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犯错》 重生之犯错第1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重生之犯错》作者:大红袍(完结 ) 为零的楔子 “哎你听说了吗?王宏斌要调走了,也不知道他走了谁能顶上来……嘶!小姐麻烦你轻点!”女人正和朋友八卦,身后按摩师一个叠推却让她差点变了声。 “王宏斌?哪个?”对面床的女人问。 这里是spa的双人间,就是专为满足女人无时无刻不八卦的天性设计的。 “哈,还有哪个?不就是电力那个——被人戴绿帽子那个!” “我倒是听我家那口子说过电力有个挺牛叉的人似乎叫王什么斌,但人家也没结婚啊!” “切!你不知道啊?也对,你老公是后来的,我跟你说,这事儿当年那叫一个轰动啊!”女人八卦之魂熊熊,干脆转过头,“王宏斌之前有个对象,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俩人结婚日子都定了,喜帖都印了就差发了,结果可好,有一天吧,市里联合大检查,是电力消防煤气治安大联检,队伍那叫一个庞大,场面那叫一个壮观!结果你猜怎么着?嘿,查到某宾馆的时候抽检就撞到一对,男的吧咱不知道,那女的可不得了,当时就有个傻缺正好上厕所回来,不了解情况,看到那女的就来了句,斌哥,嫂子怎么过来了?哎呦当时王宏斌那个脸啊……” “你看着了?”另一个女人也精神起来了。无论什么年月,捉j在床永远都是八卦里排头号的。 “呸,我能看着吗?但当时我老公他同事他哥的干弟弟就在,据说那天一向被评价稳重老成的王宏斌身子抖得都拿不成个了,那小脸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黢黑……哎,我说你接着按呀!” 真是的,虽然她能理解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但也不能光听八卦不干活啊。 “后来呢?” “后来?哪有后来呀,没结婚就给老公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还是当着这么多人揭穿的,这婚自然是结不成了。哈哈哈,你是不知道,这王宏斌闹了这么一出,倒成全了一批人!据说当时那对狗男女一走,王宏斌就放话了:不管当时在场的都有谁,不管今后这事儿传成什么样,说他王宏斌可以,希望大家对那女的身份守口如瓶!只要不议论她,就当他王宏斌欠大家个人情!” “王宏斌的人情?”另一个女人大惊。 女人撇嘴:“可不是!要说这女的也够傻缺的,王宏斌这样的绝对是有大前途的,也不知道她还想找个啥样的?” “那后来到底打听出来没?那女的谁呀?”另一个好奇的问。 “谁知道!反正之前王宏斌没太往出带过,认识的真不多。” “就没人知道?” “也不是,只是谁当时认识还往外瞎嚷嚷啊!何况王宏斌都放话了——靠,那可是王宏斌的人情啊!在场的都走了狗运了!” “哈哈,可不就是狗运嘛?!狗男女运!”哎,可惜自家老公没赶上,“看不出来,这王宏斌传说挺凶的,倒是个情种呢!” “哼!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呗!也是活该!让他平时那么嚣张,连自家后院都收拾不明白,活该他倒霉!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太嚣张了,那女人才受不了跑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嫌他不够嚣张,才往外发展的……”另一个女人说的隐晦。 “哈哈哈……哎呦,什么掉我身上了?”女人笑着笑着就觉得有水珠掉后背上了,忍不住回头问。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按摩师慌张的转过去,起身就往外走。 “哎,你走倒是把被给我盖上啊,真是的,什么素质!” 另一个按摩师嘴里说着抱歉,赶紧过来把薄被从女人脚下拉上来盖住后背,回头时,原来那个按摩师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大家还在议论笑话你…… 对不起,给你带来那么大的伤害…… 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么维护…… 对不起,有些事我也是才明白,有些感情我也是才懂得…… 你要走了吗?终于要走了吗?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 第 2 章 李慧睁开眼时,看见斑驳的阳光从爬山虎的枝叶间漏进来。背后是有点潮湿的墙壁,而她就抱着身子靠坐在墙跟睡着了,爬山虎和墙之间的空隙不大,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能让她好好的窝着,但想到不过是做梦,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忽然“碰”的一声,一个足球飞过来,砸在李慧身边的墙壁上,李慧吓了一跳,忍不住“啊”的叫出来。踢球的人力气不小,背后的墙壁都跟着震了下,爬山虎被压扁了好几根藤蔓,叶子也簌簌的掉下来很多。 跑过来捡球的男孩听见李慧的叫声也吓了一跳,因为他明明没看到人,却清晰的听见了声音。 “谁?”男孩抱着球镇定下来,往爬山虎后面看,很快他就在爬山虎的缝隙里看到一片粉色的衣角。 李慧安静下来,不过是做梦而已,在梦里也能被吓一跳,还真是草木皆兵了。正在这时,面前的爬山虎被拨开,一张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的,让她魂牵梦绕的脸出现在眼前。李慧一时愣在那里,看阳光跃动在他的发梢额角,不知今夕何夕。 “喂,刚才打着你了?”男孩皱着眉看着李慧,“怎么哭了?”真是的,这么容易就哭,看她小小的,虽然没嚎啕大哭的招来一堆人,但给人小孩子弄哭了,万一让家里人知道了,恐怕还是会被罚的。 “我好想你,想的难受死了……想好好做你媳妇,给你生一堆孩子……”李慧拿眼望着面前的人,喃喃的诉说着。多少年,多少次白日黑夜,午夜梦回,无论是热闹喧嚣时还是寂寞寥落时,明知道再也没有机会,却还是盼着,如果时光能倒流,能回到那个时候,一定跟他说出这句话,告诉他她知道错了,真的……错了。 “啥?”男孩瞪大眼睛,这个小孩说啥?这时远处一起踢球的伙伴不耐烦的喊他,他看这小孩只是哭,也没啥别的,估计不会告状了,“你没事吧?没事我走了?我真走了?”他抱着球后退几步,“真走了啊!”看李慧还是没动静,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说:“喂,没事你就别哭了。”说完就跑了。 李慧看着他矫健的跑远,蓝色的背心被风鼓得一晃一晃,只见交替的鞋底,一溜烟就不见了。她还真不知道他还能跑的这么快!他从来都是从容的,有条不紊的,除了出了那事儿时,看他白了脸,一直到后来又见过一面,他都是稳定从容的。他喜欢的运动是台球和游泳和钓鱼,都不是那种冲突性的运动。而他现在居然在踢足球!不对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李慧想,忽然她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她认识他的时候,他二十九,分手的时候三十,就算他还有青春的尾巴吧,也绝对没有这么年轻!刚才那个人突然出现又离得太近,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那五官轮廓虽然没变,却要稚嫩很多,仔细一琢磨,那分明就只是少年!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已经思念他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能梦到他少年时候的样子?如果说刚才那人不是他——不!他她绝不会认错,即使是变成少年的样子,也绝不会认错! 少年时候的他啊……李慧抱住膝盖,把脸埋在手臂间,不一会儿手臂就感到一阵湿热。无论是少年老年,能在梦里见到他,真好。 “王宏斌!捡个球都磨磨唧唧的,怕输就直说,只要你们认输,给薇薇道个歉,这笔账咱们就一笔勾销!” “呸!认输个屁,你们等着!”还没等王宏斌说话,董天阳就接了过来。两拨人重新开始,往自己的球门跑的时候,他悄悄问王宏斌:“咋滴了?” “没啥事儿,就是那球好像把个小孩吓着了。” “没碰着就没事,小孩就是胆小爱哭。” 几句话的功夫,比赛就开始了。 说是两个球队比赛,其实不过是十几个半大小子追着一个球跑,毫无章法队形,场地也简陋的很,不过是个大点的空场,两边的球门更寒酸,是两堆衣服书包的堆到一起,衣服堆中间就是球门。但这时候谁能有个足球都够牛的了,其它的自然不在话下。 比赛结果八比九,王宏斌董天阳他们险胜一球。董天阳兴高采烈的拉着队伍去小卖店请客,五分一个冰棍一口气买了二十个,那真是大出血了。 王宏斌腰上系着衣服,胳膊夹着足球,咬着冰棍往家走,他喜欢咬着冰棍吃,一咬一大块,在嘴里嘎巴嘎巴的咬成碎冰,再囫囵的咽下去,能一下子凉快到心里,汗毛孔都能炸开。他到家的时候屋里没人,他拎了个毛巾跑到后屋的小屋里冲凉水,正冲着就听见他妈回来了。他妈不是自己回来的,一起进来的还有隔壁的一个邻居。他立刻关小了水龙头,他妈不让他这么洗,怕做病。他一边轻手轻脚的偷偷洗,一边支楞着耳朵听他妈的动静。 他妈和邻居一边聊着天一边放东西倒水的。 “李二也够不容易的,他媳妇没了得有四五年了吧?”邻居说。 “有了!那年她出事的时候李二好悬没疯喽,也难怪。你说一个大活人,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就没了,要说李二这些年也真不容易,他媳妇走的时候孩子还没断奶呢,他又当爹又当妈的,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王宏斌妈说。 “哎,他是不容易,但那孩子也可怜。李二也是,怎么不早点找一个,那时候孩子小,怎么都好说,现在孩子多少懂事了,他再说给她找个妈,那孩子哪能接受呢!”邻居一边说一边叹气,“你是没看见,我们找到那孩子的时候,她就躲在老电站那边爬山虎的后面,她爸找了她一小天,着急上火的,我还以为找着了怎么还不得大发雷霆,本来还跟着担心呢,结果一看到孩子大伙儿都心疼了。那孩子就抱着胳膊跟那儿哭呢,也没个动静,就那么悄没几的哭,看到她爸更是的,眼泪更是刷刷的,看孩子这样,李二眼圈也红了——谁还能说啥,安慰李二几句,就都跟着散了。” “哎……”王宏斌妈也跟着叹气;“啥也别说了,都是命呗。李慧她妈活着的时候,多好的人啊!李二也是个犟种,总说怕后妈委屈了孩子,头几年死活不找。听说这回这个是他姐硬给他介绍的,人品脾气好得不得了,说了,保准拿李慧当亲闺女,要真是这样,李二也算熬出头了。” “当亲闺女毕竟还不是亲的,现在说的好,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呢!连小孩子都知道啥是后妈。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哪儿听说的,就这么跑了,也够有主意的——以后也够李二两口子受的!” 王宏斌妈说:“估计是大人说话没当回事,被她听去了呗。反正早晚也是知道。哎~你说现在这孩子都怎么长的?这么小咋就知道后妈亲妈的?谁告诉她的呢?” 邻居感慨:“还用谁告诉?现在的小孩都聪明着呢,可不是咱们小时候那会儿了,就知道傻玩傻乐的,要不就是帮家里干活,大人怎么说怎么是,让干啥干啥……” 王宏斌一边洗,一边听着,想起下午捡球时看到的那个小姑娘,估计就是她们说的李慧了。怪不得她哭呢,原来不是被球吓的,是被后妈吓的。王宏斌想起拨开爬山虎时,那张蓦然抬起的小脸,斑驳的阳光印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湿漉漉的沾满了眼泪的眼睛,一眨眼,眼泪就顺着睫毛扑簌簌的落下来……是叫李慧?她说什么结婚孩子的,是说她家的事情吧?只是,她为什么跟他说呢?王宏斌发起愣来。她哭的样子,还真可怜。 第 3 章 李慧起床后,安静的穿好衣服,在自己的房间等着。好几天了,她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是做梦。没有人能做这么清晰的梦,而且这么长时间还不行。她以前虽然经常做梦,但梦里花是不香的,人也是模糊的。这次不是,这次的饭是有滋有味的,家人是真实的,清晰的,她偷偷的掐过自己,很疼很疼,腿上还留了印子,几天都没下去,现在还留着淡淡的乌青。 那是怎么回事呢?她记得自己之前一直躺在医院里,为了麻痹痛感她打了针没日没夜的昏昏睡着,清醒的时候虽然少,但她还能分清梦境和现实,那,现在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不但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还梦的这么清晰真实——这简直不像梦,倒像是她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是真的回到小时候了吗?李慧的心情是复杂的。也许真的是回到小时候了吧。头几天的时候,她白天懵懂的享受着爷爷、奶奶、爸爸、姑姑们的夹杂着心疼的小心翼翼的照顾,晚上颠倒梦想,倒梦到了自己那时候的事。 那时候李慧刚认识王宏斌。她和王宏斌虽然是老邻居,但毕竟有不小的年龄差距,从来没一起玩过。 她对王宏斌真正认识并熟识,却是因为相亲。那年李慧刚毕业,她不愿意再读书就放弃了考研,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份平面设计的活,工作不轻松,总算自己赚钱了,好好干活,转正后涨了工资就能摆脱家里。有一天她爸忽然跟她说:“崔爷爷你还记得吗?”李慧记得,她小时候不愿意在家,最喜欢的事就是住在爷爷家,她记得崔爷爷跟爷爷一样住在大院里,俩人最喜欢下象棋,但她上中学后没时间再回去,就再也没见过了。“你崔爷爷的外孙调到咱们这儿了,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吃顿饭。宏斌从小就不错,现在也干得很好,要是有机会你们也多接触接触。”李慧知道这就是变相的相亲了。本来李慧不想去,但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最后还是去了。而且她从来没相过亲,也挺好奇的。 见到王宏斌那天有点下雨,李慧记得崔爷爷是很开朗的人,一笑起来仰起头哈哈哈,中气十足,王宏斌却没继承这一点,相反的,一晚上他都表现得很沉稳,甚至可以说有点沉默了。等到吃完饭走出饭店的时候,老爸还特意留王宏斌和李慧一起走,李慧自己就长到一百七十公分,斜眼一看王宏斌只比自己高一点点,也就一百七十五公分的样子,于是身高也不过关,她本来就觉得不太来电,现在是对这个邻家大哥哥彻底无感了。 李慧没有想到,王宏斌居然当天晚上就给自己打来了电话,以后更是见缝插针,顺理成章的就走进了她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身边的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而双方父母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王宏斌只在送她回家的时候叫住她问了句“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小复式还是大三居?”她回答小复式,于是一个月后他们连新房都有了。 对这件婚事李慧不置可否。其实就是本着无所谓的态度。早晚要嫁人,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深爱的,那就找个对自己好的。她也曾有过欣赏的男生,也被人告白过,但要说恋爱经验真的是零。那些人的感觉都差了一点点,说不出来,就是心里觉得差了一点点。对爱情,她有憧憬有期待,而且有点完美主义,她曾经一度认为一定有一个命定的人在等着她,就像歌里唱的“第一眼就能够爱上你”,然后就是一辈子。所以在遇到他之前,她不能喜欢别人。可是她等了那么多年,眼看着大学毕业了,眼看着参加工作了,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市侩了,那个人还没出现。朋友们都有对象了,就她没有,在认识王宏斌之前,连个暧昧的对象都没有。于是她等累了,有点寂寞了。 王宏斌可以说是自己家的世交,这样的人家世人品应该都出不了大错。家里人不反对,于是李慧也就放任他走近了。至于近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李慧心里还是有点矛盾的。一方面觉得王宏斌也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人,有些不甘心,一方面又想着难道那种所谓的命里注定不是童话吗?这种事在现实中不可能发生。就这么被矛盾的心情控制着,她对王宏斌一会儿放任一会儿抗拒,拉着锯呢双方家长就把结婚日子定了。 李慧没有反对。不管怎么说,结婚有一个好处还是很明显的,那就是可以顺理成章的从家里搬出来。李慧早就想搬出来了,但她爸死活不同意。她闹腾,小时候在家里偷偷搞破坏,长大一点儿后和同学逃课看电影,看课外书,打着写生的名义背着画架子不到天黑不回家。好不容易靠着美术的特长高考才没落榜,却因为文化课不行,只考上了当地的一所大学,四年的大学生活,她也发过传单,打过小工,但她画画的成本实在太高了,她又不愿意放弃这唯一的特长和爱好,于是只能拿人手软,继续用她爸的钱。毕业后,住校四年的她再回到家里就觉得分外难熬。本来还想着转正后就搬出去住,没想到刚毕业就遇到了王宏斌,然后就有了顺理成章搬出来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却是要结婚——结婚,也没什么吧?!李慧想。那些书里写的动人心魄的爱情一定是不存在的吧,就算真的有,也不会那么幸运的落到自己身上吧。 然后就在一切都要成为定局的时候,李慧遇到了他。然后李慧就疯了。 后来呢?后来等家里人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头日以继夜的疼着,她只能躺在病床上睡着,随时都可能不再醒来。从来都生龙活虎,时常跟她大呼小叫的父亲已经成了佝偻的老头;她冷眼针对了小半辈子的后妈——她一直像喊外人似的叫“钟阿姨”的女人,卖了房子卖了车,筹够了给她去美国做手术的钱。只要等着美国那边安排出手术时间,就马上启程,“慧慧你要坚强,到时候咱就不疼了。”她半睡半醒的时候,感觉有只颤抖的手摸着自己的头发,耳边听见这个女人说。 李慧醒来的时候,眼睛涩得睁不开,她用小手使劲的擦眼睛,沾了一手的泪。 颠倒梦想,庄生梦蝶。哪一刻才是真实的呢?是在病床上睡着的自己还是在这个夏日的早晨揉着眼睛的自己? 过往在昨夜的梦里已成前尘,李慧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白嫩柔软的手,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软的,细嫩的,温暖的。 如果真的是重新开始……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张铺满皱纹的脸探进来,看到李慧后,笑起来:“大宝子醒了?起来了怎么不出来,自己一个人发呆呢?”奶奶走进来,在看到李慧红肿的眼睛后,伸手把李慧抱了起来,暗暗叹了口气。 李慧把小脸埋进奶奶的怀里,奶奶身上也是软的,暖的。她用头轻轻的拱着。奶奶宠溺的拍拍她的小屁股,把她抱出屋子,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妈,她都这么大了,你咋还抱她?小心你的腰!”李慧爸爸李爱国一边吃早饭一边说。 李奶奶白了李爱国一眼:“多大了也是我大宝,你快吃你的,东西收拾完了吗?” “早收拾完了。”李爱国看了李奶奶一眼,斟酌的对李慧说:“慧慧,爸爸今天要走了,不能不走,你真的不跟爸爸回家吗?” 李慧见惯了她爸爸挺着腰杆骂人的样子,除了后来自己病了的那段时间,真没见过他和谁说话这么小心翼翼过。看来自己这次小离家出走,对他的冲击不小啊——其实是对全家的冲击都不小,看全家这几天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不由有点内疚。 她虽然六岁了,但她从小就不太记事儿,只模模糊糊的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她这次本来是跟着爸爸来爷爷奶奶家串门,却无意中听到姑姑和奶奶说爸爸要结婚的事,想到自己就要像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一样被可怕的后妈打,就吓的躲了起来。后来她发了好几天的烧,病的迷迷糊糊的,等她好了,爸爸已经回去上班了,她就暂时在爷爷奶奶家住下了,等爸爸再来接她时,却是连着爷爷奶奶一起接走的——去参加爸爸的婚礼。 “你赶紧吃完走你的,慧慧就在我这儿先住着。你回去该办的抓紧时间办——事儿多着呢!”李奶奶隐晦的说。 李慧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奶奶的意思?只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别扭单纯的小孩,于是晃着头说:“不!我也要回去。” “慧慧!”李奶奶和李爱国异口同声的叫。只不过李奶奶是心疼加惊讶,李爱国……李爱国的感觉是复杂的。对这个孩子他是一手带大,就算最难的时候都没假过他人之手,他总说就算李慧妈妈不在了,他和李慧这也是一个家——孩子怎么能不在自己的家呢?对这个论调,李爷爷李奶奶又气又心疼,眼看着李慧一天天大了,才慢慢的放手。可以说,虽然李慧也偶尔在爷爷奶奶家住几天,李爱国却从来没想过把她真正放在这里的。前几天找到李慧时,李爱国的再婚的心思甚至极度动摇过,但架不住亲戚朋友劝着,那边钟晓兰又只是温柔的等着。 “爸爸要回去上班了不是吗?那我也要跟着爸爸回家的呀。”李慧看见奶奶和爸爸一起瞪大眼睛张大嘴,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宝子,你回家有啥意思啊?不如在奶奶家玩儿,奶奶一会儿去买菜,中午给你炖排骨吃。” “妈!”李爱国赶紧说:“慧慧跟我回去挺好的,她在这儿我也不放心。” “你有啥不放心的!再说慧慧也喜欢奶奶,舍不得奶奶家是不是?”李奶奶说着转头哄李慧。 李慧软软的说:“我也喜欢奶奶啊~”喜欢的李奶奶又抱住李慧揉了揉。李慧接着说,“可是我也喜欢爸爸,我也舍不得爸爸啊~” 呃……李奶奶卡壳了。 “奶奶~”李慧把小手盖在奶奶的手上:“我过几天再和爸爸回来看你们,好不好?” 李爱国抱着李慧上车的时候,李奶奶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看起来大宝子慧慧不那么排斥爸爸了——虽然早上她的眼睛还是肿的——担心的是不知道这孩子还会不会什么时候受了刺激,再出什么事儿。 李慧还是小孩,不到买票的时候,所以她一路坐李爱国的腿上。这个高度让她很容易看到窗外的风景——奶奶家在军工厂的家属大院,这一片都有一个特色,整齐规矩。在车要拐上公路的时候,一群半大少年从工厂的方向冒出来,打闹着奔公路边的河边跑去。 那个拎着水桶的是王宏斌呢!李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原来他从这时候就喜欢钓鱼了啊。 “舍不得奶奶?我们过些天再来好不好?”李爱国看李慧小脑袋一直转着往后看,忍不住哄她。 李慧点点头。就在王宏斌出现的一瞬间,她的心里又是千头万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小时候到底是见没见过他呢?这段记忆实在模糊,一点儿都记不得了。他比自己大八岁,现在应该是十四,那他记不记得自己呢?如果真的见过,他又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哎……无论上一次他们这个年纪有没有见过,这次的见面可是够糟糕的。自己哭的乱七八糟的不算,似乎还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想到自己说的什么想你之类的,李慧忍不住红了脸。他肯定会当自己是小孩子的胡说八道吧?一定是的。可是他都十四岁了,万一他要是记住了——哎?他都十四岁了?!正在上中学吧?正是年少时光,那他会不会……?李慧纠结了—— 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李慧叹口气,闭上眼睛。 李爱国调整着手臂的位置,稳稳的抱住李慧,“困?困就睡会儿。” 李慧乖乖的靠在李爱国怀里,心里想着没关系,这次他也会等着自己长大的。爸爸的心跳沉稳有力,让她安下心来。 第 4 章 钟晓兰特意请了半天假,到二商店买了条上海产的小碎花白棉布裙,和托朋友从北京捎回来的洋娃娃放在一个兜子里,老早跑到幼儿园门口等着李爱国。 李爱国离老远就看见钟晓兰,站在路边的树荫下,手里拎着个大口袋,天气已经很热了,她却穿着正式的西服裙,李爱国没记错的话,这身衣服只他们初见面的时候见她穿过一次。待走到近前,看钟晓兰热得鼻尖上都有了汗意,不自觉的伸出手,又警醒过来,讪讪的放下,抓抓头问:“来半天了?” 钟晓兰自然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觉得熨帖,脸上自然就带了笑:“没,我也是才来。这个时间可以接孩子了吗?” 李爱国说:“幼儿园没那么多讲究,等秋天上小学就得按点儿接了。你……真的想好了?”马上就要正式介绍她见李慧了,李爱国忍不住又确认一遍。 “嗯,我的情况你知道,以后慧慧就是我的亲闺女。” “那,咱们进去吧。”李爱国在前面领路,很自然的伸手要接过钟晓兰的拎包。 钟晓兰却一躲;“这个我自己来。” 李爱国也没坚持,领着钟晓兰进了幼儿园。 李慧的班级是学前班,幼儿园挺大,有前后两排房子,学前班就在后面那排房子里。离老远就听到有个班级的小朋友正在齐声背古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小朋友们拉着长声,在夏日里传的格外远。 李爱国只在门口露了个面,就有眼尖的小朋友喊:“李慧爸爸来啦~”李爱国对老师点点头,在孩子堆里找到李慧,对她招招手。 钟晓兰伸手摸摸头发,舔舔嘴唇摆出个微笑。 李爱国想跟她说没事儿,慧慧很懂事,但想到慧慧之前的那次离家出走,又有点担心了。 李慧很快就出来了,她挎着书包,书包很小,里面塞着早上的外套,拉链就拉不上了。 “爸爸!” “好宝贝!”李爱国先弯腰亲昵的和李慧蹭了下鼻子,才接过小书包。 李慧早就看到钟晓兰了。这个上辈子照顾了她近二十年的女人此时也正风华正茂。岁月还不曾在她的身上着染太多风霜,此刻她温文的脸上满是期待的微笑。 早在李慧和爸爸回来的时候,就想到过要怎么面对钟晓兰了。这个女人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自己那时候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有时候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小时候有点过分。那些所谓的孩子的恶作剧,其实就是一种伤害。可是无论她怎么闹腾,她都没有真的对她发过脾气,只是一遍遍的告诉她这么做是错的,不对的,在李爱国发狠要揍她的时候,当面并不拦着,却在背后劝说李爱国。这是她在他们房门口偷听到的。她本来是等着钟晓兰背地里告黑状,那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冲进去,说这个女人撒谎,然后让爸爸把她赶出去。李爱国工作不是一般的忙,那时候他刚调到市委,而全国一盘棋的正面临改革开放,所以虽然他只是普通的科员,却也忙的脚不沾地。他没时间回家,家里更多的就是李慧和钟晓兰一起。那时的李慧是怎么拧巴怎么来,但李慧也不傻,有时候她也觉得这个女人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对自己很好,但每次这个想法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就否定了,然后一心认定这不过是这女人当面装好人,就像白雪公主里的老巫婆一样,于是更加排斥。等到她长大了,却是习惯了,直到出了事也没和钟晓兰亲近起来。现在想来,小时候自己生病,也是钟晓兰一夜一夜的守着,自己挨了同学欺负,也是钟晓兰拉着自己的手去找对方家长理论。其实妈妈是什么呢?妈妈就是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那个人吧~她没生我,但其它的真的都做了。 李慧道理都懂得,感情上也确实早就接受了钟晓兰,心里想着这次要好好祝福李爱国这钟晓兰,但等真见了面,却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了。于是她的表情有点木,然后这种木就自然的被李爱国理解为不接受,被钟晓兰理解为内向。 “你就是慧慧吧?”钟晓兰蹲下身,面对面的看着李慧,“慧慧你好。” 李爱国赶紧介绍:“慧慧,这是……你叫钟阿姨。” “姨~好。”李慧反应过来,赶紧叫。她声音很细,软软的,这一声“姨”透着亲昵善意,立刻让钟晓兰笑逐颜开。 “哎~好孩子!姨可真喜欢你!”钟晓兰忍不住捧住李慧的小脸吧嗒亲了一口。李慧的脸腾的就红了,却没有排斥。 初见很成功,李爱国乐得直搓手:“慧慧,晓兰,那什么,这还在学校呢,要不咱们先去吃饭?” 钟晓兰站起身,自然的牵起李慧的手,李爱国拉起李慧的另一只手,他又伸手要接过钟晓兰的拎包,这回钟晓兰没拒绝。 李慧稳稳当当的走着,看地上三个影子,两边的大人,中间是自己。她抬头左右看看,李爱国和钟晓兰都暖暖的笑着。 原来被爸爸妈妈同时保护着,是这样的感觉。 在李爸爸想法中,李慧一定是不知道钟晓兰的身份,毕竟离家出走的阴影还在呢。他原来的想法是先让她们见个面,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各回各家,这样接触的时间不很长,以后再循序渐进。但现在看俩人见面非常顺利,李慧也没表现出排斥,他就想既然如此,不如趁现在培养好感情,结婚的时候李慧的反弹也能小点儿。 李慧完全不知道她爸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还沉浸在搅拌着欣喜感激等等一系列的复杂情绪里,所以表现的异常乖巧。 钟晓兰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了,她是真心喜欢李慧的。钟晓兰是接了父亲的班在市图书馆做管理员,工作人品都没得挑,但却在结婚两年后被婆家赶出家门,原因只有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谁要?!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李爱国才同意和她相处看看,接触几个月后,他信了她,他信她说会把慧慧当亲闺女的话是真心话,这才开始张罗结婚。 钟晓兰以前经常听李爱国提李慧,当然,在李爱国的嘴里,李慧聪明漂亮听话,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儿,至于那些偶尔的小脾气——谁家的孩子不调皮呢?所以钟晓兰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和李慧相处不。虽然之前听李爱国说起来孩子似乎好像有点不能接受的话,她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更增加了动力:李爱国这些年能顶着了压力自己带孩子本来就出乎意料,他那套关于“家”的说法更是让人感动,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自己有什么理由放弃呢?孩子的心是最纯净的,只要自己好好对她,疼她到骨子里,总有一天她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妈妈。 钟晓兰这么想着,本来还做好了碰壁的准备,没想到李慧却是出乎意料的直接接受了自己。联想到李爱国之前说过李慧不接受的话,钟晓兰心里更不平静了,她想一定是这些天李爱国也做了李慧的工作。那么,这么一个乖巧的,能体谅别人的好孩子,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宝贝啊! 准一家三口就这样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先吃了饭,又沿着河边散了会儿步,又去冷饮摊吃了冰糕,度过了梦幻的一夜。 李爱国先送钟晓兰,然后背着李慧慢慢往家走。 那时候的公交车下班比较早,八点以后城市交通就主要靠自行车了。李爱国今天并没有骑自行车,于是他就背着李慧走。 “慧慧,你喜欢这个阿姨吗?”走着走着,李爱国问。 “嗯?喜欢。”李慧趴在李爱国的背上,两只小脚随着他的脚步一荡一荡的,有点儿困了。 “那,以后让她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李爱国不自觉的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听李慧的声音。 李慧打了个哈欠,故意停了一会儿,才说:“好。” “慧慧,不是住一天,也不是住几天,是总和我们一起住了,你知道不?就像一家人一样。”李爱国解释。 “哦~好啊。”李慧不忍心逗自己老爸了。这可怜男人为自己吃了那么多苦,下半辈子走了大运遇到钟晓兰,其实这两个人的相遇可以说是彼此的福气——除了那个偏激任性的自己,俩人可以说是很圆满的吧。 李爱国裂开嘴无声的笑了。 爸爸,对不起。李慧把脸埋在李爱国的后背上,感觉到爸爸徒然变轻快的脚步,心里轻轻说。你们要幸福啊~ 第 5 章 这是一个周末,李爱国骑着特意跟朋友借的挎斗摩托带着李慧和钟晓兰回清远了。清远镇的边上有解放军第四四一八工厂,李慧的爷爷奶奶原先都在那个厂上班,家就安在军工厂的家属大院里。李爷爷明年退休,李慧的姑姑李爱党则在几年前就接了李奶奶的班。 李爱国他们来之前先去了趟农贸市场,所以等他们到的时候,李慧的姑姑李爱党和姑父刘宝刚已经带着女儿刘思到了。 刘宝刚在市五金厂工作,三班倒,于是李爱党只能就乎着他,在市里安了家。她上下班做班车,孩子刘思比李慧还小一岁,平时忙起来也没多少时间回李爷爷李奶奶家。这次是大家提前通了气,算是钟晓兰第一次正式上门。 李爱国的摩托车一进大院,李奶奶和李爱党就听见动静迎出来了。李奶奶慈祥又矜持的打着招呼,李爱党则热情的帮着拿东西,拉了钟晓兰往屋里走。 李爱党早就认识钟晓兰,李爱国和钟晓兰还是她介绍的。李爱党一个单位的同事和钟晓兰是邻居,李爱党去同事家串门的时候就见过钟晓兰,那时候她就对这个柔和的女人满意的不得了,才不顾李爱国的反对硬拉着让两人见了面的。 李奶奶则早听过了李爱党的夸赞,心里先有了三分好感,待到听李爱国捎信来说钟晓兰和李慧相处的也好,心里就又满意了几分,所以钟晓兰虽然是第一次登门见公婆,却着实没被为难的。 李爷爷和李爱国刘宝刚在院子里纳凉吃西瓜,李奶奶带着李爱党张罗午饭。本来钟晓兰第一次上门,李奶奶的意思让她歇着,可钟晓兰硬是进了厨房,反而说厨房热,让李奶奶出去歇着。李奶奶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见插不上手,李爱党和钟晓兰一递一句的唠着家常,就从厨房出来了。 李奶奶找到在墙根底下和刘思玩住家康口的李慧,拉着李慧说悄悄话。李慧早就不耐烦哄刘思玩儿了,就告诉刘思让她好好看家,自己和奶奶“买菜去”,顺水推舟的跟奶奶出了院子。 “大宝子,跟奶奶说说,这个阿姨对你好不?”见李慧点头,又问:“怎么个好法?” 呃……这可把李慧难住了。她当然不能说钟晓兰多么照顾自己的起居生活,毕竟还没住到一起呢;也不能说因为钟晓兰给她买了玩具衣服——这会让李奶奶以为钟晓兰是故意收买李慧。李慧想了半天,说:“反正就是好!” 李奶奶只好具体问了问她们见过几次面啊~见面了都干什么啦~问过李慧什么没有啊之类的问题,李慧一一回答之后,李奶奶又嘱咐李慧“不要告诉你钟阿姨奶奶问你的事”。然后又带着李慧去小卖店买了两个冰棍,祖孙俩才手拉着手回家。在家门口,李慧薅了两把草,算是给刘思买的菜。 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完晌午饭,李爷爷李奶奶和刘思要睡午觉,李爱党和钟晓兰收拾东西,李爱国和刘宝刚要去串门子找搭子下棋,李慧拉着李爱国的手要跟着一起去。 李爱国他们下棋的地方就在家属区东边老电站那块儿。老电站临道种了一溜柳树,柳树下荫凉风凉,大人们午后傍晚的都爱来坐坐,下个棋说会儿闲话。隔个道就是一片空场,原来是军用停车场,后来废弃了就成了孩子的地盘儿。过了停车场就是大片大片的稻 重生之犯错第2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的稻田。伊河离得也不远,蜿蜒的从小镇绕过,这段河面很宽,所以水流缓,平铺的整缎一样,清澈柔亮,即使是雨季也不会涨大水,所以在这里洗野澡是不会被大人禁止的,倒成了孩子们天然的游乐场。 刘宝刚拎着马札,李爱国夹着棋盘领着李慧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人“杀”上了,旁边两三个看热闹的,空场上有孩子不怕热的练自行车。七八个孩子一辆车,看来是轮着骑。那年头自行车还是家里的大件,一般人家都不舍得让孩子拿出来玩儿的。这几个孩子明显也都是刚学,由于车是横梁的大二八,孩子的个子都够不着车座,于是就“掏挡”。掏挡的意思是骑车人身子完全在一边斜着,腿从横梁底下伸过去踩另一边的脚踏板,还要扶着车把,这是相当有难度的动作,估计除了孩子大人还真没这两下子。 李爱国和刘宝刚和邻居打完招呼,很快就找到了搭子摆开棋盘,李慧搬了个马札,把脑袋枕到胳膊上坐在柳树的荫凉里看那帮小子学骑自行车。 场地上这帮都晒得冒油了,一个个在阳光下显得黑亮结实。但这不妨碍李慧第一眼就认出王宏斌。王宏斌在伙伴里不算高——李慧记得他长大身高也一般,和别人一样剃着贴头皮的短发——军工厂大院就一个剃头师傅,是部队转业的,所以院子里男孩子一水儿的军头,此时他正扶着自行车后座,努力为骑车的人保持平衡。看了一会儿李慧看明白了,他们是排好了次序,每次骑车的人掉下来,就轮到身后扶车子的人骑,然后以此类推。除了骑车的和扶车的兢兢业业外,其它的伙伴都围着车子哄闹,恨不得车上的人立刻掉下来,然后好换下一个。可能是初学的缘故,竟没一个能在车上坚持骑完一圈的。而他们却乐在其中,太阳下不时地传来一阵哄笑。当看到王宏斌也“哎哎哎”的叫着掉下来了的时候,李慧也抿着嘴偷偷的乐了。 李爱国和刘宝刚晚上都要回市里,两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叫李慧回家。李慧被爸爸牵着手,一步三回头的往奶奶家走,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隐隐传来一片惊呼。原来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扶车子的时候松了手,骑车的人正使劲往前蹬,结果一下子劲使差了,车子猛地冲出去,然后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车轱辘徒自转着,骑车的人还被压在车底下。李慧“啊”的一声停下来。 李慧心都提起来了,她看清楚了摔跟头的就是王宏斌,被那么大的车子砸了个瓷实,肯定特别疼。 李爱国感觉到李慧停下来,有点奇怪:“嗯?” 此时王宏斌已经在伙伴的帮助下站起来了,虽然一身灰土,却也能看出来没受什么伤,只是他们也不知怎么了,不骑车了,都围成一圈,对着扶起来的车子观察起来。 “爸爸,你看他们。” 李爱国顺着李慧小手指的方向一看,乐了:“哦,都是淘小子,不知道跟谁家弄了自行车出来玩儿。怎么?慧慧也想玩?” 李慧赶紧摇头:“不是,他们好像有事儿了。” 李爱国低头看着李慧略带期盼的眼睛,摸摸下巴:“慧慧想帮助他们?” “恩。”李慧点点头。 李爱国回头,一看刘宝刚走在前面,和一个邻居唠上,根本没注意自己爷俩,赶紧喊:“姐夫!” 刘宝刚答应一声,回头问什么事。 李爱国紧走几步,把棋盘交给刘宝刚,让他先回去,然后和李慧一起往空场上来。 王宏斌正对着车子发愁。这个自行车是董天阳家的。头些年买自行车还要凭票,谁家有都稀罕的不得了,他们根本没机会碰。这几年虽然不要票了,只要有钱就可以买,但一辆自行车也要好几百,一般人工资才几十,买的人自然也少。董天阳家条件好,他家是独苗,而且听说董天阳的舅舅在南方有个什么厂,反正有钱的很。这次放暑假,董天阳去舅舅家玩,舅舅答应给他买个自行车,虽然当时没买,却是给了他父母汇过钱来,特意说了是给董天阳买自行车的。董天阳父母架不住闹给他买了自行车,却舍不得让他拿新车玩,就把家里的旧二八给了他。为这事儿,董天阳好几天都气哼哼的,直到把车子推出来,小伙伴们表现出对自行车的各种好奇以及对他的各种羡慕,他才缓过劲来。 今天董天阳虽然不在,却把自行车借给了王宏斌。王宏斌本来想着晚点就给人送回去,没想到还没到晚上呢,车就让他们玩坏了。 车轱辘不转了。怎么蹬脚蹬子都没用,车轱辘就是一动不动的。 伙伴们都有点傻眼。 “咋啦?闯祸了?” 王宏斌他们都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就站在他们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他们都不说话了。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没完全长大,对大人还保留着一些天然的敬畏。尤其是现在他们还弄坏了自行车。 王宏斌没办法,自行车是他骑坏的,于是他只能干巴巴的说:“车坏了。” “我看看。”李爱国蹲下身子,在圈外他就看明白了,这车是车链子掉了。但这些小子可能没见过掉链子,所以被吓得够呛,“你们谁去找根铁丝,硬点儿的,螺丝刀也行。” 立刻有孩子答应一声跑了。 王宏斌也跟着蹲在李爱国身边,看着他检查自行车:“叔,这个能修好吗?” 李爱国“嗯”了一声,逗他:“那要是修不好怎么办?” 怎么办?王宏斌半天没吱声。修不好就直接跟人董天阳家说呗,再回家跟家里人说陪人家,估计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咋?害怕了?”李爱国接着问。 “也不是,就是觉得挺对不住人家的。”这车董天阳也刚到手没几天呢,就让自己弄坏了。 李爱国乐了,扑棱下王宏斌的头,说:“能修好!” 王宏斌一听,心里立刻踏实不少。这时候他感觉有人碰自己。转头一看,那个小女孩正用小手指头捅自己的胳膊。 “你的胳膊破了。”李慧说。 王宏斌瞅瞅自己破皮的手肘,戗掉了一层油皮,渗出的血混着泥土,看着是挺吓人:“没事儿,洗洗就好了。” “洗洗。”李慧举起小水壶。 这点小伤王宏斌自己是不放在心上的,回家也不过是洗净泥土,连“二百二”都不用上,几天就好。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绷着脸,抿着嘴,一脸严肃认真的举着个水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真不用。” “洗洗。”李慧坚持。 王宏斌想说你烦不烦人?但一想自行车还指着人家爸爸给修呢,只能把话咽回去,走到一边。他接过水壶,蹲到地上把胳膊支出去,另一手往胳膊上倒水。按他的意思,意思意思就行了,没想到小女孩对他的敷衍态度不满意,自己伸出手帮他洗起来。 小女孩的手很小很软,就着水摸在皮肤上有点凉凉的感觉,还有点痒。王宏斌愣怔怔的看着小女孩,直到洗完了他也没缓过劲来。这孩子也太爱帮助人了吧——王宏斌想。 “好了。”李慧说。 “哦。”王宏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把水壶还给她,里面的水都用空了,“那个,谢谢你啊。” “不谢。”李慧笑了,她抱着水壶歪头看着王宏斌,问:“你家也住院子里,是吗?” “是呀。” “我奶奶家也住这里。我家不在这儿,在江辽,我爸叫李爱国,我叫李慧。” “哦。”王宏斌想这孩子真爱说。不过,李慧?他忍不住又多看了李慧几眼。有些眼熟啊~紧接着,他想起来,可不就是她嘛!那个躲在爬山虎后哭的小姑娘,要有后妈了的那个。 这时候,去找工具的人回来了。倒是准备了个齐全,铁丝螺丝刀都有,连钳子都拿了一把来。于是大家一起围着,看李爱国修自行车。李爱国嘿的一声把自行车反过来,手把和鞍座撑地,然后就看见车链子瘫软的挂在车轴边上,没折,挺好。李爱国几下就把车链子别上去了,伸手握着脚踏板转几圈,车轱辘跟着转了起来。伙伴们长出一口气伴着一阵欢呼。 李爱国又把自行车正道过来,顺便检查了其它地方,发现车把歪了,于是用两条腿夹住车前轱辘,和大梁保持一条线,两只手正车把。用钳子吧手闸的螺丝紧了紧,拍拍车座说:“好了!” 王宏斌看着完好如初的自行车,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谢谢叔,叔你真厉害!”一回头看见李慧在圈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便也咧着嘴对她笑。结果李慧笑的更欢了。 “没事儿,玩儿去吧。”李爱国大手一挥。 这家人真爱帮助人啊,王宏斌想。但马上想到就是这个李慧,要有后妈了呢,她后妈还可能对她不好。想到这儿他一抬头,发现李慧跟着李爱国已经开始往家走了,他立刻喊:“喂!” 李慧和李爱国一起回过头来。 “那什么,李慧,没事你常来你奶奶家玩儿吧,咱们院的小孩儿可多了。要是他们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叫王宏斌。” 李慧答应一声,笑眯眯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王宏斌一直看着他们。阳光下,小女孩的碎花裙像只蝴蝶,绑马尾的蝴蝶结跟着她的脚步一掀一掀的,走出老远了还回头跟他招手——她不哭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第 6 章 李爱国和钟晓兰的婚期定在八月末的一个星期日。 之前李爱国带着李慧到钟晓兰家去过一次,钟晓兰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已经退休,母亲还在一所中学做老师。两位老人对李慧喜欢的不得了。那天钟晓兰的弟弟一家也在,李慧乖巧的叫舅舅舅妈,喜欢的钟晓兰家人一直夸她,临走的时候见面礼给的很厚实。 又找了个时间双方父母见了一面,彼此都没什么说道,就把日子定下来了。 定了日子之后,李爱国和钟晓兰还特意选了日子给李慧妈妈上了坟。李爱国站在妻子的墓前,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钟晓兰趁李爱国收拾坟前坟后的野草,蹲在墓碑旁,一边用毛巾擦墓碑,一边低低的说着:“……姐,你比我大,我叫你姐行不?姐,你放心,我会把慧慧当亲生的,保证委屈不着她,我替你把她照看大……姐,妹子也是苦命人,妹子头半辈子没遇上好人家,现在能遇上李哥……你放心啊姐,李哥……我不抢你的,你现在不在,我先替你照顾他们,等将来他去找你了,你们还在一起,到时候,你别生李哥的气啊,行不?李哥……心里惦着你呢……我只要现在的日子就够了,我知足了……我知道呢,你们说好了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李爱国收拾着坟后的野草,越收拾越远,终于抬起胳膊,捂住了脸。 本来按钟晓兰的想法,既然是二婚就自己家人吃顿饭,领了证俩人照张相就行了。但李爱国不同意。李爱国说,他娶钟晓兰是要过一辈子的,这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马虎?坚持主张一切按正规办。钟晓兰一边感动一边拦着,二婚还那么弄,不够丢人的。最后只能折中,按李爱国的意思定了一个出名的大饭店,请所有亲戚朋友邻居同事聚一起热闹下,但迎亲的过程就简陋点儿,只是李爱国上门接人就好,吹吹打打那套就不用了。 结婚那天天气很好。李慧早早的起来,换上漂亮衣服,看家里人忙活。爷爷奶奶那是早几天就来了,姑姑姑父也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全家人穿的喜庆漂亮,姑父还特意借了相机。 刘思早就吵着要照相,刘宝刚被缠得没法,只好先给她照了一张。 陆陆续续的,亲戚朋友都到了,有更多的人直接去饭店,但真正直近的亲朋还是先来了李爱国家。 这一天的李家是忙碌的,连刘思都花蝴蝶似的在房子里钻来钻去,一会儿玩喜字儿,一会儿抓喜糖,唯一清闲的只有李慧。李慧本来也想跟着忙活,但只要她一动就有人盯着。别人看她那个眼神,好像她拿喜字就能把喜字拿坏似的。李慧想起来自己前不久离家出走的那一出,也就不怪别人误会了。于是她只能抱着个洋娃娃安静的坐着,只要有人看她她就面露微笑。可这样更不得了了,不知怎么,人们看她的眼神就多了几丝同情。 真是叔能忍婶都不能忍了!李慧想跳起来说你们是来参加婚礼的还是来看热闹的?但一想人家可不就是来参加婚礼顺便看热闹的嘛!于是也就释然了。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就好。 李爱国终于收拾完毕,穿着中山装,扎着红腰带准备带着亲友团出门。 “爸爸!” 大家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李慧,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怎么了宝贝?”李爱国蹲下身子。 李慧伸出手臂搂住李爱国的脖子,亲昵的和他蹭蹭鼻子,说:“爸爸今天好神气,就像王子一样。爸爸要快点把妈妈接回来啊,我和爷爷奶奶一起在家里等你们~” 门口很静,所以所有准备跟着接亲的人都听到了李慧的话,人们有一瞬间的安静,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李哥,看不出来你在咱们宝贝眼里和王子一样呢!” “快走吧王子,别让嫂子等急了~” “就是就是……” 李爱国紧紧抱了一下李慧,在拥抱的瞬间把脸埋在李慧小身体里狠狠一蹭,跳起来大笑吆喝:“走!兄弟们跟我接媳妇去!” 如果说这婚礼之前预定的时候还是低调的话,那从李爱国出门那一刻就彻底高调起来。 李爱国的兄弟很给力,除了李爱国接亲的披红挂彩的吉普车之外,居然还给李爱国整了一个摩托车队,后面一水的凤凰自行车,每台车前头都扎了大红花,这队伍亮出来在那个年代可算是震倒了一片。 一群人大说大笑的上路,两家离得并不算远,没用一会儿就到钟晓兰家了。 钟晓兰家相对安静些,这和她家都是知识分子有关。但安静并不表示不喜庆,大门口站了不少人,李爱国的车队一出现,他们就发现了,然后从院子里涌出了更多的人,随即大门被关上了。 “嫂子!快出来!” “嫂子!快出来!” 钟晓兰家人迎出来的时候,李爱国他们已经到了,一群二十多岁的小老爷们略一商量就同一口号喊了起来。李爱国只是靠在车上咧着嘴笑。 钟晓兰的母亲看李爱国这么郑重其事的来接自己女儿过门,心里不高兴是假的。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笑一边埋怨:这帮孩子~这帮孩子! 李爱国见差不多了,先把一把红包隔着大门撒进院子,压压手让大家停下,然后双手拢到嘴边开喊:“晓兰,我来接你啦!” “晓兰,我来接你啦!”兄弟们跟着大喊。 “媳妇,跟我回家呀!” “媳妇,跟我回家呀~”兄弟们跟着哄笑着喊。 “去去去!都闭嘴!那是我媳妇!”李爱国回头嚷。 “去去去,都闭嘴,那是我媳妇……”哄笑的更厉害了。 “再添乱一会儿不供酒了啊~”李爱国气乐了。 “再添乱一会儿不供酒了啊…… “不供酒不供,我们不要酒,就要媳妇…… 兄弟们七嘴八舌的起哄。 这时候,大门开了,钟晓兰的弟妹开的门。李爱国一看,先夸了句“好弟妹”! 钟晓兰弟妹故意绷着脸说:“可不是我想开的,是姐说了;‘快开门吧,可丢不起这个人’。”说完,绷不住笑了。 李爱国顺顺当当的进了门,和钟晓兰坐福吃面,然后给她把鞋穿上,由她弟弟钟晓瑞背出来,放到吉普车里。 钟晓兰的父亲和母亲站在大门洞里看着。 车队安排好就要出发了,李爱国折回来,对他们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对晓兰好!” “哎哎~”钟晓兰母亲忙不迭的答应着,笑着,眼泪却是流了下来。 这年夏天的尾巴,李爱国家的户口本上多了一个人,名字叫钟晓兰,名头是妻。 九月一日那天,李爱国和钟晓兰一边一个拉着李慧的手走进春阳小学。李慧人生的第一页档案里,家庭主要成员一栏分别填着李爱国和钟晓兰的名字、年龄、民族、职业、政治面貌。 李慧上小学了,这次是很正常的三口之家的独生子,再不是那个被可怜的没妈的孩子。 第 7 章 顾老师很头疼。 一年级的唯二的语文老师一个回家生孩子去了,一个刚开学就出了意外,骨折,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所以她这个本身还带着三年级一个班的老师,又成了代理班主任。自己班要管,新入学的小萝卜头更要管,一时间只觉得焦头烂额。孩子们都刚刚从被幼儿园“哄着”的模式中出来,还不适应小学“教导”式的学习方式。上着课就有孩子说“老师我饿了”,上厕所更是不在话下。开学一个多月基本没教别的,只重点教了遵守纪律这一件事。这眼看着慢慢上正轨了,小萝卜头们也能安安稳稳的坐满四十五分钟了,班里四十几个孩子的性格她心里也都有了个大概。最活泼的、最老实的、最热心助人的、最听话的……就在几天前,顾老师安排了几个班干部。 “叩叩叩。” 顾老师回过头来,开着的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个女人,气质温文,很惹人好感。 “请问,是顾老师吗?” “哦,我是,”顾老师赶紧站起来,“你是李慧家长吧?” “我是,顾老师你好。”钟晓兰赶紧走进来,伸出手。钟晓兰的妈妈也是老师,小时候经常带她到学校去,她和别的老师家孩子玩儿,她妈在一边批作业。可以说她是在学校长大的,按说,她应该对老师很有亲切感的,但可能身份立场变了,钟晓兰竟然觉得有点紧张。对被老师叫家长这回事,她是全无经验的——包括她自己当学生的时候。 “你好你好,”顾老师和钟晓兰握手,给钟晓兰拖了把椅子,俩人面对面的坐下,“李慧妈妈,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耽误你工作了吧?” 钟晓兰赶紧说:“工作倒没什么,只是我们李慧给老师添麻烦了……” 顾老师笑了:“李慧没事,你先不要紧张。” 顾老师给班里安排了几个班干部,一正一副两个班长、学习委员、组织委员、生活委员。当时认命的时候就说了,先干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如果不合适就换别的孩子。这是小学老师常用的方式,第一能调动孩子的积极性,第二也更利于老师的工作。这次也一样,只几天的功夫,全班同学都忽然好像大了一岁似的,无论上课还是课间休息都有条理多了。前几天上早自习的时候,顾老师见没什么事就安排学习委员领着念拼音,自己匆忙回去看看三年级的情况。结果没一会儿,学习委员就哭着找来了。 原来学习委员在上面领着,全班同学都背着小手认真的跟着念,就李慧不张嘴。学习委员看到之后,让李慧罚站,结果李慧就是不站,还说学习委员干涉了她学习的自由,把学习委员给气哭了。顾老师让她把李慧叫到办公室,问她为什么不听班干部的话,李慧说这些自己都会,天天念没意思。顾老师就当场考了她,结果她真的都会,不但会拼音,还掌握了相当多的汉字,语文课本随便翻一页,基本都能念下来。 “本来我想着要不给她也安排个班干部,但我通过几天观察,发现点儿问题。”顾老师歇了口气,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钟晓兰,说:“李慧在班里很不和群。开学这么长时间了,一般孩子都有了几个固定的伙伴,可这孩子就没有。下课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活动,大家一起做个游戏什么的,她也只是在一边儿看着。我开始以为是孩子内向,但几次课堂提问,她又表现的很好,大大方方的——李慧平时在家性格怎么样?以前在幼儿园的时候和小朋友相处的好吗?” 钟晓兰先道歉:“顾老师,其实有个情况我想我应该开学就和你说的,是我和她爸爸疏忽了,对不起。” 顾老师摆摆手表示没什么,示意钟晓兰接着说。 “我们的家庭比较特殊,我和李慧的爸爸……是后走到一起的。算起来我和慧慧也才相处了几个月,虽然时间不长,但我通过日常接触和她爸爸说的她小时候的那些事儿,觉得自己还算是比较了解这个孩子了吧。她妈妈走的早,她爸爸工作又忙,她从小就在她爸单位的托儿所长大的,后来上的也是单位的幼儿园。慧慧长得好看,打小就不爱哭,谁逗就笑,邻居老师阿姨的,都挺喜欢她的,至于和小朋友……说实话我们以前没太留意过,反正是也没听她说过和谁特别好,也没说过和谁特别不好。”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回想李慧到底有没有特别好的伴儿,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她不太爱玩儿吧。”钟晓兰总结。想起自己初见面那次送给李慧的洋娃娃,每天都好好的摆在李慧的小床上,但却很少看她抱,虽然也爱护有加,但比起刘思那一见到洋娃娃就不撒手,还非要给洋娃娃当老师当妈妈的劲儿差远了。 “你是说孩子比较孤僻吗?” “不不,”钟晓兰连忙否认:“她不能算孤僻吧,因为她和家里人啊,亲戚邻居啥的相处的都很好,见了人也会主动搭话,而且有时候还故意搞个小恶作剧,淘个气什么的,其实也算挺活泼的吧。我是说,我觉得她不太喜欢那些小孩儿的玩意儿,相比较,似乎更乐意玩大人会喜欢的东西,比如看书,比如画画,这些事儿她能干一整天,她还爱听评书,每天不错点儿的跟她爸守着戏匣子,听完了爷俩还能讨论几句。但要是让她去院子里玩,她就不太爱去了,就算偶尔去一次也是看别人玩儿,而且看不多一会儿就回来了。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这孩子特别……早慧,有时候像小大人似的。” 顾老师一边听钟晓兰说话,一边起身把自己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缸子里的水倒掉,又重新加了水,放到钟晓兰旁边的桌子上。钟晓兰欠身道谢。 “是这样啊……”顾老师想了想,笑了:“孩子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这很好,咱们做老师家长的要鼓励。可能的确像你说的,她不喜欢和大伙儿玩是因为觉得不好玩儿吧。这本来就是个人喜好不同。我就怕她长此以往的,会慢慢被孤立出来。小学不比幼儿园,集体活动会越来越多,暂时肯定没什么,但慢慢地问题就可大可小了。” 钟晓兰不自觉坐直了身子:“那怎么办?” “问题也不见得那么严重。”顾老师安抚朝钟晓兰笑笑:“其实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觉得现在学得她都会了,所以心里瞧不起其它同学,才不愿意和她们做朋友?” 送走了钟晓兰,顾老师蹑手蹑脚的来到李慧她们班教室的窗根地下,班里正在上音乐课,大部分孩子都拍着小手认真的跟着老师唱歌,除了几个平时就很淘气的孩子有点小动作之外,就只有一个李慧是个例外。她也跟着拍手,但明显拍得没精打采,一看就是应付差事,和别的小朋友兴奋恨不得把小手拍红的架势截然不同。 顾老师又叹了口气。孩子聪明是好事,但要是太聪明了反而会失去很多孩童该有的快乐吧! 当天吃完晚饭后,全家照例去散步,回到家里收拾干净了,李慧回房间睡觉,李爱国看电视。这时候电视已经有好几个台了,其中一个地方台正在播《射雕英雄传》,李爱国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守着电视,连饭后散步都取消了。 看完电视和钟晓兰躺到床上之后,李爱国的心还在华山论剑的里激荡起伏。所以当他听钟晓兰说今天顾老师把自己找去了,因为慧慧在学校和同学处得不太好之后,想都没想就问:“打架了?赢没赢?” 气的钟晓兰直掐他。 “不是,怎么不好了?”李爱国也反应过来,捉住钟晓兰的手问。 钟晓兰一五一十的复述了白天顾老师的话,又说:“后来顾老师说,聪明孩子她每年都能遇到几个。有些引导的好的是不用说了,但也有些孩子仗着小聪明不好好学习,不合群,现在看着没什么,将来可就是大问题了。她说如果咱慧慧是因为觉得学的东西没新意才没劲头,那不如考虑让她跳级,新的知识新的课程,到时候一起讨论问题能和同学打成一片了吧。顾老师和我说,咱慧慧学的底子相当扎实,直接跳一年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李爱国把胳膊枕到脑后,认真的听着。跳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慧慧还小,万一到了新班级,周围的孩子都比她大,那会不会真的吃亏?现在看着跳级没问题,那要是万一将来课程深了,跟不上怎么办?难道还能再留一级? “你的意思呢?”李爱国问。 “跳级,倒也行。但孩子要是挨欺负咋办?”李慧也想了一天了。 想到一块儿去了。李爱国伸胳膊搂住钟晓兰:“咱们再想想,反正这个事儿也不急。等有时间回去问问你妈,再问问慧慧自己的意思。” “行——哎~没想到你们单位那幼儿园不大,教的还怪好的,顾老师都夸呢,说咱慧慧拼音很标准。” “是吗?以前我还真不知道。” 钟晓兰想着那就这个周末回趟家吧,顺便问问妈新毛衣的花样。正想着,就觉得李爱国的手摸了上来: “你,你怎么又……” “看我降龙十八掌……” 李慧很无聊。 班里正在上手工课,手工老师给每个小组发了一份材料,然后让大家以小组为单位,讨论一下做什么。孩子的声音本来就尖锐,四十多个高分贝小喇叭一起演出……李慧颓废的趴在桌子上,至少这样能堵住一边耳朵。她看着依然面露微笑,在各个小组之间溜达的老师,心里不禁涌起一种如那啥之水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李慧,怎么不和同学们一起讨论?”老师溜达过来了。 “老师,我不爱做手工。”李慧说。组里有两孩子正在争论到底做兔子好还是做房子好,眼看着都快打起来了,自己就别添乱了。 “恩?不喜欢动手?这可不好……”老师用手指敲着桌子,摆出一副长训的架势。 李慧赶紧坐直身子,说:“是,老师我知道了,我这就和大家一起做。” 老师本来都打算好好教育李慧了,结果李慧态度端正过快,让老师一口气提上来去送不出去,不由有一种被噎住了的感觉。她想说几句吧,但人家李慧知错就改,现在正聚精会神的听同学的讨论呢,只得深吸了两口气,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李慧眼角余光瞄到老师不再注意自己了,才放松下来。 好险!她记得的,就是这个老师,现在是管后勤的,后来成了校长。如果中国也有个废话奖的话,她一定去帮她提名!反正她特别喜欢讲话,每次有点大事小情就要召集全校师生到操场讲话。有一次天又热,太阳又毒,李慧站在仿佛被晒得冒白烟的操场,就觉得此校长的话干讲也讲不完,干讲也讲不完,然后……她中暑了。为这事儿李爱国还特意找了中医给她号了脉,那老中医摇头晃脑的还真给她开了方子,结果李慧喝了一个月苦药汤,苦的李慧有段时间闻到中药味就想吃糖。 其实刚上学的时候,李慧还是兴奋了一阵子的。 这是名副其实的同学会啊!李慧开学之前绞尽脑汁的想自己的小学同学,然后悲哀的发现,除了自己坐了六年的同桌和班长外,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李慧上辈子这个时候正绞尽脑汁的和后妈斗智斗勇,而且,在她们小孩子的心目中,后妈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她很怕同学知道她有后妈,所以从不和同学走近,不上同学家去,更不带同学回家。再加上她本来就有点眼高于顶,一般同学看不上眼,所以小学六年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开学头两个星期,李慧上学还是劲儿劲儿地。老师在上面讲课,她在下面兴致勃勃地看同学。通过老师的点名挨个对号,有些点名对号后还能记起来,有些就算对过号了也还是毫无印象,和陌生人没有区别。 看着她们课下欢蹦乱跳的样子,李慧想:原来自己的小学同学,是这个样子的啊~ 以一个成|人的眼光看孩子玩闹,还是很有趣的。但架不住天天看,时时看。就这样,过了不到一个月,李慧就彻底没有激|情了。 无聊啊……李慧叹气,如果这时候就有网络该有多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孩子们沙丁鱼一样涌到门口,然后四散开来。只要十分钟的课间也能玩的热火朝天,李慧拄着胳膊拖住脑袋,看着玩闹的同学发呆。 “李慧,怎么不去玩儿?”顾老师路过班级门口,看见教室里只有一个孩子,孤零零的。 李慧站起来,笑了:“顾老师好,反正一会儿又上课了,我不就不去了。”顾老师显然也是刚下课,怀里抱了两大摞练习册,李慧说:“老师,我帮你送办公室去吧!” 顾老师本来想说不用,你好好玩吧,又想起李慧是不爱玩儿的,就点点头:“好啊,那谢谢你啦~” 顾老师分给李慧一点练习册,师生两个边走边聊。 “你觉得你同桌好不?”顾老师边躲避迎面跑来的学生,边问。 “挺好的呀。” “是吗?那她下课干什么去了?” “和姚雨辰她们一起跳皮筋去了。” “哦,她们叫你没?” “没呀,以前叫过。她们都知道我不玩的。”还要分伙,还要升级,跟一帮毛丫头比谁跳的花样多吗?李慧摇摇头还是算了。 顾老师语重心长的说:“李慧呀,有些事儿你不做是不会发现乐趣的,比如跳皮筋吧,你看着觉得无聊,可是,如果你真的玩进去了,还是很有趣的——老师小时候就很喜欢跳皮筋,现在看别人玩儿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哦,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李慧真的挺感动的,顾老师是个好老师。 不一会儿,到了办公室门口,顾老师刚放下东西就被被人叫出去了。李慧把练习册和顾老师放一起,顺手翻开上面一本,是三年级的啊。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放学后顾老师没急着走,她想先把三年级作业批了,回家还有一年级的。翻开作业她先是忍不住笑了,然后又皱了眉,拿起下一本。 造句:一边……一边…… 第一本作业:我一边是赵霞,一边是丁小燕。后面打着错号,还有评语:你到底是谁? 第二本作业: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脱裤子。同样打了错号,评语是:你到底是穿啊还是脱啊? 顾老师看着摊开的两本练习册:谁动了? “顾老师?”门口探进来一张小脸。 “李慧?怎么没回家?找老师有事儿吗?”顾老师招手叫李慧进来。 李慧蹭进来,站在老师跟前,板正着小脸说:“顾老师,我是来承认错误的。今天我帮你送三年级的作业本,忍不住好奇,看了看……然后我觉着太有意思了,就又忍不住给改了改……”说着,低下头。 顾老师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慧。 李慧见顾老师没说话,再接再厉:“老师,我知道动别人的东西不对。其实……其实我不光好奇,我也是故意的。我爸昨天跟我说了,可能让我跳级,可是我不想只跳一年,但我爸不同意。我……我真的都会了,我想学有意思的东西,我不想每天上课都听我会的那些……老师,我去你们班,行吗?”她鼓足勇气般,仰起头看着老师。 顾老师看着李慧,苍白的小脸,咬紧的嘴唇,怕被罚一样,手也攥的紧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期盼,似乎还有怕被拒绝的惶恐……“嗯,老师知道了,虽然老师也做不了主,但我会和你爸爸妈妈谈谈的。”顾老师摸摸李慧的脑地:“这次既然你知道错了,老师就不罚你了,但以后不能这样,知道吗?” 李慧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蓦然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顾老师点点头,“好啦,没什么事儿你就快点回家吧,别让家里人着急。” 李慧答应一声往门外跑,到出门口,又回过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顾老师看着越跑越远的小小身影,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也许,放到自己班真的也行?…… 出了校门,李慧就得意起来了。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看你还有啥招儿……”李慧边哼哼歌边蹦跶。 昨天李爱国跟她提了跳级的事儿,她实在太高兴了,头些天一直郁闷什么时候能长大,现在,她爸爸简直是在她面前摆了一条加快成长的新路啊!当时她就说“跳跳!不但跳,还要跳两级!”如果能早点毕业……结果还没等她展开联想,李爱国就一瓢凉水浇下来了。李爱国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她跳,结果这孩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行,一级也别跳了,踏踏实实地上学! 当时李慧就厚颜无耻的使出了杀手锏——不说话也不反驳,就是吧嗒吧嗒掉眼泪。 但失效了。李爱国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该干嘛干嘛去了,抱着戏匣子听得这叫一个乐!若无其事地领着钟晓兰出去消食去了。 老师出马,一个顶俩!看你还不让我跳级!李慧路过冰糕摊买了个雪糕,晃着书包往家走。这个时间路上有不少贪玩不肯回家的学生,三个一伙五个一串的追逐打闹着,有的干脆找个拐角就玩起了弹溜溜(就是弹玻璃球),天其实还挺热的,但挡不住孩子的爱玩。 童年很美。所有人都这么说。李慧就算上辈子一直忙着和家里作对,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童年的美好就在于身为儿童本身的无知无畏、无忧无虑,像自己这样……到哪里去找回那种单纯的心呢?没有办法。长大了就是长大了,就算身体变做小孩子,心也变不回去了。既不能享受童年的无忌,又不能摆脱儿童的身份,难道自己就要一直这样?想到每天跟还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们摇头晃脑背课文,学一加一等于二,李慧就感到一阵惶恐——自己还是……找点事情干干吧…… 第 8 章 李慧说:要跳级。于是她跳了两年。 李慧说:要学画画。于是她上了少年宫的美术班。 李慧说:要学舞蹈。于是少年宫的舞蹈队里有了她一个专用更衣箱。 李慧说:要转学。 李爱国说:滚!惯得你没边了!学是你说转就转的? 唔……晚上李慧对着墙角画圈圈。 有些人很奇怪,当他是陌生人的时候,你可能每天都遇到他而不自知。当他变成你关注的人,却总能在不同的地方碰到。其实只是你开始在意他,所以才能从人群里看到他。 时间进入了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年,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街上不知不觉开始出现各种商店,大家的衣服五颜六色花哨起来,女人烫个头画个妆之类的,也不会再被认为“不正经”。 暑假去爷爷奶奶家玩的时候,李慧听说王宏斌考上了市一高,要到市里念书了。 其实那时候大院里的人来说,考 重生之犯错第3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中不算什么正经事,因为他们那片儿住的都是军工厂职工,而军工厂,是可以接班的。军工厂待遇好,是铁饭碗中的金饭碗。最开始成立的时候工人都是兵团战士,后来也安置点随军家属或者退伍兵之类的,外人想进那得有相当靠谱的门路。所以一般人家对着个前途还是很满意的。孩子中学毕业上个技校职高的,直接接班是正经。但王宏斌的爷爷不同意。他爷爷是很有远见的人,以前曾在兵工厂干过一段厂长,后来又调回军区。老爷子从小就给王宏斌灌输要上大学的思想,只有有了文化,才能给社会主义添有用的砖,加结实的瓦。所以王宏斌初中毕业后,没像那些伙伴们一样选择上技校,而是报了市一高。 江辽市作为内陆城市,不算大可也不小,但有时就是这么奇妙,这才开学一个月不到,李慧就遇到王宏斌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在图书馆,钟晓兰在那儿工作,李慧经常过去看书——图书馆很安静,李慧抬头活动脖子的时候看见了窗外那个身影。他单脚支地坐在自行车上,似乎在等人。李慧还在想着要不要出去和他说句话,就见一个男生连跑带颠的过去,跨坐到自行车后座上,王宏斌蹬上自行车带着他走了。 他学会骑车了啊,李慧后知后觉的想。怎么可能不会呢?他学车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后来又在市里遇到一次,也是远远的,王宏斌是和同学在一起。估计那几个同学和王宏斌一样是住校的,放了学就撒欢的疯了起来。 市一高隔壁就是实验小学,实验小学离李慧家不近,但李慧还是想去。想想啊,王宏斌要在市一高三年呢!自己如果在实验小,每天中午都能去看他啦。 不让转……李慧气哼哼的想。怎么办呢? 过了几天,李慧又跟李爱国和钟晓兰说要转学的话。 “陈舒乔就在实验小,她说她们学校可好了。我要是转过去,还能和她一个班——那就有人和我玩儿了。”李慧厚颜无耻的扮天真,仰着小脸看李爱国两口子。 李慧在少年宫认识一个很精彩的朋友,叫陈舒乔。她是舞蹈班的,只比李慧大一岁,却因为上学早,所以和李慧同年级,也是小学四年级。陈舒乔扎扎实实学了六年舞蹈了,在整个少年宫就属她晃眼,长得漂亮,舞跳得好,学习还好。要说起来,没上少年宫之前,李慧从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小小江辽市居然有这么多小天才。那年代还没有多少家长注重培养孩子的特长,能把孩子送到少年宫的,要不就是孩子又特别拔尖的天赋老师推荐的,要不就是自己来学的。自己来学的那些那孩子,家长的见识、都素质很不一般的,这样家庭走出来的,不用说都很出彩。难道自己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还能让一群毛孩子比下去?那可真是叔能忍婶都不能忍了。不知不觉的,倒认真起来,学得也更上心了。有这么一个东西,和你努力与否无关,和你是不是长大成|人无关,据说这东西叫做艺术。有些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在它身上有所成就,有些人却往往能年少成名! 围棋界有句话叫“二十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其实这句话适用于整个艺术界。岁月的历练是能让艺术沉淀的更深沉更有韵味,但初生之犊的灵性和热情,同样也能让艺术耀眼生花。 上辈子李慧就不是多么有天赋的人,当年学画画开始是为了可以名正言顺不回家,后来也是因为除了画画,她再找不出其它特长了,为了升学,还是要坚持了下来。画得久了,倒慢慢喜欢起来,每次对着山水静物一点点构图描色,都能让李慧忘了生活中的不尽如意。所以,这回李慧在想自己要干点什么的时候,首先就选了画画。毕竟有上辈子的底子,李慧学起来还算游刃有余。时间空出来了,溜达到舞蹈课的练习厅,里面正有个女孩在红毯上旋转,腿轻轻抬起,柔韧的像新柳一样,不禁羡慕起来,于是又学了舞蹈。那个女孩,就是陈舒乔。 李爱国他们也知道李慧在学校不合群,为此,他们和顾老师也交流过几次,但一直也没什么好办法。 其实李慧自己当然是无所谓的,如果非得让她和一帮小孩儿跑赛捉迷藏的,那才真是要了亲命了。但现在要转学,这个就被拿出来说事儿了。 “要不……?”钟晓兰迟疑地看着李爱国。钟晓兰弟弟钟晓瑞去年调到了教育局,其实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李爱国现在在市政府干的正好,想找人办个转学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行!”李爱国抽了口烟,“这都四年级了,还有两年小学就毕业了,转什么学?没朋友就自己交去,你既然能和陈舒乔成好朋友,和别的孩子也没什么不行的。” 说完,也不理李慧哀怨的小眼神,就打发李慧回屋睡觉去。 李慧憋着嘴一步三回头,趁李爱国不注意赶紧给钟晓兰做口型,无声地哀求。 钟晓兰最见不得李慧这可怜的小样,赶紧点点头,使了个眼色,意思会帮她说话的。 等晚上两口子关了灯,钟晓兰又和李爱国提了李慧转学的事,李慧在学校一个玩伴都没有,也着实可怜。 李爱国叹了口气:“我知道。谁让她非要跳两级的?和同学距离拉得太开,人家排斥也很正常。这是她自己造成的,就要她自己解决,转学未必是好事儿,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在这里不管怎么说还有老师照顾着,新学校……再说,哪能她说咋地就咋地?咱们家不兴这么惯孩子。” 开头钟晓兰还符合这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看了李爱国一眼。李爱国这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对她也好的没话说,但真到了原则性问题,钟晓兰是一点儿也插不上话的。也就是说,他本质里是很大男子主义的。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李慧关于转不转学的问题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从心里来说,她也认为李爱国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一想到李慧的可怜巴巴那小样…… 哎~钟晓兰叹口气,希望到中学能好吧,也不算长吧,还有两年…… 时间已经进了十月,秋老虎还抖着余威。早晨晚上已经要穿外套,中午却能热得人只能穿衬衫。小学的周三下午没有课,李慧吃过午饭就坐上了去市一高的公交车。时间还没进入九零年代,马路上车没有那么多,治安也不混乱,家家的孩子都是脖子上一串钥匙,放学后自己回家,像这种周三下午没有课的时候,那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哪里像后来,孩子动一步都要家长跟着,更别说给孩子配钥匙了——估计那么干了,别说家里财物不保,恐怕会连孩子一起丢了。 市一高虽然是重点高中,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小太无害的原因,门卫也不管事,李慧每次来都顺顺利利的进去了,连个过问一声的人都没有。 现在正在午休,操场上三三俩俩的都是学生。李慧熟门熟路的奔小操场去,那里有篮球场地,上两次她这个时间来都是看到他在玩篮球。离得老远她就听见吆喝声,三块篮球场地,六个篮筐,没有一个空闲的,这帮小子都毫不吝惜的挥洒着热情,扫了两眼,她就发现了王宏斌。小操场地势比大操场低很多,学校干脆在两个操场的坡地上修了台阶,台阶后种了一排柳树,不但分割了大小操场,还算给小操场弄了个天然看台。 台阶上稀稀拉拉的坐了几堆学生,有男有女,李慧找了个离这些人远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撑着头看王宏斌打球。 王宏斌正和另外几个男生斗牛,队伍也很好区分:那三个光着膀子,王宏斌他们穿着背心。大中午的,太阳还很毒,光膀子的都热汗淋漓,王宏斌他们背心也穿不住。他把背心一直往上卷,卷到胳肢窝那里,下面露出精瘦的腰和隐隐的腹肌,汗水溻透了背心紧紧贴在肩背上,年轻的肌肤涂了油般在阳光下闪光。每次弹跳起来都拉得身体笔直,李慧甚至看到他一滴汗水顺着腰椎的空隙滑落下来,呵呵呵……李慧捧着脸傻笑。何其有幸啊~能见到他这样的时光。 打预备铃的时候,他们才恋恋不舍的收起球,台阶上立刻走下来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接过他们球,笑着说什么,这帮男生就跑到操场边的水龙头那里去了。王宏斌也不怕水凉,开了水龙头直接把胳膊和脑袋伸到水流下冲着,边洗边扑棱,扑棱的水花四溅,尤其一撸头发,那短发就带起一小片水雾,阳光下好似彩虹,李慧忽然看见一个女生跑到水槽边,等王宏斌洗完就递给他一条毛巾。王宏斌及其自然的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头发,顺手把毛巾挂到了脖子上,招呼着同伴往教室走。那两个女生也跟他们一起回了教学楼。 李慧不由站起来,一直看着他们进了教学楼,半天没动地方。 打了上课铃,原本嘈杂的操场变得安静。李慧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小操场边,心里万分的不是滋味。 无可否认,在李慧的心里早已经认定了王宏斌,把王宏斌当成了卡着戳的私人物品。而可悲的是从某些方面来讲,此时王宏斌却并不认识她。上辈子遇见王宏斌的时候,李慧二十二,王宏斌三十。对王宏斌的青少年时期,李慧是不熟悉的,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没有哪个男人到三十还没谈过恋爱。而现在她早早的就认识了王宏斌,但还是没办法。早在看到十四岁的王宏斌的时候,李慧就想到过这个问题,但那时只是想想,并没有亲眼见到什么。而现在呢,那个女孩为什么不给别人毛巾偏偏给他?傻子也能看出来她们是一直看他打球的。怎么办?难道就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王宏斌喜欢别人,和别人亲亲热热?不不不!李慧做不到!光是现在看他和女同学亲密一点儿她都受不了!但如果这时候的李慧对王宏斌说“喂,你不可以喜欢别人,你将来要娶的是我”这种话——王宏斌会把自己当成有病的小孩吧? ——那可是初恋啊!成了……这当然不可能!必须不可能!但不成更可怕,那还不得让他惦记一辈子?!哪个人敢信誓旦旦的说忘了初恋?哪个人敢说从没梦见过初恋情人? 呜……怎么办?李慧难受了。 李慧又装文艺了。 这是陈舒乔的看法。陈舒乔性格疏朗,最看不上李慧一脸忧郁装深沉的样儿。她最近听说个词叫“文艺青年”,也不管意思对不对就安在李慧脑袋上了。 “喂,快到时间了,你不上课啦?”眼看快要开始上课了,李慧还摆着那个姿势,一点儿要动的意思都没有,陈舒乔忍不住问了。 “唔……我不想上了。”李慧干脆趴到栏杆上,好像骨头都被抽走了。 “咋地了呀到底?你妈打你了?” “呸!我妈才不会打我,但比那严重多了——我爸不让我转学。” “你还真想转呀?我们那破学校我早呆够了,我班的同学也特别讨厌,你看,新买的!早上我妈好好给我系的蝴蝶结,都开了……”陈舒乔转头给李慧展示头上绑马尾的粉纱巾,此刻只胡乱的绑了个扣。 李慧噗的笑出来,小男孩就这样,越喜欢越欺负,估计陈舒乔在班里也没少受罪。 “你笑,你还笑,你这是幸灾乐祸——我不和你好了!”陈舒乔气的转过身子。 “哎哎~”李慧拍拍陈舒乔的后背:“我不笑了还不行嘛!”这小孩也太爱生气了。 “哼!”陈舒乔别别扭扭的转过来,“我跟你说真的,我现在成天盼着快点毕业,小学一点意思也没有。” “嗯。”李慧明白:“你也不用在意这些,你看我,我在我们班一个朋友都没有呢,这不也挺好嘛?再说,我觉得你班同学还是挺喜欢你的,你看,至少有人和你闹着玩儿啊。”说着,她摆弄了一下陈舒乔散乱的蝴蝶结。 “才不是呢!一到下课她们都一堆儿一堆儿的,上厕所都有人陪着,就我没有。哼!没有就没有,她们不喜欢我,我还也不喜欢她们呢!”陈舒乔撅起嘴来。 “那是因为你太棒了,别的同学怕你把他们都比下去呗~”所谓曲高和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等你长大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那你怎么不怕?”陈舒乔瞪大眼睛看着李慧。 李慧呵呵地乐了,逗陈舒乔:“我怕什么?我觉得自己比你漂亮多了~” 陈舒乔瞪着李慧白净的小脸,没酒窝也没双眼皮,瞪了半天,嘟囔:“骗人!” 李慧哈哈大笑,起身拉起陈舒乔:“走,上课去!既然大家都嫉妒咱们厉害,咱们就要想办法变得更厉害才行~”俩人手拉着手背着画板进了少年宫。 陈舒乔和李慧成了朋友之后,就央告家里给她也报了美术班。陈舒乔跳舞有灵性,在美术上可就有点笨拙了。尤其李慧学的是素描,开始的时候,陈舒乔暗影打得惨不忍睹,老师瞅半天才问苹果在哪儿?李慧毫不给面子的笑倒。自此陈舒乔犯了倔劲儿,天天练天天练,也许真是艺术都是相通的,过了些日子,陈舒乔竟然真的画得有模有样的了,老师说,陈舒乔的画,很舒展。看着她得意的笑,李慧又叹气了——牛拉到哪里都是牛,自己果然很笨呐!重活了一辈子也没能变得厉害起来!看着身边这些家伙,她觉得有点泄气。将来怎么办呢? 李慧还没想好自己将来要干什么,能干什么。按说她这种开了金手指的,应该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吧,至少混个股市炒个房地产啥的,不说大富大贵吧,最起码能保一世衣食无忧——但问题是,就算在上辈子,李慧所向往追求的,也不是金钱。 李慧开始的时候被家人保护的太好,说句不知人间疾苦那是一点儿都不过分。自己本身又是学美术的,对仕途经济更是不太在意。说句好听的,叫木心无尘心地纯净,其实不过是只知风花雪月,很傻很天真。所以,虽然她重生了,变得踏实起来了,但她思考了好长时间也没发现自己能依靠这个干点什么事业。最后只能想:管那么多干什么?该怎么过怎么过吧。于是就随波逐流了。什么?你说趁着改革开放的经济浪潮奋勇争先,先弄个万元户?不不不,我们李慧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她既没这个头脑,也没这个魄力,赚钱,无论在什么年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这事儿不着急,现在自己还小,家里条件又不错,实在犯不着顶个小孩皮去操大人的心。等将来吧,等自己长大,记忆中那时候还是有几次哈腰就捡钱的股票牛市的——估计全国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实在是太轰动了。 现在的李慧只希望这一生都能和家人在一起,快乐的长大,好好的毕业,然后……和他一直到老。 看似平凡不出众的愿望,只有失去过的人知道这一切有多么难得。既然能有机会重新开始,就不要再失去获得幸福的机会。 第 9 章 “哎,鲁研又去找老师了,你赶紧的也去!”陈舒乔鬼鬼祟祟的靠过来,捅咕李慧。 李慧提笔的手一动,差点毁了画:“哎呀,你做啥子呦!”最近学校新来了个四川老师,口音重得很,一时间同学们都学老师说话,李慧也学了几句。 “啧!你怎么不知道着急呢?鲁研又跑老师那儿去了,肯定是为了名额的事儿,你也去,看她还好意思磨。” 全国少儿之星书画大赛开始报名了,每个市级少年宫有两个推荐名额,国画一个,现代画一个,可以直接进省赛,省赛过了就是全国赛。而自己报名的,就要先参加市赛,有的地区大,听说还有区赛。李慧她们少年宫就属于有推荐名额的,所以这些天消息灵通的家长都盯上来了。如果能参加全国大赛,不,不用说全国大赛,就是能在省赛上弄个名次,那也是好大的脸面呐。那时候虽然还没涉及到中高考加分这类实际问题,但家里都是独生子,一家就一个,自然的就更在意一些,那是什么都要比一比的。 “我不去。名额爱给谁给谁,你要相信老师~”李慧放下笔,开始端详自己的画。 “你这人!”陈舒乔抬高声音,发现有人看过来,赶紧装作和李慧一起看画,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和别人说啊——我妈可听说了,这次比赛省里很重视,如果能在省赛上取上名次,全市的中学随便挑!” “真的?!”李慧心一动,要是真能上个重点,也许自己也能考个好大学?不用怀疑,李慧的理科是出奇的差,从上中学开物理化学开始,就没及过格,小学能仗着学的简单混个好学生的名头,中学肯定就原形毕露了。而且李慧坚信,就算自己再活十辈子,也肯定会死在数理化之流上,更不用说,上中学就要学英语……一提到英语,李慧就觉得眼前金星一顿乱晃。 陈舒乔翻了个白眼:“废话,我骗你干嘛?你没见鲁研平时傲的,眼睛恨不得长脑袋尖上,这回也开始围着老师转了?!我告诉你,你可别让她比下去,最烦她这种人了。” 李慧乐了:“就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傲?你没听你的外号都叫‘孔雀公主’了?” “哼~那能一样嘛?!我那是真本事!”陈舒乔得意的说。暑假的时候,她参加了省文艺大赛,凭着一曲孔雀舞获得了冠军,还上了电视呢。 “哦哦,我失言了,您是真本事,请公主恕罪~”李慧装模作样地弯腰。 “好说~”陈舒乔抬着下巴摆摆手,又说:“我跟你说,我前天下课的时候,看到鲁研她妈拎了好大一个包来,走的时候就没了,你说是不是她给老师送礼了?” 那年头给老师送礼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就陈舒乔的小脑袋能想出这个来,李慧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了。 “嘿嘿……你别这么看我,其实这段时间上我家送礼的也不少。”顿了一下,赶紧说:“我妈可没要。还有啊,这事儿我妈不让我跟人说,你可别给我说出去啊!” 李慧“哦”了一声,好奇的问:“你妈是干什么的啊?” “我妈是公路局的……”见李慧还看着她,就又补充道:“科长。” “哦~”李慧点点头,了解。其实很正常吧,每个年代都少不了挖门爬窗户往上爬的,现在改革开放了,人们的思想也放开了,虽然没达到后来没钱不办事无利不起早的地步,但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懂得送礼办事了。 陈舒乔也问李慧:“你妈干什么的?” 李慧说:“她是图书馆的。” “呀,那你看书不就方便啦?”陈舒乔一脸羡慕:“那里有很多图画书吧?” “你羡慕这个?”李慧心想长大你就知道,你妈可比我妈有权多了。只是不知道那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恩,我妈都不让我看小人书。”陈舒乔叹气。 “那等有时间,我带你去我妈单位,咱们看一天怎么样?中午饭也在哪儿吃,让我妈给咱们买好吃的!” “太好了!”陈舒乔高兴起来,紧接着又担心:“我妈不让怎么办?” 不让啊……李慧眼珠一转:“没事儿,实在不行让我爸去说,我爸最会讲道理了!” 陈舒乔一个劲儿的点头,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哎?不对!”陈舒乔懊恼的说:“我不是和你说鲁研的事儿吗?你怎么还不去呀?一会儿老师要是被鲁研说动了就晚了!” “哦,晚就晚呗!赶你讲话了,我也是有真本事的,不怕进不了省赛~”李爱国刚升了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就算李慧再不通实务也知道,论关系,老师是不会把她挤下去的,论本事,那就更不怕了。 “你、你真是!哎呀!气死我了,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哈哈哈~”李慧大笑出来,傻丫头,就爱乱用词,你知道太监是啥吗?她看着陈舒乔眉目乱动、气鼓鼓的样子,忽然想如果一辈子都能有这么一个朋友,应该是件很快乐的事吧。 周末的时候,李慧果然鼓动钟晓兰给陈舒乔的妈妈打了电话,邀请陈舒乔来图书馆玩儿。李慧趴在钟晓兰身上,耳朵贴着话筒听陈舒乔妈妈客气了一通,同意了,乐得抱着钟晓兰就亲了下,钟晓兰撑着笑又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回头戳李慧的脑门:“先说好,不许淘气啊!” 李爱国瞪眼:“你不是又想什么鬼主意了吧?我告诉你,把人孩子接过来就老老实实在你妈单位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听见没?敢出幺蛾子我把你零花钱全扣喽!” “在你们眼里,我就那么淘嘛?!”李慧嚷嚷了一句,撅着嘴跑了。 其实李爱国这点零花钱,她真没看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每次见到都给她,钟晓兰也总背着李爱国塞给她三毛五毛的,所以李爱国这一天一毛……咳,也很重要,一个月三块呢,够坐车去市一高好几个来回的了。 哦哦哦,买好吃的去喽,一定要好好招待陈舒乔——这可是李慧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配得上朋友这两个字的朋友。 江辽市到清远镇的绞线车每两个小时一趟。对王宏斌来说,一周只有星期日休息,每个星期都回家是不可能的。他基本上两个星期回去一次,周六坐最晚一班四点半的车回去,住一宿,周日下午再回来。好在周六是没有晚自习的,所以王宏斌中午就收拾好东西,把包带到班级,放学就拎包直奔车站,要不然来不及。 王宏斌赶到车站的时候,离发车就剩几分钟了,他扛着包挤进买票的队伍,嘴里抱歉:“对不起,快开车了,麻烦下~”大家本来都排的不耐烦,遇到一个这么能挤的就有人发了骂了几句,王宏斌听了也不生气,照样往前挤。 好不容易买好票,他又脚不沾地的往车站门口跑——这种末班绞线很多时候都不在站里等着,直接去门口反而更方便。他一出门就看见要坐的车正好开过来,他想都没想扛包就奔车子去,刚抬腿就感觉什么东西撞到自己腿上了,然后就听见“哎呦”一声。 声音还很稚嫩,他顿下脚步低头一看,一个小女孩正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看也不看自己,拍拍身上的土就要过马路,看目标很直接,似乎也是自己要坐那趟车。 “哎!”王宏斌连忙伸手拉住小女孩的胳膊。 小女孩回过头。 王宏斌说:“你是不是也要坐马路对面那个车?这是车站,你看着车啊!” 小女孩笑了,眼睛弯弯的,睫毛很黑,王宏斌就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宏斌哥!”小女孩叫。 “嗯?”王宏斌愣了。 “我是李慧呀——李爷爷家的慧慧!”你居然没认出我!李慧觉得有点委屈,自己白在车站蹲点了。上个星期没等到王宏斌,回去晚了还挨了李爱国一顿训。 “慧慧?”王宏斌瞪大眼。这真不怪他没认出来,这么大的男孩子根本就不会注意一个□岁的小女孩长什么样,如果慧慧是在军工厂大院里,或者是和家长在一起,他是肯定会认出来的,但这么冷不丁的一个人在车站冒出来,他能认出来才怪。王宏斌吃惊之后就左右张望的找,想看看李爱国或者钟晓兰在哪里。 “你别找了,就我一个人。”李慧拉王宏斌。 “你怎么自己跑这儿来了?” “我要回去看爷爷奶奶呀!”李慧理直气壮的说。 王宏斌“哦”了一声,对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来说,根本没觉得单独行动有什么不对,王宏斌父母工作忙,自己也是这么晃荡大的,听了李慧的话也没多想,说:“那正好,我也回家,咱们一起。” 确认了李慧已经买了车票,王宏斌拉着李慧的手一起上了车。李慧看王宏斌踮着脚把大包行李放到置物架上,心想,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有一百七十公分了吧?难道他从高中以后就没怎么长个子?想起上辈子王宏斌不高大但稳如泰山的架势,李慧微微笑起来。 “笑什么呢?回家高兴的?”王宏斌坐下后一偏头就看到李慧瞧着自己笑得……怪亲的。 “唔~宏斌哥你回家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李慧当然不能实说,眼珠一转,问。 呃……王宏斌尴尬了,笼统的说:“都是衣服。” “哦~”李慧悟了。肯定都是脏衣服……这个懒散的家伙。想着眼里就禁不住带了笑意。 “都是不穿了的。”王宏斌赶紧说,然后又好笑:嗨!我解释这干嘛! 车子晃晃荡荡的,还没出市区的时候,不时的有人拦车上来,因为目的地一样,所以等出了市区车速就快了起来。李慧和王宏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李慧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王宏斌高中生活,然后表达了自己对之的向往和好奇。王宏斌就说有机会带她去玩,李慧立刻顺杆爬说下次就去找王宏斌,她还没吃过食堂的饭呢!王宏斌哈哈大笑,说好,只要她不嫌难吃,他就带她去。 聊着聊着,李慧就安下心来。所有的焦躁不安都变得越来越远。车窗外天高云淡,大地一片金黄,秋风吹过,如一片细浪起伏。 第 10 章 古人说:坏事呀是好事的好哥们,俩家伙说不定啥时候就互相串个门。老祖宗真没骗咱!李慧美滋滋的想。 她背上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包,乐颠乐颠的往市一高院里走。 上次她“孝心突发”自己回家看爷爷奶奶,把爷爷奶奶乐够呛,把看到李慧留条,随之连夜赶来的李爱国两口子吓够呛。估计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李慧牙一咬眼一闭,都做好挨打的准备。没想到这时候天降救星,王宏斌来了。 王宏斌是被他姥爷派来给李爷爷送烟丝的,没进门就听见李爱国大嗓门的训李慧,没听几句就明白了,赶紧进屋说“这事儿怪我!” 老李家全家都被王宏斌的话弄懵了,关你什么事儿? 李慧也有点犯傻,瞪着眼睛看王宏斌,心说难道他知道了? 王宏斌三言两语讲明白俩人在车站遇上的经过,然后说:“李叔,这事确实是我想的不周到,我没想到你们不知道,要知道慧慧是自己跑回来的,我就给她送家去了——也不能让你们着这么大急。” 听明白前因后果,一家人都缓了缓劲儿。李爱国先作为父亲感谢了王宏斌一路上对李慧的照顾,钟晓兰又作为母亲邀请王宏斌没事儿到家来玩,等王宏斌走了,李爱国的气儿也下去了。 钟晓兰私下教训李慧:“你这丫头胆子太大了!想看爷爷奶奶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虽然清远车站离你奶奶家不远吧,但也得走半个小时呢,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有个万一怎么整?还好这次遇到王家孩子,这事就算过去了,要是再有一次,你爸怎么打你我都不拦着!” 话是这么说,可钟晓兰到底疼李慧,对李慧好的她都放在心上。周末的时候特意让李爱国去接王宏斌来家里吃过一次饭,后来听说李慧王宏斌学校玩儿过,还跟人王宏斌在食堂蹭过饭,就在不忙的时候做了好吃的,装保温饭盒里让李慧给王宏斌送去。 于是李慧就乐呵呵的来了。 李慧去教室外面等王宏斌,估摸这个时间他们快下课了,果然她等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打铃声。随着老师一声下课,教室里立刻炸了锅!几个腿快的同学拉开门就往外跑,李慧赶紧靠墙,这帮家伙冲劲不是一般的大,她听宏斌哥讲过,这几个都是去食堂抢饭的好手,拦了他们的去路容易死无全尸。 结果一个男同学看到李慧后突然刹住,回头朝教室喊:“王宏斌,你妹!” 就听里面王宏斌在里面回一句:“干你妹!” 李慧的脸腾的就红了。外面那同学也是一愣,说:“真是你妹!” “啊?”王宏斌跑出来一看,傻了。 听到的同学都哄笑起来。 “你咋来了?”王宏斌瞪着李慧。最近学校旁边开了个书店,专门租漫画小说,那些港台的小说正在班级流行呢,里面骂人的话大家都会说几句。王宏斌在军工大院一直被各种好评包围着,其中一条就是有礼貌,结果今天当着全班同学说脏话就让慧慧听到了,一时间真有点下不来台的感觉。 李慧也被他那一句雷的要死,倒不是李慧多受不了王宏斌骂人,恰恰相反,而是她那一刻不cj的自动把那句话引申了,于是就动作不能了。听到王宏斌恼羞成怒的问话,也没反应过来。 倒是旁边的同学喊:“还去不去食堂了?一会儿没好吃的了!” 于是王宏斌问李慧:“你吃没呢?” 李慧也缓过来了:“我吃过了。我妈给你做的好吃的。”说着举举手里的包。 “哎?走走走,快去食堂!”一听有好吃的,旁边那同学赶紧接过包,伸手虚搂住李慧往食堂带。 “魏杰!”王宏斌打掉他搂李慧的手,“见吃不要命啊你?!别吓着慧慧!” 李慧顺势转到王宏斌的另一面,拉着他的手,拍拍背后的书包说:“哥,书包里还有呢。” 魏杰嘿嘿的笑起来,李慧觉得他看她背包的眼睛都放光了。 市一高中的食堂不怎么样。环境是倒是很干净,主要是东西太难吃。那时候没有对外承包一说,食堂的大厨就是后勤老师,还是男老师,估计原来也不会做饭,菜到他手里就一种做法——炖,炒菜也是炖菜,炒的土豆丝能和土豆汤玩无间道。 王宏斌让魏杰去打饭,然后找了空桌子坐下。 李慧把背包交给王宏斌,帮他一样一样把菜拿出来。保温饭盒里是炖的羊肉丸子冬瓜汤,一路上怕洒都是李慧抱着来的。书包里是两样热菜:软炸蘑菇和青椒肉段,还有半个剃了骨的冷切肘子。 这几样东西一摆出来,李慧立刻听到周围桌子的抽气声。那时生活都已经改善不少了,但第一没哪家能整天吃肉,第二,在这儿吃饭的基本都是住校的,都几个星期回家一次,食堂的饭真是吃得够够的了,按王宏斌讲话,吃时间长了,闭着眼睛分不出是萝卜还是土豆。 王宏斌也愣了,问:“慧慧,婶儿怎么做这么多啊?!” “我妈说了,让你去我家你也不去,干脆做好了给你送来呗,以后想吃啥就告诉她——可不是白给你做的啊~你下次回家可得提前告诉我,我还想和你一起回去呢。”李慧说,这样他就不会多想了吧。 可没想到王宏斌眉头皱的更深了,说:“这算个什么事啊!下次你啥时候想走我提前去接你。你回去告诉婶儿以后可别这么费心了。” 李慧憋着嘴,“我知道了。其实是我爸单位分了肉,我妈说反正也放不住,就做了好多,让我也给你送点儿来——是我自己还想回去看爷爷奶奶,才这么说的。我爸妈都忙……” 王宏斌柔和了目光,隔着桌子揉揉李慧的脑袋:“哥知道了,下回回去还带着你——回去替我谢谢婶儿。” 魏杰回来的路上,多了两个尾巴,都是和王宏斌一个寝室的哥们。李慧抱着王宏斌的水瓶子看他们抢肉,乐得前仰后合的。 王宏斌送李慧到车站,俩人约好了一起回清远的时间,等车的时候,王宏斌还特意去路边的小零售摊买了汽水糖。 粉色的、小小的、做成汽水瓶模样的糖用玻璃纸包着,甜甜的、酸酸的、凉丝丝的融化在舌尖。 第 11 章 北方城市雪下得早,李慧放寒假的时候,已经大雪封山了。爷爷奶奶家虽然是平房,但军工厂统一供热,屋子里还是温暖如春。 李慧趴在被窝里看小说。还有三五天过年了,少年宫也放了假,于是李慧在家蹦跶几天,就被李爱国一脚踢到爷爷奶奶家来了。 “大宝子,起了吗?”奶奶穿着旧工作服,带着医用白帽子,推门进来,见李慧醒着,顺手照屁股来一巴掌:“快起来,起来吃完饭找个地方玩儿去,奶奶今天要扫房。” 李慧一骨碌坐起来,围着被就露个脑袋:“我爸妈不是说了嘛,这些活儿等他们放假回来再干,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奶奶别干了。” “等他们?黄花菜都凉了,过年前事儿多着呢,他们也忙——赶紧的,起来吃饭。”李奶奶笑着说。 “哦,”李慧答应一声开始穿衣服,“那奶奶,我和你一起干吧~” “呵呵!”李奶奶坐在床边看李慧穿衣叠被,顺手帮忙递个袜子之类的:“大宝子都知道帮着奶奶干活啦~” 李慧收拾好了,跟着奶奶到客厅,一看,好家伙,家里所有家具都被幔布苫上了,只饭桌上摆着饭菜,旁边放一块叠着的幔布,看来只等自己吃晚饭,就连饭桌一起蒙上了。 李慧吃饭的功夫李奶奶已经把李慧住那屋也拾掇出来了,抱着李慧的大衣坐在旁边等李慧。 “你上你张婶家看电视去吧,要不上你刘爷爷家也行,他孙子昨天也回来了,叫大虎的,以前你们一起玩过,记得不?” “大虎?不记得了。”李慧摇摇头,王宏斌也放假了,不知道他们都玩啥,整天不在家。 “哦,那你爱去谁家就去谁家吧,就一上午,中午奶奶给你炖肉啊~”李奶奶见李慧瘪了嘴,赶紧哄。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和奶奶干活~”吃晚饭,李慧吭叽。上别人家看动画片?和别的孩子玩?快拉倒吧。 “行啦!奶奶知道大宝子最孝心,但这些活儿你可干不了,等我乖宝长大了,再帮奶奶干啊~”李奶奶帮李慧穿好大衣,边说边带着李慧往门口走。 “我现在就大了……”李慧不情愿的嘟囔。 “恩,大了!过了年就十一了!”李奶奶敷衍的应着,看着李慧穿好鞋,出了门,又嘱咐:“中午就回来啊!” “哦,知道啦。”李慧出门没多远,就开始站在路中间发呆:上哪儿去呢? “人间大炮,一级准备!……”房头那边忽然转过来一小帮孩子,其中一个一边倒着走,手里一边比划着,这帮小家伙速度很快,等李慧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到跟前了,那孩子倒着走也没个直线,李慧和他向住了,两下没躲开,倒被一脚猜到鞋上,俩人都摔了跟头。 “哈哈哈……” “哦~克赛趴下喽~” 孩子七嘴八舌的起哄。 “小鬼子倒下喽!”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大家乐得更欢了。 “你,你们欺负人!”那孩子站起来,顾不得管李慧,先红了眼圈:“我好心好意给你们讲动画片,你们不听还欺负人!” “呸!瞎显摆什么?你以为就你们城里有电视呢?告诉你我们是不稀看!” “就是,我爷爷说了,小日本的没好东西!” “你崇洋媚外,你是汉j!” “我不是!”小男孩终于哭了。 “呦~小鬼子掉猫尿喽~” 孩子们又是一顿哄笑。 这军工厂的大院里,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和军人有关系。尤其还有一些老辈上参加过革命的,风气正的很。孩子们从小受影响,虽然看到好看的动画片也忍不住会看,但平时却绝不会拿这个做游戏。也就是说,看个热闹行,但要是凑到一块做游戏,那玩儿的绝对是八路军打鬼子! 这孩子估计是外院来串亲戚的,现在学校正流行《恐龙特级克塞号》,见这里没人玩儿,以为他们不知道,忍不住就给他们讲起来。可惜孩子很天真,根本没看出来这些伙伴不爱听。 李慧拍拍身上的雪,说:“行了,别闹了, 重生之犯错第4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看一会儿人家大人找来,你们回家非挨揍不可!”那孩子不听话挨揍是大院的传统,果然杀手锏一出,混小子们一哄而散。 李慧也想走,但一转头看见还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小男孩,就不落忍了。 “喂,你别哭了,快回家吧,看一会儿脸该冻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这里靠近山区,绝对的滴水成冰。 “我,我,呜……”一见有人哄,小男孩更委屈了。 李慧叹口气,拿棉手闷子给他擦眼泪,“你是谁家的呀?”小男孩睫毛很长,挂着眼泪显得更黑了。 “我是来舅舅家串门的,我叫王兆。” “哦,别哭了,回家吧。”李慧安抚完小孩就想走。 “其实他们不对,我爸说了,人家比咱们好的就要学!像日本这样的,更得学!学完做的要比他们还要好!让他们永远都赶不上,气死他们!那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王兆抽噎一声,小声但坚定地说。 “恩,你爸说的对,那你就好好学,将来气死他们!”李慧敷衍,转身要走。出来也有一会儿了,真有点儿冷。 “我一定好好学!将来我要做出全世界最好看的动画片——不给他们看!”王兆狠狠点头。 动画片?全世界最好看的? 李慧慢慢转回来:“你说你叫什么?” “王兆。” “几岁?” “过了年就十一了!” 李慧风中石化了……十多年后,漫画界有这么一个传奇:传说有个叫王兆的人,他连续三年在国际动漫节上摘得金冠!平时笑语从容、温文有礼的他却在被粉丝昵称为“兆殿”的时候怒红了脸。他说: “这个称呼日味太浓了,请大家换一个,要不然直接叫我王兆就好。日本漫画曾经风靡世界,你们一时改不了这个习惯,我也可以理解。在这次动漫节上,有人说中国漫画在崛起,我觉得用这个词不对,用在这里也不合适。我们的祖先发明的笔墨纸砚,现在还是世界上最高雅的艺术之一,我们的敦煌壁画,再过一千年也仍然会那么辉煌。所以,我们在小小漫画上有一点进步,真的不敢用‘崛起’这个词——漫画也只是书画的一种,中国从未倒下,又如何妄谈崛起?!漫画,不过是玩玩儿,小道而已,既然喜欢玩儿的人这么多,那就玩儿好,玩儿出咱们自己的精彩,让别人跟着咱们玩儿,带着世界一起玩儿!”说完,他微微笑了,凤目微斜,语气嚣张。 就是这个微笑,就是这一段话,当年被无数网站贴吧博客转载,而王兆,也成了网上飚红发紫的第一人! 李慧当年曾经很崇拜过这个人,高深的画艺、但现在……但现在!李慧左看右看,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个恣意谈笑,才气逼人的漫画天才和眼前这个红着脸,努力忍着泪的小屁孩联系在一起。 “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没告诉我。”王兆等了半天,李慧也没个反应,他不禁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慧。”李慧木着脸。 “几岁?” “过了年十一。”继续木脸。 “哦……咱们一样大啊……” 恩,是呀,一样大啊,当你第一本漫画销量过百万席卷大陆的时候,我刚趔趔巴巴考上大学呢;当你成名的系列漫画被拍成电影、动画片,进军国际的时候,我还在为挂科苦苦挣扎;当年你的作品被译成十多种语言连续十八周赢得全欧销量第一的时候,我正应付着新工作;当你被日本五大漫画社联名邀请去日本指导的时候,我正……其实,咱们不过一样大啊…… “那,你家住哪儿?我能去找你玩儿吗?我有可多动画书了!” 李慧抬起胳膊,指了指奶奶家的大门。 “哦,那,那我先回去了,我跟舅舅说一声,下午就去找你玩儿吧。”见李慧点头,王兆乐了,“那就这么说好了啊!我下午去,吃过饭就去!”跑出去一段儿又回过头来,“我带动画书给你看啊!可好看了!” 李慧眼看着王兆小棉球一样越滚越远,慢慢的回过神儿来。 王兆啊!那是王兆啊!此时李慧一点儿不冷了!她激动啊~她兴奋啊~——下午他来找我玩儿,要不要跟他要签名呢?要不先合个影?想到等王兆大红大紫之后,在万千粉丝的羡慕嫉妒恨中,斯斯然摆出和王兆小时候的合影……李慧嘿嘿傻笑起来。 “哎?这不李爷家圆宝吗?” 李慧笑得正得意,忽然听见有人说。她立刻反映过来这是说她呢,不禁眉往上挑,转身刚想还嘴,却在看清来人后转为眉眼弯弯。 “哥!”李慧噔噔噔跑过去,小皮靴踩得冻地橐橐响。 “听着声是又胖了?”王宏斌身边的家伙喷笑出声。 “哥~”李慧不干了,手闷子像个大面包,噗噗地拍王宏斌的胳膊。 “差不多得了啊,你当兵当得还越来越回去了,小孩呀你?!”王宏斌拍着李慧的脑袋,训董天阳。又问李慧,“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慧搂住王宏斌的胳膊,推推被拍得有点挡眼的帽子,仰着小脸说:“前天回来的。哥你哪天放假的?放几天了?都玩儿什么去了?怎么总看不着你影儿呢?” “哎?你这是审贼呢?还是怕你宏斌哥丢了啊?哥也两年没见着你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董天阳又接茬。 李慧哼了一声,不理他。这个董天阳在职高混了一年,那一年李慧每次跟王宏斌回家都能见到他,他这人最没正形,见面就爱逗她,捏脸起外号不说,还总说她胖——她才不胖呢,那是婴儿肥!宏斌哥都说了,可爱着呢! 王宏斌说:“我也才回来没几天,这两天正好你阳哥休探亲假,我就和他在山上转了转,下套子去了。” “下套子?”李慧瞪大眼,“还什么时候去?我也要去!” “不行。” “就去一次~” “听话,等哥套了兔子给你吃。” 董天阳插话:“哥告诉你——山上有狼,狼最爱吃小红帽~” 李慧挑着眉,用眼角斜董天阳:“骗人!崔爷爷说过,当年兵团过来的时候就把狼打绝了,早就没狼啦!” 董天阳怪叫一声:“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崔爷爷那都哪年的事儿了?现在又有了,知道不?说不定半夜还会下山,专门抓肥嘟嘟的小孩……” 王宏斌抬手给董天阳一下子,又转头安慰李慧:“别听你阳哥瞎白话,山上要有狼我们也不敢上去了。天这冷,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呢?” “我奶奶在家扫房子,让我出来玩儿——我没地方玩儿去。”李慧缩缩脖子,把下巴藏到围巾里。 “咋不上我家呢?就在这儿冻着?”王宏斌一听,立刻领着李慧往自己家走。 董天阳跟屁股后头喊:“我回家换鞋,一会儿去找你啊!” 王宏斌答应一声。 李慧爷爷家离王宏斌家不远,前后趟房,转个弯儿就到了。这个时候王宏斌家照例没有人,他姥爷虽然去年退休了,却参加了一个什么老革命团,整天在老年活动中心泡着,比上班还用心。家里虽然没有人,门却是没锁,只从里面挂了下,这院子的人都这样儿,有个意思表示家里没人就完了,根本不担心丢啥东西。 “下次再有这事儿就直接上我家,家里没人你就自己看电视。”王宏斌脱了大衣,蹲下身解鞋带。 李慧一看,王宏斌脚上穿的是那种特别厚的乌拉靴子,被雪埋了大半截,进屋立刻挂了一层白霜。 “宏斌哥,山上好玩吗?”李慧换了鞋,脱了大衣,坐在皮凳子上看王宏斌忙活着收拾靴子。 “还行吧,就是雪大,没敢往里面走。今天就下了四五个套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逮着东西——你坐炕上去,椅子上凉。” 虽然是供热房,很多有老人的人家却保留了土炕。一是老人觉得睡得舒坦,二是家里回来个人啥的住的宽敞。李慧爷爷家也有,这样过年过节李爱国一家和李爱党一家都回来的时候才住得开。 李慧听话的挪到炕上,眼睛跟着王宏斌转。 “慧慧看电视不?” “不看。” “哦,那吃苹果吧?” “你拿过来,我削皮,咱们一块儿吃。” 王宏斌把苹果篓子拿到炕上,又去厨房找缓好的冻梨,这时候,董天阳进来了。 董天阳已经从上到下换了一身,厚重的军大衣换成了天蓝色的收腰羽绒夹克,帽子带一圈白毛,下身是牛仔裤、军钩靴,身板溜直,再加上嘴角勾的那抹笑,倒有点风流谁家少年的意思。 “怎么还没换完衣服?你墨迹什么呢?”董天阳见王宏斌从厨房出来,立刻冲着他嚷。 “再等会儿,马上!”王宏斌把冻梨、瓜子统统推到炕上,对李慧说:“慧慧,你自己在家玩儿,中午我家没人做饭,你自己找个地方吃饭去,完了下午要是没地方去就还上我家来,听见没?” 李慧答应一声,问:“你们去哪儿?” “哥有点事儿。”王宏斌没说要哪儿,直接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阳哥,你们干啥去呀?”李慧不太高兴了。 董天阳一脸坏笑:“带你宏斌哥开荤去。” “开、开荤?”李慧只觉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开荤,那不是…… 董天阳洋洋得意:“你宏斌哥上学都上傻了,我要不再带着他见见世面,他就真成书呆子了!” “你,你……”李慧一眼看到换好衣服出来的王宏斌,立刻从炕上站起来,“哥你别去!” “恩?慧慧乖啊!自己看电视吧,要不看小人书也行,都在原来的地方呢。”董天阳已经打开门开门,里一半外一半的等王宏斌了,王宏斌边说边往外走。 “哥!”李慧真急了,这一声儿都带哭腔了,她忘了在炕上,一步就垮了出去。 “慧慧!” “圆宝儿!” 李慧只觉得脚下一空,身子横着就栽了下去,腿上一阵剧痛,然后整个身子就被抱到了王宏斌怀里。 “你别去你不许去……等慧慧长大……慧慧嫁给你……呜……哥你别去!……”李慧哭了,只觉得自己疼得不得了,不得了,却不知道怎么止疼。 “慧慧哪儿疼?慧慧乖,先别哭,告诉哥你哪儿疼?”王宏斌一把把李慧抱起来,手急切得上下摩挲。 董天阳也奔了过来,稍微按按李慧的胳膊腿,说:“骨头没事儿。” 王宏斌放下心来,把李慧放到炕上,李慧却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他只好自己也上了炕,把小小的李慧抱到腿上,轻轻的哄。 董天阳把李慧的裤腿卷卷,抓着她的脚慢慢活动,“还行,慧慧站起来,看看。”当兵的对外伤多少都有点儿经验。 “慧慧?”王宏斌低头。 “哥,不许你去……”李慧呜咽。 “恩,哥不去。来,站起来。” “你等着我……” “恩,等着你。” “真的?” “真的。” 两人一个要求一个哄,把董天阳整得哭笑不得:“你俩墨迹什么呢?站起来看看疼不疼,快点儿!” 王宏斌给李慧擦擦眼泪,跪在炕上,扶着她慢慢站起来。 李慧站着。 “走两步!”董天阳抱膀看着。 王宏斌伸胳膊托着李慧的两只手,李慧刚往前走一步就“啊”一声叫了出来。 “哪边儿疼?这边儿?”王宏斌扶着她问。 李慧猛点头。 董天阳一条腿跪在炕沿上,上下摸了摸:“没事儿,右腿顿了一下,可能脚脖子得肿,热敷就行了。” 王宏斌安顿李慧在炕上坐好,又那个枕头垫到她后背上,自己去烧热水。 “圆宝儿,笨死了!”王宏斌出去,董天阳坐到炕边上逗李慧:“又胖又笨!多大了还能从炕上掉下来~” 李慧哼了一声,扬眉:“董天阳!你太坏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带我哥去……那什么,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呦厚!哥都不叫一声——还这辈子跟我没完?”董天阳乐了:“说说,怎么个没完法?” “你!反正不许你带坏宏斌哥!晚上我就去告诉董婶儿,看她不打死你!” 董天阳乐得更欢了:“哦~原来就是告家长啊?!那你去吧,哥不怕!哥是成年人,兵都当了两年了,好不容易放假回来出去耍一回,估计你董婶儿不能揍我。” “你、你!”李慧从来不会吵架,两辈子加起来也不是董天阳的对手,偏偏董天阳说得还挺是那么回事儿,心里又急又气,咬着嘴唇要哭。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我们乐呵呵的圆宝儿怎么又下雨了?”董天阳一看李慧要哭,有点儿傻眼。这小孩以前可好玩儿呢,怎么逗都不哭,惹急了就是瞪大眼睛憋着嘴,气鼓鼓的不理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呢?“不去不去,我们都不去,不就是去游艺厅打个游戏嘛,我们不去了,在家陪我们圆宝儿——乖圆宝儿快别哭了啊~” “游艺厅?”李慧眨巴着眼睛:“打游戏?” “啊,你宏斌哥连街霸都不知道,傻死了,我得趁这几天休好好教教他,要不出去说是我董天阳的兄弟,不够丢人的!” “你说开荤,就是……就是打游戏?”李慧不确定的问,那自己这不是…… “啊,那还能是啥呀?——你、你、你、你以为????”董天阳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你、你别胡说!我才没那么想!”李慧也结巴了。 董天阳忽然想起李慧是怎么摔到地上的,以及刚摔倒时的哭喊。那时候他和王宏斌都着急看她摔得怎么样,对她的话根本是过耳不闻,而现在想来……他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李慧,然后慢慢笑了:“哎呀,原来我们圆宝儿长大了,想当新娘子了!” “我、我……”李慧本来不敢让人知道的心思被董天阳一语道破,一时手足无措起来。看董天阳笑得气人,不由把心一横,嚷嚷:“怎么了?我就是长大了,就是要嫁给宏斌哥!关你什么事儿?!” “噗~哈哈哈哈~!”董天阳乐得直拍腿,冲厨房喊:“斌子,快出来看媳妇。” 李慧急得直打董天阳:“不准你和宏斌哥瞎说!” “好好好,我不说——那你说说,哥帮你保密有什么好处啊?哎呦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好处好处!你除了欺负我就不会干别的!”虽然每次董天阳都逗她,但也是真的护着她,在她心里,和哥哥一样,所以才敢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心思。 “行了,”董天阳伸手去捏李慧的脸,“哥不要好处了,省得我们圆宝儿记恨我。” 李慧一扭头躲开董天阳的手,板着小脸说:“以后你不准捏我脸了啊!我都长大了!” 董天阳抬手顺手摸摸李慧的脑袋,也一本正经地说:“恩,是长大了,都知道想婆家了。” 王宏斌端着热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李慧红着脸,轮着小胳膊使劲地揍董天阳,董天阳转过身给李慧个后背,哈哈大笑。 “怎么了?你又逗慧慧了?你说你还有没有点儿出息了?”王宏斌直接下了判断。 董天阳跳起来,给王宏斌让出炕沿,看好戏似的抱臂站在一边。 王宏斌把毛巾扔到热水盆里,捏着手指拧出来,试了试温度,把热毛巾敷到李慧细嫩的脚脖子上,李慧烫得一缩脚,被王宏斌一把压住,“慧慧乖,忍忍,万一肿了就不爱好了。”王宏斌说着,也不抬头,另一只手伸出去,安抚地拍拍李慧的腿。 李慧虽然烫得直嘶嘶,却再没缩脚,在王宏斌拍她的时候,微微地笑了。 那是什么样的笑呢?那是一种幸福的、满足的、欣喜的、满是情谊的笑…… 董天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微微扬眉:“丫头,你当真的?” 李慧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这两年到底发生什么了?董天阳想,开放了,搞活了,十岁的小圆宝儿都知道喜欢人了——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第 12 章 李慧的脚脖子最后还是有点肿了,不严重,只是走路的时候有点儿疼。王宏斌和董天阳最后当然没去成镇上的游戏厅,倒陪着李慧在王宏斌家消磨了一上午。本来中午王宏斌说做饭,后来李慧说奶奶让她回家吃,于是三个人就都跑到李慧奶奶家蹭饭去了。那时的邻里关系和现在没法比,谁家大人不在家,孩子在邻居家吃饭简直太正常了。那是进屋就可以端起饭碗吃的,连个招呼都不用打。 王宏斌到底没舍得让李慧走,就这么几步路是他背回去的。李慧搂着王宏斌的脖子趴在王宏斌背上,董天阳在一边偷偷做鬼脸。李慧只当没看见。 到李慧奶奶家门口的时候,李慧坚持让王宏斌把她放下,如果就这么背回去,奶奶非担心不可。三个人进屋就闻见香香的肉味儿,董天阳先窜进厨房:“奶奶,我们都来了!” 李奶奶在厨房答应一声,然后就听见董天阳哎呦一声,估计是偷吃肉被李奶奶敲了。 王宏斌告诉李慧在沙发上老实儿呆着,自己进厨房帮着摆桌子。 李慧看着王宏斌里出外进的拿碗拿筷子。王宏斌十八岁,已经隐隐有了上辈子初遇时的影子。跟那时比,此时的他更瘦一些,也更外放一些。五官里一双浓眉出彩,笑时飞扬怒时斜立,生动的诠释出少年心性,不像后来时,一派的沉稳练达,喜怒不惊。 过了年,他就十九了,该高考了。自从他升了高三,学习就紧张起来,李慧再不能隔三差五的去找他,他也从两个星期回一次家变成一个月回一次家。这次寒假,他们补课到小年才休息,听说初六就开学,下半年想必更忙吧?! 李慧自己过年十一,也小学毕业了。上中学就算长大了吧?那时候,他再不会把自己当成小孩儿了吧?不会把自己的喜欢当成玩笑话吧?想到自己几次借机撒娇,搂着王宏斌的胳膊说喜欢,王宏斌拍小狗似的拍着她的头微笑,她都感觉一阵窝火——又甜蜜又窝火。 可是等自己上中学了,他也就上大学了。今天是自己误会,但在大学保不住会有人喜欢他,或者他喜欢上谁的。王宏斌现在对自己,不过是对邻家小妹妹的宠溺喜爱,反过来想,如果是自己,也不会把比自己小八岁的孩子的话当真的。注定要看着他经历青春的烦恼吧,这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参与不进去的属于他的年少时光。想到这里,李慧不仅有一种君生我未生的无力感。 四个人吃完午饭,饭桌还没收拾下去,王兆就来了。 他抱着好几本漫画,穿得像个球似的滚进屋里来——真的是滚进来的,他抱着书没看清门槛,摔倒的时候又没舍得撒开怀里的书,于是就像个包子似的滚了一圈儿。幸好他穿得多,也没摔坏哪儿。 几个人哈哈大笑,李奶奶赶紧把王兆拽起来。 “王兆?你来啦~”李慧眼睛一亮,上午过得太刺激,她差点忘了和他的约定。 “唔……”王兆对自己的出场方式很恼火,简单答应一声就不说话了,脑袋恨不得低到地上去。 王宏斌和董天阳看李慧有了玩伴儿,互相看了一眼,一致向李奶奶告别。 李慧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人到底不忍心,许诺了镇里的松糖之类的好吃的,说好了晚上来看她,李慧才又开心起来。 等他们一走,李奶奶就把李慧和王兆撵到屋里的大炕上去了。炕上的小桌摆着很多瓜子苹果冻梨冻柿子的,李慧把吃得挪了挪,把王兆带来的漫画书放到桌子上。 一下午,俩人吃着零食看着漫画,过得很惬意。李慧上辈子考学工作都和美术有关,也算是圈里人,对王兆这样的大神是很自然的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而王兆此时却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想想啊,能在这样仇日的大院里,找到和他一起看漫画的小孩,多不容易啊! 冬天天黑得早,当李爷爷回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天都黑透了。李奶奶见孩子玩儿的高兴,打发李爷爷去王兆舅舅家说一声,留王兆吃晚饭,王兆开始不好意思,只摇手,后来见李爷爷没当回事就去了,而舅舅家也没来信儿说不行,才留了下来。原来大院的邻里是这样的——王兆第一次发现,这个似乎处处和他格格不入的军工厂大院里,有着外面找不到的脉脉温情。 吃饭的时候,李爷爷问王兆小家伙将来打算干什么啊?——没办法,他们那辈的老人家就爱听孩子有远大的理想——听说王兆想当画家,更乐和了,隔着桌子摸摸王兆的头,高兴地说“画画好!我们家慧慧画画可好呢!去年在省里还得了个二等奖——全市的中学都抢着要!你们两个小朋友以后多互相帮助,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慧慧~” “爷爷!”李慧造了个大红脸——让人未来的大神问她这个小透明画画的事儿?这也太不靠谱了。 王兆却答应一声,认真的点点头,又跟李慧说:“你在省里得过奖?你太厉害了!” 看着王兆崇拜的目光,李慧有一种特别荒谬的喜感。李慧想说,孩子,你要淡定,等将来你拿国际大奖拿到手软的时候,就知道省二等奖到底是个啥了。 吃完饭又玩了一会儿,李爷爷才送王兆回家。等李爷爷回来,就顺手要插门。李慧赶紧跑出来,不让插,说要等王宏斌呢。 李爷爷听了就笑:“傻大宝子,不用等了,这眼看都八点了,他们肯定不来了。等明天早上你再去找他们。” 李慧不让,李爷爷拗不过她,只好陪她一起等。李奶奶拿出毛线织毛衣,李爷爷搂着李慧看电视。 快九点的时候,李慧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似睡非睡间,听到门口扣扣两声,轻轻的,也不知是不是幻觉。 “奶奶,好像有人敲门。” 李爷爷和李奶奶本来没听见,这时候仔细听听,李奶奶笑了:“还真是。”扬声喊,“门没锁。” 立刻,就见王宏斌和董天阳拎个大兜子进来了。 “圆宝儿,等急了吧?”一进屋,董天阳就挤眉弄眼地说。 “哎,你们还真来了,行啊,都是小男子汉,说话挺算数!”李爷爷一见这俩孩子这么晚了还真来了,不是糊弄自家孙女,立刻开夸。 “李爷爷,这话说的,我们还能骗慧慧?”王宏斌也笑了,把兜子放到李慧身边,说,“看看,哥给你带的——你阳哥把补助都花了!” 李慧一边打开兜子,一边问:“那你呢?” 王宏斌一乐:“我提前把压岁钱支出来了。” 兜子里上面是一个包装袋,里面有松糖,年糕之类的小点心;下面却是个粉红色的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红白相间的绒线围巾,帽子手套都有,毛又长又软,摸起来就暖暖的。 “哎?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花这个钱?”李奶奶先叫出来。那时候家家都是自己织围脖帽子,手套就是自己做的棉手闷子,这东西在商店买,要贵很多呢。就算家里条件不错的,也不会去花这个“冤枉钱”。 王宏斌笑着说:“奶奶,这没啥呢,我们俩一起凑的,也没花多少钱。这是给慧慧的新年礼物。” “就是,过了年我们圆宝儿就上中学了,上中学就是大姑娘了,咱当哥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是不是啊小才女?”李慧跳了两级,在院子里出名的学习好,董天阳总调侃她。 李慧不理会董天阳的调侃,抱着帽子围巾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谢宏斌哥!”李慧站到沙发上,冲王宏斌笑。 “那我呢?”董天阳叫。 “哼,我才不感谢你呢!让你老给我起外号!”李慧扭过头,鼻孔朝天地说。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李奶奶搂着李慧,用手指头点她脑门。 王宏斌董天阳走了以后,李慧也被安置回屋睡觉去了。那套围巾被李慧放在枕头边上,不时伸手摸一摸。心里一时高兴一时惆怅。快睡着的时候想:如果自己的压岁钱也能自己说的算就好了!那自己也能给他买礼物了。 王宏斌的套子虽然下的少,但收获还不错,李爷爷说是因为雪太大,小动物们在山里找不到吃的,才到山边上来的。后来他们又连着上山三天,收头天的套子,顺便下新套。听董天阳说他们一共套了八只山鸡,五只兔子。俩人给李慧送来三只山鸡两只兔子,晚上李奶奶炖了一只山鸡一只兔子,那味道香得,李慧恨不得把舌头也吃下去。 李爷爷笑眯眯地喝口小酒,说,这算是借了慧慧的光了? 说的留下吃饭的王宏斌和董天阳都红了脸。王宏斌说,哪儿能呢!是孝敬您老的,哄着慧慧高兴呗。 一句话李慧当场给了王宏斌一个后脑勺,任王宏斌怎么哄都不回头。董天阳看热闹乐得打跌。 这个新年,是李慧过得最热闹的新年。因为不光自己一家,一向在婆家过年的姑姑一家也回来了。姑父刘宝刚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去年母亲也走了,于是一商量,就都到李慧爷爷家过年了。一是大家凑到一起热闹,二是也免得刘宝刚每逢佳节倍思亲。 刘思也上小学三年级了,比过去稳当多了,不再上蹿下跳的,耗子窟窿掏三把。两个女孩子一起剪窗花,和李奶奶贴年画;李爱党和钟晓兰下厨;李爱国和刘宝刚把院子里里外外的归置利索,全家团座,热热闹闹的迎接新年。 吃完饭,李爱党和李爱国钟晓兰把桌子搬到客厅包饺子,刘宝刚给俩孩子做小灯笼,李爷爷李奶奶领着孩子玩扑克。包饺子的时候,李爱党看看在里屋的李爷爷,忽然压低声音问李爱国:“大军过年前找你去没?” 李爱军是李爱国二叔家的孩子,按说亲戚很近,但因为老一辈上有点小误会,一直不太亲近。 李爱国一愣:“没有啊,他要找我去吗?找我干啥?”李爱国现在在政府干的不错,有不少亲戚找他办事之类的,但二叔家的孩子还真没去过。 “没去就好,去了你不用理他。”李爱党说。 “怎么了?”钟晓兰问。 李爱党轻蔑的一撇嘴,说:“还能怎么?自己工作不好好干,就想找便宜!” 李爱军和弟弟李爱民比李爱国还小两岁,要说两家的纠葛就有点儿遥远了。当初李爷爷复原后分到兵工厂上班,没多久和李奶奶结了婚,李奶奶也是兵工厂职工,由于兵工厂属于军管区,所以□的时候也没受太大影响。但李爷爷的弟弟就不一样了。李爷爷的弟弟在地方上工作,地方上闹的厉害,后来李爷爷的弟弟竟被定为□,理由尤其可笑,因为他家的孩子名字是随着大哥家取的,中间也是爱字。本来叫爱国,爱民,爱党,爱军的,都是好意思,可架不住有心人搅事儿,硬说这名字其实映射了“爱国民党”,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李爷爷弟弟全家成了□。李爷爷一家都在大院里倒没什么,李爷爷弟弟家可没少遭罪。 那时候李爱民才十几岁,看着别人在大街上打妈妈,就和人打了起来,被红小兵一顿砖头拍进了医院,红小兵还威胁着医生不让给治,结果左手的骨头接的晚了,有点错位,一直到长大了还抬不高。 李爷爷正好去城里看弟弟,见家里这么个情况差点没哭出来。当时就要接他们来大院住。但李爷爷弟弟弟妹却是天生的执拗,说什么也不走。反而看李爷爷一身工作服,衣衫笔挺的,倒起了反感之心。只觉得自己一家都是吃了李爷爷家的挂落,结果人家啥事没有,自己家却倒了霉。从此见到李爷爷一家就冷嘲热讽,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李爷爷也是个犟脾气,一次两次忍了,时间长了也不上门拿热脸贴冷屁股了。就这样,两家人越走越远。 后来李爷爷听说弟弟一家总算平反了,也解决了两口子的工作,也给了这些年的务工赔偿,才总算放了心。 “大民不是接了二叔的班儿嘛,听说他们单位现在效益不好,总欠工资,就想换个地方。年前到二婶领他到咱家来了,红口白牙的就说等咱爸明年退休了,要接咱爸的班儿。二婶说,反正你家爱国也不接班,那名额空着也白瞎了,不如让爱民顶上,爱民要不是因为当年的事儿胳膊落了毛病,也不至于在那破单位混着,现在要房没房,工作也拿不出手,连个好对象都找不着——那话里话外的,好像大民是咱们害的似的!咱妈跟她说军工厂接班必须是直系亲属,二婶就说那好办,把大民户口起过来就完了,爱国在政府,这点儿事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把咱妈气坏了,她当吃糖豆呢,户口说动就动?班说接就接?咱妈说那恐怕不行,二婶就来了劲儿,说要找你们单位去,正好让政府评评理,看有没有弟弟一家因为哥哥遭了难,哥哥不管,只顾着自己一家享清福的道理。咱妈后来说跟咱爸商量商量,才把她们打发走了。咱妈怕咱爸生气,估计也没和咱爸说。” “大民不是有对象了吗?”钟晓兰问。 “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听说又黄了——还怪好姑娘不跟他,你姐夫他们厂就在他们厂隔壁,漆包线厂李爱民吃喝嫖赌,名声都传出去了,去年听说和谁搞破鞋,差点被开除了,谁不知道!” 李爱国不管这些传闻,他微微皱了眉,问:“姐,二婶来的事,二叔知道不?”在李家人观念里,这些儿事儿就该是爷们出面的,现在二婶自己带着大民过来,还不找李爷爷只找李奶奶,估计也是背着二叔的。 “这个可不知道——应该不知道吧,二叔那脾气,死要面子的,估计打死也不会求到咱家门上——我就生气二婶和大民,明明求着咱家呢,还摆出那么个态度,真不知道她们咋想的!”李爱党忿忿地说。 “这事我知道了,你别管了,告诉咱妈也不用操心,等过了年,我去二叔家看看。”李爱国定论。虽然他是家里的老小,但现在李爷爷年纪渐渐大了,家里很多事已经是他做主。 李爱党答应一声,就不再说了。李家的男人这点非常好,只要事情他们揽过去了,就不会再让女人操心——当然,操心也没用,等结果就完了。 不一会儿,李爱党就又和钟晓兰说说笑笑起来,谈论起孩子和衣服,李爱国闷头擀皮,开始细细思量二叔家的事儿,李爷爷李奶奶和孩子们的笑声一阵阵传出来,李爱国不由放下心事,慢慢的,也高兴起来。 北方过年,半大小子们是要在交子后,提着灯挨家拜年的。 李慧和刘思虽然是女孩子,却也爱跟着凑个热闹,本来李爱国想陪她们一起去,结果王宏斌和董天阳来了,李爱国就放心在家待着了。 李慧和刘思穿得暖暖和和的,一人手里一盏小灯笼,跟在大家后面,王宏斌和董天阳怀里抱着她们的吐球摇花钻天猴儿,跟着她们俩。 董天阳挤眉弄眼的点着一根烟,点着一个钻天猴儿。钻天猴是带着哨音钻进天空,“啪”的一声炸开。 李慧和刘思同时回头,就见董天阳叼着烟,得意洋洋地笑着。 “姐,他偷放咱们的炮!”刘思不干了。 “一个钻天猴儿而已,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李慧哄刘思。 王宏斌哈哈大笑起来,董天阳嘟囔一句,也笑了。 拜晚年小孩儿们开始放炮,这时候就看出孩子们的区别了。有些孩子胆儿小,无论放什么都是在雪堆里插好,点了就跑,有几次吐球没插牢靠,放到一半倒了下来,彩色火球突突地放了横炮,倒吓的小家伙儿们四散惊逃。有些孩子胆儿大,就用手拿着放小鞭,那帮半大小子邪乎,敢用手拿着放二踢脚,而董天阳更邪乎,他放二踢脚不是响一声就扔,而是一声响了之后再挺一会儿才扔,那几乎是出手就炸,吓得李慧直担心,董天阳却哈哈大笑。王宏斌比董天阳有谱多了,却是蔫坏,他把摇花捆成一捆,把小鞭夹到里面,一起点着,招手让李慧看小礼花,摇花嘶嘶地喷着彩花,不时的啪一声,是里面的小鞭爆了,小鞭一爆,摇花喷的彩花就被带得四散开来,真跟四散的烟花似的,孩子们围了一圈,拍着手叫好。 李慧抿着嘴看着,此时万家灯火,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炮竹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地飘起雪花来。 第 13 章 年初二,李慧跟着李爱国钟晓兰回到市里,去姥姥家拜年。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各种走亲戚拜年,同事、朋友,一圈走下来,李慧的衣服兜鼓了。李慧看着钟晓兰把粉红色的大团结存进银行,数着存折上的数字嘿嘿傻笑。李爱国说了,等她上中学,就让她经济独立。 李慧只去陈舒乔家玩了一天,没过几天就十五了,又过几天又开学了。 小学的最后半年,班里的孩子们还是很用功的。在用功的同时,班里也若有若无的游荡着一丝气氛,说是忧伤吧,好像不对,说是离愁吧,也不确切。李慧班上的同学都十三了,有些上学晚的就十四了,这个岁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多少明白点毕业的含义了。于是班里开始流行一种东西,叫做同学纪念册,几乎是人手一本,在每个同学之间传来传去,互相写着些鼓励的话,或者祝福的话。 即将的离别使人宽容,平时见面就打架的对头也和平起来。就算李慧人缘不咋滴,还是收到很多要求留言的纪念册。李慧本来被这气氛搞的也挺伤感的,结果晚上回家后,翻开一页纪念册就乐了,越往后看越乐,最后干脆笑岔了气,在桌上捂着肚子直哎呦。同学录上是这么写的: 青山青水青少年,再见就在不知道哪一年…… 还有文艺的:就算我们从此天涯两地,我的祝福也会永远陪着你,跟着你的脚步到四面八方…… 有握手言和的:虽然我们以前关系不好,希望再相见时我们仍然是朋友…… 还有搞怪的:祝你前途无“亮”…… 李慧估计这是对头吧,结果一看是好友,平时上厕所都搭伴儿那种。李慧真是囧了,这,这要她怎么写呀?最后只好在每本册子上写上祝福的话,比如一帆风顺之类的——李慧觉得自己和这些同学相比,实在是太没创意了,就又在字的旁边加了副“一帆风顺”的简笔画。 李慧第二天也去买了本纪念册,从第一桌开始传——这些同学留言太有意思了,不留下来对不起自己。 大半个学期就在这种互相留言中度过了。有点儿乏味,也有点儿新奇。 王兆倒是和李慧成了时下很流行的一种朋友——笔友。班上李慧是唯一能收到外地来信的孩子,同学们对她的特殊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王兆的来信很有意思,开始是纯文字,后来时文字后面配插图,最后有些干脆就是四格漫画,把他的生活画下来,或者干脆画出要和李慧说的话。大神就是大神啊!李慧感慨。都好好收着,等将来穷得揭不开锅了就把这些手稿卖喽——呵呵呵傻笑起来。 刚入夏的时候,李慧去看过王宏斌一次。那次她是抱着同学纪念册去的。王宏斌领着她在小操场的台阶上坐着,李慧吃着冰糕,看王宏斌边翻纪念册边笑的前仰后合。笑了就好。说白了李慧这次来就是给他减压的。 夕阳西下,初夏的操场上渐次冷清下来。小鸟掠过摇动的树梢朝远处飞去,落日一抹残红染得万物披金。李慧看着王宏斌,少 重生之犯错第5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少年的眉目柔和在晚景里,薄唇抿着,不时牵出一丝笑意。忽然很想亲亲他。 “慧慧,其实你们同学挺有意思的。” “嗯。” “快毕业了知道后悔了吧?让你不好好和同学玩儿!等上了中学可别这样了,多交点儿朋友知道吗?” “嗯。” “我快要上晚自习了,送你回去吧。” “嗯。” “你怎么就嗯?舌头丢啦?” “哥……你好好考。” “嗯。” “考完了就来找我……” “好!”王宏斌揉揉李慧的头发,“等哥考完了,带你吃烤鱼去~” “嗯!” 王宏斌牵着李慧的手,慢慢走到车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安静的李慧让他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儿迷惑,还有点儿浅浅的窝心。 时间晃荡着过了六月,过了七月。 这一年的夏天雨水很大。急一阵缓一阵的雨连连绵绵的下着。屋里很闷,李慧趴在窗台上,开着窗子看雨。 李爱国他们单位去年分房子,李爱国刚好赶到杠上,也分了一套三居室。新家在五楼,楼的间距很大,在李慧房间,通过楼和楼之间的夹空能看到一段伊河。 雨还在下,天空的云层却似乎变薄了一些,远处伊河上一片水汽朦胧。不知道谁家孩子在放《水手》,隔了一片雨听来,竟平添了一份苍凉。 “慧慧,电话!”钟晓兰在客厅里喊。 李慧光着脚跑到客厅,刚拿起电话就被那边震耳欲聋的音乐震得头皮一麻。 “喂?” “慧慧,你快来,我们在体育场呢,霹雳舞!快点儿!”陈舒乔的音线飚高到八度,“都是专业的,不来悔死你!” 李慧把听筒离耳朵远点,嘴对着话筒喊:“哪个体育场?” “五环!我在北二门入口等你啊!”不等李慧答应,就挂了电话。 李慧疑惑地把听筒贴耳朵上听听,发现那边确实挂了。 真是!陈舒乔这心急劲儿,用李爱国讲话一辈子也别想吃上热豆腐!外面还下着雨呢,五环体育场可是露天的,难道她们就在雨里看表演呢?也不说明白人多不多,让不让带伞。一般来讲,遇到大比赛人多的时候,是不允许带伞的,因为人群拥挤的情况下,伞很容易制造意外事故。真赶上下雨,穿雨衣可以,打雨伞就不行。 李慧换好衣服,翻箱倒柜的找雨衣,却怎么都没有。 “妈,我雨衣呢?”李慧跑到厨房,钟晓兰正戴着口罩收拾鱼。 “雨衣?在门口鞋柜上面你看看?大下雨天的你干嘛去呀?”钟晓兰的声音隔着口罩闷声闷气的。 “舒乔找我。我中午饭不在家吃了啊~”李慧按照钟晓兰的指点找到雨衣,套身上在门口换鞋,边换边问:“妈,你带个口罩干啥?” “没事,就是不爱闻这个味儿,太腥了!可能是阴天的事儿。” “不是感冒了吧?”李慧抬起头。 “感什么冒!你赶紧的,早去早回,下午你姑她们过来,刘思还惦记着你给她画像呢——带钱了吗?” “带了,妈,差不多得了,等我爸回来让他收拾,你要不舒服就躺着去。” “就你孝心!你自己怎么不收拾?卖我倒是挺顺溜!”李爱国回来了。他刚拉开门就听见李慧的话,看到李慧穿着雨衣,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问:“礼拜天你还折腾什么?一暑假也没着家!” “哎呀,爸,你回来的正好,一会儿你把我画笔画纸啥的都放咱家储物柜最上头那格的最里边——等刘思来了就说我整套画具都在学校呢,千万别给她玩儿啊……”李慧已经换好了鞋,从李爱国胳膊底下挤出去,撞得李爱国一拎兜水果跟着乱晃荡。 “早点儿回来啊!”李爱国喊。 “知道!” 李慧赶到五环体育场的时候,雨又有点大了起来,她离老远就见陈舒乔站块石头上踮着脚尖往里望。 “舒乔!”李慧喊。 “这里!”陈舒乔跳下石头,朝李慧招手。 李慧到她跟前,发现她只穿了一件防水的外套,头发和裤子都有点湿了:“怎么不说一声啊?我给你也带件雨衣。” “没事儿,这样挺好。”说了,拉着李慧往里走。 “我说你在哪儿给我打的电话啊?太吵了!” “我和我姑父表哥一起来的,用的姑父的大哥大——要不为了接你,我才舍不得出来呢——今天你就开眼吧!霹雳舞大赛!过这村没这店了~” 李慧此时已能听见震耳的音乐声,在雨里倒另有一番热闹。 “是你上大学的表哥吗?”李慧趴到陈舒乔耳边喊。 “就是!他也来比赛的,在省里那边没报上名!”陈舒乔喊。 李慧点点头,不说话了,此时两人已经到了比赛场地。虽然下雨,但并不影响年轻人的热情,尤其头两年霹雳舞刚流行的时候,简直大街小巷都是跳霹雳舞的。这两年虽然热度退下去点儿,但发烧友却仍然只多不少。李慧记得在迪吧出现之前,正经流行了很多年了。 陈舒乔拉着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半天才挤到一个靠近选手区的位置。选手区有椅子,但大部分椅子都放着包,人们都站着,有的甚至就站在椅子上。 陈舒乔和一个中年人打了个招呼,李慧意思的点点头——实在没必要扯着嗓子问好。她们直接站到留出来的椅子上,李慧抬眼一看,顿觉眼前一亮。 舞台不算辉煌,只是体育场空地上搭着一个简易木制表演台,表演台四角吊着音响,环绕立体声的舞曲从里面传来,似乎音响都跟着直震动。表演台前面一溜桌子,估计是评委席。舞台和评委席是真个体育场唯一有挡雨棚的地方。 没有绚烂的灯光,也没有炫酷的服装,有的只是年轻人挥洒不尽的热情和浑然无忌的飞扬。 李慧不会跳舞,她学舞蹈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跟着少年宫跳点儿儿童群舞,在这一点上,和陈舒乔是没法比的。陈舒乔简直是为舞蹈而生的,什么舞都能似模似样地跳出来,就像这霹雳舞,她能感叹那些随意的摇步、有张力的排腿、夸张的倒立和机器人一样的吊臂,而自己就只能看个热闹了——哇!人好帅!节奏真准!动作真漂亮——完了! 估计现场像李慧这样来看热闹的不占少数,反正不管哪个选手表演都是欢呼无数!下雨?这不正好嘛?!你没见有人的演唱会还要喷水龙头降温呢? 一场比赛让陈舒乔如此如醉,李慧也大呼过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出身舞蹈世家的表哥并没有得第一,宣布名次的时候李慧看了,第一的是一个带着银色头巾的少年,晒得黝黑的皮肤渗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画着骷髅的背心紧紧箍在身上,身材修长,腰背张力十足,一举一动都极富有节奏感。说实话他的扮相并不讨评委喜欢,但没办法,连李慧这半个内行都觉得他跳得太好了,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退场后,陈舒乔姑父开车来的,他们先把李慧送回家,然后一起去陈舒乔家。陈舒乔表哥还要再经过一轮复赛,虽然没拿到那唯一的直入省赛的资格,但也丝毫不见泄气。陈舒乔就更兴奋了,简直恨不得下场跳舞的是自己。 李慧到家的时候,李爱党一家已经到了。除了李爱党一家,还有一个人,李慧看着有一点儿眼熟却不认识。当李爱国让李慧叫二奶的时候,李慧吓了一跳,原来竟然是她! 这人李慧是有一面之缘的。那时自己住院的时候,这人曾经来过,站在病房里冷嘲热讽极尽能事,李慧昏昏沉沉的懒得理会,却因为这人说话太难听而忍不住睁眼,在钟晓兰把她拖出去之前看了看她,于是有了这一眼的印象。 此时这女人看起来比上辈子要好一些,至少没有那么深刻的恨意。她六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肤色暗黄,只是那双眼,在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二奶。”李慧叫了一声就拉着刘思进屋玩去了。客厅里气氛并不好,估计大人们是有事情要谈。 “二奶是和你们一块儿来的嘛?”进了屋,李慧问刘思。 刘思扯扯衣服上的花边,满心不高兴地说:“可不是嘛!本来我妈说好了先带我去商场买新凉鞋的,结果出门就碰上她,就一起来了。” “来干啥你知道不?” “那可不知道——我听她路上好像说什么爷爷奶奶的事儿,我也不明白。” 李慧前后想了想,连不起来,反正李爱国在呢,这些事儿用不着她一个小孩儿操心。 对这个二奶,她和刘思都是只听过没见过。知道有这门亲戚,也知道两家关系并不好。因为以前李爷爷被骂出来过,李爷爷一来脾气,就勒令李爱党和李爱国谁也不许去。这姐俩自然不会带着孩子去和他们家接触。 “姐你给我画画吧~!”在屋里实在无聊,刘思建议。 “那不行啊,姐画具都在学校呢,没带回来。等下次吧,下次肯定给你画。”李慧特别诚恳地说。 二奶走的时候,知道客厅大人在送客,李慧和刘思趴在门缝上看。她一走,这俩就出来了。 李爱党担忧地问:“把大民弄进客运站,就他那性格,万一出事怎么办?到时候你不会跟着吃挂落吧?” 李爱国一笑:“姐,没事儿,早我就跟那边打好招呼了,让他看车库,活儿轻省事儿还少,闹不出啥事儿来。” “你早办好了?”李爱党有点儿惊讶,“那怎么不跟她说?弄得她左一遍右一遍地找我。” 李爱国说:“一下跟她说了她以为这工作多好办呢,抻抻她们,省得上班生事。” 李爱党明白了,埋怨弟弟:“你想得到好!你明知道她不敢闹你,你说抻就抻了,这几个月她倒总去找我,今天十个鸡蛋明天两盒麦||乳|精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躲了。” “给你你就收着呗,反正她又没下药。” 一句话说的刘宝刚和钟晓兰都跟着笑起来。 “妈,我饿了!”李慧喊。中午光顾着看跳舞,一点儿东西没吃。 “中午又没好好吃是不?你再不好好吃饭以后就别出去了!”钟晓兰一猜一个准,“等着,马上做,一会儿就好。”说着进了厨房。 李爱党也跟进去了,不一会儿,钟晓兰就跑了出来。 厨房门一开,里面传出浓浓的煎鱼的味道。 “不行了不行了,闻这味儿就恶心,等你大姑给你做鱼吧。”钟晓兰扇着手,站到窗口透气。 “怎么了这是?”李爱国问,“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谁知道,像中暑了似的。”钟晓兰坐下来,李慧赶紧给钟晓兰倒水。 刘宝刚说:“这天时不正常,你们都注意点儿,听说医院现在老多人了,我们单位不少人都请病假了。”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李爱国担心了。 “没事看啥呀?我能吃能睡的。”钟晓兰乐了,招呼李慧和刘思过来吃水果。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饭,送走客人。 睡觉之前,李爱国对钟晓兰说:“明天还是去看看吧,我请半天假陪你一起去。” 钟晓兰还说不用。 李爱国皱了眉:“必须得去——我看着你吐了。” 钟爱兰这才不吱声了。她把头窝进这个男人的胸口,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但可能是幸福的感觉太过了,不知怎么,又生出一点儿酸楚。 第 14 章 王宏斌在楼下喊李慧的时候,李慧趴着窗户几乎没认出他来——他整个人都黑得发亮了,更瘦了些,不知怎么竟平添了几分精悍之气。 王宏斌招手让李慧下来,俩人就在小区里聊了会儿。 王宏斌和李慧说,他考完试第二天就去了爷爷那边,这是才回来。 “这几天有什么事儿没?”王宏斌问。 “没有!” “那你跟李叔说一声,明天我来接你咱们回大院?” “太好了!”李慧跳起来。暑假过去一半了,她一直也没回大院,就是等着王宏斌呢。 王宏斌和李慧说好明天返校取了毕业证后就来接她,没多留就走了。他晚上要和魏杰他们聚一聚,等高考成绩下来了,恐怕真的就各奔东西了。 李慧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一趟文具店,挑选了几盒素描铅笔,又买了一本速写本。不是那种普通速写本,是可拆装的那种。 买完东西李慧又在街上转了会儿,到家时已经五点多了。 没想到这个时间李爱国和钟晓兰居然都在家,李慧开门时吓了一跳。 “爸妈,你们都在啊?怎么屋里也没个动静?我还以为没人呢!” 李慧进屋就觉出气氛不对。李爱国和钟晓兰都在沙发上坐着,谁也没说话。她伸头看看,厨房也没有饭,干脆放下东西,绕到沙发中间,一屁股坐到茶几上,问:“怎么了?咱家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李爱国半天挤出两个字。 “慧慧回来了?慧慧饿了吧?我去做饭。”钟晓兰猛然惊醒般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往厨房走。 “妈~”李慧拉住钟晓兰,看着钟晓兰的眼睛。她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李慧再要仔细看的时候,钟晓兰却躲避的转开了头。 “爸,到底怎么了?”李慧急了,“你倒是说话呀!” “慧慧,别闹……”钟晓兰拍拍李慧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李慧不撒手,反而更贴近钟晓兰了。她眼睛盯着李爱国,脑袋靠到钟晓兰身上,忽然感觉鼻端闻到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那种味道曾经日夜陪伴着她,虽然事隔几年了,李慧却还是一下子就闻了出来。她愣了一下,问:“你们去医院了?” 李爱国和钟晓兰都愣了。 “是……谁怎么了?”李慧皱着眉问。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到、到底怎么了?”李慧的声音抖了。她不记得他们谁在她十几岁的时候生过大病,但既然一切重新开始,万一发生什么也不是不可能,难道说……“你们说啊!” 李慧忽然看见钟晓兰的包就放在沙发上,她立刻放开钟晓兰,一把拉过了包。李爱国按住李慧的手,说:“慧慧,我们都没事。” “那是怎么了?我要看病历!真没什么事儿,就给我看!”李慧抓着包不撒手。 “没事,就是、就是……你妈……你妈怀孕了。” “怀、怀孕了?”李慧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她回头看钟晓兰。 钟晓兰有点儿慌乱:“跟孩子瞎说啥!” 李慧又问李爱国:“真的?” 李爱国点点头。 传说中不孕的钟晓兰居然在嫁给李爱国这么多年后怀孕了!怀孕了!李慧震惊啊~迷惑啊~半天也没消化了这个消息。 “慧慧,我们商量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不……”李爱国咬了几次牙,都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钟晓兰低下头。 “那,是……胎儿什么的有问题吗?”李慧却是听懂了,但听懂了也迷惑了。 “?”李爱国和钟晓兰都没明白,一起抬头看李慧。 李慧想了半天,皱着眉头问“还是那个政策不让生?” “慧慧,我们有你就够了……”李爱国说。 钟晓兰点点头,一下一下摸着李慧的头发。 李慧愣住了,然后慢慢、慢慢地笑了:“可是,我要有小弟弟了,这不是好事儿吗?”她歪着头,微笑,“想想,以后我就不是独生子了!我有弟弟呢,就像姑姑和爸爸,舅舅和妈妈一样——多好啊~” 李爱国和钟晓兰出乎意料地看着李慧。 李慧走到钟晓兰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钟晓兰的肚子,微笑着把脸贴上去:“爸爸,妈妈,我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多好啊~咱们要他吧——就算单位不让也没关系,咱们不上班了,等慧慧长大了,慧慧养你们!” 钟晓兰抖抖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爱国站起来,一把抱住他生命中的这两个至亲,好半天才梗着嗓子说:“好。” “那咱们庆祝一下吧!今晚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慧慧饿了——妈妈肯定也饿了!”李慧笑起来,抬着脸问。 “你这个馋猫!”李爱国深吸口气,点点李慧的鼻子,笑骂,“就想借机去饭店是不?好!今天咱就上饭店!” “太好啦,我去换衣服!我要穿最漂亮那件!” 李爱国看着李慧蹦蹦跳跳跑回屋里,把流泪的钟晓兰紧紧拥进怀里。 而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李慧,在关上门后,也早已泪流满面了。 为了我,宁愿舍弃……拿什么报答你?我的双亲…… 在吃饭的时候,李慧小大人似的询问了检查结果,注意事项之类的,然后煞有介事的嘱咐李爱国一定要照顾好钟晓兰,最后说,她明天要回清远,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奶奶。 李爱国和钟晓兰面面相觑,问:“你自己回去?” 李慧笑了:“那什么,今天下午宏斌哥来了,他说明天来接我,一起回去。” 哦……李爱国明白了:“怪不得说那么多!原来你根本就没想管你妈呀,还说什么去给爷爷奶奶报告好消息——本来就是借口呀~” “不是!”李慧拉住钟晓兰的手:“妈你可别听我爸挑拨离间啊,你看,你看我也不会做个饭之类的,在家不是倒给你添乱嘛——我是和宏斌哥说好了,但也真是想给爷爷奶奶报喜的——没想不管你啊~让我爸做饭!要是他做的不好吃你就天天上饭店!” 钟晓兰被这对父女逗的笑出声来,一推李慧的脑袋:“行了,玩儿你的去吧!你不在家我倒省心了。” 第二天,李慧早早就收拾好东西,不时趴到窗口往外看。觉得脖子都抻长了,才看到王宏斌的身影。王宏斌东西也不少,行李和书这一次都要带回去,尽管这样,他还是接过了李慧的包。 李慧扎着两只手在王宏斌身边护着,很怕他摔了,倒差点绊倒他。 两个人到了小区门口,幸好这时候已经有了出租车。李慧还以为去车站,结果王宏斌上车直接爆了清远军工厂的地名。 司机回过头来说:“小伙子,到那地方可不近啊!” 王宏斌笑了:“知道,我们这是回家。” 车开了一会儿后,李慧悄悄趴到王宏斌耳朵上,问:“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王宏斌揉揉发痒的耳朵,笑笑没回答。 李慧捅捅他,他抓过李慧的手跟她玩手指头。 出租车比公交车快得多,他们到家的时候还没到中午。李慧奶奶看到李慧立刻笑弯了眼,倒近前却骂:“这小白眼狼,一点儿都不惦记爷爷奶奶,放假这么长时间了,才来!” 李慧扑上去,搂着奶奶撒娇,王宏斌只简单和李奶奶打个招呼,就扛着东西回自己家了。 晚上,李慧给爷爷奶奶通报了家里的喜讯,李爷爷乐得直搓手,李奶奶恨不得当时就找地方给他们打电话。又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决定第二天亲自去一趟市里。李奶奶考虑到去市里当天肯定回不来,于是安排李爷爷吃食堂,安排到李慧的时候,李慧举手说我去宏斌哥家吃。 第二天早上,李慧早早的起床,简单吃了早饭,王宏斌就到了。他自行车手把上系了个大包,另一面是渔具、马札,见面分给李慧一个桶,就带着她上路了。 晨风微微地吹着,带着乡间独有的泥土香,太阳刚升起来,不烈,晒到身上暖洋洋的。 李慧背着画夹子,一手拎着水桶,一手圈住王宏斌的腰,轻轻靠在他的背上,仰头看天。天是淡淡的蓝,远远的飞着几丝云彩,乡间小路并不平坦,仰头看久了,偶一颠簸,就感觉整个天像大海似的起伏起来。 王宏斌带她去的地方,是靠近山脚的一处小水湾儿,顺着水湾一直走下去,不远就是伊河的支流。水湾的水很平缓,李慧却知道其实它有几个地方很深,似乎是连着地下水的,所以即使是盛夏,站在水边,也能觉出一阵阵清凉。 王宏斌摆开阵势,先在老地方细细地打了个鱼窝儿,又到对面稍远的地方下了两处罩子,才回鱼窝儿这里,慢慢地装杆,准备下钩。 李慧跑前跑后地跟着,偶尔搭把手。这地方她跟着来过一次,还不算陌生。等他把一切都安顿好,开始坐在马札上钓鱼之后,李慧也找了个不远的地方支起了画架子。 他钓鱼的样子真专注,晨曦此时才穿透山间的薄雾,丝丝缕缕地洒落在他身后,从李慧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睫毛偶尔忽闪一下,像是在抖落沾在上面的太阳光。 两个人一个钓鱼一个画画,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 期间,李慧在王宏斌钓到第一条鱼的时候去鄙视了一下鱼的个头,王宏斌立刻就表示不钓了,中午的烤鱼也取消。李慧连忙晃着他的胳膊讨好,并且坚决认为她宏斌哥是世界上钓鱼最厉害的;王宏斌也偶尔来看看李慧的画,只觉得她画的眼前山水很繁琐,半天也画不出一朵花。王宏斌愁坏了,说,慧慧,实在不行咱别画了,你看你学习也不错,将来怎么也能上个大学,这么长时间,就是现种的花也开了,你看你这还是那两片叶子呢——别难为自己了。说着,怜悯地摸李慧的脑袋。李慧抓住他摸她脑袋的手,张嘴就是一口,王宏斌哈哈大笑,回去接着钓鱼。 中午的时候,王宏斌从大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柴火和木炭,先点着了,慢慢缓火。一上午他拢共掉了五条鱼,去掉两条太小的,剩下的三条都有一斤左右。但就这些肯定不够,王宏斌有去对面起了一个鱼罩子。罩子里大鱼不多,只有两条,倒是穿钉子之类的小鱼不少。王宏斌把那两条大鱼连同钓到的鱼一起收拾了,抹了作料准备开烤。 这地方窝风,火缓得慢,王宏斌让李慧拿把破扇子蹲在地上扇风,好快点儿缓火。李慧转着圈的扇,专把烟朝王宏斌的方向扇,王宏斌躲了几次发现了,不动声色的收拾好鱼,却偷偷藏了一枚鱼苦胆。收拾好鱼,洗净手,准备开烤了。他招手叫过李慧,李慧拿着蒲扇颠颠地跑过来,王宏斌说“啊~”,李慧张开嘴,忽然就觉得嘴里多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她直觉不好刚想吐出来,就被王宏斌捂住了嘴巴。 “呜呜哦呜……”李慧挣扎,却不小心咬破了那东西——她一时忘了挣扎,紧接着,脸就变了颜色。一时间眉目乱动,整张脸都抽抽到一起去了。 王宏斌放开手哈哈哈大笑,李慧赶紧吐,呸呸吐了好几口,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汪汪的,只觉得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宏斌取过水壶,蹲在李慧身边让她漱口,李慧狠狠瞪他几眼,才接过水壶漱口。 “喂,张嘴~”王宏斌笑看着她。 李慧嘟囔一句,还是乖乖地张了嘴。 然后,就感觉一股甜丝丝的,伴着椰香的奶味弥漫在嘴里。 “什么东西?”李慧含着糖,模糊不清地问。 “椰子糖。”王宏斌揉揉李慧的头发,“过来,咱们烤鱼。” 王宏斌准备的很充分,不但带了烤料,还带了几个馒头,还有一些青菜,主要是黄瓜西红柿之类的,虽然不能烤着吃,但很爽口解渴。鱼烤到一半的时候,他从兜里摸出了几个野果拧出汁儿摸在鱼上,说:“这是你阳哥告诉我的,他们部队在山里都这么干,说这么烤出来的东西都不腥,别有一番风味,咱们也尝尝。” “阳哥下半年还会回来吗?”李慧翻着王宏斌的包,看里面还有什么。 “不一定,上回来信说,他换防,转了后勤兵,好像有轮休,比原来强不少。但回家可不够。探亲假两年一次,这家伙早就用完了。” “他从来都不给我写信!”李慧抱怨,“你可不能和他一样啊!等你上了大学,要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信,听见没?” “每个星期?你当政治任务呢?” “就是政治任务!”李慧放下包,扑到王宏斌后背上,勾住他的脖子,“你写不写?写不写?” “写写!”王宏斌身子一踉跄,手里的鱼差点捅火堆里,赶紧答应。 李慧放松自己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她现在站着,比坐在马札上的王宏斌要高一些,正好可以吧下巴放到他肩膀上。她蹭着他肩膀,良久才说:“哥,你还没走呢,我就有点儿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呵呵,那你就跟着哥一块儿去呗,你不是小神童吗?直接上大学也不算个事儿。” 李慧朝他后脖子咬一口,咸咸的,有汗的味道。 “嘶~你这丫头,越来越爱动嘴了!”王宏斌一缩脖儿。 “哼!等你上了大学,有都是新同学,全国各地的都有,倒时候肯定就不记得我了!” “谁说的?全国各地哪儿来的都没有我慧慧可爱啊~我们慧慧全世界第一!” “唔?什么第一?”李慧问。 “第一厚脸皮呗!” “啊~!”李慧搂着王宏斌的脖子可劲儿晃,王宏斌差点被扳倒了,赶紧喊:“鱼、鱼~” 李慧松了劲儿,王宏斌笑眯眯地说:“这小驴儿还挺听话!”(北方吆呼牲口停下喊‘吁’,和鱼同音。) “我不吃鱼了!”李慧不管不顾地摇晃起王宏斌。 王宏斌哈哈一笑,放下手里的鱼,双手抄后抱住李慧的腿,站起身来开始转圈儿。 “啊~!”李慧吓了一跳,赶紧搂着他的脖子,紧接着尖声大笑起来。仰起头,天在转,低下头,地在转。 “还淘不淘气了?”王宏斌停下来,歪头问身后的李慧。 “淘气!”李慧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只对你一个人淘气。” “你这丫头!”王宏斌无可奈何地背着她往回走,刚他怕万一摔了烫到李慧,转圈儿的时候就奔着离火堆越来越远去的。 “哥……” “嗯?” “一定要给我写信啊——要多多的写,细细的写,把你每天干什么了都告诉我。” “……好。” “不能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我~” 王宏斌噗地笑出来,感觉背后李慧又乱动,赶紧说:“好。” 第 15 章 等到烤鱼终于吃到嘴里的时候,已经晌午过半了。 两个人烤鱼柿子的一顿混搭,也算是别有风味。这个时候路上热,王宏斌打算等太阳下去点儿再往家走。那时候正好罩子也该收了,晚上可以炸小鱼儿吃。 吃饭的时候,李慧已经向王宏斌汇报了晚上去他家蹭饭的意图。王宏斌听李慧讲了事情的原委,笑眯眯地摸摸李慧的头,说:“放心,饿不着你,有哥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李慧仰着小脸哼了一声,说:“就算饿着了你也不能饿着我,你地明白?” 王宏斌赶紧“惶恐”地点头哈腰,双手递上烤好鱼:“明白明白~太君请~” 下午的太阳烈起来,王宏斌把钓鱼摊子挪到有树荫的一面,也不坐马札了,干脆翘着腿半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头枕着空了一大半的背包,咬着草茎望天。清风习习,偶有山鸟啾唧,虫鸣细细,不知不觉地犯了困意上来。 李慧在不远的地方画画,不时看看王宏斌,发现他好半天没动,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李慧瞥了一眼自己的画,从笔夹里抽出彩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这家伙果然睡着了吧!李慧得意地咬牙微笑,跪到他身边,尽量轻地俯下身去。画笔越靠越近,眼看就要到他脸上的时候,李慧却停了手。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暗影。李慧忍不住伸出手去,隔空描画他的五官。这平平无奇,上辈子让她毫无感觉的脸,现在却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有形的眉、闭着的眼、微微翼动的鼻子,柔和擒笑的唇角——是睡前想到什么好事儿了吧……李慧皱皱鼻子,想,他的好事儿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倾上去,不自觉的闭上眼,靠近再靠近……直到彼此呼吸交缠。如果,如果再靠近一点点,就能吻到他了吧?唇上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但李慧却不敢再越雷池。 她闭着眼,却不知此时的王宏斌早已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他瞪着眼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看到李慧颤抖的睫毛受惊了的蝴蝶般微微颤动,以及感受到李慧的呼吸在皮肤上浅浅吹拂,绵绵的、软软的。 李慧慢慢退后,睁开眼,盯着王宏斌的睡脸,好半天叹一口,喃喃低语:“哥,等我长大……” 王宏斌听着李慧缓缓站起,听着她慢慢走远,他几乎能听出她的每一个动作,走路时衣料的摩擦声,脚步踩倒草茎声,甚至到了画板跟前,放下画笔的声音——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耳朵这么好使过。过了良久,王宏斌听李慧再没声响,偷偷张眼,发现她正侧对着自己,不知在画板上画些什么。 王宏斌偷偷松口气,这时才觉得后背一阵刺痒,赶紧翻身,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汗,汗水溻透上衣,贴到后背上,地上的草茎马蚤刮着,十分不舒服。他干脆坐起来,揪揪后背的衣服,一阵风来才觉得清爽不少。回头朝李慧看去,李慧也发现他醒了,举着画笔对他摇一摇,“大懒猫!”做着鬼脸嘲弄他,就像平常一样。 王宏斌把鱼竿收回来一看,果然饵已经被吃光了。他搓了一把脸,重新上饵放杆,然后盯着水面看鳔,不知不觉地发起呆来。 结果这一下午也没钓到一条鱼。李慧嘲笑他是专门来喂鱼的,后来干脆抢了他的鱼饵全都抛到了水里,叉着腰对着他嚣张的笑。 王宏斌没了饵,离收罩子还有一段时间,就跑到李慧身边看她画画,结果一看画板,还是上午那幅画,那半朵花都没什么进展。 “这一天就画这么点儿?”王宏斌伸手刷地翻到画纸的,然后不敢相信地贴上去仔细瞧了瞧:一只肥猫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上钓鱼——这不算什么,关键是那猫分明长着他王宏斌的脸! “混蛋丫头!”王宏斌大喝一声,转身才发现李慧早跑出老远了。 “大懒猫!”李慧得意地笑。 王宏斌一把扯下画纸,刚想毁尸灭迹,却发现下面还有一张,这回钓鱼的总算不是王宏斌了,换成了李慧,画里的李慧穿着猎装,得意洋洋地挥着手里的鱼竿,鱼线那头一条鱼正要被拽出水,王宏斌顺便瞄一眼,立刻倒抽一口冷气:那鱼可怜兮兮的模样不是王宏斌是谁!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王宏斌咬牙。 “我不过去!” “你过不过来?” “我就不过去!” 王宏斌乐了,直接过去抓人。李慧尖叫着飞跑,却三两下就被王宏斌抓到了。 “大王饶命!”李慧被王宏斌一把扛起来,大头朝下的赶紧大呼救命。 “说!怎么办?”王宏斌直接把她扛到画架子前。 “大王说咋办,咱就咋办。”李慧很识时务。 “恩,”王宏斌放下她,两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脸严肃地说:“那你就重画一幅吧。就画——”他想了想,“就画个烤鱼,我是烤鱼的,你是鱼!” “你也太狠了!”李慧大叫。 “狠什么?!你还把我钓上来了呢?你看你画的这个,这个表情!多痛苦~”王宏斌憋着笑说。 “我就是钓钓你,你却要把我烤了啊!” “你钓鱼最后不也是吃?不行,非画不可!” “谁说的?!”李慧大呼冤枉:“我钓你是为了回家好好养着的,哪儿舍得吃啊——” 王宏斌听了一愣,一时没接下来。 李慧赶紧翘着脚帮王宏斌捏胳膊捶肩膀——此时王宏斌已经有了前世的身高,自己却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多一点,不翘着脚还真够不着。这么费劲的姿势,不一会儿李慧就累了,她干脆挂到王宏斌身上,“哥,累死了,咱回家吧~” 王宏斌看她无赖的样子,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两人收拾好东西,由于小桶里都装了鱼,王宏斌就把桶挂到了车把上,不让李慧拎着了。背包倒是空了大半,于是李慧就抱着背包、背着画夹子做到了车后座上。上坡的时候,李慧跳下来跟着走,走着走着忽然笑起来。王宏斌问她笑什么,她说: “我听我妈说的,是她们单位的事儿。 “说的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候结婚都是走着接亲,自行车还是个新鲜东西,要是能借到一辆自行车就很不错了。我妈她们同志就是,新郎去接媳妇,家里花了大力气托人买了一辆自行车,结果新郎高高兴兴就去了。别人都是走着,就他接了新娘用后座带着。自行车走的快,不一会儿就把大伙儿都拉下了。 走着走着,新郎带着新娘上坡,新娘怕新郎累着,就自己下来走,结果到坡上她想上去的时候,新郎已经一溜烟下坡了——咱们不是有规矩,新娘路上不能和新郎说话吗?新郎接亲不能回头,直到新郎到家才知道把新娘丢了,哈哈哈哈……哥你说多逗!” 王宏斌也笑起来,说:“慧慧放心,哥肯定不会拉下你!”说完了,也不知道怎么地,反正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后来路上干脆闭了嘴。 李慧玩儿一天早累了,也没觉得王宏斌有什么不对,一路上靠在他背上微闭着眼回了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王宏斌的爸爸王大山、妈妈崔金霞都下班了,只有姥爷还在活动站排节目。崔金霞说他们活动站天天排节目,庆了“七一”庆“八一”,过了“十一”还有“九九重阳节”,倒是省得闲着了。崔爷爷是个活跃人物,像这种活动一般都是骨干,按崔金霞的话说:上班的时候以厂为家,退了休以活动站为家,食堂就是给他这种人开的。 李慧憋着笑,坐在小板凳上帮崔金霞剥个葱、择个菜什么的,王大山帮着王宏斌挤鱼。 晚饭很丰盛,有小鱼酱还有炸小鱼。崔金霞一个劲儿埋怨,说应该让李爷爷来家里吃,吃什么食堂啊,王大山说去就去呗,咱爸也在,说不定老哥俩还能热闹热闹。 他们的热闹热闹就是指喝两盅,一句话倒提醒了崔金霞,吃了饭赶紧打发王大山去看看,俩老头喝没喝?别喝多了。 王大山虽然是军人家庭出身,却完全随了妈妈,一身的好脾气。脾气好却执拗,当年认准了崔金霞,就死活在这儿扎了根,哪儿也不去了。王宏斌爷爷调防的时候本来想带着他们,结果王大山说“在哪儿不是干革命”,一句话就在这儿待了二十年。王爷爷对这个儿子没办法,倒把希望全寄托在了孙子身上。对王宏斌的教养,可以说王爷爷比王大山上心的多,也不是说王大山不管,而是明显看出来了,人家祖孙俩更投脾气。崔金霞就更不插手了,她是典型的直爽开朗人,她说反正他爷爷也不会害他,听他爷爷的,没错。就这么着,可以说到目前为止,王宏斌走的每一步都是王爷爷规划好的。 王大山走了以后,崔金霞干脆留李慧住下,反正明早也是要过来吃饭的,来回折腾啥呀?再说,这个点儿,李爷爷未必能回去。 李慧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第一两家离的也不远,来回不算麻烦;第二,就是她的小心思了,说实话,她在崔金霞面前多少有些拘束,很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崔金霞是看着她长大的,早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李 重生之犯错第6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李爷爷惦记着家里的小孙女,又是家里有喜事儿,根本没喝多,王大山一去找,就和崔爷爷一起回来了,到王宏斌家接了李慧,爷俩个拉着手回家。崔爷爷站在门口目送好一会儿,转身乐呵呵地和崔金霞说:“老李是个有福的啊~老了老了还又抱上孙子了!”崔金霞插上门,说:“你也是个有福的,等过个五六年,说不定都能抱上重孙子。”崔金霞妈妈身体不太好,只生了崔金霞一个,没等到崔金霞结婚就走了。崔金霞打从结婚那天就接了崔爷爷一块儿过,王宏斌这外孙子和亲孙子也不差啥。崔爷爷摸摸王宏斌的肩膀,说:“大孙子!上了大学赶紧找对象,毕业就结婚——姥爷就指着你呢!” 王宏斌笑着点头。 第 16 章 王宏斌就算再宠着李慧,他一个大小伙子也不可能天天陪着她玩儿。再者他今年毕业,同学聚会一场接着一场,也没个闲下来的时候。李慧在奶奶家待了一个星期就觉得没意思了——关键是这次来的太匆忙,没多带点儿小说之类的。 再到周末的时候,李爱国李爱党姐两个约着一起回家了。 钟晓兰现在闻不了厨房的味道,就坐在院子里看李慧和刘思玩儿。现在她们早不玩住家康口了,改成了画画。自从刘思看到李慧画的肖像画之后,就缠着刘宝刚也报名学了美术。刘思特别爱画小人,小时候是照着画册画公主之类的,正式学画了之后,也踏实不下来,不爱学基础的静物,只想着画人物。此时姐两个一人一个画板,在院子的里画全家福。 李慧画的很快,她的画不是速写或素描,而是加入了后来流行的q版漫画元素,李爱国叉腰笑得露着八颗牙,钟晓兰头发温婉笑靥如花,李慧自己怀里抱着个睡得鼻涕冒泡的小屁孩,她还特别跟刘思交代了,那是她弟弟。 刘思的画就有点儿惨不忍睹了。刘宝刚脸整个歪了不说,李爱党的眼角纹得到了重点突出,刘思自己好一点,但就是耳朵不一边大。 刘思看着李慧的画各种生气,她不明白,明明李慧画的更夸张,为什么看上去就那么顺眼?哼,还跟自己显摆有小弟弟了,马上就不是独生子了——刘思鼻孔朝天:“独生子多好,什么都没人抢!” 李慧抱着画夹子笑眯眯地逗她:“嗯,那你自己当去吧——我不和弟弟抢,我把好东西都给他!” 气得刘思转身就进了厨房,拉着李爱党要弟弟。李奶奶和李爱党在厨房笑得不行,钟晓兰也在树下也捂着脸笑出声来。 上个星期,李爱党和钟晓兰回了一趟家。背地里钟晓兰母亲拉着钟晓兰的手红了眼圈儿,说话都有点颠来倒去:“晓兰啊,原先看着你命不好,现在看来,不是你命不好,那家不要你,是他们没有福,你看你现在——医院都说没什么希望的事,竟然有了呢——你是摊了好人家了,人家有福呢,你看你竟然就有了——”最后语重心长地叮嘱:“以后,不能因为有了小的忽略了大的,慧慧可人疼……慧慧这孩子,多好的孩子啊……” 此时,她不禁又想起了妈妈的话:慧慧,多好的孩子啊! 一家人吃过了饭,就一起回市里了,李慧也跟着回去。临走的时候,李奶奶拉着钟晓兰的手好一阵嘱托,有交代李爱党时常去看看。李爱党说“知道啦,这是咱家熊猫呢!”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回到市里之后,没几天少年宫就开课了。李慧学了四年舞蹈却不得其门而入,老师都摇头说她乐感不行。虽然没啥成绩,但好处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李慧的身材,那是非常漂亮的。站有站样,坐有坐样,走起路来轻灵曼妙,她自己就觉得说不出的好看。马上升初中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有时间,舞蹈还要不要学呢?李慧犹豫了。 不要觉得她夸张,真的说起来,可能人生中知识最丰富的时候是在中学。大学以后都有了专业走向,工作后更是术业有专攻。而初中的知识面,绝对是庞杂而多元化的。不信你翻开自己的中学课本,你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些我真的学过?不说别的,只说历史:中国几千年朝代更迭你能说清具体年份吗?中学生能!不但能,而且对于有些特殊时期或特殊帝王还能准确的背出大事年表,甚至能精准到月份!再举个例子,说说生物:都知道要分门纲目科属种,但具体一共有多少科多少种,还能说清吗?中学生能!下面来个测试,不为难,文科生背个桃花源记;理科生背个元素周期表吧。你能背下来吗? 这太容易了,张嘴就来——这肯定是中学生! 能背个大荒,□不离十吧——这是去年参加高考的; 有印象,照着读会很流利,但背不下来——应该是刚参加工作的; 看到了知道是什么,但具体细节就对不上号了——这就是毕业很多年了的。 以上这些,都是李慧的怨念。对李慧来说,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上辈子学得就不咋地,又离开学校多年,那点儿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要说一点儿基础也没有那是扯淡,但就李慧身上现有的这点墨水——估计这点儿底子也就够个洗澡盆底儿。怎么办呢? “你不想学舞蹈了?”陈舒乔瞪大眼睛,在她看来,舞蹈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儿,李慧居然会中途放弃,简直是不可思议! “上中学要上七门课呢,我怕到时候跟不上。” “那也不差这点儿时间啊!一个星期两堂课,一堂就两个小时——一星期四小时你都没有?” “不是,我不是还有美术吗?加上美术的话我就基本上天天都要上少年宫了,每天都上,那得拉多少课呀~”李慧也不想放弃舞蹈,但时间实在是安排不开。无论美术专业能不能走上,她都想好好学习,如果可能的话,她更希望把美术作为爱好,然后自己踏踏实实考个好大学。 陈舒乔慢慢点头,泄气地说:“也是。我以后恐怕也不能学画画了。” 两个小姑娘沉默起来。北方的夏天不像南方那么燠热,俩人坐在少年宫后院树荫下的长凳上,风徐徐地送过来,掀起发梢裙角。 “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和别人说……”陈舒乔用脚碰碰李慧,声音低沉起来:“我爸我妈最近在吵架呢。” “怎么了?因为什么呀?”李慧歪过头看她。 “好多事。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也有我的原因。”陈舒乔想想,说,“我爸你见过的,我姑姑你见过没?你只见过我姑父——其实我们家算是,算是那种舞蹈世家吧,我爷爷奶奶都是艺术团的,后来因为成分不好被下放到咱们这边儿。平反的时候,我爸都结婚了,就只带了我姑姑回省城。我爸从小就喜欢音乐,现在都是——没有他拿不起来的乐器——他一心让我走专业,想送我去专业院校上中学,可我妈不同意。我妈想让我考大学,将来……反正将来她能安排。我妈说,舞蹈跳着乐和乐和就行了,可不能耽误考大学。全中国那么多学跳舞的,真正跳出来的有几个?就说我姑姑家吧,我姑姑姑父都是音乐学院的老师,家里一说收入还行,但日子却过得挺紧吧的,那些钱全砸在乐器上了——我表哥明年毕业,分配就是个问题。好单位没人要,倒是能进艺术团,问题是艺术团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听说团员都得出去跑赞助呢。我爸说我妈世俗,不懂艺术;我妈说我爸就会做梦,要是靠他的艺术,我们家现在还在小平房里喝糊涂粥呢,艺术当不了饭吃……”陈舒乔一下一下拽着衣服上的蕾丝花边,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这都是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听到的。前两天我爸偷偷问我想不想一直跳舞?他说只要我想跳,就送我去姑姑家……我想跳,但我也不想离开我妈……” 李慧伸手握住陈舒乔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舒乔无疑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但就像她妈妈说的,全国有天分的孩子多了,真正能跳出来的有几个?大部分都在坚持了多年后,泯然众人矣。就算进了艺术团之类的,舞者的生活还是相对清贫的。李慧作为过来人,清楚的知道,虽然后来社会发展了,追星族多了,明星们能一时风光无二、名利双收,那也是歌星影星们的事儿,和舞者无关。没听说哪个舞蹈家粉丝众多,出场费动辄几百万的。从这一点来说,陈舒乔妈妈并没有说错。如果陈舒乔按她妈妈说的,考个靠谱的大学,有她妈妈的关系在,进个公务员是没有问题的。以后的公务员意味着什么样的生活,那是长眼睛的都看得到的。 然而,如果为了现实低头妥协,那艺术也就不能称其为艺术了。陈舒乔爸爸李慧见过。一个年过四十依然眼神清澈的人。他一辈子都在某大型企业的文化科做小科员,平时的工作就是写个企业板报,省市有活动的时候,跟着宣传个企业文化之类的。但你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点小市民的琐碎。有时候李慧想,这就是所谓的胸襟自怀天地吧。 “慧慧,将来你想干什么?”陈舒乔忽然问。 “我?我也没想好。”李慧斟酌一下,说,“我想先考个大学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陈舒乔奇怪地看了李慧一眼:“我以为你会想当画家——你画的那么好!” 李慧笑起来:“画家哪有那么容易就当成了的?更何况,我画的也不算好——我不是谦虚,是真的,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自己的水平在同龄人里还算不错,毕竟沾了技巧的边儿。但以后就难了。 “我也知道当舞蹈家难,可我为什么还是只想跳舞呢?”陈舒乔双手撑到身后,仰起头看天。微风吹动,树枝摇晃间,能看到小块小块的蓝天。 李慧摸摸陈舒乔的头发:“想跳就跳呗,只要你努力,上大学和跳舞也不冲突吧。”虽然李慧上辈子并没听说一个叫做陈舒乔的艺术家,但这并不妨碍她支持自己的朋友追逐梦想。 “恩,我会努力。我要跳舞,我也不要离开妈妈。” 八月中旬的时候,陈舒乔告诉李慧,她妈给她弄进了三中。三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学之一。李慧听了很高兴,因为她也是选的那里。其实李慧家在城南,三中在城北,离李慧家有点远,但李慧和李爱国钟晓兰商量后,还是报了三中,不为别的,三中是全学制中学,是有高中部的。三中的高中也是重点高中,中考还挺难考,但如果是本校初中部往上升,就要相对容易一些。 中学定下来的时候,王宏斌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 王大山和崔金霞选了个周日在清远请客,李爱国带着李慧去了,钟晓兰因为吐的厉害折腾不起,就留在了家里。 王大山很大手笔的包了镇上最大的饭店,和崔金霞一身新衣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迎客。 李慧离老远就看到了不情不愿站在王大山身后的王宏斌,他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显然还不习惯这种场合,看起来万分不自在。 “宏斌哥!”李慧趁李爱国和王大山打招呼,绕到王宏斌身后,大声喊。 “疯丫头,喊什么?”王宏斌回过头,很怕引人注意似的左右看看。 李慧抿着嘴笑起来,一伸手:“入学通知书呢?给我看看!” 王宏斌握住她伸过来的小手,带着她往饭店里面走:“谁还带着那个呀,你就知道哥考上了就完了,没什么可看的。” “你骗人!”李慧不依不饶地晃着胳膊:“那么重要的东西王叔会不带着?你快拿出来,我要看!” “行了行了,别墨迹了,等回家哥给你看。”王宏斌带着李慧找到李爷爷李奶奶,小声告诉李慧,“一会儿多吃点儿好吃的,你王婶点菜可下了血本了。” 李慧猛点头,捂着嘴偷笑。 王宏斌揉了李慧头发一把,不情不愿地回去招呼客人。 李慧和爷爷奶奶打完招呼后,就拄着腮帮子看王宏斌的身影在酒店大堂里来回出入,在这些亲戚朋友面前,他显得有些腼腆,有人夸就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偏偏每个人见了都夸,幸亏他的头发短,如果长一点儿保准成了鸟窝了——李慧悄悄乐起来。 到开席的时候,李慧留神一看,果然都是“硬菜”,说是全肉席也差不多了,光是鱼就是三种,一个红烧鲤鱼,一个干炸带鱼,还有一个鲫鱼豆腐汤。李爱国不知去哪桌喝酒了,李爷爷也被崔爷爷拉到了他们那一桌,李慧就跟着李奶奶和老邻居坐到了一起。李奶奶那桌很有意思,一开席,就一个老太太拿出一个大饭盒,先不着急自己吃,一边儿聊着天偶尔往嘴里填两口,一边儿往饭盒里夹着——孙子没来,给带点儿回去;儿子上夜班,晚上回家不用做饭了;小孙女明天来,她就爱吃这个“糖白果”……说词是各种各样的,但目的是相同的。所以饭还没吃到一半儿,李慧奶奶她们这桌就没菜了。众位奶奶纷纷回头到别的桌“隔空取菜”,各桌一看就明白,哈哈一笑,分别把自己桌的菜拨过来一些,没一会儿,这桌就又满了——这回老太太们才踏踏实实的正式吃起来。 李慧饭量不大,一会儿就吃饱了,在桌上听老太太们陈芝麻烂谷子的也没意思,跟李奶奶说一声要去厕所,就溜了出来。李慧站在门口柱子的荫凉里透气。忽然想起来饭店旁边没多远,有个开了很多年的冰糕店,冰糕特别好吃,还是好几年前吃过呢,就想去买冰糕。摸摸兜里只有五毛钱,要不要和李爱国再要点儿去呢? “不就考了个大学,弄得好像中了状元似的。”柱子另一边忽然传来说话声。 “就是,瞎得瑟呗,上了大学能咋地?人都说以后的大学生都不包分配了。” “我也听说了——到时候没工作看他们家还狂不狂!要是那时候再回来接班,哈,那才是笑话呢!” “不能接了吧,听说户口都跟着起走了……” “管那套闲事呢!咱就跟着吃喝乐呵着得了——走,溜一圈再回去吃点儿,不吃白不吃!……” 李慧听了气的够呛,哼一声,捏着小拳头就想出去理论。刚迈一步就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膀。 李慧回头,一愣:“宏斌哥?” “别搭理她们。”王宏斌眉峰带着冷意微微一笑,“长大你就懂了,总有些个人,见不得别人好,这叫嫉妒。” 李慧一想也对,闹出来倒不好。于是踮起脚,用小手揉上他的眉眼:“恩,不搭理她们,哥也不许生气。” 王宏斌拉下她的手,扬眉:“跟她们生什么气——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李慧伸头朝饭店里瞅瞅,说:“你来,我请你吃最好吃的冰糕去~” 刚过午后,街上没什么人,冰糕店的白底蓝牙幌子在太阳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有人吗?来买冰糕!”李慧站到柜台前喊。 柜台里面一个男的头朝里趴桌上睡得正熟,听见喊声身子一动,揉揉眼睛抬起头来。 “喔,要多少?”看清是一个半大小伙子领着个小姑娘,立刻来了精神。 “给我来——五毛钱的!”李慧豪气地把五毛的票子拍到柜台上,“分两个碗装。” “五毛钱怎么分啊?”买冰糕的举着冰糕勺问,“五毛三勺,我总不能给你一个里面来一个半吧——都打一个里,你自己分去吧。” “……好吧。”李慧蔫了。 李慧和王宏斌对坐在桌子的两边。简陋的木桌上摆着一碗冰糕。 冰糕没什么花式,只有鸡蛋牛奶两种口味,奶白和淡黄的冰糕球交叠在小盘里,丝丝冒着凉气。 李慧咽口唾沫,毅然转头:“哥,你吃吧!” 王宏斌心里乐死了,答应一声,不动声色地那起木勺,吃一口:“嗯,挺好吃的。” 再一口:“哦,这个是牛奶的。” 再一口:“还是鸡蛋的甜……” 李慧终于怒了,扑向柜台:“老板,给我来两块钱的,放到一个碗里!” “好嘞~”老板答应一声,抄起冰糕勺只等李慧给钱就打冰糕。 老板望着李慧。 李慧望着老板。 老板继续看李慧。 李慧……回头看王宏斌。 王宏斌闷头吃冰糕,几口就吃完了,放下木勺,点点头说:“这家冰糕是挺好吃的,下次还来。”说着就往外走。 “哥!”李慧一下子从后面扑上去:“我要吃冰糕!给我买冰糕!” 王宏斌哈哈大笑,说:“不是你请我吃吗?又没说你没钱,我可没带钱啊!” “啊?”李慧愣了,垮着脸被王宏斌拉出冰糕店。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街上依然行人稀少,路边树上偶尔传来阵阵蝉鸣,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 李慧抬眼看着王宏斌,他眉眼含笑,眼神有光,再不见一丝生气的模样。不由放下心来。 回到饭店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吃完饭了。有大部分人骑了自行车走,还有一起包车回去。一些酒没喝完的,就等着到最后再一起回去了。 李爷爷李奶奶都是坐车回去的,李慧和爷爷奶奶告别后,就坐在李爱国那桌等李爱国。因为还要带着李慧回市里,李爱国并没有喝多少,没等多一会儿也张罗着要走了。 饭店离汽车站很近,王宏斌一直送他们到车上。临走的时候,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饭盒给李慧,让李慧路上吃。 饭盒入手冰凉,李慧打开一看,果然是小半盒冰糕!不由眯着眼笑起来。 李爱国瞥了一眼,心说,这王家的小子对慧慧还真是好。 李爱国不吃甜的,李慧就自个儿抱着饭盒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汽车在公路上飞跑,风从窗口灌进来,牛奶和鸡蛋的甜香交替融化在嘴里,李慧忽然想起来:他还没给我看他的入学通知书呢…… 第 17 章 慧慧: 这些天过得好吗? 你上次说你们班要封闭冲刺,开始了吗?怎么个封闭法? 我想起一件事,你阳哥要复员了,忘记上封信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小子居然当了五年兵,连我都不敢相信。 我在这边还是老样子,每天上学干活,没什么闲着的时候。 上回我鞋不是坏了吗,前天和同学去镇里买了双新的。看着有点怪,但当地人都穿着,卖鞋的说结实。刚才我出去转了圈儿,明白了,这鞋不灌沙子。我们同学都在抱怨,说学校拿我们当驴使。其实我觉得还行吧,虽然累点儿,但能有机会参加这么庞大的电力电网建设,还是很难得的。说句心里话,这些现在看着苦,等明年找工作的时候就都是资历了。估计别的同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虽然都抱怨,但没有一个要求回去的。 你呢?马上要中考了,紧张不?呵呵,你也不会紧张,以你的学习成绩,估计考本校的高中部还是没问题的,对吧? 哥也挺想你的,尤其到了西北之后,你老给我寄你画的那些水果气我,每次翻抽屉,我就想起来了。 先不说了,他们叫我去吃饭。5、12下午于寝室 我们今天放电影了,你都想不到,是少林寺。这么多年的老片还拿出来放,估计是糊弄我们呢。想想也是,原来承诺说每周都有文艺活动的,但这地方能有啥活动啊?也就在老电业局礼堂放放老电影呗。管它放啥呢,总比没有强。你呢?学习这么紧张,平时还有时间玩儿吗?5、14晚于寝室 今天刮大风——真是很大的风!沙子都刮起来了,睁不开眼睛。于是本来要做现场技术的,临时改成动力学。老师在前面讲的有气无力的,估计他也累够呛,我们这些听课的就更没精神了,于是我就给你写信吧。 上回你说你弟弟夏天要上幼儿园,去了吗?这小子把你们都折腾够呛吧?想起来我还没见过他呢——也三年没见到你了,让你给哥寄照片你也不寄,你现在长什么样了?还是那么胖乎乎地吗?是不是太胖了,所以不敢给我看照片呀?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不会认不出你了吧?呵呵。5、17于课堂 刚从工地回来。今天提前下课,食堂还没开饭。我们都累的不行了,谁也不回寝室,宁可在这儿等着,省得一会儿还得走一趟。食堂的菜老难吃了,真想家里的饭啊 5、18于食堂 信纸只是普通的信纸,上面的笔迹零零散散的,有钢笔有油笔,最后一页还是张半截的,也不知下半截被他扯去干什么用了。李慧在台灯下看了又看,把信仔细折好,放回信封里。拉开书柜的抽屉,把信放在最上面。然后回到书桌前,拿过信纸写信。 哥,你太讨厌了!我才没变胖呢!就不给你寄照片,看你回来到底认不认的出我。 你们还能抱怨食堂菜难吃,估计是还不够饿吧?想家也活该,让你不回来! 你去西北两个多月了,适应那里的气候了吗?我看书上说,现在那边还算好的,慢慢会经常刮大风,你要注意身体。无论东西好吃不好吃,都多吃点儿,下次再去镇上的时候,多买点好吃的,放到寝室,饿了就吃。你不是一直都勤工俭学来着吗?(现在简不了了吧?让你为了挣钱不回家!)那钱就别都省着了,该用就用,别亏待自己。 你们现在到底算实践课呢?还是算实习了呢?我觉得你们想的挺对的,不管怎么说,苦也好累也好,肯定不会白费力气的——我爸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去西北的事儿我上回跟我爸说了,他夸你呢,说你吃得苦,是好样的。还让我告诉你,既然去了,就别白去,学点真本事回来。 说到封闭冲刺,不知道你们当时是什么样的,反正我们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惨无人道!老师取消了我们所有主科以外的课外课,星期天也补课,比平时放学早点儿,下午三点放学。星期一到星期六,晚自习延长到九点半,每天都是做卷子,哦,我特意数了下,今天我们一共做了三十八页卷子——救命啊~想想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么厚一摞,真的都是我写的?!这还只是中考,高考可怎么办啊?!哥我不想考大学了,让我考个中专算了吧…… 看看表吓我一跳,都已经这么晚了?其实也是,我到家就十点多了。哥,先不跟你说了,我得睡觉去,按陈舒乔讲话:休养生息,以迎接更残酷的蹂躏……晚安,祝好梦!5、26于深夜 哥,刚才我挨批评了。其实一点儿不怪我。我就说了句“还有二十天就考试了,太好了”,我们班一个同学就生气了,讽刺我说“某些人太自私了,小心点儿,飘得越高跌得越重!”她是没点名道姓说我,但那语气,那眼神,那就是说我呢。更可气的是,她居然跑去告诉老师说我在班级制造紧张空气,打扰她们学习——老师就点名说:李慧,你要不爱在班级,就回家自习去吧。 哥,看到这里你气愤没有?肯定气愤了。顺顺气儿,先别生气啊——你知道老师为什么这么说不? 呵呵,我知道。 因为你家慧慧我,被我们学校高中部内定了,呵呵呵,骄傲吧?!我也是上午才知道的。 上午老师跟我们说,因为我们摸底考试成绩一直稳定,特长也很明显,学校考虑直升一批进高中部,我是一个,陈舒乔也是。我们高中又能在一起了,可真好! 昨天还担心中考呢,今天就解放了!我高兴的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我下课就给你寄信去,让你也早点知道这个消息。 哥,我想你,真想去看你。 慧慧 5、27于上午课堂 李慧把东西收拾好,下课铃一打,就在众目睽睽下背着书包出了学校。 这感觉太爽了! 李慧先到校门口小卖部买了张一毛二的邮票,跟人家借了胶水贴到信封上,顺便把信封也粘好。 回家的路上路过邮筒,把信投进去,傻乎乎地在邮筒前面站了很久,才又开始往前走。 三年了,她真的很想王宏斌了。很想很想。有时候想得恨不得直接把自己贴张邮票邮过去。三年里,王宏斌一次都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大学是怎么上的,人家都有寒暑假,他寒暑假比上学更忙。这些都是她从他的信上看出来的。 这些年,王宏斌和李慧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周通信,却不是特意写的,而是随时随地想起来就在纸上写两句,然后再一起发过来。所以,每次信都很厚。但再厚的信也只是信。整整三年,看不到他的样子,听不到他的声音,更加触摸不到他的生活。他变了吗?应该变了吧——他从一个初入大学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他们系的组织部长;从普通同学变成被系主任点名参加西北电力电网建设的实践班学员。但很多时候,李慧又觉得他是没变的。他还是会宠着她叫她“丫头”;还是会给她寄同学带个他的各种特产。 如果,自己能更大一点儿就好了。更大一点儿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去看他,而不是像现在,被困在原地踯躅不前。 如果,自己可以更任性一点儿就好了。更任性一点儿就可以留一封信,不管不顾的去看他,但现在,她舍得让谁担心? 如果,自己可以飞就好了。像神话故事里,晚上飞去看看他,在太阳出来前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家里。 可惜,没有如果。她仍然只是一个懂事的、上进的、有一点儿特长的普通中学生,仍然是连身份证都没有的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未成年人。 李慧没坐公交车,就这么背着书包沿着马路逛荡着,漫无目的。似乎这一年里,第一次这么悠闲。 这几年,江辽的变化很大。江辽依山临水,资源丰富,建国的时候是作为工业支柱城市被重点建设的,虽然不是省会,却也是北方数得上的名城。这时的商业街已经初具规模,路两边商铺林立,新开了很多品牌专卖店,大街上四处放着流行歌曲。 李慧一路闲逛,离老远就听见打桩机“鼓咚咚~鼓咚咚~”有节奏的响着,转个弯,就看到一栋正动工的大楼。李慧站马路对面看了会儿热闹,看着看着,不由心中一动。 李慧没记错的话,正盖着的,是江辽第一座由个体业户组成的商业大楼——联贸大厦!——没错!就是这里。据说江城做服装和小商品的小大款里,百分之八十都是从这栋大楼里杀出来的。据说联贸刚开始的时候,三千块钱十平方的铺位好几个月都没卖出去一个,因为是市里的政绩工程,还是领导们硬摊派了才卖出去的。后来这些铺位越做越火,只用了三年时间,转让费就要加个零,到后来,真个是寸土寸金、一铺难求。因为那时每年的租金就涨到了三万!这些都是江辽的传奇,当年不知多少人扼腕没有在开始的时候插一脚。 李慧想明白就不再闲逛了,她得好好谋划谋划。在公交站点等车的时候,不经意的往马路对面一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推着三轮车卖磁带的。三轮车有点儿破旧,车厢上铺着板子就当了铺位,连个棚子都没有。关键是那卖磁带的人,他带着鸭舌帽,看不太清脸,穿着套头短袖坐在三轮车的车座上,一脚踩着地,一脚瞪着三轮车边,手指夹着烟。李慧就觉得他有些熟悉,却叫不上名字来。这时公交车来了,李慧坐在车上一直透过车窗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想起他是谁。 李慧到家的时候是中午,家里没人,爸爸妈妈上班,弟弟李睿在李爱国单位的托儿所。李慧放下书包直奔自己的书柜,翻出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两眼放光地笑起来。 如果让李慧说上中学有什么好处?那排名第一的肯定是经济独立。 经济独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能开始自由支配压岁钱了!别小看压岁钱,李慧家条件不错,因为李慧从小就没妈,谁给她压岁钱都是大份的,后来跟着钟晓兰认了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平时嘴甜点儿,过年的时候压岁钱让刘思都嫉妒!再加上平常大家给她零花钱那是绝不手软,李慧又不乱花钱,这么多年攒下来竟有小三千了! 李慧抱着存折扑到床上打滚……联贸大厦,我来啦!只是——怎么和李爱国说呢? 李爱国今天下班有点儿晚。出了单位赶紧去托儿所接孩子。最早的时候,托儿所和幼儿园在一起,后来幼儿园分出去了,叫政府幼儿园,对外招生,只留下托儿所还保留着老传统,免费给照看工作人员家里的小孩儿。李爱国刚到托儿所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很熟,好像李慧?李爱国疑惑地进去,一看,可不就是李慧嘛! 李慧坐在小板凳上,手上套着手偶讲故事。托儿所的孩子基本都被接走了,只剩几个下不点儿,围着李慧坐着。李睿最淘气,伸着两只小胖手在李慧跟前蹦跶着够手偶,每次都差一点点,小胖身子一窜一窜地往李慧身上拱。李慧一边讲故事,一边躲着他。他几次够不着就着急了,干脆手脚并用地爬到李慧身上,两只小胖手扳着李慧的胳膊往下拉——李慧一笑,倒气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慧慧?你怎么在这儿?”李爱国问。 “爸?快看你儿子!”李慧的头发被李睿抓在手里,一时回不了头。 “睿睿,赶紧下来!”李爱国走过来,弹了李睿一个脑瓜崩。 李睿不情不愿地爬下来,言语不清地告状:“布偶,睿睿玩儿,姐姐拿,不给。” 李爱国胡噜一下他的脑袋:“跟你说多少遍了?你是男子汉!男子汉知道不?能跟女孩子抢东西吗?你姐是女孩子,你得保护她,懂?” 睿睿已经两岁多了,摸着脑袋似懂非懂地点头:“布偶,给睿睿,不抢。” “臭小子!”李慧带着布偶的手照着李睿屁股来一下:“你这还不是抢呢?姐头发都快秃了!” 旁边的阿姨跟着笑了起来,把李睿的小包包给他挎上。李睿小手在包里掏啊掏,掏出一块压变了形的饼,举着递到李慧跟前:“姐姐,换。” 李慧一看,乐了:“哎呦,睿睿,这可不行!这个布偶不是咱们家的,是你们托儿所的,姐姐说了不算啊~” 李睿歪着头看着李慧,李慧把布偶摘下来交给老师,教李睿:“看,这个是托儿所的东西,咱们不能带到家里去,要交给阿姨,知道吗?睿睿想玩儿也可以,明天来了再跟阿姨说,阿姨同意了就能玩儿,明白没?” 阿姨也说:“等明天睿睿一来就玩儿,阿姨给你留着,谁也不给!” 睿睿这才点点头。看看手里的饼,转了个方向递给李爱国:“爸爸,甜饼~” “哎呦,没好处这饼就不给姐姐了?睿睿,你这也变得太快了?”李慧逗李睿。 “饼哪儿来的?”李爱国问。 “睿睿留的。”李睿答,“可甜了~给爸爸,给姐姐也给妈妈。” 阿姨也乐了;“我们中午吃的,睿睿非留半个,说给你们吃呢——这孩子多孝心!” 李爱国接过还留着牙龈的饼,咬了一口还给他:“恩,好吃,爸吃过了,剩下的留着给你妈吧~” 李睿转身又给李慧,李慧握着他的小手咬了一口饼:“哦,好吃,谢谢睿睿~” 李睿得意地笑起来,把最后一点儿饼塞进口袋里,和阿姨再见,蹦蹦哒哒地出了托儿所。 晚上到家的时候,钟晓兰已经做上饭了,李慧跟家里说了直升高中部的事儿,李爱国两口子高兴得不得了,直说要奖励李慧,问李慧想要什么。 李慧说:“我倒是有个想要的,但现在可能有点早,等到时候再告诉你们。” 钟晓兰笑骂:“这孩子,还保密上了,到底是什么?不先说,我们到时候办不到你可别怨我们。” “只要你们答应就行了。” 哥: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你那里还好吗?我今天上街发现一家冷饮店,在卖一种巧克力冰激凌,上面还有碎果仁呢。我满心高兴的买了一份,真好吃,可是吃着吃着就想起你那次给我买冰糕的事儿来,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呢,想着想着,就难受起来。冰激凌也变得有点儿苦了。或许巧克力就是苦的?我也不知道。 你那边热吧?书上说西北那边夏季高温,常年少雨,但夏天下雨就是雷暴。你去了这些天,遇到过吗?我在商店看到一种很薄的料子的衬衫,店主说透气性很好,还挡太阳,我买了一件给你邮过去了,应该快到了吧?!不知道你平时穿什么干活,有统一的工作服吗?热不热? 无论如何,照顾好身体,不要逞强,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赶紧吃药看病,千万别不当回事,知道吗? 哎,我一多说你又会嫌我啰嗦,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这些。 说来真是奇怪,本来准备中考我每天弦绷得紧紧的,感觉还很精神,现在不用担心了,反而感觉很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呢。哥,你会这样吗? 你们这样的情况还会放暑假吗?如果放暑假,你回不回来?不会又不打算回来了吧? 我刚刚看完一本介绍西北的图书,里面的照片真美!那蓝天、那碧泉、那塞外疾风、大漠孤烟,哪一样都想亲眼去看看。你那里呢?也像书上这样吗?如果你暑假不放假的话,不如我去找你玩儿吧——我只看看就行,不耽误你干活。我说的是真的,你要认真考虑啊~ 哥,别说我小啊!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也一个人做火车去过你爷爷家吗? 真是想去看看啊,就当我水深火热的高中生活开始前,最后一次游玩吧。我下个星期就考试了,考完试我就去,好不好? 现在就给你寄信,你要快点给我回信啊!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过去,到了也不告诉你! 祝哥学习顺利,快乐开心! 慧慧 6、12日于图书馆 慧慧: 看了你的信吓一跳。西北这边有的地方可能是不错,但哥这里不行,交通不便,也没书上写的那些风景。听哥的话,不准来! 我估计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考完了。那就好好在家玩儿几天。我们慧慧直升进了重点高中,当然得庆祝,这学期假期少,我们实践班的暑假只有平时的一半,是两个班轮着放。这次哥哪儿也不去了,回去给你庆祝去,在家好好等着啊,不准乱跑,知道不? 知名不具 6、21 于寝室 及,衣服收到了,穿着挺好的,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又及,哥不是不喜欢你来西北,只是现在不合适。这边条件太苦了,等你长大了,哥带你来旅游,带你看你想看的那些大漠风光。 航空信封的挂号信,只三天就到了江辽。李慧走出考场就看到它静静的躺在收发室的玻璃窗里。站在路边看完信,把信放回信封里,李慧摸着上面的航空戳,想象着它从西北的天空飞来的样子,抬起头,对着阳光轻轻地笑了。 第 18 章 李慧从来不知道等一个人的心情可以这么迫切。也不知道见到一个人可以这么开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是裹夹在缝隙里跟着时间缓缓流动的沙漏,盼着过一点,再过一点,终于到达那个心心念念的刻度。 “你……真是长大了!”王宏斌把大大小小捆到一起的行李放到鞋柜边上,比一比李慧的身高,微笑着上下打量。 “哥,你是刚下车?”李慧捏着手站在王宏斌面前,不知怎地,倒生出几分局促来。 “嗯!”王宏斌微微一笑,换鞋进屋,“有饭 重生之犯错第7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有饭吗?哥饿死了。 ”。 “在车上没吃吗?”李慧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吃了,都是好几天前的面包。”王宏斌来过几次,对李慧家不算陌生。他四处看看,这里和三年前比,没什么变化,只是犄角旮旯的多了很多儿童的东西,沙发上还躺着一只塑料鸭子。 “哦,那你等着,我这就做!”李慧听了转身就往厨房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回头问:“你想吃什么?” “大米饭!”王宏斌在沙发上坐下,摊开身子,腿伸出老长。 李慧答应一声进了厨房。现在才上午九点多,早晨她们家吃的粥和包子,已经没有了,冰箱里倒是还有昨天的剩饭,菜也没有现成的。李慧挨个柜子翻了下,最后决定做蛋炒饭。 把鸡蛋打到碗里搅碎,放上葱花,把饭打松备用,在炒勺里放上油,等油热。李慧从上初中开始窜个头,三年里从一百四十公分长到一百六十公分,衣服年年买年年小,春天的衣服秋天就穿不上了,陈舒乔都说李慧大变样了,难道他……真的是一下子没认出来自己吗?回想下他看自己的的目光,似乎真的带着几分生疏,李慧心里难受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油都冒黑烟了。赶紧关火,凉一凉把油倒了,刷锅重新起火。 她把炒饭端出来的时候,王宏斌正整理他的行李。他从大行李上解下个相对小点儿的包,放到茶几上:“这是给你们带的特产。李叔李婶,还有你小弟——是叫啥来着?” “睿睿!睿智的睿。”李慧把蛋炒饭放到桌子上,又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少吃点儿,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中午咱们再做好吃的。” “行,等中午哥带你吃好吃的去~”王宏斌去洗手,回来看看桌上的蛋炒饭小咸菜,问:“慧慧,你会做饭了?” 呃……“就会做蛋炒饭,简单的菜也能做点儿。”李慧有点儿不好意思,主要是她家也是在没有她做饭的机会,本来她上学就忙,钟晓兰根本不让她干活。 “唔,”王宏斌尝了一口,“还行啊!” 李慧坐在旁边,看着他吃饭。可能是连续坐了五十多个小时火车的原因,王宏斌的脸色并不好。本来就不胖,现下却是比三年前更瘦了。咽东西的时候喉结特别明显,端着碗的手臂上,有两处浅浅的白色疤痕。 他回来了。和想象中的样子一样,也不一样。更生动,也更成熟了。三年里无论身处何处从未停止过通信,却取代不了时光拉开的距离。李慧忽然发现自己不会和他说话了。那种从小培养起来的亲近似乎在这几年的分离里,被消磨的荡然无存。 见不到他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他说,而现在他就在她对面,她却生涩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告诉他她想他,却已经习惯了在纸上表达,而说不出口;想跟他说你最烦人了,竟然上个大学就三年不回家,想问问他这三年里,那么多日日夜夜有没有想过自己,想拉着他的手,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提出各种要求,却猛然记起自己已经长大…… “慧慧,怎么了?”王宏斌忽然放下碗,隔着桌角握住李慧的手。 李慧想说没怎么,却忽然发现嗓子紧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哭了?” 她伸手一摸,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王宏斌一带,把李慧拉到了前面,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盯着她的眼睛问:“哥不在家,有人欺负你?”他问的有些急切,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让这个平时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丫头一见他就默默地哭了? 李慧猛摇头。 王宏斌松了一口气:“那是考试没考好?” 李慧又摇头。 “那……是哪儿不舒服?” “才不是!”李慧吸吸着鼻子。 “那到底是怎么了?”王宏斌皱了眉。 李慧的手被安稳地包在他的手里,他的手很暖,很有力,像以前无数次领着自己到处玩耍时一样,心里一酸,忍不住就委屈起来,“你总也不回来,回来也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还、还嫌我长大了,还、还……” “还什么?” “还、还……反正跟我一点儿都不亲了……”李慧都委屈死了。她想他、盼他、念他,见了他却无法找到一种方式表达。 “就……这?”王宏斌愣了一下,哭笑不得起来,“我还以为你长大了呢,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感情你这三年光长个子没长心是吧!马上就高中生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伸出手指点了她鼻子一下,放下心来。 “那你想不想我?”李慧扭着头闷声问。 “想。” “真的?” “真的!” “怎么想的?”她悄悄抬眼。 “怎么想的……”王宏斌微微皱眉思索,然后认真地说,“我每次吃到什么特别的好吃的,就想;多亏那丫头没在这儿,要不哪有我吃的份儿。” “难道我就认识吃吗?”李慧顺手给王宏斌肩膀一下,王宏斌大笑起来。 “行了,你看,我对你多好,吃口吃的都想着你,快别哭了啊~” “谁哭了?我才没哭呢~”李慧拉起王宏斌的短袖胡乱擦擦眼泪,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抻平拉皱了的地方。 “恩,没哭。”王宏斌揉揉李慧的脑袋,“去看哥都给你带啥了,哥把这口饭吃完。” 李慧答应一声,跑茶几那边把包拆开了。里面是一大包枸杞枣子之类的吃的,还有两盒苦荞茶。李慧刚才一场小发泄,倒觉得自然了不少,翻半天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张嘴就问:“哥,就这些啊?” “唔?”王宏斌把最后一口饭扒拉到嘴里,回头一看,说,“哦,我忘了,那是给你们家的,你的还单有。”起身又到行李堆前,这回拉开大行李袋,从里面拎出一个小口袋来。 “这还差不多!”李慧得意地接过来,一样一样往出掏。 是一些少数民族的饰品,什么材质的都有,其中一条软软的,不知什么材质的腰带,红色的底子,编上些五颜六色的图形,特别漂亮! “哥,真好看!”李慧拿着腰带往腰上比划,哪里都好,长短也够,只是有点细,也不知道系上会不会舒服。 王宏斌问:“慧慧,你认识吗?这是腰带?我买的时候就图意好看了,也没打听。” “恩,是腰带,我在书上看到过。”李慧低着头,还在研究腰带的系法。 “哦。还是我们慧慧厉害,什么都知道。不像那些人,都把腰带系头上。” 恩?李慧疑惑地抬头。 “真的!我看到他们那边,不少人都是把这个编到辫子里当头绳用的,回去我得跟她们说,赶紧改过来。”王宏斌憋着笑,认真地说。 “你!你太坏了!”李慧的脸刷就红了,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照着他肩膀就是一口。 王宏斌哈哈大笑:“哎?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毛病?!快松开,衣服脏!”其实咬得一点儿不疼,她的头发扶在他皮肤上,有点儿痒痒的。 “哼!让你欺负我!”李慧松开口,看看衬衫上小小的口水痕迹,脸更红了。 王宏斌扬眉看看李慧的红脸,笑了:“其实还是长大了啊,学会不好意思了……” “哥~”李慧看着他似笑非笑地样子,一甩手,转身翻看别的东西。心里有点儿甜蜜,有点儿忐忑,还有点儿淡淡的期盼…… 中午李爱国和钟晓兰照例不在家,李慧本来还想着是去买些菜还是直接出去吃,王宏斌已经换了衣服,问:这几年江辽新开了什么好地方?哥带你开荤去! 新开的最火的是麦当劳,但王宏斌肯定不会感兴趣的,李慧就要加个“更”字了,于是还是找了个老牌子的饭店,解决了午饭。 吃晚饭后,两个人沿着大街小巷闲逛起来。 天气很好,大块大块的云彩给马路投下斑驳的阴影,但这样一来,偶尔太阳冒头的时候,照在身上就感觉更热了。 “哥,你热不?”李慧转头问王宏斌,他一直走在外侧,那边不像沿街这边有荫凉,是实打实的挨晒。 “不热。西北比这热多了。跟那边一比,这就是避暑山庄了。”王宏斌笑着说,“上回你不是说这边新开了个冷饮店吗?在哪儿呢?” “咦?还给我买冰琪琳吗?”李慧想了想,说,“哥,你给我买那么多东西,还领我吃饭——你的奖学金没那么多吧?” “嗯,然后呢?” “我的意思是,你别把钱都花了,然后回去又不舍的吃不舍的喝的……” 王宏斌一笑:“给你你就拿着,哥自己能打算明白——倒是你,你哪儿来的钱给我寄东西?那衬衫可不便宜吧?” “我经济早独立了!”李慧得意洋洋地比了个v,“都有自己的存折了!” “慧慧,”王宏斌拉下她比着手势的手,顺手握住,“那都是你的零花钱吧?攒了多久才凑够的?哥不缺东西,你下回别给哥买了。” “我愿意给你买!我零花钱多着呢。” “你的钱都留着,自己买点儿好吃的。不用省——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再告诉哥,哥给你买。” 李慧答应一声,斜眼看着握在一起的手,偷偷地笑了。 逛到了商业街,王宏斌就想给李慧买套衣服,李慧说自己衣服够穿了,王宏斌说是给她上高中的礼物。 “礼物啊?”李慧歪着头想想,说,“那你得听我的。”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李慧一仰脸儿:“行就去,不行就拉倒。礼物我还不惜要了呢~” 王宏斌好笑:“行,就听你的。” 李慧也没绕圈子,拉着他就进了真维斯。她早就相中了一款小衬衫,纯棉的,浅灰底子加暗格。最让她喜欢的,这个衬衫男女同款。她要了男女款花色相同各一件,然后把两件抓到一起,对着王宏斌笑。 “怎么个意思?”王宏斌问。 “就要这两件,你一件,我一件!”李慧把男款的比到王宏斌身上,把女款的比到自己身上,镜子里看起来,很搭。 “别闹了,你喜欢就要两件,哥不穿——服务员,这个还有别的颜色吗?”王宏斌扭头喊服务员。 那时候,这些品牌还刚刚进入,服务虽然经过了岗前培训,服务意识有,但却不会看脸色。她此时并没发现李慧一脸不高兴,还在热情介绍:“你可真有眼光,这衬衫今年卖的最火!颜色还有好几样呢,都在这边儿,你自己看看……” “哎哎~”李慧拉住王宏斌:“你不是答应我了,都听我的吗?你想说话不算数?” “是答应了,但也没说给我买衣服啊。”王宏斌示意服务员稍等,自己和李慧讲理。 “那……这个你给我买,那个我给你买!”李慧眼睛一转,指着被王宏斌放到衣架上的衣服说。 “什么意思?”王宏斌迷糊了。 “你管我!我就是要这两件衣服,你一件我一件!反正我早就相中了。”李慧理直气壮地撒野。 “哥要这衣服真没用,你没见我们现场那都什么状况——行了,你的心意哥领了,好好挑你的衣服吧啊~” “哥~!”李慧索性拉了王宏斌的手,“我就不信你还没个休息了?就今天,就现在,咱买了就穿,一点儿不带浪费的,行不行啊?再说,你都答应我了的!”李慧不要脸的使起晃胳膊,连服务员都撑不住乐了。 “那就这两件吧!”王宏斌趁服务员结账,低声笑着问李慧,“今天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还打算用就地打滚法呀?” 李慧白了王宏斌一眼,喜滋滋地拉着他去吧台把帐结了。按李慧想法,当场就要换上,到底还是被王宏斌拦了下来。其实李慧也嫌新衣服脏,想想也就放弃了。 李慧拉着王宏斌继续逛街,慢慢心情飞扬起来。听着路边放的流行歌曲,都能跟着小声哼哼。 “beyond!”李慧拉着王宏斌跑到一个放着《光辉岁月》的小摊前,“我可喜欢beyond了,哥你喜不喜欢?”低头翻看着摊子上的磁带。 “十二一盘,两盘二十,多买有海报。” “魏杰?!” “……斌子!”卖磁带的转过头来,认出了王宏斌。 “你也放假了?这是谁的摊子?你帮人卖磁带呢?”王宏斌很惊喜。高中毕业后,魏杰考的最远,到了南方上大学,因为交通不方便,两个人只通过信,后来他到西北,竟是连信都没通过。一晃也是三年没见面了,“你放多长时间假?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这是我家的摊子,我就照看着。这是……?”魏杰也高兴起来,指指李慧,挑眉问王宏斌。 “这是慧慧呀——靠的,当初你可没少吃她的好东西,这就把她忘了?”王宏斌笑骂。 “慧慧?”魏杰不敢相信似的上下打量李慧,夸张地惊叹,“这才几年啊,变化也太大了——行啊,这就从丑小鸭到白天鹅了!” “谁丑小鸭了!”李慧瞥了一眼魏杰,“不记得就说不记得,不用给自己找借口。”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来,相中什么随便拿,千万别客气!” “这还差不多~”李慧笑起来,当真认真挑了起来。 王宏斌和魏杰转到摊子另一头,魏杰拿出烟,两人一人一支,胡乱聊天。摊子生意不错,总有人来找磁带问价钱的,王宏斌问明白魏杰还有很长时间的假,就说,自己今天才到家,一会儿要回清远,在家呆两天就来找他,到时候好好聚聚。 这时李慧已经挑好了磁带,一盘beyond,一盘张学友。王宏斌带着李慧跟魏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走出老远,李慧忽然“啊”了一声。 “哥,我想起个事儿。我好像上个月就看着魏杰了。当时隔了个马路,他是用三轮车卖磁带,还带个帽子,我一时没认出来,那会儿就是觉得可眼熟了——本来我都忘了,要不是今天看着他,我估计我还想不起来。”魏杰虽然是王宏斌高中的铁哥们,但李慧和他接触却不多。只有李慧去他们学校玩儿的时候,见过几面,时隔三年,也难怪李慧没认出来。 “是吗?”王宏斌皱眉,又缓缓松开。带着李慧买了传说特别好吃的巧克力冰琪琳,又买了几样软和的点心,准备回家带给姥爷。都买完了,王宏斌回李慧家取行李,坐上了回清远的车。 李慧这次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回去,因为第一,王宏斌三年没回家了,回去肯定要跟家人好好聚聚,自己去了估计也是打酱油,第二,她知道王宏斌过几天还要回江辽,见见老同学之类的,与其跟着折腾,还不如自己在家等着呢,反正他到江辽,肯定会告诉自己一声。 但李慧没想到的是,王宏斌第二天就回江辽了。他没来找自己,而是直接找上了魏杰。 这天晚上,魏杰出完摊回家,刚到自家路口,就发现胡同口站了一个人。 王宏斌等魏杰把货送回家,和他一起到了一个不热闹但也不冷清的烧烤店。串子啤酒上桌后,王宏斌手指夹着烟,把俩人的杯子满上,吸了一口烟:“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第 19 章 “我退学了。”魏杰咣的干了杯子里的啤酒,面无表情地说。 魏杰是家里的老小,上头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一般家里老小就两种特征,一种是特别懦弱,有个风水草动就回去找家长;一种是特别霸道,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魏杰就属于后一种。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魏杰上大学第二年交了个女朋友,家是南方的,属于那种温婉的江南小美女。魏杰宝贝的不行,还写信跟王宏斌他们炫耀过。过年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把她带回家。 事情发生的也挺突然的。那天他们几个哥们约好了去学校西门吃饭,她下课晚,他跟她说好了直接饭店聚齐,可是左等右等,天都黑了也没见到她来。他不放心,去她们寝室接她,结果在寝室楼下看到一男一女的正拦着她说什么,那女的甚至去拉她的衣服,她一边儿躲避一边哭。 魏杰一看就来气了,直接把那女的扒拉一边儿去,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那男的说,你来的正好,你是她对象?告诉你记着,你女朋友要是再搞小动作,就别怪我不客气,女的我不能动手,打你还是能打的! 魏杰的脾气,怎么说呢,家长、老师、亲戚、朋友眼里看到的肯定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一个字:爆。话到这个份上,动手简直就是自然而然的了。在女生寝室楼底下,也没个男生拉架,俩人越打越凶,魏杰打架不说专门练过吧,也算是身经百战过来的,对面那位也不白给,当他被魏杰踹倒后,一把摸到手边有砖头,顺手就抄了起来;魏杰一看不好,立刻扑上去按住,不管不顾就是一顿拳头,那男的也不护着自己了,抡起砖头就朝魏杰拍…… 当校警赶到的时候,两个人都满头的血。 “我没啥事,就是皮外伤,他就严重了,左耳膜破裂。”魏杰边吃边喝,像在说别人的事,“学校说了,已经做好了工作,那家也同意,不报案。我要是不退学,就开除我,要是真开除了,档案里就留了底儿。” “那……女生家怎么说?”像这种校内案件,好好斡旋,还是有很多处理手段的。 “哦,挺够意思的了,医药费五万,她家拿了两万。”事情就是这样,只看结果,至于当初的原因,已经是无关紧要了。 王宏斌一时也没什么说的,两个人都沉默起来。默默地啃串子,喝酒,好一会儿,魏杰自嘲地笑了:“你别担心,我现在混的挺好——别看卖磁带不起眼,实话跟你说,我一天能挣这个数。”他伸出巴掌比了比,又翻了一翻,“将来就算大学毕业了,到哪儿工作都不一定比这个挣得多……我他妈当初就不该上大学。” 如果没上大学,即使自己和人打架斗殴的,家里也不会这么伤心吧。得到消息之后,他爸他妈全去了,当着那么多人,一辈子没求过谁的爹妈都给人跪下了,求着不退学…… 魏杰胡噜一把脸,举杯说:“别说我了,这点儿狗屁倒灶的事儿,说多了也没意思。来,这也好几年了,咱就没聚过,今天好好喝一回,干了吧!” 王宏斌跟他碰了下杯,两人一饮而尽。 “说说你吧,现在怎么样?处对象没?”魏杰招手又要四个啤酒,一边起瓶盖,一边问。 “我还行,对象……没有。”王宏斌接过两瓶酒,放到自己这边儿。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还带犹豫的?”魏杰注意到王宏斌的停顿,好奇起来。 “原来有个同学,我隔壁班的。也没说处不处,反总在一块儿,感觉……还挺好的。我们下半年就开始实习了,早她就说过,将来要回她们家那边。我跟着我们系主任去西北的时候,她来信说家里帮着联系好了实习的地方,问用不用帮我也联系一下,我说不用,她就再没信儿了。” “呵,我虽然还没经历过吧,但在学校哪年都有这么一段——毕业就分手,是这么说的吧?你这是提前了,也没啥。” 王宏斌摇头:“说不明白。还是感觉差点儿。要真处到份儿上,分配这点儿事算个毛。” “来,想开点儿,处对象,那都是虚的,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魏杰嘲讽一笑,“想想,其实就是闲着没事儿,自己哄着自己玩儿了。” “偏激了啊!”王宏斌敲敲杯子,魏杰给他满上。 “你不偏激,连个对象都没处过你懂个屁!不对,你跟你那女同学有过——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魏杰举着肉串,仰脸望天地想想,“哦!朦胧的感情!” “找揍啊?” 两个人你一瓶我一瓶,出小店儿的时候,都有些醉了。刚到大道上,魏杰就跑到路边吐了。王宏斌比他强点儿,散着脚转身回店里买了瓶水,给他漱了口,哥俩接着往前走,没走几步魏杰又吐,就这么吐了好几起儿。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在马路上横逛,声嘶力竭地唱流行歌曲,走着走着,魏杰一脚踢马路牙子上摔了个跟头。 王宏斌被他带的一个列斜,指着他哈哈大笑,笑够了过去拉他,他自己的手脚也是软的,拉了几把也没拉起来。 魏杰索性一屁股坐到马路牙子上。 王宏斌围着他转了半圈,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也坐到了马路牙子上。 魏杰啊啊地大叫,圈着手朝马路喊真他妈痛快!过了一会儿,又哇哇大哭。 午夜的街很冷,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好半天才过一辆车,开过去很远还能看见尾灯的红光。城市的夜很深、很静,没有虫鸣也没有星光。 李慧美滋滋地照镜子。镜子里的少女穿着浅灰色的纯棉暗格小衬衫,抿着嘴微微笑着,一把乌黑的长发吊成马尾,发梢绕过肩膀软软地垂在胸前。 今天王宏斌要带她去游湖,她昨晚上已经和李爱国说过了。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家人还睡着,她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悄悄离开家。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清凉的甜香,小区的大门口有一个不小的广场,已经有人在锻炼身体了。李慧在路边等了没一会儿,就见王宏斌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往这边走。他离老远看到李慧,便停下来招了招手。李慧跑过去才发现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像电视里演的解放军的背包似的,整整齐齐也不知是什么。 李慧用手捅捅:“哥,这啥呀?” “给你备的窝。” “你才用窝呢!”李慧回着嘴,跟着王宏斌往车站走。 北湖公园是江辽最大的自然公园。北湖其实是人工湖,伊河进市之前在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弯道,长年累月下来这里的水面就比别处宽些。刚解放的时候市里筹建自来水厂,直接在这里围建了一个大型的人工湖,一方面做储备水资源,一方面开放为市民的游乐公园。但因为地处市郊,从建成那天起,游人就不多。改革开放后,大搞承包建设,有人在湖旁边建了鱼馆、浴场、休闲山庄,慢慢的,才成了远近闻名的游玩之地。 王宏斌和李慧到北湖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粼粼地照在湖面上。湖心一条小船在金光里微微地荡着,是包湖的人家在喂鱼。 临湖有几个早钓的架着杆,王宏斌向他们走去。 这里钓鱼是要收费的,钓上来的鱼算起来比在市场买的还贵。钓完鱼旁边就有鱼馆支的现成的锅,现场加工,做成有名的柴火炖鱼。 “哥,你还钓鱼呀?”要李慧说,在这里这么个吃鱼法,远不如和王宏斌回大院那边,自己钓鱼烤鱼来的痛快。 “不钓鱼,东西没带全。再说这里钓鱼也没意思。” 王宏斌和一个钓鱼的讲好价,买了两尾很大的鲜鱼,直接在湖边去鳞开膛,收拾了用绳穿着提在手里,带着李慧直奔码头。太早了,租船的人还没上班。游人游湖一般都在中午傍下午,早晨水面凉,基本没什么人。 李慧看着王宏斌皱眉的样子觉得特别可乐,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原来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这样的感觉。 王宏斌卸下包,和李慧坐在码头上聊天。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彼此的生活、对学习的见解,正聊得高兴,租船的人来上班了。 王宏斌和人讲好了包一天船的价钱,交了押金领了救生衣,终于和李慧划着船进了湖。 在岸上还不觉得,直到真的进了湖里才决出凉来。丝丝雨意扑面而来,其实不过是湖上水雾被太阳蒸腾。 “冷不?”王宏斌问。 “还行吧,不冷。”李慧搓搓胳膊。 王宏斌双手持浆,慢慢地划着,小船在欸乃声中悠然荡进湖心。 “哥,让我划会儿呗~”李慧伸出手要木浆。 王宏斌笑着看她:“怎么?冷了?” “冷什么!我是怕你累着。”李慧咬牙硬挺。 “小样儿!”王宏斌放下水浆,伸手摸摸李慧冰凉的小手,“冷了也活该!告诉你穿长衣服,你非穿半袖。” 李慧一撇嘴,拉过水浆:“你又没说大清早就跑湖里来,三伏天的我穿什么长衣服!再说了,你不也是半袖?” “你跟我能比吗?就嘴硬吧你,感冒也活该。” 王宏斌任李慧东一下西一下地乱划,打开背包开始收拾东西。先拿出几个饭盒,又拿出几种调料,最后竟然拿出个小小的酒精锅来。 “哎?哥,你要做啥呀?”李慧早放了浆,凑到王宏斌对面,一个一个打开饭盒。有青菜,有虾仁,有蘑菇,有面条……这这这这,这要再来点肉片,不就是火锅了嘛?! 王宏斌拿出水壶在锅里加满水,点着酒精块烧水。 “别着急,咱们做滚鱼片,保准你爱吃。”他拿出一把小刀开始片鱼,鱼肉薄薄地,一片一片地铺在饭盒里,这两条鱼都很大,毛毛刺少,所以片的很快。水开的时候,两条鱼基本片完了,整整一盒鱼片。 “哥,水开了!”李慧打开锅盖,眼睛闪着光看着王宏斌。 “恩,这就给你做,你这个馋猫!”王宏斌先把蘸料调好,然后用筷子夹着鱼片在锅里涮——真的是涮,因为筷子至始至终就没放开过鱼片,只在开水里滚一滚就拿出来,递到李慧碗里,“吃吧,别烫着。” “唔~”李慧一口把鱼片送进嘴里,又鲜又香,立刻笑弯了眼,“太好吃了!”马上有样学样,自己夹着鱼片涮起来。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水泡,王宏斌和李慧一边一个涮着鱼锅。 “好吃吧?心里不骂我了吧?”王宏斌看着李慧捏着筷子盯着鱼锅的小样,心里直乐。 “我什么时候在心里骂你了?——我一般都当面骂~” “是吗?刚进湖的时候心里没埋怨过‘饭都没吃就坐船’之类的?” “那你可猜错了!”李慧洋洋自得, “我是谁呀!我哥能舍得饿着我?肯定都给我准备好了。”往嘴里塞一片鱼,含糊不清地说问,“什么时候往里放别的呀?” “不着急,等吃的差不多再说。” “你这都跟谁学的呀?” 停了一会儿,李慧发现王宏斌反常地没有回答,不由抬头看向他。 “哥?” “跟一个同学,广东人,我看她做过一次。”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吃着。鱼片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王宏斌把面条放里,等面条软了,又把青菜虾仁之类的都放里,没一会儿,混杂在一起的各种香味就飘了出来,浓浓的,鲜鲜的,李慧却再没有了吃饭的。 吃过饭,王宏斌怕李慧烫着,让她到船头那边坐着,自己收拾东西。 李慧索性躺在船上,枕着胳膊看天。 风不大,湖上只有微微的细浪。小船自由自在地飘着,一晃一晃的,像只大大的摇篮。 “哥,给你做鱼锅的,是女孩子吧?”李慧忽然问。满眼的天都跟着晃着,明明一色的天,却似乎能沉淀出深蓝浅蓝。 王宏斌嗯了一声。 “是你女朋友?” “胡说八道!” “哥……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知道。”王宏斌说,“我也喜欢慧慧。” “我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李慧的声音不大,有着淡淡的没落和哀伤。 “什么这种那种?小丫头没事儿别胡思乱想。” “我没乱想!我分得清,我知道!”李慧忽地坐起来,盯着王宏斌,“我知道我喜欢你,是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那种。” 王宏斌一愣,随即失笑,“你才多大?还永远……” 李慧盯着王宏斌的笑,慢慢红了眼圈儿。她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拿眼执拗地望着他。 王宏斌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良久,叹了口气,抬眼:“慧慧,哥跟你说真的。给哥当妹子多好?哥疼你一辈子。” 李慧忍着眼泪,死死咬着嘴唇。 “你看,你是我妹,我就得无条件地宠着你,你要啥给啥,还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一不乐意吧,就得变着法地哄你高兴,就像现在,”他敲敲手里的饭盒,“你是我妹子,你就可以吃饱喝足在一边儿瞧着我干活,还可以挑三拣四的,把我指使的团团转,换个人,那可不行——你吧,还小,你将来会遇到一个让你真心喜欢的人,不是对家人这种,而是真正的,心动到无以加复的喜欢。到时候,”王宏斌轻轻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现在多幼稚了。” “我知道,我遇到了。”我用了一辈子才明白你就是那个人。 “行了,别说傻话了,你才多大,往后长着呢。”王宏斌摇摇头,收拾好餐具,竟然又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录音机。安好磁带后,他抻了个懒腰,伸开腿半躺到船里。 李慧看他伸到自己脚边的腿,恨他若无其事的样儿,不由使劲踢他两下。 王宏斌闭着眼睛低低地笑。 李慧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是他把自己气的要死,自己却偏偏还是想对他使小性子。叹口气往后一仰躺到船上。 ……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 如何我才能锁住你眼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 张学友歌声慢慢回荡在小船上,李慧听着听着,终是闭上眼,忍下眼底酸涩的泪意。 游湖之旅的后半程,基本是在李慧非暴力不合作的状态下完成的。 王宏斌说:慧慧,你给哥唱个歌吧。 李慧不吱声。 王宏斌问:慧慧,上高中就有晚自习了,住校不? 李慧不吱声。 王宏斌问:在船上腻歪没?上湖心岛那边爬山去吧? 李慧不吱声。 王宏斌起身眯着眼睛看李慧。 李慧知道他在看自己,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觉。 王宏斌无声笑起来,倒回船上也不说话了。 小船飘啊飘~荡啊荡~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湖上的游人渐渐多起来。 李慧踢踢王宏斌的腿。 王宏斌没反应。 李慧又踢踢他的腿。 他还是没反应。 “喂!”李慧坐起来,用手推他。 他闭着眼,睡着了似的。 李慧伸手捞起船边的木浆,划了两下,使不上劲不说,船还不带动地方的。 “哥~”李慧终于爬过去,拉王宏斌的手。 “哥,咱回去吧。”慢慢儿晃。 “嗯?再等一会儿。”王宏斌懒洋洋地答应着。 “不行,现在就回去!”李慧拉他,“快点儿!” “哎,急什么啊?”王宏斌被拉起来,“太阳正好,你没看别人都才进湖吗?” “我说回去就回去!” 王宏斌侧眼看她。 “我……”李慧一咬牙,“我要上厕所!”赌气转过身,太丢人了! “噗~”王宏斌憋不住笑出声来。 李慧含糊不清地骂了句,红着脸回过头来狠狠瞪一眼,把船桨推过去。 王宏斌闷笑着接过来,展臂推浆,船儿推开清波,向湖心岛荡去。 湖心岛的码头有专门存船的地方,王宏斌把背包留在船上,船存好,带李慧上岸。 湖心岛说是岛,其实面积很大,不但有饭店、鱼馆之类的,岛中心还有一座小山。海拔不高也不算矮,山顶有凉亭,通往山顶有两条路,山前是修葺整齐的石阶栈道,山后是蜿蜒的草径羊肠。 两人解决了生理问题,王宏斌和李慧商量一下,决定从后面上山。 此时虽接近晌午,但山后还是十分凉爽的。后山植被丰富,树木高大,阳光投不进来,可能是前天下了雨,小径上还有些湿滑,王宏斌一路拉着李慧的手,也不着急,只慢慢地往上爬。偶尔转个弯,在树空里能看到远处湖面上游船点点,湖水荡漾闪光。 到山顶只觉豁然开朗,四面临水,山风激荡,湖光山色间说不出的舒展胸怀。 观湖亭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五六个亭子用连廊连在一起,共同组成的。主亭是个高两层,穹顶画栋,有些地方油漆已经剥落,却仍能看出是些神话故事。李慧和王宏斌兴致勃勃地看了一阵,就一起趴在栏杆上,看起湖景来。 站在这里才觉得北湖真是大!当李慧在湖里的时候,只觉水面开阔,但远山近岸还是抬头可见的,而在这里她才知道,是因为有了湖心岛,所以在湖里看到的水面不过是北湖的一角。湖心岛四面环水,湖岸最远的一边甚至看不到清晰的岸线。 下山后,他们在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解决午饭。饭后王宏斌回船上取了背包,带着李慧沿着湖心岛的岸边,找了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安营扎寨。 王宏斌一早晨就背在后面的背包终于派上了用场——里面是两张吊床。 李慧扎着手在一边儿看王宏斌系吊床。他的手臂很有力,每次收绳子的时候,胳膊上肌肉都绷得极好看;弯腰整理绳索的时候,风鼓起上衣,会露出一段儿劲瘦的腰。 “哥,其实我长的挺快的,再过两年就领身份证了,你得等着我!”在王宏斌的帮助下爬上吊床,李慧认真地说。 “嗯,我等着。” “我说真的呢!” “嗯,是真的——你稳当点儿,别掉下来!”王宏斌看李慧一翻身床动起来,赶紧护住她。 “哎呀没事儿,这点儿小平衡!”舞蹈不是白学的,李慧在吊床上很自在。她撑着脑袋看王宏斌抓着吊床的带子利落地翻身上去。两张吊床只隔了几米,似乎荡起来再一伸手,就能抓住眼前这个人。 “喂!你是我的,不可以喜欢别人知道吗?!” 王宏斌翻个身不理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 “你等着,早晚让你求着我跟你在一起!”李慧愤愤不平地躺好,低声嘟囔。 王宏斌闭着眼,微微笑了。 第 20 章 王宏斌送李慧回家后,就去了夜市。夏夜天黑得晚,江辽的夜市一片嘈杂热闹。 王宏斌在夜市里逛了没多久,就在街边找到魏杰。魏杰叼着烟,黑背心、肥裤子,吊儿郎当地蹲在摊子前,正给人介绍磁带。旁边的录音机里,放着王杰的歌。 王宏斌直接从后面绕过去,踢了他屁股一脚。 “草!”魏杰回头,乐了,“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快走了,来看看你。”王宏斌把背包扔到摊子边上,蹲在魏杰旁边,伸手要烟。 “这两盘,二十!”魏杰把烟和火扔给王宏斌,收完这份钱,问,“还回大院不?估计这个点儿没车了吧?今晚上我家住去呗。”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你这买的啥呀?”魏杰指指背包。 “不是买的,白天领慧慧出去玩儿了,带点儿用的。” “就你们俩?” “啊。” “我去!你真行!带个孩子也能玩一天!”魏杰表示不可理解,“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耐心的。” “你懂个屁!”王宏斌左右张张,发现魏杰的摊子就是块大塑料布,四角压的砖头,顺手搬了两块砖垫到屁股底下,把背包压到缺砖的地方。 “哎哎,别拆我摊子嘿!”魏杰跑到后面三轮车上,取来个马札,“坐这个。” 王宏斌把砖抽出来扔一边儿,换了马札;“你怎么不把磁带放三轮车上?这搁地下看东西多费劲?” “这你就 重生之犯错第8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就不懂了。 ”魏杰把砖头重新压好,“这夜市要的就是这个感觉。我要跟白天似的都摆齐整了,大伙儿就会觉得我这个不稀罕了。这地摊就不一样了,感觉就便宜,人不都这样嘛——来,看看喜欢谁的?我这都正版,有一点儿毛病你给我送回来!”这时候有人蹲到了摊子前,魏杰赶紧招呼客人。 王宏斌一观察,还真是这么个情况。不远处也有几个卖磁带的,甚至旁边还有一个音像店,都弄得整整齐齐的,但人看着反而不如魏杰这边儿多。 夜市收摊的时候是十点多,到了魏杰家就快十一点了。 魏杰家是连排的平房,家里只有魏杰的爸妈和二姐,因为都要上班,这时候都已经睡了。魏杰把王宏斌带到自己的西屋,轻手轻脚地到厨房把他妈给他留的饭端过来,又把夜市上买的熟食切好装盘,和王宏斌简单洗吧洗吧,坐到窗口的桌子前。 啤酒是在胡同口小卖店买的,冰镇的,瓶子上缓了一层细细的水珠,两人也没用杯子,直接人手一瓶,因为怕吵着主屋的人,说话声音都放得很低。 聊着聊着,魏杰笑起来:“哎,你记不记着有一回,我偷着在你们寝室住,半夜饿了,咱们出去买烧烤?” “咋不记得?一共就两块钱,一人十二个豆腐串……” “恩,回去的时候还不知道哪个傻逼把走廊窗户关上了,咱俩回不去寝室,大半夜又跑回我家来住——” 想到那年傻了吧唧地一边啃着豆腐串一边在大道上走,两人都小声笑了起来。 “哎,魏杰,你咋打算地?”笑够了,王宏斌问魏杰。 “打算……”魏杰伸长腿,靠在椅背上,“能有啥打算,先这样吧。” “这么混两年,你就废了。”魏杰的状态并不好,虽然看起来还是嘻嘻哈哈的,但身上却没有了当年的精气神,多了些沉重的东西。 “我早就废了。” “滚!就你这样的,离废还远着呢!”王宏斌踢了他一脚,“别他妈遇上点儿事就颓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少拿你那套教训我!”魏杰有些恼怒。少年壮志谁没有过,可是这些跟现实一比,就是个屁。 王宏斌抬眼看着他:“不是教训你,你自己说说,你将来想干什么?别跟我说卖磁带——你就不是这号人!” 魏杰自失地一笑:“呵~我是哪号人?我自己都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魏杰说:“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回来,我宁可在外边儿打工……可我爸死活不让。我知道,他怕我再出事。你能想象我家这些亲戚邻居的脸吗?那年我考上大学,我家那个高兴……斌子,你知道我看着我爸我妈啥感觉不?我都恨不得我自己从没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干啥呀?我爸我妈没别的要求了,我就老老实实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就知足了。就这么点儿,没别的。” “魏杰,当兵去吧。”王宏斌忽然说。 “你、你说啥?”魏杰吃惊地看着王宏斌。 “我说你当兵去吧——我想过了,你要是复读考大学,能不能考上先不说,就说你退过学,人别的大学就不一定乐意要你。工作不用想了,肯定没好的,你去别的地方你家里也不放心,不如当兵去——就你这点儿事,在部队算个毛!” “可是,可是……”魏杰还没转过这个弯儿来。 “咱们这儿的武装部长,原来是我爸他们军工厂的,我都打听过了,现在国家要科技兴兵,对高中和中专毕业生招兵有政策,可以放宽一年到21岁——你正好吧?!” 魏杰茫然地点点头。 “再过个把月,征兵令就下来了,只要你到部队,自己好好干着,咱再想办法找找路子,以你的底子,考个军校还不行?——魏杰,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我……”魏杰握着酒瓶子,手指无意识地扣着酒瓶的商标。当兵,他从来没想过,不止他没想过,他们全家都没想过。其实也正常,作为一个普通百姓人家来说,军队还是很遥远的存在。他没想到王宏斌已经替他谋划好了——而且谋划的那么长远。如果真像他说的,能上军校的话,那自己就又是大学生了……本来已经到了尽头的路,忽然拨云见日般出现了新的转折!也许……“斌子,你说,我能当上兵?” “你正好踩到线上,地方上的工作好做。只是招兵还要谈话家访,到时候就得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行!”魏杰定下心来,“这是机会,死活我都要试试!” “那行,明天你别出摊了,我和你去找找人。” “好。”魏杰提起酒瓶子,“不说别的了,斌子,我干了!” “来!”王宏斌和他碰一下瓶子,两人直接干了一瓶啤酒。 呃~魏杰比王宏斌先放下瓶子:“水平有点儿倒退啊!” “就我们呆那破地方,水都金贵,哪儿有啤酒啊!我上哪儿练去。” “滚蛋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乐意去?有都是同学想去吧?赶紧的给人家腾地方!” “草!我凭什么给人腾地方?不怕告诉你,我还就是混资历去了——那地方,只要我稳稳当当混几年,一期工程结束,全国的电力系统我能可着劲儿地挑!” “恩,吹吧!别实习没完事就让人踢回来!” “你当我是你呢?!” “找揍是不?” “哎你真踢呀?” …… 魏杰妈发现魏杰爸起个夜出去好半天都没回去,忍不住出来找找,老头子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她出来就发现老头子孤零零站在西屋的房檐底下,西屋里,压低的笑声透过纱窗传出来。 老头子?她走过去,碰碰老伴儿的胳膊,无声地询问着,随即发现,月光下,老伴儿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特别的神情,像是久违的安慰与欣然。 王宏斌假期只有二十来天,去了路上花费的,真正在家也就半个月。走的那天,正好是白天,李慧也过去送他了。因为去的地方比较偏远,崔金霞给他收拾了两大袋子吃的,各种肉干咸鱼就占了一个行李袋,再加上给同学的土特产,行李比回来的时候只多不少。 王大山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一向是放养,连上大学报到都是让他自己去的。只是这次一来儿子三年没回家着实是想了,二来也是东西实在太多,这才破例请了假来送站的。他帮儿子把东西在行李架上安顿好,就下了车。 下车之后,在站台口看着李家的慧慧隔着车窗和王宏斌说话。 李慧招招手,王宏斌把身子探出来,李慧说着什么又招招手,直到王宏斌半拉身子都探到窗外,她踮起脚,忽然伸长胳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王宏斌的脸,王宏斌伸手要摸,被李慧拉住了手。这时候,车要开了,李慧摇摇他的手,慢慢地放开。王宏斌说了什么,李慧点点头笑起来。 这些孩子呀……王大山看着火车慢慢启动,儿子朝自己的方向挥了挥手,收回身子。而李慧却一直面对着火车的方向,直到火车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 王宏斌靠在车窗上,眼看着站台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城市的风景逐渐被乡村原野替代,才回到铺位上。 “是你对象吧?”对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娘,王宏斌和李慧说话的时候她就注意着了,此时见王宏斌坐下来,忍不住善意地调侃。 王宏斌咧嘴一笑,没吱声。 “小伙子,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处对象是正经事儿——只是要走,舍不得了吧?”大娘笑起来,年轻的时候谁不是呢?“还给你留个印子,你对象挺开朗的?” 印子?王宏斌这才想起来,李慧不知用什么戳过自己一下,赶紧去车厢头。始发站,卧铺车厢人还很少。洗漱区的镜子很大很干净,王宏斌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脸。 腮帮子上一个圆圆的、红红的小戳,圆圈里是一个拿着弓箭的小天使,天使的箭上穿了两颗连在一起的心,旁边是一圈英文:i love you 阳光透过狭小的车窗照在镜子上,车厢随着“况且况且”声有韵律地摇动着。 王宏斌用手指戳戳镜子里那个胖胖的小小天使,小天使张着翅膀举着小箭耀武扬威。他想瞪这个小东西,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掩也掩不住……直到有人来打水,他才打开水龙头,慢慢地洗脸。 第 21 章 三中真变态,高中还军训。李慧顶着九月的太阳站在白花花地操场上汗出如浆。 “慧慧,你听说了吗?咱们正式开学后要月考,然后按成绩分班,现在的都不算。”陈舒乔目不斜视,压低嗓子跟李慧说。 李慧听着陈舒乔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嘤嘤嘤嘤,却一点儿回答她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脑袋里一阵一阵地发晕。 “慧慧,你别动了,教官看过来了。”陈舒乔焦急地说。就在教官大步流星的赶过来的时候,她身边的李慧终于晃着晃着一头往地上栽倒。 真是躲不过去吗?李慧耷拉着肩膀,对着桌子上的药碗发愁。上辈子小学在操场听校长训话,中暑晕倒吃了一个月药,这辈子顺顺当当到高中,结果因为军训中暑又开始吃药,连开药的中医都是同一位——只是这辈子他更老了而已。 “慧慧,赶紧的,凉了更难喝。”钟晓兰在厨房伸头一看,李慧果然还在和药碗相面。 “哦。”李慧答应一声,发现这个碗的花边真好看啊~ “怎么这么费劲?眼一闭牙一咬,咕咚就进去了,多大点儿事!”李爱国从屋里出来,看李慧的样儿忍不住好笑。 “姐姐,喝,给糖~”李睿眨巴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李慧。冰箱上的糖罐子是违禁品,一天只可以吃一块。姐姐吃完药就可以吃,自己也能跟着蹭一块。 李慧吧嗒吧嗒嘴,心一横端起碗吃药。这时候电话响了,李爱国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好半天挂了电话。 “咋了?”钟晓兰问。 李爱国神情古怪:“二叔没了。” 李爱国刚帮李爱民解决工作那一年,李爷爷两家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不能说温情脉脉吧,至少年节的有个走动了。但这种温情治维持了一年,就又恢复了原样,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原因还是老原因,接班。 李爱民到了汽车公司管库,又轻省又稳定,二叔二婶还是很满意的,但这么一比较,家里的老小李爱军就不行了。只在地方办的大集体里当个工人,虽然也开资吧,但和国有企业的铁饭碗那是没法比的。原来李爱民面临的是被开除的危机,所以先紧着他,现在他稳定了,二叔二婶就又打起了让李爱军接李爷爷班的主意。尤其是一年来关系缓和后,他们也到大哥家去过,大哥态度虽然没多欣喜若狂吧,但也能看出来还是很高兴的,于是有一次,趁着酒酣耳热的当儿,二婶就在桌面上提出了把李爱军过继到李爷爷户口本上的话。 李爷爷开始没反应过来,李奶奶却是因为有着前一次的经验,立刻就明白了。她使劲给二婶使眼色,可二婶就跟没看见一样,还在继续说。一里一里地,讲她们家当初多难,现在多不容易:“虽说二民现在在汽车公司干得还行吧,但那也就是混口饭吃,小军更难,空有一身力气的,就在个小集体窝着——说句心里话,我们二民小军哪个不是个顶个地聪明?要不是从小那档子事儿,现在肯定也都跟你们家爱国似的,大学毕业在机关端着茶水看报纸呢……” 那档子事儿,就是指当初他们家因为名字被定成□的事儿。李爷爷一听这话,脸就沉了下来。 “大哥,不是我做弟妹的挑理,你看你们家爱国,在政府上班,那是不用说了,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你家爱党接了嫂子的班,也是别人巴望不上的好单位——你自己家儿女都安顿的好好的,就不能也替你弟弟家孩子想想?明年你就退休了,没人接班你退了也就退了,这名额不就白瞎了吗?我看不如让小军接你班,将来但凡他有点出息长进,还能不念着你这当大爷的好?以后让他时常孝顺你,给你养老——我们没什么,只要孩子好就知足了。” 这话是越说越不像了,李爷爷气的手脚都要抖起来:难道我没有儿女的?要你家小军孝敬养老送终?! “老二,这也是你的意思?”李爷爷冷着脸子问。 二叔掏出烟,点着了吧嗒一口,没吱声。他虽然没想到二婶说的这么直白,但在他心里,这话也是赞同的。当初他们一家为了孩子们的名字吃了挂落,现在既然大哥家好了,自然应该照应自己家——应该是主动的照应,竟然还要等自己家提出来,已经很没人情了。 李爷爷见二叔没吱声,心里就更凉了:“现在厂里接班也不是说接就接的,最少也得是技校毕业。小军小学毕业了吗?再说,我看小军现在单位就挺好,也不是没工作——就算没工作能咋?人大道上卖菜做买卖的多了,我看也挺好。”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二婶急了,“我们小军小学没毕业怨谁?还不是你们当初起名的时候愣改了族谱?他倒是想念书呢,一家子□哪个学校敢收?!卖菜好你们家爱国爱党咋不去?你这话说的也太风凉了!” “嫌我说话不好听就别听,谁请你们来的!”李爷爷一拍桌子进了里屋。李奶奶刚想劝,二叔也来了脾气,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二婶扥这二叔的胳膊死活不走,非要和大哥好好白扯白扯,让他家小军接班不可。二叔一巴掌呼到二婶脸上:“你个没人性的东西!人家的门是你能随便攀上的?给你个好脸子你还蹬鼻子上来了——滚,赶紧回家,以后要饭也给我绕开这个门槛,听见没!” 二婶哭丧着被二叔拉走后,李爷爷从里屋出来,在当地站了半响,一脚踹翻了桌子,盘碗杯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这还不是最不堪的,两家的矛盾在第二年到达了高峰。 二婶又背后找了李爱党李奶奶两次,未果。第二年春天,李爷爷年满六十正式退休。李爷爷退休后第二个月,地方上梳理中小企业,大集体取消。也就是说,李爱民下岗了。 这些个弯弯绕绕李慧当然是不知道的。 此刻她只是有些奇怪滴看着李爱国似茫然、似难过、似麻木又似惊讶的脸,不知道为啥老爹会有这么古怪的表情。 “二叔?啥时候的事儿啊?谁来的电话?”钟晓兰在围裙上擦擦手,也感觉这个消息有些突然。 “咱姐。二民给她去了电话,让她告诉我一声。说是脑出血……” “那咱们是不是得去呀?” “得去。” “那,那啥时候去?这就走?”钟晓兰又问。 “恩,这就走。”李爱国定定神,“我先过去,你把家安顿好,睿睿先送他姥姥家几天,慧慧……” 李慧连忙说:“我不上姥姥家,自己在家没事儿,实在不行可以找陈舒乔作伴儿。” “恩,那也行。”李爱国转头对钟晓兰说,“一会儿多给慧慧留点钱,估计这两天咱们都回不来。单位的假没问题吧?” “那倒没啥,咱爸咱妈那头……” “等我想想,怎么说。” 令李爱国没想到的是,当他赶到灵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爷爷。李爷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佝偻着身子坐在棑子旁边,棑子上停着穿戴的整整齐齐的二叔。忙乱的空儿里,李爱国问李奶奶她们怎么来的,李奶奶说,是小军披麻戴孝亲自去报的丧,把她们接过来的。李爱国听了点点头。 李慧还没成年,又是隔辈的,只按规矩在出殡那天去磕头就行。这两天,她真找来了陈舒乔作伴。两个女孩子白天一起上学,晚上一起回来,倒也过得自在。 高中头一年,功课跟初三比起来还是很轻松的,至少没有摞成山的卷子,黑板上也没有倒计时。李慧又过起了上课、画画、收信、看信的日子。 王宏斌他们的工程往山里进得更深了。这从两点能看出来,一个是通信地址地名变得很绕口,一个是对照一下写信的日期,发现信在路上的时间更长了。 这样通信基本上就是个心情日记。有时候李慧给他写信抱怨点儿什么,等他回信劝慰她的时候,她早都忘了为什么生气了。 三中给她们这些特长生分到了一个班儿,而特长班的班主任又是很有点儿艺术范的老师,崇尚的是民主,让他们自己选择座位,于是,李慧就和陈舒乔成了同桌。陈舒乔比李慧忙。她初中的时候舞蹈定向,主攻国标。每天下午,上完主课后,她就会去练舞蹈,而这个时候,也成了李慧的自由时间。她时常背着画架子在学校附近写生,有时候也去陪陈舒乔练会儿舞蹈。她的基本功都在,虽然跳的不标准,但糊弄外行玩儿一玩儿,还是很有余力的。 整个秋天,就在这么过去了。快过元旦的时候,李慧收到一个包裹。剥开层层报纸棉布,里面是一个手工制作的小东西。 大树上绑了一架秋千,一个女孩坐在秋千上,一个男孩拉着她的手站在一边。材料是几股铜丝拧到一起的,虽然线条特别简单,但在细小处能看到制作者的用心。女孩的小辫子是分出来的几根细铜线,一边打了一个蝴蝶结。秋千是活的,用手指轻轻一推,就前后摆动,拉得地上的男孩前仰后合,好像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儿。 李慧把这个小东西摆在床头柜上,不时地伸手推一推,月光透过没挡好的窗帘缠绕进来,伴着小秋千来回摇晃,一直荡漾到她的梦里。 过年的时候,李慧意外的见到了王兆!王兆虽然和李慧同样大,却没跳级,还是初二的学生。这次见面,王兆变了很多,早不是那个和李慧一起趴在炕上看动画书的小屁孩了。他跟李慧说,过完年可能就要跟父母出国了,这时候李慧才知道王兆的父亲竟然是驻外的外交官。李慧张大了嘴的同时,也知道王兆的画作里,那些优美而神秘的异域风情是从哪里来的了。 “也许到那边,我们通信就不那么方便了,但我会一直画画的——说不定有一天你一看《少年画报》,哇,发现那个作者就是我呢!”说着,王兆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在雪后的阳光下闪光。 “嗯,你画吧,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止《少年画报》,有一天,我会在世界的很多地方,一抬眼,就能看到你的画,因为它们总是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年李慧过得有点儿无聊。王宏斌照例不回家,在爷爷家过年。董天阳虽然转业了却没去分配的单位报到,回趟家就直接去了广州。据说跟着他舅舅做生意呢,过年也没回来。刘思上了初中就开始不着家,过个年都不消停,整天跟同学出去玩儿。姑姑姑父也心事重重的样子。李慧无聊之极,好在有李睿这个活宝,常常惹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年后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李慧也终于知道过年时候,姑父他们焦虑的是什么了。刘宝刚所在的五金厂摘了国企的牌子,变成私营企业了。 “早知道这样,不如当初让宝钢接咱爸的班了。”李爱党叹息。好几年前,李奶奶就问过要不要走动走动,让刘宝刚接李爷爷的班?但那时候五金厂效益还很好,生产的录音机、电风扇啥的在市场上还是抢手货,职工待遇好,像这些小家电职工内部都能购买点儿,再倒手卖给邻居或者小商店,那是又有面子又得实惠。但风水轮流转,这么好的厂子国家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归了个人的单位还有个准儿?那还不是说下岗就下岗。就算不下岗吧,那待遇跟以前肯定也没法比了。世上难买后悔药,现在李爷爷已经退休,说啥都晚了。 “姐,我看你们也不用太悲观,现在很多南方企业都是私企或者合资,待遇比国企强多了,听说不少大学生主动去呢。国企改革这么大的动作,国家肯定会考虑全面的,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啥啥都不管了。”李爱国他们过了年也总在开会,重点就在招商引资和国企改革这一块儿。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等着随大流,人家咋地咱咋地,最后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刘宝刚倒没那么悲观,他们单位供销那帮人,早几年就不少停薪留职的,听说在南方都发了。 “你赶紧把你那念头歇了啊!南方那么好闯?好闯都去了!你是光看着发财的了,没看着跳楼的呢。”李爱党说。 “姐夫想去南方?”钟晓兰问。 “可不是咋地,都跟我说好几回了,他们单位谁谁的现在干的怎么好了——咱跟人家能比吗?人家原来是跑供销的,天南地北什么人没见过?咱们这小老百姓,俩眼一迷黑地,出去那不是擎等着给人家堵抢眼吗?” “你看你就这样,我一说干点啥吧你就拦着,然后还老嘟嘟我们单位不好。” “那本来就不好——我啥时候拦着不让你干事了?我倒是想支持,你也得整点靠谱地呀!”李爱党嘴皮子一向不饶人,在弟弟一家面前也没个收敛。 李爱国一看刘宝刚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赶紧拉过话头:“姐,姐夫,你们先别发愁,其实姐夫想干点啥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啥办法?”刘宝刚和李爱党一起看着李爱国。 李爱国一笑:“咱们市去年启动了个招商的扶植项目,在花园路那边盖了一个商场。个人出资一半,政府担保贷款一半。原先设想的挺好,先卖一部分商铺还上银行贷款,剩下的出租——这在不少城市都见到成效了,省城的银都就是这么干的。但咱这地方,怎么说呢,老百姓都不认,商场没开起来就没人买商铺。这样,一来二去的,商场到今天还没开门。眼看贷款快到期了,那老板着急,成天上政府坐着去,让帮忙想办法。” 说到这儿,李爱党插话:“看着没?人家做过那么大买卖的人,还不是有赔钱的时候?” 刘宝刚瞪李爱党一眼。 “其实我看这是个机会。”李爱国没理他们,接着说,“花园路,那是什么地方?在五商店和二商店之间,用商业话讲,就是黄金地段,如果商场开起来,我看准能行。” “是吗?那怎么还没人买呢?” 李爱国说:“一个铺位十二平,六千。一次□齐五年的管理费,管理费一个月十块钱,也就相当于一个商铺六千六。” “那么多钱!”李爱党咋舌。这时候五千六能干什么?在街边子能买一套独户的小两间,结婚的话,四件套买全了也用不了这么多。 “那是正常卖价。现在不是着急还贷款嘛。我们开会研究了,发动一下内部认购,认购的都按成本价算,一个商铺三千五,管理费年缴。” 李爱党心里合计了半天,狐疑地问:“爱国,你们不会是有任务,然后你完不成就在这儿忽悠你姐吧?” 李爱国一愣,笑了出来。 刘宝刚说:“说啥呢?爱国能坑咱?” 钟晓兰插嘴:“姐,这事爱国跟我说了,我觉得也行。我还想着回家问问我弟弟买不买,咱就不干啥,将来商场真好了,租出去也行啊。” 刘宝刚跟着添柴:“真这样那我也不用出去了,我跟我们那几个在南方的朋友说说,大老王就弄批发呢——说现在咱们上他们那边批发的可多了,让他给出出主意进点啥先卖着,趟趟路子再说。” 李爱党还是没拿定主意。李爱国说不着急,可以回家慢慢想。 等李爱党家一走,李慧就跳了出来。她把背在背后的手伸出来,往李爱国面前一举:“爸,我也要买一个!” 李爱国一看李慧手里的存折,乐了:“添什么乱?哪儿都有你!” “我说的是真的!你看,我都攒了四千多块钱了!我这钱放着也是放着,你们说的那么好,就不兴我也跟着干呀?” 李爱国接过存折打开看看;“等我和你妈商量商量再说吧。” 不知道刘宝刚和李爱党回家是怎么商量的,他们最后居然定了三个商铺。钟晓兰弟弟家去年刚买了新房,没有闲钱就没买。李爱国自己买了两个,让李慧惊喜的是,最后到她手里的商铺也是两个。 “这俩是你的,我们给你添了两千。现在是我的名,等你上大学以后再改成你的——这回一块儿给你支了好几年的零花钱,拿压岁钱还啊。” “爸妈,我太爱你们了!”李慧蹦过来,爱不释手地翻看着商铺产权证,“以后我不要零花钱啦!”咱也是有产阶级了!李慧心里这个美。转头一眼看到盘踞在沙发上玩小枪的李睿,豪气地说,“小子,以后想要啥告诉姐,姐给你买!” “啪啪~!”李睿听到李慧叫他,举枪射击。李爱国和钟晓兰都跟着笑起来。 第 22 章 “李慧,来取信!”隔着老远,收发室的大爷就把身子伸出窗外招呼。 李慧答应一声,乐颠乐颠地跑过去。大爷拉开抽屉,把信拿出来递给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校兴起了集邮风。这些同学也不管那邮票好不好看值不值钱,总有人冒领信件撕邮票。有一回,李慧等了十多天都没有王宏斌的信,等到下一封信来,前后一对照才发现其实是丢了。以后一段时间,李慧每天都到收发室门口站岗,很怕信来了再丢。收发室大爷都认识她了,看她的样子不落忍,就跟她说以后不把她的信摆出来了,有信就招呼她。 “谢谢大爷!”李慧仰着笑脸,真诚地说。 “谢啥,玩去吧。”大爷挥挥蒲扇似的大手,关上了窗户。 慧慧: 这几天好不?哥今天下午到学校了,呵呵!离开学校一年再回来,竟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寝室里我的床都成他们的行李架了,这帮混蛋! 李慧边走边拆开信,看到他的抱怨,不自觉地笑了。找了个背静的拐角,坐下来。 习惯了西北的荒凉,再对比一下我们学校新建的研究生楼,竟有一种来到外太空的疏离感,看来不光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们同学都说我有西北的汉子范儿了,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结实,一个是黑。你认为呢? 你们现在学习应该还不太紧吧?下学期就要分文理科了。上次你说不想走特长,那你想好了要学什么了吗?虽然我觉得你走特长会轻松点,但如果你想好了要学别的专业,哥也支持你。 我们这次回学校就要面临分配了。现在毕业分配都是双向的,学校给推荐,我们也可以自己找地方。像我们去过西北的,如果想签回去会有一定的方便,那边儿待遇是不错,但条件太差了,待遇再好也没用,有钱都没地方花。所以不少同学家里有关系的,都签了地方。 我想再回去干几年。这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个是想学习。西北这个项目,是我们学校直接参与的,每年都有教授带学生过去实践,我想考个在职研,这样一方面可以工作,一方面又不耽误将来晋职称。 第二个以前就和你说过了,想混个资历。我们现在进行的工程按照计划,应该还有三年完工,但现在进度提前了,估计两年半会结束。如果我能做到一期工程结束,那对我将来择业是有很大好处的。 没上大学之前,我爷爷就和我说过,国家电力建设会越来越好,像这种和民生息息相关的基础设施,是一定要掌握在国家手里的。所以,什么国企之类的都不如这个,这才是真正的皇粮。像他们部队出来的,很多转业都到了这样的部门,其实这很正常,军队是不可能不参与的。我们在西北搞建设,很多时候都是部队在保驾护航,有些特别难操作或者特别重要的地方,就是部队直接干的。呵呵,跟你说这个你可能还不太明白,没关系,等你长大就懂了。 跟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我想在电力干下去,干出点儿成绩来。所以,我想签西北。但如果签西北,那就是工作,这和上学的时候还不一样。到时候就更回不去家了,假期也少。而且,也许会去更边远的地方,也许通信都不方便。 但这只是个过度,我估计也就几年,就可以回来了。 你说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忘了学校还有熄灯这回事儿了。这几行字是打着手电写的。太费劲了,就写到这里吧。4、28夜于学校寝室 我们在大教室上课。快毕业了,同学们心都散了。我看这教室里就没几个学习的。索性我也不学了,给你接着写信吧。你阳哥新买了个可以拿着到处走的电话,叫“大哥大”,这家伙似乎成了暴发户,阔气的很,终于过上他梦寐以求的资本家生活了。他跟我说去过香港了,还说香港比电视里的美国还繁华。香港不是应该和那些电影里一样吗?我看电影里也都差不多,怎么个比美国还繁华法,我想象不出来。 总之,他现在是大开眼界了。等过几年,你也上大学了,咱们也去看看。 过了五一,天会很快热起来,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生病就有你的罪受了。 快下课了,不写了,给你邮信去。 4、29于主教学楼 李慧看着,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他打着手电写信,和上课偷偷写信的样子。 要去两三年呢……那么苦的地方……怪不得那时候他那么年轻就能在工作上有所建树,却原来是这么早就开始谋划了。他问自己的意见,是在跟自己商量未来吗?在他的未来里,自己也有一席之地吗?李慧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受。想任性地说你别去吧,舍不得你去吃苦;又想像一个真正成熟的女子那样,对自己的男人说你飞吧,家里有我。 可是,不止是这样,还有一个念头没法告诉你——我会想你呢。李慧闭上眼睛:会很想很想。 哥,想不到你回去还挺快的,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个星期呢,没想到中午就收到了你的信,很开心。 你说的去西北的事情,想去就去吧,可能有些东西我还不懂,但我想,你既然选择了,肯定就是各方面都考虑清楚了。只是想到你要到那鸟不生蛋的地方最少两年,我心里就有点难受啦。就像你说的,那边条件太差了。 如果能即混资历学习,又不用受苦就好了。 通信不方面也不要紧啊,下学期我高二,明年高三,学习会慢慢紧张起来,就算你不给我写信我也不会无聊——有高考这柄大刀悬在头顶上呢。 所以,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支持是支持,但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那边条件那么差,你要工作,还想学习,身体能受得了吗?你上次回来看到你那么瘦,我有些心疼。现在趁着回学校了,一定要好好补补知道不?三顿饭都要好好吃,多多吃,晚上别熬夜,你身体棒棒的,去西北我才能放心。 哥,你不要笑我,看到你跟我说这些我好高兴。因为我觉得你总算把我当成一个大人了,而不是跟在你身后的孩子。我喜欢你有事情跟我商量,虽然我未必能给你出好主意,但这种“我是和哥一起担着这些事情”的感觉,真的很好。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走特长吗?因为我觉得我画画不好。这不是我妄自菲薄或者说我不喜欢画画,事实上,我很喜欢画画。很喜欢很喜欢。但天分这东西,就摆在这里,并不是我喜欢了努力了就能成事的。我画画看起来很工整,其实都是因为我练习的原因。也就是说,我的功底还可以,但没有灵气。如果我走特长,将来上了美院之类的,毕业了也就是个美术老师或者到个小地方设计图片,在美术上,我不会有大发展的,这是天分决定的。如果我将来一定要依靠我这个爱好来生活,估计八成是生活不好的。那样的话,这个爱好会不会变成我的压力?慢慢的,我会抱怨吧?然后,我就连这唯一的爱好也失去了。这可不行。 哥你曾经跟我说过,无论想走什么样的路,走之前一定要看清两点:一是自己适合不适合走这条路;二是如果不走这条路,是否还有其它路走得通。 对我未来专业的选择,我就是根据这个思路考虑的。现在看起来,不走特长可惜了,因为我要放弃特长去和我的同学们竞争。但退一步想,如果我能正常考个专业,又有美术特长,那不是更好吗?我知道这样会累一点儿,要比我现在付出的努力多很多,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具体什么专业我还没想好,考文科是定下来了。毕竟离高考还有两年呢,现在想也有点儿早,到时候根据我的成绩考虑,应该更合理吧。 好啦,跟你说点儿闲事。 咱家这边儿,新开了好些个录像厅。里边可简陋了,就是一个大电视加个放录像的机器。人可多了,我每天放学的时候,都路过“鬼楼”,那是挺出名的一个录像厅,专门通宵放鬼片的。好多人在门口等着看通宵,听说去晚了都没地方。哥,你们那里都玩儿什么呀?你们晚上也看录像吗?你信里提到看电影,你都和谁去看啊? 我上个星期回去看爷爷奶奶,一起看到崔爷爷了,说起你,还提到了阳哥。连你都说阳哥现在今非昔比了,估计那就不是一般的变化大了。哥,等有时间咱吃大户去吧!看看他这个资本主义生活到底是啥样的,行不? 你跟我说过,过几年带我去西北旅行,现在又说等我上大学就带我“见世面”去,我都记着呢,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不知不觉写了好几页了,马上就上课了。先说这么多吧,等我想起来什么再告诉你。 慧慧 5、7中午于教室 王宏斌看完信,随手扯过笔记本。 丫头,你怎么知道录像厅里简陋的?你是不是去看了?哥跟你说,那地方乱得很,什么人都有,下次不许去知道不?鬼片我也看过几次,没什么意思,有些还挺吓人的,如果你想看,就等哥以后陪你一起看,咱们看电影去。 “王宏斌,导员找你。” “知道啦。” 哥有点儿事,先出去一下。5、15于主教学楼 王宏斌把信收好,夹到笔记本里,把书本哗啦哗啦放进书桌堂,去导员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有点儿晚。大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个值日生在走廊的另一头规整卫生角。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关好教室的门,准备走人了。 “王宏斌。” 他听到声音身子一顿,转过头去。 “冯楠?”王宏斌有点儿惊讶。不过一年没见,以前熟悉的人居然从背影没认出来。 “要不是我叫你,你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冯楠微微抬着下巴,看着王宏斌。 “不好意思,我没看出来是你。” “是吗?”冯楠唇角牵出一抹笑,“咱们好好聊聊,行吗?”嘴里说着问询的话,动作却已经往出走,摆出了完全不容拒绝的姿势。 王宏斌迟疑一下,跟了出去。 五六点钟,正是食堂的饭口。教学区这边人很少。王宏斌默默打量前面的冯楠。冯楠的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长发披散在身后,不时被风微微掀起。 “你的工作,怎么想的?有眉目了吗?”冯楠放慢脚步,侧身等王宏斌。 “恩,我还回西北。” “然后呢?” “什么意思?”王宏斌没明白。 “ 重生之犯错第9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你不会想一直在西北吧?几年之后呢?你去哪儿?”冯楠抬头直视王宏斌的眼睛,问。 “这个还没想好。” “是吗?”冯楠一愣,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在花坛前停下来,落日的余晖照在那些怒放的花朵上,美得绚烂妖娆。 “王宏斌,在你心目中,我是谁呢?”冯楠忽然问,她不看王宏斌,只望着远方西天的落日,滚滚红霞似乎就燃烧在她的眼睛里。 王宏斌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冯楠终于被刺痛了眼,垂下目光,“可是,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王宏斌说话,冯楠笑了;“你太倔了王宏斌。你们北方人都是这样的吗?自己单方面决定了就不留一点余地?还是我……不值得让你留余地的?” “冯楠,我有对象了。”王宏斌直截了当地说,“之前是我不懂事,含含糊糊的。” “你……你怎么可以有对象了?我以为我们一直是心照不宣的……”冯楠蓦然抬头,“是不是就因为我让你去我家?你不愿意去?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她觉得她缺少一个解释,但王宏斌没有解释。 “冯楠,你之前处过对象吗?”王宏斌问。 “你什么意思?”冯楠有点恼怒。 “我没处过。我刚明白怎么是喜欢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都自作多情了?是不是?” 王宏斌摇摇头:“不是,我觉着也许你对我,也不过是比同学好一点儿的,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比同学好点儿的朋友?!王宏斌,你行!”冯楠怒了,“我还以为你很踏实,不花心,想不到……!” “冯楠!我是跟你说的真心话。”王宏斌打断她,“实话说,我当初的确想过,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也许将来我们能处到一起,但我到西北一年,我们通过几次信?” 冯楠点点头红了眼圈:“还是因为这个对吗?” “不是!怎么说呢?我觉着你和我并没有那种……”王宏斌皱眉,努力想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那种分不开、离不了的感觉。” “我那时就是和你置气,想要你个态度……”冯楠急切地说。 王宏斌摇摇头:“有个人跟我说,喜欢是忍不住的,忍不住会想念,会想要在一起。——你对我没有,我对你也没有。” “行了!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那个所谓的妹子?你说的对象也是她?是她吧?我没说错吧?”冯楠瞪大眼睛,瞪回蔓延到眼底的泪意,捏紧了拳头。见王宏斌没有否认,她倒笑了,笑得虚无缥缈的,“呵呵……真的是她啊。所以你才和她商量分配的事儿吗?你的想法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如果她让你回她家你肯定就回了吧?——也对啊,那也是你的家……” 王宏斌心里一动:“你动了我的东西。” “我就是看看——你看,你说我不在意你,其实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挺注意你的。只是你不知道……” “行了,冯楠!”王宏斌打断她,脸色有些难看,“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你就当我王宏斌不是个东西,对不起你吧。” 冯楠被打断后,几次张嘴都没吐出声音,在原地愣了许久,点点头:“你的确不是个东西。”说完,迅速转身。 王宏斌看着她走远,脊背挺的直直的,夕阳如火,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 ……对不起。他心里说。 第 23 章 说起时光匆匆,总会用到一些诸如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之类的词。抒情点的,便会说时间如水般悠悠流过…… 然而时间就是时间,无论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它的脚步都不会停歇。 李慧已经高三了。 所有主课都已经讲完,开学就进入了总复习。黑板上开辟出固定的一角,每天修改高考倒计时。逃课?早恋?打架?这些都不再是头等大事,学校和老师的关注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现实,具体到每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不管你是不是努力,有没有理想,一切拿成绩说话。 从高一到高三,李慧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高二开始,李慧就住校了。一是因为高二的晚自习更晚,要九点半下课,李慧家本来离三中就远,放学到家就十点多,第二天还要早起,这样睡眠时间越来越少,很累。第二个是因为李爱国工作的调动。李爱国下派到县,最少要工作四年,平时回不来,只有周末回家。李睿虽然上幼儿园了,却正是淘气的时候,钟晓兰一个人要上班,又要照管李睿,还要照顾一个高中生,实在有点儿力不从心。 住校有住校的好处,李爱国说,最起码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这几年社会发展很快,物质丰富了,各种犯罪也是连年滋生。再不是那个小孩子能脖子上挂串钥匙自己疯跑傻玩的时候了,像李慧这种花季少女,如果真在放学路上落单出了事……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李慧住校后,陈舒乔也张罗着要住校。她家离学校挺近的,所以这个要求争取了一年多都没被通过。但现在,陈舒乔还是住校了。 “知道我家为什么同意我住校吗?”陈舒乔懒洋洋地问。 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午夜的操场上寂静无声。校门口的大灯光影里,雪花纷飞像精灵的舞蹈。李慧和陈舒乔偷偷翻过窗户,坐在二楼的平台上看雪。 平台上窝风,两个人穿着羽绒服,一点儿都不冷。听到陈舒乔的问题,李慧摇摇头。 “我爸妈……他们要离婚了。” “什么?”李慧吃惊地转过头来,陈舒乔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雪花。 “其实都吵了挺长时间了。但这次是真的,我看见我爸哭了。” 李慧默默地伸出手,给陈舒乔把帽子拉好。 “我爸哭的可伤心了……”她问李慧,“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慧迟疑了一下,问:“是你妈……?” 陈舒乔乐了,是那种带着点嘲讽和不可思议:“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是他喜欢上了别人——知道吗?他说他爱上了别人,让我妈放他自由。” “他说他从来没爱过我妈。他说其实这些年都是错误。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个错误——要没有我他早自由了吧?” “我妈打发我来住校,让我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她说这些破事儿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看着我爸哭我可怜他,看着我妈难受我又恨他。” “要是没有我多好?他们就像陌生人似的永不相见,怎么都好……” 陈舒乔一句一句慢慢地说着,雪越下越大,随着风翻卷着飘到平台上,她们身边已经积了一层雪花。 “别这么想。”李慧说,“你妈说的对,这不是你能管的。” 不能管也管不了。家庭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但爱情也从来不是三个人的事。 “我知道。”陈舒乔说,“我长大了,领了身份证就算成年人了。他们对我没有义务了,就随便折腾吧。” “他们不会不管你的,他们是你至亲至亲的的人,和你是不是成年,对你有没有义务没有关系。” “得了吧。我知道。”陈舒乔随手把身边的雪拢成一小堆儿,又噗地拍散,“从他们第一次吵架我就开始想了。他们原先还顾忌我,不当着我的面吵。房子就那么大,真以为关个门我就听不着了?现在是都摊明面上了,也顾忌不着我了。我觉得也挺好,现在我住校,大家各顾各的。他们给我生活费就行了,然后我上学,工作,呵呵……你看,这不就结了嘛……” 李慧看着陈舒乔,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了。这种变化是一点点的,以至于在最开始李慧并没有注意到。她以为她是随着年龄和课业的增长而变得成熟了、稳重了,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错了。那种乐观直爽的生机勃勃是真的消磨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是一点点愤世嫉俗和玩世不恭。 “舒乔,不是这样的。”李慧心疼地握住陈舒乔冰凉的手,“等过了这段儿你也会发现,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从来都在你身边,无论将来他们怎么选择,你都是他们最重要的人。/非常文学/只是现在,暂时很忙,忽略了你。” “也许吧,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陈舒乔靠到李慧肩膀上,“慧慧,谢谢你。” “你……怎么早前不跟我说?”李慧和她肩靠着肩,把陈舒乔的手拉到胸前,用围巾包住。 “说啥啊?说了也没用。你能劝他们别打了?呵呵,连我姥姥姑姑她们都不管用……” “我能听你说,总比你自己憋在心里强。” “我没憋着。这不是和你说了嘛。” “嗯。”但你说的太晚了。李慧心里说。 李慧知道,陈舒乔从小就一路顺风顺水,这种没有逆境的生活让她不愿相信家里的变故,宁肯把它深深的藏起来,假装它不存在。直到有一天,家里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怎么就把那个热情爽朗的,如春日般暖人的陈舒乔弄没了呢?疼到丢了原本的自己,那该有多疼? 这个冬天来得有点儿早。李慧刚过完生日,正正经经地满了十六岁了。她今年的生日过得很草率,因为李爷爷正住着院。 李爷爷李奶奶虽然退休了,但单位每年都组织体检。春天体检一切正常,除了有点儿轻度的胆囊炎之外,哪儿哪儿都挺好。连药都不用吃,注意少吃油腻就可以了。可到秋天之后,李爷爷就开始胃口不好。李奶奶做什么都吃不下去,很快瘦了一圈儿。李爱党在军工厂上班,离着娘家近,三天两头回家一趟。不顾李爷爷的反对,直接让刘宝刚开着车拉李爷爷去江辽一院。刘宝刚这两年在联贸商厦做电子产品零售,生意火的不得了,年初刚买了个小面包车,免费送货,这服务一出,生意更好做了。 这次体检全家都没当成大事,一是春天才检查的,啥事没有,二是按李爷爷讲话,不疼不痒的,可能就是有食火了,胃口不好。但检查一出来,李爱党就傻眼了。肝癌,中晚期,发展很快,位置特殊,不能手术。 李爱党抖着手把化验单藏到怀里,直奔医院大门口的公用电话亭。 “爱国,你回来……”一句话,李爱党就泣不成声,好不容易说明白事情,再也忍不住,抓着电话,蹲在马路边呜呜地哭起来。 看电话亭的老大爷见惯了这样的事,等李爱党平静一些才递给她一小卷纸巾:“好好擦擦,别让你家里人看出什么来。” 李爱国是中午回江辽的。他到了医院没去看李爷爷,而是先去了院长办公室。江辽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是去年才升上来的,原来是分管政府事务的副院长,李爱国和他打过交道,很有些交情。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李爱国一个人跑到医院门口的拐角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嘴唇都麻了才冷静下来。刚才院长直接叫了肿瘤科和消化内科的主任到办公室做了个会诊。结论和李爱党说的一样。病情很明显,就算转到省医院或者直接到北京去都没有办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怎么能让老爷子以后少遭点儿罪。癌症后期,不是一般的痛法。 “慧慧,你上医院呐?”陈舒乔叫住李慧。 “嗯,你回家不?”双休日实施之后,周六取消了晚自习,五点半就放学了。自从李爷爷住院开始,李慧几乎每天都去看他。一院离三中不远,不用倒车就三站地。她一般趁午休去,周末就晚上去。不做什么,打着去吃水果的名义陪着李爷爷说会儿话。 “不回。”陈舒乔问,“那你呢?不回来了?” “得回来。我卷子还没写完呢。” “哦,那行,回来咱一块儿做。” 李慧答应一声,和陈舒乔在楼门口分手。 十一月,从农历讲刚进冬天而已,却已经冷的让人缩手缩脚了。李慧在公交站点站了一会儿,没有车的影子,跺跺脚决定走着去。三站地而已,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灰沉的天色让天黑得更早了,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马路上各种车川流不息。 原来重新开始,有些事情也是注定躲不过的。李慧心里有点儿凉。上辈子爷爷也是在她高中的时候走的,但那次他缠绵病榻整整两年,并不像现在似的,那么突然。这一次,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春天体检单她也是亲眼看见过的,以为爷爷会躲过这一切呢,谁知生死大事竟是早已注定。 李慧到医院的时候,李爷爷正逗李睿玩儿,消瘦发黑的脸上皱纹显得多了很多,笑声不如以往洪亮了,却仍能听出满心的欢喜。 李睿怀里抱一挺机关枪,表情严肃地喊号子:“……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向右看齐!”说着,小脑袋一扑棱,歪向左边。 李爷爷李奶奶又笑起来,李爷爷笑的拍着床板直擦眼泪。 钟晓兰一抬头看到门口的李慧,刚要叫她,就见她一摇头,侧身避到了房门一边儿。 “妈,我去看看水开没。”钟晓兰若无其事地拎起满满的暖瓶,走出病房。 在走廊拐角,钟晓兰找到李慧。李慧脸冲着窗外,正努力深呼吸。 “慧慧。” “妈……” 钟晓兰伸手摩挲着李慧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李睿正坐在爷爷身边吃橘子,扒了一瓣最大的塞到李爷爷嘴里,又给李奶奶也递了一瓣。李爷爷欢喜地摸着李睿的脑袋,抬头看见李慧,更高兴了:“慧慧,快来,你姑买的橘子可甜了。” “姐~”李睿欠欠屁股,扑腾着把橘子伸向李慧。 李慧过来挨着李睿坐到床边上,说:“谢谢睿睿,姐等会儿再吃。” 李睿执拗地把橘子塞到李慧嘴里,转手把手里的小半个橘子都塞自己嘴里,朝李奶奶伸出小手,含糊地说:“奶奶,都分了,我没啦……” 李奶奶笑骂:“小混球,就为了多要一个是不是?”橘子吃多了上火,一次不敢给他多吃,但越不让他吃他越要,每次都想方设法地多要一些。 李爷爷求情:“再给一个,”又对李睿说,“最后一个了啊,不能再要了。” 李睿脆亮地答应一声,喊:“爷爷最好啦!” 李奶奶故意生气:“哦,就你爷爷好,我不给了。” 李睿赶紧从床上站起来,扎着手往李奶奶身上扑:“奶奶也好~” “哎呦,小宝子你慢点儿!”李奶奶赶紧接住李睿。 钟晓兰训他:“睿睿,快下来——妈,注意你的腰!”李奶奶年轻时候活干得多,有腰肌劳损,换季的时候总疼。 “没事!”李奶奶亲了李睿一口,笑眯眯地说,“我摔不着我乖孙子!” “谁怕摔着这小子了?是怕你抻了腰!”李爱国拎着打好的饭进来,看见李慧也在,就乐了,“慧慧行啊,哪回有好吃的都拉不下你了——你妈炖的牛尾,还说给你送去,这倒省事儿了。” “我不来行吗?”李慧撅嘴,“你们一个个除了惦记老的就是惦记小的,好吃的都往这儿送,好玩的都给那小子,我要不主动点儿,啥时候能轮到我啊!” “哎呦~”李奶奶乐呵呵地打抱不平,“谁敢不惦记咱们大宝子?奶奶揍他!” “妈,不用管她——她就是跑这儿逃避学习来了!”钟晓兰说。 “妈,让你说的!”李慧做出一副严肃状,“我是多爱学习的好孩子啊!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回头向爷爷求证,“我从小就特别爱学习,是吧爷爷?” 李爷爷“嗯”一声,连连点头:“慧慧这点像我。” 李奶奶喷地笑出来:“得了,当你那点儿光荣历史我不知道呢!”李奶奶眼睛一瞥,看着李爷爷的白发,却似乎在一瞬间想起了当年的时光。 “吃饭吧,一会儿凉了。”李爱国招呼钟晓兰,把桌子收拾好,摆上饭菜。 一院有个老干部科,属于专门给老干部体检的疗养病房,都是单间,里面设施还不错,有独立洗手间,还有电视。鉴于李爷爷的病情,已不能手术也不能化疗,院长看李爱国的关系干脆给安排在了老干部区,对李爷爷只说是胆囊炎严重了,影响了胃口,要住院调理一阵。老干部区没有传染病之类的,干净的很,也是能带着李睿经常过来。 吃过了饭,李爱国要晚上陪床。在医院陪床也不累,病房里专门为陪床准备的床铺。李奶奶心疼儿子县上医院家里的几头跑,说自己陪着就行,让李爱国回家。最后还是李爷爷拍了板,要李奶奶把自己的衣裳拿回去洗洗,李爱国在医院陪床。 李爱国把她们送到病区门口。李慧回学校,李奶奶和钟晓兰李睿回家。 李爱国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李爷爷正扶着床边低头找鞋。 “爸,你要上厕所?”李爱国几步上去,给李爷爷穿上鞋,扶他起来。 “不地,我想起来走走。”李爷爷大半个身子靠在李爱国身上,李爱国更真切的感觉到李爷爷瘦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胳膊的粗细竟和李睿差不多似的。 李爱国以为李爷爷躺累了,想起来溜达溜达,没想到李爷爷直接朝门的方向走去。 “爸,你这是?” “我想出去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走廊里冷,再说天早黑了。”李爱国劝。 “那也看看去。”李爷爷执拗地往出走。李爱国不敢跟他较劲,赶紧拽件衣裳,预备给李爷爷穿。 爷两个在走廊里走了一大圈,又在能看到马路的窗户前站了很久。李爷爷还想出去,被李爱国死活劝住了。 回到病房,李爷爷躺到床上,李爱国打水给李爷爷擦脸洗脚。 “真是快不行了啊……走都走不动了……”李爷爷后背垫着被子枕头,看着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的李爱国,慢慢地说。 “爸,你瞎说啥呢?”李爱国反驳。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对劲。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你一天就瞎寻思!我早就想让你们系统疗养一下了,正好现在是个机会,把身体调养好了,等明年慧慧上大学的时候咱们一起去送她,顺便旅旅游,多好!” “慧慧上大学……嗯,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吧。” “爸!”李爱国急赤白脸地抬起头,看见李爷爷平静又满是怀恋的脸。 “爱国,爸有个事,想跟你说。” 李爱国不敢直视李爷爷的脸,低下头:“啥事呀?说呗。” “你二叔家二民小军,你别记恨他们。” 李爱国听了,搓着脚的动作一顿,轻松地说:“哪儿能呢——我记恨他们干啥。” “你是我儿子,我还不知道你?那年你二叔走,你嫌他们给我送了信,接了我过去——其实他们没错,你二叔走了,最该知道的就是我,我们兄弟两个,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反了天去也还是亲兄弟。他走了,能越过我去?” “爸,我也没想瞒着你。”李爱国轻声说。他没想瞒着,他是想等琐事安顿好了,找个相对和缓的方式和李爷爷说。让李爷爷直面还没装殓的弟弟走在自己前头,这个打击太大了。李爷爷给弟弟出完殡就病了一大场,那场大病似乎把李爷爷掏空了,病好了之后表面没什么,精神却差了很多。 “我知道,你还不敢。你是嫌他们接我接早了。”李爷爷顿了顿,说,“我倒嫌他们接晚了,要是能看着老二一面……” “爸,别想这些了。我不记恨他们,真的。”李爱国赶紧把话接过来。 “嗯,不记恨好。”过了一会儿,李爷爷说,“二民小时候被打坏了胳膊,表面看着没啥,但咱都知道,他半点儿重活干不了,跟半个残废似的。小军那脾气也不行,听说现在也没个着落。你二婶一辈子也没正经工作,现在也没个劳保啥的,小军也没营生,你二叔一走,他们家……” “恩,我知道了。我以后多照应他们。” “不是,我想让你找找人,给小军安排个地方。” 李爱国一愣,抬头看李爷爷。 李爷爷说:“你别看我,能办就办了吧——安顿好了,我也好见你二叔。” “爸,你怎么又说这个!” “不跟你说跟谁说?难道这些事儿还让我憋肚子里?你是我儿子,大老爷们了,这点儿事还扛不住?是人都有那一天,有什么可忌讳的。”李爷爷坐累了,动动脚示意李爱国。李爱国给李爷爷擦好脚,把胳膊伸到他后背,让他躺在他胳膊上,另一只手抽出棉被,安排好枕头。 “老太婆一辈子啥时候瞒过我?她那点儿心思我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这回她要瞒着就瞒着吧,我就当不知道。”李爷爷靠着李爱国,慢慢躺下,“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陪我出去转一圈儿。多少日子没出去了,都忘了外头啥样了。你妈那小身板,可架不住我。” “嗯。”李爱国答应一声,去倒水。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水盆里。 李慧先看着李奶奶钟晓兰她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往学校走。 她一路心里都是闷闷的,翻腾煎熬,堵得难受。李爷爷的精神看着还好,但身体却是更不济了,一个姿势待不一会儿就要换,饭量也越来越小。 来的时候就阴天,此时零星地飘下点儿雪来。渐渐的,在路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她贴着马路牙子,在洁白的雪地上踩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咯吱咯吱”地,单调而沉闷。 李慧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恍惚抬头,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此时已经是漫天飞舞、连天撤絮了。 校门口的路灯下,隐约站了个人,看到李慧,大步走过来。 “慧慧。” 李慧犹若梦中般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雪粘到他的肩膀上,头发上,眉毛上,抖落一层,马上又被填满。 “怎么?吓一跳?”这个人微笑。 李慧看着他,蓦然间,似乎所有的压抑、难过、不安统统找到了出口,一瞬间,就让她泪盈于睫了。 第24章 李慧先看着李奶奶钟晓兰她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往学校走。 她一路心里都是闷闷的,翻腾煎熬,堵得难受。李爷爷的精神看着还好,但身体却是更不济了,一个礀势待不一会儿就要换,饭量也越来越小。 来的时候就阴天,此时零星地飘下点儿雪来。渐渐的,在路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她贴着马路牙子,在洁白的雪地上踩下一个一个的脚印, “咯吱咯吱”地,单调而沉闷。 李慧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恍惚抬头,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此时已经是漫天飞舞、连天撤絮了。 校门口的路灯下,隐约站了个人,看到李慧,大步走过来。 “慧慧。” 李慧犹若梦中般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雪粘到他的肩膀上,头发上,眉毛上,抖落一层,马上又被填满。 “怎么?吓一跳?”这个人微笑。 李慧看着他,蓦然间,似乎所有的压抑、难过、不安统统找到了出口,一瞬间,就让她泪盈于睫了。 —————————————————————— 王宏斌伸出手,手掌抚上李慧的脸,拇指擦去她睫毛上的晶莹,伸臂把她抱进怀里。 李慧额头一下一下顶着他的肩膀,不顾是在大街上,呜呜咽咽地哭。 “爷爷要走了……” “我知道。” “再也看不见了……” “我知道。” “再也再也看不见了……” “我知道。” …… 李慧含糊不清地哭着说,所有的难过悲伤都在王宏斌的怀里发泄了出来。王宏斌没有劝慰什么,他只是一遍一遍地轻拍着李慧的后背,告诉她“我知道”。 我知道,你所有的,我都知道。 李慧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发现王宏斌的身上落满了雪,头顶上更是像带了个雪帽子,有的雪花落在了睫毛上,已经化了,又结成冰晶,给睫毛上了一层霜花。 李慧吸吸鼻子,给他拍拍雪。可是雪下的实在是大,根本打扫不干净。她干脆把围巾解下来,抖开了遮在他头上。 王宏斌拉住围巾角在下颌打了个结,五指张开,龇牙咧嘴地,对着李慧比量两下。 李慧忍不住一笑,却是才笑出来就收了回去。揉揉有点发涨的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我放假了,探亲假。”王宏斌把李慧的衣服领子立起来,帽子拉好,握着李慧的手沿着马路往前走。 李慧也不问他去哪儿,只不时歪头看看他。他的样子没怎么变。如果非说有变化的话,倒是显得更成熟稳重了。只是这么沉稳的五官,此刻像狼外婆似的被包在粉色的围巾里,说不出的好笑,而她心里,又说不出的感动。 王宏斌带着李慧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宾馆,领着她直接上楼回房间。 李慧看到床边放了几件行李,才知道王宏斌是刚回来的。 “你没先回家?”李慧问。 王宏斌好笑地瞥她一眼:“这不废话嘛!” 我当然是先来看你。李慧自动脑补了一下潜台词,然后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脸颊发烫。 王宏斌拉开行李袋找出套衣服,对她说:“我得洗洗,头发湿透了,包里有吃的,你自己翻翻。” 他这么一说,李慧立刻也觉得不舒服了:“我先洗个脸,然后你慢慢洗吧。”流过泪的脸上,紧梆梆的,又吹了一路风,十分难受。 李慧洗好脸出来,挥挥手示意王宏斌去洗,就在床边坐下来,开始翻看他的包。 王宏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慧正摆弄着一个小盒子,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 “给你的。”王宏斌擦着头发走过来,把毛巾扔到茶几上,坐到李慧对面,伸手舀过她手上的盒子。红色的绒线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玉石的吊坠。红色的配绳中间,拴着一枚小巧的白中带青的生肖玉牌,前面雕刻着一只生动狡黠的小老鼠,后面是八个小篆,李慧刚才研究半天,也没认出来写的是什么。 “给我的?”李慧糊涂了。 王宏斌嗯了一声,探过身子,把玉牌挂到李慧脖子上,收紧后面的绳扣。 “可是,这是你的属相啊。”又不是我的。 “嗯?不带我的,你想带谁的?”王宏斌收回手,在李慧脸上捏了一下。 “我……”王宏斌很不对劲,李慧觉得自己的脸又热了。 王宏斌轻声一笑,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收拾行李。这么一收拾,李慧才发现,竟然有一小半是给她的。 “这些是你的,舀家去一部分,留寝室一部分。”王宏斌分派完,把给李慧的分成两堆,分别放到两个袋子里。 “哦。”李慧答应一声,才想起问:“哥,你不是说你们没有假吗?怎么又有了?” 王宏斌归置好行李,倒了两杯水,挪挪被子,靠在李慧对面的床上;“恩,本来是没有,后来我们作业组表现突出,得了个集体二等功,就给放假了。” “集体二等功?”李慧心思一转,皱了眉头,“你们没干什么危险的事儿吧?” 王宏斌失笑:“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们正规作业,哪儿来那么多危险啊。再说,我一个现场技术,有危险也轮不上我。” 李慧一想也是,就放了心,又埋怨:“那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也省着你在校门口等了。” “没等多一会儿。你的作息我心里有数,估计那个点儿不在寝室也快回来了。” “你去我们寝室找我了?” “你们女寝,我能进去吗?我在门口找了个同学帮着问的,说你们寝没人,我就到大门口等你了。” “没人?不能啊,舒乔也不在?” 王宏斌想了想;“估计是没在。”给他找人那个女生一看就是很稳当那种人,不会走错屋或者乱下结论的。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李慧嘟囔一声。 “先别管别人了,说说你。觉得学习怎么样?这回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吧?” “还……行吧。中等偏上。”李慧有点儿泄气,“其实我觉得自己够用功的了,几乎所有时间都搭在做题上了,成绩也就那样。”她真是连上辈子的劲都使出来了,但数学和英语仍然是她无法攻克的两座大山。 “是吗?”虽然也知道有些人学习不开窍,但说心里话,王宏斌个人表示理解不能。在他看来,数学也好,物理也好,这些简直是最简单的事。因为这些太有规律了。李慧不止一次跟他抱怨过学不明白,他也帮着归纳过,但没啥用,“要不,你还是考艺术生吧。” “我不!”李慧瞪了他一眼,“又不是考不上大学。老师说了,我这样的,再努力努力,说不定能考上重点呢!” “行,你努力!哥支持你。”王宏斌说,“但也别太拼命了啊,其实你没上呢,真上了就知道了,哪个学校都差不多。”也不知道是正长身体还是学习太累,李慧现在比上初中的时候更瘦了,本身身高又高,离老远一看,竟有一种特别脆弱的感觉。 “怎么能一样?!”李慧对王宏斌违心的言论嗤之以鼻,“重点和普本能一样?清华和重点能一样?” “是不一样。但你上什么大学对我来说没差别。”王宏斌说,“我也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就大学毕业老实儿有个工作就完了——我估计你爸也是这么想的。” 李慧刚想反驳,心思一转:“那我以后要是挣不到钱,你养我啊?” “嗯,多大点儿事啊。” 李慧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味儿来,叹口气躺了下来。 “哥,你说人这一辈,是不是都是命里注定的?” “怎么想起来这个?”王宏斌和李慧一人一张床,和衣躺着,大灯有点儿刺眼,他顺手关了,只留两盏壁灯。 光线的突然变暗让李慧觉得眼前一黑,索性闭上眼睛:“你看我爷爷,本来好好的……我一点儿都没想到。” “慧慧,咱们得想开点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吧。爷爷的年纪,也算正常了。很多人,还没活到这个岁数呢。” “嗯。我妈就是。”李慧说的是自己的亲妈,“其实有个事儿我挺奇怪的。你知道不,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家那边的亲戚。这么多年,提都没人提过。” “是吗?”这么一说,王宏斌也觉出来了。按说李爱国不是个绝情的人,即使妻子不在了,也不会断了这门亲戚的。何况开始的几年,李爱国根本没有再娶,就算看着慧慧,两家人也不至于断了来往。 “嗯。有时候我挺好奇的,也想问问。可又一想我爸,这么些年,该跟我说的肯定早说了,他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慧慧……”王宏斌沉吟一下,说,“我虽然没见过你妈,但听我妈提起来过,是个难得的好人。待人和气,又孝顺大方。咱们大院里都夸一声好。我觉着你只要记得她就行了,至于你妈那边的亲戚之类的,不用在意。有些事儿,刨根问底儿的,也没啥意思。” “我不是刨根问底儿,就是有时候会有点儿好奇。” “嗯。” “哥,你还没跟我说呢,你说有些事,是不是命里注定的?怎么努力都没用?” “谁说的?不去争取一下,谁知道哪个是命。老天爷那么忙,给定个大方向就不错了,这一辈子怎么活,还得看自己。” “那要是努力了一溜十三招,什么也没改变怎么办?” 王宏斌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不可能!至少——努力和不努力的过程是不一样的。”李爷爷刚生病的时候,李慧就写信告诉他了,所以,这次回来他是想好了要开导安慰她的。但现在,他有点儿头疼,因为李慧的问题和他想的有点儿不一样,李慧不光是伤心,似乎还在恐惧。 “慧慧,跟哥说,你在怕什么?”王宏斌直接问。 李慧没吱声。王宏斌总是这样,这么快就扑捉到了重点。 她的确在怕,李爷爷这次突如其来的生病,给了她迎头一击:无论怎么努力,该来的都会来,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一次,她和王宏斌成了青梅竹马;这一次,她多了一个可爱的弟弟,有了一个完整的家;这一次,她好好学习,发誓不再接触广告设计这类狗屁倒灶的工作——但李爷爷还是病了,在她上辈子记忆中去世的那一年,毫无征兆地就身染重病。 一切,其实都不会改变是不是?自己也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到头来,一切还是会按照命运既定的轨迹,奔赴它早已注定的方向。 太……可怕了。这足可畏惧的命运,让李慧只要一想起,就会产生浓重的无力感,摆不脱、放不下。 “来。”王宏斌见李慧一直不吱声,撑着胳膊坐起来,对李慧招招手。 李慧迟疑一下,爬起来,到了王宏斌床边。王宏斌往里挪挪,拉她坐下,伸手揽住李慧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丫头,哥跟你说,学习也好,考试也好,也都是个过程,结果这种东西,不过是个交代。只要你过程把握好了,结果就算不如意也没啥。你别压力太大了。”王宏斌像李慧小时候似的,把她抱在怀里,语调轻缓地说,“你从小学习好,小学还跳了两级,可哥看出来了,你不是个学习的料。从中学开始,你就低着头猛学,人别的小姑娘听流行歌曲看电视剧,你呢,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虽然说有的时候看的也是闲书吧,但总体来说比一般人用功多了。看你的信就知道,你平时除了陈舒乔,也没什么朋友。你这么用功,成绩却还是没拔尖,心里挺难受吧?” 李慧动一动,想说我还行,没那么难受。但终于放弃了。在王宏斌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礀势窝好。 “其实学习这个事情,哥是这么看的。那就是个过程。不管你学的好不好,你得享受这个过程。现在看着挺苦的,等你到了哥这个年纪,参加工作了,再回头一看,其实这么样的日子多好,每天学习、玩,就这么简单。怎么说呢,我的意思是,你别想着能不能上重点,万一考试失利了会怎么样之类的——能咋地?啥事没有。上大学是挺好,学校也有意思,而且出来还好找工作。但谁也没规定一定要上什么大学才能咋咋地——至少,在哥这儿没有。哥也不指望你出人头地。估计你家里人也是这么想的。你看啊,咱们退一万步说,万一今年没考上,没考上就没考上呗,你要是爱接着学,咱们就接着考,你比你同学都小呢,你忘了?你要是不爱考,就接着画你的画。就是画一辈子哥也养得起你。细想想,现在多好啊——上着学,看着书,听着课,画着画,学一段时间还有学校出面免费给你检测一下这一段儿的收获——你没事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干啥呢?有什么可怕的!”这些是王宏斌的心里话。他本来没想说,但他没想到李慧的压力这么大。他是希望她考好的,她考得越好,选择的范围就越宽,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鼓励她学习啥的,估计下回再见就不是瘦这么简单了。形销骨立,那都是轻的。 李慧靠在王宏斌怀里静静地听着,虽然王宏斌并 重生之犯错第10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有洞察她内心最隐秘的恐惧,但只是这么听他娓娓而谈,心就莫名其妙的静了下来。 也许是这样的吧,老天爷真的很忙,只能规定个大方向,而不会在意细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让自己经营好这些细节,不要再对那些还没到来的结局恐惧。即使有一天,真的到达了那种结局,那么,至少自己曾经尝试过拥有,至少,自己这次没有犯错。 “就算有一天,我没本事,没工作,被瞧不起,也不用怕吗?” “有啥可怕的?谁瞧不上咱,咱还瞧不上她呢!”王宏斌想了想,说:“最重要的是,咱自己可不能瞧不上自己。” “唔。”李慧心里一开阔,就忍不住调皮起来,“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好好上学,好好工作的,至不济也能养活自己——只是哥,你可说了要养我了,你凭啥养着我啊?” “你说呢?”王宏斌叹了口气,下巴压到李慧头顶,轻笑着说。 “我不知道。”李慧心里一动,垂下眼睛。 “鬼丫头。”王宏斌低下头,照着李慧的脑门亲了一下。 “哥?……”李慧震惊的抬头。 然后王宏斌又亲了她鼻子一下,他虽然笑着,额头却有些潮,胳膊也很僵硬。 “慧慧,”他嗓子有点儿干,“给哥当对象吧?”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停在这里又要被骂,但相信我,我也是没办法= = 还有,我今天比你早了吧?!哈哈哈…… 第25章 后来回想起来,这是极其玄幻的一个夜晚。 李慧被王宏斌突然的表白弄得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进入了梦游模式。 王宏斌说什么?她只记得自己说“好”。后来又说了什么?说挺晚了,睡吧。 等李慧终于解除梦游模式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脱了外衣躺在被窝里了。而王宏斌在另一张床上,面向自己,见李慧看他,直接朝她一笑。 李慧翻身拉被蒙住脸——太憋屈了! 本来一直是自己主动的,什么时候轮到他出击了?自己也太不争气,怎么就没能多挺一会儿,哪怕看他着着急也好啊!让他抻她那么多年! “慧慧,别蒙着头,不闷吗?” “要你管!”李慧闷声说。 “我不管谁管啊~” “就不要你管!”李慧忽地掀开被,坐起来,“王宏斌!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当你对象了,你得重追我!” “怎么追呀?” “就是……”李慧卡壳了。写信吗?一直在写;送礼物吗?一直在送;一起玩儿?一直是他带她玩儿;要把自己放在心上——这个,没看人家回来家都不回先来看你吗? “你给我写情书吧!”李慧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地说。 “我给你写的哪封不是情书?”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见谁给自家妹妹写信,这么事无巨细了?我每天空闲时间都在给你写情书,你还要啥情书?” 呃……李慧又卡壳了。如果是自己给李睿写信,也绝不会写成这样,还这么频繁。 “那、那你最少也得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什么时候喜、喜欢我的?怎么、怎么发现的~”李慧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太厚,结巴起来。 “这个啊……”王宏斌想了想,“还真说不清楚。” “你!你一句说不清楚就想蒙混过关啦?”李慧瞪大眼睛。 “这怎么说清楚啊,就比如你,你能说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吗?” “怎么不能?我从小就喜欢了,一直一直喜欢!” “哦~”王宏斌眯着眼睛笑了。 李慧呻吟一声倒在床上,再次蒙住头,又羞又囧,快要被气死了。 “慧慧。”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宏斌走了过来,拍着被子叫她。 李慧不理他。 “丫头?……” 李慧一动不动。 她感觉王宏斌在床边坐下来,大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她。 “哥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哥是说不明白。”王宏斌慢慢地说,“你从小就懂事,不像别的小孩儿似的,动不动就哭的,我们玩什么的时候你也不捣乱,该安静的时候就很安静,玩起来又讨人喜欢,所以哥上哪儿都乐意带着你,不觉得你累赘。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要是有什么好玩儿好吃的把你落下了,就觉得亏了你似的——这点不光是我,你阳哥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你跟我亲近,我也乐意对你好。我就觉得我就算有个亲妹子也就这么个样,没法再好了。后来,你阳哥跟我说你喜欢我。你知道不?慧慧,那时候你多大?我听了也挺高兴,觉得就是你跟我亲的意思。后来吧,我上大学,咱就见的少了。再后来,就是你上高中那年,我放假回来,猛一见真是有点儿不敢认了。我们家丫头,长成大姑娘了。你跟我说,让我等着你。哥没正经八百的处过对象,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好像忽然就觉得,原来还可以更……怎么说呢?更近一点儿?而且,这种感觉还很好。反正吧,打从那个时候,哥就在心里把你当对象了。哥没跟你说,是觉得你还小,没定性呢,怕你将来后悔。现在你也算大了,哥也不想瞒着你。你要是有别的想法了,就直接说,要是没有——就跟哥定下来吧” 李慧一直在被子里听着,心里又甜蜜又感动,莫名的,竟还涌出几分伤感。她把被一点点拉下来,露出脸:“你真的不把我当小孩儿了吗?你也要想清楚,要是跟你定下来,你就要管我一辈子了。” 王宏斌笑了,摸摸李慧的脸,说:“傻丫头,哥都管了你这些年了,也不差往后那些个日子了。” “说的我好像累赘一样!谁用你管了~”李慧脸上发烫,目光躲闪地撇到一边儿。伸手抚上他贴在她脸上的手,笑得有点儿傻。 “就算累赘我也认了!丫头,哥喜欢你,不光想让你给哥当妹子,还想让你给哥当对象,以后给哥当媳妇。哥保证啥都不跟你藏私,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后悔。” 李慧眸光闪动,望着王宏斌,抬起身双手圈住王宏斌的腰,小声说,“我不会后悔。” “嗯。”王宏斌把李慧紧紧抱住按在怀里,好一会儿,低下头,亲上她的嘴唇。 后来,李慧和陈舒乔聊私房话的时候,提到这次告白。 陈舒乔瞪大眼睛:“就,就这么就完了?最起码的,应该有点儿烛光音乐之类的吧?你们也太不浪漫了!” 李慧笑着摇头说:“你不懂。” 在李慧看来,王宏斌的保证是全天下最浪漫的事,对这个男人来说,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主动说出这么动情的话了吧。 那天晚上,李慧窝在王宏斌怀里,说了很久的话。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到另一张床去了,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窗帘挡的严严实实的,李慧借着壁灯的光亮舀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起床,轻手轻脚地到洗手间洗漱。 擦脸的时候,李慧从镜子里看到脖子上的吊坠露到了衣服外面,活灵活现的小老鼠就静静地躺在胸前,她不由笑了,眼睛亮亮的。 王宏斌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黑暗。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了江辽。伸手摸到开关打开大灯,猛然的光亮让他皱紧了眉头。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慧慧?”对面床上没有人,他转头找表,发现床头柜上手表下面压了张纸,舀过来一看,是李慧的字迹。 哥,我上午有课,先回学校啦。我们中午十一点半放学,你来接我吧,咱们一起吃午饭~慧慧 ps,多穿点儿,要是去早了可以和门卫大爷说一声,到门卫室等我。他认识我。 王宏斌一看时间,快十点了,这一觉睡得真沉!时间够用,他洗了个澡,慢慢的收拾东西。把给李慧带到寝室的东西放到一起,又从自己的包里舀出点儿特产,单独分出个小包。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分。王宏斌到门卫室敲敲门,推门进去。 “你是?”大爷放下报纸,拉下花镜问。 “大爷,你好,我是李慧的哥哥。” “李慧?哦!”大爷想了两秒,笑着招手让他坐,“早晨这孩子跟我说了,中午有个哥要来,你坐会儿吧,她们快下课了。” “恩,谢谢大爷。”王宏斌把东西放好,拎着小包走过去,放到大爷面前的桌子上,“大爷,我常听我们家慧慧说起你,说你对她可照顾了。我刚从西北回来,给亲戚朋友带了点儿特产,也给你备了一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图个新鲜吧,你带回去尝尝。” “哎呦!这怎么行?孩子大老远背回来,快舀回去!大爷心领了,心领了!”大爷赶紧推迟,笑得眼睛都弯了。 “快别客气了大爷,真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是我们一点儿心意——你再客气,我就不好意思了。” “哎哎!你这孩子!你看这事儿闹地——我也没干啥,你还想着我!”大爷感叹着,倒有点儿手足无措起来。 “我们慧慧可没少跟我提,说每次我来信,都是大爷给收着的。真没少给你添麻烦。” “这麻烦啥呀?嗨!这也算个事儿?原来你就是那个给她写信的哥呀!”大爷恍然大悟,重新打量王宏斌两眼,乐了。 王宏斌泰然自若地说:“是啊!我们家慧慧从小就黏着我,我上大学走的时候她还小,我不放心就经常写信,这么多年,倒习惯了。” “哦。”大爷点点头,“看出来了,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又聊了几句,下课铃响了,没多一会儿,就有同学陆续从教学楼里出来。周日补课的之后高三,多以这时候的放学根本没有那种活力四射地,大解放了似的撒欢,而是安静地鱼贯从楼门里出来,偶尔有交谈的也声音不大,背着大书包,四散到停车棚、大门口、寝室楼——看着真压抑啊!王宏斌不由感叹。 学生一放学,大爷就帮着抻着脖子看。“李慧来了!”他见到一个穿着黄|色短款羽绒服的身影朝这边跑,赶紧告诉王宏斌。 王宏斌早看?p 帕耍嘧哦骱痛笠懒诵唬ビ罨邸?p 大爷送到门口,看着王宏斌迎上李慧,两个人跟自己摆摆手,朝寝室方向走去。 “哥,你还挺聪明的,知道帮我把东西带过来!”李慧看着王宏斌手里的包,挑起大拇指。 “丫头,咱夸人能有点儿诚意吗?” “怎么没诚意了?真是夸你呢——你看我早晨就忘了!” “恩,你那是懒的。” 两人说着话到了寝室,王宏斌把东西给李慧,李慧自己拎进去,连同叔伯一起放寝室里,又重新梳梳头,和王宏斌去吃饭。 李慧说想吃火锅,于是两个人找了一家老字号的火锅店。这家店是那种烧炭的双耳小铜锅,汤底很鲜,闻着就让人有食欲。 吃过饭后,王宏斌对李慧说,要去医院看看爷爷。 “咱带点儿什么过去?”王宏斌问。他都参加工作了,空着手去总是不好,再者,现在他觉着自己的身份变了,虽然李爷爷很熟,那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但自己可不能失礼。而且,他也是真的想为李爷爷做点儿什么。 他这么一问,李慧也为难了。李爷爷现在能吃的东西有限,说心里话,这些天亲戚邻居送的东西,大多到了她和李睿的肚子里。现在又不流行送花之类的,王宏斌倒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要不,咱去弄个听评书的吧。”王宏斌提议,李慧信里说过李爷爷最爱听评书。 “倒是行。” 两个人跑了好几个音像社才买到评书的套带。一口气买了《三侠五义》、《说岳全传》、《三国演技》好几套成名的评书,回头的时候,看到店门口放的张学友最新专辑,也顺手给李慧舀了一个。 到医院的时候,李爷爷挂着点滴正在睡觉。李奶奶和李爱党都在,看到王宏斌很是惊讶。 几个人低声寒暄了一会儿,护士舀着小针进来,给点滴里加药。 李慧知道这是止疼的,抿紧了唇。王宏斌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 没打完针,李爷爷就醒了。李爷爷好一会儿才认出王宏斌来,骂:“兔崽子舍得回来了?前个你姥爷来还念叨你呢,听说你在那边干的不错?怎么地?不打算回来了?” “哪儿能呢!”王宏斌坐到床前的小板凳上,给李爷爷掖掖被角,“我就是去混混世面,过不几年就回来了。” “恩,回来好,别光听你爷爷的,国家号召咱是得听,但咱贡献两年就得了,建设西北的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呵呵,我知道。李爷爷,我都打算好了,以后还回来,到时候天天陪着你们。” “恩,这些天雪又挺大,等你们套了兔子,给你李爷爷送两只来,你和阳阳今天上山不了?” 王宏斌一愣,立刻明白,这是李爷爷糊涂了。止疼药打得多了,人就容易糊涂,有时候还爱出现幻觉。 他顺着说:“今天不去,明天去。” 又聊了几句,李爷爷就眼皮打架了。刚推的止疼药起了效果,李爷爷又睡着了。 李爱党知道李爷爷这一觉再精神,恐怕就要晚上,跟李奶奶交代几句,回家做饭去。等李爱党走了,李奶奶才想起来,李爷爷早上说想吃葱油饼。 李奶奶打葱油饼是一绝,那个味道一般人做不出来。李慧就说让李奶奶去李爱党家做饼,她在这儿,有王宏斌呢,没事儿。 李奶奶一看时间,反正李爱国也快来了,就回去做饼了。 王宏斌让李慧睡一觉,昨晚上聊得太晚,起得又早,现在没什么事儿,正好休息,他自己照看李爷爷打针就行。 “哥,什么时候回家?”李慧和衣躺到床上。 “不着急。这回能在家待一个星期吧,我给我妈打过电话了,跟她说了先在这边儿办点事儿,等明天再回去。” “办什么事儿啊?”李慧疑惑地问。 “傻啊你!你周一开始就又忙了。等下个周末哥就回去了。这两天先陪你。” 李慧明白过来,红了脸嘟囔:“谁陪谁啊~” “嗯,是你陪着我,行了吧。”王宏斌低声说,察看下李爷爷的吊瓶。 李慧得意地一笑,一抬头看到爷爷头上的吊瓶,心又沉了下来。 “闭眼睛睡吧,这有我呢。”王宏斌回头嘱咐李慧,看到床头柜上有本书,坐到小板凳上看起书来。 病房里很静谧。走廊里偶尔有护士匆匆而过的脚步声。李慧侧躺在床上,看着李爷爷,又看着王宏斌,只觉心里情绪纷杂,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什么时候,竟真的睡着了。 李爱国跟从病房里出来的护士走了个顶头碰,点头打个招呼,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李爷爷仰壳睡着,一个男的一只手按着刚拔完针的针眼,一只手用纸巾轻轻地给李爷爷擦口水。旁边一张床上,李慧头枕着胳膊沉沉地睡着,身上盖着一件男款的长大衣。 王宏斌感觉门口有人,回头一看,笑了:“李叔。”他小声地打着招呼。 “你是?斌子!”李爱国停了两秒,才认出王宏斌来。这几年,王宏斌虽然变化不大,但在李爱国这里出镜率太低,以至于李爱国对他还不如李爷爷来的熟悉。 李爱国站在床尾看着王宏斌小心的松开按着针眼的手,看了看,确定按好了,才把李爷爷的手慢慢放回被子里,直起身来。 李爱国感激的一笑,看屋里一老一少都睡得正好,对他比了个手势,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打开走廊的窗户,李爱国舀出烟来。 “会抽烟了吧?”他敲敲烟盒,抽出两根烟。 “嗯。”王宏斌迟疑一下,接过来,掏出火机先给李爱国点上,又给自己点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李爱国问。 “昨天。” 对这个答案李爱国虽然有点惊讶,但也能接受。毕竟俩家关系好,父一辈子一辈,到李慧这里,可以说是三辈子的交情了。李爷爷出这么大的事儿,王宏斌回来第二天就过来,也是应该的。 “前两天崔叔过来的时候还念叨你来着,也没说你要回来。” 王宏斌笑了:“我也是临时放的假,他们不知道。” “是吗?那你家里肯定乐坏了吧。” “嗯,乐坏了!”也气坏了,崔金霞在电话里还骂他来着,说也不知道有啥急事要办,不赶紧回家。 “你来多长时间了?”李爱国看李爷爷和李慧睡着的样子,估计来的时间不短了。 “我中午和慧慧一起来的。”王宏斌坦然地说,这个瞒不了,也没必要瞒着。 李爱国有点儿惊讶了:“和慧慧?你们怎么凑到一起的?” “我去她学校找的她,和她吃了午饭就一起过来了。” 李爱国不由侧头打量他两眼。这王家的小子从前对李慧就好,想不到出去这些年,还没变:“你和慧慧还一直通着信呢?” “是。”王宏斌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这是李慧的爸爸,自己昨天才换了身份,在这未来老丈人面前,王宏斌还是不敢太过造次。 李爱国说:“慧慧压力大,你多开导她。” “放心吧叔,我会看好她的。” 李爱国点点头。过一会儿觉得这话不太对味儿,但就是琢磨不明白哪里不对。直到晚上回到家,李睿举着冲锋枪说“报告爸爸,我把咱家看好了”,他才恍然大悟——什么叫看好她?合着他把我们家李慧当成他的了?! 此时的李爱国却是没多想,他们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抽完烟又出了一会儿味儿,才关窗回去了。 进病房的时候,李慧已经醒了,正抱着大衣在床上发呆。 “爸,你来了?”李慧先看到打头进来的李爱国,紧跟着才又看到王宏斌。 “恩,你这孩子,学习别太累了,在病房都能睡那么瓷实!晚上不许贪黑了知道不?”李爱国又补充,“多亏你宏斌哥在这儿。” “叔,这我该当的。”王宏斌赶紧接话。 李慧也听话的答应着,只是她对这贪黑的原因有点儿心虚,当着李爱国的面,都不敢多看王宏斌几眼。 李爷爷还没醒,几个人就坐着聊天。 “斌子,咋还不找对象啊?”李爱国忽然想起来,问。 “找了啊,我有对象了。”王宏斌瞥了李慧一眼,说。 “有了?”李爱国很惊讶,“前天你姥爷还说……有了怎么不领回来给你家人看看?你姥爷见天跟你李爷爷叨叨,就盼着你结婚,抱孙子呢!” 王宏斌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对象小,还没毕业呢。再等几年吧。” 李爱国明白了:“是你在学校处的吧?啥时候毕业啊?要是到时候愿意跟着你回江辽,工作的事儿李叔也能说上话。”刚才在走廊,王宏斌已经跟李爱国说了过几年会回来。 王宏斌笑了,一本正经地说:“行,先谢谢李叔,我再跟她商量商量。”李爱国身后,李慧坐在床上翻白眼。 “你这小子,藏得还挺深的,你就痛快的跟你家人说了又能咋地?也省得他们老惦记着了。” 王宏斌说:“不是我藏着,我是怕她太小,不定性。”看李慧斜眼瞪他,强忍着没笑出来。 李爱国同意:“嗯,现在的年轻人,是不稳当,都得多看看。” 王宏斌乐了,李慧一扭头,不忍心听了。心说行,王宏斌你就得瑟吧,等有一天让护短的李爱国同志知道你说的是他闺女,你就等着挨擂吧! 正说着话,李爷爷醒了。 李爱国扶着李爷爷去了趟厕所,李爷爷在床上靠着,李慧跑过来给李爷爷按揉后背。李爷爷的后背都膈手了,李慧按着按着,又难受起来。 李奶奶和李爱党做饭回来之后,又待了一会儿,大伙儿就催着李慧回学校了。王宏斌说送慧慧回去,也跟着一起走了。 俩人走了以后,李爱党说:“这斌子真是成了大人了啊,当初那淘,现在倒稳当下来了。” 李爱国点头:“这孩子不错。” 李爷爷说:“正经不错,对咱慧慧还好。” 李爱党笑了:“爸,你这拐哪儿去了?” 李爷爷不乐意了:“拐啥?我可没糊涂!你们这些睁眼瞎子!” 李奶奶顺着李爷爷说:“行,我们都糊涂,就你一个明白人,这行了吧?” 李爷爷得意的小孩儿似的:“本来就是。” 李奶奶和李爱国李爱党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白无能= = 各位总算知道我为啥上一章卡到那里了吧?我是真有苦衷= = 第26章 王宏斌和李慧从医院出来之后,商量找个地方吃饭。李慧中午吃的不少,下午又没动,一点儿都不饿,王宏斌就说那去吃拉面吧。 拉面是早几年在江辽兴起来的,王宏斌和李慧说,在西北的时候,他们想改善生活,就一大帮人呼呼啦啦地坐上单位的大卡车,成帮结伙的去县城吃拉面。那面条又劲道又香甜,那汤料又鲜又辣,大块大块的牛肉特别解馋,饭量小的都能造一大碗。 李慧看着碗里飘着的一层辣椒油,顿时感觉压力很大。王宏斌又往她的面里哗啦哗啦地倒了老些醋——光闻着味道,李慧就觉得不能吃了。对面王宏斌鼓励地看着她,她盛情难却,挑起一筷子面条,一咬牙一闭眼,填到嘴里去,然后,就真的泪流满面了…… 王宏斌看着李慧扇舌头流眼泪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的,气的李慧一边擦眼泪,一边在底下隔着桌子踹他。 王宏斌招手叫来服务员,又上一碗面,不放辣的。然后把李慧的面条端到自己跟前。等一会儿,新面条上来了,捧到李慧面前,说:“行了,吃吧,这下有食欲了吧?” 李慧狠狠瞪他,缀缀地舀起筷子吃面。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口辣子给她通了肠胃,她还真的觉得面条很香,于是大口大口吃起来。 王宏斌一个人霸着两碗面条,完全面无惧色,西里呼噜地,不一会儿就吃完一碗。李慧眼看着他把空碗放到一边,若无其事地端过第二碗。 “哥,你挺能吃啊!”李慧惊着了,这拉面的碗可是非同一般的大啊。 “这就能算能吃了?”王宏斌又往面里加点醋,搅和搅和,“我们一个哥们,自己能吃三碗——比这碗大,还是单加牛肉的!放心吧,哥能吃也能挣,饿不着你!” “哼,你当我没钱吃饭呢?告诉你,我可是有小金库的,就你这水平,”李慧指指拉面,“就吃这个的话,不用你挣,我就能供上你。” “是吗?什么小金库啊?跟哥说说呗~” “前几年,咱们这儿的联贸商厦刚招商的时候,我爸他们组织内购,我买了两个。我爸也买了两个,我姑家买了三个,我们这几个都是挨着的,开始空着来着,后来租出去了。去年我姑父要扩大经营规模,把我们这一片儿都揽过去了。我这两个铺位,一年租金就有六千呢~”李慧得意起来。 王宏斌有点惊讶地看着李慧:“丫头,你爸怎么想着给你买铺位了?” “不是我爸买的,是我听说了,自己要求买的,把我这些年的压岁钱都舀出来了——当然,没够,我爸又给我添了点儿,但我已经还上了——怎么样?” 王宏斌想了想,笑了:“行!我们家丫头就是厉害,哥佩服!来,哥敬你一个~”说着,端起面碗。 李慧得意洋洋地端起碗,和他假模假式地碰一下:“以后缺钱了说话,咱是有产业的人~” 王宏斌一脸感动地说:“嗯,哥以后有指靠了。” 李慧看他那样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是配合着逗自己开心呢,心里觉得暖烘烘地熨帖。鲜香的面汤喝到嘴里,竟泛出些甜味来。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那时候的商户还没有后来的营业意识,秉承的都是天黑就关门的老传统。很多商店都关了,买日杂的也正一样一样的往店里搬摆在门口的货物。 “丫头,你想不想放炮?”王宏斌看到日杂大开的门里,货架上摆着烟花爆竹,拉住李慧问。 “啊?”李慧有点儿惊讶,在她的印象里,只有过年才放炮吧?要不就是结婚。现在离过年还早着呢。 “来!”王宏斌拉着李慧进了日杂店。日杂店里不光有鞭炮,居然还有吐球和闪光雷之类的。王宏斌买了好几捆吐球,又买了些钻天猴啥的,整整一大包,出了店。 “哥,这么多,咱上哪儿放啊?”李慧东张西望,总不好在大马路上放吐球吧? “横是能找到地方。” 王宏斌见到空车,招招手,和李慧上了车,告诉师傅去老桥。 老桥,指的是原来江辽市区最主要的跨河桥,还是六十年代修的,后来城市建设不断加快,老桥就跟不上步伐了,总是堵车,状况不断。前几年,江辽新修建了两架跨河桥,老桥就不那么拥挤了。 王宏斌一手挽着大包,一手拉着李慧,沿着伊河大坝往河道里走。河面早冻得结结实实的了,白天有爱玩的孩子大人在河面上清出了大块的冰面溜?p 宄龅难┚投言诤拥辣呱希蝗硕殉闪舜笱┤恕?p 李慧好多年没玩冰了。她和陈舒乔都是女孩子,玩儿也玩儿不出花样,可是跟着王宏斌就不一样了。王宏斌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大冰块子,把李慧按到上面,推着冰块儿疯跑;拉着手在纯白平整的雪地上印雪人;杳无人迹的河道里,宁静空旷,远处的层层高楼,亮起城市的万家灯火。 王宏斌点了一根烟,把那些吐球钻天猴之类的挨排的插到雪堆里,让李慧离远点,然后深吸一口烟,把烟火吹亮,从第一个开始点。一排十多个,他弯腰快速地点着引子,等点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第一个刚好开始吐球,然后这些吐球就像安排好的烟火表演一样,一个一个交蘀的把彩色火球喷向夜空。 黄的、鸀的、红的,一轮又一轮,直到所有的吐球都点着,王宏斌才向李慧伸出手。 “好不好看?”他大声问。 李慧笑着跳过来,拉住王宏斌的手,眼睛望着夜空,火球一个一个,在她眼睛里亮起,湮灭。 “丫头,闭眼。”王宏斌牢牢搂着她的腰,然后,就亲了上去。 李慧感觉他温热的舌席卷过来,有淡淡的烟草味道,麻麻的,让她耳根发烫。 忽然,岸上传来一阵口哨声,合着哄笑,让李慧瞬间大囧,直接把脸埋进王宏斌的胸膛,也顾不得此刻自己有多鸵鸟。 听着王宏斌得意地一笑,李慧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下,结果他忽然抱着她转了个圈,惹得李慧啊的叫出声来,他倒笑得更厉害了。胸膛随着他的笑声有规律的震动,合着他有力的心跳一起传来。李慧懊恼地砸了他一下,也偷偷地微笑起来。 这次王宏斌走的时候,李慧正上课,没去送他。她坐在教室里,想着这个时候他应该走到哪里了?窗外是什么风景?不知不觉地,在脑子里描绘了一幅由北中国到大西北的蜿蜒地图。 “李慧!”老师的声音严厉起来。 李慧身后的同学直捅她,她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来。 “叫你好几声了,走什么神儿呢?”老师大声训斥,“都什么时候了上课还不认真?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表现都在决定你们将来的命运,你们不是给我学的,也不是给家长学的,都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懂吗?” 老师看看低头的李慧,又扫了全班一眼,冷着脸说:“行了,都精神点儿,李慧你也坐下,引以为戒!” 李慧松口气,坐下来,趁老师不注意埋怨陈舒乔:“你怎么不告诉我?” 陈舒乔也是一脸心有余悸:“我也没注意。” 呃……原来她也在走神。李慧努力集中精力跟上老师讲题的进度,只一会儿,就忍不住又神游天外了。 李爷爷没能熬过这个新年,在元旦的前两天去世了。最后的日子,李爷爷是在家里度过的。他走的时候,是半夜,天刚黑的时候,大伙儿瞧着情况就不好。那天是李爱党两口子在家,李爱党先给李爱国打电话,刘宝刚也赶紧到市里接钟晓兰她们过来。先到李爱国家接了钟晓兰李睿,然后去李慧的学校接李慧。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李慧正上晚自习,钟晓兰和老师说明了情况,又顺便给李慧请了假,一行人转到刘宝刚家接刘思。没成想到了刘宝刚家,家里竟没人! 自从李爷爷回到大院那边,李爱党就和李爱国商量了,轮着在家,不能断人。这些日子李爱党两口子在那边的时候多,家里大都刘思自己在。好在刘思也大了,今年该中考,锁好门,自己倒是不怕的。但这时候她竟然没在家,去哪儿了呢?刘宝刚只觉得额头一蹦一蹦地疼。 到有印象的同学家问了一圈,也没找着人——一个十五六的姑娘,大半夜的怎么就没了?不光刘宝刚,钟晓兰也急了。李慧忽然想起以前放学的时候,好像在录像厅门口见着过刘思,心思转了好几转,说:“我听思思说,她有个同学家开录像厅的,也总是大人不在家,她能不能和她作伴去了?” 刘宝刚二话不说,直接就奔录像厅去了,还别说,真找着人了。刘宝刚死死撰着拳头才忍住了当场抽刘思耳光的冲动,寒着脸一声不吭,拉着一车人风驰电掣地往清远赶。 他们到的时候,想不到李爷爷竟然很精神。李爱国半跪在炕沿上,给李爷爷喂水。李爷爷见到他们一行人,干瘪的脸上就挂满了笑容:“都来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是回光返照吧?李慧强忍着眼泪,拉着李睿刘思到爷爷跟前。李睿在车上睡了一觉,此刻倒还精神,小胳膊小腿利落地爬到炕上,一屁股坐到李爷爷腿上,伸手:“我来喂爷爷! ” “睿睿,赶紧下来!”李爱国眉毛一立,就要发火。 李睿吓得小嘴一瘪,李爷爷摆摆手:“干啥呢?这时候了还不让俺们爷俩亲近亲近了?来,睿睿给爷爷喂水。” 李睿在李爱国复杂的目光下,给李爷爷喂了两口水,李爷爷就不要了。 钟晓兰上来把李睿抱下来,坐到李爷爷身边儿,李爷爷摸摸李睿的小手小脸,连说了两声好。 “大宝子,”李爷爷看着李慧,李慧俯□,让爷爷能摸到自己的脸。 “宝儿啊,你都这么大了,成大姑娘了,爷爷看着高兴。斌子是好孩子,知道疼人,前些日子就回来那几天,还给爷爷套兔子去了……”李爷爷歇口气,笑了,“爷爷就知道我们慧慧,命好着呢,将来不缺人疼……” “爷爷……”李慧愣了,望着李爷爷了然的目光,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爷爷!”她轻轻地趴伏在爷爷身上,一时百感交集。 “二宝子……”李爷爷叫刘思。 刘思早控制不住哭了起来。李爱党在后面狠命地掐她,让她别哭,但刘思哪里忍得住? “姥爷!”刘思扑过来,眼泪就噼里啪啦地砸在了李爷爷的手上。 “傻孩子!”李爷爷摸着刘思的头发,“你这孩子……要听家里的话,知道不?” 刘思猛点头。 李爷爷挨着排的看着三个孙辈,眼睛里有骄傲、有不舍,有叹息、有满足:“挺晚的了,让孩子们去睡吧……” 李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抱着李爷爷在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爬下炕要走。 “小宝子……”李爷爷叫。 钟晓兰一把拉住李睿。 “再来亲爷爷一下。” 李睿噔噔噔地跑回去,抱着李爷爷的脸左边右边上边下边,亲了好几下,咯咯地笑起来。李爷爷也笑了,挥手打发他睡觉去。刘思和李慧哪里肯走,最后还是被李爱国撵走了。 李慧出门的时候,回头看到李爷爷正对着她们笑,看到李慧看他,又微微挥了挥手,李慧忙转过身,不愿让爷爷看到自己热泪直流。 厢房里,李慧哄着李睿睡觉,刘思在地下来来回回地转磨,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片刻也不肯安歇。 李慧也没心思管她,侧躺在炕上,一边儿轻拍李睿,一边儿听着外面的动静。半夜的时候,院子里忙乱起来。她和刘思出门一看,好多邻居都来了。崔金霞一眼看到穿着薄衣服的她们,忙乱里抽身过来,把她们推回屋里:“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行乱跑啊,穿这么点儿就出来,感冒了可咋整?”又对李慧说,“慧慧,看好你弟妹,你大,听话啊~” 李慧茫茫然地点点头,心里知道李爷爷去了。 崔金霞走后,李慧把门推开一条缝。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雪来,雪花夹在风里顺着门缝飘进来,悄然落在李慧的鼻子上,额头上。像是无声的告别。 爷爷,一路走好——她在心里轻轻地说。 第27章 李慧家的这个新年,注定是惨淡的当除夕的爆竹响彻天空的时候,李奶奶李爱党她们,忍不住红了眼圈。 李爱国说:“妈,你们别这样,我爸回来看见了,肯定不高兴。” 刘宝刚也悄悄和李爱党说:“媳妇儿,别整这一出儿,你这样咱妈还咋办?赶紧地,乐呵地先哄着老太太把年过了。“ 李爱党激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反正我是乐呵不起来。” 刘宝刚抓抓脑袋,也没辙了。 大人不高兴,小孩也不乐呵。李睿早就被嘱咐了,不准跟奶奶问爷爷的事儿。李睿过年整六岁了,多少也懂点儿事儿,知道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能满足自己各种要求的爷爷再也回不来了,在家多问了几次,还被李爱国训了一顿,于是也无精打采起来。 团完年,李慧和刘思睡到一个屋里,姐妹两个都走了困,一时谁也睡不着。刘思翻过来调过去,明明睡不着也不和李慧说话。 李慧明显感觉到刘思对自己的疏远,不光是疏远,好像还带着点儿敌意。她想可能是因为她跟姑父说了录像厅的事。 其实李慧不止一次在那个录像厅附近看到刘思了。她开始有点儿担心,后来套过刘思的话,知道她一个同学家开的。李慧想,既然是同学家开的,那她家大人肯定会看着这些孩子,至少不会闯祸啥的,也就放下了。没想到,刘思竟然敢背着家里人大半夜的跑出去和同学玩儿,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李爷爷葬礼之后,李慧回学校上课,刘思也忙着中考,所以,这姐两个直到过年,才是又见面。估计刘思被姑父收拾的不轻吧——李慧看着刘思满身怨气的样子,忍不住想说点儿什么。 “思思,你睡不着啊?” “嗯。”刘思用鼻子答应一声,翻个身不理她。 “睡不着咱们说会儿话呗。” 刘思这回连嗯都懒得嗯。 李慧不禁有点儿生气,决定开门见山:“思思,我知道你因为我跟姑父说你在录像厅的事儿生我的气了,可你也不想想,当时那个情形——我能不说吗?”见刘思还是 重生之犯错第11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刘思还是没动静,李慧又说,“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谁也不告诉就跑出去玩儿,要是出点儿事儿可咋整?你咋那么胆大呢?” “我胆大?就你还好意思说我胆大?我告诉你李慧,别仗着你比我大一岁就教训我,你没资格!” 李慧被噎得一口气儿好悬没上来:“我是你姐!” “你这样的姐还不如没有呢!” 李慧想问我这样的怎么了?转念一想,不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于是耐着性子苦口婆心:“思思,我跟你说,我不是不护着你,我也知道你就是贪玩,同学一起玩玩儿,也没做什么。我也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我理解你。但你想想,你在玩的同时,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家里人的感受?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去你家,发现你没在家,姑父啥表情吗?把家附近认识的同学都打听了个遍,姑父报警的心都有了——你说你,出去玩儿不能先跟家里人说一声吗?再说,玩儿也有个限制,现在大白天的都出事儿,你一个小姑娘,就敢大半夜的去看录像?要是录像厅里有坏人呢?要是……” “行了,你闭嘴!”刘思忽地坐起来:“老乌落在猪身上——光看着别人黑,没看着自己黑!我没限制也比你强,我至少没大庭广众的,和个男的抱着亲嘴呢!” 李慧瞪大了眼睛,半天才问:“啥?你说啥?” “哼,我都看见了,你和一个男的在老桥那边的河套子里。非常文学” 李慧脑袋转了几个个,明白了:“那天那帮在岸上吹口哨的,是你们同学?” 刘思没否认:“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你!” 李慧说:“你们那么晚,跑老桥那边干啥去了?” 刘思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慧:“你不怕我告诉舅舅?”居然还敢查问我! 李慧无所谓:“告诉就告诉,我身份证都有了,处对象也没啥。再说,反正我马上就上大学了,谁在大学不处对象啊。” 刘思被李慧的态度惊着了,她实在没想到李慧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你、你真不要脸!” “行了!我又没随便和什么人出去,那是你未来的姐夫,懂?还是说说你吧,你们都有谁?干啥去了?” 刘思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干脆往下一倒,不吱声了。 “哎?问你呢,说话!”李慧伸手扒拉扒拉刘思:“你要是实在不说也行,但以后自己注意点儿。都不是小孩儿了,哪头轻哪头重自己掂量掂量,别让家里跟着你着急上火的,知道不?出去玩多长个心眼儿,等吃亏就晚了——还有,不许处对象啊!” 刘思忍不住呻吟一声,她想喊你有资格说我吗?有资格说我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慧坦坦荡荡、理所当然的气场镇住了,居然没敢反驳。胡乱答应一声,赶紧说困了。 直到李慧那边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估计是睡着了,刘思才松口气。翻了个身,越想越不对:明明自己发现了她早恋的行为,应该是她理亏才对,凭什么自己跟做错了事情似的挨她的训啊?!再一想,人说了,马上就上大学了,是正经八百地大人了——可是,她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好不好!为啥自己当年就没跳级啊~啊~啊~! 无论刘思怎么纠结,李慧的确是快上大学了。过完年没几天,她们就开始补课了。她和陈舒乔几乎成了连体婴,上课吃饭复习睡觉,连上厕所都一起。其实不是她俩乐意这样,而是高三的生活实在太单调了。同学们想尽各种办法加班加点的学习,高三寝室晚上特例可以十二点熄灯,就这样,还有不少同学熄灯后打着手电学习。 “喂,你有没有罪恶感?”又偷偷跑出来,躲在平台上吃饼干的陈舒乔,指着站在拐角,借着走廊灯看书的同学,问李慧。 李慧认真想了想,说:“其实有。我觉得我在浪费我的生命,扼杀我的前程!” 陈舒乔笑出来。这句话是她们历史老师经常挂在嘴边上的。 李慧舀了块饼干塞嘴里:“大半夜的吃,你不怕长肉啦?” “怕啥?下个月才专业考呢,有多少肉我减不下来啊!” “那也不能助长你的歪风邪气!”李慧严肃地夺过饼干,“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些肉我帮你长了吧,省着你到时候痛苦。” 陈舒乔呆滞地看着李慧把饼干舀过去,一片一片地吃,简直快要泪流满面了:“我好不容易下决心偷吃几块饼干——我真都馋死了你知道不?” “唔~我同情你。”李慧口齿不清地说。 陈舒乔看了半天,叹口气,干脆转身,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李慧乐了:“我说你不至于吧?真就为几块饼干馋成这样?”舀出一块饼干递过去,递到一半又缩回手,掰了半块放自己嘴里,剩下的递给她。 陈舒乔看看那半块饼干,叹口气:“算了,还是不吃了,越吃越馋。等专业考完再说吧。”她试了试,靠在平台后面的窗台上,“真想明天就考试,后天就上大学啊~” 李慧含着口饼干顿了顿,感到几分涩然:“谁不想啊——这天天的,我神经都紧张了。可是,也不行,现在就考,都没复习完呢。” “复习还有个完?” “那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就这么回事。” 李慧奇怪地看了陈舒乔一眼:“你最近竟新词儿,都跟哪儿学来的?” 陈舒乔嘿嘿地笑了:“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李慧奇怪,这俩人天天这么一起标着,还能有什么地方李慧不知道? “这周你还回家?”陈舒乔忽然问。 李慧答应一声。 陈舒乔说:“要不你别回去了,我带你玩儿去。” “啊?” 李慧绝想不到,陈舒乔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迪厅! 躁动的空气,劲爆的舞曲,炫彩的灯光,疯狂的人群!不要说这辈子,上辈子李慧也没来过这种地方——陈舒乔疯了!李慧想。 “舒乔,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啊?”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李慧趴在陈舒乔耳边大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儿有熟人!”陈舒乔搂着李慧的脑袋喊回来。 李慧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陈舒乔拉着挤进了舞池。李慧磕磕绊绊地跟着她,她倒是如鱼得水般穿梭在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里,在人们摆动的空隙间穿过去,拉着李慧直奔领舞台。 李慧不停的撞到人,不停地说对不对,但是她发现根本没人在意她道不道歉,撞到女的,人家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撞到男的倒是会收到大声的口哨。 越靠近领舞台,人群越密集,李慧手心都出汗了,很怕一不小心跟丢了,死死地拉着陈舒乔的手不敢松劲儿。 陈舒乔终于停下来:“跳舞吧!”她大声喊。笑着盯着李慧,慢慢地摇摆身子。 李慧就觉得前后左右都是人,连站着都觉得挤,实在没法跳舞——另外,她也跳不来节奏感这么强的舞。 陈舒乔见李慧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慧觉得陈舒乔从来没这么笑过,笑得十分的……嚣张! 此刻她天生的乐感和多年的功底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随着迪曲摇摆舞动,没一会儿,周围就自动给她清出一小块儿空地,一群人跟着她跳舞,她举手,他们也举手;她走步,他们跟着走步;她倒退,他们跟着倒退;她朝李慧钩钩手指,一群人朝着李慧吹口哨!这帮人里,不光有男生,还有一大群女生,李慧看着看着,想,陈舒乔,真是为跳舞而生的!在舞池,她就是王者,一个动作,就能令无数人臣服! 陈舒乔忽然喊了句什么。 蓦地,人群里爆发出一句大喊; 陈舒乔又喊了一句, 这次得到了更大声的呼应。 这回李慧听清了,喊的是djdj我要要! ——djdj我要要~ ——djdj我要要! ——djdj我要要~ ——djdj我要要!! “公主公主我要泡~!”低沉的略带调笑的男声从音响里传来,舞池里猛然爆发出潮水般的口哨声和欢呼! “好啦,感谢今晚大家的热情~也欢迎我们的公主再次光临~我是你们今晚的dj~”男声缓缓地说着,在这劲爆的音乐里竟显得说不出的和谐:“下面这支曲子送给美丽的公主~希望你们玩的开心玩的尽兴~!” 底下又一阵欢呼,慢慢汇成一个声音: ——恰恰! ——恰恰! ——恰恰! “公主怎么说?” 陈舒乔在人群里挥挥手。 “好吧,既然公主没意见——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恰~恰~……” 李慧有点儿懵了,自己在哪里?真的是二十世纪末的江辽吗?为什么这里比电影里港台的夜总会还疯?她看着领舞台上出现一个男人,那人穿着背心,扎着头巾,手腕上带了一串闪光的珠子,向台下一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而台下更夸张——竟然是几个人合力一送,把陈舒乔悠上了舞台。 恰恰~恰恰恰!恰恰~恰恰恰! 李慧居然不知道可以在迪厅里跳恰恰!而且,居然跳得这么好看!陈舒乔就不用说了,那男人,也是个高手。举手投足,大开大合,张力韵律无一不备,和陈舒乔配合在一起,简直是要晃瞎人的眼! 他跳舞的样子,李慧觉得有点儿眼熟,却死活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疯狂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口哨,眩晕的灯光,让李慧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一曲结束后,那个男人站在音响后面大秀打碟手法,一改之前的沉默,互动、调笑、带动,而陈舒乔就在领舞台上没下来过,张扬、冷傲、耀眼,一个动作就能把整个舞池点燃! “喂!我们回家吧!”舞池里正热的时候,李慧趴到领舞台前,双手拢住大喊。 陈舒乔并没有忘记李慧,李慧一喊她就过来了,蹲下来听李慧又喊了一遍,比了个ok的手势。站起身,对着身后dj的方向挥挥手,撑着舞台边跳下来,拉着李慧往出走。 这时候不像进来时那么难了,舞池自动给她分出个通道。 走出老远了,李慧还能感受到空气里节奏躁动的共鸣。 “prcess,goodbye~”还有那个男人叹息似的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回评困难户,小圆圈转啊转,就是停不下来= = 谢谢收藏的,也谢谢留评的新童鞋们~ 迪曲恰恰,你们玩儿过没? 第 28 章; 李慧和陈舒乔在门口服务台取了外衣,正在倒春寒,晚上还是很冷的。 “舒乔,我不知道你还来这种地方。”李慧边往外走,边说。 “这怎么了?多带劲儿呀!”陈舒乔一头热汗,脸蛋红扑扑的,眼睛灵动,美丽的生动又耀眼。 两个人出门上了出租车,李慧说了学校旁边一家宾馆的地址,就是上次王宏斌回来住的那一家。陈舒乔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慧,没反对。 到了宾馆,李慧拿出身份证开房。进了房间,陈舒乔往床上一倒,叹了口气。 “咱怎么不会学校啊?” 李慧说:“这个时间学校早关门了——再说,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你不怕被别人盯上啊?” 陈舒乔枕着胳膊,感叹:“慧慧,我发现你有时候想得可多了。” “你还没跟我说呢,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了?还好像挺熟似的?” 陈舒乔翻身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又爬起来:“来了就别浪费,我先洗个澡吧,这一身汗。”说着就往洗手间走。 “哎!……”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出来再审问我行不行?”陈舒乔边说边关上门,不一会儿,传出水声。 李慧换上拖鞋,在屋里转了几圈,在杯子里凉了些水,准备一会儿喝。 陈舒乔出来后,李慧也简单洗了洗,两个人一人一张床,躺着聊天。 “哎,你看到那个dj了吧?”陈舒乔问。 “嗯。” “认识不?” “眼熟!”李慧皱着眉头想,“死活想不起来了!” “你真笨!”陈舒乔恨铁不成钢,“你再想想,咱们看过他跳舞——霹雳舞——体育场那回!” 陈舒乔一句一句的提醒,李慧总算想起来了: “哦!是他!”原来是那个得了冠军的男孩儿!想不到他竟然在做dj,“你怎么认识他的?” “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我记性好啊!”陈舒乔得意洋洋地感慨,“有一回也是周六,我晚上没意思,就自己去逛音像店,正好他也在,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可惜他不认识我,结了帐正要走。我追就没追上,出门就看他骑着摩托走了。旁边正好有个出租车,我打出租才将吧地跟上他。后来就看他进了舞厅,我就也进去了,又去两回,就熟了呗。” “不对吧,你连外号都有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吧?” “你这人!跟你说吧,我一般周六都去。这段时间去的少了。” “啥时候的事儿呀?” “去年冬天——行了没?你问完了吧?我知道你想说啥,你这种好孩子,肯定看不上那种地方,所以我才一直都没跟你说的。” 李慧沉默了半响,说:“我以为你每个周六都回家的。” 陈舒乔笑了:“回家?回家干嘛?等他们折腾出个结果来我再回去吧——不够给他们添乱的。” “舒乔……”李慧又难受了,“以后我周六也不回家了,陪着你。” “千万别!”陈舒乔说:“这是我仅有的一点儿快乐了,你别剥夺啊!” 李慧想问,难道跟着一堆人疯跳真的就那么快乐吗?但她一想到陈舒乔在台上那种嚣张、那种活力、那种纯粹,又不得不承认,那时的陈舒乔是快活的。 “能早点儿考试就好了。”李慧说。如果能早点儿考试,早点儿上大学,新的环境,新的同学,远离了江辽,也许陈舒乔就不会为家里纠结了。 “是啊,真想早点离开这地方,走个远远远远的学校,总也不用回来那种。” 那天之后,李慧真的只在周日下午回家,晚上就回来,每天都跟陈舒乔耗在一起。陈舒乔表示李慧多事,但却再也没去过那家迪厅了。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陈舒乔的专业成绩出来了,很高,她报考了两所艺校,都给她寄了专业合格证,现在只要等文化课成绩就可以了。按陈舒乔的底子,文化课应该没问题,于是她整个人都松懈起来。 李慧则是越发的忙碌,车轮似的考试弄得她头昏脑胀。她鄙视陈舒乔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小说的卑劣行径,陈舒乔幸灾乐祸,说该,谁让她不考特长生。 王宏斌的来信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但也越来越厚。他信里说他们的工程到了最后的奋战阶段,都是在深山里作业的,要隔很久才能到县城一次,而只有县城才有邮局。他告诉李慧别拼命了,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该会的都会了,不会的也不可能突破,只要巩固好现有的知识就可以,又说,重点不重点无所谓,本科专科更没啥,无论她考得好不好,他都会回来给她庆祝,自己媳妇儿上大学,他肯定是不能错过的。 李慧看着信心里美滋滋的,她知道他的意思。她甚至想,要是上大专也不错,三年就毕业了,可以早点嫁给他——哎,想到这里,李慧不禁红了脸,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了。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五月的一天,这一天李慧约陈舒乔逛街,给李睿买生日礼物。两个人难得放松,买完东西后,没着急回家,跑到冷饮店吃冰点,打算休息一会儿然后接着逛。 因为天还不太热,冷饮店里人不是很多,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边看街景边聊天。 “公主?是你吗?” 李慧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转头一看,一个男人站在她们的桌子旁。 “你是?”李慧迟疑的问。 “是你!”陈舒乔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趴在李慧耳边小声说了句,笑着站起来。 李慧这才注意到,可不就是那个跳舞的dj。只是此时他穿着白衬衫休闲裤,整个人没有了那种张狂邪魅,竟然第一眼没认出来。 “怎么老长时间也没见你去了?”他问陈舒乔。 “我要考试了,没时间。” 他显得有点儿吃惊:“你是学生?” 陈舒乔笑了:“是啊,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上班了。”他笑起来,居然有一个梨涡。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那种地方,消费可不低。 “怎么?学生就不能去玩儿了?”陈舒乔夸张地挑眉,抱臂看他。 “呵呵,是我误会了。你在哪儿念书?” 李慧抢着说:“我们马上高考了。” “啊,是嘛!”他眉毛一皱,又松开,“那你们好好复习吧,等考完试来玩儿。”见李慧又要说话,怕她们误会他是在揽客,说,“我请你们。” 李慧说:“谢谢了,等考完再说吧。” 陈舒乔也点头说:“是啊,要先考试。” 他笑了:“那是肯定必须的啊——等考完了就来找我,我叫张涛,到南门那边随便找个老头老太太的,一问涛子都知道我。” 陈舒乔也笑了:“嗯,我叫陈舒乔,三中的。” 陈舒乔问他要不要坐一会儿?张涛说还有事,聊了两句就走了。 李慧和陈舒乔看着他出了冷饮店,到马路对面一个女孩子身边,说了什么,然后和那女孩儿一起走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好像那女孩回头狠狠瞪了这边几眼。 “你跟他说那么多干嘛?”张涛一走,李慧就埋怨陈舒乔。 陈舒乔倒是满不在乎:“那怎么了,交个朋友呗。” 李慧皱眉:“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呦!你啥时候学会看相了?人家脑门写字儿呢?还不像好人。” “我说的是真的!” “行行!”陈舒乔见李慧急了,赶紧说:“我知道了,我也没打算和他来往,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呗。”隔了一会儿,她又说,“但我是真喜欢看他跳舞。那么棒!” 李慧不以为然:“等你上了艺院就知道了,跳舞好的多了去了。” “考试的时候我就见过了——好是好,但都没他身上那股劲儿。” “行了,你还没完了是吧?追星族啊你!” 陈舒乔笑了:“可不就是嘛,他要是星我早追了。” “这你要是非要追,我也不拦着你!”李慧有点儿生气了。 “就是说说,追屁呀追!” 李慧喷地笑出来:“陈舒乔,你越来越没谱了啊,啥话都扔。” 陈舒乔叹口气:“你当我傻呢,明星拿追星族不当回事儿,咱喜欢谁当然可以随便追,这要是放到普通人身上——快拉到吧,不一定惹多大麻烦呢。” 李慧点头:“你知道就好。” 陈舒乔拿小勺搅着玻璃杯里的冰糕:“我有啥不知道的,我早都想好了,喜欢啊什么的,都是套子,就是给马安的嚼子,牵着人往这儿走,往那儿走,也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我不会喜欢谁的,没劲。” 李慧说:“也别这么悲观吧。” “悲观啥,慧慧,这些天,我算看明白了。我妈,是真在乎我爸,但我爸呢,呵~”陈舒乔讽刺的一笑,“别逗了,喜欢谁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李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说法安慰她,最后只能说:“还是有很多好的,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啥的,你也不能光看你爸你妈这一个例子。” 陈舒乔没吱声。两个人之后又逛了会儿街,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学校。紧跟着第二天,就又投入到杀气腾腾的总复习生活中去了。 六月份的时候,学校组织照毕业照。那一天风很大,大家一边按着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嘻嘻哈哈地排队。 预备……哎第二排那个,把手拿下来! 预备……推挤中,有人从凳子上掉下来了,哈哈大笑。 预备……等等等等,我们物理老师也要来——正往这儿跑呢! 好不容易照好,学校难得开恩,剩下两节课自由活动,如果想照合影或者单独留影的,都可以这个时候来。 算是考试前最后的放松了吧,大家当真排着队张罗照相。操场上,一串串笑声洒落,让人蓦然间有了一种真的即将分别了的不舍。 “慧慧,咱们照不照?”陈舒乔问。 “照啥呀,都抢不上去!”李慧看着被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摄像师,感慨。 “李慧,我能和你合个影吗?”一个男生在附近绕了好几圈,终于走了过来。 “你是?”李慧觉得她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我?咱们初中是隔壁,高中我在五班。”男生脸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地。 呃……李慧有点儿抓头,对于她这种不认脸的人来说,自己同班同学都好不容易才认全了,隔壁班,那真是打死也不认识。跟陌生人照相…… “那算了,打扰你了。”男生见李慧一脸为难,失望地走了。 李慧松口气。 “喂,你不是吧?真不认识?”陈舒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知道李慧不认人,但都到了这种程度了? “我为什么要认识?”莫名其妙啊! 陈舒乔一脸怜悯:“慧慧,那是咱们学校准状元,年级排行稳坐头把交椅,物理数学双料省赛第一……” “啊!是孙鹏!”李慧知道这串头衔属于谁。 “就是他!” 唔……真没认出来!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找她们照相,都是同班同学多,她俩也就乐乐呵呵地去了。后来外班的同学也陆续找来,陈舒乔非常抢手,李慧在一边儿乐不可支地看着,看多了也没意思,干脆跑到收发室,看有没有信。 大爷乐呵呵地放下报纸,告诉李慧没信,要是有她哥的来信一准叫她。李慧也不失望,不经意地瞄了眼报纸,被上面的大标题吸引了。 走出收发室,李慧一直在想,股票啊,自己怎么忘了呢? 在滚滚的股票大潮里,李慧记住了一个股票,叫长虹。据说它在入市一年里,涨了十倍!当然,股票的牛股很多,李慧之所以能记住它是因为一款叫做“大富翁”的游戏,里面有一张卡叫红卡,也叫“长红卡”。想不到机缘巧合的,居然能赶上这只股入市,那——自己要不要也捞一笔? 李慧算了下手里的钱,这两年租金和她攒的零花钱,加起来有一万了。如果自己在长虹上能收入一些,不说变成十万吧,就算八万的话,也够在江辽买个八十平左右的房子了——这么一想,简直太划算了,不做都对不起自己!于是李慧第二天难得请了半天假,带着身份证存折,跑到股票大厅开了个户,全部入手长虹。这是长线股,不用盯着,只要明年五月之前出手就可以了,她把股票卡和存折放到一起,下午回去上课。准备迎接水深火热的黑色七月 第 29 章; 李慧很开心。进入七月之后,学校终于觉得该给她们放松点儿了,于是考前一周放了假,自己回家复习。在家复习的日子要悠闲很多,偶尔看书累了就发会儿呆,虽然发呆之后也懊恼浪费了时间,但好在也看不到别人学习,倒没有什么压迫感。 三号那天晚上,李慧接到王宏斌的电话,说他们的会战终于告一段落了,他攒了半个月的假,正好回来陪李慧考试,已经在火车站,快要上车了,六号下午到江辽。 李慧乐坏了,要去接他,王宏斌说什么也没让。六号下午李慧要看考场,最后两个人约定在他们去过几次的那家冷饮店见,谁先到了就等一会儿。 李慧放下电话笑得很傻,钟晓兰问她啥事呀乐这样?李慧美滋滋地说,宏斌哥说回来陪我考试。 李爱国愣了一下,也笑了,回来的还挺是时候。 李慧也不跟他解释,自己抱着书回房间看书去了。 陈舒乔和李慧都分到了一个考点,但不在同一个教室。两个人从考点出来,李慧就说要去冷饮店等人。陈舒乔对李慧这个哥都好奇死了,她虽然和李慧认识的年头不短了,但却从来没见过王宏斌,这时候就死活要跟着见识见识。李慧一笑,也没拦着。 冷饮店不大,只有十来张桌子,一目了然。王宏斌还没来,李慧看下时间,估计这会儿刚下火车。 正是七月流火的时候,店里生意很好,正好临街的位置有人结账,陈舒乔赶紧拉着李慧过去。 陈舒乔和李慧点了冰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李慧眼睛盯着大街,不时走神,陈舒乔好笑起来。 “慧慧,咱有点儿出息行不?” “嗯?咋啦?” “魂儿丢了一样!” 李慧也不反驳,仍然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搅着冰糕,神思不属。 “喂,见了他我怎么叫啊?”陈舒乔问。 李慧一愣,还真没想过这个。她和陈舒乔的交情摆在那里,所以和王宏斌的事儿也没瞒着她。叫哥是肯定的,但叫王哥太生疏,叫宏斌哥又太亲密—— “叫斌哥吧。”李慧想了个折中的叫法。 “你还是我妹子呢,我以为可以叫妹夫——”陈舒乔逗李慧。 “那你随意~”李慧才不在乎,“你真那么叫的话……哎?”李慧正说着话,忽然觉得胳膊上一凉,原来是一个男的举着冰激凌从她们身边过去,因为他一手拿了两三个,其中一个蛋筒就歪了,一路上哩哩啦啦,正好落到李慧胳膊上。 那男的瞟一眼,接着走。 “对不起不会说吗?”陈舒乔生气了。 那人跟没听见一样。陈舒乔生气的回头去看,见她到了后面的一张桌子,那桌有五六个人,男女都有,七手八脚的接过冰激凌,嘻嘻哈哈的吃,见陈舒乔看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忽然说了什么,他们朝着李慧她们的方向看了看,哄堂大笑。 陈舒乔拿纸巾帮李慧擦胳膊,愤愤不平:“什么东西!?” 李慧安慰陈舒乔:“算了,不值得生气。”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就见那桌人里,有个男的站起来,他手里拿个冰激凌走过来,连着蛋筒扣到陈舒乔头上,李慧和陈舒乔同时叫出来。 “公主不得有王冠吗?我给你加一个!”那男生拍拍手,后面的那帮人怪笑起来。 陈舒乔一反应过来,直接操起旁边桌上的汽水瓶就往那男的脑袋上招呼,那男的没想到她这么飚,下意识的伸胳膊一档,汽水瓶正好砸在他的手表上,当时就碎了,玻璃碴子四下乱蹦,那男的脸上也给划了道口子。 “操!”那男的抬腿一脚,就把陈舒乔踹出去了。陈舒乔往后倒,后腰正撞到一张桌子,李慧赶紧过去扶住她。 “臭□,以后离涛哥远点儿听见没?要不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那群男女围上来,其中一个女孩骂。 李慧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砸过去,那女孩下意识一躲——李慧手劲有限,准头也差,估计不躲还砸不上,一躲正好砸肩膀上,她哎呦一声就炸营了。 真是混战。冷饮店空地儿小,他们就是人多一时也上不来,七手八脚中,不知道谁拉了李慧的胳膊往出拽,李慧一挣,旁边人正好一撞,李慧就觉得胳膊一阵钻心的疼!然后,拉她胳膊那人就被人用板凳砸到一边了。 王宏斌到店里的时候正赶上店里的客人往外跑,跑出来还不走,隔着玻璃窗指指点点地。他几步进去,就看到了李慧。 王宏斌扔了行李,随手抄起把椅子就扔了过去,人跟着板凳几乎同时到的,一脚踹翻旁边的男人,把李慧护到身后。 这时候追究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那帮人一看她们来了帮手,再一看就一个人,招呼一声就接着打上了。要说王宏斌并不是个经常打架的人,但架不住他身边的朋友,如董天阳魏杰之流,都是称王称霸的主儿,跟着他们混久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很冷静的。他看准了对方两个男的,三个女的,女的他不管,专门逮着一个男的死磕。他过来的时候,看到桌子边上一个大号的玻璃烟灰缸,这时候就抄了起来,按住被他踹翻的男的,劈头盖脸的往下砸。那男的只一下头上就见血了,不是好动静地叫唤。其他人被这一幕惊着了,纷纷停手,那几个女的不敢上前,另一个男的愣了一下,放开陈舒乔就往这边儿来。 “都别动!”老板已经报警了,像这种繁华地段,派出所都有执勤点儿,一个招呼就到了。 “警察同志,他们打人!”往陈舒乔头上扣冰激凌那个男的反应很快,指着王宏斌,赶紧说。 “少废话!都带走!”另一个警察看看这帮混乱的男女,李慧还好些,陈舒乔被推倒在地上,胳膊上都是血,头发上黏在了一起,很狼狈。冷饮店更是一片狼藉,倒了好几张桌子,冷饮杯汽水瓶弄了一地碎玻璃,没吃完的冷饮汽水黏糊糊地四处横流。 派出所处理这种事很快。受伤的上医院,没受伤的录口供。 那帮人一口咬定是路过陈舒乔身边的时候,冰激凌不小心掉下来,正好吊到她脑袋上,结果她直接拿瓶子砸人。“警察同志你看,我脸上的口子还在呢——”那个男的指着脸上的伤说:“我对象看她打我就骂了她两句,和她一起那女的就拿烟灰缸砸我对象,把我对象肩膀都打坏了!完后她们就打起来了。”他愁眉苦脸地说,“你说她们女生打架,我们男的也不好插手,正拉架呢,就冒出来一个——”他一指王宏斌,“就是他,直接就打我哥们,太不讲理了!” 李慧和陈舒乔都上医院了,王宏斌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引起的,只能在警察问到他的时候,说和妹妹约好了在冷饮店见,结果进去就看到他们围着李慧她们打,就动手了。 警察问:“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王宏斌说:“我妹妹叫李慧,还有一个应该是陈舒乔,她们都是三中的学生,高三生。” 警察录口供的笔一顿,抬头:“明天高考?” 王宏斌点头:“是,她们下午去看考场,我们约好了看完考场在冷饮店见。她们在学校成绩都很好,我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打架,但我想,没有哪个明天就要高考的孩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是非。” 警察略一沉吟,低头接着写。 这时候,跟着上医院的警察来电话了,李慧左胳膊严重扭伤;陈舒乔曾被拽倒在地,手臂被玻璃划了一道长近二十厘米的大口子,幸好划的不深,不用缝针。被王宏斌打的男的比较严重,鼻骨骨折,脑袋还缝了二十多针,具体有没有脑震荡之类的,还要住院观察。 警察看了王宏斌一眼,说:“听明白没?你这个已经构成伤害了,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商量一下,尽量别耽误她们高考。” 王宏斌先打了李爱国的电话,无论如何,得先把李慧她俩弄出来,考试要紧。 李爱国到的很快,他来之前已经和市局领导通了气,那边电话也打到了派出所,警察一改隐晦的态度,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其实这个事儿挺简单,只要找到目击证人证明是他们先挑衅就行。可问题是当时的客人都跑了,老板又没看见,现在他们死咬着是李慧她们先动的手,而且,那边的伤也比较严重,就不太好办了。” 王宏斌说:“李叔,要不这样,伤人的是我,我在这儿陪着这帮人,大不了大家都在局子里蹲几天,你先把慧慧她们接出去吧。” 李爱国骂:“你闭嘴!大人商量事儿呢你少打岔!”骂完人,转头换了副脸跟人警察敬烟,“小老弟,我现在也没个主意了,你给想想辙,看怎么弄合适?” 那警察也刚毕业两年,不比王宏斌大,被这一声小老弟叫得受宠若惊:“别,我也叫您一声叔吧——其实谁都明白,这就是个钱的事儿,但问题是现在检查没出来,钱也不好谈。我倒是觉得这哥们说的挺对的,先把女孩子弄出去,别影响了考试,至于这里,就在咱们所住一宿,有我们呢,受不着委屈——说不定关一宿他们就老实了,等谈的时候也不敢炸刺。” 李爱国还想找找人,王宏斌说千万别,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别张扬的都知道了。 “你还知道丢人啊?”李爱国恨铁不成钢的踹他一脚。在他这里,王宏斌是自家孩子,所以并没有因为他是给李慧出头才打的仗,而感激他之类的——这件事情让他感到更多的是生气。自己家的孩子因为打架进派出所,那真是以前打死都想不到的。这么大的人了,处事还这么不冷静,挨欺负了当然要还手,但这个还手可是有很大学问的。能既出了气又不吃挂落,那才是真本事,像这样一个个不过脑子的,真该给他们点儿教训。但教育李慧的事儿可以往后拖拖,等考完再说,对王宏斌就不用了,敢轻易就给人开瓢——这么驴的犊子,关一关有好处。 所以,王宏斌没送李慧进考场,等他再见到李慧的时候,她已经结束上午的考试了。 人群里,绑着绷带端着胳膊的李慧特别显眼,一见到王宏斌就委屈的红了眼眶。王宏斌恨得牙痒痒,可偏偏看她那潸然的小样又狠不起来,无奈叹口气,过去接过东西,把人拢到身边,安慰地拍拍后背。 “行了,别委屈了,今年考不好还有明年,用不着垂头丧气的。”王宏斌一看她那胳膊,就知道考试肯定受影响了,至少影响做题速度。 “你受没受罪?”李慧问。她知道王宏斌被关了之后,和李爱国闹了好大的脾气,死活非要先把人弄出来。 最后李爱国没法,只好给她交底儿:“明天就出来了,也没案底,这是让你们长长记性——越大越回去了,还当街打架?解决问题的办法有都是,非傻了吧唧的把自己搭进去?” 李慧不吱声了。李爱国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都安排好了,而且,他一向是这样,定了的事情轻易更改不了。 她一晚上翻来覆去也没睡好,一个是胳膊疼,一个是担心陈舒乔,还有就是更担心在局子里的王宏斌。而现在王宏斌就在眼前了,才觉得一颗心回到了肚子里。 “我没事儿,你这……很疼?”王宏斌摸摸李慧的胳膊。 李慧把胳膊从绷带里抽出来,挥舞两下:“其实没事儿,就是不敢大动,现在好多了,你看……嘶!”一句话没说完,牵动了伤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行啦,你就别得瑟了!”王宏斌小心地把她的胳膊放回绷带里,压低声音,“就这么两天你就整事,等你考完我再收拾你!” 李慧肩膀一抖,狐疑地观察王宏斌,但从他表面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先回家吧!”李爱国刚把王宏斌从派出所接出来,那边伤人善后的事情还没处理完。看着这俩不省心地,觉得脑仁疼。现在是关键时期,说深了怕影响李慧考试的情绪。 “我想等陈舒乔一会儿。”李慧恳求地说。昨天李爱国在医院接着她们俩,给陈舒乔送回去的时候她家没人。李慧让她上自己家去,陈舒乔死活不同意。晚上的时候,李慧又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妈回来了。听意思陈舒乔没告诉她妈打架的事儿,李慧也没敢多问,就挂了电话。早晨时间紧没见到人,现在她有点儿担心她。胳膊疼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不方便啊,自己只是扭伤,陈舒乔流了那么 重生之犯错第12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血,还包着伤口,恐怕更不方便吧? “她在哪儿呢?”王宏斌四下里看看,到处都是人。家长、学生、老师、小商小贩,居然还有算命的,场面可谓壮观。 “我们原先说好考完就在书店这片儿聚齐的。”李慧指着马路旁边的学府书店,说。 “那……就等会儿?”王宏斌问李爱国。 李爱国点点头。他知道李慧和陈舒乔关系好,这会儿要是看不着她,估计也不能安心。 三个人找了个荫凉又显眼的地方等。陈舒乔出来的很慢,考点学校门口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见到她的身影。她比李慧更狼狈,因为她伤的是右胳膊。为了不妨碍答题,她的绷带拆了,只用纱布裹住了伤口,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此刻的她脸色非常白,留海儿都贴到了额头上。 陈舒乔跟李爱国问了好,和李慧说了几句考试的事儿,见李慧一个劲儿往她身后看,苦笑着说:“别找了,他们没来。” “怎么了?”李慧有点儿担心了。高考这样的事儿,又赶上陈舒乔有伤,只要不是家里临时出了大事,做父母的就算再忙也会过来接人的吧。 “没啥。”陈舒乔捏了下李慧的手,轻描淡写地说。 李慧会意她不想多谈,再看都这个时间了,便直接让她跟她回家。 陈舒乔还犹豫,李爱国说:“舒乔别折腾了,你阿姨在家,饭都是现成的,你们吃完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考试呢。” 陈舒乔答应一声。王宏斌伸手帮她拿考试用具,她把文具包递给王宏斌,笑着说:“谢谢斌哥。” 王宏斌一笑,去路边打车。这时高峰期已经过了,这一片交通管制解除,路上才开始有出租车。 李爱国坐前面,上车就和司机师傅聊上了天,那司机家也有中学生,两个人一聊起来简直是各种投机。 李慧先上车坐后排中间,陈舒乔和王宏斌坐在两边。车里有点儿挤,关键是李慧和陈舒乔的胳膊都要重点保护,不能碰着。一上车,王宏斌就尽量贴着门,侧过身把胳膊绕到李慧身后,搭在她腰上,把她整个人拢在了怀中。陈舒乔惊讶地看着靠在他怀里李慧,瞄了一眼后视镜。 “你家这俩孩子咋弄得啊?”司机拉了几句家常后,对李慧她们的造型好奇起来。 “哎,小孩儿淘气。” “现在这孩子啊,就是没个轻重缓急!”司机感慨。 “可不是嘛,多吃几次亏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李慧对李爱国和司机的话充耳不闻,她安稳地靠在王宏斌的怀里,他的衣服上有微微的汗味儿,搂在腰上的手很稳,掌心很热。夏日的风从车窗吹进来,一时间暑气全消。 第30章; 到家的时候,钟晓兰一桌子菜早都做好了,正搓着手等她们。一见她们回来了就埋怨,说也不知道早点儿,好抓紧时间休息。李慧高考,钟晓兰比她还紧张。 陈舒乔和李慧别别扭扭地去洗手,钟晓兰跟在后面扎着手随时准备帮忙。 王宏斌摸摸鼻子看着李爱国,李爱国哼了一声,说:“怎么地?还等着你婶子热烈欢迎你出警察局呢?” “婶子生气了吧?”进门之后,钟晓兰就跟没看见王宏斌似的,让他不由苦笑。 “嗯,还气得不轻。”李爱国乐了,“说你这是匹夫之勇。” “我也知道。可当时一看他们和慧慧动手,就搂不住火了。” “你都大人了,我也不说你了,关你一宿就是让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到底错在哪儿。” 王宏斌答应一声,乖乖听训。 “行了,别一副熊样——没留案底,你家人也不知道。下午没啥事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回家吧。” 王宏斌看看柜子上放的行李——昨天打架的时候顺手扔冷饮店里了,是李爱国取回来的。包很干净,肯定是钟晓兰擦过了。 “叔,慧慧这儿就三天,我等她考完一起回去吧。”回来到现在,还没正经跟她说句话呢。见面就是那个情景,等警察来了他们就被分开了,去医院的去医院,进局子的进局子。 李爱国听了这话打了个顿,抬眼看王宏斌。 王宏斌开始泰然自若地和他对视,没一会儿,就冒汗了。 李慧她们费劲巴力地洗完手,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形:李爱国大马金刀的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手指敲着桌子审视地看着王宏斌;王宏斌站在他面前,只能看到背影。 挨训呢?李慧画了个问号。 “行了,训孩子也得等吃饱了再说,”钟晓兰也是这么以为的,昨晚上刚听说的时候生气,现在看王宏斌在当地站着的可怜样儿,又心疼,“先都吃饭——老李,来日方长。” “嗯。”李爱国意味深长地说,“确实,来日方长。”说完,起身去洗手。 王宏斌松口气,回头看李慧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不由安慰地一笑。 “阿姨,睿睿呢?”陈舒乔问。 “上幼儿园了,这几天让他在他姥家,等慧慧考完试再说。”钟晓兰一边盛饭端汤,一边儿说。 “妈,你就多余,睿睿在家能怎么?反正我又考不上清华。”李慧插嘴。 钟晓兰把碗一放,刚想说什么,又打住了,无奈叹气:“别瞎寻思,好好考就得了,考上考不上的,尽力就好。” 王宏斌洗手出来,坐到李慧身边,钟晓兰把他的饭碗递过来,他站起来,笑着叫:“婶子。” 钟晓兰瞪他一眼,给他盛汤。 吃过饭还有时间,李慧和陈舒乔被撵到房间里睡午觉。多少年不睡午觉了,一时半会儿的哪里睡得着?两个人躺在床上,一递一句地聊天。 “你家里到底怎么了?你胳膊都这样了,你爸妈怎么不来接你?” “我爸妈?”陈舒乔声音低了起来,“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我胳膊坏了。” “什么?他们昨晚……” “慧慧,我跟你说,你就知足吧,你后妈对你,那是真好。”陈舒乔说。 李慧皱眉:“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陈舒乔想了想,问:“你知道回家复习这些天,我见着他们几次吗?” 李慧摇头。 陈舒乔举起左手,比了比:“五次!只有五次!”她停了一会儿,说,“这五次还是分别见到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一次也没见着。” 李慧侧过身,握住陈舒乔的手。 “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儿。”她说,“最难受那阵儿早都过去了。我爸……好像在外面有地方了,家里很多他的东西都没了。我妈,我也不知道她在忙啥,一天天早出晚归的。但好在冰箱里总有饭,钱也没少给我,横是饿不着。昨晚上,我本来还想着他们回来我要怎么编瞎话呢,结果发现自己纯粹是杞人忧天——人根本就没回来。早晨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考试准备好没?我才知道她出差了。昨天早上就走了,省里不知道哪个公路出了大事故,紧急召开个会。她问我,我爸在不?我说在。后来我去电视柜那边找东西,在夹空里看着一张纸,写着‘我要出差,预计三天。希望这几天你能在这里陪着女儿。’我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我妈给我爸留的。结果我爸没看见,呵呵……” 陈舒乔转头问李慧:“不说你爸,就说你后妈吧,这几天让她出差她能去不?” 李慧一愣,说:“她就是个管理员,不用出差。” “我是说打比方,打比方需要她出差,她能去不?肯定不会去的吧——但你看,我妈就能。对我妈来说,官位比我重要;我爸呢?爱情比我重要吧。” “别这么说。” “就是这么回事儿。他们现在不见面,不说话。我知道他们打算好了,等我高考完,上了大学就离婚。现在不离,是怕影响我的情绪——慧慧,你说有意思不?我又不是傻子,他们这样,我还不明白咋回事?整了半天,还是为了我!我真想告诉他们:你们快离了吧,大伙儿都省心,多好……”陈舒乔停了下来,隔了半天,小声说,“但你说多搞笑,每次话到嘴边我想说的时候,又会舍不得……” 李慧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像以前王宏斌哄她似的,一下一下拍着她。 “真他妈的……”陈舒乔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下午把李慧她们送进考场,李爱国和王宏斌在考场附近找了个茶馆歇脚。茶馆里人不多,但也不少,大部分一看就是陪考的家长,两个人在里面的角落找了张桌子,刚坐下就有服务员过来了:“下午好两位,今天情况特殊,得跟您先说一下:每张桌子最低消费198,可以吗?” 两个人明白了,怪不得还有空桌子。李爱国点点头,要了冻顶乌龙。 等服务员走了,王宏斌说:“叔,这个天应该喝绿茶吧?”他记得李慧说过,李爱国喝茶是很讲究的,不但分茶叶,还分季节。 李爱国瞥了他一眼,悠闲地说:“我也认为人应该应时守节,但你说现在有些人,就想着春天吃秋果,这是为啥呢?” 王宏斌看着李爱国,这样的李爱国是他所不熟悉的。从他认识李爱国那天开始,李爱国一直就是开朗的、豪爽的、雷厉风行的。而现在的他,声不高,色不厉,只是这么悠悠然地坐着,却给人一种被他盯上了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好,很不好。其实王宏斌不知道,工作中的李爱国,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 “叔,”王宏斌想明白了,抬头直视李爱国:“我是真喜欢慧慧。不是一时一刻那种喜欢,是想过一辈子那种。” 这时候,服务员上了茶,李爱国抬手阻止了王宏斌,自己端过茶具,开始泡功夫茶。 茶壶在吊炉上开着,李爱国执起茶壶,先烫了烫小小的紫砂茶具,又把茶洗上的茶壶茶杯逐个烫了一遍:“去年冬天,你回来那回,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对象了吧?” 呃……王宏斌囧了,只能硬着头皮坦白:“那时候说的,就是慧慧。” 李爱国好整以暇地玩着茶艺,说:“是吗?这个听着可新鲜了——这都是怎么回事?说说吧——来,别客气。”说着,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王宏斌手指摆弄着茶杯,茶杯小小的,一阵阵浓郁的香味氤氲出来。 “叔,我知道你挺生气的。毕竟慧慧那么小。说实话,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自己,挺那什么的……但,喜欢就是喜欢了,我也不想糊弄自己。”王宏斌捋了捋思路,“其实我原本想着,等慧慧上了大学,再慢慢跟你说的,但没想到高考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估计慧慧不会考的太好了。如果她没考上怎么办?你和婶子会希望她重读一年吧?我和慧慧,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通了这么多年的信,我知道她虽然小时候学习好,但从心里往外说,她并不是什么天才,只不过够用功而已。如果这次考不上,再备考一年,年龄不是问题,但她心理呢?会不会压力更大?远的不说,就说高三这一年,慧慧够刻苦的了。我想,如果不是压力太大,她和陈舒乔也未必能干出打仗这样的事儿。”他顿了顿,看李爱国,李爱国捏着茶杯慢慢喝着,不点头也不反驳,听他停下来了,用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我怕你们让她复读。我想,以慧慧的底子,就算再不好,一个一般专科还是能上的吧。叔,我的工作你知道,将来肯定要进电力系统的。我的工作有保障,我并不指望慧慧非要多好的学校毕业,干出多大成绩不可。我更希望她能干点儿她喜欢干的,不累的——家里我负担得起。我不是不想让她上大学,我的意思是,不管她考得好不好,能不能上本科,咱们都别逼她,让她自己做决定行不行?如果她不想复读,就不复读了吧?”王宏斌觉得自己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至少,在李爱国面前,他觉得表达的并不好。 “你跟慧慧说了吗?” 就在他较劲脑子想着怎么更好的表明自己的态度的时候,听到李爱国问。 “慧慧……知道的。她知道我喜欢她,而且……”王宏斌垂下眼睛,笑了,“而且,她也喜欢我。” 李爱国眯着眼盯着王宏斌。王宏斌这孩子本来他很喜欢,从小就有担当,是个干事儿的料。但,这家伙敢拐带自己的女儿——主要是拐带的还是未成年的女儿,这就怎么看怎么不是东西了。 “叔,”王宏斌深吸口气,坐直身子,眼神真挚、坦荡、诚恳,“我知道我这时候跟您说,您可能不高兴,但,我和慧慧不是闹着玩儿的。我是打算等慧慧大学毕业就结婚的。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没正经谈过恋爱,在慧慧之前,也收到过情书,也想过要找个啥样的对象。真是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有一天想要和慧慧过一辈子——她比我小八岁呢,在我看来,跟小妹妹似的。但有一天,这小丫头长大了,我也发现……我离不开她了。要是还把她当妹妹似的,甚至将来把她交给别个男人,打死我都不乐意。您是看着我长大,我是很么样的人您最了解。我今年二十五,不是毛头小子了,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最晚明年,我就能调回来,工作上,我在职研明年毕业,估计只要不出大的纰漏,我的前程应该也没问题。我跟您说这个,不是跟您显摆我怎么怎么出息,我只是想让您放心,把慧慧交给我。我不会让她吃苦,更不会让她受委屈。叔,我会对她好的。” 连敬语都用上了?李爱国给自己续杯茶,稳稳地端着茶杯,陷入长考。 李慧从考场出来,没看到王宏斌,只李爱国一个人在大树下等她。 “考得怎么样?”李爱国问。 “还行~宏斌哥呢?”李慧左右看看,问。 “他呀,回家了。”李爱国眼看着李慧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一笑,“咋地?还不兴人回家啦?” 李慧垮了嘴角,嗫嚅:“他说了陪我考试的。” 李爱国说:“行了,这不都陪你一中午了嘛,人家也大半年没回家了,你崔爷爷也盼着他呢。” 李慧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打起精神来,跟李爱国商量:“爸,这几天我想让陈舒乔去咱们家住,行不?她爸没在家,她妈也临时出差了。” 李爱国说:“这有啥的,来呗。” 于是李慧当晚就带着陈舒乔回家了。陈舒乔本来不想去,但架不住李慧来脾气了,她也知道李慧的意思,只好跟着来了。晚上刚过八点,钟晓兰就催着她们去睡了,还千叮咛万嘱咐,回去就睡觉,可不许聊天。 这么早,李慧和陈舒乔都睡不着,但钟晓兰就在客厅看书呢,两人也不敢聊天。于是翻过来调过去,都暗暗叹气。陈舒乔临睡之前给家里打了电话,没人接。对比起李慧家的和乐融融,不仅黯然神伤。而李慧也不好受。她想着王宏斌的不告而别,又安慰自己他到底是为了她回来的,心里乐一阵、恼一阵,昏昏沉沉地,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而她不知道,此刻的王宏斌,其实就在江辽。 第31章; 音乐诡异叛逆,颠覆着世俗的樊篱,玄幻的灯光把留恋在这狂欢之地买醉的红男绿女切割的支离破碎。王宏斌靠在吧台上,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小舞台上卖力嘶吼的摇滚歌手。 “这不是咱们小状元吗?怎么?体察民情来了?”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个男人,穿着黑色体恤,小指粗的金链子在的灯光下闪光,板寸根根直立,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燕哥,骂我呢?!”王宏斌笑了。 这个人叫燕启辉,比王宏斌大两届,都是市一高毕业的。王宏斌刚上高中的时候就听过他的事迹,那时候他都高三了,基本不在学校待着,十天里九天半逃学,就是个纯混的,听说在外面还混得很有一号。要说两个人的交情,那还是很有戏剧性的。王宏斌他们寝室在一楼,为了防止学生乱窜,窗户上都有栅栏,二楼就是女寝了。好在一楼上二楼的楼梯拐角处,有个窗户,虽然高点儿,但没栅栏,大家要是出去玩儿回来寝室锁门了,都是搭着肩膀爬那个窗户。有一回周末,王宏斌回来晚了,到那窗户底下就发现有个人正往上爬,不知道那人咋整地,有一只胳膊好像不得劲,他单手扣着窗台,往上窜了好几次都没上去。王宏斌一看乐了,上去二话不说就把那人驾到肩膀上了,那人吓一跳,低头一看,正看到王宏斌的笑脸。王宏斌说哥们,踩着我上。那人也没客气,蹬着他的肩膀就上去了。等他上去了正回身打算拉王宏斌一把,王宏斌摆摆手,后退几步,一个助跑一脚蹬到墙上,两只手在窗台上一搭一撑,就上来了。里面的人见了,赶紧跳下去,给他让出窗户。王宏斌也进来了,那人对王宏斌一挑大拇指,王宏斌摆摆手,左右看看,准备回寝室。 “喂,你们寝有地方没?”那人忽然问。 王宏斌一愣,这个人他不认识,但他以为他是新住校的,没想到他居然不是——这后院的小窗户,可不是谁都知道的。 “有么?”那人皱起了眉。 “有,来吧。”王宏斌也没多问,横是同学,挺晚的了,周末寝室也没人,让他住一宿也没啥。 就是那一天晚上,让燕启辉交定了王宏斌。 燕启辉接过领班送过来的酒,直截了当地问:“说吧,有啥事?” 王宏斌也没跟他客气,原原本本讲了自己打架的事儿,然后说:“燕哥,我在里面听那小子说,他是跟肥皮的,这肥皮是什么来路?” 燕启辉上下打量王宏斌,摸着下巴笑了:“小样儿,上学那会儿就看出来你不是个安分地主儿,咋地?年轻都没动手,这时候倒热血上了?为啥打仗啊?女人?” 王宏斌一笑,喝酒。 燕启辉一阵怪笑:“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王宏斌说:“别瞎说,那是我没过门的媳妇。赶紧的,那肥皮怎么回事?” 燕启辉回头招手,问:“肥皮是谁?”过来的小弟答了什么,太吵,王宏斌没听清。 燕启辉点点头,跟王宏斌说:“他我不认识,他大哥我熟。” 王宏斌明白了,对方就是个小脚色——想也是这么回事儿,真正混的,谁能对两个小姑娘动手?传出去都被人笑话死。 “那肥皮,你能不能帮我摆个场子,我想请他吃顿饭。” “干啥?给他脸了!打就打了,不用管。”燕启辉很是不以为然。 王宏斌揉太阳|岤:“我不怕别的,事情的起因是我对象她朋友。我把他们那边一个小子打坏了,过两天我一走,我怕他们找我对象的麻烦。为防万一,还是说开了好。” 燕启辉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走?” “一个星期吧。” “那行,这事儿我找人安排。”燕启辉招手叫过来服务生问:“你们经理呢?告诉他给我弄个包房。” 王宏斌说:“燕哥,我一会儿就走。” 燕启辉把他拽起来,胳膊搭到他肩膀上,吊儿郎当地往里面走:“走?走个屁你走!好几年不见了,哥哥给你接接风!” 帝豪是真热闹,这时候外间都座无虚席,包房更是紧俏。一个领班跑下来,请燕启辉等一会儿。燕启辉不在意地挥挥手,搂着王宏斌,身后跟了好几个人,呼呼啦啦地上了楼。 领班带路,在一个位置相当好的包房外停下,包房里好几个服务生正在打扫,一看就是刚给腾出来的。 “燕哥,不好意思,得稍等一会儿。”领班抱歉地说。 “没事,你去找几个会玩儿的过来。” “好嘞,放心吧燕哥!”领班心领神会地走了。 看来燕启辉是真混得不错!王宏斌感慨。就他们江辽来说,不算大,但作为建国画圈的老城,不要说全省,就是临近几个省比起来,也是相当有名气的。离着省会又近,虽然很多地方和省会还没法比吧,但在玩乐这一块儿,那是比省会还来派的。省会那是两套班子盯着,很多不好在省会玩儿的,在江辽都可以玩儿。所以一到假日,甚至有那边的人开了车,专门过来玩儿。帝豪是江辽近年来最火的俱乐部,里面酒吧、台球、旱冰场、表演场、游艺厅、迪厅一应俱全,每晚高朋满座,三教九流来往穿梭。他知道这个场子是燕启辉在看,但现在看来,燕启辉没那么简单——能让经理安排人直接给腾出个位置绝佳的包房,这得多大的面子? 燕启辉带着大伙进了包房,坐下后,大马金刀地搂着王宏斌肩膀,对屋子里的兄弟们说:“这是我弟弟,亲的,早几年不在家,现在回来了,都来见见。” 王宏斌站起来,和这几个人一一介绍。 燕启辉对一个叫梁子的小子说:“你去找找肥皮,告诉他我明天请他吃饭,让他带着……那小子叫啥来着?”他回头问王宏斌。 “叫卷毛。” “让他带着叫卷毛的来。” 梁子一愣:“大哥,啥事儿啊?你请他吃饭?”这不对等,如果要摆场子,那怎么也得叫着肥皮他大哥吧? 燕启辉摆摆手:“不是大事儿,你去叫就完了。然后顺便订个地方。” 梁子答应一声,一头雾水地走了。 燕启辉呵呵一笑,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里,看着王宏斌笑:“斌子,哥跟你说,今天咱就敞开了玩儿,想要什么哥就给你弄什么,保证你满意为止!” 王宏斌看着包房门口一溜的漂亮姑娘,觉得头疼。 “怎么?挑不出来?”燕启辉乐了,一挥手,“来,都进来,让我兄弟好好看看——最好再来个自我介绍啥的!” 莺莺燕燕一阵笑声,真的都走了过来,有认识燕启辉的,直接叫燕哥。声音那叫一个婉转,笑容那叫一个妩媚。 “别都围着我,今晚上我兄弟是主角!” 王宏斌赶紧摆手:“你玩儿你的吧,别带上我。” 一听这话,屋里的人都乐了。 燕启辉搂着王宏斌的脑袋小声问:“斌子,别说哥笑话你——还没开过荤吧?” 王宏斌怒了:“滚!没完了是不是?” 燕启辉哈哈大笑:“开过了?那就是妻管严呗?弟妹什么路数的?哪天让我见识见识~” 王宏斌哭笑不得:“燕哥,实话跟你说吧,你要是让我在这儿跟你喝酒唱歌,咱怎么玩儿都行,但你要是非给我招这个……”他一比那些姑娘,“我可就走了!” 燕启辉一拳头砸王宏斌肩膀上:“草!还是这么假正经!上学那会儿就是,我听说人小姑娘给你情书,你吓得见了人家绕着走!” 屋里的人更乐了。 王宏斌笑骂一声。 最后只留下两个点歌的,剩下一屋子男人喝酒划拳唱歌,间或看看底下的表演,玩儿得不亦乐乎。 当晚闹到凌晨三点多,之后王宏斌就在燕启辉家住下了。 第二天一睁眼就十点了,王宏斌见燕启辉还在睡,自己在洗手间翻翻找找,刮胡子洗脸,收拾利索了,给燕启辉留了个条,就出门了。 昨天下午和李爱国摊牌后,李爱国想了很久,对他说,如果想让他以看待一个成年人的态度看待他们的感情,那就做出成年人该做的事儿来。例如这次打架,起因就不说了,过程李爱国很不满意,现在结果也还没出来。这件事情,就让王宏斌自己去善后。 李爱国说:“从现在开始,这件事我不再插手,无论过程怎么样,我只接受一个结果:没有案底,永无后患。能做到吗?” 王宏斌笑了:“叔,其实这件事我没想让你帮我,在里面我就想好怎么做了。如果这算一个考题的话,我很愿意接受。而且,你可以多考我几年,直到你能放心为止——只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只是,希望你别生慧慧的气,慧慧很懂事,有分寸,处对象的事儿,都是我的责任。” 李爱国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然后就打发王宏斌走了。 王宏斌联系了几个以前一起玩儿的同学,知道帝豪是燕启辉的点儿,就去那里留了话,晚上约他见面。然后带着简单的行李回了家。 崔金霞本来很高兴,结果一听晚上还要出去,就发了火,直骂养儿子不如养猪,养猪还能过年杀了卖肉,养儿子屁用没有。崔爷爷倒是看得开,男孩子嘛,就得让他可世界撒欢去,要不成不了事儿。至于王大山,他的想法其实和崔爷爷接近,但那就是老婆万岁的主儿,所以王宏斌挨骂,他也干瞅着。 王宏斌先在燕启辉家楼下吃了点儿包子,心里慢慢盘算下一步怎么做。 定下了和肥皮的约会,现在该做的就是去看看派出所的态度了。派出所更简单——王宏斌在局子里关一宿,头半宿是跟卷毛他们关一块儿的,因为派出所只有一间拘押室,后半夜就以怕他们闹事为名,被警察给叫出去了。所以,上半夜虽然听卷毛他们骂骂咧咧地有点儿不痛快,下半夜却是在警察值班室睡大觉了的。而且,李爱国早就说了,不会有案底,现在就是要看看这个过场怎么走了。 王宏斌买了两条烟,装在黑塑料袋里进了派出所。值班的还是那几个人,见到王宏斌就笑了。王宏斌把烟放到桌子上,抓抓头:“哥几个都忙着呢?我这给你们添麻烦了。知道你们总熬夜,就带了两条烟——办案子累了就提提神,总比干坐着强。” “行啊斌子,有心了,哥几个谢谢你!”那天录口供那个警察自然的把烟拿过来,当场就拆开一条,替王宏斌散了烟,大家聚拢到一堆儿聊天。 “你这是干啥来了?”录口供的警察也姓王,只比王宏斌大一岁,那晚王宏斌就是跟他在值班室住的,聊了会儿,俩人还很投契。这时候,自然就替王宏斌拉话了。 王宏斌说:“我是想来看看,我打的那个人到底怎么个意思。” 王警官呵呵一笑:“小子,准备好钱吧,看样儿是要讹你。” 王宏斌一听就更放心了,知道他们那边还没提出追究刑事责任。想了想,他问:“王哥,要是能让他们承认是他们先动的手,或者他们自己不追究责任,是不是我这个就更没啥了?” 王警官还没等说话,旁边另一个警察就乐了:“行啊你,有路子了?” 王宏斌连连摇手:“没,我能有啥路子啊,就是发现那天其中一个人吧,是我同学家亲戚。我同学跟我关系挺好,正帮我做他们工作呢,如果能做通,我们就私下里解决了,咱就不给派出所添乱了。” 王警官点点头:“那敢情好,这么说来,你们这就是同学间的小摩擦啊,连扰乱社会治安都算不上,把人冷饮店的东西赔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商量去——可有一样,你跟人说好,销了案就不带反悔地啦。”不乏这样的例子,说私下里解决,结果解决的不满意,一放又要死要活地来报案。已经销案的了,你不管吧,他四处告你不作为,你管吧——案都销了还怎么管? 王宏斌笑了:“放心王哥,我都跟他们商量好,到时候我们一起来。” 时间快中午了,王宏斌提出请他们吃饭,几个人推脱一下,也就去了。除了值班的,加王宏斌一共八个人,两辆车到了饭店,那时候还没有中午不能喝酒的硬性规定,大家就多少都喝了点。王警官知道王宏斌那边李爱国的关系,席间不停替王宏斌张罗,等一顿饭吃完,这些人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你放心,私下和解不了也不用怕,他们不敢告。”王警官私下跟王宏斌说。 王宏斌看着王警官。 王警官微微一笑:“这几个人的底儿我早都摸过了,不是无业游民就是职业学校混毕业证的,虽然没有案底,但风评都不咋地,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一吓唬他们以前的事儿,保准都缩了——还告别人故意伤害,可能没等告倒别人,自己先进去了。” 王宏斌笑了:“王哥,我真服你了!”不愧是当警察的,一步一步,料敌机先,安排的妥妥地,怪不得李爱国那么笃定说不会留案底,原来在这里就掐死了。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背景,但这个王警官,太会办事儿了,假以时日,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两个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宏斌酒量不错,中午大家又不敢多喝,所以和王警官他们分手的时候,他一点儿醉意也没有。看看时间还很富裕,干脆去逛商场。他发现家里的风扇旧了,一转起来就响,噪音很大,这时候正好买个新的,回家哄妈去。 买完风扇又在市场买了些吃的,打车就回了清远。现在路修的更好了,车程也就半个小时。他下午老老实实在家和崔爷爷下了一下午棋,天将晚的时候,搭车回了江辽。 进市区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司机问王宏斌去哪儿?王宏斌说:“去帝豪。” 李慧一觉醒来已是月上中天。陈舒乔背对着她在另一边安稳地睡着,屋子里很静,没有一点儿声音。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为了不挡风,窗帘只拉了一半,此时月光无遮无拦地铺洒在床上、地上、墙上,倒透出几分宁静的沁凉。 明天考完最后一科,高考就结束了。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过了觉头,李慧一点儿睡意也没有。闭眼良久,她索性轻轻地翻了个身,把窗帘拉得再大一点儿。幽蓝的天幕上,几近满月的冰轮高悬,高天的几颗星子在它周围熠熠生光。她举起手,月光把手的影子投在对面的墙上,淡淡的,浅浅的,柔柔的。手指微动,做了个点头的孔雀,又变了个咆哮的大狗,大狗张着大嘴跑来跑去地汪汪叫,像王宏斌在生气骂人。呵呵~李慧做了个鬼脸,顿了顿,开始在墙上描绘他的样子,眉头、鼻子、眼睛、下颌,还有噙着笑的嘴唇……手影过处,仿佛王宏斌就在那里看着她。喂,你在干嘛?李慧比着口型问。他说:我在想你。于是李慧悠悠地笑了…… “慧慧,你睡不着吗?” 李慧正自得其乐,忽然听到陈舒乔说。她吓了一跳,问:“我吵到你了?” 陈舒乔转过来,眼神一片清亮:“没有,其实我就没睡着。你刚醒我就知道了,寻思你还能接着睡,才没吱声。” 李慧一愣:“怎么?紧张了?还是胳膊疼?” “都不是。就是……睡不着。你怎么也不睡了?赶紧睡吧,越玩儿越精神。” 李慧枕着胳膊看着陈舒乔:“我好歹睡一觉了,现在一点儿也不困。你怎么了到底?明天还考试呢。” 陈舒乔迟疑一会儿,说:“慧慧,对不起。” “咋了呀?”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又觉得说了没意思。” 李慧糊涂了:“说啥呢你?” 陈舒乔抿紧嘴唇,垂下眼睛:“我知道那帮人是我惹来的。她们肯定有人在千人见过我——你还记得那男的说什么不?他说……” 李慧打断她:“我知道,你不用在意他说的话。她们就是有病,正好让咱们撞上了。” 陈舒乔无奈地笑了:“你总是这样。慧慧,你知不知道,我心里难受,老难受了。我无所谓,可是连累你了。高考啊!我还有脸在你家待着,我可真是……” “舒乔,你说什么呢!” “你先听我说完!”陈舒乔压住李慧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还不止高考,还有你哥。我知道你们见一面多不容易,可是他刚回来就被弄局子里去了。就算没案底吧,但他把人打伤了,那是摆在那儿的。总要陪医药费啥的吧?虽然叔叔没说,但我想了,这个钱,我拿。”她见李慧又要说话,一摆手阻止李慧,接着说,“还有,如果以后有麻烦,他们打击报复啥的,也是我担着。” 李慧气乐了,压低声音,“你担着?你个小姑娘能担什么?怎么担?”虽然表面上陈舒乔比李慧大一岁,但在李慧眼里,她就是个直爽任性的孩子,“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不也受伤了嘛?再说,我那点伤,不伤筋不动骨地,除了费点劲,也没觉得影响啥,每科我都答完了,就算没受伤也就那样了。” 陈舒乔咬着嘴唇摇摇头:“不一样。” 李慧白了她一眼:“行,不一样。那也顶天是个上省外大学还是省内大学的区别,难道还真指望我考进北京呢?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其实就我来说吧,真考个省内也挺好——我哥说了,可能来年就回来了。” 陈舒乔还是摇头。 “至于我哥那边,你当他跟咱们一样呢?好歹他都工作好几年了,那医药费就让他出,我都不担心,你跟着添什么乱。” “你和我怎么能一样!一是一,二是二,该怎么就怎么。” 李慧撇嘴:“你别傻了!我估计那帮人绝对不会说是他们挑衅,咱们这边儿呢,要是一口咬定是他们找茬的,那因为啥找茬呀?因为我们去迪厅跳舞——得!那估计就不是医药费的事儿了,关禁闭都是轻的。所以咱们也别给自己下套了,就当大夏天的火气大,一言不合打起来就完了。你要真跟着掺和,掰得清清楚楚的,那才真是害了我了。” 陈舒乔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半天才吭哧吭哧地说:“那最少也要一人一半儿吧。” “咱俩还分什么一半儿不一半儿的。你还没挣钱呢,逞什么能?等你上班再说。大不了等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多给包个红包就完了呗~”李慧脸不红气不喘,得意洋洋。 陈舒乔被她说的一乐,紧接着苦笑叹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慧慧,我过不去我自己这一关。”她是真觉得难受,难受的恨不得找个树洞把自己埋起来。如果那样的话也不错吧,反正已经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了,现在连朋友都被自己牵连了,如果没有过自己,那该有多好…… 李慧知道让她完全不想是不可能的,她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别想太多了。”李慧说,“咱们是朋友,朋友就要互相担当。好的、坏的,都一样。如果有一天,是我惹了麻烦,你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对吧?至于我哥,我也不怕你笑话,他是我男人,就该为我担着。这跟你没关系,所以你更犯不上多想。事儿出了就出了,出了也过去了,要是紧咬着不放,翻来覆去的,那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往后看呗——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陈舒乔静静地听着,良久,嗯了一声。 夜风从窗口徐徐地吹进来,窗帘微微地动。 “啥也别想了,睡吧。”李慧拍拍陈舒乔,“明天咱们就解放了。” “嗯,你也一样。”陈舒乔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低笑,“还你男人——你的脸皮可真是……” “呸!”李慧敲着她的后背低骂,“我脸皮咋了?我是陈述事实而已。” “是呢是呢——我们慧慧其实最腼腆了……”也最真诚。陈舒乔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胳膊里,阻住眼底的酸涩。 李慧哼一声,转过身去,月色沉静如水,银白的光影里,她的脸悄悄红了。 第32章; 同一片月光里,王宏斌站在千人迪厅的大门口,点燃了烟。 有燕启辉压场子,那根本不算平叉子,就是个单方面的通告。王宏斌面子里子做足,给扔了两千块钱,估计去了医药费还能剩几百,他说的明白,让卷毛把人冷饮店的损失赔了,剩下的都是他们的,这篇就算揭过去了。 肥皮带着卷毛他们一进包房就傻 重生之犯错第13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傻眼了,燕启辉,那是什么人?江辽头号大哥手下的得力人物,据说上中学就出来混,那名声是无数街战奠定下来的,这些年倒没听说他动手,但名头在那儿摆着,不说别的,他手下的梁子肥皮都惹不起。桌上的钱,肥皮碰都不敢碰,回头就踹卷毛,赶紧跟王宏斌道歉。 肥皮是知道这回事儿的。昨天卷毛从局子里出来直接就来找他了,说有个二愣子把小武打进了医院,求肥皮出面,多弄点儿医药费出来。这医药费可不是白弄的,真到了手里面自然有肥皮一份,肥皮一听对方是两个姑娘,就一个男的还没在江辽道上见过,估计就是个傻x,这样的,不讹白不讹!结果他还没下手呢,晚上就接到了梁子的电话。梁子电话里也没说清,直说请他吃饭。梁子的面子他不能不给,但后来梁子说让他带着卷毛,肥皮就犯合计了。撂下电话问卷毛,最近得罪谁了吗?卷毛认真寻思半天,说没有。真没有,他最近一门心思的追婷婷,啥都没干。就是和王宏斌他们打架,也是为了婷婷。 卷毛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打死他也不能去惹那俩姑娘啊!结果现在可好,小武进了医院,对方又摆了场子。关键是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小姑娘,就算他再想找人摆场子,人出头的都张不开嘴,更何况,他哪有本事找到能和燕启辉对等的大哥! 王宏斌靠在椅背上,抬手阻住卷毛:“道歉就不用了,人是我打的,钱,你拿走。要是嫌少或者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就摊开了谈,但要是过了今天,不管是你还是你朋友,男的女的都算上,让我知道你们再整事儿……” “不能不能!”卷毛赶紧说,“王哥你放心,我明天就到局子里说明白,以前都是我放屁,——小武的伤都是自个摔跟头磕的,跟王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王哥当时那是好心想扶起他来,就是这么回事。” 燕启辉一个眼色,梁子把钱拿起来,扔到卷毛怀里,卷毛看肥皮,肥皮还想推迟,梁子说:“让你拿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 肥皮和卷毛以为要倒霉了的,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大起大落的太刺激了,一人一头汗。 燕启辉抬眼,带着冷意一笑:“以后都他妈别整没用的。我弟刚回来,不愿意搭理你们,这点儿钱就当撒着玩儿了,要是有谁以为这是我燕启辉怕事儿了,咱们就试试——” “不敢不敢!”肥皮和卷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动他们,就是动我。”燕启辉补充。 “不敢,真不敢!”肥皮他们坐不住了,就差指天发誓了。 燕启辉低头点烟,梁子一看赶紧接过来,笑着给肥皮倒酒:“行了,瞅你那熊样,不打不相识,我大哥早说了,就是一起吃个饭,真要吹哨子摆场子,还轮不到咱们呢。来,喝酒!” 一喝上酒,气氛就融洽多了,既然是为这打仗的事儿凑到一桌的,肥皮收了钱,自然是要解释解释的。这一解释就说到了打架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卷毛新处了个对象叫婷婷,那天他们一块去吃冷饮,结果婷婷一个挺好的姐妹认出前面桌一个女的,老在千人跳舞,不光跳舞,后来在大街上还勾搭她对象。婷婷就让卷毛帮她姐妹出出气,于是就有了后来那一出。 梁子就摇头感叹:“肥哥,我就羡慕你们这样的,你看,卷毛他们多硬气,我就不行了,一看对方是小姑娘立马就颓了,差远了差远了——” 肥皮含着一口酒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脸憋得通红,回头狠狠瞪卷毛。 卷毛再傻也听出来这是讽刺他们呢,面红耳赤地解释:“不是,我就是吓唬吓唬,没想动手。谁知道她们那么悍,一瓶子就砸过来了,我这也是那个,那个正当防卫……” 噗~!这个词一出来,满桌人都笑了。 卷毛松口气,赶紧顺杆爬:“王哥,我敬你,你妹这没说的,厉害!人漂亮,跳舞好,我就不去千人都听说过她!” 千人是什么地方? 去年新开的迪厅。 王宏斌没再多问,随便吃了几口就和燕启辉先走了。肥皮和梁子一直送到门口,肥皮还让卷毛把钱拿出来,又填了几百,重新包好给王宏斌,说是给两位妹妹压惊,也算是赔礼道歉。王宏斌一笑,直接上了燕启辉的车。肥皮举着钱有点儿尴尬,梁子拍着他的肩膀说行了,我大哥的妹妹用得着你给压惊?走,回去接着喝酒。 上了车燕启辉就问王宏斌去哪儿?王宏斌说去亲戚家。 结果在路口下车后,燕启辉一走他就去了千人。 两个小时以后,王宏斌从千人出来,回头看看迪厅五光十色的霓虹,点燃了烟。 九号上午考完最后一科,同学们疯了似的,草纸铅笔油笔满天飞,有的站在学校门口对着里面喊“去你妈的,老子再也不来啦”!总之是毫无顾忌、各种疯狂。 李慧避开人流,溜边往外走,出了大门一抬头,就看到王宏斌在大树下对她笑。 “哥,你来啦!”李慧跑过去。 王宏斌接过李慧的东西,托起李慧的手腕察看她的胳膊。绷带就用了一天,第二天就卸了下来,这时候手臂只是有点儿肿,但肿的不严重,手腕上也有几道青痕。 “不疼了。”李慧有点儿不好意思,左右都是人,虽然大多不认识吧,但也总是大庭广众的,“我爸呢?” “他有事儿。还等陈舒乔?” 李慧摇摇头说:“不用。” 陈舒乔的妈妈昨天半夜到的家,一大早就来李慧家接陈舒乔,对李爱国钟晓兰表示了万分感谢。只是在看到陈舒乔胳膊的伤之后,大惊失色。陈舒乔说是不小心摔地上,被玻璃划的——这本来也不错,只是忽略了前因后果。当着李慧家人的面,陈舒乔妈妈也没多说,再三感谢之后,带着陈舒乔走了。进考场前两个人又见了一面,陈舒乔说考完她妈妈来接她,让李慧不用等她了。李慧看她的表情,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 “那好,咱们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回清远。”王宏斌放下她的手腕,顺手握住她的手,一起往李慧家走。 李慧答应一声,考完试一身轻松,想到要和王宏斌回清远了,忍不住的笑,用头撞他肩膀一下。 两个人回家吃了午饭才走的,临走之前在市里逛了逛,给李奶奶买了不少东西。路过千人的时候,虽然是白天,千人没开彩灯,但那几层楼高的大霓虹还是很显眼的。 王宏斌问这是什么地方? 李慧说不知道。 到清远的时候,李奶奶已经接到电话了,正在家等着李慧。李爷爷去世后,李爱党和李爱国原本想让李奶奶跟他们住,但李奶奶不愿意离开清远,说什么也不去。姐弟两个一商量,李奶奶身体还硬朗,关键是左右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就算李奶奶一个人也少不了照应,也就随了李奶奶的意。李爱党三天两头回来看看,李爱国在县城虽然回来一次不方便,但他总打电话,钟晓兰也经常周末回来。前些天刘思结束中考,跑来住了一个星期,刚走没几天。就这样你来她往的,又有老邻居老同志,李奶奶的日子也颇不寂寞。 “奶奶!” “哎~奶奶的大宝子哎~”李奶奶搂住扑过来的李慧,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王宏斌和李奶奶问了好,跟着一起进了她们家,晚饭也是在那儿吃的。 吃过饭后,老人家休息早,李奶奶说两句话就要睡了。王宏斌和李慧嫌屋子里闷,就和李奶奶打了个招呼,到外面遛弯儿去。 当年王宏斌学车的小操场还是老样子,只是看起来小了很多,变电站墙上的爬山虎爬得更高了,挡住了整个小楼。柳树下,还有小孩就着将黑未黑的天色玩儿溜溜。李慧和王宏斌相视一笑,并肩往伊河的河岸走去。 晚风拂面,正是月上柳梢头。河面很宽,水流平缓,几乎听不见水声。 两个人十指交握沿着河堤慢慢地走,一时都没说话。走到一棵护堤树下,王宏斌揽住李慧的腰,吻了下去。 李慧的唇很软,舌尖微微闪躲,带着几分青涩。王宏斌往后撤出一点儿,噙着笑看着李慧。李慧的脸慢慢红了,王宏斌又一次吻过去。这不需要磨练,只跟随着本能吸允着,追逐着,直到捉住李慧的,逗着它和自己缠绕在一起。 李慧被放开的时候,大口大口的喘气,王宏斌看她的样子,直接笑出声来。 “笨丫头!”他掐了一把李慧的脸,低笑着说。 李慧捶了他一下,双手搂住他的腰,整个脸都埋在了他肩窝里。 “慧慧,”王宏斌把李慧的头发拨到一边,轻吻她柔白的后颈,“哥很想你。” 李慧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嘟囔:“我也想你。” “什么?”王宏斌问。 李慧咬咬牙,扯过王宏斌的耳朵,大声说:“我也想你!” 王宏斌揉揉耳朵呵呵笑。 两个人找了块平整点儿的石头坐下来,李慧坐在王宏斌身前,被他安稳地护在怀里。写信时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及到真的见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只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就好。 渐渐地,月亮升上来了,河水里泛着粼粼的月光。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没什么逻辑的聊着,聊着聊着,就说到了高考。 王宏斌问李慧都报了什么大学,李慧只记得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其它都是任调的。 “像我这样的,第一志愿就是填着好看的,第二志愿才是重点。但我估计我第二志愿也够呛。”李慧顿了一下,笑起来,“如果任调,我估计会调到咱们本地的大学,你明年回来……多好。” 王宏斌想到这次高考失利的原因,皱了下眉:“先不说这个,慧慧,你为什么瞒着我?” 李慧咦了一声,回头问:“我瞒着你什么了?” 王宏斌亲了她一下,说:“你知道千人对不对?我白天问你千人是干什么的,你还跟我说不知道。” 呃……李慧心虚了。当时她只是认为没有必要说,她如果说知道,王宏斌可能就会接着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怎么回答呢?说去过肯定挨训,说没去过——所以还是干脆说不知道得了,省得麻烦。此刻听了王宏斌的话,先是心虚,紧跟着就反应过来了:“不对,你知道干什么的你还问我?” 王宏斌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哎?你去了?” “嗯,听人介绍去玩玩儿的,看人和一个叫公主的跳了会儿舞。” “公主?”李慧嗤笑,“千人又有个人外号叫公主了?” 李慧笑着回头,看到王宏斌的脸色,就笑不出来了。 “你套我的话。” 王宏斌看着她:“我不套话,你打算告诉我吗?” 李慧抿着唇不说话。 “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你是为什么受伤的?因为公主撬了别人的对象,于是被人当街报复,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李慧瞪大眼睛,“简直是胡说八道!” “你和陈舒乔,谁是公主?” “你说呢?” 王宏斌下结论:“陈舒乔。以后你离她远点儿,她太不靠谱了。” 李慧摇头,有点儿恼:“她怎么不靠谱了?不就是去跳了几次舞吗?她什么时候撬人对象了?我的朋友我知道,她才没干这样的事儿。”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王宏斌冷笑,“好好的中学生谁会去那种地方?告诉你,她早被人盯上了,她再去几次试试?怎么被人办的都不知道!那帮小混混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李慧还想分辨,但一想到那乱糟糟的环境,不禁住了嘴,一阵后怕。 王宏斌见李慧不吱声了,平复下心情,放缓语气:“慧慧,哥知道你们只是贪玩,但有些危险的地方,就得躲着你懂不?别说你们知道,有了危险会跑的话,你们才多大?遇见过几个事儿?再说,真等出了事,你们再跑还跑的了吗?你知道哥看着你被别人欺负,是什么心情吗?一想起来我都恨不得……这几天我总想,要是当时我没到呢?你想过这些没有?” 李慧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心疼起来。她往他怀里拱拱,软软地叫:“哥……” 王宏斌拍拍她:“哥不是不让你玩儿,只是,就那么着急吗?等哥回来带你去不行吗?” 李慧嗯了一声,说:“我们都老么长时间没去了。陈舒乔家的事儿,我跟你说过,她心里闷得慌,其实她第一次去也是巧合,她也是追一个熟人追进去的——后来觉得那儿都是跳舞的,跳着挺带劲的,她就是爱跳舞,也没想那么多。外号啥的,都是被人乱起的,她都没跟别人说过话。” 王宏斌哼一声:“你倒知道!” 李慧赔笑:“我怎么不知道呐,她什么都和我说的。我们好的亲姐妹似的,她做什么梦我都知道。”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是觉得你应该离她远点儿。但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也不可能说散了就散了。有机会你跟她好好讲讲,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一次,慧慧,你别怪哥没警告你,这样的朋友,有还不如没有。” “嗯嗯。”李慧赶紧点头。等了一会儿,见王宏斌再没别的指示,偷偷抬眼,问:“哥,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宏斌都气乐了,想了想,说:“我在局子里,头半宿是和那帮人关一个屋的,他们互相议论,七嘴八舌的,就都说出来了。” “哦。”李慧又问,“那,被你打坏那个人呢?咱们得赔人钱吧?” 王宏斌揉揉李慧的脑袋:“这些你就别操心了,都了了。” 我本来也没想管!李慧心说。抬头亲了王宏斌下巴一下,转回来安稳地窝在他怀里。 身后是那个愿意让她靠,并且靠得住的人,身前是一湾泛着银光的河水,风中微微带着山野的香气,远处的稻田里,隐隐传来蛙鸣。 岁月静好,说的就是这样的时候吧。 第33章; 王宏斌送李慧回到李奶奶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月轮挂在天上,起了一圈朦胧的月晕。他抬头看看天,想着也许明天会变天,那样的话就不能去钓鱼了。那到镇上弄点儿电影回来看?可是两家都有人,和慧慧在家也是各种不方便,哎,要是能有自己的地方就好了。 推推家里的大门,是没锁的。王宏斌本来就是试试,他都做好跳大墙的准备了。但大院治安好,不锁大门也是常事。 “回来了?” 王宏斌正准备回自己屋,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王大山站在厨房门口,对他比了个手势。 王宏斌跟着王大山进了厨房,小桌上放着几个小菜,旁边还有喝了一半的啤酒。 “爸,你干啥呢?”王宏斌乐了,崔金霞事事要管,对王大山的啤酒是坚决控制的,一天一瓶,绝不超量。 “臭小子,这不是为了等你嘛!过来坐。” “有事啊?”王宏斌答应一声,坐下,从桌子底下拽出一瓶啤酒,启开后先给王大山满上,又在旁边拿个空碗,给自己倒上。 王大山拧着眉头看着王宏斌。 嗯?王宏斌也看着王大山。 “儿子,你也二十五了。”王大山说。 “嗯。” “你去年就说有对象,那你说说,你打算啥时候让我抱孙子啊?” “这个啊……”王宏斌也皱了眉,“怎么着也得再等几年。” “为啥捏?” “她还没毕业呢。” “呸!”王大山低声骂,“你个混账东西,你说说,你说的对象到底是哪个?” 王宏斌侧头看着王大山,想了想,问:“爸,你是不是看着啥了?” “我看着啥了?你以为我看着啥了?”王大山用鼻子哼哼,“我就看着你带着你李爷家慧慧回来了,回来还不回家,你在人家靠啥?这么晚了,一直在哪儿?” 王宏斌笑了,跟着自家老爸,是那种有点儿腼腆的笑:“你都猜着了还问啥呀?” 王大山气得倒仰:“你、你、你个混犊子!你对得起你李爷他们吗?人慧慧才多大?你下得去手啊?” “爸!看你这话说的!慧慧多大?慧慧马上就上大学了,上大学处对象那不是名正言顺的嘛!我都想好了,等慧慧大学毕业就结婚,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 “我、我……”王大山左右看看,实在找不着趁手的家伙,索性脱了拖鞋砸王宏斌。 “爸~爸!”王宏斌接着拖鞋,乖乖地跑过来,蹲下给王大山套脚上,“爸你别生气,其实你好好想想,慧慧多好啊,她给你当儿媳妇,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啊?” 王大山“啪~”地照着王宏斌后脑勺来一下:“我有啥不满意?我是怕你遭禁了慧慧,对不起你李爷爷!” “爸你没喝多吧?”王宏斌斜眼睛看着王大山,“我踏踏实实上班,老老实实地等着慧慧,一不牵三挂四,二不胡扯六拉,对慧慧好着呢,怎么会对不起李爷爷?” “你敢说你没拐带人家?你个狼心狗肺的,你李爷他家对你多好?你就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慧慧多小啊……” “小姑娘不也会长大的吗?我以前也没想,是去年才定下来的——那时候慧慧都十六七了,可不小了。那你啥意思啊?就让我别动慧慧的主意呗?那就眼看着慧慧将来嫁给别人家,我就对得起李爷一家了?” 这……王大山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慧慧好,但你儿子也不差啊!学历、工作、为人……哪儿哪儿也不差,凭啥我就不能娶慧慧啊?这以后咱们两家邻居做成了亲家,不是更好了嘛?” 倒也是…… “再说了,我又不会虐待慧慧,不用说将来,就我从小到大,啥时候让她吃过亏?李爷爷他们不都希望慧慧好吗?搁我身边,有我护着,不比跟个外人强?” 话是这么说……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怕我是跟慧慧闹着玩儿,将来再对不起人家,是不?你也不想想,你儿子是那样的人吗?咱老王家谁不是的,认准了那就是一辈子——你不也是嘛?对吧爸?” 王大山从来不知道王宏斌口才这么好,最后还来了个糖衣炮弹。他摸摸蹲在跟前的儿子的头,叹了口气:“儿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我还得再想想——你这整地太突然了。”紧接着神情一整,“我可告诉你啊,处对象得把握好分寸,要是你敢干出对不起慧慧的事儿,不用别人,我就先扒了你的皮!” 王宏斌一愣,先答应一声站起来,回到座位上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爸!你把你儿子想成什么人了?!” 不管王宏斌表面承认不承认,等他回到自己屋里,倒在床上的时候就睡不着了。他向来是开着窗户睡觉的,风吹进来似乎还裹夹着河岸的气息。想到李慧半躺在他怀里,乖乖让他亲的小样,他的心莫名躁动起来。翻个身闭上眼,却是越说不想越能想起来,甚至都感觉到她小手柔软的搂着他脖子了,底下更是硬的发疼。王宏斌索性甩脱了衣服,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把手伸下去。 丫头,啥时候才能长大…… 李慧这一觉睡得甚是踏实,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出来一看李奶奶不在,估计是和邻居赶早市去了。她洗漱干净了,给李奶奶留个条,收拾了一包东西,出了门。 大院的人起的早,李慧一路笑眯眯地打着招呼,待出了大院沿着小路一拐,上了山。 有点儿假阴天,天空上一层薄薄的云霭,初升的太阳成了一团白色的圆球。小径旁杂草蔓延,偶尔能看到蚂蚁来回奔忙。空气中透着山间独有的清冽,远山丛林里,隐隐鸟鸣啾啾。 李慧一路慢慢走着,顺手扯朵野花压到耳朵上。拐弯再拐弯,终于到了她要来的地方。在一片地势比较平缓的山坡上,有几堆坟茔零散的分布着。李慧家的祖坟,也在那里。 “爷爷,妈妈,我来看你们了。”李慧放下提兜,从里面拿出一块塑料布,四角压平摆在祖坟前的平台上,又拿出几样水果糕点。大部分是昨天她和王宏斌从江辽买回来的,新鲜的很。 “咱们一起吃早饭吧!”李慧坐到平台边上,拿起块糕点。她只吃了两块就饱了,掏出准备好的抹布开始擦墓碑。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地和爷爷妈妈说些话。关于生活的,关于学习的,关于家里的,还有关于王宏斌的。 跟妈妈说的,主要都是王宏斌的。 “妈,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呐,重活一辈子都没能考个好大学。要是我拿不来漂亮的录取通知书,你和爷爷可不许笑话我啊——我宏斌哥说了,他才不在乎我考什么大学呢,他只要我好就行了,呵呵…… “宏斌哥对我可好了,他大概明年就回来了,你说,这里面是不是也有我的原因啊? “妈,我很想梦到你,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呢?我快要上大学了,你高兴不? …… 李慧慢慢的干着,直到太阳冲破了云层,在云霭下劈出耀眼的光,才收拾了东西下山。 下山的路并不比上山好走,才拐个弯李慧就顿住脚。山间岔路上,王宏斌站在那里,微笑望着她。 “你怎么来了?”李慧觉得很神奇,好像不管自己在哪儿,他都能找到她。 “我去你家,李奶奶说你出来玩儿了,就留个条也没说上哪儿。这边儿你一个人也没什么玩儿的,我就估摸着你是来这里了。” “那怎么不上去找我?”李慧任他握着手,跟着他往山下走。 “上去了,看着你了,让你和你妈说点儿悄悄话——怎么,没说我坏话吧?” “说了,都是坏话。” “是吗?说什么了?” “嗯~让我想想……说你说话不算数,该带我出去旅游了。” “慧慧,”王宏斌停下,把慧慧拉进怀里,“哥说话算数,等明年哥回来,天天带着你玩儿。” “逗你呢,你还当真了!”李慧抱住他的腰,“哥,我估计我也就在咱们江辽当地念大学了,可是,念大学也总有毕业那一天。你真愿意回来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别的地方也行,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王宏斌忍不住亲她一下,说:“哥知道,但江辽就挺好。” “真的?” “嗯。”王宏斌拉着她慢慢下山,“我们有几个知近的朋友,都是市一高的,当时考大学的时候大家考得天南海北的。那会儿我们就说好了,不管走多远,将来都回来。” “那个故土难离?”李慧疑惑地问。 “又不是出国,故土!”王宏斌笑了,“慧慧,你想想,以哥现在的劲头,十年之后,哥能做到什么位置?” 十年之后,三十五岁……你会调走……李慧猛然忆起的前生,生活太安逸,太久的时间没去回想,久的她已经忘记,以为前世是个梦。但就是这个梦,被王宏斌一个问题突然唤回,一股脑的兜上心头,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王宏斌见李慧低着头不说话,摇摇头说:“你别想了,就你那小脑袋瓜,想爆了也弄不明白。你看,我硕士毕业,西北四年,明年回来在基层再干两年,提干是准准地。正科四年,副处四年,弄好了,十年后我就是正处。而我那些朋友也都和我差不多。我们这些人,要是放在全国各地,那就葱花都不是,但如果都在咱们江辽呢?”他自信的一笑,“都在江辽,那还有什么我们办不了的事儿?关系网摆在这里,哥跟你说句大话,二十年之后,江辽就是我们的天下!” 李慧听得目瞪口呆,江辽虽然不小吧,但也不大,跟魔都妖都之类的比,连给人家吊车尾都吊不上。她问:“你们早就商量好了?你们考出去为啥啊?不就为了去大地方吗?” “也不是都愿意回来,就我们几个比较铁的这么想的。大地方,大地方那么好混呢?多少人等着往上爬呢。外面的世面见见就得了,要想活的舒服,还得是江辽。” “你们的想法也太……”李慧较劲脑子想了个词,“也太市侩了。” “什么市侩?这叫职业规划。”王宏斌捏捏她的手,调笑,“怎么,发现哥市侩,不稀罕哥了?” “咦?你发现了?”李慧瞟了他一眼,“现在撤还来得及不?” “晚了!”王宏斌凶着脸,一把给李慧按到路边的树上,“上了我的山头,要么给我做压寨夫人了,要么杀无赦!” “不能通融通融?” “不能!只给一次机会,说!” “大王饶命!我做压寨夫人~” 王宏斌绷不住乐了:“小样儿,算你识时务!”看她被他按在树上,嘴角擒笑,眼波如水缠绕,风吹着几丝乱发在脸颊旁,忽然就觉得喉头一紧。 “慧慧……”他凑上去,细细亲吻。 哥……李慧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哥,我要你牢牢地抱着我……一辈子。 第34章; 王宏斌五天之后走了。临走之前,给了李慧一个电话号码,跟她说这个人叫燕启辉,是他的铁哥们。如果在江辽有什么事儿,她自己掰不开还不愿意跟家里说,就去找他。李慧认真地把电话号收起来。因为她知道,他把她托付给的人,一定是他特别信任的人,无论自己会不会麻烦到他,都要珍惜他们的哥们感情。 高考分数下来了,李慧好险,只比本科线高三分。好在她的志愿填的都是任调,那么估计走个本科是不成问题的。陈舒乔底子是真不错,吊着胳膊还过了特长生一本分数线,就不知道她会被哪所大学录取了。 李慧从清远回来之后,和陈舒乔只见过一次,她说她姥姥让她过去住一段。李慧想,可能是她爸妈离婚的事儿终于提上日程了,有陈舒乔在家,很多话说不开。 高考过后是最清闲的,李慧把自己完全放空,每天看书逛街看电视,日子飞一样就逛荡到了八月,然后,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取通知书那天,正下着雨。李慧和陈舒乔爬到二楼的平台上聊天。 陈舒乔翻来覆去地看着李慧的通知书,声音有点儿沉:“慧慧,我真差劲。” 李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怎么了?” “你应该考得更好。” “就这?塞翁失马,知道不?如果真考到外地去,我就真该哭了。” 陈淑乔苦笑:“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心里都知道……慧慧,这些天我总想,越想越后悔,如果我没去过千人,哪有这些破事儿?!” 李慧点点头:“你自己想明白了,比什么都强!以后稳当儿地吧,吃一次亏就要学一次乖,有些东西,咱们女孩子玩不起……” “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犯傻了。我姥姥跟我说,让我别管我爸我妈,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能为了他们的事儿毁了我自个的前途——何况,”陈舒乔低头一笑,“就算我真毁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该离婚还是会离婚。” “你爸妈……” “嗯,离了。不知道咋整地,他们离完了我倒轻松了。原来离了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儿。” “你姥姥说得对,咱们现在都不小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长辈的事情……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李慧明白,悬而未决往往比有结果更让人伤脑筋,因为有了结果之后,要做的不过是两个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但没结果的时候人总是会不断想象的,也许可以有更好的结果。 “我现在就想好好上大学。这次连累你——慧慧,说啥都晚了。” “行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以后都好好地,比啥都强。” “嗯,我会的。” “再说,我说塞翁失马也不是瞎说的——”李慧笑了,“我哥,明年就回来了!” 陈舒乔看着李慧的笑脸,问“慧慧,你真不想到外面看看了?我是说,你现在就决定将来在江辽?” 李慧摇摇头:“我不是要在江辽,我是要跟着我哥。” “呵呵,你哥要在西北不回来呢?” “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陈舒乔不说话了。过了会儿,问:“慧慧,你不怕吗?将来他要是变了呢?” 李慧沉默半响,笑了:“怕,怎么不怕呢?我怕我没那么大的福气。舒乔,你不明白,我上辈子就喜欢他,对我来说,非他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不管生老病死,生活是安逸还是辛苦,我都不在乎。” 陈舒乔张了几次嘴,叹气:“你还说我不切实际,你呢?你更理想化吧?” “怎么跟你说呢,人和人不一样,你别和我比。”李慧不知道怎么和陈舒乔解释。 雨丝缠绕纷杂,平台顶檐上的雨水走珠一样一串一串落下来,一阵风来,带着潮湿的水汽。怎么能说得清呢?上辈子那个执着任性的自己……伤了他的自己,明白了也已经晚了的自己。 “是啊,不一样。”陈舒乔也沉默下来。 陈舒乔去北京上学那天,李慧在车站见到了陈舒乔的爸爸。 陈舒乔低声说:“他们说好了,我爸给我出学费,我妈出生活费,所以我爸送我去报到。” 李慧拍拍她。 车要开的时候,陈舒乔把头伸出窗外,对李慧喊:“慧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 汽笛长鸣中,李慧微笑挥手。 告别,那曾经鲜辣叛逆的、带着痛成长起来的时光。 江华大学在江辽,是老字号的医学院、师范学院、建工学院、农学院合并而成的,现在是她们省排名第三的综合大学。李慧今年大二了,她最近很忙,忙着找房子。 去年入手的长虹股上个月已经脱手了,她后来又陆续存入了一些,总共投入了一万四千块钱,出手的时候,账户里整整多了一个零。李慧看着存折心里翻腾,一年啊!只有一年!这钱来得太快了,让她忍不住想,如果能再来一次,哪怕跟这次比只收获一半呢!这种股票不是没有,当年一个股潮不知多少人一夜暴富,也不知多少人一贫如洗。自己别的不行,大趋势还是知道的,如果不投入的太疯,别的不说,收益总能保证吧?如果存折上再多个零…… 但李慧只是想想,想完了就把存折收好,换衣服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锦苑名城是才开发的商品房小区,因为地段一般,房子也还没盖起来,问津的人寥寥无几。虽然打出了支持百分之二十首付、买房子赠送私家花园的噱头,还是没卖出几套。 售楼处的李经理愁得不行。他之前一直在南方工作,在他看来,这房子应该是开盘就告罄的——地段虽然不在市中区,但交通便利,五六个公交线路四通八达;户型好,55~245多层次多元化,户型宜居;环境好,小区内就有花园广场,又临着伊河,过两年伊河一开发,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河景房——这样的房子,怎么就卖不出去呢?如果说价钱……江辽现在房价一般是一平米□百,他们的锦苑虽然打出了一千五百八一平的均价,但却是可以分期付款的,以李经理的销售经验,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销售额会这么惨淡!恐怕就因为不是现房吧——李经理叹气,这地方,消费观念还是不行啊! 这天,他正绞尽脑汁地规划销售方案,售楼处的主管打来了电话。主管说,来了一个客户,要买房子,提出了一些条件,她答复不了,希望李经理过去一趟。 李经理问:“这个客户要买哪套房子?” 主管说:“不是一套,是要买500平。” “多少?” “500平!”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李经理匆匆赶到售楼处,眼睛一边在售楼大厅里不动声色地寻摸,一边问迎来主管:“人呢?” 主管用手一指,李经理顿时失望起来。 楼盘分布图前面,站了一个女孩子,身材高挑修长,从背影看就觉得很年轻。 “李小姐,我们经理来了。”主管殷勤地招呼李慧。 李慧回过头来,李经理又一阵失望。 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看气质虽说不至于未成年吧,但绝不会超过20岁。小衬衫牛仔裤,暗自瞄一眼,旅游鞋也不是什么出色的品牌。这样一个小姑娘,不会是来闹着玩儿的吧?!李经理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事实上,在南方有很多十几岁的大老板,但李慧明显不是,她身上,没有那种锐气和风霜。 “你好。”李慧主动打招呼。 “你好。”李经理寒暄。他是南方人,凑到跟前才发现,李慧竟然比他高。后退一步把李慧让到沙发上,在对面坐下来,“——小姐真是年轻啊!” 售楼处的小姐端着纸杯送茶,李慧点头道谢,听了李经理的话,微微一笑,端起杯托,低头吹着茶叶。饮水机的水不热,茶叶也没舒展开,一点儿一点儿的在上面飘着,一吹就跟着打转儿。 “小姐贵姓?”李经理打破沉默。 “我姓李。” “那我们是本家啊——我也姓李!”李经理笑了,打起精神来。就冲她这份儿沉得住气,说不定还真是个大客户,“我听下面的人说,小姐要买房?” 李慧放下杯子,抬头:“来了这里,当然是要买房。” 主管插话说:“李经理,李小姐说要买总面积500平左右,但她相中的,有几套咱们已经买了,而且,其中还有门市房,李小姐也要求贷款买。” 李经理说:“是吗?这可不好办啊!咱们的户型这么多,要不李小姐再选选?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给你多打点儿折扣。” 李慧笑了:“李经理,既然你能来,我想这个事情就不会没有办法。虽然我不懂房地产,但你们的一些行业规则我也听说过。我们江辽是小地方,房子没盖起来之前,想让大家接受也不那么容易吧?所以,即使贴了售出的小红旗,也不是不能商量,是吧?” 李经理和主管对望一眼。 李慧接着说:“我提出的要求虽然多一点儿,但李经理一定有办法帮我协调一下吧?” 谈了一下午,李慧最后买了四套住房,两套门市房,又顺便要求附赠了两个车库,总面积五百二十多平,连门市房在内,首付百分之二十,总价为十五万八。约定了第二天直接到银行交钱后,李经理把李慧送出门去。 “经理,这孩子不是玩儿咱们吧?这事儿准吗?”这个李慧太年轻,尤其在听说她还是个大学生之后,主管担心起来。 “没事儿,准备合同吧。”李经理望着李慧的背影说。 “那我就去准备的合同了?” “嗯。”也许江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落后闭塞!李经理眯着眼睛想。 第35章; 李慧从售楼处出来之后,并没骑自行车,只是推着一路走一路盘算。首付的十五万八不用一次给齐,明天先交八万订金就可以。四套住房一套一万,两套门市一套两万。这几年刚开始商品房概念,对住房贷款卡得不严,只要你能按月还钱,银行不管你是不是一人多贷,当然,这也要看开放商的运作。贷款的手续开发商会帮着办,李慧只要提供他们需要身份证复印件和收入证明之类的就可以了。只是一共贷了六十三万二,每月还款就要四千多,这个压力就大了。她前思后想盘算清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骑上车回学校,找了个背静点儿的磁卡 重生之犯错第14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儿的磁卡电话机,给王宏斌打电话。 王宏斌的电话回得很快,他们工地基本完工了,技术人员在做后期调试,各项设施也完善起来,宿舍里就有电话。 李慧在电话里汇报了打算买房的事情,手里现在有存款多少,买房需要首付多少,贷款多少,每个月还款额度是多少,然后说:“哥,我是这么想的,你现在一个月工资两千多,我那俩联贸的铺位去年又涨了租金,加一块一年三万,咱们贷款倒是还得上。再说这房子现在都盖一半儿了,说好了年底交房。锦苑的房子我看真挺好的,现在吧是还没盖好才没人买,等都起来了,肯定得涨价,倒时候咱们租也行,卖也行,反正就是倒蹬这半年,你看行不?” 王宏斌仔细问了下李慧开发商的情况和锦苑的地理位置之类的,也认为可行。 得到肯定的李慧很高兴:“哥,你是确定十月份能回来?准称地能回来是吧?如果你回不来,等房子下来了,那边开始走手续的时候,还得弄个委托书。” “肯定能回来。你要用我的名儿买房?” “当然的啊!我一个学生,哪有收入证明。” “唔,我想想,我在考虑把房子都卖了夹包跑路的可能性!” “哦,这倒没啥,只要你跑路的时候别忘了把我一起打包就行了~”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李慧说:“其实我本来就是想买个房子咱自己住的,可我一去售楼处,觉得那儿的房子真不错,环境好,户型也顺眼,而且一问还可以贷款,才动心了的。” 王宏斌有些担心:“你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的,但能贷出款来吗?” 李慧得意地笑了:“这就得看你的啦!你得去开六张收入证明,然后和身份证复印件一起用特快专递给我发过来。” “啊?六张?” “是啊,六套房子嘛。” “这样人银行能给批?” “我哪知道啊!是卖楼的教我这么弄的,我原还想着用不用把联贸的铺子抵押了,但他说不用,银行那边的工作他们去做。” “那也行。等我开完了给你邮过去。你让你爸给你看看去,别被骗喽。” “我知道啦~”李慧答应着,心里却很有底。这是哪里?锦苑啊!往后的十年之后,放眼江辽都没有这么合理的小区了。她本来是奔着买一套房子来的,没想到原来锦苑开盘的时候有这么多优惠,贷款的尺度可以放这么宽,李慧是懒散,但到手边的机会都不利用,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正事说完,王宏斌调笑,“慧慧啊,你这手笔也太大了,后半年咱俩就得扎脖还贷款了。” “放心吧哥,我就在江辽,饿不着我。” “那我呢?” “你啊~供吃供住的,我才不担心——顶多就是没有烟抽呗,那还更好了呢~” “别介啊,给留点儿烟钱吧~” “唔,那就每个月二十好了。” …… 不知不觉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李慧挂上话机,才发现已经过了饭点儿了。如果这个时候去食堂,肯定没什么饭了,掂量一下手里的钱,立刻就不舍的出去吃了。还是回去吃方便面吧。李慧不爱吃方便面,她们隔壁寝室有个同学勤工俭学,弄了好几箱子方便面在床底下偷着卖,结果刚卖两天就被查寝的老师给发现了,勒令她赶紧“结束营业”,看着她把床底下清空了。那妹子弄那么多方便面也没地方搁,只好发动群众帮着消灭,李慧她们寝室作为近邻肯定得帮忙啊,于是李慧看着分到自己手里的十多包方便面欲哭无泪的。没想到这时候倒派上用场了。 第二天一早,李慧逃了半天课,带着存折和李经理在银行见面。这个过程很简单,李慧取出八万块钱,当场给了李经理,李经理把她订金交付的收条,然后提醒李慧十天之内去办手续。李慧又确认了一下贷款的事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美滋滋地走了。 锦苑啊~年底就能入住的小家…… 看看时间,反正回去也上不了课了,李慧索性逛起街来。 街边又新开了很多个卖bb机的入网通讯店,汉显的bb机终于不再动辄几千,数字的简直就要白送了。新近兴起的手机还是奢侈品,用的人不多,但李慧知道,全民通讯时代就要来临了。就是在这一条现在看起来还不算繁华的街上,以后会一家挨着一家,开着无数的数码产品店,新世纪之后,还将崛起一栋八层楼高的数码大厦。这里就是后来江辽有名的通讯一条街。 “看看bb机不?汉显地一个月一百二,数字地一个月五十,免入网费!” “火凤凰,正版,全市最低价!” 这里的经营很有意思,因为都是老居民楼一楼改的门市,门都不大,而且门槛高,上去费劲。店家就想了办法,把柜台直接搬到大门口,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bb机,老板就趴在柜台上招呼路过的行人。 用不了几年,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五颜六色的小方块了。李慧边走边看,上辈子还没等她用,这些现在还走在流行前沿的小东西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如果要说什么东西发展最快的话,一定就是通讯设备了。九十年的末的时候,如果有人站在大街上,说十年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手机——包括扫马路的。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疯子。但就是这么快,只用了十年,甚至都没用上十年,电话就成了每个人的随身物品,甚至连小学生都有。更不用提发展迅猛的网络时代了。 抬头看到一家电脑专卖店门上的海报,李慧的心一动。组装的586,一台八千多。但这根本不算什么,李慧清晰的记得上辈子她们学校后门的民宅里有个网吧,一水的586,大头机,风扇嗷嗷地,跟后来那些小巧静音的电脑根本没法比。但就是这样一个网吧,上网一小时二十!就二十还得排队呢,如果和老板关系不好,排一天都轮不上你玩儿。 要不我也开个网吧?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背静点儿也不怕,用不了几天学生就给宣传了;国家还没有专门出台对网吧的管理制度,那真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还不用交税。李慧一阵兴奋,不用多,十台机器就不错了!可是一想到那烟熏火燎的环境,想到要招网管,招收银,招打扫卫生的等等一系列麻烦,李慧就颓了。再说,现在要干还得找家里老头借钱,估计李爱国也不能同意。 李慧在心里感慨着。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说不上是懒散还是怎么,反正不是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就好比现在,她明明知道流行趋势在哪里,却没有一点儿站到风口浪尖上的意思。想想也是,做生意也好,投机也好,都是需要天分和努力的,就算有了天时,也要站稳地利人和。她并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想到要和各色人等周旋,那实在是为难了她。如果说开店的话,要管理吧?管理人是门学问,要不然大学也不会有企管这个专业了。如果说投机的话,要找到合适的合伙人吧?这个人到哪里去找呢?这实在是个问题。李慧不穷困,她物质生活很充足,对奢侈品又没有追求,有房子有存款,说句没志气的话,她已经幸福感很足了。当然,她不反对别人去追求事业,就好比王宏斌,无论王宏斌想怎么折腾,她都会陪着他。但让她自己折腾……那就算了吧。 转眼就到了暑假,李慧意外的收到了一个人的消息,竟是跟着父母出国了的王兆!王兆特意要了李慧家的电话,让钟晓兰转告李慧,暑假会过来看她。 王兆来的那天很热,虽然还是早晨,但连着一个月没下雨了,早晨的空气也不清新,一过车,街头的尘土飞得老高。李慧站在伊河新广场边上等王兆,怕他认不出来,站在了安全岛的路基上。 “请问江宁路怎么走?” 李慧正伸着脖子往大道上张望,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疑惑地回头,看着身后穿着黑衬衫带鸭舌帽的男孩。 那男孩帽遮压得很低,微低着头,脸半露不露地,尖尖的下巴,嘴角噙着笑。 “王兆?”李慧歪头,想看清他帽遮下的脸。 “这样你也能认出来?”王兆一把摘下帽子,露出大大的笑脸。 “真是你啊!你学坏了啊,不带这么糊弄人地!”李慧也笑起来,抬手想给他一下子,猛然想起都长大了,赶紧收住手,顺势整整刘海儿。 王兆倒是很大方,张开双臂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李慧,多少年了!” “没多久,没多久。”这孩子不能出国,毛病大了!李慧从他胳膊里挣脱出来,问:“你怎么来的?我一直看着路口呢,没看见你过来啊!” 王兆往身后一比:“我和我师哥一起过来的,他说要看看咱们这边的老桥,我们一大早就过来了,都溜了好大一圈了。刚才去那边买水,回头我就看着像你——师哥!”王兆回头喊。 李慧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逆着晨光迎面走来。 “这是我师哥,叫林骋。”不等走近,王兆就对李慧说。 林骋。 李慧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三伏天里却感觉一桶冰水兜头倾下,不是凉爽,是彻骨的寒。 36 番外 上; “有个朋友过生日,我们晚上商量着一起热闹一下。”电话里的男人说。 “我晚上也有事儿,得加班。”李慧赶紧说。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去。以前也去过几回,当他们兴高采烈地扯淡的时候,她不觉得他们讲得那些有什么意思;大家都大笑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好笑在哪里。整个聚会,她都像局外人似的看着,参与不进去——也没法参与。电话那头没声了,她犹豫了下,说,“你们好好玩儿。” “加班到几点啊?你下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再说吧,不用惦记我。” 电话那边又沉默起来。 李慧看看手机,通话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地延长,没掉线,犹豫了一会儿,问:“还有事儿吗?” “没了。” “哦,那我就挂了,我这边儿还有活儿。” “嗯,你忙去吧。” 李慧答应一声,挂上电话,松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就这么发起呆来。 和她打电话这个男人叫王宏斌,是李慧爷爷家的老邻居,也算知根知底儿。但两个人有八岁的年龄差距,小时候没玩到一起去,李慧对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真正相识还是因为王宏斌调回江辽,两家老人促成的变相相亲。相处了半年,每个星期固定见个两三次,每天晚上一通电话,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竟然就谈婚论嫁了。婚期就在两个月后,可李慧,一点儿要嫁人的雀跃欣喜都没有,有的只是对生活的麻木和对未来的迷惘。 结婚,生子,慢慢变老——这就是一辈子。 李慧一点儿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想什么从来都没有用。就好比她不想要后妈,但六岁的时候就有了后妈,这十多年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把那个女人赶走,而现在,要走的竟然是她自己了。离开那个家,这恐怕是结婚最大的好处吧。 同事们都准备回家了,李慧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并不急着走人。 “李慧,你不走啊?”同事问。 “一会儿就走了,我还有点儿东西没弄完。” “那我们先走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关主机啊!” 李慧答应一声,同事们打了个招呼,没一会儿就都走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李慧一个人。她无聊地坐了半天,终于还是背起背包离开了。 街上都是行色匆匆回家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只有李慧没有。李慧一直走一直走,最后索性在体育场外健身广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天渐渐黑了,广场也热闹起来。有组成方队跳舞的老大妈,有嬉闹的小孩子,还有吃饱了饭出来遛弯的小两口。只是,这些和李慧有什么关系呢?并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广场的角落,有一个叫李慧的女孩子,孤独地看着别人的快乐。 也许结婚也是不错的主意,看着人流,李慧想。至少结了婚,自己也能有个伴儿,陪着吃饭,陪着看书,陪着在夏日的夜晚出来走一走。想到这里,李慧微笑起来,王宏斌从来不是她无数次幻想过的那个人,也没能给她令她憧憬的美丽爱情,但这个人,如果做伴儿,应该也不错吧。毕竟,幻想得再美好,也总归是幻想。理想抵不过现实,中国悠悠几千年,也不过成全了一对化蝶。 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吾将于茫茫人海中寻访吾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一直在等,等懂她爱她、命里注定的那个人。可是,没有。后来她明白了,那是老徐写出来骗人的,他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却因这一句话,引得无数人爱欲成狂! “下雨啦!”不知谁喊了一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广场上闹做一团,片刻功夫人群就散了个干干净净。李慧跟着人流下意识地跑到体育场的晾台底下躲雨,跑过来才发现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她略一犹豫,就听见一个人喊:“快过来!” 她回头一看,就见到了林骋。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林骋是谁,只看到他在雨中撑起伞,把一个小孩子拢到伞下,护着他跑到晾台底下,人们往里挤一挤,硬是让出个地方——对孩子,大人们都是宽厚的。李慧趁着这个空隙也一步迈过来,奈何位置实在太靠外,半边身子都在雨里。使劲往人群里挤的事情,李慧做不出来,她甚至想要不干脆就这样走算了,半边身子湿透和全身湿透,也是在没有什么区别。正在她想走的时候,头上的雨不见了,一把伞撑在那里,李慧疑惑地沿着伞柄看向撑伞的人,就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幅水墨剪影。 那是个温文尔雅的侧脸,头发打理得很清爽,睫毛不浓密但很长,他并没有看李慧,眼睛望着茫茫的雨帘,嘴角噙笑。 李慧说谢谢,但声音却湮没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雷鸣里。 雨来得急,走得也快,没一会儿就住了。几乎在雨停的一瞬间,人们就四散而去,刚才还拥挤不堪的晾台底下,只剩下李慧和那个人。 “谢谢。”李慧又说一遍。 “没什么,举手之劳。” “你不去找你的孩子?” 那人愣了一下,笑了:“我并不认识他啊——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哦。”听到他笑,李慧脸红了。那孩子有十几岁了,而他看起来顶多二十五,确实是自己闹笑话了。 “啊?真有那么老?” “不是!”李慧赶紧摆手,抬头看见他朝她一眨眼,才知道他是闹着玩,也就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两个人就认识了。接下来的半个月,李慧总是接到他的求救电话,不是陷在老街区里找不到路,就是询问李慧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好风景。李慧心里隐隐明白,却每每不能拒绝那个带着笑的声音,一次次充当导游。 林骋是个海龟,也是学美术的,主修室内设计,这次来江辽是应某大公司之约来设计办公大楼的。他去过很多地方,业余爱好是摄影。 “我就想用镜头,把我见过的所有美景都记录下来。”说这话的时候,林骋正和李慧沿着伊河河岸散步,他两只手比出摄像头的样子,扩出美好的风景。扩着扩着,回过头来,在李慧面前定住,说:“知道吗?这里最美的风景是你。” 李慧透过他的手,看到他的眼睛,明亮又火热,只一眼,就觉得心砰砰地跳起来。 原来他在这里。李慧想。 李慧回到家的时候,李爱国还没睡。钟晓兰妈妈生病,回去照顾老太太了。很好——她干脆利落地坐到李爱国面前,说出了她想了一路的决定。 “不结婚了?”李爱国皱眉,“和斌子吵架了?” “不是。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了。”李慧平静地说。语气很平静,但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李爱国盯着她,表情由疑惑变成愤怒,又变成了忍耐:“说说。是谁?怎么认识的?” 李慧毫不避讳地说了林骋的年龄、职业、以及认识过程。 李爱国听完简直出离愤怒了:“只认识半个月,你就要跟着他?你了解他?爱情?!爱情个屁!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儿?明知道你快结婚了还接近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爸!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儿?我没说现在就跟着他!再说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对他了解的很!他能在雨天给孩子打伞,这么善良的人在你眼里怎么就不是个好东西了?!我和他是那种真正的灵魂吸引,你根本不懂!” “我不用懂,我就知道人斌子没对不起你,你就不能对不起人家!我告诉你李慧,你要是敢再跟他来往,我打断你的腿!” “你凭什么啊?凭什么管我?!恋爱自由都没有吗?我还没结婚呢,怎么就对不起他了?我要是结了婚出轨那才是真正的对不起他!” “强词夺理!我凭什么管你?就凭我是你爸!” “是我爸怎么了?我还是你女儿呢!当年你结婚我不同意有用吗?现在我结婚,你也别想做主!” “好好好!”李爱国一连说了三个好,手都抖了,一把拉住李慧扔到房间里,“你看我管不管得了,从今天开始你哪儿也别想去!” “爸,你要干什么?!”李慧死死扒着门,声音都点儿抖。 李爱国根本不理她,直接一推她,甩手关上了门,一转身推了个沙发,挡在门口。 李慧被推得倒在屋子里,一愣,起来直扑门口,却死活也推不动门了。 “李爱国,你放我出去!” “你这是非法□!” “咣!” 李慧照着门猛踢一脚,沙发动了一点儿。李爱国索性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只觉得一阵一阵拱火,脑门子跳跳地疼。 “爸,我求你了~” 李爱国摸出烟点着。 “爸,我真喜欢他了,真喜欢他!” 李爱国叹口气:“慧慧,别傻了,听爸的话,斌子和你最合适,爸不能坑你!” “可是爸,我不爱他!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好不容易遇上林骋,我不能错过他!我不能我不能!” 李慧哭了:“爸,就这一次,我求你了~” 李爱国不说话了。 “爸,你别逼我……” 李爱国夹着烟坐着,烟灰掉到裤子上都没发觉。 半夜的时候,李慧从卧室的阳台翻到客厅的阳台,看了眼窝在沙发里熟睡的李爱国,悄悄离开了家。 “喂,我是林骋。”睡意朦胧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李慧一下子哭出来:“林骋,你在哪儿?” “慧慧?怎么了?”林骋的声音清晰起来,“我在酒店,你怎么了?” “我去找你。”李慧说完就挂了电话,她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拦出租车。 很快就有了车,李慧开门上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窗户,有淡淡的灯光透出来。她看着看着,眼睛里似乎又要流下泪来。她赶紧抬头收回眼里的泪水,却不经意看到了星空。都市的霓虹下,星光是那么暗淡。 “到底走不走啊?”出租车司机问。 “走!”李慧深吸口气,坐进车里,“水岸宾馆。” 车子载着李慧去水岸宾馆,去茫然未知的前路。 37 番外 下; 水岸宾馆的套房里,林骋穿着睡袍看着一身狼狈的李慧。 李慧到的很快,林骋坐在床上愣了会儿神儿,刚洗把脸,衣裳还没换,就听到敲门声了。 “怎么了?和家里人吵架了?”林骋小心地问。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半夜哭着跑出门,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原因了。 李慧立刻红了眼圈。 林骋到洗手间拿了条酒店的备用毛巾给李慧,柔声劝:“好啦,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过一宿就没事了——你,要不要先换换衣服?” “?”李慧低头一看,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一路上心潮翻滚,根本没注意自己身上,她原本穿了一件掐腰的小衬衫,翻阳台的时候胳膊底下都挣开线了,裤子上也蹭了一大片的灰。 “我,我没带衣服。” “那就先穿酒店的?”套间里还有酒店准备的睡袍,林骋拿出来李慧一看立刻摇头。这种和服似的睡衣,她在家都没穿过。 “有针线吗?我缝一缝就好了。”李慧想的很简单,把上衣缝好,裤子打扫打扫灰,一切等天亮再说。 “服务台应该有,我去问问。”林骋出门找到服务员,借了针线。 李慧在套间里缝衣服,林骋在外屋等着她收拾好。 李慧先到洗手间把裤子上的灰擦掉,才开始缝衣服。脱了衣服才发现,不仅衣服开线了,手臂内侧还蹭掉了很大一块油皮,一直不觉得,这时候就感觉出疼来了。她不会做针线活,但简单连两针还是会的,反正就是对付过去,明天再买新的。她一边缝衣服,一边发起呆来。 如果一会儿林骋问自己为什么和家人吵架,自己怎么说?告诉她自己喜欢他?不不,这种事情怎么能自己先开口? 其实就是自己先说也没什么吧?毕竟他已经表示过了啊~他说自己是他最美的风景,还说和自己聊天的时候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还在伊河里给她投过祝福硬币,还…… 他要是听说自己退婚了,会是什么表情呢?惊喜吗?想着想着,她不自觉的笑了。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不接受检查,这是我私人的地方。” “哎?!请你出去!哎?卧室不能进……” 李慧一惊,慌乱地套上衣服,前襟的扣子还没系好,套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来人语气很不好:“先生,请你配合,我们只是例行检查。”以为谁愿意大半夜的四处挨骂吗?看到李慧,那人明显一愣,“你登记的不是一个人住吗?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说清楚!”床上的被子明显睡过人,屋子里一个穿着睡衣,一个在穿衣服——那人语气很恶劣,明显把李慧当□的了。 李慧又急又气,背转身赶紧系扣子,却是手都在抖,越着急越扣不上。 “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你们懂不懂人权?!”林骋大声说。 “外国回来的吧?先别跟我们提人权,我现在问的是治安管理问题!” 这时候屋子里已经都是人了。大半夜的出公差,大家心情都不好,好不容易有了乐子,谁都不想落后。 “你,转过来,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干这行儿多长时间了?”那人直接喊李慧。 李慧终于扣好了衣服,气得浑身发抖,转过身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什么意思?” “问你话呢,先回答!” 李慧咬着牙,眼睛冒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人群后忽然挤进来一个人,看到站在地中间的李慧,直接就乐了,“斌哥,嫂子怎么过来了?执勤慰问啊?你们俩够腻乎的……”一句话说完,才感觉屋里气氛不对,住了嘴,惊疑不定地看着屋里的人。 李慧闻言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人群后那个一脸震惊的男人,视线一扫,屋子里一圈的人,什么神色都有,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忽然推开门口的人,跑了出去。 “慧慧!”林骋喊,看看身上的睡衣,又看看跑远的李慧,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我一定要告你们!”临走的时候,林骋喊。 李慧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店,没多远就被林骋追上了。林骋一把拉住李慧的胳膊,说:“慧慧,你跑什么?这些人粗暴执法,咱们明天就告他们去!” 李慧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她只觉得在那种目光下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好啦,你看你,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说跑就跑,这要是万一出点儿事儿怎么办?来,先跟我回去吧,回去咱们再慢慢说。” “我……” “没事!咱们怕他们什么?!他们要是走了就便宜他们了,要是没走更好,我就和他们好好理论理论!走吧,你看,我还穿着睡衣呢,这要是遇到个人,还不得把我当变态啊~” “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林骋也皱了眉,“那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李慧也不知道。李慧离开家的时候只带了个电话和钱包,这会儿还落在酒店了,林骋更是穿着睡衣出来的,身上一分钱没有。 “要不……咱们去河岸坐会儿?”水岸宾馆离着伊河很近,没几步路,一会儿回去也方便。 李慧点点头,和林骋往河边走去。 这个时候,河边早就没人了,两个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慧慧,你别和家里闹脾气了,天亮就回去,知道吗?” “我不回去。” “好,不回去。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李慧心里乱糟糟的,还没想明白怎么和林骋挑明心思,就拦腰撞上这么档子事儿。 “我不是不愿意你在我这儿,当然,你在我这儿更好,我又有人陪着,又不用担心你,只是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那你不回家可怎么办呢?” “你要走?”李慧猛然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林骋。 “嗯。我手里的工程基本定下脉络了,剩下的就是采购材料和现场施工。采购材料这块儿我不管,现场施工也有专人盯着,我的助理给我接的下一个活儿要一个月以后才开工,这段时间,我正好出去玩玩儿。” “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原本打算明天跟你说的。” 李慧用力搅着手指,心里乱成一团。 “我早就想去走走了,一直在国外,几年才回来一次,一定要抓紧时间看看那些我心仪已久的地方,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千山暮雪,这些我都想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李慧冲口而出。 “你?”林骋愣了,随即笑起来,“说真的还是逗我呢?” “真的。” “那当然好!反正你心情也不好,正好咱们一起去散心——只是你得跟你家人说一声才行,要不还以为我拐带你私奔了呢!” “说、说什么呢?”李慧小声抱怨。 等他们回酒店的时候,检查的人早都走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慧觉得整个酒店的人都在盯着她看。这么一折腾已经后半夜了,李慧也没心梳洗,只简单洗了脸就休息了。李慧睡卧室,林骋抱着毯子睡外间的沙发。 李慧躺在床上一点儿也睡不着。李爱国醒了会很生气吧?看到自己不在家了会是什么表情?王宏斌昨晚也在,他会怎么想?就这样顺水推舟的和他退婚,李爱国也没法反对了吧…… 胡思乱想,快天亮了才睡着,睡得相当不安稳,一直半睡半醒的,外面天一放亮就醒了。她摆弄着电话,电话昨晚就关机了,她正犹豫要不要开机。 李慧刚开机,电话立刻就响了。是李爱国,李慧赶紧按了挂断,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李爱国锲而不舍地打,她灵机一动,干脆给他拉黑了。总算电话不响了,紧接着短信就进来了。 李慧看着上面王宏斌几个字手一抖,稳稳神,点开短信。 04:33“为什么?” ——“结婚的事,算了吧。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她想着要解释下昨晚上的事,但又觉得不解释也许他更容易接受些,犹豫再三,按了发送键。 上飞机之前,李慧给李爱国打了个电话,明确告诉李爱国要和林骋出去旅游,李爱国气得跳脚,大骂她出了门就别再回来。李慧说爸,你好好保重,然后就挂了电话。手机关机扔到包里,再也没开过机。 和林骋出去游玩的日子快乐的像飞一样。林骋这个人温柔又细心,很浪漫,知识面又广,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能说出一二典故,对古文化的见解也很独树一帜,李慧和他有说不完的话,聊到高兴处会心一笑,很好有点儿莫逆于心的感觉。 只有两个人的关系都没有挑明,顶多是爬山的时候拉拉手,这种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感觉,美得像梦一样。 一个月之后,林骋的助理把下一个工作日程发过来了,是去南方的一个新城给一个房地产公司设计售楼中心。林骋问李慧的打算,李慧说也想跟着过去看一看,林骋就笑了。 就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李慧跟着林骋,一走就是三年。李慧自己本身就是做设计的,后来干脆给他做了私人助理。李慧每个月都打电话回家,只要是钟晓兰接起来她就挂断,那边要是李爱国接起来,李爱国就挂断,这么一弄,李慧和家里竟是没一次好好联系过。 李慧做了林骋的助理,日子过得无比简单,她都不用上班,只要每天帮着林骋画画小东西,剩下的时间就是看书上网。跟着林骋一直是住酒店的,除了应季的衣服,基本没什么操心的。林骋很忙,但经常给她些小惊喜,比如出差当地的特产小吃,比如他在工地发现的小花做的标本。不忙的时候两个人会去寻访人文古迹,也去看过流星雨。李慧以为一直会这样过下去,一起工作,一起旅游,一起发现所有美好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李慧在林骋的房间里看见他和别人翻雨覆雨。 李慧躺在医院里,头上缠着纱布,问:“为什么?” 林骋皱眉看着她:“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你发什么疯?” “你和她……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我们正常男女朋友,做这种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正常男女朋友?那我算什么?” “当然是朋友。你以为是什么?” 李慧愣了:“朋友?只是朋友?”她不敢相信地盯着林骋,“在你心里,我们只是朋友?” “不是朋友是什么?” 李慧想说不止是朋友,可到现在才想起,三年来林骋从未说过一句我喜欢你。她以为那些花前月下就是爱的表达了,没想到竟是自己会错了意? “你打伤我女朋友的事儿就算了,你这里的医药费我也帮你出,你好好养病吧。”林骋继续说。 我只是打了她一个耳光,而我被你一路推出房门,最后还被她一脚踹下楼梯,现在倒是你们大人有大量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按铃叫护士。”就在他转身的一刻,李慧把这个男人看得前所未有的清楚。 “林骋,”李慧慢慢地说,“你真无耻。无耻,下流。” “我无耻?”林骋猛然转过身来,“你说话要负责任!我怎么无耻了?我欺骗了你的感情吗?你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了?再说我下流?我下流什么了?我连碰都没碰过你,这就是下流?咱们的相遇多好,就像红尘中最美的一场邂逅,可是你呢?你把一切都搞砸了!是你对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像你这么庸俗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红颜知己!” 李慧木然地看着他,没再说过一句话。 晚上的时候,李慧不顾头疼出了院,回到酒店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个人去了火车站。站在售票窗口,看着全国的铁路分布图,李慧茫然了。天大地大,要去哪里呢? 李慧在外面过了半个月,下了一趟火车在火车站附近打个转,就上另一趟,无论踏足哪里,都没有停下的欲望。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一个老人。 老人在一个小站的广场摆地摊,卖手机外壳和手机链。李慧拖着包过去的时候,老人说:“丫头,看看吧,便宜了。” 这一声丫头,让李慧停了脚,多久没人这样叫她了。 老人看李慧站下了,赶紧拉拢生意:“丫头你是什么电话啊?看看我这儿的外壳和贴纸,都是最新的~” “我没有电话。”李慧有点儿抱歉地说。她的电话好像摔下楼梯的时候不见了,反正她也没找。 老人一愣:“没有电话?这年头还有没电话的?丫头你逗大爷呢吧?” “我真……”李慧忽然想起什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旧电话。四五年前的款了,看起来老得不得了。 “哎,这就对了,拿给大爷看看!”老人自来熟地接过电话,手机壳是用不上了,但幻彩贴纸还是能用的。他挑了一个紫色的蝴蝶粘在手机外壳上,说,“大爷给你选一个,你别看它现在看着不起眼,一来电话或者短信,蝴蝶是会变颜色的,可好看了!”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老人直接帮李慧开了机。 手机一开,随着叮叮当当的铃声,那只紫色的蝴蝶就开始翩然起舞,不是真的飞了,而是随着短信的接收,蝴蝶的翅膀有层次的亮起来,就像在动一样。 大爷目瞪口呆地看着接收的未读短信数量,咋舌:“你这有多长时间没开机了?” 李慧拿过电话看了看,78条未读短信,如果不是自己的手机容量大,估计早就接收不到了吧。 “蝴蝶很漂亮。”李慧真心说。给了老人钱,一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索性坐在老人摊位旁边的空地上,看起了手机。 78条,她有点儿好奇。 正准备点开,又进来一条新短信,看看时间,是昨天的,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刷新,估计是全部缓冲完毕,没有更新的了,于是点开第一条。发件人林骋。 李慧木然地看着林骋两个字,心里再没有波澜。 “李慧,你去哪里了?你的手机没带,记得这个电话你没扔,就试着往这里发一个。你的头,医生怀疑里面有轻微的内出血,本来第二天要给你拍片,结果你走了。无论你在哪里,一定要再去医院看看。 我知道你想不开,但我希望你能明白。爱情和友情是不一样的,我很清楚对你的感情,如果我们能做一辈子的知己,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 对了,有件事其实我早该告诉你,那年我们刚出来旅游的时候,我曾经接到过你未婚夫的电话。我不知道他怎么弄到我电话号的,他跟我说让我好好对你。我想他是误会我们之间纯洁的感情了,如果有机会,你和他解释一下吧。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仍然是朋友,就隔着红尘淡然一笑,一切莫逆于心,这样的感觉,多好?!” 李慧看了好几遍,咧着嘴笑了。如果是十几天前看到这条短信,她会气得摔了电话吧?但现在看来,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热闹,一切都像一个笑话。红颜……知己吗? 笑着笑着,李慧皱了眉。王宏斌……给他打过电话。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这个电话的呢?发了会儿呆,李慧接着往下看短信。 从下午到晚上,李慧一直坐在那里看着,直到手机没电。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哭了呢,可是,她还是哭了,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哭得像个孩子。 所有未读短信,除了两条是单位催她去上班的,剩下的都是王宏斌的。没什么固定的时间,能看出来头两年一直在发,千篇一律地问她好不好?让她给家里打电话。最后一年发的少了,但也每个月都有,最近的一条是半个月前的。 半个月前…… 李慧抱着胳膊哭了,开始是默默地哭,后来是嚎啕大哭。 大爷本来就留意着她,这时候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忍 重生之犯错第15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忍不住就来安慰她:“丫头,你没事儿吧?怎么了这是?” 李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咽着说:“我想家。 ” “哎~多大的事儿呀!想家就回去呗,可别哭了啊~” “嗯,回家……” 仅仅离开三年而已,当初那个她义无反顾抛弃的城市,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火车站是新修的,还有了城市轻轨。 李慧找了个宾馆住下,又踌躇起来。 回家吗?也不知道这几年,爸爸过得怎么样。应该还好吧,如果不好,钟晓兰也会说。一直在外地也没什么,可是回来了,反而有一种迫切的想见见这些人的想法,又迫切又害怕,这种感觉真是复杂。 还要……见见他吗?他……现在什么样子了?愿意见自己吗? 李慧辗转反侧一夜,想得头都疼了,才迷迷糊糊睡着。她临睡之前对自己说,之前的三年,是个错误,以后的自己再不会犯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李慧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的。 李慧给李爱国打了个电话,李爱国还是老样子。听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哼!”,他的身体应该还不错吧。她躲在家附近偷偷看过上下班的爸爸,身板依旧挺直,看起来很硬朗。她还想看看奶奶,但想到如果见了奶奶恐怕就全家都知道了,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一切,实在没脸回家。 李慧想找个工作。她身上没什么钱了。之前林骋给她的工资不低,但她花销更大,几乎就没存什么钱。近一个月更是坐吃山空,不工作不行了。等到找工作的时候,李慧才发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没有毕业证。不是她没有毕业证,是毕业证学位证统统不在自己手里。以前她在公司是实习生,实习生是要求把这些证件压在公司的,等转正了才能发回来,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有两个月转正,所以这些证件都不在自己手里。她试着给公司人事打了电话,结果公司说她的人事关系已经结束了,最有可能的,是她家人来给她办了辞职。那就是说,证件在李爱国手里。李慧发愁了,只有一张身份证,能找什么工作呢?其实可干的还很多,但促销员、业务员什么的李慧做不来,她不愿意站在人前,她也没那个胆气。 李慧晚上会去一个地方,是王宏斌当初给他们准备的新房。她会站在楼边上,看看那个窗户亮不亮。开始的时候她想去找他道个歉,但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这天她路过那个小区的时候,看到一家美容美体spa馆招聘按摩师,李慧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给老板试做了一次后,美丽的老板笑了:“你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因为你根本不会。你只是经常做按摩,所以就记住做这个的顺序了——你这样的,我可不敢用。”因为保准干不长。 李慧想了想,问:“我现学,行不行?” 于是李慧就成了一名按摩师。每天的世界就是一个小小的按摩室,为了工作方便,她在附近租了一个十平方的插间,在她的窗口望出去,能看到王宏斌家的窗户。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解释吗?他会听吗? 一个月后的晚上,李慧又收到一条短信。还是王宏斌的,还是问她好不好。 我好不好呢?我就在你家对面,每天看着你。 李慧每天习惯了坐在窗口看王宏斌家,灯亮了,又灭了,于是对他的生活规律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几天没看见,她就会莫名的烦躁,烦躁的控制不住自己。 有时候会远远地看到王宏斌,每当这个时候,李慧能躲多远躲多远,躲起来了却又忍不住懊悔。 我有病。李慧想。为了看清他的样子,她甚至去买了一个高倍望远镜。 这算什么呢?偷窥?李慧躲在窗帘后面,日复一日地看着他。看他去打球,看他去钓鱼,看他去应酬。这些对她来说已经很好分辨了,从他的衣着和带的东西就能看出来。 直到有一天,王宏斌带回了一个女人。一个温文典雅,看起来很美的女人。虽然那个女人只坐了一会,挨个房间看看就走了,李慧还是难受了。 你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在乎一个人,除非你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 李慧的头疼,疼得她想撞墙。 有一天,李慧在工作的时候听说了他的消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对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么简单。 就是那天,李慧昏倒在洗手池旁,被老板送到医院。 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很严肃地要求见病人家属,因为病人脑袋里有一个囊肿,初步判断是以前受过重击造成的,但当时没做处理,留了后患。现在这个囊肿变成了包裹性肿瘤,压迫中枢神经,病人很可能随时死亡。 李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害怕,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亲人。事到如今她反倒庆幸自己没有跟家人联系,如果爸爸奶奶他们知道了,会很伤心吧?…… 原来我是喜欢你啊——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慧想。可是,什么都晚了。 老板拿着李慧的身份证复印件报案了,派出所找到了李爱国。 李爱国赶到医院的时候,李慧只能用着强止痛针剂,维持片刻清醒。 “爸爸,都是我的错,你别哭啊~”李慧说。 在一个晚上,李慧的监护器发出了报警声,生命值在下降,她没等到去美国手术的时候,李爱国抱着她痛哭失声。 “对不起,我喜欢你……”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38章; “李慧?干嘛呢?”王兆摆着手在李慧眼前晃,李慧一激灵,回过神儿来。 “我跟你说,这是我师哥,我们在法国一起学过画,这回我回来,正好师哥也有假期,就干脆一起回来玩儿了。”王兆对李慧介绍林骋,随后又加一句,“怎么样?很帅吧?” 林骋自然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林骋。” 李慧后退一步,微笑:“你好。” 王兆说:“师哥,握手什么的就算了,咱们说说今天怎么安排吧。” 林骋收回空着的手,温和地笑着,并不发表意见。 李慧想了想,问王兆:“你有什么打算?” 王兆说:“我好几年没回来了,做梦都想这边儿的柴火炖鱼,要不咱们去北湖玩儿吧,顺便吃鱼。” 李慧皱眉:“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先说好,我下午有事儿,我只能负责给你送到地方,然后你就自己玩儿吧。” “啊?”王兆乐了,“你也太那我不当回事儿了,就给我打出半天时间啊?” “你能待多久?” “我这回是回来念高三,明年还得高考。在江辽也就几天,然后就得回北京了。” “回来高考?”李慧斜眼看王兆。这人没病吧? “我爸让我回来的。”王兆也很郁闷。 李慧沉重地说:“不是姐打击你,你真够呛能考上。”让一个在外国三年的孩子回来高考,也不知道王兆他爸的脑子是什么构造。估计除了英语没一样能及格的。 “你就被给我添堵了,我也知道我不成。”王兆叹口气,“这不是最后的疯狂吗?我都不敢想剩下的一年我咋过。” 李慧想了想,问:“你现在户口在北京?” 王兆点头。 “那就好考多了——你再弄个美术特长生,别说,这么一想你还是很有希望的。”李慧总结。 王兆斜眼:“你都没报特长生,让我报?瞧不起我是怎么地?” 李慧大惊:“你不走美术你走什么?难道你不打算画画了?” “画啊,怎么不画?”王兆叹口气,“我正画漫画呢,跟你说实话,就因为我在国外学习不咋地,我爸才把我扔回来的,他让我先别想着特长生,踏实地努力学。”王兆他爸说了,没有广度就没有深度,想让漫画有内容,没有文化底蕴,那就是做梦。 “你爸太厉害了。”李慧由衷赞叹。 王兆打住话头,左右看看:“咱能不站在大马路上说吗?要不去北湖,要不你挑个地方。” 李慧看看时间,才上午九点多:“咱们江辽这几年,也就修修路,盖盖楼,没什么特别的。江南烈士陵园倒是翻修了,你去看看?” 王兆和林骋商量一下,还真就同意了。 李慧伸手拦个出租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很郁闷,她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也不知道王兆这脑袋里装的啥,还真要去烈士陵园。在江辽打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坐前面谁买单,所以李慧借地主之便,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前面。 王兆和林骋坐在后面,王兆一路上给林骋讲着沿途的一些建筑,包括一些百年老店之类的。李慧开始神游太虚。 又遇上这个人了。要不是今天看到他,她已经完全忘了他的样子。本来已经被抛到记忆之外再无干系的人,结果竟然是被命运之神以这种方式带到了自己面前。谁能想到王兆会和林骋有牵扯呢?这种但凡所有必定经历的错觉,让李慧又一次对命运产生了敬畏之心。 不要怕,她对自己说。既然已经重新开始,就是上天最大的厚爱,上辈子已经一无所有,老天不会那么无聊,把一切还给自己,然后又统统夺走的,绝不会这样的。闭上眼睛翻来覆去思量许久,终于稳下心来。 烈士陵园在郊区,青山环抱、绿水围腰,如果忽略其肃穆地陵园建筑,还真是个郊游的好地方。 出租车司机很有经验,下了车就问要不要定个时间来接他们。李慧忙不迭的点头,司机要不提,她还真忘了,这里又不是清明节,很少有人来,要是到时候回不去市里,那才真该哭了。 她这边和司机讨论这时间,那边王兆和林骋已经兴致勃勃地参观起烈士陵园来。之后的时间,就听这两个人侃侃而谈,从烈士物品陈列馆到陵园门口的镇墓兽,连纪念碑上的浮雕都被以艺术的眼光剖析了一番。这时候李慧才明白,原来答应来这里不是因为他们脑袋进水了。 “李慧,你不接着学美术真是可惜了。”王兆看李慧一直跟着他们,也不插话,有点儿惋惜地说。 “李小姐也学过美术?”林骋回头,讶然地问。 “叫我李慧就行了。我那不叫学过,就是自娱自乐地画几笔而已。”李慧平淡地回答。 王兆乐了:“你少谦虚吧!师哥,我跟你说,她小时候画画可比我强多了,几年级来着?就得了省赛第一,那时候我才开始学画。”想到小时候,他摇摇头,“你没坚持下来,真可惜了!” “是吗?”林骋有点儿惊讶了,好好打量李慧两眼,“想不到李小姐秀外慧中,还是个才女!” 李慧礼貌地点点头,转头对王兆说:“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这有什么可惜的!我不画就不画了,你可千万要坚持啊!” 王兆故作深沉地沉吟一会儿,仰头四十五度望天:“有时候我想,我就是为画画活着的——” 李慧点头同意。 紧接着,王兆又说:“其实吧,要是不画画,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说完,眨眨眼笑了。 李慧真诚地说:“王兆,你不用干别的,就画你画就行了。”真的,我要是能画到你那个水平,让我干别的我也不干。 王兆说:“那行吧,我就画画了,但我可告诉你,要是我将来吃不饭饿死了,你可得给我寻个活路。” “看你那点儿出息!我还想着等将来我开个画廊,专门卖你的画,估计那时候你都成大画家了,然后你所有的亲笔签名必须从我店里出,那时候我可就火了——中外各地的王兆粉纷纷到我的店,排着队的买东西,稍微对你的作品不理解的,姐立刻毙了她!剥夺她获得你亲笔签名的权利三年,勒令她回家好好研究作品去。一次研究不明白下次还有一次机会,再研究不明白,好,直接判出局,终身失去获得签名机会……” 李慧一边说,王兆一边儿乐,林骋也乐了,笑吟吟地看着李慧。 “李慧,你拍电影呢?”王兆说。 “我就是给你展望个未来。” “好吧,如果我真成名了,就按你说的办,所有签名都从你店里出。” 李慧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现在你答应的轻巧,等将来就该后悔了!” “我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李慧上下打量王兆一会儿,说:“不好说。” “挑衅呢?”王兆佯怒,又绷不住笑了。出国三年,两个人基本断了音讯,按说应该生分了,可见面之后却觉得一点儿都没有隔阂。李慧还是那个李慧,王兆也还是那个王兆。 从陵园回来后,李慧没和他们吃午饭。她说有事儿是真的,因为她报了一个中医养生班,专门教养生药膳和中医按摩。 李慧上辈子虽然干过按摩这个行业,但说句实在话,那就是个美体按摩,往顾客身上抹精油就完了,适当的再按几下,捶吧捶吧,一个活儿就算搞定。从本质上来说,除了对皮肤好之外,没什么实际意义。店里有不少关于按摩的书,没事儿的时候李慧也看看。看着看着,她就明白了,如果按照书上说的,找准了|岤道按摩,确是有祛病养生的功效。只是,那书上图画的虽然明白,但人一个后背的|岤道就数不过来,看图都记不准,要在人身上找,那更是千难万难了。 她这几年偶尔生病,都是吃的中药,明白了中药的好处自然就想到了药膳和按摩。暑假里闲着也是闲着,看到中医学院有这个班,就赶紧跟着报了一个。她想的很简单,大学四年呢,别的不说,能把这个班好好跟下来,也算不小的收获了。 下午下课的时候,李慧特意去了一趟药店,按照笔记本上记得买了些中药,又去商场买了细纱布,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家。 学生课业越来越重,成|人们玩得也是五花八门,这年头好像去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少了。钟晓兰倒是清闲下来,她们几个管理员一商量,干脆来了个小联防,工作互相照应着,一周里倒有一半时间能早下班。 李慧到家的时候钟晓兰正做饭,她进门就闻到一阵浓浓的香气。 “妈,你做什么呢?排骨?” “回来了?不是排骨,是肘子!”钟晓兰在厨房里忙活着,厨房热气蒸腾,她是汗流浃背。 李慧在厨房探个头就埋怨上了:“跟你说多少次了?做饭的时候开排风,不为别的,没这些个热气至少能凉快点啊!“ “你懂啥?那排风一抽,菜香味就都抽没了,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妈你从哪儿总结出来的?”李慧乐了,“你就干脆说你为了省电得了——这也太抠门了!” “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把桌子收拾一下,一会儿家里来客人。” “谁呀?” “你二奶。” 李慧答应一声,回自己房间把东西放下,边换衣服边猜测二奶这回有什么事儿。不怪李慧这么想,在她印象中,这个二奶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这几年陆陆续续来过几回,没一次是正常亲戚走动的。 她刚换好衣服洗完手,客人就到了。二奶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男一女。把她们让进屋里,李爱国也前后脚的回来了。 二奶还没等李爱国坐下,眼泪就下来了。 李慧一看这架势,立刻跑厨房去了,不用问了,肯定又是来诉苦的。 厨房的料理台上摆了好几个做好的菜,李慧搬个小凳坐在料理台旁边,一边剥蒜,一边和钟晓兰聊天。 李睿现在也是小学生,他比李慧还恋着大院,放假就跑清远去了,也不知道玩儿什么玩的那么疯,几次打电话都不回家。李奶奶乐得有孙子陪着,李爱国两口子也就没去接。 “你弟都玩儿疯了,我估计暑假作业一篇儿也不带写的,等着他回来你爸收拾他吧。” “一个小学,能咋地,不写就不写呗。”估计写不写的也没人管,她就不信老师能挨个地检查谁的作业,写得对不对的,也就是大荒翻翻,作业本上有字儿就行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到啥时候学习都是重要事儿,那是能马虎的?” “哎呀妈!我又没说不让他学,我就是觉得玩儿其实也挺重要。” “对,玩儿重要,你就惯吧,等你弟将来像那样的,”钟晓兰往外使个眼色,“不成器,到时候有你哭的。” 李慧撇嘴:“不可能,咱们老李家就没这个底儿!淘小子出好的,我就不信我弟能成个废物。” “嘶~你这丫头!”钟晓兰看了眼外面,“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外面那个,不姓李?” “唔~那是意外。” “你呀!行了,别贫嘴了,赶紧看看怎么样,不行就吃饭吧,反正哭起来也没个头。” 李慧听着客厅里隐约的哭声叹口气,她还想给王宏斌打电话,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走。 第39章; 跟着二奶来的是李爱军和李爱军媳妇。李爱军媳妇看婆婆哭,也不劝,就是沉着脸坐着。李爱军一句话没有,只顾闷头抽烟。 前年李爷爷还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李爱国给李爱军安排工作,李爱国想了很多办法,总算在李爷爷去世的前两天,把他弄进了种子公司。虽说只是个门卫,但有正式编制,不论怎么样,将来的劳保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也不知道是李爱军自己点子背还是怎么地,头一年种子公司效益还行,第二年就废了。其实原因很简单,农业政策放开,很多私营的种子站开始营业,化肥种子比种子公司便宜不说,买的多还给送到农民家去。开始农民胆小,不敢上这些地方买,怕有假,但只一年地种下来,大家就都打消了顾虑。于是到了今年,种子公司更是窘迫了。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备下的化肥农药经济种子,几乎是怎么备下的怎么剩下的,一点儿都没卖出去。种子公司全面亏损,自然的职工工资就发不出来了。 “大国呀,按说二奶不该来找你,可是不找你找谁啊?你兄弟从二月就没开过工资,这小半年就靠吃老底。他们家情况你知道,和你们都没法比,像你们这样的,别说半年不开资,就是现在就不干了也饿不着——小军媳妇苦啊……孩子那么小,闻着谁家炖肉都迈不动步,看孩子这样,我这心里呀……” 二奶说到这里,李爱军媳妇眼圈也红了。她当初跟李爱军结婚的时候,原本就没图什么彩礼房子的,就因为他有正式工作,想着以后不管咋说肯定饿不着,哪知道正式工作也不保准,后来出了这么一出。李爱军第一次下岗的时候,她正挺着肚子,李爱军不是懒人,下了岗就去干零工,她也是起五更爬半夜地伺候他衣食住行。好不容易熬了大半年,李爱国给李爱军安排种子公司去了,才算过了两年消停日子。哪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国家那么大的种子公司,说不开资就不开资了,她自己本身没有工作,全靠着李爱军的工资过日子,现在家里断了经济来源,日子的拮据可想而之。孩子想要吃要玩儿就跟她闹,她只能跟李爱军闹。这几个月没干别的,光打仗了。 “小军有什么想法?”李爱国趁着话缝,赶紧问李爱军。 “我也想不出来。”李爱军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要是说在公司干吧,一分钱不开,月月工资都是白条。要说不在公司干了,接着出苦力去——好歹这是正式工作,现在离开容易,将来想回来可就难了。李爱军愁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年纪轻轻的,就有了疲态。 二奶擦擦眼泪,说:“其实吧,我倒有个主意。” 听了这话,屋里的人都看二奶,连李爱军媳妇都难得地露出了关注的神色。 二奶说:“我听二民说,他们汽车公司去年开始长途包线了,别的不说,就说包省城的车吧,别看一辆车一年线路承包费是二十多万,但车是公司给出的,只要先交上承包费就能开始干,其它什么费用都没有。去省城一天最少一个来回——去年承包那些人,几个月就把承包钱弄回来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发了!” 说道这里,二奶故意停顿了一下。李爱国不动声色的听着。 “二民打听了,去年那些包车的,合同马上就到期了,都得重签——大国,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二民小军他们也弄一辆?” 李爱军媳妇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不错眼珠地盯着李爱国。 “你们也准备承包辆车?” “嗯。” “承包什么线路?” “要弄就弄来钱快的,省城地啊~” “二民说去年是二十多万?……多多少?……今年涨没涨?……他把钱准备好了?……二民和小军谁会开大车?” 这几个问题一问,二奶她们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二奶说:“这个事儿我是这么想的,司机什么的,都可以雇人,有不少包车的都是这么干的,家里就跟个卖票的就行了,这个活儿小军媳妇就能干。”李爱军媳妇赶紧点头。二奶接着说,“包车的钱……我寻思着要不你先出面跟公司领导打打招呼?看能不能先不交钱——咱可不是不交,就欠几个月,等回来钱就补上。要是实在不行也问问能不能先少交点儿?以后咱们一分也不差公司的——这不是家里实在困难吗……”二奶说着说着又哭上了,“你是不知道,二民家……” 李爱国赶紧拉住话头,问:“二婶,你说少交点儿是交多少?” “这……我说不好,得看爱党能借我多少。” 李爱国一点儿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李慧拉开厨房的门:“二奶,爸,叔,婶,吃饭了。” 李爱军媳妇赶紧站起来,帮着摆桌子,钟晓兰紧着让她坐,不用她干活。 二奶还想说什么,李爱国抬手阻止了:“二婶,你说的我知道了,我去打听打听,然后再给你们回信。” 因为对李爱国有所期盼,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二奶一个劲儿地夸李慧,李爱军媳妇更是和钟晓兰频频示好。那正经的堂兄弟两个反而都没什么话说。 等送走她们,李爱国就在客厅给李爱党打电话: “姐,你答应借二婶她们钱了?” “头些时候她天天堵着我家哭,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 “多少?” “啥?” “我问你答应借她多少?” “这个倒没说。那会儿她说小军单位效益不好,小军媳妇寻思做点儿小买卖。我就跟她们说先想好了做啥,大家商量着来,能帮的我一定帮。就是这么个话。咋地了?” 李爱国叹口气,揉揉眉心,也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钟晓兰劝:“这有什么发愁的,能办就办,办不了拉到呗,你可别跟着着急上火地啊。” 李爱国嗯一声,打开电视开始看新闻联播。 李慧在洗好碗出来,见李爱国和钟晓兰都在看电视,打了个招呼,拎着电话的无线分机就回了自己屋。估算下时间,王宏斌应该在宿舍,果然电话拨过去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来了。 “喂,哪位?” “你好,我找王宏斌。” “哦……王宏斌啊,他不在!” “是吗?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兴许是约会去了。” “和谁呀?” “这可说不好!他长得帅又能干,在这边儿可是老招风了。追他的小姑娘能从电力站排到北大坡去……” “这样啊~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好说啊!” “哦,那我挂了。” “嗯。” “我真挂了!” “挂吧,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我真挂了啊?!” “哦。” “再见。” “……” “……” “哥你烦死人了!”李慧嚷嚷。 电话里王宏斌哈哈大笑,笑完之后说:“行了,你挂了吧,把电话号给我,我给你打回去。” 李慧压低声音:“没事儿,我在家呢,电话费是老李同志出,你也省点儿。” 王宏斌就又笑了。 两个人聊了聊彼此这几天的情况,李慧也说了王兆带着朋友回江辽的事儿。对他们把烈士陵园当名胜古迹逛的壮举,王宏斌表示佩服,用他的话说,那得对艺术多有追求的人才能在那种地方发现美啊! 说着说着,李慧忽然想起个事儿:“哥,你这个月怎么又给我邮钱啊?咱不都商量好了嘛,我手里的钱够还到年底的,其它的等你回来再说——我真不缺零花钱。” “知道,给你你就留着花,哥心里有数。” “你有啥数!你不会真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地攒钱呢吧?要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买那么些房子了。”李慧有点儿懊恼。 “傻呀?那么好的房子不买多白瞎!上回你不是还跟我说房子涨价了嘛~”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区已经初具规模,眼看着期房就要变成现房,合理的布局,优美的园区景观图,新兴商品房带动了江辽第一个房地产高峰,只隔了几个月,锦苑的房子每平米的起价就高了两百,同时锦苑二期也要动工了。 “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不缺吃不少喝就得了,她的幸福不在大房子上。 “不辛苦,哥把零花钱都留的足足的了。”王宏斌微微笑了。 “骗人!你一个月才赚多少钱?一次给我那么多……” “哦,我忘了跟你说了,邮的多是因为我们才发了消暑费。” “啥费?”听着真新鲜。 “消暑费,一人五千多,我就给你邮回去了。” …… “慧慧?” “你们单位真是……” “怎么?” “腐败!”李慧对这种两辈子从来没听过的福利名词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找不到一个好词来形容。 “这就腐败了?这钱好多单位都有,你爸也有。夏天是消暑费,冬天是煤火费。”王宏斌开始科普。 “我爸也有?我怎么不知道?” “你上哪儿知道去,你妈肯定知道。” “也是。” “就像我有,你肯定知道。” 李慧反应过来,瞄了眼门口,小声说:“我这是分机,你不怕我家老李同志听到啊?” “怕啊,所以我都没敢说我想你之类的。”王宏斌逗她。 “等你回来地!”李慧半天憋出一句。以往每次打电话都是她拿起电话就问哥你想没想我?一点儿都不带不好意思的,结果现在王宏斌一主动,她还就接不上来了。 王宏斌又笑起来。 等两个人终于挂上电话,李慧把分机放到床头柜上。屋子里没开灯,只有对面人家的灯光隐隐照进来。床头柜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丝编的手工艺品,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两个人手拉着手。 还有两个月了……等你回来地…… 李慧伸出手指轻轻一推小秋千,男孩和女孩一起晃动起来。 第40章; 王兆只在江辽待了五天,李慧和他们一起去北湖玩儿了一天,中午就吃的王兆“做梦都在想”的柴火炖鱼。王兆他们还想趁着时间足够去科尔沁那边看看草原,于是在江辽玩够了就直接上了北上的火车。 李慧把他们送走后,回家收拾收拾,就回了清远。 到了李奶奶家,李慧很意外地看到刘思也在。 “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还得跟你打报告啊?!”刘思帮李慧把东西拎进来,没好气地说。 “咋地了这是?”李慧往屋里看一眼,霸王李睿不在,“谁惹你了?” 刘思放下东西,阴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 李慧里外屋地转了一圈,没看着李奶奶,于是问刘思:“奶奶呢?” 刘思一拧头:“我又不是看人的,别问我。” “呦,谁给我们家大小姐气受了?来,跟姐说说,姐给你出气!”李慧悠哉坐到对面沙发上,顺手拿了个香瓜,一边儿掂量着,一边儿找水果刀。 “你少装好人!还有谁?就是你!” “哎?这是什么意思?”李慧一愣,笑了,“我人才到就给按这么大个罪名,麻烦给个原因,让我当把明白鬼呗~” “哼!” 李慧观察着刘思,观察半天,没发现什么端倪,摇摇头,找到水果刀开始给香瓜削皮:“不说拉倒,爱生气你就自己生去,看憋不死你!” 刘思斜眼看着李慧,见她慢慢削完瓜皮,把瓜分成四瓣,又刮去了里面的瓤,顺手递过来一块儿,问:“你吃不?” 还没等刘思反映,她就收回了手,自言自语:“忘了,你生气呢,生气不能吃瓜。”然后就自己咔嚓来了一口,还含糊不清地劝刘思,“唔~挺甜的,你真不打算吃啊?” 刘思气的小胸脯一鼓一鼓地,终于大喊:“李慧你这个混蛋!我都气死了你还吃得下?!” 李慧奇怪了:“你生气又不是我生气,我为啥吃不下啊?” “你、你!” “我咋了?” “哼……”这回可不是闹着玩儿了,刘思眼泪都快下来了。 “到底咋了啊?”李慧也不闹了,“你说我一来你就发火,我连为啥都不知道,你倒是说说,我也给你出出主意~” “出啥主意啊,说啥都晚了……”原来刘思她们班里,有几个和她正经不错的好朋友,她们家里条件都不错,也不知是怎么商量的,就说好了要在暑假集体出去旅行。目的地很明确:北京。理由也是现成的:开学就高二了,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会很忙,没时间溜达,她们要去北京也不光是为了玩儿,主要还是想看看北大清华,感受一下大学的气氛,回来好奋发图强!商量到这里,其中一个同学就说她哥哥正好在北京上大学,她给她哥打电话,这边安全上了车,那边由她哥接站,然后玩儿什么的她哥也都全程给安排。所以安全问题上也不用担心。说到这里,基本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除了家长那一关。几个同学一商量,出去一趟最少也得个两千,就算平时手里零花钱不少,但都是随手就花了,现在要出去玩儿,只能跟家里要钱。刘思想着虽然两千不少,但现在她家条件不错,连她自己的零用钱都是水涨船高,这次出去也算正事,她妈肯定能答应,于是当时就拍板说自己去。 结果事情很出乎她的意料,李爱党虽然不是老古董,但有些思想是相当保守死板的,她坚持认为刘思是个小姑娘,不应该去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尤其麻烦的还是答应照顾他们的是她同学的哥哥,一个大二的学生,本身还是孩子呢,照顾一帮小姑娘,简直是笑话!不行,坚决不行! 刘思没明白她妈的意思,就听着不行两个字了,以为她妈舍不得钱,就嚷嚷:“那我不用你的钱,你把我压岁钱给我。” 李爱党怎么可能给她?! 刘思这孩子怎么说呢?平时就有点儿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话不过脑子,用刘宝刚讲话,那就是个标标准准地炮筒子,直的不能再直,此时一听不给,直接就撅嘴了:“我自己的钱,你凭什么不给我?舅妈早就把压岁钱给慧姐了,你还是我亲妈呢,还抠搜我的钱!” 李爱党根本不当回事儿,自打去年刘思上了高中,就没少为了经济独立跟她磨牙过,这时候听了,就不咸不淡地说:“我就不给了,你爱咋咋地!和你慧姐比,人大学学费都是自己出的,将来你也自己出?至于压岁钱——我还是那句话,别说我没打算不给你,就算我不给你了,那也是应该应分地,我养活你这么多年,就你那点儿压岁钱还不够盐钱呢!” “你老提盐钱,行,那咱们就算算,我能吃多少盐?盐多钱一斤?都扣了,完了你把剩下的给我!” 没有亲闺女这么跟当妈的叫板的,李爱党抬手就想给她一下子,比划一下,又乐了:“你光吃盐就长大了?米不算?菜不算?肉不算?学费不算?衣服不算?你算得过来吗?白养活你这么大了?把你卖了都还不上!” 刘思脸憋得通红,站在地当间儿嚷嚷:“那那那你说多少钱?你说出个数来,将来我还你!” “还?还个屁!我揍你我!”李爱党真生气了,回身就找东西。 刘思一看情况不好,转身就跑了,这一跑就一口气跑到了姥姥家。 讲到这儿,刘思说:“你说,要不是你特特地成天显摆什么自食其力,我至于这么被动嘛?”她真不敢叫板说大学不要家里钱,就李爱党那张嘴,她要是真现在坚持独立了,李爱党真能在将来她要钱的时候念死她。这都是后话,眼前的问题是她都说了去了,结果家里不同意,这太没面子了。 李慧听了刘思的话没吱声,沉默起来。 “姐?”刘思碰碰李慧。 李慧置若罔闻。 “哎呀姐,我就是发泄发泄,没别的意思!”刘思急了,她真就是一肚子气跑出来的,第一个碰上李慧了,自然要跟她说说,“不是因为你,真的!” 李慧牵强一笑,说:“我知道,思思,我都知道。”我只是羡慕你,和妈妈任性、撒泼、叫板、跳脚、大呼小叫这种事,我一辈子也没机会做的。 “那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在给你想办法。”李慧整整刘海,问,“你们预备什么时候走?几个人?都有谁?她们家里都同意了吗?” 刘思心思很单纯,一下就被李慧带走了思路:“姐,你想赞助我?”两眼放光地望着李慧,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和惊喜。 “先说说看,也不是不可能。” “姐,你是我亲姐!”刘思夸张地扑到李慧身上,抱着李慧,脑袋在她肩膀上蹭啊蹭…… “行了!大热天的,你快起来,说不说?不说我不管了啊!” 这话很管用,刘思立刻放开李慧,手却还拉着她的胳膊,一五一十地汇报起来。 李慧听完,觉得不算不靠谱。她们一共四个女孩子,高一虽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只是这些孩子的预算打的有点儿低,如果按两千算的话,她们预计玩儿七天,去了门票和交通费,再扣掉往返路费,也就能剩个七八百,这么算下来,平均一天也就一百块钱,这一百去了吃饭,还能剩什么?难道去住三十元一天的小旅馆吗? 李慧跟她提出了这个问题,结果刘思说不用担心住宿问题,同学她哥说了,可以在他们学校住,有放假不回家的同班女生,寝室有地方。 李慧皱眉。如果刘思是男孩子,这个办法自然无可厚非,但女孩子……大学寝室的管理,有些学校是相当不咋地的。现在放暑假,楼里的同学肯定就少,这么四个对环境一点儿都不熟悉的陌生女孩子住进去,要是出了点儿事……想到看过的关于女寝出事的报道…… “不行!”李慧斩钉截铁地说。 “姐……!”刘思期盼的眼立刻装满了哀怨,眼泪都快下来了。 “如果真要去,只能听我的,每个人预算再加一千,找一家信誉好的三星以上宾馆。你们四个女孩子,两个标间就够了。现在放暑假,寝室楼太空,不能住在学校里。” “姐~!”两千变三千,这预算加的太快了!万一那几个同学不同意咋办? “听我的不?听,我就帮你办,不听,我就不管了!” 刘思撅着嘴想了半天,嘟囔:“那我问问她们吧。” 李慧拍拍刘思的手:“思思,姐跟你说,家长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绝不是钱的问题。你们的安全才是第一该考虑的。所以,我觉得就算预算多了 重生之犯错第16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千,她们家里该同意还是会同意的。 你家现在什么条件你自己心里清楚,姑姑能差你这点儿钱?但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最远来过清远,省城都没去过,别说姑姑,我都不放心让你出去。” 刘思瞟了李慧一眼,没说话。 “不放心是不放心,但你也不小了,有机会出去见见世面也不错,就像你们说的,真能看到北大清华的气氛然后回来奋个发图个强啥的,那就没白花这个钱啊~” 刘思也知道李慧后来这句是调侃她了,撅着嘴叫了声姐,绷不住笑了。 李奶奶家就有电话,刘思给同学打去电话,李慧问明白对方家长在家,就接过了电话,和对方的家长聊了起来。几个电话打完,刘思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李慧,如果这个时候带入漫画笔法,一定能看到刘思眼睛里闪闪亮亮地感动的光。 三个同学的家长,一个反对的都没有,还口口声声地感谢李慧的细心安排。 李慧斜眼看了刘思一眼,微微一笑,拿起电话拨号。刘思疑惑地看着李慧。 “姑,我是慧慧~” 刘思一听,立刻上去抢电话,被李慧抬脚抵住了身子。 “思思在奶奶家呢……嗯,她跟我说了……没闹脾气,就是有点儿小委屈……嗯,我知道,她跟我说了,姑,我觉得这个事儿也行,没什么不好的……(刘思听到这儿,不往前挣了,静静地听)现在好多孩子都趁着寒暑假出去玩儿呢,见世面呗,不信你问我爸,去年他们单位好几个叔叔家的孩子结伴儿去玩儿的,都和我跟思思差不多大,本来我也想去,但我不是一到夏天就好中暑吗,就没敢去,我爸还说挺可惜的……放心吧姑,我都跟她同学的家长通过电话了,人家孩子也都是稳稳当当的好孩子,咱家思思你还不知道?交的朋友都不错……嗯,她们家长都同意,关键是她们同学的亲哥哥正在北外念书呢,正经的能照顾她们。我也跟家长都商量了,给她们订一个离北外近的三星宾馆,咱们跟服务台打好招呼,帮咱们看着她们每天九点之前必须回酒店,不怕她们起幺蛾子……是啊,我知道,你先给我爸打个电话吧……” 李慧挂了电话,若无其事的吃瓜,刘思在地上转圈儿。不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李慧接起来说了两句,把电话递给刘思。刘思惊惧地接过来,听了两句就乐开了花。 放下电话后,刘思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对李慧竖起了大拇指:“姐,我服你了!” 李慧翻了个白眼,拿起自己带来的包,回屋里收拾东西。 刘思在李慧走后,在沙发上翻滚傻笑,北京啊……北京!笑了一会儿,蹭地跳起来跑进屋里:“姐,我帮你收拾~” 晚上,李慧跟王宏斌打电话的时候,得意洋洋地汇报了自己对刘思这件事的处理安排,求表扬。 王宏斌表扬了几句,问她反正也是闲着,要不要也跟着去玩玩儿? 李慧愣了一下,乐了,说,要去也是跟着他去,领一帮高中生算什么?哄孩子啊? 王宏斌说,也是,以后肯定有机会。又调侃李慧,到了清远了,有没有去看看崔爷爷他们? 李慧说,用你管?! 带着笑挂了电话。 还用你提醒?李慧得意地想。其实她下午就去过崔爷爷家了。这次她回来带了很多东西,其中大部分是配好的中药材,用细纱布缝的小包一份一份装好,专门配了给崔爷爷和李奶奶他们泡脚的。当然,两个老人药材不一样。这几个方子,是她下课后,求教她们药膳的老教授,根据崔爷爷和李奶奶的身体情况写的,老教授是中医学院退休的老师,闲着没事儿才过来讲课的,此时听说她是给爷爷奶奶要方子,二话不说就给写了,还摸着李慧的脑袋说,要是用了好,一个月后再来找他,再给她调几副药,李慧真诚地谢了教授。到药店按方子分别买了一个月的量,又连夜做了纱袋,东西都准备好了,就跑清远来了。 “还是我们大宝子知道疼奶奶啊~”李奶奶泡着脚,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李慧。 嗯?正在旁边玩儿手枪的李睿听了,赶紧过来挤走李慧,一屁股坐到小板凳上:“奶奶,我给你洗脚~” “嗯,我小宝子也孝顺~”李奶奶憋着笑夸。 “我最孝顺啦~”李睿仰起小脸,脸上满是得意。 李慧扎着手在旁边看着,和李奶奶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李睿听见她们笑,也不理会,埋头认真地给李奶奶洗起脚来。 李睿的手很软,摸着脚心的时候有点儿痒痒,李奶奶却不舍得躲开,她摸摸李睿的脑袋,抬头看李慧。 李慧看着李睿抿嘴笑,清秀的脸庞已经渐渐脱去了稚嫩。 我大宝子长大了……想起她小团子似的躺在怀里的样子,好像还是昨天。李奶奶想,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第41章; 机场大巴在公路上奔驰,李慧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城市渐变成田园。金黄的稻田被一片一片的放倒,远远的高天上,偶尔有飞鸟飞向远方。秋高气爽,李慧的心却躁动的安歇不下来。 李慧一到机场就去查看航班情况,得之王宏斌的航班刚刚起飞,还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她实在坐不住,只好在服务大厅里东游西逛。期间,无数次地看电子牌,因为时间实在变化的太微小,她甚至怀疑那东西是不是坏了。终于还有半个小时进港了,李慧看到电子牌上显示的到达时间,又进了一次洗手间。衣服、头发逐一看了个遍,都妥妥当当的,镜子里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脸蛋红扑扑地,眼神晶亮——要是没有黑眼圈就好了…… 李慧泄气地想。冰敷都用了,可惜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对镜子里人摇摇头,转身出了洗手间。 出口外满是等待的人群,李慧站在旁边靠后的柱子旁,慢慢地深呼吸。心不听话地乱跳,眼睛在走出来的人群里一遍遍逡巡,当她再次望向出口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王宏斌。 又是两年多没见了。这次他回来,自己也长大了。这次以后,真的再也、再也不和他分开了—— 王宏斌拖着拉杆箱,径直朝她走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抱了好一会儿,低声说:“丫头,想死哥了!” “哥……”李慧紧紧搂住他的腰,听到他的心也在激烈的跳。噗通~噗通~ 这里是机场,来往的人很多。人流熙攘地绕过这对相拥的恋人,有些人投来善意地笑。虽然现在还是二十世纪末,虽然这里是作为内陆城市的江辽,但自古以来,人们对一些地方的宽容度就很高——比如说垂杨古道的十里长亭,比如说让人分离,又让人相聚的车站和机场。 王宏斌在李慧脸上亲了一下,揽住她的腰去排队等出租车,现在已经过了出港的高峰,没一会儿就轮到了。司机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个人都坐到了后排。 “逃课了?”上了车,王宏斌自然地伸出胳膊,把她圈在怀里,轻笑着问。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比他回来还重要呢?李慧把头靠在王宏斌肩膀上,仰起脸就看见后视镜里笑得傻了吧唧的自己。 回城里似乎比来机场的时候快多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只噙着笑,偶尔相视一笑。李慧摆弄着王宏斌的手,他的手很大,足足比李慧大出一个指节。手心里有薄薄的硬皮,指甲修得很整齐,整齐又干净。手纹很深,李慧用手指沿着他的手纹画线,被他翻手扣在手心里。还没研究明白,车就到了。下了车李慧一看就愣了,这不是江华大学的正门嘛! “哥,上我们学校干啥呀?”李慧糊涂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找你们导员谈谈你的问题,随便逃课,太不像话了。”王宏斌对李慧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然后就笑了。 “问你正经的呢~” “咱们去对面。”王宏斌指指马路对面的江华宾馆。 “你要住这儿?”李慧有点儿奇怪了,“你不是说这几个月先住你们电力宿舍吗?”关于王宏斌的住处,她们是商量过的。锦苑的房子十一月中就交房了,到时候再装修之类的,也要用两三个月。李慧原本问他要不要先租个房子,结果王宏斌一口给否了,说他们电力宿舍的条件不比宾馆差,没必出去张罗租房,横竖几个月的事儿,忙起来一下就过去了。 “先住几天,过几天再去报到。”王宏斌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拽着李慧,准备过马路。 “李慧?!” 江华的大门口有人喊李慧,李慧一愣,和王宏斌一起回过头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大步流星的赶过来,搂了把头发问李慧:“干嘛去了?我找你两天了,你昨天怎么没上晚自习?今天也没上课?” “找我……有事儿?”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之类的。” “谢谢你。我没事儿,”李慧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晃晃和王宏斌拉在一起的手:“我家里人回来了。对了,下午的课我求别人帮我点名了,大班长,你可不能拆我的台啊!” 那个男生好像才看着王宏斌似的,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就死死盯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脸上渐渐没了笑。 王宏斌不动声色地看着,问李慧:“慧慧,你同学啊?” “嗯。”李慧原本没有给他们介绍的意思,但王宏斌问,她自然就答了,“这是程飞宇,我们班长。” 程飞宇慢慢抬眼,他的身材很高,因为离得近,他对上王宏斌眼睛的时候几乎是以居高临下的角度在审视他似的,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你好。” 王宏斌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慧说:“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如果班导问,你就给我请个假呗,麻烦你了!”她见程飞宇点头答应了,就道了谢,笑眯眯地拉着王宏斌说,“哥,咱们走吧。” 王宏斌一直注意着程宇飞的表情,看他听到这句话后眼睛一亮,松了口气的样子,手上微微用力。 “哥,咋了?”李慧被捏疼了,扭头问。 王宏斌瞪了她一眼。 李慧莫名其妙地看着王宏斌,感觉一头雾水。 待到王宏斌和李慧过了马路进了宾馆,程飞宇才收回目光,两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慢慢往回走。 其实从上学期他就注意李慧了。那天,他去教工办公室找东西,隔着窗户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她。那时候她正在磁卡机上打电话,一边儿说一边儿抬手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手还没放下,就笑开了。隔着窗户听不到声音,他只能看到她笑得又明媚又飞扬。当时他就被这个画面吸引了,剩下的时间里,他就一直看着她。暖暖的春光里,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叹气,就想在演一部唯美的无声电影,很安宁,很幸福。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人眼熟,直到她走了,他才反应过来,靠,这不是李慧嘛!那个和他同班了近两年的李慧!只是——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呢?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不自觉地观察她。然后他就发现,这个李慧很神奇!她个儿高,长得也好看,按说这样的条件不该被忽视,但不知怎么弄得,就是存在感不强。可能是她不爱参加班里活动的原因吧——程飞宇总结。如果她稍微活跃点儿,追她的人早排成排了。他们班女生是挺多的,但他们学院的男生更多,大二的时候,班里随便拉出来一个女孩子,就有对象了,至不济也有个人追,但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里,这个李慧愣是安安静静地透明了两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本事。 这样又低调又聪明的女孩子,才配站在我身边。程飞宇下了结论,但有了结论他也没想表白。作为学校里文武全才的风云人物,他觉得自己只要找个机会暗示一下,她自然就会靠过来了。可是还没等他发出暗示,今天竟然就看见李慧和别个男人牵着手了! 就算那男的是她哥也不行。程飞宇回想起看到那个画面时,自己瞬间的错愕、心惊、气愤、嫉妒等等繁杂情绪,终于明白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尽快把李慧抓到手里——因为这样的心情,他程飞宇绝对不要经历第二次。 想明白了这点,程飞宇昂起头,快步走回学校里。 第42章; “哥,你咋了?”送他们进房间的服务员一走,李慧就忍不住问。王宏斌有点儿小小的不高兴,不严重,但她就是感觉出来了。 王宏斌没回答她,直接把她压到床上,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唔……因为太突如其来,她的胳膊被压到身子底下,她想抽出来,可她一使劲儿,却遭到了更强的压迫。好、好吧……李慧乖乖地不动了。他亲的很重也很霸道,粗重的呼吸喷到李慧脸上,舌头直接的攻城略地,一会儿就让她软了腰。 渐渐地,他松了力道,却没放开李慧,在她脸上、眼睛上一下一下亲着,然后含住她的耳垂。 “哥……”李慧立刻就不会动了,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袋里,被他亲过的地方着了火似的,一阵阵烧着,忍不住抖着嗓子低声叫他。 “嗯。”王宏斌放开她的耳垂,把脸埋到她的领口里,深深呼吸。 李慧动了动,抽出胳膊,两只手抱上他的腰,手脚发麻,脸却烧着了似的,多一半儿是羞的。此时两个人的姿势……让她清晰地感到有东西顶到自己了。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李慧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宏斌撑起胳膊。 “丫头,傻啦?” “你、你……” “我?我什么?”王宏斌笑着问,声音有点儿哑。 李慧满心羞怯甜蜜,咬着嘴唇垂下眼,不安地动弹一下。 王宏斌挑起她的下巴,手指揉着她的嘴唇,对上她的眼睛,身体紧紧地压着她,暗示的一顶:“这个?” 李慧脑子里嗡地懵了,如果说她刚才脸上只是热的着了火似的,那现在她就是和太阳合体了,整个身子都烧得要冒烟了,她没想到王宏斌还有这么那啥的一面! 王宏斌眯着眼问她:“不让?” 李慧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只能抱着他的腰搂得更紧了。 王宏斌摸着她的脸,她满面红晕,睫毛垂着,唇角微微上挑。他清晰感受到身下这具身子在微微发抖。这不是害怕——他知道。这个女孩子,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只要他想,便任他予取予求!这一刻,这种认知特别的强烈。强烈而满足,感动而珍惜。让他的快乐前所未有的涨的满满的,王宏斌忍不住再一次伏在她身上,低低地笑出声来。 李慧被他笑得又羞又囧,直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可惜没有地洞,她只能鸵鸟地更紧地抱着他,把脸藏在他的肩窝里。 好一会儿,李慧听见王宏斌说:“哥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的声音稳稳的,让她莫名的也跟着安宁下来,不再躁动混乱。 “我也是。”她小声说。 王宏斌亲亲她,干脆起身脱了两个人的鞋,并肩躺在床上。 “歇会儿,完了去吃饭,下午去买东西。”简单安排完行程,就握着李慧手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肢体的压迫,躺了一会儿,李慧缓过劲来。她低低瞄了一眼,当然就看到了也知道了王宏斌要歇息什么。这个有原则的男人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所以,在觉得自己“安全”了之后,就忍不住逗弄起他来。 “哥~” “嗯?” “难受不?” “?” “你难受我会心疼呐……” 王宏斌慢慢睁开眼睛,斜眼看着李慧:“慧慧,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熄火了?” “……” “还是其实你想?” “!”我我我我没想…… “那你就主动点儿吧,来!”他抓着她的手往下引。 “等等……” “来,别客气。”不顾李慧的反抗继续往下。 “我错了我错了,”李慧赶紧喊,“哥我再也不敢了……”呜……男人有的时候不能惹啊~ 王宏斌哼了一声,松开她的手,直接把她搂在怀里:“就这一次,下回再挑火,就谁挑的谁负责,想办法自己灭。” 呜…… 李慧不敢乱动了,乖乖窝在他的怀里。小气死了!她默默腹诽。 “以后离你们班长远点儿。”王宏斌忽然说。 “我们班长?咋了?”怎么提到他了?没头没尾的。 “这人眼神不正。”那个叫程飞宇的男孩子,看他的眼神里有挑衅和敌意。 “什么意思?”李慧迷糊了。 “没什么,以后别和他单独相处,这孩子眼神挺独的,不是好事。” “是吗?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们班长平时人缘挺好的啊~” “你也觉得他挺好?” “还……行吧,”说实话没太注意,李慧想了想,说,“挺有能力的。” 王宏斌嗯了一声,收住话题。程宇飞对他的敌意绝对不是错觉。这么大的男孩子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心思。自己从来没见过他,而他又那么盯着自己看,所以,答案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情敌。但如果他喜欢李慧的话,为什么李慧却不知道呢?王宏斌相信李慧绝不会骗他,那么,就只可能是李慧不知道了。不知道也好,王宏斌想。 王宏斌没有想错,李慧的确是不知道。这不是说李慧的情商多么的低下,要真说起来,她的情商其实是太高了。因为太高,所以才会在上辈子吃尽苦头。不想招惹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也是她在大学里低调做人的原因。之所以没留心程宇飞,是她根本就没发现程宇飞对她有不一样的心思。要说这也是程宇飞的性格导致的。程宇飞外形俊朗家世又好,自己更是文体一把抓,从小到大一路高歌猛进,从没在女孩子身上受过挫,从中学开始就不断收到女孩子给他的情书,他喜欢谁,那是不用追的,在他自己看来,那简直就是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现在虽然对李慧感了兴趣,却也没觉得需要表示什么。李慧本来对班里的事情就不留心,自然就不可能知道程宇飞的心思了。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就中午了,王宏斌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刚才那件衬衫上后背都是褶子,李慧发现他带了内衣进去,估计内裤也换了。想到他为啥换内衣……李慧捂着脸一阵脸红,想到他憋得内伤的样子,又忍不住无声的笑。 吃过午饭,两个人就去了卖电子商品那条街。 在摩托罗拉卖店里,王宏斌买了两个汉字寻呼机,一个黑色,一个银白。又直接在店里配了两个连号的情侣号,和李慧一人一个。 “哥,太贵了!”李慧忍不住吐槽。两个寻呼机,连机子带年费也花了一千多,马上就是手机的天下了,买这东西不是浪费钱嘛?! “贵什么!有用。” 李慧摆弄着机子,她是以研究古董的心态在玩儿的,结果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好奇。 “走吧,回去再玩儿。”王宏斌从她手里抽走机子,放到她的包里,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喂,我还没看完呢!”李慧抗议,一转头看见店里服务员,她们正对着她笑,带着善意看热闹似的。 “听话。” 听什么话!哄孩子呢?李慧腹诽,眼睛一瞥,果然那些人笑容更大了。 两个人出了店,李慧立刻说:“哥,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能不能不把‘听话’、‘乖’这类的词儿放嘴边?我都多大了?你没看你那么说人家都笑话我?” 王宏斌好笑地看她一眼:“谁笑话你了?” “刚才店里那些人就笑。” “哦,那咱们以后不去他们家买东西了。” “嗯。”李慧答应一声,反映过来,“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你要老这么说,总会被人笑我的。” “个人的事儿还顾不明白呢,谁有工夫笑话你。”王宏斌对别人的看法向来不以为意,此时也就这么教育李慧,“你记着,除了有限的那几个人,咱们对谁来说都是‘别人’——什么是别人懂不?就是过眼就忘的那种,没人会把别人的事儿放在心上,所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笑也好,哭也好,爱咋咋地,跟咱们没有关系。” “你的意思就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呗?” “要这么说也行。” “你放心,我还没傻缺到在别人眼睛里找自信的程度,所以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眼光。” “嗯,我知道。” 李慧笑了。走了没几步,她又郁闷了:“哥,你怎么又给我把话题扯开了?我让你别拿我当小孩似的,不光因为别人笑话不笑话的,我是总觉得……觉得你没把我放在和你对等的位置上——怎么说呢?就好像我对你没用似的。” “胡说八道!怎么没用了?要是没有你,哥挣钱给谁花啊?” 呵呵……李慧忍不住咧嘴笑了,但——“你的意思是除了花钱我就没用了?”她故意问。 王宏斌说:“这话说的,你老有用了,你看你不光花钱,还能挣钱,还能买房子——哥这不是都等着住呢嘛~” 唔~王宏斌这一点很让她窝心,从不认为李慧张罗买房是伤害了他的面子。“还有吗?”她点点头接着问。 “还有?”王宏斌挑眉,然后就开始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你什么意思啊?”气得李慧直捶他的胳膊。 王宏斌哈哈大笑。 路边有个卖冰激凌的,王宏斌顺手卖了一个给李慧。 “你看你,还给我买零食,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儿了~”一边抱怨,一边儿接过来。 就这么和王宏斌在大街小巷逛着,不停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新开的这家冷饮店太有水准了,她觉得这个冰激凌特别甜,特别甜。 第43章 注意:明天v; 王宏斌回来那天是周四,李慧周五上午有一节课是不能逃的,于是商量好了周五下午回清远。 吃过午饭,李慧给李爱国打电话,说王宏斌回来了,她要和他一起回奶奶家过周末。电话里李爱国嘱咐她给奶奶带点儿绿豆糕,又让她跟王宏斌说找个时间来家里坐坐。 李慧挂了电话,就瞅着王宏斌笑。 王宏斌问她笑啥? 李慧说:“我爸让你有空去我家!” “好。” 李慧和王宏斌去“信誉老式糕点”买绿豆糕,走着走着,李慧乐了:“我告诉你啊,我还没跟我家人说呢。” “说什么?” “就咱俩的事儿呗。” “哦这个啊,你爸知道了。” “啊?”李慧惊了,“你咋知道他知道了?”说的快了,差点儿咬了舌头。 “我告诉他的。” “啥时候?” “你高考那年。” “……”李慧默了,半天才说:“老李同志居然什么都没表示,本来我还想着吓他们一跳呢!”邻家小子突然变成未来女婿,也算是另类的大变活人了吧! “我有那么吓人?” “惊喜——是惊喜!”李慧赶紧改口。 王宏斌掐了一下李慧的脸,顺手把胳膊搭到她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又往下挪,揽到她的腰上。 “斌子!” 两个人正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喊。王宏斌四处看看,没见到熟人。 “这边儿!”滴滴的两声喇叭响,王宏斌才注意到车道里有辆黑色的桑塔纳,车窗已经摇下来了,司机正横过副驾驶,努力往出伸脑袋。 王宏斌乐了,拉着李慧穿过自行车道,隔着护栏喊:“燕哥!” 燕启辉刚想说话,后面的车就不耐烦了,喇叭声按得又长又响。燕启辉骂了一声摘下墨镜,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啪的一拍桑塔纳的车顶:“按屁按!” 后面车里的一看他那架势,立刻就不按了,打方向盘变车道。 “靠,惯得!”燕启辉嘟囔一声,扬声招呼王宏斌:“你上哪儿去?我送你。” “我到前面买东西,先上车再说吧。”王宏斌一看后面的车又顶上来了,这么聊天也不是个事儿。 “行。”燕启辉又坐回车里。 李慧伸手,她今天穿的是窄裙,矮帮平底小靴子,翻护栏是不行的。好在护栏也不高,就到大腿哪儿,王宏斌弯腰一个公主抱把她送过护栏,然后自己也跨了过去。 两个人的动作很自然,很默契,甚至一个眼神交流都没用,燕启辉看得直乐。 上了车,王宏斌对燕启辉介绍了李慧。又对李慧说,“这是燕启辉。” 李慧当然知道这是谁,立刻笑着叫:“燕哥。” 燕启辉答应一声,一边儿发动车子,一边儿通过后视镜对着王宏斌挤眉弄眼。 “你这是要办事?”王宏斌打量下燕启辉的装扮,他穿戴的很整齐,两年没见,少了些江湖气,金链子也摘下去了,倒有了点儿成熟男人的范儿。 “没事儿,准备到店子里看看——去不去都一样,梁子他们盯着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干啥去啊?” “我昨天回来的。我们家老太太点名要吃绿豆糕,一会儿到前面市场头儿那你停一下,我去买点儿东西,然后就没事儿了——哎哎~就这儿。”王宏斌一边儿说话,一边儿盯着路边的招牌,到了的时候赶紧招呼燕启辉。 燕启辉把车靠边儿停下,李慧自己去卖点心,留他们哥俩聊天。 燕启辉把车窗都摇下来,王宏斌掏烟。 “等会儿,抽这个!”燕启辉抬手挡住王宏斌,从手抠里翻出盒软中华来。 “靠,中华呢,混得不错啊你!“王宏斌笑着接过来,撕开封口扥出两支,和燕启辉一人一根点着。 “这有啥!你拿着抽,哥别的不行,这玩意儿不缺。”燕启辉眯着眼喷出一口烟,朝李慧的方向仰仰下巴,表扬,“对象挺漂亮!”此时李慧刚走到店门口,起步上台阶,一双腿显得又直又长。 王宏斌乐了:“那必须地啊~” “把你得瑟地!这回回来不走了是吧?”两个人偶尔也通通电话,所以王宏斌会回来,他还是知道的。 “不走了,下个星期去报到。” “住哪儿?打算啥时候买房啊?” “房子买了,没下来呢,锦苑,知道不?” “靠!”燕启辉骂了一声,“太知道了!当初我就晚买两个月,一平米涨了好几百!” “你也在那儿买房了?”王宏斌没想到锦苑这么有名。 “没有!我能吃那个亏嘛?正好有个朋友在西郊那边弄了块地,打算盖别墅,我直接添了点儿零头入个股,没别的,到时候分两套房子就行。倒是你,房子没下来怎么办?就算下来了,装修也得几个月,还得晾晾房子吧?小半年呢,要不你上我哪儿去得了,我正好有套房空着,就是位置偏点儿,都快到北湖了。” “不用。”王宏斌摇摇头,“我打算先住单位宿舍。原来慧慧也说过,先租房,我没答应。不是别的,我这才报道,估计怎么也得到下面电站蹲几个月,弄个房倒麻烦。” 燕启辉点点头:“那也行,你自己看着办,要是用房子就吱声。” “行,到时候我告诉你。”王宏斌没跟他客气。他知道燕启辉这两年干的相当不错,除了在他大哥的公司干活之外,还自己开了两个桌球俱乐部,生意都火爆的不行。他跟的大哥很靠谱,现在是半退休状态,儿子都送国外去了,估计用不了几年也就出去了。 燕启辉的意思晚上组织个局儿给王宏斌接风。 王宏斌赶紧说:“我一会儿得先回清远,再不回去我妈非激了不可——你把我bb机号记下来,等我下星期回来咱们好好聚聚。” 燕启辉也没坚持。知道他两年没回家,家人肯定惦记,就说清远也不远,他闲着也是闲着,直接送他们得了。 王宏斌自然不反对。 李慧回来的时候拎了好几个口袋,她上车分出一个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说:“燕哥,这是你们家老爷子的,都是无糖的。”王宏斌跟她说过,燕启辉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可惜老爷子身体不好,三高。 燕启辉微微一愣,乐了:“斌子,你媳妇不错!”能想着给自己对象哥们带一份儿这不算啥,但能记着自己对象哥们家里人的状况,这就相当有心了。于是李慧在他这里立刻考核通过,从“挺漂亮”变成“不错”,称呼也从“你对象”变成了“你媳妇”。 王宏斌得意洋洋:“燕哥,以后这废话咱能少说不?” “靠!”燕启辉笑骂着启动车子,先拉他们去江华宾馆取王宏斌的行李,然后直接奔清远。 出了宾馆王宏斌就坐在了副驾驶上,一路和燕启辉说说笑笑,车也开得快了点儿,没用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王宏斌家没人,崔爷爷又去活动中心了,王大山和崔金霞都上班。燕启辉进屋喝了点儿水就走了,王宏斌也没留他。 送走燕启辉,王宏斌和李慧一起去了李奶奶家。 现在天气很舒服,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李奶奶也不在家,她和院子里的老太太们去进行一项很有意义的活动了——捡地。其实大院里的人家生活条件都过得去,这捡地还是□时候的老传统。口号就是不浪费一粒粮食。附近农户家收完了地,地里难免就会落下一穗儿半穗儿的粮食,但因为秋收的活儿实在多,根本腾不出身子再来一遍,北方的冬天来的快,一场雪就盖得严严实实地。所以向来的,地里落下就落下了,明知道可惜也没办法。但李奶奶她们就不一样了,闲着也是闲着,看哪块地割完了,就成帮结伙地去捡地,其实也捡不了多少,一天连一小篮都不一定能捡满。但李慧估计,可能在一片空荡荡的大地上,偶尔发现一点儿粮食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儿,这种类是于小孩子寻宝游戏的惊喜,才是老人们坚持去捡地的主要原因。 “没人!”李慧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跟王宏斌说。 “嗯。咱们也溜达溜达去。” 李慧答应一声,先进屋把裙子换下来,穿着轻便的跟王宏斌出了门。大院里这个时候基本看不到人,年轻的上班,小孩上学,年老的要么找地方玩儿去了,要么在家歇中觉。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让人禁不住心胸开阔起来。 王宏斌和李慧一路慢慢走着,没一会儿就溜达到了河边。 “还是小时候有意思,你还给我烤地瓜呢~”李慧忽然感慨。那时候王宏斌他们最爱在这时候去地里刨地瓜,然后用小石头盖上,上面直接拢堆火,烤出来的东西那才叫香!余火还能烧毛豆,那个味道啊…… “你想吃?我现在也能给你烤。” “算了吧,烟熏火燎地,小时候被大人抓住也不怕,现在呢?还不够丢人的呢。” 王宏斌好笑地看着李慧:“合着你的意思是咱这地瓜就得偷着才好吃是吧?那你正经得等呢,等你阳哥回来,他拿手这个!” “什么偷不偷的?要得就是那个感觉你懂不懂?”李慧给王宏斌讲:“在市场上买的东西和地里刚刨出来的,那能一个味儿吗?” “哦,要的就是偷偷摸摸、提心吊胆,做贼似的感觉?”王宏斌抬杠。 李慧一脸向往:“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 “行,反正你阳哥也快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可劲的折腾去吧。” “算了吧!”李慧撇嘴,“总张罗要回来,没看哪次真回来。” “这回是真的,听说他舅舅要回来投资,他是来打前站的。” “投资?干什么啊?” “没记住,好像是要弄个地方盖商场,专门卖电脑电话的。” ……李慧愣了,不是吧?! “这家伙好几次跟我吹嘘在南边过得如何如何腐败,等他回来,咱们好好宰他一顿。” 李慧严肃点头:“狠狠地宰!” 晚上两个人没在一起,各回各家吃饭。李奶奶和李慧倒是还好,王宏斌家才是各种热闹。 晚饭的时候,崔金霞忽然说:“明天你哪儿也别去啊,咱家要来人。” “谁呀?”王宏斌问。 “丹丹过来。” 嗯?这下不光王宏斌,连崔爷爷和王大山也一起看着她。 “杨丹,你刘姨家的,你们一个幼儿园的,比你小两岁,你忘了?” ……幼儿园,……还小两岁。这上哪儿记得去? 王宏斌说:“忘了。” “哎你这孩子!咋这么不上心呢?”崔金霞用筷子一点他,“小时候你刘姨对你多好啊,还给你买过小手枪,想起来没?” “哦。”小手枪想起来了,其它的没印象,“妈,她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就是为了你才过来的,你刘姨还记着你呢,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咋了?” “不咋了!”王宏斌抬头,“妈你不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我有对象了。” “哪儿呢?”崔金霞瞪着眼睛,“早就说有,在哪儿呢?我还不知道你,不喜欢家里给你介绍你就自己动作麻溜地,这眼瞅都二十大多了,你想咋地?” 王宏斌乐了:“真有了!再过一两年,我们就结婚——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要真有了就领回来给我看看,领不回来你明天就老实儿地在家给我待着!” “见还不容易?我怕吓着你。”王宏斌忽然想起李慧白天说的要拿自己吓李爱国一跳的事儿,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这孩子!咋这会顶嘴呢?有你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嘛?”崔金霞怒了。 “妈~你别生气别生气,我没跟你开玩笑。真的。”王宏斌赶紧放下碗,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这回我也是想跟你们说的。姥爷,妈,我和李爷爷家的慧慧处对象呢,都好几年了,等慧慧大学毕业就结婚。” 崔金霞愣愣地看着王宏斌,筷子眼看就掉辣椒碗里了。王大山从她手里接过筷子,好好的放到桌子上。 “是吗?”崔爷爷说话了,“好样的斌子!我喜欢那丫头!” “呵呵,姥爷吃菜!”王宏斌特特地给崔爷爷夹了一块儿肉,崔爷爷赶紧吃了。没办法,他今年体检查出来有胆结石,医生不让吃油腻的,崔金霞在家管的很严。 “怎么了?你不喜欢慧慧?”王大山问崔金霞。 崔金霞转过眼睛,看着王大山:“这意思你早就知道了?” 王大山无辜地晃脑袋:“不不不,我也是才知道的。啊!我也很吃惊啊~” 崔金霞瞪了他一眼,问王宏斌:“小兔崽子,你给我说实话!你好几年都不回来一趟,怎么就能和慧慧好上?” 王宏斌无奈地翻白眼:“妈!我是在西北又不是在火星,还没跟地球失去联系呢,怎么就不能和慧慧好了?” “少贫嘴!问你话呢!”崔金霞一声吼,王大山赶紧给王宏斌使眼色:快说重点吧! “哎!没你们这么当人父母的,儿子处对象的事儿,你们打听那么详细干啥?”王宏斌一转眼,见崔爷爷正偷偷往自己碗里划拉肉,忍不住笑出来。 “别嬉皮笑脸的!” “行行!审犯人呢?我从小就喜欢慧慧,她长大了就更喜欢了。” “……” “……” …… “完了?”崔金霞不可置信地问。 王宏斌点点头:“完了。” “我揍你个兔崽子!”崔金霞一下子跳起来,顺手从胆瓶里抽出鸡毛掸子,就要揍王宏斌,被王大山给拦下来了。 “你松开! 重生之犯错第17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崔金霞一挣。 “好好说,好好说!”王大山很苦逼——不拦不行啊,万一真把儿子打了,晚上睡觉还得埋怨自己不拉着。反正是里外不讨好~ “妈!你怎么就认为我糊弄你呢?!”王宏斌一脸委屈:“你儿子啥时候跟你撒过谎啊?我是说大事儿上,啥时候糊弄过你?再说,这事儿我爸两年前就知道了,我以为他能跟你说呢。” “臭小子!说啥呢?!”王大山大吼。 “你知道?”崔金霞不揍王宏斌了,炮口一转,对上了王大山。 “那不是,那什么——慧慧当时还小吗?我怕跟你说完了,你再嚷嚷出去,万一要是黄了呢?这都邻里邻居地住着,以后不好见面……”王大山真不是瞒着,就是瞒着也是善意的瞒着。崔金霞什么性格她知道,直筒子似的,要是真知道了,她能大过年的把慧慧拉他们家守岁来。 “那你就宁可看着我成天着急上火的?” “不是……哎,反正儿子也不在家,这回他回来了,这事儿我看也就定了。你看慧慧多好啊,又懂事儿又大方,上哪儿找这么可心的儿媳妇去?行了,以后咱们不上火了啊~”王大山也知道崔金霞这几年为了王宏斌对象的事儿没少上火,他也心疼媳妇,这时候就忍不住劝。 “呸!不用你装好人!”崔金霞一摔鸡毛掸子,“爷两个没一个好东西!”转身进了里屋。 王大山和王宏斌互相看了一眼。 王宏斌讨好地一笑,王大山叹了口气。 崔爷爷把整盘肉端到碗前面,往饭碗里拨。 “王大山,你给我进来!爸,不准偷吃肉!”屋里忽然传来一嗓子,崔爷爷的盘子差点儿没拿住。 王宏斌低头闷笑。王大山指指王宏斌,进屋了。 一进屋王大山就愣了。衣柜的门大开着,柜都掏空了,衣服什么的铺了可床,这是要……分家? 王大山惊了:“媳妇,你这是要干啥啊?” “大山,咱们结婚的时候,你家里给我一对镯子,我记得我是放这个柜角来着,怎么就没了?” 王大山放下心来:“那对银镯子?” “嗯。” “你不是去年找出来带了几天,然后放箱子里了吗?” “对!”崔金霞也想起来了。去年收拾衣柜的时候,她还拿出来感慨,说等斌子有媳妇了,就把这个给她。当时自己怕总放着不亮堂了,还特意保养了一下,保养完就放箱子里了。 她乐呵呵地从箱子里翻出银镯子,对王大山说:“明天招呼李奶奶带着慧慧来家吃饭吧,咱就把这个当见面礼!” 王大山见崔建霞一点儿生气的意思没有了,也放下了心:“行倒是行,但明天你不是说他刘姨过来吗?” 这一提醒,崔金霞才想起来,不禁又瞪王大山:“还过来什么啊?一会儿打电话我跟小刘说——没你们这样的,王大山,你长能耐了!” 王大山表示很憋屈: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44 第44章; 崔金霞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李奶奶家。王家和李家关系本来就近,李奶奶家崔金霞是走惯了脚的,到门口也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去了,结果进门就看见了李慧。 李慧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虽然李奶奶家有洗衣机,但有些不禁洗的或者掉颜色的还是得靠手洗。李奶奶很利索,家里的活儿随手就干了,很少积攒的。但这段日子她光顾着捡地了,一捡一天,晚上回来就累了,才堆了几件衣裳。 “王婶来了?”李慧坐在小板凳上,前面一盆衣服,两手满是泡沫,见了崔金霞仰脸笑着招呼。 “嗯,洗衣服呐~”崔金霞笑眯眯地说。早晨阳光正好,照在李慧身上,李慧的长发吊成了马尾,刘海用卡子别在后面,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渗着汗,脸色红润,乌溜溜的眼睛。崔金霞越看越喜欢,笑得合不拢嘴。 “我奶在屋里呢。” “嗯。”崔金霞答应一声,却没动地方。 李慧开始没在意,后来就被她看得有点儿毛。幸好李奶奶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崔金霞才转移目标。 “李婶,我们家斌子回来了,你和慧慧今天上我家吃去吧~”崔金霞开门见山的说。 “啊?”李奶奶一愣,随即说,“今天不行。他二婶说要过来,我这不是等着她呢嘛。” 一听这话,崔金霞就是一皱眉。李奶奶说的二婶就是李慧的二奶。对这个人她也是久仰大名。倒不是说崔金霞本人多么八卦好打听,而是大家几十年的老邻居,本来就知根知底儿的,而且有几次,二奶她们闹得太不像,都吵到了大门口,作为近邻,想不知道都难。如果来的是别的亲戚,以崔金霞的性格肯定是一起都请过去了——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没什么可外道的。但来的是这位二奶,那就不敢轻易招呼了。 崔金霞正犹豫怎么办,那边儿李慧的二奶已经进了院子了。 李慧眼尖,第一个看到了,甩甩手站起来打招呼。无论她心里对这个二奶有什么想法,礼数是一定要周全的。 “他二婶来了?快点儿进来。”李奶奶也有点儿愣,关键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早——有车吗? 这个问题很快就不用李奶奶想了,因为二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脸矜持的笑。 二奶这次登门也一改常态,既没满脸阶级斗争,也没拉着脸哭穷,反而红光满面的,还拎了很多水果,进门就跟李奶奶介绍她带来的人,是什么什么公司的经理,姓常,就是她开车带着二奶过来的。 李奶奶答应着,往屋里让人,很是一头雾水。昨晚上打电话,二奶并没有说带人过来的事情,这么忽然的带了个陌生人来家,让她很是摸不着头脑。 二奶一来,崔金霞就想走了。她拉着李慧的胳膊,小声告诉李慧一会儿等她们走了就和李奶奶上她家去——带着生人来,估计是不能待很长时间了。 李慧答应一声。 结果崔金霞刚想走,就被二奶热情地留住了。真的是很“热情“,简直就是拉着胳膊拽进屋里的。 李奶奶和李慧看的一愣一愣地,不明白二奶使得这是什么套路。 进了屋大家坐下,本来李奶奶都做好了听二奶唠叨抱怨的准备了,结果今天二奶没说话,主角换成了那个常经理。 常经理先问了家里人的身体情况,林林种种、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地问。问的崔金霞都不耐烦了,要不是看李奶奶的面子,早就急了。好几次借口家里有事儿要回去,都被那常经理和二奶联手留住了。崔金霞不耐烦,刺了她们几句,她们也没生气,反倒更加耐心地讲起了养生。 “你这个脾气暴躁,是内分泌失调造成的。”常经理说,“你别不承认,你这样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就是这样,总想着攒钱攒钱,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其实身体才是第一位的,身体是一,其它的都是那后面的零。你的身体不好了,后面的零再多都是空的。” 崔金霞不吱声了,她怕她一说话能在李奶奶家和这俩人干起来。 常经理又讲了一会儿,说:“我光这么说,你们也不明白,等我给你们看个机器。”起身就出去了。 等她出去了,二奶神神秘秘地说:“嫂子,我知道这些年你们没少照应我,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现在有个好事儿,我可不能忘了你——这可真是赚大钱的机会!跟这一比,工作上班简直太没意思了,等会儿你一听就知道了,她们弄这个,太来钱了!你是不知道,就跟我来这个常经理,你别看她现在似模像样的,你知道她去年过得啥日子不?去年还靠给人家打零工租房过日子呢,现在可好,不到一年,房子也买了,车也有了——”正说着,常经理提着个箱子进了院子,二奶立刻打了个眼色,住了嘴。 箱子里是个按摩摇摆机。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听常经理讲这个摇摆机如何如何好,功能如何如何全,在国际上如何如何的领先,在外国卖多少钱,有多少名人在用,全世界每天能卖出多少台……“我们公司,全面代理这个健康按摩摇摆机,在咱们省是去年才开始经营的。你们在商场看到过这种机器吗?在电视上看过这种机器的广告吗?没看过吧?没看过就对了。我们就是要走一条全新的销售模式,把最大的利益让给员工。商场费用多少钱?广告费一秒钟多少钱?其实这些钱都是白扔的,还不如咱们实实惠惠的把口碑做好——比如这个机器,只要三千多,用三千块钱买全家人一辈子的健康,值不值?肯定值!对吧?何况,这三千还不用你自己出,只要你购买了咱们公司的机器,就算加入了咱们公司的销售网络,可以说,你加入了,前途就在你面前铺开了——这么说吧,这么好的东西,你能自己用吗?你得介绍给你的亲戚朋友吧?不用多,你只要介绍五个,你的机器钱就出来了。知道不?我们的销售网络,在你手里,你每介绍人买一台机器,就有你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说是提成,其实是感谢费,是我们公司感谢你帮我们做宣传的——这可是真金白银拿出来,没有比这更实惠的了吧?不光这样,你介绍的人买了机器后也成了销售网络的一环,这样就和你没关系了吗?不!和你的关系大了!以后他们无论是谁,介绍他们的朋友买机器,都有你的提成和感谢费——这么说明白吗?就是说,一旦你加入了,并且介绍了五个人,那你就等于挖掘了一个源源不断涌金的金井,这个金井,哪怕到你八十岁,都会给你带来无尽的财富……” 哦,李慧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销。 李奶奶和崔金霞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理论,都有点儿愣神。关键是这个蓝图太美好,说句最到家的话,就算不为挣钱,这么好的机器,三千买了也不能算亏吧?这么想着,就低头研究起机器来。 二奶说:“嫂子,我跟你说,这机器我用半个多月了,你看我以前脸色儿多不好,现在你看——好了吧?我跟你说,真有用,这机器在国外也是好几千——那是美元!在咱们国内,有钱你都没地方买去!人家是公司内部供应!……” 李慧微微一笑,拦过话头:“二奶,你这个听着倒是不错,但这事儿你们找我奶奶说没用。你也知道我奶奶一个人住,年纪又大了,我姑不放心,奶奶的钱都在她那边儿收着呢。” “是吗?”二奶愣了一下,“爱党也管得太宽了。” 李奶奶替自己闺女解释:“是我让她帮我管的。” “大嫂,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你说咱们这个岁数,正该手里有钱,花一分钱朝儿女要一分,有啥意思!早晚不得讨人嫌呐。” “我啥时候朝他们要钱了?我的退休工资够花的了。”李奶奶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那你也不应该让她们给你管钱啊,咱们手里自己有了钱,心里有底,做事儿也仗义,知道不?” “我没觉得心里没底儿啊……” 李慧拉住李奶奶的手,对二奶说:“二奶,我觉得一家有一家的过法,我们家这样挺好的,这个就不用讨论了。至于这个机器,今天还是算了,我奶奶真没钱!” 二奶一撇嘴:“你个小孩懂什么,大人说话你少打岔!” 李慧笑着说:“反正我是不懂啥,就知道我奶没钱。我姑对我奶好着呢,也不能给我奶气受,我奶也不可能把钱要回来。你就说一天,也是这么个结果。”说完,转头问李奶奶,“对吧奶奶?” 李奶奶此时脸色也不好看,她觉得二奶就是来挑拨她们家关系来了,听李慧问,也就点点头,没反对。 二奶挂不住了:“慧慧,没你这么不懂事儿的,你奶对你那么好,你不说帮着你奶奶护住家产,反倒联合你姑姑糊弄老太太的压箱底钱?” “怎么说话呢?”林奶奶真生气了。 “呵呵,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去找我姑或者我爸?看她们能不能买了孝敬我奶奶?” 二奶被这句话噎得一口气好悬没上来:“这个机器就是她卖我的!”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不对,立刻对李奶奶说,“我说让你自己管钱你还以为我没安好心,我是不忍心告诉你——这机器爱党自打两个月前就知道了,她给你买了吗?没有吧?她自个儿倒是全家用的好好的——你个死心眼,就拿我这好心当驴肝肺!” 李奶奶和李慧都有点儿愣,更吃惊的是李慧:这么说,李爱党干传销呢? “我们家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李奶奶立刻顶回去。 “行,我不管——有你哭那天!” …… 谈话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本来常经理还鼓动崔金霞买,结果崔金霞更直接:“我先看看爱党那边。” 一句话把二奶气得倒仰,一边儿气李慧多嘴,一边儿恨自己没留神说错了话。 事已至此,常经理当然不可能多留,又坐了一会儿,就和二奶走了。 她们一走,李奶奶就给李爱党打电话,李爱党在电话里也说不明白,就说她直接过来。 崔金霞说那正好,让爱国一家也过来得了,咱们都聚聚。 李奶奶虽然不明白这个聚从何来,但架不住崔金霞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催,几乎是按着她的手打了电话。 李爱国那边儿一接到电话,听说崔爷爷家请吃饭,立刻就明白了,周末也没什么事儿,也就答应了。 李慧从二奶走了之后就继续在院子里洗衣服,对屋里订好的饭局还茫然无知。崔金霞风风火火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本来想问问王宏斌在家干啥呢,结果没等她问,崔金霞就满面笑容地出门了,到门口还回头看着李慧笑,笑得李慧一头汗,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要问的也没问出口。后来一想算了,一会儿自己去看看。 李慧洗完衣服进屋的时候,李奶奶正在屋里生气。要说她信了二奶的话,那肯定不是的。她也说不上气什么,反正是心里不舒服。 李慧想了想,坐到李奶奶身边,搂住她的脖子,喊:“奶奶~” 李奶奶拍拍李慧的手,没说话。 “你说,我妈对我好不?”李慧悠悠地问。 “嗯?”李奶奶转过头,“咋了宝子?” “我原先,很怕有后妈。很怕很怕。”李慧慢慢说,“都说后妈是大巫婆,会吃小孩子的。” 李奶奶看着李慧:“大宝子,跟奶奶说说,是不是受啥委屈了?” “没有。”李慧搂着李奶奶的脖子晃一晃,“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李奶奶点点头。 李慧接着说:“歌里不是都唱了吗?没妈的孩子是跟草。呵呵……刚开始有听说我要有后妈了,还把我吓得跑出去了。后来我妈进门,也没谁虐待我。再后来,我妈我爸有了小睿,那时候又有人说,我这下可完了,后妈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就虐待我了。结果,我也挺好的长这么大了。奶奶,你看,我也害怕过,但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我那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我有我爸呢!我还有奶奶,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我自己想出来吓唬自己的。” 李奶奶拍拍李慧。 “奶奶,我知道二奶的话你不信,但你肯定也多想了,是不是?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外人怎么能知道呢?我姑我爸他们是什么样的,你肯定最知道了。我姑不可能有好东西不给你,何必听一个外人胡说八道,然后自己乱想呢?” 李奶奶忍不住红了眼圈。她知道李爱党和李爱国啥样。但,她会有更老的那天。可能会生病,会干不了活,会生活不能自理。到时候会不会讨人嫌呢?老伴儿老伴儿,老来是伴儿,李爷爷已经走了,剩下她一个,如果真的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给儿女惹麻烦,久病床前无孝子,到时候……真是想都不敢想。如果老伴儿在多好啊,互相照顾,谁也不烦谁,谁也不嫌谁麻烦…… “奶奶,还有我呢——我最喜欢奶奶了,将来等我有家了,奶奶去我家,给我看孩子,好不好?” 李奶奶忍不住一乐,点点她的额头:“你呀,才多大,就想起要孩子了——等你有孩子那天,说不定奶奶都动弹不动了,到时候你就该嫌奶奶累赘了。” “怎么可能?”李慧把头放到李奶奶肩膀上,“要是真有那天,奶奶就是慧慧的大宝子,到时候,慧慧疼你!” 李奶奶歪头和李慧靠在一起,祖孙俩个谁也不说话了。 也许有一天,自己真的会老得跟个孩子似的,事事依靠别人吧。那时候,儿女真的会像自己照顾小时候的他们似的,照顾自己吗?这些事,不能想。 李爱党来的很快,几乎是放下电话就打车过来了。她一进屋就看见李奶奶和李慧在剥干豆角粒,你一个我一个,话不多,但却有种别样的亲昵温馨。 “姑~”李慧看见李爱党,笑了:“你犯大错误啦,二奶早晨过来,说你有一个特别好的什么什么机,没给奶奶,奶奶说了,要收拾你!” 李爱党一听,放下心来,故意瞪李慧一眼:“哪儿都少不了你!外头玩儿去吧,我和你奶奶唠会磕。” 李慧答应一声,对李爱党做了个鬼脸,又趴在李奶奶耳朵边说了句什么,洗洗手就要出门。 “快中午了,干啥去?”李奶奶问。 “去看看崔爷爷!”李慧边说边往门外走,到门口又倒回来,特意照了照镜子,才轻快地出门了。 “臭美!”李爱党笑骂。 到王宏斌家的时候,王宏斌正跟着王大山收拾院子。李慧在门前一露面,王宏斌就看见她了。悄悄对她摆摆手,李慧会意,躲到了一边儿。 王宏斌压低声音对王大山说:“爸,慧慧来了,我出去一下,你别和我妈说啊~” 王大山没听见一样,对他昨天晚上关键时刻出卖自己的无耻行径表示不谅解。 这边儿王宏斌刚一动,王大山立刻大声咳嗽一下。 “小气!”王宏斌转回头,更低的说:“我去镇上,给你带好烟。” …… “中华啊,你不要,我就给我姥爷了!” 王大山哼一声。 王宏斌闷笑,被王大山一瞪眼,憋了回去。 趁着崔金霞在厨房忙,他悄悄地回屋换了衣服,又猫腰溜出来,对王大山打了个掩护撤退的手势,飞快跑出院子。 “哥~干嘛呢?”李慧低声问。她躲在门口,把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不明白王宏斌在自己家为啥弄得这么神秘。 王宏斌竖起一只手指比了下,拉着李慧就走,一直到了一个背静的拐角才停下来。 “慧慧,你们全家今天要来我们家吃饭,你知道不?” “啊?没人跟我说啊。”定饭局的时候她在洗衣服,之后李奶奶又没特意提,李慧自然不知道。 “我妈让李奶奶给你爸打电话了,估计下午就都到了——知道为啥不?” “不……”李慧刚想说不知道,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不是吧?”她瞪大眼睛看王宏斌。 王宏斌点点头。 李慧想到早上崔金霞看自己的目光,不由红了脸。 “告诉你,这可就算是会亲家了,你要是不愿意,过了今天可就来不及了……”王宏斌慢慢地说,抬手摸摸李慧的脸,拇指揉着她的嘴唇。 李慧张嘴含住他的手指,垂下眼,笑了。 王宏斌一阵心痒,捧起她的脸就亲了上去。 按照王宏斌的意思,两家人都这么熟了,既然他们愿意会亲家,那他们就会他们的,自己和李慧实在没有给他们当娱乐品的必要。李慧倒是觉得这么跑了是不是有点儿那啥,但一想到崔金霞早上的眼神,立刻决定还是跟着王宏斌跑路的好。 只有两个人,玩什么是个问题,后来王宏斌就说,去镇子上玩儿台球吧。李慧自然没有异议。 李慧不会玩台球,但王宏斌却是高手。在西北太长时间不玩儿了,开始几杆也不行,但慢慢就找到了手感,清一张台子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李慧表示各种佩服,他自己却摇头,说退步了,比上学的时候差远了。李慧笑他吹牛,王宏斌说是不是吹牛,半年后再看,估计到时候手感就回来了。 王宏斌教李慧打台球,但她实在不是这块料,几乎每一杆都是王宏斌在背后架着她打的,这个姿势很暧昧,台球厅里就有人吹起了口哨。于是李慧死活不打了,只负责给他摆球。 旁边的人看王宏斌打得不错,就有过来赌球的。 一杆十块,赢的付台费。台球室里都这么干,老板也是不干涉的。 李慧倒得了清闲,现在连摆球都不用她了,有专门的服务生。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王宏斌打得很认真,每次俯身,运杆,击球,都很专注。这样的他让李慧觉得说不出的心动。 赌局结束的时候,王宏斌赢了。但他统共赢了十块钱,却出了二十块钱台费,这里外里一算,倒赔了十块钱。和他赌球的哥们一看这结果,先就哈哈大笑。 王宏斌也乐了,那哥们在吧台买了两盒烟,扔给王宏斌一盒,王宏斌没客气收了。 “哥们挺实在,以后还来玩儿呗?”那人点着烟,说。 “我在江辽,过来的时候少,你要能过去就找我,我安排!”王宏斌借了纸笔,给他留了名字和bb机号。 那人拿过来看看,塞到兜里,打个招呼先走了。 王宏斌和李慧出了台球厅找地方吃饭。等上菜的时候李慧问:“哥,你们男的交朋友是不是都这样啊?” “哪样?” “说不上,就是好像看对眼了就成哥们了似的。”这种感觉李慧形容不好。 王宏斌皱眉想了想,说:“差不多吧。球品如人品,这人打球路子很正,应该是个挺不错的人。” “哦,就跟那个武侠小说似的,俩人本来因为误会,记恨的要死要活的,结果真正见了面,一动上手,倒成了好朋友,早先那些误会也解开了,怎么说的来着?我相信能使出这种武功的人,不是个背后动手的小人。” 王宏斌哈哈大笑:“这什么小说啊?哪天找出来,我也看看。” 李慧一挑眉:“还用特意找啊?不都这么写嘛~我还以为是假的呢,今天看你打球那架势,才觉得说不定是真的。” 王宏斌想了想:“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姑娘一天到晚腻一块儿都干啥,连体婴似的,上厕所都一起,有那么多话说吗?” 李慧眯眼看他:“你还有工夫观察小姑娘?连人上厕所一起去都知道?” 菜上来了,王宏斌摆好餐盘,掰开卫生筷子递给李慧:“我不就是个比方吗?再说这还用观察?你们不都那样吗?” “不观察你怎么就知道那样?”李慧忿忿地接过筷子,瞪他一眼。 王宏斌叹口气:“我算服了,行,我问你,你们寝室熄了灯,大家还唠嗑不?” 李慧摇摇头。 “我们唠。而且天天唠——卧谈会,这个词儿听过吧?” 李慧点点头。 “卧谈会谈啥就不用我说了吧?” 李慧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这时候饭菜都上齐了,王宏斌问:“我解释明白没?可以吃饭不?” 李慧说:“不行!”手上却是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王宏斌碗里。 两个人回大院的时候,晚饭时间都过了。李奶奶家的大墙根儿底下,李慧拉着王宏斌的手不撒开,这时候倒是觉出自己过分了。 “哥,你说我爸回去没呢?咱们都这么大了,不能再挨揍了吧?” 王宏斌问:“为啥挨揍啊?” 李慧一掐他:“你说呢?” 王宏斌一脸诚恳:“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呢?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有人通知你什么了吗?你知道吗?反正我不知道。” 李慧眼睛一亮:“对啊,没人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哎,就是嘛!咱们正常出去玩儿,挨什么揍挨揍!” “嗯嗯,有道理!那哥,我先回去啦~” “等等!”王宏斌一把拉住李慧,左右看看,亲了她一下:“去吧。” 李慧一笑,转身回了李奶奶家。 王宏斌靠着墙,微微笑了:慧慧,你爸肯定没走呢,你要放聪明点儿啊! 第45章; 李爱国他们是下午到清远的。李睿一听说去奶奶家,作业写得那叫一个快。到了李奶奶家他第一个跑进去:“奶奶!我来啦——今天晚上不走啦!”进大门,李睿就大声宣布。 “好好~”李奶奶乐呵呵地迎出来,弯下腰抱抱李睿。 李睿搂着李奶奶蹭蹭,然后和奶奶拉着手往屋里走。李爱国和钟晓兰看他那一副霸王回山的架势,都乐了。 李睿淘得很,进去放下东西就跑出去找别的孩子玩儿了,反正这是他玩儿惯的,大家也没拦着,嘱咐他几句早点儿回来,他答应一声,就一溜烟地跑了。 一家人在屋里坐下,拉了几句家常,李爱党就问:“大霞家是有啥事儿咋地?为啥招呼咱们吃饭啊?”大霞就是崔金霞,李爱党和她一块儿长大的,说起来,比李爱党还大几岁。 李奶奶说:“谁知道呢!风一阵儿雨一阵儿地,早晨就逼着我打电话。” 李爱国笑了:“妈,你们别猜了。慧慧和斌子处对象呢,估计是斌子回家说了,人家想会亲家了。” “啥?”几个人异口同声,不光李奶奶和李爱党,连钟晓兰都惊了。 “啥时候的事儿啊?”钟晓兰问。 “我也是慧慧考大学那年知道的,没跟你们说,也是想着慧慧小,过两年定定性再说。” 李爱党还罢了,顶多是觉得不可思议,李奶奶和钟晓兰就觉得比较受伤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说一声?”李奶奶嘟囔,钟晓兰脸色也不好看。 “妈,现在说也不晚啊,就算他们定下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等慧慧大学毕业才结婚?这还小两年的事儿呢,急什么。”李爱国看看钟晓兰,又说,“你们别多心,不是慧慧不告诉你们,我估计她到现在还以为家里不知道呢——也确实是,要不是斌子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斌子跟你说的?”钟晓兰迷糊了。怎么说呢?难道是这小子主动跑到李爱国跟前,说我要和你闺女处对象?不能吧? “嗯。高考那年,慧慧不是没考好吗?斌子就跑来跟我说让我别逼她复考,不管专科本科,可着慧慧乐意就行。”想到那年王宏斌在茶楼里正襟危坐的样儿,李爱国笑了,“斌子才回来,我还想着过两天他肯定得去咱们家,到时候一步一步来,通知家长,两家再见面之类的。没想到一大早大霞就给咱们打电话。我估计肯定是斌子回来就被家里催着找对象的事儿,结果他就把慧慧交代出来了。他妈又是个急脾气,才等不及的要和咱们见面的。” 李奶奶和钟晓兰这才转过脸色来。 李爱党笑了:“大霞可不就是这么个脾气嘛?要这么说,不用等晚上,一会儿就的过来找咱们来。” 李奶奶也说:“我说她早晨咋那么火急火燎地呢——反也不怪她急,斌子都二十八了,一个人没往家领过,哪次她跟我提起来,都直叹气。”想了想,又笑了,“这斌子,怪能藏的,我们都没看出来,他怎么就把主意打到咱们慧慧身上来了?” 钟晓兰无奈叹气:“妈,年轻人的心思活着呢——我说的呢,这孩子哪回回来都先到我们家,是吧老李?” 李爱国一乐,没吱声。 转过心思,马上钟晓兰又开始担心:“那你说,咱们是不是得当面问问慧慧,再决定去不去会这个亲家啊?要是这两年慧慧改主意了呢?” 李奶奶已经把前后都寻思了一遍,摇头:“不像!这回回来还是和斌子一起回来的,你知道她现在干啥去了?又跑她崔爷爷家去了——以前我还纳闷,怎么就和崔爷爷那干巴老头这么近密了,原来老崔也就是挡箭牌啊~” 李爱国也说:“慧慧昨天还给我打电话来着,看他们俩那意思,分不开了。从小玩儿到大的交情,彼此性格都清楚,家里也是知根知底儿,要说慧慧将来跟斌子,我觉得也挺好,你们觉得呢?” 李奶奶说:“我一个老太太有啥意见,孩子乐意就行,我不管。” 李爱党说:“这事儿啥时候轮到我当姑地拍板了——我也觉得挺好。” 钟晓兰寻思半天,问:“那斌子的工作?” 李爱国说:“斌子工作关系都转回来了。” 钟晓兰叹口气:“倒是都挺好,就是太快了……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斌子的岁数在哪儿摆着,看他家这着急劲儿,估计毕业就得结婚,咱们慧慧还小,能应付得了吗?”处对象和结了婚可不一样。两家人过成了一家,磨合是必然的。亲戚之间的关系也会复杂很多。 李奶奶拍拍钟晓兰的手:“这点我倒是放心。他们家亲戚少,本地的就有数的这几个,大霞虽然炮筒子似的,但也是个讲理的人。而且,她们两口子还正经得个十来年退休呢,咱慧慧和斌子在江辽过她们的,两边就是逢年过节的聚聚,应该也没啥大矛盾。” 李爱党说:“你们想这些个也太远了吧?慧慧才大三,还一年半毕业呢——再说,就算结婚了能咋地?我就不信大霞能欺负她,大霞啥人,我还不知道吗?” 钟晓兰看李爱国:“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爱国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担心这些有道理,但也不能光看人家家里人的性情。慧慧是和斌子一起过日子。我觉得斌子能护住她。”如果男人有主见,家里自然不会出大矛盾,其它的鸡毛蒜皮,都是日常过日子的,谁家都避免不了。 李爱国都这么说,那就是对王宏斌相当满意了,本来也是,如果不满意,完全可以不来清远。钟晓兰想明白这点,就瞪了他一眼:“在家也不说一声,这么急慌慌地,显得咱们也太不庄重了。”会亲家是大事儿,怎么说也得收拾的像样儿点儿吧? “别那么紧张,就两家人一起吃顿饭,把孩子的关系过个明路就完了。弄那么正式干啥?”李爱国很不以为然。 “见面礼,总得给人家备下吧?” “哦,”李爱国转头问李奶奶,“当年给我姐夫备的啥?” 李奶奶想了半天:“没啥啊,我们那时候,就大伙儿一块儿吃顿饭,说说彩礼嫁妆之类的,就完了。倒是你姐夫家,给你姐一条金项链。”扭头问李爱党,“对吧?” 李爱党点点头,说:“我们那时候都那样,现在可不行了,家家独生子,一家一个,听说见面礼是双方面都给的。” 钟晓兰就埋怨李爱国:“你说咋办吧?” 李爱国无所谓:“以后再说呗,他们就在江辽,机会多着呢。” 李爱党也说:“反正现准备也不赶趟了,以后再说吧。大霞不是个挑理的人。” 钟晓兰不说话了,对斌子她也是喜欢的,但他家里的人,她就不熟悉了。既然大家都说无所谓,也只能无所谓了——以后再说吧,就像李爱国说的,反正他们会在江辽,还有机会。 可怜天下父母心。家里人为李慧的未来精打细算的时候,李慧正没心没肺地和王宏斌在镇上玩儿呢。两家人一直等到下午五点也没见这俩孩子的影子,还是李奶奶说了:“别等他们了,这个点儿,就算回来肯定也吃过了。” 崔金霞恨得牙痒痒——李慧还可以说不知道,王宏斌她可是一早晨就抵搂着耳朵嘱咐了的,这会儿把人家姑娘拐带出去了,这么大事儿都不回来,给未来老丈人一家得留个啥印象啊? 其实这点崔金霞多虑了,李爱国他们还真没想这些。对斌子他们都熟悉的很,尤其是钟晓兰,说白了就是来看看王大山和崔金霞的,这毕竟是李慧未来的公婆,性情怎么样是相当重要的。聊了大半个下午,又一起吃了顿饭,这时候钟晓兰才真正放下心来。这两口子人不错。就像李爱党说的,肯定不是能欺负慧慧的人家。钟晓兰这一满意,就满心欢喜地帮着收拾起碗筷来,崔金霞哪里肯让她动手,两个人挣讲了一阵,还是李爱党说行了,都不是外人,一起干吧,完了好说话。就这么着,三个人一起都进了厨房。 李奶奶和崔爷爷逗着李睿玩儿,崔爷爷让李睿改口跟他叫姥爷,李睿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奶奶。 崔爷爷问:“知道为啥要跟我叫姥爷不?” 李睿撇撇嘴:“不就是因为我姐和斌子哥处对象了吗?”一顿饭就说这个,他早听明白了。 崔爷爷乐了:“哎?小东西挺机灵的!那你知道啥叫处对象?” 李奶奶赶紧说:“你这没正事儿呢,别乱逗孩子啊~” 李睿却说:“我怎么不知道,就是俩人拉手亲嘴呗。” “你这孩子,瞎说啥呢?!”李奶奶惊着了。 “我才没瞎说,我们班就有处对象的,就是那样。”李睿理直气壮地说。再说,电视里也演了,动画片里也有,自己可没看错。 李奶奶要叹气了,这什么孩子啊……崔爷爷却哈哈大笑起来。 王大山和李爱国坐在客厅里喝茶。王大山一个劲儿地给李爱国让烟。他是真有点儿心虚——那兔崽子拐带人慧慧出去到现在还不回来,关键是人跑了的时候还是他打的掩护。 李爱国乐了:“大山,咱俩还用这个,你别让了,以后咱只能越处越近,你这咋还越整越外道了呢?” 王大山叹口气:“我这不是怕你多心吗?谁知道那混小子到现在还不回来!” 李爱国给王大山倒上茶:“年轻人,让他们玩儿去吧,就咱们两家这关系,又不是不认识,我有什么好多心的。斌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慧慧跟他一起,我放心。” 王大山听了,点点头,郑重地说:“爱国,别的我也不说了,还是那句话,我们家你也知道,将来绝对不让慧慧受委屈。” 李爱国爽朗一笑,说:“我知道。” 崔金霞李爱党她们收拾完,大家又一起聊了会儿,李爱国就提出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崔金霞把一个红包给钟晓兰,言明了是给李慧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斌子奶奶给我的,也算是咱们家老辈上传下来的了,就是这么个意思!” 钟晓兰收下了,有点儿不好意思:“你看我们……也没给斌子准备什么,等将来一定补上。” 崔金霞乐呵呵地摆手:“慧慧都给他了,他还要啥见面礼呀?” 钟晓兰有点儿接不上话来。 李爱党给了崔金霞一撇子:“这还没给呢啊——你先别急着往你们家哗啦。” 崔金霞说:“哎呀,那不是早晚的事儿嘛!那么较真干啥~” 李爱党乐了:“行了,我们回去了,就这几步,你也不用送,回去吧。” 等李奶奶她们走了,崔金霞回到屋里,越想越高兴,美滋滋地拉着王大山盘算结婚的事儿。盘算盘算又叹起气来:要是慧慧再大点儿就好了,就算毕业就结婚,那也是后年的事儿呢!这婚礼,最少还要等两年。但想到等的是从小就懂事的慧慧,想到慧慧温柔贤惠的生母,宽厚质朴的后母,还有李奶奶家这么多年的好家风,这种人家出来的孩子,就算再等几年也是值得的,况且后年王宏斌也还不到 重生之犯错第18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到三十,不算太大,啥啥也不耽误……于是就又高兴起来。 李慧给自己做好“不知情”的心理建设,回到李奶奶家。一进门就发现大家都在客厅坐着呢。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李慧瞪大眼睛,一脸惊奇。 李爱党喷地笑了。 李爱国先打发李睿回屋看连环画去,等李睿进了屋,关了门,他转过来,上下打量起李慧,好半天,问:“干啥去了?” 呃……“我和宏斌哥玩儿去了。”还是有点儿心虚。 李爱国接着问:“知道我们今天为啥过来地不?” 李慧猛摇头。 “你崔爷爷家请吃饭,硬让我们来的。”钟晓兰一点儿笑容没有,“饭桌上我们可是听了个大新闻:他们一口咬定你和斌子处对象呢,据说连结婚的日子都挑好了。” “啥?”处对象是真的,挑日子——太夸张了吧? “我们也不相信,当时就给否了。我说我们不知道信儿,肯定是弄错了,结果人家言之凿凿的。你爸都跟人拍桌子了,说了,要是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敢不跟家里商量,就打断你的腿!我也说你一直懂事儿,不可能瞒着家里——我们说的没错吧?” 李慧绷不住了,脸色发白。 “你和斌子到底怎么回事?给人家说清楚喽,别耽误人家找对象。” “爸……”李慧问李爱国,“你真跟王叔吵起来了?” 李爱国反问她:“你说呢?” 李慧咬着嘴唇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李爱国。 李奶奶心疼了:“大宝子,别听他们地,他们吓唬你呢~没吵吵,挺好的!” 李慧狐疑地看看屋里人的脸色。 李爱党赶紧打圆场:“行了,差不多得了!都别绷着了,不就是孩子处对象没跟你们说吗?也不是慧慧不想说,都怨大霞太心急了,让我们慧慧没来得及说,”扭头问钟晓兰,“是吧?” 钟晓兰叹口气:“这是小事儿吗?自己家的闺女都要跟人跑了,我们当父母的还不知道呢——有这样的嘛?” 李慧也放下心来,这一放心,不知怎么地,倒有点儿委屈了,又委屈又心虚,低着头站在客厅地当间儿不吱声。 李爱国招招手,把李慧叫到身边坐下,问:“慧慧,你长大了,处对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什么不跟家里说?” 李慧实话实说:“我没想瞒着。宏斌哥才回来,我原本打算明天和他一起回家,当面告诉你们的。”想了想,补充,“我寻思着还能给你们个惊喜呢。” 钟晓兰又笑又叹气:“你呀,想一出是一出,你这边还憋着,人那边都打算会亲家了,你说,要是我们真就当一次普通的聚餐过来了,结果人家那边提出你俩的事儿,我们没头没脑的,怎么办吧?” 呃……李慧小声分辩:“我没憋着啊,有宏斌哥呢,他说我爸知道了。” 钟晓兰被噎得一愣,然后就开始叹气:“让我怎么说呢?你也太信得着他了。他说过了又怎么样?你没当面跟我们说过,我们哪知道你的态度?再说,你就不怕我们不同意?或者他一个照应不到,我们两家真较上劲?” 李慧摇摇头:“不可能,我爸要是不同意,你们就不会过来了。既然都同意,那又有什么可较劲的?” 李爱国也给气乐了:“你倒是打的好算盘!我们敢不同意吗?就你这样的,得亏这是斌子,要换个人,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呢!” 钟晓兰拍拍她的腿,慢慢地说:“以后办事儿可别这么一根筋了,知道不?你说的这些‘不可能’都是‘想当然’。凡事不能想当然,你认定了的事情别人未必也这么看,你明白不?我们就是借这个事情告诉你这个道理。以后无论什么事儿,都早点儿跟家里说,我和你爸至不济也能给你把把关,你懂不?” 李慧抬眼看看李爱国和钟晓兰,认真地点点头,说:“我懂,你们放心。”这辈子除了王宏斌,我不会对任何人交付我毫无保留的信任。 “行了,还没完了?”李奶奶不乐意了,“慧慧也说了,没想瞒着家里,这都怪大霞,急三火四的,还有你们也是,要是真不知道就别来——是你们这帮大人打乱了我们大宝子的计划,现在倒埋怨上我们了——有你们这样的嘛?” 李爱党深以为然:“就是,明明是你们这帮大人着急,尤其是你!”李爱党一指李爱国,“我们这帮人里,就你知道怎么回事,有本事你倒是装不知道啊,还不是你一口答应过来的。” 李爱国笑了:“亲家提出来见见,咱们怎么能推了?要是让人家以为咱们对斌子有什么想法,那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李爱党一拍手:“你看,还是你自己相中人家斌子了吧?别不承认!” “我怎么不承认了?要是看不中他,早两年我就收拾他了!”李爱国摸摸李慧的脑袋,叹口气,“就是慧慧啊,对我这个当爸爸的信任度不高啊,处个对象都能瞒我好几年……” “爸……”李慧说,“我真不是瞒着你们——关键是也没人问我呀!” 钟晓兰笑了:“我倒是想问来着,我跟你爸也说过,不知道慧慧在大学处没处对象,结果你爸可好,说不用着急,先看看,也别打听,孩子想说的时候就说了——”说到这儿,钟晓兰转头,“老李,我才想明白,你这话就是搪我呢!你早知道你不跟我说?这么说来,我在你这里信任度也不高啊!” “哎?怎么炮口调我这头来了?”李爱国把话题拉回来,“慧慧,我们会亲家你还跑出去玩儿,回来还敢装不知道,只是你这演技也太差了,两句话就把你诈出来了。” 李慧说:“那不是你们太英明了吗?” “行了,别给我们带高帽子了!说说,出去玩儿谁的主意?肯定是那小子,是不?” 李慧还没想好怎么接话,李爱国就接着说:“他叫你去你就去,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你这心也够大的了!直接把我撂干儿(方言,放任不管的意思)了,是不是就仗着有你宏斌哥?以后都不用老爸罩着了?” 李慧这回反应很快,赶紧说:“哪儿能呢?要是哪天我受委屈了还得找老爸,老爸才是永远的靠山呐~” 李爱国一瞪眼:“啥?那小子敢让你受委屈?那你还是赶紧的和他划清界限吧,明天我就跟他们家说去!” 李慧明知道李爱国是调侃她,却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大家一听,就都笑了。 李爱国叹气:“女生外向啊!” 屋里人笑得更厉害了,李慧红了脸。 第46章; 过完这个周末之后,王宏斌就去单位报到了。单位的程序很明确,直接给他扔下面一个县的电站去蹲点儿了。对这个安排王宏斌早有心理准备,很自然的就接受了。倒是李慧有点儿舍不得。那个县虽然也不远,但如果周末排到值班的话也是回不来的。说起来巧得很,王宏斌去那个县,就是头几年李爱国下派去的县。没想到李爱国刚调回来没多久,王宏斌又过去了。江辽下属那么多县,居然就这么巧,李慧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老爸和未来老公都奋斗过的地方到底是个啥样子了。 时间很快进了十一月。十一月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锦苑的房子终于下来了;一个是董天阳回来了。 董天阳回来那天,王宏斌特意和别人换了班,弄出两天休息,本来还想着接接机之类的,结果完全白费蜡——人董天阳是作为投资代表飞过来的,由市里统一招待。 王宏斌看着报纸上董天阳的照片皱眉:“慧慧,你来认认,这个真是董天阳?” 李慧伸过脑袋和他头并头地靠在一起看,看了半天也迷惑了:“倒是像阳哥,但……怎么戴眼镜了呢?”记得阳哥也不近视啊。 “靠,不管他!没人性的东西!”王宏斌把有董天阳照片的报纸塞到屁股底下,直接当了坐垫。 “你干嘛啊?”李慧瞪大眼睛。 “咋啦?当面我就直接揍他了——还投资代表,太能装了~” 李慧颠颠拿来块儿泡沫垫:“把这个铺上,光坐报纸多凉!” 王宏斌乐了,从善如流地把泡沫垫压到董天阳占了小半个版面的人物专访照上,一屁股坐下。 他们打量着刚到手的新房,这是个九十多平米的两居室。李慧当初定了六套房,两套一百多平米的门面,住宅除了这套,剩下的三套都是六十多平米的小两室。李慧跟王宏斌商量过了,九十多平的自己留着住,六十多平的好租也好卖,具体怎么处置到时候再说。 “哥,朝南这间做卧室,朝北这间呢?做客房还是做书房啊?”李慧站在北卧室的门口,回头问王宏斌。 王宏斌说:“做书房。但书房也得弄张床,万一来个人啥的,有地方安排。” “哦。”李慧一边儿答应着,一边儿在脑子里规划设计装修。北卧室的窗户有点儿小,可以用明亮一些的墙纸,窗帘也用浅色,看起来就会亮堂很多……正想着,忽然被王宏斌从背后抱住了,李慧自然地靠到他怀里,然后就皱了下鼻子笑了。这个坏蛋,手放得太是地方了。 “慧慧,只安排一个卧室,打算跟哥睡一张床啊?”王宏斌贴着李慧的耳朵说。 李慧觉得耳朵痒痒的,有点儿发热,缩了下脖子,让耳朵离他远点儿,笑:“我住校,谁和你睡一张床~” “你说谁和我睡?嗯?”王宏斌不依不饶地对李慧的耳朵吹气儿,咬了一下她的耳廓,“说说,哥好去找……” “哥……”李慧声音有点儿发颤。王宏斌的手已经顺着衣服下摆伸了进来,在她的腰上打了个转儿,移到了上面。 “乖,告诉哥~”王宏斌含住李慧的耳垂含糊地说。 “……”李慧隔着衣服按住王宏斌的手。王宏斌一使劲,收紧手臂,把她整个人扣在怀里,手指动了动,感觉手上的柔软弹性,指缝夹到一颗小粒,轻笑一声,放开她的耳垂,亲到她的脖子上。 李慧只觉得腰软,抑制不住的“嗯~”了一声。 王宏斌在她锁骨附近留了个草莓,刚想再种一颗,忽然从他身上发出了一阵单调的铃音。 王宏斌一愣,一只手从裤袋里摸出个电话,李慧红着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背过身整理衣服。 “喂?”王宏斌伸手抚上她柔白的后颈,李慧抓住他的手,咬了一下。 “不在!”他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谁呀?”李慧好奇地问。这个电话是燕启辉给王宏斌的,据说是沿海的朋友弄来的水货,纯英文版,没有一个汉字,燕启辉用这个不方便,就给了王宏斌。英文版没有汉字输入,也就没有来电显示,听王宏斌那口气,明显就是气人呢。 “一个二货!” 正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喂?……靠的你不是忙吗?不是专团接待吗?……” 李慧无声乐了,不用问了,电话那头肯定是董天阳。 王宏斌说了一会儿,把电话放下,掐掐李慧晕红的脸,说:“你阳哥有时间接见咱们了,邀请咱们共进午餐。” “哪儿?” “帝豪银宫!” “啊?早说啊~早知道不吃零食了!”李慧很哀怨,她刚才还吃了半块巧克力。 “咱能有点儿出息不?”王宏斌挑眉,“一顿午饭算啥?——想着跟他要餐劵,听说银宫的自助不错!” 李慧笑起来,拉过王宏斌的手腕看看时间,问:“那咱们这就走?” “不走。我还没摸够呢!”王宏斌一把搂住李慧的腰,说这种话脸都不带红的。 李慧笑着掰他的手,他亲一下就放开了她。 北方的房子有一点非常好,冬天的暖气很给力。两个人进屋就脱了外衣,衣服没地方放,都堆在铺好的报纸上。李慧从屋角拿过王宏斌的外套,摸一摸,问:“哥,你没有更厚的二棉了?这个可有点儿薄。”虽然现在才入冬,还没下雪,但西伯利亚的寒流已经迫不及待地扑过来了。 “没了,再厚就是羽绒服。”王宏斌一直在西北,一年四季工装,衣服不多。 “那下午咱们去买衣服吧。”李慧把他的衣服拿过来,才去穿自己的外套。 “别折腾了,过几天直接穿羽绒服就行了,再说我也没觉着冷。”王宏斌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咱们这边儿比西北强多了,那边儿这时候早下雪了。” “在西北你爱穿什么穿什么,我看不见也管不着,在家你就得听我的,知道不?”李慧围上围巾,斜眼看他。 王宏斌乐了:“知道了,听你的。” 锦苑现在很多人在装修,大门口直接就有等活儿的出租车,方便了不少。两个人到帝豪的时候将近十二点了,银宫大堂里也没多少空桌。 迎宾小姐笑意盈盈地问他们几位?有没有预定?王宏斌正想说找人,一转头就看到了董天阳。 董天阳正从电梯里往外走,身后跟了好几个人。他穿着很整齐,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边走,一边微微侧脸听旁边的人说话,抬眼看到王宏斌,立刻摆手制止了说话的人,回头交代一句,就快步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董天阳过来就给了王宏斌的肩膀一拳。 “我们也才来,寻思先找找,找不着再打电话。”王宏斌看看他身后的人,“这么忙?” 董天阳摇摇头:“且得走几天形式呢,现在忙啥?!”歪头看李慧,皱眉认了半响,问,“这是慧慧?”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刻笑了,“小圆宝儿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就伸手去掐李慧的脸。 王宏斌“啪”地把他的手打下来:“毛病啊你。” 李慧笑眯眯地打招呼:“阳哥,我们来吃大户了~” 董天阳眼神逡巡地在他们之间转了个圈儿,舔着牙笑了,贴着王宏斌耳朵说了句什么,被王宏斌照肚子给了一拳。 董天阳一阵闷笑,然后招手叫过助理来,问:“订的哪儿?” 助理跟迎宾确定了一下,迎宾马上叫过服务员,站在一边等着给他们带路。 “你告诉他们直接散了,下午自由活动,。”临走之前,董天阳吩咐。 助理答应一声,提醒:“阳总,晚上还有接风宴。” 董天阳点点头,说:“我有数。” 十年没见了。 十年很短,十年也很长。天各一方的时候,没觉出它的悠远,及到再见面时才各自唏嘘。十年,把李慧从胖嘟嘟的小女孩变成了大学生,把王宏斌从踌躇满志的学子变成了后备干部。把董天阳从磊落豪放的兵哥哥变成了年轻企业家。 各人眼里,彼此的变化是那么明显,即使王宏斌和董天阳一直有联系,还是忍不住感慨了半天。 考虑到晚上市里还安排了接风宴,中午他们没喝白酒,只要了啤酒。就这样,两个人也喝的兴致高昂。 李慧早吃饱了,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董天阳,很难把他和在酒店门口那个斯文有礼、风度翩翩的年轻企业家联系在一起。 此时的他早脱掉外套,挽着袖子,领带拉下来松松的挂在领口,衬衫的扣子解到第三颗,露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和一枚圆圈形状的吊坠,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只在每次倒酒夹菜的空隙里,微微一荡。 “斌子,我他妈想死这边儿了!”董天阳忽然站起来,端着酒杯晃荡到窗口,“哗~”地拉开窗帘,打量外面的风景。 “嗯,那就回来,别走了。” “不走了!打死也不走了!”董天阳研究一下,拉开窗户,冬月的寒风猛的灌进来,打在他的胸口上,竟有一种莫名的激爽。 “哎——我回家了!”他忽然对着窗外喊,喊完抚着胸口,小声嘟囔一句。 李慧赶紧过去,把他从风口拉回来,关好窗户埋怨:“阳哥,你不感冒难受是不?” 王宏斌也叹了口气,看着董天阳说:“别疯了。” 董天阳嘿嘿一笑,垂下眼睛:“不疯了,再也不疯了!”随手启开两瓶酒,分给王宏斌一个,“也就跟你这儿这么样,回头到了外面,咱还是人模狗样的社会精英。” 王宏斌点头承认:“别说,你装的挺像。刚看报纸的时候我和慧慧研究半天,那照片真不像你。”伸手把酒接过来,自己满上。 董天阳一挑眉:“是吧?必须能装!我这算啥呀,你没看在南方呢,一打招呼开口全都港台腔:‘雷吼哇,雷还爱宾都哇~’,酒桌上一喝多,各地国骂!” 李慧喷地笑出来,问:“阳哥,包不包括你自己啊?” 董天阳摇摇头:“这个真不包括,你阳哥长不出那舌头,只能说普通话。” 李慧不信:“你光说普通话?要是有人说听不懂怎么办?” “敢不懂!”董天阳放下酒杯,“真有跟我装糊涂的我就问他:‘新闻联播能听懂不?’。谁敢说不懂那就真是装大发了,这样的必须弄死!”说着,做了个按蚂蚁的动作,手指头还特意捻了捻。 王宏斌正喝酒,看董天阳小孩儿似的动作,手上就是一哆嗦,一口酒差点儿没喷了,酒杯一歪,就有酒洒到了手上。 “哥你笨死啦!”李慧赶紧拿纸巾给他,发现他衣服上也迸上了一点儿,便直接帮他擦了。 “嗯?”董天阳忽然向前倾身,盯着李慧的领口看,然后又坐回来,对王宏斌摇头:“斌子,你太禽兽了!” 王宏斌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李慧正低头给他擦衣服,衣领拉低了,露出脖子上的草莓。 王宏斌抬手搂住李慧的腰,挑眉看着董天阳:“话真多你!” 董天阳叹口气,摸摸鼻子,上下打量李慧,好半天感慨一句:“小圆宝儿长大了……” “十年了,能不长大吗?”王宏斌握住李慧的手,让她别忙了。 董天阳说,“上次见着她还是我当兵探亲那回——那时候慧慧也就这么大吧?”说着,用手比了个高度,问李慧,“是吧?” 李慧翻了他一眼,笑了:“阳哥,按你比量那高度,我顶多六岁,那时候我十岁。” 董天阳点头:“哦……对!是十岁来着,我记着呢——都知道找婆家了嘛!”紧接着想起那次怕王宏斌出去“开荤”,李慧急得从炕上掉下来的事儿,他收了笑,神神秘秘地凑近了问李慧,“来,偷摸告诉哥,你宏斌哥开荤了没?” “董天阳你去死!”李慧的脸瞬间红了,抓起一盒纸巾扔董天阳。 董天阳笑得前仰后合地,躲纸巾盒的动作幅度有点儿大,王宏斌看准了对着凳子就是一脚,董天阳“哎哎哎~”地倒在地上。 地上都是地毯,没多疼,但董天阳就是不起来。 “不行了不行了,胳膊折了!” 王宏斌给李慧叉了块苹果。 李慧说真挺好吃的啊~又脆又甜~ “喂!再不管我我就挂了!” 李慧回手给王宏斌倒杯茶:“哥,喝点水,一会儿咱还逛街去呢,你没喝多吧?” 王宏斌说:“哪能这点儿酒就把哥放倒了,放心,耽误不了事儿……” …… 董天阳彻底没动静了。 “喂,起来把单买喽!”王宏斌绕过去,踹董天阳。 董天阳一动不动。 “哥,阳哥他不是真挂了吧?” “不好说——你说要是真挂了怎么办?”王宏斌用脚扒拉扒拉董天阳。 李慧沉吟一会儿:“鞭尸吧,鞭到诈尸为止……” “王宏斌,你们两个太恶毒了!”董天阳跳起来一把勒住王宏斌的脖子,一个腿拌放倒他。两个人闹成一团。 李慧躲到沙发边上,无限欢乐地欣赏了一场真人版的兄弟反目。 第47章 午夜的礼物; 天灰铅铅的,阴的很重,似乎是要下雪的样子。李慧看看窗外的天色,低下头接着算账。 不算不行,每个月四千多的还款额度可不是小数目。锦苑那两套门市没那么快租得出去,估计要等过了年,锦苑总体的入住率上来了才会有人来打听。自己要住的房子得装修,那三套小两居也要稍微收拾一下才租得出去。虽然王宏斌涨了工资又发了煤火费,但李慧算来算去还是觉得捉襟见肘。除了给装修公司的一万订金外,她手里只剩两万块钱。好在这时候人工费还不贵,估计装修公司的尾款也就在一万上下,那剩下的一万块钱既要买家具又要买家电,真是怎么算怎么不够用。 床、衣柜、沙发、餐桌、电视、冰箱、洗衣机……李慧在本子上一样一样列举出要买的东西,然后给这些东西排了个购买的主次次序。冰箱和洗衣机可以拖后,床和餐桌一定要有,还有床上用品和厨房用品,李慧想了想,又从生活费里挪出二百。虽然这两百解决不了大问题,但至少够买一套窗帘了。装修公司的进度很快,如果再把东西置办齐,年底就能入住了。想着要有自己的家了,李慧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装修公司是燕启辉给联系的。最开始是李慧和王宏斌商量出个大调子后,完全交给设计师自由发挥的。只是图纸一出来,李慧就皱了眉。她真是有点儿看不过眼,干脆自己操刀,大刀阔斧的修改起来。最后出来的效果图,比原先简洁很多,几乎把所有复杂的造型都去掉了。设计师不太高兴,认为这么装修出来太糙,甚至直接言明,要省钱也不该是这么个省法。 有燕启辉的关系在,装修没操多少心。既不用担心工程质量,也不用担心工期。入冬本来就是装修旺季,这时候不用说别的,有钱都不一定能找到干活的人。但昨天她去看了一下,除了灯具没到位,其它都在扫尾了。那个设计师是全程跟着施工的,这时候看到李慧就挑起了大拇指。李慧的图纸虽然怎么看怎么“粗陋”,做出来的效果却又怎么看怎么舒服。 李慧对这个效果并不意外。不管怎么说,上辈子她也算给顶级的室内设计师做过三年助理,如果真一点儿本事学不到,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可惜设计她行,讲价她就不会了。上周末她已经跑过一次家具城,稍微看得上的床就要三千以上,明知道这个价钱有水分,但就愣是一分钱讲不下来!要是按照上次看的市场价做预算,估计连最基本的都购置不过来。 不行,得找个高手跟我去砍价!李慧恨恨地想。随即又叹了口气,要是陈舒乔在就好了。 她正绞尽脑汁一分钱一分钱地掰着算账,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李慧,齐钱了~”支书把临时装钱的纸盒子放到李慧的桌子上,乐呵呵地看着她。 “啊?”现在一听收钱两个字李慧就脑袋疼,“啥钱啊?多少?” “每人三十,后天圣诞舞会的钱!” 后天……圣诞舞会…… “……我不去行不?”要说李慧以前是不会起这个刺的,几十块钱的事儿,让交就交,去不去的无所谓。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让她出这个钱她就相当肉疼了。 “为啥不去啊?你没看海报吗?你们女生有奖品的,保准亏不着~”支书不以为然。 海报李慧看见了,很精美。特别注明了女生到场既有惊喜礼品赠送。除此之外还做了许多噱头,比如浪漫牵手、现场告白之类的互动环节,可谓处心积虑、声势浩大。但…… “我生活费就剩不到两百了。”李慧直接说。还有半个月放假,就算吃食堂这个钱都很紧。 “啊?”支书看着李慧,抓抓头。 “你过来,我替她出。”教室前面忽然有人说。 李慧和支书都是一愣,一起往前看。 程飞宇靠在书桌上,正从钱夹里往外掏钱。 “呦厚~英雄救美啊!”支书乐了。在学校这种事儿不算稀奇,一般处对象的两个人参加舞会,都是男的出钱。 班里的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了一下,之后就哄笑起来。 “老班,你可以啊!” “啥时候锁定的目标,真人不露相啊~” …… 支书哈哈一笑转身往前走,却被李慧一把拉住了。 “等会儿!”李慧拉着支书,扫了一眼起哄的同学,对程飞宇说,“谢谢你,这钱我自己交。” 程飞宇皱眉:“别逞强,你不是生活费不够了吗?” 李慧没答话,径自从书桌堂里摸出钱夹,取了三十放到支书的钱盒子里。礼貌地对程飞宇点了下头,表示感谢,然后坐下来扯过课本看书。 教室里渐渐安静了。支书看看李慧,又看看程飞宇,摸摸鼻子去收下一桌。 程飞宇站在教室中间看着李慧,手里的钱捏的变了形。 程飞宇人缘不错,此时班里的同学就都默默噤了声。大家谁也不抬头,假装没看着。但这种静却分外尴尬。最后连支书收钱都不吱声了,交钱的也不墨迹,只要支书走过去,就直接把钱放盒子里。 程飞宇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教室。 李慧一动不动地看书。又坐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往外走。 她一出门,就听见教室里议论起来,微微一顿,加快脚步,出了教学楼。 天上零星地飘下点儿雪花来,还不到四点,却阴的像黄昏。 李慧心里有点儿烦,刚才教室里程飞宇的做法让她很恼火。真不明白他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出,无论是不是善意的,都让人很下不来台。在路上疾走了一会儿,才渐渐缓过劲来。 路过文化活动中心的时候,学生会的同学正在广场上装饰圣诞树。李慧慢慢停下脚,站在一边儿看着。大家挂好装饰灯后,又逐一测试电源。一闪一闪的彩灯成串的亮起来,最上面一颗星星格外漂亮。 “哎!字的灯不亮!”检查灯光的女生喊。 “哪个?” “iloveyou的那个!” “哪个?” “iloveyou!” “哦,iloveyoutoo~”字母的灯闪闪亮起来。 “混蛋啊!”女生笑骂。 笑闹声连成片,肆无忌惮地泼洒出来。 李慧仰起头,雪花一点一点地落到脸上。她想王宏斌了。 尽管老师整天耳提面命地警告大家马上要考试了,谁都不准缺课,但圣诞这几天不逃课的还是寥寥无几。李慧逃的很彻底,二十三号,也就是第二天的上午她就离开了学校,坐上了去往某县的郊线车。 到电站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午休,李慧在门卫处说明情况。门卫给里面打了电话。李慧登记后就站在门口,等着王宏斌来接。 没一会儿,王宏斌就出来了。 李慧见到他就扑到他的怀里,使劲搂住他的腰。 王宏斌一愣,马上问:“咋了?” “想你了。”李慧闷闷地说。 “就这?” “……嗯。”半个月没见他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王宏斌在西北的时候,他们动辄几年见不到一面,现在经常见面,每天还通电话,晚上他还会给她的寻呼机留言,但,却让她更加想念他了。触手可及和遥不可期,总是前者更让人迫不及待吧? 在李慧身后,门卫挤眉弄眼地朝王宏斌笑,双手握拳相对,弯着大拇指动了动。 王宏斌和门卫打了个招呼,拍拍李慧,握住她的手,说:“走吧,上哥宿舍待会儿。” 电力系统的宿舍的确像王宏斌说的,和宾馆也差不多少。双人间空间很大,有独立卫生间和阳台,一人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其中一面墙上,还挂着一把吉他。 “你同屋的还弹吉他呢?”李慧打量着屋子,问。 “嗯,弹得挺好。”王宏斌帮李慧把大衣围巾都放好,坐到床上对李慧招手。 李慧被他拉到怀里,坐到他腿上。 “跟哥说说,出什么事了?” “没。就是想你了。” 王宏斌一笑:“那咱们换个问法:谁惹你不高兴了?” 李慧不吱声了。 “嗯?” “你两个星期没回去了。”李慧闷闷地开口。 “嗯。” “这个星期也不打算回去是不是?” “嗯。” “我要是不来你都不想我。” 王宏斌摇摇头:“这个罪名有点儿大!” “大什么大!”李慧双手掐上他的脸,使劲往两边抻,“你就是没想我!” 王宏斌抓住她的手,扣在掌心里,轻轻捏着:“慧慧,谁欺负你了?” “就是你!你老也不回去,老也不回去,弄得好像我没人要了似的~” “谁说你没人要了?” “……谁也没说,我自己这么感觉的。” 王宏斌把李慧抱在怀里,轻轻晃着:“乖,哥年底比较忙,等忙完这段儿就好了。上次开会我们领导说了,估计过年之前我就能调回去。到时候哥天天陪着你,好不?” 李慧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点头。好几年都过来了,怎么最后这两个月,就绷不住了呢?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忍着,可还是觉得委屈,委屈的想哭。 “哥……”李慧吻上王宏斌,含着他的嘴唇吸允。 王宏斌并没有夺回主动权,就那么任她亲着。 “慧慧,”等李慧离开他的时候,王宏斌说,“给哥吧。” 第48章 王宏斌叫了外卖,和李慧吃完饭后又聊了会儿天。早过了下午上班的时间,王宏斌却并不着急,他让李慧睡一觉,自己拿了个小册子坐在一边儿看。 李慧觉得很累,但精神却又很亢奋。闭了好几次眼睛,又都忍不住睁开。 “哥,你看什么呢?” “我们年底内部考核,要背的规章制度。” “嗯?我看看?”李慧支起身子看他的材料。 王宏斌配合地半躺下来,揽着她一起看。 李慧看了两眼,狐疑地看看王宏斌,又接着看。翻了一页,终于忍不住问:“哥,你要背的就是这个?” “嗯。” “严谨在工作时间打麻将?”李慧指着其中一条,问。这需要规定吗?需要郑重其事地印到员工手册里吗? “嗯,被抓住了第一次警告,第二次通报批评,第三次扣除当月奖金。” 李慧觉得自己是火星来的,地球语言不能了。 “……我觉得你们单位领导太不容易了。”看着后面还有一长串的严谨,诸如严谨在工作时间看与工作无关的书、严谨干私活等等,李慧感慨。这原来得是多混乱的工作环境,才能让这些条例事无巨细地出现在册子上啊! 王宏斌把手册收起来:“再看一会儿你更精神了。”说着起身下床,给李慧掖掖被角,“我去办公室看看,你睡一觉,晚上咱们出去吃。” 李慧答应一声,枕着胳膊看他换衣服。电力的工装质量很好,穿在身上也很精神。他弯腰换鞋的时候,弓着的腰背显得很有张力,不知怎么,就让她想到他刚在那啥时候的样子,于是她偷偷地笑了。 王宏斌亲了她一下,又嘱咐她好好睡觉,才去上班。 他走了之后,李慧翻来覆去折腾半天,还是睡不着。把脸埋在被子里,被子上有他的味道。心里一阵甜蜜,一阵羞涩,隐隐的,又有点儿慌乱,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觉得亲密美好。有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感和归属感,又有包裹着一个甜蜜秘密的窃喜。种种滋味莫名,复杂难言。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王宏斌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台灯橙黄的光晕笼在他身上,暖暖的。 李慧一动,他就回过头来,见她醒了,放下笔走过来,摸摸李慧的脸:“懒丫头,醒了就起来吧。” 李慧抓住他的手,蹭了蹭,问:“几点了?” “六点半。” “哥……” “嗯?” “我觉得真好……”睁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只觉安宁幸福。 王宏斌轻轻地笑了,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搂在怀里,说:“我也是。” 李慧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静静地靠了一会儿,才起床。 出门的时候李慧才发现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容地飘落下来,没有风,一点儿都不冷。小镇并不繁华热闹,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行走了。电站在小镇的头上,离那条唯一的商业街有点儿距离。单排的路灯连接着那个灯火阑珊的所在,雪影里像梦境般迷离美好。 王宏斌把李慧的手握在掌心,拉长衣袖包裹住。一边儿走一边儿问李慧想吃什么。 李慧说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虽然她已经吃了半个月的食堂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并没有大吃一顿的欲望。只觉得心里装的满满的,一点儿没有饿的感觉。 最后还是王宏斌拿主意吃的烤肉。嫩嫩的肥牛被鲜脆的生菜叶包裹着,第一口就让李慧食欲大开。 王宏斌同屋轮的是大休,得元旦之后回来。李慧就在这里住了三天,二十六号才回江辽。白天她就窝在他的宿舍里看书,等他下班了就一起吃饭。天不冷的时候也出去逛逛,小镇上有个投影录像厅,有一天晚上放大话西游,两个人还去看了场录像。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李慧忽然恍惚了,回来的路上,她第一次问:哥,你爱我吗?爱我什么? 王宏斌把她揽到怀里亲了一口,说:竟说傻话。然后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李慧以为她不会得到答案了,王宏斌却说:哥有一半是为你活着的。 李慧眼眶一热,微微的笑了。我也是呢,她想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回到江辽后,没过几天就放了寒假。李慧乐得回家吃李爱国,倒是省了不少生活费。说实话,她两辈子加一起也没这么省钱过。那真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所以当李慧接到电话说陈舒乔回来了的时候,立刻激动的泪流满面了。 “慧慧!”陈舒乔离老远对李慧招手,鹅黄|色的短款羽绒服,白色的长围巾,在人群里相当显眼。 “你总算回来了!”李慧跑过来,抱住陈舒乔,夸张地叫。 “呵呵~想我了吧?我不在身边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陈舒乔得意地扬起下巴,拍拍李慧。 “嗯,知道你的重要性了——一会儿陪我去家具城吧,我一定要把那张床买回来!” “啥?”陈舒乔歪头看着李慧,“你买床干啥呀?” “废话!”李慧斜了陈舒乔一眼,“买床当然是为了住了。你个小孩别没事儿啥都打听。吃过饭了吧?吃过了咱就赶紧去,家具城下班可早了。” “那我要说我没吃呢?” “真没吃呢?”李慧四下看看,虽然都已经一点多了,但凭她对陈舒乔的了解,还真是有可能没吃午饭。“我给你买个烤地瓜你边走边吃吧~”她指着路边一个烤地瓜的摊子说。 “……至于那么着急吗?我大冷天的空着肚子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你就招待我吃烤地瓜?” 李慧嘿嘿赔笑:“是呢是呢,都是我不对——咱记账的行不?等我将来请你吃大餐!” 陈舒乔哼一声,整整围巾:“这还差不多——走吧,看看是什么宝贝床,让你这么上心!”说着,正好看见一辆空出租车,立刻招手叫了过来。 “别啊!”李慧赶紧拦着,“咱坐公交呗,又快又省钱!” 陈舒乔一只手已经拉开车门了,听了这话就皱眉看李慧。 李慧站在原地看陈舒乔。 “先上车。”陈舒乔说。 李慧只好跟着上了车 重生之犯错第19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车,跟司机说去家具城。司机挺高兴地答应一声,这个新建的家具城在城边上,算是个大活。 上车陈舒乔就握住李慧的手。车开出好半天,陈舒乔才问:“慧慧,你跟我说,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嗯?李慧说:“没有啊~” “你别糊弄我!” “你啥意思呀?”李慧也糊涂了。 陈舒乔急了:“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家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你看你现在,打个车都舍不得……” “啊!”李慧明白了,然后就笑了,“我没跟你说呢,我和宏斌哥买了套房子,正装修呢,这不是有点儿钱紧吗?能省就省~” “你们买房子了?”陈舒乔瞪大眼睛。 “嗯。都装好了,就差家具了。我相中一张床,那老板特别j诈,发现我是真喜欢,就故意扛价一分钱讲不下来!”李慧反手握住陈舒乔的手,“争取两千八把它拿下来——全靠你了!” 陈舒乔明白了,然后她就幽幽地看李慧。 李慧眨着眼睛看陈舒乔。 最后陈舒乔叹口气:“知道了,我去讲价。” 李慧立刻笑眯了眼:“好好讲,省得多了我请你吃麻辣烫~” “我谢谢你了!” “不客气~” 陈舒乔说到做到,真把价钱讲下来了。李慧站在一边,听陈舒乔这不好那不好的把那床贬得一文不值,等价钱降到两千七百五的时候,都开始犹豫要不要买了。 陈舒乔还想抹个零,老板激了:“实话告诉你我就没这个价卖过!今天就是这个价了,你买就买,不买拉倒,别和我说了。”说完,把她们扔给服务员,自己跑了。 服务员笑眯眯地看着她们,问到底买不买? 陈舒乔问李慧:“想啥呢?掏钱吧!” 李慧犹豫一下,把她拉到一边:“要不咱们再看看?” “看啥呀?你不是早相中了吗?” “那还不是你!说的那么不好!” 陈舒乔呻吟一声,彻底服了:“大姐,我算知道你为啥讲不下来价了——那你的意思我还得跟着老板对着夸呗?那要涨价了咋整捏!” 李慧又围着床看了半天,确定还是自己早先看过的,而不是中途被掉过包以次充好的,才去找服务员开票。家具城是统一管理,可以刷卡消费,购物达到一定额度还可以免费送货。所以李慧开完票并不急着交钱,而是拉着陈舒乔又逛了起来。 两个女孩子在家居用品馆流连的时间最长,都学过艺术,对这些东西自然见解独到。拉拉杂杂又买了一大堆,才去收银台结账。 “不好意思哈,卡机坏了,刷不了卡,你们得用现金结账。”收银员把卡推还给李慧。 “啊?”李慧傻眼了。这都三点多了,家具城四点关门。现在出去找提款机根本不现实,难道这一下午白忙活了? “现金不够吗?那麻烦你让一让,下一个。” “你什么态度啊?”陈舒乔不高兴了。想办法还要个时间吧? 收银员撩起眼皮看了下,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不屑却很明显。这个家具城是去年新建的,里面很多品牌都比较高端。就好像李慧买床,在老家具城,最贵的也不过两千左右,但在这里,人营业员连眼皮都不会撩一下。包里连五千现金都没有,还逛什么家具城! “你……”陈舒乔还要和她理论,被李慧拉住了。李慧看了看收银员的工号,直接去了旁边的经理值班台。 经理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听了李慧的描述,笑眯眯地说:“两位别生气。这个收银员态度不好,是我们管理失职,我代替她道歉。” 李慧说:“我想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来听谁道歉的,是来解决问题的。收银系统是你们商场提供的,说了能刷卡消费我才没带现金。我们逛了一下午,选了这么多东西,结果你们一句刷不了卡就完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协调一下?比如说,你们不是免费送货吗?那我可不可以货到付款?” 经理摇摇头,一脸微笑地看着李慧:“对不起,我们没开展过这样的服务——要不你看这样行不?你这些票子都留着,明天你再来,让营业员照着这个重开一次?其实就是多跑一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李慧和陈舒乔商量了一下,也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陈舒乔安慰李慧,说反正咱们也没事儿,大不了明天再过来一趟呗。可是就在两个人要走的时候,发现那个收银台居然在给别人刷卡了! 李慧和陈舒乔对视一眼,一起走过去。 确实是刷卡消费,用的也确实是刚才“坏了”的卡机。 “你不是说卡机坏了吗?”陈舒乔抱着胳膊问。 收银员不吱声。 李慧“啪~”的把票子拍到收银台上:“给我刷卡!” 收银员说:“刷不了。” “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们找经理去吧。”刚才李慧她们找经理她是看见了的,这时候就讽刺起来。 陈舒乔冷冷一笑:“你不知道是吧?我这就给你找个知道的人!”说着掏出手机,就拨了个号码。 “喂?地税稽查吗?请问王科长在吗?好……王姨,是我!没什么事儿,我要举报!有人偷税漏税,对,不开发票还不让刷卡……我也不知道……我们在新建的这个家具城,对,就是这个,恩,四楼……好,那我等你。”挂了电话,陈舒乔也没挪地方,就那么靠在收银台上,手里的手机一转一转,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收银员。 收银员狐疑地看着她,想了想,探出身子叫经理。值班台和款台不远,胖经理看李慧她们没走已经注意这边了,这时候收银员一叫就走了过来。 收银员低声跟经理说了什么,经理瞟了陈舒乔一眼,问:“你打举报电话了?”脸上最然还挂着笑,但笑容却僵了。 陈舒乔说:“你们收银小姐说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能刷卡我们刷不了,我也不知道,所以找个明白人问问。” “王科长是你……”无论这人是不是真的认识王科长,她手里的手机都很说明问题。那一款的电话他知道,不是一般人消费的起的。 “你说王雅平?”看到经理点头,陈舒乔笑了,“这可说不好。可能她是稽查我是消费者,也可能她是我阿姨我是她外甥女。” 经理很上道,拿起李慧那一摞小票,递给收银员。收银员二话没说就给刷了卡。 李慧和陈舒乔走的时候,经理问:“王科长那边……” 陈舒乔说:“我会跟她说。谢谢你了~” 两个人照着收银小票一家一家走,大件确认送货时间,小件打好包送到大件那边,到时候在家等签收就行了。都忙活完,正好家具城下班。 出了家具城,李慧和陈舒乔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真该给那个收银员点儿教训!什么玩意儿?!要我以前那脾气……惯得她们!” 李慧拉着她的手感慨:“我也没想到你还真忍了,说实话我都准备好跟着你撸胳膊揍人了。” 陈舒乔似笑非笑地瞟李慧一眼:“你当我还那么傻呢?” “不傻不傻,都知道冒充政府官员的亲戚了~” 一句话,两人又大笑起来。她们逛家具城的时候路过公告栏,不经意的扫到了责任人照片。王雅平的工装照实在太抢眼了,当时俩人就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总结说眼神很肃杀,有灭绝师太的范儿。 “走吧,东西也买完了,咱是不是该早个地方吃饭去了?我中午饭可还没吃呢!” “行,你说想吃啥吧!我豁出去了——五十够了吧?” “小样!跟我混吧~咱们吃自助去!”一辆空出租过来,陈舒乔拉着李慧上了车。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四点已经华灯初上。出租车穿梭在城市的车河里,路两边的霓虹灯偶尔照亮陈舒乔的脸。 李慧看着她,微微地笑了。 第49章 吃自助的最高境界是什么?答:扶墙进,扶墙出。 李慧和陈舒乔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超水平发挥,因为她们吃得扶墙走都费劲,只好先在店里坐着。好在帝豪的自助人不多,也没有时间限制,两个人找的又是清净的边角,示意服务员把多余的盘子撤下去,一人一杯咖啡慢慢消化神儿。 “我说,你这么吃没问题吗?”刚才李慧就想问了,从小到大,她就没见陈舒乔这么放开了吃过。 “能有啥问题?顶多回家喝点儿减肥茶呗,没事儿。” “你总这么干?”李慧一愣,“那身体不完了吗?” 陈舒乔摇摇头:“哪能总这么干呢,也就偶尔的。其实身材什么的,我现在也不要求那么苟克了。” “?”李慧没明白。 陈舒乔说:“慧慧,我不想跳舞了。” 李慧有些吃惊,问:“怎么了啊?” “这行的水,太深了……”陈舒乔微微垂下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我有时候在想,其实我妈说的对,真正跳舞搏出头,太难了。” 李慧没接话,半天才说:“跟我说说吧,这几年,你怎么过的?”自从上了大学,陈舒乔就没回过江辽。两个人每次通信或者打电话,她都说她很好。可是,真的很好吗?怎么个好法? “怎么过的?就那么就过来了呗。”陈舒乔靠到软座里,想了想,说:“怎么说呢?你知道我这人有时候挺那什么的,我总觉得自己行,其实到了学校才发现,比我行的有都是。到那地方的,没有混的。我们拼了命的跳舞,有机会就演出,没完没了地走|岤,就为了有一天能走到舞台上,好好表演……那样的日子,怎么说呢?真累,但也真开心。”陈舒乔微微笑了,停了一会儿,又没落地收起笑容,“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 人太多了。前面有经验丰富的学姐,后面有赶上来的学妹,每年都有新面孔,各有各的精彩。平时总一起出去找活儿的同学也不那么一条心了,为了一个小晚会的伴舞都能抢破头。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出位的机会,却是不付出代价根本到不了手的——陈舒乔家条件不错,自打陈舒乔妈妈调到省厅,她的生活费也水涨船高。毫不夸张地说,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都能赶上一些人一年的工资了。但,就这,还是不够。她们演出走|岤的服装、道具都是自己出的,很多表演是义务场,就为去混个脸熟。用她们的行话,叫寻找舞台感觉。陈舒乔以前学过国标,大学转到现代舞,现代舞不像芭蕾之类的曲高和寡,那真是人才济济。随便拉出个唱歌的都能蹦跶两下。要想引人注意,就要在服装道具上下功夫,这样一来,就更费钱了。舞院的同学没办法,拼了命的出去捞钱。为了做三百一天的车模,好几百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穿着泳衣任人挑。那种滋味真是……有一次,某晚到他们学校挑伴舞,其实在那种大型晚会上,伴舞算个啥?可能蹦跶一晚上,脸都不会在镜头上露一下。但,就这,想上吗?可以,一个位置八万!想站到前排?可以,要么多花钱,要么有关系。陈舒乔也想去来着,最后还是没去成。想去的人太多了。不为露脸,就为了排练的时候能被某些人发现,说不定会被谁看对眼,那就是机会了。 陈舒乔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李慧听了也很感慨,虽然她知道走这条路难,但也没想到会难到这种地步。 “其实要是就这些,我也认了。大家面对的都是一样的境地,谁也不比谁强多少。”陈舒乔自嘲地摇摇头,“可是我还是弄错了,大家的境地不一样,有很多人,比我强。” 那时候,正有一个大型的公益晚会在全国如火如荼地巡演,所到之处,万人空巷,主办方和演员都是名利双收,可谓皆大欢喜。陈舒乔她们怎么说也在京城的舞蹈圈子混了两年多了,人脉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有一天,就有一个和她们合作过的老板给她们打电话,问她们有没有意思参加下一季度的巡演。陈舒乔她们乐坏了,她们寝四个小姑娘都觉得这是机会,一致同意去试试。试镜那天一切顺利,当天晚上,那个老板就提出给她们庆功。因为这次机会多亏了人家穿针引线的帮忙,四个人也没好意思拒绝。结果到了酒店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了好几个男人。老板一一给她们介绍,反正一个个来头都不小。陈舒乔她们脸上有点儿变色,这种酒局她们不是没听过,但听过是听过,亲身经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本来陈舒乔以为自己能忍的。但当旁边的人把手放到她的大腿上之后,她立刻就受不了了,她把他的手打下去,那人却变本加厉地直接伸胳膊来抱她。陈舒乔的脾气,不说骄纵吧,但也绝不是委曲求全的主儿,直接端起茶杯泼了那人一脸,转身就跑了出去。 “后来你猜怎么着?”陈舒乔说:“只有一个同学追出来了,还是劝我回去的。我没回去,她就陪着我在马路上逛来着。那天晚上她们回去的很晚。我以为她们能安慰我呢,结果都跟我冷着脸。其中一个说,你不愿意可以,我们知道你家里条件好。但你不能把我们的机会也弄砸了,你这样也太自私了!” 陈舒乔根本没想到她们会这么说,差点儿没和她们打起来。好几年的姐妹就这么掰了。本来她还以为那天那个追出来的同学会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原来她还是错了。有一天她亲眼看到那个同学被一辆宝马送回来。下了车她就扶着树吐,可那车里连个人都没下来,直接就开走了。她跑过去扶着她,问她难受不?她说陈舒乔你知道吗?我终于能上一伴了。一伴,舞台上最靠近主角的位置,但再靠近也是个“伴”,难道真的会有人抛开耀眼的明星,看看他身边那个怀揣着梦想拼命在跳舞的女孩子吗?这一刻,陈舒乔的心凉了下来。 等她的酒醒了,陈舒乔问她值吗?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然后她们就去了北影。北影的大墙外,天桥底下,到处都是等着机会的孩子。他们青春,他们美丽,他们技艺卓然。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天天等在这里,无论酷暑严寒,但等到的也许只是一个群众演员。“你看,那个是咱们学长。”她指着树荫下,一个弹吉他的男孩子告诉陈舒乔。然后说,我不比他们强,所以有机会,就一定要抓住。谁怀里揣的不是梦想呢,可惜打开梦想大门的钥匙,却不在自己手中…… “我也想跳舞。”陈舒乔说,“可是慧慧,我试过了,这样搏出位,我真的做不到。跟她们比,我也不比谁出类拔萃,就算我也能拿个几万块钱买个角吧,那又怎么样?我能买一辈子?我都想过了,等毕业我就两条路,要么找个舞蹈学校当老师,要么自己干点什么。也只能这样了,舞蹈家……”她摇摇头,现实已经在她面前关上了大门。 李慧静静地听着,过了好半响,才说:“不管怎么说,你总算努力过了。” 陈舒乔摇摇头:“我不算。我那些同寝的姐妹才算。”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我现在不生气了,甚至挺佩服她们的。她们对梦想,比我执着。” “那你现在是已经做好决定了?”李慧问。 “嗯。如果不是决定好了,我也不会这个时候回来。”临近新年,正是她们最忙的时候。只是这种忙碌,以后也与她无关了。 李慧正想说话,寻呼机响了。她一看,是王宏斌,问她在哪里?方不方便回电话? 陈舒乔问:“谁啊?” 李慧跟她一伸手:“少废话,电话拿来。” “啊?”陈舒乔立刻明白了,把电话拿给她,“打电话可以啊,咱们先说好,你可别跑了,今天晚上你得陪着我,我家一个人没有。哦,顺便帮我给斌哥问个好~”她妈妈虽然调走了,但江辽的房子还留着,陈舒乔回来之后已经找人打扫过了,除了不能做饭,住人还是没问题的。 李慧白她一眼,拨通了王宏斌的电话。 王宏斌没什么事儿,告诉她他后天休息,轮休三天。李慧告诉他陈舒乔回来了,她们下午去逛了街,打算晚上去陈舒乔家住。王宏斌说知道了,嘱咐她们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玩儿。李慧答应一声,又墨迹几句才挂了电话。 陈舒乔一脸“鄙夷”地看着李慧:“我发现你一点儿长进没有!” 李慧把电话还给她:“你可以更强烈地表达一下你的羡慕之情,没关系,我不在意!” 陈舒乔噗地笑出来:“我羡慕你干啥,要羡慕我也是羡慕他——有你这么为他忙前忙后的,也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他的!” “上辈子欠了,这辈子还在欠着。”李慧乐了,“不过,我不想还了,就这么欠下去,下辈子还可以在一起。” 呃……陈舒乔一哆嗦:“咱能不这么那啥不?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不是你提起来的!” “我就是这么一说——我是真不明白,你们这感情怎么来的?小时候玩儿过几次,就刻骨铭心一辈子了?” “你不懂~”李慧眯着眼笑了,“等你有对象的时候你就明白了。对了,你有对象没?” “没!成天满脑子都是演出,表演,哪有时间想这些个啊!我们院里,女多男少,那些师哥都傲着呢——孔雀,绝对的孔雀!” “你们那就是孔雀窝!话说回来,你不跳舞了,毕业回不回江辽啊?” “我不知道。还没想好。我妈让我去省城,江辽……我爸在这儿呢。”她爸前年再婚,听她姑姑说,日子也过得很拮据。当初因为灵魂相吸而突破重重阻碍走到一起的夫妻两个,并没有过上有情饮水饱的日子,也为了柴米油盐的拌嘴。 “要我说,你也别总别扭以前那些了。”李慧劝陈舒乔,“你爸过什么日子,是他自己的选择。说一千道一万,他不还是你爸嘛!该回去看他你就看看他,好几年了,他肯定老想你了。” 陈舒乔舒口气:“行了,怎么跟老太婆似的,没事就念叨!你先跟我说说,你将来想干啥呀?你肯定是在江辽呗?” “那必须的啊!”李慧歪头想想,说:“其实我的想法挺多的,但具体干什么还没想好。” “是吗?~”陈舒乔“大惊”:“我还以为你除了嫁给你哥就没别的想头了呢!” 李慧云淡风轻地摆摆手:“这个事儿已经定下来了,没有再想的必要,我当然就有工夫想想别的了。” 于是陈舒乔默了。 “我想了三个想法,还没决定干啥。”李慧说。 第一个,通讯设备和电脑以后会成为必需品和消耗品,她找一个比较稳定的牌子做代理,这样只要雇佣售货员就可以了,广告宣传之类的自然有公司来完成。但这么干的弊端是,那些真正知名国际的大牌子是不会卖代理的,人家在全世界都有服务站和自己的营销网络。所以,要代理还是只能把目光放在二线品牌上。这个事情也不难,董天阳回江辽盖的商场就是卖电子产品的,给她搭桥自然不在话下。 第二个,做建材。未来的房地产发展势态摆在那里,搞房地产她没钱,倒腾点儿装修材料还是不在话下的。记得上辈子她广告设计的时候,最喜欢接的活就是给某地板做广告喷绘了——要求一点儿不高,只要大体过得去就行,设计的差一点儿,喷得花一点儿,这些统统都无所谓,人家几万的广告牌是三个月一换,更新特别快。 第三个,就是开个养生馆。女人为了留住美丽多么肯砸钱,她上辈子就见识过了。现在江辽还没有系统的正规的养生馆。如果自己先下手,那肯定能分得这个市场份额中最大的一块蛋糕。 但李慧把这几个想法告诉陈舒乔后,陈舒乔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慧慧,你不是学人事管理的嘛?为什么你会想着做生意?” “这些不好吗?” “不是,我一直以为你会找个单位上班。”毕竟李爱国的关系摆在那里,一个女孩子,做公务员不好吗? “我从来就没想过上班。”李慧笑了,“我们家已经有一个上班的了。以后有了孩子会很忙,家里没人不行。我不想让他操这些心。” “有、有孩子?”陈舒乔有点儿结巴,李慧比她还小一岁呢,“连孩子都想到了?” 李慧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就算我们毕业就结婚,我哥都二十九了,肯定得要孩子啊。” 陈舒乔愣愣地看着李慧,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晚上临睡之前,陈舒乔终于忍不住问:“慧慧,你这么为他,要是他将来对不起你咋办?” 李慧翻了个身,笑了:“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对不起我。”这辈子,我要牢牢地牵住他的手,到死也不分开。 第50章 快要过年的时候,王宏斌终于调回来了。各个单位过年之前都是各种忙乱,而且是有中国特色的忙乱。王宏斌他们也不例外。尤其他是新报到的,自然要和各个部门打好关系,从调回来那天开始,一直到腊月二十七,就没在家吃过一顿饭,更别提陪李慧了。 锦苑的房子早就装修好了,大到家用电器小到毛巾皂盒,都是李慧一手挑出来的。王宏斌之前就趁着休息把家搬了,其实也没什么搬的,就几件衣服,收拾收拾就完了。其它比如书之类的,早都托运回来在清远的,打算过了年再慢慢往回倒腾。李慧经常过来收拾收拾屋子,晚上也不留宿——李爱国同志知道这个房子的事情,也同意他们结婚,但同意是一回事,婚前同居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白天王宏斌上班,等半夜回家的时候,总能在茶几上发现一些字条,例如告诉他砂锅里炖了烫,是养胃解酒的,别忘了喝。或者提醒他降温了,明天多穿点儿的。他换下来的衣服都洗的好好的晾在阳台上——这时候就应该抱着她把她裹到身子底下好好疼爱!于是他躺在床上,摸着身边空着的半张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陈舒乔嘲笑李慧是田螺姑娘,李慧就问她怎么还不回省城?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坐在咖啡馆里喝着咖啡吃小点心。这回是李慧请客,因为李慧的经济危机终于解除了。一个是因为锦苑的门市房租出去一套,一年三万五;另一个就是因为王宏斌发年终奖金了。年终奖比消暑费煤火费加一起还要多。这两笔钱一到手,李慧立刻摆脱赤贫,成了小有资产了。她很是松了口气,看这架势,另一套门市房也很好租,至少一年三万是不成问题的。那还贷就不用动工资了,而且那三套小两居也出租的话,一年还能剩不少,自己的投资计划也可以着手规划了。 “不着急。”陈舒乔说,“反正回去也没人。” 陈舒乔妈妈年前也是各种忙。作为一个女人,又没有上层背景,能一步一步干到她的位置,其付出可以想象。 “你妈不容易。”李慧说。虽然她自己没有那么强烈的事业心,但对女强人还是很佩服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回去给她添乱。”陈舒乔说的也是实话。她妈妈如今的位置,经常会有人来家里“坐坐”,那些关系她弄不明白,如果她在家的话,少不了要跟客人打个招呼。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这个时候,“压岁钱”是少不了的,哪些能要,哪些不能要,陈舒乔心里一点儿数儿都没有。而且,有些人给的,明知道不能要,但拒绝了更不好,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回去,帮不了妈妈,至少不会给她树敌。 “那你还能三十再回去?”李爱国混得也不错,这些道理李慧也懂。 “我妈说让人后天来接我,直接去姥姥家过年。” 后天就二十九了,过完年也差不多开学,也就是说陈舒乔要回北京了。 “我问问我哥,明天咱们一起聚聚吧,说起来,你们还没太见过呢。”李慧说。其实见肯定是见了的,但只是在高考第一天的中午见了一面,也没说啥话,还是很生疏的。 “我没问题啊,他有时间就行。定下来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好准备准备~” 李慧狐疑地看看她:“你准备啥呀?” 陈舒乔说:“其实我早该好好感谢斌哥的。那年要不是他,最后不定闹成什么样呢。本来我准备了点儿东西给你们当乔迁之喜的礼物的,原本想着二十九再给你,如果明天晚上咱们能见着,我就当面给你们,好不?” 李慧都快愁死了:“舒乔你能给我省点儿心不?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说你现在也不挣钱,给我们准备啥东西啊?将来再说!”虽然王宏斌没说过,但从他交的朋友就能看出来,他不喜欢那些拿家里钱乱显摆的孩子。 “瞧不起我呢!”陈舒乔不乐意了,“实话告诉你,那是我的心意,和我家里一点儿关系没有。这么说你放心了吧?” “没花钱就好。”李慧赔笑。 “行了,笑得真假!”陈舒乔翻了个白眼,“我要回去赶工了,你呢?接着当你的田螺姑娘去?” 李慧掏出寻呼机看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多:“我想去把对联福字啥的买喽,明后天不一定有时间了。” “那咱一块儿去吧,陪你买完东西我再回家。” 两个人商量好了后,结账出了咖啡馆。 过年的气息已经很浓了,大街小巷的商家都打了过年牌,红灯一串一串的,处处都放着欢乐的音乐。 卖福字对联的占了整整一条街,一眼望去,红彤彤的,很是喜庆。买好了对联,两个人约定了明天电话联系,才分手。 李慧到锦苑的时候,一开门就发现不对,因为没锁保险。她刚开开门,就被人抱起来了,李慧忍不住一声低呼,接着便笑起来。 王宏斌抱着李慧直接就往屋里走。 “鞋!没换鞋呢!”李慧赶紧喊。 王宏斌哈哈一笑,把她放到沙发上,帮她脱了靴子,放到门口,回头时,李慧正跪在沙发上脱羽绒服。 “你怎么在家啊?”李慧问。 “今天晚上是我们部门聚餐,聚完这顿就放假了。领导让我们回家收拾收拾。可以带家属的,你去不?” “单位啊?”李慧犹豫了,要是朋友的局无所谓,但单位……“我不会应酬,说错话咋整?” “没事儿,就是吃饭,听说还有人带孩子去呢。” “那我听你的呗,你说去就去。反正我就是纯吃饭,万一别人说你对象木,你可不能怪我啊。”毕竟他刚报到,很多关系还没捋顺,自己肯定不会多说话,更不用说和那些家属打成一片了。 “没事儿,人到了就行~” 嗯?这话什么意思?还没等李慧琢磨开,就被王宏斌压到了沙发上。 “总算让我抓着了吧?说,给我洗衣服的是不是你?” “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 “不说实话,我可大刑斥候啦!”说着就去抓她的痒痒肉。 “啊!别闹啊~”李慧翻滚着躲避,却怎么也逃不出他和沙发之间。 王宏斌呼吸减重,按着李慧吻了下去,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哥~……哥!~”李慧在他亲吻的间隙里,偏过脸,喘息着说:“哥我不行~” 嗯?王宏斌支起身子看着她。 “我……我……”李慧脸色微红,拉过他小声跟他说。 “哎?”王宏斌愣了一下,哀嚎一声趴到李慧身上:“丫头,哥让你玩死了!” 李慧把头转到沙发那边,憋不住闷笑起来。 虽说只是部门聚餐,却包了饭店的一层楼,真像王宏斌说的,不少人是带孩子去的。李慧这回不用发愁了,她一直和这些孩子在一起。反正孩子面前人人平等,跟孩子玩儿也没人说三道四。因为有孩子,所以结束的比较早,有年轻人喜欢玩儿的接着去续摊,一般带家属的就都撤了。 李慧大步往前走着,身边过去两辆空车都没招手。王宏斌在她身后默默地跟着。这一走就走出了好几条街。眼看都快到李慧家了,李慧一转身又往回走。王宏斌接茬跟着。 一辆空出租车开过来,在他们身边减速,看他们没有招手的意思,正要加速,李慧伸了手。 李慧一言不发地上了车,王宏斌赶紧跟上。 “我还以为你们不坐呢,怎么才摆手啊——去哪儿?”师傅问。 “帝豪!” “锦苑!” 李慧和王宏斌一起说。 师傅也闭嘴了。看出来了,这就是吵架了。 车子慢慢往前开,半天这俩人也没个动静。 “咱去帝豪?”师傅小心地问。女的说去帝豪,一般这时候听女的的话准没错。果然男的没出声反对。师傅偷偷一乐,一脚油门直奔帝豪。 到了帝豪,门口的保安拉开车门。李慧下车就往帝豪里面走。王宏斌赶紧付钱。 司机收了钱,还不忘好心嘱咐:“好好哄哄~” 年前的娱乐场所就没有不忙的,尤其是像帝豪这种地方。大堂里服务员来往穿梭,把客人带到他们要去的区域。 门童拉开大门后,立刻有服务生满脸喜庆地迎上来:“晚上好,欢迎光临!请问几位?要玩儿点儿什么?” 李慧站在大门迎宾台前,感到一阵茫然。 “有地方唱歌吗?”李慧说。 服务生在对讲机里确认了一下,说:“只有大包了,请问您有卡吗?” 什么卡?李慧疑惑地看着他。 王宏斌从她身后递过一张卡,李慧没接,服务生很有眼色,立刻接过去,一边在对讲机里确认包房,一边带着他们往电梯的方向走。 包房很大,音响很好,茶几上摆了一溜的果盘啤酒。 李慧一首一首地唱歌,王宏斌靠在沙发里,左脚踝搭在右膝盖上,手指夹着烟,看着李慧。灯光很暧昧,背投上的tv不断演绎着爱情故事。她的声线不高亢,用这种声线唱情歌,就连欢快的歌也有了哀伤的味道。 一首接着一首, 情愿困在你怀中, 困在你温柔。 不想一个人寂寞无边漂泊。 就像鱼儿水里游, 你的心河流向我 不眠不休的追求 …… 王宏斌走过去,抓着她拿麦克的手腕,强行背到她身后,顺手一带,把她紧紧压到怀里,接着就吻了上去。麦克掉在地上,合着音响发出砰的一声。 李慧挣了两下,没挣动,他嘴里有烟和酒混合到一起的味道,舌头很霸道,直接就侵略过来。李慧又气又急又委屈,眼泪就流了下来。 王宏斌放开抓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感觉到李慧哭了,也没放开她,只是摩挲着她的后颈抚慰,唇舌也轻柔起来。感觉她的身子不在僵硬紧绷,才弯腰打横抱起她。李慧反射地搂住他的脖子,王宏斌一声轻笑。气得她又挣动起来。 “乖!别闹~”王宏斌抱着她坐到沙发上,让李慧坐到他怀里,伸手抹了一把她的脸,又亲亲她的眼睛。 “丫头,这次是我不对。哥保证没下次了,行不?” 一句话李慧的眼泪又刷刷地落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哥认罚,你说怎么办吧?” 李慧隔着衬衫一口咬到他的肩膀上,王宏斌嘶的一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慢慢说:“你说你急什么?那人就是那么个脾气,我才来没几天也听说了,她在酒桌上挺爱开玩笑的。她说和我喝交杯酒就是闹着玩,那还能当真啊!” “才不是呢!”李慧两眼冒火,“你们单位那么多人,她怎么不和别人开玩笑?再说,她明明知道我是谁,还当着我的面整这么一出——别告诉我你对她的意思不明白!” 王宏斌叹口气:“我明不明白重要吗?她什么意思跟我也没关系,我弄那么明白干啥?” “就是说你还是明白呗?那你刚才跟我装什么糊涂?” “我不是怕你生气吗?为个外人不值得。”王宏斌搂紧她,埋进她的领口亲她的锁骨。他心里也很后悔,没想到那个女人那么不上道,他都带李慧去了,还敢招惹他。 “她就是故意的!”李慧扭身躲开他的吻。想到那女人挑衅嚣张的眼神,心里一阵光火,“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王宏斌是也挺冤的。他刚到单位的时候,部门例行的有个接风宴,他也就是按照规矩挨排的敬了一轮酒,也不怎么就被一个女同事看上了。那女同事比他小两岁,却是四年的老员工了,总是借着这点儿老资格,各种小动作暗示不断。本来他以为借着这个机会把李慧带出来,就能消停了,没想到她竟然借着酒桌上互相敬酒的功夫,闹着玩似的要和自己喝个交杯酒,还有个明堂,说是代表部门“娶了”王宏斌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王宏斌当时就表示了,已经“嫁过不能再嫁”,重婚是犯法的,大家当即哈哈一笑,齐齐看李慧,李慧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笑容一直维持到聚餐结束,出了酒店大门,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李慧就发飙了。 说实话,王宏斌从来没见过李慧发火。在他面前,李慧调皮、懂事、柔顺、专注,偶尔还会撒娇,但却从没发过火。面对一言不发,对他视而不见的李慧,他一时有点儿摸不着套路。她走,他跟着;她要玩儿,他陪着;她唱歌,他听着。本来以为她发泄发泄就好了,但听着听着,他就心疼了。那个立在幽暗灯影里的身影显得那么没落,那一首一首的情歌透着浓浓的伤心…… 王宏斌没觉得自己有错,但还是抱着她道歉了。他拍拍她的腰,说:“唱半天,累不累?你吃点儿水果,哥也给你唱一个吧。”又亲了亲李慧,才放开她,自己去选歌。 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 乌溜溜地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回头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我唱歌不行,”两段的间奏里,王宏斌笑着说,“就这个不跑调。” 李慧看着他,心里又是苦涩又是甜蜜,百万滋味翻杂…… 第51章 王宏斌唱完歌,把音响关小,打算哄哄李慧。音乐只若有若无地飘荡在房间里,屏幕上的光影不断地变换,倒像是谁不经意营造了一场浪漫。 “丫头,哥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你得相信哥。”王宏斌抱着李慧说。 “……没不信你。”李慧闷闷地说。 “哥跟你说心里话,你这样,哥特别不放心你知道不?”他停了停,说,“你还没上班,可能不知道,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单位,混得就是个关系。暗地里的不说,明面上都得过得去,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过。” 李慧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句“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没忍住就给笑出来了。笑完了,又觉得不对,板着脸哼了一声。 王宏斌虽然不知道李慧为什么笑,但看她笑了也跟着舒了口气:“这里头的事儿,你现在不明白也没啥,将来就懂了。哥没别的说的,只能保证不管什么场合,都守得住自己,行不?其它的,别人爱怎么着那是她们自己的事儿,嘴长人身上,咱们也管不了。” 李慧瞥了王宏斌一眼:“你是觉得自己挺对呗?” 王宏斌皱眉看着李慧,实在摸不着 重生之犯错第20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在摸不着她的套路,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实话实说:“我真没觉得我错在哪儿。”他一没主动招惹谁,二也没和人有过分的举动,如果这也是错,那什么才是不错? 李慧的火立刻就上来了:“那你知道我为啥生气不?” 王宏斌老实地摇头,又扬眉问:“难道你是吃醋?” “我……”李慧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我就是吃醋,你说怎么办吧?!” “……”王宏斌听她承认吃错,心里是很高兴。但高兴是高兴,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办。难道还能去把那女的暴打一顿?再者他自觉没让慧慧受委屈,实在不知道这个气应该怎么出。 “没办法是吧?好,你慢慢想,我回家了。”李慧说着起身就走,被王宏斌一把拦腰抱回来。 “回什么家?!你说怎么办吧?” 李慧也不知道。她就是心里一阵一阵的堵得慌,一想起那女人的眼神就从心里往外的膈应。连带着看着这样的王宏斌也不顺眼,现在只想眼不见为净。 “你撒开!”李慧怒,“你都不知道怎么办你问我?跟我有啥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没关系你生什么气?”王宏斌真是无奈了,他弄得懂最复杂的公式,却弄不明白李慧的心思。刚还承认吃醋,这一会儿怎么就没关系了? “我好日子过多了自己找别扭行了吧?” “……”王宏斌从心里觉得这个总结真对,但再傻他也知道不能附和。 李慧见他没说话,更生气了,死劲儿掰他的手。 王宏斌能让她掰开嘛,见她闹得厉害,干脆一翻身把她压在了沙发上,低声喊:“你到底闹什么呢?” 李慧一听他吼,立刻不动了,但眼泪也不争气地下来了。 “哎哎!”王宏斌直叹气,一点儿辄没有:“哥错了行不?你别哭了行不?” “我要回家……” “慧慧,你别闹了~” “我要回家!” “……” 王宏斌看着李慧上了楼,楼梯间的感应灯一路亮到五楼,又在楼宇门前站了许久,才慢慢往小区外走。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他真想不明白。就算那个女同事过分点儿,甚至说对他有意思了,但那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能做的也不过是不回应,带着女朋友公开露面表明立场,其它的,再做多了反而不好。难道这时候李慧不应该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上,一致对外吗?哦,对,在同事面前她是这么做的,但那时候明明很默契很懂事,怎么出了酒店门就变了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王宏斌一脑袋浆糊离开小区的时候,李慧也正站在窗帘后纠结。 活两辈子了还为这点儿小事儿闹,实在是太不成熟了。但,懂得这个道理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像看着他心烦,吵着要回家的是她,这时候看他一身寥落地走出去,满心不舍的还是她。 “你这个傻瓜……”李慧轻轻地说。 李慧轻手轻脚地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忽然听见寻呼机呜呜地响,是有未读留言的震动。找了半天才想起来寻呼机还在衣服兜里,又去翻衣服兜。 “别生气了,明天哥来接你。” “好好休息,晚安。” 两条都是王宏斌的,看时间就是她洗脸的功夫发过来的。李慧想起他一脸无奈地哄自己,又想起他理直气壮地说没错,叹口气,也没心思生气了。 明天和他好好谈谈。李慧想。但具体谈什么,她自己也是一片茫然。到时候再说吧——临睡的时候,李慧想。 第二天,李慧是被一阵哭天抢地咒骂声叫醒的。刚醒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以为是自己做梦呢,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发现确实是有人在哭,而且就在自己家的客厅里。 李慧心里一慌,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套上睡衣就往外跑,刚拉开门就顿住了,坐在客厅地上大哭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奶。 二奶鞋都没脱,就那么坐在地当间,拍着腿嚎啕,一会儿哭死了的二爷,一会儿骂谁没良心的。钟晓兰尴尬地拉着她往起拽,但怎么也拽不动,一抬头看见李慧,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回屋。 二奶哭的过程中却是眼尖,一眼就看着李慧了,指着李慧哭喊:“慧慧在家,你们问问慧慧,是不是李爱党那个杀千刀的把这破玩意儿卖给我的?拖着我下了水她就不承认了……哎呀我的个天啊~~不让人活了啊~~……” 李爱国开始的时候蹲在一边儿劝,后来看着怎么也劝不了,干脆起身和钟晓兰一边一个,夹着二奶把她拽起来。 “二婶,天大的事儿你也得好好说啊,你不说我们哪儿知道啊?”钟晓兰好声好气地劝。 二奶进来就扑地上嚎,防盗门还没关。门外被二奶哭出来几个邻居,打听着是不是李爱国家出了啥事儿,钟晓兰安顿好二奶才腾出手,跟邻居解释几句关了门。 二奶坐在沙发上抽搭半天,才算把事情说明白了。 夏天的时候,二奶跟李爱国商量过要包汽车公司的长途车,李爱国也给她打听了,一年二十八万。领导很给面子,只要先交一半儿就行。但一半儿也是十四万,二奶家哪儿有呢?只能跑去跟李爱党借。李爱党是答应过借她们钱,但李爱党当时想得很简单,她以为是小军媳妇要做小买卖,三五千的也就够了。没想到二奶一张口就是十四万,这不是开玩笑呢嘛?!要说李爱党十四万不是没有,但她对二奶家人是非常了解的。三五千她敢借,说句心里话,即使有一天她们不还也就不还了,就当给她们了。但十四万!十四万是什么概念?十四万在江辽能买一个位置不错的小门市房!而且,李爱党一听还是他们家要包车,心里就更不乐意了——闹了半天,李爱国找路子,她李爱党出钱,然后人家一家人坐享其成,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当时李爱党的一个朋友正在鼓动李爱党干传销,李爱党虽然直觉这机器未必那么好,但还是怀着甩包袱的心理,带着二奶她们去听课了。果不其然,二奶被那些“老师”热血沸腾的讲课吸引住了,表示不包客车,干摇摆按摩机。 第52章 王宏斌来的很早,他到的时候二奶正坐在沙发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钟晓兰听见敲门声开了门,一看是王宏斌就愣了下,接着就有点儿尴尬—— “二婶,一大早的你吃饭没呢?”钟晓兰把王宏斌让进来,赶个话缝拦住二奶的话头,“正好斌子来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慢慢说吧。” 二奶撩眼皮看了看王宏斌,不认识,她才不在乎谁的面子不面子,越有人越好,于是接着抽搭:“我前前后后搭里头三万多……三万多啊!可怜我那死老头子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啊!都是我败家啊,就信了李爱党了!我哪有钱啊……钱都是跟农村抬的(抬钱:高利贷的一种),这眼瞅着过年都上我们家要钱——哎呀我没法儿活了……”二奶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李爱党倒落个清静,在我们身上挣了个沟满壕平,她也太没良心了……我上她家找她去,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人影儿不见!我告诉你爱国,你得给我找着她,她要不赔我这个钱我就一头撞死!找不着她我就找你妈去——我们家过不好年,咱们就谁也别想过好年!……哎呀李爱党坑死我了啊……” 李爱国皱着眉,一句话也没接。 饶是钟晓兰好脾气,这时候脸上也挂不住了。关起门来闹闹也没啥,但现在慧慧对象在这儿呢,二奶还这么闹——这事儿落在未来女婿眼里,会给人家一个什么印象?虽然都是老邻居,不会觉得是她们家怎么样吧,但面子上总是下不来的。 李慧倒是没有这些想法的,此刻她已经洗漱完毕,听说王宏斌来了,就开了房门站门口跟他招手。过了一晚上,那点儿气早平了。 王宏斌先跟李爱国打了招呼,接着就站在客厅里,有点儿不知道去哪儿。坐沙发上听别人哭?这显然不合适;上李慧屋里去?李慧还穿着睡衣呢,自己这时候进去也不合适。 李慧看他为难的样子直乐,一点儿没有给他解围的意思。 还是钟晓兰说:“斌子也没吃饭呢吧?你先上小睿屋里坐会儿,我这就收拾桌子,等吃饭了叫你。”说着瞪了李慧一眼,用口型告诉她回屋换衣服。 李慧对王宏斌比了个等我的手势,回屋换衣服。 王宏斌见她神色不错,显见昨晚上睡得很好,亏得自己一夜的忐忑,真是……敲敲李睿的房门,等了会儿,里面没动静,便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李睿早醒了,此刻正趴在被窝里带着耳机听磁带,枕头上还放了本动画书,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直到王宏斌揉揉他的头,李睿才看到他。 “宏斌哥~”李睿大声的打个招呼,接着看书。 王宏斌被他的大嗓门吓一跳,脱了大衣,坐在床边上伸手摘下他的耳机:“听什么呢?”往耳朵边一凑,立刻被里面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给惊着了,“弄这么大声儿干啥?耳朵不要了?” 李睿把另一边也摘下来,翻身坐起来,揉揉耳朵:“不大点儿声也盖不住狼嚎啊!” 王宏斌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怎么说话呢!”虽然他不认识二奶,但听意思也知道应该是近亲,而且是长辈。 “烦死了,成天来!”李睿嘟着嘴抱怨一句,然后问,“你来这么早干啥?勾搭我姐来了?” 王宏斌皱眉:“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这小屁孩才十岁,可以预见到了青春期够李爱国头疼的。 “切~”李睿到底还小,一见王宏斌皱眉也没敢还嘴。 这时候李慧换好衣服进来了。进来后跟王宏斌动作差不多,先揉了揉李睿的脑袋。李睿一缩脖,没躲过去,嘟囔一句。 “嘟囔啥呢?傻小子,又偷着看故事书,是不?”李慧拿起枕头上的动画书,哗啦哗啦地翻翻。 “别弄坏了,我们同学的,我还得还人家呢~”李睿赶紧扎着手护住书,很怕李慧一个不小心,把书页扯了。 “至于吗?还能翻两下就坏了?”李慧把书啪的扔到床上,隔着被拍拍李睿示意他往里,然后自己也坐到床边,问王宏斌,“吃饭没呢?” “没有,起来就过来了。”王宏斌昨晚上回去想了很久,也弄不明白李慧为啥生气,一宿也没睡踏实,本来还想着今天有得折腾呢,没想到这边儿已经雨过天晴了,虽然莫名其妙吧,但也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那你饿不饿?咱们是等着在家吃还是出去吃啊?”李慧指指外面,小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 王宏斌笑了:“你去多穿点儿,咱们出去吃吧,顺便给家里买点儿东西。”年前各种忙,还没腾开手给大伙儿买礼物,虽然给钱也行,但必定不如东西显心意。 “哦,等我一会儿。”李慧答应一声就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却被李睿一把拉住了衣服。 “姐~”李睿一脸是笑,“姐,我们同学也说好今天出去玩儿,那啥……那啥……” 李慧斜眼:“咋地?” “姐你给点儿零花钱呗~”李睿立刻愁眉苦脸。 “前几天不是才给你二十吗?你干啥花了?”李慧皱眉,这才多小的孩子,也太能花钱了。 “我相中一个车模,老带劲了,一百二,老板说了,那个型号的一共就进了三个——姐,我攒了八十了,你再赞助点儿呗~” “没有!”李慧一沉脸,指着一书柜的车模说,“当初你买这些模型的时候,哪个不是说的要生要死,什么绝无仅有,只此一个的,你听那老板忽悠你——就看你们小孩好糊弄呢!你实在要买我也不拦着你,等着压岁钱到手你乐意买啥买啥!” “等我有压岁钱他肯定就买没了!那模型老抢手了!” “他要真卖没了我赔你俩!” “姐~!” 李慧瞪他一眼,转身拿衣服去了。 李睿悻悻地坐在床上,一转头,发现王宏斌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瞬间悟了:“姐夫~” “嗯?” “姐夫!”李睿扑上去抱大腿,“姐夫赞助赞助吧——咱家就你最好了~” “唔……”王宏斌一脸为难,“你姐不让啊~” 李睿一甩头,说:“别理她,男人之间的事,用不着女人插手!” 王宏斌挑眉:“你说这话不怕我告诉你姐?” “哪能呢!”李睿笑得很狗腿,“姐夫又不是气管炎!” 王宏斌哈哈大笑,掏出钱夹抽出一百块钱给他。 李睿连忙接过来夹到书里,刚藏起来李慧就进来了,时间刚刚好。 李慧看看王宏斌,问:“笑什么呢?走吧。” 王宏斌抓起大衣,和李慧出了李睿的屋。 “姐夫慢走~姐夫再见!” 李慧狐疑地看看他们俩。 客厅里二奶哭累了,板着脸坐着,李爱国在一边儿陪着,钟晓兰站在厨房门口也没话说。 王宏斌和李慧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出门李慧就问:“你给那小子多少钱?” “没多点儿,哄孩子呗。” “哥你别惯着他,他零花钱可不缺,都买那些没用的了。”那些模型死贵死贵的,李慧一点儿没看出好来。 “我不惯着他,我就惯着你~”趁楼道里没人,王宏斌飞快地在李慧脸上亲了一下。 “谁用你惯着啦~”李慧笑着瞟了他一眼,“明明是我惯着你!” 两个人手拉手出了楼宇门,王宏斌握住李慧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边走边说:“男孩子和你们小姑娘不一样,你得让他敢想,只要不出圈儿,就让他敞开了折腾。他喜欢这些也没坏处,就是贵点儿,家里又不是负担不起。” 李慧不以为然:“不是说穷养儿嘛?!男孩就得让他懂得吃苦,现在他没钱就跟家里要,将来咋能知道刻苦上进呢?” “那你想让他怎么吃苦?克扣零花钱就是吃苦了?老话说的穷养是磨练心智,没说都让吃糠咽菜去吧?这个事儿你就听我的。孩子有兴趣爱好咱们就支持,至于他知不知道刻苦上进——我觉得这是你爸操心的事儿。”在王宏斌看来,李爱国绝不是个一味惯孩子的主儿,有他在,李睿就算脱跳点儿也翻不出大浪。 李慧瞥了他一眼,乐了:“我爸?我爸最惯孩子了~” 王宏斌摇摇头:“你爸是惯着你!我看他可没惯着你弟——就算是你,遇到原则性问题他也未必都由着你。”刚才在李睿房间里他注意了,这孩子的学习用品和衣服都很普通,可以说整个房间,除了那一书柜的车模,一点儿出挑的东西没有。 李慧前后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王宏斌说的很对。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找了个老字号的铺子吃小馄饨,鸡肉香菇馅儿,汤鲜味美,一碗只要五块钱,很实惠。 吃完了王宏斌就对李慧说:“慧慧,跟你商量个事儿。过年你都咋安排的?” “我?”李慧想了想,“没啥安排吧,往年咋过就还咋过呗。三十上我奶家,住两天初二回我姥家,其它就没了。” “那你初一跟我走呗,咱一起上我爷爷家看看去。” 李慧听完这话,一时间愣住了。 王宏斌的长辈里,爷爷对于他来说是有些不同的。可以说,王宏斌有一半是王爷爷在教养的。包括他的每一步人生规划,都是爷两个仔细斟酌的。几乎每年寒暑假,他都有一大半儿的时间是在爷爷家过的,等他再大一点儿,就自己跑到爷爷家过年了。之所以他一个人跑回去过年,不是王大山和王爷爷父子关系不好,而是因为崔金霞家实在是人口太少了。崔爷爷家只有崔金霞一个闺女,崔奶奶走得早,于情于理,王大山和崔金霞都不可能大过年的扔下崔爷爷一个人在家。而且,也不可能带着崔爷爷去王爷爷家过年,不管怎么说,王爷爷家也是七大姑八大姨的扑扑啦啦一大家子人呢,真带着崔爷爷去了,估计老人会更抻心。王老爷子对于王大山这种“入赘”似的结婚方式是很不满意的,但他也是讲理的人,再不满意也不可能跳出来反对,于是就在王宏斌身上更上心了。以前还真是要求初一到就好,这几年变本加厉,要求除夕之前就得过去,理由也是现成的:“咋地?你们两口子不回来,还不兴我孙子回来陪我?告诉你们,斌子这是替你们尽孝呢,你们要是敢不让他来,以后你们也不用来了!”所以,王家已经好几年没好好过年了。今年王爷爷开了天恩,允许王宏斌初一再回去,理由很简单,他听说他宝贝孙子有对象了。本来他想着让王宏斌立刻带着李慧回去给他看看的,但王宏斌实在是忙,这一拖就拖到了过年。大除夕的拉人家出来过年肯定不合适,于是老爷子勉为其难地把时间定在了初一。崔金霞乐得合不拢嘴——她都好几年没和儿子一家人好好过年了,真是亏了有慧慧啊~崔金霞想。 “怎么?”王宏斌看李慧发愣,笑了,“不想跟我去啊?”这话本来是开玩笑的,结果却发现李慧的脸色有点儿僵。 “……真不想去?”王宏斌收了笑,认真看着李慧。 李慧回过神来:“瞎想什么呢?我是怕我爸不让。”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去跟李叔说。”王宏斌神情一松,隔着桌子握住李慧的手,“放心,有我呢。” 李慧手上一暖,翻手与他十指相扣,深吸口气,跟他对视一眼,微微地笑了。 两人结账后直奔商场。赶着年前这几天突击办年货的人很多,商场刚开门的时候还好,但不一会儿就人头攒动了。两个人挤了一上午也没买到什么的东西,因为根本就没时间好好挑选。在柜台前看个毛衫,结果还没等服务员把号儿找出来呢,就被后面的人挤到一边儿去了。李慧不是个格令的人,但这种拥挤她真是不习惯。最后只能败下阵来,坐在商场的休息区叹气。 王宏斌看着李慧垂头丧气的样儿直乐:“丫头,你不行啊,你看看人家~” 休息区有个别称,叫做“老公寄存处”。此刻坐了很多男人,各自脚下都有好几个包。一看那架势就知道,男人看包,女人还在商场里奋斗呢。 “我不行了,真不行了~”李慧喝口水摆摆手,“要不你去吧,我给你看包~” 王宏斌喷地乐出来:“一上午啥也没买,哪有包可看呐!”握着李慧的手和她并排坐在椅子上休息。 李慧歪头靠在王宏斌肩膀上,四处都是热闹喜庆的人群,连廊上一串一串的红色福字和宫灯。 “哥,咱们多少年没一起过年了?”李慧忽然问。 王宏斌想了想,说:“七八年有了。”的确有了,自从王宏斌高考之后,就没在家过过年了。 “……真快!”也真慢。李慧把玩着王宏斌的手指感慨。 王宏斌忽然侧头听听:“慧慧,是不是你bb机响了?”?李慧掏出来一看,立刻傻眼。六条未读留言。估计是刚才柜台那边太热闹了,她一条也没听见。 王宏斌在她手里看了一眼,乐了:“你可真行!贴身放着都没感觉到震动?” 李慧一边儿查留言,一边儿回嘴:“放羽绒服兜里呢,你当它电棍啊?震动我就能感觉出来。” “那我都听见它震动了,你也没听见?” “那你不是狗耳朵嘛——呀,完了,陈舒乔得骂死我!”所有留言都是陈舒乔的,问她晚上到底怎么安排。第一条是两个小时之前的,最后一条是刚刚,语气很无力:我等到花儿也谢了又开了又谢了…… 王宏斌看到这个也乐了:“你们什么事儿啊?” 李慧一阵懊恼:“还不是都怪你!她明天回她姥家过年,过完年直接就回学校了。我昨天原本和她说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晚上聚聚,当时说好了跟你商量完给她打电话的——我忘了!”光顾着生气了,一点儿没想起来。 王宏斌没敢接茬,说:“燕哥晚上张罗局儿,招呼咱们过去呢,你阳哥也去。要不一起?”董天阳回来没多久,王宏斌就把这几个比较好的哥们往一块儿聚了聚。董天阳和燕启辉一见如故,现在铁的跟亲哥俩似的,没事儿就混在一起。 李慧拿脑袋撞他一下,把他手机要过来给陈舒乔回电话。 当天晚上的帝豪大包里,觥筹交错间陈舒乔端起酒来,对王宏斌说:“斌哥,我敬你!以前不懂事儿,连累了慧慧,还给你惹麻烦了。一直也没机会,今天当着慧慧的面,正好诚心跟你道个歉——也道歉,也道谢。你是慧慧的……别的我也不说了,祝你们幸福快乐吧~” 王宏斌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满映着感激和祝福,端起酒杯笑了:“我跟着慧慧叫你舒乔吧。以后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慧慧朋友少,从小到大的就你一个,跟亲姐妹似的,所以咱们谁也别外道,以后常上家里玩儿。”跟陈舒乔碰了下杯子,仰头干了,然后嘱咐她,“你就别干了,多吃点儿菜。” 陈舒乔笑盈盈地答应着,果真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李慧撑着下巴看着他们,眯着眼笑了。 第53章 大年初一早上六点多,王宏斌和李慧坐上了去王爷爷家的火车。车厢里没几个人,差不多可以一人霸占一个大座,四下里七扭八歪的都是补眠的。王宏斌让李慧也睡一会儿,她脸色不好。 李慧躺在椅子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很累,倒不是昨晚上守岁弄得多晚,而是李奶奶家昨晚过的分外热闹。 二奶是个守信用的人,真的在除夕夜闹到了李奶奶家。 二十八那天,好不容易劝走二奶,李爱国就给李爱党打了电话,电弧里李爱党也很无奈。 说起来李爱党的确参与了传销,但没干多久。其实她开始也没想干传销,倒是奔着那台按摩机去的。刘宝刚这几年做生意,脑子灵活的很,和李爱党听了一堂“保健课”就觉出不靠谱了,回家就对李爱党说,机器用就用,但别跟着他们折腾。李爱党在钱财上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在这方面是很听劝的,也就退了线。她干的时间不长,只发展了二奶一个下线,直接把二奶推给了公司的上线后,却没跟二奶说清楚自己为啥不干。李爱党有自己的小九九,她琢磨着,有了这么个营生,最起码二奶不会天天堵着门跟她借钱了。 没想到世事无常,几个月后国家明令传销违法,刚有消息上头的人就跑路了,李爱党听到信儿之后,还跟刘宝刚庆幸了一阵。可是当二奶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就傻眼了!她没想到二奶干得的那么大扯,自己干了不说,还拉着二民小军两家都跟着干了,发展的下线没钱买机器不要紧,她大包大揽的跟着垫钱,甚至到了到农村抬钱干的地步,在李爱党看,这简直是脑袋被驴踢了! 二奶才不管李爱党怎么想,她的逻辑很简单,当初是李爱党领她去的,现在出了事儿自然就要找李爱党! 将近四万块钱呢,李爱党怎么可能认这个糊涂账?可是一来对方是她亲二婶,二来她也确实有那么点儿理亏,就直接给躲了。躲得地方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提前搬了个家,但二奶不知道她新家的地址,连续好几天在李爱党家吃闭门羹,这才找上李爱国。 李爱国听了李爱党的话,一时也觉难办。这事儿说没责任吧,毕竟当初是李爱党带人去听的课,而且上下线关系最开始也挂在李爱党名下;要说有责任吧——李爱党又没让她去抬钱给人垫钱,这种傻帽行为必须要自己负责。估计借钱给下线垫钱的也就二奶这么一个奇葩——想必也是开始赚了钱尝了甜头,才敢这么干的。 自己姐姐的事儿,李爱国不可能不管,掂量半天,对李爱党说:“姐,你这么躲也不是个事儿,这眼看过年了,你露个面,跟二婶说消停消停,过了年咱再慢慢办吧。”他的想法很实际,还有两天过年,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年后动动脑筋,把这个事情平下来,再跟二民小军好好谈谈,在工作上给他们点儿补偿。 可惜,李爱国的算盘没打好,二奶她们根本不买账。除夕晚上,一家人正包饺子,二奶就抱着二爷的遗像进门了。 那一晚上闹腾的动静很大,连爆竹声都没压住,紧邻如王宏斌家自然是听到了。邻居们隔着院墙听了个大概,知道不是李奶奶家出了什么事儿,也就各回各家了。崔金霞倒是进来劝了劝,但二奶泼劲儿上来,崔金霞也不是对手,关键是作为邻居还没啥立场撵人,最后反倒被钟晓兰劝了回去。到家就跟王大山叹息,李奶奶家除了孝头一个年呢,就被那么个浑人搅和了,对联福字全扯了,连饺子帘子都给掀了,李奶奶气得浑身哆嗦,幸亏平时心脏好,要不非进医院不可。 王宏斌也只能听着,这种事儿没法儿劝。对李家人来说,不去围观就是最大的体贴了。早上去接李慧的时候,李慧是顶着黑眼圈出来的。去车站的路上,李慧就把事儿跟王宏斌说了,王宏斌握着她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她。 李慧心里很自责。她知道传销是个什么东西,一开始就劝过李爱党,但李爱党当时就跟她说早不干了,她也就没再说啥。如果当初能想得更深点儿,也提醒提醒二奶就好了。那样最少二奶不会陷得那么深。再退一步说,如果只是几千块钱的话,不用爸爸和姑姑,她就能想办法把二奶这个窟窿堵上,怎么也不能让她大过年的闹到李奶奶跟前。 李爱国给二民小军家打电话,根本没人接。想也知道,二奶能一个人在大除夕的跑出来,家里人不说支持,也绝对是默许的。一个老太太,又是冰天雪地的,半夜还不通车,他们不可能给她撵出去,更不可能打骂,只能由着她闹。李爱国在客厅坐了一宿,看着二奶累的睡着了才进屋,劝着李奶奶睡下。李奶奶一时间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过去,却是刚合上眼,二奶一觉醒来又闹上了。李奶奶气得没法没法,只能在屋里掉眼泪。李爱党说我跟她说去,不就几万块钱嘛,我给她,让她走。李奶奶一拍炕沿:“我看你们谁敢给她!”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如果他们真出了钱,李奶奶只会更生气。 “慧慧,别想了,睡吧。”王宏斌给李慧盖盖衣服,摸着她的头发说,“有李叔呢,这个事儿肯定能处理好。” 李慧拉住王宏斌的手,想到李奶奶,心里一阵难受。 “哥,要是你,你怎么办?” 王宏斌沉吟一会儿,索性搬起李慧的脑袋,坐下来让她枕到他的腿上,说:“我会报警。” “那哪能行?报警我姑也完了。”国家刚开始打击传销,为这个进去的不在少数。 “怎么就完了?你姑顶天算个受害者,按你说的,她的下线就你二奶一个,还没几天就转到别人线上了,这样的,也就是进去问个话,调查后教育一下——至于你二奶,她也没坑别人的钱,下线百分之五十是自己垫的钱,这种情况最多罚款。”王宏斌微微一笑,“我记得有这么一说:民间私人的借贷行为,如果所借款项用于赌博或者违法行为,法律上是不予以保护的。” 李慧疑惑地皱眉:“不保护?”那也就是说,这事儿要是经了官,虽然二奶会被罚款,但在农村抬的钱却是可以不还的? “嗯。我上学的时候听过几堂课,是这么讲的。”王宏斌用手指梳拢着李慧的头发,慢慢说,“你觉得你二奶那样的人,会在乎自己的名声吗?她现在怕的是别人掐着借条跟她要钱。对她来说,把钱弄平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说罚款,她都赔成那样了,估计也罚不了几个钱儿。大不了咱们帮她把罚款出了,过后再找找路子把这事儿抹平,她也就消停了。” 李慧禁不住支起身子:“那我跟我爸说说?” 王宏斌好气又好笑,把她揽住放到腿上躺好:“你快歇会儿吧,估计李叔早想到了!这点儿破事解决的办法很多,要是再早几天,怎么也闹不到这个地步——你姑应该早点儿跟你爸说。”李爱党和刘宝刚都是生意人,很多东西她们不懂。 李慧叹口气倒在王宏斌腿上。现在说啥都晚了,唯一盼着李奶奶别气坏了就好。转念一想,二奶这么一闹之后,两家的亲戚情分算是彻底断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李慧颠来倒去也没个头绪,枕在王宏斌腿上,被他一下一下梳拢着头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李慧被王宏斌拍着脸叫醒的时候,才觉出腰酸背疼来。椅子太窄,又窄又硬,而且王宏斌的腿又比枕头高,她差点儿没落枕喽。 李慧伸手揉揉自己的脖子,又赶紧给王宏斌捶腿:“哥,你咋不把我放下,腿麻没?” 王宏斌捏捏李慧的后颈,凑近了问:“老感动了吧?有没有奖励?” 李慧四下一瞄,周围的座位没人,直接在王宏斌脸上亲了一下。 王宏斌哈哈一笑,慢慢把腿伸直,动了几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丫头,估计到站能有人来接咱们。我爷家那边亲戚多,能记住你就记,记不住也没啥——别把我爷认错了就行。”他知道李慧不认人,提前打个预防针。 李慧收拾东西的手僵了一下,抬头问:“会很多?” “嗯,今天初一,我叔他们能来。” “就你叔们呗?”王宏斌有两叔叔,应该还不难记。 “我小姑估计也在。”小姑工作忙,一般春节都是赶着走亲戚。 “哦。”小姑应该挺好认吧。 “我那些叔伯大爷都得来。” “几个?” “挺多的吧,我没算过。” “……” “没事儿,跟咱们都隔一层呢,挑不了咱们的理。” 李慧看着王宏斌。 王宏斌乐了:“你别说你现在想跑啊!” 李慧认真地问:“还来得及不?” 王宏斌捏住她的下巴晃晃:“晚了!”确实晚了,火车已经进站了。 第54章 王爷爷很高兴。应该说这几个月他都很高兴。老爷子戎马一生,到了他这个份上,晚年基本没什么可操心的。如果说还有什么挂心的话,那就是孙辈的事情了。王爷爷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大儿子在清远的兵工厂扎根了之外,二儿子从军,三儿子从政,小女儿从医,干得都不错。 “爸,怎么这么早起来了?”两个儿媳妇正准备早饭,一抬头就看见老爷子精神抖擞地从楼上下来了,。 “嗯,早饭随便弄弄就行,不用忙活了。”王爷爷背着手,腰背溜直,站在客厅里问,“老二老三呢?” 两个儿媳妇互相看一眼,老三媳妇笑着说:“昨晚上他们几个打牌来着,快天亮了才睡下,还没起呢。” 老二媳妇赶紧说:“一会儿我们就去叫。” 王爷爷点点头,在客厅里溜了一圈儿,转身进了书房。 王爷爷一走,老三媳妇就撇嘴:“不就是领个对象回来吗?至于急成这样?” 老二媳妇一摆手:“快少说两句,让人听见……” 老三媳妇切了一声:“就你胆小!这厨房一过年连个活兔子都没有,谁能传闲话去?”从冰箱里端出肉馅盆子,“咣~”地往案板上一墩。 老二媳妇微微一笑:“行了吧,咱们一年到头也就干这一回活儿,你要是嫌累就放着,我自己来。”其实也就做这一顿早饭,一会儿叔伯兄弟就都来了,他们媳妇都能帮着干。 “你自己?就你那手法也不比我快多少,等你包完饺子晚上饭正赶趟!”老三媳妇每回过年都不痛快。她就想不明白,为啥平时好好的,一到过年过节老爷子就给保姆放假。讲究还多,比如这饺子,还必须要现包的,想让保姆提前包好了冻上都不行。她在娘家的时候啥时候干过活儿?嫁到老王家可好,大过年的别人都吃喝玩乐,就她成了现成的老妈子,得侍候这一大家子——你看老大多聪明,从来不赶过年回来! “你知道还不快点儿干?等一会儿耽误接斌子,老爷子又得生气。”老二媳妇一边儿擀皮一边儿说。 老三媳妇“啪~”地把抿馅的扁尺一放:“就慢了又怎么着?我天生不会干活,可惜那会干活的过年没回来!” 老二媳妇抿嘴一乐:“你说你这脾气——人不是得陪着老爹吗?” “谁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结婚这些年,我还一次也没陪我爸我妈过过年呢!” “行了啊,就这两天,怎么还过不去?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对咱家老爷子那是十个头的好,但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有口无心的,要是让别人听去了,还以为你对老爷子有意见呢。” “我对老爷子有啥意见?我就是气不过那边——平时献勤勤,一到这时候就没影——侍候完老的还得侍候小的,我该他们的呢!” 老二媳妇低头杆饺子皮,慢条斯理地说:“你看你,还越说越来劲了,来,先包几个糖块儿,咱们都甜甜嘴儿,咱林子就是嘴驽,要是学着会说点儿话,陆指的名额说不定早下来了。” 老三媳妇叹口气:“他就那个样儿了,整天躲屋里鼓动那破计算机,磕膝盖带不上嘴去,让他跟爸说句小话能要了他的命!”嘴上这么说着,却还真先包了几个糖块放到一边。王宏林明年高考,学习成绩一般,自从去年他小姑给他弄了台电脑,可算是找到了营生,学习都顾不上了,老三媳妇都快愁死了。明白着指望高考是不成了,她正在积极找路子给他弄推荐名额。以王老爷子的资历,好好找人,在军校安排个内招还是可能的,但老爷子早发了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家里能保证这些孩子不受欺负,但路子要自己闯。话是这么说,可要是亲孙子真回来抱大腿,也未必就办不了。可偏偏林子也是个不省心的,就一门心思的钻计算机里了,家里给他安排还嫌烦,后来直接告诉老三两口子,以后就靠计算机吃饭了。在老三媳妇眼里,计算机就是个工具,玩玩儿还行,靠这个吃饭,开玩笑呢?为这个,老三媳妇没少跟老三干仗,嫌老三不管儿子。可干仗也没用。老爷子余威在那里,她是不敢来求的,这几个月,老三媳妇觉得自己头发都白了不少。 “你呀,也别发愁,今天斌子领对象回来,老爷子高兴着呢,咱们捡机会跟老爷子说说,我再敲敲边鼓,说不定就成了~” 老三媳妇立刻怒了:“难道林子不是他亲孙子?倒要借另一个孙子的光?” 老二媳妇叹口气:“不管咱你们承不承认吧,你没看老爷子这些天就没合上过嘴?借光也好不借光也好,把咱林子安排了是正经的,你可千万忍住气,别因小失大啊!” 听了这话,老三媳妇忍不住冷笑:“我有什么忍不忍的?横竖我一个当婶子的还能拦着人往回领媳妇?大过年的也不在家,跟着男人四处跑,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亏得老爷子还那么高兴,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咱们快包饺子吧,一会儿老爷子又来催了。” 老三媳妇瞪了老二媳妇一眼,手上却加快了速度。 儿子媳妇间这些小心思,王爷爷是不在意的。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在他眼里,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爱闹腾就 重生之犯错第21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腾去,只要不在他面前炸刺,他就一律当不知道。只是见到斌子对象后,老爷子是真的有点儿担心了。 吃过午饭后,王爷爷午睡的时候,把王宏斌叫进了卧室。 “斌子,这两天过年过的,后背疼,你过来给爷爷按按。” “马上!”王宏斌答应一声,问李慧,“你困不?困就上我屋睡会儿,要不就跟林子他们打扑克也行。” 李慧并不是个擅长和人交际的人,看着一屋子的亲戚只觉头疼,立刻从善如流地跟着王宏斌回了他的房间。安顿好李慧后,王宏斌拎着暖瓶进了王爷爷屋里。 王爷爷的卧室有一个很大的阳台,此刻王爷爷正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手边的小茶几上放着泡茶的大紫砂杯。冬日的阳光暖把阳台挤得满满的,窗户上大红的福字亮亮堂堂。 “爷爷。”王宏斌给王爷爷的茶杯续上水,坐到躺椅旁边的小木墩子上,握住王爷爷的手。 王爷爷乐了:“知道我要找你唠嗑啊?” “那是啊,您老的身子骨我还不知道?怎么也不至于过个年就腰酸腿疼的。” “呵呵,还是我大孙子了解我。” 王宏斌也笑了,停了一会儿,说:“爷爷,你不喜欢慧慧。”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他跟爷爷说话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开开门就是山。 “也说不上不喜欢,孩子是好孩子,但就是太小了。” “小?” 王爷爷换了个角度:“斌子,你说男人为啥要娶媳妇?不能光是为了生孩子吧?” 王宏斌看着王爷爷。 “你们年轻的时候,叫对象,过日的叫媳妇。其实人呐,往往都过来了才知道啥叫过日子,啥叫媳妇,明白了也老了。所以甭管年轻的时候怎么闹,到老了都是统一一个称呼,叫老伴儿。知道古人是怎么给一辈子定位的不?弱冠成|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十年一个杠杠,这说明啥?十年,人的想法会发生很大变化。你和她差八岁,将近十年,你们想得恐怕永远也不同步。” 王宏斌并不急于辩解,王爷爷也不着急要他的态度,喝口水,接着说,“比如你自己,你想想你上大学之前想的是啥?现在想的是啥?你再看看周围的人,一步一步,都是怎么过来的?二十的人没有不浮躁的,三十就踏实下来了。问题就在这儿,你想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的,她是不是也能跟着你踏实下来?她现在还没毕业呢,等她到了社会上,会不会变?觉得现在的选择是错的?就算你们感情好,她乐意为了你好好过日子,那她会不会有怨气儿,觉着为你付出老多老多了?然后稍不如意就闹腾?这样的可不少啊。”王爷爷摇摇头,又补充一句,“当然,这是假设。” 王宏斌想了想,问:“除了她的年龄小,就没有别的不满意了吗?” 王爷爷敲了王宏斌一记:“我有啥不满意?人孩子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家里也和睦,看着脾气还好——我说了,孩子是好孩子……”接着又叹气,“你说你也长大了,多少也有点儿社会经历了。你不盼着回家的时候有个知心人暖被窝?不盼着有那么个人你说啥她都明白?谁没个难受的时候呢?她未必真懂心疼你。找媳妇不是玩儿,那是一辈子的事儿,我怕你找个小媳妇,就得哄小孩儿似的哄她一辈子,你懂不?” 王宏斌摸摸头,笑了:“爷爷,跟你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慧慧小过,你相信不?” “嗯?” “慧慧,怎么说呢,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王宏斌眯起眼,慢慢的笑了,“从小她就懂事儿,特别特别懂事儿,说句心里话,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都踏实……”王宏斌靠在茶几上,在这个暖洋洋的阳台上,毫无保留的和王爷爷讲李慧。讲他们这些年的通信,讲他们见面,讲他们如何规划未来。连李慧买房子的事情他都没瞒着,一五一十地说给爷爷听。最后又说到了年前单位聚餐时,同事开玩笑的事儿。 “爷爷,你说,要换个不懂事儿的,当时肯定就炸了,是不是?说实话我都没想到她还真沉住气了,一直乐呵呵的。”当然,后来生气那段不算。 王爷爷摸摸王宏斌的脑袋,好半天叹口气:“爷爷听明白了,你就是死心塌地稀罕上人家了是不?爷爷不是老古董,不会干那种棒打鸳鸯的事儿,就是怕你太累的慌。做爷们在外面怎么苦都不为过,但要是回了家还不能歇口气儿,那就太没意思了。本来听你爸说你有对象了,我还挺高兴,谁成想你领回这么小的一个来——你爸越来越没谱了。” 王宏斌嘿嘿一乐:“爷,我又不傻,知道该找个啥样老婆,你就放心吧。我们都商量好了,明天她毕业我们就结婚,争取后年就让你抱上重孙子!” 老婆?王爷爷很警觉:“你这死小子动过人家了?” 王宏斌傻笑。 王爷爷照着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你混得都没边儿了知道不?” 王宏斌很委屈:“怎么混了?不就是你老跟我显摆说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有我二叔了,我动作就快那么一点点儿,你又骂人!” “还犟嘴是不?” “不犟不犟,爷你快点儿松手,一会儿出印子了。” 王爷爷放开王宏斌的耳朵,随手扇了他个小嘴巴:“你这叫先斩后奏,亏得你是我孙子,照我年轻的时候非大皮带抡圆了捆你一顿不可!” 王宏斌揉揉耳朵:“你要是我爸我还不跟你说呢。” 嘿!王爷爷刚想发飙,又在王宏斌及其狗腿的添水捏肩膀中叹了口气:“你要好好对人家知道不?慧慧比你小,你可不能欺负人家!”王爷爷觉得自己这一下午竟叹气了。 “说得好像我诱拐了谁似的——我们这叫两情相悦,你不懂。” “呸!我不懂?我不懂咋有的你爸?没有你爸咋有的你?!” “对对对,你比我经验丰富,你还有我二叔三叔小姑呢嘿嘿嘿……” “你这死小子!”明知道是孙子耍宝逗自己开心,却还是忍不住想叹气:“吃饭的时候你三婶的话你听着了?找个空儿跟慧慧说,别往心里去。” 王宏斌答应一声,问:“三婶啥意思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就三婶夹枪带棒的,不时说点儿旮旯话,甚至问李慧,你家人干啥的?你毕业能安排工作吗? “还能有啥意思?林子今年高考,头些天林子跟我说,她妈想让我给他弄个陆指的内招名额,林子自己不想去,他想学计算机。你三婶也不怎么就断定林子没出息,好像除了上军校没别的路走了似的。”老爷子对自家孙子还是很了解的,林子虽然平时不蔫声不蔫语的,但有个韧劲,就冲这个,将来也错不了。 “不是,三婶怎么好模样的就和军校对上了?”王宏斌也糊涂,按说他们家最没“出息”的就是他爸,他三叔混得很不错的,不至于林子不上军校就不行。 “还不是你二婶。你二婶娘家侄子学习不咋滴,听说在学校也不消停,家里管不了了,你二婶她哥就想着找关系给他弄军校去。你二叔那脾气!估计你二婶是没敢跟他说,就迂回了一下,捅咕你三婶。她想得明白着呢,如果给林子办指标,捎带脚就把她侄子的也办了,而且你二叔还不能说啥。” 王宏斌乐了:“三婶还是那么个脾气呢~”多少年的老规矩了,二婶装枪三婶放炮,他也很佩服三婶,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只是……“那又关慧慧什么事儿?” 王爷爷看他那样就手痒痒,忍不住又敲他一记:“傻了你?她是想知道来年慧慧毕业,我这边儿会不会给她找人安排——如果我给她安排了,可就破了早先的规矩了!管慧慧,就得管林子,懂?” 王宏斌靠到茶几上装死:“真不知道三婶脑子里面装的什么——我三叔当初怎么找的媳妇?爷你也没管管?” 王爷爷一提这个就来气:“管?我管有个屁用!该!让他光图漂亮,娶那么个……还有你二叔,也该!” 王宏斌深以为然。二叔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偏就和笑面虎似的二婶结了婚。 “幸亏我妈没回来,就她那直筒子脾气,还不如三婶呢。” “哼!那不是你妈,是老崔家的儿子,你爸是他们家媳妇!” 王宏斌哈哈大笑:“那这么说,你对你三个儿媳妇没有一个满意地呗~你看你多失败!” 王爷爷在躺椅上抬腿踹王宏斌:“我可以更失败一点儿,连孙子媳妇也不满意,你认为呢?” 王宏斌赶紧安抚:“那哪儿能呢?!孙子媳妇从我开始,您肯定个顶个满意——我爸他们那边的失败经验,正好用来辅助我们成功。千锤百炼出真知,您现在看人准的都没边了~” 王爷爷顺势起身移驾大床:“滚滚滚!别招我烦了,知道你着急看媳妇去。” 王宏斌给王爷爷安顿好,才出了屋。他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打开走廊的窗户,抽了一支烟。楼下的麻将声扑克声隐隐传来,窗外的天有些阴,好像要下雪的样子。 第55章 王宏斌和李慧在王爷爷家住到初三,期间在王宏斌的指点下,李慧认识了两个新物种: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老狐狸。不用怀疑,老狐狸指的就是王爷爷。按王宏斌的话说,三婶那样的属于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主儿,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二婶心计比较深,但也都是小算盘,知道有这么种人就行了,少打交道就好。最难搞的是王爷爷这种。扛过枪、下过海、经历过运动、阅尽世间百态,在他面前任何花言巧语都没有用,只有实打实的做才能讨得好。 “所以你也不用多想,我爷爷那人,只能日久见人心。”王宏斌发现李慧很敏锐,王爷爷的那点儿小顾虑除了他没人发现,但李慧愣是察觉到了那微妙的感情,进而不安起来。当李慧问他“你爷爷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时候,他这么开解她。说一千道一万的标榜这个人多适合自己,不如实打实把日子过好,老爷子自然就放心了。 初三那天,王宏斌和李慧还是回的清远。早在电话里听钟晓兰说了,二奶初一下午才打道回府,不知道李爱国应承了她什么。这一通闹腾李奶奶好几天没缓过来,怕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憋屈,也因为李慧不在,于是大家一致决定把回小睿姥姥家的时间推到初五。初三晚上,李家很热闹,王家和李家两家凑合到一起。席间大家变着法儿的哄李奶奶开心,老太太才缓过点儿劲儿来。但老一辈儿的人对过年过节的很忌讳,一般来说,大过年的诸如“死病穷”之类不吉利的字眼,是要被三令五申强调不准说的,二奶太绝了,不但自己来闹,还捧着二爷的遗像……李奶奶没大病一场李家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心里那些个不舒服的疙瘩,只能随着时间慢慢开解了。初四王大山又张罗着招呼李奶奶全家来家吃了中午饭,下午,李爱国一家才回江辽。 王宏斌是初五回来的,虽然他们初八才上班,但有些关系却要自己去走动经营。这一忙活就过了初十,等他再腾开手去找李慧的时候,已经快要元宵节了。 “哥,我想买个电脑。” 李慧挂在王宏斌胳膊上,沿着公园的小路溜达。虽然是冬天,但中午太阳正好,也没有风,一点儿都不冷。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雪,不知名的情侣在雪地上画了两颗大大的心,心中间写着love,前方的湖面上,开出了好几块儿冰场,有玩儿冰刀的,有抽冰猴的,还有纯粹出来打雪仗的,笑闹声远远传来,在冬日里显得分外热闹。 王宏斌笑了:“怎么想起来的?”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啊?他也正琢磨买电脑呢。年前他去董天阳那儿,董天阳正玩儿cs,当时他就觉得特别带劲,要不是年前太忙,他当时就买了。 “过完年阳哥的电子大厦就要动工了吧?我琢磨着在他的商场里弄个地方,我也想代理个品牌。电脑也好,配件也好,将来肯定有大市场。咱们先弄一台,一来自己玩儿玩儿,研究研究,二来……上回阳哥说南边很多公司都是用电脑联系业务的,我要想做这一行,最起码也得跟人家接上轨吧。” 王宏斌侧头看了她一眼,问:“慧慧,你怕哥挣钱不够花?” “啊?没有啊!” “那你为啥老挖空了心思的挣钱呢?你才上大三,想这些不累得慌?” “哥,我不小了,你上大学的时候,不是每年都勤工俭学吗?我还记得你给我邮的那些吃的玩的,那不都是你自己挣的吗?” 王宏斌摇摇头:“那能一样吗?哥是男的。” 李慧迟疑了一下,问:“哥,你不愿意我做生意?” “跟做生意没关系。哥知道你挺能干的。你弄点儿铺位门市房啥的,收收租金还行,真要弄个摊子做生意——慧慧,那可老操心了你知道不?等你毕业了,直接找个单位上班不好吗?不累还稳定,哥不能说让你过的锦衣玉食吧,但保证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慧抿着嘴笑了:“我压根就没想过找单位上班。” “嗯?为啥?”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谈到李慧的工作问题。 “这个原因可复杂了,你要听深情版的还是现实版的?” “都来着吧~” “唔~我只想在家待着,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侍候你,照顾家,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你下班回家,第一时间迎上去,每天给你做不一样的饭菜,你累了我给你按摩,你困了我给你暖床,让你永远都舒舒服服的,将来有了宝贝也能亲手照料,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着你。” 王宏斌哈哈一笑,忍不住“吧嗒”亲了李慧一口:“丫头,这样挺好,就这么定了!” 李慧也乐了:“哎呦,不行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拿脑门在王宏斌肩膀上蹭了半天,问,“哥,说句心里话,你觉得单位好混吗?” 王宏斌沉吟一下,说:“那要看怎么混了,如果不想往上走,还是很好混的。迟个到,早个退,请个假啥的,还是很宽松的。” “是啊,那是不想往上走。往上走我也不是那块料,可是,如果不想往上走,那混单位还有啥意思呢?就为了那点儿工资?能有几千?哥你知道我,我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虽然我没真正混过单位,但从我爸我妈闲唠嗑,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哪个单位的圈子都复杂着呢。混单位有两个好处,一个是收入稳定,一个是以后办事方便。但,第一个,如果我不往上走,那收入再稳定也有限,第二个,以后在社会上办事——那不是还有你嘛!”李慧慢慢悠悠地说着,想了想,自己摇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做生意一样要和各种人打交道,其中的复杂难测,恐怕比办公室斗争还惨烈?” “这个……应该还好吧,只要把握住大方向,项目不错,大不了我少赚点儿,总不会赔钱就是了。” “这么说你喜欢做生意?” “说不上。”李慧没做过生意,她就知道这个能赚钱,但说到喜欢……真不太有感觉。 王宏斌停下来,整整李慧的帽子:“慧慧,哥跟你说,你有一个最大的毛病你知道是什么吗?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 李慧刚想反驳,被王宏斌抬手阻止了:“不是说你不努力,而是有时候你太冷静了,冷静的不像孩子。当初你考大学放弃美术的时候我就想说你来着,对未来也好,对职业也好,保留点儿理想和激|情不好吗?考大学那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其实上班和做生意你都不喜欢,但你还是选择做生意,为什么呢?就因为你觉得不会赔。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担心什么?你咋总让我觉得你是在挑你认为你能做好的事情去做,而不是选择你喜欢的事情去做呢?” 李慧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是哥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你觉得游刃有余的时候,学了那么多东西,画画、跳舞,好像还学了一段儿音乐,生活也挺丰富多彩的。但你上了初中就丢了跳舞,上高中又丢了画画。你真喜欢上大学所选的专业吗?我没觉出来。你让自己越活越窄了慧慧——看你大学上的,都快成你们班的隐形人了,这说明啥?至少说明你不喜欢你们专业,和你们班同学没有共同语言,所以才格格不入的。哥后悔你知道不?当初就不该同意你放弃画画。大学白念了啊,啥美好回忆都没有。” 李慧低下头。 “你说你不喜欢处理人际关系,不喜欢处理人际关系你咋能喜欢做生意呢?你仔细想想,哪个圈子不需要关系啊?做生意可比混单位难多了你知道不?” 李慧抬眼看看王宏斌,说:“我能做好。” 王宏斌点了下她的鼻子:“你看!你干这个不过因为你觉得自己能干好!你不喜欢,干的再好又能咋地?”王宏斌组织一下语言,语速不快,甚至有点儿语重心长的味道:“哥是怕你越活越没意思了你明白不?你才二十,不是八十,就算八十了,也有权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别把自己圈死了,别光想着自己能干啥,心大点儿,好好想想,从心里往外说,想想自己愿意干啥。怎么说呢,要么咱就干点儿自己喜欢的,要么咱们就干点儿稳当的,做生意,你要是真心喜欢也行,闹了半天还不喜欢,那操心费力的,图意个啥呢?要是为了钱,大可不必,还是那句话,哥能养家。其实哥更希望你选个自己喜欢的干,至于能不能干好,这都另说。别看轻自己,对自己要求适当高点儿,你看你以前多好,喜欢啥都去试吧试吧,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等你到了哥这个岁数就明白了,人这一辈子,没几次机会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你就是太谨慎太冷静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最后啥也没干成,那又怎么样?有哥呢!哥不值得你依靠吗?不能当你的后盾吗?你想做啥就去做啥呗,不管怎么着,有哥给你兜着呢。” 李慧一下一下拽着王宏斌大衣兜的拉锁头,半天没说话。 王宏斌抬起她的下巴,才发现她红了眼圈。 “咋了?”王宏斌皱眉。 “那你喜欢你的工作吗?”李慧问。 “喜欢!”王宏斌肯定地说,“我喜欢混单位,喜欢那种一点点儿往上爬的感觉,呵呵,用最实际的说法,我喜欢权利。这东西让我有成就感。” “我,我没啥理想……” “每个人都有。”王宏斌挑眉一笑,“只看你敢不敢想。” 李慧整个人埋到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丫头,”王宏斌揽着她摸摸她的头,“不用那么谨慎,也别怕输,有哥呢。” 第56章 李慧第一次审视自己的人生。 把上辈子那篇翻过去,自己的这辈子从六岁开始。如果王宏斌不说,她恐怕未必会想。至少不会想的这么深。上一世的经历太疼,疼得她不敢再越雷池一步,苟苟营营、步步安稳,很怕自己再犯错。但,这样就真的不会犯错了吗?王宏斌告诉她,她错了,犯了最大的错——在害怕失去的惶恐中,在得到亲情爱情的喜悦中,她李慧,丢了自己。 就像王宏斌说的,她给自己画了个圈儿。只做对的,只做自己能做的。因为怕和上辈子有牵连,甚至放弃了最喜欢的,于是剩下的,是标本一样的自己。没有理想,谨小慎微。 李慧擦了一把眼泪,翻身坐起。拉开窗帘,窗外碧空幽蓝,银河如镶满了钻石的锦缎,横铺在天幕中间。 神是宠爱我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在满目疮痍后,给自己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神是偏爱我的吧?要不然怎么会让自己拥有他? 他说:你别把自己越活越窄。 他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他说:每个人都有理想,只要敢想。 他说:别怕输,有我呢。 李慧把手印在玻璃上,那是一只美丽的手。纤细修长,没有瑕疵。早年中指的指节间,因常年握画笔而造成的薄茧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要做个附庸,要做最精彩的自己才配站到他的身边。用鲜活肆意的生命来爱他,而不是傀儡般的爱他。 王宏斌,谢谢你,我爱你。请你,再等我一次。 “姐,你到底来不来?” 刘思在电话里大声抱怨,震得李慧耳朵一麻,赶紧把听筒离远点儿。 “急啥呢?!没说不去啊!姐这边儿有个活动,等定下大概就去哈!” “等你定下来大概黄花菜都凉了!你说你一个非专业的跟人家凑活啥?我成|人典礼一辈子可就这一次,我邀请你是给你面子,你知道不?”其实她们学校也是第一次弄成|人礼,很怕不够热闹,于是要求每个人至少邀请两位家长。可刘宝刚去南方谈生意去了,刘思就想到了李慧。 “思思,要不你给你舅也就是我爸打个电话?到时候对找点儿照片——照片姐肯定好好看!” “你混蛋!我才不要舅舅,太老了,一点儿都不帅!”刘思用鼻腔出气儿,表示了对李爱国外貌的不满。 “大小姐,你们是成|人礼,管他亲友团帅不帅干啥?”这些孩子咋想的啊? “哎呀,我都跟我同学说好了,成|人礼之后我们有半天假,说好一起去北湖照相呢,中午还得吃饭,舅舅哪有功夫陪我们!” “哦……”李慧悟了,“思思,你是不是又惦记着让我请客呢?” 刘思嘿嘿笑起来:“姐,不是那什么,我这个月零花钱又超支了,我妈那人你也知道,看钱跟看命似的,死活也不给我了——不多,我们aa制,一人就五十!” 李慧叹口气:“不是我说你,你的零花钱都干啥了?咋老不够用?我像你念高三的时候都忙死了,连花钱的时间都没有,你知道不?” “行了姐,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电话里刘思语带哀求,语气一转,“姐你给个痛快话,来是不来吧?” “我人不去,钱到行不?就当给你的成|人贺礼啦!” “那、那哪儿行啊?你打算怎么给我钱?先告诉你啊,可不能让我妈知道,要不老太太更年期,脾气一阵儿一阵儿的,又得念叨我!” “这样,我给你个地址,放学你找个时间去取吧。” “姐~”刘思一阵哀嚎,“我的情况你不知道啊?我家老太太现在对我的监控是全方位立体式的,放学我哪儿有时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李慧很无奈,“那这样,明天中午你在学校等着,我让人给你送去。” “姐,你真是我亲姐!么~” “思思,你学习上点儿心吧啊,姐也不能管你一辈子!” “知道了!那个啥,你好好玩儿啊~祝你采风愉快!” “别贫了,没事儿我挂了!” “姐姐拜拜~” 等那边儿终于挂了电话,李慧长出一口气。稳稳神儿,重新拨号。没一会儿,电话里就传出低沉的男声:“喂,哪位?” “哥!”李慧的声音清清亮亮,掩不住的高兴。 “慧慧,咋了?” “哥你吃饭了吗?” “晚饭吗?没有呢。” “咋还没吃?你干啥呢?” “没干啥……靠!” 李慧疑惑地听着话筒里隐隐传来枪击声,不由疑惑:“哥,你看电影呢?” 好一会儿,王宏斌的声音才穿过来:“没有,打游戏呢。和你阳哥他们连线玩儿cs呢。” “你们一起玩儿呢?” “哦。” “玩儿的都不吃饭了?” “……没!” “哥你们真出息了啊!这都快八点了!赶紧的吃饭去,胃不要了?等我回去的!” 话筒里传来董天阳的声音,有点儿模糊,大意是说有事儿快说,别墨迹了。 “问问阳哥催什么催!我就打个电话能用多长时间?再废话我回去把他电脑拆了!” 王宏斌极度担忧:“千万别啊,你要是拆了他的,他非上咱们家去不可,倒时候他不走了可咋办?” “敢!小样的就知道打游戏,把你都带坏了!到咱们家我正好收拾他!” “你打算怎么收拾我?”忽然董天阳的声音传过来,有点儿失真,估计是按了免提。 “你别逼我在你的汤里下巴豆啊!” “你也太狠了!”董天阳抱怨,“你真是我那个温柔可爱美丽善良的小圆宝儿吗?” “嗯哼~你可以当我是升级版的!” “哪个版本这么变态?我要去投诉~” “呵呵……行啦,你们俩一对儿没正事儿的,哥,你们赶紧去吃饭啊,玩游戏没啥,但不能不顾身体知道不?最晚周末我就回去了,等我回去了给你们做好吃的啊~” 王宏斌说:“嗯,哥知道,马上就去吃。你怎么样?跟你们社里的同学还处得来?” “都挺好的。哥,跟你说个事儿,你明天中午上市一高去一趟呗。” “干啥?” “刘思后天成|人礼,邀请我去,我回不去,答应给她五十块钱当贺礼,你给她送去吧,她得用。” “就这事儿?”董天阳插嘴,“不用你哥,我就给你办了!” “千万别!”李慧赶紧拦着,“哥你去啊,就给五十,不能多给,知道不?”董天阳一去就没准了。 王宏斌说:“行,我不多给。” “嗯,那你们赶紧吃饭去吧,吃完再玩儿啊~” “行了,没事挂了啊!”又是董天阳。 “那我没事了。”李慧干巴巴地说。然后就听见“麻溜儿地开始……”之类的声音,然后电话就挂了。 李慧看着电话咬牙,很严肃地思考要不要马上再打回去。 “李慧,打完了吗?快点儿来,看咱们今天的胶卷冲出来了!”罗婷趴在窗口,对李慧招手。 李慧长出口气,答应一声收起电话。 进屋的时候,屋里五六个同学正对着灯影拉长了胶卷,一个同学小心翼翼地拉着,周围人仰着脖子指指点点地议论。 罗婷拉着李慧挤过去:“看,这里的山谷别看外形普通,拍出来真不错啊!” 李慧微微歪头仰脸,胶卷里的景色变换多端,暗的天,白的山,灰的树影,有一种别样的美。 “怎么样?”这次采风的发起人郭闯得意洋洋地说。地方是他选的,现在看来大家都很满意。 “明天早起去画日出吧,这里的光线比这么强,日出一定很美!”李慧提议。 “太行了!走的时候多带点儿吃的,中午就不回来了。”马上有人复议。 “我也同意,一会儿闯哥负责把闹表定好哈~” “为什么是我?”郭闯扬眉。 “你是领导嘛,是吧哈哈哈~”一个同学撤了。 “对对,能者多劳,闯哥你顺便把自行车打好气儿,明天还得拉架子呢。”罗婷拉着李慧也撤了。 “闯哥威武~”同学们嘻嘻哈哈都跑了。 “滚!”郭闯的怒喝顺着窗户飞出来,“下次再也不带你们这些懒鬼出来啦!” 各人早回自己的房间了,除了笑声,一个答应的都没有。 李慧和罗婷一个房间。这小镇上的旅馆很简陋,基本就是个小院子,里面是一圈隔成小间的平房。好在屋子很干净,可能是老板经常晒被子,被子里还有阳光的味道。 房间里是一张大床,李慧和罗婷并排躺在床上。因为明天要早起,所以早早就躺下来。但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一时半会儿两个人也都睡不着。 “李慧,你以前学过多少年画啊?”罗婷翻了好几次身,还是睡不着,索性和李慧聊起天来。 “没几年,高中以后基本就放下了。”李慧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她也不困,在想王宏斌他们吃饭没有。 “不会吧!”罗婷侧过身,枕着胳膊看着李慧,“你的线条、色彩都棒极了,不像考不上专业的人啊,为啥放弃了?”她对李慧好奇死了,觉得这个两个月前新加入艺社的大三学姐,哪儿哪儿都与众不同。 “……嗯,当时有点儿别的想法。”才出来三天,王宏斌就混董天阳家打游戏去了,哥两个可算是放假了哈,幸好这次采风只一个星期,要是再长点儿,回去还不得看到两具人干啊! “说说呗,啥想法啊~”罗婷锲而不舍。 李慧收回心思,叹口气,偏头看她:“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咋想的,脑袋一热就没考专业。我说你哪儿那么多问题啊?十万个为什么啊?” 罗婷笑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唐突:“就是看你有意思呗,别人我还不惜的问呢!”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不用客气~” 李慧也乐了。这样的罗婷,让她想到陈舒乔。 “你打电话的是你那朋友吧?”好奇宝宝好奇依旧。 “嗯。” “那等咱们社下次聚会的时候带出来看看呗~” 李慧瞥她一眼:“我们出来展览是要收展览费的~” 罗婷撇嘴:“干嘛那么小气?带出来娱乐一下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想得美!”李慧闭上眼。 “别睡啊,咱们再唠会儿~” “……” “喂!你睡得着吗?”罗婷捅李慧。 “本人已死,小事烧纸,大事挖坟~”李慧翻了个身嘟囔。 “……什么乱七八糟的!”罗婷大惊,神神叨叨地看看四周,“喂我胆小,你别乱说话!” 李慧好笑,转念一想才明白,这句话现在还没流行起来。 “死李慧你给我转过来!”罗婷坐起,死劲儿拉李慧。 想不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罗婷居然怕鬼!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李慧憋不住闷笑起来:“我都死了还怎么转过来啊?” “……你还笑!”罗婷欲哭无泪,“我晚上怎么睡啊!” 李慧终于大笑出声。 第57章 王宏斌刚挂了电话,抬头就看到李慧站在马路对面朝他招手。摆摆手示意她别着急,然后就微笑的看着她。 已进六月了,正是北方最舒服的时候,李慧穿着纯色棉质连衣裙,柔顺的长发在晚风里轻轻飞扬,白皙的肤色在余晖里染上一层金粉,路过的人或有意或无意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而她自己却全无知觉。她不时地看看红绿灯,又看看对面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她笑的男人,只觉红灯这几分钟分外的长。总算变成绿灯了,李慧立刻朝马路对面跑去。 王宏斌笑着伸开手臂,李慧一下子跳到他怀里。 “这次出去挺高兴的?”王宏斌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笑着问。 “嗯,挺好的,就是时间太短了。”提到这个李慧很苦恼。她参加了艺社后哪哪都好,就是请假费劲。好在她们已经大三马上大四了,大家都在托门路找实习,导员管得也不太严。饶是如此,李慧也只能跟着社里的同学去近地方写写生,远的也去不了。这次社长郭闯组织去的地方是在江辽和省城交界处的一个山沟,连去带回用了一个星期,已经是李慧的极限了。而社里其它人就不一样了,像罗婷那样的,几个人商量商量,直接就奔了临近省城的自然公园——所以说,艺术生还是各种自由啊! “这还短呢?”王宏斌伸手叫出租车,“这就耽误了一个礼拜的课,马上考试月了,不想挂科你就稳当点儿。”王宏斌不反对甚至支持她去艺社,但前提是不能耽误学习——不说得奖学金吧,最起码不能挂科,要好好把毕业证弄到手。既然当初学了这个专业,那现在无论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要坚持下来,做事必须有始有终。 “我知道,放心吧~你怎么一阵儿一阵儿跟我爸似的?” 两个人上了出租车,李慧说先去综合市场,王宏斌却直接把地址改成了锦苑。 “先去买点儿菜吧,回家有吃的?”按照李慧对王宏斌的了解,此人极不爱做饭,他对冰箱的关注度只集中在一样东西上,那就是啤酒。李慧不信一个星期了,家里还有菜。 “东门那边新开了家煎鱼馆,挺火的,咱也尝尝去。”王宏斌早打算了好了。 “那明天早晨呢?” “再说呗,哎,咱们先吃鱼,我饿了。” “先吃鱼?你还打算续摊啊?”李慧瞥他,一个多星期没见了,不是一会儿还有局儿吧? “续什么摊~”王宏斌乐了,伸臂把李慧圈在怀里,附耳:“先吃鱼,回家吃你。” 当天晚上,王宏斌充分贯彻了先吃鱼后吃李慧的行动方针,折腾到半夜才睡。睡意朦胧间,似乎听见电话响,他轻手轻脚地放开李慧,跑到客厅里接电话,打电话的是董天阳,这家伙身边很乱,虽然吵杂,但三言两语也弄明白了,原来他在燕启辉网吧跟人连局域网打cs,输了个一塌糊涂。于是也没管他半夜不半夜,直接叫兄弟来找场子“报仇”。 王宏斌把卧室门开了条缝,李慧一只胳膊放在凉被外,睡得正沉。 王宏斌到网吧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了。网吧里人声鼎沸,烟气弥漫,组队的呼和声此起彼伏。 “王哥,来了!董哥他们在里边呢。”吧台的小弟看见王宏斌,连忙打招呼。 王宏斌在吧台要了瓶水,才往里面走。 这个网吧很大,楼上楼下一百多台机器。当时这个规模在江辽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才开业没几天,就成了年轻人的天堂。要说起来开网吧还是董天阳鼓动的,按他的话说,开网吧别看投入高,但绝对赔不着,风险就是不好管理,最怕的是有人砸场子。燕启辉在江辽不存在这个顾虑,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可惜了! 燕启辉这人有一点非常好,对兄弟的话从不怀疑。虽然他不知道网吧是个啥东西,但听董天阳一说立刻就拍板了。电脑是董天阳帮着联系的,一水的高配,网速也很给力,开业当天就爆满。燕启辉晚上一拢帐,乐得合不上嘴,当时就给了董天阳一拳:“你妈不愧是特区回来的啊,脑袋好使!” 董天阳也毫不客气,直接在一楼最里面划出一块地方,圈了几台机器:“以后这块儿就是咱们专场了啊,机器随时随地给咱留着听见没?” 于是这里就成了他们的新据点儿。有些游戏,一个人在家玩儿和一群人联网玩儿,那效果是大大不同的。比如红警,比如cs。董天阳一直自认自己是游戏高手,想不到今晚在网吧内的局域网里就折了手,一连被爆五次头!靠的,真是是可忍……是也不能忍! “上机器!”董天阳正控制着匪徒翻过一个障碍,隐蔽,感觉有人拍自己,抽空回头一看是王宏斌,顾不得打招呼,直接踢踢旁边的椅子。 “王哥!就等你了!” “斌子快点儿~” 这一排七八台电脑,只边上坐了四个人,都是熟人,燕启辉的兄弟,梁子也在,见了王宏斌纷纷打招呼。 王宏斌略微意思意思,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带耳麦,进局域网一气呵成:“草!那帮爆你头的逼在哪儿呢?把他们提溜出来!” 凌晨五点,王宏斌拎着小笼包和豆浆上了楼。屋里静悄悄的,他把东西放到餐桌上,轻手轻脚地到推开卧室房门,李慧还睡着。轻轻带上门,去洗手间换衣服。身上都是烟味儿,他自己脱衣服的时候都好悬被呛个跟头。从内到外脱了个干净,衣服都扔到洗衣机里,刷牙洗脸。洗了手闻一闻,觉得差不多了,抓过毛巾擦两把,回 重生之犯错第22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两把,回了卧室。尽量小心地爬到床上,脑袋沾枕头就睡着了。 早上,王宏斌是被憋醒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胸口发闷,气儿不够用,猛然睁眼一看,李慧正爬在他胸前捏着他的鼻子。 王宏斌闭目合眼地捉住她的手,抬手把她搂好:“丫头,别闹~” 李慧两手全上捏住他的脸,“说,什么时候出去的?” “嗯?” “嗯什么嗯?睡糊涂了?桌上的包子是自己飞上来的?”李慧呵呵笑着,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王宏斌不动了。 李慧埋头在他颈窝蹭蹭,顺便咬了一口。他不胖,却肌理分明,皮肤紧梆梆地裹着肌肉,很有咬头。 “慧慧……”王宏斌把手伸进她的睡袍里。 “唔……什么味儿?烟熏火燎的,哥你帮人卖包子的点炉子去了?”李慧抱怨着,却没放开他,嘴唇继续往下,吻上他的胸口。 呃…… “哥,以后别早起去买吃的了,睡不好觉。今天周末,咱可以一起出去吃的,你忘啦?” 王宏斌一翻身把她压到身子底下,他知道李慧误会的,但这时候解释的男人……是傻子! 晨间运动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王宏斌神清气爽地把衣服洗了——按洗衣机的按钮而已。李慧把包子热热,又煮了粥,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一并做了煎蛋。两个人凑合着吃了午饭,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央视二套正在重播综艺大观,李慧的bb机响了。 自从过完年李慧用了手机后,bb机基本是半退休状态了,以至于刚响的时候李慧都没反应过来。从包里翻出bb一看,只有一行汉字: 李慧你好,请回电话。 后面的电话号码也很陌生,想不出来是谁。 “咋了?”王宏斌问。 “不知道是谁,让我回电话。”李慧把bb机给王宏斌看。 王宏斌扫了一眼:“那就回呗,看是谁。” 那是一组十位数的全球通,李慧拨过去没多久,就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是你打的传呼吗?” “你好,是我打的,你是李慧吧?” “我是,你哪位?” “我是林骋。” “谁?” 电话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林骋,王兆的师兄。李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我们见过的。” “……” “恩,是这样,王兆知道我来江辽,托我给你带了点儿东西,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我给你送去?” “……王兆?” 电话里林骋又笑了:“你不会连王兆也不记得了吧?” “你太会开玩笑了。” “呵呵……这样,把你的地址给我,我给你送去吧。” “这多不好意,大老远的麻烦你——你住在哪里?我过去取吧。” “也行,我住江辽宾馆,会待一个星期左右。我只有晚上有时间,一般都会在酒店,你来之前给我打电话就行。” “好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 又寒暄了几句,李慧挂了电话。王兆这货怎么就拖他给自己带东西了呢?中国邮政要黄铺了吗? “哥,王兆朋友给我捎东西过来了,就是去年过来那个叫林骋的,你还记得不?” 王宏斌想了想:“逛烈士陵园那俩?” “对!他在江辽待一个礼拜,你啥时候陪我去把东西取回来呗。” “行啊,顺便请他吃饭吧。” 李慧摆手:“算了,听意思他也挺忙的。” “嗯,那就到时候再说。” 王宏斌身子一出溜,四仰八叉躺到沙发上,枕着李慧的腿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困劲儿上来了。 李慧把抱枕塞到他脑袋底下,抽出身子,电视声音关小,拉好窗帘。 她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好,琢磨着该去买点儿菜。沙发上那位睡得直打呼,“真能睡!”李慧嘟囔。到底不忍心叫醒他,自己出门了。 第58章 周一回到学校,李慧就忙活起来。考试月来了,各种复习各种划重点。等到周三才腾出空儿来去林骋那里取东西。 “哥,你这几天忙啥呢?”李慧把凉菜拨出一半到空盘里,拌上辣椒油,放到王宏斌面前。他的黑眼圈很重,脸色也不好,看上去很累似的。 “没忙啥,就是玩儿的有点儿晚。”王宏斌侧身让地方,等服务员上菜,“你给林骋打电话没?他几点能回酒店?” “打了,他和客户吃饭呢,我跟他约好九点过去——你玩啥呢?” “就是打游戏呗。” “玩游戏能弄成这样?”李慧指指他的黑眼圈,“就你这脸色,拍鬼片都不用化妆了!” 王宏斌呵呵一乐,没接茬。 李慧叹口气,她知道劝男人别玩儿游戏那就是对牛弹琴,但该说的还得说:“哥,咱别玩儿那么晚行不?你说你白天上班,一整还有应酬,隔几天还得值班,你当你铁人王进喜呢?” “哥知道,放心吧。” 李慧瞪眼:“我没法儿放心!除非你答应我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 “行了,哥有数啊~”王宏斌给她夹了一块儿锅包肉,“真不请林骋吃饭啊?人好歹是给你捎东西的。” “不请。我问他了,他忙着呢,据说饭局都排不开。” “那咱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吧?” “还地主之谊……哥,你咋对他那么上心?” “我上啥心?你不是挺明白人情世故的嘛?好歹你和王兆这么多年的交情摆在那儿呢,总得给王兆面子吧?”王宏斌觉得李慧朋友不多,拢共就那么几个,所以能维护的一定要维护好。 “那也得分对谁,王兆不是那样的人,他才不管这些呢,你要见过他就知道了。” “他画画的是不?” 李慧点点头。 于是王宏斌悟了:“就是传说中的视世俗于无物呗?” 李慧斜睨一眼:“非尔等俗人能解!” 王宏斌点点头:“行!”把锅包肉拉到自己眼皮底下,“慧慧,肉食者鄙,为了保持你们的超于物外,哥替你把肉吃了吧~” “别啊~”李慧把盘子拉回来,赔笑,“这种事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呢?我陪你一起。” “你说你,聪明一阵儿糊涂一阵儿的。” “哎呀哥,我交朋友有分寸,你别拿我当小孩儿似的,什么都管行不?” “不行。” 李慧噎得一口气好悬没上来,瞪着王宏斌,起身把刚给他剥好的虾夹回来,塞到自己嘴里。 王宏斌看她愤愤然的样子乐了,随手又给她夹了两筷子菜。 唔……李慧顺顺气儿,管就管吧——其实……被他管也挺好。 吃过晚饭才七点多,初夏的天气正适合散步,王宏斌和李慧一路往江辽宾馆溜达,路过夜市儿的时候还逛了逛。夜市的人很多,李慧这人本质上不爱凑热闹,不到迫不得已很少逛街,没想到偶尔逛一次还挺有意思的。她挨个摊子看看,路过一个画糖人的摊子就迈不动步了。 画糖人的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摊子旁边有个小炭炉,炉子上的铁锅里是冒着热气的糖稀。老人用一把很普通的勺子舀半勺糖稀,在石板上描龙绘凤。勺子控制着糖稀,把糖丝拉得细细的,不间断的一气呵成,压上跟冰果棍,凉一凉用小铲子搓起来,就成了糖人。孙悟空、猪八戒、十二生肖、蝴蝶、彩凤……林林种种美不胜收。李慧看得心旷神怡。 围着摊子的人很多,孩子们七嘴八舌地点着自己喜欢的糖人,老人乐呵呵地挨个招呼着,耐心地问一个在摊子前站了好半天的小男孩:“你要啥呀?爷爷给你画个大老虎好不好?” “多钱一个?”小男孩没吱声,倒是人群里有人问。 “两块。” “哎呀太贵了!”那人抱怨,“就点儿糖稀,能有啥成本啊!” 老爷子也不接茬,接着乐呵呵地画糖人。贵也好,便宜也好,反正喜欢的人多着呢,有好些人都在等。有些心急的孩子,就干脆扒着三轮车,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糖人。 王宏斌问李慧:“喜欢哪个?” 李慧说:“等会儿。” 王宏斌也不催她,伸臂护住她和她一起看画糖人。这一站就站了半个小时。 最后锅里的糖稀都见底儿了,摊子前的人才散了。除了李慧她们,那个小男孩也还在。老人把最后一个糖人拿下来,递给他:“来,拿着玩儿去吧,早点儿回家。” 小男孩退后一步,不接着也不吱声。 老人绕出来,蹲到孩子面前:“咋啦?不喜欢大老虎啊?” 小男孩看了看糖人,明显很喜欢,却不伸手。 老人乐了:“小家伙,拿着吧,爷爷送给你的,不要钱。” 小男孩突然回头跑了。 老人举着糖人蹲在地上,一时愣住了。 “大爷,这个卖给我吧。”王宏斌说。 老人叹口气站起来,把糖人递给王宏斌:“你们也看半天了,拿着吧,不要钱。” 李慧赶紧掏钱:“那哪儿行啊……”掏着掏着,表情就变了,“哥,我钱包没了。”李慧把挎包举起来给王宏斌看,包正面拉了一条大口子,李慧的手从口子里伸出来,声儿都抖了,“手机也丢了。” 李慧欲哭无泪。钱包里没多少钱,但手机就……那是王宏斌送她的情人节礼物。她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啊!还记得她拆开盒子时的惊喜,她平常都宝贝的不行,怎么就丢了呢! “谁偷的啊?还我呗,我给他钱。”李慧捏着王宏斌的胳膊,眼睛四处寻摸,失魂落魄。 “算了,人偷完早就跑了。”王宏斌揽着李慧避到路边,一边儿安慰她一边儿暗自叹气。这时候手机是贵重物品,怎么可能失而复得。 “……”李慧心乱如麻,翻来覆去的,一时想怎么能把手机找回来,一时又恨自己太大意了。 “没事儿,破财免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王宏斌想了想,把糖人递到她面前:“看,大老虎,多威风!” 李慧心里一酸,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丫头,可别这样,哥再给你买一个,别哭,啊~”王宏斌顾不得是大街上,赶紧把人搂到怀里,“不就是个手机吗,哥给你买。” 李慧使劲往回憋着,不想哭,可是还是止不住。 王宏斌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搂着李慧,心里直叹气。 买糖人的老人收好了摊子,蹬上三轮车,回头劝:“夜市乱,丢了就丢了吧,破财免灾。前两天有抢金耳环的,把人耳朵都拽豁了——姑娘,人没事儿比啥不强?别寻思了,早点儿回家吧。” 王宏斌感谢地对老人笑笑,老人挥挥手骑着三轮走了。 “慧慧,哥知道你心疼啥,哥的人在这儿呢,东西不重要,知道不?” 李慧抽噎一声,心里难受的要命。 王宏斌静静抱了她一会儿,轻声说:“走吧,都九点多了,咱去看看王兆给你带啥了。” 去江辽宾馆的一路上,李慧都很低沉,王宏斌怎么逗她,她都提不起精神来。王宏斌本来也不擅长哄人,最后只能牢牢握着她的手,跟她一起沈默起来。 “手机链还是舒乔给咱编的呢。”走着走着,李慧忽然说。 李慧和王宏斌的手机链是一对,中国结里编着镂刻着数字的玉石,李慧的是520,王宏斌的是1314。 “打电话让她再编一对儿邮过来。” 李慧嗯了一声。 到江辽宾馆的时候李慧又开始怄气。手机丢了,bb机也没幸免,所以她没有林骋的电话了。 王宏斌拉着她到服务台问了下,服务台倒是给查了林骋的房间号,可是客房电话却打不通。 “估计是客人把电话线拔了。”服务员说。宾馆一到后半夜就有些那啥电话,经常出差的客人都知道,所以为了睡得消停一般都会拔电话。 “那咱直接上去?”李慧问王宏斌。 也只能这样了。王宏斌又确定了一下房间号,跟一起上了楼。 林骋的房间是商务套房,那一层都很安静。李慧刚敲门,王宏斌的电话就响了。王宏斌接起来,是单位领导的,他拍拍李慧指指走廊尽头。李慧点点头,王宏斌自去接电话。 李慧等了一会儿,正考虑要不要再敲,门就毫无征兆地开了。 林骋穿着浴袍,一手抓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拉开门。 李慧没想到他是这么个造型,当时就给愣了。 林骋也没想到敲门的是李慧,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个,怎么没打电话?”他把毛巾搭脖子上,笑了。 “不好意思,我电话丢了。”李慧赶紧解释,“打扰你了。” “没事儿……进来坐坐?”林骋回头看了房间一眼,散开身子。 “不用了,我取了东西就走。我男朋友等我呢。”李慧指指在走廊尽头打电话的王宏斌。 “你男朋友?”林骋探头看看王宏斌,后者抬手跟他打个招呼。林骋抓抓头,说,“你稍等会儿,我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去楼下酒吧坐坐?” “真不用。”李慧表情有点儿严肃。 林骋挑眉看她。 这时,一个服务员过来了:“你好,请问是您叫的客服吗?” 林骋说:“是。”转头对李慧说,“你等会儿。”回房间把一袋衣服交给服务员,然后签单。服务员等签单的功夫看了李慧一眼,目光闪动。 等服务员走了,李慧直板板地说:“王兆的东西呢?麻烦你给我吧。” 林骋没答话,因为王宏斌已经打完电话,正朝这边来。 “你好,林骋吧?我是王宏斌。”王宏斌先伸出手来。 林骋和他握了下:“你好。没想到你们会直接上来,失礼了。” 王宏斌收回手,自然地搭在李慧肩膀上:“早听慧慧提过你和王兆,怎么样?一会儿还有事吗?一块儿玩会儿?” 林骋瞥了李慧一眼,悠然一笑:“好啊,等我换件衣服。” “等会儿!”李慧板着脸直视林骋,“王兆的东西呢?” 王宏斌微微皱眉:“怎么了?” 李慧看林骋不动,伸手把王宏斌的手扒拉下来,转身就走。 “慧慧!”王宏斌伸手去拉,却被李慧一拧身躲了过去。 林骋愕然。 “对不起,慧慧刚来的路上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她心情不好。”王宏斌看了一眼快步走到楼梯间的李慧,跟林骋解释。 林骋了然,赶紧回屋,拿了一个大档案袋交给王宏斌:“快去看看吧,咱们改天再说。” “不好意思了。” “哪里!女孩子有任性的权利。” 王宏斌匆匆追出宾馆,就见李慧孤零零地站在路灯底下,仰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他走过去,在她脸上掐一把:“火气这么大,一点儿不给人留面子啊。” 李慧夹着怒火瞪过来,声音很大:“我都说了不用请他吃饭,谁让你自作主张找他玩儿的?说什么人情世故——人情世故比我还重要?” 王宏斌被她吼得一愣,愣神儿的功夫李慧一把抢过档案袋,伸手叫了出租车。宾馆门前等活儿的出租车有都是,很快就开过来一辆。 李慧拉开车门上车。 “走。”李慧对司机说。 夏天的车窗都是放下来的,王宏斌也听见了,赶紧喊:“等会儿,她没钱。” 司机略一犹豫,王宏斌已经拉开另一侧的车门上了车。 李慧气得五官挪位:“我没钱怎么样?照样坐车!”她本意是想说可以到了再给钱,可惜盛怒之下词不达意。 王宏斌叹气:“怎么了到底?” 司机赶紧问:“去哪儿?” 王宏斌有了上次的经验,直接看着李慧。偏李慧又想拧了,她本意是想回锦苑的,结果看王宏斌不吱声,一来气直接报了学校的地址。 李慧下车的侧门离寝室楼很近,王宏斌付钱个功夫她已经跑进了寝室楼。王宏斌追之不及,只好打电话,号都拨出去了才想起来李慧电话丢了。靠!他懊恼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儿,皱紧了眉。 到底是为什么呢?就算丢电话了,这股邪火也发得太没道理了吧?王宏斌在她们楼底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回走。 明天去给她买个新电话。 再给陈舒乔打个电话弄对儿手机链。 王宏斌处理李慧生气的经验为零,她只上回因为聚餐闹过一次脾气。那次还是李慧自己痊愈的。希望这次也一样,过一晚上就好了——他想。 第59章 第二天早上,李慧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推自己,没一会儿世界又清净了。再醒来时寝室里静悄悄的。李慧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发沉,呼出的气儿灼热的烫皮肤,嗓子干的冒烟儿。坐在床上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自从锦苑的房子装修好,李慧有一半儿时间是在那边过的,周末再回家住一天,寝室基本都不咋回了。所以这边东西也不全,感冒药温度计之类的更是没有。她从床底下抽出脸盆,摇摇晃晃地去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眼看期末了,大家都迸发了学习的热情,不是混在自习室就是泡在图书馆,李慧上了厕所洗完脸,整个过程一个人都没碰到,她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的,进门的时候还磕了一下。再次倒在床上的时候,李慧是想着缓一缓,然后换衣服下楼买药的,结果一下子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李慧睁眼只见满眼的白。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耳边静的吓人。李慧心里猛地一紧,乎地坐起来,紧接着就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冒。 “李慧,你干啥!” 李慧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床边站起一个女孩子,她定了好半天神,才认出来了:“……罗婷?” “嗯哪!李慧你吓死我了!”任谁去朋友寝室找人的时候,发现朋友正发烧的半休克都会吓够呛的。 “我……咋了?” “你发烧了你知道不?40多度,都休克了!我们要是发现的再晚一会儿不定怎么样呢!”罗婷摸摸李慧的额头,“醒了正好,再量量体温。” 李慧呼吸有些急促,打量一下四周,这是个普通的四人病房,此刻病房里只有自己。输液架上挂着药瓶,一滴一滴,点的很快。 “躺下量吧。”罗婷扶着李慧的背,尽量避开她打针的胳膊把她放倒,甩好体温计夹到她的腋下,“感觉啥样?都哪儿难受?多亏你们寝老大和老三及时回来了,要不我自己还真弄不了你!” “这是哪儿?”李慧放下心,这时候才觉出嗓子又疼又堵,火燎燎地难受。 “一院啊,医生说得住院,老大回去取钱去了,老三给你收拾东西去了。” “我有钱。” “哎呀你先别操心了。等老大回来再说。” 李慧想说老大家条件不好,让她取钱是难为她,后来又一想,自己的卡都丢了,存折在家,寝室里也没钱。 “婷婷,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我家人来。” 罗婷知道李慧家是本市的,答应一声,拿过桌上的油笔,等着记电话号码。李慧却半天没动静。 “咋了?” “想电话号呢。” “你不是吧?连自己家电话号都记不住?”罗婷一屁股坐到板凳上,表情各种复杂。小板凳很矮,只露出罗婷的脑袋,正因为这样,李慧才没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发现她。 “你打这个电话试试,如果不行,就打这个bb机。”李慧报了两串数字,罗婷核对了一下,却并没出去。 李慧询问地看着她,罗婷说:“等回来人的,人急诊大夫说了,你这样的得有人看着。”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取出体温计一看,降了,395,赶紧拿着体温计找护士去了。 李慧闭上眼,只觉心头突突乱跳,脑子里一阵一阵发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刚醒来那一刻,她吓坏了。 王宏斌接到罗婷电话说李慧挂了急诊,赶到医院的时候,李慧正要从急诊观察室转到了内科病房。急诊的医生正在给李慧做检查。 “我不住院行吗?”李慧问医生。 “不行。再深呼吸……你这样的情况容易半夜反复,万一回去了你处理不了。”医生态度倒是很好,声音不大,却不容反驳。 “我打完针再走,我好好吃药。”李慧哑着嗓子哀求。她不想在医院过夜,一点儿都不想。 “慧慧,听话。”王宏斌定定神,走进来贴床尾站着,先打量了李慧一会儿,才抬头问医生,“怎么样?” “哦,”医生放下听诊器,在本子上写记录,“暂时看肺没事儿。但她来的时候都休克了,保守看还是再观察观察,怕反复。”内科病房床位一向紧张,如果不是李慧来的时候太严重,是不会被收进住院处的,一般感冒发烧,门诊打针就好了。 “休克?” “医生,我真没事儿,就是感冒,我平常身体挺好的……” 王宏斌拍拍李慧的腿,问医生,“到哪里办住院?” “等会儿你跟我过来,我给你开单子,然后你去住院部那边儿办,办好了来接人。”医生边说边往出走。 王宏斌两步跨到李慧床前,摸摸她手,又摸摸她的脸,说:“别任性啊,等哥一会儿。”随即去追医生。 王宏斌一走,罗婷就凑过来了:“李慧,这谁啊?” 李慧拧过头,看着输液瓶没吱声。 罗婷笑了:“是你那个吧?”想起他刚才的动作眼神,罗婷中肯地说,“对你挺好的。看样儿上班了吧?挺有气质的。他比你大几岁?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李慧叹口气:“你能关心点儿别的吗?” “别这样,说说呗,办住院正经得一会儿呢。” “……我嗓子疼。” “哎?……我忘了~对不起啊,”罗婷顿了顿,说,“等你好了跟我说呗。” 李慧闭上眼,脑袋还晕着,只觉哭笑不得。 也不知王宏斌是找人了还是给护士长塞了钱,在内科走廊都加床的严峻情况下,愣是给李慧弄了个两人间的小病房。另一个床的病人也快痊愈了,打完针就回家,所以李慧这个基本可以算单间。 老大老三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溜的跟班,于是李慧寝室在医院里又聚齐了。 李慧不是个人缘多好的人,但也称不上不好。李慧是低调不是孤僻,好独来独往点儿,寝室里她的年纪最小,大家或多或少都挺担待她。三年相处也都清楚了,她这个人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但寝室姐妹谁真有事儿还是挺帮忙的。李慧家在本市,一回家好吃的也没少往寝室带,所以,李慧虽然拿寝室当旅馆,不太住吧,但大家的感情还不错。听说李慧病了,就一溜儿的都过来了。 “老幺,你说你早晨还好好的,怎么中午就烧得那样了?”老三一惊一乍的,把给李慧收拾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除了饭盒,主要就是洗漱用品。医院有统一的住院服,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得穿它。 “就是!我早晨叫你起床那会儿,你还挺好的呢。”老大坐到床边上,心有余悸,“哎呀你是不知道,我们一回寝室都吓毁了,罗婷怎么叫你都不醒,要不是后来你还能睁开眼睛瞅瞅我们,我们就打120了。” “你们也太能夸张了。”李慧笑了,“感个冒就打120,人家也得搭理咱们算呐!” 大姐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那,咱们寝的流动资金都在这儿了,一共两千,你先放着,不够了再说。” “大姐,我家本市的,你忘了?” “没忘。那你就这点事儿还打算跟你家里说啊?不够你爸你妈操心的了。咱们姐儿几个都商量好了,轮番的陪着你,等你好了再说。” 姑娘们七嘴八舌附议,纷纷点头。 李慧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慧慧,都是你同学啊?”王宏斌脚不沾地儿地办完了一系列手续,回来时就见满屋子的人。 屋里的姑娘们包括罗婷在内六双眼睛十二个探照灯,齐刷刷地对准了王宏斌。 李慧呻吟一声:“你们行不行啊?”太丢人了,这是她姐妹吗? 王宏斌倒是笑了,自然而然地走进来,放下领来的病号服和登记卡。他一直觉得李慧的朋友少,没想到关键时刻,关心她的还挺多。 “这回亏得你们了,慧慧小,平时也没少麻烦你们吧?” 姐儿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憋着笑,老三问:“麻烦了,那怎么地呢?” “你们说呢?” 老大说:“那要看你是什么身份了。” “你们觉得我啥身份啊?”李慧的姐妹也太有意思了。 “这个可不好说。我们都没见过你,对吧?”姐妹们纷纷点头。 李慧看不下去了:“你们没完了?他我对象,叫王宏斌。这下你们满足了吧?” 病房里立刻热闹了: “老幺,你啥时候有的对象?” “隐藏的够深的啊~” “不行不行,资源共享,怎么也得和群众打成一片啊!” “就是!过几天咱们西门烤翅去吧?” 李慧哼一声,没好气儿地说:“我对象,凭什么和你们共享?西门烤翅门都没有!” “哎呦,我们不要门,有窗户就行了!” “那个……老幺家的,你不会跟老幺似的,搞个体独立吧?” 王宏斌听到这个称呼一愣,随即乐了:“那不能!独什么立呢,咱是社会主义国家,讲究的是协同发展。” “那那那!听见没老幺,下次聚餐你可不能耍单蹦了啊!” 老五四处寻找纸和笔:“我得把这个写下来,让他们签字——老幺前科太多!” 罗婷不干了:“怎么是寝室聚餐啊?那我咋办啊?” 老三安抚罗婷:“莫吵莫吵,你算编外内部人员。” “对,反正老幺的床大半空着,你要乐意可以直接搬过来。” “搬过来好,晚上还能玩诈十(北方的一种扑克游戏)。” “喂,那是我的床好吧!”李慧努力瞪眼:“再随便安排烤翅就真没啦!” 老大:“老幺急了……” 老二:“老幺息怒……” 老三:“烤翅息怒……” 老四:“老幺家的,这段儿你就当没看着……” 老五:“四姐,你破坏队形!” 罗婷:“那我是不是要说烤翅万岁?” 李慧:“回去吃你们的烤翅去吧!你们太烦人了!” 因为有王宏斌在,姐儿几个闹了一会儿就走了。李慧毕竟是高烧,药劲儿过了就开始打蔫。晚上王宏斌好说歹说哄她喝了一碗粥,再给她李慧就死命摇头。 屋里有空床,王宏斌却没用,他怕李慧发烧,就挨着她挤到一张床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李慧忽然推他:“不行了哥,想吐。” 王宏斌一骨碌翻身下床,把盆端过来,李慧伏在床头干呕,胃里翻腾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呕得难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慧慧,喝点儿水,再量量体温。”王宏斌把她正道过来,揽到怀里,额头抵着额头,感觉她又热上来了似的。 李慧刚才空得头昏脑胀,此刻就更加昏沉起来。 “又发烧了,哥去找人,你自己待会儿啊~”王宏斌看看体温计,在李慧额头上亲一下,转身去找医生。 李慧的烧起的很快,毫无预兆的,半个小时就又一次飙到了四十度。一边儿打着吊瓶,一边物理降温也用上了。李慧面色潮红,呼吸粗重,昏沉的睡着却很不安稳。王宏斌手上粘着酒精不断摩挲着她的额头发角,手底下的血管脉动的特别快。 后半夜两点多,针也打完了,李慧总算退了烧。王宏斌看着渐渐安稳下来的李慧,松了口气。他把东西收拾好,翻身侧卧到李慧身边,挨着她躺下。 丫头,怎么还有病了呢?王宏斌想:快点儿好吧。 第60章 医生说,一年两次小感冒很利于身体健康,小烧怡情,就当处理体内垃圾了。往往常年不生病的人,偶尔病一场才要命——感冒都可能发展成肺炎。李慧就属于后者,不过她没烧成肺炎那么严重,只捞了个扁导体炎。 “你得好好打针,不能老想着出院,扁导体炎这玩意儿可闹心了,容易留根儿,弄不好以后一发烧就犯一发烧就犯,到时候就有你受的了!”钟晓兰把桃扒了皮,一片一片的切好,放到小碗里,配上叉子递给李慧。 李慧接过来,哭笑不得:“妈,我不是睿睿。” “得了吧,你比睿睿还不让人省心呢!”钟晓兰点点李慧的额头,“都住院了也不跟家里说,越来越能耐了你!” “这不是怕你和我爸着急嘛~”李慧半靠到床上,初夏的风徐徐送进来,院子里丁香花开得正好,满室暗香浮动。她叉了一口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再说我就一个感冒,打上针就啥事儿没有了,犯不上折腾你们。” “着急?你懂个啥叫着急?本来以为孩子好好上学呢,结果到学校一找才发现——等着你爸收拾你吧!”钟晓兰想到那时候的焦急忧心,不由恨恨,“你个死孩子!” 李慧没敢接茬,她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背”了,什么事儿都往一块儿赶。 自从李慧上大学后,李爱国和钟晓兰只去过她宿舍一次,还是开学给她送行李的时候去的。李慧虽然年纪比同学小,但一来她高中就住校,二来基本每个星期都回家,所以他们也都放心。这次会找到李慧宿舍去纯粹是事赶事,原因也很让家长头疼:马上要高考的刘思,离家出走了。 刘宝刚和李爱党开始是双职工,家里条件不说优秀吧,至少在亲朋邻居里是很不错的。虽然后来刘宝刚单位效益滑坡,家里低迷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就搞起了家电销售,家里的生活水平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刘思作为家里的独生子,那真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她打小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这孩子的性格怎么说呢,十个人里怕是有九个要说她任性的。但好在她虽然娇惯却不骄纵,偶尔闹闹脾气也都是小打小闹,说破天也没干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儿,这次离家出走也是有原因的。 前些日子,李爱党发现放床头柜里的两千七百块钱不见了。刚发现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以为家里遭贼了呢,结果仔细一看,又不像。首先,房门没被撬过,家里也没有被乱翻过的痕迹。再搬开床垫子一看,那些值钱的金首饰和存折也都在原处放得好好的。于是不用问了,肯定是刘宝刚拿走了。刘宝刚做生意之后,经常不在家。李爱党为了照顾刘思,把工作岗位从一线调到了库房。库房那地方,工资是真少,但也是真清闲。几个库管上班往那儿一凑就是茶话会。澳门回归长征升空,婆媳不和夫妻反目,天上地下就没有她们不关心的。李爱党跟这些人在一起,没少听“男人有钱就变坏”的故事,她本来对刘宝刚就管得挺严的,这么一来又加了个更字。刘宝刚包里的每一分钱,怎么来的?怎么花的?和谁一起?玩儿的什么?但凡和钱挂上钩,李爱党是一查到底。她的想法很简单:没钱就消停了,肯定出不了幺蛾子!有时候往往越是简单粗暴的方法越有效果,所以别看刘宝刚做生意这些年,在外面被人刘总前刘总后地奉承着,但在家里却始终被李爱党压一头。这也是为啥刘思没钱去找李慧磨也不跟刘宝刚要的缘故——老爸自己抽盒烟还得伸手呢,哪有闲钱救济自己! 晚上刘宝刚一回来,李爱党立刻兴师问罪。刘宝刚开始一头雾水地听着,等弄明白来龙去脉立时就怒了:“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地,你倒在家里疑神疑鬼!他妈不就两千块钱吗?算个屁!我要是真用了有啥不敢承认的!李爱党你脑袋被门挤了?我啥时候糊弄过你!” 被刘宝刚乓乓一顿,李爱党也泄气了。先不说刘宝刚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苦逼,按他们家现在的收入,两千多块钱也的确不值当刘宝刚撒谎,最最关键的是,就两千块钱,是绝对养不起铁子(方言:小三)的。两口子冷降下来就犯开了嘀咕:难道是刘思?嘀咕完之后就开始担忧了:刘思花钱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个学生,忽然偷偷从家里拿这么多钱,干啥花了? 趁着刘思还没下晚自习,刘宝刚李爱党在家里开了个小会儿。刘宝刚的意思先别问,装不知道,暗地里打听打听再说。毕竟没多久就高考了,这时候尽量别影响孩子情绪。李爱党从心往外说是同意的,但她的脾气摆在那里,根本就藏不住事儿。有意无意的,探寻的眼神就跟着刘思转。刘思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敏感的时候,没几天就发现李爱党不对劲儿,当时就直接问了。李爱党觉得自己闺女,没啥可顾忌的,也就一五一十给说了。末了,还问刘思:“你说实话,,钱你干啥花了?你放心,花了就花了,妈不打你,就是想问问你咋花的。” 刘思愣了一下,当时就炸了:“我说你们这几天怎么这么怪,闹了半天是防贼呢!” “怎么说话呢?我们都不追究你拿钱了,就问问咋花的都不行了?” “你就一口咬定我拿滴呗?” “不是你就是你爸,你说是谁吧?” 刘宝刚一句话没插上,娘两个就杠起来了。好不容易把李爱党弄卧室去,想再回头安慰刘思,结果发现人家已经回自己屋了,不但关了门,还落了锁。刘宝刚回卧室埋怨李爱党几句也就睡了。 他睡了李爱党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那些失足少女不良少年的故事,再联想到刘思的反应,越想越觉得她那是心里有鬼。刘思的房间李爱党是每天打扫的,仔细琢磨也没发现什么不合时宜的蛛丝马迹,琢磨来琢磨去,猛然想起还有个地方自己忽略了。于是当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李爱党干了这么一件事儿:拿备用钥匙潜进刘思房间,把她书包偷了出来。 刘思半夜醒来的时候很渴。平时李爱党都会放一杯水在她床头,她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没有。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老妈吵架了。她去厨房倒水的时候,路过客厅,发现李爱党没睡,在沙发拐角的立式台灯底下摆弄着什么。等她仔细一看,肺都炸了:李爱党把她的书一本一本摊开了放在地板上,正在翻她的书包夹层! 结果可想而之。闹了大半宿后,早上刘思顶着肿眼泡上了学,晚上就没回来。 李爱党原本想着是不是刘思去了李慧那里,毕竟她跟她姐亲,但没想到给李慧打电话关机,寻呼打了五遍都没人回。 李爱国接到姐夫电话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听刘宝刚介绍完情况就直皱眉。 “爱国,你去慧慧学校看看,我去思思同学家找找,带着电话,有情况随时联系。” 于是就这么,李爱国就也到了李慧宿舍了,刘宝刚找到刘思的电话也来了,李慧住院的事情也暴露了。 “我姑越来越没谱了,思思就不可能拿那个钱——还偷着翻人书包。换个孩子肯定不是跑寝室跟同学挤一宿那么简单。要这么看,思思还算挺省心的了。”李慧吃完桃,钟晓兰的八卦也讲完了。 “合着你的意思,思思还挺对呗?”钟晓兰不赞同了。一家人,什么事儿说开了不就完了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当儿女的受点儿委屈就跑,让父母担惊受怕的,实在不能说懂事。 “也不是。”李慧想了下,说,“我说她省心,是说相比较而言 重生之犯错第23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言。像她们这么大的孩子都叛逆着呢,没事儿还能自己找个牛角尖钻钻,何况遇上这么大的委屈?咱总得让孩子发泄发泄吧~” 钟晓兰哼一声:“这话对。相比较而言,她确实挺省心了。不像有些孩子,家里还没给她受委屈呢,就啥都不跟家里说了。” 李慧一阵头疼:“妈,咱能吧这篇儿揭过去不?我错了行不?” “你以为你没错呢?!”钟晓兰归拢好东西,坐到李慧床边,“你有家,知道不?你怎么玩儿都行,但有了事儿怎么能不跟家里说呢?你说不跟我们说是怕我们惦记——可你想过没?以后看不着你的人,不管你说好也好,歹也好,我们还能信不?你就是说出花来我们都得画个魂儿。你说你以后让我们咋能放心吧?” “……” “再说,谁照顾你?斌子一天上挺忙的,哪有功夫给你做饭?饭店食堂那些东西,能合适吗?你跟同学处得再好能咋地?同学都不考试了?见天陪着你?” “妈,我就是感冒了,不发烧的时候好人一个,不用谁照顾的。要真到了那份上我能不跟你们说吗?一点儿都不严重,真的。” “胡说八道!不严重人医生能让你住院?要是早点儿发现能弄个扁导体炎?我都问了,就扁导体病变的也少,弄不好还得手术呢!”钟晓兰提起这个就上火,紧接着一阵气苦,“你说家里啥事儿不可着你?你现在还弄这么一出,有事儿招呼斌子也告诉我们——我们还不如斌子了呗?有能耐你以后都别回家,我们就当没养活你,将来也不用你管。”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 “哎呀妈,”李慧又是头疼又是无奈,“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啥时候说你们不如他了?我不就是琢磨着没几天的事儿,不用兴师动众的嘛?早知道你们这么那啥,我下回先跟你们说还不行吗?我就告诉你们,不告诉他!” “放……我啥时候说让你别告诉他了?我就是弄不明白,家里哪儿不好?你怎么就越大越和家里不亲了呢?”钟晓兰看着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心里一阵一阵难受。虽然孩子回家,还是爸妈弟弟的叫的亲热,但回来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少了。以前各个星期回来,电话也总打;现在回来的次数少了——这个她们理解,毕竟斌子回来了,人年轻人有自己的空间,但电话怎么都不打了呢?打从李慧上高中,就没再跟家里要过一分钱,家里给她的压岁钱也大部分偷偷给了李睿,这些她和李爱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当没看见。直到这回,她有病都不告诉家里。人谁家孩子不是受了委屈第一时间回家?为啥李慧就不说呢?还是因为自己不是亲妈吧……想到这里,钟晓兰更难受了。 “……我没有!”李慧反驳。她没跟家里不亲,“我只是……”只是不想麻烦你们。 钟晓兰看着李慧,别过身,抹掉眼角的眼泪。 “妈……”李慧探身抓住钟晓兰的手,“我错了。”不是敷衍,不是哄人,她诚心诚意的说,“这事儿是我想的不对。我觉得我都大人了,不能啥事儿都麻烦家里。” “啥叫麻烦?你麻烦斌子,麻烦你同学就不怕麻烦了?跟外人都不怕,跟家里倒拎得清……你还没毕业呢,怎么就成大人了?再说,就算你八十了,在我们跟前也是孩子……” “是,我明白了。”李慧握着钟晓兰的手贴到脸上,“妈,你别生气了。其实吧我也没想瞒着你们,就是觉得自己都二十了,以后应该轮到我照管你们了,而不是让你们跟着我操心,照顾我。现在我知道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瞒着你们了,行不?” 钟晓兰摸摸李慧的脸,总觉得那个小时候眯着眼笑的小女孩、跟在自己围裙后头偷排骨吃的小家伙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想说啥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表达,末了只好长长叹了口气。 李慧的心思也是千回百转。她在心里没疏远过家里,但让她整天跟家里围着父母转,也真是做不到。 两个人一时都没了声音,只窗外的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刷拉刷拉。 “你们娘俩大眼瞪小眼的干啥呢?斗鸡?”李爱国推开门进来,胳膊底下夹着公文包,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小胡来了?快坐。”这个人李慧不认识,钟晓兰却知道。他是李爱国新配的秘书,做事说话很是周到,上任的第一天就到家里拜访过。 “嫂子,别忙了,听说慧慧病了,正好下班顺路,过来看看。”小胡放下方便袋,里面都是进口零食。 “你看你,还买东西。她小孩子家家的,感冒而已,不算啥事儿。”钟晓兰用纸杯给他倒了水,递到他手里。 小胡欠身接过来,道了谢,笑着问李慧:“怎么样慧慧?好多了吧?” 李慧顶讨厌这种自来熟的人,只微笑着点头:“明后天就能出院了。谢谢你。” 李爱国往里扒拉扒拉李慧,坐到她床头上,问钟晓兰:“睿睿呢?”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接放学的李睿,怎么还泡在医院? “我和果果他妈说了,让她先把睿睿接她家去,我晚点儿再过去接。”果果是李睿的同班好友,两人巴不得长一块儿,整天鼓捣气模。 李爱国点点头,伸手扑棱李慧的脑袋:“晚上想吃啥?” “哎呀爸,你别扑棱了,我本来就迷糊。”李慧皱着眉头,满脸不乐意,“我让阳哥给我弄海鲜粥来着,他说晚上给我带过来。” 小胡插嘴:“我听说你扁导体有炎症吧?那好像不能吃发物。” 钟晓兰也说:“别想一出是一出,等好了再吃。” “妈~!”李慧拉长声。住院三天了,顿顿是粥,她现在嗓子好多了,只觉得嘴里发苦。 钟晓兰并不理她,对李爱国说:“你回去吧,你们爷俩晚上找个地方吃饭,不爱在外面吃就上我妈家。” 李爱国问:“你呢?” 钟晓兰说:“我一会儿去楼下给她弄点儿软乎饭,晚上就在医院了。” “别啊!”李慧赶紧插话,“你和我爸一起回去吧,一会儿宏斌哥就过来了。” 钟晓兰瞪眼,刚想反驳倒被李爱国拦住了。 李爱国说:“刚才医生说了,只要晚上她不发烧,明后天就能出院了。咱别管了,让她自己折腾去吧。” 李慧一阵愧疚,偷偷拉了拉李爱国衣角。 钟晓兰想说什么,但当着小胡也没说。 “妈,我想吃小馄饨。”李慧眨巴着眼睛提要求。 钟晓兰瞪了她一眼,叹口气:“现在才说,晚了!明天吧,明天给你做。” “嗯嗯。”李慧忙不迭的答应。 又说了会儿话,李爱国就要走了。他晚上还有活动,直接去酒店。钟晓兰又嘱咐李慧几句,确定王宏斌和董天阳肯定会来后,也跟着李爱国一起走了。 在医院大门口,趁小胡去提车的功夫,李爱国对钟晓兰说:“你别没事儿瞎琢磨,慧慧不是跟咱生分了,她只是长大了。” 钟晓兰一愣:“你一直在外头?” 李爱国摇头:“就听了几句。”有小胡在,他怎么可能听老婆闺女的墙角。 “我总觉得孩子和咱们一点儿不亲了,”钟晓兰叹口气,补充,“巴不得不回家似的。” 李爱国乐了:“不回家还不好?省着闹咱们。” 钟晓兰一瞪眼,李爱国赶紧安抚:“开玩笑呢。” 李爱国循循地说:“孩子大了,就想着独立,咱们谁不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就像动物世界里演的那些个幼崽,能跑能跳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出山洞看看。孩子大了就有她自己的世界了。要面子、要自由,这时候肯定会离家远一点儿的。没事儿,都正常。等她再大一些,就好了。” 钟晓兰点点头,这些她都明白,也做好了有一天孩子会离家的准备。但真没想到,事到临头,却让她感到撕裂般的疼。原来自己不再是孩子独一无二的依靠了,她们长大了,就迫不及待地飞走了。现在是慧慧,将来是睿睿。 “会好的。”李爱国拍拍钟晓兰的肩膀安慰,“等咱们老了,她们就回来了。”现在他们还正值壮年,就放孩子们飞吧。等他们走到暮年,孩子们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自然就明白了。 什么是父母?父母就是无论任何时候都默默站在你背后的人。 董天阳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就看李慧穿着病号服趴在窗台上,小半个身子探到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圆宝儿,快缩回来,看人楼上扔垃圾整你一脑袋你!” “阳哥,怎么什么话到了你这儿都这么不招人待见呢?”李慧一点儿看花的心情都没有了,忿忿回来坐到床上,“再不改改等着打光棍吧你!” “放心,谁打光棍你阳哥也不会耍单儿!哥是不乐意结婚,但凡我乐意,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董天阳拉把椅子到李慧对面,大马金刀的一坐就开始看着她笑,笑得李慧毛骨悚然的。 “慧慧啊,哥跟你说,斌子脾气可没表面上那么好啊~” “?” “有时候男人吧,这个嫉妒心一上来那可不是一般二般地可怕~” “阳哥你说啥呢?” “哥刚来的时候在护士站看着有人打听你来着。” “哈啊?”李慧正要问,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董天阳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摆出青年企业家的范儿,咳嗽一声,走过去开了门。 程飞宇提着果篮、抱着花站在门口。 董天阳含蓄地一笑,问:“你是……?” 程飞宇看着董天阳先是一愣。眼前这人身材挺拔,五官俊朗,穿着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扶着门,虽然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却让他说不出的发毛。如果是王宏斌在这里,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典型的董氏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笑容。可惜程飞宇不知道,他的目光绕过董天阳看到盘腿坐在床上的李慧,立刻抛开疑虑,笑得阳光灿烂:“我是李慧的班长,过来看看她。” 董天阳笑着让开身子往里让程飞宇。 李慧也想客气两句来着,结果看到他抱着的玫瑰,脸上的表情“嘎巴”就定格了。 第61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不对,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也不对,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董天阳微笑:“小圆宝儿,咱在医院,没在家。” 李慧瞪他一眼,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近真是太不顺了。丢东西生病住院,刘思家内部大战也能殃及自己这条小鱼。现在更没谱——你见过谁代表班导和全班同学来医院送温暖,给人病人带玫瑰的?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挺突然的,”程飞宇有点儿抱歉,“应给早点儿跟你说,但出国留学的事儿之前我也不知道,都是家里人安排好了才告诉我的。我不是有意瞒你。” 李慧觉得自己又要发烧,脑门子疼:“咱们一个同学,谈不上瞒着不瞒着。” 程飞宇为难地看了董天阳一眼。 董天阳自从他进屋以后就靠在窗台上,见程飞宇看他,还礼貌地跟人点点头。 “李慧,我有话跟你说。”程飞宇把心一横,“下学期你们就该实习了。你想上什么单位?企业还是事业?在省城那边,我找我家人给你安排。我出国两年也就回来了。咱们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此刻李慧的感觉怎么说呢?她觉得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迷惑,再还那么一丁点儿的无力。程飞宇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如果说以前因为他是班长,大事小情他们之间还有过接触的话,那自从去年圣诞前闹过那么一出儿之后,就再没过任何交流了。开始的时候她还有点儿闹心,怕程飞宇表现出点儿什么,那对她来说很麻烦。但程飞宇一点儿过分的表示没有,再具体点儿,连过分的眼神都没有。李慧小心翼翼地观察半个月后,感觉内疚了。换句话说,是李慧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程飞宇光明正大着呢,说给自己出舞会钱那就是作为一个班长关心普通同学,结果自己……你看这事儿整地。 误会就误会了。李慧在愧疚的同时也没想着道歉。只是更加响应班长号召,但凡组织个班级会议,弄个捐款什么的,都无条件投支持票。结果没想到,半年之后这货又来着这么一出!程飞宇是地球人吧? 程飞宇见李慧直发愣,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现在让你选单位有点儿早,你别着急,慢慢选,我会把你的情况跟我家里人交代好,等你想好了告诉我就行。” “程飞宇,咱班同学的毕业分配你全包了?” “嗯?” “那为啥给我安排工作?” 程飞宇皱眉:“我以为我表达的很明白了。” 李慧想了想说:“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根据你的……”她指指床头桌上的玫瑰,“你是想和我做男女朋友呗?” 程飞宇摇头:“不对,是终身伴侣。” 李慧没跟他纠缠这些名词:“那就是说我没误会呗?” 程飞宇肯定地点点头。 李慧望天,想了一会儿,肯定自己确实没做过什么引人误会的事儿,那可就不能怪自己了:“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我有男朋友了,是将来一定会结婚那种。至于安排工作的事儿,虽然你挺冒失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另外,有个友情提示给你:下次追女生之前,一定要打听明白对方是不是单身,否则对自己对别人都不好。” 程飞宇慢慢收起笑容,听完李慧的话,眼睛就瞪向董天阳。 董天阳笑了一声,抱臂。 “李慧,咱们还没毕业,社会上有些人,表面看着挺好,里子却不咋地,你可别被一时的甜言蜜语蒙蔽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董天阳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走过来,坐在李慧身后,胳膊搭在她肩上,“你要是作为班长代表全班同学来看李慧的,我们表示感谢和欢迎;如果还有其它说法,那你就可以走了。” 程飞宇看着李慧,李慧认真地点点头。 程飞宇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外走,手拉到门把的时候,却被李慧叫住了。他回头看着李慧,目光闪动。 李慧说:“麻烦你把花带走。” 程飞宇瞬间脸色铁青,大力摔上门走了。 “什么素质!”董天阳啧啧摇头。 李慧把董天阳胳膊扒拉下去,往下推他:“赶紧的,去把那玩意扔喽!” 董天阳懒洋洋地不动弹:“香槟玫瑰呢!扔了多可惜~” “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看着那花,李慧觉得分外的别扭。 “别啊!多好看呐!花何罪之有!”董天阳一把拉住李慧。 “放开我!” “不行~你不能浪费——□说了,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我不能眼看你犯罪!” “董天阳你别添乱了!” …… 拉扯间,病房门被打开了。王宏斌拎着保温饭盒走进来,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又闹什么呢?在医院也不消停……”一眼瞥到桌子上的玫瑰,脸色一僵。 “呵呵……”董天阳乐了,摸摸鼻子跑到对面床坐下,踢掉鞋盘腿,幸灾乐祸模式全开。 “哥,你来啦。” 王宏斌把饭盒放下,坐到刚才程飞宇坐的椅子上,感觉了一下椅子和床的距离,没说话。 李慧坐在床上,床比椅子高一点儿。刚才面对程飞宇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挺高大的,这时候明明一样看得到王宏斌的头顶,却让她感觉自己很有压力。 “那啥,刚才班长来了,代表导员和同学们来看我,还给买了东西。”李慧轻松地说,指指桌上的果篮和……玫瑰。 “嗯。” “果篮挺好的吧?花也挺好看吧呵呵……可能……是花店打折,这个花便宜。”李慧非常真诚的对王宏斌说。 王宏斌眼风扫了一下董天阳,没说话。 董天阳抬头研究天花板。 李慧探身拉拉王宏斌,王宏斌不为所动。 “阳哥,我饿了!”李慧大声说。 “啊?哦,斌子不是带来了吗?看看是什么?” “阳、哥,我想吃一品素斋的凉拌白菜。”李慧盯着董天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车没油了。”董天阳遗憾地说。一品素斋在郊区呢,开车去来回都要一个半小时。 “我出钱,你打车去!”李慧快要咬牙切齿了。 董天阳皱眉:“可是我不坐出租好多年……” “你走不走?”王宏斌忽然问。 “这得看……” 王宏斌打断他:“前天我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有个叫什么鹏的家伙在打听你。” 董天阳盯着王宏斌的后脑勺半响,果断穿鞋出门。 “阳哥不是有麻烦了吧?”李慧看着董天阳脸色不对,忧心的问。 “有担心他的功夫,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哥~”李慧嘿嘿一笑,从床上站起来扑向王宏斌,王宏斌赶紧迎上去,手忙脚乱接住她。 “做妖呢?摔着咋办?” “嘿嘿,有你呢嘛~”李慧搂着王宏斌的脖子,腻到他身上不下来。 王宏斌往前走一步,直接把她往床上一扔。 李慧身子下坠,手却没松开,搂着王宏斌直接把他也扳倒了。王宏斌腿挡到床上,上身失重,整个趴在李慧身上。 “啊~”李慧低叫一声,立刻泪花滚滚了。他的手肘正好压到她前面,真不是一般的疼。 “咋了?”王宏斌赶紧支起身子,却被她更紧地搂住了。 “哥,你别生气。”李慧抽抽鼻子。 “乖,让哥看看。”王宏斌着急起来。 “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哎,逗你玩儿呢,生什么气!” “哦,你说的哈!”李慧笑起来,松开王宏斌。 王宏斌直起身子,坐到床边帮李慧揉着,问:“媳妇,没事儿吧?要疼的厉害你可别忍着,赶紧叫医生。” “没事儿……就是看你生气,心疼。”李慧乖乖地躺在那里,眨巴着泪眼说。这时候示弱比解释有用的多。 王宏斌叹口气:“傻啊你!我至于那么小气吗?这玩意儿你班长给的?那个叫程啥来着?” “程飞宇!”李慧暗暗吐槽。她才不信王宏斌不记得,毕竟他记性特别好。 “嗯,不是说让你离他远点儿?怎么还招惹他?” “我没!谁知道他突然抽什么疯!”李慧翻白眼,你看,就知道他记得吧。抬手拉住王宏斌的衣角,小声求,“哥,咱能开饭不?饿死了!” 王宏斌俯身亲她一记,李慧搂住他的脖子想加深这个吻,却被他躲了过去。 “哥……”李慧委屈了。 “乖,起来吃饭!”王宏斌拍拍李慧的脸,起身抓起玫瑰,走到门边冷地拉开门,门外董天阳差点摔进来。 “嘿嘿~”董天阳挤眉弄眼地笑。 王宏斌啪地把花摔到他怀里:“找个地方处理喽,顺便吃你的饭去吧。我没带你份儿。” “喂!王宏斌你太小气啦!”董天阳喊,却差点儿被甩上的门板撞了鼻子。他摸摸鼻子,叹口气往医院外头走。路过停车场垃圾桶的时候顺手把花扔进去,走两步又退回来,探头往垃圾桶里面瞅。粉色的香槟玫瑰下面,静静躺着一束雏菊,淡淡的,美丽的。 “……有个叫什么鹏的家伙在打听你。” 董天阳深吸口气,仰头望天。夏日的傍晚,天色一派浅蓝,落日的天边一线橘红,远远的,有飞鸟还巢。 第62章 等到李慧出院,也马上快考试了。王宏斌言而有信,挑了一天请李慧寝室的全体姐妹吃西门烤翅,当然也没忘了编外人员罗婷同学。女孩子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蜜汁烤翅的签子堆了一桌,服务员清了两次还满桌狼藉的。王宏斌和李慧坐在一起,旁边是一溜燕瘦环肥的美女,饭店里出来进去的人纷纷对他投以注目礼,当然,有一部分深受其苦的目光则是无限复杂了——不用问,准是被女朋友的娘家人抓大头了,这n堂会审要是能过自然好,偶一疏忽就容易被“记仇”,到时候女朋友寝室枕边风大吹,几台小风扇执着工作两个月,多好的鸳鸯也吹散了。所以,哥们,挺住! 王宏斌没注意这些,至始至终他都抱着大家长的态度看着她们笑闹。他的年龄摆在那里,在他看来,罗婷她们都是孩子,包括程飞宇在内。就好比那天在医院,乍一看到玫瑰刺眼是肯定的,但真让他去跟个孩子较劲,争出个大小高低来……他还真没那个危机感。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王宏斌接到燕启辉的电话,大大咧咧地招呼王宏斌组队去。李慧离得近,自然听到了,在一边儿捅他。李慧不愿意让他去。不差别的,他们一玩上就得后半夜,人燕启辉和董天阳都是老板,自然不用起早,王宏斌还得上班呢。再说那网吧,李慧也去过几次,烟熏火燎地不说,男孩女孩一玩起来也没个收把,满嘴胡言乱语的,看着就头疼——她真不明白,网游有什么好玩儿的?燕启辉都小三十的男人了,怎么能这么幼稚?还有董天阳和王宏斌,也跟着一起疯。 王宏斌握住李慧作怪的手,一边儿捏着玩儿一边儿和燕启辉说:“……陪慧慧吃饭呢……还有她一帮朋友……废话!慧慧的朋友当然都是女的啊……打住啊,用不着你,不够你添乱的……玩儿你们的吧,我再说。” 等挂了电话,李慧立刻小声说:“你不许去啊!” 王宏斌笑了一声,捏捏她的手。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是董天阳。王宏斌犹豫了下,起身离座准备去门口接电话。 李慧一把拉住他,拿过电话看了眼来电显,没好气儿地塞到他怀里,警告:“不能去,知道不?” 王宏斌顺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一边儿接电话一边儿往门口走。 “差不多得了,老幺我告诉你,你再这么肆无忌惮地秀恩爱,把我第二人格刺激出来,误伤不负责啊!”老三恨恨咬了一口烤香菇,仰头灌了一口啤酒。 “三姐息怒!来来,化悲愤为食量——老板,再上十个菜卷!”老五挤眉弄眼地笑。 “老三,不是姐说你,你还真往心里去咋地?”老大撇撇嘴,“就他那德行,总当自己人五人六的,以为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喜欢他呢——也就你傻了吧唧往他身上搭感情。” 老三怒:“别提他了行不行?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老三咋了?”李慧悄悄问旁边的老四。 老四面目表情:“失恋。” “啥时候恋的啊?”不是她李慧不关心同寝,但真没听说…… 老四补充:“单恋。” 李慧点点头,明白了。 老四接着补充:“表白失败。” 李慧默了。 老四又补充:“还被一花痴围着骂。” 嗯?李慧又不明白了。 那边老二接着劝老三:“就是!你看看围在他身边的都啥样人?就冲她跑来找你茬那样儿,要多幼稚有多幼稚。咱马上就毕业了,别跟这傻缺一般见识!” 李慧听出点儿意思,感情这是老三喜欢某个男生,表白后被别个喜欢那男生的人骂了?好笑地问老四:“这帮人演港台电视剧呢?那男的谁啊?” 老四瞥她一眼,语重心长:“老幺,你这样不行。严重和集体脱节了知道不?” “哎呀别墨迹了,麻溜地告诉我~” “咱们班长。” “谁?” “程飞宇。” 李慧愣了。 老五在做总结:“以前就觉得他好装,打从进了学生会更能装了,你真跟他在一块儿得累死你知道不?自大、自私、自说自话,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当跟他处。” 罗婷最近和她们混得熟,很知道些来龙去脉,听了老五的话深表同意:“也就顾薇那样的把她当宝,依我看,这样的主儿,离得越远越好,谁要是被他惦记上了,那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呢!” 李慧在心里默默流泪。 老三啪地摔了签子:“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憋屈,她当初在寝室倒腾方便面的时候我没少帮她——我就说喜欢他咋地了?成不成是我跟他的事儿,她顾薇凭什么指手画脚、散布谣言,还跟我冷嘲热讽地?我当时是没反应过来,退回去几天我非揍她不可!” 老大用杯底磕磕桌子:“行了,说这些破事干啥,影响心情。狗咬你一口你还还回去?她花痴老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全系谁不知道?咱要跟她一般见识,更成笑柄了!” 老四啃完一块鸡翅,慢条斯理说:“这不是好事儿嘛?让你更加看清他的真面目。”无论成或者不成,程飞宇都不应该看着这个事情发生。至少有一点就很可疑:老三表白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老三第一不可能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表白,第二不可能把这种事地门贴告示的宣扬,那顾薇是怎么知道的? 老三沉默一会儿,叹气:“老娘的初恋啊,居然这么恶心!” 李慧一向最笨,这时候更不知道说什么。这个顾薇,隔壁班隔壁寝,李慧再不认人也知道她。因为她就是当初在隔壁寝卖方便面的女孩子。长相……很模糊,只记得她笑起来有一只酒窝,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她的行为让李慧联想到追星族,只不过别人追的是星,她追的是程飞宇。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来,让那些破事儿都滚蛋,祝咱们考试顺利!”老大举起杯,总结。 因为约的比较早,吃完烤翅还不到八点,于是大家商量了一下又跑去唱歌。老三全程麦霸,五音不全偏偏还什么都能跟着嚎两嗓子。 李慧早把王宏斌打发走了,他买完单就行了,一跟到底不合适。 王宏斌在这里转了一圈,发现都是学生,没啥乱七八糟的,也就放了心。 “哥,不是不让你玩儿,周末再玩儿行不?”练歌房门口,李慧拉着王宏斌的手,嘱咐。 “嗯,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你们悠着点儿,别喝多了。”练歌房就在学校旁边,能看到学校门口的保卫,回去倒是很方便。 “知道啊,走吧你~”李慧推他一把,眼看他上了出租车。回到包房的时候,老三还霸着麦吼: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后来老三还是有点儿多了,拉着老大也灌了不少。 “顾薇去死!” “程飞宇去死!” “统统去死去死!” 可爱的青春,肆无忌惮的得到和失去,这时候的她们没什么可以打败的。 散摊儿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大伙儿掐着时间冲回寝室,罗婷她们学院的寝室离得有点儿远,估计要想关门之前跑回去要爆发小宇宙才行。罗婷理直气壮地站在李慧她们寝室楼门口对她挥手,和老大她们一起噼里啪啦地跑进去。李慧眼看着楼长关了楼门叹气。 李慧先给王宏斌打电话,王宏斌问她在哪儿,她说在寝室楼门口。她又问王宏斌在哪儿,王宏斌说在家。李慧没跟他说自己没进去寝室的事儿,直接打车回了锦苑。 钥匙刚□去就觉得不对,这门从外面锁着保险呢。李慧心里咯噔一下,开门一看,屋里果然没人!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李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凌晨三点,王宏斌回到家,哈欠连天往床上一倒,一歪头就愣了。并排摆放的枕头上放了一个一张纸,抽过来一看,上面画了一个鼻子特别长的王宏斌,洋洋得意地玩电脑,他身后是怒火中烧的小人,双手举着一个圆形的球拍似的东西。 完了,慧慧回来了!王宏斌一下子睡意全无。 后来王宏斌问过李慧,是不是把自己当害虫了,还要用拍子消灭?李慧白了他一眼,给他个后背。自己明明画的是平底锅,到底哪里像球拍了?! 此时的王宏斌却完全没心思琢磨画,他从床上跳起来,直奔书房,连厨房洗手间都找了一遍。一共就九十平米,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人。 王宏斌懊恼地耙耙头发,掏出手机调通话记录。最后一次通话是将近十一点,也就是说她没回寝室,直接过来了。从她学校到家最少要二十分钟,所以就算她进屋后立刻回寝室也是来不及的。这么晚了,她不可能回爸妈家,那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过夜呢?越想越烦躁,王宏斌顾不得是不是凌晨,直接把电话拨过去。 李慧关机。 你妈呀!王宏斌倒在沙发上对着电话发愁。想着想着,竟然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王宏斌被手机闹铃叫醒,手机一直都被攥在手里,一震动吓了他一跳,手一抖电话掉到肚子上,翻身要捡结果没控制好,倒翻了个掉到了茶几底下。王宏斌手忙脚乱地捡,起身的时候还磕了脑袋。拿到手一看是闹铃,关了闹铃后,把手机往旁边一撇,摊到沙发上。 缓缓神,再打李慧手机,还是关机。 王宏斌搓了把脸,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刮胡子,王宏斌的闹铃设的本来就晚,收拾好卫生后基本就到上班点儿了。王宏斌很想去李慧学校看看,但马上记起来上午有会。□会多,单位尤其如此。一个关于夏季用电高峰的电力调配会议居然开了一上午也没个结论,各位领导你讲两句他说两句,该议的议题还没开始讨论就到了中午。陪各位领导吃完工作餐,下午接着开会。一直到晚上工作餐结束,又陪着打了会儿麻将,好不容易散摊已经十二点了。这一天,王宏斌无数次给李慧打电话,结果不是关机就是关机。 回到家,衣裳都没换就倒在床上,王宏斌觉得特别累。从心往外讲,他是不担心李慧会不理他的,但又还是觉得心慌。这一天他总觉得心里没底,不是没想过让董天阳或者谁的过去替他看看,但又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呃……好吧,他不太知道李慧生气了该怎么办。 这不是李慧第一次生气了。平时小打小闹小拌嘴,两人都不当真,也算不得生气。去年李慧生气结果第二天莫名其妙就好了;再上次丢手机生气,紧接着李慧就病了,病好了那篇儿也揭过去了;这一次……王宏斌头疼。这一次他明明白白有错,但内心又隐隐觉得这点儿错不算啥——他又没出去鬼混,又没耽误正事儿,就算他没实话实说吧,那也是因为李慧问的紧,他怕她担心才说的善意的谎言。 ……好吧,不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谎言就是谎言。可是,李慧也得给他机会让他说明白吧?关机,太幼稚了! 王宏斌把脑袋拱到被里翻滚。 他一个大男人,哄妹妹没问题,但跟自己老婆道歉……无论我错了还是我该死好像都有点儿说不出口——也许像上两次似的,过几天她自己就好了?!王宏斌隐隐想。 第63章 早晨六点,校园慢慢苏醒。先是操场上的晨光迎来了跑圈的晨练者,渐渐地,寝室楼里各种热闹起来。将近七点的时候,不断有人从楼里出来,目标汇集两个方向:食堂和校门口的早餐摊。 王宏斌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不错眼珠地盯着李慧她们寝室楼的大门。门口出来进去的女生没有特别关注他,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好些个男生在等自己的女朋友。只不过后来那些男生都牵着女生的手离开了,王宏斌还没等到要等的人。 眼看都快八点了,王宏斌有些着急,拦住一个进楼的女生,托她去李慧寝室带个话。 没一会儿,老大的脑袋从窗口伸出来了,一脸没睡醒的迷糊表情:“老幺家的,老幺不在。” 王宏斌对她招招手。 老大愣了一下,才弄明白王宏斌是让她下去:“等会儿哈~” 过了几分钟,老大踢踏踢踏穿着拖鞋从楼里出来了。 “慧慧昨晚上没回寝室吗?”王宏斌问老大。 “没啊。” “那她昨天上课没?” “上了,咋啦?” “她放学没说去哪儿?” “什么情况?”老大彻底精神了,“你们吵架了?” 王宏斌哭笑不得:“怎么就不能盼我们点儿好啊?我打她电话关机了,就过来问问。” “哦……”老大拉长声,“老幺一向无组织无纪律,我们也不知道她上哪儿了~” 王宏斌看看表,再不走上班就迟到了,也顾不得老大她们怎么想了,直接拜托:“你们看着她让她给我回个电话行吗?我有事儿找她。” 老大噗地乐了:“捎话没问题啊,但不保证能见到她——我们今天就下午有堂毛概,她未必能来吧。” 王宏斌点头表示明白:“反正你们尽量吧,我得走了,谢谢你们啊~” 老大挥挥手,眼看着王宏斌走出老远,又在他身后喊:“老幺家的,下回我们请你吃火锅啊!” 王宏斌听到了,远远摆摆手,大步出了校门。 老大在去食堂吃早饭和回去补眠间象征性地挣扎一下,就回了寝室。 王宏斌这一天过得并不踏实,因为李慧一直没给他打电话。到晚上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坏菜了!看来这回等李慧自己好有难度。 王宏斌两手插在裤袋里,站在自己家楼下犯了难。他想去找李慧,可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李爱国家不用问了,这个时候她肯定不会回去。学校寝室估计也没回,要回去她早回了。李慧的脾气他知道,看着对谁都乐呵呵没说道,其实骨子里很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亲戚家也不可能去。从小到大的朋友就一个陈舒乔,眼下还不在江辽。于是她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了。 王宏斌打车到了李慧学校,把附近所有正规宾馆过了一遍,到东门外升华宾馆的时候,终于在住客名单里找到了李慧的名字。他估计的很准,李慧这乖孩子,生气了办事儿也没走板。王宏斌松了一口气,谢过服务员后,就去了李慧房间。李慧的房间没人,他本来想就在门口等着的,结果没一会儿保安就上来了。 “请问你干什么的?”保安很客气。 “我等人。”王宏斌指指房门。 “这样,你可以去一楼的大厅等,这里的走廊外人不能逗留。” 王宏斌不死心地又敲了几下门,确定里面没人后,跟着保安上了电梯。 一楼大堂很宽敞,左边是个人工景观隔开的电梯和楼梯,右边则是几组休闲沙发。绿植盆景摆在沙发之间隔出些私密空间,是专门让住客会客用的。 王宏斌坐在最靠里的一组沙发里,在这里能直接看到大门,却不会被轻易发现。他现在多了个心眼,很怕李慧见到他转身就走。会客区提供软饮,他要了一壶茶。大厅渐渐沉寂下来,王宏斌微微皱眉。低头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而王宏斌不知道,此刻的李慧也不好受。 李慧下午还真去上毛概了,可惜这节是大课,她们寝除了她之外全部都逃了。所以当她下课后回寝室取资料的时候,立刻就被包围了。老大首先添油加醋地转达了王宏斌一大早在楼下等待她的殷殷之情、等待未果求人捎信的焦急之情,紧接着问李慧:“说说,大灰狼怎么得罪小绵羊了?” 李慧自顾自的收拾复习资料,对她们的问话充耳不闻。 老三围着她转:“老幺,你这可不对啊——作为一个屋里的姐妹,我们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但是你看吧,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来来来, 重生之犯错第24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你和我们说说,我们帮你分析分析,看是你误会了还是他真混蛋,要是你误会了咱就得把话说开,要是他真混蛋咱就去教训他……” 老五拿出纸笔,在白纸中间画一道直线,“那~这边是你说的做的,那边是他说的做的,咱们白纸黑字地写出来,比较一下就有结果了,这样比较客观……” 李慧面无表情地抽过纸,啪地拍到老五脸上,抱着资料出门了。 “哎呦!老大这可要坏啊,看来老幺气得不轻。”老五抓下脸上的纸。 老大摸下巴:“还真是吵架了……” 老三垮了脸:“闹着玩呢,谁知道他们还真吵架了啊!”想了想回头问老四,“哎你说她跟我生气没?” 老四把目光从书上转移到寝室众姐妹脸上,老大老三老五三双眼睛都殷殷地望着她,老四乐了:“生啥气生气!老幺和她家那位掉花枪呢,小两口的事儿你们少掺和~” 李慧抱着资料往图书馆走,嘴角忍不住擒了一抹笑。最开始生王宏斌气的那股火早消了,只是觉得他骗他的行为太恶劣了,如果这样都不给他点儿颜色,那自己以后真是没立场了。电话关机也好,自己找地方住也好,都是为了抻抻他,看看他反应。老大说他等了一早晨呢,哼,活该,谁让他糊弄她! “喂,你等等!”李慧走着走着,忽然听后面有人叫。虽然没喊名字,但直觉就是叫她的。她下意识地回头,果然看到一个有点儿眼熟的女孩子奔着她跑过来。她刚想打招呼,那女孩已经到了近前。二话不说,扬手就给了李慧一嘴巴。 “啪~”的一声极响地抽到李慧左脸上,李慧一点儿防备没有,当时就给懵了。之后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怒红了脸。 “李慧,你真不要脸!你个破鞋、□,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他?你说!你说!”女孩没给李慧反应时间,直接疯了似的扑上来,一边动手一边尖声骂。 “你干什么!”李慧举起资料挡了两下,资料掉到地上,她只好徒手抵住她的巴掌,“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你是出来卖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从他身边滚开,我就把你的丑事儿都抖搂出来!”女孩瞅冷子一把薅住李慧的头发,死命往下拉。 李慧又急又怒,扑上去搂住她抬膝盖就顶。那女孩比她矮,她又没留情,几下子都顶在她的胸口,疼的她撒了手,哎哎地捂着胸蹲下来。李慧不解气,照着她又是几脚,夏天穿的是凉鞋,也使不上什么劲儿,倒是给她的衣服踢了几个鞋印子。 “你要犯病了就回五院,别跑出来乱咬人!”五院是江辽有名的精神病院,李慧浑身哆嗦,只觉得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没想到那女孩哭了:“李慧,我求你了,你离开他吧,别缠着他了……我不揭发你……”女孩就那么蹲在地上,低着头,呜呜地哭。 路上刚才开始就渐渐围了些看热闹的,此刻都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李慧拢拢头发,捡散落在地上的资料。资料已经乱了页,有些还被踩了几脚:“哎,你起开,踩我东西了!”李慧站直身子,毫不客气地踢踢她,她脚底下现就踩着几页资料。 女孩忽然一把抱住李慧的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 李慧吓得一哆嗦,死命往出拔腿:“撒手!你真有病吧!你说啥我都不懂!” “我只有他了,你被缠着他了……”女孩颠过来倒过去就这么几句车轱辘话,还夹着艾艾的哭声,看热闹的都听不下去了。 “咋回事啊?” “不知道——是撬人男朋友了吧?” “撬人男朋友还这么嚣张?” “嗯哪,你刚没看见呢,把那人打蒙了!” “看也是,个头都在那儿摆着呢,真傻,这不明摆着吃亏嘛!” …… 李慧怒了:“我他妈缠着谁了?!你到底啥意思?” 女孩却不说,只是个哭。 李慧彻底没耐心了,弯腰扒开她的手,也不捡资料了,直接往回走。看热闹的呼啦散出条道儿,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女孩瞪大眼睛,好像不敢相信李慧就这么走了似的。 有好心看不过去的,善意提醒:“人都走了,你也赶紧起来吧。” 有了第一个,立刻就有人跟着七嘴八舌: “就是,和她动手你不是傻吗?” “想招儿把人再抢回来呗,自己哭有啥用啊。” “要我说不用抢,啥人啊,脚踏两条船!” “……” 女孩眨眨眼,眼泪刷刷地又下来了,抖擞着嘴唇低喃:“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第64章 李慧怒气冲冲地一路横冲直撞,一口气走到了教学区的实验楼。一屁股坐到楼下花坛边上,直觉窝火又憋气。夜晚的教学区照比白天冷清很多。有些教室的窗户透出灯光,试验楼的窗户则一片黑暗。夜风徐来,过了很长时间李慧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到底是谁呢?李慧觉得她很熟悉,认识是肯定的,但对不上号。从她冲过来开始一点点儿捋—— ……用了手段勾引他…… ……求你别缠着他了,离开他…… 李慧思来想去,没招惹什么人,如果勉强还有什么烂帐的话,那就只有……她也不怎么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老三的事儿。老四说过,老三喜欢程飞宇,跑去表白不成,反被顾薇辱骂! 靠的!李慧想起来了,那神经病就是顾薇!!隔壁班隔壁寝,李慧还帮忙买过她的方便面——这个名字一出来,一团乱麻的事儿就如抓住了线头般,瞬间就捋顺了。 顾薇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和李慧虽然没有交清,但也没有过节。李慧平时在寝室的时候少,又不爱串门,所以虽然住了好几年隔壁,却只混了个脸熟。要是在寝室门口遇见顾薇,李慧还能对号入座,冷不丁在大道上碰上,她就没本事认人了。其实和脸相比,李慧对顾薇的名字更加熟悉——当初方便面事件,李慧也分了十多包呢,老大她们分得就更多,以至于好长时间一进寝室就是一股子方便面味儿,老三更是声称这辈子都不想吃方便面了。可是就是这个见谁都笑的女孩子,先是蛮不讲理的辱骂老三,现在又泼妇一样地来打自己。 程飞宇有那么招人待见吗?值得她像疯狗似的四处狂吠?不分青红皂白逮谁咬谁,简直就是神经病! 想明白了,李慧更憋气了。这么倒霉的事儿居然能被自己摊上。 李慧看了眼身边的复习资料,最上面一张就印着大半个脚印。她一把抓过来团吧团吧扔出老远,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左边脸上火辣辣一片,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肯定是肿了,脖子和手臂也有些地方被抓破了皮。头发本来是束了一半披散一半,她把束发的皮筋解下来,揉了揉头皮。资料都散的差不多了,索性全部扔了,明天再复印一份,幸好背的是斜挎包,手机钱包都在包里,没摔着也没丢。掏出手机开机看了下时间,刚过八点。夏夜里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回宾馆的话……李慧低头看了看身上褶褶的衣服和胳膊,脸上想必比胳膊更精彩——决定还是等夜深人静再回去吧。 李慧想明白了,就对着电话发呆。那时候没有电话秘书短信提醒之类的,所以她也不知道王宏斌给他打了多少电话。小绿屏一次次被她按亮,又一次次熄灭。她想如果王宏斌再来电话就接起来,可是一直到深夜,他都没来电话。期间李爱党倒是打来了,跟她说刘思好像得了考前恐惧症,每天睡不着觉,眼睛都熬眍了,让李慧这个“过来人”劝劝她,别还没等考试呢,身体先跨喽。李慧答应着,放下电话倒想起了自己高考时候的事儿。 高考的时候紧张吗?肯定的吧。无论你怎么看待上大学这件事,看周围人都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地闷头苦学,也自然会产生压力的。人是有从众性的,无论这种从众是不是盲目。和周围人对着干这种事儿,是需要巨强大的心理素质的。就好比看到别人排队买东西,大多数人都会忍不住跑去看看卖什么的?如果买的人很多,那可能明明家里不需要也会跟着排队买一样。刘思她们,全班都在紧张吧? 李慧微微的笑了。想起那时候王宏斌一封有一封长长的信。想起来,其实他就开始给她减压了呢。她永远都记得那个晚上,王宏斌跟她说:你得享受学习的过程,哥没指望你出人头地。 在王宏斌心里,李慧只要对自己有个交代就够了吧?这辈子他都会为她负责,无论她是出类拔萃还是泯然众人。 哎……真想他了呢。李慧垂下眼,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按了他的号码,她的手指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反复滑动,最后还是没按下去。 只要相爱,就没什么不可原谅的。也正因为这样,很多人在结婚后会爆发家庭大战,甚至会指着对方的鼻子痛心疾首:“你变了,以前的你根本不这样!我瞎了眼才跟你结婚。”其实人还是那个人,那些毛病和两人之间的价值观生活观的差异,热恋的时候也是存在的。只不过那时候在相爱,满心满眼都是好的,这些小事都被忽略了。即使吵架了,不用谁劝,只几天,思念就又把两个人绑在一起了,一个拥抱一个吻,就尽释前嫌。所以,当结婚后,你侬我侬变成财迷油盐,毛病还是那些个毛病,但当初忽略它的人已经不肯原谅了。一方义愤填膺,一方又很委屈:我一直这样,你到底在闹什么?就这样两个人都觉得对方变了,变得不再是当初的样子。尽而觉得老话说的真对,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相爱容易相处难,如果真的相爱,就共同为爱担当吧。不但要会原谅,还要会忍耐。忍耐想念他的心情,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爱是包容,不是纵容,未来的岁月很长,如果他的某些毛病你觉得自己不可能永远容忍,就在他第一次犯的时候告诉他你很在乎。 李慧长长叹了口气,对自己说,再等等吧。夜已深了,寝室都关了门。校园里基本没什么人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拉拉身上的衣服,踏着月色往宾馆走。 知易行难!说的就是李慧此时的状态。 这辈子李慧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挺能把持得住的人,却没想到,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在看到王宏斌的第一时间就土崩瓦解了。 心里想着应该告诉他自己还在生气,可人却想整个扑到他怀里跟他说说自己的委屈。 心里想着应该跟他说说自己容忍不了他的欺骗,可人却在看到他满脸疲惫的时候万分心疼,觉得自己委屈不委屈都不重要了,只想让他事事如意。 所以说,道理是一回事儿,情感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在爱的人面前保持冷静,那就是扯淡。 李慧内心的这些斗争,王宏斌却没注意到,他在看到李慧的第一眼就惊呆了。 他大踏步地走过去,站在她一步开外仔细打量:他的慧慧,神情古怪,头发散乱,一边脸上又红又肿,胳膊上还有几道檩子。 王宏斌伸出手指碰了碰她额头破皮的地方,李慧下意识地一躲,惹得他心底一沉:“怎么回事儿?” “别碰我!”李慧小声说,转身就往电梯方向快步走去。如果这时候王宏斌追上去拉住她,就会看到她嘴角挂着的笑。 可惜王宏斌被这个推拒弄懵了,整个人愣在了当地。慧慧从没抗拒过他的碰触,而现在……夜归、单身、美女、一身狼狈、明显的推拒…… 王宏斌闭闭眼,在原地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 李慧站在房门前,左等右等,等的都没底儿了才看到王宏斌上来。她哼了一声开门进房。 王宏斌跟着她进了屋,边走边仔细地打量李慧,然后稍稍放了心。李慧虽然狼狈,衣衫却很整齐。走路说话也很正常,看样就是这点儿皮外伤。 “除了这些还有哪儿疼?”王宏斌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问。 “没哪儿疼,我心疼!”李慧摘下背包往床上一摔,紧接着就被王宏斌抱住了。他抱得特别紧,勒得李慧哎了一声。李慧一挣,却被更紧地箍住了。 “干嘛呀~”李慧松口气,靠到他怀里,心想只要他道歉就原谅他。 王宏斌却轻轻放开了她,揽着她坐到床边,沉声说:“慧慧,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咱们可以报警。” 哎?李慧一愣:“报什么警啊!都过去了。再说,我也把她打的不轻。”过后想想,虽然顾薇过分,但自己顶那几下也有点儿重了。那地方对女孩子太重要,可别留下什么隐患。 “你还和人动手?”王宏斌抬高了声音。 李慧不乐意了:“不还手我等着她打啊?” “你傻呀?知道他带刀没带?有没有同伙?如果对方恼羞成怒了,给你几下怎么整?”王宏斌胸膛急促起伏,想想都觉得后怕。好不容易稳稳心神,开始讲道理,“你看,哥给你分析下,你们学校周边治安一直不错,没什么恶性案件发生,但以前没发生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发生。你知道全国有多少恶性案件都是由抢劫造成的吗?就是因为被抢劫的舍命不舍财。你下回机灵点儿行不行?他们要啥给啥!只要咱人平安了,啥都不重要你明白不?” 李慧最开始被骂懵了,后来越听越不对,半张着嘴合不拢。等王宏斌说完了,才拉过自己的包,一样一样往出掏东西:手机,钱包,钥匙,又拉出脖子上的玉牌给他看:“都在。” 王宏斌一阵光火,虚点李慧的伤处:“这这这这呢?谁让你保护这些东西了?这些玩意儿算个屁啊!” 李慧仰脸,鄙视他:“瞎分析什么!给你看是告诉你我没遇上抢钱的!”顿了顿,小声叹气,“我就是和同学打起来了。” 王宏斌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 李慧瞟他一眼:“咋地?你没打过仗啊?” 王宏斌站起来走到窗口,点着一根烟,夜风掀起薄纱的窗帘,把烟吹到屋里。 “丫头,明天咱一起去学校。”缓缓吐出一口烟,王宏斌说。 “你干啥去?” “问问怎么回事儿。” “哥你别添乱了行不行?你问什么啊?有什么可问的?不够丢人的!” “丢什么人?问问怎么了?我好好的孩子送学校去,就造的鼻青脸肿地回来?” “那我也把人打了呢,还可能是内伤呢……” 王宏斌拦住话头:“内伤活该!谁让她先动手的!” 李慧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王宏斌在烟灰缸里按灭烟,走过来抚上李慧的脸:“这是她抽的吧?如果不是她瞅冷子突然动手,你这个身高被打脸可不那么容易。”他弯腰亲上李慧的脑门,“我家慧慧,最乖了,不是让人欺负急了,怎么可能动手。”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指尖还有淡淡的烟味。李慧在他手上蹭蹭,想笑又想哭。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少套近乎,我还没原谅你呢~” “嗯,”王宏斌把她的头搂到怀里,“别轻易原谅哥,哥是混蛋。”如果他没跑去玩游戏,李慧就不会跟他生气,如果没跟他生气心情就不会不好。如果心情很好,就不会和同学打仗。这时候他才明白,李慧作为他的媳妇,比作为妹妹还让他心疼,谁也不许欺负李慧,连他自己也不行。因为李慧受一点点委屈他都会心疼,心疼到无以加复。 “说,你再也不骗我了。”李慧把脸埋在他的腰腹间,闷声闷气地说。 “嗯,再也不了。” “再骗我就离家出走,走的远远的,让你找不着。”李慧想来想去,说了个狠的。 “嗯。” 李慧想来想去,觉得重点问题解决了,也就没什么可绷着的了。于是她搂上他的……呃,大腿,因为宾馆的床实在是矮,这个高度他站着,她坐着,抬手抱上的就是大腿。她抱着他的腿蹭:“笨死了,怎么才找着我?” 王宏斌顺顺她的发丝,说:“昨天开了一天会,陪领导半夜才下班。” 李慧抬头:“那你早晨几点起来的?” “到你寝室楼下,不到六点。” 李慧顶顶他,有些心疼了。 “媳妇,”王宏斌忽然说,声音低沉暗哑,“再蹭你就得负责了。” 李慧略一愣神就反应过来,夏天的衣服薄,王宏斌纯棉休闲裤前面,已经被顶起来一点儿。她垂下眼偷笑,隔着裤子亲了一下。 王宏斌倒抽口冷气,弯腰一把把她抱起来,直奔浴室。 酒店的卫生间很小,没有放衣服的地方,王宏斌把李慧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随手扔到外面。前后看了个遍,才彻底放心。那点儿伤都在胳膊和脸上摆着呢。到底是女孩子,下手再重也就那样了。 淋浴哗啦啦,氤氲的水汽中,李慧的脸红扑扑的,连肿都不太显了,她被王宏斌架在洗手台上,身上的浴液还没冲干净,就被进入了。呻吟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却是因为身上太滑,越使劲越搂不住。 “冲……冲水……” “干啥?” “……嗯~太滑了……啊~”李慧忽然被王宏斌架着腿抱起来,声音立时变了调儿。 “你……干嘛啊~嗯……” “干你!”王宏斌把她抱到淋浴底下,放下后转了个身,把她双手撑到墙上,在淋浴下尽情撒欢。 时间本来就晚,又折腾那么一气儿,李慧没洗完澡就困了。被抱回来后在床上滚了滚,就窝在王宏斌怀里睡着了。 王宏斌接着壁灯的光一五一十地数着李慧胳膊上的小伤口,心里默默算计。待到数到李慧脸上的时候,发现她肿倒是不厉害了,但皮肤上浮现了很清晰的四个手指头印。看手印大小,那个人应该也不高。除了这个,额角的头皮也发红。 “宝贝蛋蛋,亲亲散散。”王宏斌凑过去亲亲她的额角,轻轻地说。 第65章 李慧后悔了,她昨天晚上应该直接把顾薇打残,然后送精神病院去。就算被送局子里关起来她都认了,那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糕了。 李慧脸上的伤,一晚上消的差不多了。只一点儿浮肿,看起来也不明显。她花了一早晨时间连威胁带撒娇,总算让王宏斌按下了跟她一起去学校的念头。对于打架的原因,李慧是这么跟王宏斌解释的: “这不是快考试了嘛,大家都着急,在图书馆为了座儿就吵起来了,虽然是她先动手,但我也没吃亏,你看我个子在这儿摆着呢,真是她伤的比我重。哥你给我留点儿面子行不行?又不是小学生,没事儿你们就被跟着掺和了呗~本来没多大事儿,还都过去了,你再去学校一嚷嚷,倒弄得人尽皆知了——我都这么大人了,跟同学闹点儿矛盾还处理不了?哥,我以后不吵架了,你消停点儿呗,哎呀你要真去我就不上学了,太丢人了啊……” 按李慧的想法,顾薇也就是恋爱冲动型,一时把持不住才跑来发疯的,发完了也就过去了——毕竟她也没追着骂老三,是吧?!可是到了学校她就知道她想错了。大错特错! 顾薇用了一夜时间,在江华大学的各个宣传栏贴了大字报,于是李慧,出大名了! 李慧和王宏斌一起吃了早餐,在学校大门口分手,她想着先回宿舍找老四要资料复印一下,结果路过宣传栏的时候看见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在公告栏前面。 “哎哎哎,别撕呀嘿,还没看完呢!”有男生喊。 紧接着就有人骂:“看屁看!谁他妈这么无聊?纯粹胡编乱造的!” 李慧都快走过去,听到这个声音一愣,回头往人堆里仔细一看,果然是老三!也不知道她为了什么事儿,脸都气红了,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抓着公告栏里的大张告示正要往下撕。旁边一个男生架着她的胳膊,阻止她。 “撒手听见没?”老三怒喝,“再不撒手我就当是你贴的,你哪个班的?叫什么?” 男生嬉皮笑脸:“干嘛呀干嘛呀?~急成这样——不会你就是这上面的那个谁……”他看看告示,“李慧吧?” “放屁!”老三抬脚就踢,男生往后一躲,老三顺势就把告示撕下来了。可惜告示贴的太结实,只撕掉一小半。 “有病吧你?不是李慧你急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懂不?好不容易有个乐子事儿,人辛辛苦苦贴上的,你凭什么给撕了?”男生不死心地去抢老三手里的小半张告示,只是还没等他抢到手,告示就被另一只手拉过去了。 老三感觉背后有人伸手抓告示,怒目刚想骂,结果一回头就愣住了:“老幺……” 李慧面目表情地从老三手里抽出告示,那男生也被李慧的脸色镇住了,没再抢。关键是这时候的围观群众都是嬉皮笑脸的,衬托的李慧的神情太严肃了。 李慧把那小半张告示按到告示板上,和板上剩下的大半张告示对到一起,一目十行地往下扫。 告示的第一句话就是:本校惊现三陪小姐!!!底下是李慧的详细资料,姓名、年龄、身高、班级、寝室;下面的内容就简单了,说李慧经常夜不归宿,出入各大宾馆拉客。前几天有人亲眼见过她在酒店跟人开房之后,还厚颜无耻地堵在门口跟人要东西,不给就不走。李慧有很多值钱的东西,衣服都很贵,手机没用半年就换了一部新的,化妆品都是进口的,这些都是她陪人睡觉挣的钱。再下面就全是骂人的话了,破鞋不要脸厚颜无耻人尽可夫之类的,总之,李慧就是社会的败类,整个江华大学的耻辱。 “老幺……”老三叫了一声,想说这不知道谁胡说八道呢,你别往心里去,没人会当真。但看了眼围观同学,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咽回去。如果这么说了,大家立刻就知道她是李慧了。 “老幺,”老三拉拉李慧的胳膊,又叫一声,故作轻松,却声音发抖,“咱回去吧,快上课了。” 李慧只觉得脑袋里一阵一阵嗡嗡,所有的血都冲了上来。被老三拉着胳膊叫了几声才反应过来,稳稳神,缓缓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事到临头倒冷静下来。一把甩开老三的手,对着人群大声说:“我就是李慧。” 虽然大伙儿已经猜到了李慧和告示上的人关系匪浅,极有可能就是本人,但也没想到她能当众承认,一时都没了动静。 李慧紧紧捏着手里的小半张告示,深吸口气:“告示上说的,除了我的班级年龄,其它都是捏造的——这事儿关乎我的个人名誉,我会追究法律责任。在场的都看见这告示贴在这里了,到时候大家就是人证。”她从包里掏出纸笔,“麻烦同学们给留个班级姓名,我跟警察说的时候也能证明我不是诬陷谁乱报案。” 围观的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李慧扬声说:“没别的意思,我没有相机不方便,这张告示我要报案用,揭下来就没有证据证明它曾经粘在公告栏里,并且被大家看到了,就是让同学们帮忙证明它真实存在过。” 围观同学看着李慧眉宇间一片坦荡,也确实不像被揭穿了丑事心虚或者恼羞成怒的,人群后有人说:“那个……李慧,你不用着急,这个告示不是一张,我刚在三食堂那边也看着了。” 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教学区那边儿也有。” “操场也有。” …… 李慧冷笑:“谢谢各位了,想不到这人还挺勤快,这么说估计全校都有是吧?” 大家又安静了。只剩人群后新凑过来的,不明白前因后果,低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李慧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我李慧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一句话:不管谁干的,出于什么目的,都等着和我打官司吧!”说完,把手里的小半张告示交给老三,回过身小心翼翼地揭下公告栏上的大半张,拿过另外半张卷到一起,转身就走。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老幺,老幺你干啥去?”老三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慧,开始都愣了,等李慧往出走才反应过来,追过去。 “去报案!”李慧头也不回,大声回答。 “我陪你。”李慧身高腿长,大步走得很快,老三一溜小跑才勉强跟上。 两个人一走,人群就议论起来; “这算什么事儿啊!” “多大仇啊这么干?”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 “看她那样可不像……” “人不可貌相,人就干这个还能让你看出来?” “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李慧长得确实不错哈~” “废话嘛!长得歪瓜裂枣地她肯卖也得有人肯买呀!” “你们可别胡咧咧了,没听人说要报警了?小心到时候连你们一起告……” “别逗了,看热闹还犯法?你哪个院的?也太好玩儿了~” “我去都这个点儿了?赶紧地上课去!” “靠的都期末了还点名!” “没人性啊……” …… 人群散了之后,程飞宇从树后转出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告示板一脸深沉。 “老幺,老幺!谁干的你心里有数儿吗?” “大概有。” “啊?谁?” “顾薇。” “为、为啥啊?” 李慧停下里,望着老三。这话要是昨天,她都没打算跟别人说,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而且,就冲着老三刚才在背后维护她的举动,她也不能瞒着她:“我和顾薇昨晚上在图书馆那边打起来了,她说我勾搭程飞宇。我住院那几天程飞宇去过医院,给我送过玫瑰。” 老三完全被这个消息弄懵了,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李慧早走到大前头去了:“等会儿等会儿!你要上哪儿报案呐?” “公安局啊。”李慧看着追上来的老三。程飞宇毕竟是老三喜欢过的人,可这时候老三没问李慧为什么瞒着,也没质疑李慧说话的真假,还是一如既往地追上来陪着她,让李慧心里一阵湿润。 老三拉住李慧:“咱学校就有公安科,那不是有公安局的执勤点嘛?” 一句话提醒了李慧,才想起来还有公安科。校园事件一般都交给公安科,就算派出所要到学校调查案件,也会先来公安科了解情况。她点点头,转头又往公安科走。 大学的公安科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李慧来的时间还不早,正赶上大家陆陆续续地上班。公安科在教学楼一楼最外面一间,门上的警徽和屋里的颜色和派出所没什么两样。 “你说这是有人污蔑你?”公安科的人看过大字报后,要笑不笑地问。 “对。” “那你有怀疑对象吗?” 李慧犹豫一下,点点头:“有。她叫顾薇。”李慧之所以犹豫,是怕冤枉了顾薇。但一路上她在脑子里反复掂量过,除了顾薇,她再找不出第二个有过节的同学。而且,昨晚上顾薇还说要揭穿她什么的。就算李慧百分之九十九确定了,但为了那百分之一,还是谨慎地说,“当然,这是我个人怀疑,因为除了她我没和别人发生过矛盾。具体是不是她,还需要确认。” “唔~”那人点着根烟,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不行!听同学说,这样的大字报学校里还有很多的,有些现在还贴着,如果你们不快点儿处理,我就说不清楚了。” “处理也得等我们调查调查,出了结果再说吧?你先安心上课,放心,只要她是污蔑,我们会想办法给你恢复名誉的。” 李慧抿着唇,站在原地盯着他不说话。 那人不耐烦起来:“怎么个意思?”刚值了一宿夜班,眼看快下班了,同事分分钟就交班的事儿,等白班来了再处理不一样吗?其实按他想,这事儿挺可乐的,现在的学生还真能整事儿,□那一套都出来了。但空|岤来风未必无因,眼前这个报案的,虽说义愤填膺,但也保不住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教授讲过,出了问题有个最佳解决时间,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段,处理起来会分外麻烦。有了误会要马上解开,不然经过时间的着色说不定就会面目全非。”这话不是李慧他们老师说的,是他上辈子看一本书上写的,她曾无数次地后悔没有在被人围在房间里的第一时间说明白,封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那人皱眉狠吸一口烟,把烟屁股按到烟灰缸里,刚想说话,白天上班的同事到了。他赶紧说:“小秦,你来的正好,这个同学在报案。你听听吧。” 小秦放下报纸和包子,一边儿换衣服一边儿听值夜班的简明扼要地跟他说了情况。那边说完了,他也收拾妥当了,转头问李慧:“你说的顾薇是哪个班的?谁去找下她班导,让班导带她过来配合个调查。” “我吧。”老三赶紧说, 李慧犹豫了下,点点头。 66 导员和顾薇来的很快。导员期末忙,还有别的事儿,放下顾薇就走了。 顾薇的的表现很微妙,对李慧的怀疑和小秦的质问不反驳也不承认,就是一言不发。无论小秦劝解也好,诱导也好,吓唬也好,就是不开口——不但不开口,连表情都欠奉。核实了名字班级后,就跟木头人似的,不动不摇不说话。 “你这个态度不对,”小秦放下笔,双手抱胸,“我现在是以校内人员的身份找你核实情况,如果你不配合就只能移交公安局了。到了审讯室,可就不是这么个问法了,你要想清楚。” 顾薇的表情……就跟没跟她说话一样。 李慧皱眉插嘴了:“等等!你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是正规的司法程序?你们不是派出所的执勤点儿吗?” 小秦乐了:“当然不是。你们这就是个同学之间的小摩擦,解释开了就好,没必要弄得不可收拾——你说是吧?”最后一句是问顾薇的。 李慧冷笑:“解释?怎么解释?现在全校都在传这个,如果不第一时间把问题弄清楚,以后就算解释了,谁能信?我现在是报案,不是找人和稀泥!”名誉就是白豆腐,掉到灰堆里就抖不干净了。不用一天,也许大字报上编的故事就会演绎出各种版本,到时候真假难辨,那才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呢。没别的,人们都爱听故事,并且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部分。 小秦有点儿挂不住,沉着脸对李慧说:“别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我已经跟校工说了,他们马上就会把所有的告示都弄干净。” 李慧怒了:“光弄干净就完了?万一有跑来看热闹的,发现告示没了,一脑补说不定告示内容更精彩了。” “脑……什么?”小秦没听明白,直接问,“那你说怎么办吧?” 李慧也不知道,但她知道不能拖着:“你们如果处理不了,我就去派出所报案。” “这样吧,”小秦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个圈,“你们彼此先聊聊。顾薇,你也听见了,李慧同学态度坚决,是很认真的对待这件事。你最好说明情况,如果不是你干的,就拿出你没干的证据;如果是你干的——同学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你和公安科配合下,咱们一起澄清事实,你再给人李慧道个歉,就当同学之间的恶作剧了。真到了派出所,你这可就是治安问题了,毁灭诬告,最少要拘留十五天,如果后果严重,都够判了!我这么说你明白没?”见顾薇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儿,小秦扬扬下巴,“你先出去,自己想一想。” 这个顾薇并不抗拒,让出去就出去。 李慧刚想跟出去,就被小秦叫住了:“李慧同学,官话我也不跟你说了,但你要知道,去派出所报案不是那么容易的。谁主张谁举证,你有顾薇贴大字报的证据吗?你连证据都没有,在我这儿还能吓唬吓唬她,在派出所,顾薇连犯罪嫌疑人都算不上。跟她好好谈谈,还是那句话,同学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是吧~谁摊上这事儿着急上火是肯定的,但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要冷静,如果你一味强硬——顾薇拒不承认,就算你到公安局报案,立案调查还得时候吧?等过个三五天出结果,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至于大字报的内容是否属实……” “大字报的内容纯属杜撰,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李慧咬咬唇,说,“我爸是常务副市长,我男朋友在电力,参加工作好几年了。”她开始也懵了,作为报案人,她没想过公安科的人会怀疑她。而打消这种怀疑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从根上让人相信自己不可能去做三陪。家里不缺钱,身边不缺人。这两条她不可能跟全校嚷嚷去,但在公安科说说,取信一下小秦还是可以的。毕竟现在要想得到小秦的帮助,就首先要取得他的信任,最起码,得让他相信自己是被冤枉的。 小秦听了一愣,他没想到李慧是这么个情况。没人会傻到去编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所以她可能的确是被人故意抹黑了。一个女孩子,被人这么整……他看李慧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同情,“那也去跟她谈谈吧。我的经验是这种事儿,越早解决越有利。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你也先忍着——刚才黑脸我唱过了,你再唱唱白脸,比如,道个歉说个小话儿之类的,哄着她先把眼前这关弄过去,其它的,以后再说。” “……”李慧没把握说服顾薇。按照她的想法,恨不得让顾薇马上承认她造谣,然后在告示下出一份公安科的申明。可是现在,顾薇根本不承认!她还是想报案,但小秦说的也有道理。她对顾薇只是怀疑,真正拿出证据来,也是没有的。立案也好,调查也好,都需要时间。而她现在……没有时间。 李慧不死心:“没有监控之类的?”无论谁贴的大字报,这种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要想找证据,蛛丝马迹还是有很多的。 “咱们学校还没达到那么大的覆盖。”小秦委婉地说。 找来顾薇后,老三一直跟着来着。开始在公安科外面等,后来俩人出来了,就跟着一起去了旁边的小操场。教学楼里人来人往,根本不是谈事儿的地方。 小操场是个露天篮球场,本来是学校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后来学校篮球馆建成后,这里就被冷落了,只偶尔抢不到位置的新生会过来玩儿两把。篮球场的旁边是实验楼侧面的外部辅助楼梯。辅助楼梯很宽,当日被戏称为“小看台”,以前小操场热闹的时候,这里栏杆上每天都趴满了人。而现在,李慧和顾薇就坐在楼梯转角平台上,老三则站在对面的篮球架下远远看着她们。 无论看身高看体型,李慧都比顾薇强大的多,但顾薇在老三心目中,就是泼妇疯子一样的存在,她很担心李慧文文静静与世无争的,是否弄得过她。本来她想跟在李慧身后给她压压阵,但人顾薇根本不屑她跟着,顾薇说了今天除名字班级之外的第一句话:“我只跟李慧谈,你没有资格。” 靠的!老三想起这话就想骂人。她顾薇谁啊?跟她谈还要资格? 但人顾薇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平静,好像在说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笃定。而且那架势一看,如果老三一定要跟着,就不谈了。老三看看李慧,强压下一口气,说:“老幺,对某些人不用太客气,要不人还以为咱们寝室好欺负了,懂不?” 老三盯着她们到了楼梯那边,谈了会儿,又一起走到了平 重生之犯错第25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上,在最顶层的台阶坐下来。没有大声争吵,没有肢体碰触,从老三的角度看,就是两个女孩子坐在晨起的看台边聊天。看着看着,老三就开始走神儿。 这边儿属于教学区,除了偶尔迟到的同学匆匆走过,基本没什么人。小操场上,空荡荡立着几个掉漆的篮球架,晨风吹动篮筐残破的网兜,带着些别样的诉说。 想不到程飞宇会喜欢李慧。 老三以为那个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老班只会喜欢他自己呢。他太过自恋,或者说是目中无人。虽然他表现的不明显,但老三对他是什么心思?日日观察自然就有了结论。程飞宇表面上看嘻嘻哈哈的和同学打成一片,其实却是一直以一种超然的态度在对待他们,看过新闻联播吗?他身上标记的就是那种深入平民似的带着刻意的亲切。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老三用了两年时间才弄明白这个。而她之所以表白,也不过是在实习之前,给自己一个交代。想不到他会喜欢李慧,之前……还真是半点儿都没看出来!不过仔细想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再清高他也是人,是人就总会有感情。而李慧,也没有哪里不好。身高、长相、行为举止难得的温柔稳重,虽然以前没想过,但这么仔细一比较,这样的女孩子还真是很讨人喜欢。李慧也就罢了,那顾薇又是怎么和程飞宇搭上关系的呢?说实话,老三不认为程飞宇会看上顾薇,但让她理解不了的是,如果顾薇真的只是一头热的感情,那怎么可能胡搅蛮缠到这个程度?那也就是说,顾薇其实和程飞宇真的有一腿?想到这里老三失笑,如果按照这个逻辑,自己还真是没有资格跟她谈的:顾薇是“旧爱”,李慧是“新欢”,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单恋的悲情女配真是不够看。 老三的目光在看台上的两个人之间流转,继而看住顾薇冷笑:你顾薇以为人家是情敌,也要看人李慧稀不稀罕当这个新欢!没见过王宏斌之前,老三可能还会画魂儿,但只要见过王宏斌和李慧在一起的人,就不会有这种疑虑。那种默契,那种相属,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对比一下自己无疾而终的单恋,说不羡慕是假的。但羡慕有什么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遇到那个对的人…… 就在老三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慧站了起来,说了句什么转身往下走,顾薇低着头没动,就在李慧转身后,忽然站起来,一把把李慧推下了看台! 一声惊呼卡在老三喉咙里,剩下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看电影慢镜头似的,李慧从看台滚落的每一个镜头都能切成好几百帧,她努力的往看台跑,却追不上她滚落的速度。当她到了看台底下,李慧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 混乱、嘈杂。 李慧被老师和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救护车拉着警报一路疾驰离开学校。 老三傻愣愣地站在小操场上,直到一串铃声从她怀里响起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李慧的包在她怀里抱着呢,对了,是刚才往车上抬李慧的时候,护士摘下来顺手塞给自己的。老三手忙脚乱地从李慧包里把手机掏出来,慌乱间,笔袋和钥匙包被带出来掉到地上,摔了个乱七八糟。手机一直没挂断,锲而不舍地响着,老三看了眼来电显示,上面标的是“我家混蛋”。她直觉上觉得应该是老幺家的,迟疑一下,接了起来。 “媳妇儿,干嘛去了?下课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电话里,王宏斌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老三嗓子发紧,咳嗽两声才发出声音:“老幺家的,我是老三。” “呃……慧慧呢?” “慧慧……”老三声音发抖,“老幺出事了……” 老三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足够清楚,那边电话挂了很久她才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她失神地盯着最低一层的楼梯,楼梯因为年代久远,边上缺了个角,角上有血迹。 李慧真倒霉。 李慧真幸运。 67 老三说李慧被救护车送走了,却不知道去了哪个医院。王宏斌一边往李慧学校方向赶,一边打查询电话,打到江辽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中心的时候,查到了李慧的名字。那时候出租车已经离医院很近,几乎是转个就到了。到了急救中心,他又被告知李慧刚做完全身检查,现在因为手臂骨折已经进了手术室。 “我再保证一遍:病人没有生命危险!虽然当时昏着,但送来的时候已经有眼球反应了,如果不是手术,这会儿早就醒了。她够幸运的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手臂骨折加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把手养好了就没事儿了,放心吧啊~”收治李慧的医生正当年,见过的情况多了,病人家属的心情他理解。但遇上王宏斌这样没完没了再三询问的,还是有点儿失去耐心了。 王宏斌也是关心则乱,一口气松下来只觉得腿软,后背凉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定定神,没急着去手术室,而是联系了李爱国。 在医院门口等李爱国的时候,王宏斌一直在盘算怎么做。老三电话里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了。原来昨晚和慧慧打架的人叫顾薇。按李慧早上的说法,她和同学打架只是因为火气大,赶巧了杠起来的,现在看来显然她在说谎。至于那个顾薇……王宏斌自认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但对伤害自己爱人的人还没有那种慈悲。他眯起眼,看到匆匆下车的李爱国。 手术室外,学校跟来的老师听完李爱国自报家门,很是有些慌乱,暗暗有些恼火——李慧家长是怎么知道的? 学校最怕什么?最怕学生出事儿。按照惯例,出事学生的情况还没弄清楚,是绝对不可能通知家长的。家长来了情绪就是个大问题。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学校一般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把影响压缩到最小。像现在这样,李慧一直没醒,意外具体怎么发生的学校还没调查清楚,李慧还在手术室里,家长就出现了,这让学校很被动。幸好跟来的老师也算究竟风雨,立刻想办法安抚李爱国的情绪,寒暄了几句后,比李爱国还焦急似的一脸担忧: “……给李慧同学做了全身检查,彩超ct心电之类的,都做了,除了ct还在等结果,其它的都已经出来了,看情况还好,只是手臂骨折。医生说了,接完骨头养着就行了,不算什么大手术。我原本想着立刻联系你们的,但又担心手术室外没人不行……” 李爱国点点头表示理解,问:“具体怎么发生的?” 一听这个问题,老师的语气立刻又从担忧变成了和风细雨,先讲了他们接到学生求救的应急措施,又谈到了询问现场唯一目击者老三时了解的情况:“……那同学不知道李慧她们聊了什么,顾薇……当时不在现场,我们还没来的急了解情况,所以具体原因,我们还不知道,毕竟两个女孩子,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是吧?另外,据我所知,好像顾薇和另一个在场的女孩子好像关系也很紧张。所谓的‘是顾薇把李慧推下来’的说法,也是那个女孩子的一面之词——当然,我不是说我们的同学撒谎,我的意思是,那个同学的意见可能比较片面。同学之间开开玩笑,互相恶搞一下是有的,真说推人下楼——都是学生呢,哪儿有那么大的仇啊?那不成阶级敌人了嘛~是吧?”老师干笑两声,见李爱国没反应,只能咽口唾沫接着说:“李同志也不要过于担心,我是一路上跟着李慧同学来的,孩子虽然当时晕了一下,但在路上眼球已经有了反应,医生说要不是得做手术,这会儿早就醒了……其实我觉得吧,原因什么的,现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孩子的身体,一切先以孩子的身体为主,是吧?原因什么的,可以以后再调查~” “老师贵姓?”李爱国问。 “免贵姓周。”老师见李爱国一没怒火中烧、二没哭天抢地,心里着实松了口气,手习惯性地去兜里摸烟想发圈,却想起这是医院。 “李慧不是小孩子了,在学校出了事儿,不光是学校的责任,她自己也要负责。作为家长,我很感激学校及时把她送到医院,现在既然我们来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我说的不是客套话,”李爱国摆摆手,“医院这里有我们就行了,医药费是学校垫付的吧?一共多少?下午我们就给学校送回去。只是学校那边,还要老师多费心。那个孩子——叫顾薇是吧?请学校务必尽快联系她的家长,我想见一见他们。” “医药费不是问题,这个顾薇家长……”周老师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事儿顾薇自己肯定扛不下来,联系家长是必须的,“我估计学校已经在联系了。” “那好,那就请周老师回去帮助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 “确认顾薇父母会很快过来。”一旁的王宏斌回答。他来了之后就一直望着手术中的红灯,此时转眼看着周老师,眼底阴霾尽显,“我们要走司法程序,不知会对方家长一声,不好。” “李同志,你们要冷静!”周老师吓了一跳,这事儿捅出去,绝对会对学校有影响,“我还是那句话,她们同学之间的事儿,深了浅了的,现在还说不好,可能就是意外呢?咱们还是等李慧情况稳定了,听听她的说法再说,而且虽然她们成年了,但毕竟还是学生,我们不要过早用社会上的规则去要求她们,最起码给她们个缓冲,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什么可缓冲的。如果不是你们公安科让李慧和顾薇单独谈,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王宏斌冷着脸。 “这个……这个确实是意外,学校也没想到……” “为什么没想到?两个孩子的矛盾已经上升到需要贴大字报毁坏对方声誉的程度了,学校还让她们谈,还指望着一句两句就让她们言归于好——这可能吗?难道学校没想过两个人会再次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学校要负大部分责任!”王宏斌语速不快,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句句逼人。 “你是……?”周老师额上见汗了。想不到李慧爸爸没发飙,这个年轻人倒是来劲了。 “我是李慧的男朋友。” 周老师听了王宏斌的回答就看李爱国。 李爱国说:“李慧的事儿,他能做主。” 靠……靠的!周老师一阵恼火,闹了半天,自己解释半天,根本没找对正主儿!赶紧耐着性子重新劝:“你看,你们都是年轻人,给对方个机会不好吗?何必这么急躁呢?咱们还是等李慧醒了……” “晚了。”王宏斌瞥了一眼走廊尽头走过来的警察,“刚在医院门口我已经报案了。” “你、你!”周老师目瞪口呆。眼看着王宏斌迎上警察,简单说了几句,朝这边走来。 警察走到周老师面前,敬了个礼:“你好,你是当事人老师吧?听说是你把当事人送到医院的?出事的时候具体什么情况?请简单介绍一下。”说着,打开公文包,四下看了下,在靠墙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来,拉开做笔录的架势。 “我,我就是送李慧来医院的,当时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周老师很快冷静下来,脸色很难看。 警察抬眼看他。 “这样吧警察同志,我立刻回学校去核实情况,争取尽快得出结论。” 警察皱眉瞥了王宏斌一眼,“嗯”了一声。 周老师想着应该跟李爱国打个招呼,但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只点了个头就走了。 周老师一走,警察就把纸笔收拾起来,跟李爱国打招呼:“李叔。” 王宏斌说:“王哥,麻烦你了。” “说啥呢!”王警官擂了王宏斌一拳,“慧慧怎么样了?” “没大事,就是骨折。”王宏斌皱眉,“电话里我也没说清楚,其实这个事儿还有个前因……”王宏斌把王警官拉到一边,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王警官听完之后也皱了眉:“这个事儿,可大可小,谁粘上谁倒霉!越早解决越好。”越早解决,留下的想象空间就越小,也就越能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王宏斌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哥,跟你说实话,我觉得这种事就算说破了天也争辩不出个里外反正来。既然这样,那就不争辩,直接想个法子让大家觉得顾薇说话不可信,你觉得行不行?” “怎么个不可信法?找到她经常撒谎的证据?”这个工程量可有点儿大了。 王宏斌摇摇头:“那太慢了。我听说如果人有幻想型精神障碍,那没事儿就好编故事。这样的人,说话肯定没人信……” 王警官一愣,看着王宏斌若有所指的眼神,心领神会了。沉吟一会儿,说:“有难度。需要医院配合。” “医院这边儿,我来弄。派出所那边就得麻烦王哥了。” 王警官乐了:“这都不是事儿,对着她家人,我尽量把量刑往严重了里说——要尽快知道吗?人在刚出事儿的时候有个慌乱期,过了这个时间反过磨来,就不好摆弄了。” 王宏斌扯出一抹笑:“放心,已经联系她家人了。” 王警官点点头,看了眼走廊另一侧的李爱国。李爱国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好像完全没留意他们的谈话。但王警官知道,以王宏斌的能量还不足以让医院配合。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王警官感慨。只短短几年,王宏斌就不是那个用烟灰缸砸人的毛头小子了。说实话,他没想过王宏斌会来结交自己,去年王宏斌刚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是认了一会儿才叫出他的名字的,那会儿,王宏斌才调回来。这大半年来,两个人喝过几次酒,偶尔通个电话。要说交情肯定没达到多瓷实的地步,但互相照顾下,帮个忙还是可以的。早上他接到王宏斌的电话,说女朋友被同学从楼上推下来了,怕学校捂着,求自己来帮个忙,如果需要的话,也顺便备个案。他听了二话没说就来了。李慧学校不是他的警区,但好在天下公安是一家,这里派出所里也有他的同期同学。原本以为是寻常的同学口角,此刻听了前因后果,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名誉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在公安系统里滚了几年的王警官比王宏斌更清楚。他又默默在心里帮王宏斌梳理了一下,中肯地说:“空|岤来风未必无因,顾薇敢明目张胆地写大字报说她亲眼看见慧慧在酒店……咱们得尽快想个法子,弄明白她这个名目是怎么想出来的。为啥不污蔑慧慧偷东西或者其它什么?杜撰也好、捏造也好,总要有个由头,要不就她们那一个个不谙世事的,知道啥是三陪?” 王宏斌揉揉眉心:“这个我也想过了,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只能往后放一放。听说顾薇家就在外县,我估计最多中午,顾薇家长也就到了。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给他们施压吧……” 68 过渡章,无主角 周老师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么愁过。 顾薇家长到的很快,关键是他们前脚到,公安局后脚就到了,当着老人的面带走了顾薇,罪名是顾薇涉嫌故意伤害。 “老师,求你给想想办法,救救俺孩子啊!呜……”公安局的一走,老人就傻了,半天才反过磨来,顾薇妈当时就给周老师跪下了,顾薇爸虽然没那么慌乱,但也红了眼圈,粗糙的大手骨骼凸显,无意识地互相捏着。 周老师好不容易把顾薇妈拽起来,却死活把她放不到椅子上——顾薇妈整个儿都堆了。任谁听说自家本来好好上着大学的女儿忽然成了重伤害罪犯,都会立刻崩溃的。 “顾薇妈妈,你要冷静~!”周老师实在没法子,只能任她堆隧在地上,蹲在她对面劝,“也许事情没公安局说的那么严重,先别这么悲观……” “俺不悲观,俺薇薇是在校学生,就算出事了也归学校管是不是?能那个……内部处理的,是不是?”顾薇妈忽然一把抓住周老师的胳膊,死死地就像抓着最后一个救命的稻草。 “这……这个!”周老师很无奈地解释,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除非李慧家愿意不追究刑事责任,否则学校也很难插手,“顾同志,这个你应该懂吧?”他回头问顾薇爸爸,希望他还能保持冷静。 顾薇爸被问到后,先是一哆嗦,然后才呐呐开口:“我、我不懂……” 周老师直叹气,他也不懂,明明他走的时候李慧只是骨折,在手术室折腾一通倒大发了!据说是ct结果出来了,说李慧脑袋里有不明暗影,初步怀疑是出血点,位置很特殊,需要进一步观察,如果不能自行吸收的话,很可能影响李慧的个人行为能力。换句话说,如果这些暗影真是出血,如果这些出血不能及时止住,如果出的血不能自行吸收,那么李慧,很可能要瘫痪!瘫痪!!对一个花季少女来说太过残忍了!此刻周老师无语地看着顾薇爸妈,好半天也没能组织出有效的语言劝解他们,因为如果他是李慧家长的话,也不会轻易放过顾薇。 “老师,你咋不说话嘞?”顾薇妈颤声问,继而在周老师的沉默中嚎啕大哭,“俺的丫丫哎~……呃……” 顾薇妈哭的直抽搐,周老师趁机抽出自己的胳膊。他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刨除顾薇被带走时的震惊,现在更多的是闹心。学校出了重伤害罪犯,这种事要怎么善后?方方面面影响大了,一个处理不当,往小了说,是影响他周老师的个人绩效,往大了说,是影响整个学校的声誉!没见某高校出了个杀人犯,几年了还沸沸扬扬的?这个顾薇虽说没杀人吧,但贴大字报在前,推人在后,导致对方直接瘫痪了,怎么看怎么够头条新闻的材料!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谁在教务处都混得好好的,偏他刚升上副处,就赶上了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处长出差,另一个副处不在,这几年他为了往上爬也没少得罪人,现在都等着看他笑话,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一直呐呐的顾薇爸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了:“那个,老师,俺想问问,俺薇薇是应为(因为)啥呀?总不能是平白无故地,就把人家从那么高的地正儿(地方)推下去了吧?” 顾薇爸一句话成功让顾薇妈转移了注意力:“对……抽搐……俺家薇薇最老实了……哽咽……从小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咋会打人呢?呜……肯定是被人欺负狠了……抽搐……学校可要为俺们……做主哇……” 周老师想不到顾薇爸不发言则以,一发言居然还言之有物,不禁心里一动:“这个原因,你们来之前,我们也正在顾薇这边儿了解,但顾薇不配合我们,问什么都不说。我觉得你们应该马上想办法和顾薇见上一面,最起码了解了这个原因后,可以和李慧家长好好谈谈,如果能说服李慧家长不追究刑事责任,我们学校这边一切好说!” “这会儿,我们能见着薇薇?”顾薇爸迟疑地问。 周老师简直要对顾薇爸爸刮目相看了!别看他这话说的吞吞吐吐,可是却句句直指要害!顾薇刚被带走,这个时候要见当然是不容易的。但校公安科却经常和派出所来往,由他们出面斡旋,以协助办案为理由安排他们见一面还是可行的。这个顾薇爸这么敏感,和李慧家好好谈谈,说不定真能峰回路转,绝处逢生呢!想到这里,他赶紧联系了公安科。当班的小秦答应的很痛快,没一会儿就过来领着顾薇爸妈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周老师一下子靠到转椅的椅背里。如果能把这个危机化解过去,自己的升迁之路肯定会很顺!他有这个预感,这事儿会圆满解决。这种感觉很神,每次他打麻将的时候都能靠着这个预感给领导送牌。也许,再送完这最后一张牌,以后就该有人给我送牌了……想到明年就退休的处长,周老师微不可查的笑了。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都玩儿蛋去吧!他摸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闻闻,惬意地点着。 半个小时后,小秦来电话。周老师这次预感没灵,他放松的太早了。 小秦说,他们见到顾薇了,可不但没弄明白顾薇推李慧的原因,还被告知顾薇的罪名又加了一条:污蔑毁谤及损害他人名誉罪。更可气的还在后面:顾薇亲口承认了是她写的大字报,也是她故意推的李慧下楼!这下倒不是犯罪嫌疑人了,直接成了当事人。顾薇的情绪很稳定,既不像后悔也不像害怕,被带回拘留室后,顾薇爸问警察如果情况全部属实,顾薇够不够判?警察直接给了个数儿:十到十五年吧——顾薇妈当时就昏过去了。 “周老师,顾薇家想见见李慧家长,你看行吗?”小秦在电话里问。 “你看顾薇爸爸情绪怎么样?” “……还可以。” 周老师略一掂量,当即说:“让他们去吧,我就先不出面了,万一说不好的时候,我还能打个圆场。麻烦你陪着走一趟吧,要是两边情绪过激,你帮忙拦着点儿。” 小秦答应一声放下电话。 周老师仰头靠在椅背上,反复推敲说服李慧家人的方法。正想得烦躁,就听见有人敲门。 “进!” 推开门走进来的人让周老师立刻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笑着招呼:“怎么小宇?有空来看叔叔了?” 程飞宇努力压下眼底的厌恶,对这种一味巴结他们家的人,他本来是不屑一顾的,但现在,为了了解情况还是硬着头皮挤出了笑脸:“周叔叔,我来有事儿想问问。” “什么事?你说。” “我听说我们班李慧被顾薇推下楼梯了,伤的……怎么样?” 周老师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了,掂量着抹了李慧男朋友那段,把能说的都说了,最后笑着问:“小宇,跟叔叔说实话,这俩姑娘,哪个跟你有关系?” “哪个跟我也没关系!”程飞宇坐了一会儿,又问,“那个顾薇,被带到公安局没再说别的?” “嗯?还有什么别的?”周老师皱眉,“小宇,你关心这个干啥?” 程飞宇晒然一笑:“我这不是作为班长和系干部关心同学嘛。你以为我要干啥?” 周老师嘿嘿笑了起来。 又坐了一会儿,程飞宇借口班级还有课,就走了。他走了之后,周老师又陷入了长考,只不过这次内容有点儿多,加了个程飞宇。 程飞宇出了周老师的办公室,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 想不到顾薇居然真那么干了!这个傻逼!程飞宇一向自诩素质高人一等,此时也忍不住骂人。顾薇对他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一下半年开始就对他有所表示。他程飞宇对这种单方面的示爱见识的多了,也没把她当回事儿。可是,想不到到了大三,顾薇居然变本加厉起来。跟踪、偷拍、偷着警告别的喜欢他的同学,他本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不知道,但令他恼火的是她竟然变本加厉起来。以前还稍微含蓄点儿,后来却是毫不掩饰。弄得整个系甚至整个学校都知道她顾薇喜欢程飞宇,还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直接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儿,弄得程飞宇很是恼火。背地里警告了顾薇几次,她才有点儿收敛。但这种收敛,只是当着他的面儿的,背地里,照旧骂喜欢他的女孩子,有一次还差点儿大打出手。 头两天顾薇突然跑来质问他,为什么移情别恋? 这话把程飞宇问乐了,当时就问:我们什么时候恋过?我怎么不知道? 顾薇吭哧半天,问:你买的玫瑰,是不是给李慧了? 程飞宇立刻黑了脸:你又跟踪我? 顾薇直接就承认了,并且说:我本来以为你是要送给我的。那天是我生日。 程飞宇不屑一顾:你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薇却没听见一样,继续说:你别喜欢李慧,李慧不是好东西,她根本配不上你。 说完了,还怕程飞宇不信似的,补充:真的,我在宾馆值夜班的时候都看见了,她和人站在门口要东西,那人还穿着睡衣呢。你别喜欢她。 程飞宇那时候刚被李慧撅了没几天,听顾薇说这些心里惊讶之余又感到一阵厌烦:我告诉你顾薇,没事儿别往我跟前凑!别说李慧和人开房,就算她当三陪小姐也比你要脸!至少她还没在学校弄这些呢——你能离我远点儿吗?我看着你就烦! 顾薇却是愣了:你知道她这些事?和人开房还当三陪小姐?那你还给她玫瑰? 不提那玫瑰还好,一提程飞宇就炸了:关你屁事!滚蛋!骂完,绕过顾薇就往前走。 顾薇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你别这样飞宇,我真喜欢你,你看我一点儿坏事没干,长这么大打人骂人都是因为你。你别喜欢别人行吗?我知道你喜欢有内涵的女孩子,我都努力去改了…… 程飞宇大步流星往前走,好几次差点踩了顾薇,深吸一口气,骂: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顾薇被他骂的一缩,却还是固执地说:你别喜欢李慧。 程飞宇转身往回走。 顾薇又一次跟上来:我明天就跟别人说,李慧不是好玩意儿,等她的名声臭了,你就不喜欢她了。只有我是真心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程飞宇站住了,冷笑:爱说就说去!你完全可以写几十份大字报,把全校的路口都贴上,你看看到时候我会不会不喜欢李慧,反过来喜欢你?!让我喜欢你,做梦! 那天撂下话,程飞宇就走了。完全没看到顾薇铁青的脸色,疯狂的眼神。想不到她真这么干了!这个疯子! 程飞宇早晨看到大字报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遭了。他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努力回想那天和顾薇吵架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其它人经过。得到没有的答案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顾薇。他对顾薇说:那天一时玩笑话,你还当真了,你知道我现在的一切得来多不容易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你干了什么?这么做是毁我呢你知道吗?!让人知道咱们吵架连累了外人,人家会说我程飞宇有问题的。 程飞宇语气不好,带着责备的话却让顾薇笑开了眉眼:李慧是外人?那我是内人对不对?飞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儿的起因。我保证不说。 程飞宇顾薇说完话,顾薇就被同学喊回去了,说是导员找。程飞宇远远看着顾薇被带进公安科,提心吊胆的等了一早上,得来却是顾薇把李慧推下楼梯的消息。这个消息一传过来,程飞宇就坐不住了。事情闹大了,纸终归包不住火。顾薇就算一时顶得住,但这里面的过节有心人一推敲立刻就全通了。自己就算够不上教唆犯,也会被打上些别的乱七八糟的标签。对于一直以来爱惜羽毛的程飞宇来说,这些标签比什么都让他难受。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程飞宇眯着狭长的眼,看着远处足球场上的同学一个抽射将球送入网底,想:怎么才能……一击即中呢? 69 王宏斌隔着玻璃望着监护室里的李慧,她做的是全身麻醉,现在正在浅度昏迷中,真正清醒还要四个小时以后。李慧的胳膊打着石膏,头上也罩了网兜,王宏斌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忍不住一阵一阵心疼。又心疼又生气。李慧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家里说?她还自己去解决——如果她一个学生能解决,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了。 王宏斌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李爱国指指旁边的钟晓兰。 不知道什么时候钟晓兰来了,此刻她就站在那里,贴在玻璃上看着李慧,一言不发。 王宏斌有些意外,看看钟晓兰的脸色,无声地询问李爱国。 李爱国比了个眼色,示意王宏斌和他出去,然后率先走到了门外。 “叔,不是说先不告诉婶儿吗?”王宏斌小心地关上门,压低声音问。 李爱国摇摇头:“听说顾薇妈也来了,如果你婶子不来,咱们这儿不好办。” 王宏斌一想就明白了。因为顾薇妈是女的,李爱国和自己两个大老爷们真未必招架得住。 李爱国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说:“我没告诉她真实情况,她了解的和告诉学校的一样,你要把握分寸。” 王宏斌扬眉看着老丈人,发自内心地表示担忧:“如果将来婶子知道真相,知道你这么吓唬她……” 李爱国揉揉眉心:“不这么着不行,你婶儿心软,还不会演戏,不瞒着她容易露出马脚。” 王宏斌比较了一下眼前形式,点头同意李爱国的观点。 中午李爱国和王宏斌简单吃了口盒饭。钟晓兰没吃,一动没动原地站了两个小时。直到顾薇父母在小秦的陪同下来到医院,钟晓兰才有反应。 小秦正跟李爱国王宏斌介绍顾薇父母的身份,钟晓兰忽然动了,她冷不丁就扑了过来,一把掐住顾薇妈的脖子使劲摇,用力嘶吼:“你们陪我闺女!赔我闺女!我打死你们……” “快放手!” “冷静!” “晓兰!” “婶儿,你缓缓~” “……“ 众人七手八脚地撕捋开钟晓兰,李爱国紧紧搂着她,把她死死扣在怀里。钟晓兰挣了几下没挣动,狠狠砸了李爱国几拳,软下来哭了:“……咋就能站不起来了啊?……医生看错了吧?呜呜呜……说实话是糊弄我呢吧?是吧?呜……” 顾薇妈冷不丁被掐的够呛,一手扶墙,一手摸着脖子猛烈咳嗽,顾薇爸看看咳的声嘶力竭的顾薇妈,又看着钟晓兰伤心欲绝地哭倒在李爱国怀里,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爱国一脸沉痛地拍着钟晓兰的后背,王宏斌立眉冷眼,双手抱胸,浑身散发着恨不得将对方剥皮饮血的敌意。 小秦咳嗽一声,说:“先都冷静冷静,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家都没想到……” 王宏斌冷哼一声拦住话头:“公安科的秦警官是吧?就是你建议我家李慧单独跟顾薇谈得对吧?你不用急,有一个算一个,我谁都漏不下。” “这个事儿……” “别说跟你没关系,你作为派出所指派到公安科的办事人员,对报案人的报案不予以足够重视,处理不得当导致报案人身受重伤,往小了说你这叫‘不作为’,往大了说叫‘处事不明玩忽职守’,就算司法程序能绕开你,我也会走□这条路,和你们领导好好谈谈的!” 小秦完全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宏斌,又僵硬地转过头看半侧身的李爱国。李慧说过,她爸是常务副市长…… “什么都别说了,你们回去吧。”李爱国看都没看他们,平静地说。 顾薇妈还没反应过来,顾薇爸却是明白了,他慢慢弯了膝盖跪下了。 “大、大兄弟,俺、俺对不起你们家……”顾薇爸声音颤抖,磕磕巴巴,“俺薇薇犯了错……千错万错,都、都是俺们地错,你们要咋赔都行……说个数……真个,多少都行……俺砸锅卖铁也给你们凑齐喽……求你们了……求你们了,别、别……” 顾薇妈停止了咳嗽,张着嘴看着顾薇爸,忽然也明白过来,噗通一声跪下来,扑上去抱住钟晓兰的腿:“大妹子你打我吧,打我吧,怎么解气怎么打,你打我……”说着,拉起钟晓兰的手没头没脑往自己头上抽,“你打死我都行,你放了俺薇薇吧5555555555……俺薇薇是大学生嘞,俺村第一个嘞,进了监狱就完了,一辈子完了啊55555……你们高高手,放了她吧,她胆小,打小连杀猪都不敢看的,她不是故意的啊……” “秦警官!”王宏斌大喝一声:“赶紧把他们弄走!” 小秦反过磨来,他假意上前拉顾薇爸妈,却是一手一个哪个都没使劲儿,偷眼看着李爱国的脸色。 顾薇爸不顾小秦的拉扯,以头抢地:“俺、俺给孩子赔罪,俺给孩子偿命,俺死了都行,别、别告俺薇薇……还是孩子嘞……” “放屁!我们孩子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偿命!你们家顾薇是孩子,我们李慧不是?她是大学生,李慧不是?她进去就完了——我们李慧起不来了不算完了?赶紧的都滚蛋!告诉你们,这官司我们打定了!不判顾薇个十五年以上绝不算完!”王宏斌咬牙切齿,声音里仿佛含着冰渣子,阴狠的吓人。 “俺、俺们赔钱……俺们当牛做马伺候你们孩子一辈子,真个,把孩子当、当老祖宗的伺候,不是真心话天打雷劈!”顾薇爸抖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另一是手,生生扣下几块皮来,他还不觉着疼,脸上又是泪又是汗,顺手用手背抹了一把,又粘了血。 钟晓兰先发制人地发泄了一通,在李爱国怀里慢慢缓过劲儿来,顾薇妈拉着她手的时候她使劲往后缩,一抬头看到顾薇爸的脸色,啊的一声叫出来。顾薇爸两眼赤红,头发早被抓成了鸡窝,脸上又是血又是泪,一看就老实巴交的人此刻如困兽般,哀求的、绝望的、疯狂的表情汇集到一起,说不出的可怜可怕。 李爱国把钟晓兰带到身后,后退一步:“请你们起来,我们都是家属,都没有决定权。既然已经报案了,那就一切交给法律制裁。” “干什么呢?”护士早就过来了,这时候才插上嘴,“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有问题出去解决!”转头又训王宏斌,“你怎么做家属的?这么乱哄哄的影响病人休息不知道吗?赶紧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都出去!” 小秦看李爱国脸色不对,赶紧使力气双手往起薅顾薇爸,一边拽一边劝:“先出去再想办法,影响李慧休息人家家里只能更生气……” 顾薇妈失了钟晓兰这个目标,转头看向王宏斌,虽然她不知道王宏斌是谁,但听语气也知道是李慧很重要的家属,趁小秦拽顾薇爸的空挡,紧爬两步抓住王宏斌的裤腿:“孩子,婶子求你……你高高手,高高手……” 王宏斌没有躲,他弯下腰扶起顾薇妈:“你别说了,你这样我们看着也难受。你也是做母亲的,想想里面躺着的孩子,她才二十。如果换成你家顾薇躺在里面,你会怎么做?走吧,顾薇不会没命的,顶多就是判个十几二十年。她判的年头再多,总有出来的一天,可慧慧……你们走吧……” 顾薇妈顺着王宏斌的手劲站起来,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趟,嘴里徒自嘟囔:“放条生路吧……婶子天天给你们上香……” 王宏斌摇摇头,别开目光:“走吧,再不走我就叫医院的保安了。” 顾薇爸已经被小秦连薅带拽弄到了走廊里,走廊里看热闹的人自觉地给他们让出条路。 顾薇妈失魂落魄地站在地当间,忽然一头朝墙上撞去! 那边站着的护士一声惊叫,手疾眼快地拉了她一把,顾薇妈额头粘到墙上身子就萎了:“俺、俺……俺被你推墙上了,也要死了……俺不告你,你也别告俺薇薇了,咱们两顶,两顶了……”说完,就昏了过去。 王宏斌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变故。 顾薇爸也愣了,嘶吼一声摔开小秦,扑过去抱住顾薇妈摇晃:“她娘!她娘?你咋想不开啊赫赫赫赫……”顾薇爸终于绷不住了,一声长号,涕泪齐下。 护士一把把顾薇爸推到一边,一边按铃一边掐着顾薇妈的脉搏,按按心脏,翻翻眼皮。医生很快赶到,七手八脚地把顾薇妈平放到地上,检查一通,皱着眉头站起来:“没事儿,是她自己过度紧张昏过去了,来 重生之犯错第26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去了,来个人,把她弄床上去,掐掐人中就醒了。” 顾薇爸赶紧上来,把顾薇妈的头抱在怀里,使劲掐人中。没会儿,顾薇妈长出一口气,哼哼出来。稍微缓过劲来,就半闭着眼断断续续地交代:“她爹,咱薇薇……不能有事儿,我死了,就好了……一命抵一命,咱不告……” 李爱国钟晓兰和王宏斌都是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连小秦都愣住了。 此刻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看到这里都明白了个大概,看顾薇妈还在虚弱地交代“遗言”,有些不厚道的就呲笑出声了。 顾薇爸抱着顾薇妈沉默半响,胡乱抹了把脸,率先站起来,扶起顾薇妈慢慢往外走。 “她爹……”顾薇妈腿发软,一步也不会迈,只能被顾薇爸夹持着往出挪。 顾薇爸脸色灰败,满眼绝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顾薇妈临了又来了这么一出,是真的没有立场求人家高抬贵手了…… 小秦歉意地看看李爱国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顾薇爸妈走了。 走廊里,人们也不避讳当事人,直接就议论开了: “这么多人看着还想讹人,真不是东西!” “可别这么说,哪个当妈的不心疼孩子?也是被逼的没法儿了……” “谁家不是孩子呀?就冲她不讲理这个劲儿,她家孩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是急疯了。” “说不定一家人脑子都有病呢,我听说监护室里这个,就是被她家孩子从楼上推下来的——你想啊,多大仇这么干啊?那不是精神病吗?” “真的?” “要真是精神病倒好了,听说精神病杀人都白杀呢!” “杀人都白杀?” “嗯,白杀。” “可快拉到吧,你们啥都不懂就胡咧咧,就算是精神病,也得在人家没起诉之前拿出病情鉴定来,要是等人起诉了,拿啥都不好使了。” “怎么不好使呢?” “你说怎么不好使呢?人进了局子再想出来那有那么容易?司法程序一走,你拿的鉴定都不算数!就算你说你是精神病,也得人法院派专家给你鉴定。这里面的猫腻多了!懂?” “呦!知道的挺全面呐!你家有精神病人?” “呸!你家才有精神病呢!” “骂什么人呐真是的……” …… 顾薇爸夹着顾薇妈,缓缓地,木无表情地穿过各种议论,一步一步挨到楼梯口。进电梯,出电梯。出住院部楼门。拐过弯儿,安顿顾薇妈在花坛边儿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一边儿,之后就傻愣愣地朝前看着,瞳孔大张,眼底一片空茫。 “老顾,你……没事儿吧?”小秦看着顾薇爸的脸色,心里没底儿。 “能不能……帮个忙?俺想……和周老师,说个事情?”过了好半天,顾薇爸握紧拳头,费劲全力似的说。 “哦……行,行!”小秦赶紧拿出电话,按了周老师的电话号码,通话后,把电话递给顾薇爸。 顾薇爸抖着手接过电话,在小秦的示意下把电话按到耳朵上:“周老师……俺想……俺想……”顾薇爸话不成句,声音又低又飘,“求学校给、给出个证明,证明……证明……俺薇薇,是……是精神病……”说完,顾薇爸终于虚脱地出溜到地上,多亏小秦即使接住电话,电话才没摔了。 小秦听电话里周老师还在说话,赶紧把电话放到耳朵边:“周老师,是我……”他往旁边让了几步,一边低声和周老师说刚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一边看着顾薇爸妈的表现。不用谁提醒他也知道,不能再出事儿了。 顾薇妈好像确定自己已经马上要过世了,李慧家不会追究了一样,表情一派木然解脱,而顾薇爸则蹲在地上,低头看不到表情,只看到他满是青筋的手,狠狠地,一把一把地薅自己的头发。 周老师放下电话后有点儿发愣。 事情的发展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过李慧家不会善罢甘休,其实一直以来他的处理方向都是怎么能大事化小,说服李慧家在校内解决问题。至于顾薇,注定要被牺牲了。是赔钱还是怎么的,要看李慧家的说法,实在不行就开除,只要不闹得沸沸扬扬,就算保住了学校的名声。这事儿顾薇家责任是负定了,但没想到顾薇爸还能独辟蹊径想出这么个主意! 证明顾薇是精神病?!顾薇爸咋想的呢?要说他聪明吧,难道他没想过精神病的名声一背上,顾薇一辈子就毁了吗?说他傻吧,也不是!现在的情况下,无论从财力物力社会关系,他都没有能和李慧家抗衡的资本,更没有打动李慧家,让她家不告的理由。他家顾薇污蔑在前,伤人在后,无论怎么讲,理都不在他们这一边儿,如果李慧瘫痪了,顾薇真被判的话,至少要十年!十年!!就算李慧没瘫痪也是重伤害,三年是没跑的。说她是精神病固然伤人,但这又似乎是目前唯一能避免顾薇坐牢的方法!所以说,顾薇爸虽然看起来窝囊,关键时刻还是很能想明白的。 只是,让学校出证明,他以为学校是什么地方?周老师有点儿哭笑不得。 其实如果顾薇真是精神病,倒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最起码,能把事情控制在一个学校可控的范围内。现在有顾薇父母出面,承认顾薇是精神病,以前就犯过病,是家人刻意隐瞒了病情,现在来补一张证明手续也不是不可行的。 但小秦也说了,要拿出精神病证明速度就要快,真拖个三五天,走了司法程序,媒体再一介入,黄花菜都凉了。怎么弄呢?……他在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学校能搭上边儿的各种关系,蓦然想到程飞宇中午暧昧的态度,不由心里一动。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证明顾薇真是精神病,李慧家能接受吗?会自认倒霉还是不依不饶呢?如果李慧家质疑这个结论怎么办?想到这里,周老师坐不住了,他飞快地盘算着李慧家可能有的种种态度,决定自己亲自去和李慧家人谈一谈。没有答不成的共识,只看双方肯让步的底线了。 70 李慧醒来时,正是黄昏。窗外彩霞满天,透进窗户里,给白色的病房添加了一抹暖暖的金黄。 “你醒了?”值班护士俯身看着李慧迷茫的眼神,微笑说,“能听清我说话吧?” 李慧问:“这是哪儿?”说出话来才觉得吐字不清,声音也小的很,又干又哑。 “这是重症监护室。”护士看看李慧的监护仪,笑了,“没啥事儿,别担心,医生说了,你这个情况,能醒就说明脑袋里没问题。其它的都是好治的。你胳膊骨折了,全麻下的台儿,我们的规矩是这样的,出了手术室就要在监护室待着,明天才能转普通病房。” “谢谢。”李慧艰难地说,“我家人……” “在外面呢,看!”护士帮助李慧把头微微侧过来,李慧一斜眼就看到了王宏斌。 王宏斌额头抵在玻璃上,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我没事。李慧无声地说。 王宏斌点点头,指指脑袋让她好好休息。隔了一会儿,嘴唇微动,做了个轻吻的口型。 李慧无声地笑了。 护士用棉签沾着矿泉水给李慧润唇,一边做一边安慰李慧:“身上感觉有点儿木吧?别着急,一会儿我帮你翻翻身,做完麻醉都这样,后半夜就好了,到时候可能有点儿疼,受不了你就吱声,医生给你下止疼泵了。但那东西,能不用就不用,用了清醒的慢。你这算好的呢,是单独的监护室,想睡就睡,也安静。你没看外科大监室那边儿,一到后半夜麻醉劲儿过了,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想休息都不行。呵呵,别害怕,跟人家比,你这真疼不到哪儿去……”护士絮絮叨叨地跟李慧说这话,帮她翻身,动作到位又温柔,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钱的红包。 李慧的眼睛一直看着王宏斌,不知不觉地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她是被渴醒的。但护士说她还没排气不能喝水,又用棉签给她润唇。水意就在唇边,却喝不到,这种煎熬简直比不润唇还难受。李慧摇摇头,表示不用了。她试着说话,发现吐字倒是清晰了,可是声音更哑了。 上班后,医生查房,没多久,李慧被转到了单人病房。钟晓兰在病房里等着她,安顿好后,就坐在床边,失而复得般摸着她,吧嗒吧嗒掉眼泪。 “妈……”李慧勉力抬起手,想安慰钟晓兰。 钟晓兰俯□,轻柔地顺顺李慧网兜外的头发,把乱发别到耳后,吸吸鼻子说:“你吓死我们了,知道不?医生说你脑袋里有出血点,恢复不好就瘫痪了!你个死孩子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一出一出的,都是因为啥呀?” 李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她当然忘不了,上辈子就是因为从楼梯摔下来才…… 钟晓兰抽搭一声:“你也知道害怕啦?让你一意孤行,啥事儿也不跟家里说!看你还长记性不?”顿了顿,含泪微笑,“幸好你醒了。医生说你醒了就没事了,你年轻,好好配合治疗,慢慢儿地,那点儿血就自行吸收了,也不会有后遗症。所以你得听话,知道不?” 李慧郑重保证:“我一定听话。”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渴。” “医生说你排气就能喝了,来,咱们再翻个身,休息会儿再下地走走,多动动,排气快。”钟晓兰站起来,扶着李慧翻身。 “妈,直接走吧。”李慧一个胳膊打着石膏,半边身子使不上劲儿,搂着钟晓兰的脖子坐起来,喘口气活动腿脚。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昨晚没发现,现在才觉出来,简直是碰哪儿哪儿疼。躺得时间长了,脑子里也一阵一阵发晕。她不敢晃头,尽量保持平稳地站起来,扶着钟晓兰走了几步。 “能行吗?”钟晓兰担心地问。 “没事。”李慧走了一圈,停一停,又走一圈。她手术的位置是胳膊,现在还打了石膏,身上也好、胳膊也好、脑袋也好,有伤的地方疼是肯定的,但比那些开腹的强很多,至少不用担心伸到刀口。她现在主要是虚,毕竟没吃饭,光靠打针是不行的。 “我爸呢?”李慧问。 “上你们学校了。” “宏斌哥呢?” “上公安局了。” 李慧没吱声。在她睁开眼睛看到王宏斌的时候,就知道无论是大字报事件还是被推下楼事件,对她来说都结束了,现在她只要等着结果就好。 钟晓兰并没有絮叨多久,就被医生叫出去了,医院永远都不缺一个主题,那就是交钱。昨天钟晓兰存了一万,加上学校给垫付的五千,一共一万五,一晚上就用光了。医生叫她出去不是怕她没钱交,而是要跟她推荐一种天价新药,于是在医生办公室里,医生就絮絮叨叨地讲起了新药的好处。新药各种好,也各种贵。钟晓兰听明白之后,直接拍板:什么好用什么,下午就去存钱。 李慧自己在病房里溜圈儿,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感觉肠胃翻滚,顺利排气了。她渴得够呛,等不及钟晓兰回来,找了个杯子自己倒水。凉水壶有个附盖,要一只手压着才能倒出水来,李慧一直胳膊不方便,打算干脆把整个壶盖拧下来,然后再倒。她把水壶夹到身体和柜子之间,正用身体顶着水壶拧壶盖,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你在干啥?” 这个声音有些陌生,估计是护士,她这个姿势没法回头,就老实回答,“我倒水。” 身后脚步声响起,那人走到李慧身边,把水壶从李慧身前那过来,替她倒水。 李慧松口气,说了声谢谢,打量眼前的人。这是个短发的女孩子,肯定不是护士,看着也有点儿眼熟,想了想,实在对不上号,只好问:“你是?” 那人眨眼看着李慧,末了叹气,把水递给李慧:“都说你不认人,看来是真的。” 李慧顾不得追问,道声谢谢就咕咚咕咚喝水。 “我是王雪,和顾薇一个寝室的,上下铺。” 噗~咳咳!李慧一口水呛到嗓子里,靠着柜子一顿猛咳,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你没事吧?”王雪赶紧接过李慧的杯子,拍着李慧的后背帮她顺气,看她这个咳法有些担心。 “没、没事儿。”李慧好不容易倒匀了气儿,喘息着说。 “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拿。”王雪扎着手护着李慧挪到床边,安顿她好好坐下,还想让她躺着来着,但李慧摇摇手,表示坐着就好。 “你真没事吧?”王雪又问。 “真没事儿。”李慧指指对面床,让王雪坐下,顺手抽出纸巾擦擦下颏的水和鼻尖上的汗,问,“你来有什么事儿吗?” 王雪半坐在对床的床边上,两只手无意识地扣紧又松开,沉默了半响,问:“李慧,说实话,你不会瘫痪了是不?” 李慧一愣,问:“什么意思?” “我……就是看看,如果你现在没瘫痪,是不是以后也不会瘫痪了?” 李慧皱眉:“我没瘫痪你很遗憾?”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王雪赶紧摆手,顿了顿,咬咬嘴唇,抬眼看着李慧说,“如果你没瘫痪,那能不能……能不能原谅顾薇?顾薇她……挺可怜的……” 李慧脸色变了:“顾薇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李慧牵动唇角:“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原谅她?她毁我的名誉,又把我从……” “我知道。”王雪拦下李慧的话头,咬咬嘴唇,“全校都知道了……算你倒霉。” 李慧皱眉。 “顾薇是神经病,有幻想型精神分裂症。她在校外打工的时候看到你去取朋友捎给你的东西,就臆想你是出去……那啥的,然后就开始不断的编故事,故事编完了,又忍不住想给别人看,才写的那些败坏你名誉的东西。昨天下午,顾薇的精神病证明、病历和犯病原因就贴到学校公告栏里了——就在顾薇写的那些大字报下面,还有顾薇父母的证词,说顾薇早就有这个病,是他们为了让她上大学才隐瞒了病情。还有她工作的酒店的证明,你去取东西那天的监控录像的照片,你去的时间,离开的时间……” 李慧愣愣地听着,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想过各种各样可能的结果,唯独没想过这个。 王雪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李慧,苦涩地说:“我知道你肯定气坏了。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也一样恨不得杀了对方。可是,”王雪红了眼圈,“顾薇有病啊……李慧,你现在名誉也恢复了,身体也会好起来,虽然遭了罪,但看起来也没什么损失——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次吧!别和个病人一般见识……薇薇,退学是肯定的了,你就放过她吧,要是真把她弄五院去,顾薇……就真完了!” 顾薇,精神病。李慧好半天才把这两个名词画上等号。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个精神病弄得如此狼狈。 “李慧?……李慧?!” “抱歉,”李慧定定神,说,“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清醒的。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王雪仔细看着李慧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作假,心里一热,忍不住为顾薇说起话来。 “李慧,我跟你说点儿顾薇的事儿,行吗?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就好,你要是听累了,就躺一会儿,顾薇真挺可怜的,我不是来惹你不高兴的,只是作为顾薇的朋友,来说说顾薇的事儿,你听听,行吗?”王雪略带哀求地说。 李慧对顾薇的事情一点儿兴趣没有,但看着王雪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下头。王雪感激地看了李慧一眼,讲起顾薇的故事来。 顾薇的家在农村,因为顾薇爸爸是老大,所以一直和爷爷奶奶一起住。虽然顾薇爸妈对她百般疼爱,可身为女孩的她却不讨爷爷奶奶的喜欢。“一个丫头片子,学的再好能咋。”这是顾薇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话。每次她考了一百分,得来的不过是斜眼一撇,各类奖状,即使是挂在父母的西屋里,也会被嗤之以鼻。而她的堂弟,明明就是刚及格,却能得到大块的糖糕。等再大一点儿,顾薇不再争了。她习惯了默默的把各类奖状折好,放到自己的盒子里,除了父母,不给任何人看。顾薇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上高中就要住校,那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顾家没分家,田产都是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不同意顾薇上学,顾薇爸妈就双双出去打工,攒钱供顾薇。那时候的顾薇,一年都见不到父母几次,偶尔假期回家,得到的也是爷爷奶奶的咒骂。爷爷奶奶说她是讨债的,逼着她爸妈离了家。 后来顾薇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那年,她第一次听到爷爷奶奶当着别人的面夸她,末了总结:“我们顾家的孩子,个顶个的有出息!”顾薇听了后,只觉得古怪。所谓顾家的孩子也不过两个,堂弟初中都没毕业,整天游手好闲,却能和自己这个大学生相提并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收拾好行李,没用任何人送,一个人进了大学。 “爸妈,你们不用出去打工了,我自己能行。”顾薇说到做到,上大学的第一天就开始勤工俭学,家教挣的钱不够,她就什么活儿都干。倒腾方便面被抓到之后,就不敢在学校里折腾了,直接在外面打工。顾薇为了不耽误白天上课,找的都是晚上的活儿。去年她总算找了个相对稳定挣钱又多的工作,就是在宾馆值夜班。客房服务部活轻省,隔日轮休,工资不低,偶尔还能得到小费,顾薇干得很来劲儿。有一天,顾薇下班回来,神色古怪地跟王雪说:“我昨天看着李慧了,咱们隔壁那个。”据顾薇说,李慧那天神色难看地跟一个穿睡衣的客人站在门口要什么东西,她开始以为看错了,还特意看了李慧一眼,确认没认错人。“她竟然没认出来我——你说她干啥去了?”她跟王雪说这个的时候,是作为一个小八卦和好友分享的,谁想到后来竟被她自己扭曲成那个样子。 “我高中就认识她,眼看着她一点一点走到今天,吃了老多苦了,为了省钱,三年来从没打过一份儿像样的菜,如果打工的地方不管饭就用食堂的汤泡饭。有时候我都看不下去了,她反倒安慰我。她总说,等她毕业就好了,到时候找一个最好的工作,就啥啥都有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李慧,你相信我,退学已经够了,足可以把她打到尘埃里,真的够了,别送她去五院了吧……” 李慧一直安静地听着,见王雪满眼恳求地望着她,木然摇摇头:“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的。”顿了一下,又说,“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她李慧,不是一个人,她有家有爱人,任何伤害她的人,要平息的都不是她一个人的怒火。 “是,不是我说了算。”王雪垂下眼睛,自失地一笑,“在你们眼里,顾薇都是咎由自取是吧?其实李慧你应该知道,顾薇只是太傻了,喜欢错了人而已。她太傻了……” 顾薇的生活很忙,忙的没有时间收拾自己,没有时间谈恋爱,甚至说恋爱这种奢侈的事,她是连想都不想的。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一则传闻。传闻是这样的:在一次男生聚会中,酒酣耳热后,大家讨论系里的女孩子孰优孰劣,轮到程飞宇的时候,程飞宇说系里女孩子都太不成熟了,叽叽喳喳的,没一个他觉得好的——除了顾薇。顾薇总是稳稳当当的,还勤工俭学自立自强。这则传闻一出来,顾薇先是惊讶,之后就开始留意起程飞宇。等她一脸甜蜜温柔地和王雪说起程飞宇其人时,王雪想拦已经晚了。顾薇出不来了。她迷上了一种注定不会属于她的生物,那种生物叫程飞宇。 “她越来越不像她了,只要粘到程飞宇的边儿,她就有些偏执,干的事儿也越来越不靠谱。我明知道她不对劲,却死活没往别的地方想。我没想到……她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要是能早点儿给她找个心理医生就好了。她是喜欢程飞宇,喜欢的疯了……”王雪不用闭眼,都能想起顾薇谈起程飞宇的神色,“薇薇跟我说程飞宇这好那好,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种迷恋的源头,不过是因为程飞宇是第一个在那么多同学面前,指名道姓单单夸她的人——薇薇家,没有钱,穿的用的都不好,在高中的时候……同学就不说了,老师有时候也是很势力的。呵呵~像你这样的女生,肯定不懂。” 李慧没有反驳她。 王雪忽然问李慧:“现在大家都说顾薇就是疯狗,粘了谁谁倒霉,你李慧就是最倒霉的一个,因为她第一个咬了你。说实话,现在舆论都在你这一边,你心里舒服多了吧?可是李慧,你真的完全无辜吗?” 李慧脸上变色:“什么意思?” 王雪目光灼灼:“程飞宇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程飞宇喜欢你,顾薇也不会陷害你。顾薇喜欢程飞宇,喜欢的很可怜。” 李慧冷笑:“难道因为程飞宇喜欢我,她顾薇就有权利伤害我?难道因为她可怜,我就活该被她伤害?” 王雪无法反驳,愣了下,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这件事多少和你也有点儿关系的份上,宽恕顾薇一回……你说话,可真厉害。” 顾薇从小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比如爷爷奶奶的疼爱。但不知怎么,明明程飞宇明确拒绝过她了,她还是放不了手。而且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时间长了竟成了执念。被催眠了似的,顾薇就是觉得程飞宇是喜欢她的,只不过因为不好意思才不承认,他不是当着那么多同学说过嘛,同学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除了她顾薇!没道理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只要她执着地对他好,他总会回到她身边。但也不知为什么,程飞宇态度越来越恶劣,直到有一天,顾薇发现他买了玫瑰送给李慧。 “这些,你怎么知道?”李慧第一次打断王雪,问。 “有些是顾薇和我说的,有些是我自己分析的。”王雪说,“那天,本来是薇薇生日,她这人其实骨子里挺孤僻的,生日也没几个人知道,就我和她吃了顿好吃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她回来的路上看到程飞宇,就扔下我匆匆走了。回来的时候都快熄灯了,她不好好睡觉,足足折腾了一宿,一直翻身,弄得我也没睡好。后来我问她怎么了,她才和我说了玫瑰的事儿。我劝她,程飞宇喜欢别人是好事,你也该把心思收收了。这两年,光看着你围着他转了,不值当的。可是薇薇跟我说,她不能让程飞宇喜欢别人。”王雪垂下眼,“后来……就那样了。” 李慧至此才弄明白前后因果,真是无妄之灾。 “昨晚上学校就在传,说薇薇今天就会被送到五院去了——李慧你行行好,五院不是人待的地方,”王雪艰涩地说:“你能不能看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说到底,如果不是程飞宇喜欢你,她也不会……” “住口!” 李慧和王雪一起往门口看去,半开的门外,王宏斌逆光站在那里,也不知多久了。 71、71 王雪惶惶然地从医院出来,马路上车水马龙,一派嘈杂景象。 王宏斌来了之后,除了门口那句“住口”,就再没跟她说一句话,更没看她一眼。他照顾李慧躺下,给她喂了水又喂粥,就好像房间里没有她这号人似的。王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其实来找李慧之前,王雪是最先去求的程飞宇。程飞宇是什么人,王雪不知道,但她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一定不一般。这没什么奇怪的,任是谁有一个好朋友连续几年的关注某人,事无巨细的报告,也会对这个某人有个初步概念的。昨天她看到大字报的时候就隐隐害怕,等下午顾薇的精神病报告贴出来,王雪就懵了。她第一个念头是去找顾薇的父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走到一半又停住,反过身去找程飞宇。 顾薇家的情况王雪知道,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如果这时候有人有办法,那一定是程飞宇——去的时候,王雪这么想。 可是她没想到,程飞宇推得干干净净,谈起顾薇的神情一派轻松,就好似终于摆脱了一个麻烦。 “哦,顾薇……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想到昨晚程飞宇的表情,王雪吸吸鼻子,仰脸瞪回眼里的泪意。顾薇就为这么个东西成了神经病了!真是……不值! 真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顾薇做的确实错了,但不管怎么说,顾薇也是她王雪唯一的朋友。她还记得刚转学的时候,只有顾薇肯和她说话,她还记得和顾薇一起趴在雪夜亮着灯的商店橱窗外面,幻想毕业了就去买里面的漂亮衣服…… 薇薇,可怎么办呢? “老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党和人民相信你!” “老大,问问老幺没毁容吧?毁容也不怕,反正有老四垫底儿。” “老幺,你是在逃避考试吧?是吧?天啊!让我也出个意外吧,别严重喽,躺过考试月就行!” “祝早日康复……” “等会儿,这句,就早日康复这句,谁说的?”李慧问。 此时老大正举着张纸,一句一句读着上面的话。由于李慧刚做过手术,医生嘱咐了,亲友探望人数不宜过多,于是寝室就公推了老大做代表,她现在手里拿的是老五现场载录的寝室语录,前面乱七八糟一大堆,就这一句靠谱。 “嗯?我看看,哦,是老三。” “还是老三实惠!”李慧感慨。 “急什么?后面还有呢——祝早日康复,你这也算是过了一次生死大劫,昨天就好比是再生之日,我提议,我们大家一起给她唱一首生日歌吧,括号,全体合唱,括号,祝你生日快乐……” 老大变调的歌声在病房里回荡。 李慧目光幽幽地看着老大。 钟晓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拎着壶出去打水。 老大唱完歌,把纸收起来,一屁股坐到李慧床边上,咳嗽一声,指指自己的脑袋,问:“真没事儿吧?” “没事儿,医生给用了一种新药,听说效果挺好的,你们放心。” 老大瞟了眼门口,迟疑一下,压低声音:“老幺,我听说……顾薇是因为程飞宇喜欢你才……是不是真的?” 李慧眼神一晃:“老三说的?” “也是也不是。老三以前喜欢程飞宇,被顾薇骂过,当时还差点儿动手你忘了?顾薇这人怎么说呢?其实平时挺没脾气个人,存在感也不强,要不是为了程飞宇,她跟你哪来那么大仇哇?我们找老三求证了一下,那啥,你出事的时候,她不是在现场嘛~就是关起门来自家人这么一猜,你可别对老三有想法啊!” 李慧摇头笑了:“我有啥想法?再说,这也是事实,就算老三不说,也总会有别人说——上午王雪来了,你知道王雪是谁吧?” 老大点点头,问:“她来干啥?替顾薇报仇来了?” “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啊?报啥仇!她想让我原谅顾薇。” “原谅个屁!我告诉你老幺,这回你没事儿算你命大,你可不能一时心软放了顾薇那个祸害,要是她哪天心血来潮犯了病,再来这么一下子,你真是死了都白死你知道不?!” “嘘~嘘!”李慧拉住老大,竖着食指一个劲儿求她小声,往门口看了看,确定钟晓兰还没回来,才松口气,“老大你先饶了我吧行吗?小点儿声!别让我妈听见!” “你怕啥,阿姨听见了能咋?”老大很迷惑。 李慧叹口气,这事儿说不明白。犹豫再三,问:“老大,你知道我平时不太和人接触,你跟我说说,顾薇她……平时看上去怎么样?就你感觉,像精神病吗?” 老大想了想,摇摇头:“不像,看上课打工啥的不像,但也不好说——只要粘上程飞宇的事儿,平时也没少听说她犯浑,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像上回骂老三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你这待遇还真是独一份!不过你想啊,要是早她就这么干,肯定早就暴露了。” 李慧没接茬,眼神有点儿飘。 钟晓兰打水回来后,老大又聊一会儿人,看看时间就要回学校了。 钟晓兰很热情,一个劲儿地谢她来看李慧,又邀请她们等考完试都来家里玩儿,一直送到电梯口才回来。进屋就发现李慧在打电话,听意思是问王宏斌什么时候过来,钟晓兰满心感慨女生外向,自去洗手间洗水果。 王宏斌来的不早,九点多才到。钟晓兰也没和他客气,嘱咐几句就走了。 王宏斌问明白护士已经量过最后一次体温,便回身插上了病房的门。 天已经很热了,李慧从昨天就灰头土脸的一直没洗过,此时就忍不住要求洗澡。医院的卫生间哪有热水啊,王宏斌拗不过她,只好从暖水瓶兑了一盆热水给她简单的擦洗。手、脸、胳膊擦好后,扶她坐起来,换了盆水给她洗脚。 “哥,你干啥去了?”李慧动动脚趾,去挠王宏斌的手心。 王宏斌一把握住她的脚掌,使劲捏了捏:“老实点儿。” 唔,李慧不动了,看着王宏斌的发旋发愣。其实她早就想洗了,但她不好意思让钟晓兰给她做这些。就像有些话她憋了一天了,却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问。 王宏斌给她洗好后,自己也在洗手间简单冲了冲,然后穿着条短裤就出来了。他坐到李慧的身边,一边儿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儿问:“丫头,别憋着了,有啥话说吧?” 李慧伸手戳戳他的腹肌,问:“这里面是什么颜色的?” “嗯?” “真想看看,你这里边是不是黑乎乎的?” 王宏斌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侧过脸来看着李慧。 “顾薇……没疯吧?”李慧偏偏头,组织一下语言,“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条理清晰的很,就连推我下去时说的那句话也很有逻辑,这样的人如果有精神病,估计就没几个真正正常的了。” “是吗?”王宏斌把毛巾扔到闲置的吊瓶架上,“说到这儿,我还没问过你:你们都谈什么了?她为什么推你?” “现在追究这些有必要吗?反正她都是精神病了。”李慧顿了顿,“我只是奇怪,都没人来问过我这个当事人一句,怎么就断定她有病了呢?” 王宏斌眉头一皱:“王雪的话,你往心里去了?” 李慧点点头,又摇摇头,往前蹭了蹭,单臂搂住王宏斌的胳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哥,你跟我说说吧,你都干啥了?要不我心里不踏实。”本来自己是受害者,可就是不知道为啥,觉得不踏实。 王宏斌略一沉吟,答了声“好”。他在李慧后背的垫了个被子,让她舒服地半靠在床上,自己坐到一边儿,三言两语就讲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挺简单的,不过是算计好后果的精神较量。在确定李慧只是骨折后,他就开始按部就班地安排。 先是在公安局通气备个案,撵走周老师,然后和医生打了招呼夸大病情; 选好时机当着顾薇父母的面带走顾薇,给顾薇父母施压; 故意让顾薇父母见到铁栏后的顾薇,用重量刑让他们心惊; 在顾薇父母来探望李慧的时候摆出拒不交涉的姿态; 事先安排几个兄弟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在顾薇父母以为顾薇难逃坐牢命运的时候,引导他们往精神病的方向动脑; 利用学校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捂事儿原则,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顾薇是神经病的既成事实,平息了大字报风波; 之后,又以怀疑顾薇是否真有精神病为借口,逼迫顾薇父母把顾薇送到五院“疗养”…… 事情说完了,可李慧还是有很多问题和担忧,例如: 医生夸大病情,不会被处分吗? ——医生怎么说的?看ct,你的脑子里“疑似”有出血点,“如果”真是出血点,而不能“及时”吸收的话,“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一旦”压迫中枢神经,你“很可能”瘫痪。 公安局的量刑不会被处分吗? ——和人公安局有什么关系?你还没醒,伤害报告还没出来,他们所说的量刑都是根据医生描述的“病情”给出的参考量刑。再说,哪个警察提审的时候,不把情况往严重里说啊?给嫌疑犯心理压力是必须的。 学校也同意? ——学校为什么不同意?出了个家人隐瞒不报的精神病患者,总比出个刑事犯强。哪头轻哪头重,学校拎得清。 于是顾薇就这么被精神病了? “过两天顾薇家反过磨来,会反悔吧?”李慧听明白了,其实顾薇家不过是事发突然被吓昏了头,如果重新选择,未必会让自己的孩子背上“精神病”的标签。 王宏斌扯动嘴角:“反悔?下午我已经看着他们把顾薇送五院去了,重症隔离区——在公安局的备案只是暂时挂起来,还没销案,如果他们反悔,随时可以再进去。既然在疗养院和拘留所之间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最好把这个选择坚持到底。呵~非要反悔也没啥,大字报那篇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更无所谓了,刑事官司而已,我可以陪他们慢慢打。” “你……开始就想清楚了?” “我只看结果。” 李慧不知道怎么说。从心往外讲,她觉得……过了。顾薇,只是个爱过火了的女孩子而已,她太偏执了,偏执狂也是病,但能治,在一般人眼里,和精神病还是有区别的吧?也达不到去疗养院的程度。 爱一个人有错吗?没有错。但爱错了人就废了。 王雪早上的话,对李慧还是有很大触动的。那么一个自强自尊的女孩子,在爱情面前败下阵来,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真的要背上精神病的标签过一辈子吗?她才只有二十几岁。开学大四,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无限美好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展开。 爱错了人,到底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自己曾经付出了生命,而现在顾薇,将以另一种方式,被付出自己的人生。 虽然李慧没见到顾薇的父母,但在王雪的描述中她能清晰的感到顾薇父母的艰辛和绝望。李慧还记的上辈子李爱国抱着她哭的情形,父亲颤抖的手,嘶哑的声音,滚烫的泪…… “咋了?”王宏斌看着李慧的脸色,不由皱眉,“丫头,想啥呢?告诉哥。” 李慧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这一瞬间,顾薇让她想到了自己。 王宏斌略一思索,问:“是觉得我过分还是觉得顾薇可怜,不忍心了?”见李慧没吱声,便接着说,“慧慧,你知道她推你下楼是什么性质吗?你现在是没事,但你运气稍微差一点儿都有可能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摔断脖子的有多少你知道吗?好吧,咱们先不说这个,说说大字报的事儿,你还小,不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处理不好,你很可能在学校再无立足之地。就算走正常法律途径最后能证明顾薇是胡说八道,但别人脑子里都已经有成型的故事了,即使有一万个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那又怎么样呢?还是会拿你当个笑话看的,你懂吗?你打算姑息养j吗?” 李慧懂。很懂。犯错就要付出代价。可是:“哥,为啥非要是精神病呢?精神病以 重生之犯错第27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就再不能上学了,也不能工作,还不能结婚……”顾薇父母真的明白“精神病”这三个字的含义吗?为什么会给自己的孩子选择这样一个标签?顾薇本人愿意吗?如果是她,宁愿被判刑,即使十年八年,出来时仍然有机会拥有正常的人生,还可以重头再来。 “只有精神病,说话才没人信。”王宏斌倾身上前,捻住李慧的下巴,“觉得我过分?” 李慧摇头,王宏斌是为了保护她,她怎么会不懂。换个角度,如果有人敢这么伤害王宏斌,她李慧没别的本事,但肯定会去跟人拼命。 王宏斌拇指划着她的脸颊:“丫头,等你再大一大就懂了,有时候有些事,必须快刀斩乱麻,因为咱们赌不起。” 李慧点点头,心里还有想法,但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 王宏斌放开她,说:“早点儿睡吧,医生嘱咐你要好好休息。”医生还说,李慧不排除轻微脑震荡的可能,要提防发烧。好在李慧醒来这一天,都没有发烧的迹象,也不知道是新药效果神奇还是她根本没有脑震荡。 王宏斌起身抱着半躺的李慧,抽走她身后的被子,又把她轻轻放下。李慧刚升级为独臂伤残人士,还没适应左右不平衡的状态,干啥都干不好,自己躺下都费劲。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撩开衣服看就是一片一片的青紫,侧身也好正身也好,简直是一动就疼。骨头没伤是事实,但就这些也够受罪的了。 李慧好不容易安稳地躺下,就眼巴巴看着准备在另一张床休息的王宏斌。 “咋了?”王宏斌顿手里的动作,问:“想上厕所?” “没!”李慧翻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和你离那么远!” 王宏斌很为难,医院的床都是标准的一米单人床,要是别的时候他也就和李慧挤挤了,可是这次,一来李慧胳膊不方便,二来身上碰哪儿哪儿疼,他实在不敢往前凑。 “乖,等出院的。”王宏斌下定决心,出院要把李慧接到锦苑去,至于李爱国钟晓兰,爱咋想咋想,这是他媳妇儿,他得自己看着。 “我不!”李慧执拗地伸出手,“你来~” 王宏斌揉揉眉心,左右打量一下,果断挪走床头的桌子,把屋里的椅子都搬了过来,三把方凳并排放到床边,把另一张床的被子抱过来铺上,翻身躺了上去。 李慧往里挪挪,示意王宏斌过来点儿,王宏斌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力道适中地把李慧拢到怀里,长出了一口气。 李慧动了动,脸在王宏斌肩窝里蹭了好一会儿,慢慢说:“哥,我没事儿了。” “……嗯。” “我自己知道,真的挺好的。” “嗯。” “你别担心,没有下次了~你别生气~”李慧继续蹭啊蹭。早知道这样,她不会跟王宏斌撒谎。等在手术室外头的滋味不好受,隔着玻璃等着重症监护室里爱人醒来的滋味更是不敢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她宁愿那个担惊受怕的人是自己。 王宏斌没说话,只是低头亲吻着李慧的额角。网兜下面是纱布,有淡淡的药味。 “哥,我觉得我用了好几辈子的幸运才遇上你~” 王宏斌忍不住嘴角放松,“嗯”了一声,觉得这两天一直顶在心肺上的气也消了不少。 李慧亲了他肩膀一下,犹豫着说:“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的。” “?” “哥,我想……”李慧有点儿吞吞吐吐。 “什么?” “我觉得,你看吧,大字报的事儿也过去了,我身体,也、也没事儿了,我想、想……”李慧想了半天,见王宏斌没接茬,只好硬着头皮说,“给、给顾薇个机会。” 王宏斌的胸膛震动起来,李慧没敢抬头看他,也不知道他是气的还是觉得可笑。她有点儿没底,不知道怎么办,缩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为啥呢?”王宏斌说,“给她什么机会?” “我也说不好,可是哥,我听着顾薇那样,心里……心里凄惶~”李慧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儿过分,但还是整理下思路,把话说了出来,“哥,在爱情上,我遇见了你,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全部了。我知道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那真是有些身不由己的。没有你会怎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顾薇,也是这样全心全意的,整个心都在程飞宇身上,可惜程飞宇却不喜欢她。她和我说,她知道程飞宇不喜欢他,但总有一天会喜欢的,只要她坚持,总会有那么一天,她说如果是我对程飞宇表白她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现在是反过来了……她不能容忍程飞宇心里装着别人。要么空白,要么是她。 “哥,我不是说她做的对,我也不单单是同情什么的,我只是觉得……觉得……怎么说呢?现在想想她和我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我能理解她。说理解也不对,总之,是能体会她那种决绝的心情,这么说,你明白吗? “顾薇已经失去很多了,爱情、学业、理想之类的。我也想让她得到应有的教训的,就算她蹲监狱,判个三年五年的也活该——她犯了罪,故意伤害,那是她应得的。可是,关到五院去,哥,即使她在里面只关一天,那就一辈子、一辈子也出不来了。没人会当她是正常人,永没有赦免的时候,一辈子都背着精神病的标签。不可能再有正常的工作,正常的朋友,甚至正常的结婚生子都是奢求。这和终身□有什么区别呢?从某些方面来看,比终身□还可怕吧…… “我说不好,就是觉得这个惩罚太……太严重了。咱,咱还能和她打官司吗?” 李慧低着头,嘟嘟囔囔断断续续地说完,半天没听到王宏斌的动静。 “哥?”李慧迟疑地抬头,发现王宏斌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一双眼炯炯有神。 “哥,你生气了?” 王宏斌抬手安慰似的抚摸着李慧的后背,李慧立刻安心不少。 “你想咋办?”王宏斌终于问。 “不知道。”李慧是真的不知道。放过顾薇,别说李爱国王宏斌答不答应,她自己就觉得憋屈的不得了。但把她关到五院,又心有不安。事到如今,要怎么办才好? “五院,或者监狱,她总要选择一样的。”没人能惹祸之后,靠别人的可怜同情免于负责,“她家人已经做了选择。” “你也说了是她家人,她自己还没选。” “那你的意思还得问问她本人的意见?” “……也不是。”李慧想了想,问,“那份精神病的证明,有法律效力吗?” “干嘛?” 李慧一只胳膊缠上来:“哥,没有是不是?在法律上,它是不具备任何效力的是不?你只要它出现在学校就行了,对不对?” 王宏斌无奈叹气:“你到底想咋地?” “具体我也说不上,我就是希望她负过她该负的责任后,还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睡吧。”王宏斌的总结简单明了。 李慧忍不住在王宏斌怀里蹭蹭。王宏斌的脾气,心里没规划好之前是不会表态的,他这么说,就是会考虑了。 过了一会儿,李慧感觉都快睡着了,王宏斌忽然问:“你觉得顾薇和程飞宇会有结果吗?” 李慧一愣,随即不屑:“怎么可能!我只希望通过这次,顾薇能真正明白,认清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付出感情。” “嗯,程飞宇确实不是个东西。”王宏斌补充,“据我所知,顾薇的精神病证明就是通过他找的关系弄出来的。” 李慧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即使顾薇给他造成困扰了,但毕竟是喜欢他的女孩,对如此仰慕自己的人不回应很正常,但也没必要落井下石吧?! “呵~”王宏斌冷笑一声。程飞宇家再牛叉也是在省城,这里是江辽,地头蛇不是白当的。本来他都安排好了医院方面的后手,结果完全没用上,学校那边没费吹灰之力就给证明的事儿搞定了。侧面一打听,动用的居然是程飞宇家的路子。王宏斌原本没想跟李慧说这些,但看李慧这么心软,到底忍不住提醒提醒她什么叫人心险恶。 李慧再一次沉默了。 “哥,你帮帮顾薇吧……”李慧整个脸埋在王宏斌肩窝里,闷闷地说。 王宏斌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接着就叹气:“丫头,你这傻的,可咋整?也就我能接收你了。” “……能看上我,你也不尖。” “是不尖!这媳妇娶的,赔大发了,还得随时提防着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胡说!唔~”李慧转身,随即疼得闷哼一声。 王宏斌又是叹气又是心疼:“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还没好呢,就忘了?!” “唔……”李慧满脸委屈。 王宏斌小心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放李慧平躺在床上,然后侧身撑着胳膊亲吻她。 “你那会儿问我肚子里是不是黑乎乎的,是说我黑心肠?” 噗~李慧笑出来:“是王兆啊,他每次表现漫画里的人想主意的时候,都是在身上涂黑线——我是在想,你偷偷打了什么主意?” 王宏斌挑眉:“我以为你暗示我人品有问题。” 李慧笑得不行,看着他居高临下的脸,只想搂过来好好亲亲揉揉,而她也这么做了:“哥,我爱你~” 王宏斌配合着放低身体,把回答融化在吻里。 72、72 “小圆宝儿,你麻烦大了!”董天阳晃晃悠悠地推着轮椅,刚下过一场急雨,树叶上挂着粼粼的水珠,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彩虹的颜色。 “啥啊?”李慧一手捧着胳膊上的石膏,嘴里含了块冰糖。脑袋上的网兜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已经摘了,只用胶布固定着额角的伤口,看上去顺眼很多。 “我听说你想和顾薇打官司?难道你不知道打官司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儿?” “唔!”李慧咂咂嘴,“你也不同意吗?我爸都训我一顿了,让我少管。” “该!我就不明白了,李叔那么有主意个人,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没心没肺、拎不清的?” “说谁呢?谁没心没肺了?谁拎不清了?” “谦虚什么,对号入座呗,说的就是你!” “董天阳你来吵架的?” “嗯哼~和你吵有什么意思,你个异想天开的傻帽!” 李慧不顾是坐在轮椅上,回头使劲掐董天阳的胳膊,董天阳当兵出身,皮肉紧实着呢,手臂又正使着劲儿,李慧掐半天,连层皮都薅不起来,泄气地嘟囔:“连你也骂我~” 董天阳伸手把李慧的头发往耳后别一别,说:“你当我们乐意骂你呢?要不是你搞出这么多事儿来,我忙的饭都吃不上的人,哪有那闲工夫管你!” “呸!是忙着打游戏吧?当我不知道呢?你和燕哥你们见天的组队包宿!” “横是你眼里,我们就除了游戏啥也不干了呗?” “反正干的不多!”李慧知道燕启辉旗下网吧台球厅好几个,在什么公司还有股份;董天阳投资的项目也早下来了,商业大楼正在修建中,要说他们正事肯定是不少,但就这么忙他们也没断了玩儿游戏,想起来李慧就恨得牙痒痒。 “哈!别管正事闲事,反正我是没让一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折腾医院来。” 李慧被噎得一口气儿没上来,狠狠一扭身子,不说话了。 董天阳慢条斯理地推着轮椅,走上了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要说这几年,医院是真来钱,新圈了附近的一片地,不但盖了新的住院部大楼,还在楼下空场里修葺了一个小花园。鹅卵石上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但那说的是人光脚走,没说坐轮椅。 李慧只觉车轱辘咯噔咯噔地,颠地腿上屁股上无一处不疼,赶紧叫住董天阳:“停停停!我自己走。” 董天阳一点儿要停的意思没有,反而有点儿加速的推着李慧往小花园的凉亭奔。 李慧一路哎哎着,到了小凉亭,觉得屁股都木了,待轮椅一挺就跳下来,泛着泪花跟董天阳较劲,一连踢了他好几脚,董天阳根本不在乎,躲都不躲,一边儿笑一边儿跟亭子里的老大爷解释:“我妹,让您见笑了~” 大爷一身病号服,精神却很好,一派了然的起身咳嗽一声走了,凉亭里只剩董天阳和李慧。 “咋样?过瘾不?”董天阳看着李慧龇牙咧嘴,想揉又不好意思揉的样儿,凑过来问。 “滚蛋!”李慧支着手小心翼翼地坐到木制长凳上,屁股一挨凳面又忍不住嘶了一声,狠狠瞪董天阳一眼:“你吃错药了?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说着红了眼圈,梗着脖子看亭子外的花园。 董天阳摸摸鼻子,长腿一跨迈过长凳,手臂撑到李慧跟前的栏杆上,观察李慧的表情:“哎,我这不是帮你重温一遍颠簸的经历嘛~这点儿疼就跟我发脾气,以德报怨那劲儿哪去了?” 李慧一调身子,给他个后脑勺。 董天阳也不着急,又绕回栏杆,坐到李慧身边:“丫头,这没别人,你心里到底咋想的,在病房不说,现在总能说了吧?” “……” “顾薇的事儿你不能任性,你光就说不想让她进精神病院,又讲不出理由来,一反一正的再去打官司多费劲你知道不?你就是折腾总得有个折腾的理由吧?” “我就这样!” “别赌气,跟你说正经的呢。”董天阳拍拍李慧的肩膀,“快点儿地,不欺负你了,真的。” “你明知道我……还非让人坐轮椅,还非往石头路上推,还不让人下来~” “我以为你修炼成仙,不知道疼了呢~” “有本事你试试!”李慧嚷嚷,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 董天阳手脚摊开靠到柱子上:“用不着,我当兵的时候啥没见过?” 李慧额头出了汗痒痒的,用手背蹭蹭,问:“我知道你们都不满意——阳哥,你也觉得我是非不分是不是?” “那倒未必,你这样的顶多算是滥好人。” “我可不是!”李慧试探着靠到凉亭柱子上,舒口气,“跟你说实话,我开始刚看着顾薇写的那些东西的时候,真是杀了她都不解恨!当时她如果在我面前,我能掐着她脖子跟她拼命!我肯定能。 “就是到现在我也没想白白放了顾薇。以德报怨之类的,我还没那个境界。 “遭罪的是我!现在还疼呢!睡觉翻个身都能疼醒,大夏天还得打石膏。让你们都跟着担惊受怕的,连我小弟都跑医院来,以为我要死了呢哇哇大哭……”李慧想到李睿后来知道她不会死了,撸胳膊挽袖子要去给她报仇的劲儿,沉声说,“我不会放过她,绝对不会!” “但我也没想报复她,这也是真的。” 嗯?董天阳微微皱眉:“报复?” “嗯。”李慧叹口气,接着说,“她受她该受的惩罚就行,不要额外的再……怎么说呢?就是最好是她受的惩罚和我受的伤成正比,谁也别吃亏,谁也别占便宜那种,公公平平的就行。现在是她欠着我,她理亏,一旦我报复她了就成了我欠她——想想她父母,再想想她以后可能的遭遇,我就觉得不是东西的变成了我,心里头……” 董天阳抱臂:“你就是这么看的?把顾薇在精神病院关两年是大伙的报复?” 李慧没吱声。 “这话你跟李叔和斌子说过吗?” 李慧摇摇头:“没有。我就说不想让顾薇进精神病院,没说别的。他们的想法肯定是顾薇越惨越好,一点儿都不客观,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会不以为然。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知道。” 董天阳冷笑:“幸亏你没说,你要说了,李叔保准大嘴巴子呼你!” 李慧挑眉刚想反驳,董天阳抬手制止她:“你先说说,你认为顾薇怎么才算公平吧。” 这个李慧想了好几天了,此刻是张嘴就来:“虽然我不是很懂吧,但也看过不少法治新闻之类的。像顾薇这样毁坏他人名誉的,最起码得澄清事实然后再拘留啥的。情节严重的可能判个三个月到半年;她还把我推下来了,造成我骨折,这个是伤害,负法律责任的话怎么也得判一年半载的吧?两样加一起……一两年?” “所以你认为大伙儿对顾薇过了?” “过了。” 董天阳上下打量李慧,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不是是非不分,也不是滥好人,你是无知!”他深吸一口气,憋了一会儿喷出来,“我们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任事儿不懂不分里外的傻狍子!” “……” “本末倒置这句成语知道吧?说的就是你。你觉得你没事儿就完了?”董天阳瞪她一眼,“我告诉你,就算有一天打官司,顾薇的量刑也不是根据你的伤势来的,你的伤只能作为量刑的一部分,但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动机。顾薇从那么高的楼梯上往下推人,告她谋杀都不为过!这么说吧,如果你现在真摔了个高位截瘫,或者直接咔嚓了~你还认为判她一两年就够了吗?” “可、可我没那么严重……” 董天阳摇摇头:“你这个逻辑关系就不对。你没大事儿是你幸运,只是她造成的后果不严重而已,和动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好比有个人要抢银行,带着枪进去了,结果枪哑火,既没伤到银行职员也没抢到人民币,那能因为他没有造成既成事实就算他没抢银行吗?不能吧。同理,我们现在首先要看的是顾薇的动机。她推你不是一时失手,而是有预谋有目的的,你没事只是她没得手而已,并不能说明她就没罪了。她这叫谋杀未遂,你懂吗?” 谋、谋杀?! “当时是事发突然,李叔和斌子在平息流言和告她之间选择了平息流言——当然,也正是因为你伤的不重才会这么选。要不你以为她顾薇装精神病就过关了?真打起官司来我保证她十年之内见不到太阳!让她去五院‘疗养’几年已经给她占了大便宜了,可笑顾薇那朋友啥也不懂,还挺义气地跑到你这儿给顾薇求情——如果真有情可求她父母早来了,还能让你这么消停?也就你傻了吧唧的,以为你爸你哥都不是好人,故意整顾薇呢——要不是看你现在这惨样,我先就揍你一顿我!” 李慧听完有些发懵。董天阳的分析,给她这几天的想法来了个全盘否定!她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把自己和顾薇做对比。自己是骨折了,但过一两个月也就好了,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顾薇呢,大学不能上了不说,还成了精神病,不但这几年要被关精神病院里,即使出来了也不能上学,不能上班,不能结婚更不能有孩子!这么一对比,怎么都好像顾薇比自己惨多了。但现在董天阳说,她想的从根上就不对。 董天阳见李慧半天没吱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送顾薇去精神病院不是顾薇家深思熟虑的呢?” “他们……愿意的?” “这个世界上哪有傻子?谁不为自己打算?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知道你的医药费是多少?顾薇家的年收入是多少?学校为了把事情捂住暗地里又许诺了顾薇家什么?” 李慧一个也答不上来。 董天阳也不指着她回答。他掏出烟来点着一根,不紧不慢地吸了几口,隔着烟雾总结:“看着挺精挺灵个人,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什么都不懂就同情心烂泛滥,纯粹是短练。等你开学把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社都退了,老老实实上我公司实习去——我彻底教教你什么叫人情世故!” “斌子,你把圆宝儿保护的过了啊,多少得教她点儿常识吧?”董天阳把肉一片一片铺在铁板上,拿起油壶淋油,一阵阵香气伴着烤肉的兹兹声升腾起来。 王宏斌用夹子把烤好的圆葱往旁边扒拉扒拉,显得有点儿漫不经心:“教啥?挺好的。”想到那丫头满眼愧疚,十分温柔地跟自己说软话儿,这种感觉……咳。 “哎哎,差不多得了!”董天阳一脸鄙夷,“你不用得瑟,现在不教她,有你哭的时候——你能守她一辈子?” “不能。”最起码现在李慧就不在他身边。说到这个,王宏斌有点儿沮丧。李慧上星期出院了,在家养着,到时候拆石膏就行。本来他要把李慧接回锦苑的,可愣是让李爱国给拍了回来。钟晓兰更直接:咋地斌子,我不如你呗?一句话把王宏斌堵到墙上,只有乖乖跟着拎包的份儿。 “二阳,我看着还行吧?”王宏斌一向自认为靠谱的有为青年,为啥在李爱国跟前就屡屡铩羽呢? 董天阳坏笑:“跟你行不行有个屁关系!等你把媳妇娶到手,就轮到李叔在你跟前吃瘪了。”准姑爷斗不过准老丈人,老丈人也斗不过姑爷——端看人质在谁手里头。 王宏斌探身叫过服务员,又要了几瓶啤酒。这家烤肉店是新开的,环境很好,虽然没有包房但桌与桌之间距离很大,有的用高大的绿植隔开,有的用小屏风隔开,没桌都是半包围的独立空间。此时正是饭口,虽然店里座无虚席却不人声鼎沸,聊天喝酒都是好地方。 “你妈可托我妈帮你介绍对象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酒上来后,王宏斌让服务员全部起开,边分酒边说。 董天阳切了一声:“你可跟你妈说歇了啊!我相亲那不是糟蹋人小姑娘嘛?“ “你什么情况?正经的钻石王老五,怎么就糟蹋人家了?” “诚心的吧你?” 王宏斌抬眼看他两秒,又专心翻动烤肉:“二阳,我没开玩笑,你好好想想,找个好女孩过日子不也挺好的?慧慧同学我看就不错,要不你试试?” “试个屁!” “我说你好歹也是挂号的杰出青年,注意点儿个人形象行不行?” “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别扭的?说点儿有用的行不行?” “我看这就挺有用。这么长时间,你也该有个决断了。要么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要么打起精神来找个靠谱的伴儿。实在放不下就回去找人家去——别跟个娘们似的,看着凄惶。” “滚蛋!你才娘们呢——再说我过得挺好。” “好不好跟床说去!你也不怕憋死。” “呦厚~终于解决了‘当下’问题的王宏斌同志这是现身说法来了?” “陆鹏联系我了。” 董天阳正把烤好的肉夹到盘子里,听了王宏斌的话猛然抬头,笑容僵到脸上。 王宏斌很早就知道陆鹏。作为董天阳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对董天阳喜欢男人这件事是老早就知道的。当年董天阳第一次探亲就给他说过陆鹏其人,当时陆鹏是他新兵连的战术教官。后来董天阳莫名其妙的换防,又转业,在南方做生意。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偶尔也提到陆鹏的名字,但每当这时候董天阳的态度都讳莫如深。现在陆鹏找上门来,找的不是董天阳而是他王宏斌,这里面恐怕就有说法了。 董天阳愣了一小会儿,满不在乎地说:“别搭理他,反正你们也不认识,有事儿让他直接找我。” 王宏斌靠到椅背里,皱眉看着董天阳。 董天阳大口吃着烤肉,又端起杯来遛酒,丝毫不为王宏斌的目光所动。 “吃你的吧。陆鹏那人,境界太高,跟咱不搭界。”董天阳一口气干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招呼王宏斌。 “不搭界你搭了那么多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忽然转业和他有关系吧?” “好多年的事儿了,谁还记得。” “董二阳!人现在找上门来了,你逃避有用吗?” “我他妈逃避啥了?”董天阳一摔筷子,眼神一瞬间又狠戾又危险。 王宏斌却神色不动:“我也想知道。如果真没戏了说清楚不就完了?为啥装不认识?你幼稚不幼稚啊!” 董天阳烦躁地耙了把头发,靠在椅背上不吱声了。 王宏斌拿起烟,自己扥出一根又把烟盒甩给他,董天阳接住了,叹口气抽出一根,就这王宏斌的火点着,狠吸了一口。 “斌子,我不是装不认识,是真不认识。”隔着烟雾,董天阳笑了,“可能我从来就没认识过他。” “陆鹏那时候混得好,带新兵就是个休整,其实隶属的某个特队。又一次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阴差阳错的,就犯了点儿错误,具体的不说了,反正不怪他。当时……是造成了一个老百姓重伤,可能还落了残疾。他不是指挥官,又事出有因,出了事儿自然有上面顶着。处理结果都出来了,没他什么事儿。可架不住这人境界高啊,硬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见天去承认错误。呵呵,领导放他假,他倒好,直接来了个自我放逐。” 董天阳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呵呵笑起来,笑着笑着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在西北戈壁找着他的时候,他正跟着一个工程队干苦力呢。说啥也不回部队了。幸亏他以前立功多,人员也不错,领导好一顿通融给他弄了个转业。转业到地方安排的工作不错——我那会儿转后勤兵的地方你记得吧?也是因为他过去我才找路子过去的。妈的,结果我刚过去人就又走了,我那么求他都不行。他说他过不了好日子,法律没惩罚他但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陆鹏挺伟大、境界挺高是不?老多战友都说他纯爷们,可是我看他就是他妈的傻逼!天底下最自私的就是他!我算啥啊?我更傻逼。在他眼里我比不上个屁,屁还得夹一会儿呢,他对我说放就放了。” 董天阳狠狠把烟头按灭,撸了把脸:“行了,不说了,总是我年少无知识人不清,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是那句话,我不认识他。下回他再找你,你知道咋办了吧?” 王宏斌瞥了一眼旁边的绿植,点了点头。 那晚两个人喝的都不少,出来的时候没勾肩搭背也都打晃了。车肯定是不能开了,俩人打一个车,因为顺路所以先去的董天阳的住处。董天阳在车上就迷糊了,王宏斌把他拽下车,跟司机说好等一会儿,正要扶他上楼,后面车上下来个男人。 “把他交给我吧,车还等着你呢。” 王宏斌看看陆鹏,晃晃悠悠地把钱包掏出来,抽出钱给司机告诉他不用车了,扶着董天阳往楼里走。 “我来。”王宏斌比董天阳矮,架着他有点儿费劲,陆鹏亦步亦趋地跟着,很想搭把手。 “谢了。”王宏斌大着舌头,努力说的清楚,“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现在二阳说不认识你,我不能把哥们扔给陌生人,懂不?”说完也不看陆鹏,里倒歪斜地和董天阳上了楼。 北方的夏夜微凉,陆鹏站在楼下觉得有些冷。 73、73 李睿挨揍了。他晚饭也不出去吃,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觉得自己没脸活着了。 作为一个富有挑战精神的男孩汉,偶尔事情败露挨老爸揍不算什么,有时候扛得狠了那简直还是勋章——但挨打也得挨得酷点儿啊,比如用皮鞭抽后背啥的,相比之下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被揍屁股就太那啥了。要不是王宏斌拦着,闹不好还会被脱了裤子打! 真是的,挺大一男人不出去玩儿,整天围着媳妇转,没出息!李睿在心里给王宏斌定性。这么想完心里好受不少,感觉王宏斌也挺面瓜的。 “李睿,你要么就出来吃饭,要么就永远也不用吃了!”钟晓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睿烦躁地把脑袋又往被窝深处拱了拱。 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人拉被子,他一动不动装睡着了,结果那人越拉越起劲,眼看着装不下去他索性胳膊一轮,一把掀开被子:“睡觉还不行了?!” 然后他就听“哎呦”一声,李睿心里一惊,就见李慧吊着胳膊揉眼睛。 “姐,你没事吧?”李睿手忙脚乱地蹦起来,一叠声地问。 “唔……你个死孩子!”李慧揉着被被角打红的眼睛:“咋不出去吃饭?打算绝食啊?” 李睿见李慧没啥事儿,不情不愿地爬回床里,嘟囔:“都谁在外头呢?” “都在呢。”李慧一只手把他薅回来,“躲什么!被揍一顿就没脸儿见人啦?还总说自己是男子汉呢——你撬办公室偷试卷那本事哪去了?” “谁没脸儿见人了?”李睿嚷嚷,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偷试卷又不是为了作弊,我那是哥们义气!” “呦呦~”李慧凉凉地说,“李少侠这话怎么不上外边嚷嚷去?” 李睿卡壳了,半天泄气地问:“二姐还不走啦?”二姐是刘思,因为觉得思思姐这个称呼太难听,逼着李睿改成了二姐。 刘思打从高考完就跑李慧家来了。其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李慧家有电脑,王宏斌怕李慧在家没意思,特意把电脑搬过来了;第二个原因就是她们家终于要开一个大型的家电商场了,现在又是装修又是办执照,刘宝刚和李爱党忙的脚不沾地的,刘思高考在家陪了几天,高考一结束就双双不着家了。“舅舅舅妈,我不想吃外卖了~”刘思把背包往李爱国家沙发上一甩,就算安营扎寨了。 现在李慧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白天李爱国钟晓兰上班,她和刘思姐儿两个窝在房间里看看书、玩玩小游戏,晚上王宏斌只要单位没应酬必定来吃晚饭,饭后顺便带她放放风。但自打李睿放暑假就不得消停了。 李睿考试前一天干了一件很牛叉的事儿:伙同好友果果同学放学后返回校园,撬了办公室的玻璃窗偷试卷去了,被教工当场抓住,不但找家长,期末考试还记了零分。 李爱国把李睿收拾一顿,直接把他禁足了。李睿哪里待得住?每天在家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姐,我能出去一会儿吗?就一小会儿,求你了~” “不行。”李慧头都不抬,在钱夫人的五星级酒店前扔了个换地卡,用自己的一块荒地换了大楼。李睿和钱夫人一起哀嚎。 “叫什么?有本事你就从窗户爬出去——你不挺擅长的嘛~” 李睿被李慧一激真的跑到窗户边,往下一看……五楼。看李慧玩儿的兴高采烈那样就忍不住想打击她,四处寻摸寻摸,蹭地一步过去,拔了电脑的电源。 “李睿你找死!” 李睿觉得终于出尽了一口恶气,飕飕地跑到客厅。刘思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纸巾盒哭得稀里哗啦。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就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吗?鄙夷地看了刘思一眼:哭的真难看! 不知道果果怎么样了。李睿在屋里玩了会儿模型,想起同案犯来。其实李睿学习虽然不拔尖,但也没惨到需要偷试卷保及格的程度。但果果就不同了。果果学习不上心,比同班同学还小一岁,期中考试数学就打了个位数!如果期末再不及格就留记了——果果听他爸说完这个消息简直是五雷轰顶! “留级我不得被笑话死!不行睿睿,你得帮我!” 哎~估计这会儿果果比自己还惨,找他玩儿是指望不上了,要是能回清远就好了。 李睿很想李奶奶,可是这个时候打死他也不敢给让李奶奶来“解救”他——估计这么干了,真会被李爱国打死。 清远啊清远……李睿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门口问刘思:“二姐,放假了你咋不回奶奶家?” 刘思沉浸在剧情里根本没听着。 李睿翻了个白眼,在屋子里转一圈儿。好不容易电视演广告了,他赶紧递给刘思一罐凉可乐:“二姐,补补水。” 刘思吸吸鼻子接过来:“谢啦小睿睿~” 李睿眼巴巴地看着她:“二姐,你啥时候回奶奶家呀?” “干啥?” “不干啥,就是觉得……奶奶肯定可想咱们了。” “想你就回去呗——哦,我忘了,你回不去。唔!”电视剧又开始了,刘思含着一口可乐扭头接着看电视。 李睿撅着嘴坐在一边儿,没发现李慧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思思,你怎么不回奶家?”晚上临睡前,李慧问刘思。她原本以为刘思混这儿是为了电脑,但这几天来看,刘思对电脑也没那么大热情。 “咋?在你家不行啊?”刘思解开头发躺在床上,躬身伸了个懒腰。 “我就是问问。”李慧问,“有啥事儿赶紧说啊,过这村没这店儿了。” “还能有啥?就是钱呗!”刘思叹口气,“就几千块钱,没完到了地,还当日子过了。” “你考试之前那事?” “可不就是的!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你。姐,我跟你说那钱是我拿的你信吗?” 李慧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又摇摇头:“不可能。”倒不是说刘思这孩子多安分,而是那时离高考没几天了,李慧是过来人,知道那时候有多忙,就算给她钱都没那个时间出去花。 “我也不信。但我现在宁愿那钱是我拿的呢。”刘思很无奈。 当初李爱党半夜翻她书包她闹了一场,还离家出走以明志来着,可现在想想又后悔了:“我妈和我爸倒是相信不是我拿的了,但他们俩为这点儿钱天天干仗——背着我干,以为我不知道呢。” 李慧皱眉:“你想多了吧?” “我又没有妄想症。哎,你是不知道,我有时候特别不理解我妈那人,你说家里也不穷,平常十块八块她都要管,何况现在这么大笔‘巨款’!累不累啊她!”刘思很不以为然,“不说我爸就说我,啥叫零花钱?零花钱不就是给我让我自己花的吗?她倒好,恨不得替我花了,每天都问我花钱没?咋花地?我要说吃饭了她还得问问吃的啥,弄得我但凡有点儿她不同意的花销就得找你支援——你说她是不是更年期?就算更年期,那也没听说谁更年期这样啊。” 李慧不说话了。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李爱党挺“事儿”的,过日子细致,事事操心,但真没想到已经操到这个程度了。 “我们这几天有同学会,我先在你这儿住着,等成绩下来再回奶家。我不乐意在家,听他们成天算账,烦。” 李慧摸摸刘思的脑袋,觉得刘思也挺不容易。 “过两天就好了,不会没完没了的。”李慧安慰刘思,不要说刘思家,就是一般人家现在也不至于为两千块钱夫妻反目了。在李慧心里,想的也是刘宝刚拿了。但拿了不承认也情有可原,就连李爱国和钟晓兰私下聊天也认为平时李爱党管得太宽了。 “其实我觉得我爸也不像,别看他平时也和我妈对着干,但要说背着我妈乱花钱,他也不敢。”刘思歪过头问李慧,“哎,姐你说会不会我妈自己放错地方,然后忘了?” 李慧晃脑袋:“我姑是在银行取完钱恨不得把编号都记住的人,你觉得她像把钱放错地方的人吗?” 刘思也泄气:“啊~真烦死了!早知道我当初承认就好了,顶天揍我一顿呗,还能打死我啊!” 李慧慢慢躺到床上,说:“这些事你就别想了,他们干就干去,你要插嘴更乱了。倒是睿睿,他盼着有个人回清远捎带上他呢,我现在这样也回不去,你要是这两天没事儿就把他送回去吧,送到了你再回来,省得他窜马猴子似的,看着我脑袋都疼。” “舅舅能同意吗?”李睿挨揍的时候刘思就在现场,当时只觉得要是没有王宏斌,李爱国能把李睿掐吧掐吧塞垃圾桶里。 “我爸那边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妈呢。” “行,那我明天就去,当天去当天回——你不是撵我吧?” 李慧乐了:“你个缺心眼的!我还指着你给我热中午饭呢,快去 重生之犯错第28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去快回。” 李爱国和钟晓兰白天上班,午饭一般都是早上做好放冰箱,中午热一下就行。李慧虽然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一只手吃饭穿衣的要领,但动用锅碗瓢盆还差得远的,家里没人她还真不方便。 “嘿嘿,放心吧姐,只要我在家就给你做饭——就是那啥,你看我们现在同学会也多,我妈我爸那边现在又那样,我们出去吃个饭聚个会啥的……” “哦,要赞助是吧?” 刘思嘿嘿笑。 “可以啊,以后家里地你擦了就行,一天一遍儿,我给你二十。” “啊?太少了姐!那我得擦十天才能出去吃顿饭呢!” “少来,爱干不干!不干就这也没有。你们都是轮着请客,以为我不知道呢?十天轮一次,也差不多了。” 刘思沉默了,吭哧半天,问:“那我一天擦两次行吗?” 李慧闷笑出声来,刘思拿人手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叫了声“姐~”不说话了。 李慧笑够了,说:“快睡觉吧,你明天先把混世魔王押解回去,回来给你支两百工钱,然后地可以慢慢擦。” “哎!”刘思答应一声,一把抱住李慧,“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起开!死热的~” “热啊?姐我给你扇扇子吧?” “不用,你离开点儿就行。” “我白扇,不要工钱~” “你掉钱眼儿里去了?这个还想要钱?” “那什么,我寻思反你要给我也不反对……” 小区的绿化相当好,夏夜开着窗也有蝉鸣细细传来,连成一片,单调又悠远。 李慧拆石膏那天,王宏斌特意请了假。董天阳去广州总部那边有事儿,车一直在王宏斌这边,这时候接送李慧倒是方便。 李慧终于把胳膊解放出来,不知怎么的还有点儿别扭——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人的适应力那是无与伦比的强。 上车之后,王宏斌从手抠里翻出一摞册子给李慧,李慧一看都是介绍明山秀水的。她眼睛瞪得圆圆地:“哥,你有空儿啦?!” 王宏斌边发动车子边说:“嗯,年假,二十天多天吧,你看看想去哪儿玩儿,开车还是坐车,都随你。” “哥你太帅了!”李慧也不顾是在车上,照着王宏斌的脸就啃了一口。看着手里的简介,怎么都合不拢嘴,后来干脆就不合了。有些资料显见王宏斌已经研究过了,不少地方被画了圈或者标了横线。 王宏斌笑而不语。他也没想到只不过是带李慧出去玩儿而已,李慧能高兴成这个样子。细算算自打他上大学离家,这都多少年了,两个人一直通信电话,回来这小一年单位事儿多,他们自己事儿也不少,李慧那么一个爱玩儿的丫头肯定憋坏了。这么一想还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我学校那头……”李慧忽然想起来,自己上学期就没参加期末考试,本来应该开学后补考,这时候出去玩儿,会不会耽误喽? 王宏斌腾出手摸摸李慧的脑袋,说:“没事儿,跟学校说好了,都是单独补考,你什么时候养好什么时候回去上课,不冲突。” 我去!那不是可以不去上学了?李慧这么一憧憬立刻笑眯眯起来。 “哎,哥,你当初跟学校说,我挂一年直接毕业就好了。”这个专业真不是李慧所好,大四实习倒无所谓,但毕业论文可就要了亲命了。 “想啥呢?做事儿得有始有终懂不?当初我那么劝你考特长你不干,现在后悔了吧?该!我告诉你,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天凉快了就赶紧回学校,该实习实习,该考试考试,一切等毕业了再说。” 王宏斌说一半李慧就开始掏耳朵了:“行了哥,我知道了,你怎么比老李同志还墨迹~” 两个人最后选定的路线是先去西藏,然后直飞成都,顺三峡顺流而下,最后一站是广州,找董天阳腐败一把去。 王宏斌不知道,李慧做梦都想去三峡。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李慧学校的学生会组织过一次暑期三峡采风,但李慧那时候轴得很,说啥也没张嘴跟李爱国要那旅游费,总觉得以后还有机会,结果没几年,三峡就炸了。 千古诗篇,万年风光,就那么消失在历史的洪流里,再也看不见了。 当李慧和王宏斌靠在船头,拉着手仰望壮美三峡的时候,李慧眼睛湿了。那巫山云、神女峰,如同从梦境走出来般,直落到她心里。从没有一刻如此感谢造物主的恩赐,她李慧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失而复得。这眼前的景色,和身边的人。 李慧旅游回来后并没有急着回学校。而是在江辽的大街小巷转起来。她去旧货街看人淘换古董;去老茶馆看人下棋;午后背着画夹子去伊河写生,好像忘了返校这回事儿似的,一逛荡就到了中秋。 “哥,我在老街这边儿呢,买了老家水饺,你中午没饭局吧?一会儿我去找你一起吃呗?” “哥,我捡了个哈喇,活的啊!” “哥,我相中一套球拍,等你下班一起去看,以后咱么打球啊?” 李慧宛如新生地欣喜全都看在王宏斌眼里,他问不出原因,但也跟着高兴。毕竟自己喜欢的人每天生机勃勃、精神百倍的,自己也舒心。 李慧心里有一个秘密谁也没跟说,其实她被顾薇推下楼没那么生气。尤其当她完全清醒,确定不会有后遗症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心里隐隐的还对顾薇有所感激。 李慧重生这一世,转眼已经十多年了,她发现无论命运的轨迹怎么变,有很多东西似乎是注定要经历的,怎么都逃不掉。在李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担忧,后来再遇林骋更让她心悸。 所以,当她又一次经历流言和坠楼的时候,醒来时想的是:结束了吗? 真是……太好了! 可以说,上一世坠楼间接导致的丧命让李慧惶恐不安过,很怕这辈子再来一次,如果得到了相爱的人却不能白头终老,那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对自己残忍,对王宏斌更残忍。 她一直以来努力做的,就是竭力避开这种命运,所以她放弃了自己的特长,远离一切和林骋接触的可能,没想到,造物主竟以这样的方式给她安排了这样一段命运。 而她李慧,只有感恩。 多好,她什么都没失去。 李慧十一后去了一趟学校,象征性地补考后,就拿到了实习通知书。她没费什么心思就把关系挂到了董天阳的公司,然后一天也没去上班。 董天阳为这个还骂了她一顿,李慧全当耳边风了。 这样的日子一逛荡就到了秋末。 这一天李慧是被冻醒的。她睡着睡着觉得冷,醒来一看,被子都被踹到了床脚,身上一片冰凉。她赶紧把被子拉过来裹到身上,然后就觉得窗子外格外的亮。 李慧躺了一会儿没有睡意,以为快亮天了,起身拉开窗帘看天色,才发现竟然是下雪了。 拿过手机一看,才四点,横是躺不住了,李慧索性开了床头灯,裹着被盘腿坐在床上算起账来。 74、第 74 章 李慧并不是个聪明人。打小就是。可是是人就想做点儿什么,这和聪不聪明无关。此刻李慧就有想法,她想开一家画廊。 起先她问王宏斌:哥我开个画廊行不? 画画李慧那两把刷子这辈子是别想有发展了。但画不好不等于不会欣赏,她现在就想弄那么一个地方,卖卖装饰画之类的。没事儿自己也可以画两笔。不用起早也不用贪黑,想要出个门之类的在门口挂上个采风外出的木牌锁上门就走,想想那样的生活,真是麻麻的啊! 不过在中国,尤其是内陆,一般人家的精神生活还没上升到那个高度,你要说花几千几万买个水晶灯吊家里,那是大把的人掏钱的,要说买个装饰画放客厅——请问,有打水的少女吗?就是这样,宁可挂印刷的,也不挂那些名不经传的小画家的。所以,开画廊,如果没有雄厚的社会关系,是注定要赔钱的。也不是都会赔,但这个艺术积累肯定要有一个过程。 王宏斌听完后,沉吟会儿,说:那倒蹬点儿现金,咱自己弄个底商吧。 不能不说王宏斌的建议直指重点,画廊一般都是代卖作品,赔钱也就赔在房租上。至于房产…… “反正房子是不会打水漂的,就当投资了。”王宏斌说,“只是慧慧,你毕业之前就打算这么晃荡着了?” “哪能呐!哥你都不知道我多忙!我……” “行啦,谁逼你干啥呢!”王宏斌伸臂搂过李慧,用杏仁堵住她的嘴。 “慧慧,你明年就毕业了,咱秋天就结婚吧。”王宏斌眼睛亮亮的,嘴角上翘。 “啊?”李慧回头回脑地打量下屋子,两只手就在王宏斌身上乱摸。 “找啥呢?” “鲜花啊~戒指啊~”鲜花已经摆明了没有了,戒指……摸半天好像也没有,李慧对王宏斌的不应景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切了一声,嘟囔,“什么都没有……” 王宏斌乐了,李慧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的薄毛线上衣,艳红的颜色越发趁得肤色莹雪,此时嘟着嘴显得特别可爱,忍不住就裹过来吻了上去。 “要什么戒指啊!”王宏斌牵引着李慧,让她跨坐到自己腿上,亲昵地抵着她的额头,说,“那都是西方的玩意儿,咱还得按咱们老祖宗的规矩来……” 李慧往后撤撤身子,眨巴着眼睛等着他传统仪式的求婚,又是期待又是狐疑。 王宏斌咳嗽一声,正色说:“慧慧,以后跟我姓吧!” 李爱党刘宝刚两口子自打开了电器商城,联贸上面的摊位就打算盘出去。李慧听了这个,也跟李爱国商量,以前买商铺的时候是因为工作任务,这些年一直租出去,挣钱是肯定的了。但随着商业市场逐渐向买方市场转化,成规模的商场会越来越多,商场的管理也会多元化,横竖也不想自己经营,如果这样的话,不如都盘出去,换成现金找个有发展的地方买底商。一来底商作为房产肯定比商铺保值,二来上头没人管着也不用操心。 这样,就把商铺都托付给了刘宝刚,十一月的是时候,李慧终于接到刘宝刚的电话,说商铺按照商量好的价格盘出去了,还多盘了两万,让她第二天带着证件去和他过户收钱。 刘宝刚的办公室就在电器城楼上。 李慧到的不算早了,但刘宝刚还在吃早餐,一碗豆腐脑配着油饼,红呼呼地辣椒铺了一层。 “姑父,咋还没吃饭呐?” “嗯,你先坐会儿,东西都带齐没?” “带齐了。你不用着急,慢慢吃。”李慧在办公室里自在地打量着,这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 刘宝刚的办公室不大,也就二十平米左右,但收拾的很细致,显见花了一番心思。墙上的格物架分明暗两部分,文件和装饰物放的都很有条理,几件小东西不适当的衬托着,品味不俗。大班台和老板椅也不夸张。李慧发现柜子的把手很漂亮,蹲下去研究一下:“哎?这柜子很漂亮啊~买的还是订做的?”说着,拉着把手试试手感。 刚拉开柜门,柜子里面就“骨碌”掉出个东西来,李慧捡起来一看,是一双挽在一起的袜子。看着应该是洗过的,一打眼才发现柜子里东西真不少,毛衣外衣都有,男士内裤就大咧咧地摆在最上面。 李慧把袜子放好,关上柜门。 屋子里热点儿,豆腐脑再辣点儿,刘宝刚吃了满头汗。他一边儿用纸巾擦脸一边儿问李慧:“你爸那俩还得等两天,也有人打听了,我嫌给的少没干。你们卖了商铺想干啥呀?家里也不缺钱养着多好~” “商铺操心,我和我爸商量好了,打算买个门市房。” “你爸这家伙不是听着啥消息了吧?” “哪有啊!”李慧哭笑不得,“就是我毕业想开个店,没有门市房不方便。” “呦!”刘宝刚乐了,“咱慧慧要当老板了啊~” “咋?不行啊?” “傻不傻啊你?正经找个单位多好?买卖嫩好干呢?赔钱你就哭了。” “就是怕赔才买房啊~” “那不一回事儿吗?你这倒是没房租了,但你想,你要租出去不一样是钱嘛?所以一算还是个赔,背着抱着一边沉。” “……”李慧瞪着刘宝刚。 刘宝刚吃完把碗一推,抹抹嘴:“行了,不逗你玩了,自行创业也是好事儿,别撅嘴了,等你开业,姑父送你个大金蟾,包你财源广进!”他也没问李慧想干什么,这几年的生意真是没白做,按他的想法不管李慧开啥买卖,只要不太离谱,有李爱国的关系在,都不会赔钱。李慧站起来刚想收拾碗筷,被刘宝刚拦住了,“不用管,一会儿有人收拾。” 李慧眼看着刘宝刚打开柜门,照这柜门内侧的镜子拾掇头发,穿上呢子大衣抓起车钥匙,率先出了门。临出门时,李慧又回头瞅一眼,刚才柜子里是行李吧?她没看错吧? 商业街的门市房也不是说买就买的,老商业街那边寸土寸金,根本就没人转手,新盖的小区倒是有不少底商,但李慧要开画廊,那些位置都不合适。好在画廊这行当也未必就要开在闹市,地点选择上就有了很大余地。李慧也不着急,撒出消息让燕启辉董天阳他们帮着一块儿找,反正毕业前能搞定就可以。 找房子的事儿先撂下,自从从刘宝刚办公室回来就有一件事一直横在李慧心里。 李慧想来想去也不知跟谁商量,最后干脆找一天自己跑到了李爱党家里。 李慧一直坐到晚上九点多,电视剧都演完一集了,刘宝刚还没回来。 “我姑父几点回啊?”李慧接过李爱党递过来的苹果,漫不经心地问。 “他啊,忙,没准呢。” “哦。”李慧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姑我今晚在这儿住吧~” “啊?”李爱党愣了一下,擦擦手,“行倒是行,那、那咋想起来在这儿住了呢?” “明天早上要去实习单位填个表,咱家离得近。”李慧撒谎了。 “那行吧,给你爸打个电话去,我把思思屋收拾收拾~”李爱党起身去思思房间给李慧找被,刘思很争气,大学考到了北京,她房间空下来后,平时卫生是经常打扫的,但被子枕头之类的都收起来了。 李慧给李爱国打完电话后,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开始坐着看,后来倒着看,再后来睡着了。 “慧慧,慧慧?” 李慧睁开眼先瞄了一眼电子钟:快凌晨两点了。 “我姑父还没回来?”李慧揉着眼睛问。 李爱党眼圈红了:“傻孩子,别等了。”她觉得李慧今晚很奇怪,于是给李慧安顿好后,就回了卧室,把门开一条小缝,偷偷观察李慧。 李慧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隔段时间看看钟,电视剧早演完了,她就连台都没调过。 看到这里,傻子也明白李慧的意图了。更何况李爱党还不傻,在某些方面,她比一般人更敏锐聪明。 “姑……” “我姑父,为啥不回家?” “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少管。”李爱党拍拍李慧,“进屋睡去吧啊。” “你们分居了?” “谁告诉你的?” “我在我姑父办公室看着他的东西了。”的确有些人会在办公室放一些私人物品,但绝达不到事无巨细的程度。 “……回家别和你爸乱说。” “到底咋了啊姑?”李慧往里挤挤,拉李爱党坐到沙发边上,“思思没在家,有啥话你跟我说啊,两口子有啥事儿不能解决?分居算咋回事啊?你不愿意和我爸他们说,那就和我说说呗~我不是小孩儿了,你别自己憋着啊~” 李爱党忍了好几忍,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你姑父……要和我离婚。” 李爱党觉得吵闹也好,分居也好,总会有和好的一天,毕竟都这个岁数了,谁也折腾不起。家庭内部矛盾,自己偷摸解决就完了,刘宝刚也不是没跑出去住过,过一段时间等他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刘宝刚搬出去的时候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必须离婚。 李爱党立刻回道:离就离,有能耐你永远别回来! 这本是话赶话的气话,谁知刘宝刚就上了心。这回是铁了心要离了。自己出去住俩月了,一次没回来,李爱党打电话也不接。去找他他一副很忙公事公办的样子,李爱党扣了他所有经济来源他也不怕了。 我是总经理,工资表里总有我一份工资,咱家的钱都在你手里,房子商场啥的你也都清楚,你想清楚都要啥,列个表,能分咱俩自己分,实在分不明白找个律师,思思大了,也不用说跟谁不跟谁了,她自己肯定有选择…… 李爱党听着这话从刘宝刚嘴里吐出来,一句一句分外冷静,忽然就觉得天塌了。最近这些天,她哪儿也没去,更不敢去找刘宝刚,明面上是不在乎你爱咋咋地,其实是怕再听到这些绝情的话。 “二十多年夫妻,他咋就能想着和我分?思思咋整啊……”李爱党泣不成声。 李慧上前搂住李爱党,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心底也是一片冰凉。 那天刘宝刚对她的态度看着还是那么亲近,但李慧却敏锐地感到一种疏离。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在尽最后的义务,事无巨细地帮她看了过户合同,又带着她把钱存到银行。 一直到分手都很和蔼,却少了那种理所当然的管教似的姿态。比如“手里这些钱可不行乱花啊~”之类的话,他一句也没说。联系到办公室那些衣物用品,李慧回家越想越不对,终于决定自己来问李爱党,可现在问出来了,又跟着束手无策。 那天晚上,李慧一直陪着哽咽的李爱党,听她讲她们年轻时候多不容易,听她讲她为这个家操了多少心,听她骂刘宝刚怎么不是人…… 一直到快天亮,李慧才哄着李爱党睡着,她自己回到思思屋,却是越想越精神。 不能让姑姑姑父离婚。 李爱党骂了半宿哭了半宿,可没有一句说她想离婚…… 要不要告诉爸爸呢?告诉爸爸有用吗?还是跟思思说?跟思思说有用吗? 李慧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75、第 75 章 李慧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响第一声的时候李慧没理会,锦苑是没有座机的,而在她家,打座机的基本都是李爱国和钟晓兰的同事,就没有找她的。因此上,她任凭电话执着地响啊响,直到把她完全搞清醒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是姑姑家。 想到这一点她立刻跳下床去,等她跑到客厅电话却已经挂了。 李慧哀叹一声倒在沙发里,喊了一声:“姑~” 空荡荡的房子似乎带着回声,刚才电话那么响都没人接,显见李爱党是没在家的。 李慧爬起来光着脚挨个屋看看,每个房间都收拾的很干净,主卧里两个枕头安静的并排躺着,枕头皮儿还是那种老式的白底儿红花图案,边上用机器绣着幸福平安。 李慧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洗手间。 洗漱台上有一只新牙刷,估计是给李慧准备的。李慧带着一脸水珠边刷牙边发呆,说不上没睡醒还是怎么地,脑子一阵一阵放空。 李慧正刷着牙,听见外面有动静。估计是李爱党回来了,她咬着牙刷打开洗手间的门伸头去看,门口竟然不会李爱党,而是近一年没见了的二奶。 李慧愣了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回到洗漱池前漱口。漱过口,又洗了把脸,拿毛巾擦脸的时候蓦地睁大眼睛,扔下毛巾就往出跑,防盗门半开不开的咧着缝。 李慧手脚哆嗦着,大力推开每个房间的门,连阳台的壁橱都没放过,可屋里屋外一个人都没有。 李慧给李爱党打手机,不一会儿屋里就传出一段单调的铃音。李爱党没带电话,估计也走不远,这个时间来看,最可能是去买菜了。想了想,她又给李爱国打电话。 电话是李爱国的秘书小胡接的。 “慧慧啊,我是你胡哥,嗯,开会呢,怎么了?”小胡看到来电显示,对着旁边的人比了不聊了的手势,接起电话。 “……没什么。” “呵呵,慧慧,跟胡哥不用这么见外,如果事情不大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看胡哥能不能帮上忙。” 同是秘书处的小黄瞥了小胡一眼,假装拿起报纸,耳朵却是支楞的。 “没什么事,就是有个东西找不着了想问问我爸。” “这样啊……东西很急吗?” “哦~我爸大概什么时候散会?” “这个不好说,估计不会很久,但如果很急的话我给你叫一声也行啊!” “不用不用,胡哥,麻烦你等我爸散会就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行啊~只是慧慧,你真没什么事儿吗?有就说啊,你胡哥一般多少还管点儿用的。” “真不用,我等我爸电话就好——谢谢胡哥。” “这客气什么!”小胡一乐,放慢语速,“慧慧,我听说你实习有些日子了,感觉怎么样啊?” “啊?哦……还行。” “嗯,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刚实习都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哦,谢谢胡哥。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儿,先挂了,等我爸有空就让他给我回电话啊~” “呵呵,放心吧,这点儿事你胡哥还能忘喽!”两边又客气几句挂了电话,小黄就瞅着小胡乐。 “怎么着?搭上老板家千金了?” 小黄和小胡大学校友,私交不错,各自的主子不搭界,办公室也没有利益冲突,小胡在他面前也很放松,要不然也不会当着他的面接李慧电话。 “啥呀!人家能看上咱这样的?”小胡自我调侃着。 “哎?玩自伤啊?这可不像你!”小黄乐了,往前凑凑,压低声音,“你老板的闺女真不错,从来没听说惹过什么事儿,明年就毕业了吧?要动手可抓紧啊!”小黄跟的老板家儿子就是个不省心的,以为自己是活衙内呢,整天横冲直撞的,小黄跟着擦屁股都忙不过来。 “打住啊,我可没那个心思,再说了,人有主儿了。”小胡赶紧撇清。 小黄闷笑刚想说话,有别人进来了。他收了笑坐正身子,接茬看报纸。 小胡低头一丝不苟在记事本上写下“李慧来电”几个字,想了想,又加上“盼速回电”的符号。 李慧有事,小胡能听出来,但她不说小胡也不能掐着人脖子硬往上凑。 知道老板有个上大学的闺女的时候,小胡不是没动过心思的,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政治前途,联姻永远是最稳妥的捷径。想他自己研究生毕业,一表人才,真追李慧也不算埋没了她。但第一次见面他就歇了心思,没别的,狼犬环视了。那王宏斌虽然其貌不扬,但混政府这块儿谁不知道电力来了个潜力股?学历资历都数得上,虽然眼下只是个副科级,但个人基础好,又有李爱国扶持,飞黄腾达那就是眼吧前的事儿。每次想到这里小胡都一顿酸,自己哪里也不比人差,要论外貌还高人一筹,怎么就是运气差了一点点,如果让他先追上李慧……呸呸呸,不能想,改变自己能改变的,接受已经成为事实的。 自己其实运气不错了,跟着李爱国。别的不说,李爱国还未四十过半,正是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李爱国这人做事通透的很,虽然没有背景但也没有派系,有时候往往这样的人一个机会就会站到令人难以企及的高位,退一步讲,就说李爱国止步于此了,自己和他交好也错不了。自己过两年总要下放到基础,总要一步一步慢慢干起,李爱国干了那么多么年基层工作,人脉一抓一把,真心照顾自己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所以没机会对李慧出手真是遗憾啊…… 小胡这里浮想联翩,李慧那边也在胡思乱想。 防盗门还是那么半开着的,李慧没敢动,因为那上面可能有二奶的指纹,她还没问过李爱党或者李爱国的意见,拿不准要不要报警,先把现场保护好再说。 住楼房时间长了,似乎就缺少一种安全感,不把自己家四墙堵严实喽就浑身不自在。半敞着的房门好似连着某个未知领域,随时可能蹦出个怪物是似的。楼道里一点儿声响都让她全神戒备,脑子里却一阵一阵的激动:二奶可能是个家贼!如果真是她一直在偷姑姑家的东西,那姑姑和姑父的误会是不是就解开了?解开了是不是也就不离婚了? 坐立不安间好不容易把李爱党盼回来了。 “别动门!”李慧大叫一声提醒李爱党,几步跑到门口,用鞋拔子顶开防盗门,“姑,你轻轻进来,尽量哪儿也别碰……” 听李慧讲完二奶的事儿,李爱党也傻了。幸好很快李爱国电话打过来,李慧电话里很简短地说了二奶的事儿,又一五一十地讲了姑姑姑父的误会以及后果。李爱国了解情况后,让她们在家等着,没多久就来了。 “你们上回丢钱之后,又丢过别的东西吗?”李爱国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又快年底了,政府机关真是各种忙。 “没丢啥。”李爱党肯定地说。 李爱国微微皱眉。李慧半跪在沙发上,给他揉肩膀。 “你说你二奶是有钥匙?确定不是你姑临走的时候没关好门?” 李爱党和李慧一起摇头:“不可能。” “我关的好好的了~”李爱党很肯定。她是个谨慎的人,每次出门都要确认房门是否锁好,这么些年从来没出现过忘锁门的情况。 “爸,她肯定心里有鬼,要不她跑啥?” 李爱国摇摇头:“距离上次丢钱都半年了,如果她有钥匙,就不会只偷那一次。”见好就收显然不是二奶的风格,这个事情说不通。 “也许她一直没机会呢?我是先听到电话响,那会儿没接起来,说不定就她打的,试探家里有没有人呗~” 李爱党也点点头:“其实也可能是她来了,但没找着东西。好几次我都感觉家里有人动过似的,但一直以为是思思她爸……”自己的东西怎么放的自己心里有数,虽然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但如果被动过,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李爱国倒不忌讳,直接问李爱党,“姐,你家现金放哪儿了?”这得放的多隐蔽啊,好几次都没翻着? 李爱党说:“我现在家里不放钱,所有的都随身带着呢。” “那值钱的东西呢?存折首饰之类的?” “我都藏咱妈那边儿了。” “奶奶家连门都不锁,你也不怕丢喽?”李慧感觉很惊讶。 李爱党有点儿得意:“想不到吧?谁也想不到!都知道咱妈的钱在我这儿呢,谁去翻个老太太家呦!你们可别说出去啊!咱妈自己都不知道,她知道了该不自然了,真被人惦记就废了。” 李爱国却没那么乐观:“姐,钱你带着,存折你收着,万一我姐夫有个用钱的地方,你又上班没在家咋办?”谁家里都会有个地方放现金,以备家人不时之需。慧慧电话里咋说来着?姐姐和姐夫因为钱弄不明白,打算离婚? 李爱党回答的很快:“我请长假了,明年打算病退来着,不会离这边太远,他那钱当花不花的,我心里都有数,要是请个客啥滴,我就给他结账去呗。” 李爱国有些吃惊,李慧则瞪大了眼睛:“姑,这半年你都这么干的?” 李爱党有点儿讪讪地:“那什么,我之前不是不知道还有二婶这档子事儿吗?我以为他……”但是她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好事儿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儿!他有啥怕我知道的?我跟着他也是名正言顺。” 李爱国在家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听了这话蹭地站起来,差点把李慧带摔了,抖手指着李爱党:“你、你要不是我姐……我要是姐夫我也和你离!” 李爱党张口结实:“说、说啥呢?你还是我弟吗?!” 李爱国怒:“姐,你也这么大的人了,知道什么是脸面吗?感情姐夫一请客就是你去付账,一请客就是你去付账,那还不丢死个人!男人哪都能被打,就是不能被打脸!再说了,二十多年夫妻,你对他就这么不信任?最起码的尊严都不给人家?!” 李爱党被骂懵了,茫然无措地看李慧。 李爱国手一划拉,连李慧指在其中:“你也给我听着!夫妻也好,同事也好,任何人之间,讲的就是个互相尊重!要想别人尊重你,你首先就要尊重人家!这是最起码的,懂不懂?谁也不欠谁的,人凭什么对你好?” “后来呢?”王宏斌饶有兴味地听李慧讲八卦,难得轮休在家,他很大爷地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吃李慧送到嘴边的苹果。 “后来啥啊!后来我就让我爸撵出来了呗。”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这教姐就更得背后了。李慧很感慨,以前一直以为电视剧里都是瞎演的,想不到真正落到自己家,比电视剧还离谱。这些事儿本来她是不想和王宏斌说的,怎么说呢?家丑不可外扬对吧。虽然王宏斌不能算外人,但这个感觉很微妙,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爱人知道自己娘家乱七八糟的家事吧。可是,不跟王宏斌说她又憋得慌,而且估计纸也是包不住火的,早晚得知道。 “你二奶的事儿呢?准备咋办?”王宏斌一乐,嚼着苹果随手建了一个新电站,兵工厂的供电蹭蹭就满格了。 “不知道。会警告她一下然后换锁吧?拢共不到三千块钱,报个案不值当的——估计这回可没脸上门了,偷东西被抓现行儿了都~”李慧有些唏嘘,问,“哥,你说她是怎么弄着钥匙的呢?我姑说她家没丢过啊?” 王宏斌唔了一声,答:“这可不好说,你姑家我没去过不知道,但只要留心,偷你家钥匙还是挺简单的——我发现你家有个习惯啊,回家就把钥匙扔鞋柜上头的抽屉里,走的时候再翻出自己那套。你姑家要也这样那就说的通了。”他给坦克设定了路线,让它们自行攻击敌人,歪头跟李慧要苹果。 李慧叉了一块喂到他嘴里,说:“她家钥匙比我家放的还随便,我家好歹还是在抽屉里,她家都是在旁边的小篮子那儿。” 王宏斌吃完接着说:“那就对了!过完年那会儿,你二奶都长你姑家了,见天早来晚走的,就是个白天连四点。你想啊,你姑和你姑父的钥匙可能还用处大点儿,思思的钥匙就天天在哪儿当摆设,她要是偷着拿出去配一套,包管谁也不带发现的。” 李慧一想可不是嘛,摇头大发议论:“上人家哭穷还能想着配人钥匙偷东西,也太深谋远虑了吧!”随即感慨,“还有你,你说你这脑袋一天到晚都想的什么吧?连我们家钥匙放哪儿都惦记……” 王宏斌手一抖,空降兵差点直接扔地雷区。接着就听李慧美滋滋地总结:“你说你得有多稀罕我吧~” 而李慧不知道,她其实也有点儿冤枉二奶了。 起先的时候,二奶配钥匙真是没想着入室为贼的。 “爱党啊,我开始真没想拿你家东西,我就是怕你假装不在家,我寻思着我弄了钥匙,你在不在家我一开门就知道了喂~”二奶坐在家里炕沿上,嚎出两点眼泪,“二婶这大岁数了,跟着你搞传销,棺材本都赔的光光的,要不是你,我也不能跟现在这么爪净毛干的,我二孙儿要上小学呢,择校费要四千五呢,我也是没办法了哎——” 当天晚上,刘宝刚、李爱党加上李爱国和李爱民,几个人或坐或站地挤在二奶不足十五平的的出租小平房里,看着哭天抹泪的老太太默然无语。 开始二奶是概不承认的,因为李爱国“冤枉”自己老妈,二民还差点和他们动手。待到李爱国说公安局鉴定科已经鉴定过指纹,如果她再不说实话他们就真告她去了,老太太才害怕起来。 二奶现在的处境不能说是不可怜的。传销事件虽然了结了,但她和两个儿媳妇的关系也彻底僵化儿了。谁让她当初带着人传销呢?一提起这个她就恨李爱党,恨得牙痒痒。 两个儿子家都待不住了,养老房小儿子结婚的时候就用了,自己又受不得儿媳妇的气,只好一个人跑到城边儿的棚户区租房住。大冬天的,一个老太太实在是凄惶。 二民小军不同意她自己住,几次三番接她回去,可老太太自觉对不起儿子,更不愿意跟儿子说儿媳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怕儿子受夹板气,夹板气最是难受。天下的父母具是一样的,无论自己多委屈,只盼着孩子好就好。二奶那么一个不吃亏的也在家里收敛了张扬,宁肯一个人跑到平房里,也不肯让儿子做难。 还没到三九天,平房里就很冷了,进了屋几个人的大衣就没脱下来过,二奶坐在炕上还要围个被。李爱党他们找到这里也颇费了番周折,带路过来的二民简直就呆了,想不到自己妈能干出这种事儿。 “妈,我们再没钱,也不能……”二民半跪在炕沿上,眼睛通红,“小军媳妇跟你要钱,你咋不跟我说?”逼得老娘做了贼,这儿子还真是…… “跟小军没关系,他们也是没法子呦!”二奶这回是真哭了,“年前要债的上门又砸又骂的,他们在亲戚邻里坏了名声,没有人肯借钱给他们了。二孙儿要上学呢,咋能眼睁睁看他上那个快黄摊子了的烂学校啊,咱孩子以后也要上大学呢,也要做办公室当大老板呢,咱就是难死也得让孩子上好学哇!” “妈!”二民痛呼一声,恨得直揪自己的头发。 “爱党,你家高楼大厦住着,小汽车开着,我跟你借钱你是咋说地?你就差俺家这几个钱?我知道你们恨我过年去嫂子家闹那一场,但你们反过来想想,要是你们摊上这事儿会咋样?你们就那么仁义?眼看着我们往坑里跳,站旁边不蔫声不蔫语地,什么心肠?拿你钱我理亏,可我也不后悔!你们乐意告就告吧,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在乎了,哪儿死哪儿埋,你们告吧,钱我是还不上了,别说几千,一分都没有!老头子,你咋就走了,你别着急,用不了多久我就陪你去了哎赫赫……” 李爱国拉了下刘宝刚,哥俩个反身出了院子。 天早黑了,平房区家家生炉子做饭,天阴得气压低,烟走不上去,空气里都是生烟子味儿,直呛到人的肺子里。 “姐夫,你别和我姐生气。”李爱国说。他没提二奶偷钱的事儿,其实他们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要钱,就是确定下这钱到底是不是她拿的。 刘宝刚掏出烟,和李爱国一人一根点着,没接茬。 “我姐这人,坏心眼没有,就是仔细惯了。她的做派我听说了,是她不对,可是姐夫,咱都这个岁数了,婚是说离就离的?”年前正是忙的时候,各项工作都需要落实,李爱国推了晚上的饭局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和堂弟一家追究钱的,他在乎的是姐姐的婚姻。 打发走李慧之后,李爱国和李爱党谈了很久,越谈越心惊,他敏锐的感觉到刘宝刚不是开玩笑了。 刘宝刚低头看着红彤彤的烟头,自失地一笑:“以前,我怕的多了,她说啥我都听,不断让步,弄成今天这样也是我咎由自取。现在我想明白了,没什么好怕的,你们念过大书的人,都懂一句话叫无欲则刚。凭她折腾去吧,我不怕了。是她先不把我当一家人的。思思 重生之犯错第29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的。思思也大了,啥都懂了……” 二奶家在胡同里,街边路灯的光费劲巴力地照进来,只能看清一个刘宝刚脸上的轮廓。他的表情沉在黑暗里,八风不动。 李爱国先是一慌,很快稳下心神。说实话,这么些年,从没见过姐夫这个状态。这个姐夫他是喜欢的,对老人孝顺,对孩子疼爱——包括对慧慧睿睿都是好的,和姐姐虽然有时也拌嘴,但都能让着姐姐,发再大脾气也不动手,不嫖不赌,虽然懒惰点儿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可在男人眼里这实在算不得大毛病。 现在就是这个自己叫了半辈子姐夫的人,要和姐姐离婚了。 “姐夫,你别这么说。媳妇不好就管,把人惯出毛病来了再甩手不要了,还是大老爷们吗?” “你说的轻巧。爱国,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你娶了俩媳妇,俩都通情达理的……” “姐夫!”李爱国有点儿不是心思了,“两口子过日子各有各的相处之道,谁也别和谁比。我姐这人,琐碎是琐碎点儿,但一直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你先想想她对你好不好?就是钱上管得宽点儿,但你穿的用的都是家里最好的……” “我知道,”刘宝刚拦住李爱国的话头,“我身上的衣服没有便宜的,手表、皮夹都是名牌的,她自己冬天连件貂儿都不舍得买,羽绒服还是几年前打折的——可是爱国,我要的不是这些个。”自己要的是什么呢?东西再好也堵不住别人的嘴。江辽商面上谁不知道刘宝刚是个妻管严?打麻将都不找他,调侃他兜里的钱不够点一把炮的……“有一回我和华威的地区经理去喝酒,买单的时候是人家刷的卡,人家说知道谈生意我能做主,花钱就要请示老婆——爱国,连外地人都知道了,男人做到我这份上也算绝了吧?就这她还怀疑我,怎么说都不信我。你说我图意啥呢?我今晚上事儿挺多的,元旦要促销整个公司都在加班,我就先走了,我就来证明一下,从家里偷钱的到底是不是我……” “姐夫,你别这么说。” “爱国,我很感激你。要是没有你当初的支持,我也干不到这么大。如果一直当我的小技术工,可能也没这些烦恼,人怎么说呢,有得必有失吧。我这两个月想明白了,一个人也过得挺自在的。你放心,虽然现在我是法人,但该给爱党的我一分也不会少。一家一半吧,房子啥的我就不要了,都留给她。我那边还有不少事儿,就不在这儿靠着了,你……有机会跟咱妈说,我对不起她。” “姐夫!”李爱国一把拉住起步要走的刘宝刚,刘宝刚轻轻挣脱开,“爱国,你大小是个领导呢,注意影响。” 李爱国看着刘宝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转过胡同直到看不见了。好半天回过身来,拉出门里暗影下的李爱党,摸摸她的脸,把人搂在怀里:“姐,别哭了。” 李爱党从默默流泪到呜咽出声。 零星的雪从天空飘落下来,一片两片,一转眼就变成了鹅毛大雪。雪改变了这个世界,在这城市的角落里,低矮的平房,昏暗的胡同都如披上了盛装,童话世界般不甚真实。 雪从傍晚下起,没一会儿就积了厚厚一层,李慧全副武装,穿着灯笼袖的羊绒外套,带着白色的绒毛帽子和围巾,拉着王宏斌在雪地里“散步”。她一蹦一蹦地踩着在雪地上踩着脚印,围巾头上两个绒球球跟着跳来跳去,小兔子般可爱。 王宏斌穿得也不少,高领羊绒衫外面是黑色双排扣厚呢子大衣,收腰的设计显得很是精神,款式朴素的格子软羊毛围巾和手套,虽然没带帽子头发上落了雪,却一点儿也不冷。 今天燕老大请客,订的地方离锦苑不远,李慧看看天气就嚷嚷着走着去,对雪天,她有一种特别的钟爱。 燕启辉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很豪气,喜气洋洋地说让他们过去认认嫂子,王宏斌就奇了怪了,也没听说他谈恋爱,怎么忽然就冒出个老婆来? 李慧对这个倒是挺高兴,她巴不得的来个人把董天阳也一着认领了呢!省着这些单身没事儿干的,天天掉游戏里出不来。 可是见了真人李慧就后悔了,这个嫂子实在是太震撼了。大冬天的穿着吊带长裙搭着狐皮围巾,自然卷的大波浪随意地披在肩头,成套的钻石项链耳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眼波流转,一笑倾国倾城千娇百媚,如此人物往酒店门口一站,跟打了聚光灯似的刷刷耀眼——李慧看了直个往王宏斌身边躲,一边自惭形秽一边暗自腹诽:这是来吃饭的还是来走红毯的? 王宏斌也挺意外,但他很快就调整出个笑脸,爽快地打招呼:“嫂子。” 嫂子矜持地点点头,伸出玉手和王宏斌握握,纤长的手指就捏上了李慧的脸:“哎呦,这是阿辉经常说的慧慧吧?长得好可爱啊~” 李慧觉得掐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冰凉滑腻,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不容易挤出笑容,控制着尽量不扭曲地叫:“嫂子。” “嗯,乖~走吧,”嫂子改捏为拍,拍拍李慧的脸,“你燕哥在包房处理点儿事,估计这会儿都完了。现在就过去吧~”说着转身摇曳多姿地往包房里去了,一路九时高的细高跟踩得李慧心惊肉跳——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啊! “这燕哥从哪儿认识的?”王宏斌偷摸问旁边的董天阳。 董天阳比他们先来一步,一直在门口等着就是为了看王宏斌两人的反映,此时只觉心满意足,双手插在裤袋里,云淡风轻地说:“可能是画片上吧~” 这什么狗屁答案?王宏斌和李慧对望一眼,跟上董天阳进了包房。 那天大家伙喝得都有点儿多,关键是嫂子战斗力太强悍了,白酒轮完轮红酒,红酒撤了上啤酒,啤酒干了几圈不算完,又开了一瓶香槟——董天阳和王宏斌加上燕启辉另外两个直近哥们都挺了。 燕启辉叼着烟瞅着大伙儿直乐,也不说给解围,嫂子等“兄弟”们倒下后,目光一转扫上了“弟妹”们,另外两个赶紧低头,于是嫂子抬手一掠鬓发,对着李慧眨眨眼:“慧慧,不敬嫂子一杯?” 李慧也笑了:“嫂子,其实我吧要说一口不能喝也不是,但酒量是真没有,这个燕哥他们都知道。你看这样行不,这些酒哪个不醉人你帮我挑一种,我敬嫂子一杯,过几天你和燕哥到我家去,我再和你好好喝——今天我哥都挂了,你好歹得给我们留个清醒的,省着找不着家啊是吧?” 嫂子从善如流,给李慧满上一杯香槟,李慧双手捧着和她碰杯,一口气干了,干了就开始皱眉:第一次喝这玩意儿,味道真不咋地啊! 李慧喝完燕启辉和嫂子开始对着乐,燕启辉说:“斌子媳妇好玩儿吧?” 嫂子点头:“特别好玩~” 李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娱乐了眼前这两位,内心一时间泪流满面。 “慧慧,行吗?” “没事儿。阳哥呢?” “在隔壁房。你不用管,有人照顾他~”燕启辉暧昧地眨眨眼,一副猥琐样儿。 “切~!”李慧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甩上门。 眼看着这几位是醉的厉害了,燕启辉干脆在楼上定了几个套房,让服务生挨个帮忙架着,把这些醉鬼一个一个倒腾到楼上去。 打发走燕启辉后,李慧回到床边看着王宏斌。 原来你喝醉就这幅德行啊~看着他迷离的眼睛,软趴趴动不了的手脚的样子,不知怎么竟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低下头亲了几下。 王宏斌呵呵地笑着,几次抬起手,可能是想拉李慧,但都半途而废。 你啊,现在可归我摆弄了!李慧点点他的鼻子,他就知道傻笑了。 帮他脱了鞋子,又开始脱他的衣服。这人喝醉了不太配合的,脱完衣服李慧出了一身的汗。拉过被子给只剩一条内裤的家伙盖好,又去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和手脚。都忙活完了这家伙也睡得沉了,李慧看了他一会儿,确认没什么事儿,闻闻身上的烟酒味,决定先去洗个澡。 李慧洗澡出来钻到被窝里,往王宏斌身边一靠,就发现他身上火炉一样。她吓了一跳,赶紧摸摸他的头,手底下一片冰凉,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把被子往下撤撤,露出他的胸口,自己偎在他身边睡了。 李慧睡梦里就觉得到了一个像是火焰山的地方,周遭这个热啊~而且火焰山里还有妖怪,不时地用法宝捆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她怎么使劲也挣脱不出去,费劲全力一挣——醒了! 呼~李慧长出一口气,发现王宏斌不知什么时候把被都踹到了地上,手脚紧紧地搂着自己,还一拱一拱地,身上燥热皮肤都发红了。 这咋了啊?李慧大吃一惊,很怕他有难受的地方,轻轻拉开他的手脚,一骨碌坐起来察看他的状况,嗯,没什么事情,嗯~就是那啥吧,把内裤都撑起来了。 “哥,哥?”李慧轻轻地叫王宏斌,可是他毫无反应。 不会是想上厕所吧?李慧自言自语,然后偷偷笑了。他现在这个状态让李慧想起睿睿小时候的样子,那会儿那小子白天玩累了,晚上就起不来,有尿憋着也醒不了,就是可床骨碌。 “哥,可别尿床啊~”李慧凑到王宏斌耳边,呵着气说。 “嗯~”王宏斌鼻子里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就好像回答李慧的问题一样,这下李慧乐大发了。 她左右寻摸一圈,桌上有给住客准备的矿泉水。李慧把里面的水倒掉,爬上床脱掉了王宏斌的内裤。 小王宏斌直挺挺地立着,看着又倔又精神,剑拔弩张地,隐隐透着血管和青筋。 李慧捂着嘴笑,偷眼看看王宏斌,这厮还睡得睁不开眼睛。她把他侧过身来,矿泉水瓶对好目标,一手扶着小王宏斌,一手拿好瓶子,嘴里开始吹口哨。 也不知道是不是口哨不对,小王宏斌只是胀大,一点儿要放水的意思没有,她忍不住捏了捏,这家伙竟然又胀大一圈。 “慧……”王宏斌显见是不舒服,挺着身子把小王宏斌往李慧手里送,面色潮红却因为醉的大了,一时也醒不过来。 哎呀真是的!李慧把瓶子放到一边,那边已经自发在在她手里蹭上了,她只感觉掌心一片灼热滚烫,好像还会跳动一样。 他这样会不舒服吧!李慧跪坐到上,扶正王宏斌,让他仰躺着,自己一只手握着灼热不停□,另一只手轻柔地揉着两颗小球。那家伙顶端隐隐渗出些液体,倒成了润滑,手里不再干涩,可显见王宏斌还是不舒服,身体一拱一拱地,直个哼哼。 李慧手都酸了他也不出来,看着他难受实在心疼,一着急俯□,把他深深含到嘴里。 王宏斌酒量不错,但他有个死|岤是不能混着喝酒,两种以上还能挺,三种就必倒无疑。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也知道李慧帮他脱衣服,再往后就不知道了。 开始只觉得特别难受,好像在火上烤一样,后来又特别舒服,好像三伏天里找到了一个清凉所在一样,四肢百骸都得以舒展了。 舒服的他忍不住渐渐清醒过来。 “老婆……” 李慧忽然听见王宏斌的声音,忍不住就抬眼看他。 王宏斌看了眼李慧,眼睛都直了! 此时的李慧是……怎么说呢?相当诱人! 李慧的相貌不算特别出众,但那是无论谁都要夸一句清秀的。此刻这张清秀的脸庞一脸红润,眼角眉梢带着情谊,无辜地抬眼望着他,关键是此刻她嘴里还含着他的东西!黑色的长发铺散在他的腿上床上,要多带感有多带感! 李慧就觉得嘴里的东西猛地大了一圈,然后一胀就喷出些东西来。她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刚想后撤,却被王宏斌一把按住了脑袋。 “嗯~”王宏斌舒服地呻吟一声。 “唔~唔……”李慧毫无准备地被王宏斌的东西顶到嗓子,条件反射地就是一阵吞咽,待到嘴里的高射炮停止发射,已经不知不觉咽下去好多。 “咳~咳咳!”李慧支起身来一阵咳嗽,却是被王宏斌一把抱了上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媳妇~”王宏斌凶狠地吻上她,连同她嘴角的液体一起卷进嘴里,两个人口腔里翻滚的满满的都是雄性液体的味道,合着口水唾液被不停地吞咽,来不及吞咽的,便顺着唇角一路向下,王宏斌舔着这些痕迹,啃到她的脖子上,然后是锁骨…… 李慧明显感到顶着自己大腿的东西又精神抖擞起来,有些哭笑不得,一夜七次郎也不带这么快的! “哥,你还要?” “嗯?老婆还没舒服呢~”王宏斌一只手探到底下,幽谷里已有湿意。 李慧紧紧夹上腿,他的手被夹住却是动的更加明显了。手指探进幽谷,微微转动,引得李慧一阵轻颤。 “哥,不行……”李慧的胳膊似推拒似挽留,搭上王宏斌的肩膀。 “怎么不行?”王宏斌漫不经心地吻上李慧的胸口,手指慢慢抽动。 “嗯~不是,不是安全期,嗯……没有那个……” “套子啊?”王宏斌迷离地笑了,分开李慧的腿架到肩膀上,身体前倾去吻李慧,几乎把她压了个对折,“别管那些,有了就给我生!”深吻里,就顶了进去。 “混蛋啊~嗯……”李慧攀住他的肩背,仰起头,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咬住嘴唇再不肯出声。 “媳妇,这里隔音不好,你想叫的大伙儿都听着?”王宏斌一边儿往她耳朵里吹气,一边慢慢顶送着,一下一下又深又重,眼看李慧嘴唇咬得发白,腾出一只手在床上乱摸,摸到块儿软布就塞到李慧嘴里,李慧呜咽着咬住,王宏斌嘿嘿一笑,把她的腿放下来分得大大的,时轻时重地顶起来。 李慧不知道自己被弄了多长时间,只觉得结束的时候腿都不是自己的。 哆嗦着抽出嘴里的布一看,原来是王宏斌的内裤,又气又好笑地砸到他脸上。 王宏斌四肢大张的躺在床上,呵呵嘿嘿地傻笑:“媳妇,来和我一起游泳~” 尼玛啊!这是还没醒酒呢!李慧瞬间泪牛满面了。 76、第 76 章 才进冬月的雪是存不住的,银光素裹经过太阳一天的抚慰后逐渐融化,又被北风抽打成晶亮的冰壳,一条条冰柱挂在树上、篱笆上、房檐窗台上,在阳光下闪着亮亮的光。 崔金霞一般上班之前会先来李奶奶家报个到,原来两家就近密,现在有了孩子的关系就更亲了。爱党爱国姐两个不可能天天回来,她就把李奶奶划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天她一进屋就看到李奶奶在费力的搬一个大缸。 “哎哎,大霞你来的正好,快来搭把手~”李奶奶一见崔金霞,顶着缸招呼。 崔金霞连忙放下东西,几步上来扶住倾斜的缸,嘴里埋怨:“你这是要干啥啊?有力气活咋不去家里叫人呢?整这么沉的东西,闪了腰咋整?!” “就这儿,往旁边挪点儿就行~哎~哎~好松手~”两个人合力翘着缸底儿把大缸往旁边挪了两尺,李奶奶拍拍手解释,“就挪一下,又不是扛山填海的,折腾你们干啥~行了,我挺好的,你该上班上你班儿去吧。“ “李婶儿,你挪蹬它干啥呀?”崔金霞打量打量屋里,不像有扫房之类的大动作,好奇地问李奶奶。 “这不是你候婶家孙子吗,说是吓着了,高烧不退,找人看了说是得用老缸底下的泥乎脑门子呢,你候婶家去年修房子,刚把老缸扔了,知道咱家有,这不就来要了嘛~” 崔金霞正色说:“呦,那可得听人先生的,这些事儿不能不信,可玄乎了——婶儿,那你给她抠完泥是不是还得把缸挪回去啊?” 李奶奶摆摆手:“上你班去吧,我先不挪,万一乎一次不好使呢?等孩子彻底好了再说吧。” 崔金霞答应一声,拎着兜子起步往出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婶儿你可别逞能啊,她用不用的那缸你也等大山回来挪,听见没?” “知道!就你事儿多!”李奶奶笑骂一声,眼看着崔金霞风风火火地走了,才慢慢地捶腰,刚才使力使猛了,腰还真有点儿不舒服——真是不服老不行了啊,以前这点儿活,一只手就干了。 李奶奶拿过干净的塑料袋,用小扁铲一点点地挖泥,原以为这大缸长年累用的压着不动,缸下的泥必定坚硬无比,没想到挖了两铲竟然也没费什么劲儿。挖着挖着,李奶奶就觉得铲子碰上了石头,挖不动了,往旁边让了点儿,再挖,还是挖不动,石头挺大啊!再让点儿,还是挡铲子,李奶奶疑惑了,这底下是什么玩意儿啊? 李慧这两天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爱国一说话她就下意识地想低头,很怕是点名批评的,说白了就是做贼心虚。 婚前性行为在年轻人中不算什么大事儿,但就算放到十年后,也没有哪个孩子敢大大咧咧地跟家人说我和谁谁开房叉圈去了。倒不是说能做的天衣无缝的瞒过家长,而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心照不宣罢了。 但如果让家长堵住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晚王宏斌和李慧闹了大半夜,第二天一睁眼就十点多了。两个人腻歪一会儿又洗漱一番,出门的时候就中午了。 燕启辉请客的地方,是一处低调又奢华的会馆,江辽很多有身份的人喜欢在这里宴客。当李慧和王宏斌说说笑笑地挽着手从电梯出来时,迎面就遇上了李爱国。 李爱国当时倒是没什么表示,但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再有一个就是那天他们没避孕,过后也没采取任何措施。李慧越想越后怕,恨不得坐上时光机跑回到第二天中午,买片药吃吃。 如果怀孕可怎么办呢?李慧苦恼地想。 这个问题她问过王宏斌,王宏斌答得倒快:“有了就生呗。”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里好不好?李慧气得直晕:“你能不能为孩子负点儿责啦?” 王宏斌的声音在电话里很疑惑:“咋不负责了?”不要才是不负责吧? 李慧咬牙切齿:“负责负责!你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骂完,愤愤然挂了电话,运了半天气,自己又绷不住乐了。 哎,那晚上某人喝那么多,可别生个弱智才好——呸!不对!应该是千万别怀孕呐! 神啊,帮个忙吧~ 其实李慧这几天的担心纯粹多余,李爱国暂时还没心思为这些事儿找她麻烦,因为更大的麻烦来了。 李奶奶在自己水缸底下挖着了李爱党的家底儿,房产证定期存款国债卷黄金首饰一应俱全,吓得差点儿没厥过去。老太太想法很简单,以为是闺女藏的私房,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去,问明白周围没人,紧接着就开训了:“爱党啊,两口子过日子得一心一意地,可不能玩花活儿啊……” 李爱党这些天揪心难受的正没个着落,乍然听到妈妈的声音立刻受不了了,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当时就打车回清远了。回家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就讲了这小半年发生的桩桩件件,一边儿学一边儿哭,待讲到刘宝刚和李爱国决绝的对话,擦鼻涕的纸都扔了一地了。 李奶奶听完好半天没吱声,许久怔怔地落下泪来。 李爱党招哭了李奶奶登时手忙脚乱起来:“妈~你看你,你别哭哇,我这不还没离呢嘛……” 李奶奶问:“爱党,你说句心里话,你倒是还想不想和宝钢过了吧?” “咋不想?”李爱党吸吸鼻子,“不想和他过我操那些心?我早收拾东西卷包会了!” “想过你咋嫩傻呢……” “妈你说啥呢?” “虽说你从小就要强,但我觉着你当姑娘那阵儿也挺懂事儿的,怎么这些年,就把那些强都要到了家里?你把宝钢思思当贼看,你咋想的呢?两口子过日子,心劲儿使不到一块儿,还能到老吗?……”李奶奶泪珠噼里啪啦掉下来,她想李爷爷了。 李家的家风,是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不管天大的事儿,只要男人拍板了,女人就只有听着的份儿。李爷爷在世的时候,虽说也是这么个毛病,但他一辈子也没让李奶奶受过屈儿,细想起来,那真是万事不愁的神仙日子。这几年李奶奶一个人独居,家里外头人情往来大事小情都要一手操办,邻里间有点儿事儿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她几乎夜夜做梦,梦里都是和李爷爷一起说话唠嗑过日子的琐事——儿女再孝顺,比不得陪着走了半辈子那个人。每每醒来,眼底发涩,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自家的女儿,也四十大多了,好不容易把外孙女供到北京念大学去了,正是两口子该松松劲儿,互相心疼,过几天舒心日子的时候,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儿。 怪谁呢?怪二奶? 虽然李爱党满腹委屈振振有词,但李奶奶心里却明白,如果丢钱的事落到自己年轻的时候,自己是绝不会这么猜疑李爷爷的。一点儿都不会。 “……妈,这事儿不是误会不误会的。我想换个活法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思思。” 李奶奶在李爱党回屋睡下后,偷偷跑到客厅给刘宝刚打电话,电话里,刘宝刚声音不高,语调艰涩,语气却很坚定。 李奶奶握着电话怎么也不肯挂机,两面沉默了几分钟,刘宝刚到底先开口了:“妈?……” 李奶奶眼泪又下来了:“宝钢,你再来看我一次……” 77、过度 电水壶呼噜噜地烧着水,热气弥漫了窗台的小角落,玻璃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小胡待水烧开,先给杯子里加水洗茶,才又加满水,在窗台上凉了一会儿,温度合适后才送到李爱国的办公室去。 李爱国正对着文件发呆。 小胡发下茶杯,借收拾烟灰缸的功夫瞄了一眼,文件是下面局关于下半年的工作总结。这文件是小胡昨天下午交上来的,里面的内容实在没什么值得推敲的,那就是说老板在想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呢?退回到隔壁的秘书办公室,小胡也发起呆来。 为老板分忧解难就是他的工作,这揣摩功夫真是少一分都不行的。 很多人以为溜须拍马送礼走人情是升官的不二法门,其实也对也不对。不送礼不走人情肯定是不行,但再怎么溜须拍马也比不上给老板办贴心事儿。你想啊,如果你能把老板所有交代的没交代的都办的非常合老板的心意,处处搔到痒处,久而久之老板能不把你当心腹? 而成为李爱国的心腹,就是小胡的近期目标。官场有一个坐班车规则,如果你不能顺利赶上班车,那升迁的脚步只能止步不前。小胡是打定主意要搭着李爱国的顺风船乘风破浪的,所以对于李爱国的情绪也好工作也好那是百分之万的上心。 于是他就绞尽脑汁地想:老板愁什么呢? 小胡跟了李爱国大半年了,李爱国的工作风格他也了解个□不离十。 李爱国是一个做事很能钻得进去的人,处理问题也很有方法,只要分管到他摊子下的工作,都能抽丝剥茧按计划一步一步完成。虽然临近年底工作比较多,但上头省里市里没有大动作,底下各局各委没捅篓子,也没什么可发愁的。工作不愁,那就是愁家里了? 家里有什么可愁的呢?家里老人没听说身体不好。 嗯,自己每天跟老板在一起也没听说老板和老板夫人吵架。 老板儿子学校也没找家长。 那就是老板女儿?也没……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小胡一下子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个圈。 前几天和老板赴饭局的时候撞到的情形……小胡眯起眼睛:难道李慧那个啥闹出人命了? 这个误会大了,李爱国是愁,愁得也很具体:李奶奶给他打电话,让他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刘宝刚,婚,轻易离不得。 但两口子的事儿,岂是外人轻易掺和得了的?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他姐都没充分意识到刘宝刚的意图,她强调的还是二奶那边造成的误会,尽而忽略了刘宝刚想要过一种新生活的决心。 作为男人,李爱国是很同情刘宝刚的。同情的同时也理解,理解的同时还鄙夷。 李爱国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男人就是一家之主,是一个家的舵手,家里每个人,都应该是在自己羽翼之下的,而自己给家人关爱保护的同时,也应该得到家人充分的尊重。但刘宝刚没有的,恰恰是这一点。他当不起个家。 当初刘宝刚和李爱党谈恋爱的时候,是刘宝刚追的李爱党。介绍人当时摆出的两家的条件里,李爱党方方面面都压刘宝刚一筹。刘宝刚,除了国企工人的身份,自身的身材高大长相端正之外,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刘宝刚家是外地的,父亲早亡,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兄弟众多却条件个顶个地不好,刘宝刚参加工作后,就把老妈接到了身边。 而李爱党家就不用说了,除了家庭条件之外,李爱党本人长得也很漂亮,看刘思现在就能想到李爱党年轻时候的样子。 介绍人跟刘宝刚介绍对象的时候,说:“宝钢,看你是个懂事孝顺的,爱党是家里大姐,打小就懂事,家风好人善良,娶过门肯定对你老娘好,但你条件摆在这里,我是给你介绍了,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 刘宝刚信了介绍人的话,相亲的时候也一眼就相中了李爱党,于是便一根筋卯了劲儿的把李爱党追到了手。 结婚后确实如介绍人所说的,李爱党非常的孝顺,对刘宝刚妈好的没话说。刘宝刚投桃报李,把李爷爷李奶奶也当自个亲妈。 可是有一样,两人结婚的时候,工资加起来虽然不少,但一来刘宝刚妈妈没有劳保,二来婚房是刘宝刚工厂的职工家属房,虽说住着没什么妨碍,但总不是私产。李爱党就拼了命的攒钱没房子。收入摆在那里,要想攒钱就只能从花销上省,又不想委屈老人,又不想委屈孩子,苦的就是刘宝刚李爱党两口子。那真是一分钱能在手里攥出水来,再不肯错花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李爱党开始管家,大事小情一把抓,什么东西当买,什么东西不当买,一锤定音。 刘宝刚一来真喜欢李爱党,二来也觉得媳妇会过日子——那年头,大家收入差不多,家里能不能过好就看主妇会不会算计了。不管怎么说,老娘闺女不亏嘴,自己兜里不缺烟,年节顿顿有肉,亲戚家有个人情往份儿也拿得出来,虽然自己手里不把钱吧,但也没什么丢人的。往往说起宝钢媳妇会持家,大家还好生羡慕。 可是,事情并不总是一成不变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移世易,到如今李爱党刘宝刚家里又是一番光景,个人想法难免不同。 这些天,李爱国别的没干,竟和刘宝刚谈心了。 下了班,李爱国往往应酬完都要九、十点钟。好在在江辽能让他周旋的人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请他,这样他就掌握了节奏。早结束一会儿,然后打发走小胡后,翻身就去找刘宝刚。 刘宝刚很好找,基本就在办公室窝着。 对这点李爱国又欣慰又唾弃。 欣慰的是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刘宝刚有出轨的迹象,唾弃的是个大老爷们就能在办公室窝住——连个电视都没有,一宿一宿咋过的? 媳妇管不好,做这一出熊样给谁看呢?没个刚性! 李爱国这天又拎了些熟食热菜上去找刘宝刚,刘宝刚照例从柜子里拿出白酒。 哥儿两个寝室夜谈似的聊天进行好几天了,但一点儿进展没有。 不咸不淡地喝了几口酒后,李爱国说:“姐夫,我听慧慧说思思快放假了。” 刘宝刚吧嗒吧嗒嘴,说:“放就放呗,这事我也没想瞒着。” 李爱国老话重提:“你就说换一种活法,什么活法吧你说?你是重寻个媳妇还是想重组个家?” 刘宝刚说:“具体咋样还没想好,反正是不想这么窝囊了。” 李爱国说:“你咋窝囊了?就因为不管钱?要我说姐夫,你别觉得我说话偏向我姐,这事儿你的责任也不小。” 刘宝刚没吱声。 李爱国接着说:“我姐管钱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钱越来越多,起先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该在钱上有所改变,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是个渐变的过程。可是你呢?当你感觉手头不宽裕影响了你正常社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和她谈?” 刘宝刚辩解:“我说了,说了她也不给我。” 李爱国摆摆手:“你怎么说的?我估计也就是说你要请客要应酬出门要腰里有钱壮胆气是不?我姐呢?没做过生意也没跑过社会,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暗地里的规则?她是穷日子过怕你懂不?说你窝囊吧,你又把生意做这么大;说你能耐吧,你又跟媳妇拎不清。” 李爱国拈起几颗花生米扔到嘴里,冷笑:“我姐对你多好?你心里没数吗?就算她做的不对,你就能那么绝情?说离婚就离婚,当年我姐啥都没说跟了你,我们家可没挑剔你家半个不字。你现在被外面嘲笑气管炎,当年我姐被嘲笑倒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了?记得那阵左邻右舍不是找的军工厂的就是找的政府机关的,就她跟了你个小工人。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结婚的时候接亲的自行车还是借的,我姐说啥了?夹着包袱就跟你走了。她说,别人爱说啥说啥,反正她是跟你过日子,不是跟流言过,等你们过好了,自然就堵了他们的嘴。 现在你们过好了,你呢?就为了外面说三道四,就为了那些四六不靠的人,你要和我姐离婚?姐夫,你觉得自己挺英勇呗?现在挺硬气呗?放着我姐天天在家哭,你就忍心?你还在这儿,啊,”李爱国往周围一划拉,“还在这儿装苦行僧,你真够可以的!” 刘宝刚耷拉着脑袋。 李爱国啪的一拍桌子:“到底回不回家?” 刘宝刚不说话,执拗地半转过身,不看李爱国。 李爱国看了他半响,气乐了:“行,你作吧!好你个现代陈世美!”拍拍手起身穿大衣,收拾好了到刘宝刚身边踢踢他的腿:“明天早上跟我回清远,老太太要见你——不给我面子行,你要是连咱妈招呼都不露面,我管你是姐夫不是姐夫,先打折你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奥运结束了,咱回复日更正常。每晚十点前更新,谢谢大家~ 78、第 78 章 第二天是休息日,李爱国昨晚回来已经和钟晓兰商量好,钟晓兰带李睿去姥姥家,他自己和刘宝刚回清远。家庭矛盾这种事,还是远着点儿孩子好。 至于李慧是不用管的,真是儿大不由爷,打从王宏斌回来后,她就没在家消停地过过一个周末。 李爱国吃过饭就去找刘宝刚,刘宝刚虽然拧巴着,但也早早收拾好了等他呢,刘宝刚开车,李爱国坐副驾驶,近几天天气不错,没下雪,路面情况很好,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清远。 而此刻的李慧,也正在和王宏斌磨牙。 “赶紧的起来!”李慧一条腿跪在床边上,往起拉王宏斌。 王宏斌的胳膊被她拽的一扥一扥的,就是不动。鼻子里哼哼的,好像还能接着睡似的。 “喂!”李慧甩了拖鞋爬上床,骑到他身上隔着棉被打他,“你答应了今天跟我滑雪去的,不许说话不算数!” 王宏斌一点儿都不疼,把脑袋往棉被里缩缩,但李慧压着棉被他拉不动,于是把枕头抽出来蒙到脑袋上。 李慧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紧接着抓起枕头照着脑袋一顿抽打:“大骗子大骗子……” “哎呀!”王宏斌忍无可忍地坐起来,迷迷瞪瞪地说,“雪都化了还滑什么?乖,可别任性啊,当心伤了孩子~” “王宏斌,你混蛋!”李慧身子一扑把他压倒在床上,扯着他的脸使劲揉。 王宏斌任她作怪,呵呵闷笑,忽然一把抱住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脑袋在她肩窝里拱阿拱:“都快当妈的人了,稳当点儿啊~” 李慧脸腾地红了,扭捏起来:“你有完没完了?拿这个当乐子过年呢?” 是的,李慧没怀孕,当好朋友如期而至的时候,她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儿失望,紧接着还隐隐担心:那晚那么疯都没怀上,不会是两人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王宏斌就更苦逼,本来都想好怎么和李爱国摊牌了,甚至设想了n多种李爱国可能整治自己的法子以及相应的应对措施——结果都没用上。 叹口气想:其实要是真有了也挺好,年前就娶慧慧过门,学校那边倒不是重点,反正慧慧也不打算工作,开画廊而已,暂时拿不到毕业证也不算大事儿,完全可以报病休学,等生完孩子有时间再去补交毕业论文。 “要不,再努把力?”王宏斌照着李慧红润的脸蛋吧嗒一口,“早生孩子多种树!” “呸!是少生孩子多种树!”李慧使劲往起推他,“你想都别想,带球结婚,丢死个人了!” 还有一点李慧没说,她想穿上最美的嫁衣,以最美的姿态走到他的身边,接受所有亲人的祝福。 “这事儿哪儿轮到你做主!”王宏斌假作凶狠,动手去脱李慧的衣服。 李慧尖笑着躲避。 正闹着,客厅里电话响,听铃声是王宏斌的手机。 李慧从他身边脱离开去,跑到客厅把电话拿进来:“是家里。” 王宏斌把电话接起来,嗯啊半天,末了说知道了,保证保证,一定一定。挂了电话颓然地躺到床上,对李慧说:“完了,这个礼拜哪儿也去不了了,老妈发了狠,勒令咱们回去。” “回清远?” “嗯,你爸他们回去了,我妈看着车了,问咱们咋没一起回去——唔,说咱不孝来着。” 李慧皱了眉,有些担忧:“我爸回去了?开车?” “嗯。” 李爱国自己从来不开车,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如果不是早先考过驾照,后来混到他那个位置是没有必要学这个的。李爱国又是个很会做事的人,从来不公车私用,所以,如果有车回去,八成是姑父刘宝刚跟着一起了。 “坏了哥,车应该是我姑父开的。我妈和我弟今天去我姥家,没跟着回去,我姑最近倒是在我奶家住着呢,你说他们是不是谈离婚去了?” 王宏斌坐起来,拧眉想了想:“未必那么糟。如果真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你爸是不会把人带回去的——能谈,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慧叹口气坐到床边上:“当初我姑和我姑父那么好……” 当年那是刘宝刚高大李爱党漂亮,站到一起谁不夸一句好?结婚后小两口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老人慈祥孩子可爱,邻里亲朋间是数一数二的幸福家庭。刘思的天真和小脾气都是这么出来的。这一点上,李慧不是不羡慕的。 可是,想不到这才几年,竟走到劳燕飞飞的地步了? 虽然没见过当年的盛况,但李慧没少听说姑姑姑父的故事。姑父追姑姑的用心诚恳,姑姑一毛钱彩礼没要就嫁了姑父的决心,现在还在大院里偶尔被提起。有人说,现在的姑娘金贵着呢,没个三五万根本娶不进门,马上就有人接茬:还是感情没到位,你看人老李家爱党,当年…… 到底世界上有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呢? 想到这里,李 重生之犯错第30部分阅读 重生之犯错 作者:haitangshuwu 打了个冷颤。 “妈,你别逼我。”刘宝刚坐在靠近门口的马扎上,深深揪着头发。 “宝钢,你还叫我一声妈,我也就倚老卖个老,爱党不懂事儿,是我们没教好,妈代表去了的她爸,我们俩一块儿给你道个歉……” “妈,你别这么说啊妈~我受不起……”刘宝刚更佝偻了,恨不得缩到地缝里,面对自己的老岳母,他也是无限愧疚的。 刘宝刚自己爸爸去世的早,妈妈含辛茹苦一手把他们哥几个拉扯大,大哥二哥他们不孝顺,很怕老太太是个负担,刘宝刚一接就让接走了,看都不敢来看,逢年过节的也就是两包糕点两罐麦||乳|精的意思意思,养老钱是没拿一分的。 他妈身体不好,打针吃药是常事儿,李爱党从没嫌弃过,后期洗脚端尿更是没说的。刘宝刚妈临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嘱咐:儿啊,她妈就是你妈…… 今天来的时候,刘宝刚进屋就发现李奶奶瘦了,花白的头发有些毛躁,精神也差了很多。看老人流泪的样子,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嘴巴。他没脸在沙发上坐着,进屋就捞了个马札坐在门口,像犯错误了的孩子受训似的。 “宝钢啊,你来。”李奶奶颤颤巍巍地招招手,刘宝刚犹豫片刻,两只手伸到下面拿着马札,屁股黏在马扎上,连人带马札往李奶奶身边挪,一直挪到李奶奶脚下。 “宝钢啊,你不要妈了?”李奶奶摸摸刘宝刚的头发,抖着声音问。 “妈!”刘宝刚鼻子一酸,“我咋会不要你?不管咋地你还是我妈,他们要是不孝心我养活你……” “好孩子,你是个不忘本的,那妈问你,妈要是老糊涂了,天天打你咋办?” 刘宝刚吭哧半天,说:“没事儿妈,我肉厚,抗打。” “不生妈气?” “不生。” 李奶奶红着眼圈笑了:“我一个半路妈,你都能这么忍让,怎么对你媳妇就不行了?你就不能原谅她一回?她可是你世上最近的人呐!~” 刘宝刚愣怔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李奶奶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有点儿浑浊,滚烫地砸在刘宝刚手背上,刘宝刚一哆嗦,心里翻江倒海那么难受起来。 “孩儿,你还小,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啥叫孤单了……这滋味,妈舍不得让你们尝,舍不得啊……” 刘宝刚脑子里拉锯一样疼,难受、愧疚、酸楚、纠结……半年来被最爱的人猜忌监视的总总不甘一股脑涌上心头。 “妈,她一点儿都不信我……”想到这小半年自己过得日子,刘宝刚满心委屈,在奶奶跟前,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嗯,妈知道,妈说她呢,妈打她……” 李奶奶哄孩子似的把刘宝刚的脑袋搂到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摸着。 李爱党和李爱国避在东屋里,不时听听那边的动静。 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李爱党起步就想过去。 李爱国一把拉住她:“姐,你要干嘛?” “我去看看。” “你别去了,咱俩说说话。”李爱国把李爱党拉到炕沿上坐好,问,“姐,思思快回来了,你想好怎么跟她说了吗?” “说什么?”李爱党心不在焉地问,眼神一个劲儿往主屋瞥。 “姐!”李爱国加重语气,“我姐夫真要和你离婚,你懂吗?” “不能离,他又没有别人。”李爱党无比自信。 李爱国乐了:“这点你倒信他?!” “嗯哪,他没钱,狐狸精扒不上他。” 李爱国真是服气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当初他也没钱,你还不是照样跟他了吗?” 李爱党不乐意了,看着李爱国:“你啥意思?我们那时候跟这时候能比吗?再说,他现在这岁数了,看上他的不是为了钱还是为啥?” 李爱国摇摇头:“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姐夫可不是当初那个小工人了,做生意这些年,他接触的都是啥人?不说别的,气质自信早练出来了。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就是这个样的,那叫魅力。再说,就算他没钱吧,他长得也不差,身体还好,孩子大了没负担,一旦离婚了,得多少单身女人往上扑啊,你想过吗?” 李爱党狐疑地瞅了李爱国一会儿,猛然瞪大眼睛:“你说他外面有人了?” “没有!”李爱国很怀疑眼前这女人是自己姐姐吗?怎么这么个智商?“我是打个比方,比方说他单身了的话,是绝对不会缺人的,你知道吗?” 李爱党不说话。 李爱国慢慢说:“你不要觉得刘宝刚是拿离婚吓唬你,或者认为他要是离婚了未来的日子就得打光棍——告诉你他不会。他是一个自身条件很不错的人,如果他离婚了,就会重找一个,过几年,就会有新的家庭,他还会是思思的爸爸,但和你就没关系了。” “他敢!”李爱党怒了,“他当初娶我的时候咋说的?我给他生孩子的时候他咋说的?再找一个他良心让狗吃了!”小账本翻地刷刷快。 “姐!我告诉你过去就过去了,翻旧账没有任何意义!有这功夫,你应该想一想未来,如果你真不想离,就想想怎么把自个男人哄回来!” 李爱党被李爱国震住了,结结巴巴地问:“咋、咋哄呢?” “你知道你俩为啥离婚不?” “不是我们要离,是他自己闹腾。” “好吧,那他为啥要离婚呢?” “……这个,妈说了,我有不对的地方……”李奶奶这些天给她讲了很多她和李爷爷年轻时候的事儿,李奶奶告诉她,两口子最重要的就是个信任。 “我知道了,我以后……改。”当着弟弟,李爱党还是很不好意的。 李爱国松口气,觉得自己一个当弟弟的,话也不好说太多,就笼统地总结了一下:“既然妈跟你说了就好。姐,我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作为男人来说,来自背后的信任和支持真的挺重要的。” 李爱党点点头。 姐弟两个一时都没说话,静下来才发现主屋那边的哭声也停了。 “要不过去看看吧?”李爱党还是很记挂那边的。 李爱国摇摇头,掏出一颗烟来点着:“让咱妈和他唠唠吧,他憋了这么长时间,总得发泄发泄。”两家加起来就这么一个长辈了。刘宝刚在老婆小舅子跟前还要充大个儿硬绷着,也就只能在老娘面前诉诉苦了。 李爱国嘱咐李爱党:“姐,你别管那边儿了,去厨房看看,做几个拿手菜,我姐夫这几个月也够苦的了。” 李爱党想说自己也够苦的了,最后还是没添乱,转身出去了。 79、第 79 章 李慧和王宏斌将近中午的时候到的清远,因为李慧惦记姑姑姑父,所以先回的李奶奶家。她们一进院李爱国就看见了,招招手把人叫进东屋。 打过招呼后,李慧迫不及待地问:“我姑和姑父呢?都在我奶屋呢?” 李爱国说:“你奶和你姑父聊天呢,你姑在做饭。” 李慧一喜,踮着脚往主屋方向看看:“爸,我姑父怎么说?和我姑和好了?” 李爱国摇摇头,摸摸李慧的脑袋,笑:“哪有那么容易?还不知道呢。” 李慧拉下李爱国的手,有些着急:“姑父不是和姑姑感情很好吗?挽回就那么难吗?” 李爱国说:“正因为感情太好,才不会轻易罢手。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给对方造成伤害,而同样的,越是亲近的人,一旦被伤害了就很难谅解。” 这段话有点儿像绕口令,李慧站在原地琢磨。 王宏斌点点头,解释:“叔的意思是,正因为你姑父在乎你姑姑的看法,所以更不能忍受你姑姑误解他,怀疑他。” 李慧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一时无法语言。 “帮你姑做饭去吧,问题总能解决。”李爱国拍拍李慧,把她推出东屋。 李慧在东屋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起步走向厨房。 李慧一出去,王宏斌就掏出烟,先给李爱国点上,自己也点上,爷两个相对着坐在炕沿上聊天。 李爱国提点:“年前有什么打算?单位领导那边,要拜访就早一点。”拜年这种事,太早了肯定不行,但如果太晚,都赶在过年那几天,领导家人来人往,也不好说话。 王宏斌答应一声,说:“叔,工作上的我倒没啥,有点儿个人的,想和你商量。” 李爱国哦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王宏斌摸摸鼻子,赔笑:“叔,慧慧说明年想开个画廊,她跟你说没呢?” 李爱国点头:“倒是说过。” “那啥,叔,我是这么想的。慧慧想干的事业和她现在的专业关系不大,自己做画廊毕业证也不那么着急。夏天的时候那些事儿虽然过去了吧,但影响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有时候我在想,慧慧是不是因为心里排斥才不愿意回学校?毕竟从开学到现在,她除了和寝室的几个朋友吃过几次饭,再没回去上过一堂课。那几次和同学见面也是约的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我想,如果慧慧不爱回去了,咱们是不是和学校商量一下,给她休学两年,等这批学生毕业的差不多了再回去复学?或者,反正只剩论文了,就干脆让她答辩的时候再去?” 李爱国歪头看着王宏斌:“说重点!” “我想和慧慧结婚。” 大白菜在锅里刺啦刺啦地响着,李爱党手脚麻利地翻着锅,放入辣椒调料,接连几个颠勺,火乎地烧到了锅里,一时间厨房香气烟火气弥漫。 “姑,你还要做几个菜啊?”李慧摆着切好的冷盘,问李爱党。 “啊?哦,就这些了,等高压锅里的排骨放好压,咱们就吃饭。”李爱党敲敲马勺把火爆白菜起出来,刷锅。 李慧嘟囔一句。 李爱党没听清楚,问:“你说啥?” 李慧哼哼两声,末了又叹口气。 李爱党看看旁边灶上的汤锅,尝过咸淡后又关了小火,汤锅里的烫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姑,我问你点儿事,你别生气啊。” “嗯?你说。”李爱党把汤锅错开盖子,在围裙上擦擦手,抓了两头蒜坐在马札上扒。 李慧摆好冷盘,蹲到李爱党跟前,接过一头蒜扒着,问:“姑,你当年肯定很喜欢我姑父吧?” 李爱党笑了,人到中年谈到这个问题倒有些扭捏:“你这孩子,问这干啥呢?” “我就是想不明白啊,你和我姑父当初那么好,结婚的时候想过有一天可能会……分开吗?”李慧没用离婚这个词,这个词太冷了,她捏着掰成好几瓣儿的蒜,犹豫着问。 李爱党愣了,她刚才做饭忙出一头汗,此时静下来,汗水就顺着眉毛淌到了眼角,她抬手揉揉。揉完就哎呦一声,正扒蒜呢,手上都是辣气,眼睛倒红了。 “姑,我就是瞎想的,瞎问问,你……” “没事儿,呵呵,没事儿。”李爱党撩起围裙擦擦眼睛,“蒜汁进眼睛里了。” “你说你要和慧慧结婚?”李爱国弹弹烟灰,问。 王宏斌坐直了身子,说:“是。” “什么时候?” “尽快吧,如果太赶就转过年。” 李爱国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问:“你和她在一起了。”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是。” “慧慧……怀孕了?” 王宏斌赶紧摇头:“没!就是……” 李爱国拿眼看着王宏斌。 王宏斌咳嗽一声,脸有点儿红了:“就是、就是我吧,有点儿着急娶她了。” 于是李爱国明白了。 傻小子耐不住了这是。 明白了就开始笑,是那种男人看男人的笑,笑得别有深意。 王宏斌尴尬地抹了把脸,叫:“叔,你看……” 李爱国忽然收起笑,冷着脸说:“不行。” “傻丫头,你急啥?”李爱党擦完眼睛就发现李慧眼圈也红了。 “我、我也是不小心碰眼睛上了。”李慧吸口气,说。 李爱党看着李慧,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你看你都受不了,思思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咋折腾呢……” 李慧用袖子抹了下眼睛,说:“姑,思思不会答应的。她那小脾气,肯定得发疯。你和我姑父好好唠唠,你们那么好……” 李爱党手上不动,眼睛望着空茫里的一点,好半天苦笑:“慧慧,姑没个姐妹,你也长大了,姑就跟你说句心里话。姑早就后悔了。” 李慧仰脸看着李爱党。 李爱党放下手里的蒜头,无意识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我和你姑父,二十多年夫妻,有啥不明白的呢?头些天,你们跟我说完,我一寻思就知道了。你姑父是跟我伤心了,他伤心我不信他,我冤枉他,我把他……伤了。他不是跟我置气呢,也不是在逼我低头,他是真想离开我了。 姑跟你讲个事儿吧。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没多长时间呢,有一天他晚上回来,怀里搂了只猫。大冬天的,猫可能是冷了,小球球似的拱在他大衣里,到家了都不出来。他跟我说是在单位旁边捡的。后来那猫就在我们家住下了。他对猫稀罕那劲儿,你们是没看着,跟对小孩儿似的,弄点儿吃的自己不舍的吃,都给猫吃了,还给它梳毛,搂它睡觉,就因为这个,我都不和他一被窝了——我怕那猫挠我……” 讲到这里,李爱党会心一笑,似乎又回到了新婚的美好时光: “可是吧,就这也没留住那只猫,第二年刚一开春,猫就跑了。猫刚跑那阵儿,你姑父有病似的,没日没夜地找,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吧,过了一个多礼拜,还真让他找着了,可那猫就跟不认识他似的,怎么叫都不回来,他去抓猫,还被猫挠了好几道血岭子,从那以后他可伤了心,再不养任何动物了。我看他哀声叹气地也没个精神,就知道他心里可喜欢小动物呢,劝他养个狗,可他就是不养。他说,养狗干啥?就算狗不跑,但总活不过人吧?要是养个十几年,看它死了更糟心。” “你明白了不?你姑父吧,其实是个特别死心眼,特别胆小的人,完了还特别犟。”李爱党叹口气,“我知道我不该怀疑他,可我见天听说那些男的在外面养小媳妇的事儿,也是听那些事儿听怕了啊~” “姑,你跟我姑父好好说说,归根到底你也是在乎他才怕他出轨呀!其实我姑父他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事儿哪儿防得住啊?要找他早就找了。” “我知道,可我后悔也晚了。就这么绷着,我盼着他再来问我一声我为啥不信他?将来能不能信他?可他就是不来问。我也……我也不敢问他,不敢问他到底能不能原谅我,然后还和我一条心过日子。慧慧,我不敢问,我怕我一问,他会说他不在乎了,我信不信他都没啥,他以后不用我信了……” “不行。” 王宏斌坐直身子,眼巴巴地看着李爱国,想听听为啥不行。但李爱国说完这俩字,就没下文了。 “叔,”王宏斌只好自己问,“你是觉得太仓促了?” 李爱国冷笑。 “还是觉得……哎,到底为啥不行啊?”王宏斌很委屈。 “慧慧还没毕业呢。” “可以等几年再复学……” “慧慧还小。” “我就快三十了。” 李爱国撩眼皮看了他一眼:“早你干啥去了?跟慧慧处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得等着!” “哎叔!我、我这不是等不及了吗?!”王宏斌揉揉鼻子,陪着笑,笑得有些窘迫。 李爱国不为所动:“不行就是不行。你就老老实实等她毕业吧。毕业我还打算留她两年呢,结婚的事儿明年再说。” “别啊~!”王宏斌豁出去了,这人要豁出去了也就不要脸了:“叔……爸!到明年还大半年呢,这期间万一我和慧慧没把握好,有了意外啥的咋办啊?到时候你就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你的外孙看都没看这个世界就回走?还是你忍心让慧慧顶个未婚先孕的名?” 李爱国气结:“怎么个意思?这是威胁我呢?” “没有没有——爸,早早晚晚的事儿,你就让我们早点儿在一起多好啊~你看毛主席都不和法海握手,为啥呢?” 李爱国抱臂:“因为法海拆散了许仙的美好姻缘?” “不是,是因为毛主席也支持有情人终成眷属哇!” “我要是不同意,我就是法海呗?” 王宏斌搓搓手,说:“哪能呢,爸你肯定能同意的。” 李爱国四处寻摸了下,下地拿起门后的烧火棍在手里掂了掂,掉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看着王宏斌。 “爸,你要揍我?” “嗯。” “那……你打完就同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第二章,明天最后一章。 袍子挖新坑了,下面是连接,请亲们去捧个场,欢迎养肥,但先收藏呗~ 《火色撩人》二货抠门消防员和懒惰缺筋宅废女的故事。全文欢脱不解释。 80、终章 李爱党和刘宝刚到了(liao)没离婚。但也没能和好如初,俩人现在的关系怎么说呢?就跟三边关系似的,总在忘记过去寻求利益共同发展,偶尔坐下来会个谈,然后各回各家。 是的,两个人分居了。 李爱党说:“我知道你跟我的劲儿还没过呢,不爱回家我也不逼你,但你总住办公室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你回老房子住吧?” 于是刘宝刚就搬回了老房子。 老房子里处处都是记忆,结婚时候的柜子,吃饭的桌子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搬家那天李爱党一边儿收拾屋子一边儿掉眼泪。 在这样的房子里,每每夜深人静了,刘宝刚反而睡不着,一宿一宿地抽烟。 芳菲四月,桃杏缤纷。李慧的画廊终于开业了。 那是一个老门市,在临近伊河的老文化街内。 解放前,这条街都买一些笔墨纸砚,后来硬笔的普及大量淘汰了文房四宝,各家店铺入不敷出,就开始寄卖一些老东西。□一场浩劫几乎使这条街遗失殆尽,后来改革开放后才慢慢好转起来。现在这条街面上的东西很杂,因为临着伊河近,倒成了情侣们爱去的地界,消费产业也应运而生。 画廊开业李慧并没大张旗鼓地宣传,一来怕人情往来的麻烦,二来她也觉得画廊这种地方,就该保持个清净,真是人来人往的,那不成了菜市场了? 所以这一天,她只请了几个直近的朋友,比如寝室里在本地实习的老大老三,比如董天阳和燕启辉。 李爱国钟晓兰那里她只是报备了一下有这么个事儿,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来。 李慧的店是楼上楼下两个部分,总面积一百多平。 楼下大一些,分两个区域,一边是现代画区,一边是绘画用品。两个区域用绿植回廊巧妙隔开,空间感十足。 这个店从装修到设计,都是李慧一手完成的,开业之前一直捂着,没让任何人来过,此刻鞭炮声中,她便引着大家一边儿往里走,一边得意洋洋地介绍: “这些画很漂亮吧?都是寄卖的,来源就比较简单了,大部分是我们学校美院那边老师和同学的,等过些天,也可能添一些摄影作品,但那要看照片装裱之后的效果怎么样,楼梯在这边,请上楼……” 一溜人背手的背手,捏裙角的捏裙角,特能装特有范儿地跟着李慧上楼。 “楼上面积小一点儿,这边是个休闲区,大家闲着的时候可以过来喝杯茶聊聊天,里面还有间房,是工作室。怎么样?不错吧?” 众人一片嗯嗯啊啊的附和之声。 “圆宝儿,你也画啊?”董天阳溜达到工作室门前,推开门伸头往里看看。 李慧唔了一声,说:“没想好,也许会教几个学生吧。” 寝室老大被李慧这个特殊职业震得不轻:“老幺,你说你一个学人事管理的,开画廊咱就不说啥了,还教人画画……你敢教人家敢学吗!”回身问老三,“是呗?” 老三从骨子里就少艺术那根弦儿,只觉得房子弄得怪好看的,也没听清老大说啥就跟着随口应付几声。 燕启辉走在最后,两只手插到裤袋里,东张西望地上来:“慧慧,你这玩意儿哥不懂,你挑贵的给我来两幅,我给你开个张。” 李慧满脑袋黑线:“燕哥,我谢谢你了!我弄这批画也挺不容易的,不是给你们随人情的!真是~” 王宏斌认真地点头:“就是,我们慧慧说了,要把这个当事业做。将来这儿,就这儿,”指指落地窗前的一小圈沙发,“会成为咱江辽文化界的大旗,不定出多少能人呢。”见众人一头雾水,他嘿嘿笑起来,“艺术的事儿,你们不懂。但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支持,知道吧?” “没那么复杂,你们就知道我有这么个地儿就行了——我会做的很好的!”李慧踌躇满志地宣布。 众人愣了下,立刻鼓掌,还间杂着口哨声和叫好声。 李慧:“……” 李爱国是第二天中午来的。估计是刚参加完哪个活动,身后还跟着小胡。 李慧挽着李爱国的胳膊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儿,讲解的分外细致。 李爱国很满意,觉得自个闺女真是干啥像啥。 小胡没跟着参观,他随意看着那些或精美或粗犷的画,一路走来,停在一幅画前。 那是一幅风景画。 起伏的群山脚下,一条河静静流淌,河面很宽,粼粼的水光直透河底,天幕悠远,白云空寂,画面一角的水光倒影里,藏着一只小小的鱼篓,似乎画面之外有人正在钓鱼。为其只见鱼篓倒影儿不见人,更让画面伸展出无限的空间。 小胡看了看标注:非卖品。虽然没有作者,但不知怎么小胡就是觉得是李慧画的。 前不久,李爱国交代给小胡一件事,让他留意下市里或者临市最近几年谁家办过喜事?都是怎么办的? 是她快结婚了吧?小胡想。 这画的线条这么明透,简单的构图里却蕴含了极深的感情。她一定很喜欢那里…… 框框里的山水绿的更绿,青的更青,流水声汩汩传来,六月的太阳如初入世的孩童,毫不吝惜地挥洒着笑容。 清远军工厂大院的小操场上,紧邻着河边搭了一溜彩棚,彩棚前头是一个简易舞台。几个音响分别压住舞台四角,接在大功率电瓶上,充当司仪的燕启辉站在台边上,舞台中央是一对新人和正发表证婚词的王宏斌单位领导。 “今天,我们赶到这里,隆重地庆祝王宏斌李慧两位同志,共结百年之好……”领导端着稿子讲得口沫横飞,地中海趋势的头型在阳光下闪着光。 台下还好,放声大笑,台上两位憋得脸上都快抽了。 “我靠,这谁给他写的稿子啊?整个一新闻联播么!”董天阳作为伴郎紧挨着舞台站着,笑得直打跌。 “何止!”陈舒乔优雅地挽了挽头发,用眼神示意让他看台下坐的一溜李爱国同僚:“这是政府工作报告~” 燕启辉好不容易忍到地中海领导致辞完毕,几乎是用“请”的把人扶下舞台。 他走到台子中间,清清麦克,毫不遮掩地朝董天阳使了个眼色,然后问: “王宏斌、李慧,你们愿意把自己的忠诚和爱奉献给伴侣,无论他贫穷或是疾病,都会与他相依相守直至死亡吗?” “我愿意。” “我愿意。”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台下一通起哄叫好。 燕启辉伸手压压,待安静了又问:“你们可能第一次结婚不知道,咱们这儿呢有个规矩,结婚当天都有这么个仪式——来!”招手叫董天阳。 董天阳在身上摸半天,跟他直比划。 “叫你呢,磨蹭什么?”燕启辉再招手。 董天阳摊摊手,说了句什么。 “啊?” 董天阳只好跑到台上,对着话筒说:“东西你放自己兜里了!” “是吗?”燕启辉西装口袋摸个遍,乐了,从裤袋里掏出个本本举起来:“小小本子手中拿,谁先抢到谁当家~” 王宏斌李慧对着本本上结婚证三个字大眼瞪小眼。 “你啥时候偷的我结婚证?”王宏斌问。 “嗯哼~这你就别管了,哎你们到底抢不抢?不抢我收起来了!” 王宏斌一个健步上去把本本抢到手。 “哎你这家伙,平时看着挺疼媳妇的,这时候下手倒快!”燕启辉说着从另一个兜里又掏出个本本,递到李慧面前,“来拿着,都有都有,别打架啊~” 台上台下都笑疯了。 这些都是董天阳编的,和燕启辉私底下排练了好几回,为的就是给兄弟一个热闹难忘的婚礼。 婚礼地点定在清远也是经过几番考量的,不管怎么说,李爱国是领导,在江辽除非不办,只要办婚宴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儿去。这里就不同了,老街坊流水席,可劲儿的折腾。外人这块儿除了必要的领导同事,套关系的一个没有。亲朋聚在一起,真是怎么热闹怎么来。 仪式完毕,在众人的调侃祝福中,陈舒乔陪李慧去棚子里换衣服。 “慧慧,真好看!”陈舒乔帮李慧脱下婚纱,换上火红的小领旗袍,一边儿帮她盘头发一边儿由衷地赞叹。 李慧抿嘴笑着,好半天说:“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肯定更好看。” “嗯,到时候你也给我当伴娘。” “哈哈,傻不傻啊你!只有没结婚的才能当伴娘~” “我就让你当,哪儿来的臭规矩!” “得得,我不敢惹你~” “要不……”陈舒乔眼珠一转,俯□说:“你早点儿生个小姑娘,让她给我当伴娘~” “啊?”李慧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那你可有得等了,最少得十年!” “十年就十年!十年后,咱也是最好看的新娘!” “行行行,最好看~” 陈舒乔搂住李慧的肩膀,认真的说:“真的,慧慧,如果我十年之内能找到那个让我托付终身的人,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李慧反手抱住她,说:“肯定会的。” “好了吗?磨蹭什么呢?等着敬酒呢!”董天阳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来啦!”陈舒乔答应一声,拉着李慧往门口走。 打开门,李慧一眼就见到王宏斌。 王宏斌站在太阳底下,对她伸出手。 这一瞬间,李慧感觉忽然看到了那个拨开爬山虎的少年。 她稳稳心神,一步一步朝他走,走的不快,却坚定从容。 走向他的路上,也许曾经行差踏错,但就像结婚前夜李奶奶说的: 谁没错过呢?每个人都会犯错,要宽容的对待别人和自己。 怎么才能幸福呢?要一直宽容而认真的活着。 不退缩,不畏惧。 爱与生活,一路向前。 (完结 )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