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任家二少》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曲终人散漫 楔子 任刃闭着眼狠狠的吸了口气,扑满口鼻的干燥炽热的气息却让他弯了嘴角,缓缓睁开眼,有些不适应正午的烈日阳光,眨了眨眼,微眯起眼睛却牵动了脸颊处的伤痕,疼的眼角有些抽搐。 伴随着粗鲁的骂声,身后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推的一个踉跄,腿脚有些酸软差点摔倒,及时稳住了身体才站好迈步,避开了一顿无妄的鞭打,任刃突然想到,错过了人生中最后一次鞭打,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可惜呢? 幸好刑场并不远,他连刑车都不需坐,一路在百姓的围观下走了过去,不多时就挂了一身的蛋黄菜叶,任刃伸出舌头在嘴角舔了舔,觉得有些可惜,弁京的百姓生活真是不错,鸡蛋用来丢人也不心疼。 被打了一会儿还是有些疼了,任刃干脆低下头看着地面,赤着脚走在青石板上,有些烫脚。 他恍惚的想起,弁京的道路似乎都是他负责铺设的,这一块块的石板都是他的功劳,当年为那人铺设这一条条康庄大道时,他又怎会想到其实是为自己铺好了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呢?这还真是有些讽刺。 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刑场,被粗暴的拽上了行刑台跪下,任刃才从恍惚中回过神,甩了甩凌乱的长发抬起了头,四周被隔绝开来,稍远处是围观的百姓们,他们谩骂着,叫嚷着,声讨着他大逆不道的罪行。任刃面无表情的想着,百姓总是愚昧的,其实那些罪行虽是我做的,但其实上面的那位才是指使者。 就连这次对他的赐死也一样,他的死罪罗列了十几条,父亲更是意图弑君夺位大逆不道,但却只要他和父亲的命,免了将军府一干女眷和下人的罪过。此举又赢得了朝堂上下和百姓的一致称赞,大叹陛下仁慈。任刃暗暗好笑,谁想过他和父亲死后,将军府自然不复存在,那一干女眷和下人之后要如何处置就无人知晓了,此时却在这里卖一个帝王的仁慈出来,一是为了安抚父亲手下的将士们,二也是为自己博个好名声吧。 此时那所谓的仁帝,正坐在监管行刑主位在南方——太阳的方向,任刃跪对着方向。然而任刃的目光却一刻不曾向那边投射过,他知道那人来了,来亲眼观赏他的死亡,那么他没有必要再为那人增加多一点的观赏价值,也许那人想从他眼里看到怨恨或者是爱恋?那他就偏偏不看过去,虽然看来这种反抗方式更像是赌气,但他其实觉得,小小的任家二少真的不劳天仁帝大驾亲自监斩的。 侧过头,距离他所在的行刑台几步远的另一个台上,是一个苍老的身影,双鬓的白发整齐的梳理到了发髻之中,有些皱纹的脸庞上没有死刑犯的灰败,老人的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那笑容有些看透世事的从容不迫。 任刃早就死寂的心突然狠狠的缩了一下,喉咙有些酸涩,他开口唤道:“爹!”下一刻被身侧的行刑官狠狠一巴掌掀翻在地。先行着地的手臂几不可闻的一声脆响,伴随着熟悉的痛感,任刃知道这胳膊怕是又骨折了。突然觉得,这样的身体,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老人闻言侧过头,淡淡的瞟了一眼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庞,旋即面无表情的回过头,连眼神都没有半丝波动,似乎另一侧要赴死的于他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任刃蜷缩着腿侧倒在地,脸颊红肿的浮起了手掌印,视线却一刻不离的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老人,他以为他可以面对的,他以为他早就心死,但却在看到老人平静的面容时心痛如绞。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他拖累了任家上下百余口人,是他逼迫着父亲对着上首那人束手就擒只为换他一命,却反而害自己到了如此田地。 任刃目不转睛的盯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已经十余年未曾见过父亲了,他老了许多,曾经如刀刻般凌厉的面容已经抵不过岁月的沧桑而柔和了些许,曾经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如同战神的凛冽杀气也消失无踪,如今跪在那里的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准备平静赴死的老人。 不,不该这样! 任刃的双眼突然睁大,他任刃可以遭人唾骂任人鄙夷,因为他罪有应得,但他的父亲,两朝元老,先帝亲封的定国将军怎可被一个不孝子所累为一个罪人!他的父亲当只跪天子,怎可在众目睽睽下向所有人屈膝! 蜷缩的双腿一挣,被缚在身后的手腕一翻,腰部用力手掌撑地,任刃拔地而起,同时脚镣与手铐被硬生生挣断,不及身边的人做出反应,他已经脚尖轻点跃到父亲身前,屈膝而跪。 这一变故惊呆了刑场的众人,百姓们一阵马蚤乱,侍卫们立刻聚集起来,搭弓而指,后知后觉的御前侍卫才刚刚反应过来护到了天仁帝的身前,挡住了天仁帝惊疑的目光:他……怎么会有这样高的功夫?与任刃相伴十余年,他知道任刃有些武功,但最多也就与宫中侍卫持平,但今日看来居然可以轻易的挣断铁链……这绝不是一般的高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然而任刃却对周围的剑拔弩张全然不觉,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有些复杂的开口,声音干涩暗哑:“爹,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弃他?十二年前是他背叛了任家军,甘心留在弁京为人质牵制远在边境的父兄,十二年后天仁帝以他的性命为要挟让父亲交出兵权回到弁京,他虽身在深宫之中,也清楚以父亲几十年来在军中的威望,揭竿而起并不是没有胜数的,却为了保全他而甘愿束手就擒。 我于父不孝,于家不义,媚主惑上,不知羞耻,我都已经放弃了自己,为什么你没有?任刃问。 曾经纵横天下的铁腕战神轻声一笑,反问一句:“你又为何?” 你在那人身边从不曾显露武艺,无人知晓任家二少武艺绝不在其父兄之下,你若是想要逃走,在这人潮混乱中离开并不是难事,为何却独独跪到了我的面前? 任刃一怔,随即眼眶一红,因为你是我父亲,我怎肯留你一人独自逃脱? 任父轻叹,所以你是我儿子,我怎肯不顾你的性命独自苟活? 任刃闻言放声大笑,引得周遭的侍卫们顿时神经紧绷,几位武功不俗的高手更是飞身扑上,准备将任刃斩杀手下,然而他对于身后的危机却恍若不知,手指翻转间,两枚银针在阳光下闪出点点银芒。 “快将他拿下!”主位上的天仁帝突然急切地大吼,失去了身为帝王的冷静和自矜。 “爹,你说过我任家人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任刃淡淡的笑,废臂低垂,完好的左手指尖的银针泛出死亡之光。 任父的目光凝聚在任刃指尖,脸上漾起笑意缓缓点头。 “今日我任刃命数已尽,皆是咎由自取。但我任家人即便不能为国尽瘁,也断不会死于庸君佞臣之手,” 任刃站起身的瞬间将左手轻探向身前之人施出一针,足尖微错躲开身后袭来的掌风,回手施针的瞬间,声音猛地拔高,带出凄厉的尾音:“我任家人,不能择君择主,但可以选择死于何人之手!” 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已经歪倒在地的父亲的身影,手中的银针一闪便没入皮肉,精准的嵌入死|岤。 银针入|岤,断无回还。 阖眼的瞬间,任刃似乎听到那人的叫喊声,堂堂天仁大帝居然会如此失态的当众吼叫?是了,那人怎么都想不到他身为死刑犯身上居然会藏有武器吧?那人怎么也不会知道他居然会用银针吧?更想不到一向言听计从的任刃会自我了断的吧? 可是萧天弘你可记得?初遇的那年,任家二少,也曾是弁京城中惊才艳绝的少年郎。为了你,收敛了所有的光芒,雌伏于帝坐之下十余年,久到你早已淡忘了,任家二少的名字本就该闪耀于弁京,乃至华国! 十二年前的任家二少是弁京城中人人称道的风流少年,如今的任家二少是以色侍君毫无廉耻之人。 今生他咎由自取,自甘堕落,累及家族灭亡,弑父自裁,皆因他不分君臣,诬陷情爱。 若能重新来过,他再不想去攀附那可笑的情爱,只想依旧做那个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 回到过去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不规律的一阵阵颠簸将任刃沉睡的意识渐渐唤醒,指尖微动感受到的是身下毛茸茸温暖的触感,之前的记忆渐渐回炉,任刃心中疑惑至极。他的施针手法承医圣之后,银针入死|岤再无生还可能,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侧耳仔细倾听,周围似乎没有人的呼吸声,在耳边的响彻的是车轮在土地上翻滚特有的震动声,任刃缓缓睁眼,扫视周围,他确定自己是在一个马车中没错。想要坐起身确认更多时,他发现了不妥之处,视角! 他的视线怎么会降低了这么多?惊疑不定的抬起双手,白皙却无病色的肌肤,骨节鲜明的手掌,掌心还有着练武留下的一层老茧……这,这不是他的手!在深宫中十多年的保养,他的手早就细腻的像是后宫中养尊处优的贵妇……呵,他与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任刃低头打量着身体,思考着现在的情况,借尸还魂?转世重生?那为何他还有着过去的记忆,这具身体的情况到底是如何的? 还没理出头绪,马蹄声渐渐清晰靠近,马车的侧帘突然被掀起,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英俊的脸庞上双眼有些凛冽的眯起,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声音也夹在了一丝火气:“我们已经离开弁京,你再闹也没有用。老老实实跟着爹和我离开,我们不会害你的。” 任刃身体一震,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的人,这个人,这些话…… 外面的人似乎很不满他的反应,干脆将手中的帘布放下,冷哼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我和爹没有时间每天陪着你二少爷胡闹!”说话间挥鞭打马,向前方追去。 马车的门帘随即被掀开,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低头钻了进来,还显稚嫩的脸上有些怯怯的,声音是处于变声期少年的低哑:“二少爷……” 任刃在震惊中回神,打量着眼前的人,直觉的开口:“染墨……”这是他曾经的伴读,年少的任家二少喜武不喜文,爹爹便找来了聪慧的染墨做他的伴读,染墨文采极佳,心高气傲的任刃如何肯输给一个小小的伴读,登时被刺激的埋头苦读,结果年纪轻轻便文武双全,名冠弁京。只是……他在选择了那人之后,再没见过家人,自然也没见过染墨了。 眼前的染墨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身材虽不健壮,但脸蛋总是红扑扑的。刚刚在马车外说话的人也和记忆中的大哥相重合……任刃仰起头,不想被人看到已经发热的眼眶,他真的,真的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吗? 情绪纷乱的让他抑制不住的激动,手掌有些发颤,不停的深呼吸想要平静下来,指尖却突然被握住,一双冰凉的手轻轻的攥紧,染墨有些担心的声音响起:“二少爷,我们已经离开了,放弃吧,你现在再气愤再激动又能如何?难道你要为了他连父兄家人全都不要了吗?” 任刃看着眼前少年焦急的发红的脸庞,突然笑出声,从他双手中抽回手,摸了摸他的头,“染墨,你在说什么傻话,我自然是要跟着父兄一起的。” “啊?”染墨愣住,疑惑的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研究着眼前的任刃,任刃便大大方方笑咪咪的任由他打量着,好半晌染墨才确定了他的确说的不是违心的话,然后就更加迷惑了。 二少爷明明死活不肯离京,甚至跟老爷和大少爷狠狠吵了一架,大少爷无奈之下给二少爷下了迷|药扛上马车才顺利离开的。从老爷到他们一干下人早就做好准备二少爷清醒后会大闹一场的,怎么二少爷睡醒了一觉突然转性了? “您,您没事吧……”染墨实在接受不能,立刻开始担心二少爷是不是被迷|药弄傻了? 任刃好笑的敲了敲染墨的额头,这孩子不是盼着他改变吗?怎么他改了反而不信了呢?“不说这个了,现在走到哪里了?” “离开弁京一天了,再走三日就能到富州了。” 任刃点点头,移到窗边将窗帘撩开探出头去,入目皆是整齐划一的行军队伍,队列森严,无人喧哗。 果然是他十五岁那年的夏天,他的父兄从弁京领兵三万赴泽州围剿水寇,当时的自己心心念念的全是萧天弘,执着的认为他新帝登基身边怕是连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死活不肯在这时离开,从行军中偷跑回京,从此在那人身边十余年,也牵制着任家军十余载。 如今回想起来只剩嗤笑,那时的自己怎么会天真的好似个傻瓜?萧天弘在登基前高居太子之位近十年,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任刃?居然会相信了他刻意的示好,刻意的接近,更是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他,甚至相信自己在那人的眼里也是不同的,真是……下、贱呢。 幸好,幸好…… 任刃起身,掀开马车门帘,不及停车便直接脚尖一点跃上了之前染墨的坐骑。手中握住缰绳,微微一拽,同时双腿一夹,轻敲马腹,轻叱一声:“架!”便从行军队伍的外侧,策马飞奔而去。 初夏的风并不沉闷迫人,虽因行军扬起了沙尘,随着策马奔跑打在脸上有些微疼,但这并不影响任刃的好心情,多久了,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恣意的策马扬鞭,纵横飞扬了。 十余年里要么身居深宫,偶尔离开高墙内院也是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怎敢光明正大的策马在弁京的道路上?他如同被那人圈养的宠物,失了自由,失了本性。不,他连宠物都算不上,“宠”字,他愧不敢当,也许……仰头对着太阳的方向眯起眼,嘴角挂上嘲讽的笑容,他在那人的眼里,只是一“物”而已。 不想了!任刃甩甩头,都过去了,重来的这一世,他断然不会再与那人有任何的牵扯了。他该庆幸回到了这个离开的时刻,若是回到在弁京时,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萧天弘。爱恨纠缠了十多年,他真的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去面对现在几乎还没能做什么的萧天弘。 幸好,幸好离开了,再不回来。 “刃儿,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吼从身边传来,手中的缰绳被一股大力勒紧,恍神间身下的马匹已经被人强行嘞住停下。 “大哥?”任刃呆呆的看着一脸怒气的任锋。 “你若是想要发疯,随便你在马车上怎么闹,也不许用战马来发泄!这是想回去吗?那你改向后跑,冲到前面来是想扰乱军心吗!” 声色俱厉的呵斥将任刃骂的有些云里雾里,缓缓神,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沿,行军的士兵们都席地而坐喝水低语,父亲和几位副将都已下马,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歇息,向这边张望着。 任刃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想感受下策马狂奔的自由,怎么就成了发疯的举动了?而且,回去?回哪去?弁京他死都不会回去了。 “大哥,你误会了……”任刃无力的辩白立刻被无视,任锋毫不客气的将任刃一把拽下马,也不待他站稳,便扯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任封疆的面前。 然而还未等谁开口,任刃却已经红了眼眶,哽咽出声:“爹……”眼前如同刀锋出鞘般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才是他的父亲,先帝亲封的定国将军,而不是那个刑场上风烛残年的老人。 何其有幸,他任刃何其有幸能够再见父亲,还能有机会尽孝于膝下。 听到任刃的呼唤任封疆和任锋都是一怔,声音中掩饰不了的悲伤和悔意任谁都听得出来,难道说…… 任封疆敛了表情,注视着任刃,严肃的问:“刃儿,你可是想清楚了?” “爹,”任刃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清隽的少年有些羞涩的模样映在几位副将眼里都是会心一笑,“我不会犯傻了。我既是任家人,自然是跟着父亲和大哥的。” “哈哈,好!”任封疆立刻笑开了脸,向任刃招招手,拉着他在身边坐下,语重心长的开口:“刃儿啊,你能想明白就好,你想要效忠陛下是对的,但不一定非要留在弁京……” “爹!”任刃无奈的打断任封疆的话,到了现在还来哄他?以前他就是被父兄保护的太好了,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为臣之道,才会不分上下尊卑的爱上天子,当初若是父亲和大哥能坦言相告,那人留下自己就是因为想要牵制任家,自己也会多留个心眼,不至于在多年后才慢慢醒悟。 视线扫过近处的几人,知道这都是跟随着父亲征战沙场几十年的人了,所以说话也没了什么顾忌。 “爹,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若是留在弁京会给你们带来怎样的麻烦。”探出手,搭在父亲饱经风霜的手上握紧,向他传递着自己的信念和坚强,双眼锁住任封疆的,任刃缓慢的说着,“虽然我不懂行军打仗,但我尚且知道轻重。身为任家人,即便不能光宗耀祖,也绝不会让家族蒙羞,累及任家。” 任封疆闻言心里有些沉重,他一直想要好好保护的孩子,还是长大了……这种成长虽然让他欣慰,但也心疼。长子耿直,幼子出众,他一直想要自己的儿子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不用再像他一样征战沙场朝不保夕,但长子实在是个战场上的天才,为国为民他都别无选择的让长子选了和自己相同的道路。之后,便将这种保护和珍爱都放在了幼子身上。 而任刃也很是聪慧,生活的恣意潇洒,小小少年风神俊秀,早已名冠弁京,是他任封疆的骄傲,但也正因为如此,当任刃遇到同样出色的太子时惺惺相惜,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等他发觉不妙时,这孩子已经……可是,如今那人已经从太子变为了天子。一字之差,却隔出了万丈之远。只是这幼子还傻傻的认识不到。 任封疆打量着眼前成熟稳重了许多的任刃,松了口气,还好,这一出弁京便明白了事理了。 此时的任锋似乎也惊讶于弟弟的转变,之前的怒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拉着弟弟开始聊起了家常。 盘腿坐在地上,耳畔是兄长啰嗦的话语,头上顶着正午有些燎人的太阳,任刃的心情却好的几乎落泪,这样的人生,真好…… 路途之中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被压抑了太久的本性在这天释放,任刃不知节制的骑马狂奔,一会儿跑到队伍前沿去跟父兄聊几句,一会儿又策马反向奔到队伍中央跟着步行军慢悠悠的溜达着,沿途陪伴着他的都是愉悦的笑容。 任封疆和任锋说了他几句便不再拘着他,只要不穿插到队伍中扰乱行军就由他去了,毕竟对于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这是他该享受的快乐。 但是当晚露营的时候,任刃就傻眼了。 他少时在弁京,算是精通骑术,也经常与世家子弟们赛马射箭,但从未在马上颠簸整整一天,所以任刃这次放肆的后果就是浑身散了架子似的疼就不说了,关键是大腿内侧全部磨破,偏偏位置尴尬让他有口难言。 说来,任刃从不知道享誉中土大陆的任家军居然上下如此和睦,一天的行军避开了农田庄稼,专挑小路山林行走,本以为是为了不扰民,但刚刚经过大哥解释才知道,其实是下面那些兵崽子们想吃野味了,所以干脆走了林间晚上早点安歇下来给大家打打牙祭。 任刃觉得有些不解,这好歹是为了战事吧,怎么如此松懈? 但他现在却顾不得许多,只要是有可口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他行动不便没有跟着士兵们去打猎,回到营帐先给自己的伤处涂了药膏才起身准备出去吃饭。 双手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迈着外八字慢腾腾的从临时搭起的营帐里走出,他早就闻到飘香的野味了,中午就是干粮果腹,晚上这顿饭可算能有点荤腥了。 然而刚刚挪到支起篝火的大锅前就听到了几个将士大声的议论:“你们说,那个二少是干嘛来的?” “切,无非是跟着父兄,到战场上转一圈也算有了战功,回去好封官加爵呗!”一个声音不屑道,看着背影的服饰似乎是副将之类的打扮。 “那二少明明也是有才名的吧,干嘛非得到战场上去吃苦?”一个有些憨厚的声音说。 “这都不懂?才名哪有功名好听?你看看他刚才下马时候的样子,路都走不稳了,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什么苦都没吃过的,怕是明天又要躲到马车里享福去了。” …… 任刃没有继续听下去,默默的退到树林的阴影中,转身向来路走去,路上遇到来往的士兵还笑着打了招呼,在走进营帐的瞬间才将脸上的表情全部收回。 坐在临时搭起的草席上,任刃微微苦笑。虽然听到这些闲话很不开心,但又不能否认他们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没吃过什么苦,年少时一帆风顺,就算后来被圏禁,那人也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他。 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涂上药膏后散着丝丝凉意的伤处,思考着目前的处境。看来,在军中认为他是来混战功的人不在少数,虽然他没上阵打过仗,但也懂得战功是不经抢的,而自己后台又硬,兵将们抢不赢是一定的了,自然心生怨怼。其实无论别人怎么怨怼他都无所谓,但他不想因自己影响了军队的风气。 琢磨了半晌,任刃起身向父亲的营帐走去。行走间再没有之前的不适感,心里一笑,其实忍一忍便没有那么疼了,他也没那么娇气不是吗? “爹。”微微低头走进营帐,看到父亲和大哥正对着一张平铺的地图议论着什么,看到他进来,两人都露出了笑容。 “刃儿,可用了饭了?”任封疆扭了扭头,笑着说,“这山间的野味可是一绝,兔子山鸡遍地都是,你从未来过可得好好尝尝。” 任刃轻声一笑,走到父亲身后伸出双手在肩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感到手下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后放松下来,父亲的笑意明显更加多了几分。 任刃心下喟叹,父亲竟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吗…… “爹,大哥,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请。” 话一出口,就感到气氛有点僵硬,任刃不明所以的松开手,转到二人面前,继续说,“我跟着行军没有个像样的身份,难免兵将们会疑虑,对军队来说终究不是好事,所以我觉得,趁着一会儿吃饭,爹你跟大家说一下我的随军身份吧。” 任封疆和任锋这才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没又犯浑说要回去。任锋先开了口:“要什么随军身份,你是我弟弟,我出兵打仗带着我二弟出来历练下不行吗?陛下都允了的,谁敢多言?”说到后面,俨然已有了火气。 任刃无奈,大哥还是那副火爆脾气没变。摇摇头,“大哥,话虽是这么说,但既然在军中就该有份职责,毕竟我的身份比较尴尬,难免会引的多心……” 任封疆毕竟是老将军了,立刻就明白了任刃的意思,赞同的点了点头,“恩,难得刃儿想得周到了。刃儿想要什么样的身份?”探寻的看着幼子。 任刃一笑:“我可是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上阵打仗暂时怕是不行的,在弁京的耍刀弄枪是上不得台面的,我就不去前线捣乱了。” 其实任刃清楚,自己的武艺绝对不低,十几年来父亲亲自教导又会差到哪去?可是一来他若是上战场父兄必然都不放心,还不如不去免得他们担心;二来若是去了前线怕将士们多心反而不美了。 “爹,我倒是可以充军医。”任刃说。 “军医?”任封疆和任锋真的惊讶了,从没听说任刃何时学过医了啊。 “爹,我这一年多一直在宫中作太子伴读鲜少回家,但其实大多数时间太子是有很多政事要帮着先帝处理的,所以我闲来无事翻了许多医书,也算略通岐黄之术了。” 二人都更是疑惑,任刃早产,身体一直虚弱,幼时几乎每天都要被逼着喝药,最是厌恶鼓弄那些汤汤药药的东西,怎么会主动去学了医术? “爹,大哥……”任刃自然知道他们疑惑什么,“其实在宫中时,一次我身体不大好,” 忙伸手安抚露出焦急之色的父兄,淡淡一笑:“陛下当时宣了太医来,那位太医便一直帮我调理身体,一来二去也和那位太医熟识了,便略学了一些,后来想着自己的身体自己会调理才是正事,闲来无事也就看了些医书。” 其实任刃倒不算是撒谎。上一世,他被圈养在后宫之中,那人除了要用到他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时才来找他,经常一个冷落便是数月。那时的自己心心念念都是见到那人,郁结于胸便将多年的病症引了出来,一病不起。迷迷糊糊间是秦太医为他诊治,他稍好些后秦太医更是常来陪他聊天,教他医理,也算打发了时间了。 所以他说略通医术其实是谦虚了,他可是跟随着秦太医学习了十年之久。 不管怎样,这个说法还是被父兄接受了当晚,任封疆当着众将士的面宣布了任刃的军医身份,并将他的名字写入了军碟之中,算是正式落了名。 任刃也很乖觉的与染墨收拾了细软搬到两个医童的营帐之内同住,不再搞什么特殊了。任封疆和任锋阻拦了一下,见他主意已定就也没再强迫。 第二日上路的时候,由于军医要料理随军携带的药材,任刃命染墨继续随军前进,自己坦然的带着两个小医童坐了马车,不再去折磨自己的大腿和臀部。此时任封疆和任锋才明白过来,什么稳定军心说的冠冕堂皇,他明明只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赖马车吧! 颠簸的土路晃得人双眼发晕,任刃无奈的扔下手中的医书,靠到了马车的内壁上,书是看不成了。 打量着眼前窝在马车移交两个十岁左右的小药童,看着两个孩子娴熟的翻捡着铺晾的药材,任刃便凑了上去帮忙。虽然都是些常见的药材,但曾经十年如一日的帮着秦太医干活,手法自然是比两个孩子要熟练的多,少年细长的手指迅速的拈起干枯的药草,拣摘归类,动作娴熟的俨然就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举动吸引了两个医童好奇的目光,圆头圆脑的那个先开了口:“你师从何处的?” 任刃一愣,回望他,“怎么了?” 圆脸医童犹豫了下,说:“手法与我们的很像。” 任刃闻言失笑:“无非是挑挑拣拣罢了,有什么像不像的?” 两个医童不确定的对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对了,” 这次是任刃发问,他指了指座位上一摞的医书,“这是你们俩的吗?” “当然不是。”二人齐声道。 任刃一听也是,那医书很是珍贵,堪比宫中的藏本了,怎么会是两个小医童的。但居然这么不知珍惜的随意仍在马车里,任由人翻看,让任刃有些心疼了。 “那是林大夫的。”圆脸医童说。 “林大夫?” “恩,是我们军医啊。” “啊?”任刃愣了,“那他人呢?”军医该是随军的吧?他怎么没看到人? “哦,我们大夫出门游历去了,约好了后日在富州见。” 任刃无语,这也太随意了吧。随后觉得不妥,若不是他提出当军医,军队中岂不是没了大夫,若士兵身体不适该怎么办? 似乎明白他疑惑什么,圆脸医童笑嘻嘻开口:“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俩就可以给治了,不用劳烦大夫的。” 任刃傻眼。医童只是负责料理药材和抓药的啊,怎么还能看病了,更何况眼前这俩也太小了吧? 任刃的呆愣明显让两个孩子笑出了声,圆脸的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人说:“我叫空提,他叫空非。我们是医圣谷的。” 一句话解释了所有。 医圣谷的大名无人不知,医圣谷中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是天赋异禀极为精通医理的人物,所以每一代的医圣都是享有盛名的。医圣谷出来的,即便是年仅十岁的药童也是不比寻常的大夫差了。 医圣谷啊…… 任刃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口的酸涩问:“可是,你们既是医圣谷的,怎么会到这里随军?” 医圣谷的讯条是不分阵营,医泽天下。一旦有战端,医圣谷不分敌我,对伤患一视同仁尽力救治,所以无论在怎样的乱世之下,医圣谷依然传承几百年不衰。而如今医圣谷的人公然随军出战,岂不是违背了谷训? “这个嘛~”空提眨眨眼,笑眯眯的说,“因为任老将军与我们医圣大人关系好,医圣大人说,谷训什么的无所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任刃有些出神,这种不着调的语气,的确是那个老头的作风啊…… 空非狠狠的揪着空提的耳朵拧了两下,才担忧的对着任刃说:“千万保密啊,可不能让医圣谷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你这叫什么话,医圣大人说的话哪里错了……”空提捂着耳朵抗议。 …… 没有理会两个孩子稚气的争吵,任刃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原来,原来臭老头和父亲是故交啊……怪不得,怪不得呢。任刃突然有大笑一声的冲动,可偏偏却是眼泪先掉了出来,忙将头扭向外面,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衫下摆,抑制着喉咙间的哽咽。 怪不得自己在后宫中时,那人忽冷忽热,嫔妃们嫉妒厌恶,下人们眼含蔑视,却惟独秦太医对他关爱有加,那是他十余年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抹温暖。 一直以来,他都不懂为何身为医圣的秦太医会屈居于宫中,又为何会独独对他青眼有加,可每次询问时,那臭老头总是摸着一把山羊胡贼贼一笑,来一句:“看你太闲了吧,去把新上的药材一天内给我分好。”便引得自己忙讨好求饶忽略了过去。 如今看来,竟是因为父亲吗?因为和父亲交好,所以那老头才会那么爱护他吗? 在人生最昏暗的时候,在他以为所有人都抛弃了他的时候,唯一给予他关爱的人,竟是因为他背叛的最深的父亲!即便远在边关,他依然享受着父亲给予的庇护…… 上一世的他,到底是中了怎样的魔障,居然为了那不知所谓的情爱,抛弃了亲人? 那时的自己,如今回想起来,真真的让人觉得恶心。 柳暗花明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是夜,夜凉如水。 任刃刚刚去父兄的营帐道了晚安,正走在森林边临时搭建的帐篷丛中,除了几位主帅和副将以及军医有营帐外,士兵们都是露天席地而眠的,相隔不太远处就有几处巡逻的士兵,整个营地鸦雀无声,纪律严明。 任刃点点头,父兄治军之严果然名不虚传。 回想着刚刚自己专程穿越了大半个军营只为了去跟父兄道一声晚安的举动,居然能让父亲感动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心里不禁沉闷的有些难过。自己究竟是多么不孝,寻常人家儿子理应做到的事情,在自己这里竟能让老父如此感动? 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任刃加快了脚步,想这些已是无用,既然回来了,日后好好孝敬父亲便是,前世的混账人生绝不重新来过便好了。 然而,刚刚走到军医的营长附近,却被一个士兵衣着的人拦住。 任刃警戒的后退一步,手已经握上袖中的匕首。 “任二少。”那人微微弯了弯身子,压低声音轻声了句话,才抬起了脸。 借着月光,任刃清楚地看到了眼前人的面容,心头剧震,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真是恶心,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真以为陛下喜欢你,护着你?实话告诉你吧,陛下第一次和你做完那事,整整吐了半日,若不是因为你还有些利用价值,为了哄着你留下,陛下何苦那么委屈自己。这么多年来,每次做完那事,陛下都要沐浴两个时辰,若不是为了大局,陛下巴不得你早就死了干净,平白的在这里恶心人!” 眼前这人蔑视的眼神,言语中毫不掩饰的讽刺和厌恶犹在眼前。记得那是这人来他居住的偏殿宣布他罪行的圣旨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萧天弘是为了牵制他父兄才留着他的,但明明也欢爱过,也快乐过,他以为萧天弘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 但他错了,错的彻底,那天的圣旨中将他侮辱的甚至不如最下贱的男、妓,字里行间都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恨意。他不明白,他不相信,他为了那人付出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他向来宣读圣旨的太监求证,这圣旨是假的对不对?萧天弘不会这么无情的对不对?然而……换来的,是这个跟随陛下二十余年的太监的不屑的言语。 直到那一刻他才大彻大悟。原来……他的存在竟让他恶心的呕吐。 “任二少?二少?”李公公疑惑的轻声唤着眼前默不作声的人,背着月光他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但却莫名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悲哀。 任刃有些飘忽的眼神渐渐聚拢出焦距,视线移到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庞上。日后在后宫中呼风唤雨的大太监李公公如今还只是个弱冠青年,年轻的脸上满是疑问的看着自己。 是呢,这是十多年前,一切还没发生。对面人的眼中没有蔑视和厌恶,只有单纯的好奇和紧张。 任刃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是谁?” “任二少叫我小李子就行,是陛下让我来接您的……”对方放低了身子,伸出手,掌心赫然是萧天弘的令牌。 任刃一愣,随即了然。 前世的自己太过无知,一心只扑在去见那人上,从未细想过在父亲军纪严明的队伍中,自己怎么能成功偷偷溜回弁京不被人发觉呢?如今看来,那人竟然早在军中安插了人手,随时准备将自己接应出去。 记得那时的自己就是趁着夜色,悄悄偷了一匹战马,带了些银两就离开了军营,竟没有遇到一个巡逻的士兵。细细想来,恐怕当时都是有人帮忙解决了吧。萧天弘竟然派出了贴身的太监来接应他,他该感谢萧天弘居然对他如此重视吗? 任刃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李公公,现在看来是着急了吧?两天来他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所以这些人按捺不住了,主动提出要带自己离开。如今的自己是当然不可能离开的,但是…… 萧天弘到底在军队中安插了多少人手?能在军营中悄悄偷走一个人的能力,有点太过强大了,会不会对父亲的军队产生不良的影响?要不要去告诉父亲?任刃心思转了几圈,面上却不动声色。 表情一换,带上了几分羞涩和不安:“可是,我怕逃不出去……” “这个二少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对方镇定的说。 任刃心里冷冷一笑,看来李公公果然是带头的。那么,要不要将计就计将这些人连根拔起呢?一想到萧天弘居然在军队里安插了眼线就浑身不舒服,他不喜欢自己的行动被人盯着,也不喜欢萧天弘插手父亲的军队,即便他是所谓的陛下。 “李公公,我,我想多陪我爹一天……”任刃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两难的表情,随后下定决心般说,“明天晚上再走行吗?我……我……” 李公公有些不耐,但一闪而过后脸色恢复了之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2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前的小心,“二少,最好不要耽搁,万一出什么变数呢?难道二少不想早日见到陛下?”有些试探的意思。 “啊……陛下……”任刃羞涩的扯着衣角,低下了头,借着月光能看到他微红的耳垂,“我,我自然是想他了,可是……”少年的为难的犹豫着,声音几乎带上几分哭腔。 李公公暗暗叹气,眼前的任家二少陛下明显很重视,还说不要在小事上得罪了他好,便松了口:“那好,就明日此时吧。二少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让人察觉了。” 任刃忙抬起头,连连摆手,“放心,我一定不会的!” 李公公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忙矮了身子匆匆走了。任刃站在原地,渐渐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目光寒冷如冰。 +++++ 第二日,任老将军的部队就离开了富州,向泽州进军。但任刃的身体余毒未清,便只好留在富州养伤,虽说任刃自己完全可以给自己开方抓药,但清毒时须银针过|岤加以辅助,这就只好将林泽生的步伐也拖了下来。 任封疆本想留下几个人保护任刃,却被任刃撒娇耍赖的硬是赶了回去。想来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任家二少和一个医圣谷的大夫,谁会闲着无事来找他们的麻烦?最终,空提和空非两个药童只好继续客串军医,而两个正牌军医却以养伤之名远远地游离在行军之外了。 任刃在富州休养了近十天才重新启程,任刃出生时尚不足月,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次中毒更是伤了根本,医治起来颇为麻烦。养伤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和林泽生的相处模式颇有些奇怪。 任刃自然是对林泽生提不起好感,毕竟对着一个随时准备清理门户的医圣谷正牌传人,任刃能不讨厌他就不错了。奇怪的是林泽生,似乎对于之前任刃的冷言冷语完全不生气,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反衬的任刃有些斤斤计较了。 这样尴尬的情形在离开富州后才终于得到了好转。任刃的身体还禁不起骑马的颠簸,两人雇了一个车夫,共坐在马车内,总不能一直相对无言。不知谁先开的口,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两人都精通的医学,交谈半天下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任刃虽跟着秦太医学习了近十年,但毕竟没有什么动手的经验,所以听到林泽生说起亲自医治病人时的细节不由与学来的知识进行着比较,听的格外用心;林泽生又恰恰相反,他只在年幼时跟随师父学习了一阵子医术,之后师父便进了宫,他的知识大多是看书后自己领悟外加经验丰富,在理论知识以及覆盖面上就差了任刃一截,所以和任刃探讨起来大有自己眼界不够宽阔的惭愧。 随着交谈的愈发热烈,之前弥漫在两人之间不自在的气氛也早已消失无踪,马车里除了经常传出争论声外,也偶尔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声,相处和谐的好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任刃觉得两日接触下来,林泽生真的是个天才,新奇的治疗方法和医药搭配层出不穷。但却总是能保持风度,从不失态。一旦两人争论起来,任刃往往会激动的眼冒精光,争得面红耳赤,但林泽生却仍是不动如山的沉稳做派,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语气会加重几分来显示他的激动而已。 林泽生同时也在暗暗佩服任刃,小小年纪见多识广,全然没有少年人的冲动和浮躁,比起自己这个人人称道的天才毫不逊色。 在两人暗自佩服对方,惺惺相惜颇有找到知己之感的相处中,马车已经行了三日。由于不需避开农田和居民,二人一路抄了近路,再有几日就会到达泽州了。 但不凑巧的,明明之前还万里无云的晴天,不知何时竟被黑色的云朵遮蔽的一丝不留,转瞬就是瓢泼大雨砸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现在正坐着马车走在一条荒芜的小路上,路况哪里有官道那么平整,车轮一个不小心便陷进了淤泥之中,车夫驾着马拉了好半晌也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车夫将二位请下马车,重新使力。 任刃和林泽生撑了伞站在路旁看着车夫已然浑身污泥,拉车的两匹马也蹬着蹄子嘶吼不已,想了想也不顾地上的泥污,便要上去帮忙。 这时却从路边的矮丛中窜出几个黑衣人,手中握着明晃晃的砍刀将他二人围在中间,拦住了去路。 任刃左手一动,匕首入掌刚要起身迎上,却被林泽生拽住了胳膊。 “别冲动。”林泽生摇摇头,观察着来人的装束,一时也猜不准他们的来头。但只是将自己二人困住却不动手,应该不是为杀人而来。 “林大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拱手,很是尊敬的说道,“我家夫人让我带这个给您。”说着,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一枚银针,在雨水的滋润下闪着柔润的光泽。 “哎……” 林泽生看了一眼之后就很是哀怨的叹了口气,对着黑衣人道:“罢了,连这最后一枚银针都拿了出来,看来真是拖不得了。”回身拉住任刃的手腕,“我跟你们走便是,只是这孩子必须跟着我,我还得为他治病。” “多谢林大夫,请随我来。”黑衣人面露喜色,忙一挥手,另外几个黑衣人立刻收起了手中的武器,站到他身后,恭敬地弯下身子为林泽生引路。 马车也不要了,二人遣了车夫回去,便跟着黑衣人冒着大雨向不远处的山中进发。 “我算是被你连累了。”任刃忍着鞋子已经被淤泥和污水完全浸湿的不适,奋力爬上一个小斜坡后抱怨着。 “对不住了。”林泽生笑着伸手拽了他一把,“他们的夫人和师父是旧识,师父欠了对方人情,便给了三枚银针可随时向医圣谷求救三次。如今他们既拿出银针来了,我只好帮这个忙了。” 任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了脚下的路,雨伞早就被扔了,双手抓着横出来的树枝借力向上爬着,不由得讥诮道:“你这徒弟也够命苦的。你师父和我爹交好,你就去随军,你师父欠了人情,你就去帮着还。若是有人要杀你师父,你是不是要替他一命?” “我的命哪有师父的金贵,仇家岂能看得上眼。”林泽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与冰冷的雨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任刃闻言身子一歪,差点栽到泥里,幸好抓住几根长长的杂草才稳住了身子。林泽生的言下之意就是帮师父点小忙无所谓,送命就算了?医圣谷不是最讲尊师重道吗?他以为以林泽生的个性怕是为师父而死会觉得是徒弟应做的呢。 看到行走在前任刃的惊得差点摔倒的背影,林泽生暗暗一笑,继续道:“我还年轻,更应珍惜自己的性命多救治些病人,才能不堕了我医圣谷的威名。” 此言一出,不只是任刃,就连前面领路后面断后的几个黑衣人也是身子一歪,显然都听出了林泽生的潜台词:我还年轻还有用处,至于师父岁数大了,死就死吧,我无能为力…… 任刃揪着手中的杂草暗暗使劲,觉得自己傻透了。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之前怎么会认为秦老头的徒弟是迂腐古板之人? 侠义庄之行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艰苦的步行了半日,一行人才终于到达位于山顶的“侠义庄”。 任刃听到这个名字时嗤之以鼻。他对江湖之事不了解,即使沿途林泽生为他介绍了侠义庄在江湖的地位,任刃虽然当着黑衣人的面是一通敬佩的赞美,但心中却是不屑。无非是一个土匪窝子,何来侠义?就如同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人人称道他是明主仁君,可他却清楚那人究竟做了多少龌龊下作之事。 路途中吃了林泽生塞过来的药丸,到了山庄后又立刻泡了个热水澡,任刃才算从瑟瑟发抖中缓过神来,身体虽有些疲乏,但终究没有感染伤寒,这让林泽生也放心了不少。 沐浴之后收拾停当,任刃和林泽生才一起出现在山庄的大堂之上。 刚刚步入大堂,还未来得及观察,任刃就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天啊,哪里来的美少年!”只见红影一闪,任刃觉得身前温香软玉,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已被女子搂在怀里。 “天啊,真是清水出芙蓉!”只见一美貌少妇一手搂着任刃的腰,一手捏着少年的脸颊,直捏的任刃眼睛泛酸也不肯撒手,“这手感,啧啧!还是年轻好,来,姐姐香一个!”说着,嘟起红唇就向任刃的脸颊凑去。 任刃已经完全呆了。 腰间又是一紧,林泽生已经将任刃从这女子的怀中解救出来,看着少年脸颊飞红一副吓傻的模样,忙解释:“别害怕,凤娘她就是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习惯就好了。” “哎呀,小生生,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难道你怪我冷落了你吗?”凤娘一身紧身大红的衣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美艳不可方物的杏眼一挑,带出几分娇嗔的风情,身子一扭就要向林泽生扑去。 “咳咳,夫人……”一直站在凤娘不远处的中年人默默抹了把汗,清了清嗓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哎呀,二当家你真是的,这寨子里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养眼的,人家摸摸都不行!”凤娘嘟着嘴跺了跺脚,气呼呼的回身坐到了主位上。 任刃叹为观止,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他曾经见过的要么是行止贤淑的名门闺秀,要么是娇媚柔美的深宫女子,何曾见过这么……呃,直白的…… 林泽生长身玉立,对着主位上的凤娘拱了拱手,面色平和,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应夫人之请,林某多有叨扰了。” “小生生你这就见外了~”凤娘飞了个媚眼,见对方完全不为所动也不生气,声音倒是正经了些,“你来了不知我们有多高兴呢。两位先去用膳吧,待我夫君醒了自然会去叫你。” 任刃再次呆掉。 这……她有夫君的?有夫君的人还当着众人的面调戏陌生男子?华国民风什么时候已经开放到如此境地了? 在任刃愣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林泽生拉回了卧房,饭菜也已然上齐。闻到香味任刃才回过神,举筷尝了一口顿觉美味,便大口吃起来。但同时心里还想着刚才的奇女子,一不留神噎到了。 “咳咳……”任刃呛得脸色通红,咳嗽的眼泪都溢了出来,倒把一旁的林泽生看乐了。递给他一杯茶帮他顺了气,林泽生才笑盈盈的开口:“凤娘看起来行为怪异,但实际上最是专情侠义的好女子,你接触多了就会喜欢她的。” 任刃擦着咳出来的眼泪摆摆手,这样的女人他可吃不消,还是少接触为好。 “说来,凤娘也是苦命的。”林泽生帮任刃夹了口菜,说道:“她的夫君虽说是侠义庄的大当家,但一直体弱多病,多亏了凤娘侠义庄才走到现在,所以即使大家口中不说,这庄子里真正的当家人却是她了。” 任刃惊讶的止住了咳嗽,这女子竟如此厉害?他记得林泽生说过侠义庄在江湖中也是享有盛名的,鲜少有江湖门派敢来招惹侠义庄。 “以凤娘的才情容貌,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偏她就一心跟着身体不好的大当家,当年着实令很多人不解。但如今已经二十年过去,凤娘仍心只在他一人身上,为了给他治病,三次银针全用在他一人身上。” 任刃打断他的话:“二十年?这凤娘多大了?” “至少三十有五了吧。”林泽生估计着。 任刃傻眼,那凤娘怎么看也最多像是二十出头的美貌少妇吧? “呵……”林泽生低笑,“习武之人本就不显老,外加有我医圣谷的驻颜之术,凤娘看着年轻些也是正常的。” 任刃的目光突然变的有些怪异,上下打量着林泽生,“你多大了?”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该不会也是年近四十的人吧? “我今年二十有四。”林泽生显然知道了任刃的想法,啼笑皆非的伸出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吃你的饭,一会儿去医病还需要你帮忙。” “哦。”任刃乖乖拿起饭碗吃饭,觉得幸好自己身边这个不是童颜不老的妖精。 果然刚刚放下碗筷,就有人来传唤说大当家醒了。 林泽生也不耽搁,就拎着随身携带的小包裹直接进了内宅。 任刃随着林泽生走进内室,看到的是一间书香浓墨的屋子,与江湖中人倒有些格格不入。门边依墙而立的是一个巨大的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巨大的书桌占据房间的另一角,上面一个紫檀木制的笔架,挂着各种型号的毛笔。墙壁上更是各种的书画笔墨,匆匆一眼扫去似乎都出自名家之手。 任刃暗暗咂舌,这房间怎么看都像是书香门第的书房,居然会是土匪头子的卧室,真是出人意料。 “大当家。”林泽生对着在床上躺着的男人拱手致意,这才将任刃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这边。 床上一个男子仅着中衣,黑色的长发发尾处有些枯黄的披散在枕头上,虽然面无血色虚弱非常的样子,但也能看出儒雅非常的五官却是十分出众的。 “林大夫,真是麻烦你了。”男子面露微笑,伸出手,手指苍白柔韧。站立一旁的凤娘忙将他扶了起来,靠在床头。随着他的动作,身上覆盖着的薄被滑落,任刃清楚地看到男人的身体几乎连单薄的中衣都撑不起来,怕是已经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凤娘扶着自家的夫君,也没了之前在大堂时的直率泼辣,坐在那男人的身边,动作轻柔的掏出手帕帮他擦去额角的虚汗,然后将男人的袖口卷起,示意林泽生上前把脉。 林泽生手指轻搭在男子的手腕,片刻后,面色有些凝重的摇了摇头。 凤娘俏脸一白,刚要开口,却被男人抢了先,“既然如此便罢了吧。”颇有些心灰意冷。 “不行!”凤娘娇叱一声,恢复了泼辣本色,杏眼瞪着林泽生,“医圣谷岂能食言而肥,既用了银针求你,就必须保住他的命!” 林泽生还是摇头,缓声说道:“凤娘,虽人人称道我是神医,但我不是神仙。” 凤娘闻言身子一颤,脸上顿时血色全无,眼中隐含着祈求,“再无他法了吗?”之前找了多少名医都说无法,她最后的希望便是医圣谷…… 一个一向泼辣的女子居然露出这种神态着实让林泽生有些不忍,刚要出言安慰,却被人打断。 “凤娘,你用了银针?”男人虚弱的声音插了一句。 凤娘暗自叫糟,情急之下居然说了出来。 男人已然闭上眼,将头扭向内侧,疲惫的说:“林大夫,不好意思劳烦您空跑一次了,我不治了。” 凤娘大急,站到床边探手去摸他的脸颊却被避开,急得直跺脚,“林大夫来都来了,你为何不治,你就这么想死吗!” 男子依然没有看他,呼吸有些不稳的说:“你一个女子长期在这山寨之中总是不妥,留着银针日后若有变故还可以寻求医圣谷的庇护,何苦将最后一次机会浪费在我的身上,我横竖都是撑不下去的人了……” “你……”凤娘气急,芊芊食指指着男子的脸庞气得发抖,却舍不得说什么重话,一气之下回手狠狠扇了自己一掌。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响起,顿时惊得在场几人都傻了眼。 凤娘这一掌下手极狠,俏丽的脸庞顿时红肿起来,男子回首见到这一幕也心疼起来,嘴唇张了张还未说什么,就被凤娘抢了先。 “我告诉你易时,老娘我嫁给你二十年,多少风浪都过来了,好不容易风波都平了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你就敢给我去死?”凤娘红着眼,杏眼中的雾气渐渐有如实质,声音抖得厉害,“我不顾父母之命嫁了你,不顾世俗目光接管了这个庄子,可不是为了让你能走得安心的!” 男子面色复杂的看着激动的凤娘,一时没了语言。 凤娘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雾还是凝聚成了水滴落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咬牙道:“你今天治也好,不治也好,我凤娘就把话放在这,你若是死了,我就带着孩子随了你去!” 男子愣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直昏暗无神的双眼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喜色:“凤娘……你是说孩子……” 凤娘撅着嘴带着鼻音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男人的目光自然地转向林泽生,得到后者肯定的点头后,苍白的脸庞顿时带上了几分血色,人也立时有了几分生机。男人伸出手,一把圈住站在床边的凤娘的腰肢,紧紧搂住,将头贴在她的小腹,声音有些激动:“我,我能有孩子……” 林泽生见到这一幕有些唏嘘。易时的身体极差,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毒,经过多年的调理能走能言就已是不易了,前几年才终于将身体的毒素拔出的差不多,但毕竟时间太长,即使上好的补药不断,身体还是太过虚弱,也只是挨日子罢了。万没想到此次一来,凤娘倒有了喜脉。 林泽生当然知道易时是多么期盼有个孩子,只是他一直以来只是奢望罢了,如今年近四十居然美梦成真,也难怪他激动得难以自抑了。 “那你肯喝药不肯了?”凤娘食指顶着易时的额头,泛着泪光横眼道。 “肯,肯!”易时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肯治病不肯了?” “肯肯!”继续点头。 “肯抛下我们娘俩不管了?” “肯……不,不肯不肯!”易时讨好的连忙改口,接过药碗眼睛都不眨的一口喝完,眨巴着眼睛看着凤娘。 凤娘被他看得面上一红,破涕而笑,“跟个孩子似的。”起身帮他重新躺好,擦去嘴角的药汁,看着易时因药效慢慢入睡才将林泽生和任刃引到外室。 刚将门合上,凤娘就急匆匆奔到脸盆旁,捧起水就开始揉眼睛。 好半天后拿帕子擦了脸,才回身看着不解的二人嗔骂道:“洋葱这东西真是不好用,眼睛辣死了!” 任刃和林泽生面面相觑,敢情刚才都是装的? “哼,我还不知道他!”凤娘捞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知道自己身子不大好之后就心灰意冷的,就知道他不配合治疗!”重重的将茶杯一放,怒道:“眼泪都差点不管用,幸好还有孩子,否则他还真想去死了不成!” 林泽生忙安抚越回想越气的凤娘:“别激动,孩子要紧……” “易时你给我记着!”凤娘抚着肚子咬牙,“老娘就这么不值钱,我凤娘都哭了你还不为所动,一个孩子你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了?敢情老娘跟了你二十年都不如一个还未谋面的娃娃?等你好了老娘要是放过你……”磨牙恨恨道。 任刃默默擦汗,果然一如既往的泼辣。 林泽生和任刃各给自己倒了杯茶,找了椅子坐下,等到凤娘咬牙切齿的暗自发完狠,一壶茶已然见底了。 “算了,不跟臭男人计较。”说的口干舌燥后,凤娘终于止住了抱怨,看向林泽生,“小生,你真的没办法了吗?”神色很是认真。 “我若真的无法,你真要带着孩子陪了他去吗?”林泽生有些担心,经过几次相处他与凤娘私交不错,不忍心看她走上绝路。 “怎么可能!”凤娘一笑,拍手叫外间的下人进来重新填茶,才道:“我得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还得将庄子打理好,事情多得很,谁有那个闲心陪他去死,又不是戏文,哪来什么双双殉情的?” 林泽生淡淡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任刃则有些不舒坦。林泽生一直告诉他凤娘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子,但如今这话听着却很是凉薄。虽然明白凤娘的选择不能说是错,但总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听着小生生的意思,是有了法子了?”凤娘捧着新茶,啜了一口道。 “是,为今之计唯有下蛊。”林泽生说。 任刃一惊,他跟随秦太医学了医毒,但由于宫内条件有限,无法养蛊,所以蛊他从未接触过。 “说来听听。”凤娘杏眼微眯,静待下文。 “同命蛊。母蛊下在大当家身上,子蛊在你身上,便会把你一半的寿命过继给他。只是这本是主子控制奴隶的蛊虫,若是母蛊之人意外死亡,子蛊之人也会死亡。” 凤娘犹豫了片刻,“下了这蛊,对孩子可有影响?” “没有。”林泽生笃定道。 “那便下吧。”凤娘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任刃不由的插话,“你不是说不陪着他死……”怎么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凤娘杏眼一扫,扫出几分艳丽的风情,“既然能救了他的命,我少活几年又怎样?分了一半命给他,我们也算是同命鸳鸯了。虽然瞧不上戏文里那些情了爱了你死我活的,但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本就是我和他的誓言,既不能携老,携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凤娘美艳的脸庞,笑的无惧无悔。 任刃一愣:执子之手,与子携死?的确算是一段佳话了。 侠义庄之行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不知不觉已过去几日,林泽生遣回医圣谷取蛊的黑鹰还未回来,这几日便只是静候着了。本担心任刃这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小少爷受不了这江湖人的豪放作风和痞子习性,但任刃却足不出户的将自己困在屋子里,哪也不去,倒少了很多麻烦。 任刃借着这几日空闲,拉着林泽生询问蛊虫方面的知识,赫然发现这是另一片广阔的天地,好学之心大起,哪里有时间出门去体会夏日风光和山寨人情,要么埋头苦读要么缠着林泽生问东问西,烦的林泽生脸上历来温和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由于最近收获颇丰,任刃心情大好,觉得时不时遇到的凤娘的调戏也不那么恼人了。 “小刃刃……”回廊尽头红色衣摆乍现,任刃回避不及,被逮个正着。 无奈的任由凤娘摸头揉脸,他不是没有暴力反抗过的,但被更暴力的镇压了数次之后他就认命了。 “小刃刃~今天和姐姐一起睡好不好?” 凤娘一边感慨着少年的肌肤果然青葱滑嫩,手感特别好,一边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 任刃眼角一抽,觉得大当家其实挺可怜,病重在床的时候自己妻子到处撩拨男人……浑然不知自己年岁太小,在他人眼里他只算得上是个男孩。 “凤娘,你又在逗小刃。”林泽生及时出现解围。 “小生生你又吃醋了~”凤娘纤腰一扭转身搂住林泽生,后者猝不及防被凤娘在脸颊香了一口,顿时脸色爆红。 “李、凤、娘!”林泽生红着脸一字一顿低吼道。 “呀呀,生气了~”凤娘知道林泽生连名带姓一起叫她的时候就代表真的不高兴了,但那又如何,她就喜欢撩拨的这孩子温和的假笑崩溃的样子。“小生生乖哦,二十年前姐姐还为你把过尿呢,怎么会不疼你呢,别吃醋哦~” 任刃发誓他看到林泽生的脸似乎红的要冒烟了。顿时有些同情心起,有这么个姐姐……还真是灾难。 “算了算了,长大了真不好玩。”凤娘意犹未尽的在林泽生脸上摸了一把,才旋身离开,走到二人身前带路,“走吧,今晚庄子摆宴聚餐,庄子里的兄弟们都知道你们来做客,想见见你们,所以跟我来吧。” 林泽生黑着脸看着以妖娆姿态领先带路的女人,半晌不动。 任刃走过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会把她给你把过尿的事情说出去的。” 林泽生的脸更黑了。 +++++++++++ 此次诗酒会的地点是丝绸方家的外宅,典型的江南风韵竹阁小楼,坐落于竹林之间,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泉水汇成溪流从脚下蜿蜒流淌,沿着坡路而下直流到竹筒的尽头,沿着空心竹管涓涓流出,一滴一滴叩击着青石,只这个声音便凭空带去了一身的暑意,让人透心的清凉。 一路走来景色各有别致,待走出竹林,便到了沿湖而坐的聚会之地。任刃放眼望去姹紫嫣红、脂粉浓郁,半数以上的都是富家小姐夫人们,而自己被领到的地方只有十数人的少年人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任刃没有心思和这些孩子们攀谈,自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拿起杯盏倒了些青梅泡的泉水自斟自饮,酸酸甜甜很是解暑,任刃不由惬意的眯起眼。 不多时诗酒会便开始了,虽说这实为相亲的聚会,但华国民风开放,青年男女吟诗作对倒也不拘谨。 李州守与年轻一辈的少年少女并不同席,任刃也只是远远的望到了他,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去打招呼来出什么风头,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品茗。 这种宴会曾经参加的多了,没什么新的花样儿,无非是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美其名曰“以文会友”。任刃摇晃着杯中的清茶自嘲的暗笑,当时的自己就十分沉迷于这种活动,只看给书童起的名字——染墨,出自他十岁初次见染墨时,见到染墨嫣红如花的脸颊,便道了两句:“桃花嫣红染容颜,提笔走墨勾画扇。” 从这名字就可看出他曾经是多么喜欢吟诗这对这种彰显身份的事情。更何况在弁京中大多富家子弟纨绔不堪,即使自己也不见得文采出众,但在那些人中也是无人及得上的,便更生了优越之心,愈发沉迷。 当时的自己毕竟年少,贪慕虚名啊。任刃回想,若不是那次在酒诗会上遇到微服出玩了大放异彩的萧天弘,又何来之后的冤孽? 突然一阵没有压低的嘈杂之声打断了任刃的思绪,抬眼四望却没发现这是为何。倒是坐在他身侧不远的少年见他迷茫好心解释道:“王家小姐抽到了花签,该她作诗了。” 任刃不解的挑起眉,这王家小姐有何特别吗?远远望去对面一片彩衣飘香,哪里分得出哪位是那个王家小姐。 “怎么,兄台不知这王家之事吗?”身侧的少年人惊愕道。 任刃因并未刻意表露身份,又一直坐在下手,一时间竟没人认出他就是近来风靡泽州的“肖大夫”。 任刃干笑两声,没有答话。 “说来,这王家也是作孽啊。”少年人叹了口气,颇为惋惜道:“王家在泽州一带也算是医药世家,几年前王家老爷子去了,便由王家大公子接了家里的生意,几年来做的也算有声有色。可没想到的是,这王家大公子几日前居然与别家药铺的大总管有了私情,被王老夫人知道了当然是坚决反对,两人居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这硕大的家业一时间竟无人接手。” 任刃听的愣愣的,“这……这王大公子该不会是……” “哼,跟兔爷儿有什么分别了!两个男人,真是恶心!”少年人不屑的神情一闪而逝,接着道,“可怜了王老夫人这么大岁数还得打理家业,这王小姐也因此事累了名声。本想着出了这事王小姐怕是不愿出门了,没想到居然也会来了这诗酒会了。” 任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种鄙视的语气,蔑视的眼神,前世的自己从多少人的眼里看到过,那是对于同性相恋的排斥,对于一个男人竟肯雌伏于人身下的厌恶。 这王家的大公子,竟魔障了吗?家不要,业不要,随了心上人就这么走了?可刚想到这里,任刃恍然发觉自己哪有谴责别人的资格,自己曾经做的更过分,更决绝。 “既然轮到我了,我便以此处风景为题赋诗一首!”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对面的坐席传来,远远望去只看到一青衣碧袖的圆润女子对着众人盈盈一拜,朗声道: “林中清泉本幽幽, 奈何看客竟自留。 人道此处风景好, 谁见山河尽堪忧。” 此诗一出,宴席上顿时静了下来。 任刃则面露笑意,心里叹了声好。这诗作虽说不上是佳品,但小小年纪有此急才也是难得了,这女子真是个直爽的性子。 先是以清泉自比自家之事,本无关他人,但“看客”们却不依不饶喋喋不休,之后便直指此次诗酒会,此处的富人们沉溺于纸醉金迷,竟无人关心泽州不远处的海边正进行着战争,将士们正保卫着国家。 在座的各位哪个也不傻,都懂了王小姐话里的意思,一时间讪讪不能言。 “我等女子柔弱无力,哪有能耐为国分忧。王小姐既如此忧国忧民,何不去战场上也杀几个水寇来?”不知谁先打破了沉默,毫不留情的攻击道。 有人带了头,顿时诗酒会上嘈杂一片,毕竟在这种时候还行这等附庸风雅之事有些说不过去,如今被人当场指了出来,大家面上更是挂不住。但既然有人指责了挑事的人,众人便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起来,似乎这样就能找回些脸面。 任刃暗暗摇头,这泽州城里的年轻一辈们还真是没什么出息。他知道李州守其实也是不愿这种应酬的,但却不得不来。这些出席诗酒会的既有商家也有官家,只有与这些人搞好关系,他们才能为李州守行方便。可叹啊,不远处的战场将士们战死沙场,百里外的此处却在品酒吟诗。 心里不由得也窜起了一股火气,他的父兄正浴血沙场、生死不知,而这些酒囊饭袋竟就如此心安理得享受着?居然无聊到如三姑六婆般去嚼人家舌根了?有这时间为何不去做些建树来?他父兄拼死保护的竟是这样的纨绔子弟!凭什么! 此时,恰见一个载着花签的杯子沿着溪流晃晃悠悠的停在了任刃跟前。他也不惊慌,伸手取过花签展开一看是“诗”,便站了起来。 众人见一白衣少年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才注意到一直安静不语的任刃。这细细一看,才发现这月色下,月光高洁衬得少年风韵如玉、俊秀非凡。 任刃走到人前,对着适才王小姐站起的方向礼貌的行礼,然后才站起了身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去看这些不相干的人,只淡淡道: “清流映明月, 翠竹入画楼。 节高无人赏, 王孙自当羞。” 说罢,面无表情的拂袖而去。 徒留一干富家子弟面面相觑,无人言语。 皎白的明月俯视着寂静的众人,那月牙似乎也弯出了嘲讽的弧度,在无声的问着: 当羞不当羞? 王家娉婷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待离开了方家的外宅,夜风一吹任刃才恍然觉着自己有些过分了。毕竟是应邀而来,可就这么毫不留情的打了人家的脸面…… 罢了,何苦想那么多。任刃闭目感受着夏日的晚风,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军医,又挂名在“医圣谷”之下,想来也没人会因为这件小事为难他。 这时却突然从暗处闪出个人来,挡住了任刃的去路。 定睛一看是一个绿衣女子,青翠的罗纱碧裙,就连发饰也是翠绿翠绿的。这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站在任刃面前,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圆。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鼻头,就连那小嘴也是圆圆的可爱,身形也是圆圆润润的,任刃一见便心生了好感,认得是刚才那位远远一望的姑娘,行礼道:“王小姐。”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肖大夫。”王小姐笑盈盈的摆摆手,“不用这么生疏,我可要谢谢你刚才的那首诗,我可是被你赞“节高”呢!既然除了你之外“无人赏”,你就叫我娉婷吧!” 任刃闻言乐了:娉婷?这名字和眼前人还真是不搭,倒不如改名叫…… 王娉婷一看他的笑便知道了他的想法,接话道:“觉得我该叫圆圆是吧?”气呼呼的鼓起脸颊,更圆了几分:“每个知道我名字的人都这么想的,可是我也不想长成这样啊……”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很是委屈。 “额……”任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你也不像是温柔亲切的大夫呢,你没看到刚你走之后那群人的脸色有多精彩!”王娉婷颇有些幸灾乐祸,掩口笑的眼睛弯成了半月:“让他们编排我哥,哼,自己又有多出息!” 任刃有些不解,“你不生他的气?” 他虽然只是听了只言片语但也清楚,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对家人的影响有多大,起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受到的风言风语怕是不绝于耳,更何况她哥哥还扔下了硕大的产业无人打理呢。 “怎么会不生气?”王娉婷圆圆的眼睛一横,气鼓鼓道:“可是再生气,他也是我哥哥,哪轮得到外人指手画脚!” 任刃一时无言。他想起,当年自己抛父弃兄时,匍匐于那人身下时,父亲和大哥是不是也一样面对了不知多少的鄙夷指责?戎马一生的父亲、血气方刚的大哥,都是怎么面对这些的? 但即使他辱没了任家几辈清名,害的家破人亡,父亲最后却仍是放弃所有只为保他一命。任刃想,也许父亲也是这样的想法吧?就算他任刃再不济,也是他任家的子孙,终是要护在自家羽翼下的。 想到这里,对眼前的少女不由得又生了几分好感,面色也柔和了许多:“王小姐所言极是。终究是自家人,又碍了旁人何事,由得他们胡言乱语了?” 王娉婷一听这话,五官都亮了起来,圆圆的脸蛋笑得都挤在了一起:“肖大夫你果然不是那些俗人!好多人都劝我娘和我将哥哥逐出家去,说这样不孝子孙累了家里的名誉。若不是因为我是女儿家不好动武,我非打的说这话的人满地找牙!”说着还愤恨的挥了挥拳头。 任刃被她娇憨的样子逗笑了,又有些替她担忧。虽然华国的商贾地位颇高,民风也较为开放,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也有,但王娉婷尚是个小姑娘,难免会被人欺负了去。难得这个小姑娘对了他的性子,便多嘴问了一句:“王小姐日后可想过家业怎么打算?” 王娉婷大眼一瞪,纠正道:“叫我娉婷!” 任刃见她坚持也就改了口,反正华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男女之防,青年男女互相结交也不是什么惹眼的事情,从善如流道:“娉婷,你可是要接手家业?” 王娉婷这才满意的眯了眼,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对这些可是一窍不通的。我娘正到处派人找我逃家的二哥呢!” 任刃有些好奇了,之前没听人说她还有个哥哥啊,而且这逃家的是怎么回事? 王娉婷撇嘴不屑道:“我那笨蛋二哥五年前留书一封离家出走,说是去仗剑江湖,行侠人间了。当时差点把家里人气死,五年来他更是杳无音信,也不知道到哪玩去了。本来大哥打理着家业,也就由着他胡闹了,如今家里出了这事,当然得把他找回来了。不过我看啊,二哥可不是安分的性格,想让他乖乖接手家里的产业,难哪!”幽幽叹气。 任刃认识到这又是一个被戏文野史毒害了的少年,一时头脑发热就去行走江湖了。他觉得这位王家二少爷之所以五年来杳无音信,倒有很大可能是因为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不好意思回家罢了。 “不过……”王娉婷话锋一转,顿时变得可怜兮兮,两只大眼湿漉漉的望着任刃,“肖大夫……我娘让我也是要帮手的,我的责任是帮忙进货……” 任刃不明所以,这管他什么事? 王娉婷的小手此时已经爬上了他的衣袖,怯怯的扯着,表情好像小兔一样无辜:“我知道你每日进行义诊……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呀?” 任刃脸色一沉,心里已有不悦,难道这王娉婷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才来结交他的吗?视线扫过那圆圆的可爱脸蛋,更是不耐,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是为了博他好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3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好感吗? 见到任刃脸色不悦,王娉婷心里更是忐忑,她也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太冒昧了,毕竟无论是那个医学世家都是有些不外传的绝技的,更何况传说这个肖大夫是医圣谷的人呢。懊恼的几乎想捶自己两拳,怎么一时兴起就又说话不经大脑了呢? “我……我不是想偷学什么,我听说你还教着不识字的百姓们如何识别药草,帮他们晾晒药材,我只想着能在边上看着也好,我对药材一点不懂,虽然家里也有进货的管事帮着采买药材,但我多少得知道些才能不被管事的们骗了,我……我真的没有觊觎你的医术的意思!”小姑娘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任刃见她眼眶都泛红了,心里一软,觉得自己有些惊弓之鸟了。前世被欺骗了太多,见多了尔虞我诈、虚情假意,对人都存了三分戒备的意思。现在想来,这王娉婷不过是个才十多岁的小女孩,哪有那么多心机,只不过是家逢变故,有些急切了,也是为了家里着想呢。 想到这里也缓和了脸色,戳了戳少女红润润的脸颊,笑道:“不大不小的姑娘了,这么容易哭啊?”突觉得有些不妥,收回了手,整了整脸色道:“既然想学,明日就随我去城西的安置点义诊吧,事先说好别跟我哭累喊疼的。” 王娉婷喜出望外,哪里还会介意嫩脸蛋被人非礼了,忙不迭点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好好学!” “不许带什么丫鬟小厮的,不管你在家怎么样,到那里不许摆小姐架子。”任刃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 忙摇头,连连保证,“不会不会,我能吃苦的,真的!”圆圆的小脸严肃的绷着,好像这样就能增加几分可信度似的。 看着那白皙嫩滑的小脸蛋一鼓一鼓的,任刃差点忍不住再去捏两把,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凤娘每次见到自己就上来一番揉捏了,这小孩子的手感还真是好啊…… 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像凤娘的喜好靠拢的任刃浑身打了个冷战,忙跟王娉婷告了别就往州守府走去。 第二日清晨,用过了早饭,任刃带着染墨来到城西安置点时,发现简陋的临时住房里已经不少百姓井然有序的拍好了队,正围着一个桌子安静的听着什么,走近一些才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 “艾草一两、菱花二两、杜芋一两……文火煎服,一日三次,连饮三日即可。” 任刃听出那是昨天自己开的方子,但很多百姓并不识字,所以拿了方子也是不知所云,更不知怎么按照方子去山上采药的了。所以他每日都会让染墨帮着不识字的百姓读读方子,更是拿出很多药草来让百姓们认识,按照标本的样子到山上自己去寻药。没想到今天王娉婷一来就自发自觉的将这读方子的事情揽了过去,倒是能减轻染墨的负担了。 “额,小姑娘,这杜芋是什么样的?”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孩子问道。 “额……”王娉婷支吾了一声不知怎么办,她当然不知道,但也不好意思直说,当着这么多人,她可是来了就说是肖大夫的帮手的,若是说了不知道该有多丢人啊!正想办法,眼尖的瞄到了任刃,忙招手道:“肖哥哥你来啦!” 她这一声喊立刻将大家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百姓们忙自发自觉站好队伍给任刃让开路,嘴里还“神医”、“大善人”的叫着。 任刃被她的称呼喊得浑身一抖,眯着眼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嘴角带着笑,却不知为何让王娉婷心里一寒,明明他笑的很和蔼可亲啊,为什么她就是禁不住有点发冷呢? “娉婷~”任刃拉长了声腔,他身后的染墨跟着一抖,望向王娉婷的目光开始带了同情了。他之前只是跟二少抱怨了几句自己是书童不是药童,结果二少也是这么拉长了调、笑眯眯的看了自己几眼,就甩给他三本比砖头还厚的医书,让他五日内读完,否则……话未说完就转身走了。 开始染墨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当回事,所以当五日之期到来,面对任刃的考较回答的磕磕巴巴,似是而非的时候,任刃仍旧是笑吟吟的样子,然后就没收了他的剑、他的刀、他的匕首、他的棍子!告诉他没把医书背下来之前别想着再练武! 染墨悲愤的欲哭无泪,谁不知道他染墨嗜武成痴,就算天气再差,头一天累的再狠他也是每天一早都要爬起来练武的,如今二少爷不声不响收了他的命根子,他怎么活的下去啊!所以最后只好是他不分日夜埋头苦读了五天,将三本医书背的滚瓜烂熟。 之后染墨主动找到了任刃,声称自己已经倒背如流了。任刃则是抬了抬眼皮,反问一句:“倒背如流了?” 染墨直觉事情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果然,任刃似笑非笑的说:“那就倒着背一个我听听吧。”然后郑重其事的翻开最后一页,期待的看着染墨。 染墨流泪狂奔,深切的开始自我检讨,充分的认识到质疑自家主子的想法是绝对错误的,以后一定好好做好本职工作,二少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让他吃饭他绝不喝粥! 这段日子以来深切认识到了自家主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特别可怕的染墨对于还一无所知的王娉婷除了同情也多了几分幸灾乐祸,终于轮到别人了!他平衡了! “既然娉婷你这么有心,便接替了染墨的工作吧。”说着转头看着染墨道:“你把那三本医书给她,回去到马厩的料草下把你的剑取出来去练练武吧,耽搁了好多天了。” 染墨愣在那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能把那三本跟砖头似的医书给王娉婷他刚有点窃喜,然后就听到二少居然把他一天恨不得擦八遍的宝贝剑给扔到了马厩?还是料草下面?悲催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表达出来,又听到恩准他练武? 摸着自己最近备受惊吓的小心肝,染墨火速从随身的背囊里将三个砖头取了出来扔给王娉婷,脚下不停的就跑去解救自己的宝贝剑去了。 王娉婷双手捧着三本医书双手发抖,好、好沉! “最上面这本是常见草药的图鉴。”任刃撩袍落座,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木柜,“那里放着一些草药的样本,给你三天时间彻底熟悉,以后教导大家如何识别草药、在哪里能采到草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若是你弄不清楚给百姓找错了药,医死了人……” 王娉婷低头看着厚重的图鉴本,身子一抖。有些后悔了:她当时非要跟来是为什么啊?这不只是不经大脑,简直是自寻死路! 人命官司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王娉婷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那些参加科举的学子备考一样的精神,为了不延误病人的病情,不粗心大意害死人,白天面对百姓们的询问时,她是翻着图鉴一次又一次的核对,晚上更是将家里仓库的药材都弄出来对着书本念念叨叨背诵着。 一时间弄得王家下人们都以为小姐中邪了。 这段日子王老夫人因为维持家业和寻找二子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自然没有关注这个一向比较乖巧的女儿,所以王娉婷居然熬了三天几乎没睡觉的事情也就压了下来,外人无从知晓。 不过任刃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原本圆圆的小脸蛋,三天就似乎清减了一圈,眼睛周围也颜色发暗,活泼娇俏的小姑娘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再看三天来一日比一日更熟练的讲解和挑拣,任刃便大发慈悲的放了她一马,将另两本医书收了回来,坦言她先把这一本背熟就可以了。 开始的几天的确是难熬的,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知识的王娉婷自然是茫然无措的。但那图鉴画的极为传神,家里又有现成的各类药草,图物结合她背的既快又牢。王娉婷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定下了心思埋头钻研,竟果真在短短几日内记住了大部分,由于每日还要帮着百姓念药方,更是记住了几种简单的病症的治疗方法。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王娉婷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懂事了很多。父亲病逝她悲痛,大哥离家出走她气愤,外人的流言蜚语她难堪,但都仅此而已,她还是那个被王家捧到手心里的小姑娘,不食人间劳苦,不知为人处世。 可就是那么无意中结识了任刃,她无意中提出了跟他学习识别药材,她的人生就转了一个弯,拐到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道路上,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她从不知道穷困百姓们竟是连看病的钱都没有的,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些草药竟在附近的山上就有的,更不知道她王娉婷竟能站在一个明亮的屋子里拿着书本对着形形□的人们侃侃而谈,就好像一个教书先生。她教的却是怎样识别药草、怎么采摘、怎么保存。她没有忽略百姓们对她崇敬的目光,对她真心的感谢,那是她活了十几年从未体会到的,竟比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比那些富家子弟的恭维要让她觉得充实开心。 没有留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渐渐长大。 “娉婷,喝点汤吧。”任刃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进来这几日越发的高热,所以他带了几个人在城中几个安置点熬了些避暑的药汤让大家喝,免得因为高温滋生些疾病。 给王娉婷倒了一碗,任刃亲手递了过去。对于这个女孩子他也许最初只是想着多个帮手不用白不用,但近一个月接触下来,他是真的喜欢她了。 认真刻苦,平易近人,从不摆小姐架子。连续这么些日子,每天都早早就来,傍晚才回去,自己一个大男人坚持下来也就罢了,但她可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居然毫无怨言的挺下来了,还没有半点不满,着实让人心生佩服。 接过任刃递来的汤碗,王娉婷拿出手帕擦了擦汗,瞄了一眼外面烈日下被烤的冒烟的地面,决心不到日落绝不出门了。 “现在灾民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义诊怕也是维持不了多久了吧。”王娉婷喝着有些凉苦的避暑汤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的灾民身份和财产损失都已经核实完毕,自然领了补助回家去了,所以现在泽州城内的四处安置点已经渐渐没多少人了,现在来看病的几乎都是泽州本地的百姓了。 而且……王娉婷回想,昨日在这里似乎看到了陈家小。,陈小姐一直身体虚弱,记得陈老爷请了多少名医都没能根治,没想到居然会让陈小姐特意换了粗布衣服来这里冒充普通百姓来治病。 因为原则上军医是不可接外诊的,但为灾民义诊却是不算外诊。所以即使陈家家大业大也没有资格召军医为自家人看病,便只好趁着义诊的机会,混入百姓来求医了。 眼角瞄了瞄取了州守府的下人送来的食盒里的饭菜开始吃的任刃,昨天想必他也看出来那陈小姐不是普通百姓了吧,但他还是给细心诊治了。现在“肖大夫”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泽州城贵族圈内了吗?居然有贵族屈尊降贵来这里求医,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离开了呢? 王娉婷想到这里有些不舍,她是背着母亲跑来的,因为她生性活泼,以前也总是和贵族的小姐们出去玩,所以她每日出门家里人也不奇怪,但若是被哪个来这里看病的贵族看到了她,事情就不妙了。 虽说没有男女大防,但她一个女孩子长期陪在一个男子身边总是不好听的。若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 王娉婷感觉心脏跳了一下,似乎传出什么也好…… 忙甩甩头,抛掉这种羞人的想法,目光不自觉地又被任刃吸引了过去。其实这段日子以来,他和她的交流不多。两人各忙各的,偶尔她遇到不懂的才出声询问,而他也只是抛给她某一本医书,然后告诉她几页几行自己找罢了。 可偏偏她就是总喜欢看着他,看着他专心问诊的样子,看着他提笔写字的样子,看着他对她赞赏的样子……就连他现在吃着饭,嘴角沾着饭粒的样子她都觉得好看极了。 可是…… 王娉婷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她知道他是不喜欢她的。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对个小妹妹,或者晚辈。渐渐熟悉起来,他不介意她叫他“肖哥哥”了,更不时的还捏捏她的脸,但她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一种东西。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她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父亲看着母亲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着柔柔的光芒,她只是在旁边看着,都替母亲感到甜蜜。她知道那才是夫妻爱人之间的感觉,而任刃看着她时,眼中是没有的。 “娉婷,想什么呢,快些吃饭。”任刃捏了捏她的脸颊,将手中的饭菜推到她面前。 “唔,你又捏!”王娉婷瞪了他一眼,愤愤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垂下头的同时心里翻腾的难受:算了,就这样也好,他毕竟还是喜欢亲近她的。 不多时,两人用完了午饭,还没等消食,就被突然闯进的染墨吓了一跳。 “二少,不好了,城东的安置点死人了!”染墨发丝凌乱,惊慌失措道。 “怎么回事!”任刃霍得站起来,变了脸色。 “据说……”染墨瞄了瞄他的脸色,狠狠心说了出来:“说是喝了熬的避暑汤死了人了!” 闻言,王娉婷也变了脸色。 三人也不耽搁急急忙忙向城东的安置点走去,由于在城内是不允许骑马的,所以三人加快步伐一路疾走,路途之中任刃向染墨询问事情的经过。 染墨也说不清,他是被派到城东的安置点去分发避暑汤的,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却不料到一个中年男子喝了几口后却突然脸色发白倒地不起。染墨虽然懂些微末的医理但也没了主意,幸好因为人手不够从州守府带出来了几个下人,命他们暂时关闭安置点,不许人进出,便亲自疾奔来找任刃了。 任刃不解,那些药汤都是统一熬制的,清热解暑,绝对对人体无害。而且城西的药汤是染墨亲自送去的,不可能有人当着他的面动手脚,那么……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核对那男人是谁了?”任刃虽一路急行,但却连大气都没喘一口。身后的王娉婷累的微喘,暗自佩服他的体力,却不知任刃已是用上了轻功,若不是忌讳在城中人来人往不好奋力飞奔,他早就飞身而起了。 “我粗略看了下,似乎不是灾民,是个生面孔。”染墨说。 任刃心思转了几个弯:生面孔?是泽州百姓还是什么人呢?为何早没出事,偏在他布汤的第一天出事呢?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若是意外也就罢了,一会儿查看下死因,该承担的责任是不能避开的,大不了他的义诊到此为止,安心作他的军医罢了。若是有人陷害…… 冷哼了一声,竟不知他来了泽州不过短短月余就有人将念头打了过来,而且还是人命官司! 只是不知他碍了谁的事?仔细想来他除了那日在诗酒会上没有给贵族们好脸看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他现在被广泛认为是“医圣谷”的后人,谁会这么不长眼的往医圣谷身上泼污水?更何况他是正统的任家军的军医,还住在州首府里,谁敢跟州守过不去? 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任刃眉间也带了几分疑惑。 “肖哥哥,会没事吧?”娉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还不清楚。”任刃还是想不出到底会是怎么回事,只好先到了现场再作打算。 待到三人赶到地方,安置点的门外已经围了几圈的百姓,正对着屋内指指点点,众说纷纭。站在外围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任刃,忙叫道:“肖大夫来了,大家让让!” 任刃对着众人打了招呼才带着染墨和王娉婷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正侧躺在屋子的中央,保持着双臂捂住腹部的动作蜷缩着,脸色青白痛苦,显然已经死去了有一段时间。 几个着长衫的老者见他进来便面露不屑,干脆别过头不看他。 任刃没有心思跟这些不认识的人计较,在尸体旁蹲下身,粗略看来这男人似乎是久病致死的,不见得和他的药汤有多大关系,但没有仔细查看尸体倒也不好下结论。 任刃没有贸然动手翻看尸体,倒是之前的几个老者先开了口:“我等一致认为这位男子是死于大寒之症,不知肖大夫让身体虚寒之人喝那清热的药汤是什么用意?!”言语间已见厉色。 任刃挑眉,看来这几个老者也是大夫了?只是他们怎么就确诊了这男人是死于大寒呢?难道……任刃似笑非笑的对几人见礼,然后道:“看来几位前辈已经查看过死者的死因了,只是这仵作还未到,几位又是以何等身份诊察尸体的?” 眼角瞄到拎着仵作器具的人已经到了门口,声音也高了起来,质问道:“难道几位对我泽州仵作的勘察信不过,所以才来亲自诊断一翻的?!” 此话一出,让几位老者和刚刚跨进门的黑衣仵作同时变了脸色。 仵作是一位黑衣的中年男子,冷淡的对几位老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干脆利落的蹲下身,翻开尸体的眼睑,口腔等处检查起来,晾的几个找茬的大夫一时讪讪。 “尸体我要带走细细查看,估计过几日出结果。死者的家属到州衙去备案吧。”也不多废话,黑衣男子一挥手,便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将尸体小心的抬到担架上盖住白布,抬了出去。同时带走的还有那清热避暑的药汤。 “各位,这位兄台猝死,死因尚且不明,大家也不必揣测,相信过几日就有了定论了。”任刃对着围观的众人行了一礼,根本不再看那几个老者,便走了出去。 随后州衙的人就将安置点全部关闭,监控起来。当然任刃是不必被监控的,他本来就在李州守的眼皮底下,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着他了。 让王娉婷暂且回家不要来找他,任刃带着染墨回了州守府去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任刃自然也坐不住了,直接就去找了李州守,待走到李大人的书房才发现这李大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过来,还为他备了一杯酸梅汤放在案上。 “遇到麻烦了?”李州守呵呵一笑,摸了摸自己胡喳喳的下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见到他这样,任刃也没了之前的紧张,也跟着放松下来。人就是这么奇怪,若是身边的人都紧张,你即便不当回事也跟着紧张起来,若是旁边的人一副放松的姿态,你也就会觉得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有点想法了?”李大人满意的看到任刃放松了心态,开口问道。其实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本来是依着恩师的意思照顾他的幼子,想要让任刃在泽州玩的开心,只要不出格他都不会管他。 没想到的是这任家二少不但没有如同纨绔子弟一般沉溺声色犬马,倒是格外懂事,在泽州开办义诊,民声极好,到让他有些意外了。当然他也察觉到了这事之后的风潮涌动,但他觉得也是正常,所以没有插手,没想到倒闹出了人命官司。 任刃确定这李大人已经知道了刚刚的事情,便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人应该是死于大寒之症。”他虽然没有亲自诊断,但那几个大夫口径一致,想来不会在这个地方撒谎的。 “可我不明白为何泽州的大夫会针对我。”任刃当然看得出那几个大夫是故意找茬的,回来的路上染墨也说了,带头之人是泽州“回春堂”的掌柜大夫。 李州守微微一笑,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哪里会关注其他,“你可知义诊开了多久了?” 任刃回答道:“再有几日就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足够灾民们返乡了。”李州守淡淡说道。 任刃先是疑惑,随后就明白了过来。两个月灾民们已经都走的差不多了,但自己的义诊每日人数不减反增,甚至还有一些气度不俗的人掺杂其中,这来看病的人大多是泽州城的百姓了。 所以,他抢了这些泽州大夫的生意了! “我,我还真是没注意到。”任刃尴尬的别开眼,他前世一心求医但苦无实践的机会,如今得到义诊的机遇自然乐在其中。本来他也发现一些贵族子弟也来求诊,但想的却是这恰恰是他医术高明的证明,哪里会多想。 不由得有些汗颜,讷讷道:“所以,他们便如此害我吗?”任刃有些不能相信,就因为他阻了他们的生意,便要以人命来陷害? “那几位老大夫在泽州也算是医药世家,断不会有这么阴狠的心思。”李州守想了想,也觉得蹊跷。 那会是什么人? 一老一少对坐着,开始琢磨。 “什么人能不在乎医圣谷的名号,公然叫板呢?”任刃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 “医圣谷?”李大人看着任刃突然笑了,“不少贵族问过我你是不是医圣谷的人,我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李州守当然是想给出肯定的回答,那样对任刃来说是自然是好的。但他却不能随意亵渎医圣谷,给人家弄出莫须有的徒弟;也不好否定的回答,失了医圣谷之名的庇护,对任刃来说不是好事。所以每次提起都是含糊了过去。 “不过,我想贵族们已经得出结论了。”李州守摸着下巴说道,“毕竟你若真是医圣谷的神医,断没有道理让你留在泽州而不去随军。” 一言点醒了任刃。他自以为的医圣谷的庇护,其实却早被大家摘了下去!是啊,若真是医圣谷的人,任老将军怎么会留他在泽州?因外人不知他任家二少的身份,自然也就明白了那“医圣谷后人”的说法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怪不得……”任刃恍然,再加上他虽住在州守府,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没有见过李州守几次,更别提将他带出去公然介绍给他人。所以即便是住在州守府里,下人们也以为李州守对任刃的态度没什么特别,想来这“肖大夫”只是挂了军医名号的小人物罢了。 因着我没了靠山,便要任意欺凌了? 任刃一向清俊的面容,第一次染上了狠厉的颜色 迷雾重重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思来想去也没能理出头绪,任刃一晚上也没能睡好,第二日起床时自然也没了好脸色,这让染墨惴惴不安,既担忧那人命官司,又怕自己成了出气筒。 随后传来的消息让任刃的脸色更差了几分。 那药汤中居然用了“寒兑”,要知道寒兑可是大寒之物,一般来说除非是极为燥热才会给病人开这种方子,万没有道理将此药用在避暑汤中的。若是遇到本就身虚体寒之人,对身体亏损是极大的。 任刃当然不会用这味药,他使用的药材是“银盏”,清火解毒,药效温和,只要不是弥留之人喝了都不会有什么大碍。但问题在于,“银盏”和“寒兑”外观极像,但“银盏”要比“寒兑”价格高些,毕竟“寒兑”比较常见,而且药效生僻,需求量并不大。 任刃猜想就是抓药的时候出了错,这几日他忙于义诊,只负责开了药方,没有亲自监督抓药和熬药的事情,由着染墨吩咐下去找人做的。到底是有人无意抓错了药,还是故意为之? 将染墨叫来说了一番,吓得染墨一身汗,问题居然出在他这里?忙不迭的转身跑了出去调查这抓药的事情。此时,李州守身边的小厮也来传话,那死者的身份无人认领,按着州府内的户本,没有找到这人是谁。 一个外乡人,一份被换掉的汤药,任刃开始想这个事情是不是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死者的画像已经被张贴出去,仵作那边对尸体的鉴定还没有消息,任刃和李州守只好追着药材的线查了下去。不多时染墨带回消息,这熬制避暑汤药材需求量大,都是从“吴记药材”直接进货的。 除此之外染墨也带回了其他消息,这“吴记药材”一直是泽州一带第二大药材商,之前一直被百年老店“王记”压制。自不久前“王记”出了变故,吴记立刻抓住机会大肆抢走了与王记合作的医馆,短短数十日就将原本王记旗下的生意蚕食了一半,现在已俨然越剧为泽州第一大药材商。 因为吴记药材进价较低,质量也说得过去,染墨手下的人也就从吴记进了药材。 李州守听完报告也没迟疑,直接带了任刃直奔“吴记药材”。随着负责采买的人的指认,由州守亲自带领的搜查队不但没有遇到阻碍,闻讯而来的吴记老板甚至亲自赶来,恭敬地将一众人迎了进去。 “吴记药材”身处闹市,这样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的百姓,纷纷围了过来。开始还不明发生何事,但打听之下也就明白了此事和之前的那个命案有关系,顿时流传开来,引得更多人前来围观。 当然,这消息是任刃放出去的,只要把百姓的注意力转移到药材上来,自己身上的污水就能撇清不少,至于吴记到底无辜与否不是他在意的。 吴记老板亲自打开库房门,让自家的药材师傅和任刃等人一同进入,拉了存放银盏的药匣出来,但当药匣刚一拉开,任刃和吴记的药材师傅同时变了脸色,那匣中的哪里是银盏,明明是寒兑! “这、这不可能!”吴记老板大惊失色,忙对着李大人跪倒在地。可怜一个家大业大,年近花甲的老人,居然对着前几日还一同喝酒吃饭的李州守连连喊冤:“大人明察啊,我吴记从来不做这等阴损之事啊!” 李州守自然是将他搀了起来,连连安抚道还未查明,必然会追查下去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之类的话。但还是让手下之人将那盒药材带走,作为证据进一步调查。吴记名下所有的铺面也冻结起来,开始进行全面调查。 百姓们哪里管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一见吴记老板居然给李大人告罪,州衙的人更是直接带走了一些药材,民众立刻明白这药材是出了问题了。顿时就有人义愤填膺的骂了出来,直道吴记是j商小人,用假药害人性命。气的吴记老爷子有冤无处诉,差点背过气去。 等到李州守一行人回到州府,这一路就早已将最新消息传了出去,顿时泽州城内市井之间全是关于“吴记药材”如何假药骗钱,如何害人性命的传言。比如除知道的命案外还有谁家谁家也是在吴记抓了药,身体越吃越差的…… 暂且不论这些传言几分真几分假,虽然官方还没给出调查的结果,却仍是将“吴记药材”推到了风口浪尖,一时间名声暴跌,倒把任刃给掩了过去。 又过了几日,死者身份还是没能确认,想来应该是混在灾民中的流民。死因倒是确定了,身体虚寒致死,但将尸体解剖后仵作发现在胃内有残余的吊命汤,看起来似乎在之前还有人为这个虚弱至极的男子吊命。 这样看来事情就更奇怪了。一个虚弱到要靠吊命汤提着气的人居然到安置点去喝避暑汤,这是为何?一个本就带着阴寒之气的将死之人,只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喝了“寒兑”熬制的汤药,毫无疑问“寒兑”大寒的药性将他体内的阴毒全引了出来,导致暴毙而亡。问题在于,他为何要去任刃那儿生事? 但无论怎样,这人的死与任刃和吴记都脱不了干系。 任刃倒是还好说,确实没什么罪过。但几日调查下来,吴记所有的药材库都被彻底翻了一遍,居然查出了多达十几种的或以次充好、或以假乱真的药材,这样一来即使李州守想给吴家老爷子点面子,也压不下去了。 所以,吴记多年来积累的声望,一夜之间彻底毁灭殆尽。吴记药材也彻底湮灭在商场之上,刚刚吞下的生意又被吐了出来,被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药材铺子争抢一空。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吴记是被冤枉的,一个刚刚抓到机遇扩大规模的商家断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候弄些假药来自毁声誉的道理。但证据确凿,即使吴家老爷再大喊冤枉也是没用的。也不是没沿着吴记进货的途径追查的,但近几日一路询问调查下来,却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一时之间众人好像陷入了迷雾之中,张望过去竟无处可循真相的蛛丝马迹。参与调查此案的几人都知道这必定是有人在后面支招的,但却摸不到那人的意图。按理说只要看此事最终受益者便能推敲出一些,但直接的后果是吴记倒了,可却看不出谁因此得到了好处。 任刃也明白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趁着自己在泽州名望和布汤时的众目睽睽下生事,若不是因为他是任家二少,李州守对他完全没有怀疑还照顾了几分,他现在可能已经蹲在大牢里等真相揭开才能出来了。 被人涮了还找不到真凶,任刃当然没有好心情。义诊又被迫停止,因出了这事王娉婷也被王老夫人禁足,任刃只好将注意力放在了染墨身上,直折磨的染墨欲哭无泪。 松懈了一段日子的武艺被重新捡了起来,任刃和染墨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但染墨哪里敢真的伤了任刃,缩手缩脚之下总是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任刃也不心疼,配了些药膏每晚扔给染墨,让他自己涂抹在伤处。说来也神奇,第二日起来便不再酸疼,然后继续当自家少爷的撒气桶…… 染墨的苦日子持续了五日,终于迎来了转机。 但这个转机却连染墨自己都高兴不起来。前线的重伤员被遣送到了泽州养伤,面对着经历了战斗、生死侥幸存活的将士们,没人还能有什么轻松的心情了。 任刃随着几个泽州城的大夫第一时间赶到了安置伤员的院落。因每次出战都会将重伤员运到后方治疗,所以泽州城内也备了不少专门的宅子,设施齐全,还有一些略懂医药的下人帮忙护理,这让任刃再次对面犷心细的李州守心生好感。 但当任刃看到几位已经深度昏迷的伤员后却彻底怒了。 “这是怎么搞的!”任刃指着身上伤口狰狞,还在隐隐渗血的一名伤员怒问。从战场日夜赶过来只需要最多两日的时间,以林泽生的医术,还有专人护送,这两日早该将血止住了。但现在看来不但伤口裂开,似乎内脏也开始隐隐出血,这一路过来,本不致命的伤势,如今看来已是没救了。 回首望了望已经安置了六名伤员的屋子,任刃更气愤的发现这种情况不在少数,这一行送回六十七名伤员,但有近十人怕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该反而加重的啊。”任刃眸色如冰的刺向护送伤员而来的一名士兵。 士兵也明白这几人怕是活不成了,不由得红了眼,低声道:“这也是没法的,每次向后方转移,伤势稍重的回到这里也就都熬不下去了。” “哎……这又有什么办法。”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的一位老大夫叹了口气,也没了之前见到任刃的针锋相对。任刃既不再义诊,没了利益冲突,他们也就不和小辈计较了,语气有些沉重:“从边陲到这里的路不好走,一路坑坑洼洼难免颠簸,就算再怎么小心伤口也难免崩开啊。再加上前几日下了雨,路上怕是泥泞非常,更难走了。这也是没法啊……” 任刃心情低落,这些保家卫国的战士,在战场上都活了下来,却死在了路途之中?本不该这样的啊…… 任刃心神一动,想起本该在五年后才遍布全国的事件:修路。 天仁五年,天仁帝认识到官路畅通的重要性,在全国各城镇开展全民修路运动。参与修路的百姓由国家发放工钱,一时间全民行动起来。即便是妇女儿童,虽不能做什么重活,但多几个人合力搬几块石头还是可以的,这样也多少能赚些钱。 由于天仁帝对于此事极为重视,特意派遣了几位身边得力的大臣和心腹到各地监工。短短两年,华国的道路变得焕然一新,交通便利带来的好处不仅在作战,更在经济贸易上。好处体现出来后,百姓们尝到了甜头便再不用官府组织,自发自觉的修起路来。待到天仁十年不只官路,就连常走的小路也都换成了青石板。 那么,他将这个举动提前一些没什么不好。若是将边陲到这里的道路修建好,不仅转运伤员方便许多,调运粮草等物资也能提速近一倍。 任刃权衡了一下,决定和李州守谈谈此事。 但问题在于,到哪去寻那么多的青石板呢? 煽风点火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这个想法对李州守一说,果然得到了极力的赞同,但青石板的来源问题却难住了二人。 曾经任刃负责修建弁京道路时,青石板都是由工部专人打造,大小一致,薄厚相同,铺出来的道路平坦工整,既美观又整洁。任刃只知如何铺设,却不知这石板的建造工艺。如今可到哪去寻那么多的青石板呢? “青石板没有,大块的方砖倒是有……”李州守摩挲着下巴慢吞吞道。 任刃一愣,随即笑了。他习惯了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思维已经定在了此处,竟忘了不是青石板其实也无所谓的,大块的方砖一样可用。 “可是,怕是不能用。”李州守泼了盆冷水道,“你注意到这泽州城的城墙没有?百年前,华国南部大都为泽国所占,这泽州城本是泽国的都城。后泽国被我华国所灭,残留的泽国人躲到了南方的小岛,如今就成了水寇。” 任刃自然是知道华国与昔日泽国人——如今水寇的国仇家恨,由李州守一提醒,便回想起自己没怎么注意过的城墙。 “那城墙是旧日泽国的王城的最后一道屏障,由于所用的石块巨大厚重,历经百年这城墙仍坚固不倒。若是能将城墙的方砖用来铺路自然是好的,可是泽州的百姓却认为这城墙既是泽州的屏障,又是我华国战胜番邦小国的荣耀,哪里会让人拆了去?” 任刃点点头示意明白这种想法,不远处的水寇一直虎视眈眈,意欲抢回他们祖先的地盘,若不是父亲率军一直镇守边陲,这泽州怕是早就沦入敌手了。所以泽州百姓看似安居乐业,但其实对于南方的水寇还是存着畏惧心理的。 即使知道老虎关在笼子里,但也没几个人能在笼边安然入睡的。 这旧日城墙是一种屏障更是一种标志,一种向世人展示我华国曾灭你家国的强大,让泽州百姓能够心安。所以若是想说服泽州人拆了这城墙,怕是不太容易的。 这事放在李州守这里觉得不好办,但任刃是什么人哪?在萧天弘身边的时候,什么杀人放火、栽赃陷害的龌龊事没做过?不就是拆除一个没什么用的破城墙吗,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任刃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凑到李州守身边耳语一阵,直听的李大人又是无语又是惊讶,暗自嘀咕人小鬼大、诡计多端。最后想了想这方法的确不错,也就允诺了。 第二天,州府宣布了之前暴毙于灾民安置点的死者死因:中毒! 这个结论一出顿时一片哗然。李州守在府衙门口亲自为围观的百姓们解惑,这死者中的正是罕见的奇毒:柳暗花明。 一位在泽州城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也按照任刃告诉他的说法,为大家介绍柳暗花明到底是什么样的奇毒。 瘴中而育,毒生连理;柳暗花明,杀人无形。 这柳暗与花明是外观完全相同的两种毒草,看上去十分像蘑菇。但因生长环境特殊,极难采摘,所以称为奇毒。柳暗、花明生于瘴气林中,一阴一阳一南一北,毒性相克相生。这种毒药潜伏期较长,前三日基本无人察觉,而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4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而这三日又恰好是解毒良机,待到三日后毒发,再行解毒身体就会受到极大亏损。所以此毒十分阴损。 “柳暗”属阴,毒发后身体如坠冰窟,寒冷刺骨。若想要缓和疼痛只能静止不动,若是行动起来便会加剧疼痛。所以中了“柳暗”之毒的人大都只能瘫痪在床,在睡梦中渐渐死去。 “花明”则恰恰相反,属阳。毒发后身体如落入火炉,灼肤烧骨。若想缓和疼痛只能一直运动,若是停下来便会更加难熬。所以中了“花明”之毒的人大都如魔障了般发疯致死。 听完老大夫的解释在场的百姓心里都是一抖,这种毒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若是中了这种毒哪里还有活路?一时间人心惶惶都急着去找大夫把脉自己有没有中毒。 “大家稍安勿躁。”老大夫清清嗓子喊道,“想要检验自己是否中毒了其实很好办,分别准备一碗凉水和开水,将血滴到碗里,若是开水在滴血后瞬间变成了凉水,便是中了‘柳暗’;若是凉水在滴血后瞬间变成了热水,便说明中了‘花明’,如果没有变化就是没事了。”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四散而去,各自回家滴血验毒去了。 而在泽州城养伤的士兵们听到这个说法心里就有了联想了:来泽州的路上可是几乎全军都中了此毒的,幸好二少救了他们。当时事后查明了是军中混入了水寇的j细,意图下毒害人,如今在泽州又是此毒…… 所以很自然的,这件事便被归在了水寇身上。 你水寇抢我钱财,杀我同胞不算,居然还下毒毒害我们?居然之前还下毒到军队里去了?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百姓们知道后义愤填膺。 正在这个当口儿,州府宣布捉住了几个j细。他们交代了那男子中毒的经过,原来是水寇抢劫后在路上偶遇一些流民,便捉了回去,用活人来试验各种毒药,在那里被折磨致死的华国人不计其数。而那名死者就是从水寇那里逃出来的。但由于在水寇手中被折磨的太久,逃出来了也没能活下去。 此事一经曝光,群情激奋。每日大街小巷充斥着的都是怒骂之声,水寇居然将我们同胞像畜生一样的用来试药?简直欺人太甚! 这时候见火扇的差不多了,李州守出来说话了。先是感谢百姓们的爱国之心,也理解大家的愤怒,但我们身在后方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为同胞报仇。但此时有个事情恰好需要大家帮忙…… 百姓们一听,顿时应了,有什么事儿您说吧! 李州守又说了,j细们还交代了,他们曾派人在官道上挖了很多的坑洞,将道路弄得坑坑洼洼。一来阻碍了粮草和军队的运送速度,二来也让伤员们在转移时因颠簸伤情加重,更有几位伤员因此丧命了。 百姓们听了,这还了得?在战场上杀了我们的将士们不说,背后还来阴一手?不就是路被挖了吗?我们再给他铺回去! 泽州城以及附近的百姓群涌而出,举着铁锹簸箕,全部扑到官路上去修整路面,一时间干得热火朝天。 面对此情此景,李州守摸着下巴开心了。利用之前的死者,直接将j商害人上升到了民族矛盾,居然起到了这么好的效果,任家那小子果然是有些鬼才。 这样一来不仅把无辜的吴记摘了出去,当然,吴记的生意是彻底毁了,但最起码没了谋杀罪,人算是保住了。而且还能把策划那起死亡的人弄个措手不及,背后的人不管怎么都想不到会突然变成这样吧?那么也许就会因此露出马脚,方便他破案了。 被李州守念叨着有鬼才的任刃这段时间却一直泡在伤员这里,有些人受伤太重,大部分都已经残缺了四肢,即便保住了性命也是再无法上阵杀敌的,就连以后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这心里的巨大落差让血气方刚的男儿们怎么能接受? 抓药熬药这等小事自然是不劳任刃亲自动手,但他却在根据每位伤员的具体情况打造义肢。说来这义肢也是医圣谷的秘术了,任刃虽然从书上见过但从未动手做过,所以带着染墨和几位工匠便埋头扎了进去。 待到那边官路修复的差不多了,任刃这边的义肢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而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临近入秋,泽州的雨季到来了。 连绵的细雨下了几日,这天好不容易放了晴。李州守特意邀请了泽州城百姓中比较德高望重的老者,带着几个随从和任刃一起到了官路上,去查看百姓们修复的进度。 到了施工现场,一些百姓正和几位养伤的士兵们相谈甚欢。来干活的大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对于这些在战场上经历了生死搏斗的铁血汉子们都是深感敬佩,一圈圈将他们围在中间,听战士们讲着怎么杀敌卫国,听到激动处都是脸色涨红,恨不得自己也冲上战场去杀几个贼人解恨。 见州守大人亲自来了,便连忙都起身迎了过来。李州守历来亲民,也不用大家行大礼,便询问修路的进度。不料,这话一问便让几百个男子都沉了脸色。 近日来一场接一场的秋雨让连日来忙于修路的他们心生气馁。就算他们将路铺的再怎么平整,大雨之后路面一过马车行人,仍是变得泥泞不堪凹凸不平,几日来的工作就这么白做了。 任刃知道时机已到,插嘴道:“这沙土路面终究是不行的。先不说遇到雨季会怎样,若再有j细过来将路面铲了又该如何?总不能日夜派人把守着整条官路吧?” 此时已有百姓认出了任刃,惊叫道:“肖大夫!”前些时日的命案大家还记忆犹新,从一开始的怀疑任刃的医术,到查出吴记j商害人,到最后竟是敌国下毒,波折案情的百姓们对任刃有些惭愧。因为刚出事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怀疑、指责任刃的。但如今真相大白,转念一想,这肖大夫义诊达两个月之久,不取分文还治好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害了谁。明明是个大善人,却被这样误解了,想到这里,顿时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过二少。”几个伤势好了许多的士兵忙过来见礼。 “不必多礼。”任刃忙上前扶起他们,关切的看着他们的腿,“这义肢用着可还好?这几日能走了吗?” 其中两个士兵忙拉起裤腿,这时周围的百姓们才看到裤子之下居然是木制的腿骨!顿时议论纷纷:“二少?他们为什么叫肖大夫二少?” “义肢?天啊,没想到这是假腿啊!可是看着他们走路虽然跛了点也没什么不同啊!” “这是肖大夫为他们做的?简直是神医啊,我还从没见过哪人没了腿还能站起来的呢!” 任刃突然发话打断了大家的议论,谦逊的笑着:“这不算什么,若是哪位乡亲家里也有身体不便之人,便来寻我吧,也给他打造一个义肢便是。”百姓们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要是残缺之人能得这样的义肢,重新站起来重新走路,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啊! 几位站在州守身后的老者也是频频点头,对于任刃之前在泽州城内的义举也是知道的,如今看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居然不但不轻视身体残缺之人,更主动愿意帮忙让他们恢复行动能力,更是满意。 任刃见目的已达到,便示意几个士兵退下,站在州守身边但笑不语。 李州守哈哈一笑,对着嘈杂的百姓们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才道:“这位是任老将军的二子,任刃。想来是本官近来太忙了,也一直没为百姓们介绍二少的来历。二少本就不喜张扬,这段日子也是大家误会了吧。” 百姓们早就炸了锅,这肖大夫居然不姓肖?而是任老将军的二子?对于泽州的百姓来说任老将军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自从十多年前任老将军驻守边陲之后泽州再没受到水寇的马蚤扰,自然都对任老将感恩戴德。 而如今这个“肖大夫”身为堂堂大将军的二少爷,不但没有像泽州城内其他富家子弟那样骄横跋扈,反而每日为百姓义诊,还肯为残缺之人打造义肢!顿时看向任刃的眼神满是感激和尊敬。就连几位老者看着任刃的目光也是愈发柔和和欣赏,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任刃面上谦和的对乡亲们见礼,心里在暗暗满意。 虽然他之前隐瞒身份是无意之举,但既然早晚身份要揭开,就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如今正好,身为任家二少,他在接下来的事情中才能有发言权。 康庄大道 举报se情反动信息 举报刷分 一锅菜已经被煮的热气腾腾,只差最后一味佐料便可出锅,所以便自然而然的有人加了这咗料:提出用大块石砖来铺筑道路,再然后就被引到了那泽州城城墙上去。 果然,这个想法刚被提出,年轻人还没什么反应,但几位老者就坚决表示不同意。年轻一辈生长在和平的环境里,哪里知道十多年前泽州的惨状,但几位老者却是见过的,他们自然不会允许这泽州的屏障被人拆了去。 任刃对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躬身道:“张老先生,任刃年少无知,敢问这泽州城百年前是何地?”他之前做过考察,这位张老先生是一介文人,酸腐古板,是最难啃的一块硬石头。 “是那水寇的故都。”老人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若这城墙真是泽州的不倒屏障,泽国的首都怎么如今变成了我华国的泽州城?” 老人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是那泽国国君庸溃,便是再坚固的城墙如何抵得过我君圣将勇的华国?” 任刃私下撇撇嘴,暗道真会说话,还是继续道:“既然我华国陛下贤明,将士英勇,便是没了这屏障又有何惧?” 老人被噎的翻了个白眼,没想到把自己套进来了。 似乎没看到张老先生的不悦,任刃对着静站在一旁听他二人对话的青年男子们询问道:“我先问一句,自从我父驻守边陲以来,这水寇可曾大规模马蚤扰过泽州一带?” 大家都连连摇头,虽然每年也有小批的水寇流窜作案,但人数太少又擅于隐藏到百姓中实在防不胜防,长期居住在泽州的百姓自然了解这个情况,只叹水寇狡猾,却也怪不到任老将军身上去。 “可那也不能拆了我泽州城最后的一道屏障!”张老先生气的用拐杖戳着地面,恨声道。 任刃看了他一眼,负手而立,对着众人朗声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让敌人欺到了泽州城外,这城墙真的成了最后一道屏障,我只知那必是我父兄都已战死沙场之时。那时候,我军将儿也必然都已经与敌人同归一尽!我相信,我华国的军人若是还有一人活着,就断不会让那水寇进到泽州城下!” “是!任老将军自然会护我们到最后一刻!”多年来对任家军的信赖,百姓们自然毫不怀疑任刃的话,一时间群情激昂,齐齐大吼道。 “那时,我父兄都已战死沙场,我军将士都已马革裹尸,面对着毁我家园杀我同胞的水寇,难道我却只能寄希望于这最后一道屏障,龟缩在这城墙之内,不敢与敌人决一死战吗?!”少年清亮的声音猛地拔高,双目如剑刺向张老先生。 “当然不会!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让那贼人有来无回!”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青年男子到底是热血的汉子,被任刃几句话描绘出的场景激怒,纷纷挥舞着拳头呐喊道。 张老先生身为文人,最重节。当然不会说出什么苟且偷生、不战而逃的话来,只好也跟着表态道:“我张某虽然年迈不才,但也定是与泽州共存亡的。” 李州守站在一边看着任刃的一番表演,暗自感慨这少年真是口才了得。一番话就将拆城墙这么简单的事情弄到了保家卫国的高度,偏偏众人还没意识到自己是被牵着鼻子走的。 然而李州守还是低估了任刃。只见少年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换上了一副心痛的表情叹气道:“可若真到了那一日,我泽州的年轻一辈都在做什么?普通百姓家也只会种田锄地,富家子弟们更是纸醉金迷、声色犬马,有何力量与水寇对抗?难不成真的认为有了任家军镇守边陲便可安寝无忧了?难不成真的认为龟缩在这看似坚固城墙之后,这泽州城便真的固若金汤了?” 视线扫过一干人等,面色黝黑的庄稼汉子们也都不好意思的别开眼,这才想起自己虽说有一身蛮力,但对上水寇可有胜算?可早就听说那水寇都是从小就习武的……几位随来的老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除了张老先生外大都是家境殷实之人,自家的子孙也确实都是纸醉金迷那一类的。如今听任刃这么一说,才想来若真是对上水寇,别说战斗,怕是跑都跑不动的。 “当然,我们也不必过于忧心。”任刃见众人一副思考的样子缓和了语气道,“我父兄既在一天,就能保泽州无事一天,但水寇不除,我心难安。都说战场无常,若我父兄哪日……也许我辈可以一生无事,可我们的后辈面对水寇时又当如何?” 随着任刃的话,在场的人们脸色也都沉了下来。即便是青年的汉子也不少已经娶妻生子,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许会受到水寇的欺压顿时既气愤又担忧。而几位老者年少时可是亲历水寇的恶行的,不由得开始反省是不是安逸日子过多了,竟然忘却了曾经的苦难,若水寇再次欺来子孙要如何自处? “前几日,我父兄来信道,年底将对水寇进行大规模围剿。”任刃的话顿时引得不少青年人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任刃又道:“过段日子我也将赶往前线,为家国出一份力。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无常,也许我就此别过再难与诸位相见。但我想说的是,我华国儿女就该浴血奋战、杀敌制胜,”身体一侧伸手指着泽州城的方向道,高声道:“怎可居安不知思危的躲在那城中苟且偷生!我今日便有一问:可有人愿与我一同奔赴前线,杀那水寇个片甲不留,以保我泽州城百年不倒,保我后辈安居乐业?!” “我李大壮愿往!” “我张雨愿往!” “我愿意!” “我也随二少去!” …… 李州守默默看着一个个从年轻人中站出来的人,又瞄了瞄一脸笑意与感动的任刃,暗自望天无语。 他不过是前日和任刃念叨了几句年底即将展开总攻但却兵源稀缺,若是泽州城内的青壮年肯去参军就能好了。只是泽州城已经十几年未有敌袭,老人们当年都经历过妻离子散的惨剧,哪里会舍得让年轻一辈去战场搏命?所以李州守很是发愁。 怪不得今日来时任刃特意让他将负责登记参军的副手也带了来,看来是早想趁机鼓动些年轻人参军了。现在看着在场几百个年轻人几乎所有人都去登记按了手印,不由得感慨任刃狡猾。趁着情绪被煽动的时候让他们登记,即便之后回到城内被家人劝住,冷静下来也不能反悔了。只要在参军报名簿上按了手印,就是华国的军人了,除非肢体残疾或身染重疾,就别想反悔,否则按愚弄官府罪名处置。 而经此一扇动,怕是不只这些青年人了,传开之后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参军,这兵源一事也是不成问题的了。 默默看着兵源问题得到解决,任刃觉得该将偏出几百里远的话题扯回正路,向安插在百姓中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会意,忙对着众人大声道:“这城墙也拆了用来铺路吧!我们要让后辈知道,保护了他们百年平安的不是那不通人事的石头瓦块,而是我们拼搏沙场的父亲兄弟啊!” 刚刚从庄稼汉转变为军人的年轻人们仍在兴奋不已,本就对那城墙没什么执念,经任刃一番怂恿更是觉得那所谓的最后一道屏障简直是一种侮辱,顿时纷纷表示赞同。 看着年轻人们议论纷纷,任刃低声对几个还要反驳的老者说:“待到水寇之乱平息,这石板铺就的官道便成了商路,即便是马车不到一日就可到达边陲。既少了颠簸也省了磨损马车,与海外的商贸要方便了许多,实在是造福后代的好事啊。” 几位老人立刻噤声。他们也都是商贾世家,即便有一两个身在官位也和商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经任刃一提醒才意识到这路还有这样的用途。能省了磨损马车的费用,能省了供货路途上的时间,实在是大有好处啊。再说这路也不用他们几个老家伙去修,不就是拆个无甚大用的城墙吗?拆吧拆吧,与他们何干? 虽然张老先生还面有不豫,但他一人之言如何抵的过群情激昂? 任刃面露微笑,指着泽州城的城墙朗声道: “如此,便让我们走在那水寇旧日王城城墙铺就的道路上,去将他们斩草除根吧!” +++++++++ 弁京。 正德宫。 “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死的吗!皇帝不肯吃饭为何不来告诉本宫!”尖利的女声划破午后的寂静,在宽阔的外殿里回荡。 “太后恕罪!”一干宫女太监纷纷伏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一身名贵华丽服饰的妇人恨恨的瞪了底下的人们一眼,随手指了指一个小太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皇帝为何绝食?” 被单点出来的小太监将头恨不得低到地上去,跪伏在地,颤颤巍巍开口道,“回太后的话,陛下是从三天前开始不肯进食的,只是在御书房处理公务,奴才们送去的饭菜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还不许奴才们外传。” “糊涂!”太后怒极,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到小太监的身前,溅起的碎片划过他的侧脸,猩红的液体从脸颊渗出。“你们都没脑子吗?也不知劝劝皇帝?他若是饿出了问题,你们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奴才知罪!”下人们齐齐道。 太后也没时间跟这些奴才们发火,转身进了内室,叫过刚刚诊断完毕的太医焦急的问着:“秦太医,皇帝还好?” “回太后,陛下并无大碍,只是饿的狠了才晕过去。臣已经喂陛下喝了一碗糖水,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秦太医恭敬地答道。 “秦太医这么说哀家就放心了。”太后松了口气,秦太医是先帝留下的人,医术高明,绝对是可以信任的。目光转向躺在后面软榻上面色有些苍白的天仁帝,暗自庆幸这次他的身体还是不错的,自己这个太后可就只能指望这个皇帝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陛下醒后,前两日进些稀粥和清淡的小菜,万不可食荤腥。”秦太医向恭候在侧的皇帝的贴身太监交代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太后也回吧,您听到陛下病了就匆匆赶来,还未进午饭呢。”随太后来的老嬷嬷轻声劝到。 “也罢,让皇帝休息吧。”太后点点头,放下心后面色也松了不少,觉得真是有些饿了,把手搭在嬷嬷递过来的手臂上,缓步走了出去。 一离开正德宫的范围,太后的身边只跟了几个自己慈敬殿的宫女,便变了脸色,恨恨的抓紧了身边嬷嬷的手臂道,“他居然给哀家闹绝食?就这么不肯依了哀家的意思?” 老嬷嬷忍着痛,一言不发。 “哀家白白养育了他十年,当了皇帝便翅膀硬了!”太后一扫之前慈母的面容,脸色有些阴狠,“立婉儿为后,哪里委屈了他!” 老嬷嬷低声接话道,“太后,陛下也许是因为国事烦心才吃不下饭的。” “哼,哪有这么巧的,哀家让他立婉儿,第二日便开始绝食。”太后眯了眯眼,敛去其中的恨意,“到底不是亲生的,隔着肚皮算计着哀家呢。婉儿是哀家的侄女,娶了婉儿对他新帝有助无害,堂堂帝王连这个都算不过来吗?” 身边的老嬷嬷低头没有搭话,却明白陛下必然是忌惮外戚做大才拒绝的。 “罢了,暂且不逼他就是了。”太后恨恨的又骂了几句还是妥协了,这帝王虽年龄不大,但却是极有主意的,若是因这事逼的母子反目就不值了。 还是徐徐图之吧。 回去途中 秋风卷着一两片枯黄的树叶扫过,林泽生和任刃各自拎着包裹站在凤娘暂居的房间里,两人相顾无言。 任刃面无表情的看了刚刚推门而入的林泽生一眼,视线扫到他手中的包裹,登时明白了凤娘的小把戏。刚刚凤娘派人告诉他说肚子不舒服,吓得他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拿着随身的医具跑了过来,可发现屋中无人,正在奇怪间林泽生已经走了进来。看来是凤娘以同样的方法把林泽生也骗了过来了。 淡淡的将视线移开,任刃举步便要从林泽生身边走过。 “小刃。”林泽生出声唤住了他,移步到任刃的身前,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熟悉的笑容,暖意在嘴角的梨涡绽放。看着任刃冷淡的表情,林泽生的笑容有了几分苦涩,伸出手想要去弹他的额头,却被任刃偏头躲过。 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林泽生的话音中流露出忐忑:“还在生我的气吗?” 任刃感到从心口处泛起了一波波似喜悦似愤怒似茫然的复杂情绪,终究还是没忍心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只淡淡的摇摇头,面容有些疲累,一语不发。 这几日他也想了很久。他能理解林泽生的理念,能明白林泽生的立场,但无法接受林泽生站在他的立场来指责自己。可这几日的冷战,让他很不知所措。第一次拥有朋友的任刃,如何能舍得失去唯一的朋友? 本以为他会就此失去他,却没想到林泽生先低了头,向他伸出了手。 “小刃,我们还是朋友吧?”林泽生的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指尖捏紧。茶色的眸子看着他,眼中隐含的恳求和紧张。 任刃直直的看入他的眼眸深处,好像有碎落的星光点点,深邃的好似无边无际,一个不小心似乎就会迷失其中。半晌,才终于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林泽生平凡的五官似乎春花绽开般迸发出由心而发的暖意,浅浅的梨涡证明着他显而易见的喜悦。伸手将眼前的少年拥入怀中,下巴顶在他柔软的发顶,有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任刃先是一惊,随后便放软了身体,没有抗拒他的怀抱。 两人静静拥着,林泽生从头至尾都没有道歉,任刃也并不在意。这是各自原则和立场的差异,无所谓道歉,无所谓过错。只是林泽生率先退后一步,他先选择了妥协。 谁然我是先爱上的那个呢?林泽生弯弯的眼角流淌出淡淡的喜悦和苦涩。 “明天就起程回滨门了,跟我一起走吧。”林泽生的手不舍的在任刃的腰际流连,圈紧。少年的身量未成,正在成长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纤细的让人心疼。 任刃侧着脸靠在他的胸口,闷闷的“嗯”了一声。他从未有过朋友,并不知道朋友相交该是如何的,隐隐的觉得这样的拥抱似乎并不太妥当,但又不忍心拒绝,不知为何就是不忍看到那双总是暖意洋洋的茶色眼眸中流露出失望。 林泽生弯着眉眼,双手绕到少年的身后,把玩着他垂落的发丝,暗暗明白了任刃的脾气:吃软不吃硬。那天还高傲的如同天上的苍鹰,愤怒的好似浑身带刺的刺猬,现在却能柔软乖巧的好似驯服的小猫,真是别扭的可爱极了。 +++++++++++++++ 此时的泽州府内已经是一片混乱。 皇船以及随行的两艘战船遇袭,战船之一损毁沉没,侍卫死伤大半。 萧天弘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之上,听着近身侍卫的汇报,心中的怒火几乎将要将这屋子的房顶掀翻。居然在两国议和时出现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面!究竟是谁做的…… 对了,任刃呢! 突然想起他特意交代过的人,逼问着眼前跪地不起的人。 “臣罪该万死,任二少他……落水失踪了。” “什么?!”萧天弘拍案而起,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形容了,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夹杂着淡淡的恐慌:“给我查,到底怎么回事?他的武功不会这么不济,怎么会不见的?!” 直到那侍卫连连告罪躬身退出,萧天弘才跌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按住额头。是他的失误……太自大了啊,以为以自己的阅历,即便是新帝登基,也能迅速掌握住朝中势力,才敢如此托大的离开弁京。这次的事情,真是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教训啊。他不认为会是泽国下的手,无论怎么想,都是没必要的,他华国的帝王是那么好杀的吗?在议和的大前提下,泽国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任刃啊,他为什么非要带着任刃去呢……萧天弘懊恼的揉着额角,他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是他太想当然了,才又害了他一次!落水失踪……生死不知! 任封疆及一众将士站在外面看着紧紧闭合的房门,心中惊疑不定。刚刚陛下的战船出现在海边时明显是遭受了袭击,但陛下却下令封锁消息,除了随行侍卫以及前去迎接的一些将领无人知晓。就算他们几个重要的官员也根本无从知道细节,究竟在海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暗自猜测不已。 与这些人变幻莫测的脸色不同,林泽生只是蹙起眉,声音仍然是温润动听的,只是有那么一丝的焦急:“为何不见小刃?” 忙着揣测刚刚的袭击事件的人们才反应过来,不是他们不关心任刃,而是下意识的以为任刃是陛下钦点,跟在陛下身边必然无事。而受伤的侍卫不少,以任刃的作风必然是跟去施医了,因此这段时间内还真没人去寻他。 林泽生的注意力并不像他们那样分散,身为军医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查看受伤的侍卫的情况,但打眼扫过,不见熟悉的身影,心登时一沉。回身去寻萧天弘身边一众的人,仍旧不见他的身影,林泽生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恰在这时,一陛下的近身侍卫从屋内退出,便被几人拦住询问。 落水失踪…… 果不其然。 林泽生没有如同任封疆父子一样惊怒,只是很平静的转过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片刻后,一只黑鹰一飞冲天。 少年相见 孤岛上的生活很无聊。 第一天,他早早的睡了,第二天起床时还有些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好半天忆起来后,任刃也只是懒懒的躺着,没有起身。他已经没必要挣扎了,在这个地方不会被发现的,对方既然敢把他一人留在这里,这附近必然是没有航道的,他也别想浪费力气去呼救了。 出神的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思绪开始还能集中在分析自身处境的地方,可在思考没有结果后,心思便转向了别处。 父亲会伤心吧?任刃猜着。即使已经有一段日子不理自己了,但他知道父亲避而不见并不是真的厌恶了他,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吧。毕竟前世的他,做了多少背弃家人遭人唾弃的事情,父亲都没有放弃他不是吗?面冷心慈的父亲,一定在懊悔对他这么冷淡吧? 大哥呢?他是最直白的性子,一定下了大力气去追查那天的事情吧?火气上来,没准暗地里骂把萧天弘也骂上了吧? 萧天弘……摇摇头,不去想他,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人温润的笑脸,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似乎就在眼前。 他也着急了吗?那温润和善的笑容还挂得住吗?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想我?晚上能不能睡得着呢?医圣谷的事情解决了吗……只是,身陷与此,他还有没有机会离开?知道对方也许是有求于自己,但若之后没有利用价值了呢?他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想到也许再也不能见到那人……心口毫无预兆的钝疼,唤醒了任刃的神志。 有些惊乱的坐起身,他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林泽生看得这么重了吗?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再见不到父兄,而是他!右手按上还有着淡淡的痛感的胸口处,为什么会这样的? 之前林泽生的亲密举动,只是不小心的放纵,竟让这人在心里驻扎如此之深了吗?我,爱上他了?任刃被这个猜测吓得一身冷汗,拼命地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将那人从脑海中甩出去一样。 他不敢,他不敢爱了,无论男人女人,他都不敢。那样的真心被踩在脚下碾压的痛苦,再也没有勇气去承担一次了。他这个苍老的几近干涸的心脏,早就失去了为爱搏动的力气。 那林泽生呢?任刃无声的问自己。就因为贪恋他的温柔,贴近他带来的温暖,所以他没有拒绝,就让这人的笑容如润物春风般直融化了他的心防,他的名字就这样一天天越来越深刻的印了进去。 “不行!”任刃忽的站起身,向外走去,他不要再去想关于林泽生的事情,他需要凛冽的海风吹醒他发晕的脑袋。 步出门口,在门边发现了一个食盒,与几本摞在一起的书籍。里面的饭菜还是温热的,想来刚刚送来不久。任刃心里一惊,后怕的有些冒汗:他刚才一直是清醒着的,居然让一个不懂武功的人靠的如此之近而没有任何防备?如果这人是来杀他的…… 不能这样下去了,林泽生对他的困扰已经太大了。暗自决定不能放任下去的任刃伸手取过那几本书,大略翻了一下,内容全部指向一个方向:蛊毒。 心中已是了然,对方是看中了他的医术,看来让他解蛊毒的。只是,为何要找他?林泽生是医圣谷后人的事情已经流传出去,而任刃并没有被将名字划入医圣谷之下,那为何不找林泽生呢?要知道掳走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夫,比掳走他容易太多了吧? 有些想不通的甩甩头,颠着手里的几本书,无奈的苦笑,对方这次可是找错人了,他才刚刚接触蛊毒多久?连普通的蛊虫都分不太清楚,还让他解蛊?拎起食盒,任刃拿着书进了屋子。 草草吃了早饭,任刃取了一本书读了起来。 这上面介绍了许多种蛊毒,以及解蛊的方法,大部分都是他没有听林泽生说过的。 情蛊。只能种在一男一女身上,中蛊之人并不见得会真的爱上对方,但若是与对方之外的人交/合,便会备受折磨。 鸳鸯蛊,与情蛊大同小异,只是鸳鸯蛊分为鸳和鸯两种蛊虫,若是种在两个男人身上,身中鸳蛊之人只能在身中鸯蛊之人的身/下…… 呃……任刃默默甩了一把汗,面无表情的翻过这一页,继续往下看。还有什么阴阳蛊,三笑蛊之类的各种匪夷所思的蛊虫,让他大开眼界。 合上书本,任刃托着下巴思考着。这样详细的描写关于蛊虫的情况的书籍,就算是与医圣谷的书籍相比也毫不逊色了,可是对方既然把他抓来,还把这些书都给了他看,那就说明在这些书上没有找到解蛊方法,想要让他借鉴一下,寻个法子出来。 任刃真的觉得头疼了,他是真的办不到。 将这几本书都翻了一遍,任刃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况。不想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任刃决定自力更生找点事情做。 将竹筷磨尖,任刃仿效曾经用银针扎鱼的方法将附近海中的鱼捉了不少上来,可是因为无法燃火(没有火种,也没有燃料),任刃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将鱼的内脏收拾干净,到阳光最烈的礁石上刮下一层白色的盐粒,洒在那鱼身上,彻底的浸泡着。 虽然不知道鱼干到底是怎么做的,但试试总是可以的。将屋内的被褥沿着边角扯下一些布条,把十几只鱼在屋檐下挂起,任刃拍了拍手,觉得颇有成就感。回头将清理出的鱼的内脏全都丢入海里,多亏了当初和林泽生一起野营时候学来的处理猎物的方法…… 思绪不经意间又回到了某人身上,让任刃有些懊恼。 午饭的时候,哑仆又带了几本书过来,也是关于蛊毒的医书。孤岛之上,实在无事可做,想着就当是学习也好了,任刃便拿起书仔细钻研了起来。只是基础太差,里面好多的名词他根本不懂,即便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只能是一知半解。 若是林泽生在就好了,他就能问问…… 愤恨的将书一摔,怎么看书也能想起他来! 气呼呼的将书堆到床头,任刃有些自暴自弃的翻身躺倒,后脑枕在胳膊上,闭起眼,将思绪放空,深深地吐纳,强迫自己入睡。 这样纠结的、无聊的、暴躁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第十天的傍晚,任刃察觉到了不对。这一天的海风格外的潮湿,风速也比以往快了许多,海浪不再是轻松地拍打着礁石,而是以极大的力道狠狠掼了上去,摔碎一地的水珠。 任刃不懂这是为何,但这晚来送饭的人却是懂的。这次他没有将船停在百米之外,而是直接划到了他的面前。 讶异的挑眉,望着这个神色有些焦急的哑仆,任刃道:“你敢违抗命令将船划过来?” 哑仆只是连连摆手,手臂向远处的天际指去。任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远远地,那处的天空似乎阴霾了许多。转向他,猜测道:“要有风雨?”见哑仆欣喜的点头,任刃皱眉:“可那片乌云很远,能飘过来?” 哑仆急了,扯着他的衣角就向船上拽。任刃自然不会抗拒,回屋将那些医书都取了出来,放在怀里抱紧,便上了船。 看得出这人是个极为老道的船家,动作迅速有力,小船划的既稳又快,不多时就将那小岛抛在了身后。坐在船上,回身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孤岛,任刃恍然觉得这与世隔绝的十天,竟像是一场梦。 没有多久,小船在半路被拦下。 站在摇晃的小船上,看着这大出许多的木船,任刃只是轻笑一声,便在那船上几个持刀的人的注视下,掀起衣袍迈步跨上。他没有必要贸然攻击,在这大海之上,若是反被伤了,他就彻底的求救无门了。 对方似乎对他配合的态度很满意,两个持刀的人随后跟在他的身后,一人彬彬有礼的对他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将他带向了甲板。任刃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周围,很普通的木船,看不出是哪国的风格。但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呼吸绵长,脚步轻盈,武功绝对不弱,任刃庆幸刚才没有贸然出手,否则他定是没有胜算的。 被身前的人引着,走到甲板上的房间门口。 领路人站在门外停住,轻叩了三下门后,只听门内传出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请进。”领路人将门推开,向后撤步便低头不再动了。 任刃明白对方只见他一个人,按下有些搏动加快的心脏,下意识的手腕翻转想要按住腕间的匕首和银针,却发现空无一物。双手摸空的瞬间,任刃心里一空,但面色却没有丝毫起伏,跨步迈了进去。 屋内面积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桌子的对面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那是个与他年纪相若的少年,皮肤白皙,五官带着丝丝阴柔,但却被他眼角的凌厉之气遮下几分,不会让人误认了他的性别。 他身着青绿色的长袍,布料是好的,但样式并不出挑,在街头的成衣铺里花些价钱都可以买到。身上没有什么饰物,无从分辨他的来历。 抬眼一扫之下,任刃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由得有些心惊。但同时也起了好奇之心,这样年轻的孩子竟是这次刺杀的主使吗?小小年纪,可以谋划出这样的袭击,而且在细节上做到完美,最起码十天过去,没能让任刃找到任何漏洞,得到任何的情报,也没能让华国的军队寻找到任刃的所在,实在是不简单。 什么地方,居然有这样心机深沉的少年? “任二少,欢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5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欢迎。 很抱歉用这个方式将你请来。”少年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实在说不上好听,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挂着虚假的笑容。 任刃嘴角轻扬,也挂上如出一辙的假笑,轻轻点头:“不敢,不知道可否告知用这样的方式请我,是何人中蛊了呢?” 在宽广无际的大海中央,一艘孤零零的木船之上,两个年龄相仿的,心机深沉的少年相对假笑。 帝王之蛊 狭小的空间,连海浪之声都被隔绝在外。脚下的地板轻轻摇晃,这艘船起锚了。任刃没有问这船要驶向何方,撩袍坐在屋内仅剩的椅子上,神色轻松的等待对方的答案。 对面的少年见他的这番姿态,心里也起了赞赏之意,脸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许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说:“说起来,我与二少算是同门。” 任刃一惊,这少年是医圣谷后人? 少年说完这话,又摇了摇头,轻声笑了:“我生母是医圣谷后人,她将所学医术尽数传授给了我。而我的身份,是泽国三皇子。” 任刃脸色微变,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的身份,也料不到他会如此坦白。但很快的,任刃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仍挂着虚假的笑容,拱了拱手:“有幸见到三皇子。既然三皇子承袭了医圣谷的医术,哪里还需要我来做这解蛊之人?” 三皇子摇头轻叹:“无奈医者不自医啊。” “中蛊的,是你?”任刃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脸色,有些不能相信。这人的面色虽白皙,却不虚弱,完全看不出任何中蛊的迹象。 “是。”三皇子很爽快的点头,眉眼间却没有一点为自身担忧的样子,淡淡道:“自从知道我中蛊之后,四处搜罗关于蛊毒的书籍,却没有任何进展。我身所中之蛊,无书有记,无人能解。” 任刃挑眉,“既然三皇子已经努力多年还未有成效,为何就会相信我小小的任刃有这个能力解了蛊?” 三皇子同样挑眉,轻笑:“因为我对医圣的亲传弟子有信心。” 医圣亲传?任刃不解,从何而来的这种谣言?医圣谷的人似乎都知道林泽生才是医圣亲传之人吧? 对面少年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紧紧地锁住他的表情,沉声道:“任二少不必隐瞒了,人道林大夫是医圣传人,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二少你年纪轻轻医术已经不在他之下,况且林大夫可是亲口承认你是医圣亲手教导的传人。” 任刃先是愕然,随后几乎忍不住要仰天长叹了。 这真的是个误会! 他的医术全是前世积累而来,当然与现在这年轻的外貌不符。林泽生亲口承认的那些话……是当初在侠义庄面对二当家陷害时,用来保住他的脱口之词,怎么能轻信?可是,显然的,这位三皇子不知如何得知了,而且把那话当真了! 努力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任刃暗想其实这也算不得完全的误会,他的确是得医圣亲手教导十年之久。况且如今势比人强,他自然不能直言,否则对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捉了一个无用之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 于是,任刃心里虽然郁闷的几乎呕血,但面上却泰然自若的点点头,说道:“那么,到底是何种蛊毒,如此难解?” 对面少年的薄唇一张,吐出三个字:“帝王蛊。” 眉头蹙紧,任刃非常确定他从未听闻,在孤岛之上的那些书籍里也从未提及过。 “抱歉,闻所未闻。”任刃决定实话实说,既然对方经过多年都没有进展,他若是说没听说过也不古怪。 三皇子脸上却不见失望,只是惊讶的扬起眉:“医圣居然将这事瞒的如此严吗?” 任刃不解的望着他。 三皇子道:“这帝王蛊,是数百年前医圣谷之人所下。” 任刃心中暗惊,却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三皇子继续道:“数百年前,中土大陆各国混战,生灵涂炭。那时有一位大夫,带着几个徒弟行走于战场之上,四处行医。他不分伤者是哪国人,一律一视同仁,救死扶伤。很快的,这一行人的医术之高引起了各国的注意,于是几个国家便打起了这些人的主意。” 任刃点点头,他听秦老头说过医圣谷创建的历史。就是那个时候,医圣谷的先人为躲避各国的邀请和抓捕,躲入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深处,取名医圣谷。 “可是这些国家的人忘了,医者擅毒。终于强迫未果,一国怒极之下将医圣杀死,而医圣的几位徒弟顺利逃脱,之后便是复仇。医者一怒,横尸千里。”三皇子语调缓慢的说。 任刃心里大惊,他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医圣谷之人不是不许下毒害人的吗?怎么还有这样的过去? “就是在那个时候,医圣谷的几位传人,分别潜入各国,不知用何途径,居然能够给各国的君王全部下了一种蛊,就是这帝王之蛊。这种蛊平时与人身体无害,但其母蛊却是掌握在医圣谷之人手中,母蛊死,帝王薨。” 帝王蛊,牵制帝王的蛊毒?被逼到绝路的医圣谷之人啊……任刃心里一叹。 “医圣谷之人得手后便顺利脱身,隐姓埋名,低调行事。直到二十年后,才突然宣布这蛊毒之事。开始时各国帝王自然不信,但医圣谷只派出一个大夫,到各国帝王身前,以银针引蛊现身,果然不假。知晓自己中蛊的各国君王自然不肯放过医圣谷,待要斩尽杀绝时才知道,这帝王蛊是随血脉延续的,因此,若真是惹怒了医圣谷,杀死母蛊时,殉葬的便不只是帝王,而是整个王室血脉。” 任刃顿时明了,当萧天弘刻意针对医圣谷时,林泽生强大的自信从何而来。各国王室的性命都已捏在医圣谷的掌心,还有何惧? 三皇子突然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叹了一声,继续道:“可是各国帝王如何甘心被小小的医圣谷拿捏住?便绞尽脑汁想尽方法解除蛊毒,铲除医圣谷的势力。但还是小瞧了医圣谷啊……医圣谷一传人的妻女被一小国所害,那人一怒之下下毒于水源,于是那个人口几万的国家,一夜之间泯灭。虽然那医圣谷传人自裁谢罪,但也终于让世人意识到了医圣谷的强大。彰显了这样的实力后,医圣谷之人却与各国帝王达成协议,只要不扰医圣谷清净,医圣谷便定不会做出威胁各国的事情来。” “所以,医圣谷不分敌我,医泽天下。”任刃终于明白,医圣谷不是没有立场,而是立场只在自己。医圣谷之外的各国百姓,都只是行医的对象而已,当然也不会效忠于哪国的帝王。是以,哪里还有敌我之分呢? “开始时,各国君主不得不妥协,但时间久了,医圣谷果然做到了。于是,各国君主虽心中不忿,但也与医圣谷相安无事,如此传承数百年。只是这么久的时间下来,各国君主只世代相传:不可招惹医圣谷。却已经很少有人知道,究竟是为何了。这帝王蛊之事,就连各国的君主怕也是不知的了。”三皇子的表情有些阴郁。 任刃点点头,这样惊天的秘闻,哪个国家的君主都不会四处张扬,数百年过来会遗失这种秘闻传承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现世各国君主只知不去招惹医圣谷,若是听话,各国的王室自然会平安无事。医圣谷之人似乎也很少有人知晓此事,否则难免会有有野心之人将这天下搅乱。 “那三皇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任刃问。 “母妃死前所说。”三皇子的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母妃从未跟人提起过她医圣谷后人的身份,众人都以为她只是略懂医术而已。她自从我出生起便倾尽全力寻找解蛊之策,却无所进展。我不明所以,直到她临死前,将这个秘密告知于我。” 任刃没有问为何医圣谷之人会嫁给泽国帝王,也没有问三皇子的母亲是如何知晓医圣谷秘闻的,只是笑着问道:“既然是秘闻,三皇子为何要告诉我呢?” 三皇子轻笑:“我既然要你助我解蛊,自然要告诉你事情始末。” 任刃也不说信是不信,只笑道:“三皇子明知若不招惹医圣谷,便不会有性命之忧,那便安分守己些好了,何苦非要解这蛊毒呢?” 三皇子手臂轻甩,站起身来,两步跨到坐着的任刃眼前,低头看他,面容有些凌厉:“母妃多年来的愿望,我定要帮她实现。而且,我身为皇子,怎可被他人拿捏住性命?” 任刃半仰起头,轻笑:“三皇子,既然想我帮你,便开诚布公些吧。你的野心,有点太大了。” 靠在椅背上,任刃半眯着眼,沉声道:“你要解开这蛊毒,怕是不只想要挣脱束缚,更是想要一个争夺帝位的筹码吧?我可是听说泽国太子精明能干,必然是帝位的继承人。而三皇子你……默默无闻啊。” 这样的话并没能让身前的人变了脸色,三皇子神态自若的笑笑,转过身又踱回了椅子前,缓缓坐下,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任刃心里叹了声好,小小年纪居然能将情绪控制如此之好。继续道:“三皇子一旦解了蛊,便会把这秘闻公诸于众吧。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世人得知,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各国的君主居然被医圣谷所制,这样的事情……怕是各国都要内乱,各种不安分的势力都会趁机而起,将那被控于他人的皇室推翻,取而代之。同时,医圣谷自然被推倒风口浪尖,成为各国讨伐的对象了。而三皇子你呢……” 任刃停顿了一下,望向对面的人的目光带着冷意:“这片混乱之中,你这个唯一不被控制的皇子,自然是泽国继承大统的最好选择。,或者掌握着解蛊方法的你,可以以此或要挟,或交易,与其他国家联盟,在这一片混乱中得到最大的利益——整个天下?” 啪啪啪! 对面的少年突然笑了,他重重的拍着手,嘴角的笑容十分灿烂,灿烂的刺眼:“果然不愧是任二少!居然将我的用意猜测的不离十。不过二少放心,我所图虽大,但不会对医圣谷不利,毕竟那是我母亲的师门。” 任刃冷哼出声:“你的保证有何用?你不针对医圣谷,自然也有他人。只是,既然我都知道了,以我的立场,怎么还可能答应帮你解蛊呢?” “因为这个。”三皇子突然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来,递给对面的人。 任刃接过,匆匆一扫,脸色微变。 三皇子噙着笑意,指尖轻点,“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 捏着纸边的手渐渐攥紧,纸张被揉搓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任刃低着的头,看不清他的脸色。 对面的少年安详的坐着,嘴角的笑容不变,极有耐心又胸有成竹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半晌后,任刃缓缓吐了口气,低声道:“好,我答应。” 找寻相见 不自在的扯着身上的衣服,粗糙的麻布料子摩擦在肌肤上,有些痒痒的难受。随着他的动作,衣服散发出一种咸腥的刺鼻味道,那是一种海边渔民身上特有的。任刃难耐的屏住了呼吸,再小口的吸气呼气,慢慢适应着这种气味。 任刃已经来到这个小小的渔村两天了。 这个渔村有些偏僻,紧挨着一座矮山,一面傍海。这几天,他穿着最普通的渔民的衣服,安分的坐在给他事先准备好的屋子里,研究着帝王蛊。 乘船靠岸的时候,他仔细观察过,这渔村里的人大多都是不会功夫的普通人,被海风吹的红黑的面庞,健壮的身体,身上浓浓的海味,无一不在说明着这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渔村罢了。 可奇异的是,与他一样换上渔民衣服的三皇子却似乎对这里不陌生,这里的渔民对三皇子也是尊敬亲切的,好像早就熟识了一样。这两天内,除了刚到达的时候将他带到了这个房间外,三皇子就不见了踪影,据看守的侍卫说三皇子跟着渔民一起出海捕鱼去了。 任刃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安分的将屋内的东西都归置了一遍。不知道这个屋子布下了多久,这个房间内的书柜上摆满了书籍,大部分都已经泛黄卷了边儿,看来是被人无数次的翻阅过了。而后面不远处是一个伪装的极好的暗房,机关很是复杂,暗房内布置的干燥冰冷,保存着各种种类的药材,还有许多蛊虫。 以不愿被打扰为名,将同样装扮成渔民负责看守他的侍卫赶出房间,任刃捧着从未读过的蛊毒方面的书籍,看不进去。也许是三皇子太过坚信他是医圣传人的这种说法,给他提供的蛊毒书籍都太过高深,任刃这方面基础奇差,根本读不懂。 留在这里,也是无用的,任刃很清楚。他本就不是天才,能有这样的医术是前世耗时十年的积累。就算他是天才,可从未接触过蛊毒,在短时间内能够解开帝王蛊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能坦言告之,更不能拂袖离开。 那天这人给他看的,是一封书信。 任封疆写给三皇子的亲笔书信。信中提及的是一个协议:我主动提供战船所在位置,你派隐者来烧毁战船,但那几个隐者必须被推出去当替罪羊。战船烧毁后,我承诺拖延时间不去进攻泽国,并私下里提供给三皇子资金,助他夺权。 当然,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字体,完全吻合的将军印信,任刃也知道这是伪造的。可是,萧天弘会信吗? 任刃从来都知道萧天弘对任家猜忌到了什么程度。也许前世萧天弘可以忍耐十余年,迟迟没有动手除掉任家,但今生已经不同了。他之前敢以任家的重要性来威胁萧天弘,是相信萧天弘不会为了得到任刃,为了帝王的一己之私轻易动他任家,置华国安危于不顾。 但如今呢?如果任家对萧天弘的威胁大过了水寇呢? 一来,任刃没有留在弁京作为牵制,任封疆若是造反,没了后顾之忧;二来这信中所写的协议的确是对任家有利的,将战船的情报拱手送出,既能暗中将这个功劳给了三皇子,又能避免年底的总攻。 任刃都能想到的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萧天弘能不懂吗?也许萧天弘早就怀疑是不是任家与敌人勾结烧毁的战船,以确保任家的价值不变。但那仅仅是猜测,如果这样的一封信出现,那会变成怎样?也许萧天弘也会怀疑这封信的真实度,但帝王发难,本就不需要确切的证据,他若想这信是真的,便是真的。 虽然知道萧天弘轻易不会动任家,但他不敢赌,不敢赌任家这根刺到底刺的萧天弘有多疼。现在双方已然议和,之后便会开始通商,虽然这样的背景之下还是需要驻军防守,以防泽国毁约,但毕竟不是之前水火不容的局势了。 若萧天弘下定决心非要除掉任家不可,那么从下面提携一位将领,培养几年也未尝不可,虽然冒险了点,但也许在他心里继续启用任家人是更大的冒险。 所以,无论说什么,任刃都不能让那封信交到萧天弘手中。只是解蛊而已嘛,他尽全力拖延时间,总会慢慢想出两全的方法的。 可是,任刃苦笑的看着一屋子的书籍,他还真是没办法。这三皇子年纪虽小,心机却深沉。这个少年很谨慎,把他捉走后先关到了小小的孤岛之上打算困他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华国的军队一定已经放弃了海上的搜索,到那个时候再将他转移,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了。虽然因为突然到来的暴风雨,他提前二十天离开,但一路航海行来,因为各种渔船战船都也在躲避暴风雨,所以他还是没有被发现。 再说到了这个渔村,虽然这里的人看似普通,但从这个渔村来看,这个地方已经布下至少十几年,应该是三皇子的母亲给他留下的。不知道这个渔村处在何处,但明显并不担心军队的搜查,所以任刃想,从这个地方递点消息出去是不可能的。 任刃随后也想过,以给三皇子治病需要药材为名,让一些人去购买药材,也许就能引起一些注意。但三皇子明显也想到了,这暗房内有着能够想出来的各种药材,普通的,名贵的,常见的,珍稀的,让任刃想不出还有什么缺少的。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任何途径,将自己的情况传递出去。 那么,要耗到什么时候?不解了蛊,他就不能离开。虽然武功在身,冲出去不是难事,却因为那一封信动弹不得。可就算真的解了蛊又如何,不找出那个能够惟妙惟肖模仿父亲字体和印信的人,他任家还是会被牵制住。 愤恨的将书摔到桌上,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逼迫!今生躲过了萧天弘,却栽到了泽国的手里! 任刃困在小小的渔村中,一晃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新年并不远了。 也许是为了赶上新年这个节日,两国于新年前两个月开市通商。开市的第一天,两国君王亲临坐镇,首先分别代表皇家商号进行了大笔交易,成功开启了泽国与华国百余年来,第一次停下刀戈的开市互通。 随后,在泽州的边陲几个小镇,渐渐的出现了泽国的粮食、果实、药材、布料、瓷器等,主要以粮食居多的商品开市上架。而泽国的商人也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踏上华国的土地,以泽国的特产为商品开始通商。 也许是两国的君主起了表率作用,也许是眼前的利益更加吸引人,虽然偶尔也有两国不忿的百姓出来搅局,但在军队的迅速镇压下,形势很快稳定下来。在新年前的十几天内,交易量猛增。而两国的商人百姓,也首次有了在战场和仇视情绪外的交往,竟也算得上是友好往来。 局势逐渐稳定,萧天弘已经没有了再在泽州耽搁的理由。所以,在离开弁京两个月后,天仁帝返京。 而在任刃失踪后的第十天,军船在水上的搜索,与军队在陆地的搜索同时宣告无果后,林泽生告假。 林泽生想,他大概是最不负责任的军医了,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军队。不过幸好现在没有了战事,他的负担并不重。 最开始,得知任刃失踪时,林泽生虽然心惊,但并不恐惧。 从当时袭击后受伤的侍卫情况来看,任刃所在的军船上侍卫几乎无一幸存,而皇船和另一艘军船虽也有折损,但并未到船毁人亡的地步。所以,他很快就分辨出,这些袭击者的目标不是天仁帝,而是任刃。 对方应该并不是想要任刃的性命,若想杀他,众人齐上杀了他便是了,为何偏要将他打落水中?那么,对方掳走任刃,是为何? 林泽生没有想出答案,只好等着各处回馈的消息。医圣谷的黑鹰放出,在各国的医圣谷之人纷纷回信报告各国有无异动,却没能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与此同时,十天下来,泽州的搜索也没有结果,他开始有些急了。 他一直在等,不是等医圣谷之人给他的回馈,也不是搜索的消息,而是任刃自己递出的情报。他相信任刃的聪明,足以在被擒住后找到机会,即使逃不出来,也一定能传递出一些东西来。 可是时间过去了十多天后依旧毫无声息,林泽生开始担心会不会是任刃受伤了?或者是他低估了捉任刃的人? 最开始,林泽生是怀疑萧天弘的,因为那人实在有充分的理由,充分的条件掳走任刃。可一见那人焦急的情绪不似作伪,而且又真的折损了他大半的亲信侍卫,林泽生才放下疑心。 林泽生的告假,任封疆毫不犹豫就允许了。身为父亲,他自然心急如焚,加上之前对于幼子的刻意疏远和冷漠,他既愧疚又心疼,若不是因为要职在身,他甚至要出去自己一寸寸的将泽州的土地翻过。任锋更是直言,林泽生若是寻不回任刃就可以无限期告假。 于是,林泽生带着任封疆父子的期盼,踏上了寻找任刃的旅程。 但他并没有像普通寻人那样,只是拿着画像四处询问,而是高调的行走在泽州一带。 任家军军医是医圣谷后人的传言早就传遍泽州,如今林泽生出现在民间,自然得到了百姓的拥戴,一时间盛名无两。而行医的同时,林泽生向泽州的百姓传递这个一消息:任家二少不明失踪,但二少身中蛊毒,十分难解,若没有他在一旁医治怕是难支撑很久的,所以希望百姓们多留意一下貌似任家二少的人。 这个消息,迅速在泽州流传开来。 无论对方是为何捉走任刃,都是会来寻他的了。若是为了任家势力,那么就不能让任刃死,所以林泽生必须去给他医治;若是为了任刃的医术,那么这个能解任刃自己都解不了的蛊毒的林大夫,是更出色的人选。 于是,当一个月后,林泽生终于被几个黑衣人围住,他很配合的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他带到任刃面前时,相见的两人的表情十分有趣。 任刃腾的从椅子上站起,瞪大了眼,所有的表情都被震惊到定格。 而林泽生则是站在门口负手而立,海风卷起他宽大的袍角,将他柔润如雨的声音送到任刃的耳中:“小刃,我找到你了。” 不再猜忌 任刃觉得今天的海风格外的潮湿,其中蕴含的水汽吹拂到脸上就瞬间都润泽到了皮肤里,与对面那人和煦的笑容一起,一直渗透,渗透到了心湖之中,滴溅出点点涟漪,如何还能维持得住那一派风平浪静。 林泽生只是那么站着,淡淡地笑着。那目光在触及到对面的人的一瞬间就柔软下来,脸嘴角的梨涡都浅浅的模糊,似乎不敢破坏这细腻的柔情。 带林泽生过来的人,早已在途中换成了普通渔民的样子,他开口打破了两人的对视,对任刃一拱手,道:“三少爷吩咐我们将林大夫带来。既然两位是同门师兄,而林大夫似乎又精通蛊毒,那么希望二位能精诚合作,早日达成我家少爷的条件。我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将门关上,离开。 “你……怎么来了?”任刃已经从惊喜中回过神,随后心底升腾起的是担忧,他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就算了,林泽生怎么也来了呢? 林泽生笑而不答,几步跨到他的身边,伸手将人揽入怀里,让任刃的耳侧靠在他震动的心口,倾听着他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能够安心的心跳,手臂紧紧的箍着,力道之大几乎让任刃痛呼出声。 敏锐的感受到了他的细微的颤抖,任刃突然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想要继续的问话就这么卡住,吐不出来。缓缓闭上眼,双手抬起,慢慢触碰到他的宽阔的后背,掌心贴上,靠紧。从他胸口传出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头顶上的人轻笑出声,双唇轻轻的在他的发顶点触着,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没事就好了。我想你了,你呢?” 不适应这么直白的问话,任刃突然就觉得有股热气从耳根冒起,想要避开不理却不忍心让为他担心了一个多月的人失望,只好极小极小声的,“嗯”了一句。 这细小的几乎消弭在风声中的声音却让林泽生笑开了脸,低下头将脸颊与他的相贴,细微的磨蹭,少年嫩滑的脸庞触感极好,林泽生的声音更是柔软了几分,维持着亲昵的姿势,放低声音:“外面的人武功不错,我就这么说了。也许是因为我没有武功,所以没有将我打晕,我观察了一下,这里是泽州境内的一个渔村,比较偏僻,但也算不上人迹罕至。为何军队已经进行了地毯式搜查,还未找到你呢?” 任刃反应极快,以亲密的好似爱人间呢喃的语气交换着情报:“我认为这里是三皇子的母亲在十几年前就准备下的,这些人虽然好像都是普通渔民,但应该都是受过他的母亲恩惠,所以才这么死心塌地的帮着他。所以,若是他们刻意遮掩,可能确实搜查不到这里。而且,我也不好传递消息出去,找不到可以突破的机会。” 林泽生点点头,没有细问,便自然地站起身,摸了摸任刃的头顶,浅笑:“既然你没事就好了,身体这些日子还好吧?蛊毒发作过没有?” 任刃反应极快,虽不知他为何这么说,却也立刻配合的摇摇头:“没有发作过。他们应该还没和你说过究竟是把你抓来干嘛的吧?”见林泽生摇头,任刃也就将事情说了一遍。不用刻意压低声音,外面的人也知道若想林泽生一起工作,必须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林泽生听完任刃的诉说,有点惊讶,微微侧头,叹息道:“没想到竟会被外人知道了,不过也不知三皇子的母亲是哪位前辈。这蛊毒,在医圣谷里知道此事的可是寥寥无几的。” 正在这时,门忽的被推开,嘶哑的声音传来:“我的母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大夫似乎知道帝王蛊,那么可有解法?” “没有。”林泽生回答的很痛快,似乎完全不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 三皇子也不意外,抚掌而笑:“林大夫真是直率。既然无法,那边劳烦两位想出法子来吧。” 林泽生环顾屋内,摇头:“没有蛊,无法行事。以蛊解蛊,既然无蛊,你让我如何解?” “这有何难?”三皇子轻笑,“母亲在世时就已经陆陆续续为我准备下了各种蛊虫,就在后面的一个房子里,保存的极好。里面还有各种药材,一应俱全。如果用得到,就让他带你们过去吧。”说着,指了指蹲在门口看似在处理鱼干的渔民。 林泽生虽然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心里微微一沉。他本想借着找医圣谷取蛊的机会传信出去,却不料对方早就准备充分了。却早已准备下了各种药材,还有各种蛊虫,居然也不担心他会做什么手脚吗?就这么笃定他们会乖乖在这里任他们摆布? 从刚才来的路上他注意到了大部分渔民都不会武功,刚也判断出小刃没有失去内力,也没有受伤,那么究竟是什么牵制住了小刃的步伐? 心里暗自打算一会儿问清楚,林泽生扬起眉笑了笑,很关切的问:“三皇子,您既然是泽国的皇子,这样长时间留在外地,是不是不太好?” 三皇子也不介意他的试探,坦言相告:“我也不瞒着你,我有足够的时间与你们耗着。泽国三皇子已经被君主下令圏禁了,谁还会关注他在哪里呢。” 任刃和林泽生对视一眼,没想到泽国是这样的局势。 “哎……若是皇子做得好好的,我为何要动夺权的心思?”三皇子忽然叹气,竟然倾诉了起来,“可是,太子容不下我,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惹得我被父皇厌恶,终身圏禁。” 听着这话的二人同时心中一突,终身监禁?这就等于彻底剥夺了他的势力,给他判了死刑。既然与太子不合,那么太子继位后,这个被圏禁的皇子还会有活路吗? “那么三皇子可是要小心的,若是被人发现了你不在圏禁之中,你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任刃提醒道,若是被太子发现圏禁期间出逃?他可就连活着都难了。 三皇子却只是笑笑,看向林泽生,道:“我知道医圣谷虽然盛产神医,但所长却各不相同。我母妃,精通整容之术。” 任刃还不明白,但林泽生已经懂了。怪不得从不知道医圣谷的后人居然有入了皇室成为妃子的,因为不分敌我的立场,医圣谷后人是从不牵扯皇权,更别提为某国的帝王诞下皇子。无论男人女人,若是有了爱人和孩子,就有了牵挂和顾虑,若是这牵挂和顾虑是与皇权挂钩的,于医圣谷之人来说,便不是好事了。 想来,这三皇子的母亲,能瞒过医圣谷,是将自己整容成了别的样子吧?而今日看这三皇子明明在圏禁之中出逃实乃大罪,却胸有成竹的样子…… “莫非,三皇子的寝宫之中,有替身。”林泽生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三皇子有点讶异的扬眉,随后轻拍了两下手掌,赞叹道:“不愧是人称的天才,这便猜到了。” 任刃此时也已经明了,道:“即便是外貌能够完全吻合,但气质习惯又哪能完全一致的?熟悉的人都能察觉的出来吧?” 似乎是因为得到两个神医的助力,让他有了信心,三皇子摆摆手,心情很好的不打算隐瞒什么:“将十几个孩子自小培养,学习我的习惯,我的气质,我的一切细节。之后挑出一个模仿最好的,身体条件最合适的作为替身,即便连我贴身伺候的下人都是察觉不出的。” 至于那些没有被挑中的替身,是什么下场,他不说,任刃和林泽生已是明白了。没有哪个上位者喜欢跟自己太过雷同的人,既然不用做替身,那便没了价值。所以,那些孩子怕是直到死都不知为何吧? 林泽生有些黯然的别开脸,心生不忍,但也不会傻到训斥些什么。在争权夺利面前,在阴谋诡计之下,人命算得了什么? 任刃却是没有一丝不自在的接受了,对着三皇子一拱手,道:“三皇子母妃真是女中豪杰,行事之缜密,计划之久远,让在下佩服。”这是一个从她的儿子出生起就布下的局,一点点的搜罗药材、书籍、蛊虫,准备下这个完全可以信任的渔村,再从小培养起最合适的替身,也将一身的本事传给了儿子。 进,可以为儿子解开蛊毒,挣脱束缚,以最大的筹码争夺帝位;退,凭着一身医术他可以自保,用替身脱身后,归入医圣谷名下,得到庇护。 真是,一步走了十几年的好棋。 对于别人赞赏他的母亲很是受用,三皇子的心情好像更好了些,清淡的笑了笑,转身走出门,还很体贴的将门掩上,道:“二位久别重逢,我就不打扰了。这蛊毒也是急不来的,两位先稍事休息,明日再想办法吧。” 任刃和林泽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他们之前刻意亲密暧昧的举动果然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那么,之后两人若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被门外的人听到,便有了可以说话的途径了:情人间的呢喃,听不清也不奇怪不是吗? 直到确认三皇子的离开,林泽生才抓住任刃的手腕,将他带向床铺,一个用力就将人推倒,自己随后压下。 任刃先是一惊,然后便敏锐的察觉到外面有偷窥的人,便顺势抬手拉了一把,将林泽生的肩膀揽住,看起来像是他将林泽生拽倒到自己身上一样。 对他的主动很是满意,虽然是因为某些客观因素,但林泽生明智的忽略了这些,毫不客气的将怀中的人搂紧,压在他的身上,四目相对。任刃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落下。 长达近两个月的担忧终于有了释放的途径,他以近乎粗暴的方式啃啮着他的唇瓣,力道之大让任刃疼的皱起了眉,刚要张嘴抗议却方便了他舌头的动作。就那么不客气的探了进去,卷住他的,抵死纠缠。 许久,久到林泽生和任刃几乎都忘了这样做的初衷,两人交缠的身体才缓缓的分开。一个翻身躺在任刃的身侧,伸手一捞将人揽进怀里,两个人侧躺的身体紧紧相贴,将嘴唇凑到他的耳边、脸颊,深一口浅一口的轻啄着,感受着唇下格外温热的触感,极为小声的问着:“你为何不肯离开?他们对你怎么了?” 被他马蚤扰的部位有些微痒,任刃躲闪着避开他的马蚤扰,压抑着还粗重的呼吸,回道:“我爹与泽国通敌书信,战船烧毁一事。”外面的人因为见不惯两人的亲热,已经别开了脸,趁着这个机会尽量简短的将话说清楚。 林泽生一听便明白了:“你怕陛下的猜忌会毁了任家?” 任刃默默点头。 林泽生却突然笑了,翻身又压到了他的身上,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因情动后格外生动的脸庞漾着笑意,唇缓缓地贴到他的耳边呢喃:“那么就让他不再猜忌好了。” 任刃讶异的看着他,也顾不得他此刻的暧昧姿势,轻声否认:“怎么可能,他疑心极重的……” 林泽生打断他,道:“只要让他知道,任家是他招惹不起的,他自然便再也不用猜忌了。” 轻柔的几乎飘散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张狂,让任刃愣住。 难以逃离 他说,让萧天弘知道,任家是招惹不起的 好像被困于黑暗中许久已经变得迷蒙的双眼,突然觑到一丝光亮,豁然开朗。 忠君爱国的思想,早就深入人心。即便是阴狠毒辣如任刃,即便是对萧天弘再生不起爱恋之心,任刃也从未想过将那个帝王拿捏于手掌之中。萧天弘对不起他,却对得起天下人,任刃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百年不遇的明主。 在这个年代,在人们的眼中,萧天弘便是华国,君国一体。任刃不会因为萧天弘,而背叛他的祖国。 听闻“帝王蛊”一事时,任刃只是震惊于这传承下来的秘闻,却从未想过利用这一点。即便是为了保住任家,他也从未想过以此为切入点与萧天弘谈判,不是不忍心,而是根本兴不起这样的心思。 任刃从没想过,把自己放在与那人相等地位上,以萧天弘的生命作为要挟。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下被禁锢的思想,哪里有置身局外的林泽生看得清楚?如今突然被林泽生点出,任刃只是愣了愣神,便笑了。 既然有筹码在手,他还有何惧? 所以,即便是那个帝王信了他任家有不臣之心又如何,即便是任家的结局再现又如何?我们大不了,以命易命。 那么,他还哪里需要困于这一隅之地? 浅笑着,任刃终于放下了心结,就这么靠在林泽生的颈边,睡了过去。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开从发髻中滑落的几根发丝,林泽生心疼的看着他眼下的阴影,明白这孩子恐怕这些日子以来都没能睡个安稳觉吧?被他压在身下的手臂有些麻了,却一动不动,任凭那股酥麻从手臂蔓延到心里。缓缓闭上眼,在少年的发顶浅浅一啄,闭目入眠。 所以,当清晨来临,任刃清醒过来时,觉得有些恍惚。 这一幕…… 身边的身体温热,一只健壮有力的臂膀正搭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只手臂被枕在脑下,自己的脸庞正埋在他的颈侧。这人的身上是熟悉的药草味道,其他人闻不惯的味道,在同为医者的任刃闻来却格外的亲切。 好熟悉,朦胧中记得,他曾与林泽生这样相处过,那个早晨…… 清爽的声音将沉浸在回忆中的任刃唤醒,带着笑意,他凑到任刃的耳边,轻声道:“早安,小刃。要不要给我一个早安吻呢?” 出乎预料的,任刃这次没有以往面对他的调/戏时的赧然和抗拒,反而忽的笑了,那笑容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微微抬起下巴,柔软的唇瓣印在林泽生的嘴角,伸出的小舌也趁机在那里轻轻一舔,随后退开。 歪着头,有些调皮的看着林泽生愕然的表情,任刃感觉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惬意。似乎……自重生以来徘徊在心中的恐慌、负罪、担忧、迷茫全都消失不见,此刻只想笑着对眼前的人说一句:“早上好。“ 被任刃从未有过的主动给弄到愣神的林泽生,眨眨眼,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原来不是梦啊……” 难得一见的温润大夫的傻样,将任刃逗笑了。 翻身坐起身,扯了扯被压皱的衣角,任刃便回过头,将还躺着的林泽生的手臂拉过,以特有的手法按捏起来。口中还轻声责备着:“胳膊已经没知觉了吧?怎么也不动动呢?” “小刃……”林泽生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然后忽的笑了,只是那笑容说不出是感动还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6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是感动还是苦涩,目光暗淡的几乎没有了光泽,轻声说:“这样下去,我会爱你到无法自拔的……” 若不爱我,就别回应我了,只要我爱你就够了。不要给了我希望后又将它打碎,那太残忍了。所以,我宁愿从未得到过。 “林泽生……”任刃手中的动作顿住一瞬,随后又继续动了起来,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那就不要自拔好了……”因为,我已经贪恋着你的爱到无法自拔了。 随着任刃的话,屋内的光芒似乎都渐渐聚集起来,一点一点的汇集到他茶色的双眸之中,缓缓地、缓缓地迸发出狂喜的光彩。 “砰砰砰!”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林泽生想要进行的追问,恼怒的神色一闪而过,林泽生在下一瞬已经整理好了衣着,挂着清浅谦和的笑容,走向门口,缓缓将门打开。 门外是同样挂着浅笑的三皇子。 “不知二位昨日休息的怎样?”三皇子站在门口还未迈步进入,眼睛就已经瞟过了另一张被褥整齐,明显没有人睡过的床铺。脸上也显了几分玩味出来:“看来两位师兄弟感情极好啊!” 林泽生却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中规中矩的点点头,客气道:“多谢三皇子关心了。” 三皇子也不介意,哈哈一笑,道:“既然两位已经恢复了精力,我便可以把这个册子交给二位了。”话音刚落,他身后跟随的一个渔民打扮的人便将一个不薄的本子递了过来。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我母妃这些年来为解开这蛊毒所作的尝试,我想二位多看看必然能得到些借鉴。另外,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要离开几日了。两位若有什么需求,对他说便是。这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从小跟我一起学习,叫他玄明就行了。” 李泽生将册子拿在手里,抬眼看了看那个叫玄明的渔民打扮的人一眼,笑着应了。 三皇子也不多留,又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 随后,便有人送了洗漱用具和早餐来。 两人清洗了之后,便坐下用餐。一边喝着清粥,任刃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解蛊,中毒者不在可以吗?”三皇子也不知要走多久,若是真要解蛊,怎能让他离开呢? 林泽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翻着三皇子刚刚留下的笔记,越看越是心惊。将手中翻了几页的本子交给任刃,林泽生的脸色十分阴沉:“真是对我们开诚布公了,这样的笔记居然也敢拿出来。” 任刃打开笔记,只是匆匆扫了几眼,面上也有些难看了。 里面记载的,是为了解开帝王蛊,不下十种方法的试验。 下毒。试图用毒药将蛊虫也毒死,再用医圣谷的灵药将濒危之人救回,虽然会让人元气大伤,但日后仔细调理也是可以的。但通过试验表明,这蛊虫比人体还要耐毒。 手术。帝王蛊是盘踞在心脉处的蛊虫,也曾尝试将心口处割开,将蛊虫取出,但却在刚切开皮肤的时候,这蛊虫便一口咬断了心脉,即使是医圣谷之人也回天乏术。 麻醉。让人食下大量的,更是用银针将高强度的引入心脉,试图将蛊虫迷晕后再设法取出,却不料蛊虫竟然百毒不侵,此法也无用。 …… 能想到的,以毒攻毒,以蛊制蛊之类的所有办法都尝试过了,却都奈何不了帝王蛊。然而二人震惊的不是这帝王蛊的难缠,而是为了这些试验,所付出的代价。 帝王蛊,通过的是帝王的血脉传承。那么,能用来进行这些试验的人,便一定都是帝王子嗣了。三皇子的母亲,一个妃子而已,居然可以无声无息的取走了这么多皇子的性命?这未免,太过可怕了。 任刃冷凝着脸,将手中的本子合上,心里突然生气了疑惑:泽国君主不像是个庸碌无能的人,那么莫名消失的至少十几个孩子,他会注意不到?这三皇子母妃所做的事情,他真的不知情吗? 不过,这本册子便够他二人研究些时日了,三皇子在与不在的确没有太大关系。 林泽生放下手中的筷子,再没了食欲。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惊是痛,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医圣谷之人,最怕的就是有了坚定的立场与强烈的爱恨,卷入居中,便身不由己。三皇子的母亲,造了太多的杀孽。 其实林泽生能够理解那女子保护自己儿子的心情,因为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但他却不会彻底撇开自己的原则与认知,为任刃变成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看着林泽生的脸色,任刃心里一沉。他发现,他们的观点和理念还是相差的如此之大,对于三皇子母亲的做法,任刃没有任何的不适和排斥。因为他很清楚,在那个后宫之中,在那皇权之下隐藏着多少血腥,已经司空见惯。 “看来,这帝王蛊的确很难解开。若凭我二人之力,几年都不见得会有什么进展了。”林泽生看着那并不单薄的本子,叹息道。 任刃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这个问题上。几年的时间?想起三皇子所说的泽国局势,若是几年后太子登基,他的处境只会更糟,三皇子怕也是等不了那么久的吧。 其实,最快的解蛊途径自然是直接找上医圣,让他帮忙解蛊。或者,干脆以他们为人质,让医圣谷将控制子蛊的母蛊交出来,收到自己的控制之下便可以了。 可三皇子却没有那么做。将他们掳来,虽然请人的方式不大好,但之后对待他们也算是周到有礼,尊重有加,并没有以他们为质的意图。毕竟,若真是因为急于解蛊采取了极端手段,跟医圣谷撕破了脸,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任刃的视线扫过那本册子,心中升起了担忧。二人被困于此,与外界无法联系。若真是几年都不能解蛊,便要在这里老死下去吗?他虽未离开过这个屋子多远,但也猜测得到,此处虽然有普通的渔民,但恐怕也有着绝对不少的高手埋伏四周吧?若是现在脱身,他一人还好办些,可林泽生却是不会武功的…… 之前是生不起逃离之心,如今却是找不到逃离之途。 外面有三皇子的耳目在,任刃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说起其他的话题:“你知道这帝王蛊的?这在医圣谷不是不传之秘吗?” 林泽生将碗中的粥喝完,擦了嘴,才道:“我自幼学习蛊毒,师父自然倾囊相授,医圣谷中所有的藏书任我翻阅。只是偶然间看到了这关于‘帝王蛊’的记载,却只有寥寥数语。我便去问师父,他在我的追问下才终于说了出来。” 顿了顿,他接着说:“医圣谷之人不得下毒害人,便是严禁后人重蹈前人覆辙,再做出一怒之下亡一国的举动。将医者仁义推行到极致,便是让后人广行善事,赎先人造下的罪孽。数百年来,医圣谷与各国相安无事,这‘帝王蛊’几乎都被人淡忘了,没想到今日又被人提起了……”未尽的话语,有着无限的感慨。 任刃突然心里一动,想到了一点。三皇子难道没有想过这秘闻被他知道后的后果吗?如今他是被困在此处,别无他法的。若是他日后从此脱身,凭着医圣谷手中所掌控的,和他任家的势力,萧天弘的猜忌还有何惧?那时候的任家,这天下……怕也是唾手可得吧? 那么,三皇子为何要将这些告诉他?就这么笃定他任刃没有那争夺天下的野心?还是对于华国绝对的忠诚? 亦或是……压根就没打算放他们离开,无论解蛊成功与否。 心里一沉,任刃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恍然间,他突然想起遗忘了许久的事情:林泽生的死亡。 上一世的林泽生,会不会正是落入了三皇子之手,才会死亡的?他隐约只能想起林泽生大概是天仁九年左右死亡的,那么,上一世的他也许就是被囚禁在此地九年之久吗? 这样猜测着,任刃的脸色愈发阴沉。看来,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尽快离开。现在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三皇子有事离开必然会带走一些高手保护他,这边的防守可以稍微松懈一点。 但是……林泽生不会武功,着实难办了。 不是没想过使毒下药,但一是三皇子同为医圣谷后人,那他怎么可能不为手下准备好充足的解毒丸来防着他们这手?像要得手,怕是没那么容易;二是这里绝大部分人只是普通的渔民,若真是想毒倒这些武功高强之人,必然要使用的是比较狠辣的药物,那么就避免不了波及到这些普通人,这种做法林泽生不会赞同。 不知不觉开始顾虑林泽生的心情的任刃,一筹莫展。 与他的担忧和焦虑不同,林泽生似乎很享受这里的生活。有阳光,有海水,有鱼有虾,还有任刃。因为林泽生不会武功的原因,留在这里的三皇子的人手,并不过分限制他的走动,一来二去,几天下来林泽生便与这附近的几户渔民都熟悉了起来,走在路上还会打个招呼。 尤其是负责每日给他们送饭的渔民大叔。饭菜做得十分美味、新鲜,林泽生以其天生的、无人能敌的亲和力,很快便博得了大叔的好感,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近来的饭菜做得越发用心。 于是,日子便在任刃的担忧不安,林泽生的如鱼得水中悄然而过。 新年还有几日便到了,村子里的渔民们也都兴奋起来,每日打渔更加勤快,村子中也总是有人在走动,准备年货,互走亲戚等等。与此同时,三皇子的归期将至。 这日,林泽生终于敛起了那温和如春风的微笑,整了脸色对任刃道:“已经明确了。这里的渔民都是华国人,只是曾经都曾受过三皇子母亲的救命之恩,才聚集到这里,向恩人之子报恩。可是,渔民们都只知报恩,却不知三皇子的真实身份,只叫他小少爷。” “?”任刃眼睛一亮,“他不怕我们告诉渔民真相吗?” 林泽生摇头:“没有证据,我们说什么他们不会信的。三皇子的身份这一点,不太好利用。” 任刃也不急,知道林泽生所掌握的必定不止这一条情报,笑着问道:“那你发觉,什么可以利用?” 林泽生笑着伸手在他的发顶一揉,低声道:“这个村子,没有孩子。” 任刃这才恍然,他虽没有林泽生在村子里混的熟悉,但也发现了这一点。怪不得一直觉得有种违和感,现在才想起,真的从未见过孩童。 可是,这村子里少说也有几十户人家,怎么会一个孩子都没有呢? 孩子们,去哪了? 点醒之恩 这个渔村的孩子们,都去哪里了? 任刃疑惑的看着林泽生,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已经知晓了些什么,便直接问道:“那都哪里去了?” 林泽生也不吊他胃口,说道:“我打听了一下,但渔民们不愿意提及。我也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次,才打听出了大概,孩子们都在生下来后便被送走了,但送到哪里,什么人在教养,却不知道的。只知道孩子满十八岁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任刃更迷糊了,既然这里是三皇子的势力范围,那么能带走孩子的自然只有他。可是,他要渔民的孩子干嘛? “牵制吧?”林泽生眉间蹙起,轻声道,“毕竟这些人是因他母亲的恩情才留在这里为他所用的,并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将他们的孩子掌控住,便可以了。” “不,如果真的是这样,渔民们不会不反抗。”任刃摇头,护犊心切的父母什么都是能做出来的,即便是恩人之子,强抢儿女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所以,会有让孩子在十八岁时回来的许诺。”林泽生想了想,道,“我想,他给渔民们的说法是将孩子带走培养之类的话吧?毕竟在一个小渔村能有多大的出息呢?虽然三皇子没有表明身份,但明显也不是普通人家的人了,若是许诺给每天风吹日晒苦了一辈子的渔民,十八年的时间还他们的是优秀的儿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林泽生的猜测,与事实相去不远。 最初,是三皇子的母亲发现的问题。 她建起这个小渔村,本就是为儿子准备的,而她拉拢来的便是曾经受过她救命之恩的普通百姓。几年的时间,这个小渔村渐渐的有了十几户人家,过的平安喜乐,对外一致对于她的存在守口如瓶。但是,还是出了意外。 童言无忌。 一个小孩子在随父母赶集时,与其他认识到小朋友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好险将她暴露。小孩子无心的话语,将她打得手忙脚乱,做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圆了过去。但她已经认识到了问题,孩子们,不能留。 于是,她提出将孩子全部抱养走,交给专人教导,十八年后孩子成年便让他们回家与父母相认。当然,渔民们是不同意的,就算孩子没有多大的出息,那也是自己的骨肉,怎么可以离开身边?但不得不说三皇子的母亲是个妙人,她首先从渔村里的男人们下手,男人没有女人的妇人之仁,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若真是有了出头之日,会是怎么样的光宗耀祖;女儿若是得到了好的教养也比然能嫁个好人家。出于对于她全心的信任,与对未来的期待,男人们很快便松了口。 当家的男人们同意了,女人的反对便不足为虑。但她却承诺了渔村中母亲们每年都可以去看一次孩子,以防孩子和父母生疏了。于是,女人们也就不再坚持。 就这样,三皇子的母亲,一举三得。 一来,杜绝了不懂事的孩童会说些不该说的;二来为儿子牵制住了这渔村中的人;三来,有了一批又一批的死士可以培养。 如同当年培养三皇子替身的那些人,便是渔民的儿子。最初,母亲们只是开始几年能去见一次孩子,之后便以孩子送到外地培养为名,再难相见了。三皇子完全不担心若是十八年后无法交还他们的儿女会如何,若是到时候有人反抗,找个理由处理了便是了。 于是,这些被蒙在鼓里的渔民们,还在做着儿子归来光宗耀祖,女儿将来嫁给大户人家的美梦。 林泽生和任刃虽然不知具体情况,但也猜的差不多。三皇子也不是什么面慈心善的人,这些孩子在他手里,一定是物尽其用的。能活下的,怕是寥寥无几。 “你是要让渔民们知晓真相?”任刃问道。 “是,若他们知道了自家的孩子已经都死在了三皇子的手里,会作何反应?”脸颊上的两个梨涡浅浅的浮现。 “可是他们会相信我们的话吗?”任刃不确定,这些渔民对于三皇子和他母亲的信任已经根深蒂固。 “半强制的将孩子抱走,我就不信渔民们没有一点怨气。但碍着救命之恩,与强硬的手段不敢反抗罢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为了想要子女成才,而愿意骨肉分离的。”林泽生淡淡的笑,“当然,若想让他们相信,我们需要一个人。” “谁?” “玄明。”林泽生的眉眼突然流露出狡诈的光芒。 傍晚,残阳如血。 任刃捧着医书坐在房门前,目光悠远的投向无边无际的大海,夕阳已经用海水遮住了半边脸,只是那火红的光华却映透了海面,将蔚蓝的面纱染红。波光粼粼下,那血红竟有些刺目。 “玄明,你也会整容之术吗?”好似沉浸在美景中,没有将视线收回,任刃却状似无心的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只是,在今日格外猛烈的海风中,他的声音有些轻不可闻。无奈,任刃便又重复了一次。 正串着鱼干的渔民打扮的玄明立刻绷紧了身体,戒备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问这个干吗?” 防备之心真重。任刃暗地里皱眉,脸上却摆出了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好奇的说:“我并没有接触过整容之术,真的很好奇要怎样做才能将一个人换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玄明沉默了一下,没有答话。 跟着三皇子这么久,他自然不会因为眼前少年人稚嫩的外表而起轻视之心,但也没有太深的防备。这段日子以来,任刃十分安分,若是没必要连屋子都不出,整日就窝在屋内钻研医术,研究蛊术,完全是痴迷于医道的模样。 想到这,觉得自己多心了,这少年应该只是好奇罢了。 玄明也没有藏私的意思,毕竟三皇子吩咐过还是要对这二人恭敬有加的。所以他点点头,应道:“我懂一些,但不如三少爷和夫人精通。” “可叹世人只道泽国太子文武双全,却不知三皇子才是真的才华出众,心怀大志之人啊。”任刃似惋惜的感慨道。 玄明自幼跟在三皇子身边,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委屈,只因母妃出身不够高,便被太子处处打压。当然,玄明也是为主子叫屈的,如今听到这样的话,竟一时忘了场合,点头附和。 但在下一瞬就反应过来,动作猛地顿住。他警惕的环顾四周,放长了气息感受周围。过于猛烈地海风干扰了他的感知,但玄明知道即使受了干扰,这处也没有武功高强到能避开他的五感之人。片刻后,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才沉声道:“我说过,在外面要称三少爷。” 任刃面上有些慌乱的忙应了,心里却满意的点头,应该听见了吧。但是,还不够。 “那么,三少爷的替身就是他自己做的?”任刃问。 因为周围无人,玄明也放了心,话题大胆了许多,也不隐瞒:“不是,是夫人做的。那时候少爷还小,没那个功力。” “那你的替身呢?也是夫人做的?”任刃继续问。 “不,我的替身是少爷做的。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毁了四五个才成功。”似乎回忆起了美好的过往,玄明的脸上带了笑意。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也有替身的?”玄明突然缓过神来,望向任刃的目光带了几分锐利。 任刃摊手:“很好猜啊,三少爷说你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一起学习,那么必然是很多人都知道你们走得近的。若是那个替身三少爷身边没有你,岂不是很奇怪?所以,恐怕能真正跟在三少爷身边,并且得到信任的人,都是有替身的吧?” 玄明听着他的话,渐渐放缓了神情,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赞赏,摇头道:“不可能都有替身,只有三人而已。毕竟替身不是那么好找的。”说着,隐约的带着自豪,好像能被少爷带在身边,并得到替身是莫大的荣光。 任刃的嘴角几不可查的微微一扯,终于到了重点。很单纯很疑惑的歪着头,眨眨眼问道:“怎么会不够呢?这里近百户人家的孩子可不少呢……” 不知不觉随着任刃的话题走的玄明有些恍神的随口接到:“替身条件很苛刻的……”随后警醒过来,倏地站起身,抽剑指向任刃:“你知道了什么?” 任刃也收起了少年的伪装,站起身拍了拍手,毫不在意的将他递到眼前的剑尖拨开,冷笑道:“三皇子好手段!以恩情欺骗无知的渔民,将他们的子女都带走,做成了替身?呵,若是被选中的还好,经过大大小小的手术,经历无数的痛苦后以别人的脸活下来,替那个人受罪替那个人挨罚,但好歹还活着;若是没有选中的,就直接被处理掉。真是对的起这么信任他的渔民们呢!” 玄明冷了脸,心中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大意,放松了戒备。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年心机怕是不弱于三皇子的啊!再次将内力提到极致,气息全开的感应着周围。除了海风之声,并没有人类的呼吸,才终于稍微放了心,冷哼一声:“难道是任二少看不惯了?当然,医者父母心我能理解,不过这话最好烂在肚子里,我可是真的不想开罪医圣谷的。” 说罢,收回长剑,拂袖而去。 任刃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直到玄明的背影消失在降临的暮色之中。 转身走回房间,走到床前时蹲下身子,俯视着在床下闭目无息的人,轻笑:“该听的都听完了,我便放你离开。放心,你所中的不过是‘醉生梦死’,医圣谷的一种而已。为了不让他发现,只好让你吃了这种假死药,呼吸放的极缓,除非顶级高手不能察觉。我没有恶意,只是出于医者之心,看不得残忍之人利用你们的报恩之心罢了。” 说着,任刃指尖内力一吐,在这人身上几个大|岤轻点。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瓶口对准这人的口鼻停留了一会儿,片刻后就见这人睁开眼渐渐清醒过来。 那人立刻从床下爬出,双目赤红着跪倒在地,深深地叩头,道:“多谢大夫点醒之恩。放心吧,我不会浪费大夫的一片好心的。”说罢,便站起身从门口冲了出去。 冷冷的看着那人的背影,任刃心里冷笑:点醒之恩?果然是好糊弄的愚民,他岂是会因为那所谓的医者之心多管闲事之人?这么大风的天气可不太好找呢! 所以,请快点闹点事情出来,斗个你死我活吧。 突来变故 之所以会选择他,是因为这是那个送饭的大叔。 三皇子既然会安排他来送饭,那么必然是信任他的,而且这是个谨慎小心、不会多话的人。再加上根据林泽生的观察,这个送饭的大叔是这个渔村百姓中的领头人,有足够的威严和号召力。 信任越深,面对背叛的时候就会越仇恨。 任刃他们需要的就是这种的人,知道自己的子女被信任至深的人这样利用,无人能忍。若鲁莽暴躁的人,得知真相后,怕是在能活动的时候立刻就闹将起来了。而谨慎的人却会谋定而后动,虽然不一定会有多高的智谋,但他足够的威信和号召力,绝对会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组织起激愤的渔民们动手反抗。 所以,当林泽生拎着两条亲自捕来的鱼回来时,迎接他的是任刃轻松自信的笑容。林泽生便明白,计划成功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这里的渔民们不会武功,但却没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的环境,更能清楚地分辨出谁是三皇子的人。任刃和林泽生相信,渔民们一定会暗中将三皇子的人监管起来,等待着时机。 永远不要小看普通人的力量,仇恨之火足以燎原。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海风肆虐。海浪汹涌的扑上岸来,一次比一次更逼近,在黑夜中好像野兽探出的利爪,一点点的试探着猎物的底线,只等着在最后一刻将猎物一口吞没。 这样大的风势,助长了火焰的嚣张,转瞬间就已经大火冲天。随着风向,燃着火的残墟断木飞窜到了临近的房屋,立刻引燃。从被人发现起火到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情况已经变得不受控制了。 任刃立于窗前,不远处的火光映的他的笑容有些腥红的残酷:“真是可惜了那些药材和蛊虫呢……”没想到,渔民们如此聪明的发现了被重点把守的暗房,可惜了里面收集了十几年的药物啊! “这样的火势……”林泽生站在他身边,有些担忧的叹息:“应该不会伤到人吧?”既然是渔民们点燃的,那么就该已经全数撤离了吧? “两位大夫,走水了,请随我离开。”玄明冲到门门外,急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笑了。看来三皇子的人只以为是意外罢了,也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忠诚了十几年的人会突然背叛的。于是,两人只是简单的拿了几瓶配置好的药瓶,便随着玄明走了出门。 玄明在前面带路,身后缀着至少四个高手,任刃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不敢轻易下手。海风太大,即便是撒了也会被风吹散,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林泽生则是面色焦急的四处观望着,对玄明说道:“就这么走了吗?这样大的火,渔民们怎么办?人都逃出来没有?” 脚下不停,玄明已经懊恼的几乎自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三皇子不在的时候居然出这样的事情。火势已经控制不住,这个渔村怕是不能幸存了,最主要的是暗房里的药材啊!就这么损失了,不知道三皇子会震怒成什么样子! 至于渔民的生死……他们哪有时间去关注这个,一见失火便拨出一部分人去全力抢救药材,一部分人过来看住这两个大夫了,渔民的死活实在是没什么重要性。现在重要的是快点转移,这样大的火光一定会引起注意,若是有官府来探查,任刃和林泽生可就瞒不住了。 然而就是他们不在意的这些渔民,却早已在等着他们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了海边,几人一起上了船,其中一个高手亲自划船。很快的,小船便渐渐远离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小渔村。 波浪起伏的大海之上,小小的渔船那么的不起眼,似乎随时都会被这漆黑的夜幕和翻涌的波涛吞噬掉。很快的,玄明几人发现渔船开始漏水了。 “怎么可能?这船绝对是完好的!”其中一人难以置信的叫了出来,这是外观做成渔船的专用船,看起来与渔船无二,但实际上却比渔船结实的太多了。他白天刚刚巡查过的,明明是完好的啊! 很快,船体开始倾斜,几人无奈之下只好跳水。但在跳入水中的瞬间,双腿便被缚住,一股力道狠狠地将他们往深水处带去。这些人纵使武功卓绝,但水性哪里比的过海边长大的渔民,再加上缚住他们的是牢固的渔网,一时间手忙脚乱无从挣脱,竟只能眼看着憋不住气,放弃了挣扎。 此时的任刃和林泽生也无从选择,正要跳水逃生时,却从不远处的一堆礁石之后,突然绕出来一艘渔船。 “任二少,林大夫,轻快上船!”船头赫然坐着送饭的大叔。他向两人伸出手,一手一个便将两人拉上了船。 “谢谢。”任刃和林泽生拧着湿透的下摆,轻声道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划船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因常年在海边劳作格外红黑的皮肤,显得这女人十分健壮,但声音却柔弱的悲戚:“都是我们太天真了,以为报恩就好,不用管恩人到底是何人。恩人让我们在这里打渔,我们就听话,让我们将孩子送给他们教导,我们就不反抗……可是……我们竟然帮助的是泽国的皇子,伤害的是任将军的儿子!” 朴实的脸上突然迸发出仇恨的凶光:“今天我们倒是要好好问问了,欺骗我们利用我们就罢了,但是把我们的孩子怎么了!救了我们的命,为何要用我的孩子……”话语突然顿住,她有些愣愣的停下划桨的动作,目光在一瞬间冻结,身体直直的向前伏倒,将不大的渔船震的抖了抖。 船上的人被突然的变故惊住。 “趴下!”任刃立刻反应了过来,没有理会被一箭穿喉的女人,拉着林泽生伏倒在船上,借着不高的船帮向外看去。速度奇快的,五六艘船在靠近。 “你认识这些船吗?”任刃问大叔。 那大叔也是有胆色之人,虽为刚才女子的猝死悲痛,但也还算镇定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渔船。” 一时也想不透这些人的目的何在,但若再不跳水,困在这渔船上才是真的身陷绝境了。显然,三人的想法完全一致。趁着月色,三人也不多话,稍微起身后,迅速滑入了水中。 多亏了今夜汹涌的海浪,让三人入水溅起的水声被掩盖住,并未被对方发现。三人入水后根本无法看清对方,只能凭着记忆向岸边游去。在水中太不利了,只要能上岸,任刃相信凭自己的实力是可以突围的。 然而,终究是太过乐观了。 刚从海水中探出头来,任刃的脖子已经被人用剑架住。 苦着脸扯了扯嘴角,任刃动作缓慢的在劫持他的人的目光下,站起身来。视线一扫便看到了同样被人架住的林泽生,而那个渔民大叔已经不见了踪影。 收回目光,任刃打量着这些人。一身深蓝色衣衫,没有任何标志,手中所用的也是最为常见的长剑,口鼻全部被同色的布料掩住,看不到面孔。匆匆一扫之下,在海滩上的人便有十几个之多,算上在船上的,足有三十多人。 “渔民们呢?”林泽生似乎感觉不到颈间的刀剑,仍旧温润的笑着,好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与人闲聊一样的随意。 任刃被他的提醒心里一惊,是呢,没有看到渔民。既然渔民们已经攻击三皇子的人得手了,自然会返回岸上的,怎么一个人都不见?难道说……眼尖的看到立于林泽生身后的一人长剑上,在火光之下若隐若现的血红痕迹…… 渔民们,都被他们杀了?那么那几个三皇子的人呢? 任刃认为,这些人不是三皇子一伙儿的。否则为何不早些出手救下那些三皇子的人,而在他们被擒之后出手呢?看似,这些人与自己报的是同样的心思,作收渔翁之利。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皱起眉头,任刃突然笑了:“几位,莫不是也想捉我们回去给人治病的?”没有杀他们,便就是活捉了吧? 蓝衣人沉默了半晌,本以为他们不会回答了,却不料任刃身后之人突然回答道:“不是你们,而是你。” 话音刚落,便听到对面之人闷哼一声。 循声抬眼,映入眼帘的是穿透皮肉,撕破布料的剑尖。 鲜血似乎反应有些迟钝一样,在任刃呆滞的目光下,好半天才突然涌出。翻涌着,好像今天的海浪,有一种咸腥的味道,从那森冷的剑光中流出,滴滴答答的,沿着剑尖,滴落在沙滩之上。海浪涌来,又退去,将那鲜红的痕迹抹去无痕。 然后,那森冷的金属色从那月牙白的布料中抽离,似乎还有血肉被割裂开的声音响彻耳际。但最清晰的,却是那人疼痛到极点的痛哼之声,却被他用牙紧紧咬住,将那声音都闷在了喉咙之中,不肯大声喊出。 清浅的笑容凝固在这一瞬间,那深深地梨涡也消失不见。只是那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变得有些苍白的唇瓣,却还是困难的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口型:“放心。” 后颈被砸中的瞬间,任刃却只觉得对方说了一个笑话: 这样的伤,怎么让人放心? 重回弁京 迷蒙中,眼前一遍遍浮现的,都是林泽生苍白的笑脸。 明明是那么疼痛的,明明是流着血的,明明是危及生命的,他的笑容却还是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似乎那真的不值得担心。 但任刃清楚地记得,那一剑刺穿的是心口处。那样的伤势,在那样的环境,还能有多大的生还几率? 很想醒过来,很想问清楚,但却一动不能动。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神智也是时睡时朦朦胧胧的。他想思考现状,想分析敌人,却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往往用尽全力将思绪集中起来,但在下一秒就会毫无预兆的溃散。 不知隔多久,就会有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他知道那是在喂他进食,也许是,也许是清水。他不想喝,却抗拒不了,只能下意识的吞咽着,让自己的昏迷时间无限期的延长,似乎再也没有清醒的希望。 所以,当任刃醒来时,以为这是一场梦。 恍惚的眨眨眼,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床饰,那是工艺极为精美的绣品。镂空的繁复手法,即便是精通绣工的女子,也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才能绣出这样出色的作品。而这样的珍品却只是被挂在了床铺之上,随意的好像是普通的布帘。再用力的闭眼复又睁开,任刃觉得这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 身体还是那么沉重的不听使唤,用尽全力歪了歪头,绸缎磨蹭颈项的丝滑触感让他明白过来,这不是梦。那么,这么不中用的身体,是中了的后遗症吧? 该死的,任刃心中暗骂,究竟是给他用了多少的,身体竟会到这个地步?难道也不怕喂多了,把他弄成白痴吗? 这时,一个宫装女子推开门,脚步轻巧的走了过来。还未靠近就见任刃正睁着眼看她,先是一惊,随后喜笑颜开的对他福了福身,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动听:“任二少,您醒了。您先别急,我去给您拿解药过来,请稍等。”说罢,便又行了退礼,快步离开了。 而任刃此时的心却已经凉到了谷底。这个装扮,这个礼节,他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是弁京,宫中。 不能动的身体却阻挡不了他轻笑出声,他太天真了,怎么会认为萧天弘是能够妥协的人呢?他要的,从来都能得到,即使不择手段。 这次的手段就极好。任刃是被不明人士袭击失踪的,萧天弘身为受害者之一,早就被摘了干净。然后,找到了他却不动手,只等到任刃自己想出办法,从渔村脱身,从而作收渔翁之利。那个渔村,即便是毁了,也全可以推到是渔村百姓与那些混在渔民中的人互相残杀上,谁能料到在最后关头会冒出另一股势力呢? 所以,无人能料到他在此处吧。 嘴角的冷笑还未卸下,门再次被推开。 视线移过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明黄。即便是未着朝服,仅着便装的萧天弘也含有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凌厉,即便是嘴角含笑也不能完全柔和了那种威压,那是常年身居帝王之位所凝练出的气势。果然,这不是一个新君能够达到的境界。 “你醒了。”萧天弘快步走到他的床边,侧身沿着床边坐下,扭过身俯首看他。 “不知陛下将我带到弁京所为何事?”任刃别开眼,根本就不看向他,只是冷淡的说道。 沉默了一瞬,萧天弘轻轻笑了,岔开话题,道:“你昏迷了好多时日了,身体一定不舒服。先把解药喝了,然后再说别的,可好?” 帝王的询问从不是真正的征询别人的意见,他轻拍双手,屋外的侍女立刻端着药碗走近,跪在他的身边将手中的药碗举高。萧天弘将药碗端起,便再没理会那个侍女。侍女立刻乖觉的行礼退出,只留下了两人。 从始至终,任刃的目光只追随着那个走动的侍女,吝啬于向别处移动分毫。 萧天弘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轻松地好似开玩笑般说道:“你喜欢那个宫女?不如,朕将她赏给你?” 任刃闭上眼,懒得搭话。 萧天弘见状也不恼,便自己接话道:“你若不喜欢,我就杀了她。” 任刃闻言,缓缓睁开眼,望向他的目光是分明的嘲笑:“陛下,你退步了。居然用一个素不相识的宫女的性命来威胁我吗?你认为我会在意她的死活?” 萧天弘仍是笑着,动作极轻的摇摇头,俯身探手将他揽住,让他的背靠在他的怀里,方才凑到他的耳边轻笑道:“朕没有想要威胁你。不说了,先喝药。”说着,将药碗递到他的唇边。 任刃自知反抗不了,便张开嘴很顺从的将碗中的药水一饮而尽。萧天弘似乎是第一次给人喂药,角度和力道把握的不太好,手腕抬的高了些,多出的药水顺着任刃的嘴角溢出,黑褐的药汁脏了被褥。 手指握住少年光洁的下巴,粗糙的指腹将他嘴角的药汁抹去,萧天弘的动作轻柔的有些虚幻。一手将药碗搁置在一旁后,也跟着揽了上来,将少年紧紧的抱在怀里,感觉心口突然就被什么填满了。 炽热的气体吹拂在他白嫩的耳垂,帝王轻声说:“朕想你了,你呢?” 忽觉心中一痛,好像心脏被人攥住一样,狠狠的挤压。他记得,几日前,也有人这样的问他,那人的脸颊有着浅浅的梨涡,与他嘴角的笑容一起绽放,那么的暖人心脾。可是,那人去哪了? 任刃的目光迅速的冷了下来,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意:“陛下,您装出这份情深不寿的样子,给谁看呢?” 环住他的腰际的手臂一僵,身后的帝王突然沉默下来。 任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7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却不肯放过他,声音冰冷如刀:“陛下,不用跟我兜圈子,您捉了我来,到底有何用意,大可直说。我不是那个十五岁的无知任刃,这份柔情蜜意,还请您收起来吧。何必,搞得大家都恶心呢?” 突然,腰间一痛,身后人力道之大几乎将他的腰勒断。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任刃,朕这样,你觉得恶心?” 有些微怔于他语气中的伤痛,但任刃很快反应过来,斩钉截铁道:“是的,你不也曾觉得这样的任刃很恶心吗?” 圈在腰上的手臂缓缓地松开,任刃被身后的人扶着,靠在了软垫之上。任刃有些恍惚,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天弘,温柔的好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视线所及,是他明黄|色的衣角,曾经那么期盼的颜色,如今触手可及。 萧天弘将任刃安顿好后,复又坐在床边,从对面凝视着他。年轻的帝王眼中一片沉寂,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好像刚才任刃的话语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任刃,你看看这个。”从袖口取出一封奏折,萧天弘体贴的展开,双手持着放到任刃的面前,高度不高不低恰好让他平视,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他看清楚。 只看了几句,任刃便已是瞳孔一缩,心中巨震。这是,那封三皇子命人伪造的父亲的书信!可是,从他突然发难引起渔村内讧,到到达弁京一共也没多少时间吧,这三皇子是怎么把这信递到萧天弘手中的? “那么,陛下信是不信?”任刃看了看署名,是一位御史的奏折。不知这御史是怎么与泽国三皇子接上头的,但此时他却没心思追究这些,眼前人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朕若信,便不会把这奏章压下来了。”萧天弘将奏折收起,平淡的说道。 这话倒把任刃弄愣了,眨眨眼,疑惑道:“你不信?你知道这是伪造的?” 没有丝毫犹豫的,萧天弘点头:“朕知道。也许,若真是一个刚刚登基的帝王,会有猜忌之心。但朕清楚的记得,任老将军会给我华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和平安定,即使朕……最后因猜忌之心起了杀意,他也没有反。”最后的语调有些低,低的几乎要听不清他语气中的悔意。 “你,后悔了?”任刃没想到萧天弘会有这样的一面。当初下令灭他任家的时候,是怎样的杀伐决断,即便是朝臣中有不少臣子以命求情都没能改变他的心意。 “是,朕最后悔的便是此事。”萧天弘面露苦涩的揉了揉额头,轻笑:“你不知之后的事情。天仁十一年秋,任家覆灭,朕自毁长城。泽国之后小动作不断,水寇频频马蚤扰我国南部边境,朕不胜其扰出兵剿灭,却被那奇怪的海流拖累了许久……之后,北部的漠真,趁虚而入……” 任刃惊骇的望着他,北部的漠真?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因气候干燥,大都以游牧为主,人数也不多。一直以来,都作为华国的属国存在,每年还需要华国提供支援才能度过夏日的干旱期,怎么会怀有这样的野心? “所以,重来一次,朕不会重蹈覆辙。”萧天弘将手轻轻搭在任刃的肩上,握紧,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朕信你任家,决不会反。” 任刃却突然笑了,目光中的笑意带着讽刺:“陛下,你真的很厉害,我差点就信了呢。可你若真的信任家不会反,便不会将我捉来了。我在这里,不就是父兄的牵制吗?你若真的信我任家的忠诚,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让我奉旨进京,而是这样的将我偷偷掳来?不就是怕了我父兄会照顾我的意愿,坚决抗旨吗?” “任刃……”萧天弘只觉得口中有些发苦,这苦涩的感觉几乎蔓延到了鼻腔、眼眶,让他说不出的难受,声音也低哑了许多:“朕无意要你当你父兄的牵制……” “!”任刃恍然大悟状打断他的话,眼含笑意的看着他:“那便是用我父兄的性命牵制住我了?陛下是不是也后悔当时下令杀了我?任刃对陛下的帮助可不比我父兄少呢……” 那语气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低下头,萧天弘无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探出手将满脸冷意的少年拥入怀里,年轻的帝王轻轻地晃摇着头,声音脆弱的好像会一碰就碎:“不是的,任刃。我只是想……想能这么抱着你就好了。” 任刃的眼神一滞,随后浓浓的讽意爬上了他的眼角,任刃笑了,乐不可支的几乎无法将语句说的连贯:“可是,怎么办?这样的拥抱,我只觉得恶心了。” 人生重来一次,不是你要后悔便可以的。 任刃所期盼的怀抱,再也不是你的。 只是……他是最清楚萧天弘的手段的,既然当时要杀林泽生的是萧天弘的人,那么他还会有活路吗? 低垂的眼帘下,痛意蔓延而出,几乎要凝结出泪来。 无人可信 袅袅的龙檀香的香气从香炉中腾起,在阳光中微微的扭曲,好像轻盈薄透的白色面纱,遮住了窗外的景色,营造出一种神秘飘渺的氛围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啊……龙檀香取自高山之巅的龙檀木,几年才得一小块,这世上也只有帝王方能用得起。 这是萧天弘身上特有的淡淡的味道,而如今他在这个屋中久了,是不是也会染上这个味道呢? 视线毫无意识的追随着那飘渺的白雾,任刃一夜未闭的眼睛有些酸涩,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好像要跟自己较劲一般。萧天弘走到他面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只着白色里衣的少年,被子只搭到了他的腰部,宽大的衣袖被褪到了手肘部位,两只手交叠在腹部,姿势端正的不像是清晨刚起床的人。果然,他的眼神空无一物,只盯着某一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他周围的空气连同他本人,都被凝固住了一样。 萧天弘心里一突,他不喜欢这样的任刃。他想要看到的,是那个明明笑着却眼含不屑的,是那个面色平静却敢和他据理力争的,是那个能够开心浅笑没有虚假的,神采飞扬的任刃。 “任刃……”萧天弘轻声呼唤,既怕打碎他的平静,又想将他从那片宁静中唤醒。 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好半天才进入了他的耳朵,唤起了他的回应。眨眨眼,任刃的视线终于有了焦距,将目光移向他,淡然而恭敬的点头:“陛下,早。” “任刃,你一夜没睡吗?”看着他眼下的阴影,萧天弘心生不舍,挥退伺候的太监宫女,穿着中衣便坐在了他的床边,伸手覆上他的双眼。 从善如流的闭上眼,任刃没有回答。 细密柔软的睫毛从掌心扫过,那痒痒的似乎直挠到了心里,被盖住眼睛的少年,面色有些苍白,鼻尖挺翘,唇色淡淡的。这样的五官,和萧天弘修长有力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有一种脆弱的美感,就这么撞入了萧天弘的眼里。 缓缓俯下身子,他的薄唇印了下去。 然后手下的头颅忽然侧了侧,他的唇落在了他的脸颊。 萧天弘也不恼怒,收回手直起了身,观察着任刃的神色,却见他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视线都没能分给他一分。心脏微微一缩,萧天弘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是轻轻帮他拉好了被子,嘱咐道:“朕去早朝,你好好休息。太医说,你的身体被亏损的厉害,需要好好保养。” 说罢,又凝视了他片刻,转身离开。 许久,当帝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任刃才坐起身来,有些僵硬的活动着手臂。待到手臂能够活动自如时,便翻身下床,先是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在小心翼翼扶着桌子走了几步后,才终于能自己站立起来。 招来太监吩咐沐浴,很快就有人抬了浴桶进来。即使身体没有什么力气,任刃还是挥退了左右,自己坐到了浴桶之中轻轻搓洗。 温热的清水滋润着身体,满身的疲惫也缓解了许多。闭上眼,靠着桶壁,任刃想不明白萧天弘究竟是什么意思。用柔情攻势打动他吗?居然让他夜宿养心殿。幸好萧天弘没有勉强他,让他睡在了外间,并没有发生两人同塌而眠的恶件。 ——的确是恶件,若与萧天弘同塌,那必然是龙床之上了。 现在萧天弘目的不明对他好的时候,一切都好说。但帝王翻脸的时候,他不打算日后多出一条“恃宠而骄,心怀谋逆”的罪名来。 虽然不用观察也知道,这周围必然有着高手,但任刃也轻松自在了很多。萧天弘本身就是让他紧张恐惧的存在,即使极力压抑这种本能,心情也是忽略不了的。他不知道萧天弘到底要对他做什么,但直觉还是趁着他早朝的时候再行沐浴,他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估摸着时间,任刃擦干身体,动作缓慢的边穿着衣服,边让人将屋内收拾了。 简单的吃了几口流食,肚中的饥饿感减轻了,任刃开始思考现状。 首先,林泽生是否安全。任刃担心,但却并不恐惧。也许是出于对医圣谷的自信,也许是对于林泽生信任,昏迷前那人云淡风情的表情,临危不惧的那一句“放心”让他相信:即使是处于那么多人的围攻之下,那样无处可逃的绝境之中,林泽生也能够活下来。 这种信任,与其说是盲目的,不如说是别无选择的。 手掌向上,接住从发梢滴落的水珠,看着晶莹的液体折射着太阳的光点,那光芒似乎变成了细芒,一点点的映入眼帘,刺到了心里。细细密密的,戳的他的心脏持续的微疼。任刃想,他只能相信,必须相信,否则……他该怎么办呢? 明知道是萧天弘下的手,他却不能问。虽然猜不透萧天弘的用意到底是为何,但任刃很清楚自己若是表达了对林泽生过分的关心,那么萧天弘是决计不会放过他了。所以,他装作没事,装作不知,不闻不问。 任刃怕一旦将此事问出口,这表面的平和都难以维持。气愤吗?悲痛吗?都要深深的压抑下去,一派平静。在弁京之中和萧天弘闹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手指渐渐收拢,将掌心的光芒泯灭成一滩潮湿,任刃想起那“帝王蛊”,明明是可以用来牵制萧天弘的,现在却成了牵制自己的存在了。若是让萧天弘知晓了那帝王蛊,自己便更没有了逃脱的机会。任刃是医圣爱徒,与林泽生私交甚好,这样的人绝对是捏在手心中换取解蛊的最好筹码…… 萧天弘是绝对不会畏惧医圣谷的,所以这个秘密,任刃必须捂住。那么……他还能有什么可以拿来谈判的,使自己脱身呢? 现在的他,身无长物,连保命的银针都没有了。宫中,他算是熟悉的,能够利用的,只有一个人——王娉婷。 但任刃有些犹豫,他并不想将这个女孩子牵扯进来,他和萧天弘的恩怨,医圣谷和这些国家的过往,不论是谁被牵扯进来,都是有害无益的。但是,他别无所依。 然而,不需要任刃纠结太久,萧天弘下了早朝,便直接回到了养心殿,跟在他身后的,是娉婷。 “肖……任二少。”娉婷走近养心殿后先是惊喜,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规规矩矩的点头礼。 萧天弘也不介意他的妃子向一个外臣先打了招呼,轻笑道:“纯妃,朕听闻你和任刃在泽州时便私交甚好,现在任刃在朕这里做客,你便多陪陪吧。” 此话一出,任刃和娉婷同时变了脸色。 娉婷震惊于陛下竟然早就知道了她和任刃的关系亲近,却从未言明。那么,陛下也一定知道她为何会那么清楚他的喜好了?那么,今日是什么用意?将任刃困在此地,再唤她来,是为了考验两人是否有私情吗? 任刃则是震惊于他的称呼:纯妃。入宫不过几个月,娉婷居然已经封妃,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天大的恩宠。而且,让自己的妃子陪一个外臣说话?萧天弘到底是何居心? 萧天弘却仿佛没注意到两人都变得有些惊疑的脸色,挥挥手交代了一句:“朕还有些事情要与大臣商谈,晚些回来。纯妃,任刃身体还未恢复完全,宫女们粗手粗脚不懂医术,你便留在这里帮朕照料他吧。”说罢,就走了出去,还带走了屋内伺候的下人们。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番交代,直到萧天弘的身影彻底消失,房门被关上,两人都没能回过神来。 “呵!”娉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真是搞不懂陛下想些什么。”顿了顿,看向任刃,眼底满满的欣喜,却维持着应有的距离,轻声道,“不过,任二少,我很高兴又见到你了。” 少女的身段婀娜了许多,似乎在这半年里,一朵青涩的花骨朵渐渐张开,展露出艳丽的风采。一身水蓝色宫装,更衬得她华贵娇美,几乎要寻不见那个泽州少女的影子了。 虽然那双眼,还是那么大那么亮,澄澈的一如既往,如同淤泥中掩不住的珍珠的光华。但任刃心里却一阵酸疼:她已经再不是那个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耍赖,非要叫他‘肖哥哥’的娉婷了…… “抱歉,把你拖累了。”任刃摸不清萧天弘的打算,但既然特意让二人独处,他也放下了其他心思,疏离礼貌的维持着外臣应有的恭敬。 “任二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娉婷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压低声音问道。那双乌黑的眼睛,专注的望着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的灵动可爱。 “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任刃一顿,才缓缓的叹气,觉得有些气力不支,还是身体亏损了啊,站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看他面有倦色,娉婷心中一酸,忙伸手扶住他,一触之下,两人都是一愣,然后迅速的分开。 不过几月不见,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快乐恣意的肖大夫,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现在,他被囚于此,她已为人妇。 只是娉婷这一撤手,任刃一个不稳差点栽倒。情急之下,娉婷只好伸手扶住,可是毕竟是个少女,被任刃一压,力道之猛差点将她扑倒。勉强后退半步站稳了,却已经将人抱了满怀。 尴尬的气氛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扑哧!”娉婷率先笑出了声,忙松了手,让任刃自己抓住了桌角站稳。自己则退后几步避开了身体的接触,口中却是轻笑着,“真是的,你身体这么重,我可是扶不动的。”这话,不知是说给任刃听,还是门外的眼睛们听。 任刃也笑了:“还是不劳烦娘娘了,我自己来吧。”说着,便强撑着力气,慢慢的挪动到了床边,坐下。 娉婷掏出手帕,捂嘴轻笑:“当然是劳烦了,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哎?可是我记得你杀鸡的时候没手软来着啊。”任刃靠在床边,笑着提起了泽州的往事。 一说一笑中,两人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相处时的自如。 “别说害怕拖累我之类的话了。陛下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意识到你的存在,就已经把我牵扯进来了。所以,把事情告诉我吧。只有彻底搞清楚现状,我才能有应对之策,否则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的,不是更容易出事?”娉婷收敛了笑容,声音很稳,神情坚定沉静的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女。 “你……”心中说不出的酸涩,有些怜惜眼前少女惊人的成长,却只能叹息一声,将话说了个大概。帝王蛊的事情自然不能说,他只说了陛下是打算以他为人质牵制任家,同时以任家来牵制他,为帝王行某些不方面在明面上进行的事情。 娉婷认真的听着,偶尔有惊讶的神情闪过,但还算镇静。 听完任刃的叙述,娉婷垂下眼帘,思考了片刻,突然将声音压的极低道:“我可以帮你传递消息出去,找人营救你。” 任刃一愣,却摇摇头,低声笑了:“不,太危险了。既然你跟我接触了,陛下一定会找人盯住你的。你无论做什么都很危险,不可以。” “不,我可以的,我在宫中也是有人脉的!”娉婷有些恼了,似乎对于任刃不信任她表示不满。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担心你。”想要如从前那样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手抬到了半空却只能定住,有些尴尬的笑了,“不用着急,陛下既然让我活着,我就是有用的,你不用担心。” 见劝说无果,娉婷撅嘴扭头,不看他了。 被她突然展现的小脾气逗乐了,任刃只好如同在泽州时一样,不去哄她,却说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琐事,渐渐地娉婷终于绷不住,开始搭起话来。 直到午膳的时间,娉婷眨眨眼,颇为神秘的说:“这宫中御厨有几道菜做的特别好吃,我们点来尝尝?” 任刃有点无奈,叹了口气问:“想吃就要来啊,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哼!”郁闷的撇撇嘴,秀丽的眉毛蹙起,“没办法,这宫中吃饭规矩太多,喜欢吃的也不能常吃。不过,我倒是可以借你的光,多吃一点。”开心的笑笑,便招来门外守着的太监吩咐了下去。 望着娉婷在面对太监宫女时,瞬间恢复了妃子应有的端庄表情,任刃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敛,渐渐地归于平静。 缓缓闭上眼,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娉婷,在这里,我谁也不信。 并不珍贵 这次中的实在有些狠了,任刃的身体即使之前已经被调理的不错也有些承受不了,所以即便是喝了解药,几天内也是身体发虚,四肢绵软的。 此时,他正无力的靠在萧天弘的怀里,任由帝王的手掌在他的腰间轻抚,眼底一派平静无波。他不是没有反抗过的,但身体使不上力,根本挣脱不开。萧天弘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总喜欢把他抱到腿上搂住,摸一摸亲一亲而已,就好像他是一个喜爱的玩物。 对于萧天弘,任刃越来越搞不懂。 这两三日来,各种奇珍异宝、珍稀古籍像流水一般堆砌在任刃面前,萧天弘总是期盼的看着他,若是任刃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虽然萧天弘面上没有太多变化,但语气会明显的轻松许多。就算任刃完全不理会,他也不气馁,一次次的搜罗来各种宝物,只为博他一笑。 除此之外,每次下了早朝,若没有其他事情,萧天弘必然就会回到养心殿来,连后宫的女人们那里都极少去,只是缠着他。 将宫女太监全部挥退,年轻的帝王总喜欢将他抱在怀里,一起吃饭,聊天。当然,大多数都是萧天弘轻声说着,任刃无动于衷的听。批阅奏折时,也是拉着任刃一起的,似乎完全不避讳他,偶尔遇到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还会询问任刃的意见。但任刃自然是从不开口的,别开眼不去向那明黄的纸张上瞄上哪怕一眼。 萧天弘越是温柔体贴,任刃越觉得心中发冷,每个夜里都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惊醒,恐慌的无法成眠。他不相信萧天弘表现出来的柔情深种的模样,但也搞不清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冷淡的不迎合、不反抗,每天趁那人不在的时候寻找着契机。 “你太瘦了,该多吃点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萧天弘取了手帕将右手的墨迹擦净,双手环住少年的腰,将他更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有些心疼的呢喃。 任刃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权当身下坐的是个软垫子,自顾自得拿起瓷碗吃饭。一不小心,米粒沾在了嘴边,任刃下意识的用舌尖在唇边一卷,下一秒下巴就已经被搬到了那人对面,唇毫无预兆的被吻住。 眼中厉光一闪,任刃不留情面的合齿便要咬下。萧天弘却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做,捏住他下巴的手指力道猛增,生生的将他的下颚捏住无法闭合。趁着这个空当,他的舌已经登门入室,。 估计下巴已经青紫了吧?任刃放弃了抵抗,任由他的唇舌如何的扫荡,身体僵直的好似一块木头。与萧天弘相处十余年,他当然知道刚才那一捏已经说明他开始不悦了。任刃并不打算跟萧天弘闹翻,在弁京,在宫中,若是真的将这人惹恼了,只是苦了自己罢了。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任刃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跟这人什么没有做过呢,现在又来装什么坚贞不屈?只是,曾经这人一个轻微的触碰都能让他身体酥软,如今这样的亲密,却在他的心底激不起半点涟漪了。 不期然的,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吻。那人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总是温温润润,不急不躁的。与那人相处,也不是没有情/动难耐的时刻,但无论怎样的情/欲萌动,那人都不曾真的强迫过他半分,连粗鲁一点的动作都不会有。总是小心翼翼的,好像怕把他伤到一样的小心体贴。 萧天弘呢?前世萧天弘似乎没有吻过他,无从比较。但现在的这个吻,果然如同他的人一样,狠绝冷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刃相信,如果刚才他执意抵抗下去,萧天弘甚至会动手卸了他的下巴。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情深万种,只不过是这人装出来的假象。 越飘越远的思绪,被突然调换的姿势打断。他已经跨坐在了萧天弘的身上,某个灼热的部位正磨蹭着他的下/身,意味鲜明。而一只大手已经探入了他的底裤,正试图拉扯。 任刃冷眼看着那人即使情动也仍旧冷静自持的脸,突然一手抬起,爬上了这人的胸口处,轻抚摩挲。被他的主动刺激的呼吸一窒,萧天弘还未反应过来,任刃身后的桌案竟“轰”的一声碎成木屑,其上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整齐的奏折也不少被染上了黑色的墨汁。 收回背在身后的手掌,任刃另一手推开两人的距离,骑坐在他的身上,挑眉冷笑:“陛下还要继续吗?”嫣红到微肿的唇瓣,在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格外诱人,从那黑色的瞳孔中散发出的不屑竟也是那么的风采卓绝。 萧天弘表情一僵,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暗淡,便恢复了常态。 任刃动作利落的起身站好,细心地将衣角的褶皱拉了拉,取出袖中的手帕拭去了嘴角的唾液痕迹,再没有看向萧天弘一眼。 其实,他刚刚是真的想将这一掌印在萧天弘的心口的,但犹豫片刻却没能下得去手。他若真的在一怒之下弑君,即使只是伤了萧天弘,也是绝对不行的。在这宫中,哪里会有什么藏得住的秘密,帝王若是受伤,会牵连进去多少的人?他任刃,任家,娉婷都是绝对逃不掉的…… 任刃不是争一时意气之人,暂时的隐忍,总会换来更多的机会。 “陛下!”这样巨大的声响,外间怎么会听不到。顺福在门口等了片刻,见屋内没什么声息,不由慌了神,也顾不得陛下交代过不许打扰的旨意,开口询问。 “无事,进来收拾吧。”萧天弘的声音很平静,细听之下才能分辨出一点点的沙哑。 顺福应声走进,见到屋内的狼籍先是一愣,随后反应极快的招呼外间的四个太监和宫女进来,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向任刃和萧天弘看过一眼。 待到所有人都退出,屋内又恢复了沉默。 任刃只是站着,一言不发,萧天弘坐在椅子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后天便是除夕之夜了,你可有什么愿望?”好半天后,萧天弘打破了寂静。 任刃一愣,已经到了除夕了吗?在这里,度日如年到几乎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这样算来,他在弁京已经居住了近一个月了。都快一个月了啊……不知道林泽生的伤势如何?在这里,他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突然一凛,任刃意识到竟然在萧天弘的面前想起另一个人,心中生出后怕之感。面上却只是冷淡的说道:“愿望,自然是有的,但却实现不了罢了。” 本以为任刃只会如以往一样沉默不语,却没料到他竟回答了。萧天弘有些意外的笑了笑,接口道:“什么愿望说来听听,朕帮你实现。” “陛下何必问我呢?”语气中的嘲讽那么明显,明显到萧天弘刚扬起的笑容就那么冻结在了嘴角。 有一种疼痛,从任刃刚刚轻柔抚过的胸口处蔓延到了喉咙、口腔、眼角、眉梢,整张脸都因这种疼痛而微微扭曲,竟然摆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这是在自取其辱。任刃的愿望是那么的显而易见:离开这里。而他却装作不知道,将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都双手捧在任刃的面前,却得不到他的一个回眸。 他对他的好,就这么让人不屑一顾吗? “陛下,纯妃娘娘在殿外等候。”顺福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 萧天弘看了看天色,正是娉婷每日来与任刃聊天的时候了。对于他的宠妃和任刃每日相见的事情,他完全不曾担心。娉婷是个懂事知礼的,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而任刃……是不可能喜欢上女人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嫉妒娉婷。这段日子以来,任刃只有看到娉婷,才会露出笑脸,多说一些话,因之前的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才会红润起来。所以,即便是心中嫉妒,他也仍让娉婷每日来陪他坐坐,他不忍看到这人麻木淡漠的表情。 “参见陛下。”娉婷走进屋内,先对他行了妃礼。 “免了,朕还有事,你陪任刃多做一会儿吧,晚膳朕不回来吃了。”萧天弘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又被关上,屋内的两人对视无语。 “任……”娉婷的视线不能控制的落在任刃的唇瓣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是世事不懂的无知少女,已经嫁为人妇的她,如何不懂那微肿的形状所代表的意义?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为何任刃会秘密出现在宫中,被陛下拘禁在养心殿;为何陛下会不避讳男女之防,让她每日来与任刃聊天;为何陛下会听到她是泽州人后便对她照顾有加,独宠一人;为何会在夜宿她的寝宫时,总是旁敲侧击问着任家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答案。 娉婷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的丈夫爱着她曾爱的人?忍不住的,笑声从捂住的唇边溢出,似乎要发泄却不忍过分一样,那笑声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更像是抽噎。 任刃皱起眉头,嘴唇微动,却吐不出一个音来。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到这个境地,这样的事情被娉婷知晓,怎么会不伤了她的心? 低低的笑着,呼吸急促而短暂。好一会儿,娉婷才停了下来,再次扬起的视线中,突然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只是,那澄澈的目光不变,却亮的惊人。 “我帮你逃出去吧。”娉婷浅笑着,说道。 “你……”任刃惊讶的看着她。 “你并不想留在这里,不是吗?”娉婷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她看得清楚,为情所困的,只有帝王一人,任刃只是被困于此。 心里一沉,任刃突然觉得口中发苦:“你怕我分了你的宠爱吗?” 娉婷好笑的挑起嘴角,摇头道:“你胡斯乱想什么呢!不过,我还真的好奇呢……”突然压到极低的声音,配合上她八卦的表情,十分可爱,“陛下对你真的很好呢,你就一点也不动心?” 很完美的掩饰,很真切的表情,好像她所议论的人与她无关。 任刃被她语气中的期待和兴奋逗的一笑,随后收敛了所有表情,有些讽刺的说:“他的宠爱,没有那么珍贵。” 珍贵到,可以抹杀那十几年的过往。 重回弁京 迷蒙中,眼前一遍遍浮现的,都是林泽生苍白的笑脸。 明明是那么疼痛的,明明是流着血的,明明是危及生命的,他的笑容却还是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似乎那真的不值得担心。 但任刃清楚地记得,那一剑刺穿的是心口处。那样的伤势,在那样的环境,还能有多大的生还几率? 很想醒过来,很想问清楚,但却一动不能动。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神智也是时睡时朦朦胧胧的。他想思考现状,想分析敌人,却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往往用尽全力将思绪集中起来,但在下一秒就会毫无预兆的溃散。 不知隔多久,就会有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他知道那是在喂他进食,也许是,也许是清水。他不想喝,却抗拒不了,只能下意识的吞咽着,让自己的昏迷时间无限期的延长,似乎再也没有清醒的希望。 所以,当任刃醒来时,以为这是一场梦。 恍惚的眨眨眼,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床饰,那是工艺极为精美的绣品。镂空的繁复手法,即便是精通绣工的女子,也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才能绣出这样出色的作品。而这样的珍品却只是被挂在了床铺之上,随意的好像是普通的布帘。再用力的闭眼复又睁开,任刃觉得这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 身体还是那么沉重的不听使唤,用尽全力歪了歪头,绸缎磨蹭颈项的丝滑触感让他明白过来,这不是梦。那么,这么不中用的身体,是中了的后遗症吧? 该死的,任刃心中暗骂,究竟是给他用了多少的,身体竟会到这个地步?难道也不怕喂多了,把他弄成白痴吗? 这时,一个宫装女子推开门,脚步轻巧的走了过来。还未靠近就见任刃正睁着眼看她,先是一惊,随后喜笑颜开的对他福了福身,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动听:“任二少,您醒了。您先别急,我去给您拿解药过来,请稍等。”说罢,便又行了退礼,快步离开了。 而任刃此时的心却已经凉到了谷底。这个装扮,这个礼节,他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是弁京,宫中。 不能动的身体却阻挡不了他轻笑出声,他太天真了,怎么会认为萧天弘是能够妥协的人呢?他要的,从来都能得到,即使不择手段。 这次的手段就极好。任刃是被不明人士袭击失踪的,萧天弘身为受害者之一,早就被摘了干净。然后,找到了他却不动手,只等到任刃自己想出办法,从渔村脱身,从而作收渔翁之利。那个渔村,即便是毁了,也全可以推到是渔村百姓与那些混在渔民中的人互相残杀上,谁能料到在最后关头会冒出另一股势力呢? 所以,无人能料到他在此处吧。 嘴角的冷笑还未卸下,门再次被推开。 视线移过去,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明黄。即便是未着朝服,仅着便装的萧天弘也含有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凌厉,即便是嘴角含笑也不能完全柔和了那种威压,那是常年身居帝王之位所凝练出的气势。果然,这不是一个新君能够达到的境界。 “你醒了。”萧天弘快步走到他的床边,侧身沿着床边坐下,扭过身俯首看他。 “不知陛下将我带到弁京所为何事?”任刃别开眼,根本就不看向他,只是冷淡的说道。 沉默了一瞬,萧天弘轻轻笑了,岔开话题,道:“你昏迷了好多时日了,身体一定不舒服。先把解药喝了,然后再说别的,可好?” 帝王的询问从不是真正的征询别人的意见,他轻拍双手,屋外的侍女立刻端着药碗走近,跪在他的身边将手中的药碗举高。萧天弘将药碗端起,便再没理会那个侍女。侍女立刻乖觉的行礼退出,只留下了两人。 从始至终,任刃的目光只追随着那个走动的侍女,吝啬于向别处移动分毫。 萧天弘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轻松地好似开玩笑般说道:“你喜欢那个宫女?不如,朕将她赏给你?” 任刃闭上眼,懒得搭话。 萧天弘见状也不恼,便自己接话道:“你若不喜欢,我就杀了她。” 任刃闻言,缓缓睁开眼,望向他的目光是分明的嘲笑:“陛下,你退步了。居然用一个素不相识的宫女的性命来威胁我吗?你认为我会在意她的死活?” 萧天弘仍是笑着,动作极轻的摇摇头,俯身探手将他揽住,让他的背靠在他的怀里,方才凑到他的耳边轻笑道:“朕没有想要威胁你。不说了,先喝药。”说着,将药碗递到他的唇边。 任刃自知反抗不了,便张开嘴很顺从的将碗中的药水一饮而尽。萧天弘似乎是第一次给人喂药,角度和力道把握的不太好,手腕抬的高了些,多出的药水顺着任刃的嘴角溢出,黑褐的药汁脏了被褥。 手指握住少年光洁的下巴,粗糙的指腹将他嘴角的药汁抹去,萧天弘的动作轻柔的有些虚幻。一手将药碗搁置在一旁后,也跟着揽了上来,将少年紧紧的抱在怀里,感觉心口突然就被什么填满了。 炽热的气体吹拂在他白嫩的耳垂,帝王轻声说:“朕想你了,你呢?” 忽觉心中一痛,好像心脏被人攥住一样,狠狠的挤压。他记得,几日前,也有人这样的问他,那人的脸颊有着浅浅的梨涡,与他嘴角的笑容一起绽放,那么的暖人心脾。可是,那人去哪了? 任刃的目光迅速的冷了下来,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意:“陛下,您装出这份情深不寿的样子,给谁看呢?” 环住他的腰际的手臂一僵,身后的帝王突然沉默下来。 任刃却不肯放过他,声音冰冷如刀:“陛下,不用跟我兜圈子,您捉了我来,到底有何用意,大可直说。我不是那个十五岁的无知任刃,这份柔情蜜意,还请您收起来吧。何必,搞得大家都恶心呢?” 突然,腰间一痛,身后人力道之大几乎将他的腰勒断。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任刃,朕这样,你觉得恶心?” 有些微怔于他语气中的伤痛,但任刃很快反应过来,斩钉截铁道:“是的,你不也曾觉得这样的任刃很恶心吗?” 圈在腰上的手臂缓缓地松开,任刃被身后的人扶着,靠在了软垫之上。任刃有些恍惚,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天弘,温柔的好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视线所及,是他明黄|色的衣角,曾经那么期盼的颜色,如今触手可及。 萧天弘将任刃安顿好后,复又坐在床边,从对面凝视着他。年轻的帝王眼中一片沉寂,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好像刚才任刃的话语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任刃,你看看这个。”从袖口取出一封奏折,萧天弘体贴的展开,双手持着放到任刃的面前,高度不高不低恰好让他平视,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他看清楚。 只看了几句,任刃便已是瞳孔一缩,心中巨震。这是,那封三皇子命人伪造的父亲的书信!可是,从他突然发难引起渔村内讧,到到达弁京一共也没多少时间吧,这三皇子是怎么把这信递到萧天弘手中的? “那么,陛下信是不信?”任刃看了看署名,是一位御史的奏折。不知这御史是怎么与泽国三皇子接上头的,但此时他却没心思追究这些,眼前人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朕若信,便不会把这奏章压下来了。”萧天弘将奏折收起,平淡的说道。 这话倒把任刃弄愣了,眨眨眼,疑惑道:“你不信?你知道这是伪造的?” 没有丝毫犹豫的,萧天弘点头:“朕知道。也许,若真是一个刚刚登基的帝王,会有猜忌之心。但朕清楚的记得,任老将军会给我华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和平安定,即使朕……最后因猜忌之心起了杀意,他也没有反。”最后的语调有些低,低的几乎要听不清他语气中的悔意。 “你,后悔了?”任刃没想到萧天弘会有这样的一面。当初下令灭他任家的时候,是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8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是怎样的杀伐决断,即便是朝臣中有不少臣子以命求情都没能改变他的心意。 “是,朕最后悔的便是此事。”萧天弘面露苦涩的揉了揉额头,轻笑:“你不知之后的事情。天仁十一年秋,任家覆灭,朕自毁长城。泽国之后小动作不断,水寇频频马蚤扰我国南部边境,朕不胜其扰出兵剿灭,却被那奇怪的海流拖累了许久……之后,北部的漠真,趁虚而入……” 任刃惊骇的望着他,北部的漠真?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因气候干燥,大都以游牧为主,人数也不多。一直以来,都作为华国的属国存在,每年还需要华国提供支援才能度过夏日的干旱期,怎么会怀有这样的野心? “所以,重来一次,朕不会重蹈覆辙。”萧天弘将手轻轻搭在任刃的肩上,握紧,轻声却坚定地说道:“朕信你任家,决不会反。” 任刃却突然笑了,目光中的笑意带着讽刺:“陛下,你真的很厉害,我差点就信了呢。可你若真的信任家不会反,便不会将我捉来了。我在这里,不就是父兄的牵制吗?你若真的信我任家的忠诚,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让我奉旨进京,而是这样的将我偷偷掳来?不就是怕了我父兄会照顾我的意愿,坚决抗旨吗?” “任刃……”萧天弘只觉得口中有些发苦,这苦涩的感觉几乎蔓延到了鼻腔、眼眶,让他说不出的难受,声音也低哑了许多:“朕无意要你当你父兄的牵制……” “!”任刃恍然大悟状打断他的话,眼含笑意的看着他:“那便是用我父兄的性命牵制住我了?陛下是不是也后悔当时下令杀了我?任刃对陛下的帮助可不比我父兄少呢……” 那语气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低下头,萧天弘无力的扯出一个笑容,探出手将满脸冷意的少年拥入怀里,年轻的帝王轻轻地晃摇着头,声音脆弱的好像会一碰就碎:“不是的,任刃。我只是想……想能这么抱着你就好了。” 任刃的眼神一滞,随后浓浓的讽意爬上了他的眼角,任刃笑了,乐不可支的几乎无法将语句说的连贯:“可是,怎么办?这样的拥抱,我只觉得恶心了。” 人生重来一次,不是你要后悔便可以的。 任刃所期盼的怀抱,再也不是你的。 只是……他是最清楚萧天弘的手段的,既然当时要杀林泽生的是萧天弘的人,那么他还会有活路吗? 低垂的眼帘下,痛意蔓延而出,几乎要凝结出泪来。 无人可信 袅袅的龙檀香的香气从香炉中腾起,在阳光中微微的扭曲,好像轻盈薄透的白色面纱,遮住了窗外的景色,营造出一种神秘飘渺的氛围这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啊……龙檀香取自高山之巅的龙檀木,几年才得一小块,这世上也只有帝王方能用得起。 这是萧天弘身上特有的淡淡的味道,而如今他在这个屋中久了,是不是也会染上这个味道呢? 视线毫无意识的追随着那飘渺的白雾,任刃一夜未闭的眼睛有些酸涩,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好像要跟自己较劲一般。萧天弘走到他面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只着白色里衣的少年,被子只搭到了他的腰部,宽大的衣袖被褪到了手肘部位,两只手交叠在腹部,姿势端正的不像是清晨刚起床的人。果然,他的眼神空无一物,只盯着某一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他周围的空气连同他本人,都被凝固住了一样。 萧天弘心里一突,他不喜欢这样的任刃。他想要看到的,是那个明明笑着却眼含不屑的,是那个面色平静却敢和他据理力争的,是那个能够开心浅笑没有虚假的,神采飞扬的任刃。 “任刃……”萧天弘轻声呼唤,既怕打碎他的平静,又想将他从那片宁静中唤醒。 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好半天才进入了他的耳朵,唤起了他的回应。眨眨眼,任刃的视线终于有了焦距,将目光移向他,淡然而恭敬的点头:“陛下,早。” “任刃,你一夜没睡吗?”看着他眼下的阴影,萧天弘心生不舍,挥退伺候的太监宫女,穿着中衣便坐在了他的床边,伸手覆上他的双眼。 从善如流的闭上眼,任刃没有回答。 细密柔软的睫毛从掌心扫过,那痒痒的似乎直挠到了心里,被盖住眼睛的少年,面色有些苍白,鼻尖挺翘,唇色淡淡的。这样的五官,和萧天弘修长有力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有一种脆弱的美感,就这么撞入了萧天弘的眼里。 缓缓俯下身子,他的薄唇印了下去。 然后手下的头颅忽然侧了侧,他的唇落在了他的脸颊。 萧天弘也不恼怒,收回手直起了身,观察着任刃的神色,却见他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视线都没能分给他一分。心脏微微一缩,萧天弘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是轻轻帮他拉好了被子,嘱咐道:“朕去早朝,你好好休息。太医说,你的身体被亏损的厉害,需要好好保养。” 说罢,又凝视了他片刻,转身离开。 许久,当帝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任刃才坐起身来,有些僵硬的活动着手臂。待到手臂能够活动自如时,便翻身下床,先是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在小心翼翼扶着桌子走了几步后,才终于能自己站立起来。 招来太监吩咐沐浴,很快就有人抬了浴桶进来。即使身体没有什么力气,任刃还是挥退了左右,自己坐到了浴桶之中轻轻搓洗。 温热的清水滋润着身体,满身的疲惫也缓解了许多。闭上眼,靠着桶壁,任刃想不明白萧天弘究竟是什么意思。用柔情攻势打动他吗?居然让他夜宿养心殿。幸好萧天弘没有勉强他,让他睡在了外间,并没有发生两人同塌而眠的恶件。 ——的确是恶件,若与萧天弘同塌,那必然是龙床之上了。 现在萧天弘目的不明对他好的时候,一切都好说。但帝王翻脸的时候,他不打算日后多出一条“恃宠而骄,心怀谋逆”的罪名来。 虽然不用观察也知道,这周围必然有着高手,但任刃也轻松自在了很多。萧天弘本身就是让他紧张恐惧的存在,即使极力压抑这种本能,心情也是忽略不了的。他不知道萧天弘到底要对他做什么,但直觉还是趁着他早朝的时候再行沐浴,他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 估摸着时间,任刃擦干身体,动作缓慢的边穿着衣服,边让人将屋内收拾了。 简单的吃了几口流食,肚中的饥饿感减轻了,任刃开始思考现状。 首先,林泽生是否安全。任刃担心,但却并不恐惧。也许是出于对医圣谷的自信,也许是对于林泽生信任,昏迷前那人云淡风情的表情,临危不惧的那一句“放心”让他相信:即使是处于那么多人的围攻之下,那样无处可逃的绝境之中,林泽生也能够活下来。 这种信任,与其说是盲目的,不如说是别无选择的。 手掌向上,接住从发梢滴落的水珠,看着晶莹的液体折射着太阳的光点,那光芒似乎变成了细芒,一点点的映入眼帘,刺到了心里。细细密密的,戳的他的心脏持续的微疼。任刃想,他只能相信,必须相信,否则……他该怎么办呢? 明知道是萧天弘下的手,他却不能问。虽然猜不透萧天弘的用意到底是为何,但任刃很清楚自己若是表达了对林泽生过分的关心,那么萧天弘是决计不会放过他了。所以,他装作没事,装作不知,不闻不问。 任刃怕一旦将此事问出口,这表面的平和都难以维持。气愤吗?悲痛吗?都要深深的压抑下去,一派平静。在弁京之中和萧天弘闹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手指渐渐收拢,将掌心的光芒泯灭成一滩潮湿,任刃想起那“帝王蛊”,明明是可以用来牵制萧天弘的,现在却成了牵制自己的存在了。若是让萧天弘知晓了那帝王蛊,自己便更没有了逃脱的机会。任刃是医圣爱徒,与林泽生私交甚好,这样的人绝对是捏在手心中换取解蛊的最好筹码…… 萧天弘是绝对不会畏惧医圣谷的,所以这个秘密,任刃必须捂住。那么……他还能有什么可以拿来谈判的,使自己脱身呢? 现在的他,身无长物,连保命的银针都没有了。宫中,他算是熟悉的,能够利用的,只有一个人——王娉婷。 但任刃有些犹豫,他并不想将这个女孩子牵扯进来,他和萧天弘的恩怨,医圣谷和这些国家的过往,不论是谁被牵扯进来,都是有害无益的。但是,他别无所依。 然而,不需要任刃纠结太久,萧天弘下了早朝,便直接回到了养心殿,跟在他身后的,是娉婷。 “肖……任二少。”娉婷走近养心殿后先是惊喜,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规规矩矩的点头礼。 萧天弘也不介意他的妃子向一个外臣先打了招呼,轻笑道:“纯妃,朕听闻你和任刃在泽州时便私交甚好,现在任刃在朕这里做客,你便多陪陪吧。” 此话一出,任刃和娉婷同时变了脸色。 娉婷震惊于陛下竟然早就知道了她和任刃的关系亲近,却从未言明。那么,陛下也一定知道她为何会那么清楚他的喜好了?那么,今日是什么用意?将任刃困在此地,再唤她来,是为了考验两人是否有私情吗? 任刃则是震惊于他的称呼:纯妃。入宫不过几个月,娉婷居然已经封妃,这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天大的恩宠。而且,让自己的妃子陪一个外臣说话?萧天弘到底是何居心? 萧天弘却仿佛没注意到两人都变得有些惊疑的脸色,挥挥手交代了一句:“朕还有些事情要与大臣商谈,晚些回来。纯妃,任刃身体还未恢复完全,宫女们粗手粗脚不懂医术,你便留在这里帮朕照料他吧。”说罢,就走了出去,还带走了屋内伺候的下人们。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番交代,直到萧天弘的身影彻底消失,房门被关上,两人都没能回过神来。 “呵!”娉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真是搞不懂陛下想些什么。”顿了顿,看向任刃,眼底满满的欣喜,却维持着应有的距离,轻声道,“不过,任二少,我很高兴又见到你了。” 少女的身段婀娜了许多,似乎在这半年里,一朵青涩的花骨朵渐渐张开,展露出艳丽的风采。一身水蓝色宫装,更衬得她华贵娇美,几乎要寻不见那个泽州少女的影子了。 虽然那双眼,还是那么大那么亮,澄澈的一如既往,如同淤泥中掩不住的珍珠的光华。但任刃心里却一阵酸疼:她已经再不是那个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耍赖,非要叫他‘肖哥哥’的娉婷了…… “抱歉,把你拖累了。”任刃摸不清萧天弘的打算,但既然特意让二人独处,他也放下了其他心思,疏离礼貌的维持着外臣应有的恭敬。 “任二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娉婷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压低声音问道。那双乌黑的眼睛,专注的望着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的灵动可爱。 “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任刃一顿,才缓缓的叹气,觉得有些气力不支,还是身体亏损了啊,站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看他面有倦色,娉婷心中一酸,忙伸手扶住他,一触之下,两人都是一愣,然后迅速的分开。 不过几月不见,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快乐恣意的肖大夫,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现在,他被囚于此,她已为人妇。 只是娉婷这一撤手,任刃一个不稳差点栽倒。情急之下,娉婷只好伸手扶住,可是毕竟是个少女,被任刃一压,力道之猛差点将她扑倒。勉强后退半步站稳了,却已经将人抱了满怀。 尴尬的气氛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扑哧!”娉婷率先笑出了声,忙松了手,让任刃自己抓住了桌角站稳。自己则退后几步避开了身体的接触,口中却是轻笑着,“真是的,你身体这么重,我可是扶不动的。”这话,不知是说给任刃听,还是门外的眼睛们听。 任刃也笑了:“还是不劳烦娘娘了,我自己来吧。”说着,便强撑着力气,慢慢的挪动到了床边,坐下。 娉婷掏出手帕,捂嘴轻笑:“当然是劳烦了,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哎?可是我记得你杀鸡的时候没手软来着啊。”任刃靠在床边,笑着提起了泽州的往事。 一说一笑中,两人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相处时的自如。 “别说害怕拖累我之类的话了。陛下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意识到你的存在,就已经把我牵扯进来了。所以,把事情告诉我吧。只有彻底搞清楚现状,我才能有应对之策,否则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的,不是更容易出事?”娉婷收敛了笑容,声音很稳,神情坚定沉静的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少女。 “你……”心中说不出的酸涩,有些怜惜眼前少女惊人的成长,却只能叹息一声,将话说了个大概。帝王蛊的事情自然不能说,他只说了陛下是打算以他为人质牵制任家,同时以任家来牵制他,为帝王行某些不方面在明面上进行的事情。 娉婷认真的听着,偶尔有惊讶的神情闪过,但还算镇静。 听完任刃的叙述,娉婷垂下眼帘,思考了片刻,突然将声音压的极低道:“我可以帮你传递消息出去,找人营救你。” 任刃一愣,却摇摇头,低声笑了:“不,太危险了。既然你跟我接触了,陛下一定会找人盯住你的。你无论做什么都很危险,不可以。” “不,我可以的,我在宫中也是有人脉的!”娉婷有些恼了,似乎对于任刃不信任她表示不满。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担心你。”想要如从前那样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手抬到了半空却只能定住,有些尴尬的笑了,“不用着急,陛下既然让我活着,我就是有用的,你不用担心。” 见劝说无果,娉婷撅嘴扭头,不看他了。 被她突然展现的小脾气逗乐了,任刃只好如同在泽州时一样,不去哄她,却说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琐事,渐渐地娉婷终于绷不住,开始搭起话来。 直到午膳的时间,娉婷眨眨眼,颇为神秘的说:“这宫中御厨有几道菜做的特别好吃,我们点来尝尝?” 任刃有点无奈,叹了口气问:“想吃就要来啊,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哼!”郁闷的撇撇嘴,秀丽的眉毛蹙起,“没办法,这宫中吃饭规矩太多,喜欢吃的也不能常吃。不过,我倒是可以借你的光,多吃一点。”开心的笑笑,便招来门外守着的太监吩咐了下去。 望着娉婷在面对太监宫女时,瞬间恢复了妃子应有的端庄表情,任刃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敛,渐渐地归于平静。 缓缓闭上眼,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娉婷,在这里,我谁也不信。 并不珍贵 这次中的实在有些狠了,任刃的身体即使之前已经被调理的不错也有些承受不了,所以即便是喝了解药,几天内也是身体发虚,四肢绵软的。 此时,他正无力的靠在萧天弘的怀里,任由帝王的手掌在他的腰间轻抚,眼底一派平静无波。他不是没有反抗过的,但身体使不上力,根本挣脱不开。萧天弘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总喜欢把他抱到腿上搂住,摸一摸亲一亲而已,就好像他是一个喜爱的玩物。 对于萧天弘,任刃越来越搞不懂。 这两三日来,各种奇珍异宝、珍稀古籍像流水一般堆砌在任刃面前,萧天弘总是期盼的看着他,若是任刃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虽然萧天弘面上没有太多变化,但语气会明显的轻松许多。就算任刃完全不理会,他也不气馁,一次次的搜罗来各种宝物,只为博他一笑。 除此之外,每次下了早朝,若没有其他事情,萧天弘必然就会回到养心殿来,连后宫的女人们那里都极少去,只是缠着他。 将宫女太监全部挥退,年轻的帝王总喜欢将他抱在怀里,一起吃饭,聊天。当然,大多数都是萧天弘轻声说着,任刃无动于衷的听。批阅奏折时,也是拉着任刃一起的,似乎完全不避讳他,偶尔遇到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还会询问任刃的意见。但任刃自然是从不开口的,别开眼不去向那明黄的纸张上瞄上哪怕一眼。 萧天弘越是温柔体贴,任刃越觉得心中发冷,每个夜里都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惊醒,恐慌的无法成眠。他不相信萧天弘表现出来的柔情深种的模样,但也搞不清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冷淡的不迎合、不反抗,每天趁那人不在的时候寻找着契机。 “你太瘦了,该多吃点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萧天弘取了手帕将右手的墨迹擦净,双手环住少年的腰,将他更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有些心疼的呢喃。 任刃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权当身下坐的是个软垫子,自顾自得拿起瓷碗吃饭。一不小心,米粒沾在了嘴边,任刃下意识的用舌尖在唇边一卷,下一秒下巴就已经被搬到了那人对面,唇毫无预兆的被吻住。 眼中厉光一闪,任刃不留情面的合齿便要咬下。萧天弘却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做,捏住他下巴的手指力道猛增,生生的将他的下颚捏住无法闭合。趁着这个空当,他的舌已经登门入室,。 估计下巴已经青紫了吧?任刃放弃了抵抗,任由他的唇舌如何的扫荡,身体僵直的好似一块木头。与萧天弘相处十余年,他当然知道刚才那一捏已经说明他开始不悦了。任刃并不打算跟萧天弘闹翻,在弁京,在宫中,若是真的将这人惹恼了,只是苦了自己罢了。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任刃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跟这人什么没有做过呢,现在又来装什么坚贞不屈?只是,曾经这人一个轻微的触碰都能让他身体酥软,如今这样的亲密,却在他的心底激不起半点涟漪了。 不期然的,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吻。那人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总是温温润润,不急不躁的。与那人相处,也不是没有情/动难耐的时刻,但无论怎样的情/欲萌动,那人都不曾真的强迫过他半分,连粗鲁一点的动作都不会有。总是小心翼翼的,好像怕把他伤到一样的小心体贴。 萧天弘呢?前世萧天弘似乎没有吻过他,无从比较。但现在的这个吻,果然如同他的人一样,狠绝冷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刃相信,如果刚才他执意抵抗下去,萧天弘甚至会动手卸了他的下巴。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情深万种,只不过是这人装出来的假象。 越飘越远的思绪,被突然调换的姿势打断。他已经跨坐在了萧天弘的身上,某个灼热的部位正磨蹭着他的下/身,意味鲜明。而一只大手已经探入了他的底裤,正试图拉扯。 任刃冷眼看着那人即使情动也仍旧冷静自持的脸,突然一手抬起,爬上了这人的胸口处,轻抚摩挲。被他的主动刺激的呼吸一窒,萧天弘还未反应过来,任刃身后的桌案竟“轰”的一声碎成木屑,其上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整齐的奏折也不少被染上了黑色的墨汁。 收回背在身后的手掌,任刃另一手推开两人的距离,骑坐在他的身上,挑眉冷笑:“陛下还要继续吗?”嫣红到微肿的唇瓣,在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格外诱人,从那黑色的瞳孔中散发出的不屑竟也是那么的风采卓绝。 萧天弘表情一僵,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暗淡,便恢复了常态。 任刃动作利落的起身站好,细心地将衣角的褶皱拉了拉,取出袖中的手帕拭去了嘴角的唾液痕迹,再没有看向萧天弘一眼。 其实,他刚刚是真的想将这一掌印在萧天弘的心口的,但犹豫片刻却没能下得去手。他若真的在一怒之下弑君,即使只是伤了萧天弘,也是绝对不行的。在这宫中,哪里会有什么藏得住的秘密,帝王若是受伤,会牵连进去多少的人?他任刃,任家,娉婷都是绝对逃不掉的…… 任刃不是争一时意气之人,暂时的隐忍,总会换来更多的机会。 “陛下!”这样巨大的声响,外间怎么会听不到。顺福在门口等了片刻,见屋内没什么声息,不由慌了神,也顾不得陛下交代过不许打扰的旨意,开口询问。 “无事,进来收拾吧。”萧天弘的声音很平静,细听之下才能分辨出一点点的沙哑。 顺福应声走进,见到屋内的狼籍先是一愣,随后反应极快的招呼外间的四个太监和宫女进来,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向任刃和萧天弘看过一眼。 待到所有人都退出,屋内又恢复了沉默。 任刃只是站着,一言不发,萧天弘坐在椅子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后天便是除夕之夜了,你可有什么愿望?”好半天后,萧天弘打破了寂静。 任刃一愣,已经到了除夕了吗?在这里,度日如年到几乎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这样算来,他在弁京已经居住了近一个月了。都快一个月了啊……不知道林泽生的伤势如何?在这里,他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突然一凛,任刃意识到竟然在萧天弘的面前想起另一个人,心中生出后怕之感。面上却只是冷淡的说道:“愿望,自然是有的,但却实现不了罢了。” 本以为任刃只会如以往一样沉默不语,却没料到他竟回答了。萧天弘有些意外的笑了笑,接口道:“什么愿望说来听听,朕帮你实现。” “陛下何必问我呢?”语气中的嘲讽那么明显,明显到萧天弘刚扬起的笑容就那么冻结在了嘴角。 有一种疼痛,从任刃刚刚轻柔抚过的胸口处蔓延到了喉咙、口腔、眼角、眉梢,整张脸都因这种疼痛而微微扭曲,竟然摆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这是在自取其辱。任刃的愿望是那么的显而易见:离开这里。而他却装作不知道,将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都双手捧在任刃的面前,却得不到他的一个回眸。 他对他的好,就这么让人不屑一顾吗? “陛下,纯妃娘娘在殿外等候。”顺福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 萧天弘看了看天色,正是娉婷每日来与任刃聊天的时候了。对于他的宠妃和任刃每日相见的事情,他完全不曾担心。娉婷是个懂事知礼的,不会做出逾矩的事情,而任刃……是不可能喜欢上女人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嫉妒娉婷。这段日子以来,任刃只有看到娉婷,才会露出笑脸,多说一些话,因之前的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才会红润起来。所以,即便是心中嫉妒,他也仍让娉婷每日来陪他坐坐,他不忍看到这人麻木淡漠的表情。 “参见陛下。”娉婷走进屋内,先对他行了妃礼。 “免了,朕还有事,你陪任刃多做一会儿吧,晚膳朕不回来吃了。”萧天弘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又被关上,屋内的两人对视无语。 “任……”娉婷的视线不能控制的落在任刃的唇瓣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是世事不懂的无知少女,已经嫁为人妇的她,如何不懂那微肿的形状所代表的意义?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为何任刃会秘密出现在宫中,被陛下拘禁在养心殿;为何陛下会不避讳男女之防,让她每日来与任刃聊天;为何陛下会听到她是泽州人后便对她照顾有加,独宠一人;为何会在夜宿她的寝宫时,总是旁敲侧击问着任家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答案。 娉婷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的丈夫爱着她曾爱的人?忍不住的,笑声从捂住的唇边溢出,似乎要发泄却不忍过分一样,那笑声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更像是抽噎。 任刃皱起眉头,嘴唇微动,却吐不出一个音来。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到这个境地,这样的事情被娉婷知晓,怎么会不伤了她的心? 低低的笑着,呼吸急促而短暂。好一会儿,娉婷才停了下来,再次扬起的视线中,突然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只是,那澄澈的目光不变,却亮的惊人。 “我帮你逃出去吧。”娉婷浅笑着,说道。 “你……”任刃惊讶的看着她。 “你并不想留在这里,不是吗?”娉婷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她看得清楚,为情所困的,只有帝王一人,任刃只是被困于此。 心里一沉,任刃突然觉得口中发苦:“你怕我分了你的宠爱吗?” 娉婷好笑的挑起嘴角,摇头道:“你胡斯乱想什么呢!不过,我还真的好奇呢……”突然压到极低的声音,配合上她八卦的表情,十分可爱,“陛下对你真的很好呢,你就一点也不动心?” 很完美的掩饰,很真切的表情,好像她所议论的人与她无关。 任刃被她语气中的期待和兴奋逗的一笑,随后收敛了所有表情,有些讽刺的说:“他的宠爱,没有那么珍贵。” 珍贵到,可以抹杀那十几年的过往。 除夕之夜 弁京的除夕之夜,任刃一点也不陌生。 记忆中的除夕,总是空寂的萧瑟。他守在那个小小的宫殿之中,被炭火烤的温暖到干燥的房间中,冬日的寒风总会涌入,带走那好不容易聚拢的暖意。因为他总是倚在窗口,从那开启的木窗眺望无边的夜空。 偶尔的,会有炫目的烟花绽放,映的夜空美丽到虚幻。任刃总是想着,他是不是与妃子们一起看着这样的美景呢?是不是一起说着吉祥话,其乐融融呢?当曲终人散,他会记得到这里来看看吗? 年复一年的,总是怀着期待,然后不知何时起,就再没了期待。 如同前世一样的,任刃的臂肘正趴在窗棂之上,任凭冷风吹的脸庞都有些冻的发疼了,也不肯躲进屋里去取暖。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没有投向过那人来的路途之上,只远远地望向漆黑无光的夜空,惦记着另一个人。 已经月余,不知他伤好了没有,那样穿透的重伤,怕是没那么好救治的吧?任刃突然想到,也许他真的爱上林泽生了。有人说过,忘掉一段爱情的最好途径,就是开始一段新的爱情。 如今想到萧天弘,只觉得过去那卑贱到了尘埃之下的爱情,只是一场笑话,好像别人的故事,他甚至可以拿出来与人谈笑,大声讽刺,却无关痛痒了。取而代之的,是林泽生的一切。 仔细回忆起来,任刃发现自重生以来,他的思绪渐渐被这个人填满,不知不觉的靠近、依赖,直到越来越深的眷恋。 也许,是真的爱上他了? 纷乱的思绪突然被夜空升腾的焰火打断,不知不觉竟到了这个时候了?这正是夜宴开始的信号,在这皇宫之中的某个地方,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群身体残缺的宫人,都在围绕着那个帝座之上的人阿谀奉承、谄媚讨好。与这里的冷清寂静,真是鲜明的对比呢。 真的是心态的不同了,他竟可以不再去艳羡那边的灯红酒绿,而独自再次享受着断崖独坐的寂寥。 轻笑了一声,目光有些悠远的望着那色彩斑斓的夜空,任刃仰起头,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窗棂就那么碰到了袖口中的一个凸起。 任刃目光一动,只是不动声色的长长吐了口气,视线不明显的扫过周围,思绪飘回到了昨日娉婷的话语。 “这是我偷偷制出来的迷|药。明日是除夕之夜,宫中会举办盛大的宴会,陛下以及后宫的女子都会出席,自然也会有大量的侍卫负责保护。这样一来,养心殿的守卫就会相对薄弱些,你用这些迷|药足够安全躲开他们,离开皇宫。”衣着华丽的少女,将一个小小的纸包放到了他的手上。 任刃面色平静的看着她,缓缓地将手指收拢,握住,什么也没有说。 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这段日子以来,他每日趴在窗旁,便是暗中观察着养心殿侍卫的轮岗情况。如今加上时机特殊,还有这一包迷|药,任刃相信离开养心殿,甚至离开皇宫都不是太难。 但是,他不打算走。 任刃喜欢的,是谋定而后动,是万无一失。但现在太多情况还不清楚,计划完全不够严密周详。一来,他不能全心的信任娉婷,现在的他和娉婷因为萧天弘,已经出现了根本的冲突,他不能肯定娉婷的用意,不知道这是否是个陷阱;二来,他即便逃出宫去,也还是身在弁京。没有人接应的情况下,他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躲避开萧天弘的军队的大肆搜查。 所以,这是的确一个机会,但不是最好的。他不会进行这样的冒险,惹怒了萧天弘的后果,他不想尝试。 但是,现在的情势同样不容乐观。虽然萧天弘还未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但他相信帝王的耐心并没有很多,他必须在萧天弘耐心耗尽之前想到对策。 突然,肩上一重,身体跟着暖了起来。 回头,竟然是萧天弘。 任刃霍得站起身,惊讶的看着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夜宴刚刚开始不久,他身为帝王怎么能轻易离席? “很惊讶看到朕?”萧天弘轻笑着,将任刃肩上的毛裘扣上,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手中,不悦的皱眉:“这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手居然冻的这么冰了!” 任刃这才反应过来,试图将手抽回,却被萧天弘用力握住。仿佛没注意到他的不情愿一样,萧天弘一边用双手揉搓着他冰凉的手掌,一边将人带到了床边坐下,隔着毛裘将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紧紧的。 任刃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闭目养神。 如往常一样,萧天弘也不恼怒,自己开了口,轻声说着:“朕不想与那些人虚与委蛇,只想与你一起守岁,可好?” 任刃默不作声。 萧天弘只是笑笑,揽着他的腰,站起身向外走去。任刃也不反抗,与他一同乘上了龙辇。在布置豪华舒适的龙辇之内,努力忽视着环在腰间散发着热意的手臂,任刃看着满目的明黄,觉得有些好笑:真的是个肆意妄为的帝王,不喜欢的时候,恨不得踩入泥土里碾碎;喜欢的时候,连帝王的龙辇都可以同乘。 只是不知道,他又会在多久后再次被打落泥土里呢? 龙辇之内,燃着两个小碳炉,十分温暖。也许是冷风吹久了,这样的暖意让任刃有些头脑昏胀,懒洋洋的便张开口打了个哈欠。 注意到怀中人的动作,萧天弘淡淡笑了,伸出手在少年因温度而变得红润的脸颊上轻抚着,微微垂下头,唇便印向另一侧的脸颊。任刃却在他的吻落下的瞬间向后撤了撤,他的亲近就这么落在了空处。 淡淡的笑容凝住,心口又是那种钝钝的疼,深吸一口气,萧天弘将那阵疼痛硬生生的压了下去,缓缓的坐直身子,将怀中的人抱了更紧些,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满足还是痛楚。 不多时,龙辇停下,任刃已经暖的有些冒汗,布帘掀起的瞬间,倒被冷风激的颤了颤。萧天弘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皱着眉头吩咐道:“将帘子放下。”便拉着任刃又重坐回了龙辇之中。 任刃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既然到了为何还不下去? 萧天弘的双手探到了任刃所披的毛裘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个环绕,就将毛裘的扣子解开,脱了下来。一手摸上少年的额头的发根处,轻笑着说:“先消了汗再出去,小心着凉。” 任刃呆呆的望着年轻的帝王脸上熟悉又陌生的微笑,只觉心中一阵酸涩,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样的萧天弘,体贴入微、温柔周到,与记忆中的相差了太多。一个帝王,将这样的柔情蜜意都给了他一个人,他该感动的,该幸福的不是吗? 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心口处,想要把那里看穿一样。为什么,那里没有鲜活的搏动,却只有一种荒芜的沧桑? 就这么沉默的坐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却不知等待的尽头到底会是什么。 只是一会儿,或是过了很久,任刃首先开了口,却没有抬头看向他,低声说:“我好了,下去吧。” 萧天弘倏地扭头看向他,总是一派平静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漾着不能忽略的喜色,似乎他肯主动开口是多么值得惊喜的事情。 任刃躲开他欲上前帮忙的手,自己将毛裘扣紧。 走下龙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阁楼。二人拾级而上,侍卫和宫女等人都没有走入,只有他们两个,坐在了阁楼之上的竹凳上。 面前摆放的是各色各样的点心,以及一小壶清酒。 轻轻拈起一小块做工精美的花朵状糕点,放到任刃身前的小碟中,萧天弘的声音在这阁楼之中回荡:“这是玫瑰糕,你尝一尝。” 任刃抬起头,对他轻轻笑了,那笑容有些讽刺、有些冰冷:“陛下,我不喜食甜。” 萧天弘的动作顿住,好一会儿才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轻声道:“那喝点清酒可好?这酒是华国最为著名的酒家酿造,几十年才能出一壶,尝尝看?” 目光看向那玉制的酒壶,晶莹剔透,在明灭的烛火之下,那种洁净的翠绿仿佛沁入人心。任刃别开眼,淡淡道:“清酒寡淡无味,我历来不爱。” 萧天弘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僵住,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痛意。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上一世的任刃究竟爱他到了何种地步。娉婷对他的喜好那么的知晓,最初的确是引起了他的惊讶和喜爱,但很快他就查到了这些情报都是任刃透露给娉婷的。 究竟要爱一个人到什么地步,究竟要爱一人多久,才能将他所有的习惯和细节都观察的准确无误,铭刻于心十几年也不曾忘怀?萧天弘不知道。 他承认他喜欢上了任刃,所以他尽可能的对他好,所有能想到的奇珍异宝、珍稀古玩都罗列到了他的面前,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对任刃好才算好。因为对于任刃的喜好,他一无所知。 萧天弘突然觉得,爱上任刃,他不配。 别开眼,任刃没有看向对面的人,只是淡淡的发问:“陛下带我到这里到底所为何事?难道只是吃些东西?” 萧天弘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拍了拍手。 下一瞬,就在他们的眼前,这个阁楼前的夜空之上,绽放开各色的焰火。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萧天弘将他揽在怀里,薄唇凑到了他的耳边,问道:“这样的美景,朕陪你一起看,可好?” 视线只投向那绝美的夜景,耳边那人语气中隐隐的期待,让任刃心中突然兴起了一股浓重的悲哀,那悲哀浓重的仿佛这漆黑的夜色一般,从心底窜起,撕开了血肉,翻涌着几乎从眼眶中涌出。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9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萧天弘不该是这样的,任刃想。他认识的萧天弘,是个年轻有为的帝王。他铁血手腕,他杀伐决断,他高高在上,他俾睨众生。他冷静自持,从不失态,即使猜不透他的心思,即使他高不可攀,那也是凌驾于泯泯众生之上神一般的存在,让人盲目的喜爱与推崇。那样的萧天弘,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上一世,爱上那样的人,是任刃的悲哀。 而现在这个,会漾着笑意,会温柔体贴,会因为他一个不算回应的举动欣喜的人,会为了他口中的恶意面露痛色的人,这么陌生,陌生到任刃几乎分辨不出这到底还是不是他曾经爱过的那个帝王。 这一世,曾经梦寐以求的亲近,如今就在眼前。 我要的时候,你不给我;你给的时候,我不要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被休掉的,究竟是谁的心事? 如何选择 萧天弘最近的反常表现,早就已经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这些有心人士包括后宫的女人们、与这些女人有牵扯的朝堂官员们以及太后。 连续近一个月都夜宿养心殿,对一个年轻气盛的帝王来说,绝对是不正常的。虽然萧天弘并不好色,但此举还是引起了大量猜测,诸如是否有什么隐疾,某些功能出现障碍之类的…… 太后最初并没有当回事,只当他政务繁忙,或是心情不佳罢了。太后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帝王自登基之后不好对付了许多,似乎在一夕之间就成长了许多,让她根本无从摸透。所以她在忙着调/教郑婉儿,让她学会怎样讨这个愈发不好掌控的帝王的欢心。 但除夕之夜过后,太后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那日帝王早早离席,众人皆以为必是突然有什么政事需要处理,便也没有多想。但散席后太后才知晓,皇帝没有去议政殿,而是直接回到了养心殿中,而后又带了人乘龙辇离开。 太后这才意识到了,养心殿中藏了人!心中不由得大惊,养心殿为帝王专用寝宫是历来的规矩,即使是再受宠的妃子也不得夜宿养心殿,会坏了龙气。但现在皇帝居然在养心殿里藏了人?会是什么人? 太后无法在养心殿周围安插眼线,但却从御膳房探寻了一番,确定自从近一个月前开始,养心殿的膳食多了一些,看来那人就是那时候进的宫。 据眼线汇报,除夕之夜龙辇所去的方向恰就是后来突然出现焰火的方向。宫中明令不许擅自施放焰火,所以那晚夜宴之后居然有人敢放焰火,自然引起了宫中的注意。掌管后宫的和贵妃派人去查探,却说是被陛下的人打发了回来。一听说是陛下放着玩的,自然就没有人再去追究了。可现在想来,这皇帝怕是与什么人一起看的焰火吧? 藏在养心殿中寸步不离,又在除夕之夜撇下众多妃女与那人独处,太后隐约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原本,皇帝独宠王娉婷,冷落婉儿时,她只是旁观,并未出手。在她看来,这纯妃——王娉婷虽然受宠,但出身商贾之家,妃位已是尽头,不可能封后。所以,她也就任由婉儿争风吃醋的闹腾。 但出乎预料的是,这纯妃为人低调聪敏,规矩细节样样不错,对她也是恭敬有加,婉儿愣是找不到错处来发作她。直到这时太后才稍微重视了起来,叫安插/进去的人准备了一碗药,本还担心这出身医药世家的女子是否通晓医术,但见她毫无芥蒂的就全喝了,这才安心。 之后,太后和婉儿便再没刻意为难过她。一个下不了蛋的妃子,还有何惧?皇帝几乎独宠了她三个月,却还一点动静都没,就是最好的证据。 没了纯妃这个阻碍后,太后便一直在调/教婉儿如何讨得皇帝的欢心,如何对付那些容貌姣好也同样出身高贵的女子,便暂时放下了对后宫的监控,哪晓得这段时间竟出了这样的事。 皇帝南巡所带的人皆是亲卫,太后并不知晓他在泽州发生了何事。但从泽州回来后,皇帝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独宠纯妃一人,虽没有流连后宫,但也算得上是雨露均沾了。这让太后松了口气,更加加紧了对于婉儿登上后位的准备,却哪里料到这帝王竟是因为有了新宠! 如今的这个人,不能留! 太后阴狠的眯起眼,将宫中所有的眼线所上交的情报仔细梳理了一遍,发现这住在养心殿的人,似乎与纯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从那人来了之后,纯妃便开始每日午后向养心殿方向散步,这实在太过巧合了。 宫中之人,从不相信有什么巧合。 “景嬷嬷,哀家要摆驾养心殿。” 景嬷嬷心里一惊,面上也愣了一瞬,犹豫道:“太后,这……” 太后了解她的担忧,扯了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说道:“哀家并不打算擅闯养心殿,只是要去捉拿一个不懂事的宫妃罢了。” 按照眼线的说法,每日的此时,正是那个纯妃出现在养心殿的时候。太后当然不能擅闯养心殿,那么她若是在养心殿外捉到了擅闯养心殿的宫妃呢? “太后英明。”景嬷嬷忙搀起太后,命宫女摆驾养心殿。 距离除夕那夜已经过去了三天。 娉婷沉默的坐在任刃的对面,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绕,似乎有些犹豫有些彷徨。她对面的任刃此时却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想问,那夜我为何没有逃跑?” 手指顿在桌面,改绕为敲,娉婷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他,诚实的点头:“是的,我想不通。我知道你不爱他,你也想离开这里。那么,是有什么牵制住你了吗?我不认为是任家,陛下不会轻易动任家军的。那么,在这弁京之中,与你有关联的便只有我了。陛下,用我来威胁你了吗?” “没有。”任刃摇头。萧天弘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了解任刃的绝情与狠厉。用娉婷来威胁他,根本不可能,即使再喜爱娉婷,他也不会为她损伤到自己。 “那么……”娉婷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有种单薄的脆弱:“你是不相信我了,对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一个粗重的呼吸就能戳碎。 任刃无言以对。 “我懂的。”娉婷扯出了一个笑脸,但随后便收了起来。那个笑容太不成功,更像是哭泣,“他是我的丈夫,但他爱你。我们的立场如此尴尬。你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但请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绝对不会。” 乌黑的眼眸紧紧地盯住他,一眨不眨,执拗的要一个答案。 张了张嘴,任刃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的一个少女,他说不出欺骗的话语,也说不出伤害她的话语,他唯有沉默。 渐渐地,少女的嘴角缓缓扬起,一点一点,竟扬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已经不再圆润的脸蛋因这笑容嘟在一起,肉肉的可爱,依稀仿佛回到了在泽州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她轻快地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从御膳房那里带了特别好吃的糕点来哦~你尝尝看?” “不要吧……”任刃配合的摆出了一副苦相,连连躲避。 欢声笑语的气氛一如往昔,两人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灿烂的几乎做作。那些单纯的日子,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不多久,娉婷终于最先无法忍受这种强装出来的快乐,便起身离开。 她每次来见任刃时,身边都没有人伺候着,也正因为如此她此时才能真正的享受独处。不想再去摆上虚伪的笑容,娉婷缓慢地走在路上,满眼的都是枯黄的树枝,如同她日渐干涸的心情一样,没有勃发的生机。 突然,一个端庄尊贵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娉婷一惊,忙俯身行宫妃之礼:“臣妾参见太后。” “纯妃,你为何会从养心殿出来?”太后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 娉婷心里一跳,低着的头不着痕迹的扫过周围,这里果然没有了什么人了,看样子太后是专程在这里等她的?但也不惊慌,只是将腰带覆盖住的腰牌取出,双手呈上:“启禀太后,臣妾是得了陛下给的腰牌,特许入内的。” 景嬷嬷伸手取过,转呈给了太后。 太后微微眯起眼,看着那红褐色的腰牌,的确是宫中可以特例行走的腰牌。冷冷一笑:“纯妃果然受宠啊,连养心殿皇帝都让你进去。哀家倒是要问问了,你每日都缠在皇帝身边,是要红颜祸国吗?!” 这话说得极重,娉婷立刻跪倒,有些惊慌的否认:“太后明察,臣妾虽然每日都去养心殿,但却从未做过勾引陛下的事情。” “哦,那所为何事?”太后居高临下看着她弯曲的背影,淡淡的问,之前的怒气好像是幻觉一样,已然消失无影。 “这……”娉婷有些迟疑。 “你不说就当哀家不知道了吗?那养心殿里可是住着一位美人吧?”眯起眼,太后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狠辣,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胆敢撺掇着陛下沉迷美色,杖棍五十!” “是!”景嬷嬷立刻应声,动作粗鲁的将娉婷拽起来,就要去叫太监行刑。 “太后,不是的!”娉婷害怕极了,连忙摇头否认,“屋内的人并不是什么美人,是……是医圣谷后人!”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她闭上眼将最后几个字说了出来。 太后一惊,示意景嬷嬷退下,才追问道:“医圣谷后人?” “是的,”生怕太后不相信一样,她忙不迭的继续说:“陛下看臣妾出身医药世家,所以让臣妾协助……” 点到即止的话,让太后心中剧震。 看纯妃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 为何医圣谷的大夫要夜宿养心殿?为何皇帝要把他的存在隐瞒的如此之深?为何还需要略通医理的宫妃协助而不是找太医帮忙?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皇帝,病了。 不,不只是病了,怕是病的还不轻。太后眯起眼仔细回忆着,是的,自从泽州归来,皇帝就有些不太对,后宫很少去了,就连之前最宠爱的纯妃也不例外;朝堂之上更加铁血冷厉,严查了不少案件和官员。当时只道他是心情不好,但未细究原因,难道是因为知晓了自己的病情? 但是……太后又不能肯定,皇帝近来一直每日上朝,并未发现他有什么不妥之处啊!那么,皇帝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纯妃究竟有没有撒谎? 不急着下结论,太后看着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人,冷声道:“你该知道,今天……” “臣妾并未见过太后。”娉婷立刻会意,低声答道。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这女子果然聪慧,若是婉儿有她一半,她也不会这么操心了。转身搭上景嬷嬷的手臂,摆驾离开。 娉婷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直到她们走远了,才缓缓直起身体,望着太后消失的方向,眉宇间划过一抹痛色。 傍晚,萧天弘回到养心殿时,任刃正捧着一本杂记,静静地看着。 一只大手探过,将他手中的书抽走,面色冷峻的坐在他的对面。 “那些话,是你教给纯妃说的。”萧天弘注视着他的表情,冷声道。 “陛下说的,我不明白。”任刃颇为不舍的看了眼看到一半的书,漫不经心的回答。 “若不是你教她,她不会想到说出你是医圣谷后人的。”萧天弘想着刚听到纯妃派人来传的话,心里就涌起一股怒气。医圣谷后人?若不是任刃让她那么说,她压根就不知道任刃有这层身份。 “哦,的确是我让她这么说的。”任刃很爽快的承认了,抬眼看着对面面含怒气的帝王,说道,“你这样明显的举动,无一不是在告知着后宫,你在养心殿里藏了一个人,早晚会有人问起。我只是帮纯妃娘娘想了一个安全的说法,哪里错了?” “任刃,别给朕装糊涂!”萧天弘抬高了声调,怒喊出声。他如何能不怒?这样的说法,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会形成什么样的认知,他再清楚不过了! 任刃勾起嘴角,面露嘲讽的看着他:“我的这种说法有什么不好?你不是早就想拔出太后的势力?若是听闻你的身体不好了,她野心勃勃自然按捺不住,一旦有了动作,不是正方便了你找个借口动手?” “你明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朕不能动她!”萧天弘被他的态度刺激的几乎按捺不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那关我何事?”任刃淡漠的别开眼,无视他的怒气。 “你……”萧天弘气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你认为纯妃娘娘该说,你将我圈养在这宫中,就是为了亵/玩一个娈/童?” 满腔的怒火好像被人突然放掉,萧天弘有些泄气的反驳:“朕不是……” “哦,你认为不是,但后宫呢?”任刃冷笑,“若是太后和妃子们用心去查,我的身份必然暴露。之后呢?任家二少是你的娈/童,与你夜宿养心殿的事情便会顷刻间传遍华国,我岂不是又成了媚主惑上之人?这个罪名,这一世我似乎的确当之无愧了呢。” 看着少年冷若冰霜的面容,萧天弘忽觉心口处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剧烈。前一世任刃所受的苦一幕幕地在眼前闪现,所遭的唾骂一声声的回荡在耳边,格外的清晰起来。 “那么,陛下你怎么选?将计就计呢,还是澄清误会呢?”任刃的笑容清浅,眼神冰冷的似乎被蒙上了厚厚的冰层。 将计就计,便只能在未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拔起太后的势力;澄清误会,那么今生的任刃必然重蹈覆辙。 是保皇权,还是保任刃 这一世的你,怎么选? 各方思虑 太后在听到娉婷透露的信息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人手。 一方面去调查最近太医院的动静,一方面派人赶赴泽州调查皇帝几个月前在泽州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而她自己则开始重点关注每日来请安的皇帝。 很快,各方都有了回应。 据太医所说,近日来送到养心殿的药汁十分秘密,他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取得了熬药剩下的药渣。经过研究,太医并不能分辨出这样的配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但其中确实有几种是用来解毒的药物,太医猜测这是用来解某种罕见的毒药的。 派去泽州的探子也回报,皇帝在泽州发生何事隐瞒的很紧,但议和之日后很长的时间内,沿海一带进行过大面积的搜查。 再加上太后自己的观察,萧天弘的脸色看起来并没什么大碍,但总是会在无人关注的瞬间皱皱眉头,一副隐忍疼痛的模样。于是,已经陷入“邻人偷斧”思维的太后,越发觉得皇帝是在遮掩罢了。 其实,太后的心本并不是很大。她已经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满呢?但是,她不得不为家族着想,她希望她的郑家子孙,在百年后,乃至千年之后,都是这中土大陆上最显赫的姓氏之一。所以,她想要郑婉儿为后,将郑家的荣耀延续下去。 但是,现在不同了。一个机会就这样突然的摆在眼前,皇帝中毒,并且已经到了需要医圣谷之人日夜照料的地步,必然是时日不多了。当今的天仁帝并无子嗣,那么,这华国的皇权会落在谁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萧天弘必须死。 可是,要怎么让他死? 她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去光明正大的篡权夺位、逼宫造反,她需要的只能是帝王的“自然死亡”。 最好最快的途径,当然是让他所中的毒药彻底无法医治。那么,给他治疗的大夫就留不得了。可遗憾的是,养心殿犹如铁桶,太后根本没有途径将那个闭门不出的大夫控制在手里。所以,只剩下一条路: 纯妃。 太后相信纯妃不会蠢到去主动告诉皇帝,她将真相告诉了太后,因为那必然是会死的举动。所以,太后试图将纯妃拉拢到自己身边,可是一开始动手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没有筹码可拿。 纯妃的所有家人全部都在泽州,那是太后触及不到的地方。所以,纯妃只身一人在弁京中,竟是了无牵挂的。这让太后有些无处下手的郁闷。 那日被她堵住,纯妃为了自保透露出一点点内情,应该就是极限了。 要想策反皇帝的妃子,毒害皇帝?那实在是可能性不大的。毕竟妃子的命是紧紧跟皇帝绑在一起的,皇帝若是死了,妃子又能得到什么?而这纯妃又恰是个没有把柄的,若是拿她的性命威胁她,反而会适得其反。这样一来,太后还真是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没想过暗地里更换药材之类的举动,但是有医圣谷后人坐镇,这些手段根本行不通。大夫除不掉,内线插不进,太后一筹莫展。 跟太后一样一筹莫展的,还有郑太傅。 他已经得到了妹妹的口信,知道了宫中的形势,但也使不上力。朝堂之上,陛下看着完全没有异样,哪里像是中毒颇深的样子呢?虽然他身为太傅,陛下也敬重他,但他也没法闯入养心殿将那个医圣谷的大夫揪出来啊! 这样大好的机会啊,怎么能白白浪费!若是再耽误下去,让皇帝的毒彻底被医治好了,这样的机会可就再也没有了! 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郑太傅看着一边的心腹,皱眉道:“甄先生,你有何良计吗?” “太傅大人,在下的确有,但不知太傅您是否信任在下了。”被叫做甄先生的年轻男子起身一拜,淡然说道。 郑太傅闻言有些尴尬,知道自己上一次的确是做错了。忽然间得到了任封疆与泽国通敌的证据,他兴奋不已。但当时甄先生却建议他不要将这份证据过早的呈交给皇帝,而是多观察一下皇帝对于任家的态度再说。 但郑太傅太过心急了,他自认陛下未登基前,他担任太子太傅多年,很是了解陛下对于任家的忌惮之心,所以想因此立下大功一件,更是认定了皇帝必然不会放过任家。 若是任家人因此起兵造反,那么两虎相争之下,他郑家才有利可图;若是任家人束手就擒,那么泽州一带的兵权,郑家有很大把握掌控到自己人的手里。所以,无论怎么算,郑家都是最受益的。 可没想到的是,那密奏呈上,陛下毫无反应。这让郑太傅彻底摸不到头脑了,陛下是什么意思?是不肯打草惊蛇,想要再观察一下任家,还是有了什么秘密的计划? 直到那个被郑太傅授意上书的御史,在几日后被陛下寻了个错处革职处置了,郑太傅才恍然大悟:陛下压根就是打算保任家的!想到这里,顿时冷汗淋漓,心中庆幸:幸好最后时刻听了甄先生的话,没有郑家人亲自上奏折,才勉强撇的干净。 “甄先生,但说无妨,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郑太傅哈哈一笑,说道。 “好,那么下官也不推辞。下官有一计……”轻声的,甄先生将计划娓娓道来。 “这……”郑太傅越听越惊,面露不忍之色。 “郑太傅,成大事者需不拘小节啊。”甄先生意味深长的说。 “可是,这究竟是太狠辣了……”郑太傅自小熟读圣人典籍,实在有些适应不了这样泯灭天良的计策。 甄先生暗暗皱眉,心中不满他的酸儒作风,但面上却十分恳切:“太傅大人,这是必要的牺牲,您若是不能舍弃,那在下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不,甄先生……”郑太傅深知这甄先生虽然年轻,但的确是胸怀丘壑,满腹计谋之人,哪里肯放他离开。 “哎,我再想想吧……”郑太傅疲惫的叹气,但语气早不如刚才的坚定了。 甄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却已经鄙夷冷笑: 一个无知妇人,一个酸儒老生,还意图谋权篡位?真是痴心妄想! 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视线没有焦距的投向窗外的枯树。明明已经枯黄,枝头上所有的绿色都消失不见,为何它们还要存在在这里展示满目萧瑟,徒劳惹人厌烦呢? 放在身侧的手掌收紧,娉婷扬声唤道:“杏红。” “娘娘,有何吩咐?”守在门外的杏红立刻应声,推门走到了她的面前。 “找人来,把门口这几棵没用的树给本宫砍了!”娉婷冷冷的看着那些枯树,好像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娘娘?”杏红跟在她的身边有些时日,自然是心腹级别的。所以她也敢问出疑惑:“这树,怎么了?” “本宫看它不顺眼,就想砍了,难道不行?”眼角淡淡扫过,但那其中所含的冷厉却是杏红从未见过的。吓得心中一凛,忙低头应下,再不敢多问。 “退下吧。”皱着眉,挥手让杏红出去。此时的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这树,怎么了? 其实有时候,有些东西,即使什么都没做,也会惹祸上身的。 她是千金小姐,生来就备受宠爱,单纯懵懂。直到家中遭了变故,她才长大起来,选了这样一条道路。她知道这宫中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以她很低调,很谨慎,牢牢地抓着帝王的宠爱,才能在这宫中得到庇护。 但是,终究还是天真了。 她以为那个帝王是真的喜欢她的,所以她也是开心过的。毕竟,那样一个完美的男人,那样的温柔的宠爱,是无论哪个少女都会向往的。但是很快的,她知道了这样的宠爱都来源于她心底的那个人。她觉得荒谬,觉得好笑,觉得讽刺。 她爱过任刃,即使如今已嫁为人妇,高贵为妃,任刃留在她心中的美好也不曾褪色。所以她无法怨恨任刃,因为她知道留在这里,任刃是不愿的。她没什么能力帮他离开,所以她听从陛下的吩咐,每日都去陪任刃说说话,毕竟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任刃冰冷淡漠的模样。 可是,她得到了什么? 任刃不信她了,陛下不宠她了。她能理解,在这个环境中,任刃很难信任她;她明白,既然任刃出现了,哪里还需要她这个替身呢? 所以,对任刃来说,她只是个可以聊天逗乐的玩物;对帝王来说,她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若是没有任刃,她还算是什么呢?她是个通透的人,她都明白,可是她却宁愿不明白。 她太过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 陛下长居养心殿的异常,必然会引起后宫的注意。可是后宫之人不能去询问陛下,不能闯进养心殿去一探究竟,那么她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面对后宫中他人的询问,她该如何回答? 实话实说吗?陛下怎么会放过她;谎言欺骗吗?这秘密又能瞒多久,被揭穿的那天,她会面临怎样的困境?这些问题,谁为她考虑过? 也许任刃想到了,为她编了一套说辞。 她当时震惊于任刃居然是医圣谷后人,并未深思,便按照他教的,说了。 之后呢?她没有忽略当她说出那些话时,太后眼中闪过的历芒。那套说辞会给太后带来怎样的误会,她此时已然想通。 她知道太后与陛下不和,也知道太后有野心,但却不知道太后的野心究竟大到了什么地步。但无论怎样,她或许知情不报,或许欺骗太后,都是不轻的罪名。此事过后,她会有怎样的下场?知晓了陛下和任刃的纠葛,陛下可会放过她?她这番说辞误导了太后,太后事后又怎会不报复? 她爱过的人和她的丈夫啊,联手将她推到了这步田地,将她利用的彻底。 五指分开覆上眼睛,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询问:为什么,我只是想安静的在这宫中想要寻得一个安身之地都不可以呢? 微微坐直了身体,娉婷想,她也许就和这枯树一样,夏日时遮风庇荫,甚是有用。之后,便只是立在那里碍眼了。 “杏红,算了,这树不砍了。”娉婷突然开口改了之前的命令。 “是。”门外的杏红立刻答应,转身去了。 人不是无力反抗的树,她不要做弃子。 医圣传承 萧天弘身着便服,懒散的靠坐在帝座之上。不同于朝堂之上那个威严冷厉的帝王,也不同于在任刃面前那个体贴宠溺的模样,此时的他只是那么姿势随意的坐着,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却让跪在他下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这么说,还是没找到了?”平平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跪在下面的人却平白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体伏的更低,答道:“是,请陛下责罚。” “责罚?”萧天弘的嘴角扯起了几分,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的更舒服,心不在焉的扫过地下的人,开口道:“重伤的人,在你们眼皮底下都能逃掉。朕也给了你机会,让你继续搜寻。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你认为你还有责罚的价值吗?” 下面的人身体一僵,撑在地上的手微微抬起,准确无误的印上了心口,没有挣扎的即刻倒地毙命。 站立两旁的侍卫立刻一言不发的将人拖了出去。 “叫副队进来。“好像根本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萧天弘说道。 很快,另一个身穿侍卫服的人走了进来。没有抬头看上首的人一眼,便已经跪倒在地。 “说吧,调查的怎么样。” “是。”那人顿了顿,便声音平稳的说了起来:“那日的确是队长一剑刺穿了林泽生的胸口,之后没有检查他是否死亡,队长就将我们遣散,分派我们一部分人去搜查逃脱的渔民,一部分人去搜查渔民居住的房屋,队长亲自带着三个人一起押解着任二少,以及林泽生。” “这么说来,林泽生的失踪的确是跟他有关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语气还是冷了几分,立刻将跪在地上的人吓得心中一抖。 “属下不能确定。据与队长一起的人报告,当时队长指挥着他们将任二少搬上马车,所以大家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林泽生身上,因为那种伤……必然是没救了的。但是等他们安顿好了任二少后,才发现林泽生不见了。” 摆摆手,将人挥退,萧天弘独自坐在屋内思考了起来。 之后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那林泽生被重创的位置极靠近海边,若说消失也必然是从水中逃脱的。但是这一队亲卫绝对都是高手,若说谁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一个重伤之人掳走,实在不太可能。那么必然是有内应的,现在看来也许就是之前的队长…… 现在没有必要去思考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亲卫为何会背叛他,他想知道的是,林泽生是否还活着。 虽然明知道那是刺透了心口的致命伤,但以萧天弘对医圣谷的了解来说,他相信林泽生必有保命之法,他认为林泽生应该没有死。但是那么重的伤势,又落入了海里,按理来说这一个月来在附近一带的搜寻早该有了结果才是。可这林泽生就好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猜测,让萧天弘说不清是更加担忧还是松了口气。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陛下,药来了。”顺福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萧天弘抬起头,看向他。 将药碗直接端到了议政殿的偏窗,褐色的药汁全部没入了窗下花园的泥土之中,只留下潮湿的印记。将这一切做好后,顺福才走到萧天弘身边低声道:“已经确定了,是宋太医。” 萧天弘冷笑一声,“朕记得宋太医已经祖孙三代担任太医之职了,怎么会拎不清的和太后搅到了一起?”故意留了点药渣而已,就轻松地将太医院的人给钓了出来,这太后还真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奴才还在查。另外,刚刚得到了那边的密报,已经准备好了。” “好。你下去吧。”将顺福也挥退后,萧天弘呆坐了半晌,才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金玉制成的钥匙,打开了帝案下的一个暗匣。 动作小心的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本泛黄的古书,翻看时还会有纸张碎裂的声音。 低下头,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他的表情低不可见。 海浪呼啸着拍打着脚下的岩石,力道之大将他立脚之处都震的抖了抖。咸湿的海风带着凛冽的气息迎面而来,轻易地就穿透了身上单薄的衣服。 林泽生从不知道,原来泽州的冬天竟是这么冷的。 “林大夫,您怎么不披件衣服啊?”渔民大叔担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还未等林泽生转身说些什么,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不用管他。反正是他自己的身体,可劲儿的糟蹋去,反正他也没什么需要办的事情了。” “师父……”林泽生苦笑着看着面色不善的师父,知道这是说反话呢,只好乖乖的转身回屋。 走动之间,心口处还在隐隐的疼痛,深吸一口气,林泽生才在桌边坐下,望着满桌的素菜和新鲜的鱼肉,无奈的叹了口气,别开眼不看那满桌子的美味,默默喝自己的那碗药粥。 只是他的不情愿没能逃开秦老头的眼睛,只见他眼睛一瞪,用筷子背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林泽生的头,骂道:“少给我哀怨,快点把粥喝了!” “师父啊……”老老实实喝了一大口,林泽生抗议:“我都喝了一个月粥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给我换……” 秦老爷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出手,指尖在林泽生的胸口轻点,看到后者脸色瞬间煞白,他才瞪眼问道:“这就是好得差不多了?” 捂着疼痛的心口,林泽生苦笑都摆不出来了,这到底是不是师父啊,下手真是不留情啊! 此时的秦老爷子已经正了脸色,一改那副老不休的模样,将手中的筷子一拍,引得桌上的碟碗都跟着抖了抖,指着林泽生气呼呼地骂道:“你也知道疼了?你知不知道这次伤得多重啊?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刺穿了心脏了!” 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从皇宫脱身后,他本打算先到泽州看看老朋友,却没想到会在途中遇到求救黑鹰。用驯化的鸟类传信,是医圣谷特有的方式,而黑鹰是林泽生的传信鸟。 世人知晓这些鸟的传信之用,却没人知道这鸟还有救命的作用。掌中银针是医圣谷之人最后的保命之策,当银针探出时,那人所有的传信鸟便会第一时间知晓,然后飞向寻找距离最近的医圣谷之人报信。 当时的林泽生被人从身后用长剑刺穿胸口后,倒地的瞬间便将银针从指缝弹出,用尽力气将银针没入身体大|岤,为自己吊着一口气,便昏迷了过去。 待到醒来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他是被那个之前开船载他和任刃离开的渔民大叔所救。原来那大叔水性极好,在靠近岸边时就发现了岸上不对劲,所以只是潜在水中没有贸然出现。由于风浪声太大,那些高手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才让他能在看到林泽生受伤后,趁着这些人不注意将人救走。 他藏身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小小的孤岛。这个岛上树林茂密,在丛林中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石屋。据渔民大叔说,这是他们渔村的人去远海打渔时,为了躲避风雨、添加补给的地方。由于位置隐蔽,也不是多么大的事情,所以这个地方是连三皇子也不知道的。如今渔村的人应该已经全部遇难,渔民大叔便成了唯一知晓此处的人,正好可以带着林泽生在此处养伤了。 不得不说,秦老爷子虽然看起来老不正经的,但人却极为聪明。意识到林泽生的情况危急,虽然黑鹰带路走往海上,但他怕牵扯太多,所以也没有雇船家开路,反而是自己租了一艘船,独自划着船就这么寻了过来。 多亏他一时兴起想来看看任封疆,所以离得不远,即使是他龟速一样的划船,也在第三天就赶到了这座孤岛。 当看到林泽生的时候,秦老爷子既心痛又庆幸。 心疼的当然是奄奄一息的徒弟,庆幸的是伤他的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避开了心脏,再加上林泽生的自救及时,才能让他足足拖了三天。只是即便是这样,林泽生的状态也已经是差到了极点了。 即便秦老爷子是医圣,也在进行了紧急的救治后,不得不将生香玉露拿出两粒喂了下去,才勉强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但实在是伤的太重,加上又在海中受了凉,伤口大面积感染,内脏器官损害……即便是生香玉露有起死回生之效,林泽生已经太过虚弱的身体也很难将药效消化。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秦老爷子就下了一个决定:医圣传承。 当林泽生醒来时,隐约感觉到身体虽然还酸软无力,但并不虚弱。血液中,经脉中,隐隐有暖流在流淌,润泽修补着身体的创伤。这种感觉虽然陌生,但并不讨厌,林泽生身为大夫,很容易就辨别出这是一种对身体极好的能量。 直到看到师父,听到了师父的解释,他才知道。 原来所谓医圣,是因为医圣的体内有一种叫做“医圣蛊”的蛊虫,而这种蛊虫是由第一代医圣用内力培育而成,代代相传。经过几百年的培育,这“医圣蛊”所蕴含的内力早非世间高手所能企及,被种上此蛊的人,将会从蛊中汲取内力,修复自身,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即便受到致命重创,这蛊虫所带的内力也足以将人从鬼门关拉回。这医圣之名,救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为了林泽生,秦老爷子不得不将医圣蛊移到了他的身上,救他一命。 缓缓运转着稀薄的内力,林泽生有些怔忪,他从不知道医圣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只是……“师父,你最初并不看好我的,是吗”林泽生问道。 他在医圣谷长大,自然知道历代医圣都多多少少会些武功,师父的武功更是不俗。而他从小学医,却从未接触过武学。一来是醉心医学没有时间练武,二来是师父从未提起过。现在想来,既然这医圣蛊需内力喂养,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怎么能接过医圣的名头呢?所以,虽然因他天赋极高,被人赋予医圣传人的称号,但师父却从没打算将医圣传与他的吧? “是,我本没打算将医圣传于你。”秦老爷子也不隐瞒,坦率的点点头,望向林泽生的眼神有些复杂:“因为你是个太通透的人,而医圣这个名号担负了太多。” 林泽生不解。 放下碗筷,秦老爷子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指导你行医救人的时候,你虽然对病患有恻隐之心,有同情之意,但当病患救治不及死亡时,你却并不伤心自责。”顿了顿,他看向林泽生的眼神有些复杂:“要知道,我年轻的时候,看到第一个我无能为力,没能救活的病患死亡时,整整做了月余的噩梦。” 林泽生一怔,说道:“我记得师父你那时问过我为何不伤心不自责,我说的是我尽力了,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是。”秦老爷子的目光投向窗外的密林,说道:“当时你只有十岁,但我已经知晓了你是个太通透的孩子。你将生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0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 你将生死看得太淡,将得失都不放在心上。你已经知道了帝王蛊的秘密,那么自然也知道医圣谷看似中立不闻世事,其实潜在着太多的危险。若是将医圣之位传于你,你能为了保全我医圣谷而与这中土大陆的各国斡旋吗?” “我……” “你会尽力。”秦老爷子打断他的话,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话一颤一颤:“你会竭尽全力与他们斡旋,但却不会拼上性命也决不妥协。因为你看的透,你放得下,你没有死都不肯放弃的东西。其实,你才是最冷漠的人,因为什么都不能进到你的心里。” 林泽生想要反驳,却发现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他从不知自己是这样的人。但师父说的似乎又没错,他的确从未主动争取过什么,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他也没有挽留过,他一直以为那就是命数,何必强求。那么,既然他是这样没有坚持的人,为什么还是将医圣之位传与了他呢? ——不是什么为了救他的命的理由。林泽生知道服用了生香玉露之后,再加上师父的医术,绝对是可以将他治愈的。而医圣蛊给他带来的,无非只是缩短了治愈的快时间而已。 看到他疑问的表情,秦老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揶揄起来,嘿嘿笑了:“但是你现在已经改变了许多,你懂得争取,也有了坚持。因为那个叫任刃的孩子……” 林泽生被他突然提起的人,弄得有些尴尬。 看到他不自在的样子,秦老爷子笑得更高兴:“我可是收到了凤娘的信了,听说你对人家用情颇深啊!为了他与华国皇帝对抗,主动去寻他救他,这一身的伤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林泽生看着自家师父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知道该是何反应。 拉过林泽生的手,秦老爷子的双眼亮的惊人,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魂: “来吧徒弟,给为师好好讲讲这个任刃是个怎么样的人!” 疫病暴发 屋内只有书页偶尔翻动,和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刷刷声。密闭的房间,龙檀香的味道一点点的浓郁,却不刺鼻。任刃身处其中,清浅的呼吸,突然怀念起那个总是带着药草味道的怀抱。 “想什么呢?”萧天弘突然放下手中的笔,侧头看向任刃。 不知道是不是除夕那夜任刃的态度伤到了他,从那天之后,萧天弘的态度收敛了许多,没有再动不动就将他抱在怀里,也没有再说什么暧昧的话,对他仍是好的,但却没有了那么逼人的气势,这让任刃松了口气。 将手中的医书放下,任刃问出了困惑了他许久的疑惑:“水寇。你打算怎么办?”因为在泽国也有医圣谷的人,他下毒的计划势必不能成行了,所以现在通商的举动无疑是在养虎为患。 在泽州时,萧天弘给他传信让他勿忧,说是另有计谋。当时任刃也没有细问,到了弁京后被他的态度所扰,更是没机会询问了。这几日平和的相处,才让任刃重新能关注起了此事 萧天弘笑笑,手臂刚刚抬起,在身后立着的顺福便走上前,用湿毛巾帮他净了手。这才回答道:“此事你是不知的。天仁十二年,发生巨大海啸,泽国所在的岛屿被淹没,百姓几乎全部罹难。” 任刃面露震惊之色,好半晌才恢复了镇定,随即了然。怪不得他全然不对泽国有所忌惮,不过十年时间,泽国还不能彻底的休养生息,达到能与华国匹敌的程度的时候,便会灭国了。 ——这就是重生的好处吗?任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天弘身后的顺福将头埋的低低的,下巴几乎碰到了胸口。他既然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当然早就察觉到了陛下的异常,明明是新登基的帝王,却行事老辣稳重、铁血手腕却又恰到好处。今日这样的话……他虽然不知陛下为何会预知十余年后的事情,但却把今天听到的全都烂在肚子里。 “也好,我爹便可以放下责任,好好休息了。”明明是陈述的语气,任刃却盯着坐在皇椅上的人,要他的肯定。既然十年后泽国不复存在,那么这人还肯保任家平安吗? “任刃……”萧天弘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痛楚,声音也低了下来:“朕不会动你任家的,即使没了泽国。朕既然选择了护你,自然也会护住你的家人……” 任刃心中微微一颤,却仍是不为所动的扭过头,不再言语。 对于萧天弘的选择,他的确是没有想到的。任刃从不认为在萧天弘的心里,自己与皇权会有可比性,所以那日透露给太后那些信息后,他便已经做好了声名尽毁的准备。但这个人,居然选择了保住他…… “报!”外间突然传来一声疾呼。任刃此时已经收敛了之前的思绪,看向门口,暗地里皱了皱眉,敢这样直闯养心殿报信的,必然是出了大事。 顺福立刻打开门,让报信之人进来,看服色是宫中一等太监。 “何事?”萧天弘面色冷静的问道。任刃却眼尖的从这人的服饰认出是一等太监——都是贴身伺候宫中贵人的,莫不是什么人出事了?任刃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启禀陛下,谦妃娘娘突然染病不起,传太医前去问诊后,是……天花。”那太监伏在地上说出的话,让屋内的人心中剧震。 “天花?怎么会!”萧天弘惊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任刃心中也是大惊。 天花,这是世人最为恐惧的传染病,几乎无药可治。但这种病都多发在气候潮湿的南方,算是南方地区的特有的病症,在干燥的北方是很少出现的。如今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确定了吗?”任刃不由自主的插话,询问跪在地上的人。 那太监惊疑什么人居然敢在皇帝说话的时候插话,而陛下似乎也不生气?但他连头也不敢抬,立刻回答道:“确定了,是几位太医商议后确诊的。和贵妃娘娘已经赶了过去,派人将谦妃娘娘的寝宫围起来了。和贵妃娘娘也让奴才来禀告陛下,请陛下暂时不要前往后宫处了。” 任刃皱起眉,若是几位太医同时确认的,那就不会错了。可是,处在深宫中的女人,怎么会感染到天花? 显然,萧天弘也想到了这点,问道:“调查清楚,病是从哪里来的吗?” “回陛下,还没有,和妃娘娘正在主持大局。” “嗯,和贵妃这事做得好。你去传朕的口谕,让和贵妃全权处理此事,疫病未好之前,后宫中人不许任意走动。”萧天弘说。 “是。”那太监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这倒是给了你足够的借口,不用再去后宫了。”任刃的视线还未从关闭的门上收回,冷笑道。 萧天弘一愣,随即苦笑:“你难道认为,这疫病是朕的手笔?” “当然不是,”任刃看了他一眼,复又坐下,“这种会涉及到自身安危的事情,你不会做。只是,做了此事的人,方便了你了而已。” 萧天弘点点头,脸色变得阴沉:“谦妃……太后真是幼稚,难道因此朕便不会怀疑她了吗?” 任刃挑眉:“众人皆知,太后与谦妃是亲戚,谦妃入宫前便与太后感情极好。这谦妃染病,怎么都无法怀疑到太后身上。如果说这个染病的人选是欲盖弥彰……但是,天花这种病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就会感染到,太后会冒这个险吗?” 听到这么一说,萧天弘的表情也变得犹豫不定。 “难道只是个意外?”萧天弘皱眉,苦思不解。 “现在隔离,怕是来不及了。”任刃并不想知晓这事之后的真相,他只是叹息着摇头,天花从染病到发病有两三天的潜伏期,直到现在谦妃发病才被隔离,这期间疫病怕是已经传播到整个后宫了,只是现在还未发病而已。 “给我准备如下的药材。”任刃提笔蘸墨,书写药方:“这是预防天花的良药,你命人熬了,让宫中所有的人都喝下。这药方极为复杂,程序也十分繁琐,整个过程需要六个时辰,但药效也应该是十分好的,能有效预防染病。但是,至于已经染病的人……”任刃未尽的语气,是一种无能为力。 迅速派了人去抓药,熬药。虽然第二日就让宫中所有的人都立时将这药汤服了,但天花的恐怖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皇宫。所有的宫妃,下人都在祈祷:这场疫病,不要再蔓延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第二日,被隔离的谦若宫便传出了一个太监和两个宫女病死的消息。同时,在另外一个妃子和两个贵人的宫中也传出了有下人发病的消息,虽然立刻就将人隔离,那两个宫殿也封闭起来,但天花的传染势头之强劲显然已经初露端倪。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有宫人病死,其中有一个贵人、两个侍卫,剩下的都是宫女和太监。后宫之中,人心惶惶。 “不能这样下去了……”萧天弘低叹着揉着额头,说道:“这几日在朝堂上开始有朝臣问起此事了。” 任刃了然的点头。虽然后宫已经隔离,疫病还未传出去,但后宫中的女子大都家世显赫,大多有亲人在朝为官的,听说后宫爆发了疫病,臣子们怎么会不关心?这样下去,不稳的不仅是后宫了。 “若是不想继续乱下去,就让我去看看。”任刃面无表情的说道。人心不稳,后宫混乱,此时最好的办法不是隔离,不是下禁令,而是出现一个有绝对威望的人,给陷于疫病恐慌的人们一个希望。这个希望就是——医圣谷。 此时,只有他这个医圣谷的后人站出来,才能平稳这个局势。 “不行,朕不准。”手掌在案上轻轻一拍,碗中的药汤随之轻颤,有些溅洒了出来,滴在红木上,像是经年留下的褐色血迹。 “那么,要死多少人你才准呢?”任刃淡淡的问。 萧天弘只觉得有怒火在渐渐升腾,语气也重了许多:“你明知道现在是多么的不安全!出了这个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任刃抬起头,好笑的看着他:“所以,你要将我圈养在这里,好像圈养一条宠物狗一样,一辈子?” 明明不是质问的语气,却让萧天弘一窒,声音也低了下来:“只要铲除了太后的势力……” 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任刃接着说:“就算这次,是太后为了引我出来而做的,我也不得不去。为了保护我,你便甘心后宫大乱,朝纲不稳?” 嘴唇无力的蠕动了几下,他无力的说道:“御医们已经在全力研究此病,相信不日就会有进展的,你不必涉险……” “请陛下相信,对于天花的研究,没有哪位太医能有传承几百年的医圣谷的医术更精通。况且,就算太医们解决了此病,那么在此期间呢?又会有什么变故?”任刃反问。 按在案上的手指渐渐屈起,萧天弘重重舒了口气,低声道:“朕考虑一下。” 萧天弘的考虑,并不需要很久。 第二天清晨,传来的是太医院一位老太医染病暴毙的消息。 太医院的人,最早服用了预防药,也做了极为完善的预防措施,却还是在劫难逃。这次的天花,比想象中的更要来势凶猛。消息传开,已经开始有宫女和太监失控,想要从后宫逃跑了。——连太医都染上了病,他们怎么还能有活路呢?不如逃跑求生了。 萧天弘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黯淡,静静地看着任刃,他的瞳孔之中映出的只有少年冷淡的表情,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可有信心?”挽留的话,此刻已经是多余,他能说出的,只有这种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 任刃表情很平淡,点点头:“需要些时间。但是既然几位娘娘能撑了这些天,那么必然还是可以找到办法的。” “任刃……”萧天弘定定的看着他,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即便是你治好了此症,朕也不会让你离开。” 一点也不惊讶的神回望他,任刃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平静道:“陛下多虑了。我并没有想过以此为条件,交换自由。” ——那太蠢了。 若以此为要挟,来交换自由,只会惹的萧天弘不快罢了。即便是萧天弘此时答应了会放他离开又如何?在这宫中,帝王反悔当然是轻而易举。还不若老老实实的,听从他的命令。 他本就没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来交换些什么。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这场疫病是怎么爆发的,他不关心;会死多少人,他也不关心。那日让人去熬的汤药的确是预防天花的药方,但却少了一味最关键的药引:龙檀香。所以,那日的药汤,除了萧天弘和他,还有经常出入养心殿的贴身太监宫女,以及娉婷外,其他人喝了,效果只是一般罢了。 一种药方,将该护住的人护住,他只需要静静看着这后宫大乱,等待时机。 治疗天花的良药,他自然是有的。但是,他为何要说?这宫中大乱,正是他需要的契机,不论这次的疫病是意外还是阴谋,他都要感谢制造这场混乱的人将他推到人前。自从疫病暴发,他就在等着现在这个时刻,等着不得不让他出手的时刻。 他争取这个治疗的机会,只是为了传递一个消息出去:一个医圣谷后人出现在后宫。那么,以林泽生的聪慧,必然就能猜到是他在这里了吧? 月余来,第一次踏出养心殿,意外的发现地面上竟然冒出了点点新绿。低头看着脚下被踩压过仍不肯低伏的小草,任刃眉目舒展,嘴角轻扬—— 天花之谜 步入谦若宫时,不意外的看到所有在此处伺候的宫人脸上都带着死气,那是种绝望的神态。他们都清楚,关,若是谦妃能闯过去,他们才能活。但同时的,他们自身也随时会染上花,他们些下人的死活又哪里会有人在意呢?谦妃还专门有太医救治,但他们若是染病,怕也就是隔离起来等死。 所以,对他们来,真的是九死生。 任刃的身后跟着两个萧弘派来的侍卫。二人武功高强,有他们在,宫中若是想暗算任刃怕是很难。本来依照宫中的规矩,侍卫不得入妃子寝宫,但现在也算是萧弘开特例,所以二人虽没有进入内室,但也是守在门口随时待命的。 任刃并没有太大的担忧。毕竟他还是颇为信赖自己的武功的,若想要暗杀他,任刃自认还是能抵抗阵子的。 并没有被寝宫低沉的气氛影响,任刃步履悠然,派轻松自若的模样,让宫中伺候的下人们死寂的脸上终于重燃几分希望出来,也跟着有信心。他们昨日便已经听闻有医圣谷的大夫来到宫中诊治,此刻见到任刃心中便也有希冀,好像溺水之人看到可以抓住的最后棵稻草。 来迎接任刃的只有谦妃身边的大宫,对于侍卫入寝宫的举动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多,只将任刃引到谦妃的床榻边。个富丽堂皇的寝宫,此时几乎没有丝人气。伺候的下人们早就统统退出去,除个宫,无人敢靠近。 隔着床帘,塌上的人清浅的呼吸几不可闻。 任刃并未如他人样掩住口鼻,副无畏无惧的模样。来他是真的不用担心染上花,毕竟已经服过药,花是决计不可能染上的;二来也是故意向宫中之人彰显医圣谷的实力,稳定人心罢。 由宫引着,任刃净手,坐到榻边的矮凳上。 他之前已经看过太医们的诊断和开的药方,也看两个染病的宫,从各种症状表明,的确是花无疑。但奇怪的是,如果真是花,没道理可以拖么久的。按照记录的历史病例来,花从发病到死亡,基本不会超过七。但谦妃是最早被发现染病的,到目前为止已经维持半个月,而比后发病的宫太监却已经死不少。 任刃不解,就算有上好的药材盯着,但个娇生惯养的妃子身体是绝对不可能有伺候惯人,整日做粗活的下人们健康的。可为什么,能撑到现在?所以,任刃决定先来看看个反常的郑婉儿。 “谦妃娘娘,请诊脉。”隔着纱帘,任刃低声道。 帐内无声无息,与寝宫中同般的死寂。 “大夫,娘娘身体虚弱,还在睡着。”旁的宫低头轻声道。 “那便劳烦……” “大夫唤奴婢蓝宁就好。”大宫蓝宁恭敬地行礼,伸出手去轻轻将纱帘掀开个缝隙,将郑婉儿的手臂摆到床沿。而后动作轻柔的卷起的袖口,取红布将手腕处遮盖住,自始至终没有露出除手掌外的半肌肤。 然而任刃已经注意到郑婉儿的手背上,有赤红色的斑。 皱眉,心中有些微惊,已经到个地步吗? 花的初期症状只是发热,咳嗽,与寻常的风寒很像。但只是两日后便会开始身上出现红疹,的蔓延至全身,瘙痒难耐;再之后就是红疹渐渐变成血红色,瘙痒之感褪去,热毒从体外转移到体内,导致内脏发热溃烂。 ——所以感染花的病人死因皆是体内脏器溃烂,疼痛而死,但外表看来却除会留下身的红斑外再无其他。而此时郑婉儿的情况,显然已经到中晚期。 手指轻轻搭上郑婉儿的手腕,隔着红布,脉搏几不可查。任刃皱眉,的身体已经太过虚弱,再加上他本就不太习惯隔着布料诊脉,所以便只有抬眼问询旁边的蓝宁。 “……”蓝宁犹豫片刻,便头同意。 红色的手帕被抽掉,细弱的手腕穿过纱帐,展现在他的面前。不意外的,上面有着眼色还算浅淡的斑痕,块块指甲大小,从白皙的手腕凸起,看起来狰狞恐怖。 手指轻搭,指尖感受着脉动,任刃的眉头渐渐蹙起。 奇怪,真的奇怪。郑婉儿已经染病十多日,虽然身体已经虚弱不堪,脉象也与花之症完全吻合,但按照个症状来看,分明已经到中后期,重症无医。可脉象中生气未绝,似乎并未到绝境。 “将娘娘扶起,要看下。”任刃吩咐道。 蓝宁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配合的将纱帘掀开,露出郑婉儿的昏睡的身体。以身为枕,将郑婉儿的后背靠在自己的怀里,蓝宁小心的帮坐起。 任刃探出手,轻轻触摸已经蔓延到郑婉儿颈侧的红疹,有些硬,好像是伤口结的痂。手指横在的鼻前,呼出的气体温热微弱,似乎……任刃更加疑惑,眉头打个死结。 “大夫……家娘娘可有救?”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蓝宁忍不住出声询问。 任刃并未答话,只是取包中的银针,在郑婉儿的指尖轻刺,挤些血液出来,滴进瓷瓶,而后封紧,便起身离开。 次的花,与书中记录的有些许不同,任刃有些不能确定医圣谷的药方能否治愈个新的花。 是夜。 任刃躺在个被隔离的偏殿里,愁思难解。 次的花不太对劲,虽然症状脉象是吻合的,但太多不通。来以郑婉儿的身体条件,没道理会支撑到现在;二来那浮起的红疹若是已经开始便硬,那么内脏早就该开始溃烂,热毒在体内会影响人的呼吸,呼出的气体应该是偏热的;三来内脏溃烂的疼痛不是人能够忍受的,可郑婉儿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痛苦……他可不认为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够忍受得那种折磨。 桌上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火焰跳跃下,将他映在地上的影子也拉扯的变形瞬。 叹口气,任刃揉揉有些昏沉的额角,准备熄灯休息。 拿起灯罩靠近烛火的瞬间,任刃的动作定住。 视线中,他的手背上,块块浅红色的斑痕若隐若现。 心中沉,任刃忙将烛台拿近,仔细观察起来。袖口卷起,胳膊上只出现两处,另只手臂和手掌上还没有出现。再扯开里衣,胸膛上也没有。思绪时间有些纷乱,任刃深吸口气,冷静的分析。 不该是样的,花的初期特征是发热,咳嗽,但他现在完全没有感觉到不适。皮肤浮起红疹的地方只是有些微痒,但若是不注意是很容易被忽略的。而且,按照书中记载,红疹应该是从身体蔓延向四肢的,但他为何会是从四肢发病的? 况且,他明明服花的预防药。难道是医圣谷书中所记的个药方没有用?不,任刃立刻否定种想法。医圣谷之人态度严谨,若不是经过使用验证过的,决计不会记入书中。 可是,现在的情况与花真的是出入太多…… 等等!任刃霍的站起,也许根本就不是花! 回想着之前的种种疑,以及发病的只手臂……是今日为郑婉儿诊脉,在的身上触碰过,探过鼻息的手。 那么,其实是毒? 任刃被自己的猜测惊到。如果是毒,那么特意伪装成花的症状,就是为误导他,误导太医。按照花的方法去诊治,自然不会有任何效果。那么样来,宫中陆陆续续死去的人,便都是被毒杀的? 能够在后宫之中做样多的手脚的人……除太后任刃不做他想。 手掌渐渐握紧,任刃知道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被先入为主的观念迷惑,他竟然就么送上门去中毒!预想之中的暗算、刺杀都没有出现,反而是样光明正大的阳谋啊! ——谁能想到呢,对付医圣谷后人,居然敢用毒杀。 任刃看着在短短时间内,愈发清晰的红疹,笑。 果然药性发作的很快……既然是为除去他,那么必然会是个急性的毒药,否则若是给他时间让他研究出解药岂不麻烦? 重重拍手,门口处立刻有人应声:“任二少?” 任刃知道些人必然都是萧弘的亲信,也不隐瞒,只是平静的:“传信给陛下,已经有结论:是毒,不是花。” 守在门外的人静默下,显然是有些诧异,便应声,转身离开。 任刃初步认为个毒是通过接触到郑婉儿的皮肤感染的,毕竟那只手上最先出现的症状。那么,那谦若宫中的人怕是脱不干系。 虽然知道也许来不及,但他还是吩咐留守的侍卫,去将谦若宫叫蓝宁的宫控制住,同时将几位主管此次疫病的太医带到此处。 坐在桌旁,任刃的表情在烛火下明灭难辨。 正文 郑府之过 养心殿,却不能养气静心。 萧弘将手中的奏折放下,上面整齐的字体根本无法汇聚成语言,在他的脑海中形成意义。吐出口浊气,萧弘问道:“顺福,可有人传消息过来?” 在身后静立的顺福立刻小步跑出,步伐轻盈无声,却很快跑到门口。打开门,正赶上递信过来的亲卫。 “启禀陛下,二少身边的人传来消息,二少断定并不是花,而是毒。”跪在地上,那人迅速道。 寂静,在瞬间笼罩整个养心殿。香炉内燃烧的龙檀香缭绕,灯芯燃爆的细微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好半晌,才听到帝位上传来平稳的声音:“那任刃呢?为何不是他亲自来跟朕?” “属下不知。但任二少命人将几位太医都带去会合。” 萧弘的眉头蹙起,思考半晌才下令道:“听从他的吩咐,让太医过去,另外,传朕口谕,搜查谦若宫,包围郑太傅府。” “是。” 很快,几位主治太医被从睡梦中唤醒,赶到任刃所在的偏殿。 夜未眠。 直到蒙蒙亮的时候,太医院确诊后的消息传到帝王的耳中:是毒。但毒性未明,通过皮肤接触传播,是以后宫仍需封锁。 此外,任刃已经中毒。 夜未合的眼睛酸涩难耐,头脑也昏昏沉沉的迟钝起来。听着亲卫的汇报,萧弘好半才将字句拼凑起来,传递到脑海中,理解些话语的意义。面无表情的用凉水洗脸,萧弘振作起精神,换上朝服走向前殿。 稳坐于帝位之上,手掌紧紧地握住,掌心中那小小的瓷瓶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的温热。面无表情的扫过躬身立于下方的文武百官,萧弘将目光定在个空出的位置上,冷声问:“郑太傅为何没到?” 下方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郑太傅直以来仗着自己是陛下身为太子时的太傅,又有太后做靠山,在朝中举足轻重,无人敢惹。而个郑太傅也是个居功自傲的人物,因为陛下对他态度恭敬,在朝堂之上越来越目中无人,手脚伸得愈发的长。可样个贪恋权势的人,今怎么会没上朝呢? “带上来。”声令下,几个侍卫押解着走入大殿。 文武百官惊诧的看着被押入的二人,分明就是郑太傅夫妇啊!只见二人发丝凌乱,只着中衣,看起来像是被直接从睡梦中揪起来的样。惊异不定的望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官员们心里开始打鼓。 郑太傅此时更是不知发生什么。昨夜太傅府突然被人闯入,不由分的便将家人全部控制起来,他和夫人也被分开关押夜,直到刚刚才被带过来。在到达里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抓的他,惶恐的望着上首的帝王,郑太傅想要喊冤,想要求情,但却被白布堵住嘴,只是支支吾吾的哼哼着。 他身边的郑夫人也同样的被堵住嘴,晚上的冷风让养尊处优的人已经开始身体发虚,此时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恐慌的流着泪。 抬起手压下,止住朝堂之上的议论声,萧弘轻轻笑:“诸位爱卿。朕昨日听闻郑太傅府上有人感染花,便急忙派出太医前去诊治,并将太傅府隔离起来。经太医院的确诊,原来感染花的是郑夫人。” 话音刚落,靠近郑夫人的几位官员齐刷刷的躲开大步。 时候大家才注意到郑夫人白皙的脖颈上有淡淡的红斑,看起来的确是……顿时,殿上的议论声再起,甚至有的官员面上的惶恐已经表露无疑。 冷眼看着朝堂上的官员百态,默默记住几个不慌不乱、镇定自若的身影。萧弘才开口:“各位爱卿不用慌张,朕还在里。” 话好像是定心丸样,立刻压住满堂的嗡嗡声。 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官员,被他并不算冷厉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皆垂首躬身,试图挽回刚才失态的模样。萧弘却并未计较些,只看着脸色苍白惶恐的郑夫人问道: “太傅夫人,朕着实觉得奇怪。为何染花,却未传染给别人呢?尤其是的丈夫——郑太傅?”顿顿,语气突然变得凌厉:“郑府之上难道早已有治愈花的灵丹妙药,却隐瞒不报吗?!” 郑夫人早已被连串的变故吓坏,惶恐不安的摇头,却支支吾吾不出话来。萧弘手指轻轻摆,押着二人的侍卫立刻会意,将郑夫人口中的白布扯出。 “陛下,臣妇不是感染的花,而是中毒……”此话出,立刻引起朝堂之上的又次哗然,而还欲话的郑夫人却已经再次被堵住嘴。 见到幕,几个聪明的大臣心中已明,立刻闭口不语。 “毒吗?”不同于百官的或惊讶或缄默,萧弘扯扯嘴角,手臂扬,个白色的瓷瓶落到地面,从地毯上滚过,直到郑太傅的面前才停下来。 “似于花的奇毒,就是从谦妃的宫中搜出的。本来,朕颇为信赖太傅,相信太傅不会牵扯于此事之中。但今日见,太傅夫人竟然认得此毒啊……”未尽的话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郑太傅此时早已跪趴于地,痛哭连连,偏口中又被堵住,不出话来。 在旁的文武百官此时当然已经明白出是为什么:陛下要除掉郑家。 其实郑夫人所中的毒正是萧弘派人灌下的,所以当然知道是毒而不是花。但皇帝就是事先知晓,毒就是从家的手里流出的,又能辨别的吗?今当着朝臣的幕,不管大家心中有何疑问有何猜测,都无不明白的表达出帝王的决断。 不许有疑问有怀疑。因为那个年轻的帝王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诸臣——朕只听朕想听到的,否则就闭嘴。那堵在郑太傅夫妇嘴上的白布,不只是白布那么简单。 “报!属下奉旨搜查太傅府,在太傅府内搜得毒药和解药各十余瓶!”个侍卫打扮的人时从殿外走入,高声道。 “郑太傅,还有何话?”站起身,几步走到台阶前,俯视着那个昔日在朝堂上作威作福,现在痛哭流涕全无形象可言的人。 “楚尚书。”刑部尚书出列。 “臣在。” “此案交由全权处理,务必将此案调查清楚。毒到底是从何而来,是何人用心如此险恶。” “是,臣遵旨。” 挥手让人把二人带下去,萧弘又重坐回帝座之上,叹口气,语气缓和许多:“众位爱卿,朕昨日得知真相时,委实震惊啊。后宫不稳,于国可是大患。幸好医圣谷后人为朕分忧,即使找出中毒的真相,才将几位宫妃救回啊。” 话,下面的朝臣们虽还是老实的站着,但心里已经开始活泛起来。由于“花”事发突然,后宫完全封锁,所以朝臣根本无从得知此次到底牵扯到多少人,又有谁家的儿在此次事件中丧命。现在听到皇帝语气松动,似乎有透露的意思。 “此次的毒药,毒性凶猛,能幸存下来的必然都是有福之人,朕甚是欣慰。”淡淡笑着,继续道:“此次几位宫妃也算死里逃生,朕便恩准回家小住几日,几位爱卿下朝后便着手准备着吧。” 话音落,旁的顺福便开始念起来:“赏吴尚书玉如意对,南洋珍珠十颗;赏钱大人描金锦绸十匹……” 随着顺福吐出的字,朝堂上的众臣脸色愈发惊诧。 些涉及到的臣子,半数以上都是之前看不惯郑太傅的所为,与郑太傅关系冷淡或者干脆中立的人。而其中两个却还是郑太傅党的大臣,…… 朝臣们心中冷,若之前对于下毒之事的罪魁祸首是郑太傅,以为只是陛下“欲加之罪”的话,现在对于陛下的判断却已经相信七成。 好条狠毒的计谋! 次疫病,恰好除去的是郑太傅的政敌的势力,而为不让陛下起疑,顺带着也除去几个同党家族的儿,甚至连谦妃——郑婉儿都搭进去。真是划算啊,个不受宠的郑婉儿换几个宫妃的性命。 想到里,郑太傅的自然是政敌怒火冲,心中唾骂。但关键的是,就连郑太傅的盟友也气得脸色发红。要知道其中有个人直是以中立的态度出现,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他是郑太傅方的,所以若不是郑太傅亲自下手,又有谁能知道他的立场呢?所以,他此时是真的信下毒事,郑太傅是真的想要拿他的儿当做陪葬。 再往深想,毒是郑太傅提供的,那么是谁动的手?毫无疑问直指太后。在宫中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不被发现的,除太后还能有谁?之前郑太傅的嚣张气焰,大半是占太后的身份,众人敢怒不敢言,但也都明白太后必然是纵容的。但现在看来,已经到想要祸乱后宫的地步…… 此时,无论是郑太傅的政敌还是同党,都有些后怕的抹把冷汗。幸好关键时刻有医圣谷的后人揭开真相啊…… 皇帝坐在帝位之上,但笑不语的样子让在场的臣子们都松口气。看来陛下除去郑家,是心情颇好啊。于是臣子们也渐渐放开,又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有骂着郑太傅的,有庆幸自家孩子平安的,有……不知是给谁听的,却都无例外极尽所能的怒斥着郑太傅的罪行。昨日还权势滔的郑太傅,仅仅夕之间就成朝臣们的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静静听着,萧弘嘴角的笑容始终未灭,过好半晌才突然插话道:“朕方才想起,位医圣谷的后人,诸位爱卿怕是都听过的。” “?请陛下示下。”百官十分配合,连忙躬身问道。 “是任将军的二子,任刃。”浅笑着,萧弘出个名字。 看着百官或惊讶,或然,或迷茫,或感激的表情,萧弘将任刃就样的推到众人面前:任刃——任将军的幼子,医圣谷后人,后宫诸多妃嫔的救命恩人。 上世,受尽屈辱,遭人唾弃。 世,朕要站在些人的面前,接受他们的感恩戴德。 正文 不择手段 不大的偏殿角,被几个苍老的身影占据。花白的头发在晨曦中泛着银光,没有老人的慈善安详,反而因为他们不停走动的步伐显得种异样的焦躁。 “怎么会样呢,没道理啊!”位已过花甲的老太医紧皱着眉,与满脸的褶皱挤成堆,每个沟壑都诉着他的焦急和不安。 “明明其他几个宫的人都好啊,位大夫到底为什么会不行呢?”个稍微年轻的太医接口道,眉目间除焦急更多的是疑惑。 昨夜几人被急召入宫后,与医圣谷的大夫起研究后,确定的确是种毒没有错。随后陛下就派人搜查谦若宫,果然搜查到毒药和解药。凌晨时解药被送到他们的手上,便立刻将解药喂给几位中毒的宫妃,们都在个时辰后身上的红疹消退,看便知毒是解的。 但到任刃里出问题。 样的解药吃下去,他身上的红疹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鲜红,种鲜血般的润泽感,好像就要滴出血来。个时辰后,那满身的红疹扩散的愈发迅速,很快的便已经蔓延到腰部,同时伴随着是极为难耐的痛痒感。 ——毒药已经发生变异,让几位太医有些束手无策。 “哎,要是秦院首在就好……”最年轻的太医小声嘀咕道。 “噤声!胡些什么!”带着他的老师傅立刻竖起眉毛冷喝道,小心的用余光扫视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的话才稍微放心,低声骂道:“秦院首已经离开,再也不要提起!” 其实谁人不晓太医院院首——秦太医才是陛下最信任的,也的确医术最好的大夫呢?但是不知为何,几个月前秦太医突然毫无预兆的离职,而奇异的是陛下的态度。好像是件多么不值提的小事样,既不追问也不调查,只是重新任命院首。 在宫中么多年,虽是太医但也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秦太医怕是跟陛下有什么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便个个装聋作哑,全似不知道。但今日遇到样的难题,不由得想要去依赖医术最为卓绝的秦太医,更何况陛下的震怒……总要有人来担着啊! 被骂的年轻太医缩缩脖子,岔开话题:“任大夫是医圣谷后人,他不能自己给自己研究出解药吗?”他们身为太医,医术自然是好的。但任刃情况实在奇怪,不知毒是怎么成的,解毒也就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开的。不过现在看来,以毒药的蔓延速度,恐怕还不等他们研制出解药人就熬不住。 “他哪里还有那个思考的余力啊……”老太医要摇头叹息声。从任刃发病的症状来看,那红斑除是因热毒而起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毒素,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毒,但是效果显而易见:加剧原本红疹的瘙痒感,从颜色来看,绝对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那个少年,恐怕全部的意志力都去用来抵抗那种要命的痛痒,哪里还分得出心来研究药性,研制解药呢?样下去,不要多久怕是连神智都难以维持,还何谈自救? “那么,就让他那样……”年轻太医有些不忍的。 “是他自己提出的,也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人的控制力有限,到极限会克制不住的。”老太医的视线望向合起的门扉,虽然看不到屋内的人,但语气中不自主的透露出些许的赞赏。是个坚韧的孩子啊,能硬生生忍住样的折磨,还清楚地提出个方案。 任刃身体上的红疹痛痒难耐,但却绝对不可以去抓挠、磨蹭,旦将红疹薄薄的表皮擦破,露出里面的血水,便很容易感染,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化。 深知此的任刃,此时正站在空无人的屋内,睁大眼努力去想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来忽略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难耐的痛痒。那种感觉好像是群群幼小的虫子,在啮咬他的皮肤01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1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肤,偏偏有的轻有的重,或疼或痒的夹杂在起,让人恨不得将那里挠破,将那块折磨人的皮肤连着肉起剜掉。 低下头,他看到自己赤/裸的腰部也开始浮起红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触摸下,但手腕刚要动作却被扯住,被捆住的双手只能微小的移动。才想起来自身处境的任刃不由苦笑出声,他真是没想到事情会搞成样的。 本以为他只是中毒,服解药也就好。哪能料到到他里解药就不管用呢?还来不及研究解药,毒性的蔓延速度让人震惊,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已经蔓延到腰部,伴随而来的是越发明显的痛痒难耐。虽然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去抓挠,但太过折磨的感觉,让他的手次次不自觉地探出,在碰到皮肤的瞬间才回过神来。 于是,任刃让人将自己绑起来。 因为害怕衣料的摩擦会擦破身上的红疹,他赤/裸着上身,下/身也只穿着宽大的里裤,双手被绑在墙上,双脚也分开绑住,好像个将要被执行刑讯的犯人。只是不同的是,他的身上那块块凸起的红疹,在白皙的皮肤上是那么的恐怖。 任刃突然想起那次的受伤,那次他是真的被杖刑的,事后养伤的时候结疤也是痒痒的难受,但那时有林泽生在。突然发疯似的怀念那个带着草药味道的怀抱,在那人的身边,被那人坚定地拥住,就好像可以与所有的伤痛绝缘,因为那人会将他护在怀里,保护得好好的,不忍看到他受的伤害。 而现在呢…… 现在所受的是那时候的百倍千倍,却只能个人被困在里独自挣扎。 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控制不住的声音溢出口。任刃真的有些想昏过去事,但他又偏偏不能。毒性太过霸道,他只有不停地运转内力将毒素向体外逼出才能维持住现状,若是他真的昏过去,毒性怕是会蔓延的更快上几分。 被痛痒折磨的有些扭曲的脸庞上露出丝自嘲:他真是自找的啊。 突然,门被大力的推开。力道之大,门扇被直接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但却被来人牢牢抓住,木门吱吱抗议着老实下来。 抬眼,是预料中的人。任刃轻喘:“陛下,怎么来?”只是那声音因为身体上的难受语调拐的有些奇怪。 “怎么会样……”萧弘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少年有些瘦弱的身体因为被捆住手脚,而看起来有些拉长。粗重的绳索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绕圈又圈,有种摧残的美感。但萧弘并没有心思去关注些,因为任刃身上的红斑已经密布他的视线。即使不懂医,他也已经明白事态的严重。 “能撑几?”萧弘很快便收敛表情,冷静地问。 任刃动动身体,反问道:“太医们需要几?” 萧弘沉默。他下朝后便接到亲卫的报告,便立刻赶过来。听太医们对他解药无效之类的话,他虽担忧但绝对没有想到已经么严重。太医们需要几,刚刚新上任的院首告诉他,至少七。 视线投向任刃还干净的脸庞,向平静自持的目光中隐隐有些波动。他知道任刃是个多么能忍耐的人,上世的任刃经历多少的折磨和痛苦都不曾抱怨,不曾呻吟。而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任刃咬紧牙关,微微颤动的下巴,以及他额角滑落的汗水。会是怎么样的折磨啊…… 短短两个时辰就已经么严重……七,任刃怕是等不起的。 似乎早就料到萧弘的沉默,任刃直直的看向他,目光平静如水:“既然太医们束手无策,那就算。还望陛下赐下毒酒或者三尺白绫,让任刃走的没有痛楚吧。” 他的目光那么平静,乌黑的眼眸似乎穿透层层城墙,望向另个虚空。不同于泽州遇见时那恶意讥讽的冰冷,不同于在宫中是抗拒淡薄的无视,现在的任刃……是种看透,看淡,毫不留恋的眼神。世间的切,任家、华国、医圣谷似乎他都能就么轻轻拿起,然后随手扔下。 萧弘的心里突然泛起丝惊慌,为什么他的眼里没有不甘、没有留恋、也没有愤恨?任刃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吗?就么死也无所谓吗?那么,朕呢? 隐藏在宽大的朝服里的手掌用力握紧,萧弘重重舒口气,沉声道:“任刃,撑住,朕替向医圣谷求救。”罢,便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再看他眼。 所以,他没有看到任刃骤然放松的眉头。 萧弘到外间,便给太医们下死命令,务必将任刃的病情拖住,什么药材都可以使用,他只要保住任刃的命。 几位太医虽然跪地领命,但却没人肯出句担保的话来。 看着低头不语的几人,萧弘突然怀念起那个花白着胡子,对自己也算恭敬但从不畏惧的老人来。明知道那是医圣,明知道世的秦太医还没有对他不忠,但他还是将人赶走。 心中重重叹口气,更加后悔莫名。若是早知道……早知道,他绝对会将医圣留在身边。只是,现在怎样都来不及。 就在他沉吟不语的时候,新院首突然开口:“启禀陛下,下官们也研究任二少的情况,致认为是他的体内有某种药剂的残留,或者食用什么东西,恰好与解药相克,所以才会激发变异成另种毒药。” 萧弘皱眉,明白太医的意思。 向身后跟着的人摆手,吩咐道:“将纯妃带过来。”些时日以来,任刃的吃食都是手包办的,没人比更清楚任刃的情况。 很快,娉婷便被人带过来。 双手微提起裙摆跨过门槛,看到屋内的几位太医,稍微诧异下,便端庄的福身:“臣妾见过陛下。”随后,几位太医也行外臣礼,娉婷笑着头算是回应。 萧弘也没有废话,直接便让太医将任刃的情况给娉婷。 娉婷端正的站着,静静地听着太医的诉,脸上的表情数变。愕然、震惊、心痛、难过……直到最后归于面目平静,几近无动于衷。只有手中已经扯变形的手帕以及还微红的眼圈泄露的心情。 待到太医完,娉婷思考半晌,道:“些时日以来,任二少食用的都是中性缓和的饭食,绝不可能与解药相冲。”到里,转身对着萧弘微微福身,继续道:“臣妾有个猜测:既然毒药的药效是模仿的花,除是为误导大夫的判断外,是不是也误导大夫的预防措施?” 此话出,满屋的人皆恍然大悟。 是,如果毒药早就料到会有人按照预防花的方法预防,那么毒会不会就故意与那预防措施相冲,反而激发起更强烈的毒性?那么,极有可能问题就在于任刃之前服下的,那个预防花的药方。 “不,几个已经治愈的宫人也是事先服过预防药的,吃解药也没出现问题啊。”年轻太医随后就否定种法。 “与其在里猜测,为何不去直接问问任二少?那药方是他所开,身为医圣谷的后人,他该是最能给出答案的。虽然二少已经痛苦难耐,但回答几个问题应该还是可以的。”老太医摸着胡子插话道。 “那么,便进去问问吧。”几乎没有思考的,萧弘就决定。 推开门,屋内只有个被捆绑住的人。他低低的垂着头,长发束在脑后,却仍有些碎发从前额落下,挡住他的脸庞。只是么会儿,身上的红疹又多些,腰际本来只是浅红的斑痕现在已经变得鲜红许多。 老太医惊喘声:“毒性比想象中蔓延的还要快!”有些敬佩的看着站在地上动不动的年轻人,种痛痒绝非常人能忍受。他们几位太医之前也想过如何缓解他的痛楚,但不敢用药不敢针灸,生怕再触发出什么副作用,所以只能生生忍着。而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已经被折磨两个时辰,却连声轻哼都没有过。 “怎么?毒性们拖延不吗?”萧弘将视线从垂首不语的任刃身上收回,问几位太医。 “的确太快,必须尽快将热毒引出来些,否则就会开始毒伤内脏。”年轻太医皱眉道。样的蔓延速度,不到日便会毒性内侵,到时候就算是医圣谷的人赶到也药石无救。 “可是要如何引?”另位太医愁容满面接口道:“针灸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要怎么选?不同的|岤位组合引毒的途径也不同,可以从肝经引毒出来,可以从胆经引毒,可以从……万选错,反而可能会加速毒性的发作,所以……需要试验。” 听话,娉婷心中微微凉,面露急色,轻声询问似乎昏睡过去的任刃:“任二少,太医们认为毒性之所以会改变是因为之前的预防药与毒药相克,但为何其他服药的人没有出现问题?可知道个医理是……” 那垂首的人终于有回应,声音轻轻的,有些沙哑:“龙檀香,药引。” 轻轻地五个字,却让屋内的人全都变脸色。 萧弘心中如遭重击,心脏狠狠的痛。是他真,怎么就没想过以任刃的性格,怎么会是主动帮他分忧的人呢?任刃会主动站出来要插手次的事件,压根就不是出于什么好心啊…… 他以为他的努力已经起作用,任刃的态度有所软化。他清楚地记得当他以实际行动选择帮任刃圆谎,肯为他提前拔起太后的势力时候,任刃面上闪过的震惊和迷惘。他真的以为,任刃或多或少已经感动,已经对他改观的。 有些想笑,却只觉得酸涩沿着喉咙攀爬到嘴上,连个弧度都扯不出来。虽然不懂医,他也明白药引的重要性。而个预防药的药引是龙檀香啊……除经常出入养心殿的人,还有谁能闻得到呢?其实那药,对后宫他人根本就是无用的啊。 到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懂呢?任刃根本就是作壁上观,只等局面不可收拾时再出手相救。而目的呢?那么显而易见,医圣谷后人出现在宫中……样的消息早已传递出去吧。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果然才是他的任刃啊。 正文 大会师 (以身试药) 些日子以来,安清秋不曾和任何人联系过。给自己的借口是为开发念能力,闭关修炼。其实很清楚,是害怕,不是害怕旅团和揍敌客的围攻,也不是担心猎人协会的插手,而是害怕自己不能坚定走开。 多少次,在清晨醒来,下意识的就去寻找个温热的怀抱;多少次在练功时遇到瓶颈,下意识的就想向他请教;多少次在寂静的夜里,会止不住的回忆起与他在起的细枝末节……对他的眷恋,远比想象的要深。 已经习惯他的陪伴。安清秋觉得心里有些发苦,明明是最习惯个人的,却硬生生被九尾将个习惯改过来,让再难忍受孤独。 难以忍受,但不是不能忍受。 更加刻苦的练习,每都直到筋疲力竭,让自己累到无暇去思考什么。就样独自生活两个多月,才终于出现在猎人考试。 拿到猎人证的瞬间,提示响起:获得猎人执照,任务1完成,奖励100分。 个任务,终于完成。安清秋长长地舒口气,并不打算在猎人协会久留,现在需要立刻联系到九尾。无论怎样,做不到袖手旁观。也许九尾很强,但他就算再强也难以在幻影旅团和揍敌客家的围攻下自保,更何况还有个不知在何处的金…… 与尼特罗的谈话不之,摸不清个老头子的心思。既没有对严刑逼供,也没有表露出怀疑的意思,只是段还算气氛轻松的交谈,隐隐似乎还有提醒有危险的意思。 安清秋也不想去研究尼特罗的想法,便离开猎人协会。 离开猎人协会的范围,安清秋立刻解除变身,恢复自己灵魂实体化的模样。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警惕的打探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才将关机好久没有用过的手机打开,拨号。 “安清秋小姐,们又见面。”个温润的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让的动作全部僵住。 保持着拇指还按在键盘上的姿势,缓缓回身。黑色的短发,英俊的面容,得体挺拔的西装,脸上还有恰到好处的微笑,无论怎么看来都是个谦逊有礼的年轻人。 库洛洛鲁西鲁。 扯扯嘴角,安清秋将手机放回口袋,抬眼看他:“怎么知道?”并不疑惑旅团怎么会知道在里,但他怎么会知道的本名?除在九尾面前,从未接触过阿妮达的变身。 “,其实们是不知道的。”又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清秋又转回身去,看到的果然是张笑眯眯的娃娃脸。侠客手摆弄着手机,手指指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是卡鲁告诉们的哟!” 不过是几月不见,安清秋几乎认不出个曾经跟在和九尾身后,安静听话的孩子。个子才到的肩膀,头爽利的短发,那张曾经还算熟悉的脸庞此时挂着所不熟悉的冰冷,看着的目光好似仇人。 安清秋心里凛,卡鲁是怎么知晓不是阿妮达的? “不是阿妮达。”卡鲁的眼中燃起仇恨的光芒,冷冷的:“在空竞技场见到的时候就知道!可身体明明又是阿妮达的,……” 安清秋眼中的惊诧之色更盛。 “,忘介绍,卡鲁是旅团的新成员——4号。”库洛洛此时也已经转走到的身前,与侠客站在处,解释道。 “旅团成员?”安清秋惊讶得直接出声。虽然知道目前位置剧情已经全盘崩坏,但怎么会是卡鲁呢?很清楚的知道卡鲁完全不会念,否则那些日子的接触怎么可能不引起和九尾的注意? “是异能者,能看破人心。”似乎不满安清秋的质疑,卡鲁皱皱眉,道,“只要全神贯注看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震惊! 安清秋是无论也想不到会有种事的。异能者?在猎人世界里有念力就够逆吧,怎么还会有异能者啊?!但很快的,就将那份震惊压抑下去,回忆与卡鲁的相处…… 卡鲁,在空竞技场的那次见面就知道是假冒的。那么,当时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真的只是想找回阿妮达接管家族的吧?但却没料到会看到的是。之后呢? 安清秋回忆着,个年仅10岁的孩子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反而因为看穿想要七大美色的心思,撒谎将和九尾引到克洛迪家族的宝藏去,在那里遇到幻影旅团。如果不是有瞬移符在身,怕是绝对会死在那里。 现在不是思考卡鲁是怎么会与旅团认识的时候,现在的问题在于,要怎么逃脱?库洛洛和侠客,哪个都不是好惹的,凭借己之力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走,很难。而且,还有个能看穿心思的卡鲁,恐怕所有的计划都会被他道破吧? 那么…… 手腕微微动,却在下秒感到阵剧痛,让安清秋疼的眼前黑,几乎站立不稳。低下头,双手的手腕已经被齐根削断,光秃秃的手腕喷涌出鲜血,迅速将脚下的地面染红,伤口随着呼吸的细微动作都会带来更加剧烈的痛楚。 “可不能再让跑掉哟~”人来人往的街道迅速被清空,几人的身边已经空出不小的空地。而与逃离的人群相反走过来的,是舔着扑克牌上刚刚沾染上的鲜血的西索。 血量在迅速的流失,安清秋很快就站不住,只好跌坐在地。伤口处巨大的疼痛让已经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定扭曲的可怕。现在最重要的是,双手手腕齐断,动脉静脉全部割破,按照现在的速度失血下去,不要会儿就会死。 安清秋不得不承认旅团的人够聪明,想来是已经注意到每次遇到危机逃跑时的举动吧?所以干脆切断的双手,让无法动作。 可惜呢……安清秋心里冷笑,每次取瞬移符时的确是会用手在空中虚划,但那只不过是为看起来比较帅气而已,其实空间匣的打开只需意念就可以。那么现在,是该取出瞬移符逃跑呢,还是…… 突然,个温柔的人出现在半空,带着圣洁的笑意,身后的雪白翅膀轻扇,转瞬间就覆盖双手上的伤口,痛楚顿减。 “大使的呼吸?”侠客的笑脸登时消失,警惕的向四周张望过去。库洛洛反应极快的就要欺身而上,他完全不想眼前的子的双手被治愈。然而他身形还未动,身边的卡鲁却毫无预兆的突然倒地,只是手脚抽搐几下,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就已然毙命。样的变故引得库洛洛动作停顿几秒,却已经再来不及去给安清秋补上击。 安清秋只觉得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将自己的腰牢牢圈住,然后眼前花人已经随着弹跳而起,再次落地时已经离开之前的位置十几米远,而原地地面上赫然插着几片扑克。 身后的人却不惊不喘,反而好心对对面的几人建议道:“拥有样讨厌的能力,又没有战斗力的能力者们该好好保护起来。”好像那被杀死的少年不是出自他的手样,看起来义正言辞。 “啊呀呀~可惜呢。就不要他跟来,可是他偏要来问问真正的阿妮达到底去哪,真是让人操心的小孩子啊。”侠客恢复笑脸,低头看着卡鲁的尸体,语气中却没有的遗憾和惋惜。 “是小狐狸呢~~”攻击落空没有影响到西索的好心情,他扭着走到另侧,与来人打着招呼。既不靠近库洛洛,也不靠近安清秋,几个人已经显然形成三股势力。 “西索,似乎忘们的协议。”九尾的手臂转为按住安清秋的肩膀,感受着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才稍微安安心。红眸微眯,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小丑,流露出不悦。 “没忘啊~但是库洛洛答应,只要杀他就和好好打场呢~”西索翻转着手中的扑克,耸耸肩,种他很无辜的表情。随后又对着库洛洛的方向抛个媚眼,从表情道动作都充满饥渴感。 库洛洛却全然没有理会西索,看向九尾的目光猛的深邃起来:“是……”是那个调查中的红发青年。之前直没能寻到他的踪迹,就已经让他不敢对个人不敢小觑,如今见更是心惊。试想,世上能有几人在他和侠客的眼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人性命? “呵……”突然,阵笑声打断几人各异的心思。 安清秋低着头,轻声笑着,缓缓抬起头。看着都将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的几人,站直身体,脱离九尾的怀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真是狠呢。怕拿出道具来瞬移,所以先把的手砍吗?” 还不待对面的人回答,九尾已经俯低身体,在的耳后轻笑:“多亏及时赶来,用大使的呼吸救。而且那个卡鲁也解决,所以别生气?” 他靠的太近,引得的耳朵酥麻的痒,阵难言的感觉从耳畔蔓延,让的脸也跟着升腾起热气。安清秋知道九尾所的生气并不是指对方伤害的行为,而是他自己…… 那张“大使的呼吸”是离开前留给九尾的,本意是让他自己留着保命的,却不料今他会在里用出来。而且,他的语气……那是种从未见过的卑微和讨好,高傲如九尾,是在请求的原谅吗? 安清秋心中忽的有些乱,摇摇头将不该有的思绪摒除,回头问九尾:“是战是逃?”战,不见得会输,但逃是定逃得掉的。 只是有些不甘心,为不让逃掉,西索可是刚刚削断的双手。可是,他们凭什么认为就定会逃呢? “当然是战。”九尾仰起头,战意昂扬,语气中不见丝紧张,轻松自信尽显:“谁胜谁负尚不能确定呢。” 话音刚落,人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无声无息的就站到九尾身边,面无表情的面对着旅团和西索,显然是要与他们敌对。 伊尔迷? 安清秋惊讶的睁大眼,他怎么会是在自己边的? 眼睛瞟向面上云淡风情的九尾,他段时间到底做什么? 正文 医圣入京 是弁京最繁华的街道。 街道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有茶楼,有饭馆,有成衣店,有饰品店……将些店铺串连起来的,是弯弯曲曲的古老的小巷,每个小巷都会通向不知多深的地方。 小巷的巷口处,总是有着样那样的小贩,他们饱经风霜的身躯前用廉价的粗布铺在地上,上面展示着各式各样既精巧又廉价的小商品,嘴里断断续续的吆喝着,为弁京的繁华更添几分平实的热闹。 正是初春好时节,来来往往的行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偶尔在个摊子前停下挑三拣四,偶尔在另个小贩那里讨价还价。人们穿梭而行,或匆匆忙忙,或悠闲自得。人与人擦肩而过,谁也不曾回头驻足。 所以走在人群中的两个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两人中走在前面的人颇有些行色匆匆,而与之相反的是后面的人却悠闲地踱着步,眼睛不停的四下观望,好像要将弁京的景色都纳入眼底样。 前面的人很快就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只好无奈的往回跑几步,扯住那人的衣袖就向前拽,嘴里还小声的着:“林大夫,怎么到弁京反而不急呢?倒是快啊,家少爷……” 林泽生身深色长袍,与街上其他人打扮无异,只是那总挂在嘴角不曾消失的笑容如既往的暖人心脾。他摇摇头,道:“就因为到弁京,反而不能急。要先……” 两人的话语突然被周围人们的惊呼声打断。人群迅速四散开来,两边摆摊的小贩脸上没有惊慌之色,但手脚却十分麻利的将所有的货品堆到起,包袱卷迅速避让,好像套动作早就熟悉万分。林泽生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就已经被染墨扯住,随着人流躲到边。 “是……”看着短短瞬间就空出来的街道中央打成团的几个人,林泽生疑惑。 “弁京特色。”染墨附耳小声,“弁京闲人太多,当街打闹很正常的。”其实,因为弁京里到处是官员大臣,就养出群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仗势欺人、惹是生非的实在不少。当然,些纨绔子弟之间也是分派别的,互相看不惯的旦在路上遇到,那是打就打,无所顾忌的。 可偏偏些闹事的人都是有背景的,即使是打坏东西,打伤人,衙门也不好处理,最后往往都是双方背后的家族靠山出面,然后进行高层对话,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便没人知道。次数多,百姓和路边的小商贩们早就经验丰富,也不惊慌,见状避开就是,还可以站到旁观战会儿呢。 “等等,不对啊,好像是群人在打个!”染墨惊讶的叫出来,只是在嘈杂的街道上他的声音并不显眼。 林泽生的眼力没有染墨好,人影交错中只能模糊看到几个人连打带踢的,确实有方处于弱势。不由得有些担心,若是双方势均力敌倒好,可现在种情况,难道会当街把人打死不成? 染墨是个仗义正直的性子,自然见不得以多欺少,但也记得此行的目的,所以不敢贸然出手。可心中还是不忿的,于是便使些巧劲儿推开人群,拉着林泽生就走到围观群众的最前沿,想要帮忙声讨下也是好的。 两人正从人群中挤过去,还未站定,就听到那被拳打脚踢之下的人发出阵阵闷哼,却没有呼喊救命之类的话。 那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年,此时已经额头流血,身体在地上侧着蜷缩成团,双手捂住脑袋,任由那群人暴打,不喊痛也不求饶,有种不屈骨气在身。从少年已经脏污的衣服看不出来历,但因拉扯而破碎的袖口处,露出截手腕,上面根红色的平安扣十分显眼。 “住手!”染墨突然眼神凝,运力大喝声的同时,脚下蹬人已经冲出去。几步冲到被他的大喊吓得愣的几人身边,几个回合便已经将施暴的几人打飞出去。 回过身,他蹲下身,小心的扶起侧躺在地无声无息的人,红润的脸上满是焦急:“何飞,是不是?怎么样?没事吧?” 那伤痕累累的少年才抬起头来,看向扶着自己的人,青青紫紫的脸庞上,他的目光从迷茫到惊讶再到欣喜,张开嘴出的话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染墨?染墨,是?回来?大少爷呢?老爷呢?是不是都回来?” “何飞,先别急,先看看伤……” “哎?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几个被打倒的人此时已经从地上爬起,正欲向染墨身后下手时,却生生被顿住动作。拦住他们的人相貌平常,但脸上的笑容却温和有礼,声音也是柔和好听的,只是手中……的银针正顶到带头人的眉心。只要他轻轻地动,便定会刺进去。 “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知道老子是谁……”发髻散乱,衣衫也褶皱染上灰土的年轻子色厉内荏的叫嚣着,恨恨的揉着摔疼的后背,身后的跟班也连声附和。 “管是什么人?敢伤们任府的人,想死吗?!”此时染墨轻轻将何飞放到地上躺好,自己已经站起来。总是红润羞涩的面容,此时第次染上暴虐的颜色,步步,随着他的逼近,那口中还在叫嚣着的几人却不由自主的后退着,声音都开始发抖。 “染墨,先给人看伤。”林泽生突然出声,打断染墨勃发的杀意。 “是。”没有犹豫的,染墨立刻应声,杀意也在顷刻间消失,好像刚才那个愤怒到几乎发狂的人只是幻觉。 林泽生几步走到坐在地上的少年身边,开始仔细查看他的伤势。而同时的,那几个不知高地厚的人以为两人是怕,便得意的大笑起来,以标准的纨绔子弟、欺霸的恶棍形象步步靠近。 还未等到染墨出手,手指正搭在何平脉搏上的人突然回眸,脸上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语气却冷下来:“敢打扰医圣谷之人行医的,后果自负。” 此话出,顿时引起片哗然。 “医圣谷的人?是来救任二少的吗?” “啊,位就是医圣谷的大夫?不知道是不是医圣……” “可是听,有位医圣谷的大夫路行医到弁京呢,会不会就是位……” “……” 几日,关于宫中发生疫病,害的不少宫妃和下人死亡的事情已经流传开来。据疫病与郑家所出的谦妃脱不干系,因此郑家也被连累,太后也自请罪闭门不出。但是更引起百姓注意的,是此次事件的功臣——任刃。 住在弁京的百姓们对于任封疆老将军的儿子居然是医圣谷后人很震惊,但更称赞的是任家果然满门忠烈:任老将军常年驻守边疆保华国平安,长子继承父业样年轻有为,幼子又擅长医术救人性命……怪不得任家不仅深受先帝信赖,如今会得到陛下的赏识。 但是,随后宫中也传出任刃为治疗此病,以身犯险导致身染重病的消息。听陛下十分焦急,只好向医圣谷求救。 那么,现在出现的个医圣谷的人,就是来救任二少的吧? 似乎要验证百姓们的议论般,几个巡捕已经带人向此处跑来,看到场面混乱便喝令百姓们安静,欲上前抓人。待到领头的人走到面前时,染墨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个令牌,亮出来。 领头的人登时脸色变,已经认出那是御赐的进宫腰牌,寻常人哪里得的到呢?忙换上副恭敬小心的表情,做足姿态,问道:“额,不知是哪位贵人……” 染墨也不欲为难他,也有礼的头道:“和医圣大人受陛下邀请进京,没料想在此处遇到有人找麻烦,耽误们的行程……”着,面露不满的指指早已吓傻的几人。 领头的听那个正蹲在地上施针的人居然是医圣,更是恭敬,先对着头也不回忙着施针疗伤的林泽生做个揖,然后手挥便让手下将惹事的几人都押解起来。讨好的对染墨伸手:“两位可是要进宫?朝阳门离此不远,让在下带路吧?” 林泽生此时已经收银针站起来,心里暗暗头:还好个叫何飞的孩子挺机灵,挨打的时候知道护住重要部位,因此只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修养些日子就好。回过身时,脸上又是那种和煦温暖的笑容,顿时让因他的身份而惊叹连连的人们都心生好感。 “本就是来救师弟的,自然是不能再耽误。劳烦官家帮忙将孩子送回任府。”谦逊的笑着,完全没有被人敬仰的医圣的架子。 “是是!”领头的官兵连连应声,眼睛好奇的对林泽生看又看。 边交代完,林泽生便只身向朝阳门前进。只是,百姓们乍听到他居然是医圣,自然是崇敬加好奇,便团团的围着他,小声议论着,却没人敢冒犯医圣的声威真的靠近问些什么。于是,便形成群人簇拥着个人向皇宫正门走去的奇怪景象。 看着人群与林泽生都走远,染墨对着领头的官兵抱拳道:“麻烦位大哥。是任府的人,此事要替家二少谢谢。” “哪里哪里!”领头人哈哈笑着,心里得意非常,暗叹自己居然得到么好的机会。谁不知道位任二少如今立大功,多么得陛下的青眼啊!想到,更加下定决心要好好收拾那几个敢对任府的人动手的人番,此时不巴结上任家还待何时啊! 出事的地方距离朝阳门并不远,不过片刻,林泽生便在百姓的簇拥下到皇门之外。站定,他轻声笑,对着周围的百姓拱手道:“弁京的各位,身为医圣本该所到之处诊尽疑难杂症,为民除病的。无奈师弟伤势严重,事态紧急,所以先进宫,寻到方法治疗师弟后,必然会为弁京百姓出诊。” 此话出,又是阵喧哗。 “各位,告辞。” 罢,亮出腰牌,便在城门守卫的引领下踏入皇城之中。 与此同时,到达任府的染墨安置好受伤的何飞之后,已经吩咐何管家准备起来。看着下人们来回走动,忙中有序的任府,染墨本来焦急路的心,终于平稳许多。 当他在泽州得到林泽生的传信二少有可能身陷弁京时,他便火速离开泽州与林泽生汇合。两人路急行,在邻近弁京的城镇却突然收到医圣谷传信。染墨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信件,但也由林泽生转述是陛下的求救信,信中任刃身染毒药,已经病情危机。 听到话染墨心急如焚,却不料林泽生反而不急,倒是放慢脚步,在邻近几个县镇开始行医,还不隐瞒的将“医圣“的名号就么透出去,传的沸沸扬扬,多花日的时间才到达弁京。 染墨不是多嘴的人,没有问林泽生此举的理由,但此时他已然明白:沿途百姓以及弁京的民众皆知医圣入宫,那么陛下就必然得还给百姓个完好的医圣出宫。 望着皇宫的方向,染墨暗自为林泽生和自家二少祈祷: 们定要平安出来啊。 正文 他的救赎 随着带路的太监走在宫中的道路上,林泽生目不斜视,嘴角轻扬,仿佛路行来的景致和偶尔遇到的宫侍卫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风度翩翩,泰然自若的模样,让领路的小太监心中都不由得赞叹:看看人家个气度,不愧是名满下的医圣啊! 没人知道,林泽生藏在袖中的双手此时其实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知道此行的危险。 当他从昏迷中苏醒,也猜测过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任刃。最初,他以为是泽国的人,但之后与渔民大叔的聊中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推翻之前的猜测。他直疑惑不解为何华队的地毯式搜查没有查到个小渔村,他以为是村中的渔民们想办法打发过去,却不料听渔民大叔是其实军队根本就不曾来过。 让林泽生心生警惕。 在泽州,失踪的是任家二少,军队自然是会全力以赴的,没有道理故意放过某个地方不搜——除非是得到上面的授意。当然不会是任封疆,那么能命令军队行事的还能有谁呢? 之后的事情更加确定他的猜测。渔民大叔在第二就曾偷偷潜回渔村,想要进入暗房取些药材出来救治昏迷的林泽生,才发现暗房除被烧毁的部分,其中的药材已经被洗劫空。 ——不可能是泽国的人。事情闹成样,泽国人已经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在个时候还露脸?所以,短短夜时间,抢在火势彻底蔓延前,在那么多的房子里准确的找到暗房并抢出不少的药材,若不是事先早已勘察明白地形,怎么可能做得到? 所以,其实是萧弘做的吗? 那么那个帝王早就知道他和任刃被困于此地,而袖手旁观吗?也就解释为什么里没有受到军队的搜查,为什么只是带走任刃和将他杀害。 只是,他为什么要么做? 林泽生不得不向个不好的方向想去:萧弘知道帝王蛊。 所以才看着他和任刃研究帝王蛊而不随意出手解救,因为那个帝王也想要帝王蛊的解药;所以在他和任刃想到方法脱身后将任刃带走,是为帮他解蛊还是其他? 右手无意识的按在还隐隐有些疼痛的心口,林泽生的双眼不易察觉的微眯。可惜他没死,应该是大大出乎个帝王预料的。而且他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判断出任刃所在,秘密赶往弁京。 除此之外,萧弘也定想不到他请来的医圣会是他吧? 个本该死的人,却成他的贵客,林泽生眼帘微垂。如今他的存在,就已经俨然成为个帝王最大的挑衅。只是次,谁输谁赢? 很快,就到达隔离任刃的偏殿。 粗略的观察,是个不大的院子,但却是沿湖而建,位置极好。走入院中时,可以看到层层守卫的侍卫,以及忙碌却不错乱的宫太监,脸上的表情既不凝重也不怨怼,看来萧弘并没有虐待任刃。 “医圣大人,陛下还有政事,会儿才能过来。陛下吩咐过,让奴才带您先去给任二少诊病。”领路的太监在门前停步,转身恭敬的。 “劳烦公公。”林泽生笑着回话,那笑容礼貌却不疏离,亲切却不谄媚,让受惯人们的或白眼或奉承的太监不由得心生好感,对他的恭敬也真诚几分。 推开门,林泽生路行来都未有变化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其实做好心理准备的。最开始听任刃染上剧毒,无药可解时,恨不得昼夜不休快马加鞭的赶赴弁京。但冷静下来,他意识到问题:次的毒来的太过巧合、蹊跷。 路走来,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其中种就是任刃自己制造的机会,为将他自己被困于此的消息传递出去。所以,林泽生心怀侥幸的希望种可能就是真相,因为意味着中毒什么都是假的,任刃所谓的中毒是他自导自演的假象。 但此刻,他知道他错的离谱。 个人——是任刃吗? 眼前的人手脚被缚住,瘦弱的身体被拉得纤长,肋骨在皮肤下凸起,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起伏的好像要刺透血肉那么直直的冲出来。那本来少年特有的白皙细滑的皮肤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样,密布的红疹块接着块,隐约的能看到那凸起的红疹只有层薄薄的表皮,里面的脓水似乎戳即破。 赤/裸的身体被缚在屋角,少年骨感却不细弱的手腕被粗大的麻绳圈圈的套牢,手腕与绳索接触的部位有血迹印染。低垂着头,散落的刘海将少年的表情遮挡住,却遮挡不住从发丝缝隙中露出的鲜红。 林泽生心中凛,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短促。快步走上前,伸手就向少年低垂的脸庞探去。 “等等。”他的手被拦住。 侧头,林泽生才发现屋内竟然还有几位太医。 “种毒药是通过身体接触传播的,不可以碰他。”位年轻的太医肃容道。 不可以碰他? 林泽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探出的手就么定在他脸颊之前。虽然手臂在细微的颤抖着,那种控制不住的颤抖从骨骼中溢出,是惶恐到极致的不安,只有牢牢地抱住眼前的人才能消除。 明明已经战胜生死,明明已经走过大半个国家来到他的面前。是他爱的人,他重新寻觅到的爱人,却不能拥他入怀。 闭上眼,努力将波动的心情平复,林泽生将眼睛重又睁开,却不敢再投向任刃。他怕再多看眼,他会失去理智。将脊背挺的笔直,后退两步,好像样就可以摆脱掉身前人对他超乎寻常的吸引力。 “几位太医,他的情况……”林泽生很短的时间内已经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2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拾好表情,带着微笑向几位太医询问他的状况。 没有等到太医的回答,却从前方传来阵微弱的声音。 “林……救……”从那已经伤痕累累的少年口中,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呼唤,让林泽生好不容易拾起来的面具瞬间瓦解。 此时的任刃已经精疲力竭。三,已经是极限。 本就是针对着医圣谷的剧毒,发作奇快,虽然之后有太医及时帮他引毒,解掉大部分内侵的热毒,但浮于表面的毒性也足以将他折磨的半死。种似乎要透入骨髓的瘙痒,让人连呻吟都无力。于是,疼痛成唯宣泄的途径。 手脚被缚住,所以他极尽所能的扭动挣扎,只求固定住手腕和脚腕的粗糙的麻绳,能够狠狠地在皮肤上磨砺,流血不要紧,疼痛不要紧,他只恨不得那麻绳能够蹭破肌肤,直嵌入血肉中去,在白骨上狠狠地摩擦止痒。只有样,才能缓解周身的难耐。 三下来,任刃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当然更无力维持神智。 此时,只是种本能。 对那个熟悉的气味依赖的本能。 个熟悉的草药味道是林泽生的味道,即使失去神智,他也牢牢的记得。记得在受伤的时候,在脆弱的时候,个人是他的救赎。 修长的手指搭在红布之上,林泽生敛目不语。 几位太医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不打扰他的思考。 好半晌,林泽生才终于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几位太医,用的是针灸引毒。但在此之前,走岔路子,失败过是吗?”缓缓收回手,林泽生心中微叹。虽然之后找对途径,体内的热毒已经逼出不少,不会危及生命,但之前的错误导致的后果,不是个人能够承受的…… “是。”几位太医心中更是叹服。本来以为医圣年纪轻轻,却不料只是诊脉却已经得出如此精确的结论。同时也面露惋惜的看向昏睡未醒的人,他们是得陛下的恩典,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不予追究的,但人毕竟是宫妃啊…… 站起身,林泽生从怀中取出个瓷瓶,递给院首。 “是两颗生香玉露。” 此言出,几位太医同时眼睛亮。他们自然是知道等灵丹妙药的,但生香玉露可遇不可求,即使他们身为御医也不曾亲眼见过。如今竟下子能得两颗……院首更是如获至宝的将瓷瓶捧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唯恐有个闪失。 “粒让娘娘内服,另外粒用与此药方同熬。”着,走到桌旁提笔书写,口中不停:“此药方与生香玉露起熬制,可得去腐生肌之灵药。娘娘中毒不深,引毒及时,虽然之前引毒失败带来现在的后果。但也算因祸得福,那次错误引毒将大部分的毒素都逼到七窍之中,虽然引得容貌尽毁,但毕竟也是起到些作用的,成功的阻止毒素向体内蔓延。现在内服生香玉露可以彻底清除还未侵害到内脏的余毒,外涂此药可重构肌肤。” 太医立刻会意:“要先将娘娘脸上的……挑破吗?” “是,全部挑破。”没有犹豫的,林泽生头:“但是否能够真的恢复到之前的状况,并不确定。但是,想如果娘娘是清醒的,定是愿意赌上次的。” 已经毁容的妃子,还有什么是不能赌的呢? “……”几位太医却犹疑起来。虽然引毒出错导致纯妃娘娘毁容事陛下并未追究,但若是随意治疗使得状况加重,他们却是难辞其咎。 “任二少的毒不能同样处理吗?”年轻太医问道。 终于将药方写完,林泽生将毛笔置于砚台之上,捧起纸张轻吹两下后,才回答道:“不可。引毒太晚,只有部分的毒素被引出体外,才能让他坚持么久。但没有清除彻底的毒素已经侵入内脏,就算给他服用十粒生香玉露也是无用的。生香玉露的确是难得的保命灵药,但并不是万能的。” “那么,该如何?”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参见陛下。”几位太医纷纷跪倒。 林泽生不慌不忙的起身,将长袍理平,躬身礼:“林泽生见过陛下。”没有听到平身的旨意,林泽生不惊不乱的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却抬起头,清扬浅笑: “为今之计,只有让在下带任刃回医圣谷。” 正文 离开弁京 他说,要带任刃离开。 萧天弘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对面长身玉立的男人。 林泽生双手自然垂在身边,面上的微笑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他们站在一间无人打扰的屋内,一人面色冷峻不语,一人轻笑沉默,相隔不远,形成了一种对峙的姿态。不发一言,却已经将屋内的空气压缩到了极致,这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却无法让两人中任何一个流露出退缩之意。 “朕邀请你来,只是让你治病的。”萧天弘听不出喜怒,将双手从身后转过,改为环抱到胸前,形成一种隐隐的抗拒姿态。 “但任刃的所中的毒是针对医圣谷之人的,所以凭我一人之力是行不通的。只有将任刃带回医圣谷,结合医圣谷的疗伤温泉——圣泉水以及医圣谷众位大夫的医术才能有一线生机。”林泽生不疾不徐的回答,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卑。 萧天弘的脸上怒气一闪而逝,随后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你以为,朕会相信你这套说辞?”抬脚向林泽生的方向跨出一步,随着距离的拉近,一种不可违背的帝王气势立刻将后者笼罩其中。 林泽生却似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威压一样,颇有些无辜的反问:“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见到他这个反应,萧天弘也不动气,目光意味不明的将对面的人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将视线停在他的左侧胸口,说道:“濒死之人都能救的回来,医圣何必自谦?” 林泽生有些讶异的挑眉,没想到这个帝王倒是个不避讳的人,这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的确是他动手杀他的了。 于是,他也坦率的承认:“在下并未自谦,受伤与中毒毕竟不同。人体的损伤可以无非就是伤筋动骨、血肉受创、内脏破裂,只不过因伤势轻重才有了区分,但总算还是大同小异。可毒却是千奇百怪,各成一派,哪有固定的路子可循?” 他的语气平和,似乎对于他之前下杀手的举动完全不介意,也不欲追究。耐心的解说中,却明白的透露了他绝不动摇的坚定:任刃是一定要带走的。 萧天弘的眸色有些深沉,突地有些心浮气躁的将手一挥,不耐的说道:“不论如何,朕决不会放任刃离开。宫中所有的药材可以任你使用,所有的太医可以听你调遣,但朕决不放人。” 萧天弘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空气中抓紧,好像这样就可以执拗的抓住任刃不放开。他知道这样幼稚的坚持几近无理取闹,但他清楚地知道若是今日放开了,任刃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能甘心呢? 他好不容易寻到的人,怎么可以眼睁睁的送到别人的手里? “所以陛下,您宁愿在两日后见到的是任刃的尸体吗?”很平静的,林泽生望着他,道出事实。 萧天弘的呼吸一凝。 “两日,再有两日就是任刃的极限。”林泽生语气平缓的继续说。 只有两日…… 萧天弘心中一痛,痛意转瞬间波及到四肢,让他的手脚都有些冰冷的麻木。牙关紧咬,他死死的盯住对面的人,硬生生在僵直的面部扯出一个弧度:“若是让朕放人,也可以……” 随着话语的吐出,萧天弘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身体似乎也轻松了下来。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将之前所有的失态全部收敛。转过身,他坐到了屋内唯一的椅子上,侧过头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含忧色的林泽生,说道:“就先请医圣,为朕解蛊吧。” 林泽生的呼吸一顿,温暖的空气被屏住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轻松随意的男人,林泽生终于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帝王的心思他真的猜不透。 一路走来一路观察,他以为这个帝王对任刃是有情的。 可现在,他却将任刃的性命当做筹码来与医圣谷谈判…… 林泽生相信,如果自己拿不出这个人想要的,这个人是真的会就这样放任任刃死去的。任刃对他来说,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他爱的人,而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已。 而现在,这个商品的死活,取决于他的出价。 几乎没有犹豫的,林泽生点头微笑:“好。” 本该在几年后才进行的铺路计划已经提前,弁京的各条道路平坦整洁。这一世,没有了任刃的参与,这条康庄大路一样的出现,一样的畅通。 马车的车轮从上面滚过,卷起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马车内布置的极为舒适,细微的颠簸让马车中的人几乎感受不到道路的起伏,睡的正香。 亮银色的针尖没入肌肤,露在外面的半截在阳光下闪烁出银芒,从某个角度看来会有些刺眼。两只手指捏上,将那抹银芒按在指间消失不见。手指微微的挪动,银针在手中跟着小幅度的旋转,没入。 丝丝的内力以极为舒缓的力道沿着几个插着银针的|岤道沁入,形成了一条通路,将毒逼出的通路。很有耐心的,细致的将每一个银针都调整到相同的高度,不深不浅,不差分毫的打通清毒之路。 马车无声无息的前行,就连拉车的马匹都只是埋头走着,马蹄在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在越走越人越稀少的道路上徘徊。原本在正中的日头也逐渐倾斜,直到地面的阴影移向东方,马车的布帘才终于被掀起。 “林大夫,好了?”驾车的染墨惊喜的回头。 “嗯,将这个烧了。”林泽生卷起布帘,从里面递出一块被血完全浸湿的布料,面色有些苍白的憔悴。 “我们已经出了弁京,没有人跟在后面,先休息一下吧。”染墨将血布接过,立刻拉停了马车,到路边将马匹拴好。 林泽生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也该出来透透气的。回身从马车中将还在昏睡的人抱在怀里,转身下车,染墨见他不方便,便伸出手去示意他可以将人接过。林泽生摇摇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几分,直接从车上迈了下来。 只是这样的一个大幅度的颠簸,因为布料在身体的摩擦,将任刃唤醒了过来。 有些迷蒙的睁开眼,便是上方熟悉的脸庞,在散发着草药味道的怀抱里,那人正低着头看他。因为背着光,任刃不知他的表情,但却莫名的感觉得到他很不高兴。 眼睛眨了眨,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似乎已经离开了宫中。 “二少爷,您醒了!”染墨此时已经将点燃的血布扔到了一边,让它自己燃烧,见到任刃醒来十分开心。“你昏迷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稍等一下,我去马车里给您取点水来。” 任刃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干涩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想要抬起手动作一番,却发现四肢也同样的无力,只能软绵绵的靠在林泽生怀里,动弹不得。 林泽生维持着正抱着他的姿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让怀里的人侧坐在自己的双腿上,一手将怀里人的肩膀揽住,另一手扣在他的腰上,环紧,却小心的避开了他涂着药膏的脸颊,整个过程一言未发。 染墨此时已经取了水回来,见到此景只是动作顿了一瞬,随后便笑着走上前来,将水杯递到任刃嘴边:“水还是温的呢,您快喝点。” 林泽生很自然的伸手将水杯握住,轻轻抬起将一杯水缓缓喂了下去。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任刃很自然的张开嘴小口小口的喝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旁看着的染墨面露了几分惊讶,但随即压下。 感到喉咙舒服了许多,任刃才开口说了话:“我昏迷了多久?” “四日了。”林泽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明明是温润好听的声音,但任刃敏锐的感觉到似乎带着冷意。 任刃的身体微微一动,感觉到了身体之前的痛痒感已经彻底消失,之前浮起红疹的皮肤上似乎也抹上了药膏,微凉的舒服。现在他似乎未/着寸/缕,被牢牢地包裹在厚重的毛毯之中,就这样被他搂在了怀里…… 没有为此赧然的时间,习武多年,任刃很快分辨出了这不同于多日昏迷的虚脱感……嘴角勾起,眼帘抬起望着林泽生的侧脸,问道:“银针过|岤,内力逼毒?” 林泽生垂眼看他,正望入他的眼睛,沉声道:“是。” “那你知道了?” “是。” 两人简练的一问一答,与平日不同的是,林泽生始终冷着脸,倒是任刃挂着微笑。这一幕让染墨有些糊涂,虽然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插话,但好奇之心还是占了上风:“那个,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这都是我自找的。”任刃别开眼,对着染墨笑笑。 染墨眨眨眼,一脸不解。 “这毒只要找准了|岤道,用内力可以逼出。”林泽生冷着脸解释道,“我就是通过银针开启经脉,随后用内力催毒的。这毒看似凶猛,其实不然,难度只在于难以找准逼毒的路径而已。” 染墨想了想,好半天后才讶异的睁大眼看向任刃,声音拔高了几分:“少爷,宫中的太医不是找准了|岤道帮你逼出了大半的毒素吗?你当时只要催动内力,沿着|岤道逼毒不就可以……” 在任刃的浅笑中,染墨接下来的话全部消音。 “是,我故意的。”任刃点头承认。 “其实,这毒最开始还未彻底蔓延开来时,我自己就可以用银针找|岤位,然后内力逼毒的。只是,我放任了这个毒的毒性深入而已,但是我错估了这种毒的毒性之快,在它迅速蔓延到体内的时候再想自行逼毒已经来不及了。”任刃转回头,看着林泽生,语气有些后悔。 “二少爷,您这是为什么呀……”染墨有些心疼的皱起眉,不能理解的摇头不已,他没忘记在皇门之外驾着马车接到自家少爷时候的震撼。曾经清俊的面容早已被红疹覆盖,被裹紧的衣袍下看不到身上的皮肤,但从裸/露出的部位来看自然就知道并不乐观。 他跟着二少爷行医过一段时间,自然从当时任刃微弱的呼吸和不太好看的脸色都分辨的出来,这毒的毒性多么强大,以及会带来的痛楚。可是,其实这毒是二少爷自己下的吗? 好似明白了染墨的难以置信,任刃又笑了,涂满了褐色药膏的脸显得有些滑稽,“傻染墨,中毒真的是意外,我只是放任了这个毒……” “为什么?”声音仍旧好听,但却充满了显而易见的不悦与怒气。低下头,林泽生不容他逃避的锁住了他的视线,要一个答案。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逃脱。”浅笑着,任刃回答。 无非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又有何难? 上一世,怎样的痛苦和侮辱没有经历过?这一世只不过是忍受几日皮肉之苦,便可以换来之后的自由,何乐而不为呢?如今他只不过是知道了那个帝王对自己的心软,对自己的不舍,然后加以利用。 这些时日以来,那个帝王放下身段,全心全意的待他好,感动吗?任刃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有些复杂有些混乱,但却只有一个念头从未动摇:离开。 ——无药可救的险境,以死相逼的要挟,他终究还是赢了。 而且,我相信你会来带我离开的。望入他的眼底,任刃眼角含笑。 鼓掌之间 初春的风还有些凉,卷着前几日还为彻底融化残留的余雪刮过,有些冰凉的触感落在脸颊和颈侧,冻的人不由的一个激灵。 任刃缩了缩脖子,立刻就感到从腰间的部位被注入一股热流在体内奔涌。他自然分辨得出这是有人用内力帮他驱寒,但是,林泽生何时有了内力? “呃……二少几日没进食了,我去旁边的城镇买些粥来,稍等片刻。”染墨直觉这两人似乎有些话要谈,很有眼力的说了一声,运起轻功就跑出了老远。望着染墨似乎有些慌张的背影,任刃暗自觉得好笑。然后便感到那股暖洋洋的内力被撤回,身边的人不悦的将自己抱的更紧。 皱了皱眉,任刃抗议:“很难受,我们能回到马车里吗?”四肢僵硬的被裹在一起,的确有些难受,再加上药膏随着摩擦似乎被晕开,更让他觉得不舒服。 林泽生没有说话,却立刻站起了身,将他抱回了车上。 马车帘一掀起,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马车内十分宽敞,在四个角落安放着四个小暖炉,被固定在马车上,不用担心会翻倒。车内铺着厚厚的毛绒毯,踩上去几乎会将脚面全部没在那柔软的触感之中,细腻软绵的抚摸着皮肤,有一种惬意的温柔。 待刚刚进入马车,任刃便挣扎着将手臂从毛毯中抽了出来。这种被人完全禁锢,不能活动的现状让他会觉得不安。随着手臂的抽出,身上的覆盖物自然而然的滑落到了腰间,任刃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情况。 褐色的药膏遍布全身,几乎已经看不到原来的皮肤。满身的红疹都已经因逼毒而爆发,里面的脓水早已排净,在药膏之下只能隐约看出曾经出现红疹的部位比皮肤凸起了一点而已。只是,浑身的皮肤都已经变成这样…… 任刃扯了扯嘴角,问坐在马车另一侧的人:“会留下疤的吧?” 林泽生的视线毫不避讳的扫过他赤/裸的上身,淡淡的说:“到医圣谷,自然会有人能够除掉这一身的疤痕。” 任刃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微微活动了一下还虚软的手脚,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无所谓,男人身上留点伤疤……”说到这里,突地顿住,扭头看向林泽生:“娉婷呢?她身上是不是也……” “我以为,你并不关心。”林泽生双手交叉在屈起的膝盖上,脸上没有平时伪装的笑意,总是温润的眼眸深邃的让人看不透彻。 “是我对不起她……”任刃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我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个地步的。是我将她拖入了这一堆事情中,连累了她……”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几不可闻。 手臂撑在身前,少年的后背弯成了一个脆弱的弧度。上面涂满的药膏掩盖住了肌肤本来的颜色,却掩盖不住他语气中的愧疚。低着头,从凌乱的发丝下传出了少年还有些沙哑的声音:“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看着低落自责的任刃,林泽生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再说什么责备他的话,重重的叹了口气,开口安慰:“她的毒并不重,她身上的皮肤还好,只是脸部稍微严重了些。我留了‘生香玉露’,应该没事的。” 闻言,任刃心中一沉。 毁容了吗? 他居然害娉婷至此啊……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去哪了?那个如今困在后宫之中,勾心斗角,笑容虚假,一言一行都仿佛是木偶一般的女人,到底是谁呢?那个被他连累到面容尽毁,再难复宠的妃子,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都是他的错。 也许,不止如此。 闪着寒光的剑尖刺透林泽生胸口的那一幕再次在眼前闪现,双手无意识的揪紧柔软的茸毛,在手心和指尖几乎攥出汗来。 为什么,他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上一世,他害死了父亲,累及全家;这一世,娉婷和林泽生都难逃一劫……是不是,任刃的存在本就是不该的?是不是,只要他死了就好了…… “小刃!”林泽生有些惊慌的扑上前,将浑身颤抖的少年揽入怀里,焦急的唤着:“怎么了?毒性又发作了吗?哪里难受……”不停顿的话语在将少年的下巴抬起的瞬间停住。 他从未见任刃哭泣过。 任刃被杖刑没有哭过,被人牵扯进命案没有哭过,身染奇毒没有哭过,被困弁京也没有哭过。任刃那么坚强,坚强的几乎如磐石一样不可动摇,让林泽生几乎要忘记了,他不过还是一个孩子。拨开那坚强到异常的外壳,他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 有液体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冲花了脸颊上的药膏,辨不清五官。视线完全模糊,任刃只能感到自己被拥入了熟悉的怀抱,那人紧张到失控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但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任刃知道不该这样的,他任刃不是这么脆弱到会哭泣的人。 但是止不住,那些液体好像从伤口涌出的鲜血,根本不会听从他的控制,只是一直一直的涌出来,好像是从心底流出的,他最深的恐惧。 ——他害怕历史重演,他害怕于事无补。 上一世,为了那个人,他背叛父兄,遭受一世骂名;这一世却仍旧逃不开,躲不掉。那是一种与灵魂牵扯在一起的孽缘,即使转世轮回,即使浴火重生也逃脱不掉的纠缠着,直将他拖入无间地狱也不肯罢休。 少年无声的哭泣让林泽生的心跟着抽痛起来,紧紧地将他的身体抱在怀里,手指有些无措的抹去他眼角不停涌出的泪水,口中不知吐出的都是什么安慰的话语,林泽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细微的颤抖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几乎失控的局面。 “少爷,林大夫,你们在哪?”染墨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这突然的呼唤好像戳破幻境的利刃,将任刃从失控的边缘生生扯了回来。惊醒一般的坐直了身体,任刃有些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水,这幅有些慌乱的模样让林泽生心中更是难过。 取出袖中的手帕,小心的帮他擦干净了脸,却无法让他抬起头来。也许是对自己刚刚的哭泣有些羞愧,也许是不愿以红肿的眼睛示人,少年将头埋的低低的,贴在林泽生的怀里一动不动。 安慰的拍了拍任刃的后背,林泽生挑开布帘,接过染墨买来的米粥,示意他继续赶路。染墨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缩在别人怀里不肯抬头的自家少爷,聪明的没有多问,便驾车起步。 马车再一次细微的颠簸起来,一晃一晃的使得脸颊与布料发生了轻微的摩擦,还未彻底康复的伤口有些疼有些痒。用力闭了闭眼,活动了一下红肿的眼皮,任刃抬起手刚要揉一揉,却被人捉住。 “不能碰,清洗一下,重新上药。”捉住任刃的手放在一旁,又探手取过一边的清水,另拿起一条洁净的手帕沾了水,一手抬起少年的下巴固定住,一手小心的帮他擦拭着。 力道很轻,布料很软,他的呼吸很近。 因为哭泣还有些鼻塞,所以只能用嘴轻轻浅浅的呼吸。距离那么近,任刃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喷薄到了对面的人的脸上,然后又与他呼出的气体一起被自己吸了进去,带着一种难言的暧昧。 “我……”任刃清了清嗓子,垂下眼帘,看着在自己脸颊动作的手指,声音很低:“对不起。” 眼皮下的手一顿,声音从对面传来:“为什么道歉?” 没有抬眼看他,任刃的声音更低了:“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差点被杀……”他是大夫,自然分辨得出此时的林泽生已经没什么大碍,伤基本也痊愈了。可是,这并不能抹杀他差点害死了他的事实。 “小刃,”大手从他的脸颊离开,揉上了他的发顶,用力的让任刃不由自主的跟着缩了缩脖子,抬起头来抗议的看着他。见任刃终于肯直视他了,林泽生才继续道:“你该道歉的,是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任刃不明所以的回望他。 捉住少年垂在毛毯上的手,林泽生将它按在自己的心口,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看到你这样受苦,我会心疼,懂吗?” 有些呆滞的摇摇头,任刃不明白: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为什么要对别人道歉? 有些无奈的将少年的手牢牢牵在掌中,林泽生的笑容有些苦涩:“即使是被困住,即使失去了自由,你也该爱惜自己的。我不想在战胜了生死,将医圣谷的安危都置之度外后,得到的是一个濒死的你。” “医圣谷的安危?”任刃立刻揪住了话中的重点,追问。 “是,我为他解了帝王蛊。”与任刃看过来的目光相对,林泽生没有隐瞒的说出了实情。 任刃一震,急忙接口:“怎么回事,你……” “别急,”林泽生的清浅的笑着,带着一如既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拍着少年握紧的手掌,声音平缓如清泉流过,“这是他的条件,带你离开的条件。” 震惊的表情在任刃的脸上定格。 眼前的景物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一切的虚假,拨开了层层迷雾捕捉到了背后的真相。即使这真相让人会难过,会心伤,却仍旧眨也不眨的睁大眼,牢牢锁住。 好半晌,任刃才突然勾起唇,笑了。 视线慢慢聚焦,抬起头,少年脸上细微的笑容里有说不清的自嘲和讽刺,唇中吐出的语句也扬起了嘲弄的声调:“我真是个傻子,真的。我怎么会居然傻到用自己的性命去逼迫他呢?他根本不在意的啊……” 重生一次,他仍旧被那个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啊。 所谓真相 米粥的香气在密闭的空间格外的诱人,尤其对于一个多日未曾进食的人来说。但此时的任刃却没有任何的食欲,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刚刚窥探到的真相之上。 他的思维一直都被带入了一个误区。 这些日子以来,萧天弘的表现一直让他误解,让他以为那个帝王是在意他的,也许还是喜欢他的。所以,任刃虽然抗拒,虽然排斥,但心底不自觉的也渐渐开始相信:相信这一世的萧天弘是真的后悔,真的想要保护自己的。 所以,那个疑似天花的毒药爆发后,因为当时认为是“天花”,考虑到萧天弘不会以身涉险,所以他没有多想。之后虽然知道那只是毒药,但他也下意识的怀疑到了太后身上,根本没有向萧天弘那里怀疑过半点。但现在呢?任刃仔细的回忆,终于将一件件小事,一个个不引人注意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 从“疫病”的突然爆发,到病情迅速蔓延,再到害死了后宫之人,再波及到了郑太傅府,顺带搬倒了太后和谦妃,最后将任刃推到了人前,引来了医圣。 一环扣一环,看似偶然,实则有人操纵。 所有人都相信了那表面的证据——从谦若宫和郑太傅府搜出的毒药和解药。但如今细细想来,是不是太容易了些?任刃自认,若是他下毒,得手后必然会将所有的毒药毁掉,绝不给人捉拿住证据的机会。 而郑太傅既然可以想出下毒扰乱后宫的计策,会连这点细节都想不到吗?人们都忽略了:在后宫之中,能如此广泛的散播毒药的,除了太后,还有一个帝王。 ——只是这是他的后宫,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而已 但任刃想,那个年轻的帝王有着足够多的理由。 后宫中死去的那些宫妃和下人,任刃猜测必然是萧天弘早就想除去的势力和眼线吧?借着这个机会,既能将该拔除的拔除干净,又能利落的将郑家牵扯进来,全部搬倒。这可比前世时,经过了两年才慢慢将人清除,郑家的一些同党还得他任刃去暗杀的手段要好的多了……而同时的,任刃——任家二少被推到了人前,远在泽州不参与朝堂争权的任家重新进入了宫中权贵的视线,恰可以用任家来平衡朝堂局势。 另外,任刃中毒,医圣谷怎能视而不见?因为明了任刃在林泽生心中的地位,或是任封疆与秦老头的私交,所以他向医圣谷求救,以任刃一命换帝王蛊的解蛊。 ——而这一切,偏偏看起来都像是与那个帝王毫无关联的意外。如果不是太过熟悉他的手段,太过明白那人的心性,任刃也是看不透的。 一个任刃而已,他居然能利用的如此彻底。 任刃甚至赞叹的想为他拍手叫好——如果被利用的不是他自己的话。 不由得想,这些时日以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那些悔恨,那些示好,那些温情,那些宠溺……明明不留恋,不稀罕,不接受,为什么还是觉得心脏一阵阵收缩的难过,几乎让他连呼吸都那么费力? 维持着那些虚情假意,讨好逢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觉得累吗?他为什么要对他示好呢?想要软化他,感动他,让他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为他卖命,甚至为他解蛊吗? 任刃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他呢? 双手被温暖的手掌包裹其中,手臂随着抬起,被纳入了对面的人的怀中。抬起头,林泽生对他浅浅的笑着:“少了帝王蛊的束缚,医圣谷的安危再难得到保障了。所以,与我一起守护医圣谷可好?” 任刃愣愣的,将混乱的思绪整理明白,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有什么资格……”我有什么资格?是我连累了医圣谷啊…… “你有资格,你是我这个医圣亲口承认的医圣谷后人。”笑弯了眼,嘴角的梨涡深深,他的语气不容辩驳:“为了数百年的传承,为了医圣之名,你要与我一起守护医圣谷的安宁,可好?” 愧疚在少年的脸上一闪而逝,随后变得肃然。 “好。”少年的表情从迷茫到坚定,终于再次焕发出了神采。 结束了对话,林泽生取过还温热的米粥,递给了任刃。任刃接过,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始用饭。 靠在一边,林泽生看着低头喝粥的少年,心中的怜惜之情愈盛。 这些时日的相处以来,他早就已经摸清楚了任刃的性子。看起来坚不可摧,实际上敏感脆弱的超乎常人。——对于感情的事也是如此。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动、在逼迫才能有了到今天的进展。那么,他就不会默默的付出,他要让任刃真切的认识到他为他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牺牲了些什么,才能逼迫出他的愧疚,得到回应。 他直言了萧天弘的冷情,也直言了医圣谷的牺牲,不是不心疼任刃得知真相后的受伤和自责,但相比起这些,他更需要的是任刃因此而主动的回报,和对他的所作所为的感动。 ——默默付出不求回报,不是他林泽生作风。 他付出的,全部都要收回,包括感情。 所以,任刃你逃不开,躲不掉的。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马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家小客栈的旁边。 经过半天的修养,任刃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有足够的力气可以自己走路了。但是他企图摸过衣服套上的举动被林泽生拦住,“你要把满身的药膏蹭到衣服上吗?” 任刃犹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被自己围在身上,早已被药膏蹭脏的毯子,选择了妥协。林泽生满意的点点头,将人抱了起来,走下车去。 任刃将头完全的埋到了毯子中,恨不得连一个头发丝都不被人看见。下午的时候因为四周无人,又是他可以信赖的林泽生,所以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位于人来人往的客栈,心中升腾起厌恶的感觉。被包的严实好像一个柔弱的女人一样被人抱在怀里,没有反抗的力量,这让他十分抗拒。 呼吸中都是药膏的味道,将脸埋在毛裘之中,外界的寒冷与呼吸的温热很快让口鼻的附近都潮湿了起来,有些难受。扭了扭头,有些憋不住的想要换气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进入了客房之中,周围再也没有嘈杂的人声。 将少年的脸从毛裘中挖了出来,林泽生的手指搭上少年赤/裸的手臂,静心诊脉。任刃也老实的坐在床边,一手任由他拉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这间客房十分温暖,地上足足有三个炭火盆,烤的人暖洋洋的。距离床铺最远的木窗稍稍欠了一个缝隙,保证屋内的空气流通。最常见的桌椅和布局,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身下的床,似乎特别的大…… 任刃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因为浑身涂满了药膏的关系,任刃一路并未觉得自己未/着寸/缕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可现在看到床铺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毛裘下的身体是真的完全赤/裸的……这,似乎不太好…… 林泽生疑惑的收回手,看向任刃隐藏在褐色的药膏下的脸色,将心中关于为何会脉搏跳动加速的疑惑压下,转身走到门口招呼小二准备沐浴水之后,又走到任刃身边,笑着说:“准备沐浴吧,将药膏洗掉,还要重新上药的……” 沐、沐浴? 任刃的脸更红了。 忙双手伸出,连连摆动拒绝:“我自己来就好了,我……” “不行,”林泽生严肃的拒绝,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身上的药膏必须彻底洗净,然后我要在那药水中为你银针引毒,将体内的余毒逼清,你一个人不行的。” 于是,任刃软弱的抗议都被堵了回去。 很快,冒着热气的沐浴水与浴桶被一同送进了屋子。 任刃庆幸脸上的药膏遮盖住了他发热的脸色,以最快的速度将罩在身上的毛裘撤下,迅速钻入了水里,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哗啦啦溅了一地。 林泽生站在桶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坐下/身去的少年,眼中笑意闪现。撸起了袖子,林泽生站在桶外探出手去,撩起水来洒向了少年还露在水面上的后背。药膏在接触到清水的瞬间融化开来,将一桶水都染成了浅褐色,少年没入水中的身体就这么被遮挡的严实,什么也窥视不见。 任刃在林泽生的手指碰触到身体的时候稍微颤抖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绷直了身体任由那人在背后的上下揉搓。可是不由自主的,身体越来越向前靠去,极力的避开那让他的皮肤格外敏感的手掌,不知不觉中,他的下巴接触到了浴桶的边缘。 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躲出了这么远的任刃,有些愧疚的想要道歉,却感到身后的人突然收回了手,随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听身后的水声响起,浴桶中的水平线突然上升,从边缘溢了出去。 惊讶之下,任刃也不记得害羞,连忙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林泽生已经完全赤/裸的,精壮的、麦色的胸膛。他的下/身已经没入了水里,看不清晰,但即便只有裸/露在外的胸膛,就足以让任刃面红耳赤。 慌乱的收回视线,任刃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往哪看啊…… 看着视线乱飞的少年,林泽生心里轻笑,但脸上的表情却严肃正经,探出手抓过少年想要躲避的手臂,捉到眼前仔细查看。拇指从手肘处一寸寸的下滑,从肌肤上抚过:“嗯,没什么大碍了,再有几天就没事了。但是这个疤痕还是需要回到医圣谷……” 任刃只觉得被他的手指碰过的手臂好像燃起了火苗,又好像敏感的几乎战栗,有些慌乱的抽回手臂,强装镇定的后退。但浴桶本就不大,在又进入一个人后更显得拥挤,所以任刃只是稍微后退就已经贴到了木桶的边缘,退无可退。 “你,你为什么要进来!”陷入窘境的任刃有点恼羞成怒的质问。 林泽生笑而不言,搬过任刃的肩膀将他转过身去,背对自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根银针已经准确的找到了|岤道,插/入。紧接着的,是几根在大|岤上没入的银针,随后就感到有内力沿着被银针引开的经脉流入。 任刃这才记起之前的疑惑,立刻将刚才的赧然抛之脑后,“你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力,怎么回事?”这种程度的内力,远远高出他,甚至高出了他的父亲。可是林泽生明明不曾习武,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医圣传承。”林泽生的声音从背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3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舸颖澈蟠矗直鹬蠓5氖虑殒告傅览础 客栈遇袭 赤/裸着身体,任刃紧闭着眼趴在床上,任由那人温热的双手在后背蜻蜓点水般的拂过。头发还未干,湿漉漉的披散着,一些压到了枕头上,一些还披在□的后背,有已经凉透的水珠从发梢凝聚,顺着脊背缓缓的滑落,没入身下的床单中,将浅蓝的颜色晕染的很深。 全身的药膏都已经被清洗干净,再也遮不住发红的脸色。任刃只好将头扭过,望着墙的方向,却不料因为看不见,身体的感官愈发的敏感。 他的手指沾着粘湿的药膏在肩膀轻揉,很快的离开又往下了一寸,重新冰凉的覆上,抹开。随着他的动作,他未完全束起的头发丝丝缕缕的从后背掠过,温柔的有一点点的痒意,却让人有些贪恋。 任刃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有些本能的惧怕,甚至连身体都细微的颤抖着,皮肤上冒起了一个个的鸡皮疙瘩,但却又每次在他的手指离开时有一种空虚的失落。 力道拿捏得正好,不轻不重,舒服极了。 胡思乱想间,他的手已经从后背离开,继续向下。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任刃的声音很平稳,平稳的足以掩盖他其实早已红透的脸和内心莫名的悸动。 林泽生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坚持就将手中的瓷瓶放到了床边,起身离开。 直到听不到了他的脚步声,任刃才终于翻身坐起。伸手抓过瓷瓶,那上面还有着他掌心熨帖的温度,暖暖的一点都不凉。低下头,任刃有些无力的看了看自己有些半抬头的部位,心中有些混乱。 他并不是一个多么强烈的人。上一世,与萧天弘在一起,做那事的次数最开始还算频繁些,后来渐渐地越来越少。在宫中漫长的岁月里,被孤寂缠绕,他早就已经对这种事淡漠了。但现在的身体却还只是个正在发育的少年,意外的敏感多情,只不过是身体轻微的触碰都能引起情/欲。 打开瓶盖,倒了些药膏在掌心,任刃无视了身体的变化,动作迅速的在身上涂抹。手心的触感让他不由得皱眉,这样的皮肤还真是有些可怕。原本密布着红疹的地方,早已干瘪下去,徒留一层厚厚的死皮。 就好像古巷里斑驳的旧墙皮,黑色的褐色的,被雨水冲刷的掀起了边角,与其他保存完好的墙体格格不入。指尖在身上抚摸着,好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的身体,布满了苍老的褶皱,干枯的失去了光泽。偏偏这样的皮肤只是一块块的散落全身,与本来白皙的肤色对比之下更显恐怖。 很快,将药膏涂完,任刃还不待药膏干涸就取过一边的衣服套了上。 刚将衣服套好,门便被推开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任刃弯下/身子一边穿着鞋,一边随口问着:“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然而话刚说到这里,任刃突然察觉了不对。 因为夜晚的关系,只有一盏烛灯在桌旁,所以对于推门而入的人只能看个大概而已,那样的身材轮廓,他以为那是染墨。可是,染墨绝对不会不敲门就这么直接进来的…… 肌肉在一瞬间绷紧,任刃飞快的向旁边一扑,恰好躲过了迎面劈下的刀锋,袭击者的刀刃砍到了床上。只是一刀而已,床就被劈成了两半。来人手法极快,立刻就将刀抽出,对着滚到一旁的任刃又是一刀砍下。 对方的攻势太猛,任刃根本找不到站起身的机会,更别说拿出什么武器来迎敌。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攻势凶猛,任刃已然处在全然的劣势。 狼狈的在地上翻滚着,手脚并用的连滚带爬的躲避着对方接连不断的攻击,终于在滚到桌边时动作被挡住,于是顺手抄起椅子格挡了一下。趁着对方的视线被挡住的瞬间,任刃才勉强站起身,目标直取挂在墙壁上的长剑。 但来者显然已经认识到了他的意图,一步就窜到了任刃的身后,横刀砍去。这样的高度和攻击宽度让人很难躲避,尤其是任刃已经赶到了墙边,想要顺势向前飞纵躲开也是不可能的。而此时唯一可以躲避的方法,只有踏到墙上借力反跳,从攻击者的头上向后跃去。 但攻击者此时居然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把刀来,横刀于上方,一左一右握住双刀同时攻击上盘和腰间。这人居然使用的是双刀!这样一来,是彻底堵死了任刃的去路。即使他动作够快取下了墙上的长剑回身格挡,也绝对不可能将双刀全部挡住。 然而就在对方以为要得手的瞬间,任刃居然双腿跪倒身体向前扑去,身形骤然下沉,趴倒在地。同时双手伸出,越过头顶抵在了墙壁之上,含着内力一震,将挂在墙上的长剑震落地上。指尖一挑将长剑握在手中的瞬间借着内力的反弹,身体反向从地面滑了开去,从袭击者分开而立的双腿下摆脱了出去! 攻击者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眼,这样的躲避是谁都没想到的。毕竟身为武者,人人都深知士可杀不可辱的气节,宁死也不会甘于胯/下之辱的!可这个人,为了躲开攻击居然主动从胯/下钻出逃生…… 由于那横空的双刀是蕴满了全力要制任刃于死地,所以在任刃骤然避开之后,收势不及的深深嵌入了墙壁之中。这刀实在太过锐利,又带着极高的速度和极大的力道,所以刀刃全部没入其中,只有刀柄还露在外面。 墙壁毕竟要比木凳和床板坚硬的多,来者刚刚的全力一击之后,后力不接,所以奋力一拔也不过是将双刀拽出来了一些而已,反而害得自己的动作停顿了一刹那。而此时的任刃已经立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向此人的后心刺去。来人立刻果断的放弃了双刀,侧身避开了来自身后的袭击。 任刃乘胜追击,手中的长剑舞成了银白色的光影,在黑暗的夜晚绽放。 不过是转瞬间,形势完全颠倒。 但任刃并不擅长用剑,来人武功又着实不低,所以即使有兵器在手,任刃也不过是缠住了对方,在他的身上割出了一些伤口而已,百招之内不可能将此人拿下。想到这里,任刃有些心浮气躁。 他不知道林泽生和染墨怎么样了。按理说,这两人的房间都在隔壁,此时他的屋内发出了这样大的打斗声,隔壁不可能听不到,但却没人过来。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任刃手中的招式更凌厉起来,打的对方应接不暇。 虽然心中焦急,但任刃并没打算现在就去探察一番。因为现在这个对手的实力实在不俗,这还是在对方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若是他稍微退缩让对方拿回了双刀,任刃估计自己的性命怕是就会交代在这里了。 前些日子中毒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体内尚有余毒未清,所以任刃自知也是支撑不了太久的,必须速战速决。可是……任刃心中懊恼,果然是太过懈怠了,居然在陌生的地方就彻底卸下了武器,连迷|药毒药之类的都没带在身上! 正在这时,半开的门突然被大力撞开。 “染墨!”任刃惊呼一声,心中大安。 “少爷。”染墨眼神复杂的看了过来,面色有些沉重,同时从腰间抽出佩剑便加入了战局。 任刃自小和染墨一起习武,任刃善鞭,染墨喜剑,两人十分默契。所以任刃自然也明白了染墨那一眼的意思:林泽生的情况似乎不大好。心脏突然被高高的提了起来,飘飘荡荡的悬在了悬崖边上,恐惧不已。 越是这样,越不能慌乱。任刃在心中告诉着自己,手中的招式沉稳不乱。 “染墨,速战速决。”任刃命令道。 “是。”染墨点点头,攻击更加迅速刁钻。 任刃见状立刻抽身离开战局,在染墨缠斗对方的时候,取过床头的外衣,迅速穿好后,扬手就是一把白色粉末撒了出去。 “咳咳……”两人的攻击骤停,咳嗽了几声后同时倒地不起。 任刃这才走上前,看了一眼身体开始泛红的敌人,确定他的确中招后才转身走向同样躺在地上身体难受的扭曲的染墨。从袖中取出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塞到了伸手攀过来的染墨口中。 染墨强撑着神智将口中的药丸咽下,就地坐起就要催动内力。 “不要运功。”任刃立刻出声制止。 “啊?”染墨还觉得身体有些燥热难耐,原本就总是红润的脸颊此时更是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还有些肉嘟嘟的的脸上乌黑的眸子带着疑惑看向他,竟然显得前所未有的可爱。 任刃没有看他,平静的解释:“内力只会加速药性。服下解药就够了,不用半柱香时间就能解开药性了。”同时向另一侧瘫倒在地的人走去。 “。”染墨没有多问,立刻站起身,感觉身体的确舒爽了很多。转头看向一边的敌人,这一看之下大惊:“少爷,你到底下的是什么毒……” 刚刚那个下手狠辣,招招欲取人性命的杀手,此刻正痛苦的在地上扭动,身体不住的在地面上磨蹭。紧身的黑色夜行服也被他自己撕扯开来,褴褛的衣衫下皮肤不正常的潮。原本罩在脸上的面罩也被扯了下来,露出平凡无奇的五官,表情狰狞…… “染墨,林泽生被人掳走了?”任刃居高临下的站在被放倒的敌人身边,面色冷酷的欣赏着对方痛苦万分的表情,语气冷漠的有些危险。 染墨也不知道自家少爷怎么猜中的,立刻点头回答:“是的,我下楼点菜的时候看到有个黑衣人将林大夫砍晕带走了。我没来得及通知你,就追了上去。可是那人轻功不错,又骑了马,我追不上。所以想先回来找你……” “恩。”任刃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上的人痛苦的用指甲将自己的衣服几乎全部扯碎,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后才蹲下/身子,伸出手刚要点上这人的|岤道,却见那人脸色一变,嘴角流出黑色的液体,随后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已然死了。 “死士!”任刃的眉头蹙得更紧。这样打扮的人显然是杀手,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所以他才尽量活捉,没打算杀了他的。但现在看来是死士,任务失败就服毒自尽……那么,怎么能问出林泽生的下落? “少爷,你给我下这样的毒……”染墨以为这人死在了自家少爷下的毒上,一阵后怕,惊悚的看向任刃。 “当然不是,他是自己服毒自尽的。”任刃不悦的斜了染墨一眼,那其中的不耐吓得小伴读立刻闭嘴噤声。将几乎已经赤/裸的尸体翻转过去,仔细观察了半晌,任刃没能得出任何有关他身份的猜测,不由得更加焦躁。 “少爷……”染墨小心翼翼的出声,看到任刃看了过来才继续说:“我们不去救林大夫吗?” 任刃的立刻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那通身的冷气吓的染墨倒退了两步,才立刻自发自觉的招供:“我回来叫您就是为了一起去救他啊……我在军营是莫风的亲传弟子……” 任刃回忆了一下,想起了莫风就是以追踪术见长的。 “走吧。”将长剑入鞘,任刃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染墨立刻跟上,再也没有回头看那具尸体一眼。 夜风冰冷的拂起披散的长发,皂角的香气随之散落在空气之中。 “那个,少爷,你刚才到底给我下的什么毒啊……”一边纵马飞奔着,染墨想了又想还是问了出来。他在泽州时跟着任刃学了一段时间医,一些简单的迷|药和毒药他还是分得出的,但是刚刚那个不像是迷|药也不像是什么毒药,而且之后吃的也不是普通的解毒丸的味道…… “一夜逍遥。”任刃的身体伏在马背上,他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进了染墨的耳朵。 “啥?”染墨惊得差点没抓住缰绳。这个药,这个药不会就是他想的那样的吧……目光诡异的瞟向一边的自家少爷,有人会在对敌的时候下春/药吗? 目光古井无波的望向前方的路,任刃的声音比夜风还冷:“江湖上行走的杀手一般都不会惧怕普通的迷|药和毒药,很多人的身体抗药性太强了。但是无论什么人,对于春/药,尤其是药性最强的‘一夜逍遥’却抵抗不了。” “……那,少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染墨小心的措词,其实他更想问,你怎么会有这个药的。 “是林泽生……”任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后面的几个字在呼啸的夜风中辨识不出。然而立刻的,他的声音似乎更冰冷了几分:“前面就是岔路,你来看看他们走的哪一边。” “是。“染墨立刻收敛了心思,肃然应声。利落的翻身下马,蹲到地上仔细查探起足迹来。 目光投向无尽的黑夜,任刃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不安的心跳: 这次换我来救你了,林泽生。 思念纠缠 娉婷睁开眼时,映入有些迷蒙的视线的就是床头精美的雕花。据说,这床是由上好的西梨木制成,即使在物产丰富的华国也寸木寸金。床头的虽未嵌上珠宝翡翠,但那精美细致的花纹,流畅华美的设计,绝对是出自名家之手。 还记得,陛下将这床赏给自己时,满殿的下人们欣喜的表情,那代表的是他们的主子受宠,就连杏红也一脸的与有荣焉。 可是现在呢? 将视线收回,透过半透明的床帏看了出去,在屋内正中的茶桌上,一只富贵烛静静的燃烧着。融化的蜡沿着红色的蜡身留下,在牡丹状的托盘处凝固成一团,好像是花心处涌出的血泪。 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干哑,但喉咙并不觉得难受:“杏红。” 回应她的,是从一边软榻处传来的惊呼:“娘娘,您醒了!”下一刻,她面前的床帏被撩起,烛火也被挪动了一些,避开了她直视的视线,防止刺激到她的眼睛。杏红小心的将她扶起了一点,靠在堆好的软垫上,取了温水来喂她。 娉婷抬起手,自己接过了水杯,随后诧异的扬了扬眉,有些意外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虚弱,反而有一种酣睡之后的精神焕发的饱满感。 “娘娘,陛下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您就醒了。”杏红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说。 抬起眼淡淡的瞥了宫女一眼,娉婷完全不在意的将水杯中的水全部喝了下去,才将水杯递了回去,接口道:“我睡了多久?” 杏红忙接过水杯放回桌上,又去了洁净的丝帕将她唇边的水渍轻柔的擦干,才回话道:“快四日了。奴婢去给您取些粥来吧,在小厨房一直煨着呢。“ “不急。”娉婷靠在软垫上,拦住了宫女欲离开的步伐。右手抬起,手臂横亘到了面前,另一只手将袖口撩起,可以清晰的看到白嫩细滑的肌肤一如曾经,那时候折磨着她,覆盖了肌肤的红疹都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那些折磨和痛苦仿佛只是梦魇一场。 但终有什么来证明那不是梦的。 不易察觉的皱眉,刚刚喝水时就已经察觉到了脸上的不适。有些轻颤的,手指抚上脸颊,一点点的上移,不错过一分一寸的轻点着。果然,这一整张脸都被药膏盖住,除了五官外怕是没有一点的肌肤还裸/露在外了。 “娘娘……”杏红担忧的看着她,忙说话安慰:“您放心,这是医圣大人留下的药方,太医们都说这药膏有去腐生肌的奇效,只要再过些时日,您的皮肤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好的。” 视线扬起,娉婷的眸色很深,深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样平静的几近诡异的视线,让杏红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再多的话都这么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说,医圣来了?”伸手整了整覆在身上的被子,娉婷才终于开口问道。 被她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一愣,但杏红反应极快的回答:“是的,医圣大人是陛下邀请来的,他为您看了病之后,就将任二少带走了。” “带走了?”眉头蹙起,又很快的舒展开,这满脸的药膏让她很难做出什么面部动作,只好僵着表情,语气中带出了疑惑:“医圣长什么样子?还有,任二少什么时候走的,陛下有什么反常吗?” 杏红不明白这些问题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立刻回答:“奴婢没能亲眼见到医圣大人,但听说只是一个年轻人,倒是其貌不扬,可是气质十分温润。二少昨天离开的,他离开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听说是毒性太强,必须带回医圣谷才能治好。陛下……陛下今日下了朝,就在这里一直坐到了天黑,就连午膳都是在外间吃的,还特别叮嘱太医一定要将您治好。娘娘,陛下对您真是……” 挥了挥手,娉婷打断了她恭维的话,不耐多听。 对于医圣谷的医术,她自然是相信的。所以,对于这容貌并不太担心,现在她关注的是事情突然的变化。以她看到的陛下对于任刃的执着,不像是这么轻易就放手的样子。 那毒真的已经严重到了回到医圣谷才能解的地步吗?听杏红的描述,那个医圣太像林泽生,那么,这会不会是任刃的脱身之计? 当然,她没有证据来说明这些。只是她清楚任刃的心思,知道他是多么不甘愿被困于此。以任刃的性格,想要离开的话,便是倾尽手段也要走的,谁也拦不住。以医圣的医术,在弁京宫中药材充足的情况下,真的有必要非得把人带走吗?娉婷不由得想,自己怀疑的,陛下也一定想到了。那么,陛下怎么会放人呢? “娘娘,太医吩咐过,您醒过来一刻钟后要将这碗药喝了。”杏红不知何时从去外间取了一碗温热的汤药过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有些厌恶的看着黑如墨色的药汁,娉婷接过来,一饮而尽。将空碗放下的瞬间,有些惊讶的咂了砸嘴,竟然不苦,反而带着丝丝的清凉的甘甜。 杏红笑着看自家主子惊愕的样子,解释道:“太医说了,这药是有一种世间难得的奇药熬成的,便是皇家都没有呢,只是医圣谷的人才有的。叫什么,叫生什么露……” “生香玉露。”娉婷接过话,心中震撼。 她在泽州时曾随任刃行医,自然也听说过生香玉露的大名,但也知道这传说中的灵药是无缘得见的。没想到,她今日竟能见到,甚至吃到此药。想到这,她愈发确定来人是林泽生了。 据杏红说,那时候任刃已然昏迷,那么肯用这样罕见的灵药救自己的,恐怕不会是陌生人吧? “杏红,拿镜子来。”轻抚着脸上覆盖的厚厚的药膏,娉婷的目光一派平静。这一次,她熬过去了,确切的说是因为医圣谷来得及时,她熬过去了。那么,她就不得不为下一步进行筹划了。 经此一事,恩宠更盛。 在后宫中,是好是坏呢? 龙檀香的味道与从窗缝中钻入的夜风纠缠在一起,带有一种清冽的味道,钻入人的鼻息中,不知怎么就勾起了心底的孤寂。 批阅着奏章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迹差一点破坏了纸张。一边伺候的顺福眼疾手快的将奏折错开,墨点滴在了桌上,又跃起,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色溅落四周。 “有些不适应了啊……”将毛笔置于一边的砚台之上,萧天弘轻叹着回过头,看向另一边还未撤走的矮桌。不过是月余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那里有一个静静地坐着,无论是批阅奏章,还是翻看典籍,那里总有个身影默默地伫立,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他在抬眼的瞬间看到,就莫名的心安。 目光转向漆黑的夜幕,萧天弘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撕开了他的心脏,斩断了血肉,撕裂了骨骼,从皮肤里钻了出来,然后融入空气不见。明明不见了,却又好像徘徊在周围,与空气一起无处不在。 也许,那个东西叫思念。 放在御案上的双手交叉握紧,萧天弘苦笑着,自言自语:“只是想放纵一次的,却放纵的再也收不回来吗?”声音中满满的苦涩,沉甸甸的几乎压得一边静立的顺福落下泪来。 他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自然是最得信任的,所以陛下什么都不曾避开他,所以他什么都明白。 在泽州时,任刃突然被人掳走后,他亲眼见到陛下的第一次失控。将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后,陛下的眼眶有些发红的喃喃自语着。明明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他一定不会有事”之类的话,但语气中的惊慌让他都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在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任刃对于这个年轻的帝王来说,是特殊的。 很快的,派出去的亲卫查到了任刃所在。 那一天,他站在这个帝王的身边,清晰地听到他是怎样发号施令,让亲卫们不要急着救人,甚至将搜查的军队引开,只要暗自观察泽国的人囚禁两位医圣谷大夫的用意。当时他以为那个理智的帝王回来了,但直到亲卫们退出,为陛下净手时,才看到了掌心被戳破的伤口。 之后,回京。 很快的,留在泽州的亲卫们将任刃带了回来,与任刃一起的,还有一本发黄泛旧,已经被人翻得有些卷边的笔记。他没能看到这本笔记的内容,但没有忽略陛下翻了两页后乍变的脸色。 随后,带着笔记回来的几个亲卫全部被秘密处死,顺福聪明的再也没有生起一丝窥探这本笔记内容的心思。 之后陛下去御用藏书阁去翻了整整两天,除了早朝,就连用膳都不曾出来。直到两天后,陛下赤红着双目,脚步有些虚浮的出现,却是直奔着还在昏迷的任刃的房间走了进去。 他没有跟进去,但从房门关起的刹那,他看到了陛下望着昏睡的人的,毫不掩饰的痛楚与一种隐隐的绝望。 再然后,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帝王的柔情可以到何种地步。陛下从未展现过的柔情蜜意,体贴入微,让他这个太监都觉得窝心。每一次,他看到陛下拥着任刃时,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幸福与笑意,都会跟着嘴角微翘。 只是,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很久。 埋在郑太傅府的眼线报告得到了一种奇毒,并准备将此毒用于后宫时,陛下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便装作不知的样子,任凭郑府下手投毒。于是,后宫爆发了“天花”。随着疫病的蔓延,看着那一个个染病死亡的宫女、太监、侍卫以及后宫中的女人,——这样借他人之手利落的大规模清扫,让顺福不得不为陛下暗暗叫了一声好。 任刃站出来提出治病,出乎了陛下的预料。 顺福清晰的记得当任刃提出这个要求时,陛下震惊的表情,以及随后的欣喜和满足。陛下是真的认为任刃愿意为他分忧的吧?只是那么一个细小的举动,就能让坐拥天下的帝王露出那么开怀的表情,却让顺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任刃染病,毒性变异。 那一夜,陛下整夜无法入眠。 被子一次次的掉落地上,他去帮陛下拾起时,隐隐约约能听到陛下在辗转反侧时的低语:“朕先是个帝王,才是一个人……”这一句话,来来去去的说着,带着一种似乎从灵魂散发出的孤寂和苍凉,让他莫名的跟着心疼。 后来,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他是一个帝王,要以国为先。所以他的生命,不能轻易地舍弃,不能轻易地受到制衡,所以他只能利用任刃,换取性命的自我掌控以及朝堂的平衡。即使那个人是他爱的,即使他再不舍,他也无从选择。 顺福想,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悲哀吧。 “这是债。”回过头,萧天弘明明是看向他的,却好像在说给自己听:“朕负了他,却爱上了他,他又负了朕,朕又利用他……”仰起头,他的表情虚幻的看不清晰,声音也低沉到几乎听不到:“这是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债。” 顺福低下头,静默不语。 只有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故技重施 初春的夜风很凉,凉的发冷。宽大的外袍在匆忙中没有系紧,在颠簸跑动中被迎面而来的风掀开,如闪着寒光的刀锋割破了他单薄的里衣,丝丝冰寒侵入了皮肤,血液,骨髓,冻的任刃的心都跟着僵硬,感觉不到跳动。 没有时间停下来将外袍系好,任刃一手随意将分开的对襟抓拢,但仍止不住寒气的侵袭。分不清是从外而内,还是由内而外。 “少爷,应该就在前面了。”染墨指着前方林立的废弃房屋说。 “下马。”任刃忙勒住缰绳,不待马彻底停下就翻身跳了下去。 染墨也跳了下来,走到近处草丛便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被踩倒的杂草和脚印,向左前方指了指。任刃立刻点了点头,跟在染墨身后,拨开虽然干黄但却倔强的直立着的杂草,走了进去。 新冒出的绿芽还细小的完全处于劣势的趴伏在地,只有细脆却坚硬的草竿高高的支起,在走动间撩拨着双腿,有时候刺的人生疼。然而此时的两人全然不顾这些,一个负责引路,一个在后面无声无息的跟着。这一带都是旧时废弃的房屋,据说这里在百年前发生过屠杀,所以冤魂不散。于是附近的百姓很少涉足此地,才长了这么多的杂草出来。 干枯的失去了水分的草竿在脚步的践踏下发出噼啪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响亮。两人动作迅速的走着,却尽可能得放轻脚步,不引起更大的声响。 “少爷,应该就是前面那个房子。”染墨在其中一间房子前稍远处停下,回头低声说。 任刃运极目力,黑暗中能看出房子的模样和周围的景物。那房子与其他废弃的房屋一样,看起来破破烂烂年久失修,木门露出极大地缝隙,冷风从那里穿堂而入。窗户上残破的糊纸随风飘摆,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你能确定吗?”任刃仔细看了又看,屋内绝对没有任何光亮,风声太大也听不到那里是否有说话声。 “确定。”染墨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他们一定是没想到会有人能从那么凌乱的马蹄印中分辨出来最新的,所以压根没有掩饰行踪。这里的杂草很明显的是刚刚被人踩倒的,草根处的折痕还很新鲜……” “好,我相信。”任刃打断了染墨的卖弄,挥了挥手让他安静下来,低声说:“看起来房子外面没有人看守。既然刺客只派了一个人,说明对方人手不多,或者是低估了我们。那么我们先靠近过去,看看情况,不要贸然行动。” 染墨指了指脚下丛生的杂草:“这么走过去会被听到的。” “嗯,用轻功。”任刃看了看染墨,问道:“能做到的是吧?” “没问题。”染墨点点头,看向那个房子,“落到屋顶上吗?”他记得他看过的杂记,听过的戏文里,大侠都是这样揭穿恶人的阴谋的。 任刃摇头:“不行,这个房子年久失修,屋顶不见得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而且落在屋顶上的动静太大,我们从停在窗边,向里面看过去就好了。”话音一落,人已经原地纵起,脚尖在草尖轻点,宽大的外袍在空中翻飞,几步就落到了窗外。 染墨立刻紧随其后,落在了任刃身边。但他却没有如任刃一样的向内看去,而是站在任刃身后,随时戒备着其他的突发危险。 对染墨的聪明点了点头,任刃想屋内看去。 屋内有四个人。 虽然很黑,很暗,但从轮廓上任刃第一眼就认主了坐在椅子上的人——林泽生。他的位置离门很近,任刃能看到他的侧身。他的坐姿很自然,看起来并没有受伤或者被捆绑。另外三人在林泽生对面,其中一人坐着,另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这人身边。从轮廓来看,毫无疑问是男人。五官有些模糊的辨识不出,轮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中虽然疑惑,任刃却不动声色的将呼吸放到最缓,听着屋内人的说话。 “医圣大人,你考虑的如何?”熟悉的声音好像惊雷一样在耳中炸开。这个声音——泽国三皇子! “殿下,我说过,帝王蛊真的无法可解。”林泽生的声音仍旧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与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任刃虽然心中震惊,但也稍微放了心,既然是“老朋友”了,那么对方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而且暂时应该不会伤害林泽生。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三皇子的语气含笑,继续说:“我也算是医圣谷后人,很清楚药性相克,蛊毒互制的原理。这帝王蛊既然是曾经的医圣所下,如今的医圣自然会知道解蛊之途。更何况,若是无法可解,那华国皇帝的帝王蛊是怎么解开的?” 任刃脸色一变,刚刚平缓一些的心跳又狂跳了一下:他怎么知道?! 呼吸乱了一瞬,但幸好呼啸的夜风将这细微的声音盖了过去,任刃勉强的放缓呼吸,探究的目光投向三皇子。从泽州逃脱后,他并没有深思过三皇子受挫后会有什么举动,毕竟在他看来,泽国人经过十几年的筹备在泽州能做出那样举动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料不到他们居然会大胆到孤身潜入弁京一带的。 林泽生却似乎一点也不吃惊,笑着说:“殿下,我没有说谎。帝王蛊无法可解,只要母蛊不死,王室不灭。所以,我只是将帝王蛊的母蛊交给了华国皇帝,让他将生死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已。” “母蛊……”三皇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如何能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门忽的被踹开,夜风随后扑了进来,撩起了门外少年人的衣袍,在黑暗中舞动飘摆。任刃站在门口,仿佛没看到面对着那人身边拔剑而指的侍卫,也没注意到另一个窜到林泽生身边以他为质的人,动作轻慢的抬起手,指尖中捏着一只蠕动的小虫,笑着说:“他没骗你,因为母蛊在我这。” 然而三皇子却只是一惊,随后立刻恢复了常态,甚至都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反而带着笑意向任刃打了招呼:“原来是任二少!真是可惜呢,情报似乎错误了,你并没有中毒濒死,我的那个不成器的手下似乎失败了呢。” 说罢,才漫不经心的看向任刃的手中,语气调侃的说道:“?你说这是母蛊?你认为我会信?” 任刃抬腿跨了进来,靠在破烂的墙边,同样笑着说:“信不信由你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医圣,总是要一些保命的筹码的。事实证明,这个筹码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不是?”最后的问句,却是看向了林泽生。 三皇子的视线也随着转移了过去,却只见林泽生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若是他直接承认或者配合任刃说些什么,三皇子必然是不信的,可现在林泽生不变的沉默琢磨不透的态度反而让三皇子有些细微的动摇。手指微动,向身边的侍卫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三皇子冷笑一声继续道:“既然你说这是母蛊,那么关系到各国皇族的性命的蛊虫,就这样随身携带?是不是太过……” 任刃歪了歪头,打断他的话,语调在呼啸的冷风中更显猖狂:“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在乎?”瞟了一眼被这句话噎的一时无语的三皇子,任刃将手中的虫子放到眼前端详着,突然换了个语气,笑着问:“帝王蛊与母蛊之间的感应很奇特,母蛊只要出现,帝王蛊就会马蚤动起来,心跳就会随之加速,身体开始燥热不安,呼吸也开始变得灼热。不知道三皇子你有没有感觉……” 对面的人静默了下来,似乎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感官上,仔细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渐渐地,呼吸从慢变快,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有了一丝不确定:“只是这个就能说明它是母蛊了吗?我不信。” 任刃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更是惋惜对方的执迷不悟:“既然你不信,那不如我将母蛊的后腿扯下来,母蛊的伤势子蛊感同身受的,你可以感觉试试的。”说着,指尖突然一松,在三皇子的注视下,那虫子落到了掌心中,另一只手便捏向了那只虫子。 被任刃过于笃定的态度迷惑,三皇子终于沉不住气的出声阻止:“等等!” 而任刃等的就是现在! 手臂忽然抬起,掌心虫子忽然抛向持剑挟持着林泽生的人,任刃嘴中还喊着:“母蛊给你了!”那人大惊之下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而同时另一侧的窗户中跃进一个人来,如迅速涌入的夜风一样,刮到了林泽生的身边,又迅速刮到了任刃身边站定。 只不过刹那间,林泽生已经被染墨解救出来。与此同时,任刃手臂一挥,带着香味的药粉立刻随着夜风波及到了屋内的每个角落。正要追击的三人立刻捂住了口鼻,脚下的动作顿了一顿,这已经足够任刃三人逃脱了。 染墨背着林泽生与任刃一路狂奔到了马旁,翻身上马。任刃将林泽生揽在身前,策马狂奔。 颠簸中,任刃一手扶着身前坐立不稳的人的腰部,一手拉着缰绳,在他耳边说道:“解药在我袖口,自己翻出来。” 林泽生呼吸有些急促的伸出手,准确的捕捉到了任刃随风飘动的袖袍,手掌几乎不敢碰到他的手臂,从袖口的口袋里翻出了个小瓷瓶,倒出一个药碗咽了下去,才终于舒了口气。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拿春/药用来攻击的人。”仰起头,靠在任刃的身前,林泽生任冷风吹拂着还发热的脸庞,苦笑着说。 在一旁策马飞奔的染墨听到这话差点从马上歪下来,惊讶的扭头叫了出来:“少爷,你又来?我以为真的是那个什么蛊呢……” 任刃斜了染墨一眼:“我又不是医圣,哪来的什么母蛊?幸好春天到了,在草丛里还真的捉的到虫子。” “啊!”染墨恍然大悟,“那些什么心跳加速,身体躁动不安……其实都是中了春/药之后的症状啊!可是……你什么时候下的药?”染墨又迷惑了。 “他踹开门,随着夜风带进来的。无为无味,天色又黑,很难被察觉。”林泽生插口道。 “,所以你故意那么说,越说他就越信……”染墨点了点头,“不过那两个侍卫应该也中毒了,怎么没反应?就由着他们的主子被你骗了?” 任刃笑着摇摇头:“一来,我这次下的是极普通的春/药,药性并不很强,不会立时就发作到不能控制;二来他们二人一个要护卫主子,一个要挟持人质,情绪紧张,精神集中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那么短的时间内身体的变化?只有在我提醒下,三皇子才会注意到身体的不同而已。” 染墨坐在马上一抖,感觉自家少爷果然是好可怕…… “其实这些谎言漏洞百出……”林泽生有些惋惜的叹息道,“可是三皇子执着于帝王蛊多年,对此事的敏感非常,紧张的近乎到达了草木皆兵的病态了,所以才会轻信于你。但是即使这样,你的举动还是冒险了。”侧着头,林泽生对身后的任刃说。 “我没有别的选择。”任刃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入了耳中,一样的冰凉:“再次落入他的手里,无论你能不能解蛊,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比起这个结局,我宁可冒险。” “小刃……”林泽生被任刃语气中浓浓的不满和几乎察觉不到的委屈引得怔了怔,随后对他突然冒出的小情绪有些放纵的笑了。手掌从外袍中探出,覆在了他抓着缰绳的手背上,诚恳而温和的说:“我其实是想说,谢谢你救了我。” 这才知道会错了意的任刃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最终决定保持视线直视前方,沉默不语。 染墨并驾齐驱的坐于马背之上,侧过头,将视线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4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共乘一骑的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会儿,在心中默默疑惑:为什么他感觉二少和林大夫的相处有点奇怪呢?是他多心了吗? 杀人放火 夜已深,冷风渐渐停歇,随后而来的居然是丝丝细雨。 雨丝既细弱又绵长,落到地面上几乎溅不起尘埃。只有湿润的泥土的味道,肆意的飘散开来。 马车被弃在了客栈,因为出了人命,自然不会再回去取来。赶了一阵路后,三人就在路边的一个破庙里停了下来,稍事休息。 篝火燃烧的很旺,暖意绵延不断的透过衣料钻入了皮肤,直向骨肉透了进去。噼啪的脆响将外面的冷风细雨全部掩盖了过去,一点也影响不到陷入了熟睡的人。 任刃缓缓地坐起身,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看侧卧一旁闭目而眠的林泽生,最终还是站起了身。跳动的火光立刻将他的影子拉的斜长,在墙壁上扭曲的晃动,看起来平添几分恐怖。 “少爷……”守夜到有些瞌睡的染墨立刻惊醒,揉了揉眼,压低声音唤道。 任刃摇摇头,整了整外袍就走了出去。 染墨的目光追随着任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安睡的林泽生后,才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好似想到了什么,苦笑不语。 任刃此时正骑马沿着原路返回,夜风卷带起丝丝的细雨,随着他的速度,雨丝变得细密起来,打湿了外袍,从领口钻入。冰凉的雨滴落在脸颊,在夜风的鼓动下冷的渗人。将衣领紧了紧,任刃的视线没有犹豫的望向前方,不曾回头。 很快,到了那座废弃的房屋前。 木门已经被毁坏,颤颤巍巍的与门框只有一小块连在一起,完全遮挡不住寒风的涌入。屋内还是一样的黑暗,却不死寂,即使还未进门,都可以清晰的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任刃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果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之前所下的春/药很普通,很常见,并没有多大的药效。但在他临走时下的那一个却是迷|药,也算不上多么特别,只是那迷|药并非捂住口鼻便可避开的,那药是通过皮肤接触染毒的。最重要的是,这迷|药与之前的春/药混在一起,却有互相催化的作用,让两种药的药效成倍增加。 而屋内的三人现在早已欲/火焚身,但偏偏迷|药强劲,动弹不得。 任刃走进屋中,看到的就是三个人无力的在地上喘息的情形,他们的下/身无一例外的都高高的鼓了起来,伴随着喉咙溢出的男人粗重的呻吟,显得滛/靡不堪。听到任刃的脚步,三人都循声向他望来,在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神色。 轻笑一声,任刃走到三皇子的身边蹲下,端详着躺在地上嫣红的脸,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诱哄:“是不是很难受呢?” “你……”三皇子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泛起潮红,狠狠地咬住嘴唇,将口中泄露的呻吟咽了回去。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充满了恨意,却没有畏惧。 任刃挂着笑,站起身来,走向另一侧的侍卫。在三皇子充满恨意的注视下,将一粒药丸塞入了那人的口中,随后静立不语。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个侍卫刚刚还急促的呼吸渐渐的平缓下来,身上的潮热也在渐渐退却,一股凉意从体内涌出,与之前的燥热激荡在一起,格外的舒爽,身子不由得一抖,就发泄了出来。仿佛感觉不到裤子上的湿腻,喉间就发出了惬意的叹息。 指尖迅速的点住了这人的周身大|岤,再加上还未解开的迷|药。所以那侍卫虽然立刻反应过来,以嗜血的目光瞪向任刃,却动弹不得,无能为力的看着任刃收回手,转过身去,悠然的走向三皇子。 瓷瓶倾斜,一样的药丸滚落到了掌心。任刃将药丸在他的面前晃了一晃,笑着问:“想要解脱吗?此药若是不解,一个时辰后,后遗症会很可怕的——终身不举。”将另一只手中的瓷瓶瓶口向下,任刃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个侍卫,接着说:“但是就剩下一粒解药了,你们却有两个人,该救谁呢?” “救,救殿下!”那人毫不犹豫的说。 “真衷心。”手心的药丸随着他的动作滚了滚,任刃轻蔑的扯了扯嘴角,轻声说:“三殿下,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给你解药,若是不回答,我就只好给别人吃了。最好快点做决定,这药拖的越久,对身体的亏损可就越大……” 三皇子的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血丝充斥着眼球,其中的恨意和诅咒显而易见。原本俊美的脸庞早已扭曲出狰狞的模样,心中分明恨极,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燥热扭动,灼热的呼吸不断地从口鼻涌出,就连呼啸的寒风都不能驱散这一身的燥热。 “在弁京就该毒死你的!”沙哑的声音带着恨意从牙缝中挤出。 “?”任刃惊讶的挑眉,这话的确是出乎预料了。但只是片刻,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弁京宫中那毒,是你的手笔?”点点头,这也就解释了那毒药的来源。那毒药可是特意克制了医圣谷的天花预防药,所以有极大可能就是出自医圣谷之人的手…… 眯了眯眼,任刃的语气突然变得讽刺:“三皇子好本事,两国刚刚议和,就与华国的皇帝勾结到了一起了吗?”这毒是他提供给萧天弘的,那这也正说明了他是如何得知萧天弘已经解蛊的了。 不料三皇子先是愣了愣,随后恍悟一般自嘲的笑了:“哈,我只与郑家有来往而已。看来我也被人当刀使了呢。” 三皇子也是极聪慧的人,听任刃的说法他自然就明白了下毒一事最终的受益者是谁。郑家倒台的事情,他最初只以为是意外被萧天弘发现了,因为那毒的确是从郑家流传出去的没错。但现在看到任刃如此说法,那么看来这一切都被那个华国皇帝看在眼里,握在手中。 这一次,郑家既是杀人的刀,又是被杀的人之一。 ——好一招借刀杀人。 任刃有些意外,但同时已经明白了三皇子显然也被萧天弘当做棋子利用了一番,对那人的手段更是心里发寒。“果然,我最讨厌朝堂上的人了……”任刃皱眉,语气中难掩的厌恶。这些勾心斗角,这些尔虞我诈,真是够了。 不再去理会这些龌龊的事情,任刃直切主题:“那么,我的问题是:你如何得知萧天弘的帝王蛊已解的?” 不料,这一次嗤笑出声的却是三皇子:“我并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之前我说知道华国帝王的蛊毒已解,不过是试探罢了。”看着哑然的任刃,三皇子费力的侧过头,将脸颊贴在冰冷的地面,以图平复身体的燥热,才勉强维持住稳定的声音,继续说:“世人皆知前些时日医圣亲自入宫为华国皇帝解燃眉之急,为了救助身染剧毒的医圣谷后人,只是幌子吧!历来低调行事的医圣为何突然高调入京帮助华国帝王?这不正是变相的向世人宣布了医圣谷的立场吗?” 任刃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事,竟会被扭曲的理解成这个样子吗? 这时,三皇子又说道:“再加上弁京中流传出前医圣正是宫中御医,而现任医圣竟然就是之前在任家军担任军医的大夫,那么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前医圣一直居于宫中辅助皇帝,现任医圣先帮助华国平定了南方,然后又入京与帝王又有何密谋?听说,华国的帝王似乎对北面的国家蠢蠢欲动……战争即将爆发,医圣谷的立场自然是无比重要!” ——所以说,他最讨厌这些朝堂上的人脑袋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任刃心中暗骂,但也知道此时再解释什么已然是徒劳,便冷笑着接过话来:“所以,你认为既然医圣谷有心帮华国夺天下,自然也会帮萧天弘解开那帝王蛊了?” “这不是问题所在。真正让人担忧的,是医圣谷是否已经将其他各国王室所中帝王蛊的母蛊一并交与了华国皇帝。”三皇子看着他,喘息着说道。 “哼,”任刃冷笑出声,“既然各国王室的母蛊在手,我医圣谷为何要助别人夺得天下?” “因为萧天弘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三皇子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表情竟有些嫉恨:“不过是议和时短短的一次见面,一向倨傲的父皇居然会这样夸奖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帝王,却沉稳老练,行事果断,登基不过半年时间迅速将全力收回,善选贤能,摒弃佞臣,朝堂后宫都整顿一新。修路筑桥,减免赋税,发展贸易,南方平定,人民富足……”一口气说下来,他有些无力的总结:“这样的帝王绝不甘心居于这一隅之地,做个守成的皇帝——他是真的可以一统天下的开国帝王。” 被忽视太久的皇子,在迷|药的作用下,头脑不清的说出这些本不该透露的话来,语气中的羡慕和隐隐的不甘。 任刃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都知道,萧天弘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必然是能成就伟业的千古一帝。其实,在他身边那些年,他亲眼看到了华国如何一步步强盛起来,百姓安居乐业,本就富足的华国在萧天弘的统治下,在中土大陆成为了无人敢惹的第一强国。每一个华国人都为自己的国家而自豪,就连任刃也不例外。 其实,即使被萧天弘伤害的遍体鳞伤,任刃也不得不承认那人在百姓和百官的眼中,是可以与数百年前华国的开国皇帝齐名的明君,仁君。所以,任刃重生后,即使有怨恨、有不甘,但从未想过颠覆他的政权,也没想过威胁他的性命。在弁京中以为是“天花“爆发时,他也最先保证的是萧天弘的安全。 ——他没有资格因为个人的恩怨而连累他的祖国。 但是现在,因为他而连累了医圣谷,也不是他想见到的。 泽国三皇子这样的误会,是不是也同样产生在了其他国家皇室的心中?战争一旦开启,医圣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天下即将大乱,大多数国家的帝王并不知晓“帝王蛊”的存在,行事自然也没了顾忌。 那么,游离在各国之外的,将成为华国臂膀的医圣谷,还能被容于世间吗? 心情突然无比的烦躁,心脏跳动的有些混乱。站起身,任刃不再啰嗦的抽出腰间的长剑,回手一划,切断了一个侍卫的喉咙。 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夜幕中格外的惊悚,三皇子的脸上的红潮竟然立刻退却了许多,一直镇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慌乱:“你,你怎么敢……你要引发两国的战争吗?” 任刃忽的笑了,他终于认识到了这个三皇子即使表现的再老成,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皇权的尊贵思想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效忠国家更是不能被质疑的信念。所以他即使落到如此田地,也因为身份的特殊,不担心任刃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因为他是泽国的皇子,他的性命太有分量。 嘴角嘲讽的弧度是最好的回答:“一个走投无路的皇子,不足以成为战争的引线。”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只带着几个侍卫孤军深入敌国?若不是无论可退,怎么会冒险动手掳走医圣,杀死任刃,宁可得罪医圣谷到底? ——三皇子已经在皇室的争斗中落败,这是他的背水一战。 面色冷漠的将手臂轻扬,寒光闪过,三皇子还未出口话被奔流的血液掩盖住,身体不自主的抽搐,空气从鼻间进入,却从割破的喉咙涌出,卷起了细碎的血沫。他只能瞪圆了眼睛,盯住任刃的脸庞,死不瞑目。 迈开步伐,任刃没有犹豫的将另一人也斩于剑下后,才轻声回答了他的质问:“斩草除根,无迹可寻。” 从袖中取出火折子,一抹火光在黑夜中乍现。 很细致的,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将这一间废弃的房屋引燃,站在齐腰高的杂草中看着火势的凶猛,即使夜雨零落,也奈何这大火不得。被灼热的气流逼退一步,这才终于转身离去。 ——草已斩,根已除,泽国即使要发难,也没了证据。 漆黑的夜幕中,有腥红的液体沿着银亮的剑尖滴落,没入黑色的泥土,消失不见。 两人的罪 距离破庙还有一段距离,任刃就下了马,将马拴在了树旁,催动内力驱散一身的寒气,脚步放轻的向庙内走去。 刚刚踏入庙门,暖意便迎面而来,将与户外的寒风阻隔成两重天。似乎被寒风吹的冰冷的心也跟着暖了暖,原本冷漠的表情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许多,嘴角无意的弯起了小小的弧度。 一眼便看到的是盘膝坐在篝火旁,困得不住点头的染墨。即使任刃已经将脚步放到极轻,但衣摆走动时带动的气流还是将他惊醒,先是瞬间警戒起来,待看到来人是谁时才立刻放松了神情。任刃忙伸手阻止了染墨下意识的呼唤,示意他可以休息了,自己转过方向向林泽生酣睡的地方走去。 虽然有了篝火的温暖,但夜风还是会从破败的屋顶和墙缝中丝丝涌入,不是不懂武功的人能够抵御的了的寒冷。一边想着,任刃一边将外袍解了下来,然而刚要将外袍覆在这人身上时,动作忽的顿住。 他怎么会忘了:林泽生的确不会武功,但是他有着足够高的内力。 内力对人最直接的影响,除了强身健体外,对五感的敏锐度提升极大,更别提林泽生如今的内力之高世人罕有人能企及。那么,他的举动早就被他知晓了吧?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还在装睡的人的侧脸,任刃说不清现在的心情。 以他的聪明,一定猜得出他出去做了什么,可是为什么不阻止他? 抓着外袍的手臂从半空缩回,任刃掀起下摆盘腿坐在了他的身边,将视线投向燃烧的火焰,突然开口:“我把他们杀了。” 这突兀出现的声音将染墨吓了一跳,立刻望了过来,却发现任刃并未看向任何人,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话里的内容,也顾不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惊得叫了出来:“杀了?那可是泽国……”可看到任刃淡漠的表情又立刻消音,放弃的妥协:“好吧,反正已经杀了。那么少爷,你毁尸灭迹没有?” 本来有些神游的任刃倒被染墨的问题问的一愣,回话道:“放火了。” 染墨立刻不赞同的皱眉,语气也认真了起来:“只是放了把火?回来路上的印记消除了没有?” 任刃也望向了任刃,将注意力转移过来:“没有,怎么?” “不行!”染墨立刻站起身,“火光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我们不能保证没有其他泽国人了,毁尸当然重要,但如果不灭迹早晚会被追查到这里的。”说着,已经向外走去:“我去将来路的痕迹消灭干净,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了。” 脚下不停的,染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任刃望着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还是那个记忆中总是羞涩脸红的小伴读吗? 忽然,肩上一重,身体随后一歪,靠近了一个胸膛之中。然而任刃立刻就挣扎了起来,声音也带着薄怒:“放开我!” 他说不清这是怎么了。任刃本就是个毒辣阴狠的人,光明正大的杀人,面不改色的放火,他没有什么可避讳畏惧的。可是他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要偷偷的出去处理那几个人,又为什么要特意在外面去掉了一身的血腥气才小心的返回。怕他生气吗?怕再次冷战吗?任刃很想说不怕,他任刃无所畏惧。 可是当发觉这人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他的一切动作之后,心突然就沉到了谷底,随后就是迸发的恼怒。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放纵他的动作,为什么看他傻傻的演戏,为什么不戳穿他?他做的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笑话吗? 肩上的手骤然离开,任刃的心跟着一坠,然而下一秒那双手转而环在了他的腰间,扯着他的身体向后带去,他的后背紧紧地靠在那人的胸口,没有一丝缝隙。同时,那人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带着无奈喟叹:“小刃,我没有生气。” 好像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似的,他的一句话瞬间就让任刃的动作定住。 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苦涩:“那几人的身份特殊,而且很显然是会对我们下杀手的,若是放过了他们,后患无穷。更何况,他们在华国内受伤,若是有心很可能就会引起刚刚议和的两国的振荡。怎么看来,这几人都不该留。但是身为医圣,我不该草芥人命。所以在你起身的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拦着你,也许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不知道就没有了责任……” 越来越弱的声音,很轻很温和的将任刃心中的怒气一点一滴的抚平,心忽然就软了下来,身体也跟着渐渐放松。 下巴放到了他的肩上,他的侧脸贴着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可是这些人的确是因我而死的。如果不是帝王蛊,如果我不是医圣,他们就不会这样死了吧……” 被他语气中的自责刺的心中一痛,任刃立刻下意识的反驳:“这不是你的责任,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 “嗯,”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林泽生轻笑:“所以,这份罪是我们两个人的。因我而起,因你结束。那么,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指责你呢?” 任刃定定的任他搂着,心脏突然软软的疼。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倔强的人。多年来的行事风格,他早就习惯了独断专行,不需要别人的认同和理解,更不屑于去解释所谓的误会。所以那时在泽州战场爆发的冷战,是林泽生先退了一步。 今天也是如此,被发现后,他不辩解不掩饰,直言他杀了人,态度很明显就是——我已经这么做了,你要如何? 这种孤漠和冷傲,是习惯使然,不向任何人低头。 所以再一次,还是林泽生低下了头。 听着身后之人的淡然浅笑,即使不回头,任刃也知道这笑容是有多么的勉强,那是以微笑作为面具的只留给自己一个人品尝的罪责。——就好像那时候的自己。 那一年,任刃他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为了心爱的人,他自告奋勇的为那人解忧,他还稚嫩的双手第一次染上了鲜血。那时候的任刃杀人的时候手还会抖,心还会慌,所以在对方扑过来的时候,剑就直直的刺入了对方的腹部,鲜血四溅,濡湿了雪白的衣衫。 然后梦魇纠缠,那濒死扭曲的面容,那血肉模糊的场景没日没夜的纠缠着他,那种对于良知的翻覆,对于道德的践踏,让他从心里厌恶谴责着自己,却偏偏无从补偿,更不能表露。每一次,见到萧天弘时,他没有露出过一丝疲态,表现出一点厌恶,总是笑着,灿烂地笑着。因为他害怕,他怕她只要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不甘,就连这个能为他杀人放火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好像现在的林泽生。 任刃一直都知道林泽生是个固执的人。他自小在医圣谷长大,最是尊重生命,最厌恶的便是擅取人性命的行为。即使医圣谷有许多秘密,医者仁德——这也早就是印在了心底,刻进了骨子的信念——他的道德感本就比常人高出了许多。所以今日他的放纵与袖手旁观,对他来说无异于亲手杀人的罪恶感。 ——但却不敢表露出一点,因为他那么爱他。 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心底如同细小的气泡一点点的冒了出来,绵绵不休,钻入了骨肉之中,沿着血液奔流。火光让眼前的景物有点扭曲,视线跟着模糊迷蒙,任刃愣愣的坐着,想要说话却发现吐不出一个字来。 ——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却要别人来分担? 呼吸绵长的淹没在了夜风之中,几不可闻。木柴噼啪的燃烧声随着偶尔暴起的火星跳跃着,在沉默中格外的刺耳。柴火下黑色的灰烬的边缘有着金黄的光芒,毁灭中却有着特殊的美感。 垂在两侧的双手缓缓抬起,按在了腰间的双手之上。感到那双手微颤了一下,随后立刻翻转了过来,将他的手握紧,紧的几乎有些疼了。低下头,任刃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一双修长有力,一双布满伤痕。 然而却握的那么紧,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将那遍布的伤痕抚平一样。 可是这样的手,这样的伤痕,怎么配得上这样的手呢?心中想着,手便往回缩了缩,却不料被第一时间发现了企图,将手握的更加紧了,紧的指尖都开始泛白。 那人的叹息随后在耳边出现:“小刃,别逃。” “我没有逃!”任刃立刻回头反驳。任刃从不是不战而降的逃兵,也不是龟缩不出的懦夫。然而这本该是有力的一句话,却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回首的瞬间鼻尖和嘴唇从身后人的脸颊扫过而变得气势弱了许多。 微张着嘴,任刃尴尬的僵在那里。 林泽生却轻轻笑了,身体微微一探,印上了他的唇。 微张的嘴唇方便了他的动作,舌尖在少年浅色的唇瓣上扫过,有些痒。任刃下意识的探出舌尖扫向唇瓣,却在半路被他的舌拦截住,纠缠不放。口中的津液来不及咽下,从嘴角露出,却被那人不嫌弃的吮吸了去。 身体不知何时被转了过来,一只手臂横亘在腰间紧紧搂住,另一只手拖住了他的后脑,逼迫他扬起了头,承受他的吻。他的吻一如既往的温柔,唇瓣被轻柔的含着,口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缓慢的触及,绵长的似乎停滞了时间。 眼帘缓缓地合上,任刃的眼角渐渐染上了笑意。 这是误会 口鼻重新恢复自由的时候,任刃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经揽住了他的脖颈,一副迎合的姿态。脸颊前所未有的发热,任刃别开眼,装做没看到他促狭的笑脸,忙将手臂收回。嘴唇微扇,却感觉麻麻的几乎没了知觉…… 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任刃更觉得脸上燥热难耐,手指抚上麻麻的唇瓣,果不其然……真的肿了。窘迫的不敢看他,心中却疑惑不已,明明他一直是很温柔的啊,怎么会肿……也许是时间太长了? 推测出这个结论的后果是,任刃干脆将身体转了回去,背对着他。 然而肩膀被握住,身体又被强硬的转了过去,然后紧紧抱住。只是顿了顿,任刃就没有抗拒的张开了手臂,顺从的将侧脸靠在了他的肩膀,同样环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任刃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暗哑。 空气沉寂了一瞬,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话有些意外。随后那人只是轻轻笑了,声音似乎比往常更温润生动了许多:“不用的。” 心里突地又是狠狠一酸,任刃突然发现满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的歉意,他的内疚,这个人都明白;他的挣扎,他的想法这人也理解的透彻。被他牵连,被他累及的,这人都甘之如饴,又哪里需要的道歉?在他的眼里,任刃何错之有呢…… 稍微坐直了身体,鼻尖顶住林泽生的,离得极近,能在他的眼眸中看到满满的自己的面容。有宽广的包容,有润泽的温柔,有盈盈的笑意,将小小的任刃包裹其中,通过对视的视线,暖到了心里。 眨了眨眼,任刃将突然涌现的热意从眼眶逼退,感受着两人口鼻间的气息纠缠到了一处,吸入,呼出,分不清谁是谁的,也不想分清。嘴角一点点的勾起,少年乌黑的眼眸中波光潋滟,即使不说,也明白的透露了丝丝点点的爱意出来,零零碎碎的好像户外的雨丝,一滴一滴汇入交错的视线之中。 林泽生先是一愣,然后难以掩饰的狂喜迅速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他一直都是懂任刃的,所以他很轻易的读懂了少年眼中的情意:那是与他眼中一样的。脸颊边的梨涡愈来愈深,从来温润儒雅的大夫失态的将嘴咧的大大的,平日里泰然自若的风度荡然无存。 他这样夸张的反应倒让任刃赧然,同时也有着微微的心酸,不知是为林泽生的小心翼翼还是为自己的胆小怯懦。 以前的任刃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他,敢爱敢恨,大胆直言。他认识到了自己爱上了那个还是太子的人时,就直冲到那人面前,大声的告诉他:我爱你。装作看不到他眼中的震惊和厌恶,他固执的相信,只要对他好,比任何人都好,他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周遭的冷眼,舆论的鄙弃,都动摇不了他的爱情。他认准了的,付出一切代价都是可以的——年少的任刃这么认为。直到多年后,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他的爱情没有那么的坚定不移,柔韧不催,他能付出的代价也不能是一切。 但是他依旧无所畏惧——因为那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了畏惧的资本。他所在乎的,都已经不在了,不过徒留一条贱命,不过一世骂名,任刃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 人生得以重来一次,依旧是十几岁的身体,但曾经张狂的少年再也消失不见。那个傻乎乎的冲到心爱的人面前大声说出“我爱你”的少年,那个敢于为了爱情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少年,那个肯为了心爱的人手染鲜血再不单纯的少年,那个可坚信着爱情的少年,已经死了。 视线一点点的抚摸过对面人的脸庞,一毫一厘的刻画着,用力而深刻的想要印入心里。任刃想,如果不是林泽生,他再也不敢去期待爱情、奢望温暖吧?无论他的心防守得有多么严,可对于这样一个如同上一世的任刃一样爱到义无反顾的人,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为了他,这个人一步步的后退,将底线一次次的下移,直到险些丧命,直到终于将医圣谷都连累了进来。不过一个任刃而已,就让“神医”堕入了凡尘,再不能游离于各国之外,悠闲度日。如今的他只是“医”,陪着他一起卷入了这朝堂纷争,天下大乱之中…… 他对他的好,细细密密的温暖涓涓不断,在不知不觉中蚕食着他冰冷的心,滋润着那上面的千疮百孔。任刃终究不是个无情的人,心暖了,心动了。 任刃想,这就是他和萧天弘的区别吧?即使早就学会了萧天弘的手段,他也永远学不来他的无情。这样被爱着,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毫不动容,无情利用呢? “你对我家少爷做什么!”突然的一声怒吼打断了两人之间浓的抹不开的温馨。 任刃还未回过神来,手臂已经被人扯住,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直被拉开了几步远才站住。 只见染墨怒气满身的瞪了一眼坐在原地的林泽生,转头看向身边的任刃,换上了担忧的神情:“少爷,你没事吧?”随后立刻自责的红了眼眶:“都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早就觉得不对……” “染墨……”任刃也有些呆了,全然不知道怎样处理这样突发的状况。 “染墨,你想一想,以你家少爷的伸手,若是他不愿意我能奈何的了他吗?”林泽生缓缓站起,掸了掸衣衫下摆沾上的尘土,走到染墨的面前,似乎没看到他立刻戒备抽出来顶在自己胸口的长剑,镇静的笑着问。 染墨一愣,随后立刻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任刃。 “林泽生,你!”任刃同样震惊的看向林泽生,他从未想过就这样将两人的关系公开出来。即使现在他承认了自己的感情,敢于回应他的付出,但这已经是任刃的极限。 那些鄙弃的目光,那些唾骂的话语,他可以不在乎,但他姓任,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有他的父兄,有任家,还有医圣谷——这才是他今生该珍惜的。相比之下,他的爱情无足轻重。 “小刃,”火光的映照下,一向温柔如水的眼眸突然显得有些灼灼逼人,虽然他仍旧笑着,但那种笑容与以往的不同:多了一种势在必得,一往无惧的气势: “我早就准备好了,光明正大的爱你。”他说。 其实,以林泽生现在的内力,哪里会察觉不到染墨的靠近?只是他放任着任刃的亲近,维持着暧昧的姿势。不同于任刃的顾虑担忧,他早就准备好了面对一起的非议和阻拦,他的爱情绝不避讳,也不需躲藏。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成为这份感情的阻碍,他有这样的信心。 抵在胸口的利剑折射出火红的光芒,煞气无双。伸出手臂,他的手掌向上摊开,越过了染墨,伸向了站在他身边的任刃,轻笑:“和我一起。” 和我一起,我们会得到祝福的。 任刃呆呆的站着,只觉得在染墨警惕和林泽生坚定的目光中,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结成了冰柱冻在了血管之中,让他连吸入的气体都是冰冷的。 好久,久到林泽生的手臂都有些酸了,任刃才终于动了动。他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倒退一步,别开头看着染墨,自然的笑了:“染墨,这是个误会,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林泽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臂僵在半空,心脏如坠冰窟。 初春的清晨露水凝结,马蹄从新生的嫩草上踏过时,总会卷起一片湿意。空气在昨夜的小雨洗礼后也格外清新,夹杂着青草的味道,与嫩绿的叶芽滴落的水珠一起,有一种清丽的暖意。 可是与这格格不入的,是策马而行的三人。 任刃双手机械的抓着缰绳,双眼怔怔的望着坐在马背上,孤身一人在前带路的林泽生的背影,眨也不眨的出了神。而前面的人也没有回头,脊背微弯,保持着骑马的最佳姿势,随着马的跑动,身影起伏。 染墨与任刃并肩而行,看着从昨夜起就再没对上过视线的两个人,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一夜未眠,染墨觉得脑袋有些晕沉沉的,晕沉到了居然会萌生出“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也好,最起码两个人都不会难过”这样离谱的想法。 其实,他只是震惊。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是听闻过的,但男/宠总是有权势的人才专有的玩物,染墨从不认为男人之间会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任刃和林泽生的状况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其实染墨并不迟钝,之前点点的迹象他似有所觉,但没有细想,直到昨天……出于维护自家少爷的立场,他自然会去指责另一个人,但这不代表他看不出任刃的心思。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晃了晃头,狠狠的吸了口气,带着湿度的空气顿时让他的头脑清明了一点,双手突然一拽缰绳,身下的马鸣叫了一声,慢下脚步。这时候,任刃和林泽生似乎才各自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一样,同时也勒住了缰绳,扭头看向他。 染墨停下马,看着面若冰霜的任刃,打破了持续了半夜的沉默:“少爷,我不能接受你和……,但我更不愿意看到你难过。”简短而有力的一句话,让任刃轻易的变了脸色。 “染墨……”任刃愣在马上,面露惊讶。 “林……大夫,”染墨转过头,有些艰难的叫出以往的称呼:“来的时候老爷和大少爷嘱咐我要听从你的吩咐,救出二少后也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因为二少他心思重,就纵着他好了,老爷相信你和二少都是有分寸的。可是这件事……”顿了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希望你们能想到办法向老爷和大少爷交代。”留下这句话,染墨拽动缰绳,扭转马身,向远处奔了过去,便是特意给这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了。 任刃眼神颤动的看着染墨的背影,心中如惊涛一般卷起了热潮,只觉得这温暖直透到了眼底。父亲、大哥……他以为他伪装的天衣无缝,但还是被他们察觉出了他的变化。但是他们只是远远看着,默默关心着,不打扰到他,也不为难他,不问缘由的支持他,照顾他。 就连染墨,明知他是错的也放纵了,因为不舍看到他不快乐。 面上的寒霜一点点的融化,暖意沿着翘起的嘴角蔓延而上。任刃想:为了这样的亲人,真的什么都值得了。 亲情爱情 初春的暖阳已经斜挂在了天空,阳光柔柔的流淌而下,将淡淡的晨雾消融 ,铺撒在了新绿的草地之上。鞋子踩过地面,扬起细细的尘埃,在阳光中飘起、落下,看得清晰。脚步声愈发的靠近,任刃却没有回头。 微低着头,任刃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是愤怒还是伤心?任刃竟不敢去揣测。在刚刚给了那人希望后,在以为已经心意相通后,他又果断的几乎冷酷的将他丢弃。在亲情面前,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背叛了他的爱情。不是他不爱,只是没有继续坚持的筹码。 人的一生中,总有些什么是比爱情重要的。为了爱情被千夫所指,为了爱情身染污名,为了爱情背弃亲人……也许有人会赞美那爱情的凄美,会羡慕那无谓的勇气。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样的牺牲,而那种牺牲又能换回什么。 任刃早就过了那个年少轻狂、单纯懵懂的年龄。是啊,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早就已经学会了计算得失,瞻前顾后。 任刃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人,他不打无把握之仗,不做无利益之事。更何况这份聪明之上,还叠加了那刻骨铭心的伤痛记忆——爱情是一个脆弱到不可信的东西。曾经的任刃无怨无悔的爱了萧天弘很多年,而如今却不必路人更会亲近一分。徒然这份爱情并不是两情相悦,并没有相知相守,但却足够消耗光任刃所有的信心。 但亲情不同:亲人不会背叛他,亲情永远不会消失——即使在他被所有人唾弃的时候。因为上一世的结局,他记得清楚。 那么,他又怎么会弃亲情而选择爱情呢? 可是,明知道这是一个足够理智,足够聪明的选择,为什么心中还是疼的发颤呢?那暖着皮肤的阳光好像在进入身体后就化成了一根根细小的刺,绵延不断的戳着心尖上的那片柔软,酸酸的疼。 嘴角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线,坚定与决绝一点点的浮现在眼底,任刃缓缓抬起头,转身迎向身后走来的人。然而身体刚刚转过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就被牢牢的困住。 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在他的腰腹前方交叠,握紧。熟悉的药草味道一瞬间扑满了周围的空气,背部紧紧地靠在身后人的胸膛,明明隔着厚重的外衣,却觉得烫的灼人。 “别动。”因为几个时辰未曾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我知道你已经决定了,但我不想看到你对我露出冷漠的表情,所以别回头,听我说。”很少失态的人,声音中似乎流淌出一戳即破的脆弱。 任刃正欲挣扎的身体僵住。 他的下巴抵在了少年的肩膀,说话时呼出的气体拂起耳际的碎发:“也许是我从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默默看着医书学习,一个人行走江湖,一个人行医生活。我没有什么相交甚深的朋友,师父更是不得一见,我的生活中只有行医而已。所以我无牵无挂,不被那些流言蜚语困扰,不用顾忌他人的看法。所以我忽略了你和我的不同,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这是我的错。” 任刃僵直着身体,听着耳边的轻声细语,只觉得那股酸涩从心口直直的冲了出来,猝不及防。 轻叹一声,他继续说:“最初,我以为只要你点头了,我就能拥有你了,我忘了你还有父亲还有哥哥,还有任家的名声。你不是我,你不是孤身一人无所顾忌的。所以,你绝不会为了我而放弃他们——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自嘲的笑意让任刃心里更是酸涩。 “我不忍心看你陷入两难,更不能放手让你离开……”下巴微微动了动,嘴唇几乎碰到了少年隐藏在黑发下的耳朵,“所以,我会将道路铺好,将阻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5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阻碍扫清,让你可以不必犹豫不必彷徨的走到我的身边来。 ” 任刃一怔,也顾不得之前的心情,立刻挣扎着转过身看他。脸对着脸,呼吸近在咫尺,他看到那双眼眸中有着强大的自信与刻骨的温柔。 睁大眼,有种预感浮现……任刃问:“你做什么了?” 林泽生勾了勾嘴角,梨涡一闪即逝,他突然笑得有些促狭:“小刃,你听不出你爹交代给染墨的另一个意思吗?将你全权交给我,让我照顾好你……你真的当任老将军这样阅历丰富,聪敏机智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吗?” 任刃惊的一凛,语调都有些失常:“你是说,我爹,他知道了?!” “是。”额头顶着他的,微微上下蹭了蹭。 “你,你告诉他的?”惊惧之下,任刃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划过了无数的念头,他已经不明白现在是怎么样的情况了。爹怎么会知道的,又怎么会同意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慌,是我师父告诉你爹的。”温热的手掌抚上了少年血色尽褪的脸庞,柔声说:“别忘了,我师父是你爹故交,有他在一旁劝解,你爹是不会反对的。” “不,不会的!”任刃不信的摇头,他最清楚自己的父亲了,威严又固执,哪里是那么容易劝的通的?他还记得自己跟着父亲离开弁京时,父亲脸上欣慰的笑容,那是看到儿子浪子回头的庆幸。而如今,他还是让他失望了…… “小刃,也许这件事他不愿意接受……但是,他爱你。”拇指的指腹扫过少年不断扇动的睫毛,刺刺的痒,林泽生看着少年难以置信的表情,轻声说:“和我一样的爱你,所以他更不忍心看到你难过,看到你为了他放弃爱情,就像我不忍心看到你为了我放弃家人。” 眼帘一点点掀开,任刃抬眸怔怔的望着他。 “所以……”任刃的声音有些飘渺:“所以我爹他真的不反对?”尾音渐渐拔高,急切的,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来确定他所听到的。 “是的。”揉了揉少年发顶的黑发,林泽生眼角弯成了新月的模样。 摇着头,任刃有些错乱的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倒有些扭曲。一种满涨的幸福感好像就这么突兀的从天而降,将他砸的不知所措。他没有期待太多的,他以为这一次的重生就已经是一种恩赐了,能够弥补曾经的错误,能够偿还曾经的罪恶就足够了。 他极度的不自信,极度的自卑,从不知道自己是可以得到这样的幸福的,从不知道自己是值得这么多人爱护着的。所以他小心翼翼,他忐忑不安,以一种赎罪的心态倾尽所有的付出着,却不敢奢望一丝一毫的回报。可是他忘了,他爱的人也爱着他,他所珍惜的,想要守护的,爱他的人也同样想要珍惜守护。 温热的液体几乎溢满了眼眶,抬起头,任刃睁大了眼睛,望着蔚蓝清新的天空,嘴角越扯越开。控制不住的,开心幸福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任刃压抑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复又低下头来,刚要说话,视线却扫过了远处染墨的身影,然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定住。转过头,任刃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是故意的。” “呵。”林泽生轻笑一声,揉了揉额头,默认了。 “你!”任刃愤怒的瞪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是现在还不明白,他就是个傻子了!既然这人早就得到了父亲的默认,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还要故作被染墨发现后的惊慌失措?害的他伤心难过,纠结了一夜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我太幼稚……”林泽生没有任何做错事的歉意,反而有些失落:“我幼稚的希望能看到你能承认我,想看到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算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我,在那之前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也好……” 失落自嘲的语气俨然就是一盆凉透了的冰水,将任刃的怒火哗的浇灭了。剩下的残烟袅袅让任刃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反应——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否定了他……想到这里,任刃哪里还有什么底气发怒,歉意立刻如潮水般涌现,将他淹没。 “我,对不起……”任刃愧疚的不敢抬头看他,在心中狠狠地骂着自己真是个人渣!无情、冷酷、自私、无耻……各种能想到的贬义词通通扔到了自己身上,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些一样。 “没关系的,”林泽生笑着将他复又揽回了怀里,轻轻笑了:“我会把你抓得紧紧的,即使你不承认我也不会放开的。” 闷闷地,任刃靠在他的肩膀点点头。 随后,任刃察觉到了不对:明明我才是上当受骗的受害者,为什么道歉的会是我? 初至谷中 这边两人相处氛围的变化自然都被暗暗遥望的染墨都看在了眼里。虽然染墨也算默认了这种状况,但真的看到自家少爷被乖乖俘虏了的景象还是觉得胸闷气短。 于是,染墨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来阻拦这两人的相处,但也隐隐的以一种“防火防贼防医圣”的态度,警惕非常的守着自家少爷寸步不离。他再也不会放心的将任刃交到林泽生的手里了,无论是换药、沐浴,还是住宿都坚决不会让这两个人独处。 这样防狼一样的戒备让林泽生哭笑不得,任刃倒是觉得窝心的很,完全没有阻止染墨的意思。于是,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相处模式相处了两天后,在这一日终于进入了与华国西部接壤的普利国。 对于医圣谷的人来说,穿越国界总是意外地简单。四处行医的医圣谷之人总是有着足够多的通关文书,从边境守军面前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过去。 任刃牵着缰绳,看着林泽生将文书收好,有些担心的问:“这样不等于将我们的行踪全都透露了出去吗?”通关文书实在太有标志性了,要想追查他们的踪迹太容易。 “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林泽生无所谓的说。萧天弘当然不会完全不在意他们的走向,虽然后面没有人跟着,但穿越国境线的事情让那个帝王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他还能跟到普利国去逮人?就算他进得去普利国,也进不去医圣谷。 很快,出现在视线中的再没有了平坦的道路,而是绵延不绝的山脉。 不同于华国普遍多是平原的地势,普利国内大多是山川丘陵,百姓们也居住在山脚下,峡谷里,或是山腰处。这里的山虽多,但因为气候的关系,大多是砂石秃山,长出的植物也都是耐寒耐旱的几种,常见又不值钱;土地贫瘠,更是很难种出什么农作物来。再加上交通十分阻塞,居住又分散,所以这是一个贫穷的小国。 贫穷到,虽然东临富饶强大的华国,北临民风彪悍的漠真,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来侵略。因为,实在是太没有价值了。 行到山脚下时,止住了脚步。一手牵着缰绳,任刃环顾周围,有些震撼。 四周都是□出山石的荒山,树木稀疏的生长在上面,覆盖不住黄白的土地。那些绿色的树木,因为风沙的洗礼已经是墨绿的颜色,深沉的带着别处的嫩芽没有的沧桑与沉稳。视线更远处,朦胧可见的云山雾罩的美景,看久了会有种身陷仙境的虚幻感。 可是若是走近,那些看似迷人的山脉却与近处所见的没有差别。那些所谓美景不过是只可远观的,经不起推敲的错觉而已。 马蹄轻扬,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黄昏暮色之中。 很快,马蹄声在空旷的山壁上来回飘荡,他们的身形也渐渐远离了水平线,一点点的沿着狭窄的山路盘旋而上。不多时,翻过了这个荒芜的山坡,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条宽达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横亘在两座山峰之间。 距离裂缝还有些距离,染墨只是远远地向裂缝底端望上了一眼,不由得就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气。这巨大的裂缝足有数百丈之深,还未靠近就觉得那割裂开的缝隙好像是一张可吞噬万物的巨口,好像再靠近一些就会被拖入那无间地狱一样。 胯/下的马匹也似乎感觉到了那峡谷中涌出的未知的恐惧,躁动不安的踏着蹄子,小步小步的退后。染墨急忙拉住了缰绳,勉强的安抚住了退缩的骏马。 “沿着这条峡谷,跟我走。”林泽生却没有染墨这样的感受,侧过头对两人笑了笑,复又扭过头去,驾马带路而去。 染墨控制着身/下的骏马,跟在并行的任刃和林泽生的身后,马蹄清脆的落在光秃的石山铺就的道路之上,空旷回响。与刚才走在山间不同,由于紧靠着深不见底的大峡谷,那马蹄的声音被无限的放大,在峡谷的两壁间来回的传送,一次比一次更加震耳欲聋。本来清脆的声音在那漆黑的谷底被染上了一种诡异神秘的音色,好像是从底端爆发出的某种奇怪的生物的嚎叫,在空无人烟的山谷里回荡,侵袭。 即使染墨不是胆小之人,更是曾经上阵杀敌过,但这种未知的恐惧毕竟与可以直面的敌人不同,不过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而这种恐怖的声音更是刺激的他脊背发冷,耳根发麻,打了好几个冷战。 林泽生骑着马走在前面,自有一番写意风流的姿态,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显闲适潇洒,衬得身后的人像是没有见识的山野村夫了。任刃策马走在他的身侧,虽然开始时也慌了一慌,但也早就调整了过来,远没有染墨这样的惊惧。 染墨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气氛,镇定了下来,抬头看到身前两人泰然自若的模样,立刻意识到了问题: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你们……”染墨不敢开口大吼,生怕又会传回什么可怕的回音来,但这压低的声音更能让他咬牙切齿:“你们是故意看我们出丑的!为什么不事先提醒我们一下?!” 林泽生闻言回头,对着恨得磨牙的染墨无辜的笑了:“我昨晚提醒小刃的时候,你不是也在身边吗?我以为你听到了呢。” 染墨被噎的差点没喘上来气,他这两天日防夜防的,根本睡不好觉,所以在昨天晚上终于达到了极限,守在自家少爷的身边迷糊了那么一下……以林泽生现在的内力怎么会分不清他是睡着还是清醒呢?这人是故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说这些的!故意的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梨涡浅笑的人,染墨气的简直要吐血:你就是故意报复我的!我不就是拦着你跟我家少爷独处了嘛!深深喘了口气,染墨刚要怒吼一声,却见林泽生笑吟吟的突然回手一指身边的峡谷:“,我们到了。” 于是,满腔怒火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染墨被自己呛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发火。 “你就别欺负他了,他也是为了我好。”任刃忍着笑,打抱不平。 “好吧。”林泽生笑着点头,没有戳穿任刃也没有提醒染墨这种明显当了帮凶的举动,不再继续欺负单纯的小伴读了。收了玩闹的心思,指着身边峡谷的下端,说道:“看这里。” 任刃和刚刚缓过气的染墨立刻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何时起,这个巨大的峡谷内弥漫起了浓厚的白雾,将视野完全的遮蔽,完全看不到峡谷深处的模样。就好像站在云端之上,脚下是万丈九天,有种如同羽化登仙的感觉。 “下面就是医圣谷。”林泽生说。 “下面?”染墨因咳嗽而声音沙哑的提出质疑,他可没忘了刚才看到的峡谷有多深。这里虽然被浓厚的雾气挡住看不清晰,但也绝对不会是一个浅浅的小沟壑而已。 “嗯,这是进入医圣谷的唯一方法。”林泽生点点头,翻身下马,迈步就向峡谷边缘走去。任刃也立刻下了马,走到了他的身边,一起走向崖边。 “喂!”染墨心中一慌,虽然知道林泽生必然是不会自杀也不会害任刃的,但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惊悚,怎么看都是一副要跳崖的样子啊! 然而阻拦不及的,林泽生和任刃没有犹豫的从崖边一脚踏落,人影立刻消失在了浓白的雾气之中,不见踪影。染墨心中大惊,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奔到崖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眼跟着跳了下去。 心中却在不停地怒骂着:这两个人到底瞒了他多少事情啊! 失重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他就感到自己落在了一个柔软的不可思议的地方。好像落入了厚厚的床垫之中,身体落在上面深深地陷了进去,好半天才弹了起来,再落下、弹起……没有疼痛,反而舒适极了。 睁开眼,染墨看到自己落在的是一个光滑如丝绸的软垫上,这个软垫十分的大,有数丈长数丈宽数丈厚,暄软非常。抬起头,染墨看到的是之前的那片浓厚的白雾不过在十几丈高的地方,显然这里并没有之前在别处看到的峡谷那么深,所以这样跳下来也是毫发无损的。 挣扎着从这个巨大的软垫上翻了下来,软垫的中央正是他落下的地方,而越靠近两边越薄了许多,所以即使不用借助内力,他也很轻松的落到了地面。站直身体,任刃和林泽生正站在那里等着他。 染墨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环顾周围,这里与上面一样的荒凉贫瘠,光秃的石壁围住了四周,地面上零散的散落着或大或小的山石,几乎见不到一点植物。这里很狭小,显然真正进入医圣谷还要再向里面走去。撇了撇嘴,染墨暗自嘟囔道:“希望医圣谷里风景能美好一些。”连续看了几个时辰的荒芜景象,他的眼睛急需一些生机盎然的绿色来拯救。 “少爷。”染墨走到他们身前,对任刃打了招呼,理也不理另一个人。 任刃好笑的摇摇头,扭头问身边的人:“这样的入谷方法的确很独特,胆子略小的人自然是不敢跳的。但也不乏武功高强的人吧?若是跳下来岂不是也就进入了医圣谷?” 林泽生笑着抬起下巴指向上方:“那篇白雾不是雾,而是天然形成的毒雾。无论是呼吸进去,还是碰触到了身体都会立刻将内力消融。若是不怀好意,我医圣谷的人自然不会提供解药,那么一个时辰后内力便会彻底消失了。所以,还会有谁在这里兴起什么风浪吗?” 闻言,染墨立刻试着运行内力,才发现丹田果然空空如也。 任刃恍然的笑了,正欲再说什么,却突然表情一凝,伸手拉住林泽生的手臂,脚步飞快错开,就地旋身移动到了几步之外。而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然插上了一支箭羽,那末端的翎羽还因巨大的冲击力而微微发颤。但终究因为失去了内力,身手远不如之前敏捷,任刃的衣角被箭头割裂了一块。 染墨见状也反应极快的就地一滚,躲开了向他袭来的飞箭。 “什么人!”林泽生立刻在同时从袖中取出解毒药,塞给了任刃,同时回过头喝问道。 然而回答他们的,是四面遍地山石后陡然齐刷刷露出的弓箭,少说也有百余弓箭正指向三人: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三人显然已被层层包围。 医圣之难 谷底风停静止、云雾笼罩,百只利箭尖锐的金属泛起的光泽都直指向包围中三人所在之地。没有风声鹤唳,只有箭弦被绷紧的声音铮铮作响,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重合在一起弹奏出杀戮之音。 任刃与林泽生站在一处,正在包围圈的正中,长袍下的身体早已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袭击。他在刚才已经服下了解药,内力已然在渐渐恢复,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下,任刃自认没有能力能够全身而退。 林泽生除了最初脸色微变后,又立刻恢复了镇定,环顾四周朗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医圣谷?”声音灌上了内力,带着金戈之声,自有一种震慑威仪蕴含其中。 对方沉默了一瞬,随后从一块巨石后闪出一个人来。这人还未开口,三人已同时吃了一惊,显然认出了这人的来历——他穿的是华国的军服!那人对着三人问道:“你们是医圣谷的人?”并不是喝问,而是真正的疑问。 林泽生皱了皱眉,脸上再不见一贯的笑容,声音陡然变得冷厉:“华国这是何意?派遣军队大举侵占我医圣谷?这是要向医圣谷宣战吗?” 林泽生心中已是懊恼万分,他为萧天弘解蛊时自然是有过犹豫的——那是一只绝不会被驯服的狼,而且是最出色的头狼,狡猾多疑、诡计多端。解开他的帝王蛊,无异于放虎归山。 但当时被形势所迫,他明知冒险也不得不为。但他并没有因此有过多的忧心,因为一来医圣谷位置隐蔽,很难被发现;二来医圣谷后人大多行事低调,他也都已经发信预警,所以应该不会被华国人如何;三来他认为萧天弘虽然是个危险的人物,但同时又是绝顶聪明的,绝不会做出与医圣谷为敌的事情。 但是——萧天弘比他认为得要危险,医圣谷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安全。 这里不过是医圣谷的入口就已然被百人包围,那么谷内呢?想到这里,林泽生更是心中有些慌乱,医圣谷的大夫大多在外游历,鲜少回谷,在谷内的大多是普通的药农和年幼的孩童。 面色愈冷,林泽生右手在宽大的袖袍的掩饰下反抬,从袖口的暗兜中夹出药粉,同时侧在身边的左手指微动,任刃立刻会意。拖不得了!即使会损伤,也要先入谷探探情况再说! 正当三人欲暴起反抗时,有纷乱的脚步越来越近。 由于石头的阻挡还未能看到来人,却已经能够先闻其声,粗犷豪迈:“来者何人?居然擅闯医圣谷?” 三人心中大惊,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后才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任刃立刻扭头看向了来人的方向,惊呼:“大哥?!” 小桥溪水,药圃花园,农舍山谷相映成趣。 这里与峡谷之上的风景显然是天差地别,俨然一副荒漠中的绿洲模样的世外桃源。据说,这是数百年前医圣谷先人无意中发现的峡谷,这一块谷底与之前的深涧不同,地势拔起几十丈,距离崖顶不过十数丈而已。再加上周围岩壁险峻,这里便形成了被四周的石壁围困住的小山谷。而唯一的入口又恰好被不知什么原因形成的浓雾笼罩,不知深浅的情况下鲜少有人胆敢跳下。 也许是因为地势特殊,也许是因为那一片浓雾,这一块谷地气候湿润,四季如春。再加上一侧的石壁中竟然藏有泉眼,泉水涌出,从不枯竭,这里显然最适合一些喜阴的药草生长。于是,医圣谷的先人们就将此地取名为医圣谷。 数百年来,医圣谷隐匿于世人的视线之中,一是因为此地确实隐秘,普利国境内本就人口稀少,而这峡谷附近更是人迹罕至;二来谷中人很少出入,谷内长居的人大都可以自产自足,出谷游历的人也很少回来,大多通过信鸟传信而已。可谁都没料到的,如今的医圣谷居然会被军队入驻。 “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幸亏这群崽子们没下手,否则我非得扒了他们这层皮!连我弟弟都不认识!”任锋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回忆着刚才的景象,笑的更是大声。 染墨倒是还能跟着扯出个笑容,没心没肺的笑两声,但林泽生和任刃却没这么轻松了,两人各占据桌子一侧,脸色凝重。 这段时间,足够林泽生问清楚缘由了。果然,华国其他周边各国的想法与泽国三皇子的猜测相去不远,于是有一些不安分的国家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提前动手或劫持,或除掉医圣谷,至于当中是否有知情“帝王蛊”的国家就不得而知了。 本来当任刃将三皇子的猜测告诉林泽生时,林泽生并未在意。医圣谷中立之名早已传承百年,怎么会因为医圣入京这样的小事而被质疑?再加上对于医圣谷隐蔽程度的放心,林泽生只是向谷内传信说明了情况,但从未想过医圣谷居然在一夕之间成为众矢之的。 不知道这些国家是如何知道医圣谷所在的,在两天前突然开始围攻医圣谷。而其中最先动手的就是普利国。也许是普利国的王族对于医圣谷居然在自己的国家隐蔽了数百年而不知感到羞辱,或是认为在我国内的便是我的了,居然调集了几千人的(对于普利国来说)的重兵围住了医圣谷。 医圣谷内的人早就已经收到过了林泽生的书信,显然谷中的人和林泽生的想法一致,并没有对此事加以重视,所以当被军队突袭时是真的慌了。 谷中人大多为药农和孩童,几乎全然没有战斗能力。虽然谷中毒草丛生,又有毒气干扰,使得入侵的敌人折损大半,但残存的兵力也足以横扫医圣谷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任锋带领着华国的不过百余人兵马赶到,解救医圣谷于危难之时。 后来的两天,陆续有其他的国家的军队前来马蚤扰,但都被任锋带领士兵们一一击退。 任锋又笑了几声,才迟钝的发现另外两人的表情不对,有些尴尬的停下笑声,想了想,以为他们是担忧医圣谷的安全,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怎么了?有我在没事的,这里易守难攻,加上毒药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我敢保证来多少人都是有来无回!” 林泽生的眉头没有因此而舒展,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泽州?你又是怎么知道医圣谷有难的?” “呃……”任锋被突然转换的话题问的一愣,回忆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是接到陛下圣旨,让我回京的啊。刚行到半路又收到陛下密旨,说医圣谷有难,让我调集边防军队赶来增援。密旨里附上了地图,我才好不容易找来的,要说你这个地方还真难找……” 听到这里,任刃和林泽生同时心中巨震。 林泽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萧天弘是如何得知医圣谷所在的,医圣谷几乎没有外人出入,门人更是不可能出卖医圣谷所在的,那么他是如何得知的呢?而此时的任刃却已经骇然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能忘了,萧天弘也是重活一回的人呢?上一世,秦老头的身份一定已经暴露了,那么以萧天弘谨慎多疑的个性,一定会倾尽全力彻查医圣谷的信息。所以,他会知道医圣谷所在一点也不奇怪,关键的是…… 他怎么会知道医圣谷有难,又恰好能让军队赶到救了医圣谷?其他几国的来袭,与萧天弘到底有没有关系?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卖恩给医圣谷? 任刃和林泽生的脑海中盘旋着同样的问题。 林泽生蹙着眉头,视线扫过任锋一脸“我保护你”的表情时,突然明白了。 苦笑着摇头,林泽生扶着额头,疲惫的靠在桌子上,低声说:“保护者吗?这一招果然高明,医圣谷已经没有选择了。” “什么?”任锋和染墨同时问他,只有任刃似乎明白了过来。 “华国是医圣谷的保护者啊。”林泽生揉着额角,叹息道:“如今周边的国家都已经知道了,华国保护着医圣谷。如果之前医圣谷归属华国的话还算是谣传的话,如今却已经证据确凿了。如今怕是无人相信医圣谷还是中立的了。” 任锋虽然耿直了些,但并不痴傻,这话一说他自然也明白了几分。收敛了之前的表情,有些担忧的问道:“我把军队带来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是吗?医圣谷是不是被人们质疑了?”他自然是知道医圣谷中立的地位的,如果这种地位受到世人的质疑,那这对医圣谷的根基无疑是一种颠覆。 “大哥,这不是你的错。”任刃摇了摇头,缓缓地吐字:“是陛下。” 任锋立刻下意识的为君王辩解,连连摇头:“不是的,陛下只是想要保护医圣谷……他只是……”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说下去了。因为事情太过明显,陛下是怎么知道医圣谷有难的?既然明知医圣谷有难,通知医圣谷的人躲避不是更为直接稳妥吗?为什么反而让他带领着军队,与其他各国交锋一次呢? “我低估了他。”林泽生将脸从手臂后抬起,表情有些落败:“我真不是个合格的医圣,对于医圣谷太过自信,也想得太不周全了。以他的野心,怎么会放任医圣谷游离在自己的掌控之外呢?现在,他几乎做到了。” 任刃的嘴唇倏地抿紧,心中愤恨:再一次,步入了那人布好的局。 也许从医圣入宫起,就是一个局。医圣入宫,然后从弁京传出各种医圣谷倾向于倒向华国的传言,惹起各国的猜疑。总是有些不安份的国家,而萧天弘此时又推了一把,怕是那些寻到医圣谷来的国家的引路者也是他吧?之后任锋带领华队从天而降,解救医圣谷于危难之中,从此医圣谷的立场再难中立。 若是撇清与华国的关系,那么一来世人不见得相信,反而还会有忘恩负义之嫌;二来这样做无疑就等于与华国决裂,医圣谷要如何抵抗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但若是就此认了,医圣谷数百年的传承难道就折损在这里? 更主要的是,怎么能甘心输给萧天弘呢? 可是萧天弘根本就没有给他退路啊!林泽生几乎无法挤出一个笑容,心中有些悲哀。世人都已经知道了医圣谷在华国的羽翼之下,就连谷中的人怕是也都感激着华队在危难时刻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下让他怎么站出来说穿萧天弘的野心和诡计?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证据。 显然,林泽生想到的,在场的几个人也都想到了,一起陷入了沉默。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任刃突然开口。 “什么?”几人同声问道。 “为其他王室,解蛊。”看着林泽生,任刃沉声说,“现在的情况,医圣谷已然成为了多数国家的敌人,再说什么医泽天下怕是很难取信于人了。所以,最直接最权威的,莫过于针对各国的君主。” ——不分敌我,解开帝王蛊。 看着任刃严肃的不似玩笑的表情,林泽生惊住。 正文 如何抉择 听着任刃和林泽生的对话,任锋完全不知道什么蛊毒又与各国的王室有什么关系,听得一头雾水,但又被两人凝重深沉的表情弄得心惊不已。只好求助的看向染墨,但染墨也并不知情,所以回给他一个无奈的表情后,任锋忍不住开口发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任刃和林泽生此时都没有心思去为他解惑,却突然有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们说的,是医圣谷先人犯下的错。” “师父!”林泽生一惊,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迎向来人。 “嗯,气色还不错。”秦老爷子走到林泽生身边,先是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随后抓起他的手腕略作把脉,才放心的缓了表情,满意的点了点头。 “师父,这就是任刃,这位是染墨。”林泽生向师父介绍道,虽然面色不变,但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赧然,声音也有些尴尬起来。 秦老爷子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扭过头仔细打量着闻名已久的任刃,与慈祥的表情不符的是他亮的过分的双眼。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了不对劲:这个任刃,为什么这么激动? 是的,激动。 任刃已经在竭力抑制脸上的表情,但眼中满满的激动和几乎涌现的泪光还是出卖了他。眼前的这个老者,这个白发斑斑,看起来慈祥亲切实际上老不正经的人是他的师父,是他迷失在黑暗中丧失了自我后,唯一给他温暖,将他救赎的人。上一世,他只来得及得到师父的死讯,甚至师父是为何而死他都不清楚,而重来一次,他终于能再见见他,见见这个他最敬重的老人了! 微微颤动的眼神在对上秦老爷子莫名其妙的眼神后,任刃激动的心情好似被那陌生又好奇的目光泼上了一盆的冷水,让他立刻冷静了下来——现在这个人,根本不认识他,根本还不是他的师父。 重重地眨眼,缓缓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涌入喉管,将心中的躁动和酸涩压下。再睁开眼时,任刃的眼底已经是一片平静。他有礼貌的、却不过分热烈的躬身:“久闻秦大夫大名,今日有幸得见……”低下的脸上,有一丝笑意闪过。 “得了,我最讨厌这种语气,好好说话!”秦老爷子腻歪抖了抖身子,撇着嘴连连摆手,打断了任刃的说话,干脆转身去观察染墨了。 收敛了笑容,任刃抬起头一脸无辜的听着林泽生帮忙的解释,心中暗暗好笑:果然啊,师父还是最讨厌这种正式文雅的腔调! 这边初见、重逢的几人还在寒暄,而被冷落一旁的任锋已经郁闷的肝都隐隐作痛了。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家的弟弟,还没能好好说句话,就要商讨存亡大计这也就算了,可为什么他们说的他都听不懂呢?听不懂也就算了,为什么见到熟人了,就把他扔一边不理会了? 喂喂,你是我弟弟啊,你干嘛见到谁都比我亲啊!任锋恨不得冲上去揪着任刃的领子狠狠摇几下。他可是注意到了刚刚任刃眼中暗涌的激动!见到我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任锋愤愤不平的想。 “秦伯伯!”任锋大嗓门的吼了一声,成功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 “小锋啊,怎么了?”秦老爷子扭头看着一脸怨气的某少将军,不明所以。 “什么蛊毒什么王室,你们到底说什么?如果不想我知道我就回避,偏偏说了一半留一半会急死人的知不知道啊!”任锋忿忿的挥舞着拳头,哀怨的喊着。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要么别让他知道,让他知道就必须了解的彻底! 刚刚略微轻松一点的气氛被他的话立刻又带回了凝重的气氛。秦老爷子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所说的,是帝王蛊。”不想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接下来的时间,秦老爷子将帝王蛊的由来缓缓道来,惊得染墨和任锋几乎都没了反应。话音落下好半天后,任锋才颤巍巍开口:“这,不可能吧?你说这个帝王蛊是依靠血缘关系传承的,那么据我所知,这几百年来有好几个国家都已经换了帝王……这蛊要怎么传承?” “是的,这样一来帝王蛊就断了。”秦老爷子抚着胡子点了点头:“一些国家的新帝继位后没有野心,自然也相安无事;有一些有野心的,也曾经对医圣谷下手过,但其他的强国都没有对医圣谷出手……制衡之下,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染墨也是初次知道此事,被震惊的都失了声。听到这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接着问:“这些曾经换主的国家还好理解,帝王蛊的秘密自然在改朝换代中被掩盖了。但是华国、泽国这样国家,这几百年来都是父子传承下来的帝位,这样的把柄握在了医圣谷的手中,后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他们知道的。”秦老爷子回答道:“泽国就是知道的,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不安分。其他的几个类似的国家是否知情我不清楚,但包括泽国在内,就像前面提到的,各国制衡之下,不会有哪个实力不够强劲的国家率先对医圣谷出手。” 任锋理解的点点头:“就好像一群饿狼口边的猎物,即使都垂涎不已,但也不敢随意出手,因为最先出手的那个也许不但得不到猎物,也许还会被其他狼攻击。” “而现在华国出手了。”任刃说。 萧天弘就是那最先咬过来的头狼,而偏偏却是以保护猎物的姿态出现的头狼,既装足了好人,又得到了猎物。心中不耻萧天弘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手段:这就是阳谋,光明正大的让你医圣谷知道我的目的,但却无可奈何,就是等着你们如何选择了。 想到这里,任刃有些疑惑。他曾经在萧天弘身边十几年,自然知道他原本是不知道帝王蛊的。可是他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作了多年的储君,文帝为什么没有将帝王蛊的事情告诉他呢?直到重生后他才知道了此事,才突然对医圣谷出手。 “是我思虑不周。”林泽生的自责打断了任刃的思考,他正惭愧的微低下头,随着他的说话浅浅的梨涡隐现:“我擅自将母蛊交给了他,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你是为了救我!” 任刃忍不住出声维护,看向秦老爷子,试图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秦老爷子笑着眯起眼,乐呵呵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满意不已:自己的宝贝徒弟果然争气,明显已经拿下了啊!得意了一小下后,他出声打断两个人的自责:“其实这样也好,以性命要挟各国君主,本就不是上策。” “可是……” “如今正是个放医圣谷自由的机会。”老人斑白的胡须颤动,他轻声说。 “自由?”几人互视一眼,不懂他的意思。 “这么多年,太累了啊。”他沧桑的叹了口气,半眯起的眼睛望向了窗外,陷入回忆:“要小心躲避不安好心的国家和江湖人士的马蚤扰,要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日夜担心泄露出去会给医圣谷带来灭顶之灾。我们其实只是一群大夫,只想治病救人,但在这个世间却举步维艰、如履薄冰。人们大都传言医圣谷的大夫是神医、推崇万分,但我谷后人又有几个敢以真实身份行走江湖呢?” 扭过头,他看着林泽生。 林泽生立刻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承认:“是的,我一直只敢自称是游方的大夫,却不能说出来历。对医圣谷推崇的人虽然是大多数,但宵小之辈也是层出不穷的……若是身份暴露,被捉住、被囚禁、被秘密处决,又有谁能找得到我们到底消失在了哪里?” 听到这里,任刃心中一痛,立刻想起了上一世林泽生的结局……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从桌下探出了手,握住了身边人覆在膝上的手掌。立刻的,他的手被反握住,紧紧的。 他们的小动作没有被发现,秦老爷子略带嘲讽的继续说:“所以,世人愈发将医圣谷传言的神秘莫测,更引得有心人的窥探。其实不过是一群一心向医的普通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而现在,医圣谷又一次被推到了人前,我们又一次面临同样的选择。” 几人不解的望向他。 秦太医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放到了桌上。 几人立刻看了过去,上面的字迹清晰:华国不日将对北漠发兵。 “什么?”几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其他三人是惊讶于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一向相安无事的北漠,任刃则是惊讶于萧天弘的动作会这么快! “这一次,召你回京就是为了此事吧。”秦老爷子看着任锋说道。 “这,陛下没有在旨意中说起……”任锋也搞不明白萧天弘的想法了,有些懵的回答说。 “这是华国将要称霸天下的开端。”看着三人,秦老爷子的声音苍老沉着,那是一种充满阅历的长者的断言,由不得人们质疑。 如今的北漠绝对不可能是华国的对手,以华国的军力来说,拿下北漠并不会多难。而之后的,就是周边的小国们……萧天弘手中有任家这柄利剑,以任封疆和任锋的能力,加上强大的军队和国家实力,足以横扫整个中土大陆。 而这一次帮助医圣谷,就已经顺势剿灭了普利国的大部分兵力了。——这片大陆,的确在无一人无一国可以与萧天弘抗衡。 “那么您说的选择……”任刃和林泽生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帮他还是不帮。”秦老爷子看着面色不郁的两人,缓声说。 “帮?怎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6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帮?怎么能帮他?”林泽生皱起眉,几乎失态的喊出声来:“医圣谷历来医泽天下,怎么可以有所偏帮?就算是我同意了,医圣谷的门人们也绝不会同意的!师父,您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医圣谷安身立命的根本,数百年来都是如此,您怎么……” “不,你误会了。”秦老爷子语调平缓的安抚着有些激动的徒弟,解释道:“我说的帮他指的是,将母蛊全部交给华国的帝王。” “什么?!”此话一出,成功的将几个人惊到失声惊呼。 “我们都清楚,他一统天下只是迟早的事情。那么到时候,必然会硝烟四起,生灵涂炭。沙场之上,多少白发人送走黑发,是敌是友我们医圣谷的人本就看得极淡,战争最无聊的争端。可我不能阻止他的脚步,所以为什么不帮他将这条路走的不那么血腥?”秦老爷子缓声说。 “您是说……”林泽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被这样的想法震惊到声音失常:“将各国王室的母蛊给他,让他以此来与各国谈判,尽量和平的将小国吞并?” “是的。”老人慢慢点头,迎向年轻人质疑的目光,坚定的说:“也许你们觉得我太过偏帮,但这样是最好的办法。既能阻止生灵涂炭,以他的聪明绝对会将这母蛊运用到极致,想必他也愿意不费一兵一足就能一统天下;同时医圣谷也会淡出人们的视线,天下稳定后,我医圣谷人行事再无诸多顾忌。” 沉默,话音落下后,就是只闻呼吸的沉默。 每个人都在思考,任锋自然是赞同的,他是华国人当然愿意看到自己的国家一统天下,身为将军也愿意为国家开疆扩土、驰骋沙场。染墨也是赞同这种想法的,他毕竟也是华国人。 任刃虽然与萧天弘有太多的纠葛,但他也承认师父的分析是正确的。萧天弘一统中土的脚步不可阻止,那么既然能减少流血杀戮,何乐而不为呢?只是……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关键在于林泽生的态度。被他在桌下暗暗握住的手几乎没了知觉,任刃明白林泽生已经陷入了两难。 “其实,我想说还有个办法。”林泽生有些艰难的开口:“他若是死了,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不是吗?” 回应他的,是染墨惊讶睁大的双眼,秦老爷子扯着胡子定住的动作,任锋面含怒气的拔剑而指,以及任刃的拍案而起,断金般的反对:“不行!” 正文 千古罪人 林泽生知道任刃对于萧天弘的维护并不是出自感情,但即便明知如此,他还是感觉胸口一闷,一种难以名状的憋闷堵在喉咙,让他的呼吸都不顺起来。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任刃,林泽生面无表情。虽然再没说什么,但这样的态度就隐隐是一种坚持。 手掌还因刚才的大力拍在桌面震的微微发麻,不由得皱起眉,任刃看着他喜怒难辨的表情,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不只是他迷惑,也许换了任何一个认识林泽生的人都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是林泽生说出来的。就算是忠君爱国的任锋突然叛变,提出弑君的可能性都比一向仁慈心善的林泽生想要杀人来的大。 望进他的眼里,只有一派清朗坦荡,心中的迷惑和难以置信立刻在这样的眼神中湮灭。他是那样的坦荡,好像刚才那样极端的提议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这样的杀戮根本激不起他的半点反应;或者说,林泽生其实本就是一个习惯了杀戮的人。不知为何,任刃竟然有些不敢与这种清澈到淡漠的目光对视,别开了眼,而那满腹反对的理由也就没能说得出口。 而一边的任锋则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半出鞘的剑横在了林泽生的面前,,喝道:“你若只是说说也就罢了,如果要真的对我国陛下不利,别怪我不顾多年的情义!”说着,拇指在剑上一弹,剑光一闪而逝重归入鞘后,才面色不郁的坐了回去。 秦老爷子只是微微吃了一惊就恢复了常态,花白的胡须从指缝中顺过,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徒弟,表情有些迷惑:“泽生,你明知道这是行不通的,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先不说我们是不是会同意,单就你自己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取人性命的事情来。” 林泽生没有立刻回答,仍旧定定的看了任刃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转过身,对着师父老实的承认:“是,我并不会真的这么做。可是如果按照师父你的说法,我们帮了华国,就负了天下人。我们加快了他吞并天下的步伐,也就是加快了他国走向亡国之路的步伐。而最残忍的是,我们甚至剥夺了他们光明正大反抗沦为为亡国奴的权力。” 他的话立刻让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是的,他们都懂得,即使天下终会一统,即使新的君主会带他们走向富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成为亡国奴。医圣谷若是插手,各国王室的帝王蛊都到了萧天弘手中的话,自然大多数国家的王室都会选择不战而降,而这些国家的军人、百姓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亡了国。王室都投降之后,他们几乎连奋起反抗的理由都消失不见。 “所以,我必须要知道这是值得的。”林泽生的表情变得不可捉摸,说不清是沉重还是平静,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突然从他的身上席卷而来:“我背弃医圣谷数百年传承的谷训,辜负天下人要去帮助的人,究竟值不值得。” 他的视线落到任锋身上,继续说道:“被他猜忌的任家将领,”视线转移到了师父身上,“我最敬重却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长者,”接着是任刃,“曾被他伤害至深的人,”收回目光,他的声音平淡无情,以一种全然冰冷旁观的姿态一一评判着这些人,全然不顾他们因他的话而突变的脸色。 此时的他,不是敬重师父的徒弟,不是与任锋相交多年的朋友,也不是爱着任刃的男人——他是医圣。他要站在一个制高点,俯视着、评估着、计算着这个会决定医圣谷未来的转折点。 “你们都在下意识的维护着他,几乎不经过思考的。”说出最后的总结,林泽生的表情有些落寞也有些庆幸:“我不认为他是个好人,我也无法对他产生好感,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成功的帝王——他能得到足够多的拥护。包括差点被他杀死的我,即使再不情愿,都不得不选择帮助他这条路。” 愣住,几个人全部都愣住,完全不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锋并不理会这些弯弯绕,只挑自己喜欢的听了进去,脸上难掩的兴奋,立刻就激动地叫了出来:“你是说,你同意帮我们了?” 林泽生试图扯出一个笑容,然而梨涡只是显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终于还是没能成功。无力的点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就消耗了林泽生所有的力气,他再也不想回应什么。 “好了,我明天随你进京,让他们先休息吧。”秦老爷子打断任锋还要说出口的话,对他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任锋有些不甘的还要争取,但却在下一句话败下阵来。 “任刃的身体还没好完全,脸上还有些疤痕没有消除,你带他先去清毒吧。”说罢,他率先起身走了出去,随后染墨也很有眼力的跟了出去。任锋刚刚就疑惑任刃脸上为什么有些皮肤特别粗糙,但因为一直没时间多问就只是压在了心里,现在听到大夫说余毒未清……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自家弟弟的身体!于是,也乖乖跟着走了出去,甚至很体贴的带上了门,方便大夫治病。 任刃静静地坐着,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有些犹豫的开口:“你……还好吗?” 这样的林泽生让他心惊,不留情面的指出他们每个人最尴尬的处境和过去,语气和表情都冰冷的让他陌生。如果换了一个人,任刃也许早就会一掌袭去或者拂袖离开,但对于林泽生他却生不起气来,甚至连不满都没有——只有心疼。 医圣谷对于林泽生的意义,他虽然不能全然体会,但也是明白的。 而现在,先是被萧天弘逼到了无路可退,之后居然是他身边所有的人都继续逼着他向萧天弘投降。无论理由多么充分,多么冠冕堂皇,都无法掩盖医圣谷将要投靠于强国,颠覆根基的本质。 不能中立的医圣谷,已经算不得医圣谷了。 ——这意味着,医圣谷将要终结在他的手里。 “我会成为医圣谷的千古罪人。”偏过头,林泽生的脸庞被从窗口透入的阳光均匀的染上了金黄|色,他的神色模糊不清,声音也同样模糊的几乎听不见。 明明是轻的几乎分辨不出音节的话语,却好像一记钝钝的重锤砸在了任刃的心上,毫无准备、猝不及防。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居然想不出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来,张了张嘴,最终无力的闭上,沉默。 从窗口闯入的阳光只有狭小的一束,在那局限的空间里,细小的尘埃无风自起,在明亮的刺眼的光芒中无所遁形。安静的呼吸,好像生怕重上一点就会惊扰了那些无声舞蹈的尘埃,生怕会打破这种短暂的沉寂。 阳光一点点的偏移,很快就爬到了任刃的身上。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的原因,任刃觉得脑袋晕晕的有些发沉,心口也闷的难受。 他在阳光中抬起头,看着已经重新被阴影笼罩的林泽生,那股沉闷感越加的厚重,几乎让他没了思考的能力。任刃只记得,林泽生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坐在阴影中孤寂落寞的样子。这人应该总是挂着恬淡的笑容,有着泰山压顶色不变的镇定,有着风雨来袭岿然不动的淡然,温润谦谦,君子如玉。 没有经过思考的,任刃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声音已经落在了阳光之中:“就算是千古罪人,我也陪着你。” 从他口中吐出的话音惊起了尘埃四散,也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慢慢的,他转过身来,嘴角一点点的扬起,平静无波的眼中也浮上了一丝笑意:“千古罪人也无所谓,我认为应该这样做就足够了。” 他的语气中,是一种强大到不容质疑的释然。 看到熟悉的笑容终于再次出现,他认识林泽生终于回来了,任刃不可察觉的松了口气,心中隐隐的竟有一丝自豪:这样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事何状,都坚定理智,冷静自若的人,是他的。 然而下一瞬,脸颊被一双大手捧住,这人的脸探到了眼前。乌黑的眸子里笑意满满,带着促狭的意味:“不过,小刃会说出陪我的话,让我很感动啊。” 眨眨眼,任刃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立刻蹿红!这种煽情的话,这种深情的誓言……怎么会是他说的?!一定是阳光把他晒晕了,一定是! 羞愤的表情被对面的人看在了眼里,成功的让他脸上的笑意更浓,那深深的梨涡和弯弯的眼角无一不在显示着他的好心情——与刚刚低落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你刚才又是故意的吧?!”任刃不客气的拍落他在脸颊乱摸的手,怀疑的瞪他。 “怎么会?”林泽生无辜的反问,看起来很是委屈。 任刃迟疑了一下,但在看到那人眼中划过的笑意后立刻炸毛,手指不客气的狠狠戳了过去:“你哪里像真的纠结难过的样子了啊!你……” 然而被林泽生顺势抓住了手指拉了过去,人被稳稳地困在了怀里。 任刃气恼的还欲挣扎,但无奈内力不敌对方,不多时就只好浑身乏力的宣告投降,老老实实的被搂着吃上一餐嫩豆腐。 迷迷糊糊中,任刃残存的意识在心里咬牙:为这个人担心的我,真是白痴一个啊! 所以,他没有听到那一声呢喃在唇舌间的,细不可闻的,却深情诚挚的:“谢谢。” 正文 所谓温泉 就如同秦老爷子说,任刃体内余毒确是拖不得了。虽然这一路上林泽生又是药浴又是针灸将毒引出了一些,但毕竟赶路不便,没有条件彻底将余毒清理干净。 林泽生也没有再耽搁,整理了心情,回房略微收拾了一些东西就拉着任刃绕过了一排房屋向后面走去。 医圣谷内看起来与普通农家村落没什么太大区别,除了气候阴冷一些,但植被却是好,与谷上荒凉景象完全不同。任刃被他牵着一路行来,并未多问,反而是饶有兴趣观察着一片片随处可见药圃,各种在外面千金难得珍惜药材在医圣谷里却好像是常见蔬果一样种植着。 林泽生注意到任刃视线,笑着解释:“这没什么,照顾这些药材都是医圣谷老人了,世代相传药农,再难生长药材到了他们手里都没问题。现在正是整理药材时辰,他们都不在,等帮你清了毒,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嗯。”任刃点了点头。 很快,绕过房屋和一些树木,再转过几块凸起高地,呈现在眼前是一处温泉。初春气候不算冷了,但仍能看到温泉中泛起温热水雾,让人一见就觉得周身似乎都暖了起来。 “到了。”林泽生将手中拿着东西放到了一旁干燥石台上,站直了身走到任刃身边,伸手就要去解开任刃外袍上带子。 任刃吓了一跳,忙按住自己腰带退了一步:“你,你干嘛脱我衣服?” 林泽生无奈笑:“你想什么呢?你忘了我说过要带你回来泡温泉才能彻底清毒吗?” 任刃有些尴尬张了张嘴,这才想起他确是这么说过……立刻背过身去,自己扯着腰带忿忿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林泽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动手也开始脱自己衣服。 任刃飞速将外袍和中衣全部脱掉,只穿着里衣转过身来,就被林泽生又吓了一跳。指着光着上身人,不知道是蒸汽太暖还是惊吓过度,脸开始泛红结巴道:“你、你为什么也脱了?” 林泽生一边解着裤子上腰带,一边回答他:“你余毒都被逼到了皮肤里,这温泉能最彻底将余毒排出,但需要我用内力帮你引毒。难道我要穿着衣服下水吗?”说着,眼看着中裤也要脱下来了。 任刃只觉得心跳突然加快,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人与外表一副文弱模样不符蜜色肌肤格外刺眼,不由得别开眼去不敢再看,但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在心上挠啊挠,刺刺痒,视线不由自主又转了回去。 于是,任刃视线就好像被粘住了一样,理智上挣脱了一下,就又被拽了回去,开始了从林泽生到旁边,从旁边到林泽生来回游移。 不料,视线一不小心跟林泽生突然抬起眼神对了个正着,躲躲避避贼溜溜举动被人家逮个正好。 任刃愣了一下,林泽生则轻轻笑了。 被那清浅笑容刺激脸色爆红,任刃尴尬飞快转身,也顾不得身上还穿着衣服,就砰一声跳进了水里。 “小刃!”这突如其来举动倒把林泽生吓到了,忙跟着跳进了水里。还好温泉不算深,最深处也不过是半人多高,林泽生很轻易就将任刃捞了出来。 “咳咳咳咳……”任刃对于刚才跳水举动也没什么心理准备,被呛了个正着,头刚冒出水来就咳了个惊天动地,只觉得鼻腔里似乎全都灌进了水。从鼻子到口腔都麻麻闷闷地难受,小脸都被憋得通红,眼泪更是从眼角溢了出来。 林泽生好笑一手搂住任刃,一手在他后背轻拍着,愈发觉得任刃怎么这么可爱呢?好半天,见任刃终于缓了过来,咳嗽声渐止,林泽生才将手掌从他后背收回,改为抹去他因咳嗽而溢出泪水。 顺着他手指力道,任刃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而这一抬头却让林泽生心中倏地一紧。不知是因为水温还是因为咳嗽原因,任刃脸早已红透了,他本就长得白,在雾气蒸腾下更是白中透红。眼眶也因咳嗽红了一些,泪水也迷蒙了少年视线,目光茫然而纯净,在那样肤色映衬下竟带有一种勾人艳丽。 水已经将少年衣服全部浸湿,本就不厚里衣紧紧地贴在少年纤细柔韧躯体之上,隐隐透出了肉色。水盖住了少年腰部往下,水面上淡淡蒸汽中隐约可见少年胸口处突起小点…… 只觉得血气上涌,林泽生慌忙别开眼,不敢继续看下去。手臂也缓缓地放开,确定任刃可以自己站稳后推开一步,压低声音说道:“清毒不能穿着衣服,你将衣服脱掉,我才能帮你引毒。” 因为刚才剧烈呛咳任刃觉得脑袋有些疼,但偏高温泉水将身体包围,赤/裸皮肤在温水中涤荡感觉却是真舒服极了。即使林泽生不说,任刃也不愿有衣料阻隔。抬起头看到林泽生并没有任何异样神色,任刃暗暗唾弃自己胡思乱想,这样疗伤已经不是一次了,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于是也不再扭捏,将已经湿透衣服脱了下来,扔到了岸边。随后向浅水区走去,坐好,水刚好没过胸口。任刃如同这几□毒过程一样,将赤/裸后背对着林泽生,安静坐好等待着。 林泽生看着任刃毫无戒备背影,站在原地竟不敢上前一步了。他虽然洁身自好,但也是个正常男人。连日来又是赶路又是奔波所以也顾不上许多,即使有了那么点绮丽心思也都压了下去。可现在……林泽生低头看了看温水下似乎格外兴奋某个部位,心中暗骂自己真是个禽兽! “怎么了?”任刃见他不过来,疑惑回头望。 “没……”林泽生很是理亏扭过头,不敢直视他。 任刃更加不解,想着难道是还为医圣谷事情烦忧?心中一乱,也顾不得刚才窘迫了,站起身来淌着水就向这边走来。 一个没留神,林泽生才发现任刃竟然已经走到了跟前。虽然这里水位偏高,挡住了腰部以下视线,但少年身上清新气息与温泉热气混在一起,扑面而来,足以摄走他残存理智。林泽生立刻觉得喉咙发干,嗓子发紧,浑身血液似乎都加速奔流起来,直向某个部位汇集而去。 偏偏任刃看他视线飘忽,脸色有异模样更加担心。这温泉之中雾气颇大,任刃有些看不真切他到底怎了,于是更凑得近了些,呼吸几乎就要吹拂到了他颈侧。 “小刃……”林泽生上半身微微后仰躲避着他靠近,郁闷叹息,不知道对于任刃居然这么信任他,对他毫无戒心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略带沙哑声音一出口,任刃也看清了林泽生刻意躲避眼神,愣了愣之后才明白过来,立刻脸色爆红!他也是男人,他怎么会不明白这种隐忍语调和眼中那种情/欲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尴尬之后,任刃看着林泽生小心翼翼躲避他,不敢越雷池一步模样,心中微酸。 林泽生对他总是好,只要他不愿,这人从不勉强过一分半点。即使是情到难禁时亲吻和拥抱,也是小心试探、温柔呵护,生怕委屈了他一丝一毫。于是,这让人宁可就这么委屈着自己,却不想让他知晓。 任刃想,这样人,他该珍惜。 这么想着,任刃伸出了手臂,环住了身前人脖子,身体也跟着靠了过去。赤\裸着身体,被泉水温湿身体紧紧相贴,有着水珠流动肌肤细微磨蹭着。而最要命,是少年因温泉热度而暖起来手掌,正轻轻地握住了某个炽热坚硬部位。 难耐低喘一声,林泽生震惊看向任刃。 任刃侧着脸,将头埋在了这人颈窝之间,声音细小到几不可闻:“我帮你吧……”说着,手掌已经轻轻地上下动作起来。 突如其来快/感让林泽生完全无法反应,愣愣任由身前少年揉弄着那里,在温泉之中,水流从手掌缝隙中穿过,本就温热水温现在变得几乎烫人 。 心中重重一叹,林泽生狠狠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又是一片清明。 手坚定探出,按住了少年手背。“小刃,还不是时候。”声音因被挑/逗起而变得沙哑颤抖。 低下头,对上任刃疑惑抬头视线,林泽生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爱是你,并不是为了能这样做才爱你,也不会因为不这样做而不爱你,懂吗?”凝视着少年目光,他坚定有力地说。 任刃一怔,说不出话来。 看着少年因惊讶有些发愣神色,映着被泉水滋润白里透红脸颊,说不出可爱。林泽生微微一笑,在他额头印下轻轻一吻:“我已经很开心了,小刃。”说着,他就松开怀抱退了开去。 他爱任刃至深,怎么会没注意到刚刚任刃身体僵硬和下意识逃避?这种事情,任刃是不喜欢吧?想起任刃曾经对此事抵触,林泽生心里又是一痛。就算他再想要,又怎么忍心勉强任刃去做他讨厌事情,怎么能忍心让所爱人再次揭开过去伤疤? 任刃刚刚举动,已经足够说明了他在他心中位置,也足够显示了任刃心意,他真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为了他,任刃愿意委屈自己,但他怎么舍得?所以,他愿意等,无论等多久。 某个坚硬部位没有一点软化迹象,林泽生无奈苦笑,在这里他又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呢?只好起身走向岸边,打算去冲冲冷水缓解一下,同时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君子风度…… 然而,后背突然被一个温热身体抱住。 愕然回首,却见任刃有些羞赧脸微微别开,低声说道:“那么,你帮我……” 这时候,林泽生才注意到任刃某个部位……似乎,也起了反应? 震惊睁大眼,林泽生只觉得自己被巨大惊喜冲头都有些晕,迷迷糊糊中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小刃对他也是有?那么……他是不讨厌他做这种事了? 猛地回身,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身前羞涩少年,狠狠吻住。 正文 少年蜕变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了任刃预料。 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床上雕花出神,任刃不由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承认自己对林泽生是喜欢,是贪恋,但真没有做好交付身心准备……而之前发生一切,要怎么解释?是一阵突如其来冲动吗? 冲动就意味着在重归于平静之后,会反思,会质疑:那个一时间头脑发热,失去理智人——怎么会是自己呢? 思绪不受控制想起之前一幕幕,细腻亲吻,亲密接触,燥热交缠,涤荡感觉……任刃只觉得脸又开始渐渐发热起来,耳尖更是热有些发麻了。 冲动也不是没有根据,任刃想。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于林泽生爱恋已经到了这样地步。他总是龟缩不前,总是犹犹豫豫,顾虑太多。但是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他会突然心软了一刹那,冲动了一瞬间,动作快于理智勇敢踏了出去,更贴近了那个人,也更清楚了自己心。 嘴角微微一扯,任刃想,就这样吧。 一阵风突然涌入,发丝微动,门被无声无息推开。 任刃侧过头,看到是端着托盘走进林泽生。他手脚放极轻,动作轻慢回身关门,就连迈步都是脚跟先着地,再缓缓将脚掌落下。 嘴角笑意不自觉地就浮现了出来,任刃明白这人是怕吵醒了他。 回过头,林泽生视线立刻对上了任刃含着笑意眼神。愣了一下,随后清浅笑容缓缓在他脸上漾开,梨涡显现。不再刻意放轻动作,林泽生快步走了过来,将手中托盘放到了桌上,就立刻到床边坐下,身子轻俯,柔声问:“小刃,身体难受吗?” 眨眨眼,任刃手臂撑了撑,就要坐起身来。随着动作,任刃清楚地感觉到肌肤与柔软里衣摩擦,清爽舒适,周身都是沐浴过清新味道,皮肤上曾经粗糙隔阂触感也消失不见,很明显毒已经解开了。身体渐渐坐起,向后坐了坐靠在枕头上,更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个隐秘部位——不痛,却也说不上舒服。 微微红了脸,任刃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躲避开林泽生视线,反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林泽生也没有避开他视线,径直与他对视着,直到少年眼神开始有一丝羞赧浮现,才带着笑意放过了他,转身去拿托盘上碗。碗里面是温热药粥,递给任刃,解释道:“毒已经清了,但你身体还需要滋补……” 听着似乎别有用意话,任刃两颊发红接过药粥,低头就喝了起来。 确是饿得狠了,没有几口一小碗药粥就见了底。任刃咂咂嘴,将药碗递了过去同时抬头,看到是林泽生含笑看着自己眼神,似乎从未离开。任刃很没出息再次躲开了他视线,把碗递了出去,心中却在懊恼:为什么不敢看他啊! 下一瞬,林泽生手指突然温柔抚上了少年因温热食物而红润唇瓣,眼眸中温柔满满几乎藏匿不住,他轻笑,却似在发誓:“小刃,我不会让你后悔。” 任刃抬眼,看到那双漂亮眼眸亮惊人,好像出鞘剑,在空中划出刺目寒光,锐不可当捍卫他承诺:一往无前、劈荆斩棘、绝不退缩。 细细密密,心突然就像被什么网住了,牢牢地定在那里,移动不了分毫。那是在他还未察觉到时候,就织好了网,不是束缚,而是归宿。自重生以来就惴惴不安心情,突然就找到了落点,不大不小,不热不冷只为他一个人准备落点——契合无间。 也许是重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他总是如履薄冰活着,生怕行错了一步就会再次坠入万丈深渊,重蹈覆辙。所以他坚强,他自律,他苛刻,他狠辣,他珍惜,但却真不快乐。过去记忆,过去教训将他压太重,他没有了朝气和力量站直身体去迎战重复人生。 但现在他却觉得空荡荡后背突然有了支点,有一个人站在了他身后,可以陪着他前行,即便走错了,迷惘了,这人也会伸出手来将他从万丈深渊中拉出来,或者干脆陪他跳下去。 嘴角一点点弯起,任刃明白,他真不用怕了。 任刃不是矫情人,也许对未来还有迷茫,对于爱情还有不信任,但却是坦坦荡荡——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必要逃避了。他从来就是一个有一说一人,做了就承认,没做就摇头。他虽然不是女人,没有什么贞洁之说,但也绝对不是随便人,会跟他做,就代表了他爱他,很爱他。 任刃觉得,这样人他没办法不爱——在他对未来迷茫退缩时候,这人已经无声无息将前路障碍一点点移开。将他从萧天弘手里夺了回来,帮着他说服他父亲,搞定他伴读……而他自己那一边更是早就已经处理干净利索。这人从不告诉他过程,也不会对他诉苦这些事情有多少困难,而是直接将最完美结果端到他面前,轻松笑着。 任刃想,自己一定是上天宠儿,能得到重生,更能得到这样一个人。这人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他命,他人生。 我也不会让你后悔,任刃在心里暗暗说。 洗漱之后,又吃了些早餐,任刃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不少事情。 在他昏睡这段时间里,任锋已经和秦老爷子出发去了弁京,染墨陪同,留下了一部分兵力保护医圣谷。听到这里任刃先是遗憾没能跟哥哥多说几句话,随后才反应过来,大惊,他到底睡了多久? 林泽生笑眯眯回话:两天。 任刃立刻回想起自己昏睡前画面,脸不可抑制再次爆红,难道、难道……他是被做晕过去吗…… 林泽生用筷子敲他头,无奈纠正:是用内力清毒后脱力导致! 任刃捧着碗,为自己猥琐思想低头忏悔。 看着大口吃饭少年,林泽生眼角眉梢温柔和爱恋无须掩饰,心中更是惊叹不已:他任刃,已经蜕变了。虽然他不清楚任刃究竟想清楚了什么,但这少年已经开始展现出了他独有光华。 以前任刃也是坚韧迷人,但眉宇间总有着抹不去阴郁和哀愁,总是用冷漠和狠辣武装着自己,好像一只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刺猬。他缺少了少年人该有张扬和潇洒,顾前顾后、谨慎几乎胆小。 可现在,少年眉梢已经完全舒展开来,俊秀脸庞上表情不加掩饰,笑容在他眉眼间绽放,一举手一投足都似乎从无形束缚中挣脱了开来,自然流畅,恣意张扬。 “看什么?”任刃感觉到他视线,咽下口中饭,诧异看他。 林泽生轻轻一笑,突然凑近,在少年唇角一舔,一颗米粒被他卷到了嘴里。坐回到自己座位,口中咀嚼几下,无辜看他:“你吃到外面了。” 任刃怔怔眨眨眼,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神态自若低下头继续吃饭,只是耳尖微微有些发红。 林泽生心里闷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任刃这么可爱呢? “快点吃!”好像能看透他心中想法,任刃用筷子敲了敲林泽生碗,凶巴巴说:“吃完了我们快点追上去,我不放心你师父进京!” 林泽生一愣:“为什么?” 任刃没了胃口,将碗筷放下,却不知从何解释。也许在这些人看来,萧天弘对于医圣谷虽然有企图,当然不会为难医圣谷人——医圣谷若是没了这些人也就名存实亡了。但任刃自重生以来就怀疑着,上一世秦太医死亡实在太过蹊跷,他不能不怀疑秦太医是不是得罪了皇室,更甚者是萧天弘。 所以他怎么能放心让秦老爷子进京,去直面那个同样重生帝王? 事关师父,林泽生也收了玩笑心思,追问:“小刃,到底怎么了?” 任刃想了想,开口说:“萧天弘野心太大,虽然你师父举动是示好,但我们不能不担心萧天弘会不会留下他来制衡医圣谷——毕竟他没了帝王蛊束缚。” 林泽生微微松了口气,说道:“这个不用担心,他不敢。” 任刃愣住了。 林泽生此时却已经专心吃起了饭,神情自若仿佛刚才那样嚣张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看着他完全没有半点担忧样子,任刃也稍微放了些心:林泽生很聪明,秦老爷子更是个人精,应该不会完全没有后手,但是——究竟是什么呢? 任刃开口还欲再问,却被突然闯入人打断了。 只见一个年约七八岁小女孩突然推开门莽莽撞撞跑了进来,粉红色小短衫,粉红裙子,脚上登着可爱虎头鞋,脑袋上扎着两个圆圆发髻,小脸因奔跑显得红扑扑特别可爱。她冲到桌子旁停了下来,仰起头,圆溜溜大眼睛好奇看了任刃几眼后,转身就扑向了林泽生。 林泽生立刻放下碗筷,笑着将女娃娃抱在了怀里坐到腿上,轻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跟周师傅学习呢么?” 女童撅起嘴,表情可爱极了:“来了两个受伤人,周师傅他们都去帮着治病了,让我来告诉你。对了,他们还带了个这么小……”说着伸出胖乎乎小手比划着,食指和拇指就分开了一点点,“这么小小娃娃!” 林泽生皱起眉,现在入口一直有士兵把守着,没道理不是这些士兵来通知他。而且这孩子与几位师傅都在屋后整理药材,怎么会是他们发现伤者? “快走啊!”女娃娃从林泽生腿上跳下去,用力拽他。 按捺下心里疑问,林泽生跟着快步走出,任刃自然也随在身后。 女娃娃还是太小了,很快就跟不上两人步伐,林泽生便把她抱在了怀里。女娃娃将头靠在林泽生怀里,大眼睛乌溜溜瞟着一边任刃,突然开口:“我是空静,你就是林师傅夫人?” 任刃脚下一绊,差点摔了。 扭头看小空静,只见她一脸纯真,扭头又看林泽生,似乎对任刃反应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吗?可是医圣爷爷说你们是爱人啊!爱人不就是夫妻吗?就像我爹和我娘,我娘就是我爹夫人啊!” 任刃无语擦汗,心中忿忿:该死老不休!还有,为什么我是夫人! 林泽生倒是笑开了眉眼,痛快承认:“没错,他是我夫人。” 狠狠瞪了林泽生一眼,任刃忙开口打断小空静好奇心,转移话题:“你说那两个受伤人,他们不是从上面跳下来吗?怎么会是你们先发现?” 毕竟是个孩子,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转移了,又想起那两个人,佩服拍手道:“是啊,他们好厉害!居然从水路进来呢,而且身上都没湿!” 林泽生听到这里心中一惊,水路是医圣谷出口,那是一条天然形成石窟,里面有着一条暗河,水又深又凉,水流十分湍急流向外界。医圣谷人都是乘坐小船顺流而出,出口极为隐蔽,而且水流太急太深根本不可能逆流而入,即使是武功高强人也无法潜水而入,所以那只能作为出口而不是入口。 而今天竟能有人从出口进入? 有些心慌,林泽生脚步更快了几分,任刃虽然不解但也跟着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空静所指房屋外。 显然此刻几位年长药材师父都已经围在了这里,对伤者进行了初步处理。看到林泽生到来,站在门外几个孩子都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礼:“医圣大人。”林泽生摆摆手,没有多说就进了屋子。 任刃也来不及打量这几个人,更顾不得那些好奇目光,跟着步入房间。 立刻,血腥味扑鼻而来,但却夹杂着淡淡奶香,味道有些诡异。由于跟在林泽生身后,床边又有几个药材师傅围着,任刃看不到床上人,但却注意到了林泽生顿住身形。 心中莫名一慌,任刃上前一步,才看清了床上人: 易时和凤娘,以及怀中小小婴儿。 武林公敌 好在易时夫妇到来及时虽受伤严重但也不会危及命了。孩子也被保护极好除了有些轻微发烧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给二做了紧急处娘也将孩子哄睡了之后才强撑精神林泽和任解释事情缘由。 来从离开泽州夫妻二便从江湖退隐只想由在做一对神仙眷恋安安全全将孩子养大。就这样悠闲度日直到娘即将临盆才到了一个北方小镇安顿了下来。却不料在此时收到了侠义庄旧部求救信送信将信送到后就重伤不愈而死。 这时候易时才知道侠义庄在短短数月中发了巨大变故本接替庄主五当家居暗地里搞了一些见不得勾当偷偷敛财。虽江湖中不拘小节但侠义庄内本就是侠心正义之士不能忍受侠义庄做出这样勾当。于是侠义庄旧部在察觉到此事后一边暗调查一边聚集到一商量对策却在这时遭到了五当家毒手。 听到这里任仔细回忆了一下接口道:“五当家?就是个在二当家与四当家篡权时断了一臂?”记忆中这个实在是太模糊要不是当时他断臂救易时任几乎压根想不这个来。 “是。”易时低低叹了一声语气中有责和悔恨:“与他相处了近十年居一直没有发现他竟是这样另有所图小。正因为他为低调正派为了救我还不惜断臂我才会对他信任有加将侠义庄交到了他手上……” 娘一手搂着熟睡孩子一手按在易时手上轻轻捏了捏轻声安慰:“这个怪不得你我不是也没察觉吗?”易时抬眼看了看同样懊恼妻子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言语。 任和林泽对视一眼心中有些发寒。易时也许他们不了解但娘虽看似行为不羁但却是极精明女子而这个五当家在侠义庄潜伏了近十年之久却不动声色不被任何察觉连娘都蒙了去这实在有些可怕。 “他发现了你们知道了真相所以想要杀你们灭口?”林泽推测道。 “哪里知道了什么真相?旧部们也只是隐约追查到了他将聚拢来钱财偷运到了他但具体还未查明就已经……”易时语气骤低了下来难掩悲伤愤怒。缓了一下易时才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但他却反咬一口对外宣布我夫妇二背叛侠义庄他做些杀越货、残害武林同道龌龊事情全都按到了我们夫妻头上。” 任皱眉:“这样一来你们不是成了武林正道公敌? ” 娘长长叹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7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些年我一个女子独掌侠义庄本就有了许多非议。这次污蔑虽没有真凭实据但却被有心利用……我们夫妻确是被些正道士一路追杀……”还未待她解释完林泽和任已经明白了。 以这二武功卓绝普通武林士是不会伤他们到如此地步只是这次一来为了保护孩子二来为难他们竟有曾经熟识心中难免郁卒怕是对旧识也下不了杀手才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大概弄清楚了事情委嘱咐二好好休息后林泽和任就身离开。还未走到门口却又被叫住娘声音从未有虚弱与柔软:“对不……”浓浓歉意几不可闻。 林泽脚步一顿回头浅笑:“你见外了娘。”随后将门轻轻合上拉着任一走了出去。 两沉默着前进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林泽带着任直接走到了几位老师傅住处一脸凝重打断了忙碌中几。也许是林泽与平日柔和模样大相径庭几位师傅也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严重安静停下手中活计看着他。 目光扫视几林泽便毫无隐瞒将从娘里听来事情全部转述了出来。话音落下沉默半晌后周师傅抖着沾上了尘土袖口最先哈哈笑了来:“这泽果聪明借着这个名头来找我们圣谷麻烦吗?” 其他几位药材师傅则是面露茫完全不明白这跟圣谷有什么关系。 林泽心中略松虽这周师傅世代相传几乎足不出谷但毕竟已经是年花甲了看得足够通透。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叹娘个聪慧女子也是明白了知道他们必会连累圣谷所以才会不敢从入口进入怕给后面追踪引了路所以才会在刚刚道歉。只是他既为圣就绝不可能将娘拒之门外不单是朋友娘对他是有恩。 林泽笑着对另外几个不解师傅解释道:“个五当家潜伏在侠义庄数年应当早就知道娘与圣谷交好。他们是故意把娘夫妇逼到绝路让他们不得不到这里暂避么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我们圣谷要了。” 任点头接话道:“但是我们不可能将娘交给他们所以他们就有了足够由来对圣谷动手。而且将些莫须有罪名按到了娘夫妇头上所以包庇他们圣谷也就站到了整个武林正道对立面……” 听了这番解释几位师傅毕竟也不是笨拙之立刻明白了对方用意。 一位面貌黝黑师傅很恨啐了一口骂道:“这群武林正道都是傻子吗?我圣谷虽说历来中立一直救死扶伤做事正派若真是等龌龊小我圣谷怎么会包庇?” 周师傅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也许有些确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更多在乎并不是娘夫妇做什么而是想要从圣谷这里得到什么。”顿了顿他看林泽轻声说:“宁可公与我圣谷为敌他们也要得到到底是什么?” 目光太锐利让林泽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任却已经在第一时间反应了来:帝王蛊! 么个五当家其实是泽?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回忆中片段立刻纷至沓来以前从未想到细节也一一浮现。怪不得当初三皇子会误会他是圣真正继承因为林泽曾经为了给他解围在侠义庄谎称他是圣传。而当时在场听到这话只有几位当家但后来居传到了泽三皇子耳中。 想到这里任心中已经浮不好预感。这样突武逼迫举动是因为三皇子死吗?本以为三皇子私行动应该不会被泽皇室察觉所以他才敢下了杀手以绝后患但现在看来……也许在三皇子身后还有?么在泽知道这帝王蛊不只三皇子? 突一阵尖锐哨音划破了空气将正各思量几唤醒。 几脸色同时一沉这是驻守在圣谷入口处士兵预警哨音——有敌入侵!虽已经想明白了对方意图但却绝对想不到对方会来这样快并且准确找到了圣谷入口! 任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飞了出去运足轻功入口处飞奔而去。因急速飞奔风在耳边呼啸声音有些大震心脏都跟着剧烈跳动来。距离并不算远不片刻入口处景象就已经映入了他眼帘。 本守卫在入口几个天形成巨石后士兵早已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哎哎呀呀痛呼呻吟着只有几个零星还站着却也已经捧着弓箭瑟瑟发抖显是被对方武功所震慑。与这群狼狈士兵不同站在他们中央是一个背手而立颀长身影。年中年面目淡五官普通到目即忘但左边袖口却是空空荡荡摆在身侧。 任眼睛一眯已认出了这身份。脚下更是用从一个歪坐在地士兵身边掠将他手中剑抄在了手中便没有半点迟疑持剑攻了去。 扯嘴一笑抬右臂迎着任剑尖便是轻轻一拊掌。 任顿觉一种从未感受巨大压铺天盖地袭来心脏不主收缩呼吸都屏住根本喘不气来。本来借着冲势极为凌厉一击却被对方轻描淡写一个动作打偏了开去身体不由主从这身边滑冲势不一边巨石刺了去。 任一惊连忙收势但却已是来不及了正打算用内强行阻断动作虽势必会受些内伤但总好撞上山石了。却不料背后突传来一阵难以抗拒道将他前冲劲头阻了阻冲势骤缓。 不是又前冲了几步任便已经能够稳稳站住回身面目复杂看着对着己浅笑中年心中困惑不已:这到底是为何而来?都已经聚结了武林士要与圣谷兵戎相见却为何刚刚没有背后下手反而出手助他? 正疑惑着一个身影从远处极速掠了来只是一眨眼间就站到了任身前挡住了中年视线。 林泽?任诧异看着身前背影。 林泽却没有回头看任只是对着对面中年沉声说道:“五当家好久不见。不知这样贸闯入我圣谷是有什么事吗?” 五当家已经收敛了脸上笑容看着林泽赞叹道:“圣果名不虚传内之高实属罕见我几乎看不清你身影。” 林泽轻轻一哼也不谦虚举手掌运气内对着五当家突推出巨大内无形喷涌而出将他脚边土地凭空压出了一个浅浅低坑。在对方骤深沉面色中平静说道:“所以你该知道不要挑衅我圣谷。” 五当家沉默了一瞬复又缓了脸色说道:“我们并不愿与圣谷为敌要只有两个侠义庄叛徒他们杀害了太多武林同道实在是罪不可恕。” 无视对方谦恭样子林泽断拒绝:“不可能。” 五当家也不恼只是轻轻一笑:“圣先不要急着拒绝与我同来武林同道足有上千个个武功非凡他们也只是想要为同门朋友报仇而已。圣大最好还是考虑考虑一天之后我再来听你答复。”语音一落便飞身而直山崖上面飘去。 任望着这飘而身影心中暗惊:这样高深内……他问即使再修炼二十年也不见得能以轻功登上崖顶。联想到刚刚对方只是以内就挡住了己攻击任意识到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上千武林好手谷内这几百个士兵根本就不可能是对手。 ——江湖纷争不是军队能够解决。 手突被握住林泽轻轻揽住他轻声安慰:“还有一天我们可以想想对策。” 抬头任怔怔看他。 林泽被他看莫名不解回望。 半晌后任突眯了眼睛咬牙阴阴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运用内?” “额……”林泽眨眨眼努让己看来很无辜。心中却已经懊恼不已刚刚害怕任出事情急之下忘了掩饰运足了轻功跟了来还出手了……现在可怎么办啊? “你你!”任指着林泽已气极。就是因为怕他不会武功不知道如何保才会每次在这动手动脚时候不敢用反抗怕误伤了他结果这居早就已经会使用内了! 想到这里脸颊不受控制燥热:要不是顾及他身体他也不会在温泉里就顺从了他……结果其实这压根就是装! 怒极之下任奋甩手却不料林泽却在此刻用上了内手掌就好像用什么粘住了一样怎么用都甩不脱。 “你无耻!”任挣不脱气抬腿踹脸色通红恨声骂。 林泽呵呵陪笑。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看着林泽这个模样任更加来气。 林泽愣了愣好像为了确定厚度一样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脸后继续陪笑…… 正文 歪门邪道 两人有说闹几句毕竟还是正事要紧。为几十个被打伤士兵诊断后发现们并有大碍看来当家并有下狠手。 看来对方打算先礼后兵这是几人共同想法。 “一天间啊……”林生低声喃喃一天间可以做很事情当然会犹豫底交交出凤娘夫妇是始考虑是是要将师傅们和孩子们谷中转移。 然这个想法刚刚提出就遭了周师傅等人反对:“们既然敢给出我们一天间必然已经断了我们逃跑后路了我猜出口处已经守着少人了贸贸然出去反成了人质。” 林生闻言苦笑何尝有想这一点只是这次事情确是医圣谷未曾有过危机虽然谷内有毒物可以御敌但终究老老小小对上那些武功知深浅江湖人士实在是见得能够保全了。 “罢了。”看着就连年幼静空都肃了脸色坚决肯离模样林生也坚持。虽然医圣谷避世居谷内人们更是鲜少陷入纠纷但却自有一种傲骨在大敌当前是宁死逃。 “向我哥报信吧。”任刃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出来。其实这是最为可行办法一来任锋离过一天间及求救应该是能够赶得回来;二来们被困于此也只有向华军队求救一路可走了。 只是任刃知道林生对于得向萧天屈服中就已经憋屈厉害在这种候还要得向求救……所以委婉说是向任锋求救任锋是哥哥林生中应该还能好过些。 想是林生听了这个提议立刻就同意了有一丝迟疑。这反让有些忐忑任刃疑惑已。 直看着林生黑鹰腾空起任刃还是解中更是有些疼隐忍——先是被萧天阴谋诡计逼得妥协之后又得向求救。任刃自问换了自己必然会中憋闷非常断然是能如此淡然处之。 却知此林生中则在暗爽:要知道历来朝廷与江湖是各自为政互干预。这次任锋可能理会医圣谷求救那么华军队就得出兵与武林为敌……啧啧这可有华皇帝头疼了! 在林生看来既然大势所趋医圣谷已经注定要站华这一边还得向讨厌萧天求援——过对比起来更加乐意见萧天因此头疼已样子!虽然能亲眼见但想象一下也得是美好。 想这里林生得目前形势也是那么憋屈了有种隐隐报复回去舒爽感嘴角更是在任刃看角度受控制上扬了一点点。 黑鹰与一般鸟类同飞极高极快经过训练后这种黑鹰又极为机敏很难被人中途拦截。按照林生估计最半天就能赶上任锋等人医圣谷人们已经全部行动起来准备明日一战。 第二日正分。 几百个打扮各异江湖人士席地坐在石壁之上三三两两交谈着昨日初愤怒和激动已经消失殆尽。这些江湖人士大出于中原地区来有过如此贫瘠山区之中更是知道入夜之后山中冷风会如此强劲阴冷。经过一夜山风洗礼虽然有内护体但这群人也确实有昨日光鲜模样。 抬头看了看天色或坐或站江湖人士们都纷纷起看向坐在最前方如侠义庄庄主。也立刻会意站起来对着石壁下方浓雾覆盖地方看了看回首正欲说话却见浓雾之中似乎影影绰绰出现了人影。 站离崖边较近几人下意识后退几步同那被浓雾笼罩影也越来越近清晰起来。下一瞬只见林生与任刃脚下虚空踏步漫步上。 眼看着这两人居然是崖底运轻功飞跃上几百个江湖人士中同骇然。武功境界越高人越能准确意识与高手差距。对于易凤娘二人背叛武林同道事情是有人中质疑但一来人愿做出头鸟二来少人同确实被害想要跟着来一问究竟三来这新上任侠义庄庄主武功着实高强所以才会跟随着来围困医圣谷。 但如看来这年轻医圣武功看似更胜一筹。 本来医圣谷内据说毒物繁生人们就中忐忑如看医圣武功如此高强知道谷中人武功是是也同样俗更是中底了。知有些武功稍差些人就隐隐面露怯色。 林生拉着任刃站稳后目光淡然一扫过果然在人群中看了少脸熟人物都是曾经受过医圣谷恩惠。对上平淡目光这些人中有愧都由自主别眼去。林生中冷笑屑于与这些人计较看向了站在最前当家。 疏远有礼一笑林生口道:“一天已经过去了我医圣谷已经考虑清楚了:人我们是绝对放。医者父母一来凤娘刚刚生产二来两人受重伤。论们做了何事但既然我谷内求救断有坐视理道理。你们江湖纠纷正邪较量都与我无关若是想要复仇那就等段日子待二人痊愈后们自会出谷候你们是打是杀都与我医圣谷无关了。” 林生反应早就在当家预料之中闻言冷笑道:“医圣名为仁慈实为包庇吧。这易凤娘夫妻二人武功独步武林若是待二人痊愈知要牺牲少武林同道才能将二人捕获?” 任刃和林生完全被这种堂皇之“趁病要命”无耻言论震撼了一能言语。 当家倒是以为意继续说:“虽然在这个候动手有些趁人之危但对于这样江湖类又有何道义可言?们杀害我们武林同道候可并有手下留情!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最后几个字用上了内在空旷山谷中争鸣声声震耳欲聋。 后武林人士顿群情激奋纷纷大声附和起来大有恨得冲入谷中将二人碎尸万段气势。 林生眉头皱直回声渐渐停歇才说道:“所以你们是一与我医圣谷为敌了?” “”当家纠正:“是医圣谷与我武林正道为敌。” 林生嗤笑一声似乎对所谓正道屑至极随后袖口取出一节短哨在唇边轻轻一吹。众人知这是何意顿戒备起来但却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有任何异样。 但毕竟医圣名头在那人胆敢小看任何举动精神绷得紧紧向周围查探直一人率先发现了妥惊叫起来:“这白雾怎么越来越浓了?” 众人这才向崖壁下看去原本在崖下白雾确变得浓稠了许飘渺之感已经见上看下去就好像是铺了一层白色绸布浓密见缝隙。渐渐那白雾也始上浮过是眨眼间就已经了众人眼前瞬间将几百人都笼罩其中。 “这是什么!?”饶是艺高人胆大江湖好手们也猝及防过是一瞬间就眼能视物周围全都变得白茫茫一片伸手见指。此那白雾中传来了细嗡嗡声细辨别就能认出那是昆虫振动翅膀声音。 “这是白雾是虫子!”有人立刻发现了真相——原来这白雾竟是数以亿计白色小虫汇集成。随后也有人发现了无法提起内顿明白这是医圣谷毒物。但好在来之前每人上都已经被分发了解毒丸倒也有太过乱纷纷取出解药服了下去。 这有人取出火折子燃起了火来立刻围在边虫子就四散了。于是立刻放声大:“这虫子怕火快点火!”话音一落在白色浓雾中火光四起这密密麻麻细小飞虫便四散去。 虚惊一场江湖人士们这才松了口气将火折子熄灭查探了一下却发现内还是有恢复。中疑惑来候侠义庄新庄主明明信誓旦旦说这解毒丸足够解任何毒性啊昨天还亲自下谷中也安然无恙回来了啊!怎么天管用了呢…… 正疑惑间突然听一个清亮声音:“哎呀果然都上当了呢……”莫名得有些耳熟循声望去……这一看众人顿中一凉。 任刃此正举着一个还未燃尽火折子笑眯眯看着众人表情很是遗憾。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就是刚刚那个在浓雾中着让大家点火那个声音吗?! 任刃满意看着这群武林正道难看脸色好解释:“本来这毒虫只是让你们暂丧失内过两个辰后就能恢复了。但一旦遇火虫子洒下毒粉可就会转化成一种难解毒药了。解毒丸有用如果有我医圣谷专解药你们这一内可就彻底了哟!” 话音一落当家脸色阴沉几乎能滴出水来。 是大意了!确事先给众人分发了解毒丸但想医圣谷毒物居然如此狠辣解毒丸只能防住普通毒药在此根本无用。为了能够威慑医圣谷才得聚集起上千人但这些人大互相识所以才会在刚才听陌生声音也有怀疑就这么上当了…… 视线阴冷扫视过众人虽有些聪明有燃火也屏息闭气有吸入毒粉但终究还是折损了近半数人。提起内这些武林人士比普通士兵也强哪里去了。 林生则是淡淡一笑说道:“这是送给各位见面礼若是各位一要与医圣谷为难那么我等就在谷中恭候大驾了。”说罢拉着任刃就崖边掠了下去影陷入浓雾中知所踪。 剩下武林人士顿犹豫决:这还未入谷就遭了这样攻击若是入了谷中知道那里还有什么防胜防毒物啊!再加上那医圣和那少年武功俗……那些已经中毒人哪里还有其思一担忧自己内会会因此废掉;中毒也少都打起了退堂鼓。 当家愤恨咬牙厉声大:“以如此很辣毒物伤人医圣谷怎敢称医天下偏倚!如此举动与歪邪道有何区别!” 这一运足了内直传入了崖底在山谷间回荡。 料下一刻林生声音崖底传了上来平静几乎听出情绪:“我医圣谷主动害人中毒各位若是就此离去我医圣谷自然会在日后送上解药与各位为难。但若是执迷悟……”未尽语气俨然就是威胁。 停顿了一刻又嗤笑道:“至于歪邪道我医圣谷虽行事中立但似乎未自诩为武林正道。” 甘为歪邪道你又奈我何? 正文 杀戮之心 安全回到谷中二人计划虽然功但却没能稍微安心。这次前来围攻医圣谷确都是江湖上数得上人物虽然一时大意中了毒但惊慌之下燃起火把毕竟是少数。而且这种能消融人内力毒粉是从白色毒虫翅膀中震落每天只能产生一定量而已刚刚聚集了大量毒虫剩余毒粉已经够再发动一次袭击了。也是说他们最多只能阻住这些人两个时辰——之后毒性退去他们入谷并是难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五当家给这些人分发解毒丸也确是医圣谷特制对于大部分毒物都能解开所以若是一旦让这些人入谷……医圣谷将会陷入十分狼狈境地。当然这也让刃坚定了己猜测——五当家确是三皇子那边人否则他以什么途径弄到如此多医圣谷独有解毒丸呢? “若是锋全速回援也要到入夜才能赶到。”林生担忧蹙起了眉。那么在入夜之前一段时间要怎么来抵抗这些江湖人士攻击?若是用毒在这些人都配备了解毒丸情下必然只有选择连医圣谷都没有解药毒物才能奏效了。换而言之到时中毒之人必死无疑。 刃站在他身边他苦恼模样有些解:“谷内毒物丰富有什么担忧?拖延几个时辰应该是问……” 他疑惑在看到林生愁困表情后收住刃顿时明白了他想法。未能说出话语顿时转变得一股怒气在胸口徘徊觉提高了音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你医者仁慈?是他们进犯医圣谷在先!”刃现在是实在能理解他所谓坚持。若是刚刚按照他想法接该对那些人下了致命毒哪里还会有后顾之忧?现在只是暂时废了他们内力除了拖延时间又能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 “小刃……”林生眼神有些复杂低声叹息:“是医者仁慈只是人命关天何人也没有权力擅取他人性命。他们想要对我医圣谷利我然是要抵抗但一定非要伤人性命……”因为是医者救死扶伤已经为了本能理解生命珍贵所以无论是怎样理由也无法扭曲他本能让他亲手夺人性命。 刃愤怒拂袖后退一步躲开他触碰大声道:“好你是仁慈人我是。这医圣谷我来守!”他身为医圣传人然也会配置毒药。他没有多余同情心无所谓手上再多几条人命。 “小刃!”林生喝住了转身欲走刃有些苦恼揉了揉额头说道:“若是将这些武林人士杀了医圣谷与武林道矛盾可调和了。即使日后五当家阴谋公布于世医圣谷也是难辞其咎。” 刃回首挑眉以为意笑了那笑容说出冷酷:“那么要让这些人有机会将我作为说出去好了。” 林生心里一颤冷了面容道:“好像……对三皇子所做一样吗?” 并算大声话语却好像重锤一样砸在了心口让刃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话一出口林生发觉己冲动了到刃彻底失了血色脸色是后悔迭忙拉住转身欲走刃急急解释道:“小刃我是责怪你只是这次事情同……” 刃却用力想要甩开他拉扯。林生此时哪里会松手忙起内力死活松开慌忙解释着:“我说过三皇子事情怪你我会和你一起承担我是骗你。我只是觉得你戾气太重……我想你无论什么事情都想着通过杀人能一了百了。这次事情万万能轻易伤人性命否则后果只会加混乱……”情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刃听着他话停止了挣扎乖乖由他握着手腕。只是低垂着头安静到他说完才低声道:“好我明白了放开我吧。”语气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反常表现让林生加心慌下意识将拉住刃手掌收紧刚想再说什么却被寻来静空打断:“好了那个易叔叔醒了听说那些坏人围攻我们非要起来迎敌呢!” 过是一晃神间刃已经挣脱了他掌控头也回离开了。 林生郁闷心里难受但也只能先去照料受了重伤易时那边毕竟现在大敌当前是顾及私事时候。只好收拾了心情先去处理事了。 而另一边刃则是心口憋着一口气心口处纠结翻腾难受知觉走到了药材房。好在因为易时突然苏醒几位药材师傅都赶去制止他乱跑了这里倒是没人好让刃能够安静想一想。 其实林生说道理他都懂他也知道一旦对这些武林人士大开杀戒以后是一句误会能够化解这些恩怨了。何那五当家虽然对医圣谷有所图但似乎也并没有打算大开杀戒。所以确是适合杀人灭口这样极端手段。 可是在刃观念中对于敌人宁可错杀三千也放过一个。多年来这俨然已经了习惯。若是担心会有什么后果那斩草除根让别人找到一点把柄。这样方式早是下意识根本经过思考会冒了出来他也早觉得这样有什么妥了。若是仁慈一点心软一点他早知死了多少回了。敌人——本是是你死是我亡存在。 ——戾气太重?刃抓着手中药草怔怔感受着心绪翻涌。他如何能戾气重呢?林生知道他已经收敛了许多若是按照他脾性怕是在刚才早趁着这些人中毒无法动用内力机会大开杀戒了。 可是还是够吗?他为了林生做改变还是能让他满意吗?刃忽然想也许他们真是很合适……这是观念上最根本差异一以来是林生在退后将底线一降再降。刚刚他那句下意识责问是是代表了他真已经快要退无可退了? 无奈扯了扯嘴角刃摇了摇头强迫收起这些心思开始动手准备他曾经己研究一些迷|药。管怎样现在如何能够拖延时间到锋驰援才是最重要。 至于他们二人问这次危机解决之后再谈吧。 易时是个绝对侠义之人为人古道热肠。否则他也会在年纪轻轻时名震江湖是创建了侠义庄多年来在武林中声誉颇好。虽然近些年来身体好几乎算是退居幕后很少出现但性情还是变。 当时选择逃到医圣谷来他也是犹豫过。但一来别无选择二来医圣谷历来是江湖人士默认许侵犯地方他也料到这些人会疯狂到宁可围困医圣谷也要抓住己。所以在苏醒过来知道己竟然真连累到了医圣谷时以易时性格怎么会躲在后面当然肯连累无辜坚持要站出去宁死也要解医圣谷之围。 林生赶到时易时听凤娘和几位药材师傅劝阻试图从床上爬下。林生踏进门来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白说了一句:“这群人目在我医圣谷你们夫妻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所以你算死了也没用。”功阻止了易时要命举动。 其实即使林生说其他人也都隐约感觉到了:为了这两人与医圣谷为敌实在是没有必要。虽然这夫妻二人在江湖有些名气但也绝值得因为他们去试图撼动在江湖矗立百年医圣谷。 易时并是莽夫在明白了形势后立刻停止了无谓责积极配合疗伤争取能在敌人来袭时能有一战之力。其他药材师傅也分开行动准备以各种可用药物来御敌。 而这期间刃再没与林生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汇都没有。这让林生急几乎维持住面上镇定但他身为医圣然能流露出一点异样只好一边淡定主持着大局一边懊恼在心里狠狠扇己几巴掌……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是两个时辰后围攻江湖人士并没有进攻医圣谷。 这些人仍旧在崖壁上并没有退去却也没有进攻这让医圣谷内人着实解。难道林生恐吓真吓住了他们?也许确会让一些人心中畏惧但另有所图五当家怎么会没有何举动?他那么安静守在入口处好像在等着什么…… 这样天色晚月上中天。 入夜后山谷是寂静空旷一个石子滚落声音都能在山壁间引起阵阵回响。所以当整齐脚步声振聋发聩传来时将谷内谷外人全部惊醒那是一种千军万马无人可挡气势。 整个山谷间只有整齐划一脚步踏在石壁上声音其他杂音全部被埋没了过去星星点点火把在黑夜中晃动闪烁绵长军队沿着狭窄山路绵延尽头。 ——锋军队赶到了。 88、朝廷江湖 随着部队的逼近,江湖人士们也意识到了情势的转变,立刻动了起来。但任锋的确是个机智的将领,在收到任刃求救信的同时就已经寻人彻底了解过这里的地势,所以兵分两路,一路绕上了周围更高的崖壁将之包围,一路直接进发将他们团团围住。 由于正面进入的士兵脚步声引起的回声太大,江湖人们竟然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从小路爬上高处的上千弓箭手。如今高处的崖壁上已是士兵林立,万箭所指正是那些江湖人所在的位置。 江湖中人无一不变了脸色,自知即使武功不俗,但面对枪林箭雨下也是不敢夸口可以毫发无伤的。虽然心有不甘,更是不忿对方的狡诈,但却没人敢轻举妄动,只是怒气冲冲的瞪视着任锋的军队靠近。 不算宽阔的岩石崖壁围成的谷地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原本稀稀拉拉分散而坐的几百江湖人被逼到了一处,在万人大军之中,他们不起眼的好像被困于绝境的毫无反抗能力的野兽。 任锋的军队虽占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却也没有更进一步,而是止步于十几丈外。军容整齐,战意盎然,虽然都只是普通的士兵,但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心生怯意。任锋一马当先从队列走出,却不看严阵以待的几百江湖人士,而是对着崖边一拱手,大声道:“医圣大人,任锋率军赶到了。” 这时只顾着注意华队的江湖人才发现不知何时林泽生与任刃已经从谷底飞跃而上,就站在众人身后。这些人面上虽然还算平静,但心中却暗自后怕:以这人的武功若是刚刚从背后突然出手,自己怕是不死也要重伤了。同时想起之前那只不过是化了内力的毒药,心中不由已经明白对方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这时候,五当家却面无惧色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似是完全不惧这上万名马,向着任锋冷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任家军,只是江湖规矩:江湖事江湖了,不知任将军率军前来是何意?” 任锋刚要张口说话,这五当家却立刻又说了下去:“哦,我前些日子听闻医圣谷投靠了朝廷,只当是有人恶意中伤,但今日看来朝廷竟然派出任家军前来围剿我等,这传言不假啊……”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片哗然。 这些江湖人士这些日子都是对着易时夫妇围追堵截,哪里有关注各队的异动,也自然不甚了解医圣谷近日来的变化。如今突然听得医圣谷居然投靠了朝廷,自然是大惊。 江湖与朝廷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江湖人讲究的是逍遥自在,快意恩仇,如何看得上效力朝廷的人的拘束刻板?这固有的思想影响,所以对于投靠朝廷的江湖人是十分看不起的。如今这历来中立,名誉高洁的医圣谷居然也做了朝廷的走狗,怎么会不让人震惊?但眼前所见朝廷居然派出军队来保护医圣谷,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再说任锋听到五当家的话一出口,自然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于是他立刻接口道:“各位好汉,我等无意为难各位,只是这医圣谷对我陛下有恩,今日听闻医圣谷有难,实在是为了报恩而来。江湖恩怨我们不欲过问,但既然我华队在此,自然是不能让各位对医圣谷不利的。”这话已经说得极为客气,明明大军在手,却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 江湖中人一听,心中也是松了口气,不管报恩这一说是真是假,但看任锋的意思,并不是对他们有什么恶意的。如今一来有些人已经中了毒,二来大军压境,今日显然已经是讨不得好去了,所以不少人也心生退意,低声议论起来。 谁知面对着己方的战意消弭,这五当家却不慌不忙的背起手,抬头环顾四周的军队,凄然一笑:“我怕是躲不开了……”叹了口气,复又一副舍身取义的姿态对着任锋一拱手,说道:“任将军,此事由我一人承担,同来的兄弟们绝不知情,请万万不要为难了他们。” 任锋愣了愣,有些疑惑他这副姿态是为何,但也知道是该表明姿态,绝不会为难他们的,于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任刃却心中暗叫不好,这五当家分明话中有话,没有明说到底是承担何事,只怕是设下了圈套。任锋从来都是冲锋陷阵的角色,那种弯弯绕的语言陷阱他哪里擅长?于是及时是任刃发现了不妥,却不好开口提醒。 果然,这五当家立刻一副死得其所的表情,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江湖人士深深地弯下了腰去。这一举动立刻惊住了众人,错愕了一瞬之后立刻七嘴八舌的要搀扶他起来。只是这五当家武功着实高强,别人哪里碰得到他,他后退一步,才直起身来面带愧色的沉声道:“是鄙人疏忽,连累了诸位了,在这里向各位兄弟配个不是。诸位这就下山去吧,想来任将军名扬四海,自然不会食言为难各位的。” 这一番说辞举动显然是有了隐情的,随他而来的江湖人士又都是武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能这么不管不顾的逃命去,便纷纷发问到底是何事,他又打算如何。 五当家只是闭口不谈,一再催促众人下山,但脸上那表情显然是看破了生死,准备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壮烈模样。 任刃见状,心里冷笑:这五当家果然是个人才,这番姿态一出,就算是有了退却之心的江湖人也不好再退缩了,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设了什么样的陷阱。想到这里心中有些不安,虽然大哥在此还带了军队,明明已经有恃无恐了,但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正想着,身侧的手被人握住,侧目,是林泽生。 那人对着他浅浅一笑,虽没有说话,但眸中浓浓的安抚之意让任刃心中松了一松。是啊,有他在身边,还怕什么陷阱诡计呢?大不了死在一处而已了。于是也轻轻回握了他的手,至于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此时已经完全淡忘脑后了。 而此时那些江湖人士中突然一个年轻人站到了五当家身后,大声喊道:“当家的,我是万万不会走的,这事我既然知晓,断然也是活不了的,就算下了山也不知哪日就不明白的死了,不如今天就死在这里也算是英雄了!” 循声望去,那年轻人也是一副行将就死的模样,任家兄弟虽心觉不妙,但却只好看着他们有何说法,林泽生却一直是面色平静的听他们说话。 接下来的情景很是老套——至少在任刃看来是的,但显然那些江湖人士大多是莽夫一流,心思哪里有任刃的细腻,很快就信了五当家的表演。 那年轻人在众人追问下,自然是为自家主子鸣了不平,不顾五当家的阻拦将真相说了出来:原来那易时夫妇竟是朝廷安插在江湖中的走狗,名为建立侠义庄,其实是暗中拉拢江湖人士为朝廷效命。但前些日子他们的举动被侠义庄的几人察觉,于是易时夫妇便杀人灭口。但五当家却暗中发现了真相,于是便想秘密调查取证,刚刚追查到了一点线索,却被易时夫妇发现,于是五当家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看着那边声泪俱下、色并茂的表演,任刃简直是目瞪口呆。 这也太能编了吧?! 可偏偏这五当家历来就是个有城府的人,在侠义庄的名声也是极好的,所以他在江湖中的威信自然不低。这故事也说得十分逼真,再加上之前他刻意隐瞒真相,宁可被灭口也不想累及众人的姿态,自然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若是到了此时任刃还不能明白过来这五当家的意图,任刃就枉费重生一回了。如今这五当家的意思,显然是说军队名为为医圣谷解围,实际就是来灭口来了!于是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任刃眯起眼,冷眸射向五当家,这人意欲挑起朝廷和江湖的争斗,到底是为何? 这也同样是任锋心中的问题。虽然被这五当家的表演天赋吓了一跳,但毕竟是经历过无数战争的将领,很快恢复了镇定,没有徒劳的去辩解什么,只冷笑一声,不发一言的一挥手。随着他手臂的落下,身后列队而战的士兵立刻井然有序的调整队列,分开两侧,俨然让出了一条通道来。与此同时,山壁之上的弓箭手们也都收起了弓箭,不再箭指逼人。 显然的,这是以实际行动摆明态度:放他们离开。 这一举动让正想要同仇敌忾的江湖人们一愣,刚刚沸腾起来的气势缓了一缓。 但却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只利箭突然破空而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射穿了那个跟在五当家身边的年轻人的胸口。他惊愕的表情在瞬间定格,还没明白自己身上的变故,就直直的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循着箭矢来的方向望去,显然是石壁上的弓箭手所发,这样一来哪里还说得清楚。“朝廷的走狗,言而无信,这就开始杀人灭口了!”怔愣住的江湖人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有人扑上去抢救那个青年,但更多人则是赤红了眼,瞪向任锋的军队,怒火冲天。 于是,形势登时大乱。 89、北漠王子 任刃这时才知道低估了这五当家的实力。 看来这五当家早就图谋不浅,这么多年在侠义庄默默潜伏不说,在其他地方看来也是下了功夫的。那箭矢的确是从军队中射出的不假,那么军队中必然是有了对方的人了。 同样惊心的还有任锋,他对于自己的军队是了解的,从来都是令行禁止,哪有人敢公然违抗军令擅自出手的?可是现在带来的军队却不是他带了多年的任家军,而是临时从边防调过来的杂牌军,为了解医圣谷燃眉之急,也没有时间去核实这些人的身份,于是就这样在关键时刻被钻了空子。 先不论怎么处置那个叛徒,此时的江湖人士显然已经都红了眼,恨不得冲上来与军队大战一场,若说之前还有人半信半疑,现在却都是全然信了。 任刃冷眼看着,只觉得这五当家果然够狠,那年轻人看着岁数也不大,不知道是被五当家蒙骗了还是他的心腹,但就这样的不明不白的被牺牲了……看着那青年死不瞑目的还不算成熟的脸庞,以及那被鲜血染红的衣襟,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发堵,不自觉地就别开头去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随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的任刃不由得自嘲一笑,自己竟变得心软起来了吗?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双方早已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任锋本意当然是不愿与江湖为敌的,可现在由于刻意的挑拨,这些江湖人士显然是想要动手了,如若不反击,难道看着手下的士兵们坐以待毙吗?可若是真的打了起来……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啊!为难之下,任锋皱眉不语,眼角无意识的向后瞟了一眼。 一直关注着任锋举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8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举动的任刃自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心中疑惑。 任锋虽然年轻,但是个出色的将领,杀伐决断从不犹豫,并不是优柔寡断不能自主的人。但现在看他似乎是有所顾忌,难以擅自做主的样子……顺着任锋的目光看去,却不甚清晰,清一色的华服,又戴着头盔,哪里看得清长相。 但任刃看不清,不代表林泽生看不到。他的内力如今已不是常人所能及,目力自然更是出色,即使是匆匆一瞥也足够看清任锋身后之人的长相。那是……心中一惊,不由得握紧了任刃的手掌。 “怎么?”任刃侧目看他,以眼神询问。 林泽生苦笑,也不打算隐瞒,只是对着任刃做了个口型:萧。 任刃愣住。 如何能不愣?一国帝王,居然跑到这里来,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隐藏着,这简直就是胡闹!任刃强烈怀疑林泽生是不是看错了,以他对萧天弘的了解,那人谨小慎微的性格,怎么会冒失的让自己置身险境?! 可是……理智上他明白,能让自己大哥下意识征询意见的人,除了父亲也就是萧天弘了。于是任刃默默咬牙,心中大恨:这个人,还嫌不够乱吗,跑到这里来发什么疯! 先不论任刃是怎么在心里大骂,林泽生心中又是如何的惊涛骇浪,那边引起这一切的萧天弘却已经从任锋身后闪出,站了出来。虽然身上穿的是普通的士兵服装,但立于人前,那不怒自威,久居上位的气势立刻显了出来。 任锋心中叫苦不迭,但还是立刻会意,率先跪了下来,带动身后的几千兵将也随之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参见陛下!”一时间,呐喊之声在山谷间回荡不去,震耳欲聋。 不知是被气势还是萧天弘的身份所震撼,刚刚还乱成一团的江湖人士都愣在了那里。虽然他们不屑与朝廷为伍,但毕竟这是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对于皇帝本能的畏惧,有些人也已经跟随着跪倒在地了。 任刃下意识的弯曲了双腿,然而手中一紧,被身边人拉住的手臂传来一阵阻力,让他只能笔直的站着。侧头看过去,只见林泽生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眸坚定地望着他,桀骜不驯的不许自己也不许他向那个皇帝屈膝。 任刃怔了怔,随即笑了。轻轻回握了一下,含笑站在他的身边。 萧天弘凌厉的目光扫过矮□去的人群,当触及到站在边缘并肩而立不肯屈膝的两人时,眼神微闪,却并未追究,只将视线若无其事的移开。“都起来吧。”他温和却不失威仪的说道。话音一落,由任锋带头,军士们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 立于千军之前,视线扫过面色反应各异的江湖人士们,却不甚在意,只最终将目光定到了神色有些奇怪五当家身上,萧天弘冷笑道:“迪宽律王子好手段,这挑拨离间之计真是毒辣。“ 此话一出,五当家脸色骤变。 其他一干人等全部面露茫然,迪宽这个姓氏大家是都熟悉的,北漠国王室的姓氏。只是……北漠国的王子?他在说谁啊? 萧天弘危险地眯起眼,从心底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恨意。就是这个人,这个北漠国名不见经传的王子,竟然在很多年前就潜伏在了华国武林之中,在多年后将华国武林搅得一团乱,与狼子野心的北漠国里应外合,将华队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前世的他只专注于政事,对于武林江湖实在是不屑于理会的,江湖草莽之人如何能成大事?但也就是这样的轻视,让他在为帝多年的经历中栽了最大的一个跟头。当时任家已亡,华国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比拟任家的出色将领来,最后竟是靠着家底殷实,硬生生拖了多年才将资源贫瘠的北漠给拖垮了。 两国多年的征战,虽以华国最终取胜结束,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华国也因此低迷了下来,再不复之前强大无敌的盛况。多年来的征战,萧天弘早就将北漠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重生以来自然更不会放松对北漠的防范,将此时已经潜伏在华国武林中的迪宽律重点监视起来。 然后他才知道,侠义庄——易时凤娘夫妇——医圣谷——任刃,这一切竟然都是联系在一起的。这一世,他吸取了前世的经验更加精于政事,防患于未然,同时对于任刃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想到这里,萧天弘的视线飘忽着望向了远处模糊不清的身影,心里忽然闷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用尽手段心机,想要将他留在身边,但到了最后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看着他再一次死在自己的面前。于是放他离开,却不料反而让他陷身险境。这迪宽律如何陷害易时夫妇,他都是知道的,却按兵不动,只等着关键时刻揭开迪宽律的身份,给北漠重重一击。但却没料到这迪宽律居然疯狂到想要辖制医圣谷,更重要的是,任刃还在谷中!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天弘震惊。任刃身中剧毒,身体还十分虚弱,若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惊扰了医圣谷,他不敢想象任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于是他向在归途中的任锋急发密令,让他立刻改道驰援医圣谷。即使明知道有任锋在,医圣谷必然万无一失,但牵扯到了任刃,他却是坐不住了,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秘密出京,御驾亲征。 萧天弘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了一个人而已,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只带了这点军队就公然与江湖人士对峙。理智上明明知道不可以,但嘴似乎不是自己的,命令就那么发出,身体也不是自己的,就那么随军离京了——只想确定,这个人是好好的。 看到了,任刃的确是好好的,能站能行能说话,还能下毒戏耍这些江湖人士……明明该高兴的,却在看到与他并肩而立的人时,只剩下一种苦涩的艰涩。暗暗舒了口气,萧天弘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 他也不欲多说废话,手臂一挥,身边的小兵就已经呈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不慌不忙的,当着五当家——迪宽律的面打开,里面是几样样式简单却精致的首饰,带着明显的北漠风格。 迪宽律勉强维持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望向萧天弘的目光是再也不加掩饰的愤怒:“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萧天弘摆摆手,淡然道:“王子不必忧心,朕可不是迪宽真那样的帝王,居然要靠着挟持儿媳和孙女来让儿子为自己卖命。”顿了顿,仿佛没看到迪宽律目呲欲裂的表情,继续说道:“朕只是向迪宽真提出要邀请王妃和公主来华国做客,所幸他并没拒绝。” 萧天弘这话说得极狠,迪宽律青年就入了华国,隐姓埋名小心翼翼,可以说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更是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若说是爱国的信念支撑着他,不如说更多是在北漠的妻子和女儿是他不肯放弃的牵挂,让他不得不在陌生的国度坚持下去。这些事情外人或许不知,但重生一次的萧天弘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母妃出身低微的迪宽律是个不受宠的王子,所以才会将这样危险又不讨好的卧底任务交给了他,萧天弘自然知道这人的弱点在哪——妻子女儿是他唯一的牵挂。 华国要出兵北漠的事情,北漠也不是全然不知,但如今的北漠毕竟还无法与之为敌,所以当萧天弘提出只要将迪宽律的妻子和女儿送到华国就不出兵时,北漠君主——迪宽真自然只有应允的份。而对于为祖国默默付出多年,却毫不知情的迪宽律,在国家大义面前,自然只有被牺牲的份了。 虽然难以置信,但迪宽律明白,萧天弘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没有他的父王——迪宽真的允许,就算华国再强大也不可能不动声色的从北漠皇宫中将他的妻女挟持出来。不得不说,萧天弘深知制人就要击其软肋,如今家人被制,更被国家抛弃,支撑着迪宽律的信念全部在一瞬间崩塌,他就再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萧天弘冷眼看着迪宽律的脸色一点点的灰败下来,仿佛整个人身上的活力与精神全部在一瞬间被抽空。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低头不语。这一刻,这个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中年人,似乎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周身只剩下了苍凉与悲怆。 这样的反应,显然等于证实了萧天弘的话,一直茫然听声的江湖人士们似乎大梦初醒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是被他国人利用了彻底。 萧天弘心里冷笑,这一世他故意对北漠露出敌意,将意图发兵的想法传播出去,才让迪宽律按捺不住,提前动手,让他能够抓住可趁之机,铲除后患。可怜这个忍辱负重十多年的王子,却在最后一刻被国家毫不怜惜的抛弃。 心中突然起了一丝爱才之心,心念一动,刚要说话,却见那个低迷到几乎死寂的身影骤起,行动间一抹光亮闪过,直扑自己而来。 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拉扯到了一边,任锋已经拔剑迎了上去! 所谓陨落 90, 迪宽律的突袭让萧天弘愣住,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会奋起反抗,难道他不要自己的妻儿了么?还好关键时刻任锋反映迅速的迎了上去,身后带来的亲兵立刻将萧天弘牢牢护在中间。 然而任锋毕竟是个将军,也许在战场上他所向披靡,但论起单兵作战能力如何能跟在江湖浸滛多年的迪宽律媲美?不过十几招,任锋已经逐渐露出败势。亲兵们自然也看的出来,但高手过招根本不能随意插手,否则反而可能会伤害到自己人。所以他们只好紧紧护着萧天弘,防备着其他的意外。 正在这时,江湖人中突然有几人拔地而起,直扑向被护在亲兵之中的萧天弘! 任锋大惊,没想到这些人中居然还有迪宽律的亲信。然而他目前自顾不暇,那些亲兵虽然也都是高手,但对上这几人还是不够看的,周围包围的弓箭手也不敢出手,怕误伤到萧天弘,而后面的军队由于山路的狭窄一时间根本无法围拢过来,一时间萧天弘身陷危机。 不过是片刻功夫,那些亲兵已经快要无力抵挡那些江湖人士,而任锋的身上也开始挂彩,更难抵挡迪宽律的迅猛攻击。 任刃看在眼中焦急万分,旁人的性命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的哥哥正处于危险之中啊!不由得就想向战斗中的人奔去,然后手却被身边的人牢牢握住,狠命的挣扎也无法挣脱。 “你做什么?快让我过去!我哥哥有危险!”任刃急得眼睛都红了。 林泽生的手掌用力的抓着他的手腕,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松力道,只是问他:“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帮上什么忙?” 任刃闻言一怔,但看到任锋险险躲过刺向腹部的长剑,在腰侧留下了鲜血淋漓的伤口,再也顾不上其他,大声反驳:“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不管我哥!” 林泽生眼神一黯,点头道:“那好,我让你去。”说着,却是拉过任刃的另一只手,两人双手交握,在任刃还未反应过来时,从交握的掌心一股强大的内力汹涌传送了过去。 “这是……”任刃讶异的看着他。 “我并不会武功,空有内力无法帮忙。我将内力传送给你,有深厚的内力相助,胜算多些。”言罢不再多语,指尖微动,指甲划破了任刃和自己的手心,将两人鲜血交融。 手心微疼,但任刃此时的注意力全在任锋的身上,焦急万分的关注着战况,对于林泽生的举动没有分出心神来询问,所以自然也没注意到之后林泽生突然变得煞白的脸色,以及微晃的身体。 “好了。”林泽生松开握住他的手,后退一步,低下头低声说。 长发掩住了他的神情,任刃也来不及多问,内力在经脉中运转,惊喜的发现内力之充沛几乎要接近液化的状态,这样的内力没有百年的修炼是不可能有的。虽然过于庞大的内力将经脉冲击的隐隐作痛,但内力本就有修复的功能,再加上练武之人经脉本就较常人宽阔坚韧,所以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损伤。 振奋的仰天长啸一声,任刃脚尖一点,人已经向疲劳难支的任锋飞掠过去,在强大的内力支持下,近百米的距离他几乎是转瞬即到。内力蕴含到掌心之中,向迪宽律的背心拍了过去。 直觉到强大的威胁,迪宽律本要划向任锋脖颈的长剑向身侧一摆,保持平衡向一边避了过去。但即使是这样,任刃的掌风仍旧拍到了他的右臂,竟然硬生生将他的右臂的经脉全部拍碎。 任刃见没有击中要害也没有乘胜追击,毕竟废了他的右臂,他暂时就失去了战斗能力。任刃另一只手抓起任锋,内力托起他向林泽生的方向抛了过去。任锋身上受了不少外伤,虽然并不致命,但这样流血下去也是不行的,他相信林泽生会帮他治疗的。 眼角瞥见任锋已经安然落地,任刃转身就向袭击萧天弘的几人攻击了过去,余光看到了那些傻愣在当地无动于衷的江湖人士,心中暗骂:这群白痴!看到皇帝被袭居然无动于衷,若是萧天弘有了好歹,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其实他是冤枉这些人了,他们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峭壁上弓箭手正指着他们,他们根本不敢动。之前的几个袭击者就是从他们中出现的,士兵们哪里还敢确定他们是想帮忙还是想袭击皇帝呢? 一个旋身,任刃顺手拍飞一个挡在他的路上的袭击者。是真的拍飞,这股内力太过强大,他控制的不娴熟,本打算将这人击毙而已的,却用力过大,将人拍的飞起了四五米高,同时不止心脉,而是全身经脉尽碎。 对于死在他手里异常凄惨的人毫无怜悯之心,任刃脚下步伐变换,几个快速的走位就已经护到了萧天弘的身边。 “小刃……”萧天弘说不出是喜是悲的一声轻呼,让戒备的亲兵立刻认清了敌友,放心的将皇帝的安危交给了他。 淡淡的瞥了一眼萧天弘,确认他没有受伤,任刃才松了口气:萧天弘绝对不能在此地出事。一个皇帝秘密出宫,身边只带着亲兵和任锋将军,若是在宫外出了意外,想也知道任锋将会担负怎么样的罪名。 任刃游刃有余的在他身边游走,确保不让任何敌人靠近,任刃一边战斗一边熟悉着体内陌生的内力,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这股内力是林泽生传给他的,但是不是本人的内力是不可能在体内长留的,刚刚几番的动手早该将这股磅礴的内力消耗一空了,可是经脉中流转的内力却生生不息,而且似乎比最初的时候要更安稳,更亲切了一些,好像……这就是他自己的内力一样。 来不及细想,几个围攻的袭击者根本不是任刃的对手,绝对的内力差距之下,招式已经是其次。即使出拳踢腿之间无法击中目标,但随之而来的内力带起的罡风早却足以将他们刮得遍体鳞伤,这是根本上的等级差异。 最终,战场中站着的只剩下迪宽律而已。 浑身浴血的迪宽律站在不远处,他在被任刃废掉了右臂之后没有了什么战斗力,即使是左臂拿着剑格挡,也无法将弓箭手的箭矢全部打落,此时他的身上、四肢已经插了四五只箭。鲜血沿着没入他体内的箭羽留下的伤口缓慢的流淌着,想来应该是采取了紧急止血的方法,否则即使是流血也该死了。 任刃松了口气,见萧天弘身边全是他的亲兵团团围住,敌人已经被全部击毙,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便飞身向迪宽律掠去,意图给他最后一击。 “小刃……”萧天弘只能怔怔的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中一疼,却只是唇瓣微动,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这个曾经总围着他打转的少年,曾经为了他不顾一切的男人,现在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了…… 这边任刃刚刚到了迪宽律身边,正要将他毙于掌下,却见迪宽律突然抬起头,对着任刃轻轻勾起了嘴角。任刃心里忽的一沉,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莫名的惊惧让他注入了全部的内力全力出掌。 然而迪宽律早已汇集了几十年来全部的功力,身体突地拔高躲开了任刃的攻击,即使掌风又将他的双腿攻击的血肉模糊,也没能减缓他的速度,直扑向战圈外坐地调息的任锋! 即使不能杀死皇帝,也要灭了他的任家军! 怀着必死的决心,迪宽律临死的爆发是惊人的,任刃即使内力高绝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心神欲裂的看着那夺命一掌对着根本做不出任何抵抗的任锋的天灵盖拍下! “哥!!!!”任刃的脚下爆发惊人的内力,将他所站的位置生生冲击出一个大坑,同时任刃飞速向任锋身边掠去,一定要拦下这一掌,一定要!无论如何他不能再一次让哥哥死了,绝对不能!即使自己会身受重伤,即使是死…… 然而太远了,后发先至的奇迹没能发生。 视线中,那被雄厚的内力包含住的手掌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扭曲,这样的必杀一招,已经到了任锋的头顶之上,只要轻轻的按下…… “砰!”手掌袭击在肉体上的声音似乎还伴着经脉血管破碎的细微撕裂声,腥红的鲜血喷薄而出,将那一方空气都染上了难闻的铁锈味道,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人们的视线中一闪而过,没入了雾气之中,陨落悬崖。 “不……”任刃根本看不见以性命全力出击的迪宽律已经倒地死亡,也注意不到安然无恙却神情震惊的任锋,他全部的心神,全部的注意力都停滞了。 傻傻的停下脚步,任刃几乎无法思考。拼命的眨眼,想让之前看到的画面消失。他一定是幻觉了,一定是看错了,怎么会呢?他明明看到林泽生离着哥哥好远呢,怎么会突然冲出来推开哥哥呢?而且他不是有医圣蛊护体吗?那样强大的内力支持,他怎么会扛不住这一掌呢,怎么会脸色灰白口吐鲜血的那么掉了下去呢…… 一步一步,任刃缓缓地走到悬崖边,看着白色身影消失的地方,崖边的一株绿草竟然被染成了红色,似乎是鲜血的颜色。鲜血……任刃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抚摸了上去,热的,液体的,带着血的味道的。 这,不是幻觉。 拇指和食指轻微磨蹭,将那红色液体在指尖晕染开,任刃站起身,回头。 关注着他的军队和江湖人士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这个人……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神没有焦距的直视前方,只是那一身的死气,让人下意识的觉得阴冷非常。甚至都没在他的视线中出现,只是看到了他,就觉得身体似乎被冷水从头淋了一盆,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过是一瞬间,任刃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在一个包围圈中,一张熟悉的脸映入视线。那是曾经以为的,爱到自毁都不肯放弃的人,如今呢……唇瓣张合间,任刃轻柔的开口:“萧天弘,这次我绝不能原谅你。” 不在意在众人眼前直呼皇帝名讳的忤逆,任刃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却轻柔到几乎飘忽:“若是他死了,我定要你粉身碎骨。” 轻飘飘没什么力度的声音,却让每个人都知道,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皇帝又如何?你连给他陪葬的资格都不配。 不再多言,任刃飞身跃下。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自作自受 春日的阳光中弥漫着蓬勃的生机,抚摸在人的身上暖暖的舒服,好似每个毛孔都不由自主的张开,吸收着万物复苏的气息。偶尔传来的几声唧唧喳喳的鸟鸣,在这样惬意的环境中也不显得吵闹,然而更添了几分生气。 药园中,一男子侧卧在躺椅上,一手屈起枕在头下,一手抓着一卷古籍,一身白衣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柔和的光晕,不算出众的五官却因此显得温润文雅。然而他的目光完全没有聚集在手中的书卷上,反而只看着不远处蹲在药草边的人的背影,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 被他注视的人似有所觉的站起身,回过头来,看到这人毫不掩饰的目光,眉头不自觉的一皱,快速的向男子走来。 “怎么了?身上难受吗?”任刃担心的问着,看后者淡淡的摇头才松了口气,捡起掉落在地的毯子,盖在了林泽生的身上。 林泽生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解释:“我真的已经好了,身为大夫我了解自己的身体。”事情都过去了一年多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虽然最初看到任刃这么紧张自己,全心全意只看着自己让他暗爽了一阵,但总这么被当成瓷娃娃似的照料着的确让人受不了啊。 闻言,任刃没有放心,反而眼神一黯,不再言语。 “小刃……”林泽生看着他的样子,怜惜的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坐在了身边,将他有些僵直的身体抱在了怀里,感受着温热的躯体,轻声的说着:“我还活着,我还好好的,别怕了,我没事了……” 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念叨,只是为了让任刃安心,让他确定这不是幻觉。 反手抱住林泽生的腰,任刃安静的靠在熟悉的怀抱中,不发一言。没有人知道在一年多以前,他恐慌绝望到了何种地步。那时候,他觉得如果这个人死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所有人,无论是萧天弘还是北漠,抑或是那些江湖人士。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事情因萧天弘的算计而起,因北漠的野心变故,那些江湖人士即使是误卷进来的,他也不会放过。 他想,他为林泽生报仇之后,就自杀去陪他好了。因为无论怎么迁怒,怎么计较,最终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都是因为他与萧天弘的纠葛,萧天弘才会利用医圣谷;都是因为他将任锋交给林泽生,才让林泽生受了那一掌;更是因为他不自量力的插手,林泽生才会将医圣蛊送入他的体内,导致自己无力自保。 是的,在当时传送内力的过程中,林泽生刺破彼此的掌心,通过血液将医圣蛊传承给了任刃。医圣蛊的传承其实并不麻烦,只要医圣出于自愿,就可以通过血液传承。所以,任刃会获得生生不息的强大内力,正是因为医圣蛊的作用。可是他当时完全不知情,以为林泽生虽然不会招式,但有强大的内力护体,照顾一下任锋自然是没问题的,这才让敌人钻了空子。 所以事后知道真相的事后,任刃自责绝望的几乎要做出自残的举动。若不是林泽生坠落悬崖时,因为易时凤娘等人担心他们的状况,在崖底一直没有离开,才接住了身受重伤的林泽生,恐怕林泽生当时摔就死了。那一掌几乎震碎了林泽生全身的经脉,好在事情发生在医圣谷内,灵丹妙药数不胜数,外加任刃高绝的内力辅助,才能及时的保住了他的一线生机。 本来任刃想要将医圣蛊重新传给林泽生,让医圣蛊治愈他重伤的身体。但医圣蛊的传承是单向的,绝不可能反向传给之前的传承人,所以任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泽生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满满的恢复。两个多月后,林泽生才从昏迷中苏醒,,半年后才能下床行走,直到如今过了一年半,才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平,但阴雨天气也会全身不适。这样的后遗症只能慢慢调养,急不来的。 随着林泽生的缓慢恢复,任刃即使心中再恨,也没有时间去找谁的麻烦,只好勉强收敛了一身的戾气,运用医圣蛊中蕴含的内力辅助他的治疗。如今听到林泽生提起此事,任刃眼中狠厉之色乍现,似乎是时候找一些人算账了。 林泽生怎么会注意不到任刃的情绪变化,立刻就了解了他心中所想,暗自叹了口气,低声劝慰:“小刃,我已经没事了,那个迪宽律已经死了,此事就……” “不行!”任刃坐直身体,坚定的反驳:“伤你到这种地步,绝不能放过他们!你受的苦,我要千百倍的讨回来!” 只有在接受医圣蛊传承后才知道,为何医圣谷让各国忌惮到如此地步。之前只以为是帝王蛊控制了各国王室血脉,制约着王族性命才使得各国不敢对医圣谷使出什么手段。但医圣蛊完全与他身体融合后他才明白,那些母蛊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可怕的是医圣蛊——乃万蛊之源。 蛊,皿中之虫也。 并不是普通意义上人们以为的那些特别饲养的,互相吞噬之后产生的毒虫。滋养医圣谷之蛊的,皿不是瓦罐,不是铜鼎,而是人体。人类总以为自己是万物之主,但从没有意识到细小的虫子对人体的影响。每个人的身体中都有着细小的也许看不到各种各样的寄生虫,无人能够例外。 谁也不知道几百年,甚至几千几万年前,医圣蛊是如何形成的,又是如何归属于医圣谷的。但医圣蛊却可以与医圣心思相通,以一己之力号令所有人体内的寄生虫,一旦这些东西在人体内捣乱起来……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医圣蛊牵制的不是各国的王族,而是全人类。 这样的认知太过可怕,太过颠覆人固有的理念,即使心智强大冷静如任刃也消化了好几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人类生命的居然被控制在一只蛊虫的手中,这实在是个可笑又可悲的现实。但医圣蛊是无法离开人体独自生活的,所以医圣虽然可以命令此蛊,但同时也是医圣蛊的容器。虽说能够得到无上的力量,但同时也背负着全人类的责任——保护医圣蛊,并找到一个无野心的传承之人。所以说,力量与责任是同时赋予的。 如今医圣蛊听命于任刃,他若是有野心,称帝称王也是没人能阻拦的。在这样的绝对压制之下,各国的战争和勾心斗角,都有了些滑稽的味道。 这时候任刃才明白医圣谷的古训,为何说天下唾手可得。又为何医圣谷的众人都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观天下风云变幻。 任刃当然是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的,医圣谷的人也不会将医圣蛊这样危险的东西传承给有野心的人,但任刃却绝对不会放过手中握有的王牌。如今他无所畏惧,他可以不露声色的夺了萧天弘的性命却牵扯不到自身,也能轻易的灭了北漠全国。 咬咬牙,任刃决定加大点惩罚,让萧天弘持续了一年多的病痛再重上一倍。疼归疼,但却也保证这人不会残废不会发疯,否则他受不住死了疯了的,累的可是自家的哥哥和父亲。 至于北漠……王族早已全灭,任刃决定把这个屠人九族的罪名推到萧天弘身上,反正北漠王族帝王蛊的母蛊是在他那没错。当然至于北漠王族突然死亡会让萧天弘措手不及与否,就不是他在意的了。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林泽生有些忧郁的叹息。 任刃立刻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林泽生的不郁心中一窒,不由自主的就软化了语气,之前的坚定崩塌了大半,但还是嘴硬说道:“我不能甘心,凭什么他们伤害了你,还能好好活着,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林泽生轻轻地笑了,手指轻轻抚摸任刃已经渐渐褪去少年青涩的脸庞,摇摇头说道:“这是个意外,再说救任锋是我自愿的,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着他死啊。” 林泽生面上温柔的轻笑,心中却郁卒不已。 其实这真的是个意外! 当时他会冲出去接下那一掌出于三方面的考虑,一是真心要救任锋,如果他当时不帮忙挡那么一下,任锋是死定了的;一方面他是想用点苦肉计,利用任刃的内疚,从心底彻底将萧天弘的影子拔除,如果能让任刃恨上那个皇帝就更好了;最后就是任锋,他了解任刃对这个哥哥多么重视,而显然的任锋必然不会同意任刃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是有了救命之恩之后,任锋心里再不满也不能多么激烈的抗拒了。 而且毕竟医圣蛊在他体内呆了有段时日,早就已经引起了他体内自然的形成了内力,即使当时将医圣蛊传承给了任刃,他体内因医圣蛊残留的内力也绝对不少,护住心脉是绝对没问题的。更何况,他在传承内力之前,运起内力看向了谷底,高绝的内力下,他的视线穿透了白雾,清晰地看到崖底徘徊不去的易时凤娘等人,相信即使自己会被拍下悬崖,也必然会被接住。所以才会安心的承受了那一掌,而不是运起内力反击回去。 但是显然的,即使算无巨细如林泽生,也败给了意外。 迪宽律的那一掌的确霸道,但却被林泽生避开了要害,而且运起体内的内力抵消了大半,造成的伤害确实并不严重。但是林泽生低估了医圣蛊留下的内力的霸道。因为医圣蛊在他体内的时间不长,这种内力并没有与他彻底融合。平时内力可以无事的在经脉中运转,可如今被外力一冲击,立刻不安分起来,没有了医圣蛊的号令压制,开始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硬生生将他的经脉冲击的乱七八糟。 所以通俗点来说,就是林泽生体内本来有个安分的炸弹,没人动弹安然无事,结果无意中被人点了火,于是爆炸了。但是如果对方点火的时候,他将炸弹扔出去,就完全伤害不到自己了。 所以,如果林泽生当时运出内力反击,等于将炸弹抛出,不但可以重创对方,自己基本就不会受什么伤害了。可是他终究败给了意外,于是,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自找的。 说白了就俩字:活该。 所以事情的真相就是:压根不是说林泽生有什么以德报怨的美好情操,他完全没有善良到那种地步,而是每次看着任刃自责,看着任刃对那些害他受伤的人恨意沸腾的样子,他心疼兼心虚啊! 本以为不过是个小伤,让任刃担心一小下也就算了。结果直到中掌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惜他后悔也来不及就晕过去了。再次醒来时,看到任刃几乎崩溃的模样,消瘦到脱形的身体,林泽生心疼自责的差点再死一次。 当然除此之外,苦肉计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任刃几乎到了对他言听计从的地步,一年多以来寸步不离的细心照料,让林泽生升起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愧疚感,但同时诡异的还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于是林泽生再一次揽住怀中的爱人,轻吻着他的发顶,成功的将提起这事就炸毛的任刃安抚到乖顺。同时心里下定决心,这次的事情他绝对到死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真相,绝对! 作者有话要说:医圣蛊是逆天的东东,而林泽生是个自作自受的囧娃。 本周内完结+番外,这次我一定实现承诺!握拳! 92 92、三年时光 时光荏苒,又是半年转瞬即逝。 距离上次医圣谷的混乱一战,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这三年中,北漠国王室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给外界留下了诸多猜测,但却便宜了与之相邻的强大帝国——华国。北漠原有的几大部落开始竞争北漠宽阔的领地,最终由原本并不引人注意的一个中型的部落——萨米家族的族长成功联合了一些小的部落,将其他几个大部落吞并。但随后的,北漠向华国俯首称臣,从此成为华国的一个州郡。由此,华国的版图向北方大大扩充。当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北漠的这一番变动自然是华国在背后的推动。 在此之后,华国休养生息一年多,又再次向倭国兴兵。让世人震惊的是,华国竟然无声无息的出动了庞大的海军,由任家老将军任封疆为大将军,长子任锋为先锋,一路所向披靡,将一向以水上战斗力自豪的水寇们打的落花流水,缩回了本岛再也不敢出来,华国军队士气大涨,全国军民一心,毫无疑问迎来了几百年来华国最为强盛的时期。 然而无论外界如何变迁,医圣谷却无视尘世纷扰,安安静静的偏居一隅,几乎与世隔绝。医圣谷所在的普利国并没有遭受到战争的侵袭,华国的军队无声无息的没有打扰到这个弹丸小国,同时有意无意的,周围相邻的各国,也都彻底无视了这个地方,再无人来打扰。 当年易时和凤娘为了接住从崖上坠落的林泽生,加重了伤势,在谷中养了三年,才算彻底好了起来,同时,他们的儿子——易莫离也已经三岁了。 而现在三岁的易莫离正被易时抱着站在医圣谷入口处,等着客人的到来。 已经是日上三竿,身为谷主的任刃和林泽生才姗姗来迟。易莫离对于这种迟到的行为很是唾弃,肉肉的小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奶声奶气的说道:“任叔叔,你又来晚了。” 任刃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让小朋友疼的直咧嘴,装成熟的表情彻底无法维持了,任刃才笑眯眯的说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你这么闲,一大早就跑来等着。” 易莫离愤恨的咬向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可惜后者躲得太快,反而让他磕到了牙齿,顿时疼的大眼睛泪汪汪的,郁闷的控诉:“你撒谎!你肯定是昨天又被林叔叔罚了疼的起不来!你看你嘴嘴都是肿的!” 此话一出,大人们一片静默。 任刃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地在某人的腰际一拧,然后脸上的笑容危险了几分,诱哄着小孩:“莫离说错了哦,我这是被蚊子咬的。” 莫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乌黑的眼中透露着十分的鄙视:“你别骗我了,现在好冷蚊子都死光光了。而且娘说了,不听话的孩子才会被罚,就像我上次被娘打屁屁肿了起不来床,你就是因为不听林叔叔的话,才会嘴嘴肿……”无意识把自己娘出卖了的易莫离说到这里立刻疑惑了,转头问自家老爹;“爹,那为什么我不听话是打屁屁而不是咬嘴嘴呢? 大人们统统扭头瞪向靠在一边笑得放肆的李凤娘。 “凤娘……你都教孩子些什么啊……”任刃无力扶额。他身边的林泽生咬牙切齿的点头表示同样反对凤娘的教育方法,因为他猜现在腰部一定青肿一片了。 凤娘眨眨眼,对着众人的怒视无辜摊手:“这不能怪我,谁让你们不小心,上次被莫离看到了。我是好不容易才想到方法糊弄过去的,谁知道这孩子记得这么清楚啊!” 易时黑着脸把儿子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乖乖不要乱跑,然后一把抓住转身欲逃的凤娘,沉声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儿子的教育问题。” 于是易莫离乖乖的走到任刃和林泽生身边,乐呵呵的看着生气的老爹就要惩罚娘亲,特别纯真的自言自语:“爹爹是打娘的屁屁还是咬娘的嘴嘴呢?”随后大声喊出自己的想法:“爹爹我支持你咬娘的嘴嘴!” 三岁小孩的童音尖锐清澈,在山谷间回荡,成功的将刚刚入谷的任锋吓的一个趔趄。 “哥……”任刃看着自家大哥纠结的脸,觉得医圣谷的脸真是丢光了。 这时候还是林泽生反应得快,立刻迎了上去,想要接过任锋手中的包袱,招呼着:“一路过来辛苦了吧?这次就自己来的吗?任伯父呢?” 任锋看到林泽生,手中欲递出的包袱一顿,然后重新背回了肩上,迈出一步走到任刃身边,完全无视了他。伸手揽住任刃的肩膀,豪爽的笑着说:“小刃,这次哥哥要多住几天,多陪陪你。对了,我还带了爹的亲笔信,他老人家也想你得很,就是实在走不开啊……” 任刃开心的任由自家哥哥揽着,与他并肩向谷中走去。 易时和凤娘抱着孩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呆滞的 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9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的林泽生,也从他身边大步走过。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易莫离同情的看着林泽生,小声建议:“林叔叔,也许你下次换成打屁屁,任叔叔就不会生气不理你了。” 林泽生气的咬牙:这个死小孩! 挫败的跟在后面往回走,林泽生无奈极了:自从半年前任锋来到谷里知道了他和任刃的关系后,这个朋友就再也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这还是看在救命之恩的面子上呢,没有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就算好的了。 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明明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任锋也是他多年的朋友了,虽然称不上知己的地步,但也是相交不错的,可现在弄到这个地步……叹了口气,谁让他拐了人家弟弟呢,也是自找的了。 正在这时,任刃突然回头,对着林泽生展颜一笑:“在后面磨蹭什么,快跟上。” 心中隐约的郁闷一扫而空,林泽生不由得露出一个浅笑,快步走上去,紧紧握住任刃伸出的手掌,十指相扣。 任锋立刻不满的瞪眼:“小刃!你哥我还在这呢!” “哥……”任刃放软了声调,隐隐带有哀求之意:“你自然是我最重要的哥哥,谁都比不过的。可是他是我的爱人,他是会陪伴我一辈子的人。你以后会娶妻,会有孩子,你有你的生活,不能一直陪着我啊……”看着任锋隐约有些软化的神情,任刃继续撒娇:“哥,你就别为难他了……” 林泽生上前一步,比任刃提前半个身子,坚定地看着任锋说道:“任锋,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了解我的为人,我爱小刃,他也爱我。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们现在很好,很幸福,你也希望我们快乐的不是吗?” 任锋瞪了林泽生一眼,粗声粗气的骂道:“你快乐不快乐关老子屁事!”转看向任刃,才放缓了语调,伸手摸了弟弟的发顶,叹气:“这条路很难走,这是不容于世的啊……哥怎么舍得你受苦呢……” 任刃立刻红了眼圈,是啊,他的哥哥怎么会舍得他受苦呢?上一世,他背叛了家族,留在那个帝王身边,可他哥哥从未责备过他,只是在战场上总是冲在最前面,屡立奇功。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关注过这个接触并不算多的哥哥,哪里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哥哥拼了那条命,就是为了能够继承父亲的衣钵,有资本站在朝堂上,有资本成为不孝弟弟的靠山,让他能够在皇宫之中好过一些。 这一世,没有了他在皇宫之内的牵制,任锋没有那么急切的冲锋陷阵,而是按照父亲的安排亦步亦趋的成长着,稳定而安全。任刃想,这一次哥哥一定不会再次战死沙场了,一定会娶一个漂亮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的。 林泽生笑着开口:“我们如今已经游离俗世之外,还惧怕什么容世与否呢?我们会很好的,真的。”顿了顿,他看着任锋突然戏谑道:“其实你是嫉妒小刃对我比对你亲吧?” 叮!一针见血,正中红心! 任锋登时恼羞成怒,对着笑眯眯的林泽生怒吼:“我呸!嫉妒你?这是我弟弟,这辈子都是我弟弟!你算哪根葱!你要是对小刃不好,我立刻让他离开你,绝对头都不回的!你以为你哪盘菜……”气势汹汹,语无伦次。 林泽生却好整以暇的一抖衣袖,敛了笑容,恭敬的一鞠躬;“谢谢哥哥成全。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不好,也不会让小刃有机会离开你的。” 任锋顿时哑火,愣了。 任刃向天翻了个白眼:笨蛋哥哥,被绕进去了。 “你……”任锋反应过来后气的脑袋冒烟,恨不能狠狠给这个可恶的弟夫两拳。可看着那不算强壮的小身板,再回忆起三年前为了救自己差点没命的场景,任锋顿时发现自己居然不争气的心软了!于是悲愤的某哥哥转头找自家乖弟弟求安慰去了。 愤愤的拉着任刃到客房落座。将身上的包裹都放好,换了身衣服,喝了口茶解了旅途劳累后,任锋提起正题:“小刃,我这次找你最主要是受了纯贵妃的嘱托。” 纯贵妃?任刃和林泽生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疑惑。想了一会儿,任刃才想起来纯贵妃是那个圆圆的可爱的女孩子——娉婷。 有些自责这三年来事情太多,忙乱之中从未关心她在宫中过得如何。任刃讶异道:“贵妃?她这么快又晋了贵妃?” “是,去年纯贵妃产下二皇子,龙颜大悦,纯妃晋贵妃位。”任锋说道。 “二皇子……”任刃冷笑,不过三年时间,都已经有了至少两个儿子了,说什么爱不爱呢,孩子还不是一个不少的出生?而且相比起前世怕是只多不少了。 “那么,娉婷……她好吗?”任刃有些犹豫的问。 “有什么好不好的呢?”任锋笑得有些假,他只是隔着纱帘与娉婷那个小姑娘见了一面,这还是出于陛下的恩典了。那个圆圆的,纯真可爱的小女孩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只余那个高高在上,端庄典雅的贵妃。 “娉婷要我帮她什么?”任刃想,无论是什么,他一定会帮她。那是他欠她的,这个女孩子,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 “她请你收二皇子为徒。”任锋说着,递给他一个象征贵妃令的玉牌。 此言一出,任刃愣住,如果二皇子师从医圣谷,那就必须脱离皇室身份,娉婷是什么意思? 而林泽生彻底黑了脸——又要来个死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乐!~\(≧▽≦)/~啦啦啦 三天假期两天蹲在医院,这就是家里有重症病人的后果……哎…… 93 93、故事结束 任锋带来的消息让林泽生十分不满。其实林泽生是喜欢孩子的,比如易莫离,虽然那孩子从小狡猾的让人咬牙,但不可否认还是很可爱的。可这种喜爱也是要分人的,对于前情敌,林泽生绝对没有那么大度,即使这孩子的母亲是王娉婷。 于是任锋到达的当晚,林泽生无耻的求安慰了。 “你……你别得寸进尺!”任刃无力的躺倒在床上,推拒着在他身上又舔又吻的某人。可惜早已经习惯了林泽生爱抚的身体完全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早软成了一滩水,说是推拒,还不如说是欲拒还迎。 林泽生低低一笑,伸出舌尖在他的胸口的小红点狠狠的舔舐了几下,卷入口中吮吸,换来任刃倒吸气的声音。这才满意的抬起头,在他的唇角轻吻,含糊的笑道:“你说了要补偿我的,怎么说话不算呢?” “你……你越来越无耻了!”任刃脸色发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今天的确是他见到大哥高兴了,所以秉烛夜谈,天快亮了才回屋。所以看到为了等他还没有入睡的林泽生时就心软了,便答应他等大哥走了会好好补偿他。可是谁也没说是在这个时候这么补偿啊! 这个脸皮又厚又无耻的人到底是谁啊!任刃愤愤的暗骂。 林泽生完全不介意的笑笑,手向下伸去,轻松地将任刃身上仅着的亵裤扒了下去,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捻了一个小小的药丸,趁着身下人被吻得迷迷糊糊之际,将手指探进了某个熟悉的地方。 “嗯!”任刃身体猛的一僵,恨恨的横了笑的欠揍的某人一眼,才缓缓放松了身体,任由指尖深入体内,那个小小的药丸慢慢化开。很快,又伸入了一根手指,将液体慢慢的在那个部位涂抹均匀。慢条斯理的,手指根根的增加,不疾不徐的在那里转动、摩擦。 深深吸了口气,任刃抬起手臂,抓住林泽生的头发狠狠一拽。 “嘶……疼啊!”林泽生猝不及防,硬生生被扯下了一缕黑发。 任刃完全无动于衷的瞪他,张开双腿环住了身上人的腰际,恶狠狠地说:“别磨蹭,要进来赶快!天都快亮了,没时间跟你在这耗!” 林泽生一口心头血差点喷出来,为什么他家小刃在这种动情的时候总是这么彪悍的煞风景啊!果然是禁不起逗的,娇羞欲死的样子没看到,反而把人撩拨炸毛了。暗地里郁卒了一瞬间,林泽生速度调整好心态,将插在某个部位乱动的手指快速抽/出,换来身下人动情的呻吟。 下一瞬,坚硬如铁的部位没有停顿的狠狠冲了进去,然后不停歇的迅速运动起来。 “慢、慢点!”任刃被他顶的几乎喘不上来气,只能抓着他的胳膊低声的抗议。 “你说要快一点,别磨蹭的啊。”林泽生笑眯了眼,腰部不遗余力的摆动的同时,在任刃唇角和脸颊轻轻地舔吻着,完全无视了他的反抗。 “混蛋……”任刃气息不稳的骂道。 于是,当第二天醒来时,毫不意外已经过了午时了。 任刃的脸彻底黑了。平日里都是谷内的人,也没什么人来打扰他们,怎么荒唐都无所谓。可这次大哥特意来看他,他还和林泽生厮混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想象出大哥的神情了……迅速的起身穿衣,看到满身暧昧的痕迹时,任刃抽了抽眼角,淡定的将衣服全部穿好,然后将头发束好,才抬脚出门。 出乎意料的,任刃走到任锋的住所时,林泽生正和他在院子心平气和的说着话。疑惑的看着虽不能说谈笑甚欢但也算和平共处的两人,他们两个怎么一夜之间就突然好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任刃问。 “你醒了啊,”任锋笑呵呵的迎了过来,拉着任刃到桌边坐下,从屋里取出热着的饭菜示意他快吃,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贪床,幸好给你留了午饭。” 任刃的一口饭差点呛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态度十分良好的任锋,然后视线又转到林泽生,满眼疑惑。 林泽生温润一笑,说道:“小刃早已习惯了早睡了,昨天睡时都凌晨了,自然是起不来的。” 任锋点点头,有些自责的摸了摸任刃的发顶:“是我疏忽了,见到你激动的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以后还是要早睡,你还在长身体,消耗不得。”说到这里转向林泽生继续道:“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也不该跟着熬夜的,以后也得注意,别仗着年轻就糟蹋身体。” 任刃无语的低头猛吃,为自家哥哥的纯洁默默无奈,同时对某个干了坏事却一脸无辜往别人身上推了不算,还翻旧账博同情的人鄙视不已。 很快吃完了饭,三人不再耽搁,略微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 任刃不想再耽搁,娉婷的话说的不明不白,他不知道是因为娉婷的处境太危险还是另有打算。但他不得不按照最坏的情况来估计,毕竟王家只是一个没有势力的小家族,跟其他几位同为妃位的妃子比起来,娉婷几乎没有任何依凭。但偏偏还是个得圣宠的,任刃完全可以想象娉婷在宫内是怎样的举步维艰。那么如今又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在宫内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虽然任刃完全不想提起也不想再见萧天弘,更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但那同时也是娉婷的孩子,他不能坐视不理。 一路无事,到达弁京时正是傍晚。 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林泽生同任锋直接去了将军府。如今任锋调回京中,将军府已经不再那么冷清,但也绝不会热闹到让人烦扰。 任刃运起轻功,人如浮影般从皇宫城墙上飘过,守卫们连他的影子都捕捉不到。如今医圣蛊早已和他彻底融合,内力之高绝无人能出其右。毫无阻碍的,任刃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直奔后宫而去。 配的上贵妃位住的宫殿只有那么几座,不多时任刃就在锦华宫看到娉婷的身影。然而与她同在的,还有其他几个身影。任刃眉头一皱,悄无声息的吊在屋檐的阴影内,手指微曲,内力就要弹出。而这时,屋内已经传来了声音,让他的动作顿了顿。 “娘娘,小皇子若是走了,您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啊!您劝劝陛下,三思啊!”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哀切的说着。 任刃一愣,难道让他收二皇子为徒的是萧天弘? “嬷嬷,这是我向陛下求来的,怎么会反去劝他呢?”一个熟悉的女声轻笑,但却没有了曾经的活泼和灵动,沉稳的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语气:“就算皇儿不记得我了,但也比困死在这个牢笼中要好得多。” “可是娘娘,您就这一个孩子啊……”那个嬷嬷不死心的劝到。 娉婷轻笑;“我庆幸只有一个孩子,我才能在这个宫里更久更好的活下去。”顿了顿,她说道:“你先下去吧,孩子我照看着,有事会叫奶娘的。” 然后屋内归于静默。 任刃悄无声息的跃进屋中,面色复杂的看着抱着孩子低头沉思的娉婷。似乎察觉到有人,娉婷猛地抬头,在看清来人时才放松了身体,面露了然的笑问:“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任刃打量着她,温婉典雅,不施粉黛却清丽动人,似乎比上次在宫中见到她时,更出色了几分。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亲和温暖,实在不像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犹豫了一下,任刃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 娉婷将孩子轻轻地放到了床上,起身望着他,轻声解释:“当初我帮了他,他欠我一个条件。我想我的儿子无忧无虑的活着,而我能信的也只有你,就这样。” 任刃沉吟了一瞬,没有再问,看向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孩子,半晌才点了点头:“有机会我会带他回来看你的。”言罢,抱起沉睡的孩子,深深看了娉婷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得到她含笑的回应后才伸手点了她的睡|岤,飞身离开。 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将军府,任锋看到任刃怀中的孩子时,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多言就吩咐人为孩子准备吃食去了。 林泽生从任刃怀中接过了孩子,仔细的观察着,笑道:“长得还真挺像娉婷,怪不得男生肖母,女生肖父呢。”声音温润,笑容和暖,完全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任刃却笑了,这几年的相处,他哪里会分不出这人的口是心非。狡黠一笑,他突然探头在林泽生的脸颊上偷袭一吻,提议道:“反正孩子还小,我们也不会照顾。明日就将他带回谷里,托付给凤娘,你我二人就去游历一番,待到孩子大了再亲自教导也不迟。” 林泽生一愣,随后缓缓笑开,梨涡深深的映着他眼中光亮,无一不昭示着他的好心情,似乎就连怀中这个萧天弘的孩子都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任由林泽生伸手将自己牢牢圈住,任刃心中泛起丝丝甜蜜的同时,暗暗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这孩子名叫萧越忍的好。 第二日,当任刃二人安然离开弁京不久,突然传出二皇子深夜被人掳走,皇帝大怒,后宫连带朝堂之上一干人等被牵连了出来。但经过多日的搜寻审问,失踪的二皇子却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皇帝大恸,而二皇子也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记忆之中。 弁京中闹的沸沸扬扬的同时,泽州边境。两人骑着骏马缓缓而行,马蹄踏在平坦的石板路上,声音清脆规律,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二人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小刃……”林泽生忐忑的望着泽州城的城门,心神不宁:“任将军许久没见你了,应该会很想你,你这次来就多住些日子……”也许哄高兴了就能放过我了?林泽生心里没底的腹诽。 任刃扭头看他,心中暗笑,看来是怕了啊。也是,任封疆可没有任锋那么愣,糊弄过去是不可能的,林泽生就算经历再多,心中再多城府也实在不是在战场上叱咤几十年的老将军的对手,所以拐着弯的想让任刃帮他说和说和。 任刃眼睛转了转,笑着说:“我的确是很想我爹啊,可是我怎么忍心冷落了你呢?” 林泽生悲切的望着他,不要这么狠吧? 任刃憋笑,严肃的说:“当然,如果你答应……我就多哄哄爹,让他别为难你。”果然不告诉林泽生父亲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是对的,对于与林泽生在一起可比非要赖在皇帝身边要好得多了,任封疆对小儿子终于放了心,也就没有多加阻拦,老将军显然已经被自家小儿子之前的荒唐行为闹的底线无下限了。 林泽生抑郁了,至于这么不顾一切抓住任何契机都要反压吗?其实以任刃如今的武功要想反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林泽生太了解他了,每次适当或示弱或无耻,都将任刃吃得死死的,至今没能成功。 看着任刃心怀鬼胎的小模样,林泽生心中暗笑,点了点头:“好啊,我什么都答应你。” 于是任刃志得意满的纵马进入了泽州城。林泽生跟在他身后,纵容的笑笑,望向任刃的目光中满含着爱意,其实只要相爱,谁上谁下又何必那么执着呢?只是……逗任刃太好玩了,他真不舍得让这孩子得逞啊! 所以,至于反压到底能不能成功,那都是以后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越忍,拆开看,刃在心上勿离开。狗血的名字啊望天~ 正文完结,番外先上两人甜蜜生活的,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