了一大錠银子,具体是多少两她不知道,这第一次受贿,难免有点儿不知所措。 罗芸芸抓着银子,没有再说什么,拽在手心里,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她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和慕雪去云海轩好好吃一顿了,差点没乐死。 虞少爷见芸芸收了银子,知道她拿自己的手短,也就放心大胆起来。字越写越大,越写越丑。刚开始一张百格宣纸还能写二十个大字,慢慢的就只写十个大字了。 这上好的细线宣纸对抄经阁来说可精贵了,一般只有达官显贵来才拿出来用,罗芸芸边看边觉着他画得自己肉疼。 练过书法的人都知道,这宣纸也分个三六九等,最上等的宣纸在现代也能卖出四位数的标价。关键是书法爱好者们对宣纸的爱就像音乐家呵护他的乐器、画家珍爱他的画笔、舞蹈家守护她的舞鞋一样,那是决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更别说他现在用的上好的羊毫笔、松烟墨、老坑砚,可都是罗芸芸眼中的宝贝,平时她想用还用不上。 罗芸芸只觉着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他每画一笔,她的怒气值就上升一点,手心的银锭都快被她的汗水润湿了。 一想到银锭,芸芸又忍住脾气安慰自己。别跟钱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他浪费的又不是我的东西,随他去吧。 十几张纸很快就要写完了,芸芸暗想,总算熬出头了。这个傻少爷一年也就来一两次,下次还不一定轮到自己伺候,能不得罪他就不得罪他吧。 虞少爷写到最后一张纸,这页经书也已经抄完了,落款也写完了,左边倒还空出一块空间。 芸芸正准备收了他的纸,让他擦擦手赶紧走人。谁知他似乎还不满意,竟然抓着笔在空白处开始画起了画,显然以为没人注意他。 罗芸芸定睛一看,居然画的是只王八!虞少爷嘻嘻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画得不错,对自己很满意。 芸芸那拽着银锭的手越抓越紧,呼吸也急促起来。“这个傻子!他居然敢在经书后面画王八,太不把抄经阁当回事儿了,太不把书法当回事儿了,太不把佛祖当回事儿了!” 啪!只见她抓着银锭的手高高举起,狠狠地将银锭砸在了桌子上。正趴在桌上自我欣赏的傻小子和立在旁边昏昏欲睡的小厮同时惊跳起来,愣愣地看着她,时间在这一秒静止了。 罗芸芸心里怒道,不管了,老娘忍不了了! “你这抄的是经书吗,你看看你的字,狗爪子都比你写得好!有钱了不起啊,你知道这些纸墨笔砚多珍贵吗,你这胡写乱画的,你浪费的是别人的辛勤劳动,你知道吗?还有,你这是写字的态度吗,写字是一件很严肃很认真的事,你还在后面画王八,你有对佛祖起码的尊重吗?难怪别人都叫你傻子,我看你比傻子还不如!” 罗芸芸一股脑地把心里的愤怒全都喊了出来,最后一句话刚说完,立马就后悔了。天呐,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她好像骂了他是傻子。 对面两个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大概有两分钟,场面一度很尴尬,没有人说话,芸芸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了。 就在她正盘算着是跪地求饶还是转身就跑的时候,小厮终于恢复了神志。 “你…你…你怎么说话的,把你们管事的叫过来,嘿,居然敢骂我们少爷是…是…是……少爷,您别生气,我立马叫人来打发她滚蛋。” “算了,走吧”。 虞少爷收回盯着她的视线,丢下这句话就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小厮一边赶紧跟了上去,一边回头朝着罗芸芸喊道:“哼,今天算你命大!” 完了,自己又要失业了,罗芸芸心里一阵悲凉。失业就算了,雪上加霜的是,那小厮临走时还把她揣热乎了的银锭拿走了。 “这么大个儿的,有鸡蛋这么大呢,你看,这么大!” 晚上回到屋子里,罗芸芸正手舞足蹈地给慕雪比划着银锭有多大。“你说这得有多少两?” 分卷阅读9 慕雪捂着嘴笑了笑,黑眼珠子转了转。“我猜怎么着也有五十两吧……” “五十两!天呐,这得有好几十只烤鸭了吧,哎……”说完,她便仰面摔在了床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慕雪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她边上,“芸姐姐,算了吧,别惦记银子了,咱慢慢存呗”。 “说的轻巧,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能不气吗,哎,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罗芸芸懊悔地锤了锤脑袋。 “再说,我今天都骂了虞家大少爷傻子了,住持只怕明儿一早就把我赶走了,以后饭都难吃上了,还存什么钱啊”。 慕雪把她锤个不停的手抓住,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放心吧,姐姐,我今儿个晚上听锦姐姐说了,住持没生气,好像还有点儿…高兴…?” “高兴?!他老人家不会也是…额…那啥吧?”芸芸噌的一声坐了起来,“我都把这寺庙最大的香客得罪了,他怎么会高兴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说虞家大少爷之前已经弄走好几个女官了,住持一听说你今天不但批评了大少爷,还把钱退给他了,一点儿也没生气,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抄经阁的能手呢”。慕雪小声地说着。 “弄走好几个?怎么回事,都是他撵走的吗?”罗芸芸简直不敢相信,这看似温柔亲切的贵公子竟然如此刻薄。 “那倒不是,听说是嫁人去了。我们这行也不可能做一辈子,女子年纪到了总要嫁人的。这虞家大少爷可大方了,每次来都给一大錠银子,一次比一次多,前几年伺候他的,攒足了嫁妆就走了”。 “啊!啊!啊!不要说了!”听完慕雪的话罗芸芸仰天长啸三声。天呐,自己竟然与暴富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待罗芸芸冷静下来,忽然想到慕雪今儿早上一定是故意让自己顶她去伺候大少爷的。或许是看她无亲无故甚是可怜,让她能存点体己。芸芸心里不禁又感到一丝温暖,唉,慕雪真是个傻丫头。 “好姐姐,早些休息吧。不要再想了,虞家大少爷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下次也不一定轮着你伺候,快忘了今儿个的事吧”。说着慕雪便开始铺床。 “我倒是想忘,可我毕竟还是当面骂了人家傻子,怎么说也有点儿过了,他想必心里也不舒服吧……” “不会的,放心吧,他不在意这个,人家叫他傻子,他从来不生气,真的”。 不会吧,被人叫傻子都不生气?真是个怪人。 ☆、第五章 作证 将近子时,家家户户都已闭门歇息,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偶尔发出几声鸣叫。虞家大宅里,静静耸立在湖边的玉宇轩依然灯火通明。 “少爷,天晚了,您也该歇息了”。随身小厮福安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虞玉成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房的椅子里,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少爷,您还生气呢?别理那丫头,她就是个没管教的,明儿个我就叫住持赶走她”。 玉成微微抬起头,瞟了福安一眼,摆了摆手,“不关她的事,你见过我为了这么几句话生气吗?” “那少爷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福安似乎松了口气。 “没什么…只是…今天那女官说的几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少爷,可是想起……”福安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已猜到少爷必是想起那过世的娘亲了。 “嗯……我五岁的时候,我娘也曾抓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我当时淘气,和她闹着玩。娘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玉儿,写字是一件很认真的事,不可以闹着玩’”。 玉成说着,叹了一口气,“我有多久没想起我娘了……我现在这样,她一定很失望吧?” “少爷……”福安声音也有点哽咽,少爷很久没有这么伤感了。 “少爷,早些歇息吧”。 ———————————————— 抄经阁的日子一如往常过得飞快,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罗芸芸依旧每天按部就班地忙碌着,却不觉得累,虽然每天抄完经书难免腰酸背痛,心里反倒觉得很轻松,似乎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精力总会特别旺盛。 来抄经阁三个月了,芸芸却还没有见过住持,慕雪说不奇怪,抄经阁在寺庙的东面,离佛堂比较远,住持也不来咱们女官这边,她来了一年了也没见过。真是个神秘的人啊,芸芸叹道,这倒也好,天高皇帝远,不受管束。 自从得罪了虞家大少爷以后,罗芸芸每天都胆战心惊,总担心这公子哥哪天心情不好来找自己麻烦。不过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听霞姐姐说,最近傻少爷破天荒地天天关在家里,竟然都很少出门,也不知在干什么,这也直接导致了她们抄经阁里的八卦生活沉闷了不少。 今儿个天气不错,碧空如洗,艳阳高照,正是春天里最舒服的时候。刚好轮到罗芸芸休息,于是她便坐在抄经阁门口的台阶上晒起了太阳。 分卷阅读10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芸芸不觉有些软绵绵的。她伸了个懒腰,扔了块石头逗着这寺庙里唯一的一只大黄狗——悟空。嗯,没错,它就叫悟空,据说还是住持取的名,估计住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会有只大闹天宫的猴子也叫这名儿吧。 正在罗芸芸靠着柱子昏昏欲睡的时候,恍惚间觉得眼前一个身影闪过,她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农夫打扮的老大爷,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打量着自己。 她不禁暗暗寻思着,这大爷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大爷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向罗芸芸走来。 “姑娘,请问你是这抄经阁的女官吗?” “是啊,您老有事吗?”芸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俺听说抄经阁女官都会写字,俺想请你帮我写个东西。俺不认字,嘿嘿”。大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有何难,罗芸芸马上就答应了。心里甚至还有点感激大爷,她来这地方这么久了,还没有帮过别人什么忙,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终于也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 “好嘞,您进来吧,我去找纸笔”。 原来这大爷是抄经阁东面一墙之隔的朱家村的农户,他养了十几头猪,这几天在找买主。昨儿个赵家的厨子跟大爷说,愿意买他三头猪,要大爷写个条,做个凭证,就写大爷愿以十五两银子的价格把三头猪卖给赵家,等赵家把猪带回去检查了,没问题再给钱。 可这大爷不认字,儿子又在外地当差,只好来抄经阁找人帮忙。大爷说他本不想卖给赵家,听说赵家厨子喜欢占人家骗子,总是狗仗人势、欺凌弱小,可不卖给他们又怕得罪不起人。 罗芸芸一听是赵家,立刻就明白了,赵家的八卦霞姐姐也经常跟她们提起。 听说赵员外是这皇城里数一数二的财主,赵家的钱庄遍及宁朝各大城镇,大家私下里都说宁朝有一半的钱都归赵家管着。但赵家名声却不怎么样,这都要“归功”于赵员外的独生子、皇城有名的富二代——赵学文。 听说他是个不学无术、贪财好色的主,不但暗地里经营青楼,经常虏获年轻貌美的良家女子去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私下里贩卖古玩真迹,低价进高价出,背地里敛财无数。 学文,学文,这名字倒是好名字,可惜了。 罗芸芸把大爷带进厢房,拿起笔,想了想措辞,就刷刷地写开了。为了显得郑重,她还特地用了魏碑的笔意,把魏碑和唐楷结合起来,这样既方正娟秀又气派大方,做凭证应该会很合适。 “大爷,写好了,您看看?” “姑娘,给俺看俺也不认识啊,还是你读给俺听吧”。 于是芸芸把字条读了一遍,大爷连连说好,又谢了她好几次,才把字条仔细收着离开了。 晚上睡在床上,罗芸芸跟慕雪说起了朱大爷的事,顺便打听起了赵家公子的八卦。 慕雪坏笑着看着芸芸,“嘿嘿,芸姐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他家可不是一般的财主,那可是富可敌国呢”。 罗芸芸不屑地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瞎说啥,我怎么会看上这种人渣呢!” “人扎是啥?” “没啥,没啥,对了,赵家公子这么为非作歹、逼良为娼,官府就不管吗?” 慕雪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传的,倒也从来没闹上过官府。对了,听说这赵公子长得虽然英俊不凡,却凶得很,从来不笑,总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大家都怕他呢,据说他如果看你一眼,你就得刮一层皮,要是瞪着你,你就倒大霉啦”。 天呐,有没有这么恐怖,罗芸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我碰上他……(老天说,我不听,我不听) 过了两天,就在罗芸芸快把朱大爷的事儿忘了的时候,大爷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到抄经阁来了。 芸芸赶紧把他带到厢房里,想着他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不会这么匆匆忙忙的。 “大爷,您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姑娘,你行行好,再帮帮俺吧。俺实在是没办法啊,俺本不想再麻烦你的,可是这事儿只有你能帮忙了,我…我…我给你跪下了!”说着大爷就要往地上跪,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罗芸芸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大爷,您别急,您有什么事就说吧,千万别跪,您年纪这么大了,我可当不起”。 “姑娘,你是好人呐!哎,是这么回事……” 大爷坐着边抹眼泪边把来龙去脉给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赵家的厨子顶不是个东西,他本答应给朱大爷十五两银子买他三头猪,结果把猪赶回去以后却赖起账。大爷只好拿着字条去找他,他倒像早有准备似的,要大爷好好看清自己的字条再说。 大爷不认字,就拿去给隔壁铺子的人看,大家都说字条上写的是大爷答应以十五两银子的价格卖十头猪给赵家。赵家厨子还说,如 分卷阅读11 果大爷不把剩下七头猪赶过来,这三头猪的钱也不给,大爷这才哭着来找自己。 “这不可能!”罗芸芸气得跳起来,右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 “一定是他们偷梁换柱了,我明明仔细检查过,我写的不会错,明明是三头猪,怎么会变十头呢?!” 大爷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字条,罗芸芸定睛一看,真的是“十头”!白纸黑字,一点儿也不错,而且是自己的笔迹。 大爷焦急地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不明白怎么回事。 “十头猪卖十五两,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啊,这十头猪是俺养了一年的,还指望着卖个好价钱,攒点钱把俺家屋顶拾掇拾掇,要是都给了赵家,只怕明年饭都吃不上了。如果不给,前面那三头猪就算白送了,俺也咽不下这口气呐!哎……” 听着大爷的话,芸芸不禁心酸起来,是不是自己一时疏忽写错了呢,可她明明检查了好几遍啊,这可怎么办呢。 罗芸芸又赶紧把字条从头至尾仔细看了几遍,咦,不对!这不是她写的,这确实不是她写的。 “大爷,这不是我写的,您看,这字虽然是照着我的字迹临摹的,但笔画并不连贯,很多地方都有描画的痕迹,从墨色的深浅便可看出来”。 大爷一听这字条不是芸芸写的,也高兴极了,不过刚松了一口气,又皱起了眉头。 “可这怎么办呢,他们说是你写的就是你写的,俺也没办法证明啊”。 “别急,我想想”。 芸芸心想,只要确定这不是自己写的,那就一定有办法证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还就不信他们的肮脏勾当能瞒天过海。苦思冥想了约莫一炷□□夫,罗芸芸突然想到了个主意。 “大爷,有办法,只要我当场再写一遍,把两张字条放在一起对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区别。您现在就去跟赵家厨子说,如果不想闹上官府,就速速把钱结了,否则明儿个我们就去官府对证”。 大爷听了之后,犹豫了好半天,可能在想是争这口气重要还是不得罪赵家重要,最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姑娘,俺这就去”。 ☆、第六章 辨字 一个时辰以后,朱大爷回来了,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似乎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 “芸姑娘,俺刚照着你的话对那赵家厨子说了,他凶得狠,说他不怕官府,还踢了俺一脚。俺摔在地上,心里想着这银子不要了算了。赶巧这时候赵家公子路过,问那厨子出了什么事,那厨子结结巴巴地不敢声张。俺想着这厨子必是瞒着主子做的那些个缺德事儿,就什么也不顾了,跪在地上把厨子偷换字条的事一股脑儿说了,还把这字条递去给那赵公子看了,赵公子看完只说要我明儿个带着这写字条的人去赵府”。 大爷说着说着,委屈地拍了拍身上的土,“也不知这赵公子是个什么脾性,万一比那厨子更坏,明儿个岂不害了姑娘?” “朱大爷,不管他是什么人,咱也要去把这道理说清,放心,明儿个我陪您去”。 想着大爷自己都顾不上了,竟还怕连累了她,罗芸芸心里直发酸。 虽说罗芸芸在大爷面前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可是自己心里却直发虚。这赵公子据说不是什么好人,把他们叫过去,不认账就算了,万一惹火了他,把自己关起来,扔进了他的青楼,那她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想到这里,罗芸芸不觉有点发抖,想到自己后半辈子要在那青楼里苟活,岂不是生不如死。 她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想着能有什么办法把明天对付过去。 对了,她怎么才想到! “大爷,您刚刚是怎么跟赵家说的?您再原话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要落”。 大爷尽力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坑坑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怎么了,姑娘,俺说错什么了吗?” 芸芸笑了笑,“没有,大爷您说得很好,我再问一遍,您从头到尾没说过这写字条的是女子吧?” “没有,没有”,大爷稍显得意地说,“俺正是想着如果说出写字条人的身份,反倒连累了姑娘,所以一直没有说过”。 “那太好了,明儿个我装扮成个男子与你同去,这样就不怕赵公子……” 大爷双手一拍,会意地点点头,“好主意,姑娘真是聪明”。 罗芸芸不好意思地笑笑,嘿,还不是古装片看多了,这套路她太熟悉了。接着她便把大爷送出了寺庙,“大爷,回去休息吧,明儿个我会帮您讨回公道的”。 当天晚上,芸芸便找寺庙的小沙弥借了一套宁朝普通男子常穿的粗布衣服,第二天一早就把衣服换上了。她还学着街上公子哥的样子把头发绑了起来,刘海梳进了头发里,铜镜里这么一照,嘿,白净清秀,眼神清亮,竟然还有点小帅。 经过寺庙大院的时候,正碰上慕雪打水回来。慕雪远远 分卷阅读12 看见她,竟小脸一红,低头垂眼地就过去了,压根就没认出她来。罗芸芸心里一阵得意,看来她这男装扮相还是不错的。 到了赵府后门口,朱大爷早就等在那里了。他见了罗芸芸忙不迭地点起头来,“姑娘这扮相真好看,比起那穿金带玉的富家公子是毫不逊色呐!” “嘿嘿,大爷过奖了,您到了里面可千万别再叫我姑娘了,记住了吗?” “诶,好嘞,咱进去吧”。 赵家的小厮问清他们二人的来由之后,便将其带了进去。 一行人从后门进去,一路上经过三条雕花长廊、两座假山莲花池、五栋三层红木八角楼,终于来到一个叫聚宝堂的两层小楼前。 一进门,罗芸芸也不敢到处张望,只恍惚觉得屋子里左右站了好些人。大厅中央的一张太师椅上斜坐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正端着茶盏侧着身子在喝茶。周围鸦雀无声,衬得他手中杯盏交错的声音格外刺耳。 芸芸趁着他没转头,赶紧偷偷瞄了两眼,虽然只看见侧脸,但也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英气逼人。只见他黑色的锦缎外褂上绣着金色祥云纹样,浓密的黑发简单地在脑后扎成一束,外露的脖颈白皙细腻。浓眉似刀锋,鼻梁直挺,唇红齿白,抿茶的样子像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 正在她看得快流口水的时候,那男子放下茶盏,慢慢转了过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对上她。眼神接触的短短一瞬间,罗芸芸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心里暗叹慕雪说的果然不错,这赵公子确实惹不起,光看脸就已经够可怕了。 那张厌世脸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嘴角虽微微上翘,却像带着一丝讥讽,眼神凌厉似箭像要把人射穿,不知道的以为自己是他杀父仇人呢。 她有点后悔进了这凶神恶煞的宅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任人宰割了。 “少爷,这老东西编瞎话陷害我,我在赵家也干了十几年了,我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借着赵家名号在外面诓别人啊!” 右排最前面的一个满身肥肉的家仆说着就跪在了地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赵公子,俺没有一句瞎话啊,俺说的都是千真万确啊,请公子为俺做主啊!”朱大爷也赶紧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赵家公子却任他们跪着一句话也不说,眼皮都没抬,似乎在想自己的心事似的。 这下罗芸芸可犯了难了,自己是跪呢还是不跪呢。大家都跪了,她不跪吧显得目标太大,跪吧,她又下不去腿。好歹自己也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长这么大还没跪过谁,况且他赵公子又不是皇上,也没有非跪不可的道理。 正在芸芸纠结犹豫、扭扭捏捏的时候,赵公子忽然轻抬右手,用那纤细修长的食指指着她,眼睛微微张开,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你就是那写字条的人?” 那声音略带沙哑,磁性十足,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慵懒贵气。 罗芸芸吓了一跳,只觉心脏停了一拍,“啪”一声就跪地上了,撞得自己膝盖生疼。跪下的那一刻,她不禁深深震惊于自己骨子里的奴性,默默鄙视了自己一百遍。 “是…是的”,芸芸低着头颤抖地答道。 “你是何人?”他又问到。 “我…我…我……”罗芸芸结结巴巴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吧,抄经阁女官肯定是不能说的,既然自己是跟着朱大爷来的,那就胡乱认个亲算了。 “我是朱家村的,我…我叫朱…朱小云”。嗯,带马甲果然比较有安全感。 “你照着那字条再写一遍”。 他随手指了大厅左边的一张桌子,便不再理其他人,自顾自喝茶去了。 罗芸芸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跟着下人走到桌子边,接过朱大爷递来的字条,准备写字。刚刚立在大厅里的那些仆人们也都围了过来,想看看这好戏如何收场。 那厨子自知理亏,有些心虚,还想跟少爷说什么,少爷只把手一挥,厨子便跪在那不吭声了。 芸芸提起笔,挽起袖子,刷刷刷地就把几行字写完了,拿起字条吹了吹,然后递给了一旁的小厮。 赵公子接过字条,默默地看了半晌,这才又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这一眼却有些不一样了,罗芸芸发现他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惊异,但也只是一瞬,便又神色如常了。 他站起来,将原来那张字条甩在厨子脸上,冷冷地吐出一句“滚”,便拂袖而去。 那厨子趴在地上,对着他走的方向,一边磕头一边喊着:“少爷,少爷,我错了,您饶我这一次吧,看在我服侍赵家十几年的份上!少爷…少爷……”然后就被两个仆人拖了出去。 罗芸芸愣愣地站在那里,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这就完了?她本以为自己得进行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笔法讲解、墨迹分析、原被告互辩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们能活着出去了。 直到和朱大爷走出赵家大门,她才算松了一口气,看到外面的大太阳竟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分卷阅读13 听门口的小厮说那胖厨子被赶出去了,还被扣了月钱,走时连包袱都没让拿。朱大爷的钱也收回来了,赵家还多给了三十两算赔礼,大爷激动地一个劲地感谢芸芸。 “大爷,你把钱收好嘞,不用跟我客气了”,芸芸把大爷送到了朱家村村口。 “姑娘,俺没看错,你真是个好人。对了,这赵公子好像也没别人说的那么坏,俺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啊”。 大爷拍着她的手说:“姑娘,俺就住在这朱家村,以后啊,有用得上俺这老骨头的地方一定要来找俺啊……” “大爷,好嘞,我会再来看您的”。 回寺庙的路上,罗芸芸忍不住哼起了歌,这是她来这里后第一次帮助他人,能圆满解决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这个赵公子,竟然还挺有人情味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芸芸欣慰地感叹起来。不过一想到他那张冷漠厌世的脸,又赶紧摇了摇头。嗯,还是躲着点吧,惹不起惹不起。 ☆、第七章 赏经 观音菩萨的生辰快到了,抄经阁也忙碌了起来。每到菩萨生辰的时候,女官们就得加班加点地赶着把经书抄出来送去各府上,罗芸芸感到很欣慰,原来古代的公子小姐也喜欢临时抱佛脚啊。 今年芸芸负责抄的都是几家平时很少读经的的主,经书数量不是很多,她早早地抄完就去帮慕雪抄了。慕雪负责的几家都是老主顾,这几家的老太太和夫人都是常年求神拜佛的主,所以经书自然也需要得多了。 芸芸本以为把经书给小沙弥们送走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还给自己带来了个大麻烦。 虞家玉宇轩内,虞玉成正坐在书房内,仔细地赏析着手上这本《心经》。 站一边的福安甚是纳闷,少爷这段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出去玩玩逛逛了,竟然开始看起了经书,少爷这十几年可从来没主动读过经啊。而且这本经书从前天送来起,少爷已经看了三天了,一边看还一边点头,似乎看的并不是这经书的内容,少爷究竟在看什么呢。 “少爷,您看了三天了,小的怎么没看出这经书有什么不同呢?” “我看的不是经,我看的是这字”,玉成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字怎么了,小的蠢钝,看不出来,嘿嘿”。福安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字写得真好。我以前从没见过这字体,这写字的人不一般啊,没想到抄经阁还有这等才学的女官”,玉成诚恳地说。 “你看这一撇一捺,虽不足寸长,却似有千钧之力,还有这点、这勾、这折,我从来没想过字还能这么写”。玉成越说越激动,似乎对这写字之人已崇拜不已。 福安心想,少爷虽然多年不写字,字形拙劣,但博览群书、赏遍名帖,审美的眼光还是数一数二的,他都这样夸了,那这人写字功夫必然了得,只是不知这女官是何方神圣。 “少爷若喜欢,叫她多抄些来就是”。 “不,我不只是想看,我想学”,玉成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福安一听,这可不得了啊,少爷十几年没写过字了,谁劝都没用,今儿个居然说要学字了,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少…少爷,您等着,我这就去禀报老爷,立马把这女官给您叫来”,福安说着转身就要跑。 “等等,还是我亲自去找父亲吧”。 玉成夹着那本《心经》,便向父亲所在的得仁斋赶去。 虞大人刚好不用进宫,正在家里审阅着各级官员上奏的奏章样本有没有违逆不当之处。却瞧见自己的大公子拿着本书,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进来,虞大人不禁一愣,真稀罕啊。 “玉成见过父亲”,玉成高声喊道。 “玉儿,今儿个怎么了,兴致很好啊。听你母亲说你最近没怎么出门,怎么回事啊?”虞大人关心地问道。 对这个儿子,他是又心疼又心酸。因为自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常年在宫中忙碌,回家也有看不完的奏报,所以很少有时间关心儿子。 这虞夫人毕竟不是玉成的生母,照顾自然没那么周到。导致这大儿子八岁的时候骑马摔伤,不仅摔伤了手腕,还把那聪明的脑袋也磕坏了。 想当年,玉成可是宁朝有名的天才少年,三岁能背诗,四岁能作文,五岁书法就令人拍手称赞。可自从摔伤后,不但人变得憨傻,手腕也转动不便,从此别无心学业。可自己究竟不忍过多苛责他,说来说去,都是自己的错啊…… “父亲,儿子想拜师学字”,玉成一本正经地说。 “学字?!怎的…怎的今儿个想学字了……好事,好事啊!”虞大人激动地就差没有老泪纵横了。 “你想学谁的字,爹给你去请师父,不管多难请的人,爹都给你请过来!”虞大人一拍桌子,显示自己的决心。 “爹,我想跟抄经阁的女官拜师学字”,玉成平静地看着他。 “女官?怎么跟女官学字 分卷阅读14 ?你要什么师父,爹都请得到。宁朝最贵最好的师父,明天就能给你请来。女官有什么好学的?”袁大人十分不解,疑惑地瞪着儿子。 “我就想跟这个女官学字,爹,您看”。玉成将《心经》摊开,摆到父亲眼前。 虞大人接过去,细细看了足足半炷香时间,才轻轻地说,“叫福安,速速请来”。 “谢谢爹”,玉成微微一笑。 姑娘,我们又要见面了。 一大早,罗芸芸还在被窝里睡得朦朦胧胧,就听到慕雪匆匆忙忙跑过来扯她的被子。 “芸姐姐,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 “哎呀,再让我睡会儿吧,我今天休息”。她咕哝着,翻了个身,继续缩成一团。 “芸姐姐,快起来吧,我刚听锦姐姐说,傻少爷家里来人找你来了!” “什么?!找我?找我干什么?”一听到傻少爷,芸芸一瞬间就清醒了,想起上次骂他的事。不会吧,这么久的事了又找来,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我不知道,你快洗漱洗漱出去吧,锦姐姐等着你呢”。慕雪说完就出去帮她打水了,罗芸芸赶紧一溜烟爬起来穿衣服。 她迅速地洗漱完毕,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便走进了抄经阁的厢房里,进门就看见锦姐姐正在里头会客。 “姐姐您找我?”她忐忑地问,顺便瞄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客人,咦,好面熟啊。呀,这不是那个虞家大少爷的小厮吗,把自己银锭拿走的那个。 芸芸惊讶地瞪着那小厮,小厮也吃惊地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嘴巴张着半天没合拢。 “锦女官,那经书是…是…是这死丫头抄的?” 你才死丫头,芸芸气得朝他翻了个白眼。 锦姐姐笑了笑,“她叫芸女官,可不是死丫头,虽然只来了几个月,却是我们这最得力的女官了。你家少爷既请她做师父,必然是知道她的功底的,我就不多说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小的一时嘴贱,嘿嘿”。那小厮赶紧道歉。 听了锦姐姐这番话,芸芸倒是觉得心里一暖,说自己是这里最得力的女官,这时在抬举自己呢,锦姐姐真会关照人。 还说要请她做师父,等等,做师父?! 芸芸猛地睁大眼睛,请她做师父?那自己岂不是要去教那个傻少爷?怎么会这样,怎么偏偏轮到她啊,这苦差事自己可是一万个不愿意啊…… “锦姐姐,这个…这个…能不能换个人去呢,我…我不太方便”。她小声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锦姐姐灿然一笑,“住持已经同意了,以后你每周去虞家教一天,抄经阁的月钱照给,休息不变,虞家另有丰厚报酬,都是你的”。 “我…我…我……”罗芸芸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她和慕雪的烤鸭计划,又想了想自己口袋里那点碎银子,“那好吧”。 回到屋子里,慕雪开心地抱着芸芸,“芸姐姐,你好厉害啊,连虞家都请你当师父呢!” “嘿嘿,哪里哪里,我这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再说,这傻少爷不好伺候,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呢”。罗芸芸摸着头,同时沉浸在对未来的担忧和对金钱的憧憬中。 “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人,我看姐姐一定没问题的”,慕雪真诚地说。 “对了,姐姐去虞家是不是得换套新衣服呀,可别丢了咱抄经阁的脸面”。 听慕雪这么一说,她才想起,自己统共就两套衣服,一套抄经阁女官的官服,一套周大娘送的粗布长裙,这确实不适合去虞家教书。 “明儿个我陪姐姐去绣福楼选一套衣服吧,保准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嘿嘿,有慕雪真好”。 第二日一早,慕雪便带着罗芸芸去了皇城有名的老字号成衣店——绣福楼。一进门,她就被里面整齐摆放着的鲜艳夺目、光洁丝滑的绫罗绸缎惊呆了,赶紧拦住了慕雪,小声嘀咕着。 “慕雪,这儿的衣服很贵吧?要不咱换家便宜的?” 慕雪笑着说:“姐姐去的是虞家,只有这儿的衣服能稍微上些档次,虽然比不得虞府那些专门定做的华冠丽服,倒也不至于丢我们的脸”。 这丫头,芸芸郁闷极了,她当然知道这里上档次,问题是自己囊中羞涩啊! “姐姐,选一件吧。银子我有,我先垫着”。 “慕雪……”罗芸芸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神情的媚眼。 “快选吧,别耽误了”。 不一会儿,俩人就选好了。罗芸芸选了一件浅碧色的对襟襦裙,衣料柔软轻薄,正适合这温暖舒适的天气。衣服端庄清秀,显得铜镜里的她娴静稳重,用来穿着教书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重点是它式样简单,没有什么金色银线,所以价格相对便宜不少。 “姐姐穿这身真好看,比那尼姑袍子似的女官服好看多了”,慕雪捂嘴偷笑。 “坏丫头,小心我告诉锦姐姐,你说她设计的女官服像尼姑袍子”。 分卷阅读15 “嘿嘿”,慕雪说笑着便去掌柜的那里付钱了。 芸芸一摸口袋,自己还有点碎银子倒是可以再派上点用场。于是,她灵机一动,又选了一套最最便宜的靛蓝色男士长袍,一并去付了钱。 “姐姐,你买这男装作何?”慕雪不解地问。 “嘿嘿,以后总用得着的”。 罗芸芸心里暗想,像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宁朝,总得防着点坏人吧,万一碰上流氓啥的,谁来救自己呢。猫有九条命,她罗芸芸可再没有第三条命了。 ☆、第八章 教课 终于到了第一次进虞府教课的日子,罗芸芸换上了新衣服,在慕雪热心帮助下,将两侧垂下的长发向后挽在一起,用简单的束带绑住,比她平日里自己随意绑的马尾淑女了不少,慕雪甚是满意地将她送出了门。 进了虞家大门,她一路偷偷地打量着四周,跟着下人弯弯绕绕地在里面走了一炷香才停下来。一路上也没敢明目张胆地到处张望,时刻谨记慕雪的交待,千万不能丢了咱抄经阁女官的脸。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微风轻拂花草的声音,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芸芸不禁感叹,难怪说虞家大人清廉,这么大个府上,仆人丫头竟也不多。 下人把她带到一座两层的雕栏玉砌的精致小楼,小楼坐落在一个碧波荡漾的莲花池旁边,远远望去池中心还有个小亭子,芸芸抬头一看,牌匾上赫然用隶书写着“玉宇轩”。跟着下人走了进去,从右手的红木楼梯上了二楼,进了一间看起来像是书房的屋子。 虞玉成已在里面坐着,小厮福安站在旁边正在磨墨。 “女官芸芸见过虞少爷”,罗芸芸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本以为这少爷会记着自己上次骂他的仇,对她出言不逊、百般挑剔,谁知他迅速站起身,两手握拳,也恭恭敬敬地回了个礼,脸上满是喜悦和期待,好似终于把她盼来了似的。 “芸姑娘不必多礼,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习字师父了,是我该行礼才对。姑娘的字,本人甚是喜欢,功底深厚,集众之长,钦佩钦佩啊!” 这一顿夸,倒把罗芸芸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字也就是占了古代人的便宜,现代网络发达、古帖众多,学习起来当然比这宁朝古人方便,比如宋、元、明那些书法家的字宁朝人见都没见过。 “少爷过奖了”。她赶紧自谦了一番,心想这虞少爷虽然憨傻,却也直爽,不似那嚣张跋扈、有仇必报的公子哥,这倒也令她另眼相看了。 福安站在旁边,偷偷瞄着她,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 芸芸扫了眼书房,只见中间早已设好两张桌子、两张椅子,正对着摆放。桌子上文房四宝都是顶高级的样式,她便自顾自地挑了下首的坐了。虞少爷旋即也在她对面潇洒地坐了下来。 罗芸芸抬头看去,两人中间隔着两张桌子和一条不宽的过道,这脸对脸的,连他浓密的睫毛也看得清清楚楚。 虞少爷笑眯眯地盯着自己,两手撑在桌上,笑得弯弯的眼睛里亮晶晶的。芸芸脸刷地一红,就把昨晚备好的词儿给忘了,一时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好。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岁都没谈过恋爱的她,怎能抵御得了这种级别的美男子的凝视啊。 “咳…咳……”罗芸芸清了清嗓子,“少…少爷,这桌椅这么摆…不合适吧”。 “噢?哪里不合适?”少爷没想到师父第一句话竟是这,稍显诧异地望着她。 芸芸心想,废话,自己总不能说你这样看着我导致我紧张得没法上课吧,那也太丢脸了。 “嗯…这桌子应该并排摆着,这样…这样就方便我示范怎么写字,一笔一划也能看得更清楚”。她赶紧搪塞了个理由。 “可是,那样…那样不好吧”,少爷却吞吞吐吐地似乎想说什么,脸也可疑地一红。 “怎么不好了?我觉着那样更方便”。 少爷两只手绞在一起,脸转向墙,一本正经地说:“男…男女授受不亲,坐太近不…不合规矩”。 嗨!芸芸轻轻一笑,她以为什么呢,古人真是迂腐,这一左一右的又不挨着,再说这桌子一米多长,也不算近啊。 她不屑地回答道:“少爷,您这话就不对了,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什么授受不亲的!” 谁知这话音刚落,却发现虞少爷和福安均是一愣,呆呆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待罗芸芸反应过来,脸立马烫得跟发烧似的。这话好像确实不太好,哪有第一天来就跟人家说我是你爸爸的道理啊。 唉,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只见虞少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命令福安和下人们按着她说的样子摆好桌椅,这才正式开始上课。 不用看着他的脸讲课,芸芸感觉自己的教书水平瞬间提升了N个级别,好歹她以前也辅导过不少亲戚家的熊孩子写 分卷阅读16 字啊。 第一课芸芸觉得先要纠正一下这傻少爷的执笔姿势,上次在抄经阁他那像握匕首一样的执笔姿势着实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她拿着毛笔,微微转身向坐在左边的少爷说道。 “少爷,您的坐姿没问题,就是这执笔的姿势不对,您看,应该这么拿笔”。 她用右手摆了个“三指双钩执笔”姿势,也就是用右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笔管,无名指和小指顺势靠着中指,这个姿势是后人考据的古人比较常用的姿势。 虞少爷学着她的姿势,摆弄着右手和毛笔,似乎怎么都觉得怪,彷佛第一次这么拿东西似的。 “少爷,您这手掌要平,不要立起来,手指要轻轻捏,不可以太用力”。 少爷比划了一下,似乎有不同的意见,“我怎么觉得用力抓笔才能稳当呢,这轻轻夹着使不上劲啊……” 罗芸芸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毕竟这种误区在现代书法界也比比皆是。于是,她便给少爷示范了用力抓笔和轻轻捏笔写出来的字的区别,让少爷自行分辨哪种更好。 少爷细细地比较过后,会心一笑,“姑娘说的果然有道理,这轻轻捏笔写出来的字不论是转折还是画圈都更灵动、更自然。看来,是我错了”。 芸芸心中一动,这少爷不傻啊!这么细微的区别如果自己不说,别人都看不出来,可他只是稍微比对了一下,竟就明白了这其中道理,看来领悟力很高啊。 于是芸芸又接着给少爷讲了东晋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故事,这是现代流传的一个“典故”。说的是王献之某天在练字,其父偷偷从后面抽笔,竟然抽不出,王羲之大喜表扬其子。于是后人都传说执笔要紧,这样才能写出像“书圣”王羲之一样的字。 少爷听完就问道,“那这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呢?” “当然是假的,都是现代人,不是,都是我老家的人杜撰的,执笔应该松,也就是说如果我偷偷从后面抽你的笔,能轻而易举抽出来,那我就该大喜了”。 “噢!原来如此。姑娘今天讲的这些我竟从来没有在书上读到过,看来请姑娘做师父真是请对人了”。 怎么又夸起她来了了,芸芸颇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些都是小学生学字基本常识,少爷倒弄得像她自己发明的似的,不禁有点心虚地“嘿嘿”笑起来。 第一次教课居然挺顺利,芸芸只讲了执笔和一些书法的历史知识,就叫虞家少爷自己去练习了。毕竟来日方长,书法可不是个三天两头就能讲完的东西。 回寺庙后,罗芸芸寻思着还是得帮自己这唯一的学生弄本教科书,不然她不上课的那几天,他拿什么东西学呢。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尽老师的责任啊。 于是她又连夜找来纸笔,点上蜡烛,细细把书法的基本知识、字体发展历史、宁朝之前有名的书法家及代表作品都一一回忆起来,缕清脉络,一章一章的编起了教科书,用娟秀的小楷整整写了三个晚上才算把书写好,写完连忙让小沙弥顺道送了过去。 第二次去上课的时候,芸芸本以为少爷还没看那本书,谁知他竟赞不绝口,对书里面提到的用笔技巧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福安说他家少爷收到书后整整看了一宿舍不得睡,往后几天也是走到哪带到哪,吃饭都舍不得放下,最近口里总是念叨着“奇书,奇书啊!” 芸芸不禁莞尔一笑,孺子可教也。 往后几次上课,虞少爷的进步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从最初笔画都写不直,到现在字能整整齐齐、横平竖直。罗芸芸不禁有些疑惑,这少爷可以说是顶聪慧的,为什么有时候却表现得傻乎乎的呢? 今天也是照例上课的日子,这周练习的是欧阳询的《九成宫》碑帖,欧楷的笔画刚劲,姿态险绝,尤其是那一竖又直又挺,笔力内藏。 虞少爷试着写了好几次,总是歪歪扭扭,腕力送不到底,于是芸芸拿起笔示范给他看。正要落笔时,他却嫌太远了看不清,竟走过来把头凑到了罗芸芸的左脸旁。一阵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瞬间飘了过来,他那如玉雕般的侧脸与自己近在咫尺,睫毛轻轻扇动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笔尖。 芸芸心里不禁暗叫,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你靠这么近,让我怎么静得下心。 周围似乎也异样地安静起来,仿佛掉一根针都听得见,他轻微的鼻息从左边呼出,罗芸芸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拿着笔的手像缝纫机的针似的,上下抖动着,竟把那一竖写得歪七扭八跟条蚯蚓似的。 少爷张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这师父竟写得比自己还差。 罗芸芸赶忙站起来,转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缓了半天,这脸上的红晕却怎么也褪不去。 “今…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我手冷,先走了,少爷接着练吧”。 说完,她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就在罗芸芸冲出门的瞬间,却隐约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她心里不禁一阵恼火, 分卷阅读17 哎,太丢人了,单身狗果然定力差啊。 ☆、第九章 打假 在虞家上了几次课之后,罗芸芸那囊中羞涩的口袋也渐渐开始鼓了起来,不仅把慕雪的衣服钱给还了,还存了一点儿积蓄。 这虞家少爷出手确实大方,每次都十两十两的给,上一次课的钱顶得上她在抄经阁起早贪黑地抄五个月了。 这不,她今天骄傲地拍着胸脯嚷着要带慕雪去云海轩尝尝鲜,虽然吃不起那山珍海味,好歹也打打牙祭啊。芸芸拿出之前准备的男装换上,慕雪却不爱穿男装,小丫头还笑话她胆小,芸芸气愤地表示慕雪这丫头心太大,等真碰上坏人就知道自己的英明了。 她俩昂首阔步地进了云海轩,跑堂的小二服务态度不错,也没嫌芸芸这身衣服寒酸,客客气气把两人领上了二楼。 慕雪让她来点菜,芸芸便毫不客气地全点了肉,没办法,这寺庙呆久了,见到荤的都两眼发光。慕雪嫌她点的太油腻,又加了些青菜、糕点。 菜很快就上来了,满满一桌子,香气四溢,罗芸芸和慕雪闷头狂吃,一边吃一边念叨着“好好好”。等到终于吃饱,她满意地拍拍肚子,开始舒服地喝起了普洱茶。 从这云海轩的窗户望出去,景致倒是不错,街道上的行人和远处的护城河都能映入眼帘,坐在窗口吹着风十分惬意。 正在她悠然自得打着饱嗝的时候,旁边一桌却来了客人,说话粗声大气的,芸芸不禁转头望过去。 这两人一看就是土财主模样,肚子圆圆的,衣装也十分阔绰。只见其中一人讨好地对另一个人说,“恭喜钱老爷,您真是走了财运了,这王羲之的真迹可不容易买到啊!” 王羲之真迹?!罗芸芸的注意力一下就被他的话紧紧抓住了,他们竟然有王羲之真迹。宁朝居然还有王羲之真迹?!不是传说王羲之真迹都被唐太宗带进了陵墓里陪葬吗,就连现代博物馆里收藏的都只是各个朝代书法家的临摹版本,这大宁朝居然还有人有真迹!而且还躲过了前朝的“焚书坑儒”,太不可思议了。 这财主老爷不会是被骗了吧? “嘘,周老板,你小声点,这可是我花了五万两雪花银换来的,是我全部家当了,可别被人偷了去”。 那个叫钱老爷的人,赶紧堵住了对面人的嘴,继续说道:“这王羲之书法我不懂,不过这《兰亭序》可是无价之宝,以后卖出去定能翻个好几番呢”。说着,他不禁得意地一笑。 一听他花了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芸芸不禁都替他担心起来,全部家当押在这一幅画上,万一是假的,那可就血本无归了。再说她也有点好奇所谓的王羲之真迹究竟是什么样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这位老爷,您的真迹能让在下看一眼吗?”芸芸悄悄走过去,躬身行了个礼,轻声问道。 钱老爷被突然冒出来的她吓一大跳,以为是什么歹人想抢他东西,赶紧护着怀里的锦盒。 “你…你是谁,你想干嘛?”他紧张地低声问。 “老爷不必担心,我只是个教书先生,平生最爱王羲之的书法。您方才不是说您不懂字,那我来帮您看看这真迹究竟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您现在还能去找卖家啊”。芸芸诚恳地说,尽量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别想拿瞎话框我。”钱老爷生气地说。大概被骗的人总是不乐意别人说他被骗了,这心情芸芸倒是挺理解。 “老爷,这《兰亭序》我见过真迹,是真是假,您打开让我看一眼,我必能给您说出个理由来。您要不相信我,您放桌上,我不靠近桌子,就这么看一眼”。她柔声细语道,尽量显出自己见过些世面的样子。 “钱老爷,要不给他看一眼。看一眼也没损失,万一…我是说万一这字真是假的,老爷也可以赶紧去把银子讨回来啊。晚了只怕就不认账了。”那个叫周老板的凑到钱老爷耳边悄悄说道。 “行吧,那就给这小子看一眼,让他见见世面。”钱老爷从锦盒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丝带卷起的条幅,轻轻平摊在旁边的空桌子上。 罗芸芸赶紧站过去,保持一步的距离,远远地观察起来。 这墨迹跟现代看到的《兰亭序》所有摹本都不一样。现存最有名的摹本是唐朝贞观年间宫廷搨书人冯承素等人临摹的版本,此版本据说最接近真迹,被称为“神龙本”。 “神龙本”的笔画长短合度、肥瘦相宜、曲直兼备、刚柔并济,而钱老爷手里的墨迹,总体看似不差,但极个别字的笔画却弯曲得不自然,似乎有些字无法一气呵成写出来,毕竟书圣复杂多变的用笔不是普通人能模仿的。 于是,芸芸便一个一个字指出来,把这些没写好的笔画分析给钱老爷听。最初钱老爷还吹胡子瞪眼地,半信半疑,慢慢地便开始擦起汗来,似乎也听出了点门道。 芸芸话音刚落,钱老爷就抓起字幅,赶紧往楼下跑,边跑边喊,“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个明 分卷阅读18 白!”看来是去找卖家讨钱了。 罗芸芸见人走了,满意地拍拍手喊掌柜的结账,拉着慕雪就下楼逛街去了。嘿嘿,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心里不禁一阵得意。 “就是他,抓住他!” 罗芸芸正和慕雪商量着是买三串还是买四串糖葫芦的时候,一个凶狠地声音突然在她脑后响起。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她就被两个劲装打扮的黑衣男子抓住了手臂。 “啊!你们干嘛……慕雪……慕……”芸芸赶紧大声呼救,才喊了两句,嘴就被布条堵了起来。慕雪正吓得不知所措之际,罗芸芸瘦小的身躯已被塞上了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光天化日竟然敢绑架!这大宁朝也太没有王法了吧!她倒在马车里被绑上了眼睛,眼前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芸芸心里恐惧极了,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抓她,话说自己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啊! 等到她被拖下马车,摔在地上,眼睛上的布条才被扯掉。一睁眼,只见诺大的房间里两边站满了黑衣人。正前方的塌上坐着个玄衣男子,身侧还站着个粉衣女子。 芸芸定睛一看,妈呀,这不是…这不是赵公子吗…… 只见他此刻斜躺在塌上,右手撑着头,那张万年无表情的死人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睛半张半闭地,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芸芸吓得赶紧低下了头,跪得规规矩矩的。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不明白为什么又被抓了过来,自从上次以后她没得罪过赵家啊。 “又是你。”赵公子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虽然她的衣服比上次见面高级一点了,但还是遮不住一副寒酸样。 “我…我…嗯…嗯……”芸芸结结巴巴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什么叫又是她,又不是她自己来的。 “轻云,把字画拿出来,给他认认。”赵公子吩咐旁边的女子道。 罗芸芸瞟了一眼那女子,不禁暗暗感叹,哇,真美啊。 这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穿着粉色罩白纱的长裙,乌黑的头发被挽成精致的随云髻,皮肤白皙细嫩,玉颈纤长,肩若削成,腰如约束。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红唇微翘,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又为她添上一丝娇美。 芸芸看得双眼发直,默默咽了咽口水。 “是,少爷。”她轻柔地答道。态度不卑不亢,声音甜而不媚,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站在那里聘聘婷婷,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志玲”姐姐啊! “咳……”赵公子不满地瞪了罗芸芸一眼,她赶紧收回了那痴汉般的目光,合上了微张的嘴。看来这是他的相好吧,自己不就是多看了两眼,至于这么生气嘛。 两个黑衣人走过来把她拽起来,推到一旁的桌子边。只见桌子上已经摆了好了几幅字,落款都是汉唐有名的书法家。 这…这是叫她认字? 芸芸虽不明就里,但知道这肯定关乎自己的小命。于是,一副一副仔细看起来,并随手把假的选出来丢在一旁,边选还边念叨,“这个假的,这个一看就是假的,这字都没写对……”“这个,这个也是假的,你看这一笔,明显是改过的……”“这个,这个,欧阳询压根就不是这么写字的”。 选到最后,十副字里竟然只有一副是真的。 待她说完,又被黑衣人拖回去跪着了。话说这古人怎么那么喜欢让人跪着呢。 “这小子还有几分本事,少爷,我看不如留着他,以后指不定能用上。”为首的黑衣人恭敬地对赵公子说道。 芸芸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赵公子。什么?留着她?是不是要把她关在这儿的意思,不要啊! 芸芸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暗叫道,我想回家啊!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啊…… 赵公子瞟了她一眼,眯了眯那好看的凤眼,“虽然你今天搅黄了我的买卖,看在你还有点本事的份上,我就饶你一次。以后你就在赵家当个仆役吧”。 什么?仆役?她可是抄经阁的女官,她可是虞家大少爷的习字师父,凭什么让她来当仆役,还一副大恩不用言谢的态度。 “我…我当不了……”她赶紧小声抗议着。 “臭小子,给脸不要脸!”黑衣人叱道。 “为何?”赵公子眼皮也不抬地吐出两个字。 “我…我爹病了,我要照顾他。就是…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大爷。”芸芸赶紧瞎掰了个理由,由于心虚,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的。 原以为这理由肯定起不了什么作用,没想到赵公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眼神柔和了一瞬,接着又恢复淡漠了。 “只用跟我去认字,一次十两银子。”赵公子状似毫不在意地说,眼睛却盯着看她的表情。 果然,一听十两银子,罗芸芸立马两眼放光。只用认字,一次就十两,这么轻松的活儿,太具有诱惑力了,认一次字就顶五个月的辛勤劳动。 只要一个月去几次,没多久她就成小富婆了,到时候就能在这皇城里买间宅子,说不定还能接慕雪一块住,多 分卷阅读19 美啊。 芸芸正在发愁怎么答应他才显得自己不是屈服于金钱的时候,他却已经站起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赵虎,剩下的你来交待”。 一个红衣小厮慢慢走到她面前,圆脸圆眼睛身材胖胖的,看起来倒挺和气。 他把芸芸扶起来,问了她家里住址,芸芸只道自己住在抄经阁后面的朱家村,联系她就跟抄经阁小沙弥说一声就行,反正也就一墙之隔。 这名唤赵虎的小厮又掏出十两银子递给她,叫她五日后再来这醉花楼。 醉…醉花楼?!她此刻居然是在皇城最有名的青楼里! 晚上待芸芸屁颠屁颠地跑回抄经阁,慕雪却早已哭肿了双眼,她泣不成声地说芸芸再不回来就打算去官府报案了。于是罗芸芸又好言好语地安慰了这小丫头足足半个时辰,才心力交瘁地躺下。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小天使可以点下收藏,万分感谢! ☆、第十章 买卖 第二日抄完经后,罗芸芸赶忙向霞姐姐打听起醉花楼和那个绝世美女轻云来。 据霞姐姐说,醉花楼是皇城最有名的青楼。说是青楼吧,倒也不是那种莺莺燕燕、乌烟瘴气之地。因为那里的女子大多是艺妓,也就是卖艺不卖身。 轻云就是那醉花楼的管事,她不仅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还把这青楼打理得井井有条,是赵公子的得力助手。因为醉花楼的女子大多美艳动人又多才多艺,所以皇城里的富家老爷和公子都爱光顾,有时候看上了哪个姑娘,只要姑娘愿意,娶回去做个妾室的也不是没有。 “那这轻云和赵公子可是…那种关系?”芸芸非常八卦地问道。 “那必然是了。你想啊,轻云姑娘绝世容貌,赵公子又是个风流人物”,霞姐姐坏笑着答道。 “据说啊,已经有好几个有钱老爷想把轻云姑娘娶回去了,甚至还有个公子提出让她做正室的,可人家就是一个也没答应。那必然是与赵公子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啊”。 “噢…原来如此”,芸芸恍然大悟。 “对了,最近赵公子被骗了,这事你知道吗?”霞姐姐神神秘秘地问。 还没等芸芸回答,她就自顾自说起来了。 “听说这赵公子前段时间花了一万两买了一副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然后又以五万两卖给了钱老爷。本来钱货两讫,大家高高兴兴。谁知有人告诉钱老爷那字是假的,钱老爷便去找赵公子退货还钱。赵公子最初不答应啊,你想啊,赵公子买卖字画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走眼过,皇城里字画是真是假都是他说了算啊。钱老爷便指着字一个一个给他说,这赵公子听完竟半天没说话,后来就把钱老爷这五万两给退了”。 罗芸芸一听,妈呀,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了,白白害人家损失了好几万两啊,还好赵公子没让她用小命相抵。 很快就到了她去醉花楼第一次打工的日子,芸芸只得跟锦姐姐请了一个时辰的假,换上自己准备好的男装,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刚到醉花楼,她就看见赵虎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了,赵虎二话不说就把芸芸拉上二楼扔进一个房间,叫她换好衣服再出来。 芸芸一看,桌上摆着一套上好的暗红色绣花锦缎长袍,一看就价值不菲。待换上后,在铜镜里这么一照,自己都吓了一跳。果然是人靠衣装啊,镜子里的简直就是个清秀俊俏的富家少爷啊。看来赵公子早就对她那寒酸样看不顺眼了,估计是怕自己那抠抠搜搜的形象影响了他的买卖。 芸芸穿好衣服来到赵公子专门谈买卖的会客厅,早已有个财主模样的人坐在下首了。赵公子坐在他对面,见到芸芸进来,先是愣了一下,才把她叫过去看看桌上的字。 芸芸于是轻轻端起那副字,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字的落款上写着宋杰云书,是唐朝后期某个不知名的书法家写的,这名字她从来没听过。字倒是好字,一手狂草写得颇有怀素的味道。 圆劲的线条穿梭旋转,时枯时润,时隐时现,有一股得势忘形的气韵。看来书法家名流千古也是需要运气的,很多民间艺术家就这样被历史的尘埃掩埋了。 于是芸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并称赞这副作品是难得一遇的精品。财主听了她的话很高兴,兴高采烈地拿了钱走了。 “你可以回去了。”赵公子喝着茶,淡淡地说。 这就完了?这回轮到她愣住了。这钱也太好赚了吧,一炷□□夫就赚了十两,于是她赶紧行了个礼就准备开溜。 “朱公子稍等。”赵虎却叫住了她,又递上十两银子,“这是下次的,五日后再来”。 “好嘞!” 从此,每五日罗芸芸便去一次醉花楼,只用看看字就能收钱走人,这钱挣得也太轻松了吧。当然看的也不全是真迹,十副字画里也就那么一两件真迹。 不知不觉两个月就过去了,芸芸这小日子也过得舒坦极了。 不过最近几天,这皇城 分卷阅读20 里开始到处散播一种传闻。说不知从哪来了个富家公子,人称朱公子,风流倜傥,特爱逛青楼,跟赵公子关系好得不得了。 罗芸芸一听就乐坏了,嘿,这古人传起谣来也是毫不逊色啊。 因为钱来得太轻松,她也不禁产生过怀疑,按说这赵公子辨字认画的能力数一数二,犯不着要花银子雇自己啊。她便偷偷将这疑问向赵虎打听,赵虎说咱少爷说了,两个人比一个人强。 罗芸芸不信,他这么自负的公子哥肯定不会因为怀疑自己的能力才雇她。 果然,没多久芸芸便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近来每次去鉴定字画,都是让她鉴定那假的,真的倒由赵学文自己来鉴定。芸芸一说“这字是假的”,人家财主就气得不行,拂袖而去。他一说“这字是真的”,人家财主就笑眯眯地奉承起他来。 不久这皇城的传言就变成赵公子独具慧眼、公正不阿,朱公子冷面无情、穷凶极恶。嘿,原来是让她罗芸芸来□□脸,自己博个好名声,枪打的都是她这只出头鸟啊。 赵学文,哼,这人真够阴险的! 不过他既能让她来认那假的,说明他早已一眼看出字画的真假,这眼力芸芸倒是不得不服。 虽说罗芸芸一边抄经一边在醉花楼赚外快,但虞家大少爷的习字功课她却从不敢放松丝毫,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学生,这做师父的能力怎么样全体现在学生身上。 虞家大少爷虽看着憨傻,练起书法来倒着实有潜力。这才教了短短半年,他的楷书竟已独具特色,笔圆体方、含蓄稳重,皇城里的商家纷纷慕名前来求字。 坊间关于傻少爷的八卦也全变了,一下子从“他今天做了什么傻事”变成“他今天又写了什么好字”,有的说他是吃了神药脑子突然就好了;有的说他以前就是装傻,这叫韬光养晦;还有更离谱的,说他被某某山上的绝世高人收为徒弟,传授了绝世笔法…… 虞少爷这楷书刚练了半年,却已有了普通人三年功力,芸芸想着他也到练习行书的时候了。 “少爷,您的楷书已经练得不错了,咱们今儿个改练行书吧”。 芸芸把少爷的教科书翻到了行书的章节,摆到了他面前,然后开始给他讲起了行书的要诀,并拿笔示范行书笔画怎么翻转、连带、回勾。 少爷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的笔法,不时地提一两个问题,然后用充满孩子气的眼睛盯着她等她回答。 等待的时候,他会嘴角微微上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清澈透亮的眼睛里映着芸芸的倒影,黑黑的眼珠像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总是害得芸芸无缘无故就慌了神。 最近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骂自己,真没用!罗芸芸,你是没见过帅哥吗? 少爷倒似毫不在意,愈发喜欢盯着她的眼睛说话,芸芸一脸红,他眸子里反倒笑意更甚。 “行书讲究的是笔画的回旋流畅”,罗芸芸不断地对少爷强调,“要放松手腕,用手腕来带动笔杆转动”。 可他的手腕倒越发僵硬起来,芸芸不禁疑惑起来,不应该啊,按说少爷这领悟力不至于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啊。 “少爷,您这手腕似乎不够灵活啊”,她随口叹道。 “芸姑娘,我们少爷小时候手腕子伤过”,福安抢着说。 噢,原来是这样,芸芸这才想起霞姐姐好像曾提过,少爷八岁坠马,脑袋和手腕都摔伤了。人家的私事还是不要多问了,她赶紧闭上嘴准备接着讲课。 “我八岁那年,庶母带我和弟弟润成去骑马,我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 没想到少爷却主动对她提起了小时候的事。他的话听起来很淡然,但芸芸却能感觉出他的这段往事必是很久没有向人提过了,语气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一个顶聪明的孩子,一下子摔成了傻子,从此无法写字作文,这在古代就是断送了大好前程啊。 “啊…真是可惜了……”她一时语塞,自己生平最害怕的就是安慰那失意之人了。 “不可惜。”谁知少爷竟突然转头对她说道,微笑的眼睛里有一种芸芸从未见过的豁达。 不可惜?这虞家少爷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有一百种疑问,却抓不住一点头绪。算了算了,不关她的事。 为了帮少爷练好转腕,芸芸只得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要把他这十几年没动过的腕子练活络了可不是件容易事。 再说这宁朝毛笔种类单一,笔毫特别软,压根不适合给新手练行书。虽然现代毛笔种类众多,什么羊毫、兼毫、狼毫、紫毫等等,要什么有什么,可这宁朝的毛笔却还是只有羊毫,软糯而无弹性,新手用起来可谓难上加难。 芸芸琢磨了几天,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要不她亲自来做一支好笔,给自己这学生一个惊喜吧,也算报答报答那沉甸甸的雪花银。 ☆、第十一章 吵架 想来想去,最容易得的材料就是马鬃了 分卷阅读21 。马鬃就是马颈部的长毛,比羊毛硬一些,也更韧一些,把马鬃衬在笔心,再裹上柔软的羊毫,写起来柔中带刚,更容易掌控,这样少爷用起来就更顺手了。 说干就干,于是她趁着上完课出门的时候,向福安打听起来虞家的马都养在哪里,说自己想去见识见识这千里马长什么样。 福安听了也不疑有他,让下人马上带着她去看看。 嘿嘿,芸芸心里乐呵道,好马儿,为了你们家少爷,对不起啦,让我拔你几根毛吧。 到了马厩,她不禁又惊叹起来,到底是虞家,这几十匹马立在那里,威风极了,光看那油光发亮的毛色就知道价值不菲。 芸芸趁着下人不注意,边念叨着“好马儿乖马儿”边就把右手探向了马颈。摸着那油滑柔韧的马鬃,她思忖着一根一根地拔马儿应该不痛吧。谁知刚一用力,那马儿却吃痛地受惊起来,登时就立起了前蹄,吓得她往后一倒,一屁股就坐在了食槽里。 当罗芸芸捂着屁股“哎呦哎呦”地被丫头送回玉宇轩时,只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虞少爷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歪着身子用一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呲牙咧嘴地样子,嘴上说着“姑娘可好,姑娘这是怎么了”,眼睛里倒是笑意甚浓,只差没捂着嘴乐了。 芸芸见这事儿也瞒不住,便交待了她想拔几根马鬃给他做支毛笔的事。心里惴惴不安,少爷不会因为自家的千里马被她惊了而大发雷霆吧,怎么说这些马也是价值连城啊。 谁知少爷听完半晌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还疼吗?” 那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有感动、有怜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弄得芸芸一阵心慌。 当虞家下人把她用轿子抬回寺庙时,慕雪赶紧跑过来把她扶进了屋子里。芸芸把下午的事跟她一说,她竟笑得前俯后仰的。 这小丫头真没良心。 第二日,芸芸感觉屁股好多了,正歪坐在抄经阁木凳上抄经书。忽然听闻有人来找,她赶忙挪了出去,来人竟是福安。 福安交给她一个小锦囊和一个小盒子便走了。芸芸好奇地打了开来,锦囊里是一撮极品马鬃,看着像是刚剃下来的。而最令她惊讶的却是那小盒子,盒子里放着的竟是一瓶上等的金创药。 芸芸心内一暖,看不出来呀,这傻少爷,心思还挺细的呢。 近来罗芸芸不仅慢慢理顺了这三份工作的时间,竟然还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周教一次课,每隔五日去醉花楼认一次字,其余时间便可以在抄经阁安心抄写经书。 可是好景不长,赵公子的买卖渐渐不满足于皇城之内,居然开始要求她出差。有时得乘一天马车来回,有时得坐一晚的船,有时得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好几日去那隐秘山林求字。 起初芸芸是不同意的,十两银子虽然不少了,可她的本职工作不能耽误啊,万一抄经阁呆不下去,自己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可那赵公子竟然随口就把薪水涨了一倍,于是罗芸芸又两眼放光地屈服于金钱的力量,乖乖地去抄经阁请假了。 虽然每次去外地做买卖一两个时辰功夫就谈妥了,可那几百里的路途却漫长而无聊。于是她便给那些赵家小厮们讲起了故事,什么四大名著、金庸古龙、琼瑶亦舒,能想到的都讲了个遍。 最后实在没东西讲了,便只好讲起了以前在广播里听来的鬼故事。讲鬼故事可是芸芸的拿手好戏,讲得那是绘声绘色,唾沫星子乱飞,小厮们吓得哆哆嗦嗦,就差没抱团取暖了。 可那赵公子却极其不给面子,虽然也跟着他们坐在船板上,却把那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有时候小厮们吓得惊叫一声,他竟凤眼微睁,边翻白眼,边发出一声嗤笑。不过除了这嗤笑,他倒也没说过什么。平时大家打打闹闹,他也从不斥责,看来他对待下人还是极宽松的。 虽然芸芸觉着赵公子从来没认真听过自己的故事,但偶尔当她卖关子说“请听下回分解”的时候,他会突然睁眼,狠狠地瞪她一眼,吓得芸芸赶紧麻溜地把下回、下下回一口气讲完了。 有一次芸芸心有不甘,决定吓唬吓唬他,特意编了个“富家公子与女鬼”的超惊悚版鬼故事,这赵公子却依旧不为所动,还嗤笑他们胆小幼稚。可第二天她听赵虎说,少爷竟一夜都没熄灯。 罗芸芸不禁莞尔一笑,哼,跟本姑娘斗。 这次他们又要坐船南下去威州卖字画给一个有钱老爷,据说这老爷是威州首富,虽不通字画,但特别舍得花钱附庸风雅,家里头全是宝贝。 想到又要坐两天一夜的船,芸芸不禁一阵反胃,垂头丧气地就踏上了行程。 这次卖的是唐朝韩干的《牧马图》,这幅画芸芸特别喜欢。作者用笔严谨,构图独具匠心,图中马的形象细腻而有情趣,使整个画作十分富有诗意。 他们一行人在老爷家里谈了一炷□□夫,很快便成交了,双方都很满意 分卷阅读22 。正待大家要告辞的时候,那老爷却将画递给管家,让其挂在自己宝贝儿子的卧室里。 管家面有难色,轻声跟老爷提议道,小少爷正是调皮的年纪,这么名贵的画挂他房间似乎不妥,还担忧地说小少爷近来已用墨水毁了好几幅名画了。 谁知那老爷竟哈哈大笑道,毁了就毁了吧,老爷我有的是钱,买几幅字画给儿子涂涂有什么关系。 罗芸芸听到这里一阵气结,这么名贵的画居然给几岁的小孩子乱涂乱画,这可是以后的国宝啊,是后人窥探唐代艺术宝库的桥梁,其艺术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她跨步上前想好言劝上一劝,尽力挽救一下这副绝世珍宝。可那赵公子似乎看出她的意思,生怕她毁了自己的生意得罪了客人,连忙告辞将她拖了出去。 芸芸心下郁闷,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等他们回到船上,已是晚饭时分,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旁,各吃各的,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 赵虎也感觉气氛不对,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芸芸虽然觉得心里很郁闷,但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不过一个雇工,有什么资格对老板指指点点呢,于是就飞快地扒了几口饭,打算告退回房间休息。 谁知,这赵公子竟然还火上浇油,冷冷地吐出一句:“下次再敢搅浑我买卖,立马滚”。 她一听这话,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上来了,怒斥道,“什么叫搅浑你买卖,你也不看看你卖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懂字画吗?” 他也立刻反击道,“他们不懂!你懂!可你买的起吗?!” “我买不起又怎么样,有钱就了不起吗?哼!唯利是图的商人!”芸芸站了起来,冲他吼了出来。没错,穷一直是她的软肋。 “有钱就是了不起!我是商人,我不看重利我看重什么?!”他也站了起来,冲芸芸吼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赵公子发火,连那脖子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可是自己已经顾不上害怕了。 “这些都是艺术品!你知道什么是艺术品吗!你当然不懂,你知道这些字画是艺术家一辈子的心血结晶吗?你却将它们送到狼的嘴里,因为你要换那该死的钱,我告诉你,钱并不是万能的!”芸芸越吼越大声,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放屁!我爹三岁就告诉我,钱就是万能的!钱就是好东西!你们这些穷人当然不会懂,钱可以买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钱可以让别人规规矩矩跪在我面前,心血,呵呵,心血算个什么东西!”他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她。 芸芸的心不禁一紧,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家庭教育才会从小告诉自己的孩子钱是万能的。这样的家庭难怪培养出他这种冷血怪物。 “心血,心血就是一个人的努力,一个人为自己梦想做的努力。你才是什么都不懂。钱是可以买很多东西,但买不来梦想”。她不想再跟他争执,丢下这句话便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所以说我最讨厌穷人。”赵公子不屑地补上一句。 待关上房门,芸芸的身体才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这是她来了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跟人吵架,而她根本无力说服他。即使自己再据理力争,再自命清高,也无法改变他是主子的事实。 自己口口声声说钱不是万能的,可他却可以轻易地挽救那副画,而她罗芸芸说再多的道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毁掉。他家的钱庄养活了成百上千的人,而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论起社会价值,自己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唯利是图的商人。 芸芸不禁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为了所谓的梦想选择了书法这门专业,毕业后却找不到工作,每天为了赚钱而焦虑。想起了她的爸爸,爸爸酷爱书法,可是每天却只有晚上能抽出一个小时练练字,因为他必须早出晚归地养家。 想起了她平素最看不起的那些现代艺术家,为了赚钱到处走穴,毫无艺术家的清雅可言,可也只有他们还在坚持着艺术。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也需要赚钱吃饭才能坚持下去。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艺术并不是孤立在天上的,没有经济基础的艺术是难以自立的。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她却跟他大谈艺术,这不是何不食肉糜吗。 或许赵公子是对的,钱就算不是万能的,可钱太重要了。人人都盯着地上的六便士,而自己只盯着天上的月亮,可六便士才能让人生存下去。 她是不是也该放下那些自以为是的念头,走入这活生生的人世间,寻找一个平衡点? ☆、第十二章 送衣 罗芸芸躺在床上胡乱地想着这些念头,眼泪也渐渐干了。奔波了一天,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已近子时,而此刻的赵学文却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赵虎,你过来!”他猛地吼了一声。 睡在套间外侧房里的赵虎瞬间惊醒,外衣都没披就冲了过来,“少爷,出什么事了?!”待他看清少 分卷阅读23 爷好好地坐在床边,才松了一口气。 “这臭小子,就是胡说八道!”赵公子气愤地大声叱道。 “臭小子?”赵虎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噢,少爷是还在生朱公子的气吧。 “少爷,这个…这个……”赵虎不知怎么接话才好,毕竟此刻少爷还在气头上。 “他竟然说什么钱不是万能的,什么努力,什么梦想!梦想是个什么东西,会比钱更实用吗?” 赵公子一肚子的火似乎还没发泄完,看来关乎钱的问题对他来说是触碰底线的问题。据说他们赵家从来不去寺庙求神拜佛,因为钱就是他们的信仰。 “少爷”,赵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少爷,小的说句不好听的,小的觉得朱公子说的有点道理”。 “你放屁!你是说钱不重要?那好,我问你,如果这个月我不给你月钱,你高兴不高兴?如果我现在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又高兴不高兴?你倒是说说看啊。”赵公子对赵虎的话嗤之以鼻,挑衅地等着他认输。 “少爷,我想这朱公子的意思不是钱不重要,是说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比如说小的,如果少爷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离开赵家离开少爷,那小的是决不会高兴的。如果少爷不给我发月钱,但是让我留在少爷身边,那小的又高兴了。我想这朱公子说的梦想,就是指一个人的愿景吧。小的命是少爷救的,跟着少爷十几年了,小的愿景就是一直跟着少爷,对小的来说,这就是比钱更重要的事。”赵虎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心里话。 “你…”,赵公子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你去歇着吧,我再好好想想”。 第二日,芸芸早早地就醒来了,下人都还没起来,她也就懒得惊动他们了,便独自来到船上的小厨房给自己弄点清粥馒头。 刚把粥煮好,正盛好一碗准备端到桌上,却见赵公子顶着两个黑眼圈也进来了,他也没有叫醒下人。想起昨天的争执,罗芸芸有点不好意思。凡事也不一定非要分个谁对谁错,做人又何必固执己见呢。 她看着赵公子站在门口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起他昨日说的赵员外的事,不禁有点同情他,毕竟这人也不是天生就冷酷无情的。 于是芸芸多盛了一碗粥,拿了两个馒头放到他那一边的桌上。赵公子愣愣地看了她半天,似乎不相信那个昨天还冲他大吼大叫的人会主动拿吃的给自己。 芸芸没在意,坐下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也犹犹豫豫地半天才坐了下来。两人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着,什么话都没说。 罗芸芸边吃边想着自己的事,习惯性地把他喜欢的那碟咸菜推了过去,才想起他俩似乎在冷战。可推出去的菜再拿回来也不合适,她心里想着,他应该还在生自己的气吧。却不想那赵公子又是一愣,接着便把她喜欢的那碟桂花蜜推过来了。 自从上次少爷赠了罗芸芸一撮马鬃后,她一有空就在屋子里研究怎么做毛笔。虽然以前看过许多做毛笔的教程,也去过做毛笔的作坊参观,可自己真正做起毛笔来才知道有多难。 做一只毛笔有十几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费时费力,极其麻烦。好在虞少爷把她带到了宁朝专门做毛笔的工匠处,向他们学习了好几天,才算把这制笔工艺学会。别看一支毛笔不贵,可每支都凝聚着手艺人无数的辛勤劳动。 毛笔做好后,让少爷试用了一下,他果然赞不绝口,啧啧称奇。芸芸怕他又把这功劳算在自己身上,赶忙说这是她老家的制笔匠人发明的,他们不止发明了马鬃,还发明了各种动物毛的笔。 “那你最喜欢什么毛的笔呢?”少爷笑着问道。 芸芸仔细想了想,“狼毫吧。”毕竟狼毫弹性十足,正适合最近练习行书用。 “狼?!”谁知少爷听了竟吓了一大跳。 罗芸芸扑哧一声笑出来,“狼毫是指黄鼠狼的尾毛,少爷别怕。” “咳咳……原来如此。”虞少爷赶紧故作镇静地咳嗽了两声。 一日,少爷正在用她做的马鬃毛笔专心致志地习字,芸芸突然想起教课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检查过他究竟有没有好好按自己说的方法练习。 于是便趁他不注意时绕到他背后,准备学那王羲之“抽笔”,看看这少爷执笔姿势合不合规矩。 待她站定以后,便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住他的笔杆迅速往上抽出,少爷先是一惊,转头看到是芸姑娘才松了一口气。 芸芸见毛笔很轻松就被抽出,便满意地表扬起他来,“少爷的执笔姿势很好,我只微微用力便抽了出来”。 本以为他听到夸奖会很高兴,没想到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芸芸正奇怪呢,他又指了指她的胸口,她赶紧低头一看,只见一条浓黑的墨痕正顺着自己那浅碧色的襦裙往下滴落,原来是她抽笔时毛笔里的沾的墨水顺势就甩了出来。 罗芸芸那刚还高高兴兴的脸瞬间变得欲哭无泪,少爷赶忙递一张宣纸来给她擦,自己 分卷阅读24 却红着脸地转身回避了。可她越擦越黑,现在整个前胸成了一个墨团,好不尴尬,这叫她怎么出去见人啊。 芸芸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一下不知怎么办才好,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虞少爷似乎终于想出了对策,赶紧让丫环拿来一块大大的披风,让她披着回去了。 第二日芸芸只得又找来慕雪陪自己去挑了两身新衣服,花了不少积蓄。慕雪居然调笑着说她早应该多买两套衣服了,还说芸芸平时穿得太老气,年轻女子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嘿,这丫头还挺爱美。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可三天以后的傍晚,虞府的丫环突然送来一个精致的木匣,说是虞家少爷送的。还说那日之事终归因他而起,他左思右想觉得过意不去,便送了这礼物,希望芸姑娘能喜欢。 芸芸好奇地打开匣子,哇,太漂亮了,竟是一条雪白的纱裙。这裙子式样十分简单高雅,纱料隐隐闪着珠光,穿在她身上竟像量身定做般的合适,高低合度的衣领刚好露出她细长雪白的颈项,腰身紧收显出精致的腰线,下摆走动时随风飘摇。 罗芸芸暗喜,这少爷倒是很会选衣服嘛,既然人家送了这么高档的衣服,那她就穿这身去谢谢他吧。 待芸芸穿着这身衣服来到玉宇轩,虞家少爷却不在,丫环说少爷还没回来。她见这外头景色实在太美,不仅晚霞如锦、璀璨夺目,而且莲花池中荷叶婷婷,鸟儿也伴着微风肆意翱翔,便决定去湖心亭边等少爷边观赏美景。 湖心亭四面环水,只有一条细细走廊通进来,平时虞少爷偶尔也会在这里习字。芸芸见亭子里空无一人,桌面上摆放着纸笔,一时便来了兴致。这么美的景色,当然要来张即兴创作了。 略一思索,便大笔一挥,用飘逸妍媚的行书写下王勃的两行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说的不正是此情此景吗,古人果然是出口成章啊。 她举起刚写好的作品,非常自恋地欣赏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正待她转身欲离开时,却发现虞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走廊那头,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 少爷脸上满是惊异之色,眼睛里倒映着晚霞的光芒,微微闪烁的眼眸像坠入星辰。这么巧,他此刻竟也是一袭白衣,俩人就这么远远地凝望着,微风轻轻吹拂着衣摆,时间倒像静止了一般。 “少爷,您回来了。”福安赶紧跟了上去,不知这少爷刚刚去了哪,一眨眼功夫竟不见了。 “福安,你听说过《洛神赋》吗?”少爷坐在椅子上,半晌才幽幽地问出一句话。 “小的不曾听过。”福安心里思忖着,少爷今儿是怎么了,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洛神赋》是曹植为赞美他心中美丽绝伦的洛神而写,近日我常临此帖,其中有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似在对福安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我从前不相信世上竟有这般女子,但现在…我信了。” ☆、第十三章 烤鱼 盛夏来临,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本以为今儿会是个好天气,可这老天的脸也是说翻就翻,早上还晴空万里,下午就阴云密布,风一阵比一阵刮得狂。 芸芸站在船上抓着桅杆,随着船左摇右晃,强忍着想吐的欲望,心里郁闷极了。 这次北上做买卖路途遥远,行船坐车来回得五天,第一次出差这么久,就碰上这该死的天气。行船最怕的就是这大风天气,一个不小心,船就被巨浪打翻了。 她默默祈祷着,老天一定要保佑自己平安归来,她这小命虽贱,还是不止这五十两银子的。 为了这次的远行,她还特地去找锦姐姐和虞家少爷请了假,不但一顿献殷勤,还低着头编了不少瞎话。 唉,金钱的力量不可小觑啊。 锦姐姐听说芸芸要去远方看二表叔的三堂姐的二女儿,也没说啥,只叫她回来把这经书给补上就行。 可这虞家少爷倒是奇怪了,不仅问来问去,“去哪,去多久,什么时候回,跟谁去”,竟还说什么路上不安全,要找个下人陪她去。 芸芸赶紧摇着手谢绝了,这要是让他知道她这师父还在外头兼职赚外快,多丢艺术家的脸啊。芸芸好说歹说,虞少爷才同意她一个人上路,告辞的时候,他竟还有些依依不舍地送到了虞家大宅门口。 这人一倒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阵狂风乱作、电闪雷鸣之后,他们坐的船竟然…漏水了。 在一群人惊慌失措和手忙脚乱的瞎捣鼓之后,船靠在了最近的一个荒岛上。这时天色已近傍晚,而修船至少得几个时辰,船上的食物也吃完了,看来他们今晚得在这岛上过了。 待风小了些,雨也停了后,赵公子便安排了几个下人在船上修补,然后带着其他人去岛上找吃的了。这偏僻的小岛能吃的不多。大家胡乱找了好些野果子,草草地在水里洗洗就囫囵吞 分卷阅读25 枣地下肚了,几个人都是脏兮兮湿哒哒的,狼狈极了。 第一次看见赵公子这副样子,芸芸不禁捂嘴偷笑起来。嘿嘿,小样,你也有今天啊,平时不是一副拽不拉几、挑三拣四的模样吗,怎么今天也吃起这野果子来了。 下人们砍了好些树枝,堆起了几堆篝火,围着篝火坐着边吹牛边烤起了衣服。 虽说这野果子味道不错,可毕竟不是肉,吃了好多个,芸芸的肚子依然咕咕叫,反倒觉得更饿了。于是她便打起了这岛上小动物的主意,看看有没有什么野鸡野鸭野兔子的,可找了半天,竟一只也没发现。 正在她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无意中瞟到了水里的正活蹦乱跳地游着几条鱼。 烤鱼! 芸芸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赶紧喊小厮们抓鱼杀鱼。小厮们也是很高兴,一个个冲过去撸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于是,小厮们抓鱼杀鱼,芸芸捡来树枝将鱼串在上面,便就着篝火烤了起来,不一会儿鱼肉的香味儿就飘散开来,大家都如恶狼般两眼放光,就等着这鲜美的鱼肉入口了。她将烤好的鱼肉用盘子装好,把从船上拿来的盐巴撒上,便分发给大家吃了起来。 这古代的野生鱼儿就是好吃,芸芸刚咬了一口,不禁啧啧称赞。真是外焦里嫩,鲜甜可口啊。大家都吃得满头大汗、畅快淋漓。 除了他。额…… 赵公子一个人坐得稍远,双手向前微微伸直,面无表情地在烤火,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里红光闪闪。 真是怪人,他怎么不吃?几个野果子就吃饱了?还是没人送到他手上就不吃?这公子哥真是,都落难到此了,还摆什么少爷脾气。 芸芸没好气地想着,对了,赵家这下人也太不把少爷当回事了吧,居然没人去问他吃不吃烤鱼?她抓着手里刚烤好的油滋滋的烤鱼纠结着,要不这条先给他吃算了,好歹他也算我的金主,得罪不起啊。 于是,罗芸芸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站到他旁边,手一伸,把烤鱼“刷”地一下横在他眼前,他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烤鱼后,竟鄙夷地把脸转开了,嘴里还说着,“拿开,我不吃”。 芸芸那个气啊,哼,算我热脸贴了你冷屁股,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爱吃不吃! 她气得坐回去,一个人大吃大嚼了起来,边吃边把用鱼刺在地上画了个小人,插插插。 “朱公子,您别怪我们少爷,少爷打小就不爱吃鱼,他说…他说鱼有股腥味。”一个挺有眼力劲的小厮凑到芸芸旁边,许是看见她去送鱼被拒正在生闷气,赶忙为他们少爷说话。 原来如此。这少爷就是少爷,什么腥味不腥味的,都快饿死了还挑食,芸芸一边心里默默鄙视他,一边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把这腥味去了。 诶!对了!芸芸的妈妈煮鱼都会放些紫苏叶,煮出来的鱼不但不腥,还有特殊的芳香。虽然这宁朝人煮鱼从不放紫苏,但倒是用它做药,紫苏特别好养,想必这荒岛上应该也有。 芸芸赶紧放下烤鱼,就兴高采烈地去林子里找紫苏叶了。经过赵公子身边时,他竟然还鄙夷地瞟了她一眼,只怕心里想的是,这小子舍得放下他的烤鱼,估计是“人有三急”了吧。 芸芸果然摘来了一大把紫苏叶,她把紫苏叶稍微洗了下,将其放入钵子里捣出汁,均匀地涂在鱼身内外,然后边烤边将紫苏叶撕得碎碎的撒在鱼身上。 不一会儿,这紫苏神奇的香味儿就把那些吃饱喝足的正在玩筛子的下人们吸引了过来,都抢着要吃这烤鱼。她只好又多烤了好几条,大家边吃还边夸,“朱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啊,这样做出来的鱼果然芳香可口,竟一点鱼腥味儿都没有,太神奇了”。 芸芸不禁嘿嘿一笑,呵呵,是你们孤陋寡闻了。 没想到大家都把她这烤鱼夸上天了,这赵公子竟然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烤火,虽然芸芸瞄见他偷偷咽了好几次口水,可他也没有一点要过来尝尝的意思。 哼,算了,人家这么高贵的少爷,又怎会吃咱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呢。于是芸芸把剩下的两条烤鱼往盘子里一扔,便靠着大树睡觉去了。 篝火烤的她身上暖洋洋的,不一会儿,下人们叽叽喳喳玩筛子的声音就渐渐消失了,她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梦里好似还在吃着美味的烤鱼,烤鱼的芳香竟一阵阵地往她鼻子里钻。 唔……好香啊……芸芸边睡边流起了口水。 待她清早醒来,天已经有了一丝曙光。船应该修好了,下人们都去船上收拾去了。篝火差不多熄灭了,树枝散乱地倒着,昨夜吃的鱼骨头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赵公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坐到了自己旁边,也背靠着这颗大树在睡觉。 芸芸不禁盯着他的侧脸细细看了起来。真好看,这额头饱满光洁,这鼻梁又直又挺,这睫毛又长又密,这嘴唇、这脖子、这…… 芸芸赶紧收回了我的目光,心中暗骂,怎么回事,你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不要被这表象迷惑,等他醒来又是一个恶魔。 果然 分卷阅读26 ,恶魔马上就复活了,白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拍拍屁股起身走了。 芸芸也白了他背影一眼,默默起身,不经意间却瞟到,昨晚放烤鱼的盘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小堆鱼骨头。 …… 吃个鱼还真讲究。 经过五日的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芸芸恨不得大喊一声,我胡汉三回来了,她太想念抄经阁这破烂的小屋子了。 慕雪小丫头听着她说起岛上的烤鱼滋味多么美妙、肉质多么鲜嫩,口水差点没把褂子打湿。正在俩人准备铺床睡觉的时候,一阵悦耳的笛声却远远地传了过来。芸芸不禁走到了门口,坐在门槛上,专心听了起来。 “这笛声真好听啊,婉转悠扬,似有绵绵情意,这吹笛人必是在思念他的心上人吧。”芸芸对凑到她身边来的慕雪感慨道。 “嘿嘿,芸姐姐,你虽不通音律,感觉倒是挺准啊。”慕雪戏谑道。 “哼,小丫头又笑我,快告诉我这曲子叫什么。”她催促道。 “这曲子啊,是《凤求凰》,是讲一个男子倾慕一个女子,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啊。” “咦,以前怎么没听过这人吹笛呢……”芸芸纳闷,这么好听的笛声竟然第一次听到。 “我倒是听了几天了呢。”慕雪想了想道。 “嘿嘿,你们这儿的人啊,真酸。”芸芸看着那皎洁的明月,笑着说。 “什么叫我们这儿的人酸啊,难道你们那儿的人不这样吗?”慕雪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我们那儿的人啊……”芸芸不禁想起了现代,哈哈笑了起来。“我们那儿的人啊,碰上自己喜欢的人,会拿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某某某,我爱你’,然后等着人家路过的时候,一边叫一边跳……”。 “哈哈哈……”小丫头红着脸笑地前俯后仰,“你们那儿的人啊,真不害臊!” “是啊……”她看着漫天的繁星,眼睛微湿,“我们那儿的人呐……真不害臊。” …… 可是,我好想她们啊…… ☆、第十四章 烤鸭 自从这赵公子放下身段吃了芸芸做的烤鱼之后,好似对她有了新的认识,竟然也开始带着她去酒楼大吃大喝了。虽说出差这事芸芸不乐意,可这吃喝玩乐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基本上算是随传随到了。 赵公子自从把鉴定假字画的任务交给罗芸芸之后,他的名誉迅速恢复到了几年前的水平,直接冲上了皇城“富家小姐最想嫁”排行榜第三位。 排行榜第一位当然还是虞家二少爷虞润成,这第二位也是芸芸没想到的,竟是虞家大少爷虞玉成。近来他已经很久没做过令人啼笑皆非的傻事了,大家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他的神仙颜值,一下子纷纷夸他“字如其人,温润如玉”。 这排第四位的,倒是着实把芸芸吓了一跳,竟然是她本人。传说中,这位神秘的朱公子是赵公子的闺中密友,两人强强联手,垄断了皇城里所有字画生意。 此人虽瘦弱纤细,却白嫩素净,而且眼明嘴狠,颇有性格。而她无缘进前三的原因,也是令人吐血,竟然是“来历不明”?! 今儿个,赵公子又带着她来到云海轩吃饭。因这天气不错,他们便坐到了二楼大厅窗口看风景,此时里面早已坐了几桌客人。 赵公子喜欢吃这云海轩的烤鸭,说它色香味俱全,每每都要点上一只大快朵颐。芸芸却不那么喜欢,毕竟她也是吃过现代各种各样美食的人,这宁朝干巴巴的烤鸭还真入不了她的法眼。 赵公子见她对自己最爱的烤鸭筷子都不伸一下,竟生气地质问芸芸为何不吃。罗芸芸不禁感叹一声,这古代少爷真不好伺候啊,你说你喜欢吃你就自己吃嘛,非要别人也跟着你吃,还得违心地夸它好吃。 芸芸在勉勉强强、呲牙咧嘴地吃了两块以后,实在受不了了,一副要吐的表情将剩下的扔桌上了。这一下却把那傲娇少爷惹毛了,“啪”的一声把筷子摔桌上了,说她不尊重自己,连隔壁桌的客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芸芸心里直叫屈,我不尊重的是这烤鸭,是这厨师,关您什么事儿啊…… 于是只好解释说,她对这烤鸭实在爱不起来。趁着少爷冷着脸还没打断她,芸芸赶紧把自己在现代吃过的烤鸭细细说了一通。 将这烤鸭制作流程从头至尾地讲了一遍,讲烤鸭要怎么养肥,怎么腌制,最关键的是要在这烤鸭外头刷上一层蜂蜜。桂花蜜是她的最爱,刷桂花蜜是最香的了。待刷上蜜后,烤出来的鸭子那才叫香,红润油亮、外脆里嫩,说着说着芸芸不觉咽了下口水。 这少爷却早已平息了怒火,眼巴巴地望着她,问芸芸究竟还吃过些什么好东西,怎么一说到吃就什么都懂,还都是他没听过的。 嘿嘿,好东西太多了,随便给你说几样简单的吧。 于是芸芸又说起了自己最爱的葱油面,这宁朝的葱花面她最不满意,就是在清汤面上撒一撮葱花,淡而 分卷阅读27 无味,实在难以下咽。 葱油面,首先要把面擀得又细又劲道,然后热上油,把那葱段在热油里炸过,待油里渗入葱花的香味之后,再把油淋在煮好的面上,不要放汤,撒上盐,拌上一拌就能吃了,贼香。 这赵公子听的目瞪口呆,似乎她在讲什么顶高级的山珍海味似的。待芸芸讲完,便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赵公子却看着满桌食物没有了食欲。 “叫掌柜的,过来。”赵公子对赵虎说道。 “我还没吃完呢,就走啊?”芸芸塞着满嘴的桂花糕,不禁郁闷地喊道。 “你跟掌柜的把刚说的再说一遍,让他马上命人做好桂花蜜烤鸭和葱油面送上来。” “啊?这可是云海轩,人家能给你做啊?”她怀疑地问。 “只要给钱,什么都能。”赵公子云淡风轻地答道。 好吧,她还是闭嘴吧。 半个时辰后,特制桂花蜜烤鸭和葱油面端了上来。这云海轩到底是皇城顶级的酒楼,厨师就是厉害,第一次做也做得这么好。 俩人不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赵公子更是吃得连连点头,好似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芸芸同情地看着他,默默把刚拿起的烤鸭腿放了回去。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他们打着饱嗝正准备结账走人。隔壁桌的人也站了起来,因芸芸是背对着的,也没在意隔壁桌坐的是些什么人。 这下看清那人,差点没把魂吓掉,这这这,不是虞家大少爷吗,他究竟什么时候来的。赵公子也看见他了,两人礼貌而有节制地打了个招呼。 芸芸赶紧偷偷挪到了赵公子身后,想着他俩寒暄几句赶紧走人吧,别看到自己,千万别看到自己。 可这赵傻子真气人,竟然说着说着要介绍芸芸给虞玉成认识。 这可怎么办,虽说自己穿的男装,可这师父和学生朝夕相处的,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大啊。慌乱中,罗芸芸突然瞄见桌上热菜的炉子里有不少冷了的炭灰,赶紧抓了一把胡乱涂在了脸上,就跟抹护肤霜似的,涂了个满脸。 “这位就是朱公子,是我的…是我的朋友。”赵傻子说着便让到了一旁,把她请了出来。 “嘿嘿,有礼了有礼了。”芸芸粗着嗓子忙低头行礼。 “有礼有礼……这位朱公子…嗯…这位朱公子…很特别啊……”虞少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眼神颇复杂,脸色却又有些忍俊不禁。 赵公子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身瞟了罗芸芸一眼,吓得“哇”地一声跳出去好远。 芸芸尴尬地笑着,心里咆哮起来,至于吓成这样吗,不就是涂了点炭灰嘛…… 他们又客套了两句,虞公子便道别了,走时似乎还望了她一眼。 待他走后,赵虎拿来一面铜镜让芸芸擦脸。芸芸这才定睛一看,妈呀,这谁呀,只见自己鼻子白白嫩嫩,眼睛闪闪发光,其余地方倒是黑得很均匀嘛。 “你认识他?”赵公子怀疑地看着芸芸。 “不…不认识。我…我涂着玩儿的。”她心虚地答道。 然后赵公子就用一种“你以为我是傻子吗”的眼神看着她,跟她谈了大半天欠债还钱的道理。 第二日,罗芸芸非常心虚地跑去虞家教课,不但不敢跟大少爷眼神接触,连头都不敢抬。不过虞少爷好像并没有发现昨天那个黑脸公子就是自己,依然温和地微笑着,说话比平时还要客气几分,只是偶尔用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神盯得她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熬完这几个时辰,芸芸终于松了一口气,收拾好东西正待逃之夭夭,半只脚都已伸出了门槛。 “等等”,他却一下叫住了她。 芸芸不禁一阵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啊。只得转过身露出她这辈子最纯良、最天真的微笑,状似无辜地看着他。 “少爷,什么事儿啊?” “昨日吃得可开心?”他眼皮一抬瞪着她,表情似乎隐隐有些…怒气? 糟了,第一次看见少爷冷着脸,芸芸心中暗叫不妙。少爷不仅认出了她,还有些生气,定是知道自己瞒着他在外头挣外快的事了。 “嘿嘿……嘿嘿嘿……”芸芸一个劲儿的傻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诚实地说吃得很开心呢,还是干脆否认到底,推说他认错人了。如果说吃得开心,只怕少爷会更生气吧,她好歹也是虞家请的习字师父,竟终日女扮男装在外头饮酒作乐,太不合规矩了。 说认错人了吧,只怕少爷不信啊,说她满口谎言,要是趁机把她辞了可就少了一份收入了。 正在芸芸纠结着怎么保住这份工作的时候,少爷却突然问了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语气似乎隐隐透着些寒意。 他?谁?赵公子吗?天呐,这问题就更不好回答了。按常理不应该问问她为何女扮男装吗,不应该问问她在那干嘛吗,怎么上来就问关系。 “你说赵公子吗,我和他…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不怎 分卷阅读28 么熟,真的。”芸芸小声地解释着,心中忿忿不平,为什么自己竟然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我见你们聊得可开心呢。”他似乎不信,但是脸色稍霁。 “没有,没有,纯属客套,我和他一起做点小买卖而已。你也知道,世道艰难啊,抄经阁月钱也不高,我不就女扮男装挣点积蓄嘛……”芸芸越说声音越小,委屈巴巴的,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贫穷和卑微,稍微体恤一下她们无产阶级的辛酸。 “他不知道你是女子?”貌似她的目的达到了,少爷这会儿的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 “不知道。”芸芸十分肯定地答道。 “哦。”他沉默了一会儿,芸芸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女子不要抛头露面之类的话,没想到他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忙着挣钱做何用?” 罗芸芸一听,这不废话吗,钱的用处多了去了,吃喝玩乐啊。你以为我像你们少爷似的,什么都不干也有用不完的钱和成堆的丫环吗。 但她略一思索,为了显得自己处境困难、身世可怜,只得哽咽着说,“我无父无母,人生地不熟,想为自己存点钱买个宅子,再存点嫁妆”。 “嫁…嫁妆……”他的脸可疑地一红,竟结结巴巴地小声说了句,“嫁妆没有也没关系的……” “什么?” “没…没什么。” ☆、第十五章 专一 少爷总算又恢复了他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为了感谢他不计前嫌继续聘用自己,芸芸决定亲手做一碗葱油面给他尝尝。 虞少爷说那日在酒楼,他坐在隔壁听芸芸和赵公子说得天花乱坠,后来葱油面上桌以后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馋得他口水直流。 嘿嘿,这有何难。于是芸芸便自告奋勇征用了虞家的小厨房,把想帮忙的下人们都赶了出去。 正在她揉面揉的四肢酸爽的时候,虞少爷却一个人偷偷溜了进来,非要来帮忙。 行吧,那你就烧火吧。 芸芸颇有些担心,这少爷从前有没有进过厨房啊,不会一不小心把厨房烧了吧。不过,他的表现倒是比芸芸想象的要好一点,虽然也是湿柴干柴通通往里丢,但至少没熄火没走水。 于是芸芸就在一阵云山雾绕、亦真亦幻的呛人白烟之中,艰难地把这葱油面做出来了。 俩人就着这厨房里的小桌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聊了起来,少爷毫不吝啬地一顿狂夸,说这面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面,还问芸芸是在哪学的。 芸芸便告诉他这是自己母亲以前常做给自己吃,她从前读书时候最爱吃了。说完却发现少爷停下了正在夹面的手,痴痴地望着面发呆。 芸芸顿觉失言,想起少爷小时候亲娘便去世了,一直是庶母带大的。这豪门大院里,庶母又有自己的亲儿子,少爷的处境是可以想象的,想必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少爷,对不起。”她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只好道歉了。 少爷却抬起头,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后换上了笑脸,问她为何要道歉。 芸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才慢慢说,“我娘生前也会给我做面条吃,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她去世以后,我便由我庶母养着,便再也没吃过那样的面了。” “噢?庶母不给你做面吗,是偏心你弟弟吗?”芸芸随口便问了出来,话已出口才发觉有点逾矩了。 “那倒不是,只是她不会做。”他停了一会又说,“庶母待我不错的,虽然之前有些偏心润成,可自从我坠马摔伤后,对我是极好的。不仅日夜守护,还亲自熬药。” 见他打开了话匣子,芸芸便问出了心中的好奇,“你和弟弟感情好吗?” “我和润成感情特别好,自从我摔伤后,他总是陪着玩,别人欺负我都是他帮我撑腰。”他这时却露出了特别开心的笑容,像是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只看他这笑容,芸芸便相信他没有撒谎。看来他们家没什么八卦啊,跟她从前听说的豪门大院不太一样。 “为什么都是从你摔伤后,那你摔伤前呢?”她凭借自己多年的八卦本事,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 这时他清澈的眼睛却突然红了,似乎提起了什么深埋内心的往事。 芸芸赶紧补一句,“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始说起他小时候的事。 原来现在的虞夫人郑氏是他生母的陪嫁丫头,后来做了虞老爷的妾,有了弟弟润成。待少爷的生母去世,老爷便扶正了妾室。 大少爷小时候特别聪明,样样都比弟弟润成强,老爷很是偏心这大公子。做娘的当然不高兴,于是郑氏待玉成并不太好,连带着弟弟也疏远这个哥哥。可以说大少爷从小是很孤独的,除了下人偶尔奉命陪他玩之外,几乎没有朋友。 自从他摔伤后,有大半年人都是呆呆的,手也写不了字,这庶母和弟弟反倒良心发现 分卷阅读29 对他关怀备至了。于是感受到温暖的大少爷便一直装傻充楞,享受这份难得的亲情。 芸芸听完这段故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心里想了很多,却说不出口。 这是一个缺爱的豪门公子怎样卑微地乞求温暖和关爱的故事,像自己这种从小被父母宠爱、在温室里长大的乖乖女真的能体会他的感受吗。 所以……他并不是真的傻咯?霞姐姐说的那些八卦都是他演出来的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真傻还是假傻?”少爷对她淡淡一笑。芸芸一愣,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又盯着那碗面说了起来。 “当我发现我变傻以后,大家都对我特别好,所有人都对我卸下心防。那些从前不理我的人,都开始逗我开心。以前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人拍着我的头夸夸我,除了我爹。可后来,只要我有一丁点长进,大家都会笑着拍手称赞我。慢慢的,我变得不再像以前,即使我的脑子和手腕慢慢恢复了,我也没有再拿起过纸笔。我开始加倍地对别人示好,只要旁人对我稍微客气一点,我都想要回报他,即使只是街上的陌生人。”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芸芸突然很想抱抱眼前这个人,在她眼中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虞家大少爷,他变成了一个八岁的、正在孤独地背着别人流泪的孩子。 “不过,你倒是把我骂醒了。”他忽然笑着对芸芸说,“你和我娘说的一样,你说写字是件很严肃认真的事,你还说我连傻子都不如。” “对不起啊,我那次是太冲动了,我不知道这些。”芸芸尴尬地笑了,有些惭愧。 “不,你说的很对。傻子是没有选择地活着,而我明明可以选择,却成天无所事事,只为了让别人对我好一点。那次之后,我想了很多,我该长大了,不能再做那个一直需要被人关怀的八岁小孩了。” “少爷,你已经长大了。” 芸芸看着他亮亮的眼睛笑了起来。 自从虞家大少爷知道了她女扮男装做买卖之事后,芸芸向他请假反倒容易多了,虽然每次出差他似乎不那么乐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交待她万事小心,还总是嘀嘀咕咕一句“嫁妆”什么什么的,芸芸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些什么。 上次芸芸在云海轩给赵公子科普了烤鸭和葱油面后,从此他们出差旅途上的话题就从讲故事变成了讲美食。 这赵公子想必是被芸芸见多识广的表象所折服,对她的态度竟然越来越好了,就连她讲得唾沫星子乱飞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居然也没有打她了,只是自己默默用袖子擦掉,偶尔还怨愤地白她一眼。 可这美食不能多讲啊,讲多了肚子饿嘴巴馋,偏偏船上又没好吃的,真叫人难受。于是芸芸就给他们讲起了现代明星八卦,当然很多词儿都得换着法解释他们才听得懂。 比如某某歌姬的丈夫找了小妾之后携款潜逃啦,比如某某男艺人的老婆背着他与管家偷情后偷偷变卖家产休夫啦,比如某某女艺人休夫后又与以前的相好搞在一起啦,听得他们目瞪口呆。 “无耻。”赵公子每次听完总是用这两个字评价她的故事。芸芸默默吐槽道,您老就不能换个词儿吗,不知道的以为你骂我呢。 说到赵公子的感情世界,罗芸芸又得来批评批评这宁朝的八卦环境了,太不靠谱了。之前芸芸可是听说他风流成性、逼良为娼,结果后来才发现,他压根对女人就不感兴趣,身边就一个轻云。 那些醉花楼的艺妓,很多都是民间穷苦女子,被赵公子和轻云收留于此。 赵公子还总说芸芸的故事主角太滥情,她就纳闷了,你们这古代三妻四妾的居然说我们滥情? “我认为不论男子还是女子,都应该专一,只倾慕一个人,一生只对一个人好。”有次讲完八卦,他一本正经地下了这个结论。 芸芸震惊得半晌没说话,古人说出这种话还真够稀奇的,尤其是这富家少爷,不禁盯着他远眺的侧脸入了神。 他乌黑的发丝被风裹挟着摩擦在芸芸脸上,有种淡淡的香味,细长的凤眼正专注地看着水天相接的地方,紧紧抿着的嘴透着一股坚毅。 这样想来,赵公子倒是个好夫婿呢,轻云姐姐好福气啊。 芸芸从来没见过赵公子对哪个女子特别热情,唯独对轻云倒是很特别。很少夸奖别人的赵公子,经常夸轻云姐姐琴棋诗画样样精通,每次出差还会带一些她爱吃的点心回来。每次轻云姐姐接过赵公子递去的点心,总是很客气地道谢,但芸芸从她的眼里能看出一种被爱的幸福。 有时候她也会在醉花楼和赵公子、轻云一起探讨字画,三人边品茶边品字,倒是其乐融融。 但有时候也难免意见相左,毕竟文人相轻总是不可避免。 有一次赵公子拿来一副颜真卿的字,问她们怎么样,芸芸素来喜欢颜真卿,但也没敢率先发表意见。倒是轻云姐姐,她一直练的是褚遂良的字,属清俊秀丽派的,与她本人一样风姿绰约、妩媚婀娜,对颜真卿自是喜欢 分卷阅读30 不起来。 于是她评价颜楷是粗肥、笨拙之态。说颜体粗肥笨拙?罗芸芸有些不服气了,毕竟颜楷是咱们现代小学生练书法的入门首选啊。 于是她拿起这幅字像推销员一样,字正腔圆、感情充沛地夸了起来。 “鄙人认为,此字融合了了篆隶古法,结构堂堂正正,用笔裹峰涩行,笔画厚实圆浑、开阔雄劲。此风格正如颜真卿的为人,此人一生饱经忧患、忠直刚烈,七十七岁高龄奉命出使劝降被歹人所害,被后世赞为人臣楷模。这幅字实在应数精品中的精品啊” 待芸芸慷慨激昂地说完,轻云赶紧说自己眼拙,叫她不要见怪,芸芸便也连呼献丑献丑。 这赵公子却第一次没有说她胡说八道,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竟然很柔和,似乎还有点…欣赏? 一定是我看错了,他这么高傲的人,又怎么会欣赏我呢,芸芸赶紧摇了摇头。 ☆、第十六章 误会 来了这抄经阁也有一年了,小日子过得倒还逍遥快活,平时抄抄经、教教字、看看画倒也挺清闲。可罗芸芸一直有个小遗憾,你说人家穿越过来马上就你侬我侬地谈起了恋爱,她怎么就没碰上个情投意合的呢。芸芸还想在这大宁朝嫁一次人呢,上辈子就没交过男朋友,这辈子不能再打光棍了吧。 说到嫁人,她不禁就想起了皇城“富家小姐最想嫁”排行榜第一名的虞润成,这么受欢迎的帅哥自己竟然一直无缘相见,真是让人悲伤。 嘿嘿,既然不能偶遇,那她就创造机遇去见见吧。于是芸芸趁上课的时候,三番两次地套起了大少爷的话。 “少爷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啊?” “少爷你平时跟谁去玩啊?” “少爷您跟弟弟什么时候去看戏啊?” “少爷您弟弟是不是长得很俊啊?” …… 大少爷开始还笑眯眯的问什么答什么,渐渐听出她的话都是围绕着“弟弟”在转,立马冷了脸,叫她想都不要想,他是绝不会让芸芸见到他弟弟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偏偏就让她罗芸芸遇上了。 话说那日芸芸和慕雪正兴高采烈地在小摊子上看一个手艺人捏糖人,就听见背后两个人在讨论这糖人如何如何像他们小时候买的那个糖人。俩人语气特别兴奋,像小孩子似的叽叽喳喳。 芸芸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而且这两人实在太吵了,于是忍不住回头白了他们一眼,却正对上虞家大少爷惊讶的脸。 芸芸赶紧拉过还在专心致志看捏糖人的慕雪,给她介绍起来。大少爷微微一笑打了招呼后,也把他旁边那人拉过来,给她俩介绍起来。 呀,原来这就是虞家二少爷。 此人穿着精致的月白色锦缎长袍,看着约莫比大少爷年轻一两岁,白脸细长,下巴尖尖的,眼睛圆而灵动,跟大少爷很像,却稍显活泼稚气。 二少爷很礼貌地跟芸芸和慕雪打了招呼,几句话刚说完脸竟红了大半。嘿嘿,果然是秀色可餐啊,这害羞的模样都让人心疼,难怪富家小姐们都喜欢。 芸芸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直到大少爷非常不爽地把他藏到了身后。 哼,有什么了不起,知道你疼弟弟,我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接着,四人稍微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回家了。 傍晚的玉宇轩内,虞玉成正在反复翻看着罗芸芸写的教科书,润成却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大哥!”他人还没进门,玉成就抬起了头。 “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有事儿?”玉成笑着问。 “那个…嗯…这个…嗯……”润成冲进来以后,反倒结结巴巴起来,脸也涨得通红。 “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什么事啊,你想急死你大哥?”玉成不禁好奇起来,什么事能把这急性子的弟弟憋成这样。 “大哥……”润成咽了下喉咙,“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嘿,今儿个奇怪了,你平时没少叫我帮忙呀,怎的今儿个这么吞吞吐吐的?”玉成站了起来,围着弟弟左转右转打量起来。 “我今日…我今日遇到我的…我的…心上人了。”润成越说声音越小,脸也红得不行。 “噢!原来是想让我帮忙牵线啊,这有何难,你说说,是哪家小姐。”玉成松了口气,小事一桩啊。 “不是什么富家小姐,就是…就是今日我们在捏糖人的摊子那碰上的那位姑娘。”润成说完,期待地看着他大哥。 他满以为大哥会爽快地答应,却没想到大哥半天没吭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沉默了很久,大哥才轻轻地说,“我明天帮你问问吧”。 …… “少爷,您这个字少写了一点。”芸芸不满地瞪了一眼正在陷入沉思的虞玉成。 “少爷…少爷…少!爷!”这臭小子怎么回事,从来没见过他上课如此不专心。是不是以为自己 分卷阅读31 最近书法功力渐长,被皇上夸奖了几句就骄傲了呗?看不起她这师父了呗? “啊?哦…嗯……”少爷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竟然把那一点点在了旁边的字上。 罗芸芸那个气啊,一巴掌“啪”就拍在了桌子上。大少爷猛然惊醒,一脸委屈地看着她震怒的脸,这才不情愿地开了口。 “芸姑娘,那个……” 他顿了一下,“唉……”又叹了口气,倒像是在经历什么内心挣扎似的。 他怎么了?这么难开口?不会是要表白吧?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老天终于开眼了?罗芸芸心里大惊。 “那个…你有心上人了吗?”他一脸复杂看过来。 果然啊!他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天呐,好害羞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该答应他吗…… 可是他家大业大的,我只是个小小女官,而且他这豪门大院的太复杂了,万一以后还要斗三妻四妾,我搞不定啊。再说了,万一要我生孩子生十个八个的,我可不愿意啊……可是…他很帅啊,人又好,跟我又有共同语言…… “芸姑娘…芸姑娘…芸姑娘!”啊,罗芸芸的思绪瞬间被他扯了回来。 “额…没有。”她害羞地红着脸低下了头。 “润成…就是你昨日所见的,就是舍弟,不知你…不知你意下如何……”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就立刻转了过去,似乎并不想听到她的回答似的。 润成?!啊……原来是二少爷啊,二少爷居然看上她罗芸芸了?好意外啊。 坦白说,二少爷是很不错的,毕竟也是“皇富嫁”排行榜第一名的公子哥。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小失望的感觉…… 少爷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复杂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立刻补上一句,“你若是对他没有意思,不妨直说,不要紧的。” 额,您这话,不像是媒人该说的话啊? “我…我……”罗芸芸纠结了。 实话实说,二少爷人看起来是很不错的,条件也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像她这种无依无靠的人终归要找个归宿吧。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何况自己也不是那美若天仙的主,二少爷能看上她她该偷着乐了。 “我想考虑一下……”芸芸低声说道,尽量多给自己争取点时间吧,毕竟也是终身大事,这古代如果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得谈婚论嫁了。这么重要的事,总要考虑一晚上吧。 “嗯,你考虑好了,明日过来告诉我吧。”他背对着自己,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语气却好像有一点…难过? 芸芸怀揣着这纠结的心事,晃晃悠悠地挪了回去。 虞玉成却背着手,在书房里左转右转地溜达,怎么都静不下来。本想抄几页经书让自己静心,可是越抄却越乱了,心里思忖着不知芸姑娘考虑得怎么样了。 “大哥!”润成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这次倒没有不好意思了,开门见上就问了起来。“大哥,她怎么说?” “她…她…”虞玉成看着弟弟期待的脸,心里有一丝疼惜,这是他从小最疼爱的弟弟啊。 可是,她,她是… “大哥,你快说啊,你急死我了,慕雪姑娘到底怎么说的?”润成催促着,小脸都急红了。 “慕雪姑娘说……” “慕雪姑娘?!”玉成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心里瞬间被一种狂喜填满。“你喜欢的是慕雪姑娘?!” “你这不是废话吗,她到底答没答应啊?”润成差点被气死。 “她答应了……”玉成赶紧心虚地说,“她答应了!我明儿个再去说一次,你放心,保准没问题!” “嘿嘿嘿,谢谢大哥。”润成乐呵呵地走了。 “嘿嘿…嘿嘿嘿……” 福安一脸困惑地想,这少爷是怎么了,已经一个人傻笑了一晚上了,不会又摔哪了吧。 …… 在经历了一晚的深思熟虑以后,罗芸芸还是决定拒绝二少爷,虽然这行为在宁朝女子眼中是大大的不敬,但她这种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大学生还是比较向往自由恋爱的。 于是,第二天她顶着两个熊猫眼,哆哆嗦嗦地站在了虞少爷的书法里。 “大…大少爷”,她想尽量找一些委婉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万一大少爷一个不高兴,说她不知好歹然后把她辞了,那自己挣钱买地的梦想不是就破灭了? “我…我考虑了一晚……” “噢?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大少爷这会儿倒似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脸玩味的看着她,眼里好像有一丝丝的期待。 “我…我…配不上二少爷,所以还是算了吧。”芸芸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希望大少爷二少爷不要见怪,我……” 芸芸还没说完,大少爷就笑着大手一挥打断了她。“没关系,他看上的不是你。” 他看上的不是你…… 他看上的不是你…… 他看上的不是你…… 这句话 分卷阅读32 简直像个炸雷,瞬间就把罗芸芸点燃了。 人家没看上我你跟我说他看上我了?你这不是耍我吗?你知道我昨晚经历了怎样的纠结吗,你知道我一夜无眠差点白了头吗,你知道那种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苦苦徘徊的感觉吗? 这些都不说了,你知道对一个自卑了二十来年的女生来说,在这无依无靠莫名其妙的地方有个人看上你、认可你是多大的鼓励吗? 好了,现在她罗芸芸的自信心又跌回谷底了,比以前还糟。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禁让她憋出了两滴热泪,芸芸赶紧擦了擦,绝不能让他看笑话。 ☆、第十七章 古井 大少爷本来笑眯眯的特开心,见芸芸突然红了眼还哭了,一时竟惊慌失措起来。 “芸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他一下子冲到了罗芸芸面前。 “没什么。”芸芸冷淡地答道,“只希望大少爷以后不要再拿我开这种玩笑了。” “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你既对他没意思…我想你也不会不高兴,才说的……” “有没有意思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是个人都会不高兴的!”芸芸生气地吼到。 “为…为什么不高兴?”他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这,或许就是直男思维? 芸芸真是气死了,哪个女人不希望被人喜欢、被人欣赏,虽然这么说有点绿茶,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啊,尤其是被优秀的男人,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很容易理解的事吗? “女子都是希望被人倾慕的,我只是有些失望。”她淡淡地说道。不想再跟他多做纠缠了。 “噢?真的吗?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人告诉你他很倾慕你,你会很高兴吗?”他好奇地问, “那是当然了”芸芸瘪着嘴,白了他一眼,“不过倾慕这种事,如果是自己也喜欢的人,那当然更好。” “噢…这样啊,那我懂了。”他若有所思的加上一句。 你懂了?你懂什么了…… …… 芸芸自从被虞大少爷耍过之后,便不再对感情之事抱有希望了,决定专心致志地挣钱。有钱才是王道,到时候你们虞家想娶我我还不答应呢。说到挣钱,不得不提到那个给钱很大方的赵公子了。 赵公子每次叫芸芸去认字画,都是派下人送口信给觉诚寺的小沙弥,他也曾怀疑地问芸芸家到底在哪里,怎么天天跟小沙弥混一块儿。 芸芸只得赶紧解释,她家在朱家村,朱家村就在觉诚寺后面,一墙之隔,她每日爬墙过来烧香,所以小沙弥就认识她帮她带口信了。 本以为这瞎话他必是不信的,谁知他听完竟毫不怀疑地说,你们这些穷人当然只能指望烧香了。芸芸气得想跳起来拍碎他脑袋。 为了不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芸芸每次都是自己跑去醉花楼上班,有时从外地出差回来,她也是在城门口就跟赵家一行人告辞然后独自回家。 可这次,这赵公子竟然…竟然说要送她回家…… 最近罗芸芸隐隐觉得她和赵公子的关系似乎变好了,虽然他依旧对自己不怎么客气,但也会开始照顾她的感受了。 比如有时候会把芸芸喜欢吃的桂花糕装作不经意地丢到她面前。有时候芸芸盯着轻云看得呆了,他不仅没有一巴掌拍她背上,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和轻云。 有时候芸芸跟下人们一起抬重物累得气喘吁吁,他会嘲笑她没用然后说这些事以后不要她干了。 最大的变化就是,芸芸以前给他们讲故事讲八卦,赵公子都是在一旁冷冷地听着,现在他会开始跟她讨论了。与其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争辩,争着争着两个人总要怒目相向,但他倒有点乐此不疲的意思。 这不,今天两人从下船就一路走一路争了起来,一直吵到城门口,芸芸都准备告辞了,他却还没说完。 这少爷就是得理不饶人,非要她甘拜下风才满意。芸芸正准备说下次再辩,赵公子却一挥手让下人们先回醉花楼了,他说他话没说完,边走边说,顺便送送她。 送…送她?这可怎么办啊,这岂不是要拆穿自己住在朱家村的谎言? 芸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赵公子倒是看都没看她就往前走了,芸芸只得乖乖跟上。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朱家村村口,罗芸芸赶忙说道。 “少爷,不用送了,我到了,您回去吧,您路上小心啊。” 她那客客气气的样子反倒让赵公子颇不习惯。 “没关系,我还没说完,继续走。”他又自顾自边走边说起来了。 我的妈呀,芸芸在心里咆哮起来,这公子哥什么时候变成了个话痨啊,这可怎么办啊,自己把他带到哪儿去啊。 走到村中间一口古井的时候,芸芸坚定地停了下来,她知道不能再走了,再走就快到村尾了,村尾墙后面就是觉诚寺了,那边连 分卷阅读33 房子都没有了。 “少爷,不用送了,我到了。”芸芸随手一挥,往朱大爷家方向一指,“我家就在那边,再一会儿就到了,您回去吧。” “噢?去你家看看。”少爷抬脚就准备走,芸芸赶紧一把挡住了他。 赵公子奇怪地看着她,芸芸脑子一抽,大叫一声“不行,不能去”。 他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估计自己是第一个敢这么大声拒绝他的人,况且人家这么高贵的公子哥都亲自把她送家门口了,自己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茶都不请人家喝一口。 “那个…我…我家很穷,我怕公子笑话,您就别去看了……”为了逼真一点,芸芸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 他表情果然马上就缓和了,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两眼,便转身喊了一句“我走了”,就大步流星地回去了。 从此以后,每次出差回来,赵公子都会摒退下人聊着天把她送到古井处。每次走到古井,他就自己回去了,倒是没有再提要去她家看看,芸芸也就随他了。 这皇城里竟然又传起了一些谣言,说什么赵公子和朱公子看中了朱家村一件宝贝,求而不得,日日前去观赏。呵呵,古代人民的想象力真是绝了。 最初芸芸总是趁赵公子走了以后,又偷偷从村口出来再回抄经阁,次数多了走得腿酸,便决定直接从村尾的墙壁翻回去,危险是危险一点,至少方便轻松啊。 翻了一次差点没摔死,就在芸芸摔在地上晕头转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墙角竟然有个狗洞。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狗洞想必是寺庙的那只悟空刨出来的,他经常溜去朱家村混吃混喝。 从此芸芸便过上了钻狗洞回家的日子,有时候碰上悟空还会对她摇着尾巴表示欢迎,看来芸芸钻它刨的洞这个行为令它很得意。 今天小沙弥又传口信给她,说要她一会儿去醉花楼。于是芸芸换上衣服,就直奔醉花楼去了。 到了以后却没看见赵公子,问了赵虎才知道,他老人家竟然去朱家村接她了! 天呐,这少爷怎么了?! 芸芸赶紧马不停蹄地又跑回抄经阁,再从狗洞钻过去,一路气喘吁吁地装作从村里出来的样子赶到古井旁。却见赵公子坐在古井口的边缘,两只手轻轻撑在身体两边,抬头望着天。 他那细长的凤眼里光芒闪烁,阳光穿过树叶形成的阴影覆盖在他如雕刻般的面庞上,微风轻轻地吹着他的头发,衣袂飘飘,好一副美男图啊。 芸芸呆呆地看着他,他却已经发现了身后的她,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怎么才来啊,让本公子好等”。 “我……”芸芸语塞,我也没让你来等我啊,“刚有事去了。” 她的撒谎能力都是被赵某人训练出来的。 赵公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向她走去,抬起手。正在芸芸以为他要打自己的时候,他却轻轻地把她头发上和衣服上的稻草捏掉了。 他一定以为芸芸刚刚是去干农活了,“怎么不换身衣服,都是泥。” “我就这一身好衣服。”这倒说的是实话,就这一身锦缎长袍还是他送的呢。 “你家那么…那么…嗯…穷”,他好像想尽量避免用“穷”这个词打击她,“你是如何学得这手字的?” “我…我…小时候被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给有钱老爷家公子做陪读……”这个理由编得真是完美。 “嗯,走吧。”他没有再看她。 在醉花楼卖完字画后,三人聊起了天,芸芸说着说着又盯着轻云看呆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绣花的浅蓝色纱衣,实在太美了,一举一动轻柔妩媚,真跟那天边的云似的。直到赵公子用力咳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赶忙低下头不敢迎接他那探究的眼神。 糟了,她老这么盯着轻云看,赵公子会不会以为她觊觎自己的女人啊?真是冤枉啊,她当时盯着轻云心里想的全是羡慕嫉妒恨啊,自己要是有她这身材、这长相、这皮肤、这才艺、这嗓音……该多好啊。 “朱公子似乎很关注轻云啊……”赵公子看着芸芸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她的汗“唰”地就流了下来,完了完了,正面警告来了。 “我…没有…没有很关注啊……”芸芸赶紧摆着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觊觎你的女人的意思。轻云却掩面轻轻一笑,似乎这种事经常发生,她已经习惯了。 “轻云是个好姑娘,美丽聪明、温柔善良,还多才多艺,你关注她也是正常的。”他用手撑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夸起来了。轻云却是一愣,才微笑着红了脸,眼里满满都是喜悦,估计她也没想到赵公子会这样夸她。 ☆、第十八章 拒婚 “是的是的是的……”芸芸赶紧点头如捣蒜表示同意。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表现太轻浮了,瞬间噤了声。 “轻云,朱公子写得一手好字,独具慧眼,为人诚实,能言善辩。你觉着怎么样?”赵公子瞟了一眼轻云然后又瞟了一眼她。 分卷阅读34 什么?赵公子居然夸自己?!还夸自己诚实?!芸芸立刻觉得更热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老觉得气氛不对。她瞟了一眼轻云,发现轻云刚还笑眯眯的脸也立刻呆住了。等等,不会吧,赵公子这意思…… “如果轻云觉得可以,我这做哥哥的倒是愿意做这个媒。轻云,你觉得呢?”他又望着轻云,眼皮微抬,等她回答。 哥哥?!他是轻云的哥哥?什么情况,他要给我和轻云做媒?!芸芸的脑子一瞬间被这混乱的局面弄得快当机了。 “轻云是赵公子的妹妹?”她第一反应是问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啊,轻云在我身边也有很多年了,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子看的。”他又宠溺地看了轻云一眼,“别的老爷公子要娶她,我可都没答应,你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再看那轻云,却早已红了眼睛,委屈地看着赵公子,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叫人怜惜。赵公子却只当她是舍不得他这哥哥,一面安慰她说女子总要离家嫁人,嫁了也还是他亲妹子。 芸芸却傻了眼,且不说自己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冒货不能娶她,就算自己能娶,她也未必愿意嫁啊。全世界都知道她轻云爱慕着你赵学文好吗,你是缺心眼吗?! “我…我配不上轻云姑娘,赵公子。”芸芸只得装作很遗憾的样子。 那轻云听了她这话,更是觉得脸上无光,捂着脸就冲出去了,赵公子还道她是害羞。直男都是这样的?! “真的…赵公子,我家特穷,可不能让这轻云姑娘受了委屈……”芸芸着急地辩解起来。 赵公子一挥手打断了她,“穷不要紧,我有的是钱,这轻云的嫁妆必不会少,你们这日子不会太差,” “可是……” “别可是了,过两天我去你家里看看,拜访一下令尊令堂,顺便跟他们提提这个事。” “……” 芸芸此刻只想爆哭,我去哪给你找“令尊令堂”啊! 为了赵公子“家访”这事儿,芸芸是愁得几夜没睡好觉,每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抄经。霞姐姐和慕雪都笑话她,说她定是有了心上人才夜不能寐,真是气得芸芸心肝儿疼。 别说心上人了,她这马上就要迎娶一个大美女了,要是赵公子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不得杀了她泄愤吗。不行,还是得和他说清楚。 可是说清楚归说清楚,人家要去她家拜访一下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先找一对群众演员把这场戏过了再说。 在这大宁朝芸芸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要说对她好的,一个是救了她的周大娘,一个就是她曾经出手相助的朱大爷。 朱大爷自从芸芸上次帮他要回了钱以后,一直对她关怀备至,有事没事就跑来给她送点农家小吃,她也经常厚着脸皮去大爷家蹭个晚饭再回抄经阁,要他演一次自己的爹应该问题不大。 这周大娘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芸芸每月都要买点吃的喝的回周家村看看她,她是一个人寡居,儿子在外地当差,每次她见到芸芸都开心得不得了,把她当亲闺女似的。 行了,就拜托他们演一次自己的爹娘吧,反正赵公子也就进去瞄两眼就走了,像他这种贵公子,又怎么会在这种贫穷破烂的小村屋里呆太久呢,指不定连茶水都不会喝就转身回家了。 于是芸芸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拜托这两位热心肠的老人了。本以为他们会一口答应,没想到他们听了竟都摇手拒绝。 朱大爷吓得差点没把碗掉地上,“什么?!赵公子要来俺家?!那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大爷,您想想他可是帮过您呢,还赔了您好几十两银子呢。”芸芸以为大爷是觉得赵公子品性不好,不愿他来,赶忙劝了起来。 “不是啊,姑娘……”朱大爷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我害怕他啊……” 嗨,原来是这样。她心里不禁开始诅咒起这赵学文,谁让你平时老是绷着个脸凶神恶煞的,连这么善良朴实的老人都害怕你,你心里不惭愧吗。 于是,芸芸只得不停地说赵公子的好话,把他平时怎么对下人好、怎么照顾她们、怎么外冷内热都细细说了一遍,说完自己都一愣,这赵学文有这么好吗,她平时怎么没注意…… 朱大爷终于在她的百般劝说下同意演这一出戏,而且芸芸还再三向他保证赵公子绝不会呆家里超过一炷□□夫。 接着她又马不停蹄赶去周家村,跟周大娘商量。结果她听了,也忙摇起了头。芸芸就纳闷了,赵学文你名声真不是一般的差啊。 但周大娘一开口,芸芸倒是一愣,竟然不是因为臭名昭著的赵公子,是因为朱大爷?! “姑娘,我不想跟他扮两口子。”周大娘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大娘,这又是为何?”她震惊了,按说朱大爷人不错啊,而且芸芸已经再三解释他们是假扮两口子,就演个一炷□□夫。 “我看不惯他那德性,扣扣搜 分卷阅读35 搜的,上次我见他为了两个包子,跟人家讨价还价了半个时辰。” 嗨,原来是这样。 罗芸芸心里不禁一阵好笑,这抠门的男人果然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不受女性待见啊。 于是她又是一阵好劝,周大娘最后看在她是自己干女儿的份上,终于点头答应帮她一回,但是绝不能告诉别人。芸芸赶紧发誓说,这事儿保准就她们仨知道。 临走时她还再三跟他们交待,千万别暴露她这女子身份。他们都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芸芸解释道她是怕赵公子知道这女子身份以后占她便宜。他们果然都竖起了大拇指,纷纷点头称赞,说她这等好姑娘可千万别便宜了那登徒浪子。 “家访”的日子终于到了,芸芸忐忑不安地在古井处等赵公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跟他说“拒婚”的事才能不伤了和气。 好歹这轻云也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艺妓,配她这穷小子是绰绰有余啊,自己要拒绝也得拿出个像样的理由才行。 远远看着赵公子快步向她走过来,居然没带仆人,手里还提溜着几盒精致的点心。她赶紧迎了上去,傻笑着接了过来。 赵公子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拜访朋友家不知道该带什么见面礼。芸芸赶紧说这点心就挺好,这么贵的点心她爹娘还没尝过呢。 您老带什么都行,带红包最好了。 赵公子正准备往前走,芸芸又是一个箭步拦住了他,道是有些话想跟他说。他停在那里,疑惑地盯着她,芸芸的汗刷刷地直往外冒。 “赵公子,那个…那个…我和轻云姑娘的事,我……。”她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行了,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不想跟轻云好?”赵公子冷冷地说。 “你是不是嫌轻云是醉花楼里的?”这句话芸芸已听出了彻骨的冷意。 “不是不是不是!”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不是这么回事,轻云姑娘在我眼中比那富家小姐还高贵。” “那是为何?”他脸色稍微好了点,却还是绷得紧紧的。 “我…我还不想娶亲,我还年轻,还想多玩儿几年。”这这这,这不是现代拒绝相亲最常用的借口吗,没想到古代也能用上。 “你这想法我懂,我也和你一样。但是啊,你看你,这家境一般,你爹娘也想你早日娶个媳妇吧。要不是我看得上你,你还高攀不起我这妹子呢。”他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而且我看你经常盯着轻云,想必你也是对她有意思的。”坦白说,他这态度真让芸芸挺感动的,要自己是个男人,早就欢天喜地地拜堂去了。 “不是,赵公子,我…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她说出了心里话。 赵公子本想再劝我几句,听了这话惊讶地退了两步,非常严肃谨慎地打量了她半天。 芸芸一想,妈呀,这话不会让他以为我是断袖吧?她又赶忙弱弱地解释说自己对男的也不感兴趣。赵公子这才收回了那防备的眼光。 “算了,我明白了,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他叹了口气,“哎,我再为妹妹另择良婿吧。” 终于……芸芸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事搞定了。 赵公子本想直接回家,毕竟芸芸已经拒绝了他,再“家访”也没什么意义了。 芸芸想了想,还是坚持把他请去家里坐坐,毕竟自己连群众演员都请好了,您老突然又不去了,她这么些天功夫可不白费了吗。 ☆、第十九章 大哥 罗芸芸带着他穿过几亩田地、一个鱼塘,弯弯绕绕地来到了朱大爷家的土砖房前。朱大爷和周大娘早就恭恭敬敬地在斑驳破旧的大门两边候着了,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手却不知往哪摆才好。 “赵…赵公子,您来了,俺…俺们真是墙壁生辉啊……”朱大爷打着恭客套到。 芸芸顿时傻了眼,大爷啊,我教了您半天的“蓬荜生辉”,您…… 赵公子倒是很随和地抬了抬手,口中说着哪里哪里,还夸了几句这地方风景不错,几个人便进了屋子。进屋后芸芸环顾四周,发现大爷大娘还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心下颇为感动,为了她这破事,真是麻烦两老了。 芸芸随手指了个小木凳让赵公子坐了,周大娘泡了茶端过来,他赶紧站起来倾着身子接了过去,吹吹沫儿就喝了起来。 哟,没想到这少爷还挺懂礼貌的嘛,原以为他只喝那翠竹轩的上等碧螺春呢。 原想着让他坐几分钟就送他回去吧,也快到晚饭时候了,估计这少爷的肚子也饿了。周大娘却跑过来问可留在这里用点便饭,随后又不好意思地说可惜这乡村里没啥好招待他的。 芸芸也装模作样附和道,“对对对,没啥好招待的。赵公子还是回醉花楼用饭吧。” 赵公子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打紧的,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 于是,芸芸只能极 分卷阅读36 度郁闷地跟着周大娘进厨房去忙活了,心里默默诅咒起来。赵学文,你回家应有尽有,为什么偏偏要在这吃,你不嫌弃这,我还嫌弃你呢。 在厨房忙了半天,芸芸听着堂屋里有些异样的安静,便偷偷跑去瞄两眼,看看这赵公子和朱大爷在干嘛呢。 跑过去一看,朱大爷跟他两人面对面坐在凳子上,一声不吭,气氛颇尴尬。朱大爷隔两分钟就“嘿嘿”一笑,然后说声“公子喝茶”,赵公子只得赶紧喝上两口。一小会儿就喝了三杯茶水下肚,芸芸差点没笑出声。她赶紧出去把朱大爷喊进来帮忙,再这么下去,少爷的肚子非涨破不可。 赵公子感激地看着她,芸芸白了他一眼。谁叫你非要留下来,现在却像个过年回家走亲戚的熊孩子似的不自在,幸好人家朱大爷没问你娶亲没有、考功名没有、交女朋友没有…… 芸芸想着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他,便扔了根刚蒸熟的玉米棒子给他充充饥,便又去厨房帮忙了。原以为他会随手搁一边,结果过一会儿去看,他已经吃了一小半了。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就这么乖巧地坐在个小小的木凳上,一粒一粒地剥着玉米津津有味地吃着,要不是他穿着金丝银线的锦缎褂子,芸芸都快不认识他了。到底是富家公子,吃个玉米棒子都如此斯文,这粗粮到了他手里竟显得格外精贵。 除了大爷大娘做的几个拿手菜,罗芸芸还特地按现代方式炒了个青椒鸡蛋、土豆丝儿、茄子肉泥。满满一桌菜摆出来,竟显得比过年还丰盛。 大爷大娘很拘谨地吃着,一边喊着少爷别客气多吃点,一边又担心他吃不惯这乡村土菜。芸芸也在旁边小声地说,吃不惯就少吃点,一会还有点心吃呢。 谁吃他不但没有挑三拣四,倒比平时在酒楼吃得更欢,一会就把一碗饭吃干净了。周大娘特别开心地赶紧给他去盛了第二碗,他站起来红着脸双手接了过去,还低声地说了句“谢…谢大娘”,语气颇为不自在。 芸芸张着嘴含着半口米饭震惊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吐槽了一句,“第一次听你说谢谢啊”。赵公子没理她继续扒着饭,突然趁着大爷大娘没注意的时候,一巴掌拍芸芸后脑勺上了,害她差点没呛死。 一餐饭吃下来,虽然大家没说什么话,倒也其乐融融,恍惚之间竟然让罗芸芸有种一家人一起吃饭的错觉。一想起大爷大娘一早起来就为她忙碌到现在,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于是便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只鸡腿,口里说着,“爹、娘,你们吃鸡腿”。 大爷大娘看着碗里的鸡腿,均是一愣,然后就湿了眼眶,可能这声“爹娘”让他们想到了远在外地的儿女吧。芸芸也瞬间心酸起来,想到了她那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不知此刻他们可好。 赵公子停下了筷子,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继续吃起来。 吃完饭,芸芸本想着赵公子这会儿该回去了吧,可他却坐到了屋外的草地上看起了星星。芸芸只好也坐了过去,刚吃完饭就赶客可不合规矩。 “你很幸福。”他半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手撑着身体,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对她说道。 “穷人家都是这样的,”芸芸不置可否地说,“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顿饭就是我们的追求了。” “也是我的追求。”他淡淡地说。 芸芸转头看着他,他依旧用那双好看的凤眼望着天,但里面却没有了高傲,只有孤独。 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曾经指着她鼻子告诉她有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的赵公子,那个叫嚣着他自己最看不起穷人的赵公子。究竟哪个是真正的他? 赵公子眯了眯眼睛,开始说起了他的故事,一个罗芸芸从来没想过的关于童年的故事。 赵学文的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父亲是白手起家创办了赵家钱庄,所以从小对这独生子的教育就特别严格。 在父亲眼中,只有赚钱是最重要的,一个不能给家族带来财富的少爷不配拥有他的产业。在他八岁的时候,便被亲爹送到很远的幽州分店去做工,除了掌柜的没人知道他这钱庄少爷的身份,于是他饱受其他雇工的欺负。 直到十二岁,他利用自己攒的积蓄“低买高卖”了一副字画,这才赚取了第一桶金,才被爹允许回了皇城。即使回了皇城,他的父亲也是终日忙于打理生意,从未对他嘘寒问暖。 “我从来都不知道一家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感觉。”他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道。 芸芸只觉得心上有些透不过气,很想安慰他,可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并不能对他的过去感同身受,因为自己是在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下长大的,这种无微不至令芸芸有强烈的安全感,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人爱着的。 芸芸看着他的侧脸,开始理解他从前的冷漠。一个不确定自己是否被爱的孩子,长大又怎么会爱别人呢…… 周大娘看他俩坐在草地上聊天,便笑眯眯地递了两块香甜的桂花糕过来,两人接过吃了起来。 刚吃了两口,隔壁屋子里的三岁小屁孩便凑了过来,眼巴巴地 分卷阅读37 盯着赵公子手里的桂花糕流口水,脏兮兮的小手就往他的桂花糕上面抓。芸芸吓得赶紧去拉这熊孩子,生怕赵公子不高兴。 赵公子没说什么,把他手里那一大块桂花糕都给了小屁孩,小屁孩高兴地拿着就跑了。 “不要紧,我不爱吃这桂花糕。”他不在意地说。 “桂花糕很好吃啊,你为什么不爱吃?”芸芸边嚼着这软嫩香甜的点心边问。 “因为…因为我回这皇城的时候,就已经过了爱吃桂花糕的年纪了。”他淡淡地说,眼里满是触手可及的落寞。 罗芸芸感觉心跳像漏了一拍,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她掰了一半桂花糕递给他,微笑着说,“以后有空就来我家吃饭吧,桂花糕…什么年纪爱上都不晚。” 赵公子愣了一下,接过那半块桂花糕,什么都没有说。盯着桂花糕看了很久,对她绽开了一个笑容。 芸芸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笑过,他曾经无数次地笑,嘲笑、耻笑、冷笑……就是没有这样笑过。这笑容让她觉得这微微有些凉意的夜晚突然吹来了一阵暖风,这漆黑的田野突然升起了点点萤火,这漫天的繁星都在对自己眨眼睛…… “以后叫我大哥吧。”他轻轻地说完,便起身道该回去了。 大哥…… 大哥…… 在这陌生的世界,她终于也有大哥了…… 芸芸一路哼着歌就从朱大爷家回去了,钻狗洞的时候还跟悟空玩了一会,刚进屋准备洗漱歇息,便听到了那熟悉的笛声。 还是那首《凤求凰》。笛声远远的,听不出从哪儿飘来。 她和慕雪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木盆和帕子,并肩坐到了门槛上享受这片刻的惬意。今晚的夜空真美,不管坐在哪里看,不管身边坐的是谁,都让人有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芸芸告诉慕雪她今天有哥哥了,慕雪很高兴地说终于又多一个人照顾她了,她不再是那个无亲无故的丫头了。芸芸靠着她的肩膀说,她早就不是无亲无故了,她在这有了义父母,有了妹妹,还有了大哥,她已经有一个家了。 今晚的慕雪似乎很不一样,她一会儿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月亮,大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快乐和期待。一会儿却又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芸芸心想,这丫头必定是有心事了。 ☆、第二十章 试探 “傻妹妹,有心事就跟姐姐说吧……”芸芸没有看她,只是轻声地说道。 “芸姐姐,我…我不知怎么跟你说……我…以后再跟你说吧……”她怅然地低着头,慢慢吐出一句。 “傻丫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芸芸瞟了她一眼。 在她这情窦初开的年纪,哪有少女不怀春呢,也只有爱情能让人如此心神不定、坐立难安了。坦白说,芸芸有些羡慕。 “嗯……”她红着脸害羞地点了点头,“可是……”,接着又沉默了。 芸芸正想着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慕雪到底是在哪儿碰上了这个有缘人呢,忽然脑海中浮现了一张脸。之前虞家大少爷说润成看上的不是自己,而那次她是和慕雪一起碰上他们的,难道…… 这就对了,她终于明白慕雪如此纠结的原因了。 虞家老爷是宁朝御史大夫,当朝皇帝的左膀右臂,这虞家在这皇城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虞家二少爷虞润成更是富家小姐、官家小姐嫁人的首选对象。 慕雪虽也算是小富家庭的小姐出身,可自从她家道中落之后,身份地位早已大不如前。抄经阁女官在宁朝的地位虽比那些不识字的村姑和丫环高,但是跟大户人家小姐是没得比的。 慕雪想必对这段感情也是诸多顾虑吧。芸芸不禁也替慕雪担心起来,嫁入豪门终归是复杂的,她这样单纯的丫头能否在那深宅大院里获得幸福呢。 说到虞家,不得不说说那位她从未谋面的虞夫人,也就是二少爷的生母郑氏。 据说虞夫人终日在佛堂礼佛,很少过问虞府的事,大部分日常事务都交给了管家管理,也免去了少爷们每日请安的繁文缛节。 从大少爷的话里听来,这位继母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没有经常见面,倒是常派下人送炖好的补品和精致的点心过来。每每芸芸和少爷习字困乏的时候,这份点心总是能让她精神焕发。 芸芸原以为这古代终于有一家母慈子孝、关系融洽的大户人家了,却不想一次意外的迷路,竟让她嗅到了一丝豪门八卦的气味。 那日芸芸给大少爷上完课正准备从玉宇轩离开,走出小楼却没看到那个平时领她出去的小丫头。想着自己已经走了这么多次,应该是能找到路的,她便凭着记忆在这大院子里转了起来。 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芸芸叹道,她这路痴真不是白叫的,每一处假山、水池、亭子在她眼中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最终转了一炷□□夫,她成功地把自己转到了一处幽静昏暗的小林 分卷阅读38 子里,再往前就没路了。 正急地抓耳挠腮之际,芸芸看到两个下人打扮的男子立在林子里说话,于是她激动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他们似乎并没注意到芸芸,林子里的大树挡住了大部分视线。芸芸小心翼翼地走近刚准备询问,却感觉气氛不大对,两人鬼鬼祟祟低声说话的样子很可疑。 “爹,你说的是真的吗?”年轻一些的男子轻声问另一个。芸芸这才注意到这两人看着确实像父子,只不过儿子的衣服看着粗糙些,不如他爹的看着高档,看来这年长的男子不是普通下人。 “这还有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做爹的点着儿子的鼻子交待他。 “放心吧您,我就是…就是不敢相信…这事竟然是夫人干的。”儿子皱着眉头说,“您哪听来的?” “嘘,反正不会假。夫人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你要说出去你爹可就完了。知道吗?!”做爹的“啪”一巴掌打在儿子头上。 两人说完便朝芸芸的方向走了过来,吓得她赶紧猫到了一颗大树的树干后面,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待他们走了很久,她才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回跑,路上随便抓着个丫头把她带出了宅子。 出了那虞家大院,再回头往里看,只觉更添几分阴森。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瞎走了,看来这豪门大院从来没有例外,永远都藏着那么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妹妹啊,要不咱还是找个普通人家吧?芸芸看着慕雪那恬静可爱的小脸,心里默默地想。 少爷这两天怎么了,福安心里一阵纳闷。只见这虞家大少爷一会儿撑着脸若有所思,一会儿对着铜镜自言自语,一会儿又沮丧地拍着脑袋骂自己嘴笨。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可别伤了自己。”福安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哎,说了你也不懂……”大少爷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叹气。 “少爷,小的是不大懂事,但也想为您分忧啊。”福安温顺而又略带点八卦地说。 “我…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跟我爹娘说。”少爷不放心地交待,这下人最容易被收买了去。虽然做爹娘的也是关心儿女,但这少男心事也是秘密啊。 “少爷放心吧。”福安捂着嘴偷笑,其实心里已经猜到大半。 “我…我最近有了…有了心上人,本想告诉她我的心意,可又怕她对我……”少爷苦恼地说,“有时候觉着,她根本不像个普通女子,我自觉配不上她。” “少爷说的可是芸女官?”福安狡黠地看了他一眼。 “你…你如何知道的?!”大少爷震惊地瞪着这虎头虎脑的小厮,看不出来啊,这福安竟如此懂我。 “少爷,这种事,小的也是有经验的。”说着,福安竟害羞地低下了头,脸上还略带得意的笑容。 “真的吗?快来……”少爷赶紧把福安拉到了椅子上,摁着肩膀不让他起身,谦虚地请教了起来。“说说,你有什么经验?” “少爷,小的…小的在我们村里,也是挺受欢迎的。村头那两姐妹还常为我争风吃醋呢。”福安先炫耀了一番,然后才给少爷出谋划策起来。 “据小的观察,这女子都爱争风吃醋。少爷想知道芸姑娘对您有没有意思啊,只要看她吃不吃醋就明白了。咱可以找个女子,演一出戏试试啊。” “找个女子?这不好吧……演戏?怎么演?”少爷那俊朗的眉眼此刻都快拧成麻花了。 “少爷,没什么不好的。咱就找一位关系还凑合的小姐,几个人一起出去踏青,然后您就对那小姐稍微亲热些,看芸姑娘生不生气。” “亲热?那不行。”少爷断然拒绝,“那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名节?!” “少爷,不用太亲热,就是说话什么的客气一点儿就行,照顾得周到一些就行。”福安赶紧补充道。 “这还差不多。”大少爷这才舒了一口气,“关系好的小姐?我想想…就刘家大小姐吧,我瞧着她挺和善的。” “少爷,这…这刘姐大小姐只怕不太合适吧。”福安抹了一把汗,心想这少爷选谁不好,偏要选这皇城最胖的大小姐。“我看金家二小姐看起来很适合,而且她最近常问起您呢。” “是吗,你说行就行,你去请吧。”少爷不以为意地说,“咱俩今晚再商量商量怎么演。” 大清早的罗芸芸如约赶到了虞家大门口,坐上了去郊外的马车。 这虞家大少爷也是稀奇,昨日竟派人来说什么最近连日习字心情烦闷想约上好友一起去郊外踏青,要她次日一同去游玩。芸芸鄙夷地想,不就是偷懒嘛,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到底是公子哥。 她与大少爷同坐一辆马车前去,少爷神神秘秘地说还有一位好友届时会自行过去。芸芸心里窃喜不已,一定是枚小帅哥,嘿嘿,感谢老天终于开始眷顾她了,这千载难逢的跨时空艳遇真的就要发生了吗? 谁知少爷下一句话立马泼来一盆冷水,说这好友是一位小姐…… 于是芸芸全程冷漠脸地坐在车厢里,心如死灰地盼望着 分卷阅读39 这一天赶紧过去。 你说你们来约会,叫上我这一百瓦电灯泡干嘛,我知道古代孤男寡女出来不合适,可你们这样利用我是不是太欺负单身狗了? 太阳火辣辣的在头顶上晒着,地面踩起来都烫脚,她这好不容易蓄白的小脸都晒红了,古代又没有防晒霜,芸芸只能打着纸伞心里叫苦不迭。 这种天气出来踏青?!罗芸芸在心里默默诅咒了虞大少爷一百遍。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她早就撂家伙不干了。 他俩在山脚下等了半个时辰,这金家二小姐才坐着马车姗姗来迟。芸芸躲在树荫下无语地看着金家这一行人,踏个青至于这么大阵仗吗,还两辆马车。 这金二小姐从后头那辆豪华的马车车窗探出头,微笑着跟大少爷招起了手,待马车一停,便迫不及待地由两个丫环扶着下来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绸缎飘纱长裙,挽着别致的凌云髻,小脸瘦长,五官俏丽,身段也纤细高挑。哟,看不出来啊,原来虞大少爷喜欢这种美艳型的啊。 芸芸不情愿地走上前去准备打招呼,这金二小姐对着大少爷一顿道歉,说来晚了让少爷久等了,却只瞟了芸芸一眼就不理她了。 于是芸芸只得一个人自顾自地在前面爬山了,把这谈情说爱的时间留给他们俩,有道是眼不见为净。 ☆、第二十一章 演戏 这金家二小姐估计也没想到还真是来爬山的,还没走两步就“呼哧呼哧”地喘了起来,再走几步便唉声叹气个没完,最后只能由两个丫环左右架着慢慢往上挪。 芸芸可不管这么多,你们慢是你们的事,本姑娘可没兴趣陪你们慢慢晃。她于是越走越快,恨不得赶紧爬上去赶紧回家躺尸。 福安这时却一路小跑来到芸芸身边,说她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是对少爷的不敬,让她好好跟着少爷和金二小姐身后走。芸芸认认真真地盯着福安看了半晌,确定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后,差点没被气得吐血。 可再生气又能怎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啊,她今日这电灯泡是做定了。 一个小小的山头,一行人竟然爬了一个时辰,到了山顶芸芸早已欲哭无泪。站在崖边向下望去,一片绿海甚是壮观,而她却只想跳崖自尽。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一处平地,大家都同意坐下来休息,芸芸也气喘吁吁地喝起了水。谁知,虞大少爷似乎又犯起了傻。 只见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随风招摇,像诗朗诵般对着金二小姐大声呼唤了起来,“金二小姐!啊!我是多么荣幸…能请到你…一同来踏青啊……”,喊完还偷偷瞄了芸芸一眼。 “噗”,刚喝到嘴里的水尽数喷了出来,差点没呛死她。这少爷莫不是有毛病吧,你没吃过猪,难道也没见过猪跑吗?有你这么调情的嘛。 却见那金二小姐,先是一愣,转而害羞地低下了头,“大少爷客气了,小女子也倍感荣幸啊”。 好吧,单身狗自插双目。 芸芸无语地白了他们一眼,就转头看风景去了。就在她转头的一刹那,却见少爷和福安对视一笑,悄悄比了个“V”的手势。 他俩到底啥意思?这手势还是自己教他们的呢,这两人到底懂不懂这手势的真谛啊。 芸芸百无聊赖地在这山顶转了一圈,那金二小姐拉着大少爷聊得正欢。她只觉肚内空空,便嚷嚷着要吃点心,大少爷闻言,也说肚子饿了,于是三个人便铺了块布,拿出点心茶水吃了起来。 临行前,芸芸特地准备了四个桂花糕,想着踏青嘛,不就是小时候春游似的,当然得带自己最爱吃的零食,她这一上午全指着这几块桂花糕才撑了下来。芸芸坐定后,搓搓手,兴奋地把食盒打开,准备开吃。 金二小姐也让丫环把她准备的点心拿了出来,什么绿豆糕、蝴蝶酥、老婆饼……花样繁多、应有尽有。她一个劲儿地招呼着少爷多吃点,在招呼的空档微微瞟了芸芸两眼,见她有桂花糕吃也就没搭理她了。 谁知这大少爷还没等芸芸反应过来,就伸手从她食盒里抓了一个桂花糕给金二小姐递了过去,口中还殷勤地说道,“金二小姐,这桂花糕很好吃,你尝尝。” “……”好吧,她忍,自己也不是小气的人,吃一个就吃一个吧。 芸芸再次准备开吃,他“刷”地又从她食盒里拿了一个往自己嘴里塞去。 “……”算了,大少爷吃她一个桂花糕也是应该的,还剩两个自己也够吃了。 芸芸忍着一肚子脾气吃了起来,刚吃完一个,正想伸手拿那最后一个,却发现食盒已是空空如也。大少爷右手拿着那最后一个桂花糕,笑眯眯地对金二小姐说,“二小姐,再来一个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芸芸“啪”的一声拍在食盒上,金二小姐被她吓得差点把点心扔了出去,对面两人均是愣愣地看着她。 芸芸一想,为了几个桂花糕闹僵了也不好,就大喊一声“吃饱了”便起身走开了。起 分卷阅读40 身时居然又看见福安诡异地对大少爷比了个“V”。 这对主仆究竟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爬了一天山,肚子也没吃饱,芸芸的心情可以说是跌到谷底了。日落时分,他们终于下山来到了一条小溪边,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站了。 太好了,这该死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家前去小溪边洗洗手吧。 金二小姐见芸芸在溪边洗手,也要跑过去凑热闹。她微微颤颤地半鞠着,生怕溪水弄湿了她的裙子。芸芸斜瞄着她,这小姐这么哆哆嗦嗦地站着可别摔了,摔了无所谓,可千万别把她拽下去了。 这念头还没转完,金二小姐还真的脚一崴就左摇右晃地要往溪里栽去,一边摇一边尖叫着“大少爷,救我”…… 虞大少爷听见尖叫声赶紧朝这边飞奔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右手托住了金二小姐的纤腰。芸芸确定自己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大少爷红着脸托着她的腰,双眼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而二小姐狡黠地一笑,倒在了他的怀中。 不要问她为什么是最后一幕,那是因为大少爷飞奔过来的时候,把蹲在溪水边正洗脸的她一脚踹进了水里。 当芸芸像个女鬼一样被大少爷打捞出来的时候,早已心如死灰。尽管他一再道歉,芸芸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大少爷!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只想回家,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来做这电灯泡了。 …… 时近傍晚,微微亮起烛火的玉宇轩内,虞家大少爷兴奋地搓着小手,“福安,你觉得今日这场戏演得如何?” “少爷,那是相当的好啊!”福安一脸得意,“今儿个我观察了这芸姑娘一天,每当您对金二小姐示好的时候,她就气得变了脸色。少爷,我敢肯定,这芸姑娘对您那是相当在意啊!” “真的?!那你这意思是,我…我可以告诉她了?”少爷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看着福安。 “少爷,您就大胆地说吧,我担保没问题。”福安拍着胸脯保证。 …… 当罗芸芸像个落汤鸡一样回到抄经阁时,慕雪吓了一跳,忙拿着干帕子来给她擦头发。芸芸可算找到吐槽的对象了,把今儿个大少爷发神经地事一股脑都跟她说了,慕雪笑得直打颤。 “我想这大少爷定是很在意金家二小姐吧。”她总结道,“大少爷近来很稳重的,如若不是倾慕人家,定不会这么献殷勤。”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还是气不过,利用我就算了,竟然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好歹我也是他师父呀。”芸芸怒气未消地抱怨着。 “芸姐姐,我看这大少爷跟金家二小姐倒是情投意合,你也就别生气了。大少爷之前憨傻憨傻的,错过了不少好姻缘呢,我看你倒不如帮帮他吧。要真成了,也是做了一桩好事啊。”慕雪边帮她整理头发边劝道。 “也是,他也挺可怜的。算了,我就大人有大量,帮他一把。”芸芸打定主意,明日就帮他牵线,成就这段美好姻缘。 第二日,芸芸便抽空来到玉宇轩找大少爷,大少爷见她过来似乎也很激动,连声问她昨日可有生自己的气。 芸芸一想,大少爷情之所至难免激动了些,也不是故意那么对她的,便微笑着说,“少爷,我没有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噢?何事如此高兴啊?”少爷一听,也笑眯眯地看着她,满脸都是雀跃,眸子里光彩动人。 “我高兴大少爷终于有心上人了啊,而且还是两情相悦。” 她刚说完,少爷便小脸一红,背过身去。 “两…两情相悦……”他结结巴巴地道,“这个…你…你知道了,你…你…莫非也……” “我当然知道啦,我又不是瞎子……这大少爷和金二小姐门当户对又互相倾慕,我觉得啊,是绝配。大少爷不用不好意思,我这做师父的顺便做个媒人也没什么的。”芸芸谦虚地摆摆手,唯恐他太感激自己。 “金…金二小姐?”大少爷呆呆地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做…媒…媒人?” 大少爷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芸芸感觉自己被致命的低气压笼罩了起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福安一把拉了出去。 “少爷,我跟芸姑娘解释清楚了,说您对金二小姐也就是朋友之谊,嘿嘿…” “……” “少爷,您不用担心,我看芸姑娘很快就会明白您的心意的,嘿嘿……” “……” “少爷,那个厨房还有事,我…我先走了……” “站住。” 大少爷阴森森地转过来,福安只觉两腿发抖,从来没见过大少爷这般模样。 “这就是你说的经验?”大少爷冷冷地问。 “少爷,小的…小的绝对不骗您,这招一直挺灵的啊……小的百试百灵啊,真的,村头两姐妹……”福安带着哭腔说。 “姐妹姐妹!那你倒是说说,村头两姐妹怎么为你争风吃醋的?” 分卷阅读41 “她们…她们…是这样的…我每次对着其中一个笑,另一个就会破…破口大骂……这不就是争风吃醋嘛……” “噢?那她是怎么骂的?” “她…她骂的是……”福安越说声音越小,“骂的是…别…别理那傻子……” “……” “出去。” ☆、第二十二章 温泉 自从那日在古井处与大哥说清楚之后,罗芸芸和轻云的婚事才就此作罢。 轻云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依旧是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依旧每日用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凝视着赵学文,依旧默不作声的当着他的好妹妹。 赵学文也还是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芸芸却有些心疼她,只有女人才能看出一个女人爱得有多深吧。 也许是芸芸经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偶尔还边叹气边摇头,轻云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那探究的目光让她有些心虚,就好像女人之间的心电感应似的,她会不会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呢…… 不过近来大哥对她倒是越来越大方了,不仅给她的月钱愈加丰厚,甚至还经常把人家财主送他的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随手就赏给她。芸芸总是假模假样地客气一番,赵学文却嫌她太见外,总是说钱乃身外之物,怎么能跟兄弟之情相提并论呢。嘿,这大哥认得真值! 有时芸芸觉着他对自己竟不比对那轻云差,遇到好吃好喝都要留一份给她,每个月还非要给她做几身好衣裳。他总是说芸芸穿的太素了,他赵学文的弟弟应该怎么能打扮得如此寒酸呢。芸芸无语,自己这叫低调好吗? 偶尔她病了,大哥都会第一时间请来大夫给她看诊。遇上她胃口不好、食不下咽的时候,赵学文还会想着法子地让赵家大厨给她做营养美味的糕点。 每次面对着他那张看似冷漠却又无比真诚的脸,芸芸总是倍感愧疚。他这皇城里最阔的少爷不但真心拿她当家人看,还百般照顾,她却从未向他吐露过心声。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机会告诉他真相呢? 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大哥素来讨厌人家撒谎,凡是下人有坑蒙拐骗的,只要被发现,立马逐出赵家。而她不但骗了他钱,还骗了他感情,一骗就是两年。 芸芸有些害怕看到他的反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失去这份高薪的工作,还是更害怕失去他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哥。 要说罗芸芸在这陌生的世界懂了什么道理,那就只有一条,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正在她纠结着要不要自曝身份的时候,这身份却早已岌岌可危。 一日她与赵学文坐船来到风景秀丽的山城泉州,泉州之所以叫这名,源于它最有名气的特色旅游项目——温泉。 做完买卖,他们一行人便沿着大街到处逛逛,看看有什么还吃好喝的带点回去。谁知这大街两边竟到处站立着些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正在忙不迭地拉客。咳咳……当然不是大家想的那种。 这些女子都是温泉馆找来的,在街上招揽顾客。她们看赵学文和芸芸衣着光鲜、仆人成群,料定他们是那有钱公子,便左一拨右一拨地过来拉扯。 芸芸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爱泡温泉,并且赶忙拉起赵学文的手臂要走。心里默默祈祷着,大哥你可千万别答应啊,这泡温泉得脱衣服,这衣服一脱我可不得把你当场吓死。 赵学文冷着脸把她们的手甩开了,看上去很生气,芸芸窃喜,大哥素来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身体,你们这样拉他,他能跟你们去才怪呢。 果然赵学文只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别碰我”,那些女子便吓得赶紧缩了手回去。太好了,可以走了。芸芸正准备拉他走,没想到他又接着吐出一句,“我们自己能走”,然后就大步往温泉馆方向走去。 什么?!大哥!芸芸只得愁眉苦脸地跟在他身后。这可怎么办啊,自己还年轻啊,若是死在这温泉池里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虽说芸芸心中忐忑不安、百感交集,无心欣赏风景,但还是不得不夸一下这温泉馆的环境。茂林修竹、绿意盎然,真是尤如仙境啊。 温泉池大小不等,均匀地分布在山脚下,到处都是树木环绕、鸟语花香,躺在那池子里的客人不仅能泡温泉还能观赏远处的江景。 这池子当然也分高档和低档的,像赵学文这种级别的客人必然是去那最顶级的,于是他们两人便被安排到了位置最佳也是最隐蔽的一处池子。 芸芸哆哆嗦嗦地跟着他来到那小小的椭圆形的温泉池边,心里盘算着,现在四下无人,若她跪下认错、痛哭忏悔一番,大哥也许会看在自己这两年帮他做了不少生意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或者,这池子虽不大,倒是水雾缭绕的,而且水面上漂浮着许多花瓣,若她穿着衣服泡,他说不定也发现不了? 正左思右想之际,他却已开始脱衣服了。 啊啊啊,怎么办,她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男人的裸体呢! 赵学文先是把外面 分卷阅读42 的褂子脱了,扔在旁边的几案上,然后就开始脱亵衣。芸芸只觉一阵口干舌燥,那白玉般的脖颈,那宽阔的肩膀,那结实的胸膛,那好看的腹肌,那纤细的蜂腰…… 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赶紧转过身来,还好还好,还没脱亵裤。只看了上半身她都已经头晕脑胀、摇摇欲坠了,如果看了下半身,那她可能会七窍流血而死。 是这里蒸汽弥漫太热了吗?反正她不承认是自己定力差。 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裤子声音之后,接着就是他走下池子发出的“哗哗”水声。芸芸松了口气。 “你怎么还不脱衣服?”他催促着,语气颇不耐烦。 芸芸微微转头偷瞄一眼,看到他已经安然地坐在了池子里,这才放心地转过身去。 只见他肌肉匀称的双臂舒适地伸展开靠在池子边,精致的锁骨露在水面上,头发简单地挽了起来,那细长清亮的凤眼正斜睨着她。 “我…我…我不爱泡温泉。”芸芸边说便向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来都来了,快下来吧……”他竟然边对她招手边轻轻地笑了。 “……” 你确定你裸着个身子笑得这么妩媚真的合适吗,要不是你把我当弟弟,我真的怀疑你在勾引我。 话说“来都来了”这句话的威力不可小觑啊,能让她所有的借口瞬间都灰飞烟灭。 “我…我不能泡温泉,真的,我…我起疹子了……对,疹子!大夫说不能泡温泉……”芸芸在心里默默感叹,罗芸芸你真棒,你这急中生智的本事还真不是吹的。 “是吗,在哪,我看看……”他随口问道。 “不…不方便看,在…在屁股上……”呵呵,真是豁出去了。 “噢……是嘛,那算了。你就坐旁边陪大哥吧。”他这话像特赦令一般,让芸芸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于是便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当然,背对着。她真的做不到看着一具如此美妙的成年男性肉体还能泰然自若地聊天。 大约泡了半个时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许是泡累了,要芸芸帮他拿放在池边的干净帕子过来。 太好了,终于要回去了,又逃过一劫,芸芸心中大喜,便跑去拿帕子。正弯腰低头拾帕子的功夫,却听“哗”的一阵水花声。 不会吧,老大,你不会全/裸着站起来了吧?!芸芸拿着帕子瞬间僵在原地,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怎么办,转身?那岂不是会看见他的…额……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背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着走,右手捏着帕子往屁股后头伸。 “大哥,帕子拿来了,给你。” “过来一点。” “……” “再过来一点。” “……” “再……” “啊!啊……” 当芸芸意识到自己可能踩到了温泉池边滑溜溜的石头时,人已经仰面朝天地倒在了赵学文□□的怀中。他沉着有力的双臂正稳稳地托住她的腰和腿,微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右臂,头发上凉丝丝的水滴顺势落在了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均是一愣,他幽深的眸子正微微闪烁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池子里蒸腾的雾气在两具紧搂的躯体之间环绕凝结,让人透不过气。 待芸芸反应过来他此刻还是全身□□,又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慌乱之中她挣扎着从他怀中跳出,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推,便爬出池子飞奔而去,只留下赵学文一脸懵逼地立在水中。 芸芸独自奔回船上换上了干净衣服,等着他们一行人回来。脑子里想了一百种理由来解释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却发现这些破借口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骗得了她那精明善辨的大哥? 正在她急得快把头顶抓秃的时候,他们回来了…… 算了,不管了!反正她已经做好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思想准备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就在芸芸勇敢地走过去,准备迎接赵学文那铺天盖地、狂轰乱炸般的质问时,他居然…居然什么都没说,还故意避开了她的眼睛?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三章 中邪 从泉州回来好几天了,赵学文不仅没有再提过温泉馆的事,而且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爱跟罗芸芸说笑了。以往每次送她回古井的习惯也改了,总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可他看起来似乎也并不那么忙。 这不禁让芸芸产生了怀疑,大哥是不是生她气了?是不是她那天的举动太无礼了? 人家好心好意请她泡温泉,不赏脸就算了,连递个毛巾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把人家推水里跑了,这…是谁都不能忍吧…… 慕雪也说她太过分了,不过慕雪说的过分是指她企图长期蒙骗大哥这件事。 她说芸芸这女子身份迟早是会被揭穿的 分卷阅读43 ,若她太害怕坦白,倒不如干脆就不要坦白了。反正她这两年银子也挣了不少,不如找个机会跟赵公子说不干了,然后回老家买块地安安心心过日子,赵公子应该也会理解的。 慕雪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最初跟着大哥也确实是为了挣钱,如今钱也挣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离开了。 可是……心底却冒出一个声音,你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已是三更天了,屋子外头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此刻的赵学文却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这已是他失眠的第三个晚上了。 自从在温泉馆意外地抱住了弟弟小云之后,他的脑海里竟挥之不去那日的情景。 “我这是怎么了……” 他一想起抱在手中的弟弟那纤细的身子骨、白嫩的肌肤、柔弱无助的眼神,便禁不住一阵脸红。 “为什么我总想着弟弟,难道我竟对一个…一个男子…有了倾慕之情?” “不可能,不可能,我赵大公子向来喜欢的是女人,怎么可能对男人有非分之想?!”赵学文一边想一边拼命地摇头。 “可是……”赵学文仔细一想,自己二十年来似乎并没有对哪个女子有特别的感情,莫非自己真的…… 而此刻的仆人赵虎也在外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听着少爷在里头一会儿一句“老天呐”,一会儿一句“不可能”,心里不禁盘算着,这少爷最近是怎么了,莫非是…中了邪? 芸芸也曾偷偷探过赵虎的口风,问他这大哥最近是不是生自己气了,赵虎只是一脸狐疑,说少爷倒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中了邪似的。 他说少爷最近眼神总躲躲闪闪的,对小厮们也不似以前那么随便了,有时候不小心碰到少爷的手,少爷竟一蹦三尺高。 芸芸闻言稍微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大哥应该不是针对她,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这男人也有更年期,这更年期也来得太早了点吧? 一日她正在抄经阁里整理经书,小沙弥却跑来告诉她赵虎急着找她。芸芸大惊,莫非大哥有什么事,于是匆忙换了衣服赶到了醉花楼。 到了才知道,大哥并不在醉花楼。他最近来得少,经常一个人关在赵府里。 找她的是赵虎,此刻赵虎正哭丧着脸坐在大厅里,抽抽搭搭地对芸芸倾诉起来。他说大哥生他的气了,求芸芸帮他想想办法。芸芸赶紧让他把事情仔细说清楚,他这才哽咽着讲出原委。 “朱公子,求您帮小的想想办法吧,小的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少爷最近不仅对我冷淡了许多,连平日一些归我服侍的事竟也不让我做了,说他自己能做。您说说,这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虎子,你说详细点,什么事不让你做啊?”芸芸感到前所未有的莫名其妙,这赵虎伺候大哥也是十多年了,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赵虎也没得罪他啊…… “比如穿衣服、脱衣服啦,比如沐浴啦,反正贴身的事都不让我伺候了,还让我睡到了隔壁屋去,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他不高兴了?是不是想换仆人了?”赵虎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自我八岁在幽州被少爷救了以后,我就只认少爷这一个主子了,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这辈子就是打定主意跟着他了,他怎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 “这不可能啊,这大哥不像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啊……你真没什么地方得罪他?”芸芸试着让他回忆回忆,或许他做了什么错事自己不知道呢? “没有啊,朱公子,我想了好多天了,我发誓小的真没做过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自泉州回来少爷就不大对劲了。”赵虎信誓旦旦地说。 “泉州?!”芸芸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事情的真相了。是不是她上次不肯同他泡温泉的事让他不高兴了?或许…或许他特别喜欢跟人一起泡温泉? “虎子,你有没有跟大哥一块泡过温泉或者洗过澡啊?”她努力地拼凑着脑中的线索。 “有啊,我们小时候可喜欢在溪水里一块泡澡了,那时候还是在幽州,在溪水里边泡澡边打水仗,真是开心啊。”赵虎陷入了对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中。 “那就对了!唉,实话告诉你吧,这一切也许是我的错。你们少爷上次想跟我一起泡温泉被我拒绝了,可能心里一直不高兴,连带着对你们也有了芥蒂。我看啊,你找个机会跟他一起泡泡澡,回忆回忆过去的快乐时光,他就没事啦。”芸芸胸有成竹地下了结论。 “真的吗?太好了,这太简单了,我今晚就计划计划。朱公子,太谢谢你啦!”赵虎忙不迭地对她鞠起躬来。 “哪里哪里,呵呵,应该做的应该做的……”芸芸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自打前几日帮赵虎出了主意之后,芸芸也有好些天没去醉花楼了。最近买卖不多,她便乖乖呆在抄经阁里抄经,今日才终于有人来通知她出差的事。 她心里盘算着,也不知这大哥与赵虎和好了没有,以她对大哥的了解,她应该不会猜错,他们俩想 分卷阅读44 必已经冰释前嫌了。 等上了船,却远远看见赵学文一个人站在船头吹风,赵虎站在船尾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都是苦闷。 芸芸赶紧招来小厮向他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说前些天赵管事不知中了什么邪,趁少爷沐浴的时候,拿着衣服和帕子冲了进去非要一起洗,少爷被吓得不轻,从此以后就派了两个带刀守卫守在房门口,不准任何人擅入。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猜错了?虎子哥,我对不起你啊,你可千万别怨我…… 自泉州以后,她见到赵学文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这难道不充分说明他在避开自己吗,要知道之前他俩可是每两天就得出去吃喝玩乐一次啊。为了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减轻她的冷漠对大哥心灵造成的伤害,芸芸决定分外热情地、厚着脸皮地讨好他。 于是,出差的路上,她不断地变着法地讲各种笑话给大哥听,虽然有点冷,可好歹也是笑话啊。没想到他不笑就算了,居然用一种特别深沉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弄得她头皮发麻。 而且他一会儿柔情似水地瞄着她,一会儿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如果芸芸对他友好地笑笑,他竟拂袖而去。这种种现象都说明,此地不宜久留啊。 还是慕雪小丫头看问题透彻,该走的时候就得走啊。赵学文虽然对自己很好,可最近的喜怒无常着实让她害怕,她还是找块地种点儿田来得自在。 在回程的船上,芸芸一个人站在船尾吹着风,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大哥开口才能不让他伤心。 时近初秋,风吹着也有丝丝凉意,大江两岸层林尽染、美不胜收,她不禁哼唱起了前世很喜欢的一首歌。 “你唱的是什么曲子?”不知什么时候,赵学文竟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旁,突然这么阴森森地飘来一句,差点没把她吓得掉下船去。 “额…这是…是我老家一个男…男歌姬唱的,我们都叫他“哥哥”,这曲子叫《春夏秋冬》。”芸芸努力摸索着这古代用语。 “哥哥?这曲子听起来不错。”他很诚恳地说。 “是啊,我很喜欢这个曲子。它的词儿也很美,尤其是这第一句,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芸芸转头讨好地看着他说。 “这词儿听起来很悲伤。”他避开了她的视线,转头看向那奔流的江水。 “嗯…是很悲伤。它讲的应该是失去了心爱之人的心情吧。”芸芸也转头看向那遥远的水天相接的地方。 “这个“哥哥”必定深爱着这个女子吧。”他轻轻地说。 “是深爱……不过…他爱的是个男子。”芸芸想起了哥哥的一生,声音有些涩涩的。 “男子?你们老家两个男子可以相爱吗?!”赵学文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细长的凤眼也瞪得大大的。 看到他的反应,芸芸想起哥哥生前也曾这样不被世人理解,也曾饱含遗憾地离开。如若世人对同性之爱多一份理解,那么很多悲剧都不会发生,很多真爱都会开花结果。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合上双眼,感受着凉风拂过脸颊和发丝,忍住一丝想流泪的冲动,轻轻地问,“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 赵学文许久没说话,待芸芸睁开眼,他才将那复杂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风把他的衣寐轻轻吹起,他像一尊雕像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在口中轻轻念着。 “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 “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 “爱就是爱,为何要分男女……” ☆、第二十四章 比赛 “芸姑娘……” “芸姑娘……” “芸姑娘!” “啊!大少爷!”罗芸芸赶紧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刚刚正在书房里等着大少爷过来上课,竟然一不留神趴在桌上睡着了。没办法,最近实在忧思过重,一直苦恼着要不要辞了这两份工作,却又有些莫名的不舍,导致至今也没能开口。 大少爷一来就笑眯眯地说要告诉她个好消息,原来是上元节的前夕,皇城里将要举办一场书法比赛,他觉得芸芸应该去参加。 这上元节是宁朝人最重大的节日之一,到了那日,全城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年轻的恋人们会选在这一天一起去看灯会、猜灯谜、放花灯祈愿,还没有表白心意的情人会选在这一夜约出自己的心上人,若两情相悦便可在这人声鼎沸的街头享受爱情的甜蜜。 总之,这一日,是属于年轻人的节日,是属于有情人的节日,但并不属于芸芸这种单身狗。 书法比赛?古代也有这种比赛的吗?还是算了吧,待她问过大少爷才明白了,这专为女子设立的比赛,根本就是一场用来择良婿的炫技比赛,参加的都是富家小姐,与她又有何相干呢。 “这比赛奖品是白银五百两,加皇上亲赐的文房四宝一套,价值连城呢。”大少爷边说边瞄着她,一副觉得她会动心的样子。 分卷阅读45 切,不就是五百两吗……五百两?! “我参加。”芸芸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姐不是屈服于金钱的力量,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五百两能买多少好东西啊。 大少爷捂着嘴偷着乐,然后又红着脸补充了一句,“你就以抄经阁女官的身份参加吧,你若参加必能赢得比赛。到那时,我便可…便可……” “便可什么?” “没…没什么……”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比赛的评判之一。”他轻描淡写地说。 “……” 你早说啊,大哥。你现在的字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我现在开始对你好,晚不晚? 眼看比赛之日马上就要到了,有一件事却让芸芸犯了难。她愁的并不是这比赛的胜负,毕竟这古代比赛她也不熟悉规则,也不清楚这评判大人们的喜好,虽说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学生,可还有好几个是资深的朝廷学者呢,所以芸芸也没打算花太多功夫去练习,就顺其自然吧。 她愁的是比赛那日自己得以抄经阁女官身份站在台上,这是她第一次以女装面对大众,万一赵学文也去看这比赛怎么办,那岂不是抓了个正着? 于是芸芸只得又开动脑筋打起了赵学文的主意。 大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让我害怕您呢,现在只能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了,悔不当初啊。 芸芸想办法偷偷联系了买家,把上元节以后的一笔买卖给改到了比赛当日,这样赵学文就必须乘船去外地,来回得一天,等他回来比赛早就结束了。到了比赛当天的早晨,她再告诉大哥自己身子不舒服不陪他去了,嘿嘿,完美。 一切都按她的计划顺利地进行着,很快就到了比赛那日的早晨。芸芸先换上男装顺便给脸上抹了点灰,装作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跑到醉花楼。 赵学文一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摸她的额头,满眼都是关切,问她是不是病了。这突然的温暖倒使芸芸本来排练得好好的台词半天说不出口,心里一阵愧疚。 大哥还是那个大哥,尽管他最近更年期了,可是自己真有什么事的时候,还是他第一个伸出手来关心她。 “大…大哥,我…我病了,我今天…不陪你去了……”说着说着自己竟有点哽咽。在这么折腾下去,奥斯卡影后就是她罗芸芸了。 “病了就去床上躺着吧,我叫个大夫过去给你看看。今儿个风大,别到处乱跑了。”赵学文很温柔地看着她,眼神微微闪烁着,软软的声音像在安慰一个小孩子似的,芸芸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心不觉砰砰跳了起来。 待他走了,芸芸才一溜烟地跑回抄经阁,准备换衣服去参加比赛。慕雪说这是她第一次在皇城的达官贵人面前亮相,应该打扮漂亮点,这样才能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芸芸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便穿上了大少爷送的一直舍不得穿的纯白纱裙,还让慕雪帮自己描了眉毛、画了个淡妆、梳了个朝云髻。 慕雪把她打扮好后,叫她去铜镜前面好好看看,她说芸芸要早这么打扮,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丫头,你这是夸她呢还是损她呢,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随后,慕雪把她送到比赛的地方,这是一个很宽敞的木制擂台搭在皇城中央最大的广场上面,四周用雕花的红色栏杆与下面的观众隔开来。 擂台的正前方摆着一排红木桌和太师椅,估计是给评判大人们坐的,芸芸数了数,一共八张。擂台上整齐地摆了三十张桌椅,每张桌椅上有备好的文房四宝。 比赛是采取的抽签的模式,书法比赛以临摹的相似度为评判标准,临摹的对象不能自己选,抽到谁的字就写谁的字。评判们从所有的参赛选手中选出十名参加复赛,再从十名中抽出两名参加最后的决赛。 这比赛流程倒是挺公平的,芸芸心想,还好临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从小就把各朝各代的书法家临摹了个遍,不知道这第十名有没有奖励,她要求不高,有一百两银子就很高兴了。 评判们陆续入座了,芸芸站在擂台底下远远看着虞少爷坐得直直的,一席白衫随风摆动,俊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正朝着人群里左右顾盼,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她旁边站着的两个打扮艳丽的年轻女子不知是哪家小姐,正在嬉笑着窃窃私语。 “虞大少爷真是太俊了,要是我能嫁给他啊让我死了都愿意!” “姐姐真不害臊啊,哈哈!” “哼,你别说你不想嫁他!” “我倒是想也轮不到我啊,谁都知道虞大少爷现在可是皇上眼中的大才子呢。” “是啊,唉,指不定以后是要当驸马的呢。” “驸马?!”怎么虞大少爷已经这么受欢迎了吗,她这做师父的竟都不知道呢。 芸芸正琢磨着这刚听来的八卦,台上却已有小厮叫起了她的名字。 “罗芸芸,抄经阁女官,十二号桌,待抽签。” 芸芸赶忙从旁边 分卷阅读46 的梯子跑上了擂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边环顾四周打量起了周围的竞争对手。还真是清一色的官家小姐、富家小姐啊,都是绫罗绸缎加身,旁边还带着磨墨的丫环,就她一个孤家寡人。 芸芸正四处张望之际,却感觉有一道目光从左前方射过来,她循着这目光看过去,竟是虞少爷,此刻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右手悄悄比了个“V”。芸芸忍俊不禁,也给他回了个“V”。 初赛开始了,第一轮她抽了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把一张四尺斗方的宣纸临写完,然后便焦急地坐在位置上等待评判们的结果。 评判们将收上去的宣纸摆放好,一张张审阅,又把选出来的优秀作品再行比对,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才公布复赛名单。 芸芸紧张地等待着小厮报她的名字,心中暗忖,如若前十名都没进,那她还有什么脸给虞家大少爷做师父啊。幸好在报第九个入选名单的时候,她听到了“罗芸芸”三个字,她觉得她此刻不是参加比赛,她是在考《教师资格证》。 复赛只剩十个人了,台上一下安静了很多。芸芸细细看去,大部分都是皇城有名的官家小姐,想必都是从小习字的,一个个娴静素雅地端坐着,倒是各有各的美。 其中最显眼的一位她认识,那是官文殿大学士的小女儿,周三小姐。据说这周三小姐从小就爱书法,临摹上更是一绝,尤其是这欧阳询的字,她临摹出来的竟跟原帖一模一样。 之前虞少爷拿过一幅她的字给自己看,芸芸看完后震惊地表示这分明就是欧阳询写的啊。这周三小姐已经连着参加了三届比赛了,回回都是第一,这次看来也是众望所归了。 算了算了,有周三小姐在,第一她是没指望了,拿了前十她也就能心安理得的当师父了,反正自己脸皮厚。 第二轮芸芸竟然抽到了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真是天助我也,这可是她练了无数遍的帖子啊。于是又是好一番的苦写加等待,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后,结果才出来,她…她竟然进决赛了! 当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芸芸开心得差点飞起来,第一反应便是用眼睛搜寻起了虞少爷的身影,却没想到,他也正远远地看着自己,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竟比她还开心。 芸芸也对他粲然一笑,表示自己会再接再厉的。 ☆、第二十五章 穿帮 第三轮,果然不出所料,周三小姐进入了决赛。小厮们拿着抽签筒过来,芸芸心里默默念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希望不要和周三小姐抽到一样的签,这样说不定还有微弱的赢的希望。 虽然之前的比赛芸芸是抱着“重在参与”的态度,可既然已经进了决赛,五百两唾手可得,这便激起了她那潜藏已久的胜负欲。 可是老天似乎总是要和她作对,芸芸竟然和周三小姐抽的签一模一样,还是对方最拿手的欧阳询的《九成宫》。她内心一阵咆哮,仿佛已经看到五百两银子插翅而飞。 芸芸哭丧着脸向虞少爷望过去,他听到这抽签结果以后,也若有所思地收起了笑脸,看来这签确实是个下下签了。 周三小姐已经拿起毛笔,胸有成竹地沾墨开写,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芸芸却迟迟不敢下笔。 她心里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也是她唯一可能赢得比赛的办法。可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种“创新”在这古代的宁朝,是否太过于前卫,这种尝试是否会违背比赛的规则,评判们是否也能有同样的理解呢。 不过,芸芸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芸芸闭上眼睛,试图摒弃周围的嘈杂和喧嚣,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她必须想清楚才能动笔,因为这第一笔写下去,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正在芸芸提着笔犹豫不决之际,旁边却想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抬头看去,竟是虞少爷。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俩,广场上顿时一片寂静。 这…… 芸芸不知道他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过来是否符合规矩,毕竟他是评判。这…这算作弊吗? 可是书法比赛又有什么弊可作呢,那他走过来干什么?芸芸惊讶地抬头望着他,他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很郑重地说了四个字,便泰然自若地走了回去。 台上台下又恢复了嘈杂,甚至比之前更吵了,大家纷纷议论起来,这虞家大少爷到底对那个抄经女官说了些什么。更有甚者,一些善妒的千金小姐们已将满腔愤怒化作一道道宛如利剑的目光向她投射过来。 “从心所欲,从心所欲……”芸芸反复念叨着他说的四个字,难道他竟已知道她的纠结所在,也意识到了这获胜的关键,所以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来提点?芸芸心里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惺惺相惜,或许她这学生比她想像的更懂她…… 没有时间做太多考虑了,芸芸打定主意以后,便听从内心的指令,将自己对欧阳询的理解化作一笔笔墨香呈现 分卷阅读47 在这洁白如雪的宣纸上。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完了,两人同时写完。 此刻评判们正对着两幅作品细细审查、评头论足。 芸芸心里很紧张,她在乎的早已不是那五百两银子,而是他们究竟怎么看待她的这幅临摹作品。她远远看到,评判们在两幅作品之间走来走去,偶尔会互相讨论交换意见。 有两个四五十岁左右的评判对着她的作品直摇头,然后又指着周三小姐的作品说了些什么。芸芸有些难过,看来她的尝试失败了。然后她又看到虞少爷指着自己的作品在对他们解释着什么,而那个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有权威的评判也微笑着点头附和。芸芸的心里不禁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评判们激烈地讨论了半个时辰才达成一致,由为首的那个年纪最大的评判示意大家安静,于是整个广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咳嗽了一声,才开始宣布,当芸芸听到获胜者是“抄经阁女官罗芸芸和周家三小姐周若莲并列第一”时,已经震惊得无法言语。坦白说,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心里这微弱的希望竟真的能够实现,即使是并列第一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广场上的人群听到芸芸的名字以后,纷纷大声讨论了起来,兴许是不服气这评选结果。于是那位评判大人再次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娓娓道来。 “这两幅作品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品。周三小姐这幅作品可以说是完美地复原了欧阳询的原帖,在我们看来,竟找不出一笔不似之处,她得第一是实至名归的。”台下观众又纷纷抗议了起来,“咳咳,安静,大家继续听我说。”评判大人再次平息了风波。 “但是,芸女官这幅作品却让我们看到了书写的另一种可能,也让我们开始质疑我们一度对书法比赛的评选标准是否合理。书法是需要传承的,今人需要在古人的基础上做出更多的尝试,而不应该以‘相似’来衡量一副作品是否优秀。芸女官的这幅作品,虽然许多点画与原帖并不相同,但却得其神韵而有所革新,加入了她自身对欧体的理解,融合了她自身字体的优点。让我们看到书法应该具有的推陈出新的特点,这是一种全新的见解,是我们宁朝目前最缺乏的精神。所以,我们认为芸女官这种大胆革新的精神应该给予嘉奖,同时,我们将来也会改善此类书法比赛的评判标准,鼓励善书之人善思、善拓、善创……” 评判大人一席话说完,台下的议论也渐渐消失了,大家纷纷点起了头。于是,芸芸和周三小姐站在台中央,在大家的欢呼和掌声之中领了奖励。 周三小姐客气地把五百两银子让给了她,自己选了文房四宝。芸芸兴高采烈地收下了这笔银子,心中万分感激她的“视金钱如粪土”。皇上亲赐的文房四宝虽价值连城,可毕竟不敢拿去换银子啊,那可是要杀头的。 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亮相就得了第一,芸芸是既开心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特别感激她这唯一的学生。若不是虞少爷过来鼓励支持她,兴许就与这份荣誉失之交臂了。 芸芸左顾右盼地往人群里瞄着,想看看他在哪里,正左右张望之际,余光却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擂台底下第一排,身形修长分外惹眼。待她转回去看清那人,不觉目瞪口呆,心跳瞬间停摆,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当场昏倒在台上。 大…大哥……他怎么在这?! 此刻的赵学文还是早晨那副打扮,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下,人群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可他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那细长的凤眼紧紧地绞着罗芸芸的眼睛,满脸都是震惊,手上拿着的扇子早已掉在了地上。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两人就这么默默无语地相对而立,任那狂风将他们的头发和衣摆吹得上下翻飞。 大哥,他什么时候来的? 完了,这下怎么办,被抓了现场怎么解释都是马后炮了。 天呐,我怎么办…… 现在去道歉?还是干脆装作不认识一走了之? 芸芸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风中,尽管脸上平静无波,内心却已经把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正在她横下心打算向前走去时,一只手却从左边将她拉了过去。 “虞…虞少爷?”芸芸被拉着转了个圈,这才抬头看清来人。 “你写得真好。”虞少爷微笑地看着她,真诚地夸道。 “没…没有,全靠你那句话我才能得这奖励,应该谢谢你。”芸芸不好意思地说,毕竟要不是虞少爷帮自己在评判大人面前说话,也许她这作品也得不到他们的理解。 听了她这番感谢,虞玉成很开心地笑了,清亮的眼眸里一片温柔。随即又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个…我想…嗯…那个…上元节夜里…不知…不知你可有空?” 上元节夜里?!芸芸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上元节是情人之间互诉衷肠的日子,他约我?莫非…莫非他对我…… “我…我没什么事……”她小声地说着,不知不觉低下了头。罗芸芸啊,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约你了,你激动不激动,兴奋不兴奋啊。别晕,现在还 分卷阅读48 不是时候! “太好了!”他开心地叫了起来,一激动竟然抓住了她的手。芸芸一愣,他这才赶紧放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告诉她上元节夜里戌时在鹊桥上等她,便告辞而去。 鹊桥?芸芸心里暖暖的,脸上烫烫的。看来是真的啊,我没有猜错,鹊桥一般都是表白才会去的地方吧…… 待他走后,罗芸芸捂着嘴站那笑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糟糕!忘了,还有大哥! 等她转身向台下看去时,却已是空无一人。 整整一天她都不敢去醉花楼,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大哥解释才能让他原谅自己,平日的他或许还好说话一点,最近更年期的他简直就是一点即燃的爆竹,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她炸个粉身碎骨。 待芸芸终于鼓起勇气,穿上女装走进了醉花楼,却差点被小厮们赶出来。她解释了好半天,他们才将她细细打量起来,经过好一番比对才相信面前这人竟是那纤弱素净的“朱公子”。 ☆、第二十六章 坦白 芸芸溜上二楼,先把赵虎叫到赵学文屋子外头探听探听情况,赵虎也是惊得差点叫出声。芸芸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等他保证再不瞎叫唤才敢放开。 赵虎红着脸好半天没吭声,说一下子还接受不了跟一个姑娘这么亲热。芸芸白了他一眼,这也叫亲热,呵,古人啊…… 赵虎告诉她,原来那日大哥本是按计划坐船去做买卖的,结果风太大行船不便,半途折了回来,正好路过广场这才看到了台上的她。 “我问你,这几天大哥心情怎么样?有没有特别生气?”芸芸迫不及待地问道。 “生气?生气倒好像看不出来……”赵虎摸着下巴,细细回忆起来。 不会吧,大哥不可能不生气啊。难道是已经超越了生气?这生气后面是什么,是仇恨?是绝望? “那有没有很忧郁?或者很悲伤?”她追问道。 “忧郁?悲伤?好像也看不出来……”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怎么觉着少爷这两天看着心情还不错……” “噢?怎么说?”真不敢相信,这大哥脾性也忒古怪了吧。 “他最近不仅胃口好了很多,还把带刀的守卫都撤了,对下人们也跟以前一样了,对我也亲切了不少呢。”赵虎说着开心地笑了笑。 正在芸芸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却“吱”的一声被打开了。赵学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也不知道两人的对话他听到了没有,芸芸和赵虎只得缩在他高大身躯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你,进来。”他简洁地说道,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芸芸一听,这“你”字也不像是叫自己,而且这会儿气氛太恐怖了不适合坦白,她还是趁机开溜吧。刚转身,就被后面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肩膀。 “赵虎,下去看着。你,进来。”说完就自顾自进去了。 妈呀,她微微颤颤地转身跟了进去。不管了,是死是活今天就说个清楚吧。 芸芸手里拿着帕子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使劲绞着,都快把帕子绞出水了。虽说她不敢抬头跟他对视,但也能感觉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盯得她浑身发软。 大约过了一炷□□夫,他才叹了口气,开始审讯起面前这人来。 “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听不出到底有没有生气。这倒让芸芸胆子稍微大了一丢丢,结结巴巴地答了起来。 “我…我叫罗芸芸,是抄经阁女官。”她抬起头瞄了他两眼,只感觉他双眼深不见底。 “你不姓朱?朱家村不是你家?”他声音抬高了些,吓得她退了一步。 “不…不是,朱家村的朱大爷是…是我义父,我亲生父母不在了。”芸芸赶紧解释起来,他这才脸色稍霁。 “你还有些什么事瞒着我?”他眼皮一抬,斜着眼睨着。 “没…没有了。除了我不是男的以外,我…我发誓,我说的全是真话。”芸芸赶紧站得笔直,左手拍着胸脯,右手三个指头举起做出发誓的样子。 “当真?”他眼眸微微闪烁着,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没看错吧,他好像笑了? “当真,绝对真,百分之百真。”芸芸只差没抱着他的腿求他相信自己了。 “你为何要隐瞒你这…这女子身份呢?”他的语气软软的,脸上也升起了一丝红晕。第一次看见他这幅娇羞的模样,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咳咳,想什么呢,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还有空欣赏美男? “我最初不是听说你逼良为娼、阅女无数嘛,我不就防着点嘛……我…”当芸芸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天呐,罗芸芸你是傻子吗,这时候你说什么逼良为娼、阅女无数,你是想死吗?! 果然,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会儿黄一会儿黑,让芸芸都不禁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倒地猝死。 “阅…阅女无数? 分卷阅读49 !谁…谁说的……我…我从…从没有阅……”他话没说完便低着头不再言语,此刻坐在她面前的是个一米八的大番茄。 咦?他好像没有生气?怎么反倒像在辩解?我怎么觉着我们两人的地位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那都是谣言,我现在都知道了,你是个好人。”芸芸赶紧弥补一下刚刚犯下的错误,“我以前瞒着你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你了,我希望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哥。”她真诚地看着他,尽量显出自己的愧疚。 谁知芸芸刚说完,赵学文先是一愣,然后竟然生气地说什么以后不要叫他大哥了,接着把她赶了出来。 芸芸莫名其妙地站在房门口,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恼了他老人家。这大哥更年期症状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怎么越来越难懂了呢,为什么说坏话反倒没事,说好话反倒生气了呢?唉,做人真难,做小弟更难啊。 虽说赵学文把她赶了出来,可是到了晚上又派下人给她送了许多好东西来。什么首饰啦、点心啦、漂亮衣服啦,全是芸芸喜欢的颜色款式。嘿嘿,看来大哥原谅我了,太好了,又逃过一劫! 慕雪进来看到这一屋子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吓了一跳,以为芸芸临近上元节没有对象,所以只能“买买买”来发泄郁闷的情绪。 “嘿嘿,谁说我没对象了。小丫头,我告诉你个事儿,你可不许跟别人说。”芸芸神神秘秘地把慕雪拽到门槛上说起了悄悄话。 “虞大少爷,明儿个晚上约我去鹊桥。”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她耳边说道,语气里全是得意。哈哈,我终于要摆脱这母胎单身狗的身份了。 “真的?!”慕雪果然惊讶得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太好了,芸姐姐,太好了。” 喂喂,是我有对象了,你激动个什么劲,你哭个什么劲啊。这丫头,比我还高兴,怎么一副以为我这辈子嫁不出去的样子…… “芸姐姐,祝贺你,虞大少爷是个好人。不过我觉着,你更好,只有你才配得上他。”她抹了抹眼泪,笑着对芸芸说。 “傻丫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芸芸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突然想到她和润成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润成明天是否也约了她呢。 “慕雪啊,你的心上人…明天…也约了你吧?”芸芸不确定地轻声问道。 “嗯……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她犹豫地说。果然,小丫头今天情绪有些伤感啊,定是为了明天的约会,或许她还在纠结着她与虞家这天壤地别的身份问题。 咦?同是抄经阁女官,我怎么就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呢,是我脸皮比较厚吗? 芸芸突然意识到,大少爷不是虞夫人的亲生儿子,小时候傻惯了也没人管,所以择偶这件事上主动权会大一些。而这二少爷是虞夫人的亲生儿子,掌心里的宝贝,将来迎娶的对象必定不是这普通女子。看来慕雪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这份感情定比自己和大少爷要波折许多,能不能修成正果确实很难预料。 我和大少爷?!我在想什么,这大少爷还没表白呢,我怎么就想到以后了……淡定淡定…… “慕雪啊,你喜欢他吗,喜欢就去啊……在我们老家啊,女子是可以主动选择的,既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离开。我们在乎的是有没有感情,身份地位都是其次的。这份感情最后有没有结果谁也不知道,你真的不想试试吗,不试一下你老了会不会后悔呢……”芸芸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轻声说着。 她没有说话,但芸芸知道她在听。或许她还需要时间吧,至少还有一天可以考虑呢。 上元节终于到了,芸芸把赵学文送的衣服全部试了一遍,选了一套最喜欢的,打算今晚穿去鹊桥相会。 那是一套浅粉色的纱裙,上面用正红色丝线绣出一朵朵梅花,显得素雅而娇柔,刚好能称出她白皙的肤色和纤细的腰身。一想到晚上可能发生的事,芸芸不禁又期待又紧张,究竟被喜欢的人表白是什么感觉呢,她从来没经历过。 被喜欢的人?!我…我喜欢大少爷?!芸芸胡乱地抓着自己刚刚挽好的发髻,陷入了对自己感情世界的混乱之中,我…我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对大少爷有好感的? 还没到戌时,芸芸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想着一路走去也可以看看皇城的灯会和夜景。皇城里大街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节的快乐,平时门可罗雀的大路上此刻挤得水泄不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护城河里已经开始放起了花灯,花灯的烛火一闪一闪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好看极了,小娃子们也在河边追逐嬉闹着。 广场上正在举办猜灯谜的活动,许多公子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着,正是他们一展才华的好时候。 ☆、第二十七章 误会 芸芸从来没去过鹊桥,听说鹊桥是这皇城里的青年男女专门用来表白的地方。它是一座小小石拱桥,架在护城河最窄的地方,整座桥不过十 分卷阅读50 来米长。 她远远看到桥上挂着几个灯笼,烛火忽闪忽闪的,桥上只有一两对年轻男女,正在说着悄悄话。待芸芸走近,他们已经牵着手先后下了桥,看那你侬我侬的样子,想必是已经互诉衷肠了。 真羡慕啊……芸芸叹了口气,站在桥上,双手撑着栏杆,一边看着河里四处漂浮的花灯,一边期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芸儿?!”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虞少爷终于来了吗,芸芸激动地转过身,却正对着一张万万没想到的脸。 “大…大哥?!”她惊讶地叫出来声,一时忘记了他上次说过的不要叫他大哥的话。芸儿?这…这叫得也太肉麻了吧。 “大哥,你怎么在这?”芸芸瞪着他问道。 “我…我正要去找你,刚好路过这鹊桥就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真是巧啊!”他说完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真像个大孩子,眼睛弯弯的,一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一瞬间,芸芸只觉得周围所有的花灯都汇聚到了他的眼中,闪烁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大…大哥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她低下头,定了定神。 “我有东西想送给你。”赵学文柔声说着,便从赵虎手中拿过一个长长的锦盒递给她,“打开来看看”。 芸芸疑惑地将锦盒的丝线解开,咦,好像是副字画。她将锦盒递给赵虎,慢慢将字画展开。 “《牧马图》?!”这副画不是卖给威州那个有钱财主了吗,当时俩人还为了这幅画大吵了一架。他什么时候? 芸芸震惊地抬头望着他,他却只是微笑着,眼睛里满是宠溺,“你喜欢吗?” “你…你是什么时候将它买回来的……”芸芸压根不敢相信,他每次出差自己都会同去,从来没有听说他去威州买过这幅画。 而且,他为什么要买回来?买回来的价钱肯定是翻几番的,这对于他这种讲究利润的生意人来说是大忌。 “从威州回来的当天,我就叫人把它买回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芸芸心里翻江倒海,大哥他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话,虽然当时对她破口大骂,但依然花重金将它买了回来,只为了她的一句“不想这艺术家的心血被毁掉”,芸芸突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大哥……”她瞬间热泪盈眶,想到这两年来大哥对她的关照,使她在这陌生的世界倍感温暖。也许在自己的内心里,早已把他当成家人了吧。 赵学文关切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慢慢把手伸过去,擦去了她的眼泪,将她轻轻拉过来,双手环着她的肩,拍了拍她的背。 “芸儿,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不知你可方便。”赵学文期待地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 “我……”芸芸正要说方便,突然想到此刻还在等虞少爷。 “明日可以吗?不瞒大哥,我…我此刻正在等人。”芸芸不觉红了红脸,除了慕雪,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别人透露自己的感情。 “噢?你等的什么人?”他收起了笑容,声音突然有些生涩。 “嗯…我…我等的是虞家大少爷…虞玉成。”芸芸害羞地一笑,偷偷瞄了他一眼,不知大哥对虞少爷印象如何,她记得他们之前在酒楼还友好地打过招呼呢。 “是他…难怪上次……”他沉默了很久,才若有所思地说道。眼睛里的光似乎一下子熄灭了,又变回了一潭幽深的湖水。 “我先走了。”他说完,便径直向桥下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芸芸站在鹊桥上手里抱着《牧马图》,开心地继续等待着。许多眷侣在她身边表白然后牵手离去,河里的花灯慢慢随着流水飘走,只剩零星的几点火光。 咦,虞少爷怎么还没来,这戌时想必早就过了,是不是他突然有什么急事呢,芸芸心里纳闷着。继续等吧,就算他有事,办完以后也会来的,万一自己走了就错过了。 她站在鹊桥上站到腿也酸了,灯也慢慢熄了,年轻的情侣们都回家了,可是虞少爷却始终没有出现。 芸芸拖着酸痛的双腿慢慢向觉诚寺走去,眼泪也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她这是又被耍了吗。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喜欢过自己是吗。原来爱情不管在什么时代,对她来说,都是稀罕物啊。 回去的路上,时不时有人与她擦肩而过,他们大声的说笑着,聊着今天城里发生的热闹事儿。 “欸,你们听说了吗,今儿个晚上金家二小姐约虞家大少爷出来相会呢?” “是吗,约在哪啊……这也没什么稀奇的,金家二小姐仰慕虞大少爷的事全皇城都知道了啊。” “听说是约在广场南面的素心亭,不知这虞少爷去了没去,要是去了估计这好事将近了啊。” “那想必是去了啊,金家有钱有势,这二小姐长得也不俗,男才女貌的,多合适。” 听完他们的话,芸芸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原来是去会金家二小姐了,呵。上次还说什么只是 分卷阅读51 朋友,人家一约你立马就巴巴地赶过去了。看来还是慕雪说得对,门当户对最重要啊,这虞家大少爷又岂是她能高攀的。 带着满心的伤痕,芸芸疲倦地回了家。慕雪看她脸色不对,妆也哭花了,什么都没问,赶紧帮着打来热水洗脸。 待芸芸洗漱完了,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慕雪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看来她和虞家二少爷今晚很顺利吧,虽然自己没得到想象中的爱情,但芸芸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两人铺好床,正准备熄灯歇息,外头却传来了那熟悉的笛声,只是这次的曲子却不同往日,并不是那首《凤求凰》。慕雪告诉她,这是《长相守》。 “长相守?是首悲伤的曲子吗,为何这笛声如此忧伤…”这笛声如泣如诉、婉转哀伤,让人听了忍不住黯然神伤。 “兴许这吹笛人今夜也没能盼到他的心上人吧……”慕雪望着外头,幽幽地猜测着。 看来这吹笛人与自己,倒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福安,你说呆会儿我该怎么说才好?”虞玉成此刻抓着手中小小的锦盒,走在傍晚热闹的石板街上,忐忑不安地问着旁边的小厮。周围嬉闹的人群擦肩而过,他的眼睛却越过人群向那远处的鹊桥张望起来。 “少爷,您放心吧,我觉着您怎么说芸姑娘都会乐意的。”福安笑着附和道。 “也不知这礼她会不会喜欢。”玉成看了看手中的锦盒,自言自语道。 “少爷,我看芸姑娘一定喜欢,她要是知道您为了做这东西还受了伤,保准心疼死您嘞。”小厮捂着嘴偷笑起来。 “咳咳,行了行了,这件事不要提了。”玉成讪讪地呵斥道。 说着说着两人就走到了鹊桥底下,虞玉成停下来,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在心里把等会要说的话默念了一遍。正准备抬脚往前走,小厮福安却突然拦住了他。 “少…少爷,时间还早,不如我们等一会儿再上去吧。”福安略带紧张地挡在了少爷前面。 “早什么早,已经不早了,芸姑娘说不定都到了。”玉成无语地想把他推开,却发现他一脸严肃地挡着自己,推了一下竟没能推动。 “少…少爷,我的…钱袋子好像丢了,要不…我们回去找找吧。”福安又结结巴巴地说,眼神闪闪躲躲的。玉成不禁起了疑,用力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桥。才走到一半,便明白了福安为何这般古怪。 只见那鹊桥的中央正站着一对青年男女,男子高大修长的身影与女子纤细娇柔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在闪烁的灯火下构成了一幅唯美的画。 男子此刻正将那女子宠溺地环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而那女子将头微微依靠在男子宽阔的肩膀上,虽看不到正脸,但玉成却认得那背影。 那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吗,那不正是自己夜夜梦见的人吗,那不正是自己想要拥入怀中的人吗…… 玉成只感觉四周突然没有了声音,全世界都变得漆黑,唯一的火光就照在自己眼前那对幸福的眷侣身上。手上的锦盒“啪”地掉在了地上,空荡荡的右手慢慢握成了拳头,身体变得像一株野草般渺小,在这微凉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虞玉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只觉着周遭的一切都摇摇晃晃不复真实,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坐在椅子里。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缠绵的身影,那身影缠绕着旋转着不断地拉长,最后变作一把尖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第二十八章 初吻 芸芸仰躺在床上只觉着小腿又酸又胀,兴许是站得太久,兴许是哭累了,不一会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似乎又回到了校园,又回到了温暖的家中,睡在了自己舒适的小房间里,一睁眼就会看到老妈生气地叫她起床的脸。可当她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青瓦的屋顶、木制的房梁、土砖的墙壁,她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 芸芸强忍着头痛,起床洗漱完,打起精神告诉自己,今天的任务是去虞家辞掉这份习字师父的差事,从今以后她与虞家,与虞大少爷再无瓜葛了。 以后自己只管在抄经阁当好差就行了,这才是真正让她快乐让她安心的差事,女官身份再低微也不要紧,对那攀龙附凤之事她再也不会抱有期望了。 虽说在去虞家的路上,芸芸一再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伤心、不要埋怨,可当她进到玉宇轩时,心里还是腾起一团怒火,昨夜苦苦等待的耻辱始终无法从心上抹去。 芸芸站在书房里等着大少爷,书桌上摆着他最近写的字,一字一句,端严稳重,气韵宽博。回想起这两年来两人一起习字学书、一起谈古论今、一起畅叙诗情的画面,更多的却是一种不舍。 门口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芸芸抬起头,正对上虞少爷茫然无措的脸,他没有带小厮一个人进来了。第一次跟他单独相处在这间呆了两年的书房,却是为 分卷阅读52 了告别。 他的神情令芸芸倍感意外,看起来并不像是与心上人互诉衷肠后的喜悦甜蜜,反倒像失眠了一整夜的失魂落魄。他脸色苍白,明亮清澈的眼睛此刻暗淡无光,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俩人沉默地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都想等对方先说。 “虞少爷,想必福安已经跟您说了我今天来的意思,希望您准了我的请辞。这两年来多谢您关照了。” 芸芸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把话说完,心却“砰砰”地跳了起来,害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委屈地哭出来。 “你…你一定要走吗?”虞少爷看着她,声音变得很轻很软,眼睛里有不舍,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嗯,少爷的字已经比我好了,您已经不需要我了。再说,您马上好事将近,这虞府想必也容不得一位女官了。”芸芸侧身对着他,不想他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好事将近?什么好事?”他似乎有些惊讶。芸芸心中忿忿不平,谁都知道你和金二小姐的事,你却还在装。 “少爷心里自然清楚。”她冷冷地回道。 “我不知你说的什么好事。”他一字一顿地说,“可是…我不想你走。”虞少爷朝她走近了一些,两人只有一步之遥,芸芸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 “为什么不想我走,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都不需要我了,难道还想我永远这么看着你们吗?!”芸芸忍了很久的怒火还是喷涌而出,冲着他大声喊出来。 “我需要你,我每一刻都需要你。我一想到你的心已归属他人,我就心如刀割。”他双手抓住面前人瘦弱的肩,将她身子搬了过来,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呼吸也急促起来。 芸芸被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扰乱了心神,于是用力地将他推开,试图甩开他箍住自己肩膀手臂。可是他却抓得很紧,越来越紧,芸芸吃痛地叫到,“骗子,骗子!你放开我。” 话音刚落,虞少爷却已将她的身子往前拉去,芸芸只感到他高大的身躯迅速地倾倒下来。转瞬间,他的脸已经俯近,两片柔软微烫的唇紧紧地贴上了她的唇。 全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芸芸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胸膛里一股热流慢慢涌向全身。她轻轻地闭上眼,享受着这湿润、急迫、略显生涩的吻。 这是她的初吻,应该也是他的。这是芸芸第一次感受到与另一个人的心灵相通,他们闭着眼睛用嘴唇和舌头探索着、抚慰着对方,他们缓慢而细致地吮吸着对方,用行动告诉对方,多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然后又紧紧相拥在一起。这一吻令芸芸对昨晚的事释然了,她相信虞少爷心里是有她的,她也相信虞少爷并没有去会金二小姐。 当芸芸终于忍不住问他昨晚没来的原因时,他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些生气地问芸芸昨晚为什么和赵公子在桥上亲热,他以为芸芸接受了赵公子的情意所以才心灰意冷地回家了。 芸芸听完他的话,不觉哑然失笑,忙向他解释起大哥和自己的关系。虞少爷这才终于破涕为笑,不过还是酸溜溜地补了一句,“大哥也不许抱我的人”。 芸芸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小醋坛子!” “对了,芸…芸儿,我…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本来昨晚……”以往叫惯了“芸姑娘”,突然叫起了“芸儿”,俩人都有些不习惯。 “什么东西,少爷。”芸芸好奇地问。 “还叫少爷。”虞少爷斜瞟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意,剑眉微微皱了起来。 “玉…玉成?”芸芸试探地问道,吐了吐舌头,这也太肉麻了吧。他却笑得特别开心,像个得到玩具的孩子似的,眼睛里瞬间光芒四射。 “打开来看看。”他把一个小小的长形锦盒递过来,芸芸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 “哇,是支笔,这是…这是狼毫笔?!”芸芸竖起这支小巧的笔,细细观察起那细软微韧的笔毫、洁白似雪的玉制笔杆,这是她见过最精致最漂亮的毛笔。 “喜欢吗?”他凑过来,期待地看着她。 “喜欢!这笔太好了。”芸芸兴奋地问他,“你哪里弄来的这黄鼠狼尾毫?” “嗯…我…我去山里抓了一只回来,拔了点毛又放回去了……”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抬手的瞬间,芸芸这才发现他的袖子遮住的小臂上用布条绑了起来。 “你手怎么了,我看看。”芸芸把他手拉过来,他躲闪了几次,最终被她严肃的眼神震住,这才乖乖伸了过来。一道寸长的伤口赫然横在他白皙的手臂上,芸芸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眼眶。傻少爷,你怎么那么傻。 芸芸忍着眼泪默然无语地帮他换了药,又把伤口包扎好,他只是一脸幸福地微笑着任她弄。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芸芸装作生气地沉声警告他。 “遵命,师父。”虞少爷淘气地大声应到,她没绷住,“噗” 分卷阅读53 地笑了出来。 “对了,为什么这支笔上刻了‘孤鹜’二字?这是这支笔的名字吗?”芸芸突然想起这支笔的白玉笔杆上用刀刻的两个字。 “嗯…我昨晚…昨晚为它取的名。”他低声说着,似乎想起自己昨晚刻它时的心情,显出一丝伤感。 “傻瓜…不过这名字倒还有些贴切,这笔举世无双、洁白似雪,叫‘孤鹜’很适合呢。”她将这支小巧的笔放入锦盒,装到随身的布袋里。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从玉宇轩回觉诚寺的路上,芸芸只觉着人轻飘飘的,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一想到刚刚的“亲密接触”就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路上行人纷纷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瞪着她。 回到抄经阁,一边抄经一边“嘿嘿”地笑出声来,其他几个女官似乎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纷纷跑来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芸芸可不敢把这事告诉她们,告诉她们就等于是向皇城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声广播,不到一个时辰,估计整个皇城都知道她这小小女官把虞家大少爷勾走了。慕雪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芸芸冲她眨了眨眼睛,她心领神会地笑了。 下午忙完抄经阁的事,芸芸突然想起昨天大哥好像还有事要跟她说,便忙不迭向醉花楼跑去。赵虎说大哥在二楼,似乎昨夜没睡好,正在房里打盹呢。 芸芸于是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听到他大声问道,“何人?” “是我,大哥。”见他并没有睡,芸芸便大大咧咧地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坐在椅子上,衣着整齐,头发一丝不乱,只是面容有些憔悴,眼睛里红红的布满血丝,看起来比平时更冷漠了几分。这大哥好似心情不太好,昨儿个晚上还挺开心啊。 “大哥,你昨晚说有话跟我说啊?”芸芸乖乖地站到了他面前。他这凶不拉几的样子,害她都没敢坐到椅子上去。 “你…你昨晚跟虞家少爷…你们有没有……”他突然提起了昨晚的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昨晚?昨晚我没等到他。”她脱口而出。 “真的?!”赵学文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问道,眼睛一下子亮了。 “嗯,昨晚他…他没来。不过我今儿早上去找他了。我们…我们……”芸芸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关系才好。 “……”他又重重地坐了回去,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大哥,你要跟我说什么啊?”她继续追问道。 “没什么了。你出去吧。”他的脸低低地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声音涩涩的。芸芸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失恋 此刻,赵家那气派奢华的商船正静静地停泊在江岸边,随着这微凉的夜风轻轻左右摇摆着。 赵学文一个人靠坐在甲板上,抬着头盯着那缺了一半的月亮发呆,右手紧紧抓着一只喝了一半的酒坛子,身旁的地上还倒放着两个空坛子。 “少爷,您今夜喝得有些多了……”一个温柔细软的声音从船舱方向飘过来,轻云缓缓走了过来,挨着两个空酒坛子坐了下来。月光照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精致秀美的五官宛如玉雕,清透的双眸清纯动人。风把她乌黑的发丝吹到身后,淡淡的香味在她纤细柔媚的身体四周环绕飘荡。 “无妨,你怎么出来了?”赵学文没有看她,只是依旧望着月亮和围绕在它旁边闪烁的星光。 “我出来吹吹风,顺便…看看你……”轻云微微转身,凝视着赵学文仰着的侧脸。 他靠坐着,右手抓着酒坛子放在撑起的腿上,白衣似雪,面庞似玉,高挺的鼻梁上一丝乌发轻轻飘摇,一双细长的凤眼半睁半闭地望着远方。轻云转回头看向月亮,拼命忍住那想帮他拨开发丝的冲动,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我不要紧,外头冷,你进去吧。”赵学文灌了一口那甘醇清冽的秋露白,转头看向轻云,淡淡地笑了笑。 “我也不要紧,我想…我想在这儿陪着你。”轻云柔柔地说,语气里带着少有的固执。 “哈哈,傻妹子。”赵学文笑着放下坛子,宠溺地拍了怕她的头,转而又叹了口气,“妹妹,哥告诉你件事啊。哥哥长这么大,今儿个第一次知道心痛起来是什么感觉,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心痛起来原来是这种感觉…像有人拿刀插进你的胸膛…就那么一直插着……” “……”轻云低头沉默着。 “我今天终于知道,真的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可以用钱买到的。我愿把这世上她喜欢的东西都买来送给她,可她还是跟了别人……”赵学文又连着灌了好几口酒,清澈透明的酒液顺着他白皙的脖颈一路流进了敞开的衣领。 “你说的是芸姑娘吧……”轻云叹了口气,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她用左手紧紧捂着胸口,想减轻那令人晕眩的疼痛。黯然思忖着,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我今儿个也是第一次知道呢。 分卷阅读54 “当我知道她是女子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原来那个递给我半块桂花糕的云弟弟竟是个女子。”赵学文说着说着,轻轻地笑了,“我看到她穿着那素雅的白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她用柔弱无助的眼神看着我,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感谢上天将她带到我身边,我甚至想着改日定要去那寺庙里给佛祖烧柱香。哈哈……” “她在鹊桥上说她在等虞家少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八岁,又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被丢在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以为这已经是最难受的了,可她今天跑来告诉我他们好了,哈哈,我这才知道,什么是最痛的。最痛的是,我…我被她丢在一个永远都走不回来的地方了……” “少爷,别说了。”轻云无声地抹去了眼角的两行泪,那已被风吹凉了的泪。 赵学文不再说话,默默地继续喝起了酒。 夜风越来越凉,他却只觉得热,满腔的悲伤与愤怒不知如何排遣。轻云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走开。 自从和虞少爷谈起恋爱以后,芸芸便不再自称他的习字师父了,也不好意思再领他的赏银了。 虽说挣男朋友的钱是可以理解的,但每次摊手接钱的时候芸芸总感觉怪怪的,怎么看怎么带点羞耻。不过话说回来,按道理应该是她给虞少爷钱啊,享受跟美男温存的可是她呀。 虞少爷见芸芸心意已决,也就不坚持了,只说叫她想来虞府的时候随时可以来。从此俩人每周一次的习字课也就慢慢变成了充斥着恋爱酸臭味的约会了。 可惜这古代,想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实在是太难了,不管在虞府多么偏僻的角落里总有小厮跟着,虞少爷好不容易把福安支使走,两人眼神刚刚纠缠在一起,立马就有那不懂事的丫环跑过来斟茶倒水。 唉,芸芸每日只能望着少爷那如玉的肌肤、朗星般的双目、瀑布似的乌发,一遍一遍地咽口水。 一次,虞少爷认真地问她,最想和心上人做些什么事。芸芸不禁回忆起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拿着课本在校园里穿梭,偶尔看到年轻的情侣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心里也是无比羡慕。那时她也曾想过,如果有男朋友了,他们要去做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诶。我以前想和心上人一起行侠仗义、执剑江湖。”芸芸突然做了个刺剑的动作,大概是因为以前特别喜欢看武侠剧里那些生死相随闯江湖的眷侣吧。 “噗…”虞少爷一口茶全喷在了她身上。“哈哈哈,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奇怪的人?你说咱俩也不会武功,估计只能执笔走江湖,替人写字糊口啰!”他坏笑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是调皮。 “哼,我就是打个比方嘛。我就是想和心上人一起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两个人能一起进步。可我还没想好呢……”芸芸白了他一眼,谁叫他这问题太突然,未来想做什么她还没有考虑过呢。 “那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你做的。”他突然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认真地看着她说。 芸芸微笑地看着他亮亮的眼睛,点了点头。脸也不禁烫了起来,虞少爷此刻与自己的距离很近,只要再靠近一点,两人的嘴就会…… 气氛越来越暧昧起来,芸芸不禁慢慢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第二次的…… “少爷、芸姑娘,尝尝这夫人刚派人送来的芝麻糊吧。”福安突然冲了进来。 “咳…咳。”两人不约而同地赶紧站了起来。 福安,臭小子,我诅咒你永远单身。 转眼就入夏了,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起来,正到了适合出游踏青的季节。街上的女子都开始穿上了轻薄鲜艳的薄纱裙,到处是一片姹紫嫣红,甚是好看。这几个月芸芸大部分时间在抄经阁抄经,偶尔与虞少爷出门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小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可这安心的日子没过多久,麻烦事又来了。 最近这皇城里又传起了八卦,有的说觉诚寺的抄经阁女官趁着给虞少爷上课的功夫用巫术蛊惑了虞少爷,现在虞少爷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宠爱;还有的说,那个抄经阁女官自从上次书法比赛获胜之后,野心很大,想凭这一技之长做虞家长媳妇呢。 听了这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芸芸真是哭笑不得,这以后的路她自己都没想过呢,你们倒是都帮着铺好了。 “你们听说了吗,还有更惊人的消息呢……”霞姐姐神秘地小声说。不会吧,芸芸不禁一声哀叹,还有更劲爆的? “不会还是关于我的吧?!”她一脸的生不如死。 “那倒不是,是关于赵公子的。”霞姐姐安慰她道。 “赵公子?”大哥?他有什么八卦?芸芸好奇极了。 “你们没发现吗,最近赵公子似乎心情很差啊,远远看见他都得绕着走啊,那凶神恶煞的脸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霞姐姐皱着眉说着。这个芸芸倒是知道,大哥最近心情是不太好,他这更年期症状估计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好。 “你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分卷阅读55 ?嘿嘿,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我告诉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经常跟着他屁股后面转的那个朱公子吗?”霞姐姐得意地停了停,想调调众人的胃口。 “朱…朱公子?!”嗨,这不是还是我吗?!我又怎么了…… “听说那个朱公子骗了赵公子一大笔钱,然后逃之夭夭了。赵公子气得哟,天天儿地睡不着觉呢。虽说赵家金山银山的花不完,可那赵公子第一次被人这么骗啊,唉……你说这朱公子,听说人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啊,是条大尾巴狼啊!” “……” 这皇城人民不出个娱乐报,还真是可惜了他们的想象力。 虽说大哥被骗钱这种傻话皇城里没几个人相信,但他心情不好倒是有目共睹的。芸芸近来偶尔跟他出去出差也总是战战兢兢的,他似乎比以前更喜怒无常了。 有时候夜晚芸芸一个人站在船头吹风,看着那高悬在夜空中的圆月发呆,赵学文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直到芸芸转身时被他吓一跳,他才讪讪地离开。 有时候风特别大,赵学文也会轻轻地为她披上一件披肩,可当她感激地道谢时,他却又狠狠地瞪一眼,走开了。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像个刺猬似的,非要把芸芸的好心情弄毁才满意。比如有时候芸芸心情特别好,正乐呵呵地和他在船舱里吃着饭,他却停下筷子冷冷地瞅着她,偶尔还把她喜欢的菜推得很远。哼,明知道她手短够不着!芸芸气得瞪他,他却装作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收看新文《我与仵作谈恋爱》,悬疑破案的固氮一篇~ ☆、第三十章 折磨 有时候芸芸一个人坐在甲板上哼着一些甜蜜的情歌,想着和虞少爷偶尔腻歪的画面偷偷笑起来,赵学文会冷不丁地跑过来呵斥她“闭嘴”,外加一句“难听”,然后飘然而去。 芸芸开始怀疑这大哥是不是不需要她这个帮手了,这些字画买卖他一个人完全可以搞定。 而且现在他的声誉在皇城是有口皆碑,大家都说赵家公子精明能干、年少有为,将来必能继承大业,说不定比赵家老爷更厉害。 既然她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或许也该安安心心回抄经阁了,再说她现在是女子身份,终日抛头露面也不大合适。 要不,试着跟大哥去请辞吧?他必定会一口答应的,主动请辞总好过被他赶走吧。 芸芸挑了个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日子,向他慢慢靠近。为什么说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呢,因为他今天吃饭的时候把桂花糕朝她这边推了推。 看来今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否则下次要等到他老人家心情好就难了。 “大…大哥……”芸芸向正站在船头远眺的他挪了过去。 “……”赵学文无声地偏头望向她,脸上淡淡的,眼睛里却有一丝惊讶,毕竟芸芸已经很少主动去招惹他了。 “我…我有事想跟你说。”她大声呼了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说完。 “……”他依旧无声地盯着面前人,只是浓眉微蹙,幽深的眼眸一动不动,完全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大哥现在买卖做的顺风顺水,我想…我想你也不需要我这小喽啰了,要不我就安心回我的抄经阁抄经吧。再说这两年我银子也挣得差不多了,不论是买屋还是…还是嫁妆也够了,也就不叨扰大哥了。这两年承蒙大哥诸多关照,芸儿心里十分感激,我…我……” 芸芸照着昨晚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念着,越念声音越小,这大哥脸色不大对啊。只见他原本还表情淡漠的脸,此刻已是憋得通红,那细长的凤眼瞪得溜圆,怒火正在里头熊熊燃烧。 怎…怎么回事,大哥怎么这么生气,我说错什么了?是不是不该提钱,他是不是觉得我跟了他两年只是为了挣钱? “大…大哥,钱…钱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也该考虑以后的生活了,女子大了总要成家的。但是你放心,就算我成家了,你也永远都是我大哥……”芸芸赶紧解释起来。 等等,还是不对啊,感觉他好像要爆炸了。 “你再叫我一句大哥试试!”赵学文冲她吼了起来,芸芸吓得赶紧退了两步。 不叫大哥?这是气得要断绝关系吗…… “……”芸芸低着头委屈地站在他面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都差点被吓出来了。 赵学文沉默地站着,芸芸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过了很久,他才一字一顿地说,“不准走。” “啊?”芸芸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没听错吧。 “为…为什么啊?” “你还欠我一万两银子,你不还了休想走!”赵学文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她立在风中。 一万两银子?这是…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资本家果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天呐,这我得还到啥时候啊?!大…大哥,你真的不认我这妹子了吗…… 分卷阅读56 当芸芸意识到大哥确实不再是以前那个大哥时,她才真的接受这悲惨的命运。 赵学文第二日派赵虎来通知她,以后每周去赵家商船上干活两天,而且如遇出差做买卖也必须跟着去,每次可抵欠银五十两。 芸芸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一万除以五十……这意味着自己还得给他打工两百次? 一周两次,那岂不是……在默默算了十分钟后,芸芸哀嚎一声,天呐,我还要给他做两年苦力吗?! 好后悔啊,我为什么要去招惹他,更年期的男人真的不能随便惹啊…… 最初赵学文只是派芸芸在船上监工,防止船上搬运货物的小厮们偷懒。这活倒也不累,只是每周必须来两次让她好不郁闷,她大好的约会时光都被搅和了。 虞少爷问她最近怎么这么忙,芸芸只得说最近大哥买卖多,需要她帮忙。幸好她那好男友没说什么,只说让她不要太辛苦,还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他不介意嫁妆多少的…… 可自从前些天芸芸不知又说错了什么之后,赵学文就变本加厉的支使她了。 那日芸芸正在岸边看着小工们搬货箱,他幽幽地站到了旁边。芸芸装作没看见他,继续望着船的方向。 赵学文忽然嘲讽地挤出一句,“最近你和你那傻少爷怎么样了?” “……”芸芸恨恨地白了他一眼,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呵呵,我看你最近满面春风的,想必两人热和着吧……”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芸芸继续不理他。 我们的事要你管。我看你是单身狗做久了,见不得人好吧。 “怎么着,怎么不说话了,看来这虞大少爷没让你满意啊?”他坏坏地笑起来,气得芸芸想跳起来打他。 什么意思,明知道我最近忙得没空见他,还在这说风凉话? “咳…咳……”芸芸清了清嗓子,“我们好着呢,玉成待我很好,我很满意。” 说完故意微笑地白了他一眼,“只是最近干活有点累,所以没出去玩而已,过些天我们还约着一块去放风筝呢。” 果然,赵学文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眼睛里恨意渐浓。 哼,气死你这单身狗。 正待转身向船上走去,他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芸芸莫名其妙地转头看着他。 他不会是疯了吧? 赵学文居然双眼放光,笑眯眯地看着她,只是那弯弯的眼睛里藏着一抹不怀好意。 果然,从此以后芸芸不再做那轻松的监工工作,赵学文居然派她去搬货箱,还要擦甲板!他敢! 芸芸愤愤不平地想冲进船舱找他,赵虎却说他压根没来。无奈之下,她只得日日跟着小工们一起干活,还好大家看她是女子,都把那最小的箱子让给她搬。 但即使这样,芸芸依然每次回家都腰酸背痛的,慕雪总是一边帮她按摩一边咒骂起赵公子来,说他一定是良心被狗吃了。 忍气吞声地干了两个月,芸芸也慢慢习惯了这苦力活,不仅干起活来轻松了些,身体也强壮了不少。 只是这苦力活毕竟还是消耗精力,她与玉成的约会也减少了很多,偶尔见一次他都会怜惜地说她看着瘦了不少。 每到此时,芸芸都在心里将那无良的赵学文诅咒一百遍。 我诅咒你孤独终老! 玉成似乎最近也忙了不少,他说虞大人希望他能入朝做官报效朝廷,所以平日也经常带他去走亲访友,联络关系。 看来她这男友还挺有上进心啊,玉成向来正直善良、性情敦厚,应该能成为一个清廉尽职的好官。虽说约会次数少了很多,芸芸心里还是为他高兴的。 做苦力活的这两个月,芸芸虽然依旧跟着大哥做买卖,但再也没跟他说过话。他也没主动来跟她说话,偶尔远远地看她一眼,芸芸立马转身就走,坚决不跟他有任何交集。 哼,我就当没了这大哥,今后咱俩只有金钱关系!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芸芸以为好好搬货箱、擦甲板,他的怨气也该消了,没想到他居然得寸进尺,竟然每个月命下人把船开去他们上次落难的荒岛,要求她给他烤鱼吃,还不许下人帮忙。 他明明就不爱吃鱼!真是想着法儿的折磨人,气得芸芸牙痒痒,恨不得在鱼里给他下点泻药。 有一次,芸芸连烤了十来条鱼之后,实在受不了了,把鱼一扔跑到林子里靠着颗大树就打起盹儿来。 管他奶奶的,老娘我不干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累死也是死啊! 迷迷糊糊中,芸芸只感觉到身子趴在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面,摇摇晃晃地很舒服,一股好闻的香味一直在她鼻子附近盘旋,她忍不住一直轻轻地蹭着这好闻的东西。 待她睡了很久很久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船舱的卧房里,身上盖着被子,桌子上摆着两条烤鱼,而外面已是夜深人静了。 不知是谁把她背了回来,想必是赵虎他们吧。有时候芸芸累得在甲板上睡着了,也是 分卷阅读57 他给盖上披风的。 看来还是这无产阶级团结啊,资本家都是吸血鬼。 “少…少爷,芸姑娘…真要一直跟着咱们干活啊?”赵虎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油灯前读书的少爷,少爷那面无表情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更恐怖了。 “怎么?”赵学文头也没抬地吐出两个字。 “不…不是,少爷,我看着芸姑娘她太可怜了,她那么瘦,怎么能老做这男人的活呢……”赵虎越说越小声。 “你们都没听我的吩咐吗?!”赵学文突然抬起头,瞪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小厮。 “听…听着呢,我们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啊。”赵虎吓得退了一步,少爷虽然平时对下人很好,发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 “那她今天怎么还累成那样?!”赵学文“啪”地一拍桌子,皱起了眉头。 “少爷,我们真的是按您说的做的啊。芸姑娘搬的箱子,都是卸了一大半货的,几乎都是空的了。甲板也都是提前擦过一遍的,保准干净。” “烤鱼呢?我交待过你们了,每人只准吃半条,没吃饱就回船上啃馒头。结果呢,你们还是把她累得睡在了那林子里?!”赵学文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向着小厮走了两步。 “少…少爷,我发誓,我们真的每人只吃了半条。我们都是饿着肚子回来啃馒头的。”赵虎又往后退了两步,举起右手发起誓来。 “噢?那她为什么还累成那样?”赵学文脸色稍霁,声音也低了些。 “那…那还不是因为…因为您自个儿…吃了五条……”赵虎哆哆嗦嗦说完,退到了门边。 “……” “以后不许让她累着。”赵学文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等等,也不能让她不累。” “唉……反正你们自己注意这个度吧”。 “……”赵虎摸了摸后脑勺,“是…是,少爷”。 少爷这啥意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本文扑得很惨,但作者还是会坚持写完它。 感谢一直在看的小天使。 ☆、第三十一章 打脸 “你看,那人就是勾引虞大少爷的女官,长得也就那样嘛……” 罗芸芸正拿着一大包瓜子和话梅兴匆匆地往寺庙方向赶去,突然听到街边上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在指着她窃窃私语。 你们当着我面埋汰我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拿手指头指着我,怕我不知道吗? 芸芸忿忿不平地放慢了脚步,倒要听听你们说些什么。 “就是她呀,瘦不拉几的,没有咱月姐姐好看,虞大少爷定是被她迷了心智了。”另一个不屑地回道。 月姐姐?月姐姐是谁?为什么要拿我跟她比…… “是啊是啊,还那么黑。你看那手,跟鸡爪子似的……” 芸芸气得差点左腿绊倒右腿。什么?我黑?!本小姐不过是最近在船上搬货擦地略略晒了点太阳,这叫肤色健康好吗……鸡爪子?你见过这么好看的鸡爪子吗? 芸芸愤怒地停了下来,瞪了她们一眼。她们见她似乎听到了,赶紧噤了声,捂着嘴笑着走了。 虽说芸芸最近上街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依然免不了到处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估计就是跟虞大少爷谈恋爱的副作用吧。 相比某些公子哥的调笑和议论,这女人的醋意可就大多了,有些女人恨不得把她吃了,天天编造一些她的风流逸事,说她生性放荡、人尽可夫。 一会儿编出芸芸跟寺庙里哪个香客暗通曲款,一会说芸芸跟宫里当差的守卫藕断丝连,最离谱的竟然说她妄图脚踏两只船,拼命向赵家公子献殷勤,为了接近他不惜去赵家商船上搬货。 虽说有些话实在难听,但芸芸还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能忍则忍了,毕竟吵起来丢的还是虞家的脸。 可这嫉妒心爆棚的女人,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你不搭理她,她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日芸芸正在准备抄经的用具,打算一会儿送到厢房里去,慕雪却匆匆跑来,脸色也不大好,她说金家二小姐来了,非要指定芸芸去服侍她抄经。 芸芸一听便心下一沉,这二小姐想必来者不善,她平日抄经都是霞姐姐服侍的。 听霞姐姐说过,二小姐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说话尖酸刻薄了些,到底还是不敢在这抄经阁耀武扬威的。 今儿个她却指名道姓地找芸芸,不由使她回忆起上次与虞少爷爬山时的情景,看来这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啊。 这鸿门宴,她是躲不过了,现在唯有忍耐加见招拆招了。 芸芸平复了下心情,对紧张不已的慕雪宽慰了几句,便端着用具进了天字号厢房。 只见那金家二小姐已板着脸坐在了桌子前,一个打扮俏丽的丫环正在给她扇风。芸芸按规矩行了礼,将用具一一摆上,然后礼貌地请她净手。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绸缎束腰长裙,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眼睛 分卷阅读58 在她脸上来回地打量了一会,才走了过去。 “这水这么凉,叫人怎么用?!”她尖声叫到,转身的时候将一手的水全甩在芸芸身上。这就来了,芸芸暗想,手段也不怎么高嘛。 “我这就给二小姐换一盆水去。”芸芸不卑不亢地回道,然后也没等她答应,就自顾自端着水盆走了。 “哼!”她许是没想到芸芸这么好说话,准备好的拳头竟打在了枕头上,一时没了对策。 待温水端回来,她却已经擦干手在抄经了,芸芸便放下水盆立在一旁候着。原以为马上就要来第二招,她却一声不响地继续写着。 芸芸不禁疑惑起来,她这特地把我叫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很快两个时辰就过了,金二小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叫她的丫环彩蝶将抄好的经书收拾好,便一同出去了。 芸芸看着她俩晃晃悠悠的背影,不禁有些惭愧,莫非我错怪她了?她或许只是想会会我而已? 芸芸将文房四宝收拾好,然后把净手的水盆和帕子端起来正准备出门,门却“啪”的一声被打开了。 “就是她!”只见那丫环彩蝶气冲冲地领着锦姐姐冲了进来,后头跟着那满脸嘚瑟的金二小姐,慕雪也紧随在她们后头,正一脸焦急地探头向她望来。 “就是这贱人偷了我家小姐的玉佩,那块玉佩可是王爷赏的,价值连城呢。”那彩蝶用手指着芸芸,正义正言辞地向锦姐姐告状。 锦姐姐此刻满脸严肃地看着她,眼睛里露出一丝担忧。 “什么玉佩?我没有碰过你们家小姐的玉佩,我见都没见过。”芸芸冷冷地看着她们。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呵,这宫斗剧的桥段果然无处不在啊。 “还敢狡辩,你当然不会承认。我家小姐进来,你就盯着她的玉佩看了,我看你就是处心积虑要偷。”丫环说着说着竟狞笑了起来,看来这金家二小姐跟她早就把这场戏排练好了的。 “我没有。你们冤枉我也要拿出证据来,别血口喷人。” 芸芸倒要看看她们怎么栽赃到自己身上。但是看她们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不似没有后招。芸芸不禁开始暗自回忆,她们进来后有没有跟自己做过什么身体接触。 “彩蝶,休得无礼。这毕竟是供奉佛祖、抄诵经书之地。”金二小姐在后头幽幽地飘过来一句。 “是,小姐。”彩蝶装模作样地服了个礼,“锦女官,我想这贱…这芸女官偷了玉佩,必定是藏在哪里了,她还没出这屋子,我看必定在她身上。偷还是没偷,一搜便知。” 彩蝶边说边对她翻着白眼,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与其说她们是想搜身,倒不如说她们是想当众侮辱她。 此刻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围过来几个小沙弥和打扫的下人,正指着屋里人小声议论起来。 如不让她们搜身,一定会说她偷了那玉佩,如若让她们搜身,芸芸又咽不下这口气。 “我没有偷,我也不会让你们搜身,你们没有资格搜我的身。”芸芸心里的怒火已经一点点升起来了。 “我们没资格?哈哈,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想攀上枝头做凤凰呢,也不照照镜子!”这彩蝶说着就向她冲过来,要来扒她的衣服。 锦姐姐此刻脸色已是差到极点了,但因不敢得罪金家所以不便发作,便赶忙去拉住她。谁知这丫环力大无穷,一甩手竟将锦姐姐撂翻在地,继续向芸芸冲来。 芸芸一看锦姐姐摔在地上,血一下涌到头顶,心一横也顾不得后果了,抬起脚就对着冲过来的丫环踢过去。 许是最近做苦力身体强壮了不少,一脚过去竟把她踢得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她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芸芸,没想到她看起来柔弱好欺竟如此胆大,连金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也敢打。 “大胆贱人,你竟敢打我丫环!”金家二小姐此刻早已摘了那彬彬有礼的面具,露出了原本狰狞的面目。 “你这胆大包天、不知羞耻的娼妇,不仅用下三滥的招数勾引虞家少爷,还欺负到了我金家头上,我今日必要撕了你一层皮。” 金二小姐咬牙切齿地向她冲过来,伸出巴掌就想扇她的脸。芸芸心想,这金家小姐不比丫环,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便只是弯身躲开了。 金二小姐见这巴掌轮了个空,脸胀得通红,又想来扯她的头发。她个头比芸芸高,扯头发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芸芸只觉头皮一阵剧痛,忙双手护头躲闪起来。 躲着躲着,突然觉得头上松了许多,抬头一看,慕雪不知什么时候已从门口冲了进来,护在了她的前头。 她也是满脸通红,正用身体挡在两人中间,一边躲着金儿小姐的攻击,一边替芸芸求饶。 “二小姐,芸姐姐…芸姐姐不是故意打她的,您大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我给您赔不是了……”她带着哭腔喊着,喊得芸芸心里一阵酸楚。 傻丫头,你何必为了我去求她呢。 “滚 分卷阅读59 ,听到没,滚!”金二小姐一边用手狠狠地往她身上拍,一边骂起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是个贱人!娼妇!你以为你跟虞家二少爷背地里偷偷摸摸就没人知道?不要脸的东西!我看你们俩还真像,都不知羞耻,野鸡想做凤凰!” 芸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她转头向慕雪看去,后者早已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微微低着头,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 虞家二少爷一直是她心底深处不愿透露的心事,既是她饱含憧憬的幸福之源,也是她日思夜想的焦虑所在,身份地位的差别是她迟迟不敢接受这份爱的根本原因。 这隐秘的爱让她每天既甜蜜又忧伤,可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却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斥做无耻的偷情,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打击。 芸芸抹了一把眼泪,迅速站了起来,抬起右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金儿小姐的左脸上,她那白净的脸颊立马红了半边。 ☆、第三十二章 住持 金二小姐呆立在那神经质般地盯着芸芸,似乎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敢打她,双眼满是震惊,好半天才抬手摸上自己肿起来的脸。 芸芸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脚踢在她膝盖上,金二小姐立马摔跪在了地上。芸芸抓起供桌上的香炉,把整整一炉灰全倒在她头上和衣服里。 金二小姐这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惊慌失措地叫着一边向外逃,人群也被她冲了开。芸芸还不尽兴,又抓着那只空香炉朝她背后扔去,冲着她背影叫到,“你才是贱人,娼妇!” 丫环彩蝶追着她的主子跑了出去,屋子里剩下的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芸芸心里一阵遗憾,要是这香炉打中她就更好了。 只见那香炉摔在厢房外头的空地上,慢慢向前滚去,滚了几圈便停在了一双黑色的布鞋前头。 她顺着那布鞋缓缓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六十岁、穿着袈裟的僧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来人虽未动怒,但周遭的气氛已经降到冰点。 虽然芸芸从来没见过这人,但从他那慈眉善目的面容、与众不同的气度,她猜到了他是谁。 “住…住持……”芸芸哆哆嗦嗦地低下头,浑身颤抖不敢看他。他并不言语,但芸芸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许久之后,他才转身慢慢离去。 事情后来怎么解决的芸芸并不清楚,当她以为自己可能会被送到金家以死抵罪的时候,锦姐姐却告诉她,住持罚她今晚在抄经阁将《心经》抄写十遍,不抄完不得歇息。 芸芸一个人坐在抄经阁里默默地写着,夜色已深,屋外除了蝉鸣一片寂静。屋内的声音就比较尴尬了…… 她傍晚时得知住持的惩罚以后,心里一面庆幸一面又觉得委屈,便赌气似地晚饭也没吃就冲进了抄经阁。此刻肚子咕咕地叫着,胃也隐隐地疼了起来,手也使不上劲了。 芸芸看看外面的残月和稀疏的星光,不禁想起高考前的几个月,她也是这么一个人奋战到深夜,只是那时候有父母关心着。 他们每晚都会在她肚子饿的时候送进来一碗热腾腾的宵夜,告诉她别熬的太晚,身体要紧。 爸妈,你们还好吗,我好想你们啊。 一想到父母,又想到今日遭遇的这一顿冤屈,芸芸满肚的辛酸和委屈都爆发了,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出了声。 不知哭了多久,她慢慢地坐起来,擦了擦哭肿的双眼,决心打起精神继续完成这惩罚。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慌忙转头望去。 “玉…玉成?”只见身后站立着的这名修长挺拔的玄衣男子,正是她那多日不见的男友,虞大少爷。 他右手提着一个食盒,没有带小厮,正定定地盯着她的脸,眼神里满是关切。芸芸赶紧抹了一把脸,笑着站起来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福安呢?”芸芸向他身后张望着,他不会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吧。 “他在外头候着。我…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他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便将食盒放到桌上,要帮她打开。 芸芸忙接过食盒,把他带到小厨房里。这才掀开盖子,一阵浓郁的葱油面香味扑面而来。 “哇,是葱油面!”她兴奋地叫起来,这碗油光发亮的面此刻比山珍海味更对她的胃口。 “快吃吧。”玉成宠溺地看着她,这才舒开了皱着的眉头开心地笑了。 芸芸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面已经凉了,也有些硬了,不知他已在后面站了多久。 可是这碗面确是她来这里后吃过的最香的面,她知道这一定是玉成亲手做的。他兴许是深夜回家听说了今日之事后,才做了这碗面送过来。 “芸儿,你…你还好吗?都是…都是因为我才……”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我很好,放心吧。我可厉害了,我把她们打得满地找牙,你是没 分卷阅读60 看见她害怕那样子。”芸芸得意地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划。 他只是一直怜惜地盯着她,良久才抓住她的手,低下头说,“从明日起,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欺负你。” “玉成……”此刻芸芸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温暖。 待芸芸好不容易抄完十遍心经,却已近黎明时分。她伸了个懒腰,疲倦地向睡房走去。 慕雪听到她的动静,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脸色很差,看起来也是整晚没睡的样子。 “芸姐姐,你写完了吗?”慕雪跑过来帮芸芸脱衣服,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跑去小厨房端了一个碗过来。 “这是住持交待给你留的馒头,我热在灶上了,你饿了吧,赶紧吃了再睡吧。” “我不饿,我不吃了。” 芸芸确实不饿,再加上被住持罚的事心里感到有些委屈,自己莫名受冤枉还要挨罚,住持也太不近情面了。慕雪许是从她略显生硬的口气听出她的不满,忙拉着她坐下,安慰起来。 “芸姐姐,你别怪住持了,住持知道今日之事错不在你。”她拍着芸芸的手安慰孩子似的柔声细语道。 “他知道错不在我还罚我?!哼,就因为人家是金家二小姐,我就得倒霉吗?”芸芸这会倒真变成个了个大孩子,越是被人安慰,越是心里忿忿。 “锦姐姐说,住持罚你不是因为你打了金家的人,是因为……”她顿了顿,芸芸抢白道,“那还能因为什么?我又没做别的,难道他也认为我偷人家的破玉了?” “不是…住持说罚你是因为你用那香炉打人,对佛祖大不敬。”她说完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一副“你知错了吧”的样子。 “我…我……”好吧,这确实是我不对,是我该罚。 芸芸心里的气终于平了不少,看来她确实错怪住持了。 “芸姐姐,住持其实人很好的,他很关心你的。”她接着说,“听锦姐姐说,他还交待我们平时多关心你呢……” “噢?是吗……”芸芸有些疑惑,住持这才第一次见自己吧? “是啊,他说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能来这里是种缘分,要我们能照顾就多照顾你……”她眨了眨眼,似乎也在想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不是这儿的人?!他什么意思……”芸芸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 “我不知道…许是说你远道而来、无依无靠,漂泊至此不容易吧……” “噢…原来如此……”这话吓她一跳呢。 “芸儿,昨日我母亲说,她像见见你。” 两日后,芸芸正和玉成坐在虞府的湖心亭中吃着糕点,谈着最近习字的心得,他突然期待地微笑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差点把她噎死的话。 “咳咳……什…什么?!” 芸芸满嘴的红豆酥都喷了出来。这…这意思是要见未来婆婆了吗,她还没准备好呢。 据芸芸看古装片的经验来说,这豪门大院的夫人都是挑剔得很,她现在这样子能让她老人家满意吗。 何况…芸芸突然想起上次在虞府偏僻角落听到的下人之间窃窃私语,虞夫人似乎并不是玉成说的那么简单。 “不要紧的,我庶母为人很和善的,你不必过于担心。明日我们一起去拜见她,好吗?”玉成将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期待地看着她。 “嗯…好……”芸芸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也不忍心让他失望,于是便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飞奔回觉诚寺后,立马找慕雪商量,明日她该穿什么呢,是不是该带份见面礼呢,她这从没见过公婆的人,比第一次面试找工作可紧张多了。 慕雪也很替她紧张,她也没有见过虞夫人,不知其喜好如何。 芸芸开起了慕雪的玩笑,说咱俩以后说不定还是妯娌呢,慕雪却突然没了笑容,芸芸赶紧噤了声,看来她和润成并不顺利。 最后慕雪替她挑了一件杏色对襟襦裙,看起来端庄朴素,不媚不妖,长辈应该会比较喜欢。 然后又带她去皇城最奢华的首饰店“彩凤轩”挑了一支玉簪,虽然花了芸芸不少银子,但想想只要未来婆婆高兴也值得了。 第二日,玉成一早便坐了马车过来接芸芸,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他一并到了虞夫人所在的养心堂。养心堂是虞夫人平时礼佛的地方,因她嫌麻烦懒得走来走去,便干脆住在了里头。 一进入堂屋,一股馥郁的檀香味就袭了过来,进门之后顿时感觉屋里十分幽静清凉,让她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虞夫人穿着一件暗紫色绣银纹的锦缎长袍,端坐在上首,脸上不施粉黛,表情和蔼地看着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仆人立在一旁,芸芸一眼就认出是上次见到的父子中的父亲。 这虞夫人竟比芸芸想象中略显苍老,原以为虞夫人年龄不大必定肤白貌美、风韵犹存,可是现在看到的她虽是慈眉善目但满脸皱纹,举手抬足之间也显出老态。 ☆、第三十三章 阴 分卷阅读61 谋 芸芸赶紧学着玉成的样子,行了跪拜礼,虞夫人微笑着走下来扶起了她,一边摸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起来。 “你就是芸姑娘吧,你的字我日日在佛经上见到,甚好甚好……”她边笑着把她拉到椅子上,赞不绝口地夸了起来。 芸芸那原本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虞夫人看起来很和善,好似对她也比较满意,夸得她脸都红了起来,芸芸赶紧摆着手自谦了一番。 虞夫人又很客气地感谢她这两年对虞大少爷的指导,说如若没有她,虞少爷还在大街上瞎逛呢。芸芸赶紧说当不起当不起,顺便夸起了他儿子如何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芸芸把挑选的玉簪取出来送给虞夫人,她看过后说很素雅很喜欢,便让那个立在一旁的官管家收下了,那管家虽不言不语,但看起来很稳重深沉,与一般小厮明显不同。 虞夫人也问了些她家里的情况,芸芸只说从小父母双亡,朱家村的朱大爷是她义父,待她恩重如山。 虞夫人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芸芸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份和家境是个什么态度,但虞夫人从始至终并没有给她任何难堪,这已经使她分外感激了。 虞夫人与玉成又大概聊了一些家里的事、虞大人的身体情况等等,看起来他们俩感情还不错,玉成或许早已把她当嫡亲的母亲看待了。 大约聊了半个时辰,玉成便领着她拜别了虞夫人,走时虞夫人一再叫芸芸常过来看她,芸芸客气地答应了。 出了养心堂的大门,芸芸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一件大事,或许她和玉成的未来会比她想象的顺利吧。 正打算去湖心亭坐会,突然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绣花帕子竟不见了,一想,只怕是刚刚和虞夫人说话的时候落在椅子上了。 看来还是得去拿回来,这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个丢三落四的印象可不好。 于是芸芸让玉成和丫环们先去湖心亭,自己回去取了便过去,反正路不远,玉成便答应着去了。 她一路小跑便回了养心堂,因虞夫人喜安静,这养心堂丫鬟仆人也很少,大部分事情都交给管家去安排了。 芸芸刚跑到堂屋门口,看到门半关着露出一条缝,便站在外头平复了一下喘息,正待敲门,里面却传出了说话声。 她想着偷听不太好,要不等会再来,转身之际里面却传出了玉成的名字,芸芸心下疑惑,便没有动。 “夫人,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您万不可再为此劳心了。”这是管家的声音。 “你是说得轻巧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夫人嘶哑的声音传来出来,只是比刚刚和自己说话时低沉了许多。 “大少爷不会知道的,小的觉着这事就这么过了算了。”管家呷了一口茶说道,看来这管家与虞夫人的关系甚是亲密,竟能平起平坐。 “玉成若是知道了,必定会恨我一辈子啊。当初如不是我推他下马,想必他早已功成名遂了……”虞夫人说着也呷了一口茶,然后便不言语了。 居然是虞夫人推大少爷摔下马的?! 芸芸震惊地站在门外半天没敢动,待反应过来,立马想转身就走。这万一被虞夫人或者下人们发现她正在偷听,而且听到了如此惊人的秘密,岂不是小命不保。 听虞夫人的意思,这件事是万万不可让大少爷知道的,否则这虞府只怕要大乱。 芸芸一时慌了神,忘了此刻里头的人正静静地坐着,抬脚就往外跑。刚跑出两步,里头果然响起了一声呵斥,“谁在外面?!” 是管家的声音,他一定是追出来了,芸芸不敢回头,飞奔回了玉宇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随后芸芸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别了玉成,迅速地跑回了抄经阁,一路上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待回了自己的小屋,关上门,才稍稍安心。 这么大的秘密芸芸不敢告诉任何人,连慕雪也不敢说,虽说自己完全相信她不会传出去,但芸芸预感牵扯进这件事必定是个大麻烦,万万不能连累了她。 玉成曾说过,虞夫人自从他摔下马后便日夜服侍、尽心尽力照顾他,这是不是正说明她做了坏事心虚呢? 芸芸想起那日玉成在小厨房谈起虞夫人和润成时满足的笑容,此刻只觉倍加心酸,害你之人近在咫尺,你却还当她是慈母心怀。 接下来的几天,她没有见过玉成,心里老藏着个秘密,做起事来也有点心不在焉。 “咳咳……”一声十分做作的咳嗽声从头顶上传来。芸芸赶紧将拿着抹布的手缩了回来,这才发现正趴在甲板上擦地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抹布擦到前面人的金丝布鞋上了。 芸芸忙抬头看去,此人正低头望着她,虽然逆着光,但依然可以感到那冷若冰霜的面瘫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原来是大…才不是大哥呢,他早就没把自己当妹妹了, 分卷阅读62 以后还是叫他少爷吧,算给他面子了。 “咳…咳……”他又十分做作地清了下嗓子,用调笑的口气问道,“听…听说你前日与人打架了?” “……”哼,关你屁事啊。芸芸翻了个白眼,站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是不是得感谢我啊,要不是在我这天天干活,你哪能长那么些力气啊。你说是吧?” 他细长的凤眼妩媚地斜瞟着她,嘴角微微上翘着,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样,真叫人恨得牙痒痒。 “谢谢少爷了,承蒙您赏脸让我在这干活,小女子感激不尽。”芸芸顺从地轻声回道。他越是激她生气,她越不上套,气不死他。 果然,他脸上笑容挂不住了,讪讪地把头转了过去,开始盯着江面发呆。 正在芸芸准备开溜的时候,他却又开始自顾自说起来,她只得停下了刚迈出一半的步子。 “金家人不识好歹,敢欺负到我赵学文身上,我定要让他们好看。”他冷冷地吐出一句。 “什…什么?金家也欺负你了?”芸芸不敢置信地站到他旁边,盯着他侧脸问道。 “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他转头看向她,淡淡地说。 这…这么温柔的话,为什么你说出来像要杀人。 芸芸一阵感动,看来大哥还是在乎她这个妹子的,竟把她当他赵家的人看呢。芸芸正想两句感谢他的话,他却又幽幽地飘出一句,“你欠了我钱,就是我赵学文的人。” “……”还是算了吧,什么大哥不大哥的,他呀,只认钱。 “芸儿,你怎么了,怎么好像有心事?”玉成微笑地蹲在小溪边,用手撩拨着清澈的溪水,将手上残余的几滴水,弹到了芸芸脸上。 “我…我没事啊,许是这几天睡的不安稳吧……”她低下头,也装作玩水的样子避开了他的视线。 阳光下的他,笑意盎然,眼神里藏着天真的孩子气,似乎世界从来就是美好的,一切丑恶都不存在。 芸芸不确定是否应该告诉他实情,她不想做这个恶人。 虽然从小芸芸接受的教育就是真相应该被昭然天下,罪犯应该被绳之以法。但她一旦说出真相,这么温暖乐观、积极向上的他就再也不存在了。 与其现在说出这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弄得他们母子反目成仇,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接下来虞夫人的表现再行定夺。 芸芸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虞夫人和管家并没有发现她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然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可能就是罗芸芸自己了。 她边想着心事,边盯着溪水发呆,不知什么时候,玉成竟已坐到了她的身边,头轻轻地靠了过来。 水面倒映着他们的脸,芸芸微微红了脸只好装作没发现他这突然的亲近,等着他下一步动作。难怪他刚刚使唤福安去几里外的村子买些新鲜水果来吃,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的唇慢慢靠近自己的脸颊,芸芸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到了她唇边。 “姐姐,姐姐!”一个稚嫩的童声突然响了起来,接着只感到身体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自己便向旁边摔去。 回头一看,却是个七八岁左右穿着粗布衣裤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个风筝从她和玉成中间冲了过来,玉成此刻满脸通红,讪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咳咳……你的耳朵没什么问题……我刚仔细看过了。”他双手背在身后,脸朝着天空四十五度仰视状,大声地说道。 “……”芸芸不禁捂嘴偷笑,您也知道您刚刚的举动少儿不宜呀。 “姐姐,你能帮我写几个字儿吗?”小男孩抓着一支毛笔,期待地冲着她问道。 “噢…没…没问题,”芸芸这才反应过来他喊的姐姐是叫自己呢,“你要写什么字啊?” “写我的名字。爹爹说风筝写上名字就不会丢了,可是我不会写,爹爹也不会写。”他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把笔往她手里塞。 “嗯,那你叫什么名字呀?”芸芸拿起那只秃笔,在石头上稍微顺了顺。 “李二狗。”他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 ☆、第三十四章 入朝 芸芸帮他把名字用小楷端端正正地写在了风筝的木架上,然后把风筝还给他。他仔细地看了看,开心地笑了,冲她说道,“姐姐的字真好看!” 芸芸不禁乐了,这小孩不是不会写字吗? “你不是还不认字吗,怎么知道姐姐这字好看啊?”她掐了一把他晒得黑黑的小脸,笑着问道。 “我见我们村的教书先生写过字的,姐姐比他写的还好看。”他抓着风筝边走边道。看来这个小孩是旁边村子里的,正在这村外的溪边草地上放风筝。 “等等,你怎么没去先生那学字呢?”玉成这时候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拦住了小孩。 分卷阅读63 “爹爹说,没钱交那个…那个什么来着……”他停下来,用抓笔的手蹭了蹭头。 “是束脩。”玉成微笑着看着他,“那你想学写字吗?” “想。我们村的黑娃都会写字了,可我不会,他们老笑话我。”二狗说着委屈地眨了眨眼。 “把这个给你爹,让他送你去先生那读书习字。” 玉成从钱袋子里拿出一錠银子,看起来足有十两,塞到了小男孩手里。然后笑着拍拍他屁股,让他赶紧回家了。 两人重又并肩坐下,芸芸趁他不注意,猛地在他右脸“吧唧”地亲了一下。他刚刚的举动实在太温暖了,让她情不自禁想给他点奖励。 嘿嘿,顺便给自己点奖励。 玉成惊讶地呆在那里,像个石雕一动不动,半天才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羞涩地看着她。 芸芸也没敢看他,或许这女子主动献吻的举动在这古代还是过于刺激,他那颗小心脏需要缓缓。 玉成静静地坐了好半天,才轻轻地抓起她的手,放在他厚实修长的大手里,柔柔地问道。 “芸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写字的?”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芸芸抬起头凝望着远方的青山,想了半晌才答道。 “喜欢写字应该是从我第一次参加比赛得到第一的时候开始的吧。其实从小我爹就逼着我每日习字,可小时候我并不喜欢,那时只是迫于无奈。但那次得奖后,很多人夸我字好看,我突然从一个没人注意的小胖妞变成大家眼中的小才女,那时可开心了。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要获得别人的尊重,就要变得优秀,而常年的习字可以让我变得优秀,拥有一技之长的人会与众不多。我那时方懂得我爹的良苦用心,我很感谢他,虽然我小时候经常怨他。可直到现在,我都感谢他。” 小时候的回忆如胶片一般在芸芸脑中闪过,如此清晰,又如此遥远。 玉成温柔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不过要说把写字当成终身理想的话,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芸芸接着说道。 “噢?哪一瞬间?”他好奇地笑着问道。 “是我十五岁那年夏天,我坐在自家书房里临写一本古帖。当时屋子里又闷又热,屋子外的樟树上蝉鸣不断。我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周围安静了,所有的喧嚣都听不到了,燥热的空气似乎也消失了。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千多年前,在深山老林中的草屋内,静静地写着这一纸古文,凉风轻抚我的脸颊,我变成了这本帖子的主人。我感受到他用笔时的思索,时而流畅,时而犹豫,我感受到他措辞时的严谨,他写错字时的懊恼……我好像在与他对话,又好像我成了他,他成了我。当我的意识回到自己的小书房时,我很惊讶,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写了几个字,竟然让我的灵魂穿越了千年与古人相交。除了写字,我找不到比这更容易的穿梭时空的方式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比很多人更幸运,因为我体验到了这种艺术带来的极致的魅力。” 她兴奋地说了一大通少年时代的感想,突然意识到他或许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胡说些什么。芸芸尴尬地噤了声,抬头望去却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目若秋水、波光粼粼。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写字的吗?”他抓着她的手,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抚动着。芸芸但笑不语,等他告诉自己。 “其实也是一瞬间的事……最初我是见你抄写的经书,字迹娟秀、气韵不俗,我便萌生了想学字的念头。直到那日在湖心亭见到你即兴地写了一副大字,我才……” “湖心亭?什么时候?!”芸芸打断了他。 “嗯…你穿着我送你的白色云纹长裙,在湖心亭等我。那日彩霞漫天,风光旖旎,你在亭子里恣意挥洒着笔墨。那时的你,笑得那么畅快、满足,仿佛你手中拿着这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你的眼睛里,光彩动人。你的周身,锋芒四射。我那时才知道,一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如此痴迷,而这种痴迷好美。你与字仿佛合而为一,我爱上了那字,也爱上了……” 他越说越轻,渐渐地听不到了,但芸芸已经听懂了。这是她听过最动人的表白,而且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说出。 芸芸紧紧抓住他的手,他也紧紧回握着她,紧到芸芸的手指一阵酸痛,但她喜欢这痛,这痛能让她更好地铭记这一刻的幸福。 回程的马车上,芸芸告诉他,自己有想做的事了,他也开心地说他也有想做的事了。 “我想入朝为官,想为万民谋福祉,想成为更好的自己,想保护你。”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嗯,我支持你。”芸芸双手包住他的大手,微笑地对他说。 她最终也没有说出自己想做的事,反正日子还长,既然玉成想入朝,那便先陪他完成心愿吧。 年关将至,抄经阁也忙了起来,过来抄经礼佛的公子小姐多得厢房都不够用。 五个人做的事现在只有四个人做了,因为霞姐姐前不久刚请辞了。她的爹 分卷阅读64 爹给她指了一门婚事,要讲她嫁到几十里外的村子去,虽说是个小财主家,可是听说她的丈夫是个哑巴。 她什么都没说便答应了这门亲事,临走时哭着来跟众人告别。芸芸和慕雪她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流着泪说恭喜,嫁到财主家有丫环伺候着也算是少奶奶的日子了。 霞姐姐笑着擦擦眼泪,说她这辈子就喜欢到处找人说话,现在总算碰到个能安安静静听她说的了。 掐指一算,芸芸来这里已经三年多了,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安之若素,从最初的一穷二白,到现在也算个小富婆了。 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了,她与玉成的未来或许该提上日程了,只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打算。 芸芸本打算抽个时间试探试探他,可最近他总是特别忙,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近来他跟着虞大人学了不少为官之道,再加上他为人聪明和善,说话有礼有节,颇得朝中大人们的赏识,现如今朝廷里好几位大人都有意举荐他担任礼部侍郎一职。 芸芸也曾惊讶地问过慕雪,这礼部侍郎不应该是通过科举一步一步考上去吗,怎么这官家子弟便可以随便当呢? 慕雪告诉我,因前朝“重武轻文”的那场浩劫,冤死了不少忠诚尽职、兢兢业业的文官,这也导致现而今宁朝的老百姓不愿意读书当官,大概是害怕一个不小心又成了这政治的牺牲品。 所以现在科举招来的人虽已经是拔尖的,但也比不上过去的状元了。于是,当今圣上允许由朝廷大人举荐有识之士担当正三品及以下的官职。 芸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玉成也是知道自己进入朝廷会十分顺利,才选了这条路。 不光官运顺当,他的书法作品也成了皇城里炙手可热的艺术品,很多爱好收藏的有钱老爷都愿意花重金来求他的墨宝,哪怕一个字两个字也视若珍宝,挂在自家堂屋里显摆。 听小道消息说,当今圣上至文帝也是个喜爱艺术的皇帝,已经多次私下接见虞家大少爷了,这样看来,他也算颇得圣宠了。 不过最近从街边卖糕点的小二口中又听到一些令芸芸很郁闷的谣言,小二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皇上怎么欣赏这虞家大少爷,甚至有意将自己的亲妹子昭月公主许配给他,还羡慕地感叹道。 “估计过不久啊,这虞家大少爷就是宁朝的最得宠的驸马爷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啊。” 芸芸不相信他说的,玉成绝不是个见异思迁、贪慕虚荣的负心汉,可越来越多人这么传,她便也在心里打起了鼓,日日不得安宁,连带着干活也没了力气。 “咳咳……”这讨人厌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过来了。 芸芸继续看着江面发呆,不想理他。 “你怎么又在这偷懒,你还欠我银子呢。” 赵学文见芸芸没理他,语气越发尖酸起来。但话虽这么说,他倒也没喊她去干活,只是也学着她的样子,站到船头看起了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很尬,但还是要写下去…… ☆、第三十五章 落水 “怎么…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了?”他偏过头玩味地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邪。 “我好着呢,不劳少爷您操心了。”芸芸白了他一眼,心里烦闷透了。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那个相好的傻少爷要做驸马爷了?你还不知道啊……看来是我多嘴了。”他装模作样地捂住了嘴巴,但脸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全是幸灾乐祸。 “你放屁!那些只是坊间谣言,玉成与我情投意合,他只会娶我,我也只会嫁她!”芸芸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似乎被她这凶神恶煞的态度吓到了,又或者是她这话由女子嘴里说出太不含蓄了,赵学文面无表情地愣了半天,才转过头,又看着江水发呆去了。 “你只会嫁给他吗……”他突然又幽幽地吐出这么一句,声音很轻,似乎并不想被听到似的。 “嗯……”芸芸点了点头。 她希望嫁给他,但如果他另娶他人了,那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走,芸芸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那我看,你这辈子注定是嫁不出去了,公主是必不会让他纳妾的。或者,他讨了你去当个通房丫头,你可愿意?”他突然又坏笑了起来,笑得很不自然,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怕。 他的话像把剑正好刺中了芸芸的软肋,女官卑微的身份真的能和公主竞争吗,做个通房丫头听起来倒更像她可能拥有的未来呢。 芸芸感觉他此刻像个巫师,将最恶毒的诅咒都缚于自己的身上,她畅想过的美好姻缘一下子支离破碎了。 芸芸红着脸站在那里,只感觉头晕目眩,此时正好风大浪大,人也随着船左摇右摆起来。 她迅速向面前人身上跌去,赵学文很惊讶,以为芸芸要打他,一闪身便躲开了。 可是芸芸早已没有了撑住船 分卷阅读65 沿的力气,手指只轻轻拂过那粗糙的木头,便一下栽进了水里。 坠入水中的同时,她只听到他焦急地喊了一声“芸儿”,便沉了下去。 沉入水中的芸芸,并没有丧失意识,在求生本能的影响下她感觉没有那么晕了,手也有了力气,便开始向水面游去。 这宁朝女子大多不识水性,除了渔家姑娘外,基本上都不会游泳。可她从八岁起就在游泳馆学游泳,所以游泳对她来说是很擅长的事,即使用着这具身体,芸芸依然轻而易举地浮出了水面。 当她钻出水面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一双壮实修长的手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身体,赵学文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了下来。 芸芸想挣扎却没有力气,船上几个小厮赶紧向他们扔了绳子过来,他抱着她拽着绳子一点点向船边游去,自始至终没有放开分毫。 当两人换上干净衣服,擦干了头发坐在船舱里烤火时,赵学文红着脸默不作声地盯着火苗不敢看她。 芸芸瞪着他不服气地想,要不是他躲闪开,自己也不至于掉下去,但看在他奋力相救的份上,就饶了他吧。 一想到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他抱住身体,芸芸的脸也不禁红了起来。 他抱着自己向船边游去时,那宽厚的胸膛和坚毅的侧脸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芸芸第一次开始把他当个异性看待。 “我…我不知道你通水性,我…我以为你……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反复地搓着自己的手,火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得更红了。 “我从小就学过。”芸芸轻描淡写地说。 “你…究竟是哪里人,你老家究竟是何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显然这特殊的本领令她的来路更加可疑了。 “我…我是南疆人,在靠海的村里长大。”天知道南疆在哪里,反正说一个最远的地方最不容易穿帮。 “原来是南疆人,难怪你生得……”他欲言又止。 “生得怎样?”芸芸好奇地问道。 “生得…生得伶牙俐齿,生得胆大包天!”他突然又恨恨地冲她嚷道,让芸芸好不莫名其妙,这人喜怒无常的毛病还是没变啊。 不过自从芸芸坠江之后,赵学文便不再让她在船上干苦力了,只叫她继续帮他认字画抵债,偶尔还会把她叫到醉花楼去同他喝茶赏帖。 用他的话来说,陪他也是种抵债行为。嘿,我怎么感觉自己的职业越来越边缘了。 不管了,只要能尽快还完这些钱,陪他吃喝玩乐这些小事芸芸还是很愿意的。 这不,赵学文刚刚又派小厮来通知她去醉花楼品茶吃点心,芸芸立马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飞奔而去。 此时的醉花楼里,赵学文正端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等着某个吃货。 “少爷,厨房的下人刚来问今晚芸姑娘在不在这吃晚饭,要不要备她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小的想着芸姑娘从不在这吃晚饭,便叫厨房不用备了。您看呢?”赵虎凑到少爷跟前,向他报告起了日常事务。 “她呆会就过来了,这也快到晚饭时候了,我看就备着吧。”赵学文想了想,微笑着对赵虎吩咐道。 “可芸姑娘平时从不留在这吃饭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赵虎小声嘀嘀咕咕起来,少爷的心事他不是不知道,可这少爷本事不行啊,连自己心上人都留不住。 “谁说的,我今儿个就要留她下来,我还不信了。”少爷气呼呼地吼道。怎么,我留她吃个饭的本事还没有吗,哼,我只是没使出我的本事。 “那少爷您今儿个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吗?”赵虎有些不相信地笑着问道。 “待我想想。” 这一想便足足想了一炷香的功夫,赵学文突然猛地站起来,双手一拍,“有了!我想到了一个绝世好办法,必定能将她留下,嘿嘿……” 说完,竟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小孩儿一样笑了起来,那天真的模样令赵虎都看呆了,真是活久见啊,活久见啊, “咳咳……赵虎,你听说过欧阳询观古碑的故事吗?”少爷邪恶地一笑,瞟向小厮。 “小的不曾。” “这故事是这么说的,欧阳询曾经骑马赶路,无意中看到一块古碑。原来是晋代著名书法家索靖书写的,他驻马浏览,看了很久后离开。他走离古碑几百步又返回来,下了马站在碑前观察,等到疲乏,又铺开皮衣坐下来观察,于是就住宿在古碑旁,守在碑前多日才离去。”少爷笑眯眯地徐徐道来。 “少爷的意思是?”赵虎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芸儿酷爱赏帖,我若是在她走时拿出昨儿个刚收来的稀世珍帖,她不就自然留下来了吗?”赵学文边说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很为自己的机智得意。 “少爷英明……”赵虎赶紧附和道,“不过,小的还有点不明白。万一芸姑娘说要把这帖子借去看,那岂不是留不住她了?” “废话,这稀世珍帖,能说借就借?弄坏了怎么办?你这是 分卷阅读66 多此一问。”少爷撇撇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喝茶去了。 罗芸芸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往椅子里一坐,便忙不迭地吃起了点心。这醉花楼的点心果然不同,到底是赵家请的最顶级的面点师傅做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赵学文看着她狼吞虎咽地样子,不禁一阵好笑,这小人儿怎么吃不胖呢,还是这弱不禁风的身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起了最近市面上值得收藏的一些字画,罗芸芸突然小声地凑到少爷身边,神神秘秘地说起了最近听来的八卦。 据说最近皇城里流传起了一种说法,颜真卿的著名行书帖《祭侄文稿》神秘现身之后火速被某腰缠万贯的土财主重金买走了,听说是十万两成交的。 罗芸芸啧啧地感叹着,这皇城里真是藏龙卧虎啊,怎么有钱人这么多呢,边说还边无比嫉妒地瞟了旁边人一眼。 旁边人目无表情地喝着茶,眼神里却憋着一股笑意,心里想着,好戏呆会就上场了。 两人说着说着,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罗芸芸摸了摸吃得饱饱的肚子,心里想着,嘿,又省了一顿晚饭。起身正准备告辞,却被少爷拦了下来。 “咳…”他咳嗽了一声,却不说话了。罗芸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怎么少爷最近这么喜欢咳嗽了,咽喉炎犯了? “今…今儿个在这吃饭吧,做了你喜欢吃的。”少爷突然红了脸,也不看她,柔柔地说道。 “不了,我吃饱了,天晚了路上不安全。”芸芸自从上次虞家回来后,走哪都觉得被人盯着似的,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 “那就陪陪我,随便吃点吧。”他略带失望地加了一句。 “谢谢少爷美意了,我真的该回去了。”芸芸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心想自己都陪他喝了一两个时辰的茶了,也该知足了吧。虽说她欠了钱,可也是有尊严的,不能你说陪就陪吧。 “那好吧,你回去吧。”少爷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朗声对小厮吩咐道,“赵虎啊,把昨儿个我买的颜大人真迹拿出来,我打算吃晚饭赏赏帖。” ☆、第三十六章 失约 “是,少爷。”赵虎连忙去书房把帖拿了出来。 “颜…颜大人,真迹?!”罗芸芸赶忙收回了刚迈出门槛的脚,一步窜到了赵学文面前。“你说的可是《祭侄文稿》?!” 她双眼瞪得圆圆的,一副自己早该猜到的样子。 “我就说,这皇城怎么可能有宝贝逃出你赵家少爷的手掌心,果然啊,就是你买去了。早该想到,除了你,还有谁能那么快把它买走,十万两啊,出手这么准这么阔绰。唉,早该想到。” “那你倒是想不想看啊?”赵学文弯起了嘴角,等着鱼儿上钩。 “当然想,快给我看看。”罗芸芸迫不及待就去接赵虎手里的锦盒,轻轻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果然是颜真卿真迹啊,啧啧,这笔墨浸透着哀悼悲思,墨点仿佛从心里流出的泪滴,线条如同悲怆的浩叹……”罗芸芸越看越舍不得放手,边欣赏就边不住地称赞起来,双眼炯炯有神,光彩毕现。 赵学文盯着她的侧脸,不觉出了神,直到赵虎轻轻撞了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出招呢。 “好看吗,好看就留下来慢慢看嘛。这帖哪是一时半会能欣赏够的。”少爷说着便准备让小厮布菜。 “少爷,这帖真好看,我…我想……”罗芸芸看着外头渐渐变暗的天色,不禁担忧起来。 既想趁天黑前赶紧回寺庙,又舍不得放下这帖子。自己刚刚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要把每个字每个笔画过一遍,起码还得一个时辰呢。 “嗯?”赵学文走近了她,期待地盯着她的眼睛,以为她想留下来。 “我…我想借回去看看,行吗?我知道这是稀世珍宝,我一定会倍加小心的。外头天色渐暗,我实在害怕。行吗,求求你了……” 罗芸芸拿出了小时候向老爸撒娇要冰淇淋的本事,这都多少年没用过了,也不知管不管用。 赵学文看着眼前这小人儿白里透红的面颊,含情脉脉的双眼,柔声细语、如娇似媚的模样,不觉脑袋一懵,心跳骤然加快,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 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啊,芸…芸儿这是跟我撒娇? “行…行……你拿去吧。”赵学文结结巴巴地说完便转身进了里屋。罗芸芸兴高采烈地谢过少爷,将字帖包好,便飞奔而去。 “少…少爷”赵虎凑到赵学文身边,“这…好像跟您计划得不太一样啊?” “……” 少爷白了他一眼,“吃饭吧,那么多废话” 又快到上元节,去年上元节发生的事一直在罗芸芸脑海中回荡,不知不觉她和玉成已经在一起一年了。前些天玉成特地跑来跟她道歉,说最近实在太忙了,所以怠慢了她,上元节那天两人要好好聚聚。 罗芸芸数着日 分卷阅读67 子开始期待上元节赶快到来,不知到那天玉成会带给自己什么惊喜。 近来两人见面不多,芸芸本来心里憋着一股气,可玉成告诉她,他现在已经当上了礼部侍郎,希望多为朝廷效力,这样才能实现芸芸心里的愿望。 罗芸芸不禁纳闷起来,心里的愿望?他怎么知道我心里什么愿望,他真的猜得到我内心的想法吗? 芸芸想起上次自己没对他说的话,自从那次见到那个放风筝的男娃子以后,芸芸就想去村里教孩子们读书习字。让那些没钱上私塾的孩子也能学会写字,这便算是她来这世界能做的最大贡献了。 芸芸也曾带着醋劲地问过玉成,他和昭月公主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怎么整个皇城都在传呢。玉成听了似乎有些高兴,掐了一把她的脸,说她终于也成了小醋坛子了。 接着他很郑重地解释说,是皇上和公主欣赏他的字,请他教公主习字而已,并没有别的,叫芸芸千万不要多想,他的心只属于她一个人。 一席话把芸芸前些日子的不畅快都扫清了,两人又如胶似漆地温存了起来。 慕雪经常取笑她,说她现在像虞家少夫人似的,天天“玉成玉成”地挂在嘴边,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虞家大少爷、宁朝礼部侍郎是她的未婚夫。 罗芸芸总是一边挠着慕雪的胳肢窝,一边反驳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就是忍不住嘛,我骄傲不行吗?” “行行行,你说你说,我让你说还不行吗……”慕雪边笑边求饶。 “哼,谁像你啊,从不提起你的润成少爷!”罗芸芸闹着闹着,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脱口而出。说出来以后便有些后悔了,也不知最近慕雪和二少爷怎么样了。 皇城里倒是到处传说虞家两个少爷都被抄经阁女官迷了心窍,不知这俩狐狸精用了什么妖法。 果然,慕雪收起了笑脸,正抓着芸芸的双手也一下松开了,将身子转了过去,也不看这边。 “慕雪,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失言了。”芸芸小声说着,心里自责极了,看来上次金二小姐这么一闹,把慕雪和二少爷是闹散了。 慕雪曾经也是小户人家的小姐,虽说现在没有小姐脾气,可心气还是很高的,哪容的了别人说她攀龙附凤呢。她的脸皮子可比自己薄多了,是个看着柔弱无骨,却极有主见的人。 “芸姐姐,我不是怪你。我和二少爷的事,莫再提了,我们没有结果的。”慕雪淡淡地说道,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他还在找你吗?”芸芸小心地问道。据说润成对慕雪一直穷追不舍,甚至来抄经阁找了她好几次,慕雪都没有露面。 “嗯……不过我想明白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天上,我在地下。他现在下来找我,可他终归是要回去的,我却上不了天,我只能永远这么仰着头看着他。看久了,人是会倦的。”她幽幽地说着,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我想这话她对自己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吧。 芸芸轻轻环抱着她瘦削的双肩,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嗯,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上元节一早,罗芸芸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箱倒柜的试起了衣服。这两年存了不少银子,锦服华袍也买了不少,加上赵学文和玉成也时不时送一些精美的衣裙,现在反倒不知穿哪件合适了。 选来选去,芸芸挑了一件鲜艳的正红色束腰锦缎绣金丝长裙,这裙子是玉成七夕送给自己的,一直舍不得穿,现在终于可以穿出来让他看看了。 慕雪也说这条裙子很适合芸芸,这俏丽的红色衬得她肤白如雪、眼眸似星,一静一动之间,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芸芸带上打算送给玉成的一方老坑砚便出发了,这砚是芸芸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砚上雕刻的鸳鸯戏水,是她花了一个月的功夫跟着赵家雕刻师傅学的,为此没少挨赵学文的冷嘲热讽。 到了他们约定好的鹊桥上,芸芸四处张望起来,除了几对亲亲我我的情侣之外,再无他人。 桥下的护城河里,花灯陆续被点燃了,烛火把水面照得像无数个小太阳在飘着。芸芸怀抱着那方满是心意的砚台,微笑着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玉成一定会喜欢这礼物,她想象得到他开心的样子。 约莫等了一炷香时间,玉成却还没有来,倒是等来了一个虞府的小厮。 那小厮恭敬地站到罗芸芸面前打着恭,说他家少爷临时接到皇上宴请,匆忙赶去了宫里,一时半会只怕回不来。特命自己过来转告芸芸,并请她去虞府里等候。 罗芸芸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一想到男人毕竟还是事业为重,皇上宴请事关重大,自己万不可小家子气责怪他。于是便什么都没说跟着小厮去了。 坐在湖心亭里,芸芸边吃着桂花糕边赏着月,琢磨着这玉成赶回来只怕至少也得一个时辰吧。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时间,迷迷糊糊地趴在石桌上便睡着了,一旁服侍的丫头赶忙给她盖上了厚貂绒的披风,这冬季里的寒风冰冷刺骨直往人脖子里钻。 罗 分卷阅读68 芸芸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整个人昏沉沉的,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玉成还没有回来。 “翠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向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望去。 “回芸姑娘,现在…现在已是亥时了。”丫头小声回道,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家少爷把人家姑娘大过节地撂在这里了。 罗芸芸把披风还给了她,将自己带来的那放砚台也一并递给了丫环,交待她放到少爷书房,便起身告辞了。 脱下温暖的披风后,罗芸芸只觉身体一下子就凉了下来,嗖嗖的寒风直往她单薄的裙摆里钻。若不是想让玉成看看她穿上这红裙的模样,她是绝不会在这冻死人的季节穿成这样的。 她双手环抱于胸前,匆匆地走在硬邦邦地石板路上,护城河里放花灯的人已经不多了,只剩几对窃窃私语的情侣还在那依偎着。 芸芸停下脚步向他们看过去,心里一阵羡慕。玉成,他此刻在干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在焦急地等着他吗。 ☆、第三十七章 醉酒 罗芸芸正思忖着宫里的情形,两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忽然谈笑着从她身边走过。俩人话语里似乎在说宫里的宴会,罗芸芸确信自己听到了虞家大少爷的名号,她赶紧悄悄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我看他这驸马爷啊,是当定了,哈哈……”白衣少爷朗声笑道。 “是啊,也不想想今儿个什么日子,上元节啊,昭月公主非要把他留下,这意思还不明显吗?”蓝衣男子附和着。 “我看皇上就是想成全公主,才特地办了这么个宴会。今夜,只怕他是不用回府啰,嘿嘿……” “这昭月公主生得妩媚艳丽,又是出了名的胆大,玉成是要享福啦,哈哈,我们呀,羡慕不来啊!” 两人说着说着渐渐走远,罗芸芸只觉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挪地往前面走着。大街上越来越黑,可她早已忘了害怕,双眼无神地沿着这石板路向前走去。 玉成,昭月公主,妩媚艳丽,胆大,享福……这些词放在一起,罗芸芸不是不懂什么意思,她不敢相信在这古代宫里男女竟然能如此开放。这个点了,玉成还没有回,难道他们真的…… 此刻她只觉头重脚轻,看来自己果然受了风寒。她左摇右晃地向前踏着,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多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芸芸不禁一阵恐惧,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走夜路了,莫非真的有人在跟踪她? 她加快了步子,小跑了起来,不一会看到巷子深处似乎有火光,便奋不顾身地奔去。 是一家酒肆,太好了,罗芸芸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酒肆虽然烛火昏暗,但十分暖和,这一丝丝光亮已经足够让她感到安全了。 罗芸芸挑了一坛桂花酿,便自斟自饮起来。她以前从不喝酒,原以为这古代的酒必然浓烈刺喉,没想到这桂花酿香醇绵厚、入口微甜,喝着喝着人不禁有些飘飘然。 她不知自己已经醉了,又让掌柜的拿了一坛过来。待第三坛刚放上桌,一只大手却把坛子死死地按住了。 “你醉了,不要喝了。”一个浑厚略带磁性的男声在罗芸芸头上响起。 这声音好熟悉啊,是谁来着。她趴在桌子上,已是面带潮红、眼露微醺,缓缓抬起头来,睁开了半眯着的双眼。 “咦,大哥?大哥…你怎么来了?”罗芸芸开心极了,挣扎着就要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来人迅速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赵学文看着怀里醉醺醺的人儿,眼里一片沉痛。他本想说自己不是她大哥,终究是没说出口。今夜,他就再当一次大哥吧。 “大哥,来,一起喝吧。我跟你说,这,这叫桂花酿,贼好喝,哈哈。”罗芸芸嘻嘻哈哈地比划着,喝醉了以后的她反倒比平时活泼了不少。 “老板,再来两坛啊!”罗芸芸朝掌柜的喊起来。 “大哥,来,别客气,我请客。”她边说边自己喝了起来。赵学文看着她这模样,既稀奇又好笑,想着这桂花酿倒是不伤身,便也陪着她喝了起来。 “大哥,今儿个是上元节啊,你怎么也是一个人啊?”罗芸芸酒壮怂人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竟然问起了赵学文的隐私。 “大哥,你多大了,二十多了吧。诶,你该找对象了,我跟你说,现在男的比女的多,打光棍的多着呢。你家有钱我知道,可你也不能太挑了,再挑就没人了。嗝……” 罗芸芸只当是在跟朋友聊天,恍惚间竟然现代古代都分不清了,噼里啪啦地就开始数落起他来。 “……”赵学文无语地看着她,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你是不是担心对象找不好啊,唉,我跟你说,找对象哪那么容易一次找中呢。你看我,这不就被甩了嘛。你看我,我难过了吗,我心碎了吗?”她一口气灌了半杯,接着说道,“没有!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难过。为什么啊,因为我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女性,男人算什么。 分卷阅读69 两条腿的□□不好找,四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嗝……” “噗……”赵学文一口酒喷在了罗芸芸脸色,赶紧用袖子帮她擦了起来。看着她白嫩的脸蛋上微微红霞,清亮的眼睛里薄薄雾气,红唇微启,挺鼻微翘,不禁心神恍惚,赶紧移开了眼。 “你跟虞家大少爷真的……完了?”赵学文琢磨着怎么问才合适,他怕一不小心惹她伤心,又怕问得不好,她的话反倒叫自己伤心。 “完啦!彻底凉啦!”罗芸芸边说边傻笑了起来,“我罗芸芸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也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啊……” “咳咳……是,是是是……”赵学文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的冰霜顷刻间消融殆尽。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默数着自己这一年的不眠之夜,他终于等来了希望。 “我明儿个就能找到个男人娶我,你信不信?我不是非要吊死在他虞玉成这颗树上,他爱跟公主干嘛就干嘛,我不稀罕。”罗芸芸凑到赵学文面前,重重拍在他肩膀上。“大哥,明儿个,你,就你,给我介绍个皇城最好的公子哥,行不行。妹妹就求你这点事,你答不答应?” “我……”他微微咽了咽口水,双眼精光毕现,“我介绍的,你保准要?保准不嫌弃?” “废话,你看上的准没错,你,你就说行不行吧。”罗芸芸说着说着感觉困意席卷而来,还没听到他的回答,便倒在了桌子上。 赵学文把银子付了,将自己的狐皮披风紧紧围在罗芸芸身上,背着她向觉诚寺走去。 明儿个,芸儿,明儿个我就要告诉你我的心意。 罗芸芸只觉得周围暖烘烘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回到了抄经阁的小房子里,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问慕雪几点了。 慕雪将她的被子掖了掖,告诉她已经接近子时了,说完又嘀嘀咕咕了一句,今儿个这笛声怎来得这么晚呢。 赵学文刚取下披风坐到塌上,正准备喝两口茶,轻云便微笑着端着茶水进来了。 “少爷,刚泡的碧螺春,喝点吧。”她柔声细语地问道,纤纤玉手却已经端着杯子递了过来。 “嗯,轻云啊,你的茶艺越来越好了。”赵雪文微笑地看着他,口中轻轻哈出的热气还带着点桂花的微醺。他双颊泛红,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雀跃。 “少爷,可是有什么开心事,也说给轻云听听?”她端起了另一杯茶,朱唇微启,轻轻抿了一口,杏眼斜飞妩媚地看着赵学文。 赵学文淡笑着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问道。 “对了,轻云啊,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首饰啊?” “扑哧”轻云捂着嘴轻笑出声,“少爷平时不是买了不少首饰给我嘛,还问这做什么呢?” “我……”赵学文听出来轻云可能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我是想问你,这向心上人表明心意的时候,送什么最合适呢?嘿嘿……大哥我没经验啊……” “表…表明心意……”轻云端着杯子的手轻轻放了下来,杯子微微颤颤地差点掉在地上,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将杯子放稳到桌子上。发现少爷正盯着自己,她马上又换上了笑脸。 “少爷,我听说,芸姑娘和虞家大少爷早已私定终身了,您何必……”她本以为自己这话必会让赵学文打消那荒唐念头。 谁知赵学文大手一挥打断了她,“他们已经断了,不要再提他了。以后芸儿再也不会跟他有什么瓜葛了,明儿个起,她就是我的人了。” 他笑眯眯地抓起了轻云的手,期待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说道,“好妹妹,你一会儿帮你未来嫂嫂选一副最好看的耳坠子,明儿个早上给我,好吗?” “是…少爷……” “轻云先告退了”。 罗芸芸早上起来,只觉浑身酸痛,这头重得像是灌了一脑袋水,低下去就抬不起来了。 她边洗漱边问慕雪,自己昨儿个怎么回来的。慕雪打趣地看着她,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罗芸芸莫名其妙地愣了半天,她这答非所问的是啥意思啊。 对了,自己好像昨晚在酒馆喝酒,为什么喝酒呢……昨儿个上元节…玉成…大哥……突然她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自己好像对大哥说了很多话,可是说了些什么却不记得了。 玉成……一想到昨晚听到的那些关于他的淫言艳语,芸芸只觉又一阵头痛。 哼,她决定了,绝对绝对不主动找他,除非他来找自己解释清楚,除非他来求着她罗芸芸,否则他俩就算完了。嗯,不想了不想了,罗芸芸把头反复地摇着,要把脑袋里所有关于虞玉成的画面都甩出去。 她出了房门正准备去抄经阁,路上却被赵家小厮拦住了,说他们家少爷今儿个上午请自己过去,有话跟自己说。罗芸芸一愣,这么早有话跟我说? “行,你跟你们少爷说,一会儿我抽空过去。”芸芸想着正好去醉花楼喝点茶醒醒这宿醉。 “芸姑娘,少爷说让您等会别去醉花楼,去赵家天 分卷阅读70 字号商船上去等着他。”小厮笑眯眯地继续说道。 “商船?什么话非得去船上说……”罗芸芸心里埋怨着,这少爷事儿真多。 “行吧,知道了。” “好嘞,姑娘,小的告辞了。” ☆、第三十八章 刺杀 罗芸芸匆匆忙忙地赶到赵家船舱里,却没有看到赵学文,小厮说少爷呆会就来,让她去厢房里等一会。她只好跑到平时她休息的厢房里喝茶等着,不一会儿,轻云却走了进来。 “轻云?你家公子呢,怎么还没来呢?”芸芸一见到轻云就两眼发亮,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如此美丽如此优雅,似乎从来不会发脾气似的。 “芸姑娘,别急呀,少爷他准备好东西去了。”她微笑着坐到芸芸旁边,也喝起了茶。 “什么好东西?”罗芸芸一听好东西就想到了赵家各种好吃的点心,正好自己还没吃早饭呢。 “别问我,我可不知道,呆会你就知道了。”轻云调皮地笑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起了女人最喜欢聊的话题,什么哪家绸缎庄出了新布料啦,哪家首饰店到了新镯子啦,哪家杂货店又来了新胭脂啦…… 说着说着,便有人轻声敲门,轻云赶紧走过去开门,进来的却不是赵公子,是个没见过的小厮,一身黑衣劲装,说自己是奉少爷之命来带芸姑娘去外头的。 罗芸芸不疑有他,站起来跟着他就准备走,这小厮却突然一个转手,亮出了右手袖子里藏着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芸芸吓得愣在当场,待反应过来小厮已经举着刀向自己插来,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人摔到了地上。 轻云这时也发现情况不对,忙向芸芸方向跑过去。小厮举起刀又想向她刺去,轻云躲避不及,右手臂被刀划伤,血立时便染红了衣袖。 “轻云!”芸芸惊叫道,正准备爬过去,此时门外却想起了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两个人。一定是少爷和赵虎来了,芸芸张口便准备求救。 这黑衣人眼睛一转,将刀往身上一别,右手撸住罗芸芸左手捂住她的嘴巴,便从窗口跳了出去,罗芸芸呜咽了一声,只觉身体快速下落,耳边风声呼呼,便砸进了这冰冷的江水中。 黑衣人在水中依然想将她置于死地,拼命把她往水深处带去,她下落时习惯性地憋了一口气,此刻死命挣扎起来。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她居然识得水性,一个失手便被她脱了身。罗芸芸奋力向远处游去,一刻也不敢停,黑衣人体力消耗过大,始终没有追上她。 罗芸芸边游边回头看,她知道这黑衣人肯定不止一个,自己定是不能回头了。 于是她游一会就在岸边休息一会,一直向江下游逃去。游了将近一个时辰,她实在累得动不了了,便躲在江边的树林里休息,这里里皇城城门不远,并不是久留之地。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正抓着一个玉牌,上头雕刻着一朵牵牛花。 这?这是哪来的,是刚刚在水中斯达时从黑衣人身上扯下来的吗。先留着吧,这东西或许很重要,她现在还没有时间考虑究竟是谁要杀她。 正想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奔了过来,她赶忙趴在地上,让浓密的草丛遮住自己。 “主上说了,不留活口,提头领赏。都听到了吧?”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 “是。” “守住皇城所有城门,她定会回来的。” “是。” 几个黑衣人到处看了看便四处分散走了,罗芸芸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再也不敢停留。 还是命要紧,累死也得游下去,她再次扑进了寒冷的江水中,幸好老爸曾经带她练过冬泳,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罗芸芸就这么跑一会休息一会,饿了就去树林里摘点野果子,晚上就找点柴火烤烤衣服,没日没夜地逃了两天。中间路过一个村庄时还用身上一点碎银子换了一套粗布男装和一壶水。 究竟是谁要来杀自己,她此时慌得没时间想,也许是心底深处根本不愿意细想。以后再琢磨吧,只要先躲过了这群黑衣人,以后有的是时间理清头绪。 离开村庄时她正好碰上一辆马车,马夫要运棉花去柳州,他见罗芸芸满身泥土,但皮肤白净细腻,看着像个落难的公子,便可怜她没有收钱带她一程。 罗芸芸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柳州,一下马车,只觉空气清新,气候暖和不少。 终于离开了皇城范围,她这条命总算是抢回来了。只是这皇城只怕短时间是回不去了,她辛苦了几年挣的银子也用不上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柳州,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又要开始打工了,罗芸芸一声轻叹,看来自己是没有做富婆的命了。先安顿下来再说吧,这柳州虽然没来过,可总觉得好似听过这名字。 罗芸芸苦思冥想了很久,突然双手一拍,对了,周大娘的儿子李定,是这柳州的城门守卫! 太好了,她终 分卷阅读71 于有落脚之地,不用露宿街头了。 罗芸芸在城外小溪边把脸洗干净,身上尘土拍了拍,看起来好多了。这第一次见人家,形象太差不合适。 她一路问了不少大爷大娘,才好不容易找到城门口。这城门虽没有皇城的城门威武霸气,但也很高大,两边各站一名守卫,神情清冷严肃。 “咳咳……那个…请问这儿有个叫李定的守卫大人吗?”芸芸走到左边那个瘦瘦高高、皮肤黑黑的守卫面前,小心翼翼地问着。 那守卫疑惑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一副怀疑的样子。 “你是何人,找他作甚?”语气也凶巴巴地,罗芸芸不禁有些胆怯。 “我…我…我是他朋友,我找他有事。”她结结巴巴地答道,也不敢看他。 “放屁,老子就是李定,老子怎么没你这号朋友!”他瞪圆了小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一定是把罗芸芸当成那满嘴胡言的骗子了。 “你就是李…李定?!”罗芸芸激动极了,也忘了他对自己那凶狠的态度,“我是罗芸芸啊,你娘一定跟你提过我吧?” “罗…芸芸……”周定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正在罗芸芸感觉到有些希望的时候,他却右手一挥。 “放屁!你还敢冒充罗芸芸,你这登徒浪子,人家芸姑娘是女子,你自己是男是女你心里没数?!” 芸芸不禁一阵气绝,周围路过的百姓都纷纷投过来诧异的目光,要不是赶路他们恨不得停下来围成一圈看看热闹。 “我真是罗芸芸,具体情况…我慢慢跟你说……”她轻轻拽着李定的袖子想把他拉到边上小声说。 “诶诶诶,你拉拉扯扯地干嘛,有什么话大声说,想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李定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义正言辞地朗声说道。 “我真是罗芸芸,我可以证明。”罗芸芸心想,这人真顽固啊,怎么跟他娘完全不是一个样呢。 周大娘多温柔多和善啊,一想到这,芸芸不禁有些难过,这一别不知此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那你就证明给老子看看,大声说,别怕别人听见。”他高傲地昂着头,一副想让罗芸芸知难而退的样子。 “周大娘给我说过许多你小时候的事,你听听我说得对不对,若对了,那就证明我是罗芸芸了。至于这男女问题,以后我会给你解释的。”罗芸芸顿了顿,看李定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首先呢,周大娘生你的时候难产,她是痛了一天一夜才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的。生下你之后奶水不足,你算是喝百家奶长大的。你三岁的时候很聪明,周大娘教你唱歌,你听两遍竟然就能背下来了。你五岁的时候很调皮,把邻居家的田地踩坏不少,周大娘狠狠打过你一顿。你八岁的时候,还尿过床,周大娘……” 罗芸芸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李定小时候的趣事,这些都是周大娘和自己干活休息的时候唠家常反复提到的,芸芸早已如数家珍。 李定开始还半信半疑,后来便默不作声了,待芸芸讲到尿床时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城门另一边的守卫早就笑得前俯后仰了,李定赔着笑脸把罗芸芸拉到一边,低声说着。 “哎哟,姑奶奶,我信了我信了还不行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我晚些时候再跟你说,你今晚能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吗?最好是能住久一点的地方,我最近…最近不回去了。”芸芸是再也不想风餐露宿了,最担心的便是这睡觉的问题。 “这…这个……你一个女子也不能跟我们住,待我想想。”李定似乎也有些为难,他二十几岁的人也尚未成家,自己也是住在城门的阁楼上。 “要不算了吧,我自己再想想办法……”芸芸见他不方便,连忙说道。 “有了,芸姑娘,你要不嫌弃,就去这城门外头三公里远的王家村住吧。我认识这王家村一户人家,他们家应该能腾出个床。”他转着那细长的小眼睛,黑黑的长脸笑出了几道褶子。这会看着可爱多了,倒与周大娘有了几分相似。 “行,我只要有个屋顶能遮风挡雨就行,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第三十九章 教书 于是,李定傍晚与人交接完之后,便将罗芸芸带去了王家村。 这王家村离城门很近,因着交通便利,所以做买卖的人多,村子发展得很繁荣。 王家村管辖的范围很大,大约住了七八十户人家,从村头到村尾得走上半个时辰。 李定认识的这户就住在村尾,家里有一大一小。大的唤王大伯,在这柳州城里开了一间成衣店,店面不大,卖的衣服也主要是些普通人穿的棉麻布料,价格不贵。 这一小就是王大伯的女儿,唤翠花,因从小没了娘,便跟着王大伯两人生活。翠花平日里就做做农活,种点菜养些鸡鸭,父女两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李定带着芸芸走到一座红墙黑瓦的尖顶平房前,轻轻敲了敲门,门里立刻传出一个清 分卷阅读72 脆响亮的女声。 “谁呀,这么晚的还有人……” “是我,李定。”朱定大声喊道,语气竟然柔柔的,罗芸芸疑惑地打量起他来。 门“吱呀”一声从中间打开了,一个黑脸圆眼、身材壮实的女孩子笑嘻嘻地看着李定。 “李定哥,怎么这么晚来了,有事?”说着就要把他往里面拉,转身之际突然瞄到了站在一旁的罗芸芸,她立时睁大了眼睛,黑黑的小脸竟然有些泛红。 “这…这位公子是……”她微笑着看了芸芸一眼,又赶紧别过头去。 李定看她这幅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大声说道。 “这是罗芸芸,是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她从皇城过来,想在你家借宿几天,翠花,你看行吗?” “姑…姑娘?”翠花上上下下把罗芸芸瞧了个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你朋友?什么朋友?”她瞪着李定,不高兴地嘟囔着。 “是我娘的义女,刚从皇城来的,我也是第一次见。”李定忙解释道。 “噢……那行吧。”翠花听了他这话才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于是,罗芸芸便在这王家村住了下来。这王大伯每天起早贪黑的,白天基本都不在家,翠花每天中午都要去柳州城里给他送饭。 大伯为人倒是十分和蔼,见了芸芸也很高兴,说她这皇城里的姑娘就是不同,看了她的字更是惊呼她是个才女。 总说要芸芸多教教翠花识字,不要一天到晚地绣花种菜,多识字以后可以帮自己管账。芸芸连声答应,心里想着,我倒是愿意教,就怕这翠花姑娘不愿意学呀。 翠花许是因为芸芸是皇城里来的姑娘,心里有些偏见,总觉得她必是那娇声娇气、柔若无骨的大小姐,所以平时也不太搭理她。芸芸几次跟她示好,她也是淡淡的,爱答不理。 直到后来芸芸主动帮着她干了几次农活,她见芸芸虽瘦小,力气却也不小,做起事来稳重勤快,这才慢慢跟她聊了起来。 女人凑到一起,难免就聊起了皇城八卦,芸芸便把以前讲过的故事、八卦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这翠花听得开心,竟越来越喜欢起芸芸了。 要说这柳州离皇城也有一两百公里,可皇城的八卦在这居然也是全城皆知,看来这宁朝人爱看热闹的脾性一点不差啊。 芸芸渐渐适应起了王家村的生活,白天做做农活,跟翠花学学绣花,晚上便教翠花写写字,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这王家村山好水好菜也好,芸芸不仅长结实了些,皮肤也恢复了之前的水灵白嫩。 虽说上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芸芸睡在床上偶尔做梦还会被惊醒,总觉得那些黑衣人已经潜伏在自己房间的暗处,随时会用尖刀刺穿自己单薄的身体。 她罗芸芸来这宁朝三年了,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唯一得罪的便是金家二小姐,但也已经被虞家和赵家摆平了。 听说这两家对金家实施了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双重制裁,从此以后,金家便再也没有之前那般傲气了,只对外声称女儿性情顽劣需要闭门思过。 究竟是谁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呢?芸芸脑中想到了一件事,但她却不愿意往那处想。是虞夫人吗? 因为自己偷听到了她十几年前的秘密,便找了杀手来斩草除根。如果真是她,那自己大概是永远也别想回皇城了。自己和玉成的事…… 玉成……芸芸想到他,不禁苦笑一声,自己和玉成就算没有虞夫人从中作梗也早就结束了。从他上元节失约的那夜起,从他与公主不清不楚起,就结束了。 玉成既然有鸿鹄之志,想当官青云直上,那自己何必做他进步路上的绊脚石呢。和公主在一起,做这大宁朝最受宠的驸马爷,那才是他应该应该选的康庄大道啊。 芸芸摸着腰间的锦盒,这支“孤鹜”竟还随身带着。也许只有它能证明,自己和玉成曾经真切地相爱过吧。 芸芸甩了甩头,又想起了赵学文,想起了轻云。不知轻云怎么样了,她伤的是手臂应该不会有大碍,她一个弱女子却能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救自己。芸芸暗暗发誓,她欠轻云一个人情,以后如有机会还就好了。 还有大哥,大哥到底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呢,可惜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芸芸想起上元节夜晚和大哥举杯畅饮的画面,心里不禁一阵心酸,她心目中最亲的人终究一个一个与她分离了。 还有她在现代的父母,现在想起他们却好像是上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她走到房子外头,半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凝视着漫天繁星。 有人说过,她现在看着的星星或许百万年前就已经熄灭了,这似乎是个令人悲伤的事实。可芸芸却乐观地想,闪烁过的星星必会留下痕迹,在这空旷又拥挤的宇宙中,即使相距百万光年,即使只被人类一眼略过,至少它存在过,这便就够了。 她罗芸芸,也要做这固执而坚强的星星,在这陌生的地方,哪怕只昙花一现地闪 分卷阅读73 烁过,就足够了,她的生命便有了意义。 打定主意后,芸芸突然觉得眼前的夜空更亮了。明天,她便要继续发亮,从自己最想做的事开始,实现这第三条命的价值。 第二天上午,芸芸便向翠花打听了起来,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这小村庄里找一份教书的差事。 “翠花姐,你们王家村的人认字的多吗?”她边绣着昨儿个刚学的梅花图样,边向翠花问道。 “多什么呀,咱村就没几个认字的,不过现在不认字也能挣着钱,大家也就无所谓了。”翠花双手在布面上轻巧地翻飞着,虽说她双手不似城里小姐那般纤细修长,绣起花来却灵活极了。 王大伯成衣店里很多的定制衣料上的绣花都是翠花亲手绣的,柳州城里还有不少小姐指定要买她绣的呢。 “那娃娃们认字的多吗?”芸芸怎么瞅着这梅花怎么觉得不顺眼,拿着剪刀打算拆了重新绣过。 “大人都不识字,娃娃能识字吗。你问这做啥呀?”翠花好奇地瞟了她一眼,心下好奇,这芸姑娘平时都是跟自己打听皇城里来的八卦,今儿个怎么问起咱王家村的娃娃了。 “我就是想找份差事,不知你们村有没有私塾,这有教书先生吗?”芸芸不好意思地说道。自己白吃白喝王大伯和翠花的也不合适,还是得赶紧挣点银子贴补贴补伙食费。 “诶,说到教书先生,前几天村长还在着急呢。”翠花把小木凳子搬近了些,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咱村里本来有一个柳州城里派来的教书先生,专门教娃娃认字写字的,可教书是个清贫行当啊,挣不了多少钱的,这不,他没干几个月就请辞了。现在村长家娃娃想写字都没人教呢,村长自己忙啊,也没工夫教孩子,正想请先生呢。” 芸芸一听,大喜过望,赶忙把绣布往桌上一放,一把抓起翠花的胳膊就往外走。 “翠花姐,快带我去见村长吧,我愿做这教书先生。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芸妹妹,我怎么没想到呢,你这字能教娃娃们那可是他们的福气啊。不过这女子做教书先生只怕村里人有闲话的……” “要不你还是扮作男子吧,我看你穿上男装可俊呢。”翠花想了想又补充道,脸也泛起了红晕。 “行,正合我意。教书钱少我不在意,只要能混口饭吃就行。”芸芸说着便转身回屋换衣服去了。 翠花把打扮好的芸芸带到村长家,说这是皇城过来的朱公子,愿意在王家村当教书先生,束脩要得也不多。 村长是个皮肤黑黑的中年男子,身材壮实,五官深邃,看起来很有威信。他将罗芸芸上下打量了半天,似乎不相信这白净细嫩的公子哥会愿意来这偏僻落后的小山村里教书。 “咳…朱公子勿怪,我一介村夫不会说话。”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不相信公子的诚意,实在是咱村的先生来来去去已经好几个了,娃娃们刚学会几个字就跑了先生,咱经不起折腾啊。不知朱公子您怎么会想来我们这教书呢?” 芸芸早料到村长会有这一问,于是恭恭敬敬地答道。 ☆、第四十章 觉醒 “在下的心愿就是娃娃们都能读书识字,希望他们不会因为家境贫穷或是无人教管而失去学习的机会。读书习字的重要性不用在下说,想必村长也明了。小云从小习字,对写字颇有心得,自信能教好村里的孩子,希望村长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村长微微点了点头,拿了纸笔过来,让芸芸写几个字给他瞧瞧。芸芸便拿起笔,用正楷写下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两句话。 村长看完赞许地点起了头,然后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激动地连声感叹,咱这王家村终于盼来了个好先生了。 从此罗芸芸便化名朱小云,成了这王家村的教书先生了。村长特意翻新了之前的私塾,换了好些新桌子新板凳。 村里听说来了个字特别好看的先生,也纷纷把自己娃送过来。一些家里比较穷的农夫听说这先生人好,束脩要的不多,便也勒紧裤腰带,让娃娃来认几个子再去干活。 芸芸看着这些皮肤黑黑、眼睛亮亮的男娃娃们,心里很欢喜,这私塾屋子挺大,坐将近三十个年龄各异的孩子也不显拥挤。芸芸便用一部分束脩去城里买了一些便宜的毛笔和宣纸,开始从坐姿、执笔开始教课。 芸芸每天都会教几个简单的字,孩子们学得很认真,回家以后都会给爹娘汇报今日的成绩。村里人看到自己娃娃学得很好也很开心,对芸芸更是客气起来,大家有事没事还会送些自家的蔬菜水果给她,芸芸推不过便也慢慢接受了村民们的心意。 一周三次的教课让芸芸在王家村的生活慢慢充实了起来,不仅要编写教材,有时候还要去娃娃们家里辅导辅导,这朱先生的口碑在柳州城里也慢慢传开了去。 不知不觉,罗芸芸在王家村就住了三个月了,李定不值守的时候也会经常来王家村看她。起初芸芸以为李 分卷阅读74 定专门来看自己,分外感动。后来才慢慢发现了这端倪,这李定分明是来看翠花的。 这小子,芸芸暗暗笑道,原来是利用我来谈恋爱的啊。 有时候李定和翠花东拉西扯的时候,也会说到皇城里最近出的一些新鲜事,每到这时,芸芸总是忍不住尖着耳朵细细听起来。 “诶,最近皇城里新鲜事挺多啊,你们知道吗?”李定故意抬高了腔调,想引起这两个绣花姑娘的注意。 “我们天天呆在这村里头,能知道吗,有啥事儿,你倒是说啊。”翠花白了他一眼,开玩笑地斥道。 “我这不正准备说呢嘛。皇城虞家都知道吧……”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望了她俩一眼,见翠花很感兴趣地瞪着自己,便又继续说道。 “这虞家大少爷听说最近变了个样呢,也不知怎么了。” 玉成?!芸芸心一紧,却又不敢声张,她和玉成的事并没有告诉过李定和翠花,也是怕他们问起徒惹伤心。 “虞家少爷以前不是个傻子吗,天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后来听说突然学乖了,不仅不玩闹了,反倒天天在家苦练书法,还当上了咱宁朝的礼部侍郎,一手好字颇得圣上喜欢。不过前几天皇城来的守卫跟咱讲,这虞少爷近几个月又变了,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一天天的冷着个脸也不笑了。也不上朝了,跟皇上告请了病假,在家养着呢。”李定绘声绘色地说着,看到翠花和芸芸听得全神贯注的,自己也分外得意。 玉成病了?玉成的病跟自己有关吗?芸芸一想到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心丝丝隐痛,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吗,他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芸芸还想问点什么,李定又开始讲了起来。这次开口,却不是讲虞家的事了。 “皇城赵家我不用说你们也知道吧,咱柳州也有赵家银庄分号的。他家公子最近也变了性情,以前不是眼里只有银子吗,出了名的视财如命啊。最近他搞起了个什么字画巡…巡…什么来着?”李定说着说着摸起了后脑勺,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不起那个词儿。 “字画巡展?!”芸芸不禁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字画巡展。咦,芸姑娘你怎么知道这词儿呢,我可是从来没听过。”李定惊讶又略带佩服地看着芸芸。 “噢,我…我瞎猜的,呵呵。”芸芸心下一动,寻思着大哥居然还记得他们曾说过的话。 那是一次出差的途中,芸芸站在船头吹风,赵学文站在她旁边炫耀着自己这几天又收了多少好字画,得意地说着赵家的藏画阁里都快没地方放了。 芸芸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对他说道:“少爷,这字画是拿来欣赏学习的,不是放在屋子里藏着掖着,用来落灰的。” 赵学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们这些穷人就是嫉妒,你要有钱,我就不信你不买来藏着掖着。” 芸芸一听穷字,脾气就上来了,怎么这富二代天天就鄙视穷人呢,我知道你有挣钱的本事,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不了解人间疾苦。 “我才不会像你这么虚度人生呢,你这种享乐主义,只是满足了自己的占有欲,这样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芸芸义正言辞地给他喂了一锅浓浓的心灵鸡汤。 “你放屁,你才虚度,好东西就该买了放家里,不然我要这银子有何用。”赵学文被她激得火气也上来了,“哟,你倒是说说,你要是有钱你想用来干嘛?” 芸芸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思索了片刻,才看着天空说道:“我要是有钱,我也买字画,因为我不想让这些文物落入不懂珍惜的人手里。但我不会像你这般藏着掖着,我想弄个博物馆,然后全国办巡展,让所有爱字画懂字画的人,都能看到它欣赏它学习它,这也才能体现艺术的价值,才能体现银子的价值。” 她说完,便看向沉默不语的赵学文。却见赵学文用那深邃的凤眼盯着她一直看,像不认识她似的,半晌才说出一句。 “啥叫博物馆,啥叫巡展?” “扑哧”,芸芸禁不住笑出了声,瞬间忘了刚刚两人的不愉快。自己竟把那现代的概念都带了过来,难怪这赵傻子听不懂,于是她耐心地给赵学文解释起来。 待他听明白芸芸的意思,连连摆手起来,说罗芸芸心怀不轨,不是想让他赵家破产就是想伺机抢夺他的宝贝字画。 芸芸看着他一脸怀疑的模样,差点笑到肚子痛。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芸芸脸上竟然不自主地泛起了笑容。大哥还记得她说过的话,他居然会愿意办这巡展,不知是否有机会借机见他一面? 罗芸芸消失的这几个月,抄经阁愈发忙碌了起来,慕雪日日以泪洗面,以为这芸姐姐必是被歹人害了,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了。 虞府里也愈发沉闷了,仆人们都知道大少爷的心上人芸女官失踪了,少爷心情悲伤,无心朝政,大家能躲着就躲着,尽量不去玉宇轩触霉头。 虞家小厮们之间都开始窃窃私语,这少爷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温文尔雅的,对谁都不发脾气,现在却整天板 分卷阅读75 着个脸,好似看什么都不顺眼了。听说前几日还跟赵家公子在酒楼吵起来了,最后在两方小厮的拼命劝解下,才没打起来。不过这虞家和赵家,从此便断了那交情了。 此刻的玉宇轩内,虞玉成正坐在二楼窗边,盯着楼下那碧波荡漾的湖面和白玉石雕的小亭子发呆,微风吹拂着他未经仔细梳理的乌发,白皙俊朗的面庞也略显疲惫,似乎很久很睡过好觉了。 小厮福安站在他身后,心里很担心少爷,却又不敢上前劝说,这一说总又难免提起那个禁忌的话题——芸姑娘。 自从芸姑娘失踪之后,少爷便再也无心他事,差人将这皇城内外仔仔细细搜寻了一个月,却依然了无音信。从最初的怀抱希望,到现在逐渐死了心,少爷的眼睛也像那即将熄灭的蜡烛,除了偶尔看着亭子的时候微微闪烁,便再无光芒了。 “少爷,您今儿个还没吃东西呢,夫人派人送了鲍鱼粥和参鸡汤过来给您补补,你要不喝两口吧?”福安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 少爷没有回答,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根本没在听。沉默了很久,他却突然幽幽地说道。 “福安,人怎么可以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呢,竟像从来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似的……” “少爷……”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但我能感觉到,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你说她也会在想着我吗?”他像在倾诉,又像在劝慰自己。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被歹人所害。是我总以为时间还长,才怠慢了她。是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才想着要平步青云来证明自己。但如果她不在了,我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轻轻闭上了雾气弥漫的双眼,哽咽着不再说话。 福安第一次看到少爷如此伤心,自己的心里也觉得很不好受。 “少爷,芸姑娘的事您切勿自责,小的觉得芸姑娘一看就是福大命大之人,她肯定好好的,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缘由才不能回来。小的觉得她迟早是会回来跟您相聚的,您可不能太过伤心,这坏了自己的身体以后又怎么保护芸姑娘呢。” 玉成抬起头看了看自己这随身小厮,他的话给了自己微弱的希望,自己又何尝不愿意这么想呢。 “少爷,小的说不好,您切勿怪小的多嘴。福安觉着芸姑娘迟早是要回来的,您想想到时候她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少爷在等她呢?” 玉成猛地站了起来,他看着窗外美好的春色、和煦的阳光,心里不觉一动。福安这话提醒了他,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呢,若芸儿他日回来,会喜欢这样沮丧颓废的自己吗?为什么自己要荒废朝政、无心向学,终究还是自己太多悲观了,是自己内心不相信芸儿还活着,不相信她还会回来。 他虞玉成应该继续做芸儿希望他成为的人,继续做芸儿希望他做的事,他知道芸儿的愿望,自己应该用余生帮她实现。他不仅要做好礼部侍郎,还要做到礼部尚书,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天下的娃娃都能读书习字。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从芸儿看着那个放风筝的娃娃的眼神里,他就知道。芸儿说过的想和心上人一起做的事,一定是能够帮助他们的事。自己可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完成她的心愿,只有站得够高,芸儿才能看到他。 “福安,我突然想吃东西了,走吧。”玉成打定主意以后,突然感觉心里的阴霾正在消散。 “少…少爷,太好了。您想吃什么,我就叫人去做。”福安大喜,少爷居然想通了。 “不用了,咱一起去厨房吧。我想吃……葱油面。”玉成随即起身向小厨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悬疑向甜文《我与仵作谈恋爱》,日更,有兴趣的朋友看下喔 ☆、第四十一章 巡展 此刻的赵学文,却仰面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他却浑然不觉。赵家商船停在荒岛的岸边,赵虎坐在草地上陪着他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一旁的架子上放着两条烤熟了的鱼。 “赵虎啊,你说这鱼怎么烤来烤去就不是那个味儿呢?”赵学文边说边叹起气来。 “少爷,小的觉得是差不多的。”赵虎边说边吃了起来,这烤鱼明明很好吃,可少爷每次烤了吃两口就丢一边了。 每周他都会陪少爷来这荒岛,一趟就是一下午,有时候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似乎只有在这里,少爷睡得特别安稳。 “不一样,总觉得不一样。”少爷摇了摇头,自己也说不上哪不一样,他完全是按着她烤鱼的方法弄的,那是他偷看了许多许多遍的步骤,他早已经了然于心了。 那时他总是把她带过来逼着她烤鱼给自己吃,他喜欢看她用纤纤素手反复翻转着那外焦里嫩的小鱼,她会边烤边哼歌,烤好了会开心地笑起来。 他每吃一条,她就会再烤一条,虽然她嘴上会骂他是饭桶吃得多,但脸上却有一丝满足。于是赵学文总是尽力地吃,唯恐她以为自己手艺不好,唯恐她不开心。 可是现在自己烤出来的 分卷阅读76 鱼肉,却少了一丝鲜甜,多了一丝苦涩,这一丝苦涩,是因为思念吗。 芸儿究竟在哪里呢?他知道她一定还活着,她那么熟悉水性,水是绝对杀不了她的。 为什么她还不回来呢,没有她在的日子,自己食不知味、寝不能寐,原来只要她呆在自己身边,只要能看见她,就已经是最大的快乐了。 赵学文现在最大的困惑就是,究竟是谁要刺杀芸儿。她素来待人和善,极少与人结仇,什么人非要置她于死地呢。总会查出来的,到那天,他定要让那歹人碎尸万段。 芸儿,你若不能回来,我赵学文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会将你找到的。 “阿嚏!”正在堂屋里检查娃娃们功课的芸芸打了个喷嚏。是谁在想她吗,一定是慕雪吧,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样了,自己生死不明她想必会很伤心吧。 李定和翠花正在那低声说着悄悄话,翠花笑得脸红红的,芸芸不禁打趣地瞟了他们一眼。翠花看芸芸看着他俩,立马不好意思地把李定推开了些,清了清嗓子,开始跟芸芸聊了起来。 “芸妹妹,你离开皇城也半年了,你就不回去看看吗,你家里人不想你吗?”翠花随口问起了芸芸的家事。也不怪这翠花好奇,芸芸从皇城来柳州半年了,从未离开过,也从未有人来看过她,年纪轻轻倒像是个孤家寡人似的。 “我家里没人了,我…我以后再回去吧,先把这娃娃们教好先。”芸芸不知怎么解释自己被刺杀的事,害怕吓到这朴实的农村姑娘,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惊心动魄的逃亡经历。 “嗯,没事儿,到了咱王家村,就把咱当家人吧。”翠花同情地看着她说道。 “诶,芸姑娘,我娘已经知道你来了我这,她总算放了心了。之前有两个月没你的消息,她才知道你出事了,担心得觉都睡不好。”李定凑过来说道。 “劳烦周大娘惦记了,你下次写家信的时候,记得帮我也问个好。”芸芸柔柔地说道。 “对了,听说虞家大少爷升任礼部尚书了,这大少爷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啊,说风就是雨啊。”李定咂咂嘴,一副满心崇拜的样子。 “咦,你前俩月还说他不去上朝了呢,咋又升官了?”翠花惊讶地问道,她对这虞家大少爷也是颇为关心的。 这宁朝的女子关注皇城“富家小姐最想嫁”排行榜上的人,大抵就像现代女子关注“偶像排行榜”上的帅哥一样。 玉成回朝了?芸芸的第一反应是高兴,他能回朝说明他心情和身体都好多了。但心底深处又有些失落,或许他已经淡忘了自己,已经从自己失踪这场事故中恢复了,她罗芸芸终究没有在玉成的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你问我,我咋知道呢。只听说这虞少爷比以前更勤勉了,亲自问询礼部大小事务,还说届时要走访宁朝大小城镇,查查礼部发放的助学经费是否到位。我看他是想当大学士呢!”李定显然觉得这虞家少爷并非真心看重百姓民生,无非是想在皇上面前做做样子。 “你可别瞎说,我觉得这虞少爷看模样就是一副好官,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升官发财。”翠花对李定如此揣测虞少爷的行为,非常不忿。 “你咋知道他什么模样呢,你又没见过他。”李定看着翠花那花痴的样子,颇有些醋意地说道。 “我咋没见过,我去皇城的时候曾经远远地看过那么一眼。就那一眼我就知道,他必是个好人。”翠花微笑着谈起了那仅有的一瞥,脸上浮现着怀念与神往。 李定撇撇嘴,心下十分不爽,冲着翠花嚷道:“你咋吃着嘴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呢?” “谁…谁吃着嘴里的了,你说说,我吃啥了?!” 翠花反应过来,气得脸色通红,作势就要来打李定。李定赶紧捂着头边笑边躲,差点摔下了凳子。 芸芸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心情也好多了,三人笑闹着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对了,听说赵公子的字画巡展最后一站定在咱柳州城的大广场呢,好像是下月过来吧。”这些柳州城里的大小活动,他们城门守卫总是最早得到消息,有时他们还要被派去做守卫。 “呀,赵公子我还没见过呢,听说也是个风流人物呢,芸妹妹,咱到时候一起去呀。”翠花眼巴巴地看着她,兴奋地说道。 大哥要来这里?!芸芸一时惊喜万分,这意味着她可以绕过那些黑衣人跟大哥重逢了。若不是大哥办这巡展,兴许自己以后都见不到他了。 太好了,她终于可以见见自己亲人了,大哥一定想不到她会在这里。他说不定以为她早就遇害了,到时候见到她,估计能吓他一大跳呢。芸芸想着到时候见面的场景,不禁又好笑又期待,真希望大哥快点来。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算着赵学文还有多久过来。除了每月的伙食费之外,她还稍微攒了点钱,本打算存着以防万一。现在想想,这么久没见大哥,还是得买件稍微体面点的衣服,不然大哥得担心她了。 于是她在王大伯的店里挑了见月白色的云纹长袍,王大伯 分卷阅读77 知她积蓄不多,还给她便宜了不少。翠花听说她买了新衣服,非要自己给她绣上一些图样在那衣摆上,芸芸心下感动不已,暗暗发誓以后有钱了定要好好报答王大伯一家人。 七月初五到了,正是赵学文字在柳州城里巡展的日子。当天风和日丽,是个出外游玩的好日子,广场上自然也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 这柳州城里的百姓大多不识字,所以大多数也不懂这字画巡展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大概也是赵学文把字画巡展最后一站定在柳州的原因。 偌大的广场上搭着一个很大的戏台子,戏台中间放着许多高高的木架子,每个架子上挂着一副字画。老百姓们可以排队上戏台观赏,不用缴银子,但只能停留片刻,不许靠近不许触摸,每副字画两边都站着两个神情严峻的带刀守卫。 柳州城处在盆地,四面环山,交通多有不便,所以这里很少举行什么活动。百姓们听说赵家公子要来办免费的巡展,高兴得不得了,几乎是全城出动。此刻的广场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一起格外热闹。 芸芸跟着翠花挤在人群里,向台上张望着,远远看见台上有一排人影在慢慢移动。 “呀,那是不是赵公子呀,那个穿着黑色锦缎长衣的。”翠花踮起脚,边伸着脖子望着,边用手指指着戏台最边上站着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芸芸赶紧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大哥。 他一身黑衣站在台上,身材修长,比旁边的人高出了一个头,此刻正微蹙双眉认真听着旁边的小厮在汇报着什么。那俊秀而淡漠的脸略显疲倦,估计是旅途奔波的缘故,即使比之前清瘦了不少,依然遮不住他赵家公子的气宇轩昂。 “是赵公子。”芸芸点了点头,随即向他周围看去。他右后方还站着一个蓝衣女子,肤白貌美,袅袅婷婷,正微笑地看着赵公子的侧脸。 轻云也来了,太好了,看她的样子,上次受的伤应该是好了。芸芸难掩喜悦,今儿个太幸运了,呆会见到他俩,还可以一并感谢上次轻云的出手相助。 “走,芸妹妹,咱往前挤一挤,不然今儿个都轮不上咱们了。”翠花性急地拽着芸芸往前挤去。 芸芸一听,轮不上?! 那可不行,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如若今日见不着大哥,这辈子就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了。这柳州偏僻,大哥只怕是不会再来第二次了,自己是断然不敢回皇城的。 ☆、第四十二章 错过 俩人拨开正嬉笑着看热闹的百姓,向戏台慢慢挪去。还好这柳州城的百姓对那字画并不真的感兴趣,大部分也就是在台下挤挤,真上去细细观赏倒没多少。 芸芸和翠花很快就来到了台下,下一拨就轮到她们上台了。太好了,终于要见面了,芸芸心里竟然有一丝紧张,不知道他们见着自己还活着是什么反应呢。 此刻她离赵学文和轻云已经很近了,他们俩就站在离她不足五米的台上,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微风吹着他们的衣摆交织在一起,黑衣男子与蓝衣女子,多么美好的画面,周围的百姓们也在热烈地讨论着台上这一对俊男美女,这柳州多少年没来过这么神仙般的人物了。 上一拨的人已经下台了,守卫走了过来准备放行,翠花已经蓄势待发,打算第一个冲上去。芸芸好笑地看着她,这翠花竟比自己还急切呢。 她向台上又张望起来,赵虎呢,他怎么没陪大哥来吗? 台上的人她挨个看了一遍,没看到赵虎,突然她眼睛一瞟注意到戏台两边的下面似乎有几个人在鬼鬼祟祟地打量着人群。 她仔细定睛一看,他们穿着普通守卫的衣服,但眼神却不似其他守卫那么目不斜视,他们凌厉凶狠的眼神不断在人群里穿梭着,手按在自己的武器上,看起来竟不像守卫。像什么呢,芸芸觉得有一丝眼熟。 有了!像刺客!像那日刺杀自己的黑衣人! 芸芸心下一沉,又怕是自己胡思乱想,便遮住脸往那人腰间看去,果然其中一人腰间若隐若现的玉牌上刻着一朵花。芸芸不用细看便知道了,是牵牛花,跟自己房间里放着的那块玉牌一模一样。 一个守卫走了过来,示意放行,翠花兴奋地向前跑去,边跑边向后拉芸芸的手。 “咦,芸妹妹?人呢,怎么这会不见了?” 芸芸赶紧用一方丝帕遮住脸,向人群后方退去,她不敢抬头,不知道人群里是否也藏着黑衣人。芸芸心砰砰地跳得厉害,没想到黑衣人竟追到了这里,他们怎么知道她今日会出现呢? 还是虞夫人早知道了大哥与自己的关系,料定自己会出现在巡展上,所以派黑衣人守住每一次的巡展。如若刚刚没有到处张望,没有先察觉到对付,那么现在自己只怕已经被他们毫不费力的掳走了。 他们胆子真大啊,竟敢就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来抓她。 芸芸边胡乱想着边退出了人群,等确定自己身边没有人跟踪之后,便飞奔着向 分卷阅读78 王家村跑去。 她边跑边委屈地哭了起来,自己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原以为可以和大哥他们重聚,没想到这仅有的一次会面也无法实现。 虞夫人太狠了,果真是要对她赶尽杀绝吗,她只是委曲求全地活在这小小柳州城也不允许吗?她罗芸芸究竟要有几条命才能躲过这些心肠歹毒之人的魔爪呢? …… “少爷,巡展办完了,今儿个就回皇城了。这柳州是最后一站,这……”赵虎低声对少爷说着,心里想着这话到底能不能说呢。 “知道了。回去吧。”赵学文微微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双眼。 “少爷,老爷…老爷的意思是,那个…那个芸姑娘……”赵虎结结巴巴不知怎么说才好,他一方面确实心疼少爷理解少爷的行为,一方面又受了老爷命令,要劝这少爷放下找芸姑娘的念头,踏踏实实做买卖。 “芸儿还活着,她还活着。她没有出现一定有别的原因。”赵学文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 芸儿,她真的还活着吗,为何她不出现。自己已经把宁朝大大小小的城镇都去过了,如若她活着,也该出现了。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赵学文捂着脸,低声呢喃起来。 “少爷,我相信芸姑娘还活着,不过她既然不愿出来相见,一定是有原因的。老爷的意思,老爷的意思是让您别找了,他说…他说巡展办完就不要胡闹了,让您回去好好做买卖。”赵虎说完赶紧噤了声,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少爷听不听,那真由不得他了。 “回去吧,回去等消息吧。”赵学文若有所思地说。他还有希望的,他还有最后的办法等到她。 “少爷,老爷说,您派到宁朝各大酒楼的人太多了,是…是浪费银子,让您立刻召回。”赵虎想起老爷震怒的脸,不禁微微颤抖,这事真叫他难办,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不行,酒楼的人一个都不能撤。不要说了,再有事,我自己去跟爹说。银子我会继续挣,酒楼的人……”赵学文微微停顿,眼神凌厉地向赵虎射去。 “酒楼的人,一个都不能撤。” 自从上次在巡展上见到黑衣人之后,芸芸便不再抱有见大哥的希望了,她现在只求安安心心在王家村生活下去。不仅要把孩子们的书教好,最好还能存点钱以后在这置办栋房子,弄块地种种。 芸芸发现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还是挺高的,进步也挺大,最初他们只会写简单的“一、二、三、四”,现在能认识不少字了。有的年纪比较大的,有一定学习基础的,芸芸会因材施教适当地讲一些作诗写文的知识,他们也很感兴趣。 一日,芸芸给孩子们布置了课堂练习以后,就自己在讲桌上也练起了字。村长家的孩子王小风跑了过来,说他有个字不会写,芸芸便拿起自己的毛笔“孤鹜”在纸上写给他看。看完芸芸让他也写一个,他便接过那支“孤鹜”一笔一划地照着芸芸的字写了起来。 “哟,小风写得很不错啊。”芸芸夸赞道。 “嘿嘿,不是我写得好,是先生的笔真好写呀!”小风由衷地夸起了这支笔。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盯着它,一副眼馋的样子。 芸芸这才猛然醒悟,对了,她差点忘了,她自己练了二十年了所以浑然不觉,可这孩子们用羊毫笔学字是极其困难的。既然自己会做毛笔,何不做几支适合孩子们初学使用的笔呢。 说干就干,芸芸第二日便去村里养马的马夫那里讨马鬃去了,马夫一听朱先生如此为学生着想,赶紧拿来一把剃刀让芸芸可劲刮。芸芸感激地剃下一些柔光发亮的马鬃,便带回去日夜赶工做起毛笔来。 做毛笔工艺太过复杂,一下做几十支是不可能的,芸芸便先做了十支,打算作为奖品奖给那些进步比较大的孩子。 孩子们拿到毛笔以后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地用了起来,其中包括王小风,他还兴高采烈地向自己的村长爹爹炫耀了一把。没得到毛笔的孩子心里又羡慕又难过,芸芸赶紧安慰他们,毛笔每个人都有,先生会尽快做好送给他们的。 “朱先生!朱先生!”芸芸正在堂屋里梳马鬃呢,却听到门外有人叫自己。她抬头向打开的大门外望去,原来是村长来了,芸芸忙不迭地放下手中忙着的活,迎了上去。 “咦,村长来啦。”她笑眯眯地冲村长行了个礼。 “朱先生不必多礼,朱先生在忙什么呢,我没打扰您吧?”村长客客气气地将芸芸扶了起来,边扶边往里头桌子上张望起来。 “噢,没忙什么,正在做毛笔呢。”芸芸偏了偏身子,随手一指,便引着村长向桌边走去。 村长拿起桌上整齐摆放好的笔头认真看了起来,随后语气激动地说道。 “朱先生,我昨日用了小风带回来的毛笔,甚是好写,原以为是他娘花大价钱找皇城里人买的,小风却说是先生送的。我正准备来谢谢先生呢,我原想着这毛笔必定不便宜,咱不能贪了您的银子啊。可没想到,这居然是您自己做的。” 他说着就要从钱袋子里 分卷阅读79 掏银子出来,芸芸赶紧拦下了他。 “诶诶诶,村长,您千万别给银子,这笔值不了多少钱的。马鬃和羊毛都是村里人给的,笔杆是找笔庄买的现成的,都不贵,您不用太客气。” “朱先生,您这笔太好用了,虽说我不算个饱读诗书之人,但近年来也是苦学经书的,这笔我一用便知,咱宁朝最好的笔庄也找不到您这号笔啊。”村长一个劲地夸了起来,芸芸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村长过奖了,赶明儿我送您一支吧,不过现在先得把学生们的笔做出来。” “不用送,不用送,先生做笔不易,我想到时候买几支您看行吗,我想送我几个朋友,这笔送出去人家不定得多高兴呢。”村长将一錠银子递了过来,非要塞在芸芸手里。 芸芸一想,做笔也需要成本,自己少收点钱把成本收回来也是应该的。再说,如若我不收这钱,以后来找她免费做笔的太多了,到时候再要提收钱就反倒得罪人了。于是她也就答应着收下了,心想着到时候分一点给村里的马夫和羊圈的大爷。 芸芸白日里教课备课,夜晚还得赶制毛笔,忙活了一个多月,终于把欠下的毛笔都做好了送了出去。 可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这看起来很简陋的竹制笔杆毛笔一下就闻名了,不止这王家村,就连柳州城里的书生老爷们也纷纷来求笔。 这可愁坏了芸芸,这一个多月她都累出了黑眼圈了,夜晚烛火本就昏暗闪烁,做笔头更需一根根毛地梳理平整,每根毛都要对齐,一丝不能乱,她感觉自己视力骤然下降。不行不行,再不能答应他们了,她把接下来求笔的人全都拒绝了,颇有些不近人情。 王大伯听闻这件事之后,跑来给她出起了主意。他语重心长地对芸芸说道。 “芸姑娘,我给你想个对策,你听听,如若觉得大伯说得有道理,你就按着我说的做。如若你觉得不行,那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办。大伯只是看你为难,想帮帮你。” “大伯,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想帮我,您说的话我一定听。”芸芸感动地说道。 “你是城里来的闺女,不似我们王家村的人这么看重钱财,这是好事,但是挣钱这事也不一定就说明这人贪财。一面挣钱一面帮助别人,不也是好事吗,经商首先是方便百姓啊。”他边抿着小酒便慢慢说着。 “嗯,大伯,我明白。”芸芸有些惭愧,自己根本不似大伯想的那么清高吧,自己只是没有王家村人那挣钱的本事而已。 “你先说说,这做笔难不难,得学多久才能会?”他突然问道。 “说难也不难,就是需要耐心,学起来应该很快的。”芸芸虽不解,但依然认真回答了。 “咱村里还有不少户靠种地过日子,但收成得看老天,有时候还吃不上饭。你说说若他们去给你做笔,你教他们做笔给他们一些工钱,可不是大家都好。”他慢悠悠地说着,可能以为芸芸会伺机插话。 但芸芸却沉默了,她懂王大伯的意思了,王大伯是让她来做这老板,请王家村的穷困户做雇工,一起挣钱。这倒也不是坏事,既让这村民改善了生活,自己也能挣些体己,顺便推广现代的毛笔,三管齐下总比现在得罪人好啊。 可她唯一的烦恼却不能跟王大伯说,她是一个不能暴露身份的人,若她这毛笔工艺传出去了,虞家只怕很快就派刺客过来了。自己能不能活到当老板的那一天还不知道呢。 “大伯,我觉得您说的很对,只是…只是……”芸芸不知怎么说才好,便用上了古代最通用的理由。 “我这小小女子若真开了笔庄,势必要抛头露面,这恐怕不合规矩。”她心里很鄙视自己这理由,自己抛头露面的日子还少吗。 “不打紧啊,你可以做这笔庄老板,生意上面的事早找个人帮你去应酬不就行了。”王大伯以为什么,原来是这个,他轻轻一笑,轻描淡写地回道。 对啊,芸芸这才反应过来。我可以找个人,比如李定,当这笔庄的CEO,自己坐后面当那不出面的董事啊。 “大伯您太聪明了,明日我就去找人商量这事。”芸芸兴高采烈地说道,想到自己将要在这宁朝做个女老板,还是幕后的,不禁期待万分。 王大伯谦虚地摆了摆手,脸上因被夸奖泛起了一丝红晕,颇有些得意。他接着安慰芸芸,万事开头难,他愿意帮她去雇些诚实勤快的村里人过来干活。 芸芸感激地谢过大伯,便睡下了,她在床上兴奋地睡不着,将自己建立笔庄的全盘计划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确实是个十分可行的商业策划。明日,明日她就要一步一步完成它。 首先她找村长租了村里一间荒废了的空屋子,屋子虽然荒废了有些脏,灰尘遍地,到处挂着蜘蛛网,但只要打扫打扫应该是间不错的小作坊。虽说屋子不大,但对于笔庄前期的规模来说已经足够了,这屋子通光很好,虽然很旧却没有破烂漏雨。 芸芸先雇了五个村里人,基本上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她手把手地教他们一步一步制作毛笔 分卷阅读80 。教学过程中不断强调要重视质量,不能敷衍马虎,做好的笔由她来检查,一旦发现故意偷工减料的,立马辞掉。 在芸芸严格的监督下,雇工们做起事来很认真,再加上芸芸给的工钱很不错,他们不用风吹日晒便可以挣足饭钱,一个个格外珍惜这份差事,生怕做出来的毛笔不过关。 很快,一笔质量合格、制作精良的马鬃毛笔就做好了,马上就给拿出来卖了。可这时,却有两个问题困扰着罗芸芸。 首先是这毛笔的笔杆上要刻上笔庄的名字,这样才能给自己笔庄打广告,招揽更多顾客。 可叫什么名字呢,她左思右想,排除了无数个文绉绉的名儿。 ☆、第四十三章 扩张 “就叫生花笔庄吧。”芸芸忽然灵光一闪。 “芸姑娘这名儿取得好啊,妙笔生花,咱的笔就是妙笔呀。”站在芸芸旁边的王大伯笑呵呵地附和道。 行了,笔庄名字定好了。这第二件事,就是定下这第一批毛笔的价钱了。 虽然芸芸做的笔柳州城里的人都抢着要,可是这毛笔毕竟是给初学者用的,绝大部分甚至是卖给了学龄儿童,卖贵了肯定不合适。 于是芸芸决定把价格定得低一点,只要能把成本和雇工的工钱挣回来就行,这一批笔主要是起个推广的作用,等名声做起来了,再制作各种不同等级不同价格的笔。届时再考虑这笔庄的发展问题应该也不迟,再说芸芸也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还是得慢慢来,边学边做。 第一批毛笔总共做了一百支,还没开始卖就已经被柳州城里不少名门望族的老爷公子预定了,他们见这笔不贵,有的一下定了十支,芸芸赶紧临时弄了个“限购令”出来——每人只准买一支。 谁知这“限购令”更加引起了柳州百姓的好奇,竟造成了全城抢购,甚至还弄出来黄牛党,一下价格翻了好几番。 芸芸只得赶紧进货,吩咐雇工们赶制第二批笔,这要是再炒下去,贫民百姓都用不起了。 关于CEO的事,她还没跟李定商量呢,不过李定最近忙着值守的事,一直没见到面,听说皇城什么大官要来微服私访,还挺神秘的。 “李定哥,想找你帮个忙,你看行吗……”芸芸甜甜地笑着凑了上去,可算等着李定来王家村了。 “诶诶诶,你先说是何事找我,我看你这样子不太对劲……”李定很谨慎地打量着芸芸,她啥时候对自己这么客气了,竟然还叫起哥来了,还笑得那么鸡贼。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给你找个好差事。”芸芸呵呵地继续笑着。 “好差事?我这不有差事吗,我今儿个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再来个差事可受不了。”李定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伸了个懒腰,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我就是看你这差事太累了,想给你换个轻松的,月钱只高不低,活儿特轻松,还能经常去游山玩水,出远门逛逛。”芸芸边说边瞅着他的表情,就不信他不动心。 果然,李定开始还心不在焉,听着听着眼睛有了一丝亮光,但还是怀疑地看着芸芸。 “我这可是吃皇粮的差事,这是铁饭碗呢,打不碎的。你那个差事能保准干一辈子吗?”李定还是很不放心,总觉得芸芸在耍他呢,可又怕错失了个好机会。毕竟他也年纪不小了,积蓄也不多,他娘还盼着他早点娶媳妇呢。 “得,你先说说你那差事是干吗的吧。” “你知道我的笔庄吧?生花笔庄。”芸芸说着将桌上的毛笔递了过来,让他好好看看这毛笔上刻的字。 李定接了过去,稍微瞄了一眼,就冲芸芸喊道。 “当然知道啦,你做的笔最近可火了,我刚来的路上还有人找我带笔呢,也不知他听谁胡说八道,竟说我跟这笔庄关系匪浅。你说说好不好笑,我今日才第一次见这笔啥模样呢!”李定自嘲地笑了笑,显然觉得自己被当成笔庄幕后股东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其实…其实,这是我传出去的……”芸芸讪讪地笑了,“不过我是认真的,我真想让你当这笔庄执行总裁的。”她举起右手,一脸郑重地保证自己说的是真的。 “执行…啥?”这词儿他从来没听过,更不要说理解它了。这芸姑娘花样真多,不过她咋能懂这么多没听过的东西呢。 “就是这笔庄的老板,明面儿上的。暗地里的掌柜是我,也就是说我主内,你主外。我管财务我定计划,你只需出去谈生意就行。等笔庄做起来,你的月钱至少是你守城门的十倍。”芸芸的语气极具诱惑力,仿佛大堆大堆的银子就摆在俩人面前似的。 “至于你担心的铁饭碗,这笔庄只要开起来了,全宁朝都会有分店,到时候你的子孙都不愁没饭碗了。” “真…真的?”李定睁大了小小的眼睛,黑黑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暴富一把呀,原以为他这一生不过就是在城门上老死了。现在芸芸给他描绘的未来,简直跟 分卷阅读81 他昨晚做的梦一样。 “嗯,干不干?不过有个条件,绝对不能暴露我的身份,以后除了咱几个,对外一概宣称你是这笔庄的老板。”芸芸眯起了眼睛,加重了语气,表示这句话的重要性。 “干是可以,不过我也有个问题。芸姑娘你为何不肯当这老板,你不会是啥朝廷通缉犯吧?”李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这芸姑娘太神秘了,自己的笔庄居然让别人来当老板,以他城门守卫的警觉性来猜测,她这身份必有可疑。 “我这么手无缚鸡之力能是通缉犯吗……”芸芸觉得好笑,“我不过是怕…怕女子身份不安全。你听过那些专杀有钱小姐的土匪吧?我就是害怕嘛……” “噢……原来如此。”李定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命还是比钱重要,不过他李定身强力壮、胆识过人,才不怕那土匪呢。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便愉快地达成了协议。芸芸把需要交待的事又反反复复叮嘱了几遍,李定表示明日就去官府请辞,到时候就专心回这王家村听芸芸指挥了。 临走时,还神神秘秘地跟芸芸讲了一条新鲜八卦,似乎这消息还是个大秘密。 “对了,你知道过几天来咱柳州城微服私访的大人是谁吗?” “谁啊?”芸芸随口这么一问,其实她并不怎么关心,管他什么大人来都跟她没关系。 “是虞尚书啊,虞家大少爷。” “虞……”芸芸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 玉成要来这里?!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一年多了吧。芸芸知道即使玉成来这柳州城,他们也不一定就会见到,但一想到两人的距离会前所未有的近,她的心便有了一丝悸动。 原来她还想着他,还喜欢着他,这么久没见面,就算听到他的名字都令人屏息,如果见了面,她只怕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芸芸知道自己不能见他,即使他就在面前,她也必须躲着。上次大哥过来黑衣人都藏在附近等她上钩,玉成过来就更不用说了,指不定有多少刺客正在磨刀呢。 一晚的辗转难眠后,芸芸决定不想这件事了,就当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反正最终他们也是擦肩而过,这辈子他们都无缘再续前缘了。 近来翠花也经常说到虞大少爷和昭月公主的事,听说他又重新在皇上的命令下给公主教字了。他做驸马似乎已经是定好的事了,全宁朝都等待着这一场盛大的喜事。 她罗芸芸得不到爱情,就努力赚钱吧,到时候有钱有房有地有丫环,也算是人生赢家了。这么想着,芸芸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笔庄的事业上。 从最初的竹制笔杆到各种木制、玉制笔杆,她逐一尝试,挑出手感最好的品种生产。现在生花笔庄不止做羊毫、马鬃毛笔了,连狼毫、紫毫也纷纷开始制作。毛笔的原料也不止局限在王家村,慢慢从柳州向周边各地辐射式扩散。 渐渐地,笔庄的利润越来越丰厚了。芸芸看着账本上增长的数字,喜不自禁。她不但在王家村扩大了作坊的面积,从一间小作坊盖起了两栋两层小楼,每一道工序都在独立的房间制作。 生花笔庄在柳州城里也迅速地扩张起来,从一家到两家,现在已经开了五家了。不仅柳州,就连威州幽州等地都有商人慕名跑过来买笔,下一步就是让李定去各地开分店了,总有一天她罗芸芸要将这笔庄开到皇城里去。 “芸妹妹,李定哥告诉你没,明儿个虞尚书要来咱柳州城了?”玉成来的前一晚,翠花对坐在旁边心不在焉绣着花的芸芸兴奋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芸芸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上的绣活儿。 她已经尽力忘掉明天他要来的事情了,可心里却好像有个计时器似的,不停地在倒数着。偏偏这翠花还要来提一句,真是火上浇油,今夜只怕又要失眠了。 “有个事儿,连李定哥都不知道呢,我是听村长说的。”翠花神神秘秘凑了过来,“村长说虞尚书要来咱王家村看看呢,不过具体看啥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芸芸这才惊得喊出了声,玉成要来王家村! 如若不出意外,他必是来看这生花笔庄的作坊的,芸芸脑子急速地转了起来。近来她的笔庄名声骤起,玉成是个善书之人,对笔必定是极爱的,他或许是来看看这笔的制作。 又或者,芸芸心下一沉,他是通过这笔来找自己?他知道这笔是自己做的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这能做马鬃毛笔的宁朝除了她,还没有第二个人。 不行,她得去找李定商量商量,明日绝不能被他看到自己。 ☆、第四十四章 躲避 罗芸芸连夜把李定叫了过来,将第二日虞家少爷要来暗访笔庄之事告诉了他,还交待了明日他该说些什么话,最重要的是哪些话千万别说漏嘴了。 “芸姑娘,我怎么觉得你对这虞少爷特别关心呢,你俩认识?”李定疑惑地问道,他早就隐隐觉得不对头了,这芸姑娘似乎每次听到 分卷阅读82 虞家的消息,就会有些不自在。 “我…我得罪过他,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明白吗?”这也不算撒谎,芸芸确实骂过虞玉成是傻子。 “噢,明白了。明日就看我的吧。”李定自信满满地说。 近来他担任了生花笔庄CEO之后,不仅业务能力显著提升,连外表气质也像变了个人,乍一看,颇有些城里掌柜的派头了。 第二日,罗芸芸早早梳洗完毕,穿了一身深色男装,打算尽量低调不惹人注意。她吃了早饭便躲在了私塾的小房间后头习字,想着玉成走了再出来,今日绝不能抛头露面,万一被黑衣人看到就完了。 临近正午时分,芸芸正饿得肚子咕咕叫,她边摸着空荡荡的肚子边埋怨着,怎么李定还没来,难道玉成还没走吗,一个小作坊至于看这么久吗。 正思忖着,却听到外头起了喧哗,赶忙凑到门口,通过细细的门缝向外望去。 外头是私塾的课堂,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桌椅,娃娃们今日不用上课,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此时却有几个男子簇拥着一人走了进来。 芸芸定睛一看,前头这人穿一身暗红色绣黑线的祥云纹样长袍,身材修长清瘦,面容清秀俊朗,两眼炯炯有神。不是玉成,又是谁! 他竟然来了这私塾?!芸芸心下大骇,不会是发现她了吧?可看他们几人的样子,又不像是来找人的。 时隔一年多没见,玉成还是那样俊朗清逸、气度不凡,只是看起来瘦了很多,脸上也不再带着以往那种温和的微笑,只是淡淡的抿着嘴,看起来倒是成熟了不少。 旁边围着他的几人除了李定和村长之外,其他几个芸芸都不认识,但看那殷勤的样子,想必是柳州城的大官,专门来接待这礼部尚书的。 “你们村的娃娃都在这学字?”玉成问道。 “是的,大人,咱村里的娃娃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好先生,都认认真真地学着呢。”村长恭敬地回道。 “嗯,你们村做的很好,以后也要继续。”玉成赞赏地拍了拍村长的肩膀,旁边几人脸上均是一喜。看来这礼部尚书大人的表扬,能让他们很快官升一级了。 “谢谢大人。”村长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让人肃然起敬。 “对了,你说这先生是皇城过来的,写得一手好字,我倒是想见见。”玉成突然话锋一转,眼睛里光芒一闪,向村长看去。 “回虞大人,今日先生去了百里外的洛州探亲,近两日恐不会回来。”李定赶忙抢答道。村长微微抬头看了李定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了。 “噢?这么不巧……你们这先生是个什么模样?”玉成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李定的脸。 芸芸紧张地不能呼吸,此刻屋里屋外都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李定顿了一会,然后绽开了一个顽皮的笑容。 “我们先生啊,嘿嘿,是个老光棍,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不过人特好。”李定笑嘻嘻地回道,边笑还边拍了拍村长的手,村长楞了一下,赶忙点了点头。只有芸芸注意到,李定的额头密密地渗出了一层汗水。 “嗯……那我们就回去吧。”玉成听到这里,忽然像是没了兴致,转身就准备走。走到一半又从钱袋里拿出了一錠银子让村长交给先生,并转告这先生好好教书,然后就被大家簇拥着走了出去。 芸芸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到了椅子上。 不见到玉成还好,见到他以后,芸芸的心里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今日的擦肩而过,或许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了,也不知这决定是对还是不对。 玉成看起来似乎没变,似乎又不一样了,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虞家大少爷,现在是成熟稳重、做事老成的朝廷命官了。他究竟还是那个曾经爱过自己的玉成吗? 玉成走后,芸芸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忙碌,不仅要教书,还要计划着笔庄的各大分店开张,但心里却没有了以前的舒畅,总像有个东西梗在那里,叫她日日不痛快。 近来生花笔庄的分店扩张速度前所未有,一下子就在柳州周围的几个大城镇开了十几家分店,芸芸的作坊也从王家村开到了洛州的李家庄,雇工数量已经接近五十余人。大部分出外洽谈的事都是李定在处理,他热情健谈,对现在这份工作十分喜爱,芸芸只需偶尔提些建议便可。 芸芸每隔一两月也会打扮低调地跟着李定出外走走,说是去谈买卖,但大部分时候她也就是吃吃逛逛、散散心。 “芸姑娘,过几日咱笔庄就要开到皇城里了,到时候我也回家顺便看看我娘,你要一同回去看看吗?”李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 “不了,代我向周大娘问好吧,分店开张的事有你在就行了,我还是在这柳州好好教书吧。”芸芸淡淡地笑了笑,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了他。 “嗯,我懂,是因为虞少爷是吧?”李定也笑了笑,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芸姑娘只怕不是得罪了虞少爷这么简单,你们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呀…… 分卷阅读83 芸芸没有理会他的意味深长的语气,只是站起了身,打算结束了这趟旅程,返回柳州休息休息。李定也站了起来,跟着芸芸往回程的商船上走,边走边说了起来。 “既然芸姑娘不想回去,那你可有什么想吃的需要我带来?” 芸芸一听这话,立即就嘴馋了起来,李定啊李定,你终于也开窍了,知道给本姑娘带吃的了。 “那就带些碧云轩的桂花糕、王氏饼店的老婆饼、蝴蝶酥,翠玉楼的一口酥也买两斤,还有……你等等,晚上我回去给你开个单子。” “……”李定无语地瞟了一眼她,这小身子板还挺能吃,关键是还挺会吃,说的都是皇城里最最有名的点心。 “芸姑娘,听说这碧云轩的烤鸭顶有名气呀,我还想这次去皇城尝尝呢,你吃过吗?”李定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咽了咽口水,像是烤鸭就摆在了他面前似的。 “烤鸭?”芸芸想起了上次和赵学文在碧云轩吃烤鸭,赶紧摇了摇头,“名不副实、名不副实啊……” “噢?我听说这碧云轩的烤鸭是皇城一绝啊,咱宁朝最好吃的烤鸭,芸姑娘居然看不上?”李定很意外,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想必这芸姑娘是不识货吧。大家都说好,就你说不好。 芸芸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便将上次吃烤鸭的经历叙述了一遍,为了增加可信度,又把后来赵学文命厨师做的桂花蜜烤鸭对比了一番。再看那李定,嘴边早已是流下了肉眼可见的一道水渍。 “诶诶诶,擦擦嘴,擦擦嘴,不知道的以为我生花笔庄亏待了你呢,瞧你那小样。”芸芸没好气地笑了。 “芸姑娘,咱回柳州就吃烤鸭去,让柳州的一品轩给咱做一只,你看行吗,我实在是等不了了。”李定馋得眼睛放光,跟头半个月没进食的饿狼似的。 “一品轩能做出来吗?”芸芸很少去柳州城里吃饭,对这柳州酒楼的水平也不太了解。自从上次遇刺之后,她看哪里都不安全,尤其是人多热闹的街市上,每个穿黑衣的人袖子里似乎都藏着一把尖刀。 “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做出来。”李定眨眨眼,微微一笑。 嘿,这小子的表情和语气,竟让人很眼熟呢。 回到柳州城后,李定急不可耐地就要把芸芸和翠花往一品轩带,说这烤鸭再不吃,他就要馋出病来了。芸芸害怕人多眼杂,自己再低调天天跟着李定旁边转,总会被有心人传出去的,这宁朝人的八卦本事她是太了解了。 “我就不去了,这样吧,你按我说的去一品轩交待一下,买一份带回来吃吧。”芸芸心想,让我也在古代点一次外卖吧,宅女的快乐就是等着美味上门啊。 李定无奈,只得自己去了。于是芸芸和翠花在家里边绣着花,边等着那外焦里嫩的桂花蜜烤鸭送上门。 “芸妹妹,听李定哥说,你跟皇城的赵家公子还一起吃过饭呢?”翠花羡慕地望着她,“诶,快跟姐说说,他是不是真的那么俊,听说他可凶了,是不是啊?你吃饭的时候,跟他说话了吗?” 芸芸有些好笑,赵学文那张面瘫脸仿佛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俊不俊?”芸芸想了想,自己以前似乎还真没用异性的眼光去打量过他,“还是挺俊的吧,比很多女子都好看些。” “至于凶不凶嘛,那是跟传说一点都不差,不说话不笑的时候能吓死人。”芸芸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想起了赵学文第一次跟自己吵架的样子,当时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还有他在船上喜怒无常地折磨自己,也不知道这大少爷更年期过了没有。 “真的呀?那你怎么认识他的呢,他能请你吃饭,芸妹妹,我看你可不一般呀。”翠花用一副“从前我低估了你”的表情看了芸芸半天。 “没有没有,我就是跟着东家去蹭饭的。”芸芸笑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既然很难再见,那就没有必要勾起思念。 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李定才兴奋地提了个精致的食盒跑进来。三人赶忙揭开盖子,准备享用这垂涎多日的美味。 刚揭开盖子,那浓郁的烧烤香味和清甜的桂花香气便伴随着热气扑面而来,浓与淡、咸与甜,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令人还没入口便已获得了感官的满足。更不要提那橙黄微焦的表皮,柔嫩软白的鸭肉…… 三人一顿风卷残云后,只留下一桌啃得干干净净的鸭骨架。 ☆、第四十五章 重逢 “少爷,少爷,好消息!”赵虎从外头一路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因太过激动竟然忘了敲门,赵学文微微抬头,有些不悦。 “有事慢慢说,有什么好急的。”赵学文低下了头,继续看起了刚刚收来的字画,打算把这幅也放到他在皇城里新开的“学文博物馆”里面去。 虽然他爹赵员外一百个不乐意他开这不挣钱的博物馆,但赵学文还是努力说服了他,而且这博物馆开了几个月不仅受到了皇上的赞赏,还为赵家获得了前所未有 分卷阅读84 的名声。赵员外想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甚至偶尔还觉得这儿子眼光似乎比自己还长远些。 “少爷,酒楼有消息了!”赵虎没理会少爷对自己的冷淡,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消息必会让他惊喜万分。少爷这一年多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派去全国各大酒楼的众多眼线之一终于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真的?!”赵学文嚯地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两手紧紧抓着赵虎的肩膀,满脸都是不敢相信。他是很想相信赵虎的话,可他太害怕失望了,他不敢对这个消息投入太大的希望。这一年多,他熬得太不容易了。 “真的,少爷,刚有眼线来报。”赵虎龇牙咧嘴地说了起来,微微挣脱了少爷的双手,肩膀一阵酸痛。 “刚刚柳州酒楼一品轩的眼线来报,有一二十多岁的男子,要求掌柜的做一道桂花蜜烤鸭,要求先将烤鸭刷上一层桂花蜜,然后……” 赵虎还没说完,赵学文便一挥手打断了他。他的双眼清亮有神,此刻正灼灼地盯着赵虎的脸,沉声问道。 “派人盯着了吗?” “嗯,正守着呢。” “备马,备快马。” “驾…驾…” 风猛烈地刮在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寒意的风让他浑身发冷。天气变得很快,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已经招架不住这深秋的凉意了。他不愿意耽搁所以没有听小厮的话去换衣服,对他来说,冷又算得了什么。 赵学文仿佛看到那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前方等着自己,可她等不了太久,自己的任何一点耽搁都可能与她擦肩而过。这一擦肩就是一生,他耽搁不起。 是你吗,芸儿,会是你吗? 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 “咚咚咚……”芸芸正脱了衣服准备午休,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一定是李定,这小子准是又丢三落四了。”芸芸赶紧爬起来穿衣服,准备给他劈头盖脸地来一顿教训。 李定午时刚刚告别他们踏上了去皇城的旅途,虽说路途不算太远,车马一天一夜便可以到,但他很久没回家见周大娘了,所以还特地多备了一辆马车装满了丝绸、点心、土特产等等。 再加上芸芸自己又买了一堆礼物叫他带过去给周大娘和朱大爷,顺便让周定去抄经阁找慕雪为她报个平安,东西多了难免有些顾东忘西。 芸芸还没穿好衣服,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咚咚咚……”指关节敲击在木板上的声音略微有些沉闷,敲击声有些急促,但却又很轻柔、很节制。 咦?这不像是李定呀。芸芸有些纳闷,大家都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这个点一般没人来打扰她,这是谁呢。那敲门声一阵一阵地,有些犹豫,似乎像在试探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来啦…等等!”芸芸边胡乱束起头发,边冲门口方向喊道。敲门声戛然而止,屋内屋外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让芸芸有些不确定,外面的人还在吗。 “吱”,她快步走过去将沉重腐朽的大木门缓缓向两边拉开,好奇地抬头向门外的人望去。 “大哥?!” 没看错吧,芸芸抓着门的双手僵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是她的幻觉吗,面前的人真的是大哥? 只见来人站在门外三步远的地方,也愣愣地看着自己。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似乎经历了风尘仆仆的旅程才来到这里,身上的玄色长袍边角上沾了许多小小圆圆的泥点。 他那苍白的面瘫脸此刻依然是老样子,看不出表情,清瘦的面庞上略微有些红晕,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漂亮的丹凤眼里有些血丝,清亮的眼睛正慢慢蒸腾出一阵雾气,很快就凝聚成了晶莹的水珠,在眼角盘旋。 是大哥,真的是大哥。芸芸还没说出第一句问候,就被来人用力拥入了怀抱。 赵学文紧紧地箍住她,紧到想把面前瘦小的人儿揉进自己身体里,这样他就再也不需要满世界的寻找她了。 怀里的人显然被这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但很快也回抱住了他。但自己或许抱的太紧了,她吃痛地挣扎了一下,不管了,他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抱到地老天荒吧。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芸芸突然见到赵学文,一时太过激动,她既开心又疑惑,有太多想说,却又不知道先说什么。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赵学文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依旧紧紧地抱着她,芸芸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而有力地在自己耳边跳跃。 “芸妹妹,谁来了?”翠花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了出来,许是听到这敲门声但又没见人进来,心下觉得奇怪便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 芸芸脸一红,暗道糟糕,赶紧将赵学文用力推了开来。这样抱下去,翠花只怕要误会了,他俩的兄妹情深估计要被这宁朝人民理解成小情人久别重逢了。 赵学文也听到了翠花的声音,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些不合规矩,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还是两男子 分卷阅读85 打扮的人,但他又舍不得放开她。芸芸这一推,倒把他推醒了。 他赶紧咳嗽一声,转身待脸上红晕褪去,才跟着芸芸进了屋。 “这位…这位公子是?”翠花好奇地打量着赵学文,眼里满是惊艳之色,偷偷对芸芸眨了眨眼。 “这就是皇城来的赵公子,是…是我大哥。”芸芸惭愧地小声对翠花介绍道,想起自己以前对翠花隐瞒了不少事,着实是不够讲义气的。 “赵…赵公子?!皇…皇城…赵…赵公子……”翠花脸上满是震惊,她知道来人必定不凡,但没想到这宁朝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竟然来了这小而偏僻的柳州城,来了这名不见经传的王家村,来了她这破旧的小土砖屋子里。 她半晌说不出话,甚至完全忽略了芸芸的后半句话。芸芸见她没问起他俩的关系,便也浑水摸鱼地带过去了。 “大哥,这是翠花,是这屋子主人王大伯的女儿,我能在这柳州住下来,多亏了王大伯和翠花的照顾。”芸芸拉起翠花的粗糙的手,轻轻摩挲着,微笑地看着她呆呆的脸。 “翠花姑娘有礼了,多谢你一直照顾着芸儿。在下感激不尽。”赵学文向翠花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绽开一个真诚的微笑。 芸芸和翠花两人都愣在那里,盯着这朵突然绽开的花看呆了。 他怎么又笑了,上次见他笑是什么时候来着。 “咳…咳……”赵学文咳嗽了一声,提醒一下面前这俩呆若木鸡的姑娘,给点反应。 “额…不…不用客气,赵公子多礼了,芸妹妹她…她就是我亲妹妹似的,有什么谢不谢的。”翠花说着就转身拿来一张稍微体面点的新凳子,请赵学文坐了,然后自己便小跑着去泡茶了。 走时她不忘瞪了芸芸一眼,在她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芸芸“哎呦”一声,心下了然,看来翠花还是反应过来了,自己瞒了她不少事呢,估计今晚得给她好好解释解释了,不然可不是掐一下这么简单。 空旷的堂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人面对面各坐一张板凳,有些尴尬地沉默着。芸芸想起刚刚那个很持续了很长的拥抱,心下只有满满的感动,看来大哥是真的很想念她。 “你过得好吗?”赵学文率先打破沉默,抬头看向她,眼睛里有太多疑问、太多好奇,但都被他脸上的喜悦冲淡了。芸芸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开心,就是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眼角弯弯的,似乎那个面瘫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我很好,大哥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芸芸微笑着回道,她没有骗他,她在柳州过得甚至比在皇城里还愉快。她既能教书,又能做生意,除了对皇城里的人的思念,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赵学文听到这回答,有些欣慰,又有些失望。 “大哥过得好吗?对了,轻云怎么样了,她好吗?”芸芸突然想起当时救过自己的轻云,便向他打听起了轻云的近况,轻云姑娘或许已经嫁人了? “我…我还好……”赵学文低下头,低声说着,语气有些涩涩的,听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好。 “轻云很好,你不用担心,她的伤势没有大碍,很快就好了。”赵学文关切地打量着芸芸,从她露出的皮肤看不出什么伤痕,不知那次事件对她造成过什么伤害。 想起那次刺杀,赵学文的眼里略过一丝阴冷的杀意。居然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刺杀他最心爱的人,还好芸儿没事。不过最让他愤怒的是,他通过各种渠道秘密地查了一年,也查不出当日的黑衣人的背景。这些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没有行踪,似乎不属于任何帮派。 ☆、第四十六章 陪伴 翠花端着茶过来,三人便喝着茶聊起了天。芸芸想着索性也要说清楚的,便不再隐瞒翠花,将自己被刺的经过和之后逃亡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们俩听。 赵学文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微叹气,时而闭眼沉思。但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却时不时投来几道热切的目光,弄得芸芸有些紧张。 翠花坐在一边,听得是连声惊呼,她万万没想到这芸妹妹是逃命才来了这里,难怪她从不回去皇城探亲,原来是回不去呀。 “芸儿,你知道是谁吗?”赵学文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又是这种幽幽的眼神,让人心虚。 芸芸不敢说出自己的怀疑,那可是虞夫人,那可是当朝御史大夫的太太,那可是…那可是玉成的庶母…… 想到玉成,她的心里一阵郁结。不能说,她现在并不确定派人刺杀自己的人就是虞夫人,万一赵学文一冲动反倒让两家起了争端。 虞赵两家一官一商,牵动宁朝百姓生活的命脉,绝不能轻易地把他们牵扯进来。再说,她如若说出虞夫人的名字,势必说出虞府的秘密,那么玉成就会知道当年的事…… 即使自己永远不会再见到玉成了,她也不希望他伤心,只要自己不回皇城,一切风平浪静,又何必再生波澜呢。 芸芸的脸色变 分卷阅读86 了又变,赵学文敏锐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知道,我没得罪过什么人。”芸芸定了定心,斩钉截铁地对他说道。 “嗯……”赵学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都查不出的凶手,想必没那么容易露出马脚。 “对了,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还担心你以为我已经……”芸芸笑了笑,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她藏在这黑衣人都找不到的穷乡僻壤里,每天低调地生活着,连城里都很少去,大哥竟然如此神通广大,着实令她惊奇。 “我…我……”赵学文眼神慌乱了几秒,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说。 “我是来这附近看朋友,听说这村里有个朱先生,便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他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这少年气十足的笑容倒比他的话更令芸芸惊奇了,一时之间也就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 “噢,原来如此。大哥就一个人?赵虎呢,他没陪你过来吗?”芸芸向门外张望过去,除了一匹马拴在对面树上,再无一个人。 “此行比较匆忙,就带了一个小厮。”他接着把他在柳州城里住的酒楼名字告诉了芸芸,让她有空去找他玩。 “大哥要在这柳州城里住多久?是做买卖吗?”芸芸有些奇怪,按理说赵学文平日做买卖也不会在外地住很久,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暂时不回皇城了呢。 “嗯……对,一方面是做买卖,一方面是找到你了,想在这多陪陪你。”他眼睛盯着茶杯里漂浮着的半片茶叶,嗓音柔柔的,像在跟怀里的小猫说话似的。 “太好了,让我带大哥在这柳州城里好好赏玩一番吧,还有很多话想跟大哥说呢。”芸芸撒娇地冲他笑了起来,想着有赵学文在,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嗯,还想看看你的笔庄呢,真没想到这宁朝闻名遐迩的生花笔庄竟是芸儿你开的。”他一脸复杂地看着芸芸,这丫头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他早知道她不是普通女子,却没想到她大难不死,还能平步青云成了日进斗金的大商贾。 “没问题,明日便带大哥参观参观我的小作坊,嘿嘿。”芸芸粲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笔庄在赵家产业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赵家侍卫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明日便会赶到。芸儿不必担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赵学文起身告辞,临走时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宠溺地承诺道。 “谢谢大哥。”芸芸将他送至门口,看着他翻身上马,走了几步回头向她招了招手,才帅气地飞驰而去。 “诶,芸妹妹,他真是你大哥?”翠花用肩膀撞了撞她,伸长的脖子还没收回来,眼睛一直盯着赵学文离去的方向。那高大的影子已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是啊,虽不是亲兄妹,但大哥待我真像亲妹妹那么好。”芸芸转身进屋,顺便把翠花一起拽了进来。 “傻妹子,你也没有那么聪明嘛……”翠花神秘地一笑,便不做声了,自己还是不要多事的好,有些事看破不要说破。 “……”啥意思嘛,这翠花姐。 接下来的日子,芸芸除了一周三次的教书外,就是陪着赵学文游山玩水、吃吃喝喝了。这吃喝玩乐还真得遇到合适的伴儿才觉察出其中的乐趣,赵学文就是个好伴儿,只要有他在身边,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什么都懂的导游。 芸芸依旧一身男装出行,赵学文见他穿的寒酸,以为她舍不得,大手一挥,又给她买了无数锦衣华服、金银首饰,点心就不用说了,专门叫下人从皇城打包送来。芸儿劝说了好几天,才让赵学文相信她真的不需要这些东西。 芸芸玩得开心,压根就忘了他说自己是来做买卖的了。 半个月后,又来了个老朋友。 “轻云!”芸芸见到站在赵学文旁边的纤纤女子,惊喜地冲了过去。 轻云一身粉衣微笑地站在那里,依旧是那么窈窕,那么出众,只是脸上看着瘦了些,反倒显出另一番气韵。芸芸拉着她的手,两人热切地絮絮叨叨起来,这一年的分别也让她们之间话题多了很多,两人聊得忘情,反倒冷落了一旁的赵学文。 轻云还是老样子,依旧顶着皇城第一艺妓的名号守在赵学文身边,既没有嫁人,也没有和赵学文有什么进展。芸芸看着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也不明白她心里究竟有些什么打算。 赵学文将赵家商船靠在了柳州城附近的江岸边,他和轻云便住在了这柳州,三人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在皇城的日子。终日品茶论画,好不惬意。 一日,三人正在船上坐着晒太阳,就看到码头上许多雇工在卸货,一个青年模样的商人正在指挥着他们讲货物搬到马车上去。 “李定!”芸芸惊呼,他终于回来了。前些天李定还来信说近几日返程,新店开张一切顺利,叫她不用担心。 芸芸从停靠在江边的船上跳下去,小跑着过去将李定引了过来,李定先是被她一巴掌拍在背上吓了一大跳,看到是芸芸后才笑了起来。两人并肩 分卷阅读87 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芸芸一路上给他解释了自己和赵公子的关系。 李定边听着边用一种“你小子还挺有能耐”的表情看着她,然后又若有所思地想起了皇城里的传闻。这消息要不要告诉她呢,看她现在春风得意的样子,应该不在意了吧。 “这位是赵公子,这位是轻云姑娘。”芸芸向李定介绍道。 “这位是李定,是我义母周大娘的儿子,现在是我笔庄的掌柜。” 赵学文和轻云已经走到船尾来迎接,三人行了礼后,各自坐下,开始聊起了天。赵学文很有礼貌地感谢了李定对芸芸的收留和照顾,然后两人又就皇城近来的生意事宜进行了一些讨论。芸芸和轻云安静地坐在旁边喝着茶,似乎各有心事。 芸芸从赵学文的问话中想到,他是个生意人,离皇城太久不合适,也许过几天就得回去了。前两天她还听到轻云跟他在窃窃私语,大意是赵员外让他早些回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看来这愉快的日子也快结束了,之前不觉得,现在他们要走,自己反倒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近来皇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赵学文终于聊完了生意经,开始打听起了八卦。他这种靠字画挣钱的人,对八卦也特别敏感,谁家里要是新得了什么宝贝,他总是第一个上门参观。 “有倒是有件大事,是我一个朋友私下打听到的,是关于虞家大少爷的。”李定边说边瞟了瞟芸芸,他早就觉得芸芸对虞家大少爷态度很奇怪,但见她跟赵公子也这么熟,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一听事关虞家大少爷,芸芸的心一沉,脸上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玉成出事了?听李定的语气,不像是什么好事啊。升官发财这种事对虞家来说都不算大事了,他既然说大事,那至少也是会轰动全城的事。 赵学文看了一眼低下头垂着眼的芸芸,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这一个月来两人无所不谈,独独没有提到虞玉成这个人。但她越是不提,赵学文心里就越不舒服,难道她还忘不了他吗,他们分开都这么久了。 “噢?虞家大少爷有什么喜事吗?”轻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随口问了出来。 “轻云姑娘真厉害,一猜就中,确实是大喜事。”李定笑眯眯地恭维起这难得一见的美女来。 “听说皇上已经在秘密筹备虞尚书和昭月公主的婚事了,虽然还没有昭告天下,但估摸着也不久了。”李定小声地说着,眼睛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 ☆、第四十七章 离开 三人听完这消息都没有说话,表情也是各不相同,不约而同的是都没有一丝高兴。 轻云若有所思地看着芸芸和赵学文,但神情似乎并不惊讶,或许虞玉成和公主的事她早就猜到结局了。赵学文表情也颇为复杂,他紧锁着眉头绷着脸,眼神里似乎更多的是担忧。 芸芸始终没有抬起头,垂下的眼睛让人看不透情绪。 四人就这么僵了好一会儿,僵到李定都后悔提了这个事,看来这芸姑娘和虞少爷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少爷,咱还有笔买卖没理清呢,要不明日咱在同芸姑娘玩儿吧,今儿个咱就……”轻云笑着站了起来,向着赵学文娇嗔道。 赵学文闻言也站了起来,向李定点了点头,便带着轻云转身进了船舱,待他走到船舱的阴影里再回头时,李定已经将芸芸牵下了船。 芸芸有些茫然,她不是没猜到过这种结局,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依然五味杂陈。她埋怨自己太小家子气,既然自己得不到他,为什么不能坦率地接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送上祝福呢。 不能,我就是不能。 芸芸痛苦地倒在床上,此刻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发泄情绪了,可她什么情绪都没有了,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空白是她最害怕的状态,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一点希望的光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样的生活难道还不够好吗,为何非要为了那个已经忘了你的人耿耿于怀呢。所有的道理她都懂,但人并不是靠讲道理活着的生物,心脏像被淤泥梗塞了一样,怎么都无法通畅。 她就这么睁着眼躺了一晚上,感受不到疲倦,感受不到悲伤,什么都感受不到,她以前从来没有失恋过,所以现在也不确定自己这种状态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失恋。 明日的教书她可能要请假了,她甚至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备课。 她以为自己需要的是时间慢慢治愈,其实她需要的是彻底的了结,正因为他们没有清清楚楚的分手,她才会误以为虞玉成一直是属于她的。现在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大抵源于此。 赵学文第二天清早便来了王家村,他轻轻敲门的时候,芸芸还在浑浑噩噩地躺着。 “走吧,今日带你去翠竹山转转,那里有条小溪,可以捉鱼玩。”赵学文笑着对她说道,不容她拒绝,便拉着她上了马车。 芸芸看着外头明艳的阳光、翠绿的青山,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一 分卷阅读88 些,她感激地看向赵学文。 两人在溪边赤脚捉鱼,小鱼儿滑溜溜地在腿边游过,稍不留意就从手指缝里逃走。清澈的溪水分外清凉,令人精神一振。 一个时辰下来,鱼没捉到几条,人倒是累的直喘气。不过两人玩得很开心,捉完鱼还打了会水仗,才恋恋不舍地来到草地上坐下休息。 芸芸拿着他准备的桂花糕,慢悠悠吃了起来,才吃了几口,便歪着头倒在赵学文的肩膀上睡着了。赵学文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小脑袋,无奈地笑了,笑容里掩饰不住的苦涩。 “你还在意他吗……” “你什么时候能回头看看我呢,我追你追得很累啊……”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像这样在意我吗……” 赵学文轻声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身旁的小人儿听。但他知道她听不到,她的耳朵、她的眼睛、她的心都只听得到另一个人的话。 芸芸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一两个小时,但醒来后她感觉精神好多了,大哥的肩膀有种奇妙的力量,让她很安心。 “昨夜没睡好,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口水流他肩膀上。 “你还好吗?”赵学文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他终于要和她谈到那个人了。虞家大少爷是挡在他俩之间的一道墙,不触及这个人,他们永远无法坦诚相见。 “我…我不好……”芸芸在好与不好之间选择了诚实面对,她太需要倾诉了,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这个话头。刚一开口,声音便哽咽了,那些若无其事和故作坚强都算了吧。 “难过吗?或许,你还喜欢他?”赵学文闭着眼,他不想看她,也不想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着他的心,连她哽咽的声音都像一跟绳子勒住他,让他透不过气。 “难过,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这是实话,既然决定倾诉,她就不想再有任何隐瞒。她很难过,但她也明白,人难过的原因很多,因喜欢而难过那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这一年多,她大部分日子甚至根本忽略了他的存在,可一旦想起,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哪都不痛快。 “你还想去找他吗?或许你可以阻止这场婚事……”赵学文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这样的提议他不会再说第二次,这是他仅有的宽容了。他是个什么好东西都要占为己有的人,包括心上人,但他不愿强求,他不愿意她难过。 “我不会去找他了,也不会去阻止这场婚事,他已经忘记我了,我也会慢慢忘记他。”芸芸平静地说出这个决定,这不是临时的决定,这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从那场刺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的结局只能这样。 “真的?”他转头看下她,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希望。 “嗯,真的。如果可以,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活。”芸芸也看向他,自嘲地笑了笑,这种隐居的念头时不时就在她脑子里浮现。她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她缺的是内心的平静,缺的是那份闲适。 “去大山里生活,日出看云、日落看霞,雨中观雾、雪中赏花,后半生就这样过也不错。”她以为赵学文定会嗤笑他的遁世主义,说她是胆小是逃避是不思进取。但他没有,他只是怔怔地张大眼睛看着远方,眼神虚空,仿佛在看着空气中的什么画面似的。 过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我们一起去吧。” “嗯?”芸芸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哥居然说他要去山里生活?这怎么可能,全世界的人说要去隐居她都相信,就是不信赵学文说这话。没有锦衣玉食,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丫鬟小厮,他这种大少爷能过得了吗? “大哥,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去住是一辈子住在山里,是不回来了,不是去玩几天或者玩几个月。”芸芸白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期待春游的孩子。 “我没有误会,我说的是认真的,就我们两个,去山里住。”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没有笑,没有眨眼。芸芸这才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一时震惊得张大了嘴。 “我们两个?” “嗯,我们两个。” “诶,大哥又说笑了。我是无所谓,这辈子没准备嫁人了,你可不同,赵家还要你来继承呢,全皇城的女子都等着你去迎娶呢,开什么玩笑……”芸芸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叫他别装了。 “你不嫁人,我也不想娶亲,咱兄妹俩去山里过不是挺好吗。远离这些纷纷扰扰,去一个没有黑衣人、没有危险的地方。”赵学文似乎对隐居这个想法特别中意,倒弄得芸芸有些莫名其妙了,她本只是随口说说的,没成想他倒是格外上心。 “嘿嘿,大哥若真喜欢,那芸儿愿意陪你去。”她是个没有牵挂的人了,赵学文可以放下荣华富贵去山里过快活日子,她为什么不行,她本就是个不重享受的人。 “嗯,一言为定。”赵学文突然笑得很开心,虽然他们并没有说好什么时候出发,但只要她答应了,他就看到了希 分卷阅读89 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两人劈柴挑水、洗衣做饭的画面。 别人都不知道,那才是他要的家啊。 傍晚时分,晚霞漫天,两人慢慢晃悠着回到了赵家商船上。轻云早站在岸边等着他们了,看他俩风轻云淡的模样,她也不明所以,只以为芸芸已经想通了,不再为虞家少爷的事伤神了。 赵学文留她在商船上吃晚饭,吃完饭又道天晚了,让她干脆在船上歇息。芸芸想了想,自己也很久没有在这船上看江景了,于是便欣然答应了。 晚饭时赵学文吩咐下人们做的都是她喜欢的菜,还有她最爱的桂花糕做饭后点心。芸芸边吃边感叹万一以后去山里吃不到了怎么办,赵学文笑呵呵地说自己做给她吃。 轻云默默吃着饭,听到去山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忙问怎么回事。赵学文这才给她解释起了他俩下午的隐居计划,轻云听了觉得甚是有趣,也央求着要一起去。 赵学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她是小姐身子,怎能去山里受苦,他去山里之前定会给她找个好夫婿的,可不能委屈了这好妹子。 轻云笑容凝固在脸上,只是默默吃着饭,再也没作声。 ☆、第四十八章 诡计 晚上芸芸睡不着,便跑去船上的货仓里找了些香醇清冽的桂花酒,想跑到甲板上吹吹风喝两口,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喝酒了。 夜晚的风有些凉凉的,但是很轻柔,吹在身上舒服极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是天上的月光和船桅上的一盏油灯亮着,船一晃一晃地飘着,油灯照出的影子也微微颤抖。 芸芸抱着两坛酒走过去,却发现甲板上已经坐了个人。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轻云。 轻云依旧穿着白日里的裙子,她轻靠在船头,身边也放着几个酒坛子。她的头发被风吹散了几缕细丝,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边拂动。轻云看到芸芸过来,露出一个略带醉意的笑容,右手轻招,叫她坐过去一起喝。 芸芸第一次看到轻云醉酒的模样,她的嘴唇红红的,眼睛亮亮的,比平日更显动人了。芸芸坐了过去,两人举着坛子碰了碰,对视一笑,自顾自喝了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轻云柔声问道,或许是因为醉了的缘故,芸芸觉得她今晚看起来与平时不太一样。 “我还想问轻云姐姐怎么来了呢……”芸芸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有些睡不着。” “还想着你的虞大少爷?”轻云坏坏地笑着,眼睛斜睨着她,那妩媚的模样能把人的魂勾了去。 “没有想他,只是心里不痛快。”芸芸老实地说。 “为什么不去找他?”轻云口气有些不耐烦,“喜欢他却不去找他,活该你坐在这哭。” 芸芸楞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她的脸,她却望着远处的星空发呆。轻云很少语气这么生硬地跟别人说话,礼貌客气是融入了她骨髓的特征。或许她是恨铁不成钢吧,芸芸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她并不懂自己的困境,自己跟虞少爷之间还隔着很多阻碍。 倒是轻云,她大半夜地坐在这喝酒是为什么。 “轻云姐姐,你对大哥……可还有……”芸芸试探着问道,她不确定自己和轻云是否已经熟到可以问她的感情的地步。 “大哥?你说少爷啊……哈哈哈……”她好像喝得很醉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妹妹,我跟你说啊……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喝酒吗,这是庆祝用的,庆祝我自由了。”她说着就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险些呛到,清澈透明的玉液顺着她弧度完美的嘴角,流向那白皙精致的脖颈。 “从明日起,我就自由了……我要离开这,离开这,嫁个土财主,然后给他生个胖小子……哈哈哈……我自由了……”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醉话。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软糯,可那话却像刀子在玻璃上划动一样,刺得芸芸浑身发酸。 “我自有了……自由了……十多年了,我终于自由了……”她含糊地低喃着,不久便沉默了。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在默默流泪,芸芸不敢细看。 芸芸见她衣裳单薄,只怕要伤风感冒,赶紧唤了两个丫环将她扶进船舱里歇息。 轻云……好像还爱着大哥呢……不过听她的意思,又似乎是想通了。想通了是好事,以大哥的性情,只怕会耽误她一辈子吧。 芸芸抿着酒,半躺在甲板上,看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不想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芸姑娘,轻云小姐有请。” 芸芸刚洗漱完毕,揉着惺忪的眼睛琢磨着吃点什么好呢,就听到门外头有小厮过来通报。轻云?这么早叫她做什么,莫非是感谢自己昨夜将她送进屋里。 芸芸回了那小厮一声,便赶紧整理整理衣服头发,朝船另一面的厢房走去。这小厮说话声音有些陌生啊,听说赵学文最近派了不少侍卫过来,莫非还特地为她招了新人?大哥待我不薄啊。 芸芸走到轻云的厢房外,正欲敲门,却发现门没 分卷阅读90 锁,轻轻一碰便开了一条缝。她狐疑地将门慢慢打开,唤了一声轻云,里头没有反应。 咦?怎么回事,叫我来自己倒不在,许是被赵学文喊去干嘛了吧。芸芸这么一想,便放心地将房门拉开,走了进去,打算坐在她房里等。 屋内有些昏暗,窗户没有打开,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芸芸有些害怕,便快步走向窗户准备将窗户推开一点。 “吱”,还没走到窗户,就听到身后一阵木门关闭的声音,房子里唯一的光也消失了,芸芸意识到背后有人,顿时浑身都立起了鸡皮疙瘩。 “轻云?”她本能地以为是轻云与她恶作剧呢,边试着喊了一句,边向后转去。 “啊……”她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黑色影子迅速朝自己冲过来,她还只来得及叫一声,便感到脖子一痛,浑身便没了力气。 黑衣人……在即将昏迷的最后几秒钟,芸芸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牵牛花玉佩拽了下来,手一松,便不省人事了。 “少爷,芸姑娘好像不在房里。”小厮恭敬地看着一脸郁闷的赵学文。 “这丫头……”赵学文无奈地叹道,他想着芸儿定是一早就回了王家村了。莫非她不想住在这船上?还是王家村有急事叫她走了,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了。 算了,由她去吧,一会儿再去找她。对了,赵家钱庄的事该安排安排了,自己到时候若是真跟芸儿去了山里,钱庄的运作必须早早地安排妥当才行。 还有轻云,给她安排的亲事她总也不满意,自己倒要问问她是怎么个想法。以后他这当大哥的不在了,谁来照顾她呢。虽说她才艺双全、美貌出众,但总像揣着一肚子心事似的,今儿个好好问清楚吧。 “叫轻云过来。”他向小厮吩咐道。 “是。”小厮领命出去了。过了一小会儿,小厮又回来了。 “回少爷,轻云姑娘也不在房里。” “噢?今儿个怎么都跑出去了,招呼也不打一个。”赵学文有些气结,“她有没有说去哪了?” “回少爷,轻云小姐没有说,也没有带随身丫环和小厮。而且……”小厮犹豫了一下。 “而且什么?”赵学文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小厮,他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头了,平日里轻云有事都会先跟他说一声,很少不打招呼就下船的。 “而且轻云姑娘的房门虚掩着的,小的觉得有些奇怪。”小厮额头渗出了一层汗,少爷的瞪视让他有些紧张。 “我去看看。”赵学文想起了之前芸芸和轻云遇刺之事,心里有了强烈的不祥之感。立马跳起来,朝轻云厢房跑去。 果然,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子里空无一人,窗户紧闭,床上桌上都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除了…… 这是什么?他捡起了门口阴影里躺着的一块玉佩。只见这块碧玉上雕刻着一朵精巧的牵牛花,玉里的丝丝纹路与花瓣交织着,十分美丽。可此时此刻,这美丽的玉佩却让人倍感诡异。 “去,把所有的丫环小厮叫过来,我要问话!”赵学文只觉浑身燥热,脑中嗡嗡直响。 “是…是!”小厮慌乱地向门外跑去。 她们一定是遇到危险了,这玉佩不是我赵家标记,我从未见过这种符号,有人混上了我的船,掳走了她们?! 芸芸迷迷糊糊地半靠着,背上传来硬硬的触感,好像是堵墙。她动了动脑袋,只觉脖子上依旧酸痛,想伸手摸一摸脖子,却发现手动不了。 糟了,她想起来了,她被黑衣人打晕了。 那她现在是在哪里? 芸芸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昏昏暗暗的,一道光从对面的窗户打了进来,但照不到芸芸躺着的角落。她朝四周地上看去,周围有一些散落的稻草和谷子,另一个角落还堆放着一些货箱。从窗户看出去,外面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她的左侧墙上开着一张小门,此刻小门是关着的。 这好像是个货仓,是个船里面的货仓。所以,她还是在赵家商船上?不对,这货仓太小了,这船的构造和木头看起来都不如赵家商船的高级,这是一艘陌生的船。 她两只手被绳子紧紧地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发不出声音。就算能发出声音,她也不会求救的,在船上叫唤,等于自寻死路。黑衣人还没有杀她,为什么? 芸芸挪动着身体想向船边靠过去,不管能不能脱身,往光亮处走总会令人安心些。或许,她能想办法弄开绳子,从窗户逃出去,只要跳下水,她就有希望逃跑。 这次如若能逃出去,我说什么也不进城了,我定去那大山里过一辈子,芸芸暗暗发誓。 芸芸边用屁股艰难地挪动,边活动活动僵硬的大臂,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只觉得两只手臂的血液都凝固了,再不动,只怕就要废了。 “吱”,不详的开门声又传了过来,芸芸迅速向墙边退去。完了,黑衣人来杀她了,今日自己只怕是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啊,她罗芸芸的穿越之旅终于要在这破船舱里结束了,想想真 分卷阅读91 不甘心啊。 芸芸想继续装晕,赶忙低下头,放低身体,努力扮成之前被扔在角落的模样。 ☆、第四十九章 真凶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芸芸浑身一震,再想装也装不了了,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向来人看去。 “是我。没想到吧?” “来人,把布条扯掉,我要跟她最后好好聊聊。” 一个黑衣人恭敬地从小门走进来,粗鲁地将芸芸扯起来,把布条抽出扔在地上,又将她摔了回去,然后便退到了门外候着。 “轻云?!”芸芸的声音嘶哑中满是不可置信。 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轻云,但又不像平日的轻云。她一袭黑裙,裙上绣着大红似血的牵牛花纹样,头发利落束起,妆容艳丽,比平日少一丝温婉,多一丝性感;少一丝恭顺,多一丝率性。 更令芸芸不安的是,她那圆溜溜的杏眼此刻冷冷地盯着自己,里面全是恨意。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绑我?”芸芸有些慌乱,脑子转不过来。轻云为何绑着自己,她俩从来没有过节,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哈哈哈……”轻云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冰冷刺骨,“你竟然如此蠢,我真不知他究竟看上你哪点?你哪点值得他爱?” “我已经饶了你一次了,是你自寻死路。你不回来,或许可以活得长一些。”轻云嘲讽地露出一个冷笑,嘴角轻扬。 芸芸的理智一点点在恢复,她在脑子里慢慢拼凑着这些话和细节。黑衣人、牵牛花、饶我一次、回来…… “上次也是你?要杀我的人一直都是你?”芸芸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心里反倒冷静了,只感到彻骨的冰凉。 原来是轻云,原来要杀她的人一直都是轻云,这就对了,一切都理顺了。 正因为是轻云,赵学文才会查不到。赵学文如此信任她,一切事情都是由她经手,哪有自己把自己查出来的道理,轻云为了杀她布下好大一张网啊。 芸芸想到上次自己被刺也是与轻云在一起,她还假模假样地因为救自己被黑衣人划伤,原来都是她安排的好戏,只有这样她才能洗去嫌疑。 赵学文来柳州巡展,为何黑衣人也跟着来,当时芸芸只道是虞家势力广大、消息灵通,现在想来,轻云把黑衣人带在身边,这才是合情合理的解释啊。这么说,她一直都冤枉虞夫人了,虞夫人从头至尾没有派人跟踪刺杀过自己。 呵呵,芸芸有些自嘲地笑了,自己果然蠢。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轻云既对自己恨之入骨,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可她不懂的是,轻云为何这么恨她罗芸芸? “你终于想明白了,可惜已经晚了,今日你就会尸沉大海。”轻云又恢复了往日温顺恭敬的模样,微笑着说,“当然,这次我会先用刀杀了你,上次没想到你通水性,是我疏忽了。” “看你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倒像我委屈了你似的,我知道你笨,我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的,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过了今天你再没机会了。”轻云怨恨地看着芸芸,突然走到她身前,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她白皙的脸上。她讨厌眼前这人那令人怜惜的大眼睛,讨厌她脆弱无助的模样,讨厌她所有的一切,从第一次见她就讨厌她。 只是她当时不知道,这个女扮男装的贱人会抢走她的一切。 这一巴掌反倒把芸芸拍醒了,既然要死,就问个清清楚楚吧。 “你为什么要杀我?”芸芸镇静了下来,语气超乎自己想象的冷静。 “为什么?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个小女孩,十二岁那年死了爹娘被卖到青楼,在她即将任人□□的时候她逃了出来。不幸的是,她立马被追出来的打手抓住了,当街暴打,奄奄一息。这时,路过一个十四岁的少爷,是他救了这个小女孩,买下了她的后半生。从此小女孩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女孩心里想的是,一辈子跟着他。他对她很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甚至专门请先生教她琴棋诗画。她日夜苦学,只为站在他身边时,能配得上他。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像女孩的梦一样美好,直到…直到你出现。”轻云那轻柔软糯的声音像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即将过上幸福的日子。 可最后一句,话锋一转,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你和大哥之事,与我何干。”芸芸感慨于轻云的经历,但她和赵学文的感情之事为何要牵扯上自己,自己又不是第三者! 等等,第三者?莫非轻云认为自己是那抢走她心爱之人的第三者?!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若你是真不知道,哈哈哈,那他也太傻了。我们三个,倒是傻到一块儿去了。”轻云一会恨意沉沉,一会笑得放肆,像精神分裂的病人似的,美丽中透出不可名状的怪异。 “从他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你,我们只能活一个。”她顿了顿,似乎隐去了一些不愿再提 分卷阅读92 的事,继续说道。 “但你失踪以后,我日日看着他。他那么痛苦,你知道吗,他都瘦了。”轻云的脸变得很诡异,近乎痴傻地开始回忆了起来。 “我以为时间久了就好了,但没有,他彻底变了,他没有再对我笑过。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就算你死了,我也得不到他的心了。所以当你回来时,我看到他那么快乐,我没有再动手除掉你。我甚至卑微地试着接受你和他在一起,只要默默地守在他身边就好,哪怕你们每天如胶似漆的样子像一把刀在我的心上狠狠地戳进去。” “可是……”轻云握紧了拳头,似乎克制着自己不要立刻杀掉她,声音略微颤抖了起来。 “可是你们连这都不允许。你们要丢下我去山里快活,你们要丢下我在这空荡荡的人世间痛不欲生地过活。所以,我只能杀了你,我们两个的命是注定的,只有一个能活着。” “不是……”芸芸想辩解,却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我知道杀了你,他一定会很痛苦。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我只要日日看着他我就能活下去。我知道,你们管这叫自私,可是自私有什么错,无私的爱让我生不如死啊!”轻云说到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芸芸没有再辩解什么,她努力地回忆起她与赵学文从认识以来的画面。大哥,他真的喜欢我?所以他才对我那么好?可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这么说,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是骗我的,是为了今日来杀我。”芸芸想起昨夜轻云的那些话,她虽然喝醉了,但那些话听起来那么真情实感,她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演戏演得那么真切。 “不。”轻云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又恢复了平静,脸上也淡定了不少。 “我昨夜说得也是真的。我每一刻都在挣扎,在杀你与不杀你之间挣扎,在守着他与离开他之间挣扎,在不自由与自由之间挣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轻云,已不是昨晚那个轻云。” 她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微笑回眸,笑容亲切美丽,像极了芸芸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 “问完了吗?”她轻轻地道,像在问她吃饭了吗一样随意。 “黑…黑衣人……”芸芸赶紧继续找起了话题,她知道她的问题结束之时,就是她受死之时。她不能不想办法拖时间,这是人自救的本能。不知道她扔在地上的玉佩能不能被发现,或许这样能引人来找她。 “他们是我训练的死侍,原本只是为了替我搜寻字画的下落,偶尔也会干些见血的事。你以为我凭个青楼就能了解皇城里大大小小的秘密吗,你以为我真的随便说几句就能让财主将他的宝贝双手奉上吗?哈哈哈……少爷他从来没想过,我为了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原来她罗芸芸并不是这些死侍的第一个目标,或许这皇城里已经有不少人神秘消失了。一想到这里,芸芸就知道轻云的心狠手辣,不是装的。 “还有……”芸芸还想继续拖延,但轻云明显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别废话了,安心受死吧,这就是你的命。” 话音刚落,她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半月弯刀,她果断地将刀从刀鞘中抽出,寒光一闪,正掠过她阴森的眼眸。 她一步一步向芸芸方向逼近,芸芸拼命向后退去,身体已经贴着后面冰冷的墙了。不过庆幸的是,芸芸趁着与她说话之际偷偷解开了手上的麻绳。 麻绳在这大半天的摩擦中已经松了不少,加上芸芸本身骨骼瘦下,手很快就褪了出来。她一边与轻云说话,一边偷偷活络自己的筋骨,现在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即使今日必死无疑,她也要最后一搏。 轻云是练过武的,硬刚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只能出其不意了。芸芸打算等她刺过来的时候,一个偏身跳到她背后,从窗户跳下江去,只有在水里她有一丝胜算。从门跑,外头站着死侍,自己必死无疑。 ☆、第五十章 相救 轻云右手握着刀,站在一步之远的地方,俯视着她。逆着光,芸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轻云的手,一秒都不敢松懈,额头上的汗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滴去。脑中嗡嗡直响,世界只剩她们两人了。 她必须一次成功,因为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刷”地一声,轻云的右手劈了下来,衣料与空气的摩擦声像一声雷鸣刺激着芸芸的耳朵,她迅速朝自己的右下方俯下身,顺利躲过了轻云的第一击。 轻云本想用刀抹她的脖子,见自己劈了个空,瞬间勃然大怒,再次举刀像芸芸砍去。芸芸赶紧双手撑地,朝前一滚,躲到了轻云的身后。好了,脱离她的控制范围,现在她离窗户只有几米的距离了,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轻云猛地转身,满脸都是错愕,她没想到芸芸的手居然已经松了绑,顿时大叫一声,“贱人,你果然狡猾!” 然后又朝着她扑过来,芸芸 分卷阅读93 赶紧向窗户跑去,她的手已经摸到那粗糙的窗棂了。很好,现在只要用手撑住窗棂,纵身一跳,她就自由了。 芸芸跳了起来,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只剩腿留在船内,她甚至已经看到那碧波荡漾的江面和人来人往的岸边集市了。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身后传来轻云一声冷哼,接着芸芸只感到脚上一沉,就被向后拉去。她只看了一眼外头明亮自由的世界,就被轻云重新拽了回来。轻云抓着她后背的衣服一拉,自己就又弹回了她身前。 此刻轻云左手扼住她的脖子,右手将刀抵在了她的咽喉。她凶狠的声音从自己脑后传来。 “贱人,受死吧。” 芸芸闭上了双眼,心里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静静地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住手!”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芸芸只觉身后人猛地一抖,脖子上的刀便在她颈上轻轻一带,片刻之后才传来一阵痛感。她睁开眼睛,向来人看去。 大哥! 赵学文高大的身影此刻正站在货仓的小门处,他满脸都是震惊和焦急,眼睛在轻云和她之间不停地穿梭。 芸芸这才注意到,刚刚她和轻云动静那么大,死侍却没有进来帮忙,看来赵学文已经将船控制住了。她或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不过脖颈上的疼痛立刻提醒了她,轻云近在咫尺,死亡的威胁从未离她而去。 “轻…轻云……”赵学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往前走了两步,他不敢相信自己最亲的妹妹此时右手拿着刀架在他最心爱的人的脖子上。 “不…不要过来。”轻云明显慌乱了起来,说话气息紊乱,人也有些摇晃。她定了定神,挟持着芸芸又往后退了两步。她左手始终扣着芸芸的脖子,右手的刀晃来晃去。 “轻云……别怕,来,把刀给我。”赵学文盯着那把明晃晃的刀,紧张得咽了下口水。芸芸的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渗出了几滴血,把她白色的衣领染红了,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轻云……来,到大哥这里来。”他故意放慢了语调,轻柔得像在劝一个拿着玩具刀的小孩子,生怕她误伤了自己和他人。他并不知道轻云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循着下人给出的线索一步一步跟了过来,看到了这条可疑的船和船上带着玉佩的黑衣人。 他满以为进来后会找到被捆绑的两人,却不想,轻云竟是这主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轻云,那个笑靥如花、单纯善良的轻云怎么可能动刀杀人。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轻云茫然无措地看着赵学文,像个被抓到恶作剧的孩子,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找了过来。要不,放了她吧?她心里突然很想放弃,她知道现在停手赵学文一定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原谅她的。可当她听到那声“大哥”,手里摇摇欲坠的刀又紧紧靠在了芸芸的皮肤上。 她两眼迸射出愤怒的火,声音变得高昂而刺耳。 “大哥?哈哈…哈哈哈……”她像疯了一样仰天大学起来,笑声在这窄□□仄的货仓里回荡。 “十几年了,你总是拿我当妹妹。今日我倒要问问你,你可曾听我叫过你一声大哥?” 赵学文愣住了,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努力地试图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轻云看着他那副茫然的模样,自嘲地轻声笑了。 “这宁朝,人人都说你赵公子有一双火眼睛睛,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你的眼睛。我看啊,你是这天下最大的瞎子。你若不是瞎子,又怎么会对我如此视若无睹呢。罢了罢了,你若是有一丝一毫地关注我,也不该现在才知道我的心意。”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冷,有些心如死灰的味道。 芸芸感受着她手上力度的变化,知道他俩谈判已经宣告失败了。或者说,赵学文的谈判,从来就没有开始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学文输在了对感情的后知后觉上。 不过,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她不也是后知后觉吗,她和赵学文的迟钝倒出奇的相似。 “轻云……”赵学文焦急地看向她俩,又扫过窗外,还想说些什么。 “不必说了,今日她必死无疑。”轻云决绝地打断他,微微抬起右手,打算用力抹向芸芸的脖间。 “小心窗外!”赵学文大声喝道,人也冲了过来。轻云闻言,犹豫了一秒向窗外看去,就是这一秒赵学文一脚踹了过去,将她踢倒在地。 轻云闷哼一声,眼里全是恶毒地恨意。她拾起刀向朝着赵学文跑去的芸芸追去,在她的刀刺进身前人宽阔胸膛的同时,一支飞驰的箭从洞开的窗户外射进了她的脖颈。 芸芸抱着赵学文慢慢往下倒去身体,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朝着货舱外焦急地哭喊了起来。 “来人呐,来人呐,大哥受伤了!” “大哥……”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刀即将捅向她背后的关键时刻,赵学文会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用自己的胸膛挡住这猛烈的一击。 赵学文躺在她怀里,左手捂住胸口,刀还插在里面,鲜血将半边身 分卷阅读94 子都染红了。他费力地抬头向芸芸看去,那清亮的凤眼里无限柔情。 “芸…芸儿……”他声音很虚弱,连说出她的名字都像抽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大哥,我在,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别怕,你别说话,你别说话。”芸芸赶紧抓住了他的右手,眼泪全滴在了他有些发凉的手上。 “我…我……”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因为轻云已经向他身边爬了过来。她的情况似乎更可怕,她脖子上的血喷了一地,爬过的地上是一道道可怕的血痕,她满眼是泪,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苍白的脸已经有些发灰,她那好看的杏眼迷茫地看下赵学文,费力地爬到了他身边,接着便双手一松,倒在了他腿上。 芸芸知道,以她受伤的部位和流血的情况来说,应该是救不活了,或许已经死了。她眼睛轻轻闭着,嘴角微微上翘,又恢复了以往的温顺乖巧的模样。现在的她看起来倒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死也要死在他身边,这就是她最后的心愿吧。或许她刚刚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了。 爱能有多热烈,就能有多极端。她虽是个被爱蒙蔽了心神的可怜人,但她手下被残忍杀害的人又何尝不无辜,现在这样的结局,或许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赵学文陷入昏迷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芸芸擅自做主让赵家人把轻云葬在了柳州山上。柳州很好,静谧安宁、远离纷扰,轻云会喜欢的。 赵学文被赵家下人抬回了商船上,全宁朝最好的大夫都被赵员外派了过来,但他自己却没有来。芸芸几乎日日守在他的床边,但他一直没有醒过来。大夫都说,他伤得很重,即使能救活,也不一定能醒过来,一切都要看他的造化了。 芸芸不信,什么造化不造化,能不能醒过来看的是病人的求生意志。她一定要让大哥醒过来,大哥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她必须为他负责。若他一日不醒,自己就守他一日,若他一辈子不醒,自己就一守他一辈子。 有半个月左右,他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高烧不断,大夫用尽各种方法来治疗。芸芸夜里吓得不敢睡觉,生怕他出事,又怕他醒来自己不在身边。直到大夫说赵学文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已无生命危险,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为了让他早日醒过来,芸芸开始坐在床边对着昏迷的他说话、唱歌、讲故事。她记得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很多植物人都是在家人无微不至的陪伴下才苏醒的。 她开始回忆起他俩一起做买卖的那两年的事,一件一件说了起来,讲着讲着自己都被逗笑了。 “大哥,你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吵架是什么时候,那次……” “大哥,我编的鬼故事吓人吧,听赵虎说你吓得半夜没敢关灯,哈哈……” “对了,你知道吗,那个绸缎庄的裁缝早就知道我是女的了,不过他被我买通了,才没告诉你,嘿嘿嘿,我是不是很聪明……” “大哥,你快醒来吧,我想回皇城看看了,我想大爷大娘了,也想慕雪了……” “大哥,想不想吃我做的菜啊,等你好了,咱俩就回朱家村看看……” …… ☆、第五十一章 约定 一天天的过去了,床上的人似乎没有一丁点苏醒的迹象。有时候芸芸感觉他眼珠子在闭着的眼睛里转了转,赶紧叫来大夫询问,大夫却只说这是做梦的表现。芸芸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高兴,大哥在做梦了,或许离醒来也不远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芸芸依然坚持每日守在他身边。近来她开始讲起了自己编的故事,什么百合耽美、什么悬疑惊悚,她也不知道讲这些有没有用,但闲着也是闲着。 一日她讲得口干舌燥,便想着去岸边买点水果回来,便交待了丫环守在边上,说自己大学半个时辰回来,然后就离开了船舱。刚走了两分钟,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连个铜板都没带,便只得无奈往回走。 她的钱袋子呢?好像扔在赵学文房间的桌子上了,最近她日夜看护,很多随身物品都直接扔他房里了。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他俩几乎寸步不离。 她快步向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咦,莫非这丫环也学她给少爷讲起了故事。 “少爷,芸姑娘这会儿不回来,您要吃点啥,我给您拿去。”丫环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里还透着些顽皮。 “桂花糕,快点,本少爷快饿死了。”赵学文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这哪像个睡了一个多月的植物人发出来的? 芸芸只觉血气上涌,脑袋一懵。什么?他早就醒了?赵学文,你这个奸诈小人,你特么的居心何在啊。本姑娘日夜精心服侍着你,牵肠挂肚着你的病情,吃不好睡不好,想着法子给你讲故事,你倒好,早就醒了居然还瞒着我! 芸芸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看来赵家的下人和大夫都是串通好了的。所以全世界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合着他们一直拿她当猴耍呢?! 分卷阅读95 “赵学文!”芸芸大步迈进了门内,怒吼一声,声音之大,自己都吓了一跳。 赵学文本由丫环扶着正微微颤颤地半鞠着站在床边,此刻被她一吓,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他抬起头看着盛怒的芸芸,一丝红云飘过还有些苍白的脸,左手缓缓抬起,捂住了伤口。 “别装了,我知道你好了,还演戏。”芸芸鄙夷地朝他的手看去,演技真好呀,你不当影帝真是可惜了。她想起大夫说的什么做梦转眼珠,不禁冷哼一声,只怕他是享受着每天躺在床上忍着笑听自己讲故事吧。 丫环有些害怕地看着芸芸,又瞟了赵学文一眼,立马识相地闪了。这时候谁都惹不起,她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啊……好疼……”赵学文捂住伤口,龇牙咧嘴地叫唤了起来。芸芸瞪着他,半信半疑。看起来不像是装的,毕竟他刚刚猛然向下跌的时候确实可能会拉扯到伤口。但前车之鉴,不能不防。芸芸没有走过去,只是继续看着他,看他接着怎么演。 赵学文微微抬头,见芸芸无动于衷,便露出讨好的笑容,打着哈哈说道。 “芸儿,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吧。” “……” 怎么跟他预想的反应不太一样。赵学文看着眼前脸黑黑、眼红红的小人,一时有些紧张,之前组织好的语言一下就忘光了。 “我…我…我是醒来了,不过也就前两日的事。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是因为,我怕我好了,你就走了。”赵学文低头垂眼,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这话反倒让芸芸的恻隐之心又萌动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傻少爷。 她放下了交叉在胸前的手臂,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慢慢扶着他半躺了下来。 “饿不饿,我去给你拿桂花糕。”她没好气地说道,自己真是心软,一句话就让她缴械投降了。不过,想想他舍身救了自己的命才变成这样,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饿,多拿几个。”赵学文见她气消了,朝着她粲然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眼睛里光彩熠熠,这会儿倒像个调皮的大孩子了。 赵学文的身体一天天康复了起来,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偶尔还能去岸边转转。怎么说也是赵家少爷,都是人参灵芝熬汤当水喝,能不好得快吗。 芸芸的生花笔庄现在已经开遍了宁朝的大小城镇,李定每个月都会来船上找她汇报生意情况,笔庄的收益早已翻了几番,现在成为了宁朝第一笔庄。每隔几个月他们都会推出一款新毛笔,有时候还会限量发售,城里不少老爷公子都会抢着购买,以拥有这限量毛笔为荣耀。 既然大哥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她也该想想以后的计划了。没有了黑衣人的威胁,她终于可以无所忌惮地行走在大街上了。或许她可以回去皇城一趟? 一想到皇城,芸芸的心里便一阵郁结。她错怪了虞夫人,虞夫人从来不是她和玉成之间的障碍。她和玉成本不应该这样擦肩而过的,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即将迎娶昭月公主,即将成为宁朝的驸马。 她不想回皇城了,她怕看到那物是人非的画面徒惹伤心。她也不想留在这柳州了,这里发生的事经常出现在她的噩梦里,或许她应该换个地方生活。她有足够的钱可以用来享受生活了,可她现在却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唯一想拥有的,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 “在想什么?”赵学文走了过来,看他的样子,已与常人无异了,完全看不出他几个月前与死神做过殊死搏斗。 “没什么,我在想要不要回皇城一趟。”芸芸看着水田一线的地方,有几只白鸥飞过。她突然发现自己和大哥的大部分对话都是发生在船上,他们总是看着江面聊天。这苍茫的景色,似乎能勾起人心里的倾诉欲。 “不要回去。”赵学文突然突兀地吐出一句。芸芸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大哥为什么不要她回去,他的表情也很奇怪。 “为什么?”芸芸问道,接着补了一句,“我可是个倔性子,越不让我做什么,我越是会做什么。” “……” “我…我不想你走。”赵学文勉强地挤出这么一句,他说的倒是实话,但又不全是实话。 芸芸看着他回避的神情,突然想起了轻云的话,莫非大哥真的对自己……? “大…大哥,我…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可是……我从来只把你当大哥,你对我的……”芸芸看着赵学文阴晴不定的脸,揣测着自己的话合不合适。 赵学文幽幽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胸膛在轻轻起伏着,很显然,他心里是有一肚子话想说的。但是…… “妹妹你想多了,轻云应该是误会了,我对你,除了兄妹之情,从未有过别的。”他郑重严肃地一字一句说道。 “……” 芸芸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不喜欢自己自己却做了炮灰,好生可怜。 “那为何不要我回皇城,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她这会儿有点恼羞成怒了。b 分卷阅读96 r   赵学文半晌没答话,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最后终于微微叹气,开始说了起来,语气有些无奈。 “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我就告诉你吧。虞玉成……三天后就要迎娶昭月公主了,皇上已经下了旨。”他说完盯着芸芸的脸看了半天,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芸芸倒是没有像他预想的那么伤心,只是面无表情地想了很久,才终于绽开一个笑脸问道。 “大哥之前说的一起去山里,可还算数?” “当然算数。” “那我们尽快启程吧。我的生意已经安排人打理了,大哥也尽快安排好。咱兄妹俩一起去山里过逍遥日子,嘿嘿。”芸芸笑得很夸张,看起来有点没心没肺了。 “好。芸儿想去哪里?”赵学文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刻,可以尽情地安排他们俩共同的未来。 “越远越好,听说霄州城附近有座山,风景秀丽、四季分明。我一直想去看看,到时咱们可以盖两间茅草屋,白日可以谈天说地、赏字论画,夜晚可以松花酿酒、春雪煎茶。大哥觉得怎么样?” “松花酿酒、春雪煎茶?甚好甚好!”赵学文眼睛亮亮的,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一分赞赏。 “芸儿,我回皇城打点行装,顺便将各地的买卖安排一下。三日之后,咱们在柳州东面城门处会和,好吗?”他边说边站了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好。”芸芸莞尔一笑。 “等我。” 赵学文开心地向船舱里跑去,他此时并不知道。这会是他与芸芸有生之年讲的最后一句话。 ☆、第五十二章 抗旨 “少爷,您想好了吗……小的……”福安还要说什么,却被虞玉成右手一挥打断了。 “不要再说了,去打点行装吧。”虞玉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少爷……”福安顿了顿,还是开了口,“少爷,西域边陲天干物燥、物资匮乏,小的怕您适应不了啊。您在这皇城了住了小半辈子,一下子去那黄沙漫漫的地儿当个县令,夫人也放心不下啊。” “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昭月公主她……” “福安!”虞玉成大声喝道,看着眼前小厮身体一抖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他有些于心不忍。福安也是关心自己,但自己心意已决了。 “皇上下旨,要么迎娶公主,要么被贬西域。我既不想娶公主,就只能去西域了。这是金口玉言,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耐着性子地解释起来。 “福安知道……只是……”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十年有了吧。你既然知道,就不用多说了。不要劝我做驸马,人人都以为我要当驸马,你不该这么以为。因为你知道,我在等谁。”他凌厉的眼神扫过福安脸上,小厮立马噤了声,不再说话。 “西域物资匮乏倒是真的,你这几日去生花笔庄多给我备一些笔,到时候用得上。” “是,少爷。” 芸芸也回到王家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她没多少东西需要带,大部分东西山里也用不上。只简单包了一些衣服、首饰、文房四宝之类的,其它的赵学文会准备,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芸芸摸着手上那支白玉笔杆的狼毫笔,这是玉成亲手做的“孤鹜”,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她感受着笔杆的温润清凉、光滑细腻,仿佛能感觉到玉成的手也曾这样抚过它。她一直随身带着,却不舍得用,毛笔是消耗品,用多了笔毛就秃了,此刻这支笔还是笔毛蓬松、尖健齐圆。 带不带它走?留着它已经没有意义了,只不过是看一次伤心一次而已。 她的视线第一次这么专注地凝视着这支笔,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它了,她想它的影像刻画进脑海。 咦?这笔怎么跟其他的笔不太一样,芸芸凑近细看起来。宁朝的笔大部分是笔杆浑然一体的,可这支笔却有些像现代的笔,笔杆空心,尾部塞入了一个小小的白色木塞。为何要做成这样? 芸芸好奇地用针将木塞一点点挑出来,玉成不会无缘无故做成这样的,一定藏了什么。她将笔杆竖起来,往桌上倒,里面竟然有一张折得细细的纸条。芸芸惊讶极了,赶忙小心翼翼将其打开。 待细细看完这行字,她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只见那纸上用细细的小楷整齐端庄地写着:“云随风动,玉不能移。欲碾成灰,与君相随。” 与君相随…… 这已经是他几年前的承诺了,他可会还记得自己的话?芸芸心里陡然生起一丝希望,或许他还想着自己? 三天后,他就要成婚了,罗芸芸你还在侥幸什么,以后你即使见到他,也只能叫他驸马爷了。 不,我还想回去看看,我想亲耳确认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芸芸的心里两个声音已经吵了起来,她用力摇了摇头。还有时间,或许她应该回皇城一趟,至少去看看大爷大娘和慕雪。她这次离开路途遥远,以 分卷阅读97 后可能也不会回来了,该告别的还是要告别。 至于玉成,她抬头看看天,只能随缘了。 临走时,李定来找她,说新笔的笔头、笔杆都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要制作了,请芸芸给它取名。 “笔是按我说的做的吗?” “是的,是取的上好的黄翡笔杆,限量一百支。”李定恭敬地道,他心里对芸芸很是佩服,这限量销售模式还是芸芸教他的,果然卖得空前的好。 “等等,我改主意了,你要工匠们按我说的改进一下。做好以后先送往皇城的店里卖。”芸芸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她想尝试一下,成不成功都不要紧,她至少努力过了。 李定心下疑惑,但是还是记下了芸芸的吩咐,这制作方式确实古怪。 “对了,这支笔叫‘落霞’,刻上去吧。”芸芸淡淡吩咐道。 “是。” 芸芸百般纠结、千般犹豫,最终还是坐上了前往皇城的船。只一眼,她告诉自己,只看他一眼,便再无牵挂。 进了城门,看着皇城熟悉的大街小巷,芸芸只觉恍如隔世,多久没走上这开阔的石板街了,多久没听到那熟悉的吆喝了。 她径直朝着抄经阁走去,慕雪,她太想念这个小丫头了,不知她可好。 芸芸远远看着觉诚寺,古寺千年不变,这短短几年对它而言不过白驹过隙。她向门口小沙弥笑了笑,便径直向抄经阁里走去,那小沙弥早已换了人,却也没拦她。 抄经阁里头坐着七八个女官,面孔看起来都有些生,年纪不大,想来是新招来的。锦姐姐和迎春、碧莲都不在,不知是不是早已离开了。 在抄经阁书架边正立着一个女官,穿着浆洗的笔挺的女官服,梳着简单而精巧的发髻,她正在细细翻看着经书,似乎是这女官里的管事。 那侧脸温婉美丽,带着一股无惧时间的恬淡、优雅。 “慕雪……”芸芸喉头间发出颤抖的呼唤,眼睛瞬间就湿润了。慕雪她还在这里,她还是一个人在这里。 那女官还未转身便浑身一颤,似乎从声音就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待转过头来,早已泪如雨下。 “芸姐姐……”她放下经书跑了过来,不顾旁人的诧异,紧紧地抱住了芸芸。 两人边抹眼泪,边笑着,紧紧拽着对方的手,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慕雪把她带去了厢房里,芸芸拿出许多慕雪爱吃的点心,两人对视一笑,边吃边聊了起来。 “慕雪,你还好吗?”芸芸率先发问,似乎慕雪倒是那个无故失踪的人似的。 “芸姐姐,我好着呢。倒是你,你好吗,你这两年可受苦了?”慕雪举着点心,圆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关怀。 芸芸很久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若不是之前黑衣人的追杀,她也不会有家不能回。 “我很好,我在柳州过得挺好的,你不必担心。你……”芸芸想问她是否还是一个人,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慕雪见她话说一半,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芸姐姐,我在这抄经阁挺好的,日子过得也很充实。其他的我都不想了,你回来了,我就更开心了。” 芸芸闻言,知道她和润成恐怕是早就没有来往了,不过她倒并没有听说虞家二少爷有娶亲的意思,想来二少爷还在等她回心转意,这痴情种倒颇让芸芸佩服。 慕雪以为她回了皇城以后就不会走了,芸芸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她不过是回来看她一眼,两天后就得走了。从此,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慕雪,你可知道生花笔庄?”芸芸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想法,她去隐居就无法再照看这笔庄,她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来接管。而且…… “当然知道,生花笔庄在宁朝无人不知啊,连皇上都用它们家的笔呢!”慕雪似乎觉得芸芸这一问有些突兀,又有些多此一举。 “我将这笔庄送你好吗?”芸芸笑着抓起了她的手,诚心地问道。 “芸姐姐,这…这笔庄是?”慕雪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她想不到芸芸流落在外的这一年竟开了宁朝最大的笔庄。而且还要送给自己?这便更让她半晌没合拢嘴了。 “不行不行,芸姐姐这怎么能送呢!”慕雪待反应过来后,连连摆手拒绝,她给出了许多理由,什么自己能力不足啦,不平白受人恩惠啦,自己不需要银子啦…… 芸芸耐心地跟她解释了原委,待她知道芸芸马上又要离开时,好不容易干了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慕雪啊,你听姐姐的话。我给你这笔庄,一是需要你接管,二是……”她顿了顿,下定决心扯掉这层膜。 “二是我希望你试着找到幸福。姐姐并非执意要你和虞家二少爷好,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身份地位错过一个真正在乎你的人。你可以试着慢慢了解他,不喜欢就走,没关系的。给你这笔庄,是希望你既有接受他的勇气,也有离开他的能力。人生需要尝试,为姐姐迈出这一步,好吗?” 芸芸凑 分卷阅读98 近她,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含泪轻轻点了点头,才把紧紧抱入怀中。 之后芸芸便去皇城分店里把交接手续都办好了,从此她不再是这笔庄的掌柜了。但慕雪却说,笔庄的人永远都听她的。 芸芸在皇城里转悠了一天,到处都能听到大家在议论虞大少爷与昭月公主的婚事,看来这消息不会假了。芸芸决定今夜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就去柳州与大哥汇合,她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停留。 ☆、第五十三章 笛声 “少爷,毛笔小的已经备好了。”福安将刚刚选好的毛笔双手奉上。 虞玉成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躺着的各种各样的笔,轻轻地点了点头。应该够用了,不够到时候再买吧。 “嗯?”他目光所及之处躺着两支格外惹眼的笔,那笔的笔杆是橙黄的美玉制作,里头丝丝血色像极了晚霞。 福安见他看着那新买的笔,赶忙介绍道。 “少爷,这是生花笔庄昨日新出的笔,名叫‘落霞’。小的见这笔分外精美,便买了两支。” “落霞?!”玉成微微一颤,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将那两支笔取了出来。他细细看去,笔杆上确实用小刀精心雕刻着“落霞”二字,这笔杆与其他笔也不同,顶上是分开的。 “落霞与孤鹜……”他低低念起了这句话,赶忙叫福安那一把小刀过来。 福安虽不明所以,还是忙不迭地递上了刀。他看着少爷用刀刃轻轻分开了笔杆与顶部的笔盖,这笔居然能打开?可少爷为什么知道呢? 虞玉成尽力控制住自己双手,不让它们抖动,可是他太激动了,他有种预感,芸儿回来了。 “少爷……”福安震惊地看着少爷从笔杆里取出一张折得细细的小纸条,不知这纸上写了些什么。少爷凝视着纸条上的字,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很久,终于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时,眼角已泪光闪闪。 芸儿,你在哪儿……我看到了,我看到你留给我的字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那纸上赫然用端正秀丽的小楷写着两行句子——“玉贮千年,云飘一瞬。愿幻作雨,与君相许。” 虞玉成久久没有言语,他还沉浸在发现字条的惊喜之中。半晌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另一支“落霞”也打开来,果然里面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字条。 “福安,这是生花笔庄买的,对吧?”他凌厉的目光扫向身旁小厮。他记得生花笔庄的掌柜是个姓李的男人,自己从前也找人去查过他底细,并无什么可疑,也非女扮男装。 “是的,少爷,是生花笔庄这两日新出的笔,限量一百支。” “一百支……”芸儿,你每一支笔都藏了字条吗?你为何不回来找我? “走,去笔庄。”虞玉成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起身出门,向笔庄赶去。他嫌备马太慢,直接一路小跑着过去了。 到了皇城分店门口,虞玉成随手抓住个小二就问:“你们掌柜呢?你们掌柜在哪?” 小二一脸茫然,虞尚书居然亲自来了他们这小小笔庄,他还是自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 他支支吾吾地说:“虞…虞尚书,我们掌柜的刚换人了……” “换人?换谁了?以前的掌柜呢?”虞玉成摇着面前人的肩膀,急切地连声问道。 他不能再错过了,这次必须找到芸儿。如果今日不找到她,明日自己就要被贬西域了,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换成慕雪姑娘了,原来的掌柜小的没见过,听说去深山老林里隐居了。”小二一脸疑惑地看了看虞玉成,赶紧溜了进去。 虞玉成闻言,双手松掉了小二的胳膊,颓然垂下。来晚了,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 他转身一步步向虞府走去,脑子里徒留一片空白,手脚僵硬犹如行尸走肉。 …… 夜风微凉,银月轻洒,芸芸一个人走在皇城的石板街上,她想最后看看这个城市,想看看那条河、那座桥。 鹊桥,依旧静静地卧在护城河上,时间无法让它老去。这是她与玉成相约过的地方,可惜两次都未能如愿。或许这两次的错过,就已经预示了他们的结局吧。 她双手俯在鹊桥那凉丝丝的栏杆上,静静地注视着河中晃动的圆月。周围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美丽的月色,像是只给她一人观赏。 芸芸默默地站在桥上,正思索着明日回柳州的事,却突然被一阵凄婉、悠扬的笛声打乱了思绪。 “这笛声……”这笛声她听过,而且听了很多年。她分辨得出,这吹笛之人的技巧高超、感情充沛,皇城里绝无二人。 她循着声音望去,吹笛之人应该坐在桥下的河边。去看看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早就想看看这吹笛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吹笛之人匿于鹊桥的的阴影之下,看不清模样,但模模糊糊可以感觉到,应该是个身材修长、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b 分卷阅读99 r   芸芸慢慢向那人踱去,吹笛之人似乎感到后面有人,边吹边慢慢转身回看。只一眼,便全身僵住,笛声戛然而止。 待那人的笛子哐地一声掉在地上,芸芸才依稀看清眼前人的模样。这张脸,是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但梦中却总是若隐若现,如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竟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这真的不是梦吗……玉成,真的是你吗? “芸儿……”虞玉成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竟忘了走上前。他双眼微微泛红,水气弥漫,很快便看不清眼前人了。 芸芸看着那熟悉他那眉眼、清瘦的脸庞,慢慢向前走了过去。她伸出右手,想抚摸一下那张脸,那张比上次分别之时略显成熟和沧桑的脸。 可她的手才伸出去,就后悔了,蓦地停在了空中。他现在是虞尚书了,过了明天就是驸马了,自己哪还有资格去碰他呢…… 虞玉成看到她那尴尬地缩回去的手,才像活过来了似的,走上前去。他一把将芸芸抱在了怀中,紧紧地感受这具躯体的柔软和温度。 这是活生生的芸儿啊,老天定是听到了自己的心愿,才将芸儿平安、健康地送到他身边。既然她回来了,这辈子,他就不会再让她离去。 芸芸同样紧紧地回抱住了他,什么公主什么驸马,都见鬼去吧。她此刻不过是个找回宝贝的孩子,在失去他之前,她想再好好地回味一次。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大滴大滴地往下淌,转瞬就将虞玉成的胸膛润湿了。 “傻丫头,你不高兴吗,为何哭得这么凶?”玉成忽然笑了。自己也是一愣,他有多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高兴,就是太高兴。”芸芸眼泪鼻涕一把抓,但自己管不了那么多了。直到扑入他的怀中,她这两年的委屈和心酸才算真的有了发泄的地方。 “哭出来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你这两年经历了些什么,但是,一切都结束了。从今日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玉成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挂着鼻涕的小脸,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芸芸有些懵,他说什么,再也不分开了? “驸马可以纳妾吗?可是,我不想做妾!”她有些疑惑,又有些气愤。 重逢的喜悦之后,便是算旧账的时候到了。芸芸想起虞玉成跟公主的事,气愤之情又浮上心头。 虽然自己生死不明,可他转眼就跟公主好上了,这也太不专一了。最少最少,也应该为她守个几年吧。 虞玉成听了她这话,再看看她那嘟起的小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芸芸恨不得把眼前那笑得前俯后仰的人推进河里。还没当驸马,就定好了小妾,很开心吧? “傻丫头。”虞玉成笑完,用手掐了掐芸芸的脸,才郑重地说道。 “我要想当驸马,早就当了,何必拖到现在呢?” 芸芸一听,他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公主喜欢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至于拖了两年呢。 “可是全宁朝都知道你要当驸马了,是皇上下旨了的。” “皇上是下旨了,可没说我不能抗旨啊。这不,我后日就要被贬去西域了。”虞玉成边说边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暖和煦,可不像个马上被贬的朝廷命官的笑容。 “真的?!”芸芸惊喜地叫了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被贬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你…愿意陪我去吗?”虞玉成突然栖下身来,将脸俯近,近得芸芸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我…愿意。”芸芸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在这里本是一个没有根的人,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如今能和玉成一起走,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心甘情愿。 虞玉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她微凉的手,牵着她慢慢向虞府走去。 从今夜起,哪怕一步,他也不想分离。 当夜芸芸被安排住在了虞府,虞玉成连夜将自己愿意去西域上任的想法传进了宫。当今皇上听闻此事,有感于两人的真挚感情,但同时又觉得虞家驳了皇室的面子。 于是派人传来圣旨,将虞玉成贬去西域州里当知府,但同时也给两人赐婚。虞玉成带着芸芸齐齐跪下,高兴地接了圣旨,口中高呼皇恩浩荡。 虞老爷第一次郑重地接见了罗芸芸,他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同时一再告诫他俩,即使去了西域也要多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芸芸恭顺地跪拜着应了,心里十分钦佩这位清廉正直的公公。 虞夫人去山里礼佛,一时赶不回来,要明日才回来。芸芸心下纠结,不知虞夫人的秘密是否该告诉玉成,她以前或许做过坏事,但她毕竟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 ☆、第五十四章 尾声 第二天一早,芸芸就起来同玉成一起收拾细软,此次去西域有皇上派的禁卫护送,出发的时刻一点儿都不能耽搁,明日一早天未亮就得 分卷阅读100 启程。 他们的婚事芸芸希望一切从简,所以决定去西域以后再办。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芸芸这两天经历了骤然大喜,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做来着…… “玉成,听说虞夫人回府了,我是不是该去拜见一下?”芸芸朝着正在整理自己书箱的虞玉成望去。明日他们就要出发了,她此次回来还没去拜见虞夫人。不管她做过什么,礼数总该要尽的。 “不打紧,我刚听秀儿说,娘一路奔波身体不适,正在佛堂休息。明日早上,她会来送我们的。”玉成温柔地笑了笑。 芸芸左思右想觉得不去不太好,虽然玉成体贴她省却了不少繁文缛节,但她这准儿媳不去拜见拜见婆婆难免落人闲话。 于是她按着丫环指的路自己往佛堂去了,佛堂的正厅里大门半掩着,虞夫人正端正地跪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 “菩萨啊,请您保佑玉成,一定要一路平安啊。西域偏远、天干物燥,保佑他身体康健。” 老人家正在边祈祷边磕头,言辞恳切,句句良心。 芸芸十分迷惑,虞夫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的话听起来如此真心,可为何又要那样狠毒。她正欲敲门进入,虞夫人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菩萨……我跪了您十多年了,只为忏悔我当年犯下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忏悔无法挽救,可幸好玉成得您保佑,现在一切都很好。他就要离开了,若您能继续保他安康,我…我愿用我的命来换。” “我日日苦痛,日日悔恨,拜再多的佛也无法安心。” “我现在才知道,人一辈子不图什么,就图个良心上舒坦。我不告诉他,不是我害怕失去我这虞家夫人的财富地位,我是害怕失去这得来不易的儿子啊。” 芸芸的心被这哭声弄得酸酸胀胀的,眼睛也湿润了。原来虞夫人这么多年礼佛都是在悔过自己年轻时候犯下的错,她既已知错,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自己何必再去揭穿呢。 芸芸不再打算进门,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她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听过。虞家的秘密,让它永远沉入海底吧。 她抓起裙角,踮着脚转身离开,却不想即使如此小心,那鲜红的裙摆依然落入了佛堂中人的眼睛。 明早就要走,东西都收拾好了,芸芸感觉生活从来没有如此快乐过。这种快乐是和心爱之人一起面对未来的快乐,即使前方并非坦途,但也甘之如饴。 “芸儿,明日就要走了,这一去路途遥远,可能很久不会回来了。”玉成对正在写字的芸芸说道。 “嗯,我知道。”芸芸没抬头,继续忙着。 “记得跟你的朋友好好告别。”玉成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芸芸一愣,抬头看下他。他口气淡淡的,可是脸上有一丝悲伤。 他忽然这么说,是不是想到了她当年的突然失踪?所以才对不告而别的痛苦体会得如此深切。 “嗯,放心吧。我跟慕雪、周大娘、朱大爷他们都说了,甚至连柳州的朋友都说了……” “还有……” “大哥!”芸芸突然惊叫一声,糟了,她忘记的事居然是最重要的事——通知大哥! 玉成为她叫来小厮,立刻骑上虞府里最快的马送信去柳州。但芸芸算了算,可能赶不上他们约的时间了。 “别担心,芸儿,赵公子等不到你,定会回皇城的。”玉成安慰道,但语气似乎不那么开心。他不喜欢这赵学文,若不是他的缘故,芸儿又怎么会三番两次遇险呢。 而此时的赵学文,正在柳州城里兴冲冲地收拾东西。这些小事本不用他自己操心,但他总担心小厮们疏漏,万一漏下什么芸儿喜欢的东西,她可要对自己失望了。 “少爷,都准备好了。这次肯定没问题了,小的检查好几遍了。”赵虎讨好地说。 “是吗?”赵学文眉毛一挑。 “少爷,茶叶、毛笔、宣纸、经书……全都备了不少,其他日常用具丫鬟们都细细查过了。” “嗯,那就好。”他几乎可以想象明日芸儿兴高采烈夸他的样子。 怎么一下子觉得时间这么难熬呢…… …… 芸芸一夜没睡好,清晨天还是一片混沌,她早早地起来梳洗。今日就要出发了,大哥那边不知是否赶得及。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或许与大哥的隐居的约定本就是她心里最坏的打算。 对不起,大哥,芸儿要失约了。 不过,或许大哥也只是一时冲动,隐居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 呵,芸芸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这时候了,你还自我安慰呢。 皇上派来的护卫很快就到了虞府门口,高头大马、锦衣侍卫齐齐等在大门两边。虞家众人都到门口送行。 虞夫人也由两个丫环搀扶着,出来了。她看起来更老了,两鬓竟然有些花白。 虞夫人快走两步 分卷阅读101 ,扑了过来,玉成早已双手接住,迎了上去。 “玉儿……”虞夫人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哽咽着泣不成声。 “娘,您别哭了。儿子会回来看您的。”玉成也两眼含泪,将虞夫人拥入怀中。两人依依惜别的画面,令众人无不心酸。 “娘,您放心,儿媳会照顾好玉成的。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玉成最担心的就是您的身体。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活得开心最重要……” 芸芸接过虞夫人的手,紧紧握住,意有所指地说出了心里话。 虞夫人微微一愣,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她慢慢褪下了自己左手上一直带着的传家玉镯,执意套在芸芸的手腕上。 “玉成命好,找到了你,我…我以后就放心了。”她微笑着把芸芸也抱入了怀中。 鼓声敲响,送行的队伍准时出发。芸芸从马车上回望出去,虞家众人还在挥手告别,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拐角处。 “会回来的,会回来的。”玉成握住了芸芸的手,轻声安慰。 他这话,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们很快除了城门,踏上了去西域的漫漫长路,周遭的景色变了又变,不再熟悉。 现在已经过了与大哥约定的时刻,不知报信之人可赶到了? …… “少爷,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芸姑娘……”赵虎没说出后面的话,怕少爷生气。 “她会来的,一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等等无妨。”赵学文显得很有耐心。 多少年他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个时辰? 赵学文只带了几个仆人,骑着两匹马,赶着两辆马车。仆人将他们送到之后就会返回,只有赵虎会跟着他去山里。 他本欲留下赵虎,无奈赵虎哭着求着要一起去,只得把他带上了。 城门外景色不错,碧空如洗,绿树苍苍,赵学文微笑地看着天空中一群排南飞的大雁出神。 “少爷!少爷!”一个赵家小厮骑着快马冲了过来。 小厮翻身下马,行礼禀报。 “少爷,皇城传来消息,皇上贬虞玉成为西域樊城知府,还有…还有……”小厮话说一半,抬眼瞟了少爷一眼。 “还有什么?”赵学文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带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有,皇上赐婚虞少爷和芸姑娘,此刻他们已经启程去西域了。”小厮说完,抬头,少爷半晌没有反应,便自顾自去了。 赵学文站在城门边的参天大树下,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地扶着树干。他只觉脑袋轰轰,周遭的鸟语花香都看不到也听不见了。 眼里只剩下一片灰暗,那灰暗也越来越看不见。 灰暗后面是什么,是空,是无,是一片死寂。 “少爷,咱…咱回去吧?” 赵虎迟迟不敢上前,他知道少爷此刻必然心如刀绞,让他静一静是最好的。但他等了很久,见少爷依旧一动不动,又怕他太过伤心,坏了身子。 “不回去了。”赵学文轻轻吐出一句, “啊?少爷……”赵虎大惊,不回去是什么意思,少爷一个人去山里? “她最终…还是抛下了我。” “少爷……”只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赵虎的心也像被刀刺入一样痛,他知道少爷的爱有多深,也知道这打击有多重。 “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我不是不知道。但我总以为,只要我继续默默呆在她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她心里会有我。” “认识她以后,我像变了个人。可我喜欢她面前的自己,我喜欢这个不再只看重钱的自己。是她让我明白,世界上珍贵的东西都是买不到的。” “为了她,我愿意抛下一切,我愿意成为她身后最卑微的影子。只要呆在她身边,我就满足了。”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那么恨轻云?其实我理解她,我同情她,但我恨她。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会变成她,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像她一样把芸儿囚禁在身边。管她开不开心、幸不幸福,见鬼去吧。” “但我没有,我只是等着,默默等着她回心转意。我以为我等到了,我真的以为……” 赵虎早已泪流满面,而眼前的少爷背对着自己,再没有说话,宽阔的双肩微微颤抖着。 “走吧,赵虎。” …… 芸芸在马车上晃了一天一夜,才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回信。送信的小厮说,他们赶去时赵家公子已经不见踪影。赵家钱庄的人说少爷没有回来,只派他将一把钥匙交给芸芸。 芸芸打开紧紧包住的帕子,里头是一片钥匙,和一张纸。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博物馆。 “将这钥匙转交给觉诚寺住持。” 芸芸讲钥匙包好,放回了送信人手中。住持会保管好那些文物的,佛门清净,它们或许可以免于历史的践踏。 大哥,你去了哪里? ……b 分卷阅读102 r   (五年之后) “芸儿,马车坏了需要修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让他们尽快。”虞玉成温柔地将芸芸搀下马车,送到路边的池塘附近,给她找了个石头坐着。 罗芸芸已经怀胎五个月,本不适合长途奔波。但为了陪玉成赶回皇城,恭贺虞家老爷六十大寿,芸芸决定忍一忍。 长路漫漫,来去就要半月。她不想一个人呆在西域,何况她也想回来看看。若不是虞家老爷寿宴,皇上也许还不会准他们回来。 “你去吧,不用管我。”芸芸微笑,自顾自地坐着扇起了风。 她坐着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的村头,远远望去,绿树成荫的山里染上了几抹秋黄。旁边的池塘里有许多鱼在游来游去,秋风带着些凛冽抚过水面。 池塘边有两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在玩泥巴,他们穿着粗布衣服,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不过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童真,说起话来嗲声嗲气,甚是可爱。 芸芸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已经四岁了,这次路途辛苦,没有带她回来。 那两个小孩边玩儿边哼唱起了歌来,曲子是她没听过的,似乎还很好听。她不觉微微一笑,细细听去。 “秋天该很好,若你尚在场……” 这歌词…… 芸芸一愣,忽然站了起来,向两个小孩走了过去。 “小娃娃们,这歌儿真好听,是谁教你们的?”她可以俯下身去,露出亲切的笑容,怕吓着孩子。 左边的看起来稍微高一些的小男孩,咧嘴一笑。 “我爹教的。” 芸芸闻言一惊,细细看去,这小男孩虽穿的朴素,脸色也脏兮兮的,但眉眼之间似乎是有些相似。 大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芸芸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小山村,隔着那些茂密的树,她仿佛看到赵学文正在缀满野花的小土路上徐徐走来。 “芸儿,想什么呢?可以走了,来,我扶你上马车。”玉成已经走了过来。 “嗯,好。” 芸芸收回了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大哥,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马车驶过,尘土飞扬,一阵风吹来,复归平静。 …… 两名小孩许是玩累了,在池塘边洗手,打算回家。 “你骗人,打鱼的赵伯伯不是你爹!” “我没骗人,赵伯伯上次说了,叫他爹他就给我烤鱼吃。” “真的吗?我也要我也要……” “咱们走吧,我刚看到他提着鱼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嬉戏着往村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又唱起了歌。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四季轮回转,从未诉衷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有很多不足,感谢看文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