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递失败》 分卷阅读1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你有一封新邮件 严颜抬起头，眯着眼睛费劲地看了一眼考场正中的表。“嘀嗒嘀嗒”，时间在流逝。“还有五分钟就要交卷了，”严颜心里乱作一团，连试卷上的题目都快看不进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数学卷的最后一道大题肯定是做不完了，现在只能尽可能地把公式和推导过程堆上去。想到这里，她运笔如飞，潦草的字迹歪歪斜斜地挤在了答题纸的小方框里。 “最后一分钟，各位同学检查一下试卷上的班级、学号和姓名。”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说道。 严颜还在奋笔疾书，她可不能在最后一道题上失分太多。在他们培德中学高三七班，哪怕差个几分都能拉开十几名的距离。严颜不能容忍自己跌出年级月考光荣榜。 “停笔，收卷。” 考场里窸窸窣窣的写字声戛然而止。严颜也不得不停笔，趁着最后一点时间翻到试卷前面确认姓名和学号。她这一检查可傻了眼——她的答题卡还没有填！ 严颜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她慌张地拿起铅笔涂起了答题卡。 “停笔！”监考老师提高了音量，“严颜，我说的就是你。” 严颜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拿着铅笔的右手手心沁出了汗水。但是她依然没有停笔。 “哗”的一声，答题卡被老师强行抽了出来。严颜满脸惊愕地抬起了头。 老师沉着脸，怒道：“终考铃打了三遍，你没听见吗？这种行为应该按舞弊处理，这次考试成绩作废！” 严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想这不过是学校的月考而已，晚点交卷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师为什么偏偏要为难自己？ “老师，我忘了填答题卡。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下次不会了。” “给你一次机会？给你一个教训才是真！难道你高考的时候也能重来一次吗？”老师厉声道。 “老师，老师，您听我说……”严颜这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叮叮当当叮叮…叮叮当当叮叮” 手机巴林琴的闹钟铃声响起，严颜从睡梦中惊醒。 她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手机：2017年12月25日，早上六点半。 2017年 严颜刷牙的时候一直想着刚才的噩梦。高中毕业转眼就快十年了，她还是时不时有这种梦回考场的惊魂一刻。 “可见我整个青春期都活在考试压力的支配之下。”严颜在心里总结道，“可怜！可悲！”她一边想一边吐掉了嘴里的泡沫。 今天是圣诞节，上海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加上刺骨的寒风更是让人瑟瑟发抖。 严颜到公司楼下时，时间刚刚过了9点。上班的人们匆匆忙忙地往写字楼跑去，络绎不绝地经过一扇又一扇的旋转门。等电梯的人群从电梯口一直排到了大门。严颜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头就被吓了回去，心想自己还是先买个早餐晚点儿再去办公室好了。 “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严颜心想，“圣诞节欧洲办公室放假，香港办公室放假，连大老板都休假了，应该不会很忙。”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嘴角上扬，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安安静静的邮箱更让她高兴的了。 办公室也空荡荡的。Yes！严颜心花怒放。她慢悠悠地打开电脑，登录邮箱，一边等着邮箱启动、加载，一边往嘴里塞了一个楼下便利店买来的包子。 没有邮件意味着没有焦急的作者，没有难缠的审稿人——这样就有时间专心看稿子了。对严颜来说“专心看稿”就是“岁月静好”的代名词。 只可惜严颜一个包子还没吃完，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就跳出了来信提示： 亲爱的同事们： 我将于12月底离职，12月29日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我希望借这封邮件来感谢各位同事几年来对我的支持和帮助。 祝大家一切顺利，有缘再见！ Merry Christmas， Sharon Wu 严颜看完邮件差点没把嘴里的豆浆给喷出来。这消息也来得太突然了吧！Sharon是AP出版公司在香港办公室的科技编辑，严颜是编辑助理，二人已经一起工作两年多了。 “谁会在圣诞节离职？！还在圣诞节发告别邮件？！”严颜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新闻。 又一封邮件跳了出来。这次来信的是大老板Chris。 Hi Yvonne（严颜在公司的英文名），Sharon的工作你先接手一下。1月2日我休假回来再和你单独开个会。——Chris，发送自我的Iphone。 大老板都发话了，难道还能说“不”吗？Sharon手上的工作严颜也一直有在参与，现在由她来接手倒是合情合理。不过，就是不知道Sharon哪儿积压了多少工作需要严颜来处理。想到自己期待已久的清闲日子最终却以 分卷阅读2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加班收尾，严颜觉得很暴躁。 从Sharon那里转来的邮件哗哗地涌进了严颜的收件箱。标着鲜红感叹号的邮件纷纷叫嚣着宣扬自己的重要性。严颜的太阳穴在隐隐跳动，哭笑不得的苦涩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将邮件标题匆匆浏览了一遍，其中一个发件人Han Wu的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他在邮件里写道： 亲爱的Yvonne： 你好，希望你能收到这封邮件。之前Sharon一直负责将我的博士论文出版为专著的事情。Sharon跟我说她的工作现在由你接手了，不知道这本书的评审进展如何呢？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与我联系。谢谢。 圣诞新年快乐！ Han Wu, 吴晗 (Ph.D., 博士) 香港X大学 “吴晗……”严颜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她倒是认识一个叫“吴晗”的人，只是不知此“吴晗”是不是彼“吴晗”。 那人在邮件末尾留了一个网页链接。严颜立刻点了进去，页面跳转到了X大学工学院的页面。她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名录下面的Han Wu。 没想到页面空荡荡的，只写了几条学历信息而已。头像一栏更是灰色的默认方框，看上去简直查无此人。 “本科毕业于上海Y大学，博士就读于香港X大学工学院。现任X大学助理研究员。” 严颜认识的那个吴晗确实是在Y大学念的本科。不过，以前听说他去了美国，怎么又到香港去了？严颜开始拿不准这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心念一动，掏出了手机，打开微信联系人一直往下滑，终于在末尾找到了吴晗。她想直接问他那封邮件是不是他发的。 打开对话框，严颜看到了吴晗的头像：一个身穿14号球衣的背影，背对着镜头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手势。 还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啊。 往事涌上了严颜心头。上次和他见面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那次匆匆见面相互加了联系方式后，二人之间便再也没了交集。 严颜在对话框里把想问他的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就是发送不出去。“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就这么突然去找他会不会很尴尬？我们之间本来就够尴尬了……”严颜心里纠结着。 “算了，我还是靠自己吧！”想到这里，严颜打开了谷歌学术的页面。“我就不信我查不出来他到底是谁！”严颜对自己的搜索能力还是很自信的，毕竟跟踪和判断学者的资历本来就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她在搜索栏里敲下了吴晗的名字和他的邮箱地址。浏览器缓慢地加载，严颜咬着指甲，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网站转到了吴晗经过邮件认证的谷歌学术个人页面，严颜看到了他的头像：14号球衣背影，胜利手势。 严颜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一把抓过手机直奔卫生间。她把自己关在了卫生间的隔间里，放下马桶盖直接坐了上去。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了好友沈悦的对话框。 “天，我又碰到吴晗了！” “谁？” “不会是你们班那个吴晗吧？” “就是！！！” 沈悦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严颜心花怒放的样子。 “这么激动干嘛？你不会还对他有非分之想吧，严女士？”沈悦回了一个撇嘴的表情。 ☆、熟悉的新同学 2006年 严颜暗恋吴晗。或许，我们称之为“明恋”更确切一些，因为这是培德中学七班除了吴晗之外人人皆知的事实。 今天开学严颜刚好升高二，开学前学校按学生的成绩和文理分科意向重新分了一次班。新同学一会儿就会来班上，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来的人会是谁。 这时，班主任刘老师进来了。教室瞬间安静。只见，刘老师把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拉上了讲台道：“这位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他叫吴晗。我相信很多同学早就认识他了。他是年级体育部长，这个月月底的运动会还要靠他为咱们班争光呢！” 吴晗腼腆地笑了，右手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 吴晗的座位就在严颜的前面。他身材高大，人往哪儿一坐就把黑板挡了个七七八八。严颜见状忍不住丧气地“唉”了一声。 可能是严颜的动静太大了，吴晗立马转过身来，冲严颜道：“你好，我叫吴晗。你叫什么名字？”他笑容灿烂，下垂的眼角配上咧开的大白牙，活像一头巨型犬。 “我知道你是吴晗。”严颜心想，“不就是保送考试被我挤下去的那个倒霉蛋吗？” 不过，她还是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道：“你好，我叫严颜。” “原来她就是严颜……”吴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两个人相互之间其实都是“久仰大名”。培德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个校园里，严颜和吴晗都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当时，初中部有二十个 分卷阅读3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保送的名额。在保送考试里，严颜恰好是第二十名，而仅以一分之差排在她后面的就是吴晗。两个人都是年纪光荣榜上的常客，名字眼熟得很，今天总算是对上脸了。 “……请多多关照。”吴晗僵硬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别担心，”严颜霸气地拍着吴晗的肩膀道：“不会欺负你的。” 上午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敲响了，大家纷纷离开座位去操场准备课间操。吴晗刚刚起身便被严颜拦了下来。 严颜把花名册往桌上一拍：“新同学，你还没交班费呢。二十块，交完在学号上画个勾。” “我今天只带了二十块的午饭钱。”吴晗讷讷地笑了，笑容里还带着一丝尴尬。“我明天给你行吗？” 严颜打量了他一下，决定“不欺负他了”。于是点了点头。放他走后，严颜又看了眼花名册：吴晗，学号53，全班学号的末尾。 严颜是班上的生活委员，主要工作就是管班费。她这次收班费是为了九月底的运动会做准备。每年放国庆假期之前，学校会举办一次全校范围内的运动会。两天的比赛连上七天的长假，不用上课，不用自习，实在是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活动。而作为手握财政大权的严颜自然要负责买一些纸巾、绷带和应急药品。 这不，严颜周六就起了个大早，抓过手边的小灵通给沈悦发了一条短信： “下午三点沃尔玛见？陪我去大采购。” 沈悦和严颜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在培德中学又同一个年级。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是上学、放学总在一起，简直形影不离。 “我写完作业去找你。奶茶你请啊。”沈悦立刻回了一条。 严颜在沃尔玛漫不经心地推着推车，早早地在门口等着沈悦出现。她倒并不觉得焦急，因为这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午后。 S市的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春天太潮湿，唯有初秋刚开学时这一段短短的时光最是宜人。现在，阳光透过树枝洒了下来，严颜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羽毛，轻盈又自在。 “看着那白色的蜻蜓，在空中忘了前进”超市里播放着周杰伦的《黑色毛衣》。她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去年这张专辑出来的时候，她恰好上高一。那时，她常常把CD机藏在书包里带进校园，趁着午休的时候和沈悦躲在教室的角落里，一人戴着一边耳机地听这张专辑。 不知不觉，沈悦已经来到了严颜面前。她见严颜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快走吧。” 油性笔、纸杯，和应急用品不一会儿就堆满了购物车。二人大包小包地满载而归。 “现在还早，要去小湾街逛逛吗？” “提这么多东西你还逛得动啊？”严颜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请客，我当然逛得动。” 小湾街是培德中学门口的一条小巷子。里面沿街处处都是小吃摊、精品店，和卖书刊的铺子。如果走到更深处的角落里，你还能发现一些学生喜欢偷偷光顾的网吧和台球室。这附近学生众多，所以每到了傍晚放学的时候，小湾街就热闹了起来。对中学生来说，这样一个拥挤、狭窄甚至是脏乱的小巷子就像是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店，可以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 今天是周末，学生都回家了，小湾街倒是难得的清静。严颜和沈悦在一家饮品店里一人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店里很小，只有临街靠窗的位置放着两把吧台椅。 “吁”沈悦喘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把塑料袋扔到了地上。 严颜也累了，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爬上了高高的椅子。她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沈悦：“你们班有新同学转来吗？” “好像有几个从文科班转来的，你们班呢？” “我们班就转来了一个人。” “嗬，能转来你们班，那肯定是学霸。男的女的？” 严颜所在的七班是全年级心照不宣的实验班。有传言说，他们班就是由当初入学考试排名最前的那五十几个人组成的。 “男的。吴晗，你认识吗？” 沈悦思索了一会儿道：“是不是个子高高的？我好像在球场见过他。” “嗯，那就是了。” “怎么样？”沈悦满脸坏笑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啊？” “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呗！”沈悦的表情越发八卦了。 严颜嫌弃地轻哼了一声，“就那样，还能怎样？”说完，她吸溜溜地把杯子里残余的珍珠果吃了个一干二净。 到了运动会的日子，学校在田径场入口处立起了巨大的充气拱门，拱门两旁的猫公仔在鼓风机的作用下像招财猫一样点着头。严颜走过拱门，远远地看到班长李仪文和几个男生已经开始布置起了场地。他们用几张桌椅在粉笔画下的界限内，围出了一小块七班的地盘。 “严颜，快过来。”李仪文招手道，“呐，这张桌子就归你看管了。” 那张桌子正对着田径场。桌子前边立着一块 分卷阅读4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小黑板，上面写着一整天的赛程，旁边还放着饮水机和杂物。 严颜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前台服务人员。 “好嘞，”她答应着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堆在了桌上。 “待会儿谁要是有个腰酸背痛的只管来我这儿。”她把塑料袋拍得噼啪作响，“我这儿全都准备好了。” 严颜并没有报名参加任何个人比赛项目。她只要在运动会最后的集体项目——班级接力赛里跑一棒而已。现在，她身负看管“大本营”的重任，没人陪着说话又不能去看比赛，只能在原地干坐着。 严颜很快就无聊得直犯困。于是她拉开书包拉链，拿出数学练习册做了起来。操场喇叭里大声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四周也处处都是加油的声音。严颜却充耳不闻，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上起了“自习课”。 “不是吧，严颜。”有人敲着桌子道。“运动会还在做功课，月考想拿年级第一啊？” 严颜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班上的同学曾毅。他眯着一双本来就狭长细小的眼睛，银丝镶边的眼睛松松垮垮地挂在鼻梁上。 “怎么了Eason，不许我向你看齐？” 曾毅的成绩从来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惊喜。因为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连第三名都没拿过。可以说是“流水的光荣榜，铁打的曾毅”。因此，大家都“毅神”、“毅神”地叫他，叫着叫着就变成了“Eason”。 曾毅推了推眼镜，歪着头看向严颜写了一半的习题道：“第一题应该选D，第二题正确答案是B，十分已经扣掉咯。” 严颜听了他的话，耳根有些发热。在这种X光一样的眼神注视下还怎么写得进作业？她“啪”地一声合上练习册道： “不写了，不写了。”然后伸手把曾毅拨到一旁。 “走走走，Eason你挡着我看比赛了。” 曾毅那一把骨头的瘦弱小身板在严颜的推搡下，立刻踉跄地退开来。 严颜顺势朝田径场方向望去。只见吴晗站在远处的跑道上。他没有穿校服外套，灰色的T恤和藏蓝色的校裤在人群中十分打眼。他左手上拿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木棍，右手不断挥舞着，好像在指挥着什么。 “对哦，他是体育部长。”严颜这才想起来。“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比赛项目。”这时，吴晗恰好转过头，看到严颜望着自己，于是冲她招招手，咧嘴笑了。 被严颜推到一旁的曾毅嘟囔着：“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他顺着严颜的目光瞧去。 “哦……”曾毅看到了吴晗的笑容，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曾毅这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让严颜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23:30在电子钟的屏幕上闪烁。严颜在书桌旁伸了个懒腰，她总算写完作业了。虽然运动会这两天不用上课，但老师们在作业上却加了不少“料”。 爸爸、妈妈已经睡下了，家里寂静无声。她洗完澡摸黑走过客厅，关上房门独自吹起了头发。 电吹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她忽然开始在书包里翻来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压得满是折痕的赛程表，将它展开来细细查看。头发上吹落的水珠滴在表上，她也浑然不觉。 “吴晗”，她在表里搜索着他的名字。 “找到了！”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男子一千米长跑的名单上，不仅如此，他还要参加半个小时后的班级接力赛。 班级接力赛是运动会最后一项赛程。严颜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轮到七班上场了。她拿出跑鞋，在座位上换了起来。这时，吴晗忽然坐到了她身边。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他满头大汗，一看就是剧烈运动过。 “你刚刚跑完一千米？” 因为喝得太急了，他呛得咳了起来。他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 “你慢点儿，咱们班上就你一个人吗？我记得长跑每个班都有两个名额。” “就我一个，我要是不报名咱们班可能就直接弃权了。” 严颜想了想：“也是，女八百，男一千，都是大家避之不及的项目。” “待会儿接力赛还跑得动吗？”严颜问道。 “怎么可能跑不动？我刚刚热身而已。”汗水从吴晗的额上滑落，迷住了他的眼睛。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咱们快过去吧。” 操场上的欢呼呐喊声一浪赛过一浪。严颜站在起跑线上，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紧张得绞做了一团。 “不要掉棒，千万不要掉棒。”她在心里默念着，“就算要掉也别掉我这一棒”——她觉得自己可丢不起这人。 前面的同学飞奔而来，接力棒裹挟着冲力落到了严颜手中。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风从她耳边掠过，她跑得太快了，旁边的人们全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唯有终点线吴晗的身影逐渐放大，越来越清晰。 他伸长了手臂，等待着严颜。两步，一步……严颜在心里默念着。 忽然，她 分卷阅读5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方扑去。吴晗没有接到接力棒，倒是一把接住了严颜。 接力棒骨碌碌地滚了开来。吴晗托住严颜的双臂，将她带到一旁，这才捡起接力棒跑了出去。但是，吴晗已经是最后一棒了，他再怎么努力也追不回多少距离。 次次月考都要压全年级一个头的七班，终于在体育项目上拿了个垫底。其他班的同学倒是觉得挺解气的，风水轮流转嘛。 严颜却一声不吭地偷偷跑去了角落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班上的同学——特别是吴晗。 运动会颁奖仪式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严颜这才回到大本营收拾东西。她把扔得到处都是的一次性纸杯、空的矿泉水瓶、废弃的纸巾全部收到了塑料袋里。 她看着空荡荡的操场，心里莫名有些失落。热闹完了，该回家了。 她独自提着那袋垃圾，背着装满课本和练习册的书包，有些狼狈地爬着操场看台的楼梯。她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回头看去，原来是吴晗帮她拎了一把。 “怎…怎么你还没走？”严颜不由得嘴巴打结。 “年级主任刚刚找几个部长开会，我也去了。”吴晗轻快地道，好像浑然忘了之前的事。 “哦……”严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吴晗顺势从严颜手里接过了垃圾袋，问她道：“刚刚没摔到吧？” “我倒是没事……”严颜踌躇了一下，“对不起。” “道歉干嘛？”吴晗忍不住笑了。“咱们班还不错。至少总成绩比初中部强。”说完冲她眨了眨眼。 傍晚六点的夕阳温柔地笼罩在他身上，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严颜想到了夏夜的星空，清晨的草地，冰箱里的柠檬茶以及所有让她愉快的事物。 吴晗已经转身走开了。严颜还愣在原地，看着他的影子被夕阳一点一点拉长。 ☆、不成熟的选题 2018年 吴晗拿出手机，第107次刷新着自己的邮箱——收件箱里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几封广告邮件和信用卡账单。 “现在元旦假期刚过，人家说不定还没上班。”吴晗好像在安慰自己似的自言自语道。 他博士论文的出版过程可以说是一波三折。起初，他向五、六家大学出版社投出了选题报告，不是没有回音，就是收到了编辑冷冰冰的拒信。他最后有机会见到AP公司的编辑Sharon还是有赖于学院里的资源。 去年院里办研讨会的时候，Sharon作为会议论文集的责任编辑也出席了会议。大家散会后一起吃饭，聊起了他出书的计划，Sharon当场就表示自己很感兴趣，让他把选题报告发来看看。他的选题报告这才算是正式被出版机构接收。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顺利。Sharon虽然在吃饭的时候很是热情友善，但是到了正式评估的阶段却对他颇多刁难。 “吴博士，我就直说了，你可千万别介意啊”——Sharon在电话里说道：“你这图书选题报告，一看就是博士论文的框架——我不是说博士论文不好，当然也有写得很好的……就是你的选题看上去还不够成熟”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个题目没价值，我是说。”她顿了一下，强调道：“你博士论文里的内容还需要扩充，当然了，如果能请到业内一至两位专家参与写作是最好的。你导师张主任就是很理想的人选……” 吴晗当然听得懂Sharon话里的意思——你的资历太浅了，需要人带一带才能出道。是啊，封面上印着“吴晗”名字的著作，和印着“路人甲”有什么分别呢？专业文献汗牛充栋，几辈子都看不完，谁会在乎他吴晗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就这样，Sharon已经让他把选题报告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拖了快半年也没有把报告送出去请专家评审。终于，去年年底的时候，吴晗忍不住了。他写了几封邮件追问Sharon自己的选题报告进展如何，不料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他情急之下拨通了Sharon名片上的手机号码。不料，电话接通后她却礼貌地告诉他，自己已经从AP辞职了，他的选题会由另外一位叫做Yvonne的编辑接手。 听到这个消息后，他顾不得圣诞节假期，急匆匆地给Yvonne写了一封邮件。现在一周过去了，Yvonne还是没有回信。他虽然心里清楚现在正是假期，但焦急的心情还是令他坐卧不安。 他是研究人员，研究人员是没有假期的。 “Publish or Perish——不发表，就出局”，这句话的含义越是临近毕业，他的感受就越深刻。他博士论文的正式答辩安排在今年四月份。不过，答辩并不是他真正担心的问题，他担心的是答辩后的着落。 目前他所在的香港X大学为他提供了一个助理研究员的岗位，这并不是正式的教职，它和博士后差不多，都只是学术圈过渡性职位的不同名称罢了。 吴晗虽然清楚这种工作不 分卷阅读6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是长久之计，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两、三年的过渡时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只有利用这段时间完成课题的收尾工作,将成果作为论文和专著发表出来，他才能在教职市场上获得一点点竞争力。 在学校里从十几岁待到快三十岁的他，其实对“外面”的世界很陌生。虽然喜欢自己的研究课题，但他偶尔也有感到厌倦的时刻，想要浮出水面透一口气。只是，走到如今这一步，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如果自己不做研究，还能做些什么？ 他正想得入神，一个篮球滚到了脚边。他下意识地拿过来，漫不经心地拍着。 “喂，唔该，pass个ball过来啊。”远处球场的男生用粤语冲他喊道。 他们五个人，穿着学院的队服，在阳光下站成一排。“一看就是本科生。”他不由自主地想着，顺手将球传了过去。 他想起自己读本科的时候，院篮球队的队友常常开玩笑说，他们一定要努力打好比赛，因为院里女生少，要是不打进全校总决赛，院里是组不出一支啦啦队来的。 现在别说是啦啦队了，就连当初和他一起打球的人也已经纷纷毕业，各奔东西了。要不是今天鬼使神差一般走来了球场，他都快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摸过篮球了。 球场阳光刺眼，晃得他头晕。即便是一月间，香港也总有这样暖和的日子。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码头边。学校的运动场靠海，沿着码头这条路径直走去，可以看到大海和对岸的青山。 不知不觉，吴晗走到了浅水湾。他望向远处，只见日头西斜，海面上翻涌着金色的光芒。一只海鸥站在不远处的石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幅景象猛然打开了吴晗记忆的阀门。一切都似曾相识，这大海，这红日，还有这好像在嘲笑自己的海鸥。一切都和四年前Susie离开他时一模一样。 “吴晗，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Susie一边说，一边逃避似的背过身去，面朝大海。 “所以……我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了解对方。” 吴晗低头不语。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相处了两年多，为什么偏偏现在想起了相互了解的问题？ Susie这话显然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一个问句。她并没有在征求吴晗的意见。她接着说道：“现在你在香港，我在美国……再在一起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好处？”吴晗觉得Susie这话说得很奇怪，自己和她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好处。 “吴晗。”Susie转过身来，平静地道：“我们分手吧。这两年，还有这两天，谢谢你。” Susie离开了。那天，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裙，她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湛蓝的天际。只剩下站在原地的吴晗，和旁边“咕咕”乱叫的海鸥。 那天的Susie冷静又坚决。让他忍不住怀疑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并不了解对方。他认识的Susie不是这样的，他爱的Susie不是这样。 上海、波士顿和香港。他因为求学的缘故兜兜转转了三个城市，但他的日常生活范围不是学校就是实验室，因此他对这些地方都算不上熟悉。他对上海那仅有的一点点了解，也是Susie的功劳。 那是2012年的夏天，他和Susie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两人都收到了美国同一所大学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书。从大学毕业到研究生院开学之间的那两个月里，他们理直气壮地挥霍着时光。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他们坚信不疑地认为。 他和Susie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然后他们拎着小超市里买来的冰镇可乐晃悠到图书馆。他在冷气充足的阅览室里打游戏，Susie在一旁抱着iPad看电视剧。图书馆里沉静严肃的氛围丝毫影响不到他们心里的闲适和轻松。 等到傍晚日头缓和的时候，他便跟着Susie坐地铁出去闲逛。他最喜欢和Susie在上海的旧式里弄里散步——沿着那些弯曲曲的小巷子走进去你才能发现里边儿隐藏着的菜市场、裁缝铺和小面馆。 巷子里的居民傍晚的时候拖着几把竹凳子，坐在屋外用上海话聊天。吴晗是听不懂的，但Susie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成为谈话中的一员。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夕阳投下的密密匝匝的树影，看着Susie笑意盈盈的侧脸。 Susie笑起来时眼睛好似弯月，说起上海话来的声音更是软糯。她身上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弄堂里的阿姨们都爱和她聊天。“我这是在做田野调查，”每次聊完她都会故作正经地说，“这是未来人类学家的职业素养。” 夏天的时光就像阳光下的冰淇淋，再香甜可口都好，转眼间就融化了。他和Susie在美国的新生活并不像他们预想的那般顺利。至少吴晗的生活一点儿也不顺利。 刚开学还不到三个月，吴晗的导师就跳槽了。原因很简单——另一所美国大学给了他终身教职的岗位。 导师心情愉快地准备着 分卷阅读7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跳槽，那段时间他走路带风，甚至会无缘无故地哼起歌来。他摆脱了学术界“临时工”的地位，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但是难题却直接甩到了吴晗面前。 吴晗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一，转给本校另一位老师。二，转学。吴晗四处打听，学院里的其他老师和自己的方向都不是特别合适，而且每位老师本来就带了好几个博士生，就算勉强收下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指导可言。在那些日子里，他睁眼闭眼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下个学期的着落，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Susie把他魂不守舍的样子都看在眼里。她提议周末的时候一起去看电影，正好散散心。“没时间，没心情。”吴晗的回答总是这两句话。“冰箱都空了，”Susie拉着冰箱门道，“不行，无论如何你这个周末都要和我去一趟超市。”她下了最后通牒。 吴晗推着手推车跟在Susie身后，脑子里想着该先联系哪一位教授。华裔教授Liu——年轻有为，课题组每年发的文章都颇有影响力，但是他手下的学生常常叫苦不迭，忙起来睡在实验室也是常事；还是英国教授Rogers——年近七十，和蔼可亲的老绅士，听说他在办公室会面的时候还会请学生喝茶，但似乎不太监督学生的课题。 “你想吃哪种牛排？”Susie拿着冰柜里的牛排问道。吴晗脑子里正想着该选Liu还是选Rogers，哪里有心情选牛排？“问你呢！”Susie把手推车敲得咣咣响。 “随便。”吴晗随口答道，“冰箱里的咖喱不是还没吃完吗？” “你爱吃咖喱就天天吃好了。”Susie把拿起来的牛排又放了回去，撇下吴晗自己走了。 她生气了吗？自己又哪里惹到她？吴晗满头雾水，但还是赶忙推车追了上去。这超市里的手推车本来就笨重，而且轮子还不听使唤。他情急之下没有控制好方向，直接撞倒了一个精心堆砌的巧克力货架。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哗地散落一地。 Susie和超市营业员听到声音都赶了过来。吴晗默默地帮忙收拾地上的巧克力，Susie则在一旁不断地向营业员——一位美国老太太道歉。 两人出了超市走到停车场这一路上，Susie都快步走在前面，好像刻意要和吴晗保持距离似的。她上车系好安全带后也全程没有正眼瞧吴晗一眼。 “我刚才那是不小心。”吴晗忍不住解释道。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值得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生气。” “你觉得我是为了你撞翻货架的事情生气？”Susie转过身来，安全带在她的肩头拉紧。“你知不知道自己最近在做些什么？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叫你帮忙也魂不守舍的。读博的不止你一个人，担心自己研究的也不止你一个人！你哪怕有问过一句我的研究，我的生活，我的感受怎么样吗？”她说完猛地坐回了椅上，面朝车窗。 吴晗看着Susie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歉意。别说关心Susie了，他现在的状态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他搭上了Susie的肩头，右手温柔地扳过她的脸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现在感受怎么样？” “糟透了。” 吴晗吻了她，“我是个糟糕的男朋友，对吗？” Susie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是的。” 后来，吴晗在大学指导老师的引荐下，联系到了如今在香港的导师。2013年，他和Susie在他们的小公寓里度过了二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圣诞节。然后，他离开了波士顿寒冷的冬天，登上来飞往香港的航班。 他，吴晗，二十九岁，是一个糟糕的男友、一个平庸的博士。除了这个“不成熟的选题”，他一无所有。 翻涌的涛声在耳边回荡，海浪拍击在礁石上，白色的泡沫飞溅。他的叹息声混杂在风声里，随之消逝。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他掏出手机一看，屏锁界面上显示邮箱里有新来信。 屏幕上赫然闪烁着——发件人：Yvonne Yan。 ☆、这是谁的照片？ 2018年 严颜把脸上的面膜展开，冬天湿冷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哆嗦。她闭上眼睛，打算抓紧周末的尾巴好好放松一下。圣诞和元旦都已经过去了，等公司年会开完她就可以凑上春节放一个大假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电脑。“对啊，还有年会。”严颜想起来了，“明天就是交年会照片的死线了，要是拿不出照片来可就参加不了抽奖了。”原来，AP公司今年年会的主题是“重返高中时代”，每个人都要拿出一张高中时候的照片来才能参加最后的抽奖环节。 严颜插上硬盘，开始翻起了以前的老照片。她正贴着面膜戴不了眼镜，所以整张脸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高中时，自己顶着一头又密又厚的刘海，再加上当时对拍照这件事特别的抵触，所以简直找不到一张能看的 分卷阅读8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照片。”高中时代有什么好的啊”，她心想，”明明又丑又土啊”，随着鼠标的敲击，一张张照片在她眼前飞快地闪过。忽然，她按动鼠标的手停了下来。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 照片里的人是吴晗，他身穿一件灰色T恤，手拿接力棒，奔跑着的身影有些模糊。那天阳光正好，他被微风吹起的发梢好像都在发光。 “诶？”严颜愣了一下，“我的硬盘里怎么会有吴晗的照片？”她皱起了眉头，脸上的面膜也跟着皱成了一团。 这时她的室友肖筠正好推开浴室的门出来了。“肖筠，以前高中的时候，咱们班的宣传委员是不是你？” 肖筠一边低头擦着头发一边回答：“好像有一年是我，但我记不清是哪一年了。” 严颜聚焦于屏幕上的照片，绞尽脑汁地回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把脸上干了的面膜一把抓了下来，兴奋地拍着桌子道：“高二！高二的时候是你，对不对？” “哦，那应该是吧。怎么了，很重要吗？” 2006年 运动会之后的国庆节虽然理论上有七天假，但是严颜却连一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节后一回学校等着她的就是连续三天的月考。这七天当然就是“临时抱佛脚”的黄金周了。 书桌上的闹钟响了，严颜也写完了数学模拟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太慢了，压着时间才刚刚做完。”严颜咬着嘴唇想道，“考试要是也是这个速度，连检查的时间都没有。”她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 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已经凌晨两点了。黑暗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把严颜的身影拖得老长。窗外万籁俱静，就连末班公交车也停运了。严颜倒并不觉得困，高强度的练习反而让她精神亢奋。 她把考试要用的铅笔、橡皮、尺子等检查了一遍，然后拿出了考试日程表确认自己的考场。 这么做不过是一种习惯。严颜心里知道自己肯定在1考场，因为每次月考的考场安排都是按照上次考试成绩来的。严颜瞄到了考场安排上吴晗的名字，他的座位就在她前面。 一想到明天会在考场里见到他，严颜莫名有些紧张。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上次自己在他面前出丑了？因为他帮过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纷纷冒了出来，就像一团越绞越乱的毛线，让严颜心烦意乱。她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却只看见黑漆漆的窗子上自己环抱着双臂的倒影。 严颜早上是第一个到考场的人。她坐在位子上，觉得脑袋里像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昨晚还不觉得，熬夜的副作用现在终于现形了。 其他人陆续到了考场。大家虽然多少都认识，但是也没人聊天。都是一到考场，放下书包就开始做考前准备。所以考场里还是静悄悄的。 “好啊，小意思，考完一起去打一杆呗。”有人打破了沉默。声音从门口传来。严颜朝那边一望，原来是陈宇翔正倚在门边和其他考场的人说话。 他说完便走了进来。只见他昂着头，把单肩包松松地斜挎在肩上，校服拉链只拉到了胸口下边，露出里面穿的白色套头衫。他崭新球鞋上的耐克标志格外惹眼。 “生怕别人看不到你吗？”严颜心想，翻了一个白眼。陈宇翔就是这样，他永远要成为屋子里的主角。 高一分班考试的时候没有被分到七班，这件事陈宇翔一直视为奇耻大辱。他这种人怎么能进普通班呢？但他面上却总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谁会准备分班考试啊？”他会满脸不屑地说，”那天我和胖子在网吧打了一个通宵。”说完嘴角挑起一个骄傲的微笑。 严颜眼看着陈宇翔在自己后面的考位上坐了下来，只觉得一阵头大，心里想着：“不是这么倒霉吧。”摊上他的闹心程度简直抵消了见到吴晗的喜悦。 第一科数学考试，严颜就卡在了一道大题上。她解来解去，几次答案都不一样。这时，身后传来了翻卷子的声音。”陈宇翔做完了？！？！”严颜心里一紧。 这时，陈宇翔好死不死开始按起了自动笔的笔头。”噼啪，噼啪……”严颜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跳动。她的心里陷入了鏖战。继续做下去？也不知道哪一步出错了。不要这一题了？足足有20分呢！ 考完后，严颜趁着收卷子的时候，狠狠地剜了陈宇翔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我要是考砸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宇翔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双手一摊，耸肩道：“干嘛？想找我对答案？” 月考的最后一科是历史。考场里终于有了一丝轻松的氛围。大家都是理科班的，这几门文科成绩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唯独只有严颜还紧绷着一根弦。她的面前摊开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嘴里不知在默默地背着些什么，好像誓要把所有”正确”答案一字不差地刻进脑子里似的。 “这种死记硬背的玩意儿有什么好考的？”陈宇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斜靠在桌上，手上的圆珠笔转得飞快。 “有种你别考。”严颜在心里顶嘴道。她清楚自己数学没考好，已经没有 分卷阅读9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资本在其他科目上掉链子了。 很好，每道题都是自己复习过的。严颜拿到试卷一口气从头写到尾，行云流水。她满意地放下了纸笔，等着收卷。 终考铃响，后座的同学纷纷起身收卷。陈宇翔收走了严颜的卷子。但奇怪的是，他一边收还在一边翻看。 “他翻什么翻？”严颜伸长了脖子看着陈宇翔的背影，只见他忽然停住了，拿起手上的笔涂画了起来。 “他在抄答案！”严颜觉得一定是这样的，她心里的火山轰然爆发。在她眼里，抄作业都算是踩着红线了，更别说抄考卷———抄的还是她的考卷了。 她冲到了陈宇翔身后，”哗”地将自己的试卷抽了出来，用质问的语气道：”你干嘛抄我卷子？” “毛病！”陈宇翔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他俯视的眼神让严颜气不打一处来，她扯住了陈宇翔的校服衣袖：“你刚刚就在抄答案，我都看到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陈宇翔明显也有些上火，他甩开了严颜的手，挑衅似的将卷子她面前一扔，雪白的纸张散落一地。 “你倒是找找看我哪里抄你的了。” 这下动静可就大了，不但同学们过来看热闹，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也闻声走了过来。 “怎么了？” “老师，他……” “老师，我忘写名字了，刚刚发现想补上去，严颜她拉拉扯扯的，把卷子都弄乱了。” 恶人先告状？严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陈宇翔。”你……明明是你……”严颜发现自己开始语无伦次。 这时，有人弯身默默地把地上的卷子都捡了起来。递给老师道：“老师，卷子都在这儿呢，没弄乱。” 严颜一瞧，原来是吴晗。他指着陈宇翔的卷子，转向他道：“名字补上了，别担心。” 老师接过试卷，给了严颜和陈宇翔一个警诫的眼神便转身走了。可严颜还闷着一口气呢，她见陈宇翔还是昂着头，瞥眼看着自己，一副拽上天的样子，恨不得即刻冲上去和他理论。手腕上一紧，有人拉住了自己。严颜回头一看，只见吴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冲动。 左看看吴晗，右看看陈宇翔，她的心开始动摇。她也没有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要是陈宇翔真的是在写名字怎么办？自己是不是在无理取闹？“唉，算了。”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叹了口气，然后回到座位上把草稿纸、文具盒一股脑儿地拨进了书包里，跑出考场去找沈悦。 二人回家的路上，严颜一直都心不在焉。手腕上好像还残留着吴晗手心的温度。吴晗为什么要站出来？他为什么会制止自己？这算是为自己出头吗？她胡思乱想着，怀疑、猜测、纠结中居然还有一丝欣喜，这让严颜自己都感到吃惊。 晚上严颜扒了两口饭就端起饭碗来到了电脑前，刚刚登陆上QQ就听到来信提示音不住地响。到底是考完试了，班上的QQ群里这么热闹。大家的头像都是亮着的，吴晗的也是。 她点开了那个闪烁的头像，只见资料页里写着： 公历生日：1940.8.5 所在地：尼加拉瓜 “什么嘛？他这填的都是些什么鬼。”严颜看得满头雾水，但是却对他越来越好奇。于是，她直接点进了他的QQ空间。刚刚按下鼠标，严颜立马惊醒了过来。“QQ空间可以看到访客！” “糟了，糟了，糟了。”她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是不是像个跟踪狂啊。“不会，没事的，看新同学的QQ空间而已，正常，很正常。”她安慰着自己。 “滴滴滴…”桌面下方闪烁着QQ来信，严颜定睛一看——是吴晗发来的好友申请。她飞快地点了接受，然后逃也似的下线了。严颜长吁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做错事了一样紧张。 周一回到学校，关于月考排名的猜测和谣言已经在全年级传开了。上午课间操的时候光荣榜正式贴了出来，大家纷纷在大厅里驻足观望。 严颜却拉着沈悦一路走到了后边儿的楼梯，故意绕开了大厅。 “干嘛呀，你不去看榜吗？” “看什么看，在榜上吊车尾，还不如不上呢。” “你这不还没看吗，怎么知道吊车尾？走走走……”沈悦说着就把严颜给拖了回去。 “呃……”沈悦看到了严颜的排名，确实比往常掉了三十几名，“上榜即光荣，嘿嘿。”她略带尴尬地想要安慰严颜。 严颜却好像没听到沈悦的话，目光愣愣地盯着榜上的某处。 “别难过啊，一次没考好而已。”沈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严颜还是没有答话。吸引她目光的并不是光荣榜，而是光荣榜下面的宣传栏。 只见宣传栏上贴着“体育节掠影”几个大字，下边儿用图钉钉着体育节的宣传稿和照片。 有一张照片，一张吴晗的照片，进入了严颜的眼帘。照片里的他正在奔跑着，手里拿着接力棒，鲜活地好像下一秒就要跑出画框了似的 分卷阅读10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这不就是那天接力赛的时候拍的？”她想到，“那天多亏了他，不然我可能要摔个狗啃泥。”不自觉地，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 “又是发呆又是傻笑的，中邪啦？”沈悦嘟囔着。 严颜回到班上，脑子里是那张照片。上完上午五节课，脑子里还是那张照片。她觉得那张照片里的吴晗比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吴晗更加真实，因为那才是只属于她的记忆。 她想拿到那张照片。当然不是从宣传栏里偷过来啦，她想从相机里拿到那张照片。但她要想得到这张照片首先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障碍————宣传委员，肖筠。 ☆、重返高中时代 2018 年 年会主持人在舞台上公布了最终大奖的得主。一个奖都没捞到的严颜和大家一块儿起哄闹着得奖的同事。 “你得请客啊，我连一块巧克力都没抽着，真是白瞎了我的高中照片。”严颜故意愤愤不平地说。 “该请客的是你吧，Yvonne，我听说你年后就升职了哟。”Ed拿着刚刚抽到的奖品笑道。 Ed是AP的人文社科编辑。他剃着一个大光头，露出圆溜溜的脑门和哈利波特式的圆框眼镜，加上他总是笑眯眯的，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四个大字——一团和气。 严颜不好意思地答道：“是啊，还是你消息灵通。” Sharon离职后，严颜接过了她手里的所有项目，顺势从编辑助理升成了助理编辑。别看称谓不过是前后掉了个个儿，这可是质的变化。她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名义去发掘选题、签约作者了。 说起来，吴晗很有可能会是她签下来的第一个作者。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回给吴晗的那封邮件。 不知怎的，邮件的落款她故意用了英文名Yvonne Yan，而不是中文名严颜。她并不想这么快就让吴晗发现自己的身份，而英文名就好像是一种伪装，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晚高峰，地铁二号线却依然很拥挤。严颜随着人潮在车厢里不由自主地晃动，加上在年会上喝了点酒，脑子里晕乎乎的，一时有些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高中的时候自己和吴晗很熟吗？不算吧。当时喜欢他些什么呢？严颜也答不上来。她只知道，如果重返高中时代，她想亲口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哎，如果当初告诉他就好了。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严颜用力摇了摇头，好像在驱赶脑子里的想法。 “你不会又喝了半杯红酒就走不稳路了吧？”肖筠见推门进来的严颜满脸通红，问道。 严颜手心手背地摸了摸面颊，“没有，被风吹的，外面太冷了。” 肖筠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拿起手机在严颜面前晃道：“群里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什么群？什么消息？” “高中，同学会。春节放假的时候，你去吗？” “有时间肯定去啊，今年不是刚好毕业十周年吗？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严颜伸出食指勾了勾肖筠的下巴。 肖筠嫌弃地拍开了她的手，“天天住在一起还不够，放假了还要一起出席活动。怎么？我们是热恋中的情侣吗？” “是啊，我要带你去宣誓主权。”严颜故意涎皮赖脸地说。 有谁会想到当初最是“生人勿进”、“沉默是金”的肖筠，如今却成严颜的好室友呢？ 严颜还记得念书的时候，肖筠总是骑着一辆黑色的电动车来上学。她到了校门口猛地一刹车，拎着头盔潇洒地走进来，就好像她骑的不是电动车，而是重机车。她那时候总是独来独往的，所以二人同学了两年还没说过几句话。 肖筠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是摄影的一把好手。无论年级里举办了什么活动，你都能见到她拿着相机在旁边“咔咔”地摁着快门。这件事倒是很合她的性子，不参与，不评论，只是旁观而已。 “肖筠，我高中的时候有没有问你借过相机啊？”严颜忽然问道，心里想着吴晗那张来历不明的照片。 “借我的相机？没可能的事儿。”肖筠摇了摇头。“那台佳能可是我的宝贝，怎么会借给别人？”她说完戳了戳严颜的额头，“问这个干嘛？你脑袋里又在发什么梦？” 也是，肖筠以前板着副面孔，和人说话也爱搭不理的，自己应该问不出口。但是，如果不是借的肖筠的相机，那照片是哪儿来的？严颜怎么也找不到那块记忆的拼图。 如今，严颜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到S市，不知为何，每次回来都觉得这里好像又比记忆里小了一点儿、旧了一点儿，就好像小时候的玩具蒙上了灰尘，不复记忆里的光彩。 初六的早晨，严颜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发呆。今天晚上就是高中同学会了，不知道吴晗会不会来？他总应该回S市过年了吧？“嗯，待会儿同学会见面了，就把图书选题的事儿告诉他。”严颜在心里决定。 人在假期里就是这样，一睡懒觉一拖延，一 分卷阅读11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天就过去了。下午五点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的严小姐终于要准备出门了。她整个人都埋进了衣柜里，想翻出一套像样的衣服来。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没带够衣服回家了。 别看衣柜里堆得满满当当地，但里面全是她念书时淘汰下来的衣服。学生气的设计和花纹在她身上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她勉强挑出了一套全黑的衣服。然后赶着去洗头。 她根据隆重程度的不同，把要和人见面的场合定义为三个等级。随时可以见的、洗头可以见的，以及洗头加化妆可以见的。今天显然属于最高等级，因为严颜此刻正站在镜子前面，手握眼线笔，颤颤巍巍地戳着眼皮。 眼线画到第三遍的时候，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严颜顾不得两边不对称的眼尾，顺手抓过沙发上的皮包。 “妈，包今晚借我用一下！” 她把包倒转过来，抖了抖，“哗啦啦……”东西散落了一桌子。 “严颜，你给我站住。” 严颜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回头心虚地朝老妈吐了吐舌头，急匆匆地出门了。 KTV包房里的嘈杂喧笑，严颜站在门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声浪朝她涌来，昏暗房间里的斑斓灯光让人晕眩。严颜有些心虚。本来这么久没见，她已经没有信心认出所有同学来了，更何况还在这种环境下。 肖筠一个人在角落的吧台喝酒，严颜像见到救星了一样跑过去。 “怎么？不先过去打个招呼？”肖筠道。 严颜看了一眼屏幕前唱得正嗨的同学，“等会儿吧。对了，你见到什么熟人了吗？”她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搜索着吴晗的身影。 “小姐，这里我最熟就是你了。”肖筠往嘴里灌着啤酒。 这时，有一个高大的人影朝着吧台这边走来。严颜直了直背，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换了个坐姿。 他走到了吧台前，直接拿起一瓶开了啤酒喝了起来。“渴死了。”他转过头，惊讶地道：“严颜？！好久不见。” 吧台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严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李铭明。刚才她还以为来人是吴晗，紧张了好半天。 “小明，你好你好。” “呦，这不是肖筠嘛。”李铭明用自己的啤酒瓶主动和肖筠放在桌上的玻璃杯碰了碰。肖筠尴尬地点了点头。李铭明在高中班上和吴晗的关系最为要好。严颜想，要是他在的话，吴晗应该也来了吧。 “今天人来得也不算多嘛”，李铭明转过身，倚着手肘，靠在吧台上。“混得好的都没过来。”他看着严颜笑道。 “为什么呀？不是都说混得好的人才喜欢参加同学会吗？” “因为现充啊，混得好的人只会向前看，怎么会抓着过去念念不忘，你说呢？” “那我是loser无疑了。”严颜笑着说。 “敬loser一杯。”李明铭斜过瓶口和她轻轻碰杯。 “你看，吴晗那个人生赢家就没有来。” “哦？”严颜故意不咸不淡地应着，装作没有兴趣的样子。 “他算是心想事成了，跑去美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现在只怕已经是科学家了。” “过期八卦”，严颜在心里暗想着，“人已经不在美国了，职位离科学家还差得远呢。”但她没有说出来，反而装作吃惊地道：“是吗？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太好了。” “对啊，听说他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两个人一起去美国了。事业爱情双丰收。” “女朋友？”严颜想道，“这倒是个新闻”。 李明铭见严颜心不在焉的没有答话，怕气氛尴尬，于是接着说：“你知道我上次在北京机场候机的时候见到谁了吗？” “谁？” “隔壁班的陈宇翔。” “哦。”严颜这次不用装了，她是真的没兴趣知道他的现状。 “这哥们儿真是太传奇了。”李明铭还是兴致勃勃地说着，“他本科的时候在香港念书，逃课、挂科也就算了，还经常跑去澳门滥赌，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不奇怪啊，听着就像他做得出的事儿。”严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 “但是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李明铭急切地道，“家里给他还清了赌债之后，把他送去了美国。他一口气在美国念下了法学博士（J.D.），现在正在一家国际律所的香港分公司工作呢！6位数美元的薪水。”他说着右手比出了一个“六”的手势。 严颜耸耸肩，敷衍地道：“哇，真厉害啊。”然后在心里腹诽，“虽然赌债和学费都是家里给的。” 夜深了，大家离开KTV都说要去附近的酒吧继续下半场。严颜委婉地拒绝了，独自一人在地铁站前和大家告别。在路上的时候，严颜心里有点儿失落，那感觉就好像梅雨季节里潮湿的空气，悄无声息地浸透到了心底。 她不想这么快就回家，于是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给沈悦发了 分卷阅读12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条微信。 “在家吗？” “在，怎么了？” “待会儿星巴克见？” 严颜坐在窗边等沈悦。窗外原本是小湾街的地方灯火通明，商铺里人来人往，步行街两旁的花坛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确很热闹，但也很陌生。高中时候的小湾街已经不复存在了。 沈悦来了，身上还穿着印着猫咪头像的家居T恤。两人一人点了一杯咖啡，坐了下来。 “深夜约我出来喝咖啡，你受什么刺激了？” 严颜漫不经心地转着马克杯的杯沿道：“我今天去同学会了……” “然后你见到了高中的老情人，二人旧情复燃，天雷勾动了地火，严小姐又感受到了初恋一般的悸动？”沈悦背书似的，滔滔不绝地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今天吴晗没过来。” “我有说你‘老情人’是他吗？” 严颜语塞，只好尴尬地抿了一口咖啡。 沈悦可不打算放过她，接着说道：“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你上次说他的书稿交到了你手上，所以他现在不只是‘回头草’了，还是你客户。” “嗯嗯，我知道。我没什么想法，你别瞎说。” “瞎说？高中的时候，你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而且我肯定是第一个发现你喜欢他的人。” “是吗？你发现的？不是我告诉你的吗？”严颜疑惑地问道。 严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她不好意思敲门，于是站在门外掏着包里的钥匙。皮包是老妈的，她用不习惯，所以半天都没找着。这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硬皮小本子。 “诶，怎么这么眼熟？”她一边想一边把本子翻开了来。她跺了跺脚，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借着暗黄色的灯光，她浏览起了本子里的内容。本子后面全是妈妈写的购物清单。严颜又翻到了前面，这一翻可好，她才扫了一眼就立马羞红了老脸。 本子上赫然是她的笔迹，上面写着： 2007年5月25号，星期五 数学：模拟卷一张，整理错题 物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第8单元 …… 准备和TA的球赛！ 那时的她还用荧光色的记号笔在最后这一项上画了几个表示强调的星号。 楼道里的灯又灭了。严颜站在黑暗中，手里拿着笔记本，脑子里回放着沈悦刚刚在咖啡厅里说起的往事。时空压缩成了一团混沌的黑影，她忽然想不起今年是二零几几年。 2006年 “呐，这可是我新买的mp4。收好了，千万别被老师给没收了啊。”沈悦说完，把mp4递给了严颜。两人趁着下课的时间在楼梯间里低声交谈，活像在做什么不正当的交易。 严颜飞快地把mp4塞进了自己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放心吧，过两天就还给你。” “你到底要用来干嘛啊？” “保！密！”严颜一本正经地道，“肯定是做正事。” 这天沈悦正好肚子不太舒服，于是没有去参加课间操。她从洗手间走回教室的时候，路过了年级大厅。这时，只见严颜鬼鬼祟祟地站在宣传栏前，从口袋里拿出了她的mp4，小心地藏在了袖子里，只露出前面的一小截。然后她凑到了宣传栏前，好像在用mp4的相机拍着些什么。 等到严颜跑开了之后，沈悦才走上前来。她站在严颜原先的位置，朝宣传栏里瞧去。原来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吴晗的照片。 ☆、一个人的新年 2018年 吴晗在图书馆里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他时不时停下来，皱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好像在思索着些什么。 这时，手机一下接一下地震动了起来，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他无奈地拿起手机查看。 “同学会！太好了，我一定去。” “赞，谢谢组织[强][强]” “亲们到时见哦[玫瑰][玫瑰][亲亲]” 原来是高中群里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组织同学会的事情。“原来已经高中毕业十年了啊。”吴晗自己并不觉得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十年，而我还是一个学生。”他略带自嘲地想着。 他摇了摇头，把群里的消息按了屏蔽，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电脑屏幕。同学会和他是不相干的，别说同学会了，今年的春节他都只能待在学校里。 不为别的，都是为了他的博士论文。 此前，为了敲定答辩时间——找一个答辩委员会里所有老师都有空的时候，他已经来来回回发过无数封邮件了。本以为答辩日程总算是定下来了，结果答辩委员会里一位国外的老师忽然说自己那天来不了香港。 这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吴晗觉得自己一大半的时间都没有在做研究，而是浪费在了这种永无止尽的琐事上边。 分卷阅读13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现在，他就在给那位忽然放自己鸽子的老师写邮件，看看那天他能否通过视频来远程参加答辩。说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另找一个老师来代替他了。 外面已经天黑了，他透过图书馆的窗户望去，只见远处的大海和夜空融为了一体，黑暗在四处蔓延。 这种冰冷的氛围瞬间将他带回了一年前师兄答辩的现场。那时，他抱着积累经验的心态去旁听了师兄的论文答辩。全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就好像一场让人精疲力尽的马拉松。答辩委员会不留情面的点评和刁钻的问题，他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后背发麻。 吴晗觉得英文“thesis defence”很准确地描述了答辩的本质——保卫、守护自己的课题，并且为自己的课题辩护，无论你是否感到心虚。轮到了自己的时候，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 让他留在香港的另一件事也和毕业论文有关。但这件事却是“甜蜜的痛苦”。 AP公司负责他书稿的编辑Yvonne Yan好像是一个很负责也很热心的人。他还记得上次她回复自己的邮件： 吴博士，你好： 你的论文目录和选题报告我都看过了。我觉得题目很前沿，结构也比较完善。请将12个样章发给我，我尽快安排专家评审。审稿意见对于书稿的修改也会有帮助。 另外，我觉得这本书作为博士论文出版好像有些可惜。如果你不介意出版时间延后，并且愿意继续修改的话，作为专著出版可能会让研究成果更有影响力。 祝顺利， Yvonne Yan 吴晗刚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兴奋地都合不拢嘴。拖了这么久，出版的事宜总算有了进展。这位新的编辑显然比她的前任更上心。虽然Yvonne的提议增加了他修改书稿的工作量，不过如果把目光放长远一些，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他从心里感谢这位编辑，并且打算利用春节这段休息时间，心无旁骛地把两章文稿修改好，发给Yvonne送审。 一眨眼就到了除夕。狗年，单身狗——吴晗觉得这也应该算半个自己的本命年。爸妈刚刚在吃年夜饭的时候给他发来了视频邀请，妈妈拿着手机把一桌的年夜饭给他来了个特写直播，饭菜蒸腾的热气把摄像头熏得模糊不清，同时也好像飘进了吴晗的心里，那人间烟火的味道，那离他很遥远的味道。 不过吴晗向来是不喜欢凑热闹的，他委婉地推掉了朋友约他一起去尖沙咀看花车表演的邀请。刚来香港的那一年，他和朋友们一起在维多利亚港看新年烟火。所有人大声倒数的那一刹那，声浪一声高过一声，他却从未觉得如此孤单。这件事有什么意义？没有人在乎，每个人都只是跟随着其他人的举动罢了，就像一个被遥控的巨型机器。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桌上的电热水壶出神。水烧开了，水壶咕咚咕咚地冒着水蒸气。他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碗杯面，然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嘴里念着电影《闪灵》里的台词“只工作不休息，杰克要变成傻瓜了”（All work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开始一边吃泡面，一边看《闪灵》。 过年看恐怖片在别人眼里可能很怪异，但这却是吴晗独特的爱好。他很喜欢恐怖片，别人说这种类型片都是套路而已。但他不这么认为，仅用影像音效就能控制人们的情绪、恐惧和慌张，他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春节假期结束后，他一大早就朝着研究室里赶去。他知道自己的同门每次都很早去研究室，他也不能显得太不积极了。他走进办公室，见到除了自己之外，梁师兄的座位也是空着的，他觉得轻松了一些。 “哟，回来啦。春节出去度假了吗？”刘平见到吴晗，立刻过来打了个招呼。他的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蓝白色棋盘格的衬衣熨得平平整整，扎进了卡其色的西装裤里。如果稍微靠近一些，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没有，一个人在学校里休息了几天。”吴晗淡淡地答道。 “我春节的时候和一个论文合作者见面了。”刘平显然对吴晗的假期没有丝毫兴趣，他的提问不过是为了引出自己的话题而已。“你知道吗，他今年已经从助理教授升成副教授了。他说我们上次合作的那篇文章，业内评价很好。他还邀请我下个学期去他们系里访问呢。”刘平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双手撑在吴晗的桌前，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这种压迫性的身体语言让吴晗很不自在。 “恭喜啊。”吴晗想不出除了这句话之外，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刘平他怎么不和师弟说，不和小师妹说，偏偏好像显摆似的跑到自己跟前说？ 吴晗所在的研究室里，加上他一共有五个博士。除了刘平和自己同级之外，还有一位梁师兄。梁师兄博士读了七年还没毕业，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毕业（也许永远不能毕业了）。而师弟呢，虽然学术“辈分”比吴晗小，但是他已经40岁了，而且拖家带口的，是研究室里年纪最大的人 分卷阅读14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小师妹才是研究室里的老幺。 “师兄，张老师找你。”坐在门口的小师妹向吴晗说道。 “好，来了。”吴晗撇下了刘平，心怀忐忑地朝导师办公室里走去。他估计老师该问他答辩的事情了。 张老师示意他坐下，说道：“我听说Johnson教授答辩那天来不了了？” “对，”吴晗点了点头，“我在和他安排视频答辩的事宜。” “哦，这是常有的事儿，放轻松，好好发挥。”张老师表情慈和，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吴晗见张老师好像心情不错，便接着道：“AP的编辑接收了我的选题报告，而且和我说我的博士论文可能会作为专著出版。” “好消息啊，毕业之后好好干，继续留在咱们团队里。” 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老师好像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但一时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张老师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用尽量轻松地语气说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你梁师兄的事。” “梁师兄怎么了？” “他退学了。” “退学了？”吴晗想到，“难怪今天没见他来。”吴晗对这个消息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他还记得去年有一天夜里，研究室里只剩下他和梁师兄两个人。 “我不是做学术的料，”梁师兄忽然说道，一边站起身来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吴晗不确定梁师兄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是屋子里确实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于是他只好随口答道：“没人生来就是做学术的料。” “不，我说真的。”梁师兄一边啜了口咖啡，一边摇头晃脑地说：“大家都说在这一行要想做出点名堂来，多少都要点死磕的劲头。我没有，因为我压根就不相信这玩意儿有什么意义。”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 “只是现在读博还能给我挣点面包钱，我就接着读罢了。我这个年纪走到这一步已经没得回头了。”他说着拍了拍吴晗的肩膀，“你就不一样了。” 吴晗觉得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格外沉重，而与之相反，梁师兄的表情却很轻松，甚至是一种毫不在意的淡漠。 “你梁师兄他找到工作了，我们都觉得继续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张老师接着说。“别的事情到是都安排好了，只有他手头一个项目还没有做完，我希望可以由你来接手。要是做好了，今年六月份的学术会议就由你去参加。” 吴晗当即答应了下来。现在，他的书稿被接收了，还有机会参加本领域的大会。他想“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可能终究没有说错，他的生活开始好转了。 他开心地打开手机，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好消息。结果划了老半天，却连一个合适的人也找不到。 这时，他看见高中群里显示着几十条未读信息，于是好奇地点了进去。 只见有人在群里放上了那天同学聚会的照片。吴晗点开来，用手指缩放着看照片里一个个熟悉的面庞。 李明铭这小子原来去了。那个人真面熟，叫什么来着？同学的名字好像卡在了脑袋里的某个缝隙中，他一时想不起来。 在集体照的最边缘，他看到了一个浑身黑衣的女生。她的穿着在喜庆的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 “严颜”这个名字猛地跳入了吴晗的脑海里。他还记得严颜。高中的时候，他们两的成绩总是不相上下，所以几乎每次都在同一个考场。 关于严颜，还有另一件让吴晗困惑了许多年的事。读高中的时候，同学们好像都觉得自己和她是一对，俨然成了七班的“官方CP” 虽然说高中生都免不了爱起哄，爱八卦。但吴晗真是想不到这“绯闻”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高二的时候传出来的，”吴晗想道，“不过我高二的时候才刚转到七班。” “难道是那次球赛的时候？”回忆在吴晗的脑海里仿佛闪电一般划过。那次球赛好像确实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单脚跳过去 2018年 吴晗瘸着一条腿，笨拙地回到了宿舍。走进了屋，他用还使得上力的左腿，单脚跳到了冰箱前面。他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罐冻好的健怡可乐。 “虽然没有冰袋，用这个凑合一下也可以的吧？”他心想，然后坐了下来，把冰可乐放在了右脚脚踝上，冰凉的感觉像针一样，穿透了血管。他疼得闭上了眼睛，一串汗珠从额上滑落。 “野球场太危险了。”他在心里感叹，“现在大学生打球都这么猛吗？” 这天正是周末，碰巧他心情不错，于是便想着去球场打打球。场上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但他想大家都是学生，凑在一起打个球应该也没什么所谓。不料，今天这一场打得格外激烈，他不一会儿就崴了脚，只得狼狈地“跳”了回来。 吴晗一边抬高腿，一边把身子往椅背上靠去。打球崴脚这件事，他已经见怪不怪 分卷阅读15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了。早在高中的时候，他就会习惯性崴脚。甚至班上的男生都管他叫“玻璃人”，因为他老爱受伤。但也从没像今天这样，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太久没打球了，没有以前那么小心。”他觉得，“而且以前班上的球赛起码都会准备一些急救药品，不至于要用可乐来应急冰敷。” “除了一回……”吴晗忽然想起来了，“除了他和严颜一起参加比赛的那一回……”想到这儿，他拿开了右脚脚踝上搁着的那听可乐。在体温的作用下，那听可乐好像已经不够凉了。 2007年 吴晗刚刚说出“男女混合篮球赛”的提议时，站在他面前11个班的体育委员脸上都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们班哪有会打篮球的女生啊？” “会打也不一定有兴趣参赛啊！” “就是，就是。” “而且和她们打还不能尽全力，这不和玩儿似的。” 纷纭嘈杂的意见扑面而来。吴晗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会儿：“听我说……”他再次提高了音调，“先听我说。” “陈主任告诉我，这次庆祝青年节的球赛是友谊赛，要尽可能地增加同学们的参与度。所以才决定用男女混合的形式。”吴晗解释道。 “吴部长，能不能你先在自己班上试试看组不组得出一支球队来，咱们再决定啊？现在不还早得很吗？”陈宇翔——六班的体育委员，拖着慵懒的腔调，漫不经心地说。 “好，下周一我们同一时间再来这里开会。”吴晗答道，“那时候，我们班的球队肯定已经准备好了。”吴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承诺就这么脱口而出。现在牛皮已经吹下了，找人势在必行。三男两女的球队，再加上替补队员，起码也需要四个女生。 “班上一共25个女生，不可能4个人都找不到。”到了上午第三节物理实验课，吴晗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事。他觉得自己首先应该要挑选几个目标人选。 他忽然转过身来：“严颜，你有没有咱们班上的花名册？” 听到他的问题，严颜拿着电流表的手抖了一下。 “哎呀，小心一点，你线都接错了。”她的同桌郭芸着急地提醒道。 严颜没有理她，反问吴晗道：“你要花名册干什么？” 吴晗刚刚准备说：“看看班上有哪些女生可以参加篮球赛。”但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就站着两个女生。于是他改口问道：“你会不会打篮球？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参加篮球赛？” 严颜的脸刷得一下红了，但却支吾着没有回答。 吴晗心想：“为什么不好意思？难道她不会打？”于是他转向郭芸道：“你会不会？” “不会，不会。”郭芸忙不迭地摇头，一面还在报告上填写实验数据。 “我会打……”严颜这时才小声地冒出了一句话。 “太好了，来参加比赛吧！友谊赛，不会很激烈的。”吴晗兴奋地道，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做实验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老师没有点名，但却朝着吴晗的方向道，“有的同学连电路都没有拼起来，我看待会儿曲线图的数据从哪里来。” 吴晗的身子虽然转回了座位，但却还是半拧着脑袋，誓要等到严颜的回答。 只见严颜红着脸，飞快地点了点头，一边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做实验。 首战告捷。吴晗比了一个胜利的V字手势。 “ 1号，2号，5号不会打……”吴晗对着花名册上的学号，逐个标记着，“7号，24号没时间。”不一会儿小红叉就布满了花名册。吴晗用圆珠笔头敲着桌面，心想：“今天已经星期三了，这周要是还找不到人，下个星期开会不是只能认怂？”他没想到除了严颜之外，自己找过的其他女生都对比赛没什么兴趣。 “小明，你知不知道咱们班还有哪些女生会打篮球。”他一边运球一边问李明铭。 李明铭正在全神贯注地防守，随口答道：“不知道，我觉得一个也没有。” “有啊，严颜就会。”吴晗做了一个传球的假动作。“你认真想想，凑齐四个人男女混合赛才打得起来。” “凑不齐就算了呗，咱们自己打。”李明铭刚刚差点上当了，现在更不敢分心了。 “我可是在全年级体育委员面前打过包票的。” “自己吹的牛，自己收场。” 吴晗勾了勾手，队友跑了过来。他拍球一个转身就要把球递过去。李明铭正要去截，不料吴晗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转了回来，身子拔地而起。伴着清脆的响声，篮球入筐。 “好球。”李明铭伸拳在他肩上轻轻一击。“上了你两次当。” 这时，太阳落山了。篮球场黑乎乎的，连人影都快看不见了。大家纷纷背上书包准备回家。吴晗一边拍球，一边和大家说：“我觉得我策略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不一定要找会打球的女生，不会打 分卷阅读16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我们可以教啊，你说对不对？” 李明铭左臂绕过吴晗肩头，一把将他勾了过来：“第一，愿意教的是‘你’，不是‘我们’。第二，放学了还想着教女生，什么情况啊吴晗？” “就你话多。”吴晗说着用手肘压下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转眼就到了星期五，吴晗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来参加比赛吧，很好玩的……不会打没关系，包教包会。”他每抓到一个女生就赶上去，急切地说。 “活像校门口搞推销的”，他忍不住想。“抓壮丁都没我这么失败。” “可能这个比赛方案真的是一个馊主意吧。”他看着满是叉叉的名单想。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下周恐怕还是要通知其他班的体育委员，活动改成普通的班级赛。 “严颜，”他转向后座道，“不好意思啊，混合球赛可能打不了了。” “为什么？”严颜问道，惊讶中好像还有一丝失落。 “女生参赛人数不够。”吴晗抱歉地道。“下周一下午开年纪会议之前，我如果找不到人就要修改比赛方案。” “下周一……”严颜低下了头，好像在思索一般。 她忽然说：“离下周一还有两天的时间，再等等看嘛。” 吴晗心想那两天都是周末啊，但看着严颜期待的神情，他不好意思让她这么快失望。 “嗯，也是，谁知道呢。周一上午再说吧。”他答道。 “我觉得周一肯定会有办法的，你信不信？”一丝狡黠的笑容浮上了严颜的脸庞。“我的预感一向很准。” 万万没想到，事情还真被严颜给说中了。周一早上早自习的时候，就有两个女生过来报名说有兴趣参赛。不一会儿，班长李仪文也来了。她拍着吴晗的肩膀道：“我虽然打得不好，但是总得支持一下班级活动。”说完她偷偷地冲严颜眨了眨眼睛。 “这就人齐了？”吴晗难以置信地想，明明上个星期都还是“没时间”，“没兴趣”，“不会打”呢，过了个周末就都良心发现了？无论如何，反正组队成功就万事大吉。 他高兴地和队员们宣布：“从今天开始，每周一、三、五放学后在篮球场练习，我们肯定会有好成绩的。” 大家当时倒是答应得整整齐齐，但到了约定的时间，球场上却只有严颜一个人。 “只有你？其他人呢？”他有些尴尬地道。 “我也不知道。”她小声说。 二人陷入了沉默。 “再等等？” “好。” 再次沉默。 这时，李明铭的身影在球场边一晃而过。 “小明，快点死过来。”吴晗喊道，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明铭见行踪暴露，只好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嘿嘿，我欠作业了。刘老师要我待会去办公室找她，今天我请个假。”他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 “你两不是打得挺好的吗？”他指了指吴晗和严颜，“继续，继续。”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你……”吴晗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转向严颜道：“那我们先练吧。” 后来的训练也和这次一样，大家好像老是有事情来不了，总是只有自己和严颜两个人。同学们甚至开始一脸八卦地调侃他：“干嘛去啊？又和严颜练球？” “瞎说些什么。”他打断道。吴晗心想，“人家愿意放学来练球已经很好了，还要被说闲话，这怎么好意思。”他担心严颜要是听到了，再也不会来打球了。 “谁瞎说了，难道不是练球？难道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比赛这天热得出奇，五月份的时节极少会有像今天这么高的温度。 吴晗防着对手，太阳高悬在篮筐之上，晃得他睁不开眼睛。李明铭运球一路从后场跑了过来，他作势要上篮，却把球趁机传给了吴晗。 两人默契十足，吴晗正准备投篮，对方的27号忽然也跳了起来。 “27号那哥们儿手黑，你小心一点。”刚刚叫暂停的时候，李明铭提醒过他。 伴随着篮球脱手，吴晗感觉27号重重地击中了自己的手臂。二人在空中碰撞到了一起。吴晗觉得自己的身体失控地朝后方倒去，就在他右脚落地的那一刹那。 “咔”，他全身的重量压了下去，脚踝扭伤了，人也猛地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从右脚传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倒抽着吸气。 他还没喊疼呢，27号已经抱着膝盖在地上嚎啕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吴晗心想。 比赛暂停，两边的同学纷纷跑过来查看。 “急救箱里有冰袋。”急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吴晗看见了严颜。 “快点，拿过来。” “哪儿有急救箱，没找到呀？” 严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我忘在教室了，等等，我马上去拿。”话音刚落，她抬腿就要跑。 分卷阅读17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等一下。”吴晗终于说得出话了。“第三节你马上要上场了，我没事。” “那让别人去拿吧。” 吴晗摆了摆手，“我自己去找校医就行了。”说着，他在李明铭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拖着一条腿离开了球场。 医务室里的冷气让吴晗打了个喷嚏。安静整洁的医务室和外面嘈杂喧闹的篮球场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右脚的冰袋冻得他一阵麻木，倒是缓解了疼痛的感觉。 “待会儿敷好了，自己记得上药，最近都要避免剧烈运动。”医生说道。 吴晗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全副心思都在球场上。“裁判今天吹得太水了。” “这算哪门子友谊赛，六班下手太黑。” “不知道现在比分怎么样了。”他心想。他刚刚下场的时候六班还是33比29领先。 “第三节女生上场，他们不会对女生也这么狠吧。”吴晗开始担心了，毕竟班上的几个女同学都是他找来的，他总觉得自己对她们有些责任。 他终于坐不住了，胡乱地把药粉洒在了脚踝上，然后便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走路。”医生说道。 “我单脚跳过去。”他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 场上的比分差越拉越大了。吴晗放眼望去，只见球现在正在严颜的手里。她被对方两个人逼到了球场边缘，根本进不了内线。吴晗紧张了起来。 吴晗在和她一起练球的时候才发现，严颜所说的“会打”只是“会投篮”而已，她在其他方面其实都是一张白纸。不过，他在教了严颜几个星期之后，倒是觉得她进步很快，应付个友谊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他的确没想到，今天的“友谊赛”并不友好。 场上的严颜正在想方设法地把球传出去，她正要出手，对手忽然朝她大喝一声。严颜吓了一跳，瞬间乱了方寸。 “她实战经验太少了，”吴晗心想。“难免被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吓到。” 离第三节结束还有十秒钟，场上的局面依然胶着。 这时，严颜咬了咬嘴唇，好像在下决心一般。只见她双膝弯曲，抬起了手肘。 吴晗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不是吧？三分球？” 没错，就是三分球。随着第三节中止哨响起，篮球应声落入筐内。吴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远处的严颜满头大汗，缓缓地朝观众席走来。她喘着粗气，好像解脱了一样，径直在地上坐了下来。 “打得不错”，吴晗说道。 严颜用手挡住额前的阳光，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手遮住了半边脸，另外那半边脸也被晒得通红。 “别坐下，先站起来。”他说着朝她伸出了手。 严颜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出神。 “先站起来，刚运动完不要坐下。”他又说了一遍。 严颜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说道：“你脚好了没，要不要扶你过去？” “不用，没什么事儿。”他笑着说，“你看，我可以自己单脚跳过去……” ☆、时间里的空间 2018 年 摩航假日酒店的游泳池里静悄悄的，白炽灯的灯光寒冷而刺眼，把更衣室照得像是水族馆里的巨型鱼缸。临到午夜，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 严颜从游泳池里爬了出来，擦拭完身体之后，一个人在更衣室里单脚跳了起来。 “啊！”一声惊叫传来，女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更衣室里回响着。 严颜被吓得失去了平衡，不但站立不稳，手上的毛巾也掉在了地上。姿势东倒西歪，十分狼狈。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有人一边问一边伸手来扶她。 “没事儿，就是刚刚有点被吓到。”严颜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答道。 她站起身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她鹅蛋脸，尖鼻梁，雪白的面颊上有一些雀斑，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模样，反而更显俏皮。一条浴巾裹住了她小巧玲珑的身体，看样子，她也是刚刚从游泳池里出来的。 “哈哈哈，”那女子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也被吓了一跳，你知道自己刚刚的样子有多吓人吗？” “我从浴室里一走出来，就看到你披着长发，穿着白浴衣，跳啊跳的……”她捂嘴笑道，“真的差点以为撞见女鬼了。” 严颜想象了一下她描述的画面，嗯，是挺瘆人的。 “对了，你刚才单脚跳是在做什么呢？” “我游泳不小心耳朵里进水了。这样可以把耳朵里的水倒出来。” “真的吗？”女子兴致勃勃地问，说着自己也跟着跳了两步。 “呐，你偏着头，然后用力单脚跳，这样水自然就流出来啦。”严颜矫正着她的动作。 “真的诶……”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我刚刚还在担心，耳朵里进水 分卷阅读18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了要是弄不出来，会不会变成脑子进水……”说完她咯咯地笑着，好像被自己的玩笑逗乐了。 严颜回到酒店房间，把笔记本电脑搬到床上，然后将满头长发一把抓到脑后盘了一个发髻，开始打起精神来处理邮件。这次她来出差开会，白天都被关在酒店的会议中心里听报告、聊合作，只有晚上回到房间才能处理工作上的事务。开会的地点虽然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不过严颜来了两天却连酒店门都还没有出过。 她打开了Sharon离职后转给她工作表格，心想要好好整理一下需要自己继续跟进的项目。 以前Sharon会根据出版阶段的不同，将表格工作簿分为不同的分表：策划阶段、稿件准备阶段、校对阶段、销售阶段等等。其中一个分表的名称吸引了严颜的目光——“薛定谔的文稿”。 严颜刚点进去便“噗嗤”一声笑了。原来这个表格里记录的都是些作者还没有交、不打算交，以及天知道还会不会交稿的书。Sharon备注的未交稿原因也是五花八门，“作者失联”、“作者在住院”、“作者缺乏动力”、“作者经费不足”，甚至还有“作者在离婚”。 如果用那句列夫托尔斯泰著名的话来说就是，“完成的书稿都是相似的，没完成的书稿各有各的原因。” 严颜给几位作者发了催稿邮件，打算看一看最近收到的选题报告，不料刚看了两页就开始犯困了。 她光着脚走到了房间的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像一张光毯在她的脚下展开。从小时候开始，严颜只要累了就爱看着窗户外边儿发呆。外面不息的变化、涌动的声浪都被玻璃过滤掉了，世界变得那么大又那么安静。 上次像这样在夜里发邮件、看论文了已经是她读研究生时候的事情了。是的，行为似曾相识，但感受却已经天差地别。 她还记得自己以学生的身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学术会议时的情形。 “Nothing New.”坐在台下的外国评审专家冷冷地说。 严颜站在台上，藏在演讲台后面的腿抖得像筛糠。她看似若无其事地放在台上的双手，实际上支撑着全身的重量。 “你有没有看过那篇12年发在JEM期刊第3期第2卷上的文章？”另一位教授接着问道，“新加坡Gregory Lau教授早就谈过这个问题了。没看过，那是基本工作都没做到位。要是看过了，没引用……”他可以抬高了音量，厚厚的镜片让人看不透他的眼神，“就是学术品行不端了……” 严颜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结束展示的。她只知道自己下台后飞速地穿过了人群，会议中心的走道漫长得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她一头扎进了洗手间里。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镜子里自己的眼线晕开了，眼睛因为充血而红通通的。剪裁贴身的黑色连衣裙此时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很少化妆，也只有这一条定制的裙子。所有的精心准备，就像现在哭花的妆一样，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可笑。 还好，现在她终于可以抛去过去的包袱了。邮件、论文、学术会议这些不过是她的工作，而不是她严颜本人。 一大早，酒店的自助餐厅里人声鼎沸，蒸腾的热气和香味四处弥漫。严颜端着两个盘子，右手还勾着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座位坐下来。 “你旁边有人吗？更衣室小姐？”一个甜甜的声音问道。 严颜只见问她话的人正是昨晚在游泳池更衣室里碰到的女子。她摇了摇头，“没有。” “那我坐下来了哦。”她说着便放下了自己的手袋，然后把食物端了过来。 “昨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苏馨怡，你可以叫我Susie。”她一边说，一边利索地将盘子里的松饼切成了小块。 “嗯，你好，我叫严颜。” “你也是来开会的吗？” 严颜点了点头，她心想这个酒店离市区车程都要一个半小时，不是来出差、开会的，难不成是来度假的？ “太巧了，我也是。”她接着道：“最近好多会啊，我们都没有订到会议中心的大会议室，就是楼下那个机器人的会，里头很多人看上去可热闹了。”她说着啜了一口咖啡。 “我就是来参加那个会的。”严颜答道，“大会议室哪里好了？在负一楼根本照不到阳光，开了三天会我都快成吸血鬼了。” Susie放声笑了起来。她语带惊讶地问道：“你是研究机器人的科学家吗？还是工程师？太酷了。” 严颜被她高昂的兴致逗乐了，摇头道：“不是，我就是个学科编辑。” “太酷了！”Susie晃动着右手，叉子上的半边烤肠跟着摇摆。“我也是来开学术研讨会的，不过我做人类学的，对工程，机械啊，一窍不通。” “哦，您也是学者？AP公司竭诚为您服务。”严颜故作正经地摆出了一张“营业”的笑脸，“我们也出人文和社会科学方面的书。”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分卷阅读19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Yvonne Yan”……Susie拿起名片前后端详着，“应用科学助理编辑。” “我可以叫你Yvonne吗？” “当然可以。”严颜道，“你如果有写书的兴趣可以给我写邮件，我把人文领域的同事介绍给你。” “太好了，我在修改博士论文，正需要专业编辑的意见呢！”Susie有些雀跃。 “你博士快毕业了吗？” “对啊，我其实早就可以答辩了，不过我故意拖着，想留点时间找工作罢了。”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这次回国除了来参加研讨会之外，还要飞去香港一所学校做job talk。” 学术就业市场所谓的“job talk”就是一种面试形式，需要通过演讲来展现自己的研究成果和授课技巧，千万不要以为演讲完就结束了，这之后的茶歇更是一场隐秘的社交能力考核。 “你是在国外读的博？” “嗯，我在波士顿念书。” “人类学研究些什么呢？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领域。”严颜好奇地问。 “咳咳，”Susie清了清嗓子，然后坐直了身体，庄重地放下了手上的刀叉道：“我的研究梳理了西南少数民族社群结构发展的历史。” 严颜被她这一长串绕得更不明白了，只得摇头笑道：“隔行如隔山啊，还要麻烦专家你解释解释。” “小意思。”Susie摆摆手，“我的研究主要对照了三个层面的资料，官方史料、地方记载，还有个人记忆。这些材料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恰好能揭露出历史事件最重要的意义——人们对事件的看法。” “时间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复调的，都是多层次的。时间中的某个刹那容纳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同样一件事情，站在不同位置上的人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这样看来，时间就好像是空间。” “时间就好像是空间……”严颜反复琢磨着Susie这话的意思。“苏博士，这还是太深奥了一点。不过听起来很有趣，我同事对你的题目肯定会很感兴趣的。” “叫我Susie啦。我现在还不能被叫做博士，只能被叫做博士候选人。”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严颜问道，“你说你除了使用官方的材料之外，还利用个人的记忆。记忆这种靠不住的东西真的可以用在学术研究里吗？” “记忆靠不住，难道所谓官方的材料就靠得住？”Susie反问。 “真实和虚假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来打个比方吧。”Susie道，“比如，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你觉得这段感情就像过期的罐头，不能再吃了，只是因为没人去管它，所以它还待在冰箱里的某个角落里。你分手不过是把过期的罐头扔掉而已。” “但是在你男朋友眼里，这个罐头在冰箱里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安全感。他觉得只要有需要，这个罐头可能随时会派上用场。你分手是拉掉了他心里的保险栓。” “分手这件事本身重要吗？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历史的真相，即使真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但人们对它的‘看法’却可以影响未来。未来，my friend，才是意义所在。”Susie说完，沾了沾枫糖浆，将盘子里最后一块松饼放入了嘴里。 ☆、她的故事版本 2018年 严颜坐在负一楼的会议厅里，她正对着空调口，冷气冻得她直打哆嗦。现在是机器人大会的最后一项议程，闭幕致辞的演讲人在台上讲得手舞足蹈，激情洋溢。但严颜却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她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早上Susie的话。 “时间中的某个刹那容纳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同样一件事情，站在不同位置上的人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 是啊，表面上是同一件事情，但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的版本，谁说当事人就不无知呢？她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击着硬皮笔记本的封面。 不知道为什么，过年之后她把这个本子从家里随身带了过来。她翻开笔记本，看着那段被记号笔打亮的条目——“准备和TA的球赛”。她抬起头，只见台上演讲人的嘴还在一开一合，但他的话严颜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嗒嗒嗒……”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封皮上，好像发条在时空中拧紧的声音，严颜觉得自己的思绪穿过会场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穿过黑暗的甬道，乘着初夏的风降落在了七班的教室里。 2007年 学习委员在讲台上把各科作业抄了半边黑板，严颜抬头把作业记在了本子上。她一边抄，一边用视线的余光瞟着吴晗。 他将堆了满桌的教材和练习册，一把搬到地上，想腾出些写字的空间来。不料，书本不小心撞到了课桌下面的篮球。篮球骨碌碌地朝后边滚去。 正在偷看吴晗的严颜见他忽然转过头来，一下子慌得手忙脚乱，不知 分卷阅读20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道该怎么掩饰才好。她赶紧把头一歪，装作自己在看黑板。这一下转得太急了，严颜觉得自己恐怕扭到了脖子。 不过她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管脖子，她心跳如擂鼓，不停地默念着“没发现，他没发现……” “呲呲……”严颜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她故作镇定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吴晗冲她咧嘴一笑，然后指了指地面。 严颜朝地面瞧去，只见篮球滚到了自己的脚边。她顺手一拨，吴晗在另一头正好按住了球。 “谢了。”他用嘴型无声地道，然后单手把篮球拿了起来。 又是这样，他又是这样转过身子来冲自己笑。严颜想到了物理实验课上的情形。 “愿不愿意和我参加篮球赛？”他问。 “他第一个就来问我哎。”严颜有些高兴地想着，她一边郑重其事地把“准备和TA的球赛”写在了物理和数学作业的旁边。 他一笑起来，严颜就忍不住跟着他笑，更别说狠下心来拒绝他提出的要求了。她生怕吴晗反悔去找别人，于是当下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以至于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并不是真的会打篮球。 “小意思，篮球还能比物理难？”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考试也好，竞赛也好，她严颜只有一个应对原则，那就是“练习再练习。”她还用记号笔特地把它标了出来，现在这可是比数学和物理更重要的事了，是首要任务。 “老师来了没？你帮我看着点儿啊。”严颜一边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一边叮嘱着身旁的郭芸。“没来，你放心。”郭芸说着故意把英语课本立在桌上，把书页张到最开道，“我再帮你挡着点。” 严颜双手合十，“拜托，拜托了。” “这可不像你啊，颜~。”郭芸道，“你居然都有写不完作业，要在早自习补作业的时候。” 严颜默默地看了一眼前面吴晗的背影，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数学模拟卷。“上了高二之后谁写得完作业啊，写不完才正常。”她口是心非地道。 “但是你从不欠作业的……”郭芸看严颜还卡在一道大题上，“你先随便抄一本交上去再说吧。早自习补不完的。” “那怎么行？”严颜反过来语重心长地对郭芸道，“抄作业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 “我的意思是，先抄了交上去对付了再说……唉……算了算了，你快点做好了。”郭芸知道劝严颜是劝不通的。 “严颜，你上来接着把这道有机合成题推导完。”……“严颜，你听到了没有。”台上的老师拿粉笔敲着黑板道。 郭芸用手肘撞了严颜几下，但她还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好像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只好伸手到课桌底下，在严颜的大腿上狠狠地扭了一把。 “哎呦。”这下人是醒了，但是精神还在九霄云外。严颜茫然地睁开眼睛，只见老师和同学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老师让你去把那道有机合成题做完。”郭芸小声提醒。 严颜懵头懵脑地走上台，拿起粉笔才想起来——哪道合成题？她向后看看黑板，向左看看投影仪，这个单元明明全都是有机合成题。她只好尴尬地站在讲台上，提笔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大家学习辛苦，老师理解。但是上课打瞌睡，课后反倒自己暗地里拼命学，这样就本末倒置了。” 严颜听着老师影射自己的话，腹诽道，“老师，you h□□e no idea我课后在做什么。”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吴晗。 每天入夜后，等到小区里的篮球场终于变得空旷起来时。严颜兜里揣着mp3，一个人来篮球场练球。 “原来这么远啊。”她第一次站在三分线上望着篮筐的时候，难以置信的感觉里还掺杂了一点淡淡的失落。她没想到从来不愿意认输的自己，也会有这样没有信心的时候。 一夜又一夜，孤零零的篮筐和严颜作伴。月光下的影子一长一短，篮球落在地上的声音交错在静谧、空旷的球场。这天，她终于投进了自己第一个三分球。严颜高兴得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她凌晨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不料客厅里的灯还大亮着。 “小颜，你最近怎么要练球练到这么晚才回家？”妈妈坐在客厅里，担心地问。 “最近班上有球赛，我可是主力队员，不想给班上拖后腿嘛。” “你呀，就是集体荣誉感太强了。”妈妈说着爱怜地揉了揉严颜的头发，“快去休息吧。”严颜回房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打开台灯开始学习。 虽然每天都写不完作业，白天也老打瞌睡，但她觉得有某种微小的快乐在心里隐秘地生长着。 比如，球场上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吴晗会站在篮筐下喂球给她。那时，太阳要落山了，他背后就是一片金粉色的晚霞。 比如，她有一次正在愣愣地看着吴晗高大的背影，他忽然转过身来说：“你打得越来越好了，你知道吗？” 比如，他们离开球场 分卷阅读21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的时候，两个人总会若有若无地拉开一点距离，但影子却悄悄地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当吴晗忽然和她说女生参赛人数不够，要改变比赛方案的时候。严颜的心里好像忽然灌满了铅，所有的期待咕咚一声沉入了海底。她虽然笑着和吴晗说，肯定会有办法的，肯定能找齐人的，但是心里却毫无把握。那个周末，她在QQ上软磨硬泡才说服了几个女生来参赛。 严颜为了这场球赛费尽了心力。但她却不曾想到，自己终究没有机会和吴晗并肩站在赛场上。她亲眼看着他上篮、跌倒、拖着一条腿独自离场。 看着他的背影，那感觉正如她第一次站在三分线上看篮筐，原来这么远啊。 严颜一时间不知道哪种感觉占了上风。失望？——自己期待、准备了这么久，现实却总是这样出人意料。自责？——自己做事从来万无一失，却唯独这一次忘了带急救箱。 没有了吴晗，比赛就只是比赛而已。虽然晕乎乎地扔进了一个三分球，疲惫和紧张的感觉淹没了她所有的好胜心和成就感。 下场后，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任由汗水沿着额角流下。 “打得不错。”吴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严颜用手挡了挡脸，她不愿意直接抬头看他。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吧？ “先站起来。”他说道。 严颜透过指缝看到他向自己伸出了右手。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又说了一遍，将手伸得更近了，近到了严颜触手可及的距离。她轻轻地把手搭了上去，甚至离他的手心还有一些空隙。好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吴晗却忽然握紧了她的手，一把就将她轻飘飘地拉了起来。他的手掌坚实有力，好像在回应、安抚着她的顾虑。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球赛结束后，严颜还是觉得晕乎乎的。她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换下了汗湿的衣服，脑子里一直慢动作回放着刚刚的情景。 “你觉不觉得严颜好像有点喜欢吴晗？”女生的声音从旁边的隔间里传来。 严颜衣服刚穿了一半，动作就僵在了原地。 “我刚刚也想说来着！！！”另一个女生激动地附和着。 “她是不是也问过你要不要参加球赛？” “对呀，她还说吴晗找不到人很着急，她想帮帮他。” “还有，还有，他们俩每天放学都一起练球来着。” “我看有戏。” “我也觉得。” 两个女生就新发现的八卦达成了友好共识。 严颜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两个女生洗完手，叽叽喳喳地走远了，她才推门出来。 她冲了冲手，抬头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得好像一个熟透的番茄。 2018年 严颜坐在会议室里，记忆的片段就好像散开来的活页本，一页又一页地落了满地，恍如深秋的黄叶。 她虽然身处其中，但却又如堕雾里，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吴晗知不知道，哪怕是一点点自己做过的努力？ 他们练球的时光可曾在吴晗的记忆里留下过任何痕迹吗？ 在他牵起她的一瞬间，他又在想些什么？ 她想罢，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些问题恐怕是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了。原来，她才是自己故事里那个无知的人。 “唉，不重要啦！”她自言自语道，一边将打包好的行李拖出了酒店房间。她把房卡拔了出来，房间里瞬间一暗，这时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收件箱里来了一封新邮件。 Hi Yvonne， 最近还好吗？谢谢你上次给我选题报告提出的建议。下个月在厦门的会议，我是参会人之一。我在会议名单上也看到了你的名字，不知道散会后有没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聊聊书稿的进展？ 祝一切顺利！ 吴晗 ☆、一杯咖啡的时间 2018年 “叮——飞机目前因为遭遇气流而出现颠簸，请各位乘客扣好安全带。”空乘人员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机舱陷入黑暗，只有头顶的安全带提示灯连成一片光点。 颠簸又开始了，机身猛地朝着一侧倾斜。吴晗发现自己放在座椅后的笔记本电脑都跌出来了一半儿。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刘平，他双眼紧闭，右手牢牢地握着座椅扶手，看起来非常紧张。 这次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厦门参加学术会议，不想恰巧碰上了台风。这趟航班倒是按时起飞了，但是后续航班不是延误就是取消，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叮”伴随着广播里又一声提示音，机舱内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飞机总算进入了平稳的状态。吴晗立刻打开电脑，继续看起了自己要在会议上展示的PPT。 这是吴晗研究领域内的年度大会，要持续整整三天。他的展示报 分卷阅读22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告就安排在第二天。吴晗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大会。他精心准备了PPT，还提前做好了海报，希望自己的初次演讲可以顺利一点。 刘平见飞机稳定了下来，终于坐直了身子，问空姐要了一杯咖啡。 “今年新的期刊影响因子发布了”他冲吴晗道。 “哦。”吴晗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并不是很想和他闲聊。 “我去年发文的那个刊影响因子涨了0.5，直接从3区升到了2区。” 吴晗正在全神贯注地检查自己PPT里图片和表格的题注，刘平这话听着越发让人心烦。再说了，他能感觉到刘平借着聊天故意侧过身来看他的PPT，这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索性右上角点叉，关掉了窗口，开始处理需要回复的邮件。他一打开邮箱，Yvonne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收件箱的顶端。 他在来开会之前，专门查看了参会人员名单。当他看到AP公司的代表是Yvonne Yan时，他还着实高兴了一会儿，真是太有缘了！ 他很想认识这位一直和自己邮件往来的编辑，她工作这么认真，为人应该也不错。于是他当即约她在会议后一起喝杯咖啡。 Yvonne的回信也很是落落大方。 吴博士： 谢谢你的邀请。你第二天的展示报告我也会到场参加，不如就在那之后找个时间聊聊吧。期待你的演讲。 Yvonne 飞机降落在了厦门高崎国际机场。风声呼啸，天色阴沉，大雨瓢泼而下。吴晗和刘平二人一出机场就直奔酒店。因为实验室的会议经费有限，吴晗和刘平只能挤在一间房里。 刘平才刚刚打开行李箱就迫不及待地把第二天要穿的西装、领带和皮鞋拿了出来。换上整套行头之后，他站在镜子前上下打量着自己。 “吴晗，你觉得这条领带和西装外套是不是不太搭？” 吴晗坐在书桌前对PPT做着最后的修改，他淡淡地道：“不会啊，我觉得都挺好的。” “不，我看不行。我再试试另一条。” 刘平跑来跑去准备正装的模样也给吴晗提了个醒。毕竟自己后天也是要上台的。于是，趁刘平去洗澡的时候，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套灰色西装，一件淡蓝色衬衣和一条领带。 他不像刘平一样有那么多的选择可以搭配，他只有一条领带。这条领带是窄款的，深蓝的底色上还印着银灰的斜条纹。配他的蓝色衬衣刚刚好——至少Susie是这么说的。她还说：“配我的裙子也刚刚好。” 当时，她一边说，一边帮他系领带。她不够高，所以吴晗会故意弯下身来就她。两个人靠得那么近，他一低头就能看到Susie蝉翼般的睫毛。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也是Susie给他的最后一个圣诞礼物。 他站在镜子前，一手拿着领带，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系。Susie就不一样了，她不但会系领带，还能挑选出最得体的系法，温莎结、半温莎结、领结，她全都会。 想到Susie又是片刻的失神。还好，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女友是前女友了，但互联网始终是互联网，他想着便点开了视频网站，按照教程自学了起来。 吴晗一大早就到了报告厅，把电脑和显示器都提前调试好，还把展示内容的小幅海报放在了入口处供听众拿取。人们陆陆续续地涌了进来，有一些是他熟悉的同行，但大部分还是陌生人。不过，当他环顾这满厅的听众时，他最好奇一个问题——这些人中到底谁才是Yvonne？ 首先，Yvonne肯定是位女士。放眼望去，报告厅里总共有三位女士。她是坐在第三排，戴着圆框眼镜，留着《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玛蒂尔达式齐刘海短发的年轻女子吗？她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穿着黑西装，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双手还在飞快打字的中年女子吗？她是站在过道上，背着双肩包，扎着马尾辫，一副学生打扮的女孩子吗？ “会后她肯定会过来找我的。”吴晗心想，努力将好奇心排出自己的脑海，“先做好报告再说。” 报告结束后，有几个同行学者过来和吴晗握手，交换名片。但却唯独不见Yvonne的身影。他眼睁睁地看着报告厅里的人群逐渐散去，心里有些失落。 难道Yvonne忘了和自己的约定吗？ 二十分钟过去了，工作人员陆续进来为下一场报告作清场工作。吴晗只得不情愿地收拾东西离开。现在看来，这杯咖啡恐怕是喝不成了。 他失神地在会场里闲逛着，虽然刚刚的报告很顺利，很成功，但他却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远远地，他看到了AP公司的展位。笑容不由自主地浮上了嘴角。他立刻翻正了胸口的名牌，让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面朝上，然后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 他在展位前走过来，走回去，走来走去也没有发现一个女编辑的身影。 “这位老师，请问有什么可 分卷阅读23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以帮您的吗？”AP展位的工作人员热心地问道。 “哦，哦……没什么事，”吴晗慌张地答道。“嗯……”他好像又有些踌躇。 “没关系，您说。” “你们这边是不是有一位叫Yvonne的编辑？我们约了今天见面的。” “哦，Yvonne呀，这两天不是刮台风嘛，她的航班取消了。明天凌晨才能到呢。要不您明天过来？” “谢谢，好的，我明天再来。” 最后一天，吴晗的心情终于轻松了起来。自己的任务全都完成了，只剩下一件事——和Yvonne见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穿着休闲裤，Polo衫，有点太随便了，说到底也是初次见面。于是，他将盘子里剩下的食物一扫而光，重新回房间换上了那身西装。 AP展台的位置，吴晗已经很熟悉了。等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哪儿的时候，展台已经前前后后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完全看不到里面有哪些人，又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哎，您不是昨天的老师吗？”这时，工作人员认出了他。“来来来，Yvonne正好在这儿。” 他一把拉住了吴晗，拨开人群，冲里面的人喊道：“Yvonne，昨天找你的就是这位老师。” 闻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藏青色铅笔裙的女子转过身来。 瞬间，她的模样和多年前一个高中生的身影重叠了起来。吴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忆里的她，身穿校服，剪着齐耳短发，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害羞。 眼前的她，长发干练地盘了起来，剪裁合身的衬衣让她看上去既精神又专业。 她眼神里那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儿还和高中时候一样。除了装扮不同，她的样貌、神情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上次和她见面就是昨天的事。 原来，Yvonne就是严颜啊。 吴晗的脑海里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Hi，吴晗，好久不见。”严颜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率先伸出手来。 “Yvonne……不，严颜。你好。”他赶紧和她握了握手，礼貌、坚定又短暂。 “她刚刚没叫我吴博士。”吴晗心里暗想。 他还没来得及和严颜说第二句话，就有人涌了上来。 “严编辑，今年你们那本刊的影响因子多少啊？” “审稿周期要多久？” “您的名片可以给我一张吗。” 眼见严颜被询问的人群包围了起来，吴晗无奈地退开。无数个问号从心里冒了出来。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的身份？” “她是不是不知道’我’是我？” “但是她看到我又为什么并不惊讶？” 这时，只见严颜绕过一个人的肩膀，凑上前来用耳语的声音道：“下午结束晚宴的时候我来找你。”然后，她便飞快地转回身去应酬其他人了。 把方方正正的会议桌和椅子拿走了之后，大厅里沉闷乏味的气氛一扫而光。暖黄的灯光、轻柔的爵士乐、高台圆桌，会议厅摇身一变成为了晚宴现场。 吴晗从侍应手里拿了杯香槟，沿路寻找严颜的身影。 她其实并不难找。吴晗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她。严颜今天把头发披了下来，黑发黑裙，衬得她愈发瘦削。 这时严颜也回头看到了吴晗，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越过人群，她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 “业务很忙啊，严编辑，约你一起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吴晗故意打趣道。 “没有，都怪台风，错过了你的报告。”严颜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将左颊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 吴晗发现黑色的裙子穿在严颜身上一点儿也不显得沉闷，反而有些神秘。银色耳环还在她的发丝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熟悉又陌生——严颜让吴晗有了这样的感觉。熟悉得有些亲近，陌生得有些神秘。 他满脑子的疑问此刻都烟消云散了。他只想和老同学聊聊天。 “这么晚了还喝咖啡啊？”他见严颜没有拿酒，反而端着一杯咖啡。 “之前不是和你约好了吗？约的是喝咖啡，不是香槟。” 吴晗哈哈笑了起来，“我这就去换一杯咖啡。” 三天了，在严颜面前他终于不用再聊自己的研究，再谈报告的内容了。那些话题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待价而沽的货物，随时等着别人的评判，而不是一个人。现在，和严颜站在高台圆桌旁，他觉得很自在。 “Yvonne，这两位老师想和你聊聊。”三个人忽然从黑暗中走来。 吴晗定睛一看，来人除了严颜的同事，另外两个人就是刘平和他老挂在嘴边的合作者。 严颜当即礼貌地和刘平等人握手、交谈。吴晗再次被撇在了一旁，就像局外人一样。 “严编辑，咱们去隔 分卷阅读24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间里谈吧。”刘平热切地道，“我们有好几个想法，希望可以和你们AP公司合作。”他们三个人将严颜往旁边带去。 严颜回头看着吴晗，眼神里有些歉意。他报以一个宽慰的微笑，就好像在说：“去吧，没关系。” 等到他们一群人离开了之后，圆桌旁只剩下了吴晗。他将玻璃酒杯内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桌上的咖啡杯出神。咖啡已经凉了，严颜还一口没喝。 他们还是没有一杯咖啡的时间。 ☆、聆听风的季节 2018年 “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和你聊聊书稿的事情[微笑]。” 聊天对话框里吴晗的小头像闪烁着微光。严颜刚准备按“发送”，又犹豫地删掉了那个微笑的表情。 “不好意思，这几天太匆忙了，下次一定找时间和你聊书稿的事情。” 嗯，这样说好像更诚恳，也更……专业。发送。 严颜想到过无数种和吴晗见面时的可能性。该穿哪套衣服，该说什么开场白，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的工作和身份。 计划得再周密都好，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想法都烟消云散了。严颜只注意到了一件事——他的领带系歪了。 他穿得那么正式，已经不像自己记忆里那个打篮球的大男孩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似曾相识，就是那歪斜的领带里透出的一点点笨拙。 “Yvonne，不是我说你啊。咱们会都开完了，现在是休假时间，你能不能不要当工作狂了？”坐在她身旁的同事雷蒙说道。他误以为严颜还在看工作邮件。 雷蒙接着道，“你们编辑的活儿我就干不了，我在外面跑跑还可以，让我整天对着电脑屏幕那才要命呢。” “雷总发话了，我这就把手机收起来。”严颜笑道。 雷蒙是AP公司的销售，因为工作的缘故，严颜经常和他一块儿出差。学术出版这门生意有它特殊的地方，负责生产内容的是学者，花钱消费内容的也是学者，所以编辑和销售打交道的常常是同一批客户。 “不如咱们去鼓浪屿玩儿吧！”坐在前座的另一个同事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都这个时候了，哪儿还买得到船票啊！”雷蒙道。 “就是，”严颜在一旁附和，“鼓浪屿我以前去过，全是游客，没什么好玩的。” “我倒知道一个好去处。”雷蒙神秘地说，“你们跟我走。” 一行人在车水马龙的露天市场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厦门著名的八市了！” 严颜一看就觉得这里是生活气息浓厚的老城区。小食摊、海鲜铺，这股人间烟火的味道，瞬间将她带回了高中时候的小湾街，这种熟悉的感觉令她着迷。 他们挑了一家骑楼底下的小餐馆，严颜点了四果汤和一碗沙茶面。日头西斜，没有了太阳的暴晒，夜间的气温也变得舒适宜人了起来。依稀还有微风从身边吹过，餐馆里播放的音乐随着风声送进了严颜的耳朵里。 “凉风轻轻吹到悄然进了我衣襟，夏天偷去听不见声音。” 这首歌是徐小凤的《风的季节》。这首粤语老歌严颜一听就听出来了，以前她在广州念书的时候，经常听到茶餐厅里播这首歌。 严颜一手拖着腮帮子，暗自想道——所以，今夜鼓浪屿的风是不是还像那晚一样，夹在浪涛声中，让人彻夜不眠？ 2008年 严颜没有想到，高考结束后悠闲的时光，会让自己不知所措。高考，这个背负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包袱，忽然卸了下来，任凭是谁都会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吧。 正是因为她再也不能用作业和考试来麻痹自己的感觉，所以喜欢吴晗这件小事才会像海水退潮后的石滩一样，突兀又醒目，由不得她不在意。 七班的毕业旅行地点就在厦门，大家在鼓浪屿上订了一栋民宿。三天两夜的旅行，这就是告别之前最后的集体活动了。 白天的鼓浪屿上人山人海，旅游团一个接一个地络绎不绝。第一天上岛的时候同学们还兴致勃勃地去凑热闹，但是这股热情很快就过去了，大家白天都只想躲在房间里休息、玩耍。 一天傍晚，严颜和同学们踩着夕阳一起出来闲逛。在一条拥挤的小道上，大家被人潮冲散了。 “原来就像这样啊，”一个想法忽然窜进了严颜的脑海里，“高考、毕业，大家都会像这样散落到各地吧？” 即使是人头攒动，严颜也知道他在哪里。在人群里，她总能一眼就找到他。 “看什么呢？”班长李仪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哦~看他呀。” “嗯。”严颜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地承认了。大家其实都知道了，她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其实，你觉得他知不知道呢？” 严颜迟疑地望着李仪文，“应该……不知道……吧？”说实话，她心里也有一点好奇 分卷阅读25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 “那你觉得他应该知道吗？”李仪文追问道。 他应该知道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严颜反问自己。她找不到答案，只好低头沉默着。 “我喜欢你，和你无关。”这句话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听来的，但在这场暗恋里，好像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 “其实，你只要自己想清楚了，没有遗憾就好。”李仪文安慰地拍了拍严颜的肩膀。 时过午夜，大家玩了一个晚上，纷纷疲劳得睡着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严颜躺在床上被空调吹得四肢冰凉，裹着薄薄的毛毯缩成一团。她翻了个身，张大眼睛看着旁边熟睡的李仪文。 “没有遗憾就好。”这是她白天和自己说过的话。严颜自问如果自己就在这里停下来，一言不发地和他告别，心里会觉得遗憾吗？很多事情她其实都不清楚，比如吴晗的感觉，比如可能的结果，她甚至连自己在期待些什么都有些说不清。但她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肯定会有遗憾。 想到这里，她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一下子坐起来。屋子里只有空调显示屏上24摄氏度的数字在闪烁。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边，拔下栓子，推开了窗户。一股自然地凉风涌了进来，吹得窗帘随之飘荡。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自私这一回，吴晗的感觉也好，以后的结果也好，都暂且放到一旁。她应该让他知道——他才是最应该知道的人。 严颜从帆布包里拿出了白天在商店里买的信封和明信片，她担心会惊醒李仪文，所以不敢开房间的灯，只好悄悄地走进了洗手间里。她将明信片按在镜子上，反射的光线照得纸片苍白，她心里的千言万语又如何能在明信片那豆腐块大小的留白上写清楚？ “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不可以来找我？”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严颜左看右看都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她却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了。如果说语言是沟通的桥梁，那么严颜觉得自己此刻失去了所有表达自己的材料。 她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颊被明信片分割成两半。 严颜拿着装好明信片的信封走到了客厅里。这幢屋子只有几间卧室，所以男生全都歪七扭八地躺倒在了客厅的地上、沙发上。严颜绕过地板上的啤酒瓶、书包、扑克牌和熟睡的身躯，走到了吴晗身旁。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见过吴晗睡觉的样子，最多不过是午休时在教室的课桌上趴一会儿。他侧着身体，半边身子都落到了沙发外面，阴影遮住了他的鼻翼和眼窝，只露出他模糊的轮廓。客厅里的窗帘被风吹得飘飞不止，帘子的流苏若有若无地靠近着他跌出沙发的左手。 严颜愣愣地看着他，不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无论如何，决定要做的事情还是不可以逃避的，她蹲下来身子，将手里的明信片滑进了他的书包里。 悄无声息，就好像被海浪卷走的羽毛一样，她给他的信落入了黑洞洞的书包里，恍如深渊。 离开厦门的飞机安排在了早上，同学们带着隔夜的疲劳，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李。 “谁看到我mp3了？” “我的毛巾呢？” “在这儿，在这儿，我收错了。” 严颜因为彻夜未眠，所以早早地打好了包，于是现在才可以坐在客厅里看着屋子里的乱象。吴晗醒来了之后也在忙着收拾，别说发现她的信了，就连头发也乱糟糟的来不及梳。 一直到登机的时候，他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异样，而严颜却觉得心里揣着的这个秘密重如千钧，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想坐过道，不想坐窗边。”李仪文在机舱里抱怨道。“严颜，要不我和你换个座位吧。” 严颜一看，原来吴晗就坐在李仪文旁边。她有些犹豫，甚至想要逃开，因为现在靠近他这件事本身已经很有压力了。他要是在飞机上发现明信片了该怎么办？ “好嘛，颜，你就答应我嘛。”李仪文催促着，一边还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我懂的”。 “管他呢。”严颜在心里暗道，“多待一刻是一刻。” “好啊。”她一口答应了下来，坐到了吴晗身边。 飞机从跑道上起飞，严颜在座椅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像飞机总会降落一样，她也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实。不如，当他们还在空中的时候，再多和他并肩坐一会儿吧。 可是吴晗却一扣好安全带就开始倒头大睡。严颜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觉得哭笑不得，失望中还带着点荒诞。自己在这边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人家倒是睡得香甜。 “到了，吴晗。”严颜轻拍着他的肩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解下安全带伸了个懒腰。 “总算睡了个好觉。” “你是睡了个好觉，我可是一夜没睡着。”严颜腹诽道。 两人下了飞机一路走到了行李转盘处。吴晗一手一个，帮严颜把行李都拎了起来，他们拖 分卷阅读26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着拖箱一同朝出口走去。 机场出口的自动门滑开，吴晗向严颜说道：“再见！”，然后转身走出了机场。 在自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阳光刺眼，热风扑面，随风而来的是成片的蝉鸣。严颜知道，夏天终于来了。 2018年 “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 餐厅里，徐小凤的歌声还在继续。严颜吃完了瓷碗里剩下的烧仙草，她这时又忍不住把手机拿了出来。 吴晗还没有回她的微信。 邮箱的收件箱里又有新邮件弹了出来。现在虽然是晚上，但因为时差的缘故，欧洲总部正好是上班时间，所以有邮件进来实属正常。 严颜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内容，就赶忙道：“雷蒙，快看邮件。”她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雷蒙匆匆地吸溜着食物，含糊地说：“严小姐，咱不是说了别谈工作嘛……”他抱怨似地拿出了手机，一看邮件，他嘴里的半只虾也就咽不下去了。 “怎么了？”另外一个同事满头雾水地问道，“什么大消息能惊到我们雷蒙？” “我和雷蒙可能要去香港工作一段时间了。”严颜轻声道。 ☆、恋情的温度 2018年 坐在图书馆三楼的小咖啡厅里，朝窗外望去就能看到海天相接的天际线。海面上蒸腾着迷蒙的热气，“太热了，”吴晗漫不经心地想着，“又是一年暑假”。 这时，一封以“祝贺文章接收”（gratulations for ace）开头的邮件，跳入了他的收件箱里。 尊敬的吴博士： 您好，我仅代表MiN Research期刊的编辑部通知您，您的论文已经被本刊接收了。您的文章将发表于本刊2018年第4期，如有异议请于一周内通知编辑部。感谢您的投稿！ 此致， 敬礼！ MiN Research编辑部 吴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以前投稿的文章多是石沉大海，而这次从梁师兄那儿接手的项目居然一投就投中了，而且这么快就能顺利发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愉悦的心情就好像气泡水，噼里啪啦地冒了上来。他忍不住想和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告诉张老师吗？——不行，自己的导师起码也要认真写封邮件来通知。 告诉实验室的同学？——其实说到底他们都还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原来想找个可以轻松分享自己喜悦的人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对了，这个刊不也是AP公司出版的吗？”他忽然想到了严颜，自从上次在厦门见到她之后，两个人也开始有了一些联系。严颜说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以为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罢了。吴晗一想觉得也正常，毕竟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从美国转学到了香港。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给严颜发了一条信息： “我的文章被MiN Research接收了。” “好消息呀，恭喜[笑脸]，”她立刻回复了。 “对了，这个期刊也是和我们公司合作的。” “是啊，真巧。”吴晗不由自主地笑了。 “告诉你一件更巧的事，” “我正在策划一本百科全书式的学科手册，目标就是和你们学院的老师合作。所以我要来香港工作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 “来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吴晗连忙道。 “就是这个月底。好，到时见。” 聊天以严颜一个点头赞成的表情结束。 吴晗打算收拾好东西离开咖啡厅回宿舍，前座一个清脆的女声让他僵在了当场。 “谢谢您，院长，这是我的荣幸。” “苏博士，欢迎加入。” “您叫我Susie吧，馨怡也行。”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背影，她穿着修身的灰色西装外套，齐肩的短发在下巴处弯成优雅的弧度。这人、这声音，还有这体态，他是不会认错的。前面两个人准备起身了，Susie转过身来拿手袋。吴晗张皇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猛然一躬身，埋头假装自己在捡掉落地上的刀叉。 直到两人走远后，吴晗才坐直了身子。“我到底在躲什么？”他自问。四年了，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来还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这感觉是爱情吗？吴晗觉得不是。分手就好比人走茶凉。“人走”是一瞬间的事情，而“茶凉”却需要时间。无论你有没有注意到，恋情的余温它就在那里。 刚分手后的那段时间，他一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没变，但一切又好像不一样了。 他还是会用和Susie的共同账号去登陆视频网站。 Susie爱拿来穿的铁 分卷阅读27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臂阿童木T恤还在他的衣柜里。 他和Susie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到香港来的那一天，2014年3月7日。 “我在T2航站楼出口等你。” “好。” “我看到你了。” 日常生活一切照旧，只是再也不与另一个人相关了。 2014年 “我下个月春假的时候来香港一趟，你有时间吗？”Susie的声音从听筒另一头传来。吴晗睡意惺忪地“嗯”了一声，“你过来玩吗？我周末可以陪你。” 现在是香港的清晨，大洋彼岸的傍晚。起初，吴晗没睡醒的头脑还无法处理Susie要过来这个信息。等到他清醒了之后，才拍着脑袋直呼自己迟钝。“吴晗啊吴晗，你是不是傻？” “春假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她这么翻洋过海地来香港肯定不是为了玩呀，她是来看你的！”他开始为自己的疏忽和敷衍的语气感到后悔。“你是不是傻？！” 异地恋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者说感情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两个人的努力。吴晗回想起自己和Susie在美国一起度过的时光，她始终是那个努力沟通、努力倾听的人。反倒是自己，被烦恼一叶障目，看不到身边的人。 Susie这次还主动过来看他，他也总得做些什么才行。 “你准备在香港待几天？机票和酒店订好了吗？”他马上在facebook上问Susie道。 “对了，不是周末也没关系，我陪你。” 在这两条信息后，他还破天荒地发了一颗爱心。他在试图为自己早上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歉。“Susie一定会明白的。”他想。 吴晗目不转睛地看着机场到达大厅屏幕上滚动的航班信息。飞机已经落地快半个小时了，Susie还没有出来。 “她在等行李转盘吗？”他想，“还是去了别的出口？” 以防万一，他赶紧掏出手机发信息告诉她自己的位置。然后一边等，一边想着自己为这两天偷偷计划的游玩行程。 我们可以去九龙寨城公园——Susie爱逛有历史的地方，然后去尖沙咀弥顿道上那家兰芳园吃饭——朋友说那里的奶油猪仔包很好味，而且重庆大厦就在旁边，Susie喜欢看王家卫的《重庆森林》不是吗？ 深水埗的市井生活，荷里活道的复古文艺，还有志莲净苑的精巧幽静。所有他听说、他去过、他喜欢的地方，他都想带Susie去逛逛。毕竟，吴晗觉得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当我看到美好时，希望你也在这里。”他满心希望Susie这一趟能玩得开心。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拖着行李箱四处张望的Susie。 “我看到你了”他赶紧发信息给她，然后拨开拥挤的旅客朝她的方向跑了过去。 “累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说着一手接过了Susie的行李。 她摇了摇头，微笑道：“还好，反正在倒时差。” “先去酒店吧，你休息一下再说。”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吴晗感觉她不像往常那样有活力，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应该还是有点累吧。”他心想。 她住的酒店就在吴晗的学校里，他第二天清晨就在大堂里等她。Susie穿着牛仔裙，从餐厅里出来，走到了他面前。 “今天我带你去城内逛逛？”他拉着她的手道。 “你实验室不忙吗？” “一两天而已，没关系的。”Susie现在还在为自己考虑，他心里很感激。 “这附近有没有安静的地方？”她抬眼望着他，犹疑地询问道：“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吧？” “浅水湾哪儿有个白沙滩，人倒是不多。你想去的话，我先陪你。” 吴晗一直没有告诉Susie自己安排的旅行，因为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料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把准备好的惊喜带给她，她就抢先在白沙滩上说出了分手。原来，她也早有准备，只是为他准备的不是惊喜而已。 后来，他只要一想到分手是Susie早就计划好的事，心里就会感到一阵钝痛。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她待办事宜上的一个项目，等着被她“处理”掉。 她是什么时候想要分手的？想了多久了？一个月？半年？还是她其实一直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吴晗觉得这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都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就像一个白痴，错过了所有的迹象。而Susie就是一阵风，在他的生活里来去自由。 以前，每当有人八卦地问他：“吴晗，你小子是怎么追到你女朋友的啊？”他都会唯唯诺诺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要是Susie也在身旁，她就会笑容满面地抢着答道：“是我追的他！”听众这时往往都会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然后她会得意地道：“怎么啦？女生追男生很出奇吗？” 2012年 一 分卷阅读28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切都开始于学校的第五食堂。五食堂共有两层，楼上点菜，楼下是窗口。 那天考完公选课的期末考试，吴晗和Susie一起来食堂吃东西。时间才刚过下午三点，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里工作的叔叔阿姨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桌子前看着大电视。 楼下只有一个卖饮料的窗口还开着，于是二人点了两杯果汁，在靠楼梯的位置处坐下了。 “这里没人的时候还蛮安静的嘛。”Susie嘬着吸管说。 “嗯，是的。”吴晗看了看四周，这个位置正好被扶梯挡住了，所以格外隐蔽。 “你说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在约会？”她语气轻快，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约会？约会应该什么样？”吴晗满头雾水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别人可能会觉得我们是情侣在约会。” “有吗？”吴晗冲口而出，“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有一点。” Susie噗嗤一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还被果汁呛到了，不住地咳了起来。 吴晗赶忙递了张纸巾给她，他见她的眼角沁出了泪珠，虽然不知道是呛成这样还是笑成这样的，但是却显得她的双眸好似一泓秋水。吴晗看呆了。 空旷的食堂里回荡着电视上播放的狗血电视剧对白，大风扇在头顶“呜呜”作响，吹起了Susie面颊两边的发丝。 她调整好了呼吸，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其实现在就算我说喜欢你，也不会有人听到。” 电视里的男主角还在声嘶力竭地喊：“静如，不要离开我！” 吴晗觉得两个平行世界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男主角滥情的表演和Susie平静的语气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的头脑、肢体和嘴巴在这一刻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Susie的话。 “唉。”一声轻叹，Susie耸了耸肩，站起身来要走。 吴晗好像机器人终于通电了一般，快步赶上前去，拉住了Susie的手，鼓起勇气道：“我们可以真的约会吗？” “好啊。”她回握住吴晗的手。她手心传来的温度终于让他有了些脚踏实地的真实感——这不是在做梦。 ☆、告白这件小事 2018年 “那个全身镜不错，”Susie指着宜家家居店里的镜子道，“可惜学校的临时教工宿舍太小了，放不下。”她失落地道。 “有宿舍住你就别抱怨啦，我们这种打工族花那么多钱还不是只能租个鸽子笼？”严颜推着推车，不紧不慢地说。 严颜自从上次开会遇到了Susie之后，和她有了几次邮件往来。没成想，这一来一回二人竟然成了朋友。更巧的是，严颜因为工作的原因要在香港待半年，而Susie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拿到了一所学校的教职。于是，趁着周末，二人约好一起来铜锣湾这边挑家居用品。 “我觉得那个粘贴式小镜子挺好，四个拼起来黏在柜子上，不就是一个全身镜？” “对诶，还节省空间。”Susie表示赞同。 “要是我能和你住就好了，Yvonne。”她说着拖住了严颜的手臂，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和我住有什么好的？” “你能干又有趣，肯定是个好室友。”她认真地道，“有人作伴还是比一个人住要好些。” “你再夸我就要骄傲了。”严颜笑道，“其实我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不是吗？” “嘿嘿，Yvonne，那天和你一起来香港的帅哥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你说雷蒙？”严颜讶然道，“不不不……他是我同事。” “那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严颜反问，“你呢？” “我也没有。” “咱俩可以直接去KTV点一首Single Ladies了。” Susie接着道：“我倒是有过，但是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哦，是吗？” “对呀，一开始还是我向他表白的呢！”Susie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小熊公仔拿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生啊？”严颜惊讶地问道，“会让你主动表白？” “他？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啊。”Susie捏着公仔胖嘟嘟的脸，“嗯……他倒是有一个特点很吸引我。你不觉得大多数人不是太自我就是太自卑了吗？总而言之，就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他就不会，他有一种超脱的气质。” “我好像有点懂你的意思。”严颜点了点头。 “这种气质很难得，在长得帅的人身上尤其难得。”Susie笑着吐了吐舌头。 “哦~原来如此，”严颜故意拉长了语调，“看来他很帅啊，我真想见一见。” “Anyway，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我倒是 分卷阅读29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觉得真正成了自己男朋友之后，他的超脱经常让我很迷茫，就好像只有我在乎，只有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异地了，再然后就分手啦。”Susie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她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 二人将购物车推到了角落里，打算去餐厅吃点东西。 Susie点了一个蓝莓芝士蛋糕和一杯卡布奇诺。严颜只要了一杯冰美式。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严颜喝着咖啡，“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还能主动去追求。” 她回想起自己当初暗恋吴晗的时候，简直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那封明信片上的一行告白就是她的全部勇气。 “这有什么，”Susie摆了摆手。“很多人都觉得在感情上主动的人很吃亏，但我觉得主动才好呢。” “为什么？主动了再被拒绝，难道不会很伤心吗？” “那是因为你被拒绝得还不够多。”Susie用叉子戳起了蛋糕上的蓝莓，放入嘴中。“主动的人好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而被动的人却要处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负担。” “你虽然主动表白了，但人家也听了、也承受了不是吗？被动的人总是不得不配合别人的节奏，我觉得这样比被拒绝还难受。” “嗯，你说得对。”严颜点了点头，“但是我在这方面一直有点心理障碍。”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 “他怎么了？”Susie问道。 “我在毕业的时候和他表白了。” “他拒绝你了？” “嗯……也说不上直接拒绝吧……”严颜踌躇地道，“他没有回应。” “哎呀，那你有当面问他吗？” 严颜看到Susie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当时以为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表的白？” “我在明信片上写了一句‘我喜欢你’，然后就给他了。” “亲手交给他的？”Susie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放到了他的书包里。” “哎呀，哎呀！我怎么这么替你着急呢！”她尖尖的红指甲不住地敲打着咖啡杯。 “他可能没收到，他可能不知道是你送的，他还可能以为是别人在整蛊他。他没有回应的原因有三百多种，不一定是他不喜欢你呀。” 严颜哑然失笑，“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受多了。不过我那时才十八岁，确实很幼稚。” “你老是一下子就推定最糟糕的情况。”Susie扁着嘴，“白白错过一段校园恋爱不是？多可惜。” “倒也没什么可惜的，高考之后，我们两个要去不同的地方念大学，原本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不过缘分真是很奇怪，”严颜抬起头来，看着Susie道，“我最近开会的时候又碰到他了。” “什么？！太有缘了吧。”Susie激动得不行，“怎么样？他变样了没？你俩叙旧了没？” “他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上次开会太匆忙了，聊了还没两句话我就被别的老师拉过去应酬了。” “不过，”严颜补充道，“他现在就在香港做助理研究员，下个周末我们俩约好了一起吃饭，那时应该有机会聊聊。” Susie“啪”地一声合十了手掌，“我知道了，你俩还有缘分未了。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呢？” “我现在就把他当作一个老同学而已。”严颜口是心非地道。 “这就对啦，你就把他当成一个刚认识的人，没负担地相处才容易发展出真感情哦。”她说完冲严颜挤了挤眼睛。 “你还别说，我对你这位老同学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男生会让我们的严编辑倾心呢？” “你这么好奇，那下周我俩吃饭的时候，你要不要一起去‘侦查’一下？”严颜开玩笑说。 “好啊！”不料Susie居然当真了，“你和他一起就好，我坐在角落里帮你观察一下。我眼光很准的哦。” 严颜迟疑了片刻，她觉得这样暗中观察一个不知情的人好像不太妥当。这就像父母不放心女儿去相亲，偏要躲在旁边一样。 “好嘛，好嘛。”Susie摇着她的手臂。 “Susie那么有洞察力，自己又当局者迷，听听她的意见说不定也挺好的。”想到这里，严颜点了点头。 “Yeah！”Susie高兴得像个小女生，她一脸八卦地撞了撞严颜的手肘，“老实说，他帅不帅。” “帅，还是帅的。”严颜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 “啧，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是颜狗嘛。” 严颜终于绷不住了，两个女生在咖啡厅里笑做了一团。 严颜将Susie送上了出租车后，打算自己搭地铁回家。她站在人行道上，面朝着记利佐治街 分卷阅读30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来来往往的人潮，回想起Susie刚刚的话。 “他可能没收到，他可能不知道是你送的，他还可能以为是别人在整蛊他” 地铁带着风呼啸而来，严颜被人群挤进了地铁车厢里。 是啊，自己当时以为很了不起，很有勇气的事情，可能只是别人生活中的一个意外。2008年整个夏天的辗转反侧，自己拿着小灵通，守在QQ前的焦虑不安, 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2008年 “叮叮叮”，电脑上挂着机的QQ信息提醒响了起来。 仰面躺在床上发呆的吴晗一下子弹了起来，跑到了电脑前。 “来球场？”李明铭问道 “现在？没问题”。 “终于不用闷在家里发霉了。”他加了一句。 吴晗从厦门回来之后，连书包都懒得打开，成天窝在自己房间里看球、看电影。他觉得生活平静地有些无聊。 炎热的天气，酷烈的阳光，时光都仿佛凝滞了起来。高考成绩没有出来，学校也因为暑假而大门紧闭，平常天天见的同学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 收到李明铭的消息，他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将斜挎包往肩上一甩。 “妈，我出去打球。” “砰”人已经出门了。 学校的大门前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保安大叔也不出来了，躲在有空调的值班室里还不住地拿杂志扇风。每年到了放假的时候，学校都变得门禁森严。毕业生没了学生卡，进学校还要费一番口舌。 吴晗也懒得啰嗦，他径直绕到了操场的后墙。这里有一块破损的低矮墙面。别看它年久失修又毫不起眼，这可是所有逃课的、去网吧的、打台球的学生的“生命线”。 吴晗将书包扔过围墙，双手一撑便翻了过去。 李明铭、陈宇翔还有几个其他班的男生已经在球场里打起了球来。 “你们在厦门玩得怎么样？”李明铭因为临时有事，没有去成毕业旅行。 “还行吧，没什么特别的。” “你小子又不去！”他说着狠狠地拍了李明铭一掌。 “科比拿了今年常规赛的MVP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我还买了这个月的NBA杂志。”吴晗说着开始在书包里翻了起来。 “今年六月份的杂志封面就是科比，这一期还送了他的海报。我看报刊亭都快卖脱销了，幸好我在厦门买到了。” 他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了杂志。封面上，科比穿着湖人队的24号球衣，握紧了拳头，正是踌躇满志的样子。大家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地探头探脑。 “海报呢？” “海报能不能借我们看看？”陈宇翔也来了，他大剌剌地将杂志一把拿了过来，翻出了叠成正方形的海报。 “你小心点，别把海报弄坏了。”吴晗见陈宇翔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只得出言提醒，“弄坏了可买不到了。” “我知道。”他语气不屑，三下五除二就将海报展开了。 这时，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从海报中掉了出来。 “等等，还有东西。”其他人的目光都被海报吸引了，只有吴晗看到了这张纸片。 他伸手去抓，但那纸片轻飘飘地，一瞬间就垂直掉进了球场边缘的下水道里，消失在了黑洞洞的深处。他什么也没抓到，握紧的手心里只有空气。 “这是什么？”他心想，“难道这期杂志除了海报还送了别的纪念品？” 他想不到答案，可能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毕竟这期杂志已经买不到了。 ☆、街角茶餐厅 2018年 原来，找到Susie的信息比吴晗想象中的还要容易。学校社会学系的网页上赫然写着： “苏馨怡，博士，助理教授，研究方向：历史人类学” 简介下方放着一张Susie的照片。她笑容灿烂，酒红色的衬衫映着灰色的背景，亮眼醒目又不会显得太张扬，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分寸。 “难怪上次在咖啡厅里碰到她，原来她找到了这里的教职。”吴晗心想。Susie在事业上从来都是个进取的人，所以她甫一毕业就拿到了教职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上次看到Susie的动态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她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博士答辩后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左手抱着一大束花，右手揽住了一位满头银发的美国老太太，那是她的博士导师。她身旁还簇拥着来听她答辩的朋友和同学，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其实他当时也才刚刚答辩完，不过吴晗的答辩现场要冷清许多。因为Johnson教授临时来不了，所以答辩被安排成了一场视频会议，他不但要面对眼前几个老师刁钻的提问，更要回答电脑屏幕里来自大洋彼岸的挑战。吴晗没有邀请任何人来旁听自己的答辩，他从来就不喜欢成为视线的焦点，过度 分卷阅读31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的关注只会让他觉得紧张。 “你有Glossophobia（演讲恐惧症）。”Susie以前这样说过自己，她还故意把这个词拖得老长，“Glosso——Phobia”。 吴晗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对的。 开始，他看着朋友圈里的照片还想回一句“恭喜”，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太多余了，于是打下的文字又删掉，只是默默地按了一个赞。 他关掉了社会学系网页上Susie的介绍信息，想离开研究室出去透口气。他刚刚按下按钮，电梯门应声打开，刘平领着两个人走了出来。 “吴晗，这么巧。向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AP公司的代表，严编辑还有雷经理。” “这是吴博士，我们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 吴晗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严颜，一下子愣住了。 “叫我雷蒙就好。” 严颜身旁那个男子说着伸出了右手。吴晗这才回过神来，和他握了握手。 “吴博士我认识的，开会见过。”严颜向刘平微笑道，但她却没有主动伸出手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会议室吧。”刘平道，“先走了啊，吴晗。” 三人在视野里渐行渐远，严颜高跟鞋的“笃笃”声还回荡在实验室的走廊里。 可乐从自动售货机里滚了出来，吴晗拿着饮料，心里莫名有些在意严颜刚才的客套话。 “开会见过”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直接说他们俩是老同学呢？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裤子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原来是严颜发来的信息。 “你们会议室里居然没有wifi[撇嘴]” 吴晗看着信息不由得嘴角上扬。 “没wifi还不好？可以专心开会。” “防的就是你们这种开会不认真的人。” 严颜回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今天是雷蒙的主场，我的任务就是做一个安静的花瓶。” “哦？”吴晗忽然对他们的来意感到好奇。 “你们今天是来谈什么的？是为了你上次和我说的那本学科手册吗？” “这次不是。” “我这次是陪雷蒙来谈数据库生意的。” “我认识几个老师，所以作为介绍人来一下。” “对了，这周末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严颜问道。“去哪儿呢？” “你有什么偏好吗？中餐？西餐？” “都可以，你决定吧。” “都可以”这个答案可是把吴晗给难住了。说实话，他吃得最多的地方除了食堂就是快餐店，让他在不知道对方口味的情况下，挑出一家不错的餐厅来，还真是个难题。 他思前想后，回复道：“我知道一个还不错的茶餐厅，咱们去试试？” “好呀。”没想到，她立刻便答应了。 星期六清晨就下起了大雨。新闻里说香港受到台风影响，周末有骤雨，局部地区有雷暴。 从吴晗的学校到市区，要先搭小巴再转地铁，路途颇为奔波。再加上这天阴雨绵绵，他虽然一路紧赶慢赶，却还是迟到了。 “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吗？”他在严颜对面坐了下来，抱歉地问道，还狼狈地卷起了湿漉漉的袖子。 不像之前几次见面，她身穿职业装的样子。严颜今天穿着牛仔裤，扎着高马尾，看起来格外轻松。 “没有，我也刚刚到。”她答道，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热茶，水气蒸腾而上，氤氲了她的模样。 吴晗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没想到自己几年前计划带Susie来的地方，现在对面坐的居然是严颜。 “哎？等等……”严颜忽然脱口而出。她好像想要叫住谁似的，焦急地站了起来，慌乱之间还打翻了杯子，滚烫的茶水立刻泼到了她的手上。 吴晗抽出了一叠桌上的纸巾，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着红通通的右手。然后，他回头朝严颜的视线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裹着黄色雨衣的模糊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的雨帘里。 “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什么。”她收回了望向门外的目光，“我刚刚看错了，还以为是一个很久没见的熟人。” 吴晗感觉手心微微一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人家的手。他赶紧松开了手，强做自然地擦拭着桌上的水渍。 “我还在帮你的书稿找审稿人，可能离出版还要一段时间。”严颜回到了与他的谈话，不再像之前那样魂不守舍。 “慢慢来吧，你是专家，我听你的。”吴晗道。他现在其实并不想聊自己的研究。 “我在同学会的照片里看到你了。”他话题一转。 “嗯，你上次没去。” 两人正聊着，饮料已经端了上来。吴晗的奶茶，严颜的咖啡。 “你喝黑咖啡？”他见严颜将砂糖和牛奶拿到了一边。 分卷阅读32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不苦吗？” “我喜欢咖啡的味道，放了糖和牛奶就不是咖啡了。” “有时候混合的味道也不错的。”他指着自己的奶茶说。 “牛奶加红茶就是奶茶，”他又指了指严颜的咖啡，“奶茶兑咖啡又成了鸳鸯。” 严颜笑着摇摇头，“会好喝吗？我没喝过。”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说着在一个空茶杯里混合了奶茶和咖啡，递了过去。 “怎么样？” 严颜没有回答，反而掩嘴笑了。 “怎么？味道很奇怪？” “没有，我就是想起来上次开会见你我好像也在喝咖啡。” “我的口味好像有点太容易预料了。无聊。” “专一嘛，好事。”吴晗跟着打趣道，“不像我，口味飘忽不定。” “包容嘛，好事。”严颜顺着他的话说，一边搅动着杯子里的鸳鸯，一边抬眼看向他。 目光相接，吴晗也忍不住笑了。他觉得十年前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时间的壁垒在这一笑间烟消云散。 严颜将剩余的饮料一饮而尽，只在白色的杯口留下了一圈浅浅的口红印。 饭两个人都已经吃完了，但是好像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今天天气太差了，等雨小点再走吧。”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点亮了昏黑的天空。吴晗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心里暗自庆幸有借口可以和她多坐一会儿。 这时，严颜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看着屏幕，面色逐渐凝重，然后着急地道：“我朋友刚刚出了一点事故，我得去医院看看她。” “什么事故？严重吗？” “还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说着已经拿起雨伞站了起来。 “要是严重的话，我……。”她咬着下嘴唇，皱起了眉头，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担忧。 “我先走了，再见。” “等等……”吴晗还没开口，严颜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去。而他那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刚到嘴边就只好咽了回去。 Susie推门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外面被狂风刮得四散的树叶一样，乱七八糟。 本来和严颜商量好了，她和那个男的去茶餐厅吃饭，自己就在一旁观察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化学反应。” 谁料到严颜要见的人，那个她高中开始就喜欢的人居然是吴晗。 吴晗走进来的那一刻，Susie下意识地拿起包来挡住了自己的侧脸。 “我带着墨镜和口罩，他应该发现不了。”Susie想着，等到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之后，她终于敢正面观察吴晗了。 “这条裤子他怎么还没扔掉？还穿来和女孩子约会？”以前谈恋爱的时候Susie就看他这条棕色工装裤很不顺眼了。 “而且衬衫还没有扎起来。”她继续打量着他，“和他说过多少次了，这样显得腿短。” “看来还是没什么长进。”Susie总结似的想到，还挑剔地摇了摇头。 虽然隔着几桌的距离，严颜投来的确认的目光还是让Susie有些坐立不安。 “应该告诉她吴晗是我前男友吗？” “既然彼此是朋友，坦诚相告可能是最好的……” “但是告诉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对吴晗的看法不过是自己片面的感受，除了影响她的心情和判断之外毫无用处。” “更何况，她认识吴晗在先，我和他又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我还是闭嘴吧。” Susie决定先不告诉严颜自己和吴晗的过往。毕竟这是他们俩的关系，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真不应该因为好奇心作祟就搅进别人的私生活中来。 想到这里，Susie再也坐不住了。她披上了明黄色的雨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城市在风雨中染上了灰暗的底色，街边红绿灯的色彩被冲洗得模糊淡漠。 Susie拉紧了身上了雨衣，加快脚步朝地铁站走去。 “小姐当心！” 有人大声喊道。 Susie刚听到喊声想停步闪避，但身体却像一团柳絮，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大力带着朝前冲去，然后重重地跌倒在地。 猛烈的撞击让Susie半晌动弹不得，她右手着地，剧痛从手臂一直蔓延到了胸口。 “你先别动，我帮你叫了救护车。”撞到Susie的机车司机说道。 Susie勉力抬起头来想看清他的模样，然而他带着头盔什么也看不到。 “呐，我有急事要先走了。”头盔里传来的声音混沌不清。“医药费用由我承担，你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他说着从机车夹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要起诉我也可以打这个电话。” 说完他翻身上车，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扬长而去。 Susie歪着头，看着眼前这张被雨水淋 分卷阅读33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湿的名片： “Shawn （陈宇翔）” ☆、只有星星知道 2018年 严颜赶到医院的时候，Susie已经坐在了诊疗室外的等候厅里。她右手打着石膏，白色的绷带从手臂缠到了脖子。 “怎么搞的？伤得严重吗？”严颜快步上前问道。 Susie用一只左手，笨拙地在手提袋里翻找着什么。 “你帮我把化妆包里的镜子拿出来。” “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扮靓呢？”严颜叹了口气，接过袋子。 “你先告诉我你伤得怎么样了。” “我？”Susie指了指自己的右臂，“这里轻微骨折。” “你被飞车仔小混混撞到了？” “不，不是小混混，是大律师。”Susie说完扭着身子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严颜。 她粗着嗓子，故意模仿男人低沉的嗓音道：“医药费用由我承担，你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什么人嘛？”Susie生气地道，“撞了人一溜烟儿就跑了，还装模做样地掏名片。” “他以为他是谁？！道明寺吗？” 严颜半晌没有说话。她看了看Susie气得红扑扑的脸，又看了看名片上的名字道，“别人我不知道，但这个人还真干得出来。” Susie闻言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严颜手指在名片上轻轻一弹，“他是我认识最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自大狂。” Susie瞬间被她一大串的形容词搞懵了。 “他是我高中同学。” 2007年 “严颜，怎么办啊？”郭芸愁眉苦脸地问道。 “你说他为什么不接受我送的围巾啊？” “你大夏天的给别人送围巾？脑筋正常的人都不会接受。” “但这可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织的，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人家并不在乎你的心意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可能不喜欢你。”严颜放下了手上的错题本，抬头看着郭芸的眼睛道。 “哼！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安慰我一下？！”郭芸小嘴一撇，转头朝车窗外面看去。 “你呀，你就算把六班的大巴车窗望穿了也没用。他看不到你的。” 打从郭芸喜欢上了隔壁班的陈宇翔开始，严颜听他的各种“事迹”听到耳朵都要起茧了。 现在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暑假过完他们就要正式成为高三的学生了。这是全年级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大家都被拉到一个名为“素质教育基地”的工厂里参加所谓的“社会实习”。 集体出行打破了往日的班级界限。白天各个班的学生在厂里调研，夜里大家聚在员工宿舍里一起疯，所有人都像放出圈的野马一般心思活络。 郭芸也一样。她以前只敢在六班门口偷偷瞧陈宇翔两眼。但是这几天她不但频频跑去六班的队伍，而且还鼓起勇气将礼物交到了陈宇翔的手里。 “你说他怎么就收下了韩莉送的巧克力呢？”郭芸还是不甘心。 “因为巧克力能吃，你没看到他都分给他们班男生了吗？” “但是……如果我坚持的话他总会有一点点感动的吧？” 严颜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幻觉？” “叶梓茵，四班的你记得吗？她高一的时候天天在篮球场等他，等了三个月呢！他们不就在一起了？” “但是三个星期后又分手了。”严颜双手一摊。 “你听着，”严颜正色道，“他不值得你的喜欢，因为他只喜欢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郭芸沉吟了片刻。 “我还得问一个人，问了她我才能死心……” “谁？” “娜塔莉。” 严颜恨铁不成钢地拿本子在她头上一拍，“你真是没救了。” 娜塔莉是何许人也？占星塔罗无所不能，运势配对信手捏来，让全年级女生都信服不已的小魔女就是她了。 找娜塔莉占卜是一件需要碰运气的事情。时间不对不算，能量不对不算，她要是看你不顺眼就更加不会算了。郭芸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娜塔莉今晚会破例一回，在女生宿舍里帮大家算塔罗和星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郭芸满怀期待地告诉严颜。 夜里11点了，宿舍里依然灯火通明。由几个小木床拼成的大通铺上密密麻麻地围着一圈人。娜塔莉就坐在正中间，橙色吊顶灯高悬在她头上。她浓密的黑发从双肩披下来，圆形镜片反射出犀利的光芒，挂在脖子上的紫水晶吊坠幽幽地闪烁着。 “好了，下一个。”娜塔莉收拾着床上摊开来的塔罗牌道，“都快着点儿 分卷阅读34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啊，今天到12点就算完。” “我……我，下一个是我。”郭芸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算星盘还是塔罗？” “星盘。配对盘。就是看两个人相不相配的那种。”郭芸殷切地道。 “告诉我双方的出生年月日时。”娜塔莉的语调里毫无感情，平静得就好像一个机器人。 “呐，这里。”郭芸说着递上了一张纸条。 “不是吧？！”严颜惊诧地道，“你连他出生时日都知道？”她在一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娜塔莉看着纸条，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又是他？你也要算六班的陈宇翔？” “你怎么知道的？”郭芸又羞又急，脸蛋在众目睽睽之下“唰”地红了。 “起码有八个女生让我算过他。”娜塔莉冷冷地道，“我都快背得出他的整个星盘了。” “那……那你帮我看看呗。”郭芸讷讷地道。 “你们俩……”娜塔莉豁然抬起了头，面庞在灯光下阴晴不定。郭芸摒住了呼吸，开始专心聆听。 “首先，太阳和月亮刑冲——这说明你们鸡同鸭讲，白天不懂夜的黑。” “其次，双方金星空相，可以说毫无火花可言。”娜塔莉摇了摇头，“依我看，就是两个字，‘没戏’！” 听完娜塔莉这一番斩钉截铁的论断，郭芸的脸色急转直下，由红变白。她转向严颜，眼睛里满是无助。 “好了好了，听到答案总算可以翻篇了吧。”严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一个，下一个是谁？”娜塔莉放声问道。 “是你吗？你要算吗？”她猛然凑到了严颜的跟前。 “对对对……她要算的。”郭芸用肩膀推着严颜，然后低声补充道，“算她和那个谁。” “星盘还是塔罗？” 严颜被这么赶鸭子上架地推了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快点儿！”娜塔莉不耐烦了。 “塔罗，我算塔罗。”她忙不迭地答道。这一时半会儿她又如何能知道吴晗的出生时日呢？ “你脑子里想着他的名字，抽出三叠牌来，每叠两张。” 娜塔莉指着面前的三叠牌道，“这三叠牌呢分别代表着你们之间的关系、他对你的感觉，还有你们之间可能的结果。” 严颜被娜塔莉认真的样子给唬住了。她也开始全神贯注地听她的讲解。 “先看看第一叠牌。” “哇，魔鬼……”娜塔莉感叹道，“还有命运之轮！” “这是什么意思？”严颜见她一惊一乍的样子，胃口愈发被吊了起来。 “魔鬼牌代表着一种病态的依恋。你看到牌面上这两个被锁链拴在一起的人没有？这就代表着你们俩。” “命运之轮则象征着宿命，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你们有缘分是肯定的，但这是不是孽缘就不知道咯。”她说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快看看他对严颜的感觉。”郭芸在一旁撺掇着。 娜塔莉刚刚要翻起那两张牌来，只听得有人喊道：“陈主任来查房啦！” 门把已经传来了扭动的“咔咔”声。这下大家就好像被狼冲散的羊群，手忙脚乱地想把塔罗牌给藏起来。不知道哪位人才急中生智，从角落里拎出了一本数学练习册，摊开来直接往塔罗牌上一盖。 说时迟那时快，门已经被推开了。 “这道题啊……”严颜指着练习册开始即兴发挥了起来，“P点的x坐标取根号2的时候，图形面积最大。” “怎么还不熄灯？”陈主任板着脸问道，“快12点了还挤在一起干什么？” “那个，陈老师。”郭芸赶紧配合道，“严颜在给我们讲题。” “对，求极值的这类题大家都不太会做，严颜正给我们总结呢。” 陈主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学习也要注意休息，别的寝室都熄灯了，你们也快点睡吧。”说罢便转身离去。 “吁……”陈主任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说到哪儿了来着？”郭芸挠着后脑勺问道，“对了！他对严颜的感觉。” 娜塔莉一把掀开了数学练习册，“诶？牌呢？” 只见床上的塔罗牌散落在四处，严颜刚抽的牌也混杂在其中，哪里还找得到呢？ “这是天意，看来我不能帮你算了。”娜塔莉低声道。 “啊？”围观群众纷纷发出了失望的叹息。而严颜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四散的牌面出神。 “你放心，”娜塔莉靠近前来用只有严颜听得到的声音说，“命运之轮迟早有一天会将他带向你的。” 2018年 “这位大律师既然是你的同学，那我就不告他肇事逃逸了。” “但是医药费这笔账我肯定要找他算清楚的。” 分卷阅读35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严颜还陷在了回忆之中，Susie说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只是随口“哦”了两声。 “你在想什么呢？”Susie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灵魂出窍了似的。” “没什么……”严颜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对了，你今天怎么一下子就从餐厅里跑掉了？”她忽然想了起来。 “呃……”这下轮到Susie不好意思了，她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想起来了一点急事。” “不好意思啊，本来答应了帮你看看那个男生的。” “我不好意思才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拉上你去赴约，你又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呢？” “嘻嘻，难道不是我死皮赖脸要跟着去的吗？” “那你有看到那个男生吗？”严颜还是有些好奇Susie的看法。 “哦……我就看了个模样而已，也没太看清楚……” “你觉得他，怎么样？” “高高的，就像你说的，人也帅，嘿嘿。就是衣服穿得太随便了！” “其实，我想啊，” Susie补充道，“我并没有什么资格给你建议。” “嗯？怎么会呢？” “你们两个人是老同学，你认识的他和你感觉中的他才是最重要的，我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Susie恳切的语气让严颜有些感动。 “虽然说是老同学，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况且又这么多年没见过了……” 严颜忽然乐了，“我连他什么星座的都不知道！他是摩羯座还是水瓶座来着？” “摩羯座。”Susie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嗯？你怎么知道的？” ☆、赌徒与人类学家 2018年 吉他的音乐配着柔和的鼓点从音响里流泻而出，一把甜腻的女声唱起了西班牙歌曲《Besame Mucho》（深情相吻）。酒吧里的灯光昏暗，方型木台上点着的蜡烛晕开一个又一个橙色的光圈。 “靓女，一个人吗？”Susie经过时，桌旁的男人轻浮地问道。 “对啊，一个人，”她大剌剌地一挑眉，“怎么了？要给我买酒？” 她随手指着远处一桌道，“先把那一单买了再说。”Susie随即加快了脚步，独自走到吧台前面。 “给我一杯苏打水。”她转向酒保。 Susie摇晃着玻璃杯，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气泡从杯底的柠檬片里渗出来，缓缓上升。她这才开始沉下心来观察酒吧里的人群。 “到底谁才是陈宇翔呢？”现在，她开始有些后悔答应他这场愚蠢的赌局了。 一周前 Susie回到宿舍，连包带人一股脑地朝沙发上一倒，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刚刚差点就说漏嘴了。”她回想起严颜在医院里听到吴晗星座时诧异的表情。 “摩羯座”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面对严颜的疑问，她只好笑嘻嘻地打着马虎眼道：“我看他一张冰块脸，气质闷得很，怎么看都像是摩羯座。” 严颜闻言点了点头，好像对她的判断也表示赞同。 “我猜得准没错。”Susie紧接着道，“不信你下次问问他。” “这次总算是被我给搪塞过去了，”Susie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下次得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再搅进去了。” 这时，她耳边忽然回响起了严颜方才对“肇事司机”的评价——“冷血动物”、“自大狂”。想到这里，她伸手从包里掏出了折痕密布的名片，陈宇翔，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Susie用尚且还能够活动的左手将自己从软塌塌的沙发上撑了起来，蜷取双膝，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她单手“一指禅”在键盘上敲击着，不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封拟好的邮件： Hi Shawn, 昨天你在十字路口撞倒了一个路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人就是我，你可以叫我Susie。 既然你答应承担医药费用，那么我现在随信附上电子□□，款项付清后我便不再追究。 我可以接受电子转账、支票，或者现金。 盼复， Susie Su 她按下发送键便起身去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伯爵茶，白瓷杯里的茶色还未见均匀，只听得“叮”一声，她的收件箱里跳出了一封回信。 Hi Susie， 你说你知道我是谁，但是我该如何确认你就是“你”呢？我们是否应该去警局调一下录像？ ， Shawn “居然有这么自以为是的人？”Susie觉得自己可算是大开眼界了。“我没去警局报案他应该偷笑还来不及，居然还要我验明正身？” 分卷阅读36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怒意上涌，Susie把茶杯一放又立马抱起了电脑回信：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除了陈律师之外还有谁会撞了人之后一句道歉都没有？而且直到现在还在找借口推脱？我看你不单是‘冷血动物’、‘自大狂’，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Susie的手指劈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完这段话后，邮件内容连第二眼都懒得瞧就直接点了发送。什么邮件礼仪，什么抬头落款，早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叮”回信又进来了。 “小姐我们很熟吗？你对我做出的这些推论又有什么依据？” “我学人类学的，我会观察。”Susie不甘示弱。 “那么，人类学家小姐，你愿不愿意和我打个赌？” Susie看着屏幕上的这一行字，下意识地咬起了指甲来。自己光明正大，理直气壮，难道怕了他不成？ “赌就赌。”Susie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正因如此，她现在才会在打着石膏的情况下，穿着鸡尾酒裙出现在这个酒吧里。按照她和陈宇翔的约定，如果Susie今晚能在酒吧里把他给找出来，那么他就愿意付出双倍的补偿，但要是Susie没找到呢，那么愿赌服输，补偿自然是没有的。 虽然知道陈宇翔是严颜的同学，但是Susie却没有向严颜打听他的样貌，毕竟作弊放水可不是她苏馨怡的行事风格，没有挑战性的游戏她懒得玩。 根据她在马路旁和陈宇翔仅有的一面之缘——那次他带着头盔，或许只算得上“半面”，Susie已经提炼出了他最显著的外形特征。其一，很明显他是一个亚洲青年男性；其二，他很高。Susie目测自己穿着高跟鞋也不过到他肩膀左右；其三，宽肩。不知道是不是他上次穿着机车夹克的原因，他的肩线平直而流畅，可以说是天生的衣架子。 Susie专门挑了吧台的位子作为“观测点”。她觉得吧台正好可以挡住自己被绷带绑得像木乃伊似的右臂。而且，吧台区域的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荧光从背后的玻璃酒架渗透出来。这样的位置既能给自己提供清晰的视野，又很隐蔽，可以说是敌明我暗，再好不过了。 现在，她放眼望去，按照心中的标准逐条筛选，很快就把候选人缩小到了三位。Susie将他们编号为A、B和C。 A先生独自坐在酒桌边，左手托腮，好像在放空自己又好像在思考人生。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方框眼睛，颇有些文质彬彬的风度。 B先生的身旁就热闹多了。他对面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和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欢声笑语不时从那一桌传来，B先生还殷勤地频频劝酒，活像一个下了班还在陪客户谈生意的社畜。 C先生的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他右手拿着酒杯，从容不迫地轻晃着，手腕上的石英表反射着银色的幽光。他嘴角轻扬的弧度让人分不清那是微笑还是嘲笑。坐在他对面的红衣女子显然已经被他迷住了。你看，她的手指正缠绕着卷曲的发丝，她将面颊45度转向他——女子清楚这是自己最美的角度。C先生想必很风趣了，不然红衣女子又怎么会被他逗得嘴都合不拢呢？ 正当Susie专注地分析三位男士的行为举止时，身旁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小姐你一个人吗？我可不可以给你……” “不可以，我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喝酒的。”她还没等男人把话说完就干脆地打断道。是啊，谁有心情喝酒？她要保持头脑清醒才行。 “Alright，fine。”那人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B先生那边忽然有了情况。Susie立刻警觉地锁定视线。只见他起身和两个客户礼貌地握了握手，然后送他们离开。 “排除。”Susie心想，“身高不符合。”刚刚坐着的时候还看不大出来，现在人站起来才看清他比陈宇翔矮了大半个头。 “那是A还是C呢？” “C先生的确是帅气又潇洒，但是他的行为举止间又有一种卖弄的轻浮，不像是做法律工作的人。” “A先生沉默寡言，倒是有那么一点儿从事高级文职工作的沉稳气质。” A先生的酒杯见底了，他向服务生招了招手，又是满满的一杯威士忌。他换了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敲击着木桌。 这时，A先生猛地坐直了身体，一改方才游离世外的态度。Susie朝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男子走进了酒吧。 “难道这才是他等待的人？” 进来的男子高大魁梧，五官深邃，好像是有着拉丁血统的外国人。他身穿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纹着大片刺青的手臂。脚上还蹬着一双马丁靴，走起路来靴子上的金属链条哗哗作响。 A先生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了，一片红晕立刻在他的双颊浮现。他好像下定决心一般把杯子重重地一放，然后冲到男子面前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You， 分卷阅读37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Bastard！” 嘈杂的酒吧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侧目。 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Babe,e on……”，他试着去拉A先生的手。 A先生甩开了他，脚步虚浮地冲出了酒吧。 “排除……”Susie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好戏。“陈宇翔不至于约了我还有心情和男朋友分手吧？” “那就是C先生？” Susie抿了一口饮料。杯子里的苏打水已经喝完了，融化的冰块混杂着柠檬片的酸涩味道在口腔里漫开。 “只有去看看才知道了。”说到做到，Susie顺手抄起了身边的人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在裙子外边来遮挡手上的石膏。 “借我用用，一会儿还给你。”她说着拿起了他的酒杯。 她捏着高脚杯，装作在找人的样子晃悠到了C先生的桌前。 C先生已经握住了红衣女子的手，将她拉向了自己，然后凑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女子的耳根通红，她佯装嗔怒地拍着C先生的肩膀。 “花花公子……好像就是他了……”Susie心想，正当她打算上前揭穿他的身份时，红衣女子用粤语娇声道：“Micheal，你好衰嘅。” “Micheal？不是Shawn吗？”Susie迟疑了，“当然他也可以故意找个托儿来伪装身份咯。” 她的头脑飞速地运转着，“既然陈宇翔喜欢赌，那么赌徒是什么样的人呢？” Susie觉得世界上只有两种赌徒，一种很想赢，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还有一种不怕输，结果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未知带来的刺激感。 她直觉认为陈宇翔是第二种。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么C先生这么用力地卖弄就显得十分做作了。不怕输的人应该淡定又坦然才对，他应该不会刻意伪装自己的身份。 灵光一闪，Susie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她快步走回了吧台，将西装外套还给了主人，同时伸出了左手道：“Hi Shawn，很高兴认识你。” 那人低头一笑，“到底是人类学家。” “愿赌服输。现在你有心情喝酒了吗？” Susie打量着陈宇翔，心想：“刚才怎么偏偏就没注意到他呢？”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衣，领口的两粒扣子打开，锁骨若隐若现。额前深褐色的发丝恰好落在了英挺的眉峰之上，他身上的古龙水是一种木质调混杂着辛香调的成熟气息。 他明明就符合所有的条件！看来越是明显的事情，人们总是越容易忽视。 “有心情，你请吗？”Susie反问道。 “Of course，你想喝什么” Susie看了一眼酒单道：“来杯‘梦魇’。” 面前的调酒师不住地晃动着酒具，陈宇翔忽然兴之所至地问道：“你愿意和我再打个小赌吗？” “你的赌性还真重。” “Well玩玩而已。” “赌什么？” “你的联系方式。” Susie警惕地打量着陈宇翔，好像要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意图来。 “你已经有我的名片了，礼尚往来而已。” “那……怎么赌。” “就赌待会儿你那杯‘梦魇’上的装饰是柠檬还是樱桃。” “女士优先。”他补充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就选樱桃吧。” “Ok，我选柠檬。” 调酒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姐，你的‘梦魇’。” Susie端起酒杯和陈宇翔两人面面相觑。 杯沿的装饰不是柠檬也不是樱桃，而是——橄榄。 ☆、偏偏喜欢你 2018年 夕阳偏着脑袋从窗外照进了空荡荡的房间。吴晗环顾了一眼这间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宿舍，所有的物件全被整整齐齐地打包在了四个纸箱子里，手边只剩一个随身的背包。 他再次搜索了一遍屋内的边边角角，以确保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下。目光扫过墙面，那张科比的海报在雪白的墙上格外醒目。 “要把海报也一起带走吗？”他犹豫着。海报上密布着时间的痕迹，色彩暗淡，折痕明显，唯有上面的人像还停留在2008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自从高三的暑假之后，自己在这些年里辗转三地，搬家好像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哪里都无法停驻，哪里都只是过客。他早就习惯让自己少拥有一些东西，这样离开的时候背包可以轻一点儿。不过，这张海报却始终陪在他的身边。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将海报从墙上取了下来，叠好夹在了笔记本里。 吴晗坐在已经被拆得光秃秃的床板上，第一次有了一个阶段已经落幕的感觉——这感觉就好似蛛网，初时了无痕迹，但 分卷阅读38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某天乍一抬头它就在那里，是既成事实。 “原来已经十年了啊。”觉醒来得仿佛一声沉钟，震得他双耳轰鸣。 除了这张海报，他和十年前的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联了——“不对”，吴晗猛然意识到，“其实，还有一个人……” 想到那个人，手机便震动了起来，是她来信了。 “你猜我在哪儿？” “又出去开会了？” 她传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是高中学校的正门。镜头那边，夕阳在地平线上隐去。校门上“培德中学”几个字在余晖中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你回家了？”吴晗问道。 “嗯，回来休息几天。” “学校还是老样子啊。” “学校是老样子，新生的校服可比我们那时候好看多了。”严颜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你倒好，可以休假了。”吴晗故意抱怨道。 “你看看我，家徒四壁。”他接着拍了一张宿舍的照片发了过去。 “你要搬家？” “对，要搬去教工宿舍了。反正是从一个宿舍搬去另一个宿舍……” “你这不是搬家，是升迁。” “博士荣升助理研究员，应该恭喜你才对。” 吴晗看着屏幕上她打下的两行字，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严颜。他只知道自己难以抑制地想要见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有事吗？” 吴晗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见她的理由。 “我最近在改文章。”他答道，“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这是休假还逼我加班呢？” 她这么说是不想出来的意思？吴晗觉得自己找的借口又蹩脚又尴尬，刚想回复说“没关系”，严颜就回话了。 “我只有15号早上有时间，可以吗？” “可以，顺便喝早茶？” “好。” 早上七点的茶楼已经是人声鼎沸。吴晗找了个台位，点了一壶铁观音，他想严颜应该不会这么早到的。 不料，茶才上桌，她便已经出现在门口了。她身穿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和牛仔短裤，连包都没带，双手插在口袋里四处张望着。 “这里。”吴晗站起身来冲她招了招手。 “家里怎么样？” “挺好的。” “天气还热吗？” “都已经秋天了，还热呢。你以为是香港啊，一年三季都是夏天。”严颜一边浏览着菜单一边答道。 “唔该，一个肠粉，一笼马蹄糕，一笼凤爪。”她很快就点好了菜。随即转向吴晗道：“怎么？你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吴晗拿出电脑道：“我在论文里要引用别人的图片和数据，不知道会不会有版权问题，你帮我看看吧。”——这个问题是他昨天晚上刚刚编好的。 “哦，让我看看。”她说着便走过来，直接坐到了吴晗身边。 她凑近了些，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右手在鼠标控制板上拖着文档前后查看。 “这个问题你确实要小心，”严颜说道，“你除了引用还要拿到版权许可才行……”她继续耐心地解释着，这时，茶楼里忽然放起了陈百强那首脍炙人口的《偏偏喜欢你》。 “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偏偏痴心想见你。” 音乐在耳边回荡，吴晗却看着严颜的样子出了神。 “版权许可就是版权所有人授权给你的同意书。”她说——她说话时，眼睛里流转着专注的目光。咦，原来她的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她偏了偏头，将身体侧过来了少许，露出半截雪白的颈项。 ”……如果你不先把版权许可准备好的话，别人可以举报你的……”她接着说。 吴晗随声附和着，虽然他并不在意什么许可。 “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一首歌放完，热腾腾的肠粉也上桌了。 “你现在清楚了吗？”严颜说着将调好的酱油浇在了肠粉上，“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尽管问我。” “哦，哦，清楚。”他忙道。 “版权许可，很重要。我记住了。” “那就好。”她满意地舀起了一小块粉白晶莹的粉皮。 “对了，你知道吗？”她忽然问道，“陈宇翔也在香港。” “是吗？”他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 “巧得很，他恰好碰到，哦不，是撞到了我的朋友。” 严颜耸了耸肩，“他还是那副德性。” “你联系上他了？” “没有，但我倒是有他的名片。” “你发给我，有空我们一块儿聚一聚。” 听到吴晗的提议，严颜皱起了眉头，“我和他不 分卷阅读39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是很熟。” “没关系，我熟。”——这并不是一句实话。其实，吴晗自己和陈宇翔也不熟，只是这样他就不需要再编另一个见她的理由了。 约在台球俱乐部见面是陈宇翔的决定。高中时候的男孩子之间，除了篮球，台球，电子游戏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交集呢？吴晗记得以前学校外面的台球室里总是聚集了各个班的男生。他们或是拿着球杆自以为帅气地装模做样，又或是倚在角落里故作深沉地抽着人生第一支烟。 自然，当陈宇翔提出这个聚会建议时，二人都觉得台球既方便聊天又有娱乐性，是个不错的好主意。不过，他们都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严颜并不会打台球。 “不好意思，”吴晗抱歉道，“我们应该先问问你再订台的。” “没事。”严颜连连摆手。 “我坐在旁边看你们打就行。” “你要是无聊啊，”陈宇翔拿起球杆，一边老练地用滑石粉块擦着杆尖，“就去外面的百货商店逛街好了。” “我和吴晗打完了叫你一起吃饭。” 吴晗看了看严颜的脸色，只见她用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翻了一个白眼。 细长的流苏吊灯在墨绿色的台面上投下一片光亮的圆形光圈。这局二人旗鼓相当，除了最后的黑八，台面上一人还剩一个球。 吴晗全神贯注地瞄准着自己的目标，用视线预演着球的路径。他有把握尽快结束这一局。 另一边，陈宇翔却漫不经心地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晃到了严颜面前。 “我前段时间见到你朋友了，她人挺有意思的。” “你该好好向人家道个歉。” “怎么没有啊？补偿都给了两倍呢。” 耳边听着陈宇翔和严颜的对话，吴晗心想：“严颜不是说和他不熟吗？怎么还有别的朋友？” 陈宇翔接着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台球。 “其实台球的艺术就是赢在合理的范围内。”他说道。 “要是一上来就一杆清台，那就不好玩了，你说是不是。” 严颜没有答话，但吴晗听了却不是滋味。“想一杆清台？没那么容易。” 他心头一乱，手上也变得不稳了。出杆的角度稍微歪了那么丝毫，结果自己的球没碰到，还误撞了陈宇翔的球。 “换你来。”他走下台，将位子让给陈宇翔。 “咚”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陈宇翔又是一球入袋了。 不料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放下了球杆道：“我去下洗手间，你们稍候。”便径自离开了，剩下吴晗和严颜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会打？” “球杆都没摸过。” “那你光看我俩打，会不会很无聊。” “我好像看明白了一些。”严颜指着台上道，“呐，陈宇翔要是待会儿把那个黑色的球打到袋子里，他就赢了。” “要是没有打中，你就又有机会了。我说的对不对？” 吴晗笑道，“悟性挺好。” “其实很容易学的。”他将球杆递给严颜，“拿着，我教你。” 二人走到了一张空台边。“其实只要姿势对，手架稳，就可以开始打了。其他只是经验技巧问题。” 严颜学着他的模样，摆好了姿势道：“是这样吗？” “重心要低。”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背。严颜后背单薄，一侧的肩胛骨抵在他的手心，像是某种小巧、坚硬又易碎的物件，让他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流连。 台球室里传来了熟悉的音乐，又是那首《偏偏喜欢你》。吴晗简直怀疑这是有人在未知的空间里控制着开关。 “拇指再架起来一点。”他说完伸手调整着严颜左手的位置。“差不多了。” 严颜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拗了半天的姿势立刻土崩瓦解。吴晗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半个身子都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不好意思，”她站直了身体，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刚刚听那首歌……” “哪首歌？” “偏偏喜欢你。” “我从没想过这首歌原来这么苦情的。”她又掩嘴笑道，“什么情义失去，恩爱又失去，怪惨的。” 吴晗跟着讷讷地笑，心里只希望严颜不要发现自己发烫的耳根。 陈宇翔回来之后的手感似乎不如刚刚好，一上来就撞了个空。而轮到吴晗的时候，只见他出手干净利落，眨眼间清空台面，结束战斗。 “要赢在合理的范围内。”下台时，他低声在严颜耳边说道，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三人离开俱乐部向餐厅走去。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人行道只容得两人并肩而行，原本陈宇翔在前面带路，严颜和吴晗走在后面。 “你那个朋友到底是做什么？”陈宇翔忽然转过身来问严颜道，“她说自己是 分卷阅读40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做人类学的。” 他走到了严颜身边，活活把吴晗给挤了出去。 “你说Susie？”严颜道，“她可是X大新晋的助理教授。” “哦……原来如此。”陈宇翔若有所思。 吴晗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他们刚才的话好像一瓢凉水当头浇下。 原来，他们共同的朋友就是Susie。 ☆、月亮的阴暗面 严颜拿起手机又放下。虽然明明没有震动也没有提示音，她还是忍不住去看有没有新信息进来。她和吴晗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联络过了，没有简讯，没有电话，甚至连谈工作的邮件往来都没有。 这时，Susie从诊疗室里走了出来。她手上厚重的石膏已经拆掉了，只留简单的绷带起个固定的作用。 “医生说恢复得怎么样？” “还算不错，”Susie答道，“我只是怕右手这么久没有活动会不会肌肉萎缩？” 她说着将两个手腕并排摆在一起，“一只手粗，一只手细，多难看啊。” “等等……”严颜打断了Susie的话，她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于是忙不迭地掏了出来。 “您本月已用流量xxxx MB，剩余流量xxxx MB。” “原来是通话账单提醒。”沮丧的神情瞬间漫上了严颜的眉眼。她感到失望，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望着什么。 “等谁的消息呢？”Susie一脸八卦地道，“等得这么魂不守舍？” “没……没有在等。”严颜矢口否认。 “得了吧，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严颜踌躇着，磕磕绊绊地道：“就是那个，我那个高中同学，你记得吧？” Susie一怔，“哦，记得记得。茶餐厅里那个。” “他怎么了？” “他忽冷忽热，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严颜不好意思了起来，她自我辩解道：“其实也不能说忽冷忽热，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对吧？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严颜的语速越来越快，“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你说的忽冷忽热是什么意思？”Susie笨拙地将两个大拇指靠在了一起，拼成一个四不像的心形。“难道说，你和他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进展吗？” “没有没有，”严颜慌乱地摆了摆手，“就是见了几次面。” “哟，说来听听。” “其实见面的时候，感觉还挺好的。”她轻声道，一丝红晕浮上双颊。 虽然已经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了，但只要一想起那天打台球时吴晗的神情，她还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要赢在合理的范围内。”他说，嘴角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这罕见的骄傲和好胜心，一如高中时她喜欢上的大男孩。 “但是他好像从来都不会主动找我。” “说不定他就是个被动的性格？”Susie指出。“我觉得他看着就像，真的。” 她在心里同时默念着，“相信我，真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而且，每次就算他来找我也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严颜拧紧了眉头，“不是问我稿件的事情，就是问我版权的问题。好像他对我……”她低声道，“对我没有什么兴趣。”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停停停。”Susie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严颜的自我想象。吴晗是内向了一点，她清楚。虽然他们之间的恋情并不成功，但Susie从不认为吴晗会故意利用别人的感情。 “你想见他就直接去找他吧。好过你在这里给自己编故事。” “你说得对，我就是想得太多了。”严颜拍了拍脑袋，好像在驱逐恼人的思绪。 “对了，”她转向Susie，“陈宇翔向我打听过你，他对你好像还挺感兴趣的。” 严颜忽然提起这件事，原本是为了提醒Susie注意一下陈宇翔的意图。 “你说Shawn？”Susie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我对他也挺感兴趣的。” 三天前 “又存活了一周，终于。”Susie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心里觉得如释重负。讲课是件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两个小时下来她觉得自己把一天的话都讲完了。 “回家，躺着。”这是她唯一的渴望。 Susie将电脑收进了托特包里，顺手拿出上课前静音的手机。 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是一个人打来的——陈宇翔。Susie开始后悔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他了。 她按了回拨，万一人家真的有什么急事呢？ “喂，人类学家，”电话那头的人急切地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今晚有约吗？” “没有，帮什么忙？”Susie提高了音量。b 分卷阅读41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r 　　“你现在有了。今晚七点我来接你，穿得正式一点。” “嘟嘟嘟……” 断线了。Susie对着电话一脸不知所谓，“这算什么嘛？！” Susie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安地拨弄着自己手袋上的链条。陈宇翔开着车，一言不发。 “他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绑架？勒索？” 五花八门的可能性就好像气球一样冒上了Susie的脑海。 “都怪自己鬼迷心窍，居然乖乖地上车了。” 陈宇翔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他笃定的自信让人难以抗拒他的要求。就像上次的赌局和这次的邀约。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绑架你？”他忽然出声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哪个绑架犯会在下班高峰开来红磡隧道？塞车塞到扑街吗？”虽然被陈宇翔看穿了心里的不安，Susie还是不甘示弱。 “我看你半个钟头之内是开不出这隧道了。”她用涂得亮晶晶的红指甲在他的方向盘上轻轻一敲。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急着找你吗？” ”洗耳恭听。“Susie将手掌蜷成听筒状。 “今天有个招待客户的酒会，我需要一位女伴……” “你会找不到女伴？”Susie讶然道，“是不是被人放鸽子了，才来找我替补？” “不，我需要的不只是一个女伴。”他侧过头来看着Susie，双手在方向盘上收紧。“还要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女伴。” 陈宇翔目光如炬，“我想请你帮我观察一个人。” “有一个美国佬——Roger，他是我们的客户。我们律所有个大单子，和他谈了三个月都没有谈拢。其实别说谈拢了，我们连他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想合作都看不出来。” “既然你是人类学家，”他嘴角上扬，“我想或许可以请你发挥一下专长，帮我看看Roger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想让我把酒会当作田野调查？”Susie忍俊不禁。 “田野调查？” “就是我们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呀，我以前读博的时候经常去云南、贵州少数民族的村落调研。一方面是整理散落的历史资料，另一方面也要采访、了解当地人们如今的生活。” “没错，你今天就是来调研的，就研究那个Roger的行为模式。” 酒店宴会厅里宾客如云，红地毯从门口延伸了进去。Susie下意识地走到了陈宇翔的左侧，用正常的那只手臂挽住了他。大理石的长桌台上摆着形形色色的自助餐点，还有使者端着香槟给客人们倒酒。 “那个人就是Roger。”陈宇翔俯身在Susie耳边道。 Roger看上去约摸六十岁左右，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性。宴会厅里大部分男士系的都是领带，而他却带着香槟色的领结，让整套黑西装没有那么沉闷。他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皮肤还泛着微红，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十分挺拔。 “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帅哥。”Susie忍不住道。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调研的结果。”陈宇翔道，“Try harder。”他说完便拿起酒杯加入了应酬的人群。 “自大狂。”Susie嘟囔着，再次把目光投向了Roger。 这次吸引她目光的却是他身边的女伴。她身穿一件白衬衫和深灰色铅笔裙，是很得体的职业女性装扮。 “不，她应该不是Roger的女伴。”Susie心想。因为无论Roger走到哪里，她都跟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不远又不近。两个人之间的身体语言没有亲密感却默契十足。“大概是秘书或者是助理。” 她从自助餐盘里夹了一块巧克力慕斯，这时女子正好走了过来。 ”今天的甜品不错。“Susie刻意上前搭话。 女子却全然没有搭理她，只是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大杯水，然后又急匆匆地回到了Roger身边。 酒会的食物虽然精致，但是却没一个管饱的，不是指甲盖大小的鹅肝就是薄得像纸的三文鱼片。Susie从桌头吃到桌尾，还是肚子咕咕叫。她环顾餐厅，眼尖地发现在宴会厅侧门的准备室里赫然有一盒披萨。这下她的肚子叫嚣得更加厉害了。 “请问待会儿这披萨会上吗？”她期待地问准备室里的侍者道。 那侍者哑然失笑，“这是我们点的宵夜外卖，”他指了指厅里觥筹交错的人群，“要他们吃披萨不是太丢份了吗？” “披萨那么好吃……”Susie失望地喃喃自语道，“还是玛格丽特披萨。” “你要吗？”他说着撕了两块递给Susie。 “要，要……”她拿纸巾包住披萨，藏在身后，快步跑出了宴会厅。 厅外的小花园里夜色如水，一弯月牙悬在树 分卷阅读42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林的枝桠间。这儿静谧幽雅，虽然只隔了一扇玻璃门，却好像和厅里是两个世界。 她埋头吃着披萨——冷了的披萨，面皮变得硬硬的，但是又多了一点儿嚼劲。 “你调研怎么调到这儿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好的职业精神呢？” “我时薪很高的你付了吗？”Susie塞着满嘴的食物反驳道，“连饭都没管，我还得自己解决。”她挥舞着手里的半块披萨。 陈宇翔右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左手随意地将额前的发丝拨到脑后。他轻笑道，“那你有看出点儿什么来吗？” “Roger？没有。” “但是，”她强调道，“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Vivian？她是Roger的秘书。” “嗯，”Susie点了点头，“我猜也是。” “你发现没有，她整个晚上忙得一口食物都没吃，跟着Roger跑来跑去的。他好像很依赖她。” “你是说……他们两个有一腿？” Susie白了陈宇翔一眼，“狭隘。” “依赖一定要是肉体关系吗？”她说着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胸口，“还可以是这里和这里啊！” “总之，”她转向了陈宇翔，“你们与其在Roger身上费工夫，不如先去打听一下他的这位秘书。” “你看人确实有两下子。” “那当然，不过我从来只观察，不评判。”她打量着陈宇翔道，“不像你，一上来就急着给人家下结论。” “那我呢？” “嗯？” “你有观察过我吗？” Susie眼珠一转，指着天上的月牙道，“你就像它。” “像月球表面？” “不，像月亮的阴暗面。”她狡黠一笑，“你有一面好像永远在暗处，永远让人看不透彻。”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满月的那天呢？” 闻言，陈宇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他忽然倾过身来，伸手抚上了Susie的面颊。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让Susie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指尖粗砺的触感划过嘴角。他低下头，凑了过来。 “咚，咚，咚……”Susie可以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俯身在她耳边道：“你脸上沾到了番茄酱。” ☆、隐形的分界线 “严编辑，这杯酒我敬你。”陈院长拖着腔调对严颜说。 吴晗的视线越过圆桌对面的人，恰好可以看到坐在隔壁桌的严颜。她站在桌旁，手里捏着摆到自己面前的第五杯酒。 严颜的面颊上已经泛起了酡红，身体也显得有些僵硬，但却还是仰头将那杯酒灌了下去。 “陈院长，上次和您谈的那个合作项目……”严颜一放下酒杯就急切地问道。 “哎，吃饭的时候就不好谈工作是吧。”他扫兴地摆了摆手。 严颜被他一句话给挡了回来，只好讪讪地坐下了。 “你们AP公司的合同我看过了，”陈院长一筷子夹碎了白瓷盘里的鲈鱼，“另一家出版社的编辑追我也追得很紧。” “不过，他们不像严编辑，”他上下打量着严颜，“不但学问好，酒量好，人还这么漂亮。” “书中自有颜如玉，人如其名，对吧？”他说完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涨红的脸上泛着油光。 吴晗听到了陈院长的话，往嘴里送的筷子顿住了。自从今天陈院长把严颜从这桌拉到那桌开始，他的心里就一直毛毛的，既不是滋味又说不上为什么。 他和严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自己忙着做实验、写论文，即便闲了下来，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而且，自从上次偶然听到Susie和严颜是朋友之后，他的心里就好像多了一台摆钟，摆过来，摆过去，就是下不了去靠近她的决心。 但是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巧合，严颜和她的同事今天居然一同出现在了学院聚餐的饭局上。 “刚刚她说的合作项目……”吴晗心想，“就是她来香港工作的原因吧？” “拿酒单来！”陈院长大声呼喝着侍者。 “严编辑，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喝的？” “还要喝？”吴晗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看向严颜，只见她僵坐在位子上，既不答话，又不动弹。 “还没想好？”陈院长咄咄逼人地道，“要不请严编辑把酒单念来听听？” 严颜还是没有作声，她交叉的双手握得越来越紧。 “我来念，还是我来念吧。”院长助理罗小姐见气氛尴尬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 “诶？！”陈院长大剌剌地伸手一拦，“有人叫你了吗？你念得能比严编辑好？” “人家国语标准，你会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饭桌上只有杯 分卷阅读43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盘碗碟清脆的碰撞声。严颜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任谁都能看出她满不情愿又进退两难。在她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吴晗看到了她的眼神——那是求助的眼神，就好像森林中被困住的小鹿。 “去帮她。”一个声音在吴晗脑中回荡，他刚想站起身来，只觉得肩膀一沉，有人按住了自己。 “不好意思，夹个菜。”刘平抱歉道。原来刚刚是他站起身来夹远处的菜，不小心碰到了自己。刘平是无心之举，但他这一按却把吴晗的满腔热血给掐熄火了。 “我要怎么帮她？” “帮她喝酒吗？谁知道我是她什么人？” 他看了看陈院长，又看了看自己的导师。 “张老师在，这么多老师都在场，我算哪根葱？”他想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指尖掐进了手掌心。“而且，我站出来岂不是当众和院长唱反调？助理研究员和院长唱反调？” 正当他在心里进行着第三回合的煎熬斗争时，严颜身旁的一个男子站了起来。他端着酒杯走到了陈院长面前。 “院长，我敬您。”他说完一饮而尽，将杯子倒转过来，滴酒不剩。“我干了，您随意。” 然后他向陈院长微微一躬身道，“今晚多谢贵院的款待，我和Yvonne明天还要开会，先告辞了。”他一手拉起了还在恍神的严颜，一手拎起了她的手袋，带着她扬长而去。 吴晗无力地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拳头，刚刚绷紧了浑身的力气好像忽然被抽空了。严颜的位子空落落的，他的心里好像也少了点什么。 “三分钟前，她还在看着我……”严颜的眼神，无助中还带着希冀，就好像一块烙铁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她还好吗？” “是不是喝醉了？” “有人送她回家吗？” 吴晗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他什么也顾不上，只借口说了一句自己去洗手间便追了出去。他飞快地穿过走道，迎面撞上了端着烧鹅的侍者，然后又经过了数不尽的包厢和酒席。所有的觥筹交错就好像走马灯一样从他眼前掠过。 终于，他跑到了酒店大堂，皮鞋踩在大理石砖块上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坐在远处沙发上的两个背影正是严颜和她的同事。 吴晗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沙发旁的立柱后边。立柱有二人合抱的宽度，他觉得他们应该看不到自己。 “雷蒙，刚刚真是多亏了你。”严颜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生涩的鼻音。 “应该的，这换了谁都看不下去。” “……”严颜好像有心事一般，没有作声。 “你啊，你下次要学会保护自己。”雷蒙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的人欺软怕硬，你从一开始就不能顺着他来。” 严颜垂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我觉得他是客户嘛，又是这么有名的院长。我以为……” “院长？就是院士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雷蒙说着火气都上来了。 “唉，”严颜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个合同还能不能签下来，这次要是签不成，咱们来香港这几个月不是白忙活了？” “你别整天想着工作绩效了，签不下来算了！”雷蒙干脆地道。 “你今天也驳了陈院长的面子，下次你再去他们院里做数据库销售的时候会不会碰钉子啊？”严颜担心地问。 “嗨，瞎操心！谁还没跑掉过几个单？”雷蒙轻松地道，“我以前做保险销售的时候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有些人的生意做不成也不能做。” “好了，今天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雷蒙一把将严颜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我打个车，送你回家。” 吴晗从立柱后面走了出来，目送二人消失在酒店旋转门外的黑夜里。 每次都只差一点点，自己每次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向她伸出援手。不过，她又真的需要吗？吴晗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多余还是笑自己不争气。 “先生，唔该借借。”服务生推着堆成了小山的行李箱对吴晗说道，从他身旁经过时还不耐烦地小声嘟囔着：“傻嘅咩，堵住个电梯口。” 吴晗坐在家里的书桌前，开始处理起了实验数据。他虽然面对着电脑屏幕，但是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要瞟一眼旁边的手机。 “你到家了吗？”他半个小时前发给严颜的信息，现在还是没有回复。 电脑上显示着“加载中，请稍候。”跑数据的程序已经卡在这一步老半天了。他重重地敲了两下回车键，好像在发泄一样。“给点反应啊？！” “加载失败，请重试。”今天连电脑程序都在和自己作对。 “重新跑一遍数据又不知要花多少时间，今天算了。”他丧气地想道，“洗洗睡吧。” 他从浴室里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顺手拿起了手机。 “嗯，刚刚到家。”严颜回信道，时间是20分钟前。 他赶紧解锁了屏幕，连浴巾都来不及拿下来，就 分卷阅读44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这么耷拉在头上。 “路上还顺利吗？” “没有堵。” 严颜每句话结尾的句号，好像都带着终止的意味。平铺直叙，读不出情绪也读不出态度。 “今天是有点晚了，过了高峰期。” “嗯。” 好了，现在是真的有些尬聊的意味了。吴晗多么希望严颜能向自己抱怨一下今天的事情，甚至希望她责备袖手旁观的自己。这样，自己就可以道歉说：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帮你的。” “今天的事情我也很生气。”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但是严颜决口不提饭局上的事情，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吴晗觉得自己就好像纱窗外面的一只蜜蜂，只能在外面“嗡嗡嗡”，却不被允许进入。 “我先睡了。”严颜又道。 “哦，你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虽然道过了晚安，吴晗却睡不安稳。他翻身一看手机，11点。他眯了一会儿，好像睡着了，再一看才12点半。 他索性坐了起来，“严颜应该已经睡着了吧？”他心想。 他打开聊天对话框写道，“你工作辛苦，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你一起承担。” “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奇怪？”他又把这段话看了一遍，然后连按删除键，将最后半句话删掉了。 “你工作辛苦，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来找我。”——改成这样好像好些，他认为。 “发吧。”他催促着自己，“她睡着了，先发吧。” 他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手机屏幕上的白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吴晗觉得睡意全无。他披了一件外套，打算先去楼下的711买瓶啤酒。他跂着拖鞋来到了楼道里，走到三楼的时候有一户的门忽然打开了。 “哎呀哎呀，太恶心了，啊啊啊啊啊！”一个女声尖声道。她的声音触发了声控开关，楼道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赶紧扔出去！”她用两根手指拎着垃圾袋，急得直跳脚。 她往楼下跑，吴晗也往楼下跑。两个人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撞了个正着。 “Susie，你住这儿？” “吴晗？”Susie也呆住了，她穿着一身家居服，头上还绑着兔耳朵发带。 “这里是教工宿舍，我是教工，怎么不能住这儿？” 大半夜一对男女出现在便利店里，这种场景对于711的店员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十有八九是来分手的。 不过，这次他的猜测倒是不大准，毕竟吴晗和Susie早就分手了。 吴晗拿着啤酒，Susie抱着一碗关东煮，两人在窗边坐了下来。 “你刚才在干嘛？” “打蟑螂，家里进了蟑螂，我可没法和小强共处一室。” “以前你去乡下田野调查的时候什么蛇虫鼠蚁没见过，现在怕蟑螂？” “田调是在野外，现在在家里，能一样吗？”Susie说着白了吴晗一眼，“我怕不怕你也没问过啊！” 吴晗其实早就料到两人迟早有一天会碰面，却从未想过会是此情此景——穿着睡衣拖鞋和前女友聊小强。 Susie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带着兔耳朵，赶紧一把将发带给抓了下来。 “咳咳，”她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你……现在有遇到别人吗？” Susie的问题让吴晗感觉头大，“她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严颜和她说过些什么？”他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套。 “没有。”他否认道。 “真的没有？”Susie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八度，“新欢？旧爱？没有？你再仔细想想。” 他摇了摇头，然后开始闷声喝酒。 “你就只管闷死在肚子里吧！”Susie撂下话便“噔蹬蹬”踩着人字拖走了。 ☆、回音不是回应 找钥匙、开门、冲进洗手间，严颜仓促地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她顾不上开灯，直接在黑暗中蹲了下来，一手扶着马桶盖，一手将头发捋到了脑后。酸液从喉头翻涌而出。她今天喝得太多，加上刚才在出租车上一路颠簸，现在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她撑着盥洗台的边沿站了起来，打开水龙头，一边漱口，一边用凉水拍打着自己的面颊————吐完之后恶心反胃的感觉稍缓，但是脑袋还是炸开似的疼。 “合同怎么办？”担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和衣倒在了床上。 “现在已经到第四季度了，要是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合同从我手里飞了……”她扶住了额头，太阳穴和心脏用相同的频率跳动着。 “Chris今年年初才升我的职，年终总结我怎么给他交待呢 分卷阅读45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严颜胡乱地解开了衬衣的扣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出神。“工作、客户、KPI……”她将脱下来的衣服揉作一团，“有意义吗？年头忙到年尾，别说做出什么成果了，就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 想起今天饭局上陈院长那张油腻的脸，严颜又是一阵难受。她轻叹一口气，那声音就好像一阵青烟消散在了悠长的夜里。 这时，手机隔着皮包不住地震动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妈妈打来的。 “喂，妈。”她刻意整理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听起来轻松寻常。 “你声音怎么了？” “嗯？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妈妈在电话那头责备道，“瓮声瓮气的，又着凉了是不是？我看了天气预报，香港也降温了你要多穿点。吃药了吗？感冒别急着吃药，你多喝水……” 妈妈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列举着感冒的注意事项，严颜却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她捂住了手机的麦克风，担心自己要是现在答话会忍不住哭出来。明明刚才也还好，为什么现在会觉得这么委屈？ “喂？喂，你听到了没？”妈妈问道。 “嗯嗯嗯……”严颜打着马虎眼。 “我先睡了，晚安，妈。”她慌乱地挂掉了电话。 严颜按掉电话才发现原来吴晗早就发来了一条信息。 “你到家了吗？”他问。他的问候并没有给严颜带来什么安慰，反倒是让她把今天的事情记得更清楚了。 雷蒙都说：“这换了谁都看不下去”，而他却偏偏可以无动于衷。 他和自己聊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想知道路上堵不堵车？他怎么不问今天天气好不好呢？ 严颜觉得不能再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聊下去了，她应付了几句便推脱说自己该睡觉了。 “要是Susie在就好了。”严颜想，“Susie肯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最近很久都没见到Susie了，还记得上次打电话约她一起喝咖啡的时候，她说道：“Sorry，今天不行啊，Yvonne。” 她嘴上虽然在道歉，但是声音里的欢欣雀跃是藏不住的。“我今天和Shawn出来做义工啦。”她压低了声音，凑在麦克风前悄悄地道。 严颜吃了一惊。陈宇翔去赌场，去酒吧，去俱乐部全都不稀奇。他去做义工？这才是大新闻。 “难道说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严颜的心里打满了问号。起初，她对陈宇翔接近Susie的目的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从Susie的只言片语中，她却越来越觉得陈宇翔是在认真地和Susie相处。 “Shawn是不是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啊？高中的时候？”Susie问道。 “是的，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严颜回想道，“但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感觉和闹着玩差不多。” “Shawn果然没有骗我。”Susie高兴道，“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高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啦！” “原来他都和你说了呀。”严颜陷入了沉默，心里转念想道：“吴晗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她想起过年的时候李明铭无意间提起，吴晗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这件事她听过之后便没有再求证过。严颜和吴晗相处的时候，感觉他应该是单身。但是现在她却没有把握这么认为了…… “难道他有女朋友？只是因为女朋友在美国，所以才找我解闷？” 她还在胡思乱想，电话那头的Susie打断了她的思绪，“不过有一件事，Shawn不肯说。” “你知道他在香港念大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Susie好奇地问道。 “他只和我说，他原本打算再也不回香港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一个让他有太多回忆的地方。”Susie接着说，“但是这回忆到底是什么，他总是闭口不谈。” 严颜想了想道，“我只听说他在香港好像没有念完本科就出国了。大约是和在澳门欠下的赌债有关？具体情况倒是没人知道，他那段生活还挺神秘的。” “哦……”Susie有些失望地嘟囔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满月的那一天呢。” “嗯？”Susie的自言自语让严颜听得一头雾水，“满月，什么满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现在不想说就算啦。”她的语气一转，“其实只要相处得开心，他准备好的时候自然会和我说的不是吗？” Susie话里的乐观，让严颜好生羡慕。没有不安，没有怀疑，只有对未来的信心。 “嗯，你说得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坦荡地面对自己的感觉。 感情就像对弈，你来我往，棋逢对手才有意思。在严颜看来，Susie和陈宇翔的关系正是如此。而自己呢？自己就好像孤身一人在黑乎 分卷阅读46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乎的屋子里，喊来喊去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不能再想了，再想该失眠了。”她拉紧了眼罩，想让自己尽快陷入黑甜的梦乡。不料她越是努力，脑袋就越清醒。 “嗡嗡……”手机震动了起来。 “谁啊？这么晚还来打扰别人，有没有礼貌？”她掀开眼罩，伸手去摸手机。 屏锁界面上闪烁着吴晗的信息提示。严颜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工作辛苦，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随时来找我？”严颜愣愣地看着吴晗的信息，“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过面颊。 “你有没有想过，”严颜看着他用作头像的背影，喃喃道，“我该怎么找你？又该以什么身份来找你？” 十年前没有回应的明信片，如今他暧昧不清的态度。她曾经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有的答案听不到就算了。原来，还是会有些不甘心啊。 早上九点，严颜顶着黑眼圈和浮肿的面颊走进了办公室。她哈欠连天地在茶水间里冲咖啡。黑咖啡——提神醒脑，去水肿，正是她最迫切的需求。 一如既往，邮件唰唰地从收件箱里飞进来，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 “学术不端行为调查”这封邮件标题吸引了严颜的注意。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她点开了邮件。 严编辑，你好： 我们编辑部昨天收到了一封举报信。匿名举报人怀疑今年刊登于本刊第四期的一篇文章存在学术不端的嫌疑。 举报信指出，该文内图片2.1、图片3.5中有修图软件处理的痕迹，涉嫌数据造假。 同时，文内表3存在使用他人数据未准确引用的问题，涉嫌论文抄袭。 学术不端的行为引起了MiN Research编辑部的高度重视，我们已经正式启动了学术伦理调查。调查结果一旦属实，会按照国际惯例通知通讯作者吴晗博士，并对该文进行撤稿处理。 希望贵公司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以及后续的处理流程，谢谢。 祝好， MiN Research编辑部 “吴晗？学术不端？”严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数据造假和论文抄袭这两桩学术“罪名”其实并不罕见。不是每个人都做得来学术，但是每个人都得生存。论文发表压力一大，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严颜向来最讨厌作假，承认失败最多是无能，但是作假抄袭就是撒谎了——这是品格问题。 念书的时候，总有人会觉得有些作业有些考试可以应付过去，抄一抄无伤大雅，但是严颜不接受。工作了之后，有些人觉得抄袭的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举报就皆大欢喜，但是严颜不接受。 吴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她心里打着鼓。 学术伦理的调查有严格的规范和流程，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能下有罪推定。论文一旦撤稿对学者——尤其是对吴晗这种刚毕业的博士打击是巨大的。丢工作、丢学位，可都不是开玩笑的。今天还是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明天就是被流放的弃子。 严颜咬着下嘴唇，仔细检查了举报信里提到的图片。肉眼倒是看不出修图的痕迹，结果还要等图片专家的意见。至于表格数据的问题就可大可小了，可能算抄袭，可能算引用不当。总之，现在一切都还说不准。 “应不应该先告诉吴晗一声呢？”她犹豫着。作为编辑，她不应该。按照规范的流程，编辑要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给作者发正式的通知文件。但是作为朋友，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吴晗措手不及的样子。 “他知道了起码不会那么被动。”她寻思着，“万一他是无辜的呢？万一有人恶意举报呢？” “他要是知道了起码可以准备一下要怎么为自己辩护。” 严颜记起了自己念研究生时候的经历，那次的论文展示评审专家不过在言语间暗示了一下她有引用不当的嫌疑，她都已经觉得孤立无援，百口莫辩了。她实在不想让吴晗再经历一遍这样的打击。 “或许在私下的场合，以朋友的身份和他说起这件事情比较合适一点。”严颜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拨通了吴晗的电话。 “喂，严颜？”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惊讶，毕竟自己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诶，是我……”她停顿了一下。“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咱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见个面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我和你不可能 吴晗挂了电话，脑子里却还在发懵。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严颜所说“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这件事甚至重要到让她主动打电话过来，重要 分卷阅读47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到只能在安静的地方聊？ 一种可能性从久远的时光里逐渐浮现、清晰。那段记忆鲜活清晰，甚至还伴随着清脆的下课铃声和同学们喧哗的笑闹。 “严颜她喜欢你。”大家都这么悄悄地告诉自己。 2008年 “严颜刚刚转头看你了。”数学课上到昏昏欲睡的时候，同桌忽然捅了吴晗一肘子道。 他抬头，视线穿过连排的座位，只见一个脑袋“嗖”地转了回去。 “她在看我？”他疑惑地敲着笔头，“人家说不定只是回头拿东西呢？” “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同学们起哄的八卦劲头，他早就领教过了。 星期一课间的时候，吴晗忽然发现严颜的练习册和考试卷全都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刚想把东西还回去，严颜已经走过来了。 “呐，你的卷子。”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飞快地将东西一把拿了起来。 “哇，作业都能拿错，真是巧啊。”围在旁边的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道，“这就是有缘呗。” 这些话严颜也听得一清二楚，她窘迫地涨红了脸，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同学爱拿他俩打趣，也爱有事没事在他面前提起严颜。但是碍于他们的玩笑话，他从来都没有和严颜私下相处的机会。所以吴晗对于她本人的性格和想法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甚至一度以为严颜在刻意避开自己。 还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绵绵阴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个月。阴冷潮湿的感觉就好像贴在背后的幽灵，挥之不去。这个星期六，他半缩着手，冻得颤颤发抖地写了一天作业。 他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你来体检了吗？严颜还在学校里到处找你。” “糟了。”他拍着额头想到，“我居然忘了是今天！”这次体检是高考前的身体检查，每个人都必须参加才行。 他匆匆忙忙赶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教学楼藏在雨幕的阴影里，白炽灯的寒光从几扇窗子里渗出来。严颜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身旁放着红色的书包，怀里还抱着一大叠牛皮纸包裹的体检报告。她是班上的生活委员，负责安排大家的体检 雨滴从屋檐滑落，在她身前溅起一串水花。 “不好意思，”吴晗笨拙地说道，“我不记得是今天。” “等很久吗？”他努力用轻松地语气问道。 严颜没有回答。她只是坐在台阶上，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抽出了一张信封道：“这是你的，医生五点的时候都走了……” 她咬着嘴唇道：“我和他们说过再等等，你马上就来了……” “没关系，我明天自己再去补体检吧。”吴晗挤出了一个笑容。“让医生等，多不好意思。” “……那好吧。”严颜说着拎起书包要走。 “诶，等等，”吴晗发现她没带伞，“我送你去公交站？” 严颜跨出了屋檐，一步，两步，然后伸手在虚空里探了探。 “不用了，雨小了。”她转身道，“你不顺路的。” 吴晗远远地看着严颜和她的红书包消失在了夜里。“为什么她每次都急着跑开呢？” 2018年 高中同学们偶尔谈起严颜时候，都说她人特别好。吴晗自己却一直没有了解她的机会。没想到十年之后，他兜了半个地球竟然又重新遇到了她。的确，她和大家说的一样，一样那么好。 “她真的喜欢过我吗？”吴晗不敢做这样的判断，但是他内心的角落里却有一个微小的希望在生根发芽。他希望“重要的事情”是自己想的那件事…… 晚饭饭点是咖啡馆最安静的时候，一来人们都去吃正经食物了，二来晚上喝咖啡睡不着。吴晗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只有严颜坐在窗边的圆桌旁。她双手握着马克杯，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伴着店里播放的《Close to you》，他悄悄地走到了严颜跟前。 “太努力了吧，”他打趣道，“约了人还不忘工作？” 严颜放下杯子道：“过来坐。”她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 “是，严小姐。”他笑道，“多谢你抽出日程来约我喝咖啡。” 严颜没有接茬，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怎么说好呢……” 吴晗觉得气氛莫名地严肃了起来，自己先前的玩笑话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你今年在MiN Research上发的那篇文章出事了。”她干脆地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吴晗一时间没听明白“出事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吧？”严颜见他没有反应，担心地问道。 “编辑部收到了一封举报信，里面说你文章里的数据和图片有些问题。”她说着点开电脑屏幕，放大了一张图片。 “你还记得这张图是怎么来的吗？” 屏幕上被拉大300%的图片看上去十分陌生，吴晗只觉得 分卷阅读48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密密麻麻的像素就好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在自己脑子里打转。 “这张图……”他吞吞吐吐地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严颜的眉毛挑了起来，“你不是第一作者吗？” 吴晗忽然想了起来，“这张图还有表都不是我做的。”他恍然大悟地拍着后脑勺。 “师兄，是梁师兄。”他急切地告诉严颜道，“这篇文章里的一部分实验数据是我从师兄那里接手的。” 吴晗说完抓过鼠标，滑到了论文第一页，指着梁师兄的名字道：“你看，就是第三作者。” “但你是第一作者啊。”严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你难道没有核查过他给你的数据吗？” 严颜质问的语气让吴晗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是我大意了。”他承认道，“那个时候我在准备答辩，又急着把文章投出去，所以没有查得那么仔细。” “是不是只能撤稿了？”吴晗艰难地问道。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夜之间又变回了那个犯错的高中生，站在老师办公室里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这时，严颜伸手抚过了他的肩头，她手心的力量十分和缓，就好像在帮他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这是最坏的打算。”她柔声道，“我今天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你别太担心。” “我和编辑部已经找了专业的图片专家做图像分析，先安心等结果吧。” “我……”吴晗觉得自己舌头打结。 “你可以先问问你师兄，再仔细核查实验记录。”严颜接过了话头，“如果实在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你起码还有申诉的机会。” 她的手滑落到了吴晗紧绷的手臂上，“我相信你，不会有问题的。” “谢谢你，严颜。”吴晗看着她道，心里默念着他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谢谢你，相信我。” 教工宿舍楼下的711店员被一道强烈的车灯晃花了眼睛。他困意全消，揉着眼睛朝窗外望去。只见一对男女从车里走了出来。 女子挽着男人的手，纤细的脚腕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歪歪斜斜，好像喝醉了似的。 “又是她？”店员摇了摇头，心想道：“前两天不还是另一个男人？” 狭窄的走道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没人伸手去摸走道廊灯的开关，黑暗就是天然的掩护色，让人变得大胆起来。 Susie借着醉酒的晕眩，半是自然半是自觉地朝陈宇翔身上靠了过去。她包上的链条和他的皮带发出了金属的碰撞声。 果然，陈宇翔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帮她稳住了身体。 “还走得动吗？”他问道。 “走不动难道你背我？” 陈宇翔轻笑道：“公主抱，可以了吧？” 两人咯咯的笑声回荡在走道里。 “好了，到了。”Susie伸手摸出了钥匙开门。 “那我走了，拜拜。”陈宇翔想转身离开。 “等等！”Susie喊道。她伸手扯住了陈宇翔西装的一角，“其实……你不用走。”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陈宇翔站在原地，既没有要走也没有要留的意思。 Susie感觉手掌下男人的肌肉开始绷紧。她踮起脚，用双手扶住了他的面颊，想要找到他目光的焦点。 “Shawn，”她用耳语的声音问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陈宇翔不安地朝外挪动着脚步，皮鞋与地面摩擦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让Susie头皮发麻。 “朋友。”他从嘴角挤出两个字。 “朋友？！”Susie惊异地重复着他的话，“我以为我和你之间……” “我和你，不可能。”陈宇翔轻叹了一口气道。 他僵硬地拨开了Susie的双手，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梯。 ☆、有借无还的信物 “联系上你师兄了吗？”严颜拉紧了风衣的领口，侧头问吴晗道。 “没有，”他无奈地苦笑道，“发给他的邮件都弹回来了，微信也不回。” 严颜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专家的意见应该会在圣诞节前返还，”她拍了拍吴晗的肩膀，“说不定新年前就能收到好消息哦。” “嗡嗡嗡……”手机在风衣口袋里振动了起来。 “不介意我接个电话？” 吴晗摇了摇头。顺手指向了路边一条长凳，示意她坐下来听。 “Yvonne！天知道我经历了什么！”Susie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涌了过来 “Shawn他到底搞什么鬼啊？”她连珠炮似地说道，“约我看电影、吃饭、做义工，到头来却只撂下一句我们不可能？是游戏不好玩吗，非要来玩暧昧？” “……你先等等……”严颜觉得信息量有些 分卷阅读49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大。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是因为好好的呀！”Susie难以置信地道，“我觉得大家既然相处得这么开心，也是时候挑明了……” “你和他表白了？”严颜讶然道。 “何止是表白，我就差投怀送抱了。”Susie自嘲道，“简直让我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 严颜隔着听筒仿佛都能看到Susie翻到后脑勺的白眼。 “苏教授果然还是这么生猛。”严颜打趣道，“简直神奇女侠哦。” “Yvonne你还开我玩笑？！”Susie气道，“你这位高中同学到底什么毛病啊？” “好啦。”严颜安抚着她的情绪道：“我帮你打听一下他的情况行了吧。” 严颜按掉了手机，转向吴晗道：“朋友碰到了点感情问题。” “对了，你见过她吗？她叫苏馨怡，好像和你在一个学校工作呢。” 吴晗没有答话，他不自然地将双手插到了大衣口袋里。 “啊，你们应该没见过。”严颜终于回想起来了，上次她和吴晗吃饭的时候，Susie只是躲在一旁并没有出来打招呼。 “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严颜笑道，“就是她和陈宇翔出了点状况。” 吴晗双眉一挑，惊讶溢于言表：“他们？他们怎么了？” “Susie对他有点意思。”严颜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应该说是很有意思……不过，陈宇翔的态度倒是有些暧昧。” “对了，你和陈宇翔熟吗？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熟到是算不上。”吴晗犹豫地答道：“以前打过球而已。” 这时，人行道上一条大型金毛忽然停住了。它蹲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吴晗，任凭主人怎么拉也拉不走。 “我还是去问问吧。”吴晗说着局促地推了推眼镜。金毛审视的眼神让他有些坐立不安。好像就连一条狗也能看穿他心里的秘密。 “如果这样能帮到Susie的话。”最后，他自言自语地低声道。 2018年 夜深了，陈宇翔透过玻璃落地窗看到外面的办公区域已经空无一人。门口的圣诞树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在这漆黑的办公室里显得阴恻恻的。 他站起身来，拉起了百叶窗。从45楼望出去，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灯红酒绿在雨幕里笼上了一层冷艳的色调。 他原以为这些年过去了，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的生活再起涟漪。但是去年那场意外的邂逅，还有Susie大胆地告白，终于让他明白，自己原来还是那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2017年 年底将近，首都国际机场依然人来人往。陈宇翔坐在候机室里，戴上了他的降噪耳机，开始听周五的会议录音。 他早就习惯了在各种环境下办公，无论是在办公室、机场，还是飞机上，耳机一戴，世界便只有他和他的电脑。 会议音频里有句话录得不甚清楚，他按下暂停又倒回，再暂停再倒回。就在这停顿的间隙里，他恍惚间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自己。那声音好像来自于海底深处，混混沌沌地漂浮着。 陈宇翔以为自己耳机戴久了幻听，于是将其摘了下来。候机室喧闹的人声、广播声潮水般涌了过来，震得他耳朵一鸣。 “陈宇翔！”同时涌入的还有一声来源不明的呼唤。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叫自己名字的人。心脏跟着漏跳了两个节拍。 “好久不见啊，咱们中学之后就没见过了吧！”那人兴奋地道，说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是啊，他是快有十年没有见过李明铭了。他的模样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陌生。虽然以他的年龄还谈不上衰老，但却好像沾染了些人世间颠沛流离的地气——就好像落满了灰尘的玻璃樽。 他的眼睛下面有一圈青黑色，看上去很疲劳。扎进西裤里的白色衬衣在腹部微微隆起，身体显得笨重。 陈宇翔想，可能人就像物品一样，总会折旧的。自己记忆里那个活泼直率的男孩子，永远地遗失在了记忆里。 2006年 那是暑假的一个夏夜，高一刚刚结束，而陈宇翔和叶梓茵在一起已经有三个星期了。公园的池塘边蛙声一片，灌木丛里闪烁着萤火虫的微光，夜风夹着清新的草木气息迎面而来。他们二人虽然并肩而行，但却始终保持着一点儿距离，任谁看上去都像是一对青涩的小情侣。 叶梓茵靠近前来，轻轻地拉住了陈宇翔的手。他心里“咯噔”一下，手臂上的肌肉莫名地绷紧了，但他却没有将手抽出来，只是任由她握着。 她忽然说道：“今天的月亮好圆好亮啊。” 陈宇翔抬头看了一眼，“这远说不上圆吧”，他心想。但是就在自己分心的这一刹那，他觉得唇上一软。叶梓茵踮起脚来吻住了他。 他好像触电了似的，凉意从背脊直冲上脑门。 分卷阅读50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他猛然退后了一步，推开叶梓茵道：“我们还是分手吧。” 陈宇翔逃也似的跑回了家里。他关上房门，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手帕，将它贴在额上婆娑。手帕上皂荚的味道让他安心。这手帕是他从李明铭哪儿“借”来的，只是这一借便再也“有借无还”。 手机还在不断地震动。自然是叶梓茵打来的。他看着手机，就像看着一个□□一样，直到他害怕地将手机关掉。 他，陈宇翔，居然害怕了。其实，他和叶梓茵在一起不也是因为害怕吗？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陈宇翔并不清楚。男生一起打球的时候难免聊起班上的女孩子，但是这些话题却从来无法引起他的共鸣。 没错，是有不少女生给他送过围巾、公仔之类的小玩意。但是他除了觉得烦之外，便再没有别的感觉。 放学和李明铭他们打球是他唯一的快乐时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甚至开始盼着和李明铭一起打球。可能因为他和自己有不少共同点，喜欢一样的球队，爱聊类似的话题；也可能因为他和自己完全不同，他无忧无虑，坦坦荡荡。 陈宇翔开始关注李明铭的一举一动；他开始着恼和他形影不离的吴晗；他甚至发现了李明铭的小习惯，他总是随身带着一条手帕，每次打完球都会用它来擦汗。 有一次，李明铭刚把手帕从包里拿出来，他伸手便抢了过来，大大咧咧地抹着自己额角的汗珠。然后，他将手帕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故意激李明铭道：“你娘不娘啊，还用手绢儿。”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去抢。 “诶，慢着。我用过了先借我，”他说着将手帕举得高高的，让李明铭够不着，“下次洗好再还给你。”于是将手帕揣到了自己的兜里。 那时候，叶梓茵每天都在球场边等他，就是为了和他搭上两句话。他总是爱理不理地当她不存在。其他男生拿他开玩笑，他也是不屑一顾地撇撇嘴角而已。 但是李明铭忽然凑到了他耳边道：“你真的不喜欢她？” 他勾着陈宇翔的肩膀，靠得更近了一些，戏谑地道：“你到底是不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女生啊？” “哈哈哈哈……”男生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你他妈才有毛病呢。”陈宇翔一拳砸在了李明铭的肩头。 一个星期后，他和叶梓茵在一起了。 2017年 “所以你现在在律所工作？”李明铭问道。 “嗯。”陈宇翔点了点头。 “可以啊！”李明铭拍着他的肩膀，“你的经历真是不简单。” 寒暄来，寒暄去都是一些工作上的话题，陈宇翔觉得既无聊又无奈。难道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了吗？自己过去的压抑和挣扎，眼前这个人真的一无所知吗？ 心里好像有一头困兽，叫嚣着想要突出重围。陈宇翔决定说点什么，不带任何目的地和李明铭说点什么。 “你知道吗？”他看着李明铭的眼睛，“高中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他停顿了一会儿，在安静的间歇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对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李明铭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不过那神情转瞬即逝。他咧嘴笑了，像从前那样勾住陈宇翔的肩膀道：“我知道，都是好兄弟嘛！” 陈宇翔轻声叹了一口气，扬起的嘴角里尽是自嘲。他轻轻地挣开了李明铭的手臂，站起身来，指着远处说道：“我的登机口在那边。” ☆、你真实的色彩 2019年 “外面肯定到处都是新年倒数的人吧。”陈宇翔想道，眼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几秒之后，2018年终于也像其它许许多多的年份一样，滑落到过往的深渊里。 新年期间，无论是同事还是客户都放假了，他也只好“被动”休假，就好像一只拧紧了发条的机器人忽然被人摁住了，清闲地有些无所适从。没有工作，没有任务，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叮咚”邮箱里跳出了一封来信提示。 “今天是好友Rig的生日，为他献上你的祝福吧。” “怎么？”陈宇翔心想，“我和他竟然还是好友吗？”苦涩的滋味在他的口腔里蔓延。 虽然明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他的双手还是不受控制地点开了Rick的facebook页面。最新的一条状态是三分钟前发的，照片里有生日蛋糕、闪烁的烛光、琥珀色的香槟，还有他写下的一句“Happy Bday。” 他应该过得挺好的，陈宇翔心想，“这样也很好。”他下意识地点着头，好像在努力说服自己。 他没有关掉页面，而是一路将时间线拉到了2009年。没有了，那两年的状态果然都没有了。时间线上只有两个点，将他与他的记忆一同折叠了起来。 2009年 陈宇翔扎进了学校 分卷阅读51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游泳池冰冷的池水里，水花四溅，他发泄似的朝前方划水。 双臂机械地交替，水声从耳旁哗哗流过，可即便是这样，他心中的闷气还是挥之不去。 “这书念得实在是没意思。”他心想。他向来最讨厌看书本子的活计，却偏偏念了个管理学。陈宇翔原想今年就转专业，偷偷地将申请都做好了，不料最后还是被家里给拦了下来。 他每划一下水，耳边便回想起一句爸爸的话。 “你知道些什么？你才学了多久？” “不喜欢？喜欢能当饭吃？” “你就知道半途而废！” 陈宇翔没想到，自己都跑来香港了，还是处处受制，还是无法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侧身、提肘、吸气，他离池壁只有半个身位了。这时，左腿却开始猛烈地抽搐，呼吸乱了节奏，池水倒灌，一股酸辣的感觉直冲头顶。手忙脚乱之下，他的身子也跟着沉了下去。 “你可真行，”当池水没过头顶时，陈宇翔自嘲地想道，“会水都能被水呛死。”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前胸，将他拽出了水面。陈宇翔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稻草人，任由身后那人将他拖到了游泳池边。 陈宇翔扶着池壁冰凉的瓷砖，剧烈地咳嗽，咳得双眼泪水朦胧。模模糊糊之间，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 那人身材高大，他从眉骨延伸到鼻梁的坚毅轮廓透露出混血的异域风情——陈宇翔直到后来才知道，他立体的五官是遗传自他的西班牙父亲。 “这么夜了你怎么还在游泳馆里？”那人也伏在池壁上喘着气，“刚刚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幸好我收工前来看了一眼！”他的话语里带着责备的意味。 “游泳馆该关门了。”他说着双臂在池边一撑，轻轻松松地便跃了上去。 “你是学生吧？快回宿舍。”他回头看着陈宇翔道，一边走还一边晃着脑袋甩干湿漉漉的头发，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在了他古铜色的宽阔肩膀上。 陈宇翔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由得看痴了。那人来得快又去得快，毫无真实感，仿佛刚才这一切只是自己发的一场梦。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浑身湿哒哒地走到了更衣室里。走过一排又一排的锁柜，他的视线忽然飘到了旁边的告示栏上。 上面贴着一张“救生员值班表”。陈宇翔的目光立刻便粘了过去，他找到了今天日期上那一栏写着的人名。 “Rig（杨立）” “Rick。”陈宇翔喃喃念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讲台上老师的嘴还像鲇鱼似的一张一合，陈宇翔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昨晚在更衣室里看到的那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扫视着四周，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师身上，便悄悄地将电脑上的PPT切换到了facebook的页面。 他在搜索框里敲下了Rick的名字。不出所料，搜索结果里名叫Rick的人足足有5页。陈宇翔一个接一个地浏览过去，只见头像里有个人依稀面熟。他身穿花灰色的TShirt站在海边的沙滩上，一手斜倚着冲浪板，脸上的笑容阳光又灿烂。 陈宇翔的心里仿佛通上了电，一个激灵让他头皮发麻。这种感觉陌生得令人不安。他压下内心的踌躇犹豫 ，一咬牙便按下了好友申请。 他飞快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不敢再看facebook上的状态提示。他逼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老师身上，但是偌大的教室里，他还是只能听到自己那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陈宇翔没想到Rick当晚就通过了自己的好友请求。 “我们昨天夜里在游泳馆里见过，”他试探着在聊天栏里写道，“谢谢你。” “小意思。”Rick立刻回复道，还打上了一个得意的眨眼表情。 “能请你吃个饭吗？”陈宇翔急切地问，生怕就这么失去了和他联络的借口。 “好啊，我这周五方便。” 陈宇翔长舒一口气，终于对着电脑屏幕绽开了久违的笑容。 Rick除了游泳之外还喜欢爬山，他常常拉上陈宇翔同行。两人一边行，一边聊。陈宇翔渐渐地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事情。Rick妈妈离世早，他从小由外婆带大。爸爸更是在他出生后就离开了香港，Rick连他真人都不曾见过。Rick他喜欢“更好的东西”，更好的咖啡，更好的手表，更好的生活。在许许多多的事物中，他总能挑出更好的那一样。这一点——陈宇翔不得不承认——是他俩的共同点。 有一次，二人又像往常那样清晨去爬山。他们的脚程快，老早就将其他行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陈宇翔站在顶峰，俯瞰山下郁郁葱葱的树冠，他释然地想道：“这样也好，就这样和他当朋友也很好。”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宽厚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环住了陈宇翔的腰。他愣住了，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四肢百骸都融化在了身后那温暖的怀抱中。他下意识地伸手，与腰间那双手十指交缠。 分卷阅读52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Rick俯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在一起吧。” 微风拂过，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就像RIck的呼吸声，沉静、温柔，却又不容拒绝。 “嗯。”陈宇翔应道，与身后之人贴得更紧了一些，紧到隔着衣衫他都能感受到Rick的心跳。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二人之间流动。 2010年 新年夜，陈宇翔站在Rick家楼下，他抬起头，看着楼上窗口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他心里的失落也越来越浓重。时间已过零点，手机里“生日快乐！下楼来有Surprise。”的信息还是没有得到回复。屏幕闪着冷蓝色的光，他觉得分外孤单。 这个日子是他一早便圈下了的，今天是新年，是Rick的生日，更是他们在一起的100天。 “今年跨年我们做点特别的吧！”他曾兴冲冲地问Rick。 “旅游？曼谷？悉尼？马来西亚？”他连珠炮似地问道。但是，Rick的脸上却显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陈宇翔那股热情劲儿瞬间冷了下来，“那……一起吃个饭总可以吧？” “Shawn，”RIck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Look，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但是我那天必须要陪我阿婆，我是我阿婆一手带大的。你知道，我不能带你一起……”他叹了一口气。 “我理解，你放心。”陈宇翔点了点头，反握住Rick的手，心想：”你不能来，我难道还不能去吗？“ 陈宇翔等在Rick家楼下，原本只是想在零点时分将自己挑选的手表送给他，不料却连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眼看整栋楼都陷入了黑暗，他心想Rick应该也已经休息了。再等下去也是徒劳，但他又不想就这样回宿舍。街上狂欢的人潮开始散去，他逆着人流，独自走向闹市的中心。 汽车从身旁呼啸而过，夜里风凉，陈宇翔只披了一件皮衣，这时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喷嚏。街转角的酒吧招牌闪着霓虹的光，他奔了过去，一心想着去避避风，再为Rick的生日喝一杯。 陈宇翔才刚踏进旋转门，那门便猛地转开。门这边的陈宇翔被措手不及地推了进来，而那边醉酒的两个男人则脚步虚浮地跌了出去。他没好气地转头想瞧清楚到底是哪里来的醉汉。 这一看，只见那玻璃门外，霓虹灯下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等了一夜的Rick。Rick扶着另一个男人——那男人烂醉如泥地倒在他肩头，他另一只手还在男人的西服口袋里掏弄着拿出了车钥匙。两人就这么搂抱着朝车里走去。 陈宇翔没有追出去，他站在原地，世界忽然就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那天夜里，他喝了吐，吐了喝，加上着了风寒，当即发起了高烧。 他躺在床上，明明烧得厉害，身子却不住地打着寒颤。Rick的身影忽远忽近，伸出手却又触不着，惊慌、讶异和愤怒让他头疼欲裂。 “嗡嗡。”手机来信。 “抱歉，昨晚没有看到你的消息。” “陪老人家，睡得早。” “昨天没让你久等吧？” 屏幕上的字符好像黑色的苍蝇，在他眼前胡乱飞舞。 “没事。”陈宇翔写道，“生日快乐。” 他放下手机，刚翻身背转过去，又忍不住拿起来继续写道： “我今天有些不舒服，礼物下次给你。” “你一个人？”Rick问，“我来看看你吧，方便吗？” “嗯。” “你烧得太厉害了。”Rick抵着他的额角，“我送你去医院。”说着便要拉他起来。 陈宇翔没有答话，只是手上使劲儿，反将Rick拉到了床上。 窄小的单人床霎时有些拥挤。Rick无可奈何地笑了，索性伸手从背后抱住了陈宇翔。 “我感冒，传染。”陈宇翔哑着嗓子道。 “不怕。” 身后的怀抱温暖熨帖，陈宇翔像瘾君子一样想要多占有一刻这熟悉的感觉。 “你……”他低声问道，“和我在一起吗？” “傻啦，”Rick轻笑，“我现在不就是和你在一起吗？”他的双手在陈宇翔胸前揽得更紧了。 泪水从陈宇翔眼里无声地滑落。Rick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崭新的手表，他现在不需要自己的礼物了。 陈宇翔没有当面问过Rick那个男人的事情。但纸总归包不住火，他悄悄地查到了男人的身份。他是一个律师，他和Rick之间的——说关系也好，说恋情也好，已经有些时日了。甚至，他还有自己的家庭。 那一次，陈宇翔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甚至还带着些许正义感，在机场拦下了刚刚下飞机的两个人。他可以让自己做那个傻瓜，却不能看着Rick沉沦。 Rick的震惊在陈宇翔的意料之中，毕竟早先他托词自己是去国外参加比赛的。 他走上前去，一把拉 分卷阅读53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住了Rick，竭力不去看他的眼睛：“你听我说，”他压下狂跳的心脏，稳住了声音，“他结婚了，他有老婆，他有小孩。” “你可以不用和我在一起，但是……他……你。”他开始语无伦次了。 “你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Rick的眼神从惊讶转为厌烦，他狠狠地甩开了陈宇翔的手。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王先生是我的客户！” “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陈宇翔还是不愿意放弃，“你醒醒啦……”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微。 “你看看你的样子！”Rick厉声道，说着后退了一步，好像在避开什么脏东西。 “阿立，他是谁啊？”王先生问道，他的语气冷漠疏离得好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他？”Rick推着行李箱径直越过了陈宇翔，然后头也不回地说道：“一个学生仔而已。” 2019年 纷繁的记忆让陈宇翔神情恍惚。十年间他逃学、酗酒，赌到一无所有。他终于已经不再是学生仔了，但他却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有一面好像永远在暗处，像月亮的阴暗面。”Susie的话忽然回荡在陈宇翔的脑海中。 当他骤然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一瞬间，他甚至以为Susie其实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所有的秘密。 他多么希望Susie那天的告白只是一场玩笑，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想要靠近、信任一个人——像朋友那样。但他陈宇翔可能终究要失去这个朋友。 Susie告白的当夜，他们原本在爵士酒吧里喝酒。舞台上的歌手刚刚唱完了最后一曲，在大家的掌声中欣然离场。 “你知道吗？”Susie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当你的朋友可真够累的。”她啜了一口长岛冰茶，红着面颊道。 “完全不知道你成天想什么。”她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得连蒙带猜才行。” “我？”陈宇翔也有些上头了，他反手指着自己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朋友了吧？” “我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他借着酒劲，半开玩笑半是发泄地道。 “这是什么话！？”Susie“咣当”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那我算什么？”她质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舌头开始打结，“……我这个人……太麻烦了。”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Susie白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径直往台上走去。 “诶？！”陈宇翔惊道，“你要干什么？” 只见Susie利索地跳上了舞台。 “喂喂……”她用食指轻拍话筒，试着麦克风音量。 “下面这首歌，送给陈先生。” Susie轻声唱了起来，她的声音清澈甜美，与Ture Colors那首歌舒缓的旋律恰是相得益彰。 But I see your true colors（我看见你真实的色彩） Shining through（散发光芒） rue colors（你真实的色彩） That’s why I love you（这是我爱你的原因） Susie唱到这里时，陈宇翔猛然抬起头来，二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也正是因为有黑暗的掩护，Susie才没有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泪光。 ☆、我们有利益冲突 2019年 “严颜，好久不见！“叶梓茵红扑扑的脸蛋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Hi，是啊，咱们高中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吧？”严颜和她寒暄着，香港已经天黑了，但叶梓茵身后的天际还悬挂着一轮火红的太阳。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还热吗？” 二人已经失去联系多年了，再聊起来也难免有些生疏。这次严颜专门为了Susie的事儿找了好几拨同学才找到了她。 “曼谷什么时候不热呀！”叶梓茵咯咯地笑了，“之前还来台风了呢。” 对了，她在曼谷工作。这就是严颜知道的所有关于叶梓茵的消息了。 “这次……”严颜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是时候切入正题了。“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以前和陈宇翔的事情。” 她仔细看着屏幕对面的叶梓茵，生怕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心无芥蒂地谈论自己的前任。 “他？！”叶梓茵不由得提高了音量，“你可千万离他远点儿。” “不……不是我……”严颜连忙摆手解释。 “别管是谁了，”叶梓茵打断道，“谁碰上他算是走桃花劫了。” “怎么说？” “当初他莫名其妙就蹬了我，接着就玩儿消失。” “这哪里是和女朋友分 分卷阅读54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手的态度！”叶梓茵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额角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就是找客服退货也不带这么随意的。” “嗯。”严颜应和道，“他和我朋友的情况也有些类似，暧昧来暧昧去，到头来他却自己跑掉了。” “所以啊！”叶梓茵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快劝你朋友有多远跑多远，拉黑算完！” “他也是够奇怪的，”严颜道，“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再找过女朋友了。” “等等……”叶梓茵忽然直愣愣地看着镜头道，“我该不是做了一回湾仔码头吧？” “嗯？”严颜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叶梓茵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放大，“其实他就不喜欢女孩子？” “你的意思是……”严颜这才缓过神来，“他是gay？！” 吴晗心里头还记挂着严颜上次拜托自己的事情：帮Susie打听陈宇翔的感情状况——也就是帮前任打听现任暧昧对象的感情状况。吴晗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尴尬的人际怪圈。 不过，他还是打算找人问一问，毕竟Susie还是他关心的人。他打开手机的联系人列表，里面的高中同学本来就没几个，还有联络的就更是屈指可数了。再说了，一个大男人去打听八卦，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吴晗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先向李明铭打听一下，他和大家的关系一向不错。 “你和陈宇翔还有联系吗？”他发信息问道。 “去年偶然碰到过。最近没有，怎么了？” “哦，有人想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唰。”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提示：李明铭向你推荐好友“陈宇翔”。 这时，李明铭发来了通话邀请。吴晗虽然一向不喜欢打电话，但还是按下了接受。 “你难道没有加过他？”电话那头传来了李明铭难以置信的声音。 “太不够朋友了你。”他接着道，“难怪陈宇翔说我和别人不一样，是特别的朋友。都是你们这些没义气的人衬托出来的。” “特别的朋友”，“和别人不一样”，李明铭的话在吴晗脑子里打转，他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你刚刚说他说你什么？”吴晗追问道，“当时具体怎么回事？” “去年我不是在北京机场见到他了嘛，然后就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他忽然和我说，高中的时候觉得我很特别。”李明铭回忆着。 “怎么了？”他困惑地问道，“你到底想知道陈宇翔什么近况啊？” 吴晗越听越觉得古怪，他缓缓地道，“感情。我想知道他的感情状况。” 李明铭被吴晗严肃的回答给逗乐了。 “就为这事儿啊，你有必要这么一本正经吗？” “呐，刚刚微信名片都推给你了，你直接问他不就完了。” “……”吴晗没有答话。 “大家都是老同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说……”李明铭不怀好意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你暗恋他啊？” 一道闪电骤然从吴晗的脑海中划过，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时至午夜，吴晗还是难以入睡。他将脑袋枕在右手手臂上，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出神。 “陈宇翔会不会……喜欢男生？” “不可能，不可能。”他想要将这种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人家高中的时候明明交过女朋友。” “也不是不可能啊，”他转念又想，“性向是流动的，理论上喜欢谁都有可能啊？” “他就那样拒绝了Susie，难道不奇怪？还有他和李明铭说的话……”他脑袋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他翻了个身，下定决心要找机会和Susie聊聊。不管陈宇翔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很明显，是不喜欢Susie的。感情这件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哪怕是提醒一下她也好。 “下次，”吴晗心想，“下次见到她一定要和她说。” 周一中午12点，陈宇翔从研究室里出来。这时正好下课，学生从教学楼里蜂拥而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功课和午饭计划。他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Susie的身影。她身穿毛呢大衣，蹬着一双麂皮高跟长靴，一边说着“唔该”，一边拨开人群往外赶。 “去找她，就现在。”内心的声音催促着他。 “Susie，”他趁着自己的那股冲动劲儿喊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Susie看到他显然十分惊讶。她扫了吴晗一眼，“没有，我约了人吃饭。”说完就想绕开他。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吴晗赶忙道，“陈宇翔……” 听到这个名字，Susie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道，“好吧，你快说，一分钟。” Susie现在倒是愿意听自己说话，但是吴晗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难道直接说陈宇翔是gay？这话可不 分卷阅读55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能乱说。劝Susie离他远点儿？这话他也没资格说。 “啧！”Susie不耐烦了，“你有完没完？” “以前每次也都是这样，”她念叨了起来，“问你怎么了，你说有事。问你什么事，你又说没什么！” Susie的嗓门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学生侧目。吴晗的脸上开始挂不住了，他最害怕在公共场合搞得人尽皆知。现在吴晗这脸上发烫的感觉仿佛昨日重现，就好像从前和Susie谈恋爱的时候，她硬是要在街上和自己吵架。他急了，拉起Susie的手腕就朝教学楼旁边人烟稀少的小花坛走去。 严颜打开手机地图，开始定位Susie发来的餐厅位置。她今天刚好来X大学开会，于是顺便约了Susie一同吃饭。她沿着学校主干道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有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再仔细一看，这也不是别人，正是吴晗和她一会儿要见的Susie。 “怎么？”她心头一震，“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记得自己并没有正式向他们引见彼此。 严颜只见吴晗牵起Susie的手，穿过人群而去。她可从没见吴晗对谁这么主动过！ 好奇就像是一块磁铁，严颜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悄悄地藏身在花丛掩映下的竹栅栏外面。 透过栅栏稀疏的缝隙，她看见Susie一把甩开了吴晗的手，说道：“我说了我约了人吃饭，没时间理你！” “陈宇翔，”吴晗说道，“他是我高中同学。” 严颜想道，“难道他也是专程来找Susie说陈宇翔的事吗？那倒是和我不谋而合。” “同学又怎么样？”Susie仿佛在和他抬杠。 “我觉得你和他相处的时候要注意一点。” “你以为你是谁？”Susie好像真的生气了，“还轮不到你来管我的社交生活吧？” 严颜有些纳闷了。Susie一向是个亲和客气的人，为什么偏偏和吴晗说起话来这么咄咄逼人呢？ “唉……”吴晗无奈地道，“你能不能当作是我在关心你？” “……你和他，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样……”他踌躇着，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晗，你不要觉得Shawn是你老同学，我是你前女友，你就有资格对我们的关系说三道四。” “前女友。”严颜的大脑嗡嗡作响，她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三个字里所包含的信息。 “他俩不是说过以前不认识吗？”她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如果他们是旧相识，那我算什么？” “蒙在鼓里的傻瓜吗？” 正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糟了，糟了。”严颜心想，这是她每天中午例行午休的闹钟。她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按手机，生怕惊动了花坛里的两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吴晗和Susie纷纷朝她望了过来。 “转身，快跑。”严颜当时只有这个想法，但是双脚却仿佛长在地里似拔不出来。 “Hi，吴晗。Hi，Susie。”她从栅栏后面走了出来，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紧张地捋着头发。 “真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没有被邀请的闯入者，一个多余的人。 “打扰你们了。”她飞快地解释道，闪避着吴晗和Susie的目光。 “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楼里出来，正好看到了Susie，我又约了她吃午饭，所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她说完便即刻转身。身后二人纷纷喊道： “严颜！” “Yvonne。” 她也全当没有听见。 吴晗一想到严颜今天站在花坛旁边的模样，思绪就开始不受控制。 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就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她站在高中教学楼的屋檐下，她慌乱地坐在酒桌间。吴晗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告诉她，他舍不得看到她无助的样子，也不愿意让她一个人离开。 “你明明什么事也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吴晗想着。自己当时要是能快一步就好了，只要一步，他就能走到她身旁而不是僵在原地。 他的手机屏幕又一次停留在了严颜的对话框上，键盘被他打开又收起。他想向严颜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他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话了。 “严颜到底听到了多少我和Susie的事？”他思索着，“我又该用什么身份来向她解释呢？” 吴晗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从他们俩唯一的联系着手——论文。 他为了那篇被举报的论文，一直四处寻找梁师兄的联系方式。最近终于和他取得了联系，并将实验图表的一手数据拿了过来。 “我联系上我师兄了。”他在手机上写道，“就是上次那篇文章的第三作者。” “再整理一下这些数据我近期就会给期刊主编写申诉邮件。” “我觉得 分卷阅读56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没有学术不端的问题，文章应该也不至于撤稿，最多出个勘误吧。” “真是多谢你事先提醒我。” 这句话的句号在屏幕上闪烁。 他把句号改成了一个笑脸符号。“发送”，他终于按了下去。 吴晗每隔个十几二十分钟就忍不住拿起手机查看严颜有没有回复，但是对话框始终停留在了晚上9点。 “她睡了？”吴晗躺在床上，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明天早上再看吧。”他安慰自己道。 第二天清晨，闹钟还没响吴晗便爬了起来。他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期待可以看到严颜的消息。 他的确收到了严颜的消息，但那并不是微信回复，而是一封邮件——一封从她公司邮箱发出来的，写得工整客气，一丝不苟的英文邮件： 吴博士，你好： 很高兴听到关于你论文调查的进展。鉴于你、我熟识，且有同学的关系，依照学术研究诚信规范，我已将情况告知我的上级mer博士（抄送在邮件中）。 为了避免利益冲突的发生，我现将你论文调查和专著出版的相关事宜交给Plummer博士，今后将由他全权负责。 感谢你的配合和对我工作的支持。 最好的祝愿， Yvonne Yan ☆、爱情像一场感冒 2019年 “原来Susie就是吴晗在美国的‘漂亮女朋友’，”严颜想道，身体跟着在X大学公交站等车的队伍麻木地移动。 “Susie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明明都见过吴晗了，我可是什么都告诉她了。” “吴晗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让他帮忙打听Susie和陈宇翔的事情！” 严颜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为什么两个她真心相待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地瞒着自己？ 小巴在公路上飞驰，严颜将头倚在车窗旁冰冷的铁扶手上。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斑驳的影子在她眼前流转。 今天理应是美好的一天。她顺利开完会，原本可以和Susie美餐一顿，在学校里和她享受午后的阳光，八卦彼此生活里的男孩子们。不管男孩子们做了多少衰事，那些烦恼总能消解在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玩笑中。毕竟，哪个女生没有boy problem呢？ 只是严颜没有想到，自己和Susie烦恼的居然是同一个男生。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先回办公室吧。”她决定用工作来摆脱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哪怕只是暂时逃避也好。 严颜下班回家，立刻就接到了Susie的电话。她虽然一阵心烦，但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按下了接听。 “Yvonne，对不起。”Susie说道，“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 “……以前我想这是你和吴晗之间的事情，我不该用我的经历来影响你的判断。” “今天我只是刚好碰到他了，我们在说Shawn的事……” “何况我只是他的前女友嘛。我这里那一章已经翻篇了，过去啦！” “我……我真的和他没什么哦。” “你别介意啊。” 电话那头，Susie像往常一样噼里啪啦地忙着解释。 “嗯。”严颜无奈地道，“我知道了。” “下次再说啦，我今天有点累。”她现在没有力气去拆解这纠缠在一起的关系。 挂了电话，严颜窝在沙发里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看看美妆视频，看看新闻，刷刷社交网络，反正一刻都没有放下手机。 她的潜意识里其实还有一点希望，希望吴晗可以像Susie那样，向自己正面解释一下。不打电话，一条信息都好。 她又亲手扑灭着这希望。“你在期待什么？”她反问自己，“他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嗡嗡”手机响了，吴晗的消息提醒在屏幕上方一闪而过。严颜立刻从沙发上坐直了起来。 她忙把屏幕切回了聊天窗口，可是吴晗的信息却让她越看越失望。满眼都是“论文”，“论文”。他还是像以前每次那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轻描淡写地谈论自己的论文。 严颜不由得怀疑难道一切都不及他的论文重要吗？难道他靠近自己只是为了论文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吗？ 手机变得像一个烫手山芋。严颜既想将满腔委屈在窄小的对话框里一口气发泄个够，又恨不得把手机扔得远远的，扔到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 时钟已经敲过了十点，“现在可是美国办公室的上班时间，”严颜忽然想了起来。她放下手机，从包里拿出了电脑。 深呼吸，她要给老板Chris写一封邮件。 邮箱不比聊天社交软件的界面花哨，排列整齐的文件夹和待办事宜让 分卷阅读57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严颜瞬间冷静了下来——该干正事了。 她写给Chris的邮件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例行工作汇报。她向Chris报告了两件事。其一，有一位作者吴博士是她的旧识，他的论文存在学术不端的嫌疑。为了避免利益冲突，她申请将这个项目转给其他同事。其二，她目前和X大学谈的项目完全没有进展，再待下去也是无谓，她申请在春节前调回上海办公室。 邮件夜里十点半发出去，十一点就收到了Chris的肯定回复。他同意严颜对于利益冲突的判断，而且还提出由他亲自接下吴晗的项目。 严颜得到老板的批准，当即就发出了交接邮件。她这一套流程走得熟练顺利，仿佛吴晗只是她许许多多客户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发件箱里她给吴晗邮件的发送进度条“嗖”地一下被填满。“好了”，严颜心想，“现在我们连论文的联系也没有了。” “又要坐摆渡车。”从香港到上海的飞机降落了，严颜听队伍前面的人抱怨道。她走到机舱门口，一股寒风夹着冷雨扑面而来，吹得她哆哆嗦嗦地打寒颤。 “不该把羽绒衣放进托运箱的，”她心道，“蠢！香港几度，上海几度？” 更糟糕的是，现在第一辆摆渡车已经开走了，严颜只得一边把电脑包顶在头上遮雨，一边在原地冻得直跺脚。“啊啾！”她打了个喷嚏。 “哟，Yvonne回来啦。”上海的同事见到严颜，纷纷和她打招呼。 “怎么戴口罩，感冒了？” “感冒还来上班？” 严颜赶紧摆了摆手道，“没事儿，不严重。昨天着凉了。”她一边说，一边偏过脸，避免对着同事说话。 当天夜里病情开始反扑。严颜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眼皮发烫，脑袋也晕乎乎的。她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用手试了试额头温度。 “发烧了吗？”她光靠摸是摸不出来，“感冒倒是肯定的。” 这时，严颜忽然想起了同事聊天时说的话，“最近流感可厉害了，”同事说着指向身边一个空着的工位道，“她确诊甲流都隔离了。” “我可别得了流感!”严颜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她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挣扎着起身，拿起病历本去了离家最近的急诊室。 急诊室里热闹得跟市集似，预诊窗口前排起了长龙，浑然不像深夜凌晨时分。 “发热，咳嗽，肌肉酸痛，疑似流感。先抽个血吧。”医生看着严颜的病历道。 严颜抽完血外套一半挂在肩上，左手拿着病历、手机，右手还要按着伤口。她自觉狼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这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也不看路，和严颜正面撞了个满怀。那人手上还端着一杯棕褐色液体，不知是咖啡还是中药，反正一股脑儿全洒在了她的外套上。 严颜双手动弹不得，只能暗呼倒霉。她连忙跑进洗手间，照着镜子前前后后地打量都有哪里遭殃了。“赶紧擦一擦，”她想，“不然洗不掉了。” 她将棉棒从手肘处拿下来，又把手机放在了水槽的瓷砖台子上，这才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哗哗落下，她忙不迭地擦着外套上的污渍，先是袖口，再是领口。宽大的外套展开在台子上，严颜将衣服提起来，想要瞧得更仔细一些。 “扑通”——落水的声音，想必是衣服边沿将什么东西扫到了水槽里。 严颜愣愣地瞧着水槽，只见自己的手机正泡在里头呢！她倒抽一口凉气，立刻将手机捞了出来。 她就用外套擦干了手机表面的水迹。 “没事，没事，阿弥陀佛……”她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按下了电源键。 毫无反应的黑屏就是手机给她的回应。 严颜又按了几下电源键，还是没有动静。她只好将自己的东西理了理，拿着死亡的手机，老老实实地坐在急诊室里吊水。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可算是领会到了。 第二天，严颜趁着病假在家里休息，正好将手机送到店里去修。 “得换主板……”小哥拿着她的手机翻来覆去地道，“进水了你还敢开机？” “15个工作日之后来拿吧，呐，手机卡你拿走。” 严颜将手机卡装到了备用机上，那是她十年前的一台诺基亚。她掂着那颇有些重量的小巧黑色机身，心里竟然有些庆幸，“还是老伙计靠得住。” “管他智不智能呢，能打电话不就完了？” 严颜接着就给所有客户和同事发了一封邮件，解释自己的微信近期用不了，香港号码也换回了上海号码，请大家邮件和电话联系。 她吸溜着鼻子，清了清发炎的喉咙，心想，“没有智能手机，没有社交网络也挺好，正好回家过个清静的年。” 没有了手机的时时推送，严颜的春节过得仿佛与世隔绝。除了几条好朋友问候的短信，便再无其它，当然——也再没有吴晗的消息了。 严颜又一次坐在了自己小时候的房间里。周围既熟 分卷阅读58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悉又陌生，可能陌生还是多一些。她拉开右手的抽屉，高中的记事本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正是去年自己顺手塞在里面的。 其实何止记事本？抽屉里堆得满满当当的还有花名册、CD碟、mp4，带着硕大蝴蝶结的发夹。这些物件自从她大学离家后就再没有仔细收拾过了，它们好像是记忆的胶囊，只要拿在手里，就能启动时光穿梭机的开关。 “其实这么些玩意收在家还有什么用呢？”严颜问自己。 “CD你还可能听吗？CD机都没有了。” “发夹你还有可能戴吗？”——她嫌弃地摇了摇头，“希望我以前也没戴过。” “是时候把东西整理一下了。” 严颜拿了好几个垃圾袋，将房间里自己不再需要的东西一股脑儿地给扔了进去。她一边清扫房间一边给那台旧的mp4充电，心想着万一里面有重要的资料还能导出来。 旧mp4居然还能顺利开机。严颜一打开主屏幕就见到墙纸上冲自己眨眼的哆啦a梦。她忍俊不禁地浏览着里面还存着些什么东西，有几首当年的流行歌，还有些画质模糊的电影，看似是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打开相册，有韩国男团的专辑封面，有柯南的电子海报，再拖下去，还有吴晗的那张照片——照片捕捉到的瞬间正是她喜欢上他的那一刻。 “这个人你还有可能见到吗？”严颜无奈地想道，“大概不会了吧。” 她看看mp4，又看看垃圾袋，想扔掉，又有些舍不得。 “算了。”她索性关了机，一口气将它塞进了抽屉最里层的角落。 严颜拎着三大袋垃圾径直去了小区垃圾站，就像和过去告别一样，将那些物件给扔掉了。 她再回到房间时，冬日的阳光照在整洁、清澈的桌面上，那就好像一张白纸，邀请她从头开始，没有包袱，也没有限制。严颜觉得心里豁然开朗，虽然今年工作完成得一般般，感情更是毫无着落，但是她决定往前看。 一切都会好的，就像她的感冒一样。 “啊啾……”吴晗坐在回家的高铁上，打了个喷嚏。“我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这里信号不好 第二十六章这里信号不好 2019年 “叔叔，你在玩什么啊。”高铁上坐在吴晗座位旁边的小孩看着他的电脑屏幕问道。 吴晗斜了他一眼，在心里默念道，“叔什么叔，哥哥！”面上却严肃又高冷地道，“没玩，叔叔在工作。” 小孩偏着脑袋，用他那沾着炸鸡油脂的手在吴晗的键盘上胡乱敲击着，“你的ipad不动了诶。” “啊啊啊……”吴晗的内心在嘶吼，他从上高铁开始画到现在的图还没来得及存，现在死机可就白干一早上了。 “第一，这不是ipad。第二，不！要！碰！键！盘！”他一字一顿地道，拂开小孩的手，生气地瞪着他。 “哎呀，吓着小朋友了。”孩子的家长连忙将他抱了起来，“来，我们不要打扰叔叔工作了哦。”说虽这么说，但脸上分明在告诉吴晗，“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吴晗无奈地合上电脑，心情降到了冰点。这次他好不容易向导师请了几天假，加上春节和周末终于凑够了7天。但即便是放假，下个星期的组会依然雷打不动——春节可以不过，研究还是要做。 他本想在路上多做些工作，回去也能清闲些，没成想被小孩的一指禅搞得功亏一篑。高铁在隧道里穿山越岭，吴晗从兜里拿出手机，屏幕左上角的信号栏空空如也。聊天软件上也显示着“请检查您的网络连接”。 吴晗习惯性地点开了严颜的对话框，里面还是一溜烟儿自己上个星期发的消息，没有回复，就那么尴尬地、孤零零地挂着。 “这里信号这么差，她要是找我怎么办？”吴晗心怀一线希望，他觉得严颜之前说不定很忙，可能等到过年放假的时候就可以再联系上她了——不必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哪怕互道一句“过年好”也是好的。 “Yvonne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过你。”吴晗回想起Susie上个星期和自己说的话，这就好像一颗深水鱼雷，在他的心里炸开了锅。 当时，吴晗还因为严颜发给自己的交接邮件而闷闷不乐。电脑冷硬屏幕上冷硬的语气，仿佛是严颜在面无表情地通知他，“吴博士，从今以后，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她的疏离如鲠在喉，吴晗既不能忽视也不能拔除。 “既然她都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吴晗苦涩地想道，“我又去找她做什么呢？” 于是，吴晗便憋着一口气开始了疯狂地工作。他给期刊主编写好了申诉邮件，递交了经费申请提案，甚至还主动接待了一组从马来西亚来的访问团队。他觉得只要把日程塞得满满当当的，严颜就不会在自己的脑海里徘徊了。 连轴转地工作让吴晗感到麻木。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别人，他一个人活得挺好，可能他一 分卷阅读59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个人才是最好的。 那天夜里，吴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仔细修改着PPT里的图注。他觉得双眼酸涩，视线也变得模糊。他只得摘下了眼镜，左手的拇指、中指按着太阳穴打圈。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什么人？都这个时候了。我没叫宵夜吧？”吴晗心里疑惑，他来不及戴眼镜，摸黑去开了门。 虽然楼道里的灯光昏暗，吴晗也视线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只见Susie孤身站在门外，身穿米白色的家居服和拖鞋，手上只拿了一把钥匙，仿佛她刚刚下楼倒垃圾，顺路来打个招呼而已。 “喂，可以请我进去吧？”Susie问道，“难道就让我这么杵着啊？” “也不开灯……”Susie趿拉着拖鞋，伸手按开了客厅的灯，然后颇有主人风度地坐在了沙发上，相反吴晗倒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很是拘谨的样子。 谁也没先开口，在白炽灯一览无余的光线照射下，沉默显得更加尴尬。 “陈宇翔，他，找过我了。”Susie打开了话匣子。 “哦？！”吴晗惊讶地挑了挑眉。“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都说了。”Susie飞快地道。 “那你……”吴晗试探着问，“还好吗？” “还好吗？”Susie在心里问自己，回想起陈宇翔那天向自己出柜时的情形，她只觉得五味杂陈，“好”是远谈不上好的。 “你就像是一个朋友……不……是家人。”陈宇翔慌乱地道，“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那种家人。” 陈宇翔突如其来的坦白让Susie手足无措，虽然吴晗和严颜都曾暗示过她，但亲耳听到他承认自己爱的是另一类人，那震惊的感觉还是来得比意料中汹涌猛烈。仿佛前一秒你故事中身穿闪亮盔甲的英勇骑士，下一秒就改头换面成了另一个故事里彷徨的主人公。而你，你只是观众，你无权参与。 “Susie，对不起。”他说道，“我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我明知道应该和你保持距离，但是……”陈宇翔垂下头去，声音低沉，仿佛来自海底深处，“我觉得只能和你说，也只有你能够明白……” “真的。”他猛然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眼眶好像都要凹陷下去了。“这么久以来，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Susie审视着陈宇翔，他挺立的鼻梁，领口微微张开的黑色衬衫，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让女子心动的模样。如果说他眼前展露出来的脆弱改变了什么的话，那也只是让他变得更加令人怜惜罢了。 Susie一面暗骂自己没出息，一面忍不住想要去安抚他。她轻轻地按住了陈宇翔宽厚的肩膀，另一只手捧起了他的侧脸。 他脸庞的弧度与她的掌心贴合得天衣无缝。陈宇翔不由自主地埋首在Susie柔软的手掌中。他低声叹息道，“只有在你身边，我才好像是我自己。” 温热的液体从Susie指缝间滑落，她心里似乎也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随之融化了，就像第一场春雨落下时，冰封了整个冬季的湖面终于露出了粼粼波光。 “这句话多像恋人之间含情脉脉的告白啊。”Susie在心里想着想着，暗自掉下泪来。她到底是在心疼陈宇翔，还是在心疼自己？Susie自己也说不清楚。 后来，Susie忍不住拨通了严颜的电话，“Yvonne，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和谁说了。”她在听到严颜声音的那一刻，情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谁能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Susie吸溜着鼻子，声音酸涩。“何况我还真的喜欢他！” “唉，”严颜说道，“其实我之前也有些怀疑，只是不确定罢了。” “没想到他自己先告诉你了。” “他说他只向我一个人出柜了。”Susie委屈道，“这让我怎么办才好？我应该感到荣幸吗？还是为他的勇气鼓掌？” “你说说看，”Susie不甘心地道，“我怎么老就成了男孩成长路上的知心姐姐呢？” 严颜听到她这个说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你别笑啊，我说真的。” “他们好像就想在我这儿找个安慰。”Susie埋怨道，“我可再也不想陪一个男孩子长大了。” 电话那头的严颜沉默了片刻，她缓缓地道，“其实他也陪你长大了，不是吗？” “我甚至，”她踌躇地说，“还有些羡慕你。” “吴晗……他后来有联系你吗？”Susie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没有。” “那……要不要约他出来见个面？”Susie提议道。 严颜一声叹息，“不必了吧。再说，我这边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也该回上海了。 “你看，”她接着道，“至少陈宇翔愿意和你说真心话……” 严颜的话让Susie不安了起来。“Yvonn 分卷阅读60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e，你别这么想，你多好呀！”她嘟囔着道，“哼，只是有的人自己脑子不清醒。” Susie看向眼前的吴晗，这人还在若无其事般地问自己是不是“还好”。 “你真是脑子不清醒。”Susie腹诽道。 “我没事，”Susie嘴上说，“倒是你，你找Yvonne了吗？” 吴晗听到严颜的名字，眼神开始闪躲。“我……我又没什么事，不好去打扰人家吧？” “你看我明天还要开会……” “没什么事？”Susie难以置信地抬高了音量，“你不觉得自己起码应该向Yvonne解释一下吗？” “人家……好像不想和我说话……”吴晗唯唯诺诺地道。 “你啊你！”Susie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吴晗的胸口道，“你这里是不是信号不好？发不出也收不到啊？” “Yvonne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过你！” “一直……”吴晗觉得这话听着古怪。 “你什么意思？”他问道。 “Yvonne喜欢你，你不知道？”Susie白了他一眼。 吴晗心想，“我还真不知道……”。他一边忍住了辩驳的冲动，另一边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欣喜。 “你怎么知道的？”他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的，这是重点吗？”Susie咄咄逼人地道，“Yvonne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还用明信片和你表白了。你怎么能这样装傻充愣呢？这不是利用别人感情吗？” “等等……”吴晗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信息，“什么表白？什么明信片？我全都不知道。” Susie双手环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直直地看进吴晗的眼睛里道，“你和Yvonne最需要的是面对彼此，但却偏偏一个赛一个地想逃跑。你能不能，就一回，直接坦荡地去问Yvonne呢？” 吴晗还在记忆里搜索着，“表白？”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和严颜有这么一段“历史”啊？ Susie见吴晗还木头一样愣在原地，只得无语地摇了摇头准备起身离开。 “你能再和我说说明信片的事吗？”吴晗连忙赶上前来道。 “你去问Yvonne。” “……”吴晗不做声了，话到嘴边又活活给咽了下去。 “那你憋着吧。”Susie潇洒地一转头，又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下楼了。 高铁在漆黑的隧道里呼啸而过，吴晗看着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恍惚出了神。当他试着拼凑过去的时候，最让他觉得困惑的倒不是严颜的态度，而是他自己的感觉。 以前他和Susie在一起时不存在这种模棱两可的灰色地带，Susie总会逼他去思考，逼他去表达，他没有逃避的余地。但严颜就不同了，她会一声不响地出现，又一声不响地离开，自己说什么都仿佛不合时宜，想表达也无从说起。 如果说自己曾经对Susie的感觉仿佛电光火石的顿悟，对严颜的感觉就像是滚雪球。起初并不起眼，说好感也好，友谊也好，亲近也好，就那么混混沌沌的一团在心里越滚越大。你越不去理它，它就越是膨胀，直到它终于占据了自己全部的思绪。 “啊啾……”吴晗打了个喷嚏，喉咙火烧火燎地疼，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他觉得自己大约是感冒了。 吴晗的感冒来势汹汹，一到家就病倒了。大年三十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他却在床上烧得头昏脑胀。他时睡时醒，周围的一切似梦似真。在这梦醒之间，严颜似乎就站在自己身边。 一会儿是高中的严颜和自己说，“你放心，论文的事情我会帮你的。”一会儿是现在的严颜笑着答应道，“好啊，我陪你参加球赛。” 热闹的欢庆声隐约传了进来，吴晗不知道这是电视里的声音还是外面的人在庆祝。他摸过手机一看，恰好是零点。而严颜终于也没有回自己的消息。 “过年好。”他还是发了一条消息给严颜。 “起码的问候而已。”他这样向自己解释道。 对话窗口空荡荡的，里面一长串没有回应的消息，看着怪尴尬的。 “唉。”吴晗失落地闭上了眼睛。这时，Susie的话忽然蹦了出来，“你能不能，就一回，直接坦荡地去问Yvonne呢？” “不管了。”吴晗趁着自己烧糊涂的那股劲儿，拿起手机一口气写道： “你回家了吗？” “我想见你，我有话想和你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都行。我都可以。”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培德中学大门紧闭，就连保安室里也没有一个人。吴晗顶着寒风独自站在学校崭新的标牌下面，探着头看着每个路过的行人，期待能够在其中发现严颜的身影。 虽然严颜还是没有回复，但他就是忍不住天天过来。他想着，“万一呢？万一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或者刚好路过呢？ 分卷阅读61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 “那种不期而遇的桥段，电影里不是常有吗？” “要不……”吴晗咬着嘴唇心想，“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她？” “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一种紧迫的感觉忽然攥住了他，“一个电话而已，不会太麻烦的。” “嘟嘟嘟。”电话接通音一响，吴晗的心跳就乱了节奏。 “……嘟嘟嘟……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严颜她是，真的不想见我了。” ☆、信息同步中 2019年 “假放久了，工作起来还真不习惯，”严颜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思绪却迟迟难以集中。她打开了Chris发来的表格，开始逐项浏览2019年的出版计划。 “作者：吴晗，项目进度：已出版” 他的名字好像有某种魔力，随时都能拨动她心里的开关。 “原来他那本书已经出了啊……”严颜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恰好是一年前，吴晗的书稿从Sharon那里辗转到了自己手上。而自己上海、香港飞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时间好像坍塌折叠了起来，没有任何真实感。 严颜忍不住点开了吴晗在X大学工学院的网络页面。去年网页上他的头像还是白色的默认图片，现在却换上了一张帅气的正装照片。 严颜端详着照片上的人，他穿着蓝色衬衫，银灰色的领带打得整整齐齐。这人的五官样貌是她认识的吴晗，但那意气风发的气质却很是陌生。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严颜平静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她开始好奇这段失去彼此联系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在香港的时候，两人总会时不时聊一聊彼此的生活。虽然只是一些琐事，但这竟也成了严颜的习惯。联系骤然断开，她才发现自己的生活里已经布满了吴晗的痕迹。 网页下方滚动着一条研究动态的新闻：“本研究室与马来西亚专家团队开展研讨会。” “这件事，他没和我说过。”严颜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有些别扭。“就看一眼……”她忍不住点开了链接。 研讨会的报道里有一张所有参会人围着圆桌的大合照。在照片最左的边缘，有一个人被截去了半边，只能看到他的半个侧脸。 严颜凭感觉就知道这是吴晗。只有他想事情想得入神时会这样侧着身子，一手扶着太阳穴和额角。 这个吴晗更真实，真实到让严颜发现自己其实很想他。严颜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她飞快地关上了网页。 下班的人潮从写字楼里涌了出来，各自分散到了不同的地铁线路中去。严颜朝着和回家方向相反的1号线走去，今天她该去拿修好的手机了。 她的身体在地铁车厢里被挤得动弹不得，思绪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游荡。 “吴晗在我的生活里，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幻想？”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小说家，用自己的逻辑编自己的故事，读者也不过自己一个人。 其实，生活中的事件原本就没有道理，没有逻辑，甚至没有前因后果，不过是一些随机的点。而她这个执着的笨蛋却偏要在这堆独立的点中，找出个规律来。 “叮”，地铁到达了中转商圈，严颜又跟着人潮被推了出来。 “这么多年都放不下他，”严颜心想，“真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爱恋，几分是不甘心呢？” 她脚步不停，随着狭窄的扶梯缓缓上升。来自地面的凉爽夜风灌了进来，一下子吹开了堵在她心里许久的关卡。严颜忽然意识到，舍不得扔掉的回忆可以打包收起来，却不必再背着上路了。 严颜的手机虽说是修好了，但里面的数据也恢复了出厂设置，所有内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她将手机插在电脑上，开始恢复备份。 “信息同步中……”黑色的屏幕上闪烁着一行字，进度条龟速地移动着。 “这么久没看过手机了，”严颜有些不安，“不晓得有多少消息等着处理呢……” 通知提示的横幅不住地闪了出来。严颜一条接一条地浏览着来自不同社交网络的消息。她滑动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她看到了吴晗发来的几条信息。 “我想见你，我有话想和你说。” ……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对话框里一行行问询的话语，孤零零地没有回应，就好像车站排队的行人，等着一趟不知会不会来的公交车。 “我想见你”这四个字让严颜尤其不知所措。吴晗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他从来不会直接说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看了看信息发送的时间，那正是春节假期的时候，离现在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严颜咬着下嘴唇，犹豫地想道要不要就这样算了，就当自己从来没收到过这条讯息，就让这讯息投递失败。 她放下了手机，转身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刚走 分卷阅读62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了没两步，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强势地逼问着她：“你为什么总是只想着逃开呢？从18岁到28岁，一看到吴晗就只会逃，事实证明这样做一点用也没有，不是吗？” 严颜停了下来，“是啊，这么多年来，逃避几乎已经成了我的默认选项。” 她转过身，重新拿起了手机。“也许转身离开是更容易的选择，但这次我要做个不一样的决定。” “不好意思，”她回复吴晗道，“之前手机拿去修了，没看到你的消息。” “找我有什么事吗？” 发送。 吴晗坐在磁悬浮列车的候车长椅上，抬头看着电子钟。现在时间刚过晚上7点，下一班列车还要等20来分钟。 “8点到浦东机场，赶9点半的飞机应该来得及。”他在心里估算着。 这次吴晗临时来上海开会，行程安排得特别紧张。他下午演讲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朝机场赶来。 今天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偌大的候车室里空荡荡的。吴晗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来，这是他最近由AP公司出版的专著。他专程将这本书带过来开会，希望能借此机会向同行介绍自己的研究工作。 书里每一页的内容他都如数家珍，但他总是下意识地翻到第2页——致谢。 “作者希望感谢Y.Yan，谢谢她的支持，帮助和友谊。”他在致谢的最后一行里写道。 “Friendship——友谊”，吴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与严颜之间的联结，进一步怕逾矩，退一步会留恋。而友谊含义里的包容和模糊，反倒来得更加确切。 “书已经出了，”他合上书页想道，“不知道严颜看到了吗？”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看信息，正是严颜发来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简单的一句回复竟让人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吴晗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倒映在手机屏幕上的笑容，他觉得胸腔里仿佛有一个气球在膨胀。 “找她有什么事……”吴晗想道，“太多事了……” 他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要是能马上见到她就好了。有些事情只有当面才能说清楚。” 信息固然方便，但各种细微的情绪、态度、互动都被平面的文字给过滤掉了。 于是，吴晗回复道，“我今天在上海开会，明天才回香港。我们明天见个面？” “忘了告诉你，”严颜道，“我已经不在香港了，我刚刚调回了上海。” 一股急迫的紧张感攥住了吴晗。 “你在哪儿？”两个人几乎同时问道。 严颜见状，回复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吴晗追问。 “有时间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 磁悬浮列车驶了进来，随着一声清亮的金属摩擦声，停在了吴晗面前。 他看了看打开的列车门，又看了看手机。 “好，我来找你。”吴晗发完这句话便一把提起电脑和背包，大步离开了磁悬浮车站，重新挤进了开往市区的地铁里。 “借过，借过。”吴晗匆匆拨开人群，一路小跑地赶往严颜发来的餐厅位置。快到商场餐厅的时候，他才终于调匀呼吸，换回了正常的脚步。严颜果然已经到了，她独自站在侯餐区，四处张望搜寻着一个人的身影。 二人目光相遇，严颜迎了过来。 “Hi。”久未见面，彼此打起招呼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让你久等了。”吴晗道。 “没有，没有。”严颜赶紧摆了摆手，“你看前面还有20桌。” 她展开手里揉皱的单号，无奈地打趣道，“是我挑的好地方。” “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吧？”她试探地问道，一边将头发拨到耳后。 “没事，”吴晗可以感觉到她的紧张，“我有时间。” 两个人并肩在餐厅门外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商场里的人群穿梭来去，谁也没有先提起今天见面的因由。 “你饿吗？”吴晗问道。 “不饿。”严颜摇摇头。 “那出去走走？”他说着指了指商场的侧门。那扇门外面有一座天桥，正好将商场的A座和B座连接了起来。 站在天桥上可以俯视车水马龙，霓虹璀璨的繁华夜景。再一抬头，半弯月痕，点点星光还挂在天上。热闹又安静。 严颜将手肘倚在栏杆上，吴晗背靠着栏杆。 “我的书出了。” “是吗？好消息。”严颜微笑着侧过头来。 吴晗打开背包，将那本书递到了严颜手里。 严颜翻开书页，一页，两页。风吹动了书页，也吹动了她的头发，沙沙沙，很是温柔好听。 “你？”严颜看到一半猛然抬起头来，她瞪大了眼睛，目光里半是惊讶，半是疑问。 吴晗迎上了她的目光，俯身说道，“ 分卷阅读63 投递失败 作者:严颜 你愿意和我说说明信片的事吗？” 严颜的面颊红得像被点着了一样，她慌乱地低声道，“那……那件事太长了。” “没事，我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