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樨入怀》 拥樨入怀第1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拥樨入怀 作者:柠槟 丫环 “木樨,咋呼呼地做什么呢,快把菜端好了送上去。”程大厨急急地吼了一声。 我赶快端了菜跟着小青走出了膳房,远远地还听见程大厨不满地嘀咕:“真是的,原来脑子就不好使,摔了一跤脑子好了,动作怎么比原来还要木,路上可别又把菜给弄掉了……” ……窘死,端着盘子跟在小青后面,无意识看着前面的绿衣带像被风勾引的蝴蝶一样飘啊飘。 干净的没有一点污垢。 再看看自己的,好吧,我必须承认,尽管换了个身体,我还是一样不修边幅。 衣带尾端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只能初步判断是由地上的泥土加上膳房的油污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恩,可能还有昨天打水的时候在井边蹭的类似于青苔的东西。 “快快,”刘全催着我们:小心点,可别倒了,特别是你木樨,老徐怎么想的,刚下床怎么就把你派过来了, 小心点啊!” 这个,虽然我的确不怎么会干活,可我还在适应期啊,这搁谁穿来5天会晓得怎么干活啊。 当然,只是腹诽,要真的说出去,我可就完了。 按规矩婢女是不能抬头见客的, 低头侍在后面,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盯着坐在前面的不知道是哪位大爷的衣摆,恩,不错,暗色的镶着金边,再看下一位的,黑色带白卷云的,貌似是苏绣,再下一个,再下一个……好吧,个个都是有钱的,再下一个,恩,这个明显有着等级差别。 外面的衣摆是新的,不过第一次发现蓝的也能这么恶俗,里边是白的,下摆有点脏,看得出是洗了多次的,呈现出一种干皱的感觉,怪不得坐在末席。 衣服的主人似乎有点局促,双腿并得紧紧地。 往上看一点,2只小手在下面绞啊绞,都红了。 正待在往上瞅瞅,腰被狠狠地扭了一下,我赶忙低下头,悄悄扭向左边,只见小青在边上狠狠地剐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抬头了, 僵着两条麻腿直到宴席结束。 好不容易等着客人们走了,我们收拾了碗筷,回到了下人住的房间。 我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普普通通的小圆脸,不是很白,鼻子边上有几粒小雀斑。眼睛还不错,至少视力挺好,可惜是单眼皮,虽然前世的我是深度近视,但好歹是双眼皮,又大又圆,咪咪眼还有点小美。不过这张脸倒是挺和善的,颊边有点婴儿肥,和腰间的小肥肉一样福相。 “有完没完呢,又不漂亮,再怎么照还是老样子,老老实实睡吧。”我吹了灯,无视小青的嘀咕爬上床。 下人房在整个谭府的最北边。丫环、小厮按等级四人一间或两人一间。 当然,伺候少爷小姐的高级丫环和主管等人一人一间。由此看来,谭府对下人还是比较好的。 我是最低等的丫环,理应4人一间,但由于前几天这个身体的正派主人摔了一跤,徐管家照顾我,就让我搬到 小青的房里,反正她睡的也是两人间,多一个床位就便宜我了。 小青其实是照顾少爷的高级丫环,不过由于她伺候的是府里最不受重视的少爷,所以住在这里。 我现在工作的地方是谭府,据说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大富之家。 老爷是谭庆,有四房太太,大夫人掌着权,膝下有两个儿子,谭嘉和谭绅。 三少爷谭湛是二夫人的孩子,十岁就跟着一位高人出门游历。 三夫人原来是江南有名的艺妓,年轻时候被老爷看上娶回了家,生了一个儿子后难产去世,临死前给孩子取名叫谭越。 老爷最宠三夫人,因着心爱的女人难产的缘故,把气撒到了孩子身上,据说是连看都没看刚出生的四少爷一眼就走了。 以上资料都是我在干活的时候从府里的小厮和丫环的窃窃私语中收集到的。 顺便说一句,小青是伺候四少爷的。难怪每天怨道,要是我我也得纠结。不过小青基本上只是给少爷送送菜,其他时间从没去伺候过。谁愿意每天伺候一小孩子,还是一不受宠的。 特别是在你长得挺有资本的条件下。 不过显然我没什么资本。所以我不介意伺候一小孩,总比到花园扫地好。 于是乎,我和小青的职务调换了,私下地。我只要给小少爷送三餐就行,因此我的职务有扫地加偶尔给厨房打下手变成了送菜加偶尔给厨房打下手。 她认为扫地好歹还能碰上少爷,这点我坚决同意。摸摸肚上的腩肉,软绵绵的,就算碰上了少爷也没什么用,好机会还是让给青春丽质的人吧。再说扫地多累啊,整天刷刷的,比起来还是给少爷送饭什么的轻松。 初识 第一天送饭的时候就遇到了麻烦。 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我睡眼朦胧地爬到膳房,啃了两萝卜,便向小路(膳房的小厮)要新伺候的少爷的早饭。 “给你,”小路头也没抬的给了我一盘看起来像胡萝卜和青菜的混合物的东西。这是什么? 看着诡异的早点,虽说知道四少爷不受宠,可这个看起来比我的早点还烂。 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小路子抬头看了我一眼:“都是这样的,有时候小青没来,连这也省了。” “虽然不受宠,可好歹是个少爷吧。” “什么少爷,玉环关照过的,据说是上头的命令,我看八成是因为原来三夫人在世的时候得着宠,现在把气撒到孩子身上了。” 我知道玉环,是大夫人的丫环,不过可不像体型杨贵妃那么丰腴,整天扭着小细腰扬着张梭子脸,眼珠子斜都要飞出来了。 小路把我拉到一边:“这小少爷整天吃的差,穿的还破破烂烂的。就那天老爷大宴宾客的时候,他穿的新袍子还是少爷们裁衣服剩下的料子做的,尺寸也不对,还真可怜,可我们是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知道是自己是下人,还敢在这里姑姑叨叨地,”我被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程大厨黑着脸站在后面:“主子们要做什么事,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说的么,小心点你的屁股。” 他挥舞着大铲子,吓得小路捂着屁股溜到一边去。 “还有你,有空在这里嚼舌头,还不快把饭送过去。” 被狠狠地瞪了一眼,真是的,又不是美女,瞪一眼让人风马蚤酥骨。不过事实证明络腮胡子的瞪摄力还是蛮大的。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端着盘子一溜烟地冲向了目的地。 说起来还是有点巧的,那传说中的小少爷的院子就在我和小青房间的不远处,不然我肯定得迷路。 是个小院子,门眉上挂了副歪牌匾,上面写了啥我也看不清了,实在是脏的可以。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前,往里一跨。 此院不大,正北有一间房,估计看书睡觉都包括在里面了。紧挨着右边靠着一个小隔间,想来是用来如厕的。最西边有一口老井,外面被青苔牢牢的盖住,边上胡乱扔着两把扫帚,上面全是蜘蛛网。东边有一小块地,杂草蓬勃地生长在上面。 一阵风飘来,两扇小门配合地摇曳了两下,虽说是早上,不过我还是打了个寒颤。 简直像三百八十年没人住过的,我腹诽着,敲了敲屋子的门。 “吱嘎——”门开了。 然后我失神了。 洗的干皱的白衣,长长的头发,尾部有点泛黄,不顾还算直。一张可谓精致的五官,但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唇上毫无血气,透着惨森森的鬼气。 最后是那双眼。明明是微翘的杏仁眼,内弟却极其幽深,像潭水,冰冷,像没有感情。亦或是,有许多情绪纠葛在一起。 我感觉我被他眼中的某种东西摄住了,尽管他只有十二岁。 可这样的一双眼却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痛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愣愣地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有种细腻的触感。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忽然意识到我在做些什么,我赶忙推开他,用另一只手端着菜进了屋。 “四少爷您好,奴婢是今天开始负责伺候您的木樨,就是意为桂花的那个木樨,”或许是为了掩饰紧张,我放下菜便开始抽出抹布擦起了屋子,不敢回头看他,“这是您的早膳,您快点吃吧,以后每天由奴婢来给您送饭。您放心吧,奴婢一定不会迟到。” 我一边擦着椅子絮叨,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响动。听了半晌没听见什么反应,便偷偷地朝后望了一眼。 他正看着我。 准确地说是盯着我的那只手。 我紧张地满手是汗。 “为什么摸我的头?”他最终开口了,眼睛依然盯着我的手。 “这个……想摸就摸了,”我一时口快,说完了才发现:“对不起,是奴婢逾越了。” 他又没了反应。 我悄悄地瞅了瞅他:“那个,您快点吃饭吧。若没什么事,奴婢先退下了。” 说完轻手轻脚地往门边溜。 就差三步了,两步,一步。 “等等。” 我被吓了一大跳,停住了脚步向后:“四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叫谭越,你往后不用自称什么奴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少爷。” “是。”我应了声关了房门,只觉得背后一身冷汗,快被那小少爷吓死了。 不过除去那诡异的气质,他长得可真不错,果然有他娘江南第一名妓的美貌。 可惜再美也和我没关系,我这个身体可都十七岁了,不适合老牛吃嫩草啦。 于是我现在是美少年的专职送菜人员,咳,是小越子,一顿不差。 当然我只敢心里这么叫叫,如果当着他的面,我可不敢,毕竟人家还是个少爷。 不过话说小越子的伙食可真的是挺差的。早上是胡萝卜和青菜的混合物,中午是两小馒头,硬邦邦的,晚上是一碗小青菜粥,那粥稀得,和我的洗脚水有的一拼。而且每天的膳食都是一样的。 也真难为伙房了,他们是怎么每天找出这些东西的,要知道,每天把馒头蒸的那么硬,把粥弄得这么稀也是个难度活啊。 每次送菜去的时候发现小越子要不就在房间里发呆 ,要不就在天井边发呆,弄得我神经紧张,老担心他掉下去。虽然小越子发呆的样子也很美。 阳光打在上面,看得出脸上一层薄薄的绒毛。 斜泻而下的温暖在单薄的肩上,衬出少年好看的肩线。 啧啧,好好培养一定是一极品小受。 小越子对我的态度倒还不错,至少从不骂人,只是有点冷。 好吧,我承认,其实只有我每天在嘀嘀咕咕絮絮叨叨地,他基本不说话。真是的,和那天宴会上扭着手指并着脚的小孩怎么差这么多,估计是闷马蚤型的。 不过这么小的孩子每天又不出院子,又不看书的,迟早会憋出病来的。 书?对了,可以看书嘛。不过每天清理房间,倒是没见他的房里有什么书的,可怜的孩子。 至少找些书给他看吧。 可是一个小丫环,能去哪找书呢? 虽说我和打扫书房的小坛子关系还不错(某一次吃饭时我让给他一馒头,之后便开始了勾肩搭背的阶级友情),可毕竟他是下人,没有擅自动书的权利,要是让他偷书给我,我估计他也没这个胆。 可看看小越子这每天郁卒的样子,却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去试试吧。 借书 “不行,木樨,你晓得,上头有规定的,”小坛子很坚定:“就算你再用100个馒头换都没用,要是徐总管怪罪下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那怎么办,我到哪里去找书啊?” “你一个小丫头要看什么书啊,你又不识几个字,”他凑过来问:“难道是给住在小院子里的少爷用的?” “不是不是,你想多了,小少爷关我什么事,”我略微尴尬地摆了摆手:“只是这些日子闲了点,想找点书学学看看,多识点字总是好的。” “是么?”他略微狐疑地看了看我,我赶忙堆起一脸傻笑,幸好这张脸挺和善讨喜的。 “你要是实在想学,去钟夫子那里看看,他人好,也许会借你几本浅显的。” “多谢你啦,我以后要是有了多余的馒头还会分给你的!” “别了,只是你要有了麻烦别老牵连到我就行了。” 府里有两位夫子,一位姓楚,一位姓钟。楚夫子是负责教导大少爷和二少爷的。 为人嘛…… 我虽然没见过他,不过听膳房的小路子说,伺候他的小朱每天都在抱怨,看来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至于钟夫子么,他原来是教导三少爷的。但自从三少爷十岁跟着师傅出门之后,他就无书可教,闲在谭府。据说原来让他教导二少爷,可不知为何,师生两人都不合拍,因着钟夫子原来与老爷有点交情的关系,谭老爷才没辞退他,让他呆在府中。 钟夫子是个好人。 至少干活的仆人们都这么说。 我又兴起了点希望。 这天我送完了饭,从膳房端了盘小点心(好说好歹从小路子手里抠的,还得趁着程大厨不在的时候),根据小坛子指的路摸到钟夫子的院子。 院子不大,不过收拾得到挺干净。院子靠南的地方铺了一张大大的竹席,上面晒满了书。的确像是个读书人的院子,浓浓的书香衬着阳光特别好闻。想不到这夫子身边没一个丫环,自己动手倒也像模像样的。 夫子不在院子里,我便悄悄地绕过竹席,到屋前敲了敲门。 “谁啊?” “是奴婢,木樨。” “进来吧。” 我推了门进去,顿时被一股墨香气席卷。整个屋子摆设简单,唯独左边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一卷卷书。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前世就对这种味道特别迷恋,此时闻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就是你啊,”蓦地夫子的声音响起,温软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味儿:“我已经听小坛子说过了,也难得,这年头像你这般想要读书的女子可不多啊,我替你挑了几本难易不同的书,你识字么?” 我从书香气里拔过神来,赶忙转向夫子:“回钟夫子,奴婢识得几个字,小时候父亲有教过几年私塾,因而木樨也学了点。” 并不知道原来的木樨识不识得多少字,可估计一个斧子也没什么空去调查区区一个小丫环的祖宗十八代吧。 这位钟夫子瞧起来斯斯文文的,尽管年纪快五十了,可俊眉修目,温文有礼。或许就是因着年龄的缘故,给人一种在细雨中的江南撑着青色纸伞,从淅淅沥沥的雨丝中抖落一身水珠的感觉。 “木樨,倒是个好名字,”钟夫子把几本书分摊到桌上:“你看看,哪种程度的你能看懂,你就先拿去试试。” “哦哦,”我忙不迭地应着,看着一大堆书犯了愁。我居然忘了问那小子识不识字,麻烦那。估计着他是不识的,又没人教他,算了,找本最简单的给他吧。 恩?怎么没三字经的? “你在找什么书么?”钟夫子看我纠结了半天。 “回夫子,这里没有《三字经》,《百家姓》么?” “《三字经》?《百家姓》?这是什么书,在下从未听过。” 得,合着这是一架空的年代。 “这个,可能是木樨弄错名字了,夫子不必在意,夫子只要把最浅显的书给木樨就好。” 估计是我红着的耳朵让夫子感到有趣,他轻笑了一下:“不用如此紧张,你拿《童趣》和《四识》好了,这都是我们穆朝最简单的,不懂得可以再来问我。” “多谢夫子了,木樨告退。” 我揣着两本书退出了院子,一路直向小越子住的院子。 啥叫纠结 果不其然,他又坐在书桌边发呆。 听到了我进门的声音,斜斜地看了我一眼。 阳光下,十二岁的少年向上翘的杏子眼尾。 媚眼如丝。 如果那眼里不是没什么情绪的话。 对着十二岁的小孩子发春,突然觉得自己很花痴。相比起一个月前已经好多了,至少小越子现在会回我的话。不过人前咱还是得毕恭毕敬地:“小少爷,这是木樨从钟夫子那里要来的书,您若是有空就看看吧。” “还有,那个……”我把书放在他的桌子上,偷偷瞅了瞅,发现他侧垂着眼看着我,赶紧低下头,嗫嚅着说:“那个, 少爷,您要是不识字,奴婢小时候还认得几个,你要是不嫌弃的话……那个……” 无声。 我有点紧张,随便翻开一页书,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纸张,沉默的午后,可以听到外边的知了叫声,透过悉悉索索的树叶钻进耳朵,破窗的光线中飞舞着数不清的灰尘。 “我不需要。” “哦……哎?”我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那个,少爷……您老呆在院子里,也会生病的。” 我看看小越子的表情,貌似没生气:“恕木樨多说一句,这人活着,总得找到除了亲情爱情之外,能够使您双脚牢牢站在大地上的东西不是。再说,木樨虽没读多少书,可却也晓得,书是个好东西,多读点书总没错的……”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 “书都要被你划烂了。” 恩?……果然,都起褶子了,看着被划得皱皱的纸张,我欲哭无泪,赶快用手抚平,把书合上,用力压了压,也不晓得钟夫子会不会发现。 “这些书你拿回去吧。” “哦。”我耷拉着脑袋拖着书,人家实在不领情,咱也没办法不是,毕竟咱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若要得到的话,去问钟夫子换几本书吧。” 我猛地转身,背对着我的少年声音清亮,像碎了一地的翡翠,甚是动听。可我却听出了点尴尬:“我识字的,原先是奶妈教过的,后来奶妈去世了……” 我陡然脸红,感情人家是嫌书太浅显……木樨,你这个白痴,献殷勤之前也不打探清楚,这下丢脸了吧。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哪里的话,少爷言重了,改明木樨就给您送其他……恩……不浅显的书来。” 我想我当时的脸一定是猴子屁股了。但细微的喜悦却是像触角一样四处延伸爬散开来。轻轻的“啵”的一声,有一朵小小的花悄悄在心底开了起来。 关上门退出去的时候,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洗皱的白色衣衫附在略微单薄的身子上,背挺得直直的,可以看到两片蝴蝶骨隔着薄薄的衣服微微地紧绷。 两只细巧的耳朵。夕阳照着,耳朵泛着红,也不晓得是由于光的缘故还是由于方才的话。少年难得的腼腆却让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揪痛起来。 从单纯到冷漠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即使再怎么假装坚强,却让我想到了那日宴会上并得紧紧的腿和绞得泛红的小手。 还是个……孩子啊。 小越子,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要学会承受痛苦,闲下来的时候看些书,即使不能无声无息地忘掉痛苦,至少可以感觉不那么孤单。 现在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我蹲在钟夫子的院子里,死死地盯着那两本书。 夫子回来要怎么和他解释?难道说我木樨神通广大,一天不到就把两本书都看完了? 额,虽然对于我来说是挺简单的两本书,想起杂家在现代那看书的速度,哗哗地,一小时二十万字决不在话下……汗……难道就这么对夫子说?不被当成妖怪才怪吧。 “怎么了?这么快就把书看完了么?”特有的江南味的声音响起,……这夫子怎么走路都没个声的。“我进门看见你蹲在那儿盯着书死看,还以为你要吞了它们呢。” “恩,回夫子,恩……这个……那个这两本书……”我搔搔头,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这么快就把书都看完了?” “哈哈……是的……嘿嘿”我扬起一张圆脸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木樨……以你的速度,怕是这么快看不完这两本的吧?”青山修眉远,明目温文。 可却在那柔柔泛着细纹的眼中隐隐看到了一丝犀利。 我不禁抖了抖。 “过来。”我呐呐地挪着脚随他走进了书房。 “把这两本拿去。”他捧过来两本厚重的书。 “哦哦……”我废力地接过书,哪里翻出来的,这么重的,上面还有一层灰。 “谢谢夫子,木樨告退。”我现在只想逃。 “等等,”我转过身,这府里的怎么都不一口气把话说完的。 “你且告诉他,每三日看一章,别太急功近利。慢慢嚼透了,不懂的可以再来问。” “木樨知道了。” 抱着两本厚书迈出院门(好家伙,叠在一起和我的头差不多高),“呼!”我吹了一口气,想把上面的灰尘吹掉,结果…… “阿嚏!”一个没捧好,差点砸到脚。 郁闷地把书捡起来,顺便看了看书名。 《兵策》?《商战》? o__o……钟夫子,你确定我家少爷能看懂么?我估计我都看不懂的。 咱摸摸鼻子,死马当活马,先送去再说。话说这书可真重。 院子里,一阵风吹过,飘得人有点抖。 温文尔雅的夫子摇着一把书生扇微笑地看着门外那个差点被书砸到脚的小丫头:“真是个笨丫头,不过心眼 倒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好好照顾你呢,小越?” 我吭哧吭哧地把书驮到小院子里。 “少爷……”……恶,自己都觉得这声音反胃。没办法,谁叫我被这些书折腾了一下午,啥力气也没有了。 小越子依旧坐在书桌旁,听到我的声音略抬了抬眼,待看到我手里的厚书和歪歪扭扭的步子,终是挪了挪腿站起来帮我拿了一本。 瞧,还是少爷疼人。 我把另一本也放在桌子上:“少爷,这是木樨从钟夫子那里新拿的书,夫子说,您每三日看一章,有问题再问。” 小越子侧垂着头,抬起眼睛斜斜看了我一眼:“这是夫子给你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诧异。“对啊,”美少年就是美少年,随便抬眼都这么有气质,眼睫毛一闪一闪地:“要是四少爷觉着难了,木樨再换几本。”我有点局促。 “不必了,谢谢你,下去吧。”他眼睛都没抬一下。 ……还是有点郁闷的……算了,去膳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饿了一下午,最好小路子给我留点零嘴。 这厢少年坐在房里,清瘦的手指慢慢滑过书面:“他倒是肯把这压箱底的给你。” 点心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想的不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是作为一个好的谭府下人该做的事。 不过…… 早上是胡萝卜和青菜的混合物,中午是硬邦邦的 两小馒头,晚上是永远不变的一碗小稀青菜粥。虽然小越子每次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可就算是我这种小强,每天送同样的东西也会腻的,现在我一到厨房,闻到青菜味就想吐。 “别杵着一张大便脸,跟谁欠了你似,”小路子不满地把小青菜粥扔到我面前:“喏,送去吧。” “那个啥,”我堆着笑跟小路子打着商量说:“有没有剩下的面粉什么的,给我点行不?” “你要干啥?”小路子立马警惕地看着我:“面粉倒是还有,不过你要做什么?” “那个,你看嘛”我看看边上没人(程大厨带着其他人采购还没回来),把小路子拉到一边:“你看这四少爷也不是个小孩了,每天都吃这么少,我怕迟早会饿出病来的,我就想要点面粉给他做点东西。” “木樨,不是我说你,你也知道,这上头关照过的,我们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大家都可怜四少爷,可谁敢得罪大夫人呢,你何必非要趟这浑水,安安心心做你的奴婢不就好了。” “行行好吧小路哥,我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最多我就对外边说这吃的是给钟夫子的不就行了么?我以后有什么好处一定分你一半。” “我可不指望你能给我什么好处,那还有剩的面粉,是今天做点心多出来的。”小路子转了身指了指角落灶台边上一堆散着的面粉:“出了事可别拖我后腿啊。” 我谢了他一声,找了个鸡蛋打碎分出蛋清很蛋黄,分别放到碗里,开始做方糖蛋挞。 原来我就喜欢在暑假或者空余的时间里做些自己爱吃的东西,今天能拿到这里挥发一下也无愧于本姑娘的厨师天分。 做这蛋挞要花的时间并不久,也挺方便。 我在膳房里寻着些白糖和油依次加入了蛋黄里,想了想又加了点盐,为着让糖分更突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混合物打匀。然后向小路子借了个筛子把面粉筛了一遍,加到混合物里,又往里面加了点重碱,慢慢地开始揉合成团。 面是软绵绵的,在手心里被挤压成各种无规则的形状,却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过去和教会的朋友们一起做葡萄蛋挞的情景。 午后的阳光照在年轻的姑娘们身上,即使是脸上斑斑点点的面粉也无损挥洒青春的美丽。 嘻哈笑闹的生活,似乎的确无疑已经很遥远了。 想要穿越的人遍地都是,在知道外面的黑,脏,丑陋之后,穿越无疑成了寄托的精神领地。可等真地穿越了,等到自己由读者,有局外人变成了主角,等离开了原来有着千丝万缕的世界,才蓦然知道什么叫做一个人来到世上,末了,还是一个人走。 那是一种空洞的侵入骨髓的寂寞,孤单得咬牙切齿地疼。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有什么回不去。 唯一能做的,只是好好去爱,去生活。 “……磨磨蹭蹭地在做什么呢?”我被小路子的声音打断。 “哦,没什么,做点心呢。”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 把揉好的面团切成小团,压扁,然后拢起来,弄出底薄边厚的形状,等小半时辰,把它放进蒸笼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 “真香哪,”小路子凑了过来:“你这做的是什么呢?” “做完你就知道了。” 我等了一会,打开蒸笼,看到蛋挞胚皮已经成了金黄,便在上面刷了一层薄薄的蛋清,又小心地拿了个蛋分出蛋黄,加了糖搅拌之后轻轻倒入每个蛋挞皮里,最后盖上盖子又等了一小会。 等第二次掀开蒸笼的时候,蛋挞已经成型了。金黄中泛着棕色的表皮,内里小小地突起蛋黄,虽然没有牛奶和奶油,也没有烤箱,不过已经是不错的了。我把蛋挞捞出来放到盘上,小路子心急地想要尝尝,可伸出的手却在半路被另外一只找了黑毛的手挡住了。我们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是程大厨。 轰隆隆……我被一个红中泛紫的巨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你这做的是什么?”程大厨的声音把我从发愣的状态里拉了出来。他拿了一个蛋挞闻了闻,放入嘴里嚼了起来:“味道倒还不错。” “木樨做的是蛋挞。” “蛋挞?你从哪里学来的手艺?” “这个……是木樨家乡的一位老师傅教的,他已经去世了,走之前教了木樨一些手艺。” “哦,倒真得是不错,”程大厨眯了眯眼:“这是给小院子的那位主子的吧。” 我一惊:“没有,是给钟夫子的,木樨前两天问他讨了书看看。” “木樨,”程大厨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我看着你给那小子送了一个月的菜,也看得出你笨归笨,不像那原来的小青,倒是个好心眼的孩子。”真是的,人家哪里笨了,不过这话我爱听。“以后你要是想来厨房行个什么方便的……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我还能闭只眼睛装作没看见。” “多谢程大厨,木樨替主子谢谢您。” 就像原来在地上当鸭子,突然飞升成天鹅了,巨大的惊喜又把我轰了个外嫩里焦。 “只是要当心着点,出了门可别让玉环那丫头看见了。” “哎,知道了!”我拖着装了大半蛋挞的盘子兴冲冲地迈着小步子出了门。当然也没忘了那碗小青菜粥。 “少爷……”……我发现我最近的声音越来越恶心了。 小越子正半躺在床上看书。那个小身段……啧啧……别想了,还是布菜吧,虽然就俩。 我把粥和蛋挞放到桌上:“少爷,吃饭了。” 小越子放下书,慢慢地走到桌前坐好,开始面不改色地喝稀汤一样的粥。喝完了以后,他终于把目光调到了蛋挞上面。 问吧,问吧,我等着呢。我竭力不要让自己期待的目光表现的太明显,因为每次小路子看到我眼睛里的光,都说我像只仓鼠。不就是脸圆了点,眼小了点么。 “这是什么?” “这是蛋挞,”嘿嘿,终于问了终于问了,我清清嗓子正准备把对程大厨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你做的?” “恩。”这么快就抓住问题的核心,不愧是我家小越子。 “哦。”啊?这么简单就完啦。 我失望地看他拿起蛋挞塞进嘴里。 轻轻地嚼,然后慢慢地,抿嘴咽了下去。 真想变成蛋挞。 ……人家才十二岁,不能恋童,要克制。 不过眼睛依然盯着他吃第二口。 少年的喉结还很浅,只有在吞咽的时候才会隐隐地显出来。 “很好吃。” “恩,很好吃。”我无意识地重复,盯着他的脖子,皮肤不错。 “我是说蛋挞。” “恩? 啊! 哦。”我估计我的脸有和猴子屁股一样了,居然看一个小屁孩看到傻。 不知是不是我的窘迫取悦了他,小越子的眼里居然有点微笑。 “你还真是……”估计是我张着嘴的傻样让他感到有趣,他居然微微翘了翘嘴:“很好吃的蛋挞,谢谢你。” 哦,主啊,谁来告诉我,我这算不算把这个外表闷马蚤内心憋屈的小孩子给融化了一半。 打扫 生活就是:生出来,活下去! 现在的我就是在努力地按照这条规则生活下去。 记得那天我给小越子送完了蛋挞,捧着一颗充满了解放战争即将胜利的心钻到厨房,端起剩下的蛋挞送到了钟夫子的院子。 夫子直直地盯着蛋挞,在详细地询问了我制作的过程后,小心翼翼地拿了个尝尝。“挺好吃。”唇边笑容浅浅,“你倒挺有心的,不过怎么想着给我送这东西来了?” “嘿嘿,这不是念着前几天夫子给了书么?”我企图以真诚的笑容蒙混过关。 “怕是给别人的吧,还拿我做幌子。”夫子拖长了调子,笑岑岑地,也不戳穿,“木樨,你看我这也没个丫头每天送点点心什么的,这你要是又有了什么新鲜的玩意……” “木樨知道了,以后又有了什么点心一定不忘给您送来的。” “恩。”某人眼底闪着狡黠之色,还摸摸下巴底下的小胡子。原本在我心里清风道骨的形象瞬间碎成了片片,被扫到角落里去了。 ……_|||这年头夫子都是这么不要脸的么 其结果就是我在继给小越子当保姆之后又多了一样活——给某夫子送好吃的。由此结果导致导致的蝴蝶效应是我为了某小孩的健康不得不三天两头地往膳房奉献上辈子的厨艺,而且每次一弄就是一大堆,因为除了满足某夫子以外,还要填上膳房一堆人的嘴。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和膳房的一堆人倒是一天天关系火热起来。就连每次送晚饭去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程大厨也会在底下暗暗塞点白饭给我。等小越子第一次扒开白饭诧异地发现里面有三块红烧肉的时候,我还小小地嫉妒了一下。不过后来就习惯了,因为每次在膳房大厨和大妈那里捞到的油水明显丰厚。谁叫我长了一张讨喜的脸和讨巧的嘴呢,当然,要到的好东西是会留下一份给小越子的。 这孩子老是淡淡的,却总能让人毫无缘由地想要心疼。 话说在某天送完午饭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院子怎么这么脏的?对了,平时除了我,也没人去打扫的。美少年真可怜,住在这么破的院子里。秉持着要让美少年住在干净的院子里的信念,于是懒惰的人终于勤劳地开始打扫。 我先问小坛子借了梯子(反正管书房的梯子用多了),然后拿着扫帚爬上梯子,开始对着那块被藤蔓树枝遮住的牌匾挥扫起来。力气活……能脏成这样也不容易了,我抽着嘴看着手里变成黑色的抹布。 还好牌匾擦干净了,迎着亮闪闪的阳光一照,复古棕的底色衬着暗红的大字,字体倒是挺清瘦:勿羡院。 ……好有特色的名字,不过这含义…… “这是我写的。” 咦?我想要扭头往下,却是由于刚才仰头看得太久,一下子转头扭到了筋。只觉得一阵热流从脖子泛到耳根,一股子酸软,整个人就从梯子上跌了下来。 按照穿越剧情,这是应该有个会绝世轻功的美男出来一把搂住我,然后我们相看钟情……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王小样语录《我的青春谁做主》) 事实是我下半截躺在地上,屁股痛得要死,上半截压在某个温软的物体身上。 一双手搭在我腰间。 不大,却指节分明。 我顺着这手往上看,咱们家少爷被我略为肥胖的身躯牢牢压在地上。 “没事吧少爷?”我赶快挪动身体,却听到一声低低地闷哼。咕……(╯﹏╰)b……我的屁股在移动的同时牢牢地压住人家的头发一扯。 我囧了一张脸,连忙把小越子拉起来,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有没有伤着?要不要紧?” 弄了半天没个响,再一看,却发现那个比我矮小半头的少年脸上微微带红,小小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忘了这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尽管我并不恋童。 我忙讨笑着拍拍他的衣服做掩饰:“少爷,您没什么事吧,木樨扭了脖子,一时没注意就掉下来了,真是对不起,木樨给您赔礼道歉了。” “不怪你,”小越子闭了闭眼,“是我不好,和你说了话才这样的。” 午后的阳光温柔似水,黑发白衣的小少年声音淡淡,却含着歉意。 顿时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冲了上来,鼻子一酸,我做了件大胆的事。 我把那瘦弱单薄的身子搂在了怀里。 小越子没有防备,被我搂了个满怀。 身体微微震颤了一下。 然后我突然从一时的冲动下惊醒过来了,吓得一把推开他。 ……沉默……沉默……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个啥,少爷,反正您有空,要不您和我一起打扫院子吧。”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我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很蠢事实上也蛮蠢的建议,哪家的少爷和下人一起打扫的? 小越子的头微微侧向一边,眼眸里似乎有水流动,然后居然点点头同意了! 我开始忙活,小越子也开始忙活那块生满杂草的菜地,倒是看不出,拔草的速度这么快,一拔一个准,做的有模有样的……那干嘛以前弄得这么乱? 似乎感受到了我疑问的视线,他侧转着头,有点窘迫:“以前奶娘在的时候弄过,后来就没心思了……” ……有点心酸,这小孩到底吃了多少苦。 经过一下午的劳动,小院子终于干净了。房间里擦 拥樨入怀第2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得干干净净,老井上的青苔也被清理掉了,东边的菜地里拨了些地瓜和番茄种子(膳房抠来的),据说现在埋着来年易发芽。 桌子上是青菜粥,白饭(里面埋了鱼的)和方糖小饼,饼干是早就做好晾凉了拿过来的。看着一下午的成果,闻着阵阵菜香,我兴奋难耐,举着双手不禁大吼了一声:“劳动者是最光荣的!” ……我转了头,看到小越子靠着墙看我,眸子里看不出什么神色。撇了撇嘴,收回手,吃饭。 “那个啥的,少爷,我的意思是用自己的双手诚实劳动的人,才是懂得尊重的人。” “什么意思?”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 “……木樨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却也知道尊严这东西,是靠自己挣出来的。木樨相信尊严,勤奋,美好,信任这些东西,知道做人要快乐,要开阔,要坚韧,要温暖,要忠诚,这样才会坚强,才能有强大的内心。” ……再度沉默…… 我忐忑不安地抬眼,也不晓得这小孩听不听得懂我的意思。良久,小越子开口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如获大赦:“那木樨告退了。” “倒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是真的为你好呢。” 看着一溜烟就不见的身影,少年的身后传来了声音,带着雨后的清新,特有的江南味。“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个丫头呢……” 少年的眼底有丝异色,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的表情一贯的冷淡,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方糖小饼啊,让我尝尝……哎呦,打我做什么?” “为老不尊。” “小气,也罢,反正我等会就吃得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别忘了我给你的书,别太急,慢慢读,这是最后的两本了,记得好好斟酌。” “知道了。” 迎新之前 “又是一年春来到,花儿发枝翘,”我陶醉地看着从冬雪下颤颤微微探出的小芽,“过年真幸福啊……” 这是我来这里的第一个年头,寒冬腊月地,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对联准备过年。 府里当然也不例外。对联,门神什么的自然不用说,大门口两只大红灯笼明晃晃地挂着,每个院子前面也都挂了小灯笼,张着年灯结着彩的,浓郁的过年气息笼罩了整个谭府,就连咱这破破小小的 勿羡院也分着两小灯笼。 过年的几天里,府里是排了班允许下人们除服买点东西看望家里人的,明天就是我出府的日子。我把原来木樨存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算了算,……丫环的俸禄实在是不多,不过攒钱买点小玩意还是够的。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到膳房、书房和花园转了一圈,怀里揣了一小堆银子出了门。当然我自己的只占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可都是其他人的,叫我上街买点东西。我还记得程大厨虎着脸塞给我一小块碎银子:“木樨,出门的时候帮我带点东西,你比较了解的。” ……什么意思? “那个,过年了,我家那口子,我想给她买点东西,你是女的,你熟,帮着挑一件……”我发誓我看到了他那张熊脸下的红晕,尽管只有一点点。当然最后我是被他恼羞成怒地给赶出来的。 古代过年就是不一样,整条街都是红红火火的,所有的小贩脸上都泛着红光,扯开了嗓子叫卖,恨不得把自己也卖出去。 我东跑西跑,买了小坛子要的榔头(不晓得他用来做什么)、老花匠朱大爷要的新花种子,路大娘要的脂粉,又拿自己的钱买了些窗花,年画,还跑到绣庄买了一小堆红绳,然后抱着一堆东西一路上左顾右盼,想法找点价廉物美的首饰。 一支深红簪子吸引了我。 古朴深邃的红,长长地簪尖泛着深棕,簪头没有花纹和形状。只是一支普通的木簪,打磨的却光滑,让人想到了小院子里的少年。 “大叔,这支簪子多少钱?” “小姑娘,看上这支啦,看你年纪小,算你便宜点,五十文。” “……大叔,大过年的,您折腾我不是,这样吧,再加上边上的那只梅花簪,我一起买,你算便宜点。” “那支可要八十文啊,这样吧,两支一百二十文。” “大叔……”我扬起一张圆脸,眯眯着小眼睛,极力做出委屈讨好的样子,“您看我只是个丫环,一支五十文已经顶得上我一个月工钱了。您也晓得攒钱多不容易啊,您就再便宜点,两支八十文怎么样?” “太少了吧,最少一百文。” “那一句话,八十五!” “……不成,再加五文,九十。” “您看大过年的,大家都讨个喜庆,八十八,顺顺利利祝您发财!” 兴许是我那眯着眼的招财猫形象取悦了老板,他无奈地把两只簪子包了起来:“小姑年真会说话,就八十八,便宜你了。” “谢谢老板,您明年生意一定红火!” “这嘴还真甜!” 我挺高兴地付完钱,把簪子收进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准备回府。 “还真会拍马屁,一脸穷酸相,居然为了两文钱斤斤计较。” ……不是在说我吧……我转身一看。 面似芙蓉出水,领如蝤蛴,齿如瓠犀,眼眸间流光溢彩,当然这流得不是什么好光。 ……好好的美人,怎么吐出的话跟人就差这么大呢。 我扭回头,继续往前走,大过年的,谁都不想惹是生非。 才走了两步,一条鞭子甩来,勾住我的脚,狠狠地一扯。“啪!”我四肢向下难看地趴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刚光注意看美女,没注意到美女的鞭子。 爬起来,把弄掉的东西捡起来,点了点,幸好没摔坏。继续走。 又是一鞭子,不仅甩散了我给路大娘买的脂粉,还把新做的衣服弄出了一道口子,我往漏风的衣服里一瞅,小胳膊上端端正正的一道血痕。 然后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虽然没那个权力斩草除根,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我笑眯眯地转身,笑眯眯地问那位甩着鞭子的美女:“这位小姐,您身上擦的香粉不便宜吧?” “那是自然,算你有点眼光,我这可是彩蝶轩的脂粉。” 咱慢悠悠地看着那位娇气四纵得意洋洋的小姐,慢悠悠地深吸了口气,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虽然你浑身上下都飘着芳香,可为什么我还能闻出一股子人渣味呢?” “你……”某人恼羞成怒又是一鞭子甩了过来。 却是半路上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那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顺着往上看,一身青衣,乌黑长发束在后面,一温柔的桃花眼,双瞳墨如漆点,嘴角却是微微勾着笑,甚是动人。 那骄纵的小姐一看青衣男子,便向他身上倒去。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态生两靥之愁:“师兄,她欺侮我。” !!今个可是看到变脸了,太牛了,一母老虎突然就成了一只柔弱的小兔子。 “芸萱,我都看见了,是你的不对。”声音温软,甚为动听。 “这位姑娘,”那男子推开美人,走到我面前,看了我的胳膊一眼:“对不起,是在下的师妹失礼了,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给姑娘治伤。” 那潜意思就是说小丫头我师妹不小心伤了你我给你一百两给你治治伤压压惊顺便塞住你的口拿了钱别打扰我们该干嘛干嘛去。我看看那张递过来的银票,哇,一百两。 于是我眯着眼冲着那男子笑了下,很高兴地收下了。 “师兄~ ~ ~ 你怎么还倒给她银子,明明是她出口不逊,还敢要人银子,果然贪财不要脸得狠。” “师妹,你别说了,这次是你不对……” “这位小姐,”收了钱,深吸一口气,反正有人撑腰,她打不着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位美女:“虽然只有两文钱,或许在您眼里不算什么,可那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您吃的饭穿的衣擦的粉可都是通过我们这些人劳动才有的。您是有钱人,怎么吃着别人种的饭穿着别人做的衣却透着骨子里的势利眼呢?至少别瞧不起我们这些生活状况不如你,但仍然用自己的双手诚实劳动养家糊口努力生活的人,不然满身的高贵饰品只能衬托出您的无耻。 别小看每一文钱,不妨自己去挣挣看。” 咱看着美女目瞪口呆的表情,心满意足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上上下下把美女和美男扫了一遍,用怜悯的眼光看了看那小姐,“同样是人,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然后我哼着小曲快乐地回府,白赚了一百两,嘿嘿。 “师兄,我要杀了她!” “芸萱,你别胡闹了!”男子皱着眉,声音有些严厉,“你是有些过分了!” “好厉害的一张嘴!”不远处的二楼,某个充满江南味声音,微微笑着,“小越,你的丫头可真厉害啊!府里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倒挺有意思,就是比你大了几岁,不然以后也能收了她,挺好玩的。” “与你无关。” (作者附录:1两黄金=人民币2000元=10两白银 1两白银=人民币200元=1000文钱=1贯(吊)钱 1文钱=人民币02元 文中设定丫环月工资五十文) 算是年前准备吧 “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贴道友(春联),三十合家欢乐吃饺子……” 过年是件幸福的事情。 特别是过年前的准备,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把人整个都从冬天的冷气里拔了出来。 我一大早地爬起来便直冲膳房,从程大厨哪里要了些食物开始做粥。做什么粥?当然是腊八粥啦,就是现在的八宝粥。 穆朝并没有在过年吃腊八粥的传统,但自从咱三时五常地在膳房捣鼓出一堆好吃的东西后,膳房的人都是挺欢迎我的到来。 我前世学过腊八粥的做法,真的腊八粥却是要炖上一夜,太长了,而且咱也懒得看火,于是我适当地换了几样原料,把它改成木樨版八宝粥,反正重在创意嘛。(某c:明明是你懒。) 我问小路子讨了一口大铁锅,把糯米、百合、枣子、花生、芝麻、桂圆和莲子一股脑地倒进大锅,又加上了钱一晚泡好的豇豆,开始用猛火熬起粥来。 膳房的人都围了过来:“木樨,你这炖的是什么粥?”“这叫八宝粥,里面有八种材料,等煮好了大家一起尝尝。” 趁着炖粥的功夫,我从兜里掏出了一堆红色的中国结,一个个送给膳房的人。 “小路子,你的是如意结,祝你来年事事如意。”“多谢了,木樨。” “路大娘,您的是吉祥结,祝您万事吉祥。”“这孩子,小嘴真甜。”…… 最后,“程大厨,”我笑着凑到虎着脸想要绳结却又不开口的大厨身边:“这两个是同心结,给您和程大娘,祝你们永结同心。” “哼,到还是 懂点事。”程大厨还是虎着脸,不过手却快速地捞过绳结揣进怀里,“我那口子让我告诉你一声,你上次挑的梅花簪她挺喜欢,让我谢谢你。” 难得见程大厨腼腆一回。 “那个程大厨,我的那八宝粥要先用猛火炖,然后用文火慢慢熬,半熟的时候还要不停地搅,可我现在要去打扫屋子,您看能不能……”趁着送绳结的赶快要人情。 “小席子,交给你了,帮着木樨熬粥,小路子,帮着木樨打扫屋子去。” 事实证明,有时候,必要的人情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除旧是大扫除,布新更是过年不可缺少的。我拖着小路子来到了勿羡院,分了工,他扫院子,我清理屋子。轻轻敲了敲门,小越子慢慢开了门,依旧是一身白衣服,头发乌黑,黑亮的眸子含了水,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爷,今个要过年了,我和小路子来打扫房子,除除旧,迎一下新年。”小越子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侧开了身子让我进去。我一进屋子便开始擦起来,先从床起,哪有灰抹哪,没灰的也要擦擦除除旧,把被子连同床褥都卷了起来,准备等会扔到外面洗洗。我正干在兴头上,却看到小越子有点楞楞地看着我。 “那个……嘿嘿,少爷,要不,您先到院子里玩会?”——看咱的提议多傻。 愣了半晌,小越子居然也拿了块抹布认认真真地开始抹凳子。……啧啧,多好多乖的孩子,长得又漂亮,姐姐爱死你了。 不过——“少爷,凳子是最后擦的,等会木樨还要踩上去清理房梁的。” ————无声。 “房梁?”清清冷冷的声音有着困惑。 “是的,过年之前是要把这些都打扫干净的。” 乌黑的眸子沉了沉,声音低了下去:“我没过过年。”……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 连忙扔了抹布把单薄的身子搂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满满的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是木樨说错话了少爷,今年我们一起过年,要不,少爷你就帮忙擦窗户好了。” 怀里的少年抬起头,一对乌黑的眼眸水雾盈盈的, “为什么不让我打扫房梁?” “啊?”我放开小越子,盯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眼里一片认真。“少爷,虽然你是男的,可您这个子就算站在板凳也够不着房梁啊……” ……迎面是小越子纠结的表情。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忙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打扫干净了院子,又前前后后给院子贴上年画和窗花,院门前挂上两只灯笼,东边放上两盆年桔(朱大爷收了中国结后的回礼),整个院子虽不算大,却也有了一种浓浓的年味儿。 匆匆和小越子告了下午的假,我又带着小路子杀回了膳房。 问程大厨要了点麦芽糖(这东西在这里还是普遍的)和普通的砂糖,我开始做过年的小点心——关东糖。 嘿嘿,谁叫本姑娘前世好吃懒做,唯一算得上是爱好的就是研究些美食点心什么的。 把砂糖和麦芽糖倒进锅子,加了水,慢慢熬成糊状。等到糖变得粘稠的时候,加了点猪油,又洒下一把黑芝麻,离了炉子慢慢搅拌均匀,然后倒进涂了油的盘子里。 糖冷却变硬的很快,所以我趁它还热的时候用刀子切成了块,又找了些细的竹筷,每根断成三节,慢慢插到做好的糖块里面去。 于是关东棒棒糖就此成型。 由于做得蛮多,膳房的每个人都分着了几块,我把剩下的糖归到一张纸里,揣到怀里,又端了锅八宝粥,准备晚上带去小院子。 “木樨,你是要和小少爷一起过年吧?”程大厨塞了几包东西在我怀里:“这些东西你拿去,那小少年过年从没被叫去一起吃饭过,你陪陪他,一个人过年怪冷清的。” 我闻闻怀里的东西,香气四溢。说不感动是假的。 “谢谢你,程大厨。” 他摆摆手:“快去吧。” 勿羡院里。 “哟~ ~ ~你今天可忙得很啊 ……”某人拖长了调子,小胡子抖抖:“还帮忙擦屋子,那房梁不会也是你擦的吧。” 听到房梁两个字,某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你很无聊。” “啧啧,被我一说就生气了呢,个子总会长的嘛。”某人凑过来,桃花眼滴溜溜地眨啊眨:“小丫头的怀抱怎么样,舒服吧?” ……某小孩已经完全忽视他了。 “真是的,下午扮猪倒是扮得挺高兴,怎么对我就这么冷冰冰的。”某中年人很委屈,“这年头怎么徒弟比师父还师父。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作为补偿,我晚上留下来陪你过年好了。” ……▏▏▏ 一起过年,送礼物 年这个东西,不在乎过的地方大小,迎接新年让家充满弄弄的年味儿,有着喜庆欢乐的氛围,对陈旧过去的追忆,对未来新生活的期盼,足以使过年这件事充满丰厚的文化内涵。 “少爷~ ~ ~ ”我踹开小院子的小旧门(怀里的东西实在是多),“吃饭啦。” 然后我傻眼地看到院里一老一少两个美男同时转头望向手里端着一口锅,怀里揣了无数东西的我,那两扇被我踢开的小门在夜风中轻轻地晃啊晃。 “夫子,您怎么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陪你们过年的啊,”某人的桃花眼眨巴眨巴,好不委屈:“难道你不欢迎?” ……_|||你来都来了,我还能怎么着。 我走进小房子,把锅子放到桌子上,又找出碗筷,便开始从塞得鼓鼓囊囊的怀里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一小瓶香油,白糖,程大厨塞给我的烧鸡和猪肉,还有咱的关东糖…… 好不容易掏完了,我长长舒了口气。 忽听得边上噗嗤一笑:“木樨,你可真是个百宝箱,小小的身子,里面揣了这么多好吃的,难怪我大老远地就闻见味了。” ……百宝箱,我又不是叮当猫。 我盛了三碗粥,添上了些香油,又倒出白糖撒了撒,每个人分上一碗,热腾腾的粥里撒了香油,顺着勺子的搅拌在粥里一圈圈打转,氤氲的雾气旋转上升,配着白糖,一股甜香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很好吃。”我从粥碗里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小越子看着我,扇了扇睫毛,清亮的眼睛隔着雾气却是有点朦胧。 “这是八宝粥,里面加了糯米、百合、枣子、花生、芝麻、桂圆、莲子和豇豆八样东西,寓为八宝,意思是来年丰衣足食,”我看着他的被雾熏得有些湿润的眉眼,声音不由得也轻了下来:“这粥看着五颜六色,吃起来清香扑鼻,喝了来年必定是有福的。” “嗯。”小越子应了声,低下头继续喝粥。 “这是什么糖木樨,闻着甜甜的?”某个无良的夫子喝完粥,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关东棒棒糖,无情地打散了咱那温馨姐弟的氛围。他拿起一根,放到嘴里,清脆的嘎巴一声:“嗯,还挺脆的,蛮好吃。”有种欲望想把他和谐了。 “这是关东棒棒糖,是木樨以前在家时一位老师傅教的,”我看着嚼得有趣使劲的夫子:“冷的时候嚼一口喀吧脆,很多碎渣蹦起来,不过——” 我缓了缓气,笑着看着斜对面牙被黏住的钟夫子,他裂开的嘴巴里嵌着一道道白丝,瞪着一对桃花眼郁闷地看着我:“这糖却是热不得,得吃得快,不然着热气就会软化,根根相粘吃起来就变得黏牙,也不脆口了。” “来,趁凉吃一块,味道还是蛮好的。”我塞了一块在小越子嘴里,他有点诧异,杏尾眼翘了翘,却是微微勾起小嘴,开始嚼糖。 我眯着眼看少年抿着嘴咀嚼的样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两个中国结,一只给了钟夫子,另一只,自然是小越子的。 “这是平安结,”我向着那个把结翻来覆去最后拿小指勾着的夫子解释道:“是用来保平安的。” “哦~ ~ ~ ~原来是保平安的,”钟夫子勾起嘴角,连眸子里也含了暧昧的笑意,带着江南味的声音响起:“特地给我的?木樨,你可真有心啊。” 我翻了个大白眼:“钟夫子,这绳结每个人都有,您年纪大了,木樨自然是希望您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余年。”然后咱成功地看着那个原本眉眼乱飞的夫子纠结着眉头,一脸受打击的表情,摸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我真的老了么?” ……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当花蝴蝶啊…… 忽视了某个在角落自怨自艾的人,我把另外一只绳结交到了小越子手上:“少爷,这是‘蝴蝶结’,‘蝴’与‘福’谐音,寓意福在眼前,希望您今后能福运迭至。” 这是所有的结中唯一的一个编成蝴蝶样式的,我有点私心地希望所有的福分都是这少年的。少年白皙清瘦的手把玩了一会蝴蝶状的中国结,眼底掠过一丝暗色,却是有些闷闷地收下了。 ……所以说,小孩子的心事就跟晋江的积分一样变幻莫测。 ……幸好咱还有后招。 我从抽屉里捞出一把小剪子,啪飞梨花带雨的钟夫子,j笑着走向瑟瑟发抖的小越子:“哼哼,你就从了我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是我拿着小剪子,轻声轻气地和少爷商量:“少爷,过新年了,木樨帮您把头发修修可好?”迎面而来的是墨色的眸子疑惑地望着我。 “那个,木樨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过年时候修修发尾,把旧的去除,来年才能更好地过日子。”……其实咱真正想说的是小越子就算你是美少年也不可以不修头发,你的头发尾端都发黄分叉了! 我有点忐忑地低着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 估计是我眼里闪烁的“剪吧剪吧”的渴望吓到了他,他愣了愣神,扇了扇长长的睫毛,慢慢低下头,竟是同意了。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摸上了小越子的秀发,柔滑冰凉,却有种想让人倍加珍惜的感觉。 拿着小剪子仔仔细细地修剪了发尾端开了花分了叉的头发后,我用木梳把那长发从头到尾梳了一遍,然后用手将他前额的碎发轻轻撩到耳后。 小越子的耳朵很精致,小小巧巧的,透着灯光有点透明,可以看见里面的细小血管。不知是撩发的动作太轻柔,还是盯着耳朵的视线过于强烈,我眼看着那精巧的耳朵慢慢泛上了红。 真是个害羞的孩子啊。 我加快了速度,理好了小越子的长发,从怀里掏出一支深红簪子替他把发束了起来。 古代男子二十行冠礼,但十五岁便可以半束发,不知为何,穆朝却是十三束发。 “少爷,弄好了。” 小越子伸出细长的手指,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有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那个……”我有点紧张,绞了绞手指,“这是木樨上次出府的时候买的,不贵,但觉得挺合适的,就当新年礼物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哟~ ~ ~ ”沉寂很久的钟夫子从角落里冒了出来,视线在小越子身上滴溜溜打个转,装模作样伸出手指掐着算了算,道:“难道今年红鸾星动?” 小越子却是低了头,顿了顿,咳嗽一声,脸上竟微微泛红,轻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木樨。” 我蓦然想到一句话: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钟夫子的桃花眼飞了飞,斜斜睨了我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木樨,怎么我却享受不到这待遇?” 我被他猛地一看,却是突然回不出来,觉得脸上有些热气。深身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眉眼一弯,慢悠悠地回答道:“木樨帮着少爷熟透,自然是因为他是木樨的少爷,木樨自然疼爱自己的主子。要是夫子您哪天老得走不动了,木樨也会秉着尊老爱幼的理念为您梳头。” 某人被我驳了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拿一对桃花眼带点埋怨地瞪我:“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不过眼眸一转,又从打击中恢复了:“木樨,尊老爱幼,我是老,你家少爷就是幼对吧——” “少爷是木樨的少爷,是用来好好疼惜的。”我没好气地回答。就知道他吃饱了没事做,人家是挺喜欢美少年,可我也没这么饥渴啊,对着十二岁的小孩子发情_|||,毛还没长齐呢。 ……_|||再说,十二岁的孩子还没早熟到这地步吧。 对于小越子, 更多的, 其实是想要好好保护珍惜的心情。 我不禁转头看着小越子,他依旧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拉出深深的阴影,看不出什么表情。……不会是夫子的玩笑让他对我产生了老牛要吃嫩草的错觉,从此以后决定远离我这豺狼虎豹了吧。回头狠狠地瞪钟夫子,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主仆深情要是毁在你手里,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吃点心了。 小越子抬起了头,半披的黑发从肩上滑下,淡淡轻轻地瞟了夫子一眼,淡唇一张:“多管闲事。” 秒杀。 又转回头,小越子嘴角微微一弯,淡然自若地对我说:“木樨,我们喝粥。” ……牛叉啊,十二岁的小孩就有强大的气势。 于是年夜饭就在某人和某人温馨地喝粥吃菜,某人在角落絮絮叨叨怨念地种蘑菇中度过了。 门外的灯红酒绿。 院里的小菜小肉。 这样的温暖,竟让人舍不得离开。 芸萱 有人说,新年是一定要讨个好彩头的,不然,一年都会过得不顺利。果然,我看着手里的四十文钱欲哭无泪。不是说过年后要加工钱的么,为什么还比原来少了十文…… 听小路子说好像是江北的那匹布料出现了点问题,买家不满意布料的颜色,说是和付定钱的时候谈好的不一样。 结果那匹布成了废的。 结果府里的开支减少了。 最终结果就是我的钱啊啊啊啊啊…… 十文钱,每月少十文,十二个月就是一百二十文,二十四个月就少了二百四十文,三十六个月就少了三百六十文…… 早知道就少买点过年的花哨东西了,弄得现在荷包空空,以后嫁人的钱都没有了。 虽然年前上街的那天赚了一百两。 ……不管怎么说,要想点法子赚点外快了。 “木樨——”远远地穿来一声呼唤,小路子快步走来,“木樨,你还记得昨天做的那个香蕉冻皮奶么?” “我做的我怎么会忘,我现在烦着呢,可没心思教你,再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快来,到膳房再做一份,季小姐等着呢。” “季小姐?”我被他拉着袖子一路快跑,皱皱眉头,这个季小姐是谁?“你不知道么,这次过年的时候三少爷回来了,季小姐也跟着到谭府来了。” ……我怎么会晓得,我过年的时候都蹲在勿羡院里。 “季小姐可是我们这有名的美人,她们家可是与我们谭府并驾齐驱的江南双雄啊。” 双雄?想到这种名字与一位娇滴滴的小姐挂在一起,真是有点寒碜。 “季小姐以前只来过府里一次,那时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娃,听说老爷一见她就宠得狠呢,一心想和季府攀亲家。” “那是自然的,生的都是儿子,整个阳盛阴衰,这老爷只产y基因也挺厉害的,多小的比率啊。” “你说什么?”小路子听到了我的嘀嘀咕咕,扭过头来问我。“没什么,那季小姐是怎么知道我会做香蕉冻皮奶的?” “昨天季小姐大闹膳房,说是吃的东西呛口,程大厨实在应付不了这位小姐,刚巧你给小少爷做的冻皮奶还剩下一小碗,我们便拿来试着给小姐吃了,结果……” “结果她还要吃就让你们再做一碗是不是?” “……是呢,我晓得你说过不可以透露你的名字,可程大厨做了几次,怎么都弄不出原来那个味道,季小姐这会儿正火着呢,所以我们只好找你来再做一遍,不过你放心,我可没告诉她这冻皮奶是谁做的。” “算你识相。” 到了膳房,我无视大伙晶晶亮的眼神,开始重做冻皮奶。 其实这东西不难做,只是程大厨毕竟是个男人,手力大了点,掌握不好就容易弄坏了那层皮。重新做好了一盘,小席子感激涕零地送了上去,我则和小路子留下来咬耳朵继续八卦。 “季小姐不是出生在大户之家么,怎么这脾气……” “我听搬水的阿木说,这位季小姐小时候丧了娘,又是季老爷唯一的女儿,被当成掌上明珠供着的,从小好吃好喝伺候着,这脾气能不娇么?再说她10岁的时候被季老爷送上山学了两年武,这回回来可是更加厉害了。” “两年?难道这位小姐芳龄才12岁?” “可不是么,一条鞭子甩得呼啦啦作响,前两天还打碎了朱大爷的花呢。” 十二岁的小屁头就叫有名的美人……这年代的人真是……哎…… 慢着, ……鞭子呼啦啦作响, 还有个师兄…… _|||不是我想的那两个人吧。难道真的是流年不利? ……这种想法在我看到一条血红的鞭子嚣张地甩开勿羡院的两扇破门时就被彻底证实了。 你就是木樨?! 彼时我正在打扫院子,小越子被不良夫子拖到他的院子里据说是进行友谊性的学术探讨问题。不过夫子走之前的桃花眼……抖抖,别想了,越想越暧昧。 红衣美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两道被虐的小门在风中瑟瑟发抖,这让我想到新年时的我那一小踹。 不过威力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 看着美人怒气冲冲的表情,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因为生气显得格外动人,一张菱唇微微嘟起,多一分嫌娇,少一分嫌淡。 果然,是个美人啊。我的视线从她的身躯上一寸寸扫过。 十二岁的姑娘,估计是因为练武的关系,身材修长,体型优美,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这姑娘,啧啧,发育的真不错,只比我矮小半头(咱过了年,已经十八了),难怪被人叫做江南有名的美人了。 不过这脾气…… 果然有江南双雄的气势啊,咳咳,其实更像双煞,够辣的。我忍不住想笑,又要憋住不笑,结果就生生地把脸扭曲成要笑不笑的难看样子。估计我刚才的目光和现在的表情太骇突了,小美人气的都有点抖了。 “你怎么在这里?”美人恶狠狠地说。 “回季小姐,我是伺候小少爷的奴婢,自然是在这里打扫院子。” “昨天的冻皮奶是不是你做的?” ……就知道小席子还是把我供出来了。“……是。”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下贱的婢子,难怪做出来的东西那么难吃。” 我默。难吃你还全吃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穿得破破烂烂,住得还这么寒酸,难怪那天看到一张一百两眼睛都直了。”后半句我忍,前半句我却是在是有点憋不住,人家吃的穿的关你什么事,没见过有人这么吃饱了喜欢惹是生非的。 “芸萱,你又放肆了。”我正要爆发,突然飘来一句温软的声音,听着温和,却是有点冷气。 颀长的身躯,乌黑的发,一对温柔似水的桃花眼。真是那天的师兄,不过今天改穿紫衣了。 啧啧,这料子一看就不错,果然是谭府的三大少爷谭湛。 “师兄~ ~ ~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俏生生的姑娘眉眼含羞地看着青年,柳腰花态。 一阵风拂过,哎哟我滴娘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对不起了,芸萱还小,我代替她向你赔礼了,你,是叫木樨吧?” “回三少爷,奴婢名叫木樨。” “很不错的名字。”轻轻浅浅的声音,桃花眼睛泛着水痕。 “师兄~ ~ ~ ”被忽视的少女娇声叫着。那个,我想说,您下次叫之前能不能给我个提醒,让我有点准备? “师兄,你怎么又帮着她说话啊,”一身火红的少女不满地叫着,“不过是个下贱的婢子,一脸穷酸相,跟人讨价还价的时候还唾沫四溅的,恶心死了!” ……季小姐,您不要老是挑战我的底线好么? “咳咳,”我瞅了瞅谭湛,看他微皱着眉头,就知道他也不满这师妹的娇蛮。 很好,有靠山,不怕说了被打。 “季小姐,木樨曾经听人说过,女人就如同一本书。” 放了扫帚,掸了掸身上的灰,恩,干净多了,继续:“漂亮的女人就像是一本书的封面,一开始会吸引人,但要知道要是没有真正的内涵,麻雀就算是插上金翅膀也不会变成老鹰 。或许一开始是会闪闪发光,可等到翻开书之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恐怕会是失望大于希望。” “有教养的人,譬如……”我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谭湛深思的表情,又转回来看着小美女憋红的脸:“对你的反感并不会写在脸上,但这种反感,无疑会对你的未来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当然,”我暗笑着盯着快炸了的小美人:“您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还是有机会改正的,不要太气馁。” “你……”她用鞭子指着我,估计要不是为了保持在谭湛面前的良好形象,那鞭子早招呼到我身上了。怕怕,抖抖~ ~ ~ “哦,对了。”我又拿起扫帚,“忘了说一句。木樨的唾沫不是用来讲道理的,而是用来数银票的。” 然后我掏出贴身的一百两对着吹胡子瞪眼的小美人吹了吹,又把它藏回原处。 ……小美人彻底被我刺激到了,气急败坏地要过来甩死我,却被谭帅哥挡得死死地。 “怎么了?”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我们家的少年回来了。 白衣,漆黑的发,淡淡的表情。 就像一幅水墨画。 我很狗腿地跑过去。 “少爷,回来了,要不要喝茶?这是新弄的冻皮奶,你要不要尝尝?” “谢谢你,木樨,很好吃。”每次我狗腿的时候小越子的耳朵都会红。没办法,小越子就是可爱啊。每次看到这种害羞的表情心里就有一种欲望叫嚣着蹂躏他吧蹂躏他吧。 “谭越?”被忽视的两人终于出声了,“小弟,很久没见了。” “恩,三哥。” “谭越,你这什么态度!”季芸萱估计是看不惯有人这么冷淡地对待她的梦中情人,气呼呼地想要说话。 小越子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顿时噤声。 “木樨,下次也做冻皮奶吧。”小越子又把头扭了过来,嘴角微微勾起,黑黑的眼瞳十分明亮:“我很喜欢。”“谭越,你……”小姑娘气不过,走到小越子面前,却被给怔住了。 少年淡淡柔软的微笑,甚是动人。 “……你……我们走着瞧!”小美人咳嗽了一声,扭身就走。 谭三少爷看了看我,长长的眉眼轻轻挑着,又看了看小越子,弯了弯眼角,便跟着小美人出了门。我很想赞叹小越子的下马威,却发现少年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冻皮奶,几缕碎发飘垂到耳下,眼睛盯着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关于名字 乌飞兔走,石火光阴,一转眼已是两年。 两年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小越子开始被叫去参加所谓的家庭聚会,不过每次回来脸都是黑的,据说是大夫人为了压压下人的闲话。 比如谭府三少爷这次回了府似乎就不想走了。 比如季芸萱季大小姐也跟着死皮赖脸地留下来,不过貌似目标转移了,不再盯着谭湛,倒是有事没事地往勿羡院里跑。 于是勿羡院里突然就热闹起来了,除了三五不时冒出来的钟夫子,还有季大小姐时不时的亲切慰问,当然谭三少爷也总是跟着小师妹一块凑热闹。 不过最大的比如,我悲哀地数了数手里的银子,发现除了工钱和以前谭湛给的一百两……没有其余进账。而且工钱每月又少了五文。 听挑水的阿木说,自从两年前那一大批的布被退掉之后,谭家的生意就不怎么好了。 原来以为极低的价格把被退掉的布卖给了别人,至少还能扳回一些。哪想到那接手了布的买家一转眼就把布匹改良了,所有的布都是高价转手的,一下子就把谭府原来市面上 01 拥樨入怀第3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来市面上的生意抢去了一大半,这才发现整件事是个套,谭老爷气得胃都疼了。 结果就是……到我手里的银子又变少了。经济危机时刻,咱买不起保底的不动产,总得有一份动产吧。 “我要赚钱!!!”我第……不晓得是第几次了在院子里豪言壮气地吼着。 “噗嗤!”我转头一看,果然是桃花眼的夫子。 ……又来蹭吃的了吧。 “木樨,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啦?”某人的眼睛在看到桃花酥的一刹那闪着光。下一秒,白袖子一甩,桃花酥已经在他嘴里了,伴随着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恩,好吃,又酥又脆,果然是你的绝活啊。” 我故意忽视他闪得白花花的大白牙:“你又把我家小越子拐带到哪里去了?” “哟~ ~ ~小越子,啧啧,”某人假装红了一张脸:“木樨,你也不害臊,每天当面叫少爷背地里叫人家小越子的,人家听了都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是为老不尊。 “你家小少爷啊,被季大小姐拉走了。”某人贼眉鼠眼地说。 “季大小姐?季芸萱?” “是呢,整天呆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据说今天是去逛市集了,” 某夫子不怀好意地眨着眼:“木樨,有没有一点点小小的吃醋呢?” ……我顶你个肺。 只是心里确实不痛快。自己抚养了3年的孩子突然就要被人抢走了。 特别是抢走他的那个人是刁蛮小姐季芸萱。 “木樨。” 清浅的声音传来,随之出现的是优雅的身影,谭三少爷出现了。 “钟夫子也在啊。” “是呢,怎么这么巧,近来长能碰见三少爷?” “哪里,倒是夫子您的院子,不是在西边么,这么大老远地跑来,累坏了吧。” “哪有哪有,我只是来欣赏木樨的手艺的。” 两人温柔的对掐了几句,谭湛便过来看我做的桃花酥。 “看起来很好吃。我想尝尝,可以么,木樨?” 谭湛说这话的时候离我挺近,轻轻的呼吸声吹到我脸上,带起了一点点热。 我突然觉得耳根子有点红,赶忙微微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你吃吧,我今天刚做的。” 谭湛温柔地冲我笑了笑。 这两年来, 他一直对我很温柔。 温柔到我不敢接受。 “谢谢,很好吃。”谭湛冲我微微地一笑,细长的眼睛里带了点宠溺:“我很喜欢。” 不知为什么我的耳根子又有点热了,我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说不用谢,觉得自己很蠢。 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 我越发觉得不自在。 结果那笑声从轻轻的变成了猖狂的大笑:“哦哈哈哈……没想到活了这么久居然还能看到木樨脸红的样子啊,真是此生足矣啊。” ……笑什么笑,我回过头怒瞪,你又不是动感超人。 “木樨,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显然某人恬不知耻:“谭三少爷,您悠着点儿,可别都吃光了,剩下的这些可是木樨给她家的小越子准备的。” “她家的……小越子?” 谭湛重复着,有些疑惑地目光投向了在一边装乌龟的我。“你可别乱叫哦,小越子可是木樨特有的爱称。”某夫子得意洋洋地瞄着某三少爷。 “爱称?”谭湛咀嚼着这几个字,微微蹙了眉头。“那个,三少爷,您别误会,这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也就敢背地里叫叫,叫起来挺和谐的。” 也挺舒服的,看着小小的少年一点点长大。 “那,木樨,你其实也可以不叫我谭三少爷的。”谭湛轻飘飘的声音过来:“你可以叫我湛。” “哎呦我滴娘哎!” 我刚在心里想这句话的时候钟夫子就跳了起来替我喊了出来:“鸡皮疙瘩都可以煮粥了。” 谭湛不理他,桃花眼睛直直盯着我,里面泛着水文。 ……我到底哪里被你看上了?叫你湛,我浑身就打寒颤。 长得圆,又不是美女,脸上还有雀斑,你的眼睛是不是病了。 虽然你真的很温柔。 可你这样莫名其妙地对我这个小丫头温柔,会让我怀疑你的动机。 其实我很想这么说。 不过看到对面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带着点期待的目光,我实在是说不出来。 我窒了一下,嗓子有点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突然有种后背被人盯住的感觉。 我猛地回头,看到小越子直直地站在院子门前。 十五岁的少年那,被风打乱的发丝附在清瘦却不单薄的身躯上。落日的余晖撒下来,勾勒出好看的肩线。一只白皙的手直直地捂着身边少女的嘴。 少女的脸显得特别红。 不知道是憋红的,还是,羞红的。 美的,就像是一幅画,令人想起初恋的青春。 可心里却是若有所失。 “三哥,夫子,木樨,你们都在啊。” 少年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桌前坐下。 “师兄,你怎么可以让这个丑丫头叫你湛,还有你,”嘴巴自由了的季大小姐怒气冲冲地瞪向我:“你怎么可以叫越小越子,有下人这么和主子说话的么?” ……少爷你怎么就看上她了?“芸萱,你过分了。”小越子用手拨着盘子里的桃花酥,清清冷冷地说道。 “越!” “你先回去吧。” 小姑娘有点气不过地瞪了我一眼:“那……越,我明天再来。” “恩。”得到了应许,得意洋洋地少女瞟了我一眼,扭着小腰出去了。 越?x﹏x季大小姐我佩服你。 谭湛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木樨,那我们下次再说。” “哦哦,好。”我赶快把他也送出院门。 回头转身。 看到另一对桃花般的眼睛弯成月牙,意味深长的笑,眼睛微微眯起:“木樨,你搅乱了一池春水啊。这下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何德何能。 避开飞过来的媚眼,咱老老实实地回答吃桃花酥的少爷身边。 “少爷,您刚才都听见了?” “恩。” “那……”我绞着手指,“我不是故意那么叫您的,只是……” 修长的手放下桃花酥,小越子站了起来,盯着我。黑黑的瞳目里映出我的影子。原本比我小半个头的少年已经和我一般高了。 或许还要再高一点。 “木樨,”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嘶哑:“三哥毕竟是少爷,你不可以这么叫他,小心引火上身。”我点点头,明白。少爷和丫头,故事的结果总是丫头惨的。 我有自知之明。 小越子勾唇微笑:“不过小越子这个名字,我还是挺喜欢的。很亲切。” ( ⊙ o ⊙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我以后终于可以抛弃少爷丫头的恶俗称呼直接叫他小越子么? 难道难道李大钊同志渴望已久的庶民的胜利终于要到来了么? “小越子?”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恩。”淡淡的回答声。 星星点点的夕阳光辉下,我看不到少年的表情。 却是觉得很高兴。 选婿 一大早季大小姐就端着一锅黑糊糊的东西踏进了勿羡院。“越,我带早点来了!”她兴冲冲地把锅子端到小桌子上。 ……这是什么? 一堆勉强看得出是豆类的粥样的东西,带着黝黑的汤,还有不明的大块团结物体…… “这是……红豆粥么?”我有点不确定地问。 “算你有点学问,”某小姐瞥了我一眼,殷勤地盛出一碗汤给梳洗完毕的小越子,“越,这是我特地做的,尝尝。” 小越子看了看那碗散发着浓郁的焦糊甜腻气味的红豆粥。 眼前的少女正眨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修长的手拿起了汤勺,轻轻从碗里舀了一勺粥,送进口里。 “好吃么?” “还不错。”少年看着少女略带紧张地表情:“我等会再吃。芸萱,你先回屋吧。忙了一早上,你也累了吧,回屋梳洗一下,我等会去找你。” “恩。”少女的脸上有着红彤彤的云彩。 待季芸萱走后,小越子轻轻皱了皱眉头,把粥一推。 “木樨,你把它倒了吧。” ……“小越子,你不再吃几口么?好歹这是季小姐的心意。”我想到少女含羞地脸颊和紧张地神态。“不了,我吃不了那么甜的。”他将目光转向了我:“木樨,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甜枣粥。”……你不是说你不吃那么甜的么。 我捞起一勺红豆粥,尝了一口。 真的很甜,还有点焦味。不过一个大小姐能亲自下厨,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不简单了。 我郁闷地拿着粥往外面走,心想着这孩子的嘴被我养叼了。 把剩下的粥倒进膳房边上的泔水桶,我走进膳房,准备做甜枣粥。 “木樨木樨。” “怎么了?”我边洗红枣边问悄悄凑过来的小路子。 “木樨,你听说没有?最近有人在布庄捣乱呢。”小路子神神秘秘地说:“据说被二少爷抓住了。你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捣乱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吧,只要工钱别少就行了。 “据说是大夫人指使的呢。”小路子扫了扫周围:“虽然二少爷不让说,可还是有人传了出来。现在全府都知道呢,那些被抓住的人前晚上都招了。” 果然是大户人家,水深的很那。我翻着白眼,心想着要不要把红枣再洗一遍。 “你们听说了么,季小姐要在府上选夫婿呢。”小席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膳房的其他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什么?!” “这消息绝对没错,”他抹了把汗:“是我今天刚刚送菜去的时候亲耳听见的。季小姐说是要留在谭府两年,等两年后选好了夫婿就定亲成婚。” “那老爷怎么说?” “老爷自然是高兴的,如今布庄的生意大半部分都被上次讹诈我们的那个钟庄抢走了,要是季府和咱们谭府联了姻亲,那对谭府是有意无害啊。” “是呢,我听说季府已经开始帮助谭府收北方的布帐了。” 小席子转着眼珠,揣测着:“也不晓得是哪位少爷如此有福,能把江南大美女娶回家。” “是呢,虽然这小姐脾气不怎么好,但要是娶了她,江南两大布庄都掌握在手里了,算是件美差啊……” “不过,季小姐中意谁呢?”小路子问道。 “当然是三少爷啦,”小席子得意洋洋:“三少爷可是季小姐的师兄,再说,季小姐不是每天和三少爷在一起么?” “那可不一定。”有人反驳道,“我看小少爷倒是有可能,近两年季小姐可是老往那里跑呢。” “是啊是啊,小少爷不是已经很多次被老爷叫去参加聚会了么,我听说那里可是有很多名人的,这 小少爷也不简单那。” “可三少爷也去了啊。”小席子不服气。 “可今天早上芸萱小姐做了粥端到勿羡院里去了。” “是呢,我还听说刚才小少爷和季小姐一起出去逛街了呢。” “是真的么?”小路子转过头来问我:“木樨,你现在是伺候小少爷的,你说说季小姐喜欢小少爷么?” “我怎么知道?这是少爷小姐的事情,我们只要好好伺候主子就行了,管这么多做什么。” 大概是我冷漠的态度吓到了大伙儿,小路子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大家都散开干活去了。 芸萱是喜欢小越子的。而且看上去很喜欢。 可小越子呢? 我兀自想着,无意识地洗着红枣。 芸萱虽然有点刁蛮,但却是个性子直爽的敢爱敢恨的姑娘。还是个美人。 况且要是娶了芸萱,就可以掌握府里的权力。 小越子,也是想的吧。虽然他从来不说。 《兵策》、《商战》。不是什么普通的书。虽然我自称只认得几个字,可并不代表真的不懂。 夫子和小越子,也是早就认识的吧。 假装不知道。 可我毕竟不是笨蛋。 晕倒 一缕微红的晚霞已在天边盘浮了很久,边缘隐隐透着金光。 我蹲在勿羡院里。 一片、两片、三片……桂花香袭,泛着||乳|白色的黄嫩花瓣一片片左摇右摆地飘落下来。 这是前年从花园里移来的桂树。 现在已经开了两季。 “木樨,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我抬起头,小越子走了过来。 白色的长衫,乌黑柔软的发,走路时带动了一股桂花的清香。 “这是给你的。” 我看着他从袖口里掏出的一只小簪子。 深棕色的木质地,微微泛红,是支梅花簪。 我有点诧异,怎么想起给我这个丫头送东西了。 “这是我今天下午逛市集的时候看见的,”小越子有点踌躇:“我一直记着你以前送给我的木簪子,也一直想找点东西送给你。今天正好看到了,于是就买了。你要是不喜欢……” “我很喜欢。”我轻轻地说,有种感动。 “那我帮你插上吧。” “恩。” 小越子的手里拿着梅花簪,抬手插向我的发。动作有点小小地颤抖,但却是小心翼翼的。 我看着少年带着略为紧绷的脸,却是认认真真的动作。 因为插木簪的关系,他离我很近。近的能看见少年脸上的细细绒毛,感觉到轻柔的呼吸声。 “好了。” 我略微拉开了距离,望着对面少年的脸。 十五岁的脸,还遗留着点少年的稚气,却是初显了青年的轮廓。 淡金色的夕阳从背后照过来,显得轮廓的边缘有点朦胧。我的目光染红了小越子的耳朵,他有点腼腆地转过头去。 嫩黄|色的桂花打着圈儿旋转而下。 我有一种自豪感,可又有点心酸。 这个少年已经懂得疼人了。 可这个少年却是要离我远去,投入到权力和爱情里去了。 oo 芸萱第二天一大早来找我。 “木姐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估计是我耳鸣了吧。 我晃晃头,继续洗菜。 “木姐姐,”她把我的身子转了过来:“我是来和你讲和的。” “季小姐这话说的好笑,木樨与小姐并未争吵,何来讲和?” “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好,可我和越说不定以后会在一起,”她的眼里带着一种甜蜜的神色:“我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越很敬重你。” “季小姐自然不会为难木樨,我们本来就相处得很好。”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木姐姐~~”她急了,“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相处,我为以前的事情道歉还不行么?” 我盯着少女圆圆的杏仁眼,里面有着委屈。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和解。” “太棒了!”少女欣喜地叫道:“那我以后叫你木姐姐,你就叫我芸萱吧。” ……变得还真快。 芸萱见我同意与她和好,便开始紧紧地蹭着我,在厨房里跟来跟去。 在绕了很多圈后。“说吧,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我头痛地说。 “那个,”芸萱绞了绞裙子:“听人说木樨姐姐照顾越很久了,那个……越爱吃什么呢?” ……我就知道。 小越子喜欢吃什么呢?貌似不挑食的吧。对了。 “小越子不怎么挑食,但不吃葱。”以前我做的葱油面,他把葱一小段一小段挑出来。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菜?” “我啊,在做香菇肉泥豆腐汤。” “那木姐姐,教教我把。”小丫头扎着大眼睛求我。 然后我被美□惑了。 “香菇和豆腐切块。”我指使着芸萱。小丫头把砧板剁得“咚咚”直响。“哎哎,豆腐会被你剁烂的……肉要拍打一下再剁,剁成肉泥。” “木姐姐,油爆了!” “……热油前要把锅里的水擦干净。” “当心啊,豆腐易碎,要轻轻地炸。” “都炒好了再加高汤,然后放盐,味精……” 小丫头忙得浑身是汗。 “最后等汤入味了,把香菜切段,放进去就行了。” 我抹了一把汗,找块地坐下,教人太痛苦了。 扫了厨房一眼。 锅碗瓢盆乱了一地,勺子都不见了,可怜的小路子,有得忙活了。 炉子上的汤慢慢熬着,芸萱坐到了我旁边,眼神有点迷离:“木姐姐,你的头发真漂亮。” 我捞了一把头发,没看出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比原来长了点,可以到腰了。 “这是我第一次煲汤给喜欢的人吃,”芸萱的声音有些迷茫:“木姐姐,你说越会喜欢么?” “……这个,应该会吧,毕竟是你亲手做的汤。” “木姐姐,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你这么漂亮,还会为了心爱的人做菜。” 我想起了某天午后少年捂着少女嘴的手,少女羞红的脸,就像一幅画。“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我想也是呢,”芸萱笑着:“上次我做的红豆粥,他也说好吃呢。” ……我有点心虚。 “嘿嘿,是的是的,你看,汤滚了,快切香菜,加进去就行了。” “芸萱,木樨?”青衣男子突然踏了进来:“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师兄,我在跟木姐姐学做菜呢。” “前几天还对人家冷嘲热讽的,怎么今天就转性了呢?”谭湛眨了眨桃花眼,有些戏谑地说。 “师兄~~ ~ ,你尽说我,”芸萱撒着娇:“你就知道帮着木姐姐。” “我自然是……”谭湛看到了我有些尴尬地神色,“……只帮理不帮亲的。”温柔的桃花眼望着我,我却扭头逃避地躲开了目光。 结果…… “芸萱,你加的是什么!” “不是香菜么?”……我头痛地抚额:“那是葱。” 关了火,我用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汤勺搅了搅。她把葱切得倒是小,整锅都是葱花漂浮。 “小越子不吃葱的,这把一个个葱花挑出来的话……”我没有接下去说。 “我明白了,是我的错,没弄清楚葱和香菜,”芸萱放轻了声音:“这锅汤废了。” “其实,要是只盛一碗,不会有多少葱的。”我试着安慰。 “木姐姐,你不懂,”她叹着气:“喜欢的人,自然是要给最好的,半点失误都不行。” 我自然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心里重要的人,自然是要把自己最好的给他。 “可这汤……”是你精心做的。 “没关系,”芸萱从锅里面盛了两碗汤:“木姐姐,师兄,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我接过芸萱手里的汤,吹了几口气,舀起一勺。 碗里氤氲的水汽熏得整个脸颊都热热的。 我把勺子送进嘴里。 “别喝!”突然听到谭湛吼了一声。 可我已经咽下去了。 余光看到谭湛焦急的眼。这么温柔镇定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么慌张的脸? 我想笑,可一阵晕眩。 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药 很痛。 像有很多只细小的触角在在强力地把心脏压紧之后又狠狠地拉了开来。 下一刻,却是感到了空气中的湿意,一股暖暖的水流被灌了进来。 好苦。 胃本能地往上翻。 “咳咳……” 我感觉肺都要呛出来了,一下支起身子,醒了过来。 一只手过来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 好不容易停住了咳嗽,只觉得肠道里火辣辣地,血液都冲到脑子里去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床上?我一转头,却看见小越子收回了手,淡淡的表情里带了点紧张地看着我。 “木樨,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一开口就发现嗓子里火得不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这……是……怎么……了?”眼前的少年张了张嘴,“三哥已经给你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我刚喂你喝了药。”小越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正想问我躺在床上的缘由,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我反射性地眯起眼,不习惯外面强烈的阳光。定了定神再睁眼,却是谭湛拉着芸萱进来了。与其说是拉的,不如说是拖着进来的。 “你自己说!”谭湛的脸铁青,我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怒气的神色:“你自己说说做了什么好事!” “我……” 被怒气压得出不了声的小姑娘,眼里憋了泪水,一步一步忸怩地走到我床前:“木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想说话,却又是一阵心悸,张大了嘴,用手抓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气。 “木樨!”小越子把我搂在了怀里,我的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 “我没事。” 我看向芸萱。她也看着我,眼里纠结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却是低了头去。我无力探究,也不想探究。 “木姐姐,教我做菜吧。” “木姐姐,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木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原来如此。 “我中了什么毒?” 谭湛眸色一闪,而后:“芸萱,你先出去。” 小丫头不敢说什么,低着头,慢慢地走了出去。 “木樨,你没有中毒。”谭湛搬了把凳子坐到床边,“芸萱在汤里下了蛛丝。” 蛛丝?什么东西? “蛛丝不是毒。只是让人的脸起红斑,没有七天是褪不下去的。”……红斑。 我举起手摸了摸脸,指腹碰到了脸上的小突起,刚才还不觉得,可现在确实觉得被碰到的地方有点痒,我直觉地拿手去挠。“不可以!”小越子攥住了我的手:“一挠就会破的,以后都要留疤了。” 我看向谭湛,他点了点头:“我和芸萱在山里都学过几年医理,这药本来是用来吓唬那些不知好歹上山闹事的人的,却没想到她把这个用在了你身上。” 我低了头苦笑。 我只怕也是她眼中不知是非好歹的人吧。 可既然是红斑,为什么我又会心悸呢?“蛛丝下在正常人体内只是红斑七天,可下在体虚的人身上,却会引发心悸。”谭湛看出了我疑惑地表情,顿了顿,继续说:“我把了你的脉,发现你最近水火不济,劳伤心脾,又被下了蛛丝。” “我会怎么样?” “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以后恐怕每月都会心悸一次。木樨,你最近是不是忧思过度了?”谭湛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在烦恼些什么?” 我低了头,不由得往后靠,不敢看他。 “三哥,你能出去一下么?我和木樨有话说。”小越子适时解围。 谭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站起来:“木樨,不管怎么说,以后每月我都会替你调理身体。” 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前,突然又回过了头,郑重其事地说:“你不会照顾自己,那么至少,让我照顾你。” 门被关上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被人这么严肃地说要照顾,特别是在小越子还在的情况下。 心里一想,便发觉我还靠在人家身上,连忙想直起身子,却又被按下。“木樨……”小越子在背后长叹了一声,突然把头埋到我的颈项。热热的呼吸带着点潮湿喷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身体突然僵了。 “木樨,我很害怕。” 他闷闷的声音从边上传来:“三哥抱着你冲进来的时候,我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 我有点想笑,哪里那么容易出大事的。 却听到少年有点哽咽的声音:“木樨,我还不够强大,保护不了你。” 蓦然觉得心里软软的,伸手想摸他的头,却发现右手还被小越子握着。少年的手白皙修长,力气却是不小,我感觉被握着的手里全是粘津津的热汗。 “别担心,”我柔声说道,虽然嗓子还是火燎火燎的:“只是……芸萱开的……玩笑罢了。” 他沉默了一会。 “芸萱……”他的声音有些僵硬。 我感到背后的胸膛起伏有点急促:“木樨,你先原谅她吧。” 我一眼扫去,看到少年的左手紧紧抓着被子,青白的骨节微微泛了出来。 突然想笑。很紧张她吧,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我心里想着,但却是不太舒服。虽然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自己带大的少年偏向了别人,还是会有微微的酸意泛出来。 “你放心,我不会和她计较。”我轻轻用被攥住的那只手回捏了他几下,表示要他放心。我并不想让你为难。 “木樨。”小越子放开了我的手,把我转了过来:“不论如何,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我看着少年一脸认真,想到映在黑亮瞳子里面的是我布满红疙瘩的脸,不禁又想笑。他也不嫌我现在这张像红豆饭一样的脸。却是不知为什么,笑不出来。 谭湛问我在忧虑什么,我避开了他的追问,可我明白。 小越子,其实我不希望你太强大,只希望你平安。 可又隐隐怀着期待,不想让你被限制于这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人有时像一个矛盾的纠结体,既想这个又想那个,但掩藏在矛盾下的根本原因只是出于对在乎的人的关心。 表白 我在原本是要在下人房里休息七天的,可醒来的第二天就被谭湛的仆人请到了他的湛院里。 我本来想拒绝,毕竟一个丫头住到主子的院子里是件让人嚼舌根的事情,而且,是住到湛院里。 可谭湛有理由:“木樨,我和芸萱都学过药理,你脸上的斑,还需要我来配药调理,免得落下疤痕。四弟也同意了。” 于是我现在就呆在谭湛边上的屋子里。房间很干净,东西不多,但做工却是精巧的,看的出花费了心思。倒是一张床让我略为吃惊。 红尘软帐,檀木古香。 墨黑的床单和被子罩在大尺寸的檀木床上,虽是在我眼里挺美,可放在这么清爽的屋子里,却未免有点诡异。……古人难道流行黑的床么? 正盯着床发愣呢,谭湛端着一个小碗进来了。 “木樨,怎么样,可还满意?这房间是我束发之前住的,现在收拾了一下,你就先住这里吧。”我狐疑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爱好。 想到十几岁的白嫩嫩的少年晚上脱光光睡在这张床上,黑色的被子里伸出细白的手,一头长发披在背后,一双玉腿绞着被子,如丝的肌肤若隐若现…… 不好,我要碰鼻血了。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木樨,你的眼神能不能不要这么……”我回过神来,很是不好意思:“三少爷,为什么这床这辈子是黑的?” “这是我娘挑的。”谭湛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声音却是没有波动:“我娘,很喜欢这颜色。”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有点纠结,原来是人家娘挑的色。哎,刚才不淡定了。“木樨,喝药吧。”谭湛把药递了过来,黑糊糊的一大碗,散发着诡异的气味。我瘪了嘴看他:“一定要全部喝完么?”他有点好笑地看着我:“你说呢,如果想要不留疤快点好,你最好还是喝了吧。” “……反正本来就不漂亮,再留点疤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声嘀咕着,捏着鼻子喝了一口。 苦是苦,可又和醒来时喝的药不一样。 “这药怎么苦里头有点带甜?”我问了一句,顺便一口气把剩下的药吞了下去,然后赶快从谭湛那里借了块糖含在嘴里。“因为这药里还加了银叶花,”谭湛笑着看着我左腮帮子里鼓起的一小块:“除了这七天,以后你每月都要喝这汤,对你的心悸有好处。” “哦。”我快乐地含着糖,甜甜的味道从味蕾里传达出来,整个眼睛都有点微微眯起。 突然感到有什么在嘴边涂抹,却是谭湛拿了一块布帮忙擦掉了我嘴边的中药渍迹。 眼里满是宠溺的温柔。 我蓦然脸红,微微别过了头。 他收了帕子,默不作声。 一阵短暂的沉默。 “木樨,”谭湛突然开口:“芸萱……”我转了头去,听着他有些压低的声音:“芸萱,你能原谅她么?她还是个孩子。”我的脸不红了,而且突然有点想笑:“怎么你们都以为我会怪她,我看上去像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么?” 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鼻子酸酸的:“也是,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资格怪大小姐,只是蛛丝,便是毒药,死了也只是木樨命贱罢了。” “你误会我了。”谭湛抓住了我的肩,一股凉意透了开来,我想要挣脱,但却是办不到,“芸萱喜欢四弟,四弟也,喜欢芸萱,对么?” 我停下了动作,看着他的眼睛,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怨着芸萱,必是难为了四弟,而四弟若是伤了心……”谭湛放开了我的肩,却是搂了我的头轻轻按到他的肩上,不厚,却是会有被人加倍珍惜的感觉。 “木樨,我只是不想你伤心。” 我抬起头,从他的墨瞳里看到了一张长满小红疙瘩眼睛鼻子还肿肿的猪头脸,鼻子下还挂着鼻涕。我偷偷瞄了瞄,某人的右肩上疑似有晶莹状的液体。 恶寒…… “三少爷,您究竟看上木樨哪点?”我又低了头,却被谭湛轻轻抬了起来:“木樨,我就喜欢你这样可爱的表情。” ……这张眼睛鼻子挤在一起还呈现扭曲状的脸?! 三少爷,您的审美观是不是太特殊了?还是我的人格魅力让你打破了身份和样貌的拘束? 某人看着我先是纠结又是疑惑最后得意洋洋地表情,眉眼弯弯,浅笑盈盈:“木樨,你知道我是怎么被你吸引的么?” 哦?“快说快说。”我催促着,毕竟被一个帅哥变相地表白,我还是蛮有虚荣心的。 “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过年前2天的街上,你正在买木簪。”这我晓得,咱就是两年前杀价的时候不幸惹到某个蛮横的小姐,结果产生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你那个时候正在砍价,明明是小小的眼睛,却像一只小老鼠一样闪闪发亮,我当时就觉得有趣。”谭湛边说边轻轻笑了起来。 ……什么人哪。 “然后你遇上了芸萱。我没出来,看着芸萱打了你。”他的眼睛有些内疚。 就知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鸟。 “虽然你浑身上下都飘着芳香,可为什么我还能闻出一股子人渣味呢?”谭湛学着我那时的话,“芸萱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骂,直到她又要打你,我才出来拦了她,想看看你准备怎么办。” “结果你的一堆大道理把芸萱绕晕了,我就想,怎么会有人在骂得如此粗俗之后又说出如此实际的话呢?”大少爷,您对我评价过高了…… “然后我在四弟的院子里碰到了你。你又把芸萱说了一顿。小小的丫环,却是有胆子说主子。” “……其实我是看到你在场,晓得你不会让她动手才敢的。”我抹抹汗,让您误会我有胆子了可真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有恃无恐,何况当时是芸萱先 挑衅的,我自然不会让她动手。”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我只记得当时骂得很爽,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后怕啊。 谭湛似乎陷入了回忆,桃花眼弯弯,嘴角微微勾起。 “木樨,四弟看到你居然会笑。他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居然会对你笑得那么暖。” “木樨,你做的东西永远这么好吃。” “木樨,你笑起来很暖。” “木樨,原来只是看你有趣,逗你玩玩的。” “木樨,可看到你倒下的时候我却感到害怕和心痛。” “木樨。” 他从回忆里拔了出来,定定地看着我,细细的眼线直直地延伸出了眼角。 “我喜欢你。” 细长的桃花眼里泛着一丝水痕。 温柔的让人心疼。 接客 住在湛院的第五天还是第六天,季芸萱终于来了。 彼时我正躺在那张黑色的大床上翻来滚去,想弄出点被翻红浪的感觉。 滚着滚着,抬头看见了两抹身影站在门口。谭湛皱了皱眉,把芸萱推了进来,又轻轻看了我一眼,这才关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我和一个别扭的小丫头。 “过来吧。”我趴在床上,有点好笑地看着紧紧贴着门边恨不得藏起来的红色身影。 她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对不起,木姐姐。”她嗫嚅着,深红的鞭子在手上紧紧地绞了好几圈。 “我哪敢让您说对不起,您可是小姐,木樨只是个丫环罢了。”我挑着眉看她。 小丫头很沮丧,我悄悄看她的脸,哟,两只眼睛都红成了兔子。 我立刻心软,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顿了顿继续:“芸萱,为什么要对我下药?” “我……”她沉默了好半天,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我:“木姐姐,越是不是喜欢你?”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么?” “我那天送粥给越喝,他说会喝,我躲在门后,却听到他让你倒了那碗粥,再重新做碗红枣粥……”她似乎更加委屈了,“我每次找他出去逛市集,他都对我不冷不热的,可每次回来都对你笑……” “就因为这个?”我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芸萱,你知道么,我是个小心眼的人,谁要是害我,我记恨他一辈子。可小越子却替你求情。如果他不喜欢你,他怎么会和你出去逛街,如果他不喜欢你,他又怎么会替你求情?” “他替我求情么?”小姑娘还蒙着雾气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这表示他真的喜欢我么?” “真的。芸萱,你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是看着小越子长大的,如果你真的害了我,那么小越子会怎么想?” “我知道我错了。可如果他喜欢我,他为什么要倒我的粥?”芸萱显然还有心结。 “咳咳……”我掩饰性地呛了几口,实在不忍心打击她:“芸萱,你觉得你做的粥能喝么?” ……她红了一张脸,倒是让我知道了什么叫艳若桃李。 “木姐姐,我知道了。”小姑娘抬了头认真地看着我:“我会好好努力学习,迟早越会爱上我做的东西。” 我微微笑着看着她:“我想是的,如果你多努力,迟早他会……更加喜欢你。”我目送着小姑娘欢天喜地地出去,手上的鞭子似乎也在跳跃着舞蹈。 如此娇滴滴的姑娘,谁忍心伤她的心? 或许少年现在只是为着权力, 但未来有一天或许会为她的努力而心动。 阳光这种东西,就像是基督徒的膏油涂抹,向来是黑暗里的人最渴望的。 oo “木樨~ ~~” 我皱了皱眉头,继续在黑床上滚来滚去,企图蒙蔽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现实总是很骨感。 一件蓝衣飘进门来,身段极美,一双桃花眼飞啊飞:“木樨~~~~”听起来无限委屈。 我纠结地坐在床上,找了团被子裹了枕头抱在怀里,这才看着眼前的某人。 “人家来看你,你也不说声谢谢。”_|||夫子,娘不是你的错,是我不淡定了。 “小木子,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扭曲?” “钟夫子,木樨很感谢你屈尊来看我,可您能说话不把尾音翘起来么?” …… 沉默了半晌,某人委屈地抖了抖两小撇胡子,绵绵软软地说道:“我可是好不容易突破重重艰险来看你的,还带了点吃的,你还这 拥樨入怀第4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这样待我?”我满头黑线地看着他从袖口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支被纸包好的关东棒棒糖。 “……夫子,您自己吃吧,您的好意,木樨心领了。” “早说嘛。”某人很厚颜无耻地把糖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其实本来还有几支的,可我没忍住就吃了,反正吃糖会胖,女孩子家的还是少吃点吧。”……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会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夫子? 人的可塑性真的很强。 “对了,木樨。”钟夫子把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其实我这次来是传话的,你们家的那位说,你明天退了斑就回去吧。” “真的是小越子说的么?”我怀疑地看着他。他打了个哈哈:“是他暗示的,不过我们都想你了。”我一脸的不信任,想我,估计是想我的手艺吧。 被我犀利的目光揭穿,桃花眼小小地弯了弯:“反正话已经传到,我就先回去了。” 钟夫子走到门口,却是回头,一脸认真:“木樨,你要记得回来,还有,”他突然一脸严肃道:“其实你脸上有红斑的时候比较可爱,像一只花斑白面馒头。” 我抓着枕头狠狠地蹂躏了一阵。 我想到了那天少年喷在我颈边潮湿温热的呼吸,觉得耳根子有点热。 我怎么可能不回去呢? 不过小越子为什么不自己来呢?好歹我也是因为他才被下药的。 这几天都没看到他,他去做什么了呢? 暧昧王道啊 第七天的时候,我脸上的红斑终于全数褪下了,只是有几个地方终究是留下了淡淡的疤痕,虽然不是很明显,却也是被谭湛那怀着点心疼的眸子看的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自己,好好的怎么不忍住,偏偏没事要去挖挖呢? 当然对此我的官方解释冠冕堂皇:“有疤不挖,心里发慌。” 曹文轩在书里提过“人总有克制不住想要离家的欲望”,到我这里改成了“人总有克制不住想要挖疤的欲望”。 当然谭湛只是很温柔而心疼地看着我:“木樨,可惜这疤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好了。” 我只能装着粗神经嘿嘿笑笑。 自从这位花样美男先间接后直接地对我进行表白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有点尴尬,连那些要喝的药都是由他的丫环英儿送来的。 我犹记得精明的小丫头一眼识破我企图瞒天过海把药倒到门口的盆栽里的狡猾行为叉着腰理直气壮的样子:“木樨姐姐,这是少爷亲自熬得要,少爷交代过了,您可要一口气不落地全数喝光。” ……虽然是有点甜,可是仅有的甜味却是更好地衬托出了原本的苦味。 我在退斑的第二天早上,谭湛来帮忙收拾屋子,我问他怎么这么勤快地帮咱一小丫头收拾屋子,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木樨,今天和我一起吃碗饭吧。” 我有些为难:“三少爷,木樨下午就会搬回原来的院子,晚上还要做菜给小越子吃呢。” 他眸色一闪,复而又笑:“那就吃个午饭吧。” 看见谭湛脸上的微笑,我心里一揪,赶紧打蛇随棍上:“好的,要吃什么,木樨中午给您做。” “我要桃花酥。” …… 悠悠的午后,我托着腮举起袖子,看着午后的阳光透过衣袖把原本青色的袖面照的黄晃晃的一片,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目光掉转到侧面正在吃着桃花酥的男子。 啧啧,真是优雅,微低着头,眯着眼抿着嘴细嚼慢咽地,连丝声音也没有,一脸享受的感觉。 这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吃么? 对面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停下动作,微微侧垂过头,顺手拈起一块桃花酥递到我嘴边:“木樨,你也尝尝。” 香香软软的味道顿时袭击大脑,我就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大咬了一口。 ……我觉得我很蠢。 这是我含怨吞下桃花酥的第一感觉。吃了人家的酥,就着人家的手,这叫无意识地调情。 可吃了人家的酥也算了,还把人家的手指给咬了一口子,这叫什么?_||| 阳光侧打在谭湛的身上,勾勒出一点点淡金色的边框,连勾起的嘴角也明显了。 “那个,你没事吧。”我踌躇着:“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用,”谭湛把手藏到背后:“只是留了一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人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硬要去包扎。 一时间就气氛就尴尬下来。 “木樨,”谭湛沉默了一会开口:“我明天就要走了。” “哦……啊?” “我要离开两个月,去雾影山上采点罗灵芝。” “不能让下人去么?”我有点疑惑。 “不可以,那东西的地方只有我知晓。”他顿了顿:“芸萱下的蛛丝虽然无害,可你的身体却受到了一定影响,要想根除,汤药里需要罗灵芝慢慢调理。”谭湛望向我,眼里柔情似水,一字一顿地说:“木樨,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又开始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却听到谭湛突然有些严肃的声音:“木樨,我不在府里,你自己要小心。” 小心?我安安全全的在这里呆了了两年多,小心什么? “你和芸萱的事情,上头怕是已经发现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他皱着眉,语气却是前所未有地很认真。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o o 和谭湛告别了之后,我便一路顺着小道向勿羡院走去。 迎风吹来的风很凉爽,带着淡淡的花香,不知觉地让人心情好了起来。 跨步进了勿羡院,看到正在布菜的少年,我顿时有一种从外面回来的丈夫看到妻子在家里准备饭菜的错觉。 难道我又穿了?不是吧。 桌上的菜不复杂,却还是做的很精巧。 咱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的那盘水晶虾仁:“小越子,这菜哪来的?” “我做的。”淡淡的口吻,却带着一丝笑意。虽然隐约猜到了,可我还是很吃惊。 “怎么突然想起做菜了?” “木樨,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我现在还不能为你做什么,所以趁着这几天去膳房跟着程大厨学了几道菜,想做点来给你尝尝。说起来,他们人都很好呢。”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少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盛了碗饭给我。 我看到了那双白皙的手,几个指腹上面却是有几道小小的疤痕,已经结痂了。原来这几天他都学做菜去了。我不是那种连忙拿着他的手上去吹吹说痛痛飞走的矫情女子,却还是有一种漫上来的心疼。 总是,克制不住特别疼爱这个孩子啊。 “好吃么?” 我嚼着嘴里的虾仁,看着对面少年略带腼腆而暗含期待的目光:“恩,很好吃。”小越子显然很高兴,虽然脸上还是淡淡的,可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是不争的事实。 吃晚饭,小越子执意要收拾碗筷。 我本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木樨,你刚好,先歇着吧,这次就让我来吧。”小越子按着我的肩把我安置在椅子上,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力气却已经不小了。我屈起膝盖,把头搁在上面,看着小越子收拾了碗筷,抹了桌子,拿着扫帚打扫院子。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抬起头,浅浅地朝着我笑。 有点暗了的天空却是遮不住那个浅笑,不炙热,却是温温暖暖地考了过来,漫过全身。 不晓得为什么,我的脸开始热热地红了,我似乎又回到了青春期,坐在麦当劳餐厅的位子上,看着迟到的少年点了一大堆东西,却是带着宠溺地看着我狼吞虎咽。 忘了那时候少年的模样,但那绵绵软软温柔微笑的感觉,至今却还记得。 蓦然想起一句话:经不住的似水流年,逃不过的此间少年。 我撇了撇嘴,放任自己把头塞到两腿中间,用膝盖夹了夹脑门,都几十岁的老妈子了,别装纯情了。 二夫人 我拿着手里的水果点心匆匆地往舒阁里赶。舒阁是住的小阁,谭湛走之前特地拜托我多来看看他的母亲。 “娘很寂寞呢,木樨。我走的这些日子,请你多多照顾了。”那个男子很是温柔地说。 犹记得我第一次拿着桃花酥到舒阁里的时候,阳光和煦,廊柱盘藤,绿树斜风,古朴清灵。 阵阵乐声从阁楼里透过绿叶传出来,我有点紧张地踏进小阁,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主人停了拨琴的手笑吟吟地转头看我。 一身银缕边的淡色衣衫,挽起的发,里头斜插了一致步摇,虽是上了年纪的,却是风韵犹存,周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气息,令人舒服。 “你就是木樨吧,湛儿常常和我提起腻了。”温和柔软的声音响起,二夫人接过我手中的糕点放在桌上,微笑着看着我。 “木樨见过二夫人。”我要行礼,却被她阻止:“不用如此,随意便可。” 她温和地看着我:“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呢。湛儿一定是叫你陪我聊天的吧,他总是老为我担心。” “三少爷很关心二夫人。” “木樨,你无须紧张,既然是聊天,就放松点吧。”不知是那温柔的声音太有魅力,还是她本身就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总之,与她谈天是件愉快的事情,我很快放松下来。 而且我惊讶地发现,二夫人所知道的东西非常多,包括大江南北的地方风景和特产,似乎她以前到过许多地方。 “二夫人,今天是水果味的点心。”我说着跨进了舒阁,把点心放到桌上。 “木樨,你来啦,坐。” 我坐了下来,却觉察到二夫人与往日不太一样。虽是微微笑着,可全身却围绕着淡淡的忧伤。“木樨,这个月药喝了么?湛儿昨儿来信可是要我特地问你,说是怕你偷偷倒掉。” “谢二夫人,木樨喝了。”我的脸有些红……真是的,虽说每月只喝一回,可已经有英儿盯着了,有必要连二夫人也晓得么? 坐了一会,她又开口了:“木樨,湛儿昨天来信了。”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他和我说他喜欢你。” …… “木樨,”她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湛儿喜欢你,可他不明说,我也就自欺欺人当没这回事。” “可他昨儿来信提了。木樨,你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你。可第一湛儿是少爷,而你是……你们毕竟不太合适。”……我就晓得,幸好咱也没喜欢上谭湛。 “木樨,湛儿,这次去雾影山,也是为了你吧。”二夫人的眼睛直直望着我:“虽然他没说,可我也猜得出来,我虽然不怎么出去,可府里也传遍了,想必是芸萱捅了什么篓子害到了你,要湛儿收拾残局吧。” “二夫人,我……” “你不必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她叹了口气:“木樨,我知道湛儿喜欢你,门户只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 “二夫人,请您放心,木樨绝不会和三少爷在一起,因为……” 她的眼光突然锐利起来。 “因为你不喜欢他。” 我想说的都让她给说完了。 我绞着手指,低着头不知怎么回答。 她默默地看了我一会,目光又柔和起来,声音绵软:“木樨,如果你和湛儿两厢情愿,我绝不阻拦。可眼下你并不喜欢他,我只怕……”我正等着下文呢,二夫人却突然转移了话题:“木樨,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东西么?” 我抬起头看她,她突然望向了远方,目光迷离:“我十六岁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男子。他那时被人追赶受了伤,跌倒在我家后门,被我捡了回来。我替他疗伤,他很温柔,也很风趣,我深深地爱着他。所以当他要走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了。两年来,我跟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饱览了各地美景,尽管他只当我是妹妹,可他的身边只有我,我很满足。我一直以为生活会这么快乐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向他表白,他很吃惊,第二天我醒后却找不到他,只看到他留下的字条,说是让我回家。” 我看着二夫人, 她的眼中雾气迷蒙,声音微微哽咽:“我找了他很久,再次见面,却发现他与别人同时爱上了江南第一美女。我伤心地回家,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幸好老爷救了我,我便跟着老爷回了家,成了谭府的二夫人。” 二夫人收回了目光,定定地看向我:“木樨,我是过来人,我只是不希望湛儿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湛儿性情温和,却是容易受伤。” “木樨,要么你努力喜欢上湛儿。” “否则,就别给他希望。” “二夫人,我……” 我正要开口,却听到门口有什么东西打破的声音。 扭头一看,两个多月不见的谭湛,一身白衣翩飞,眉目如画。 脚边有一只打碎的碗。 大夫人 不久前还下过雨,深秋的落叶像尸体一样一片片地在舒阁的地上,死得横七竖八。 潮湿的空气和脚边粘湿湿的青苔透出一股子幽深古老的感觉。 抬眼看着不说话的三大少爷,广袖翻飞,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由得抖了抖,心想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冷了么?”那身影看向我,却是朝我的方向伸出手,像是要搭上我的肩。我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那只伸出的手就地停在了半空。 他苦笑了一声,收回了手:“看样子你是准备将‘别给他希望’贯彻到底了。” “不是的,”我急忙解释道:“我只是……” “不由自主是么?”谭湛闭了闭眼睛,声音又轻又柔:“木樨,你可知道,下意识地反应最真实么?”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好低着头:“三少爷,木樨先告退了。” 转了头向外走,却听到他在后面轻唤:“木樨。” 我停了脚步,转过头。 一双桃花眼中雾气层层叠叠,却是温柔似水,巧笑依旧:“木樨,我不会放弃。” “如果一直对你好,你总会念着我的好吧。”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微微的有着颤音: “如果出现在你面前最多的是我,你总该将我放在心里了吧。” oo 谭湛果然没有食言,坚定地履行着他的诺言。 于是我经常能在厨房里看到脸上沾了面粉笑得一脸温柔的男子,连在勿羡院里也总能感到桃花眼似水一般的默默凝视。谭湛并不多说话,但这种感觉却是越发让我不自在,这与平常的谭湛不一样。 “哟,三少爷,又来啦。”桃花眼夫子不晓得从哪里弄了把扇子,摇啊摇,眼睛里流光流转,尽显风流。 “是呢,我来看看木樨。” 两人继续温柔地对掐。 几乎每天的戏码。 小越子对此事件似乎仍是淡淡的,漠不关心。可某天难得三少爷不在的时候,少年啃着我做的鸡翅,却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木樨,你喜欢上三哥了?” “……没有。” “恩,很好,”少年放下骨头,声音清清冷冷,却是眉眼弯弯:“那就别让三哥白费功夫了。” ……这小孩…… “听说小少爷的丫头和三少爷好上了。” “明明是那丫头搭上了三少爷,长得又不好看,也不晓得用什么法子勾引上的?” “你小声点,好歹她是小少爷的丫环,小少爷现在可是步步入了老爷眼呢。” “是啊,是啊,上月老爷还带他去布庄……” 我听着墙角,却是知道,要找个机会谭湛好好谈谈了。不过还没找到机会,我就被玉环叫到大夫人房里去了。 地板明显是很高档次的。这是我跪在上面半个时辰的精确体会。 顺着地上繁复的花纹看过去,一袭古深古深的华服,繁复地绣了些我也看不懂的花纹,一只白手从袖口伸出,稳稳地托着茶盅,另一只手拿着茶盖子在杯子上缓缓地研磨。 我不敢把头全抬起来,所以没看到脸。 ……但夫人,您已经磨了半个时辰了,手不累么? “玉环,去,给我换杯茶。” 那双手的主人终于发话了:“你就是木樨吧,抬起头来。” 我慢慢抬起了头,看到一张略施薄粉的脸,却是不怒而威的那种,周身散发着富贵的气息。 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吧。“回大夫人,奴婢正是木樨。” “长得不怎么样,看起来倒是懂点规矩,”那声音不紧不慢:“近几天下人堆里传来挺多事情的,本来这归周管家管,可老爷病了,我自然要帮着多分担点。”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可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我:“本来少爷收个丫环也没什么,可一个小丫环弄得整个府里鸡飞狗跳,议论纷纷,这谭府的家规可不是摆着玩的。” 我对着那双鹰隼一样的眼,本能地觉着害怕。 “上次芸萱下药的事情也是和你有关吧。”大夫人看到了玉环端来的新茶,示意把它放到桌上:“你是小少爷的丫环,却整天和三少爷在一起,倒是不怕兄弟阋墙么。”声音不重,却是让我的背后窜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一个小小的丫环,也敢弄得谭府鸡犬不宁,成何体统?” ……囧,我很想说我很冤枉。 “大娘今天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么。”温暖的声音响起,谭湛跨过了门槛,黑发披肩,广袖轻拂,对着大夫人拱了拱手。“三少爷怎么今个想到来我屋里了?”大夫人恢复了原来淡淡的口气,拿起新上的茶不紧不慢地吹了口气。 “芸萱想吃木樨做的八宝粥,我听说她在您这儿,便过来了。” “这样啊,”大夫人放了茶盖,深蔻色的指套有下没下地敲着桌子:“人你就领走吧,不过三少爷,人前人后好还是注意点,省得你四弟不好做人。” “湛谨遵大娘教诲。”谭湛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站了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血液不通,一时之间双腿发软,眼看就要跌倒下去,却是被谭湛稳稳一扶,有力的手牢牢地托住我,带着我走了出去。 身后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刺得我背后窜上一阵寒意。 命运 “木樨,对不起,你受苦了。”谭湛扶着我出了门,找了个凉亭坐下。 我揉了揉麻了的膝盖,双手用力地打着没有知觉的小腿,一滴水掉在膝盖上,这才发现刚才为了不叫出声来,竟是连眼都憋红了。 “对不起,”谭湛伸出手指心疼地替我揩去了眼角的泪水,“是我没及时赶到。”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受这种苦。”我冷冷地看着他,“府里的丫头说我媚主,还要连累了小越子的名声。谭湛,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木樨。”他很轻很轻的唤:“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总想着,如果我总跟着你,府里的人都会认为你是我的吧。” 这就是他近段时间不正常的原因?想以虚幻的假象造成既定事实? “至少,你会更加在乎我一点。”他窒了窒,声音更是哑得厉害,带着似有若无的悲伤:“可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的冲动差点害了你,还有四弟。” 我盯着他泛过一丝水光的眼睛,却是不忍心责怪下去。 oo 谭湛自此之后就不再实行紧迫盯人战术了,除了每月必定送药来看着我喝下,剩下的时间就很少来勿羡院了。不过我却是知道他一直都看着我,那是我又一次去舒阁的时候,那位眉带轻愁的夫人说的:“木樨,我管不了他,只盼你能对他好点。” 木樨只是个小丫环,何德何能,竟让翩翩美男子如此折腰委屈自己。 勿羡院自此又安静不少,连桃花眼的夫子也摇着把小扇子不无失意地说:“木樨木樨,如此美男,不懂珍惜。”我白了他一眼,威胁着捏了捏盘子里新做好的软糕,他立刻变得乖乖的,两小撇胡子抖抖,谄媚地对我笑:“当然,三少爷算什么,小少爷才是心中宝。” ……今天这糕他是别想吃了。 小越子被叫去谭老爷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听说最近谭府的生意还是不太好,除了要对付上次被摆了一道的钟庄,貌似还冒出个梅府,和谭府钟庄抢着生意,手段却是阴狠的,暗地里给谭府下了不少绊子,谭老爷据说就是因为这个被气得病倒的。 难道把儿子搁置了这么些年,终于想起来要用了? 不过小越子每次回来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木樨,我该怎么办?”某一天晚上他回来时默默从后面抱着我的腰。 “木樨,我很矛盾很困扰。”某天他的眼中雾气迷茫地看着我。 “木樨,我要不要听他的这么做?”某天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抓着我的手紧紧不放。 “木樨……”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矛盾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默,而原本清冷的气质也逐渐被一点点地摸上尖锐之色。 唯有偶尔对着我的时候,喊着“木樨”,神色依然温柔。 oo 没有人会忘了那个晚上,下着倾盆大雨,我和谭越还有夫子正窝在房里吃火锅,小路子从门外冲了进来:“小……小少爷,快去大院子……老爷……老爷快不行了。” 谭越冲了出去。 夫子看了我一眼:“好好等着。”跟着追了上去。 落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密集的声音像战鼓一样咚咚直响。 我焦急不安地等着。 半夜子时,我等得昏昏欲睡,掐了下大腿,痛得清醒过来,睁了迷糊的眼睛看向窗外,却发现有个人影直直地站在雨中。 是小越子。 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却是直挺挺地站着。 我吓了一跳,拿了大毛巾就冲出去把他裹了起来,然后硬是把他拖了进来。 雨水湿了整件白衫,粘湿的黑发胡乱地刮在脸上,一身的狼狈,却是面无表情。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我恨恨地说道,心里却是疼得发痛,手下的动作却是越发轻柔了起来。 谭越木木地看了我一眼,我叹了口气,帮他脱了外衫,叫小路子拿了热水,帮他进去里间泡掉一身的寒气。 洗了澡,小路子拿了水出去,我帮他换上了新的内衫,推他坐到了床上。 至始至终,谭越都面无表情。 “你好好休息吧。”我又叹了口气,准备让小越子一个人好好静静。 “木樨。” 我转了身正要回房,却从后面被他紧紧抱住。 十八九岁的谭越,已经比我高了快一个头,而那双手却是牢牢地箍住了我的腰。 勒得我喘不过气。 他把脸埋在我的颈后,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 “木樨……”却是他在背后咬牙切齿地哭:“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我发现他的整个人都在发抖,用力拉开了他的手,反身搂住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我一直恨他,他叫我去的时候我更恨他,我一直以打败他为目标。” “可我今天才发现,我做的事他都知道,他还帮着我来对付自己。” “木樨,我就像个跳梁小丑。” “他不要我,可他死之前才告诉我真相。” “我居然一直以来都弄错了对象。” “他不闻不问地让我过了十多年,可他死了。” “木樨,我恨他,可我恨不了他。” “木樨,我该怎么办?” …… 我的前襟被液体沾湿,整个晚上他压抑地哭声一直响在我的怀里。 他睁着一双兔子眼直直地盯着我,脸颊边沾满了发丝:“木樨,你要陪着我。” “木樨,负过我们的人,我一定会报复回来。” 固然有恨有怨,可有人说过,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 恨的背面就是爱。 这是谭越最后一次在我怀里哭。 尽管后来他对我依然温柔。 但那个对人清冷但却温和的少年至此消失。 很久以后我回忆,发现什么都过得去,什么都回不去。 穆朝三十五年,江南之富谭庆去世,临去前嘱其四子谭越承袭家业,与季府季芸萱订亲。 我望着雨后指头新冒出的绿芽——今天是我来到这里的第六年半,命运的轮盘终于开始带着所有人的命运转动了…… 个性 谭越承袭谭府的7个月后,大少爷谭嘉和二少爷谭绅因为在青楼争夺一位歌姬而大打出手,引得府里府外的人议论纷纷,现任当家之主谭越以败坏家风为名剥夺谭姓,驱逐出府。 与此同时,上任主母谭家大夫人以赡养天年为名搬出了谭府,住到了谭府以前置地时买的小院子里。 “听说谭家大少爷和二少爷被赶出去了。” “还听说,这可是事实,谭家大夫人也搬出去了。” “她那哪能是搬出去的啊,八成是被谭家小少爷赶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外地的吧,我们这都传遍了,” “具体怎么说,你给我详细说说。” “哎,小声点,我慢慢告诉你,听说那小少爷以前在谭府可受了不少委屈,据说都是大夫人干的……” 我蹲在小酒楼,小口小口抿着茶,直感叹酒楼果然是收集秘辛的必要之处,活生生地把谭府的故事说成了一个古代版王子复仇记。 “木樨,这菜不好么?怎么尽喝茶了呢?” 我回过神,看向对面的青年:“小越子,你是专程来这里听这个的么?” “挺不错的啊。”他温柔地看向我:“木樨,你不觉得听这些东西很有快感么?” ……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欲望吧。 “多听多听,才发现原来我原来的日子真的很苦。”小越子目光如水地望着我:“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幸好有你,木樨。” “咳咳……”我有点窘迫地干咳了几声,这孩子最近老说这种话。 “我们再等等,夫子就快来了。”他收回了对着我的视线,向着窗外看去,眉眼含笑。 然而我确实却是想起那些刚承袭家业的日子,亲眼看着他在夫子的协助下如何抽丝剥茧地夺权,亲眼看着他笑对买家,温柔而犀利地把价格一笔笔抬高,亲眼看着他微笑着对大夫人说:“大娘,您也该休息休息,好好养身体了。” 人人都说,谭府的新主子笑得温柔,手段却是一雷厉风行的。 十二岁,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学的东西,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罪有应得的人,”他曾笑勾着嘴角,修长的手指缓缓转着茶杯,黑眸中暗光流转,竟是带了一丝妖异:“我一个也不放过。” “木樨,这只是开始。” 看着眼前勾着嘴角的青年,想起谭湛轻柔哀伤的声音:“木樨,爹不是病死的,大娘前两年招了毒医……” 突然就觉得胸闷气短,几乎喘不过气来,心底却又是满满地溢出一堆心疼,却是怀念起那面无表情的闷马蚤少年。 明明才没有多久,怎么就觉得很遥远了呢? oo “木樨,你似乎特别容易走神啊?” 我断了思绪,回过头看到挑了帘子进来的钟夫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难道我才走一会,你就开始思我了?看你那个皱眉的表情,难道是在想着怎么对我诉说衷情么?” ……我觉得小越子现在的个性很大部分是由这个变态的夫子养成的。 原本我以为他会变得像穿越小说里的大多男主一样冷酷严肃,可事实上…… 背负着巨大的压力,边上又有这么位夫子尽心教导,这导致小越子释放闷马蚤的性格向着外表温柔内心女王的目标一步步迈进。 温柔地凌迟你,为了弥补我过去的痛。 青楼 我翻了个大白眼,却是听到边上椅子挪动的声音,原是谭越站了起来:“木樨,我们走吧。” 说罢便撩了帘子,看着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微微一笑,拉了我的手就往楼下走。 “哟,差别待遇嘛,怎么没人来拉拉我的手的呢?”后面的夫子酸溜溜地嘀咕。 “你真的要与我分桃断袖?”小越子回了头看他:“我并无龙阳之好,也不习吃老草。” 无视夫子的表情,他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问着走在左侧的人。 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我们的双手,可我仍觉得有点别扭,便使了使力想从他手中脱出去。 小越子没做声,却是紧了紧拉着的手,牢牢地把我的手攥在手心里。 “咱们今个要去青楼。” 后面赶上来的钟夫子桃花眼飞啊飞飘到我眼前:“木樨没去过吧。” 废话,我出了门也只是买菜买小玩意儿,哪有钱去青楼。 倒是你们,好好地带着我逛什么窑子。 夫子凑过来悄声说:“可不是我提议要去的哦。” 难道…… 我转向了谭越,视线下移,然后开始暧昧地对他笑,小越子也终于开窍了。 “木樨,不是你上次说要去见识一下么?”后者被我的视线盯着,却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反而顺势紧了紧握着的手,挑起眼角笑:“上次谭嘉和谭绅闹到府里的时候,不是你说要去见识一下那位有名的歌姬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叫我换了男装。 不过还真不可爱,以前他被我盯着,明明会脸红的。 掌心里传来温暖的体温,我怔了了怔,脸却是红了,却是有点小失落。 不过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开眼么?正常的人不会带着自家婢女出来逛青楼的吧_|||。 估计是拿我当来青楼的幌子。 谭越的脚步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 秦楼。 这名字取得好,很有味道,而且格调也很不错。 进了秦楼,倒不是我想象中的艳红,棕色的木质楼阁形成了半弧状的包围式,每个二层小楼阁之间连着两架拱形小桥,不远处青石碧湖,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是来见初歌的。”夫子有礼地对着边上的龟公说道:“前几日与妈妈约好的。” “初歌姑娘已经在等候……三位公子了。” 我们上了楼,还没到初歌的屋子,竟是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女声。 “师哥,我该怎么办?”珠圆玉润,却是喊了淡淡的叹息。 “芸萱,你不要再庸人自扰了,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温润的男声安抚着。 谭越神色有些僵硬,却是片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 房内的正是季芸萱和谭湛。 芸萱似乎有些诧异,目光从我们三个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我身上,低低地叫了声:“木姐姐,你怎么也来了?还穿着……” ……我囧,我晓得我穿了男装很奇怪,不过这不是大小姐您关心的重点吧。 “我倒是没想到,我的未婚妻,堂堂季家大小姐,也会跑到这里来呢。”谭越看似不经意地口吻,狭长的丹凤眼却是直直盯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芸萱。 我看着芸萱的神色,她定了定神,很快恢复了脸色。自从四年前被下药以来,我虽是往谭越那里跑,却并不常见到她,尽管见到是彼此还是称呼亲密,可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却是都回不到过去了。 不过她倒是沉静了不少,特别是谭老爷去世后,开始利用季府的影响力帮着谭府重振雄风。 “我的未来夫君不是也来了么?”她定定地望着谭越:“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突然听到“噗嗤”一声轻笑,“芸萱,你这是吃醋么?” 谭越斜了眉看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能让你为了我吃醋,我可是荣幸得很那。” 季芸萱的脸刷得红了,不晓得是羞的还是恼的 :“难道你来这里找初歌的事情是假的么!想不到区区一个歌姬,倒是把谭府三个少爷的心都迷住了。” “她是不是把三哥的心迷住我可不晓得,不过——”谭越拖长了调调,眼神却是无限温柔:“我的心可是被某人拴着呢。” 说罢他转了头看我:“木樨,你让钟夫子陪你吧,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然后对着愣着的季芸萱温柔一笑,一挥衣袖,转身下楼去了。 “越,等等我。”身旁带起一阵风,却是俏生生的季姑娘红了一张脸,追着出去了。 我却是有些愣地盯着自从听到芸萱声音后就被谭越甩开的手。 不知为何,冷风一吹,手心里热的汗顿时凝成了冰,一点点凉到骨子里。 “钟夫子,您就先回去吧,我会送木樨回去的。”谭湛对着夫子笑了笑,夫子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谭湛。 “木樨,你怎么也来这里了?还穿得如此……” 我对上谭湛有些戏谑的目光,“那个,是小越子带我来见识见识初歌。这衣服……” “很好看。”他接了我的话,眉目含笑,柔情似水。 我不自在地避开了头:“三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我啊,”他叹了一口气:“我是跟着芸萱来的。” “四弟前几日差徐管家约了初歌,被芸萱看到了,她早上就溜了出来,我不放心,便跟了过来。” 谭湛顿了顿:“木樨,你别误会四弟,他是来找初歌了解一下那天谭嘉和谭绅打架的事,看看他们是否在做戏罢了。” 我本来就知道小越子目的不纯,也隐约猜到这层,只是没想到是真的罢了。 “那你们见到初歌了,她好看么?” “很不错。”谭湛看着我期待着他往下说美女怎么个美的眼神:“不过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我刚丢进嘴里的花生,差点卡在喉咙里噎死。 过渡 上次说要看初歌的确是事实,可当最终谭湛问我要不要去看看初歌时我还是拒绝了。 青楼,穿越女必去之地之一,而且貌似大多数人都会在里面说词成章,曲艺惊人,最后子异世留下风风火火的一笔,可老实说,我对美女有兴趣,对这些却是谢敬不敏。 在一堆风尘女子力卖弄自己的学识,带着悲天悯人的眼光充当着人人平等无贵贱的女神角色,可其实大多数都还是带着玩乐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去看待那些女子,弄得我看到青楼就想到一堆自以为是的穿越女。 ……有点愤青了,唉,还是牢牢实实过日子吧。 接下去的日子,季姑娘和小越子的情感似乎处于蒸蒸日上的趋势,其主要表现是她连我这个木姐姐也不避开了,每每我去谭园的时候,几乎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到季姑娘在小越子那里,与此同时,在季府的鼎力相助之下,谭府不仅守住了原本的遗留的生意,且还有向北发展的趋势,自从小越子掌权以来,似乎谭府的生意有了明显的改善。 这点从月俸的增长和下人的私语中就可看得出来。 “这个月月钱又长了呢。” “是啊,看样子我们府里的生意不错呢,听说前几天还收了头春的货,转了一大笔呢。” “那货是季府老爷介绍的吧,啧啧,季老爷也真舍得下血本,生生地就把这么大的生意给了老爷。” “什么谭府季府的,你没看见咱们的新老爷和季小姐每天腻在一起么,季老爷膝下无子,以后这季府还不是囊中之物……” 我端着新做好的蛋饺汤匆匆来到谭园,准备让小越子尝尝我的新手艺。 谭园是小越子继承了谭府之后新造的,就在勿羡院的边上。整个院子里小桥流水遍布,玲珑有致, 拥樨入怀第5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面有很多件房屋,除了少数几间给了夫子和侍卫之外,却都是空着的。 用谭越的话说,他喜欢清静。 我本来到也是被编在谭园里,可我却是很坚持地向谭越求了住在勿羡院里,他当时有略微的诧异,却又很快笑了笑:“木樨,你是念旧了吧。你想住,那院子就给你吧,反正就在谭园边上。” 他只说对了一半。 我确实是念旧,更大的原因是我并不想住在空旷冷清的谭园里。而这个小院子,承载了6年多的记忆,住在里面,总能让人想起一些温暖而美好的事情。 我端着蛋饺汤,轻轻用腿顶开了门。 屋内的两人双双抬起了头。 男的一身剪裁合身的长衫,微微垂下几缕黑发,眉眼含笑。 怀里的姑娘薄纱如花,粉色的双颊俏丽若三春之桃。 谭越修长的右手轻拢着芸萱的手,左手则覆在她的腰上。 青竹绕舍绿成阴,阳光四溢。 我咽了咽口水,突然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有些艰涩地说:“我是来送汤的。” “木姐姐,越在教我画画呢。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不由自主地端着汤过去,看到桌上的是幅未完成的凤凰。 “怎么样?不错吧,”芸萱的声音很高兴,含了小小的得意:“是越手把手教我画的呢。” “很好看。” “越,木姐姐做的汤,可是很不错的,我可老是学不会。还有这画,老画不好。”季姑娘嘟着红唇,脸却是桃色的。 “学不会有什么关系,我这不是已经在教你作画了么?”谭越对着她轻柔一笑,转过头来,长长的头发垂到了桌子上,雪白的纸映着缠绕的黑发,看上去无限妖娆。 “木樨,”他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你先回去吧。”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却是觉得心里一阵揪痛,想是心悸又犯了吧。 向门口走去,背后传来少女“越,要不要我喂你?”的询问声和青年暧昧而含糊的恩唔之声。 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看见娇俏的的美人伸出柔荑替谭越撩起落下的黑发顺到脑后。 突然就有了一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一颗石子投进去,连咚的一声都没有。 不应该是这样,背后窜上一阵寒意,却是不敢去想。 长长的光线射在红棕色的门上,映出两重被拉长的影子。 我背过身。 谭湛站在我前面。 “木樨,怎么了?” 我听着温柔的声音,看着对面丰神如玉的男子,细长的眼中带着微微的心疼。 他垮了一步,拢了我的手:“你的手怎么冰凉?” “没什么,只是有点心悸罢了。你那屋里还有药么?” “木樨,”他盯着我,目光明明灭灭,却终是化为了一声叹息:“这是最后一剂药,在我屋里,我正煎着呢,你随我去吧。” 我舒了一口气,至少,以后都不用喝这些苦药了。 到了谭湛的院子,他却是领我到了我以前中药是住的屋子里。 地上放了一只小火炉,炉子上正煎着药。 我看了看那张黑床上零乱的被子:“三少爷,你搬到这里来睡了么” “恩”,他蹲下身子,掀开盖头,四溢的雾气将他笼罩在一片白雾中:“你走后,我又搬回来了。” 氤氲的水汽中他的声音很渺茫:“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你的气息。” 他小心地灭了火,将药倒在碗里,轻轻用嘴吹着:“这是最后一贴,以后你只要注意,便不会再影响身体。” 我从谭湛那里喝了药,出来的时候碰见赶来的英儿:“木樨姐,你已经把药喝完了啊。” “是啊。” “这下好了,三少爷终于不用天不亮就熬药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天不亮?” “是啊,”小丫头看看我,附到我耳边:“三少爷不让我说。其实你的每帖药都是他亲自熬得。据说放那个什么罗灵芝的粉末要算时间的,每次天不亮就要先泡好备用的。这药一煎就要大半天,中间一定要有人盯着,每样药材放置的时间都不一样。” “其实府里别的药师也可以做,可三少爷不想出一点差池,硬是要自己抢来煎药。”英儿笑着看我,眼中带有羡慕:“木樨,三少爷是真的喜欢你。” 我避开她的眼睛,想到那个温柔的男子,却是泛起了心疼。 谭湛,你何苦呢? 礼物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要中秋了。 谭府里的气氛最近有些诡异,人人都在悉悉索索地奔来走去,托人的托人,买礼物的买礼物,特别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们,个个地脸都跟着中秋日子的靠近一天天泛红。 我倒是有些好奇,扯了小路子问:“今年中秋是怎么了,大家都……” “木樨,今年中秋可是咱爷的诞辰。”小路子目光古怪地看着我:“你居然忘记了么?” “自然没忘,只是往年没见这么大阵势。” 我看着一群脸若春桃的小丫环抱着东西匆匆走过,细碎的笑声泛了一路。 “往年自然没有这阵势,去年这时候爷还在勿羡院里住着呢,”边上传来小路子的冷哼:“一群飞上枝头想做凤凰的丫头片子,爷早有了季小姐了,哪还看得上她们。” 我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丫头怎么今年都送礼给爷,爷房里堆得下么?” “你不知道么?爷说了,今年下人们都可以送礼,说是想看看谁的礼物最精巧,有赏。” “赏什么?” “爷没说。”小路子看向我:“木樨,你是爷边上的丫头,他没说什么么?” “他的心思,我怎么知道。” 我自然不知道,我连他同意下人们送礼都不晓得。 这段日子,每次去谭园的时候,都看到小越子和芸萱腻在一起。 自然,我后来就去的少了。 人总要识趣。 中秋之夜很是热闹,一片红飞翠舞,迷灯绿酒。 谭府里觥筹交错,急竹繁丝。 可我没有去。 说不清楚,只是不想,也拒绝去想。 蹲在谭园前面,清清冷冷的风吹过,我紧了紧抱在胸前的东西,觉得有点冷。 不由得想到某位一段话里用了十四个比喻的作者,他曾说过: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倒是挺符合的。 初中的时候还被老师逼着背全文,无意识地背着里面最喜欢的那首诗: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 背着背着却突然想到那年第一次在小小的院子里见到一个冷淡而闷马蚤的少年,那个和我一起打扫,被我压在屁股底下的腼腆少年,那个瞳目里找出我的身影的少年。 我们都有回不去的从前。 远处渐渐静了下来,远远地走来一个青年。 一身的绛红轻绸云裳,嫣红似血。 步履略有踉跄。 慢慢近了,青云如丝,清秀俊奇,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木樨?”微醺的声音,却是听出了一丝诧异。 我正要说话,他却摆了摆手,宽大的流云广袖一挥:“先进去再说吧。” 我跟着他进了谭园。 谭越带我到了园子的最里间,他推了门进去,我则是站在门口。 谭越唤我:“进来啊。” ……为毛你要斜躺在床上,还朝我勾勾小指。 我踌躇着,正想拒绝,却是小越子又唤了一声:“快点进来啊,我冷。” 尾音微微勾起。 我很想屏蔽自己的耳朵,可终究还是关了门,磨磨蹭蹭地找张靠床边的凳子坐下。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给你的。”我把怀里的东西塞到他胸前:“算是……生日礼物吧。” 那是我在小越子成了谭府老爷的那个月前做好的抱枕,紫色的缎面上绣着金色的流云,形状还是只圆滚滚的兔子。 “哦?”小越子伸出一只手勾起兔子的耳朵:“这是你做的?” “恩。”我看着他眯着眼端详着手里的兔子,不觉得就有一股酸气上来。 想当年姑奶奶送你根木簪子你都高兴得要死:“您要没什么事情,木樨就先告退了。” 我憋着气转身站起来,觉得鼻子酸酸的,一阵阵往眼窝里钻。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谭越勾了我的腰,一把把我扯到床上。 我很喜欢你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谭越勾了我的腰,一把把我扯到床上。 我冷不防被他一扯,躺倒在他身上,立刻跌进了一片酒香里。 不算浓,却是有股岁月的老旧,果然是好酒。 我动了动身子,恼怒地想从谭越的怀里脱开去,我的背下还垫了一只兔子呢。 他的一只手紧紧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从胸前探去,一把抓出那只被挤压的兔子,然后双手牢牢箍住了我的腰,勒得死死地不放开。 耳后一热,原来是他把下巴架在我的左肩上,嘴唇正对着我的耳朵。 “你这是做什么!”我吼道,却是被他嘴里呼出的热气一吹,很没出息地红了半边脖子。 耳边传来嗤嗤的轻笑,果然是醉了。 我叹了口气,想把他的手拿开,却是还觉得鼻子有点酸。 “木樨——”耳边一声长叹,谭越的声音很软很轻:“我很高兴。” ……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喝酒喝糊涂了吧。 “木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府里的人都送礼么?”他的唇紧贴着我的耳朵,略略带着委屈:“谁叫你不理我的。” 我费力地转过头,差点扭到了筋,怒瞪,看能不能把这个颠倒是非的混蛋的羞耻心瞪出来。 双瞳剪水,薄薄的红唇吐着酒香,一整张的芙蓉面。 我转过头去,算了,不和喝醉的计较。 “木樨。”声音带着粘粘的调,却是温柔至极:“你老避着我,我都找不到你。” “我总想着,府里的人都送礼了,你也会送的吧。” 他的声音隐隐有点哽咽:“结果我在宴会里盼了很久,你都没来。” “不过你最后在这里等我……等着给我送生日礼物。”他把头往我肩上又蹭了蹭:“我很高兴。” 我转了头去,看到他的发丝丝丝缕缕散着下来,脸上满足的神情好像一只猫咪。 我挪出一只手,替他拿掉脸上的发丝,触手可及的是细腻的皮肤,伸出的指尖停在了他的眼角旁。 当年的杏尾眼已经成了狭长的丹凤眼,只有两排眼睫毛还是这么长,压着眼颊密密延伸出重重地阴影。 突然就觉得有些悲伤。 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他翘长的睫毛,谭越突然张开了眼睛。 我一惊,连忙移开手。 他的眼中雾气层层迭迭、波澜起伏,嘴角微微勾起笑,语气又轻又软,吐出的话确实爆炸性的:“木樨,我喜欢你。” 我顿时就愣住了。 “木樨,我喜欢你。”他顿了顿,又说了一遍: “非常喜欢。” 我突然感觉喉咙很干,咽了咽口水,艰涩地开口:“你喜欢我?” “恩。” “什么时候的事情?” “木樨,你还记得么?” 谭越放开了我,把兔子搂到怀里,戳了戳:“你记得六年前,你擦匾额的时候摔下来,掉到我怀里的事么?” 他嘟了都嘴,眼睫毛闪闪:“当时你压得我很痛。” 我看着他:“我那时是不小心。” 谭越轻笑抚额,桃花色的脸颊在光下尤为妩媚:“我那时以为你在勾引我。” 哗啦啦,我被一道雷劈了个红粉苏白。 我勾引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十二岁!! 古代的孩子都这么早熟么! 我怒瞪。 某人小小掩口打了个隔,摸了摸兔子: “你帮我做饭,借书,除了是j细,就是勾引我的了。” “夫子说你不是j细,我就开始观察你了。”谭越弯着眼睛望着我:“尽管你那个时候压的我很疼,可我后来还是喜欢上你了。” “木樨。”他很轻很轻的唤:“这么多年,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木樨,我给过你机会的,在我第一次趴在你怀里哭的时候。” “木樨,我说过欺侮过我们的人,我一定会报复回来。” “木樨,我说过要你陪着我。” 他温柔地微笑着,神情却有些微微扭曲: “我,不会放你走。” 我盯着他的眼睛,眉眼弯弯,亮晶晶地瞳子里倒映出我的脸,竟然给了我仿佛是几年前那个在我怀里咬牙切齿哭泣着的少年的错觉。 我咬咬牙,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和芸萱在一起?” 他眯了眯眼,突然又扯了我的手臂一把,顺势一拉,把我的头埋到他胸口,头顶传来他的叹息,看不清他的表情。 “木樨,很多事情是迫不得已。” “木樨,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 “木樨,”谭越抬起我的头,盈盈浅笑,一双温柔似水的墨瞳,顺手捏了捏我的小肥腰:“你只要相信我。” “你让我想想,我明天答复你。”我推开他,不去看他暗了一下的双眸:“你喝了这么多酒,先睡吧。” “恩。”他乖乖点头。 淡黄|色的灯光打在流纹红衣上。 我转身出了门,在合起门前又看了一眼,谭越正在努力地用手指捅那只兔子。 然后打了个饱嗝,继续捅。 他果然是喝醉了。 我头痛地想,那他说的喜欢之类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有,我情不自禁地捂了捂胸,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着胸膛。 悟 一晚上没睡好,顶着两只熊猫眼痛苦地清醒到清晨。 梦里全是腼腆闷马蚤的少年和温柔妖孽的青年。 我去厨房做了早点,料到谭越还没醒,便放心地端着早膳进了谭园。 旭日初升,溪树汀烟。 清雾缭绕知晓声,溪流水浅绕竹间。 我悄悄推开门一看,果然,床上的人还睡得人神不知。 小半被子胡乱地挂在腰间,左手斜搭在床沿,胡乱的黑发遮住了露出一大片肌肤 。 一条修长笔直的腿长长地垂在地上。 我叹了口气,放了早点在桌上,走过去拾起被子帮他盖上。 谭越做什么都像个大人,唯独睡觉的时候不老实,经常会乾坤大挪移,就像一个小孩子。 这些年来我不晓得帮他盖过几次被子。 我坐在床沿,看着他熟睡的眉宇。 白玉的脸上隐约可觑见细小的绒毛。 双眉入鬓,弯曲细长,饱满的唇绛红如珠。 心里一软,软绵绵地溢着温柔。 我帮他把垂下的右手和腿塞进了被子里。 大概是动作太大,谭越一下子醒了,直起身子,眼睛迷迷糊糊地左顾右盼,最后定格在我脸上:“木樨?” 我干咳一声,退了开来:“爷,您醒了。早点在桌上。” 谭越没动,直着上半身坐在床上,手里揪着一只兔子抱枕,神色扭曲:“这是什么?” “咳,这是木樨昨晚上送给爷的生辰礼物,爷喝醉了,想是不记得了。” “我喝醉了?”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眼里的雾气已经消失:“我,昨晚,可是说了什么没有?” 我看着他执着的目光,却是脸上一红:“没什么。” 谭越不可置否,掀开被子下了床,大喇喇地坐到桌子前,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抿着嘴咀嚼:“恩,不错,你做的?是什么?” “是黄油起酥。”我回答道,这是原来世界稻香村的特产,味道好,却是不易做。 “很好吃,我很喜欢。”他用手拨弄着剩下的起酥,挑到一只丰满的,勾了勾,像是在调戏小姑娘:“谢谢你,木樨。” “客气了。” 一阵静默。 良久,他开了口,带着一丝无奈:“木樨,是不是我不问,你就准备一辈子憋着不说。” 我猛地看向他。 你你你不是醉了什么都忘了么!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恩?” 斜斜上翘的尾音勾出了我一身汗。 谭越眯了眯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我送他的兔子,两只修长的手指拎着兔子耳朵恶劣地晃了晃,指尖有着暖阳的光泽。 “木樨,说过的话是不可能忘记的,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膛里的东西跳得愈发厉害了。 谭越温柔地把兔子放到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 然后伸出一支指尖,缓慢而深情地从兔子的耳朵到圆圆的肚子再抚到圆圆的尾巴。 然后小小地揪了揪。 然后又倒抚上去。 手法极其□。 初起的阳光偷偷透过半掩的窗户照了进来。 嫣红的绸衫松垮垮挂在腰间,露出一大片肌肤,缠绕绵延的黑发透着墨玉的光泽。 只是唇边明明温柔的笑,恍惚得让我觉得看见了他背后嫣红的翅膀。 那个勾人的恶魔慢悠悠地张开菱唇,就像是一只慢悠悠地等着肥兔子的狐狸。 声音动人至极:“木樨,你喜不喜欢我?” 我的脸轰的一声炸了。 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慌不择路地逃出了谭园,我奔进了勿羡院。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我。 见我回来,转了身子笑盈盈地面对我:“木樨,你回来啦。” “三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谭湛温柔地看着我:“前些日子有点忙,这下空了,正想来看看你复原的怎么样了。本想这这么早你应该还睡着,不料在门口就闻到了一阵香气,于是就先进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柔:“大清早的,你去哪儿了?” 我想起刚才的情景,耳根倏地一热,不自在地岔开话题:“没什么,到处逛逛罢了。三少爷,既然是循着香味进来的,那不妨尝尝我新做的黄油起酥。” 桌上还有些起酥,是今早做多了剩下的。 谭湛果然没再问,拿了块起酥好奇地看看,然后斯文地嚼了嚼:“黄油起酥?木樨,你当真是心灵手巧得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你喜欢就好。” 谭湛眨了眨桃花眼,柔声说:“很好吃,谢谢你,木樨,我很喜欢。” 我却突然懵了。 不是因为谭湛的这句话,而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事情。 记起很久以前少年第一次拿着蛋挞腼腆地说着:“很好吃,谢谢你,木樨。”; 第一次过年时送他木簪时咳嗽一声,脸上竟微微泛红,轻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木樨。”; 嘴角微微勾起,黑黑的眼瞳十分明亮地说着:“很好吃,我很喜欢,木樨,下次再做冻皮奶吧”的少年…… 还有。 今天早上,调戏着黄油起酥的青年眉眼弯弯,温柔地笑:“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你,木樨。” 几乎是一摸一样的话。 脑子中嗡的一声响,然后窸窸窣窣被刺眼的光穿透,无处躲藏。 我诧异于自己的记忆力,这么久远的话也记得。 或者,有关他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遗忘。 “怎么了,木樨?”耳边传来谭湛关切的问候。 我摆了摆手,下意识地走到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谭园。 雾气缭绕,却隐隐有光大片大片从中透出。 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伸手捂上自己的胸。 里面的东西一下一下咚咚作响。 答案呼之欲出。 看不见他的时候会想他,一见到他又会想躲开。很想念从前眼里只有自己的他,看到现在的他觉得很心痛。不敢亲近他,但看到他想到他时,心会跳得很厉害。 原来早已情根深种。 旧时光它是个美人,把眉毛一遍遍描黑。 当年的少年一脸认真的对着满脸红斑的我说:“不论如何,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当初的少年在我怀里咬牙切齿地哭:“木樨,你要陪着我。” 现在的青年眉眼弯弯,亮晶晶地瞳子里倒映出我的脸:“木樨,你只要相信我。” 有些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变。 当初的那个少年 那是我们都回不去的从前 当你站在那个时光的海岸线 你还是我心里面 那个偏执的少年。 回报 “木樨,你还好么,怎么脸这么红?”谭湛走了过来,伸手抓了我的手腕探了探脉搏:“你的脉跳得这点快。” 我眯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笑:“没事,只是高兴罢了。” 一旦想通了,就突然觉得心里石头落了地,我扶着勿羡院的墙,对着一脸担心的谭湛摆了摆手:“三少爷,你先吃着,我去趟外面。” 快步跑出了勿羡院,心里有什么要跑出来,有种迫不及待想见他的冲动。 进了谭园,却看到谭越站在凉亭里。 一身的紫色绛衣,及腰墨发,眉目如画,盈盈浅笑,俊秀风神,容颜无双。 谭园的雾气还未退散,但晨曦已起,浮光金纱,朦朦胧胧地把整个院子铺成金绿色。 小越子向我的方向转过头来,细长的凤眼眯了眯,挑起眉微微笑。 我面色微红,捂了捂胸口,心如擂鼓,一种酥麻感顺着耳朵攀扶而上。 果然,喜欢的人,不论他做什么,都是觉得可爱的。 “快过来啊。”他轻轻唤道。 我不好意思地挪动步子,慢慢地向他走去。 还差几步路,谭越突然大步跨上,勾了我的腰,一把把我拉到他跟前。 “木樨,可是想好了,恩?”上扬的尾音勾出我一身冷汗。 我的头刚好抵到他的胸膛,淡淡的桂花香从他身上飘出来。 短促的怔忪过后,心跳如雷。 突然意识到谭越已经是个男人了。 我局促不安地红了脸,偷偷抬头,正对上泛满笑意的丹凤眼。 “那个……反正……就是……” “反正什么呀,说啊,”谭越放开了抓着我胳膊的手,抱了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等着呢。” “我……我……” 虽然平时脸皮厚惯了,可到底还没厚到主动告白的地步,两只手指绞在衣服里,却是支支吾吾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木樨,”他开了口,声音又轻又软:“老是憋着憋着不说,会憋坏的。” !!_|||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肥猫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瞪着眼睛大声吼:“我就是喜欢你了,怎么着,你有意见么?” 然后看到他眼底的狡黠,萎靡了。 “呵……咳咳。”谭越轻咳了两声,看到我不满的眼光,识相地收起表情,一脸正经:“我怎么敢有意见。” 然后突然凑了上来。 一双眼睛里水纹连连,眼眸又深又暗,黑色的瞳目里满是我的影子。 我们之间不足十公分的距离。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贴到自己脸上。 触手可及之处,光滑细腻,犹如一块温润的美玉。 “木樨——”他拖长了声调,双手环上了我的腰。 清风拂过。 浓浓的桂花香飘散开来。 两人长长的发丝在若隐若现的清雾中翻飞起舞,纠结缠绵。 谭越的脸越凑越近。 明明看得到眼前不断放大的脸,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却是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荡,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睁着眼睛看他渐渐靠近。 谭越的鼻子顶住了我的鼻子。 一抹浮光从交界处透过,光晕慢慢地扩展遍整张脸。 “木樨……”他扇了扇长长的眼睫毛,目光温柔似水,声音轻软细密:“我的木樨。” 阳光把声音熏得暖洋洋的。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被他极其细腻地念起来,却让我浑身酥麻。 我痴痴地看着他。 “木樨。” “恩。” 谭越又软软地唤着,声音暧昧轻柔: “你的腰有点粗。” “恩。” !!!什么! 我清醒过来,怒瞪着某人一脸享受地捏了捏我的腰,大言不惭:“感觉就像那只兔子。” 我甩了谭越的手,鄙视地看着他,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厚脸皮瞪穿。 谭越眨了眨眼,温柔地看着我,嘴角微勾,眼底流光四溢: “不过软绵绵的,我很喜欢。” 我很想再恶狠狠地瞪过去,脸却不知怎么的红了。 妖孽。 居然用美男计。 我居然还上当了。 我无力地看着一脸得意的某人,算了算了,反正吼也吼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哟,大清早的,怎么就有这么一出好戏看呢。” 谭越斜了眼看他:“你在那里站得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哟,我怎么敢,”桃花眼夫子从假山后面慢悠悠地晃荡了出来,手里的扇子摇得风马蚤:“不是您大清早地就招呼我过来在谭园里站岗放哨的么?” 谭越皱皱眉:“是在门口站着,不必躲得这么近。” “啧啧,这态度,”夫子收扇做碎心状,眼里的狡笑却是骗不了人的:“还不是为了你们么。一对小鸳鸯,大早上的来诉说衷情,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的。木樨,你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了啊?” 我暂时处于失神状态。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站在那了? 我回头,虚弱地看了看谭越,勉强笑道:“你是故意的?” 背心却是冷汗一片。 谭越看我望着他,眼神却是柔软起来,轻笑了一声,伸出手帮我把垂到颊边的发丝勾了到耳后:“木樨,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盯着他。 “这你可误会了,木樨,”夫子跨了上来,道:“别看这小子不敬老爱幼的,对你可是疼惜的很那。”他顿了顿,表情却是严肃起来:“木樨,你要注意些,近段日子不太太平,别和小越子走得太近。” 怎么了? 谭越温柔地看着我:“木樨,听钟夫子的,别的,谭府最近恐有变,而且府里的虫子也不少。你只需记得,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要相信我就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不舒服,隐隐不安。 “我来说好了。反正你叫我来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夫子接话:“木樨,你的小越子要把谭府里的虫子收拾一下,到时候不免会要摆摆门样,怕你到时候误解了。” ”摆什么门样?“ “就是我。” 又一人从假山后走出。 “木姐姐,好久不见啊。” 红襟雪纱,粉底束腰,朱唇榴齿,眉如远黛。 手里一条暗红的血鞭。 美丽的季小姐温柔地对我笑:“不过以后,怕是常常会见到了。” “芸萱,别这样。”谭越清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准备下个月的事情。” 下个月? “哎呀,木姐姐还不知道吧。”她的眼底带着笑意,眼睛媚得出水:“我下月底和越成婚。” 我扁了扁嘴,突然觉得心里很疼。 然后喃喃张口:“那你为什么现在说你喜欢我?” “木樨——”谭越叹了口气,过来用力地抱住我,道:“木樨,我就知道你会乱想,所以才提前告诉你这件事。你只需记得,我喜欢你。” 我的头被谭越牢牢按在胸口上,头顶上传出他冷淡地声音:“夫子,芸萱,你们先走吧。” 然后我听到了走动的悉索声由近往远。 谭越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慢慢摩挲着:“木樨木樨木樨,我的木樨。” 我的头靠在他胸口,觉得有点心酸。 “木樨,你要等我。”他慢慢地说道:“你为我受了很多的苦,未来可能会更多。可你要忍耐。” 我抬起头,他放开了我,漆黑的眼幽深如水:“木樨,你会一直陪着我。” 我慢慢靠过去,紧紧抱了抱他:“我知道。” “日起了,我先走了。”谭越轻轻放了我的手,勾了勾嘴角,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自己小心。” 我点头。 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侧过脸,柔柔一笑,轻轻在我脸上啄了一记,眼睛又亮又勾魂:“这是补上的。” 雾气渐沉,朝阳已露,秋日的桂花却是盎然。 刺 穆朝三十五年十月,谭府、季府与钟庄三方联手打压梅府,迫使其迁府北移,至此江南至黄河一带,三大布庄成鼎立之势。与此同时,季府老爷赏识谭府当家谭越之能,定于十一月初十嫁女完婚。 于是日子依然不紧不慢地过着,只除了三五不时能看到季小姐摆着腰肢勾着谭公子从我面前晃过。女的面赛芙蓉,男的风神俊秀,怎么看都是天赐良缘的一对。咳,除了季小姐时不时唤我去她那里帮着挑选婚事用品。 “木姐姐,这对杏子耳坠如何?”“木姐姐,你说的衣摆绣哪种花边比较好?”“木姐姐,我挑的这支流纹簪合不合适?”“木姐姐……”不知怎么,每次看到她兴高彩烈地在挑东西时,我却总会想到谭越对我说的话。 我曾经很蠢地问他过为什么不喜欢季芸萱,倒是看上我这个胖丫头。 当时谭越正在作画,听到这话,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一翘:“木樨,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再说,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自私的。” “那,你和芸萱成婚,不是反倒害她了一生么?” 他缓缓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抬着手慢慢勾勒着轮廓:“无所谓谁害了谁,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再者,” 谭越收了画笔,直起身子望向我,眼中竟有一丝妖异,微微裂了嘴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木樨,你以为这个婚礼,她熬得下去么?” “木姐姐。”季芸萱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拖了出来,我回过神来,细细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她。 芸萱在我面前提着裙子悠悠地转了一圈,裙袂轻飘,眉柳争绿,面桃竞红,雪肤花貌,笑脸盈盈:“木姐姐,你说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一身的深红新衣,外面罩了一层红纱,纱上浅浅勾出了交错蜿绕的金菊,衣摆处用金线刺绣,领口微立,露出点鹅肪似的肌肤。 我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里干的很,吐出来的声音嘶哑:“自然好看。” “我也这么想。”季芸萱凑了上来,丹唇微启:“做越的新娘,怎么能不好看,你说是么?” 不待我开口,店口的门席突然被撩起来,阳光一下子射了进来,在跨进来来的修长身影上打了薄薄的一层光晕。 “越,看我这身如何?”芸萱转身迎了上去。 “自然,是不错的。”谭越扫了我一眼,伸手摸了摸芸萱的头,微笑道:“芸萱,把衣服换了,我们去吃午膳。” 季小姐面若桃李,目如秋水:“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好。” 谭越颔首出去,我低了头,咬了咬嘴,却是觉得心里酸酸的。明明是做戏,却还是不好受,木樨,你真贪心。 耳边一热,却是芸萱转了身又到了我旁边,垂首燕尾形的发簪和浅金步摇闪得我眼里微微刺痛。“木姐姐,季府和谭府要做比大生意呢。”她的眼睛里明明秋波流转,却像是慢慢地流出一宛子毒水,衬得妖艳起来。季小姐靠在我的耳边,丹唇轻启,吐气如兰:“至少,他在这段时间里,是我的。” 我望着她慢慢走开的背影,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是忧愁还是悲伤。 我在店里呆了会,却是脑力空空什么都想不出来,叹了口气,慢慢撩开帘子出了店门。外面阳光正好,季小姐已经换好了衣服和谭越并肩站在一起,出乎我意料的是,谭湛也在。 “木樨,是我把三哥叫来了。”谭越说道,眼睛却并不看我,而是面对着谭湛:“三哥,我们吃了饭后各自逛逛,酉时在万福楼下集合,大家晚上一起逛夜集,木樨,就托你照顾了。”说罢搂了季芸萱的肩向前走去。 我愣愣地盯着他们的背影,虽然明知道是不作数的,可还是觉得鼻子发酸。肩上蓦地传来一阵暖意,却是谭湛也伸了搂了我的肩,眼睛微微泛着水纹:“木樨,我们也走吧。” 谭湛真的很温柔,一下午带着我东走西逛,我喜欢乱跑,一下子从这个摊子窜到另一个铺子,街上的人又特别多,挤来挤去很容易走散。可每次我挑了东西付完帐后转头,却总能看见那个温润似水的男子在不远处对着我笑,眼里带着满满的宠溺。 酉时快到了,我和谭湛走到了万福楼下,没见到谭越他们,想必是还在逛吧。 华灯初上,月色袭夜。我在楼下等着,觉得有些无聊,便走到一边的摊子上想着挑点好玩的东西。 摊主很热情:“姑娘,看上什么了?这支簪子如何?”我下意识地看着他手里的簪子,流纹盘在簪身上,镂空繁复,却是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我送谭越的木簪,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梅花簪,他送我的还在,不知道我送他的在哪儿。 “木樨,可是看上什么没?”耳边传来谭湛的声音,他看着我,一脸的温柔。 我摇摇头,眼光却是不经意扫到了边上的一根发带,青蓝的基色,边缘略白,想到被我拖累了一下午的谭湛,举得心里有些愧疚,于是买了下来递给他:“三少爷,喜欢这根么?” “给我的?”他似乎有些诧异。 “是的,木樨觉得很适合您,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你给我的,我自然是喜欢的。”谭湛轻软地说道,黑色的眸子明亮起来,接了我手里的发带,伸手取了头上的发簪,修长的手在乌发间上下翻动,不到片刻便把发带系了上去。 “如何?”他放下手,眉眼弯弯。 眼前的男子青眉修远,雪山鼻梁,薄薄的月光投射在身上,给束起的黑发覆上了一层玉色的光泽。 “很不错。”娇滴滴的女声音响起:“木姐姐送给师兄的,怎么会不好看呢?” 我快速转头,看到谭越和芸萱就站在后面,少女的手挽在青年小臂上,媚眼桃腮,一张芙蓉脸皎若秋月。 谭越的身子半个隐在阴影中,一句话不说,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越,你觉得木姐姐送给师兄的发带如何?” 良久,青年开了口,听不出什么表情:“还不错,芸萱,三哥,我们去逛逛吧。” 快入冬的夜晚依然热闹,街道熙攘,酒楼林立,路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各处的酒楼院肆招朋揽客,一片灯红酒绿的繁华之景。 我和谭湛跟在谭越他们后面慢慢走着,只看到芸萱一路牢牢搂着谭越的手臂,一路上少女的撒娇和青年的温柔回话不断隔着人群传过来。 我恍惚地看着他们,不小心被边上一个人撞了一下,身边立刻伸来一只手牢牢护住了我,我扭了头向左边,只看到星空下谭湛黑亮的眼睛。 “小心点。”他柔声说道,手却是紧紧护着我隔开拥挤的人群。 我被他护着,却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喜欢的人不是他,可却可耻地贪恋着他的温柔。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向谭越的方向望去。 街上人很多,好不容易在不远处找到了他们的位置,我正想跟上去,却听到人群里的惊呼,前面的人一下子后退挤了过来,我被谭湛带着后退,慌乱之间只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地跃起刺入黑暗。 谭湛神色一凛,搂了我的腰带着我快速跃起,几个腾跃落到了散开的空地中。我无心赞 拥樨入怀第6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赞叹他的功夫,只是傻傻地盯着空地中间的人。 黑夜中街上灯火明亮,街道中央的少女哭着伏在青年身上。 清冷的月光投射下来,将青年腹上的那滩鲜血勾勒得额外妖艳。 伤。jq 周围传来嘈杂的人声,却都是朦朦胧胧的传不进耳朵里,脑子里迷迷蒙蒙地一片,两只眼睛机械地看着谭湛拉开嘶哑大哭的芸萱,把头伏到谭越胸口听了听,然后伸手为他把脉。 我闭了闭眼,艰难地想迈开步子去看看谭越的伤势,可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有种脱力的感觉。太阳|岤在突突跳动,一阵阵无边的黑暗潮水铺天盖地地压过来,整个人呼吸不过来,只是微微小喘,都觉得心一阵阵抽痛。 我努力睁着眼看着自己伸出手向着谭越的方向,乌夜的月光在手臂边缘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光,顺着伸手的方向延展出去,连带着整个场景都模糊地朦胧起来。 再后来的,只剩下一片空白。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伸左手揉了揉头,吃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右手里攥着几缕黑发,顺着发丝看去,谭湛趴在床沿,披散的长发泻满了整个背,看样子是睡着了。 我好像晕倒了?晕倒?谭越! 我心里一空,急忙想着下床。 “咝!”一阵小小的轻呼,却是我动作太大,不小心拽痛了谭湛的头发,把他惊醒了。 “木樨,你终于醒了。昏迷了快一天了。”他把头发从我手里抽出来,眼里有着心疼:“你的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突然性的心悸,还好我给你服了药……” “小越子呢?他怎么样?”我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抓上了他的肩膀:“他的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有没有威胁到生命?” 谭越谭越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却还是温柔地看着我,道:“你放心吧,他没事,伤口不大,只是被刺伤的时候失血晕过去了。现在已经上了药,芸萱正在照顾他呢。倒是你,昏迷了整整一天,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我松了手急急地下了床就往外跑,谭湛拦住我,我转了头,他伸手捞了件绒衣给我披上:“当心点,外面凉。” 我匆匆说了声谢谢,急急忙忙向着谭园跑去。 跑到谭越房门的时候,我正要进去,却是从门缝里看到了坐在谭越床边的季芸萱,房里没有半点声音,想来小越子是睡着了。她默默坐在床前守着,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可却感受到了一股轻柔的悲伤和欲语难说的情愫。 我突然失去了进去的勇气,只是默默看着他们。 良久,芸萱站了起来,走过来开了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却是一点也不讶异。“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她盯着我说道:“可他在换药的时候叫的是你的名字。现在他睡着了,你进去不要吵醒他。” 我点了点头。 “木樨,就算他现在是喜欢你的,可我终归是他的新娘。”她微眯了眼,长长的双眼又媚又翘:“喜欢是会改变的,我绝对不会放手。” 我张了张口,想发出声音,喉咙却是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看着她走远。 她并没有说错。 我慢慢走进屋里,关上了门,坐到床前,静静地看着睡在床上的谭越。 大概是因为失血的缘故吧,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薄薄的嘴唇失了血色,两只眼睛下有些淡淡的黑影,一头的乌发散在身上,看样子睡得很熟。我替他拉了拉有些下滑的被子,然后手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了他泛白的脸,替他整了整额前的头发,看着他一脸恬静的精致睡颜,就像一只柔弱娇小的猫。 我的心莫名抽痛起来,鼻子酸酸的,只是眨了眨眼,眼泪就滚出来了。 又不敢大声哭,怕吵醒他,于是低了头用左手用力地捂着嘴,使劲地把声音憋回去,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右手突然被捉住,我一惊,抬头一看,却是谭越已经醒了过来,正抓着我的手。看着我无声地掉着眼泪,谭越抬起另一只手把我嘴边的手轻轻拿下来,然后温柔地把我脸上的泪水一点点抹掉。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却是翘着嘴轻轻柔柔地对我笑,眼里闪着水润的光泽,声音还有些嘶哑: “怎么就哭了呢?” 我呆呆地看着醒来的谭越:“你怎么醒了?” 他抹完了我的眼泪,抬了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根本就没睡熟。瞧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亏你还比我大呢。” “要你管。”我瞪着通红的兔子眼看他,明明知道年龄是我的硬伤,还乱来戳伤疤。可看到他雪白的脸,语气却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你的伤怎么样了?”谭越微微笑了笑,收回手放松了半躺在床上:“不严重。” “让我看看。”我不放心,脸都白成这样了,怎么还说没事呢,伸了手便想去拉他的腰带。却看见谭越扭了身子翘了屁股摆了个妖娆的姿势,黑色的长发披在身上,眼里微波流转,一脸任君品尝的模样。 我僵住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怎么,不要了?恩~”他拉长了声调,抬起手臂朝我勾了勾小指,眉尖微挑,似笑非笑:“还是你喜欢主动点的,那我就自己来吧。”说罢用小指轻轻挑起腰带,缓缓地往外拉,一双细长韵致的凤眼妩媚诱人,软绵绵地望着我。 我僵着一张脸,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只是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所有颜色的线条都绞在了一起,只有那条被抽掉了的绛红腰带在眼里格外清晰。 谭越扬起眉,恬不知耻地挺起胸,用手指了指腹部:“喏,是这里。”我极力忽略那白花花的一片胸膛和上面的两颗小红豆,僵硬地伸手摸了摸他腹部的绷带,看样子是新绑好的。“伤口处理得不错,没什么大碍,休息个十来天就好了。”谭越在耳边说道,凑近了的呼吸熏得我耳朵热乎乎的:“就是有点失血,没什么大事情。” 我看了看他苍白的脸,心疼地摸了摸伤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遇刺了呢?” “还没查出来是谁做的,不过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这次三府联合,把梅庄的大部分生意都压垮了,多半是他们了吧。”他停了停,继续说道:“他们倒是算得好,让我为身边的女人挡刀子,幸好我让你和三哥一起走了。” 难道……我惊讶地看向谭越,他轻笑着斜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天是故意让你和三哥一起走的,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动手了。” “所以你和芸萱一起,还故意走到前面远离我们?” 他温柔地笑了笑,卷起几缕耷拉在我肩头的长发,绕了几个圈:“恩,反正要拿女人开刀,我自然是护着你的,就算他们的目标是我,可是木樨,”谭越突然伸手抚上了我的脖颈将我拉近,声音低哑而性感:“纵使只有一丝伤害你的可能,我都不会让它发生。” 我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心里发慌:“那芸萱呢?” 谭越的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我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妖异,然后整张脸凑到了我的脖子边,语气却是十分轻柔:“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热热的呼吸在我的颈侧,我却是觉得一阵战栗从脊椎而上。 谭越感觉到了,松了手搂了我的腰,头歪歪地靠在我的肩上,声音低低的,偏偏轻柔的紧:“木樨,我很自私。”他拿了我的左手放在□的胸口:“这里,没有位置了。”我窒了一下,张了张口,喃喃地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整张脸烧成了红焖猪蹄。 谭越抬手戳戳我的脸,轻声笑道:“怎么就烫成这个样子?” 我紧张地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想把手从他胸口移开,却是被谭越挡住,白玉般细长的手指有力地把我的手紧紧按在他胸口。抽了几次都没成功,几番纠缠之间,只感觉掌心里有粒东西在揉搓之间慢慢变硬。 我慌乱地抬起头,正对上谭越的眼睛,一片幽深的潭水,眼中暗光流转,好像有磁力地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毒花 (和谐春风吹大地,人体器官、敏感词全被和谐) 我慌乱地抬起头,正对上谭越的眼睛,一片幽深的潭水,眼中暗光流转,好像有磁力地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我立刻低了头不敢看他,用力把左手抽了出来,只听到谭越轻轻“嘶”了一声,只见那白玉似的胸膛上有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想来是被我的指甲刮到了。我一心急,连忙伸手摸上了他的河蟹,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又凑上去吹了吹:“疼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半晌没听到谭越的回话,我不禁停了动作,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几乎是贴在人家胸前了,连忙向后拉开了距离,却是发现那被刮伤的右胸上竟然泛上了淡淡的粉色,而那个镶在上面的红粒,竟是在我的注视下一点点挺立起来了。 我口干舌燥,身体僵硬,心里直骂谭越变态,明摆着欠虐,偏偏视线却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挪不开, 只是眼睁睁地盯着他的胸口,雪色肌肤衬着淡淡的伤疤和立起来微微发抖的小红果,显得额外妖艳,竟然让我有种想伸手去狠狠掐一把的冲动。 完了,长这么大,倒是才知道自已有当s的潜质。 我不觉得吞了一口口水。 “咕咚。”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整张脸都烧起来了,不敢看谭越的表情,我找了个借口,低低地说了一声:“那个,三少爷那的药还留着没喝,既然伤得不严重,我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正想下床,双腿之处却是有股大力袭来,谭越伸了两条长腿紧紧把我夹住,整个身子用力向后一仰,我整个人都被他带上了床,侧对着半躺在床头的他坐在床上。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怎么,敢看,却不敢吃?” 我窘迫地扭了扭腿,两条腿缠得紧紧的,谭越一伸手,整条被子把腿都盖了起来,只是觉得被子里交缠的腿被牢牢闷住了。我低了头看他,谭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句,然后直起身子一口吻了上来。 说是吻,不如说是咬,他狠狠咬了两下我的下唇,我一阵晕眩,只觉得有个滑腻的东西窜进口里,飞速地刷过整排上颚内侧,带起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快感。谭越啃得又快又急,整条舌头长驱直入,在我的口腔里不断游走,我的口合不上,只觉得所有的唾液都被他扫荡一空,全身软又酥,若不是左手还撑着床,早就整个人倒了下去。 我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他的速度倒是渐渐慢了下来,卷了我的舌头缠住不放,舌尖轻舔着我的舌部内侧,缓慢温柔的上下回旋翻动,唇齿纠缠之间,发出啧啧的滛靡之声,缱绻而放肆的深情。 一股令人窒息的快感像闪电般从尾椎骨直窜而上,我模糊地哼了一声,上身支撑不住,就要软下来。一阵天旋地转,谭越翻了身把我压在了床上,我努力睁开眼睛看他,两颗黑亮的眸子里有着若隐若现的水光,却是流光四溢,他的舌尖不停绕着我的舌头有节奏地打圈,整个人慢慢压了下来。 我心一慌,用力一推,只听到一声闷哼,两条缠绕的舌头猛地分开,谭越撑在我身上,表情略显痛苦。“怎么了,是不是弄痛你了?”我急忙伸手去摸他的腹部,没有感觉到湿热,手却是被谭越一把抓了出来。 “木樨。”他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平添了几分性感:“别乱摸乱动。” 整张脸都快爆开了,我傻愣愣地盯着他。谭越雪白的脸泛着红晕,眼角上挑,眸光微斜,直直地看着我,似笑非笑,带着魅惑人心的味道,实在是动人至极。 他慢慢低下头,偏了脑袋凑过来,温柔地舔吻着我的下巴,一寸寸地向上,一直吻到我的额头,朦胧中只听到他轻柔的声音:“木樨,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撕碎那条你给三哥的发带?” 我迷迷蒙蒙地接受者他的啃咬,只听得他一边吻一边说道:“木樨,我不是个慈悲的人,即使你是为了感恩,可我依然会嫉妒。特别是……” 他停了口,撑起身子,拿了一只东西塞在我们之间,竟然是那只我送给他的兔子抱枕:“你既然已经把自己送给了我,怎么还能给别人送东西呢?” 我怒,人家哪里像兔子? “又肥又软,”谭越眉尖微挑,眼波流转之间, 扯出万种风情来:“戳起来软绵绵,啃起来香香滑滑,可不就是你么?” _|||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破坏气氛…… “不过——”谭越拖长了语调,声音沙哑低沉,却是悦耳动听:“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说不出话来,脸又热了起来,喃喃说道:“你马上要成亲了,别老把这个挂在嘴边行么?” 他的眼睛陡然深暗了下来,半晌,却又轻轻笑了起来,眼睛漆黑如墨,却是泛着光:“木樨,你吃醋了吧?”我扭头不理他,却是知道心里泛着一股子酸水,即使是无爱的联姻,芸萱却依然是他的妻。 谭越歪了头凑过来,轻轻咬着我的耳河蟹摇了摇,而后一点点一寸寸地啃上去,我只觉得整个右耳一片湿粘的火热,空隙之间听见他模糊地笑声:“木樨,你真可爱。” 我扭了身子偏了头朝外,却被他伸出两只手牢牢从身后抱住,谭越把瘦瘦尖尖的下巴搁到我肩上,温热的吐吸熏得我整个人软绵绵的。他紧了紧搂着我的手,低柔地声音响起,带着模糊地热气:“木樨,你不必担心,婚礼的那天,就是好戏的开始。” 我正想说话,却被他捂了嘴:“你无需多想,不论我做了什么,你是逃不开的。” 我动了动身子,他轻笑着啄了一口我的脸颊,蹭了蹭我的颈窝,埋了下巴,小小打了个哈欠:“木樨,陪我睡会吧。” 我整个身子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被子之下四腿纠缠,颈边是轻柔的呼吸,带着点热热的潮湿,四周浮动着桂花的香气。 闭了眼,悄悄抓住他的一缕黑发,安心地入睡。 谭越,你抱得那么紧,是怕我会离开你么? 季芸萱说过喜欢是会改变的,这的确是事实,她唯一的错误是看低了我。 我也很自私,即使你是一朵毒花,我喜欢上了,就不会轻易放手。 婚嫁 谭越的伤势虽不严重,可由于失血的缘故,还是养了足有两月之久,因此婚事也足足拖了一月,待到成婚的前两天,天上扬扬洒洒地下起了大雪,和整个谭府的红装呈现出巨大的反差。 我捧着一只从钟夫子那里讹来的小手炉,靠在膳房灶台边听着三姑六婆说唱道短。 “明天爷就和季家大小姐成婚了哟,啧啧,郎才女貌,一对的天成佳偶。” “是呢,上次爷受了伤,季家大小姐可是衣带不解地陪在床边好几天呢。” “那是自然的,你不晓得,爷可是为了保护季小姐才挨的刀子,人家那可是鹣蝶情深。” “真的么?哎呀,你不知道,季小姐的新服我可是看过的,啧啧,那真是没话说,像个仙女似的,爷真是有福气。” “咱家爷也不差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且聪慧过人,这次谭季两府合卖罗纹布还是爷的主意,可是帮谭府省了不少钱呢。” “哟,那布可是好东西,据说成本贵得很,季府可以靠这赚一大笔呢,我听说那布料啊……” 我捧着手炉,慢吞吞地走出了膳房,外面的雪已经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觉得有些冷,低了头抖了抖身子想回房,却在院子外边撞上了一人,一身的雪色缎锦,外面围了一件黑色的裘衣披风,是谭湛。 “木樨,没事吧。”他笑着拉回差点倒到地上的我,伸出双手替我掖了掖两边的衣襟:“怎么不再穿多点,看你,天这么冷,当心冻着。” “那个……其实我穿的很多了。”我不好意思地看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再穿就成了一只球了。那个,你有什么事么?” 谭湛揉了揉我的头,眼神温柔似水:“就算变成球,也没人会嫌弃你的。”他说着脱下头上的绒帽带到我头上:“这个给你,万一冻着耳朵就不好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罢了。” 帽子里还透着浓浓的暖气,整个捂上来,罩住了两只耳朵,立刻舒服得让我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时间过得真快,四弟也要成婚了,想当初他和芸萱都还是小孩子,”谭湛又帮我扶了扶帽子:“芸萱虽然任性了点,但本性不坏,到也是和四弟挺般配的,木樨,你说对么?” 我低了头摸着手炉不做声,觉得有点冷。 “木樨,”谭湛半蹲下来,抬了我的头,微翘的桃花眼温柔地看着我:“木樨,我晓得你不舍得,可偶尔也停下来,看看边上的人,好么?” 我抬了头,看着谭湛的眼睛,里面闪着水色的光泽,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木樨,木樨——”大老远的叫声传来,谭湛站了起来,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是小路子。 “木……木樨,”小路子跑到我们面前,大喘了好几口气:“爷叫你过去呢,说是新房帘子的花边还没弄好,让你过去赶紧弄弄。” 我为难地看向了谭湛,他微微笑了笑:“你去吧。” 我应了一声跟着小路子走,却听到后面轻轻的一声唤:“木樨。” 转头,看到谭湛站在原地,身影修长,黑色的披风随风微微抖动,整个人立在雪地里,如同一幅水墨画。 他张了张嘴,却是又顿了一下,而后温和地说道:“雪天路滑,当心摔倒。” 听着他的声音,莫名地觉得心疼,有一种强烈的内疚感涌了上来。 我跟着小路子走着,却是走到了勿羡院的门口,不经奇怪:“不是说新房的帘子要重新弄么,怎么到勿羡院来了?”“这是爷吩咐的,我也不晓得,”小路子向我挥了挥手:“木樨姐,爷叫你在这儿等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门口,低了头发现棉鞋有些湿,于是跺了跺脚,抱紧了暖炉,一阵风吹来,浑身又打了个寒颤。这天可真冷…… 突然边上一股大力把我整个拽进了勿羡院,我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一黑,闻到一股浓浓的桂花香,全身上下突然就暖起来,我一愣,眼前的黑暗突然开了条缝,急忙伸出头去,只听得上面传来一声轻笑:“看你穿得跟球一样,怎么还是冻得慌。” 原来是谭越用披风把我整个都裹到了他怀里,披风边缘暖暖的布绒蹭得脸痒痒的,却是很舒服,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谭越伸了手来揪我的鼻子:“看你一脸享受的表情,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 “不是说新房的帘子有问题么?怎么把我叫到这里?” “没问题,只是有点想你了。”他戳了戳我的帽子,把头埋到我肩上,闷闷地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帽子是三哥给你的吧,我以前老看他戴着。他对你倒是真的好。” “是呢,”我莫名地来了一股怒气:“他待我很好,帽子也是他怕我凉着送的,倒是你,后天就成婚了,怎么还过来找我,不是说新婚之前最好不要出园子么?” “又醋上了吧,”谭越笑着微微偏过头来,一对丹凤眼弯如新月,声音软绵绵的:“木樨,你可晓得,每次你一生气,我就特别高兴。” ……_||| 他把披风紧了紧,双手搂了我的腰,凑了左脸蹭到我颊边,轻轻摩挲,乌黑的发丝夹在中间带来点酥麻的痒:“木樨,近两天我有点忙,你可要把自己照顾好了,包的暖暖的,别冻着了。我会心疼。” “怎么你们都怕我冻着?”我享受着耳厮摩擦的感觉,却不禁然想起了谭湛。 “你是说三哥么?”谭越轻轻笑了:“喜欢的人,就算她冬天穿得再多,还是觉得不够的,万一冻着了她,心疼的可是自己。不过……”他歪了头冲我笑,明眸善眯,无限风情:“他是怎么夺也夺不过我的。” “你就这么笃定?” “那是自然。”谭越轻啄了口我的耳朵:“这两天好好照顾自己一下,后天让你看出好戏。” 两日后,谭、季两府大婚。 下了第三天,雪终于停了,虽然地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可丝毫不妨碍大红色的喜气。谭府请来的人吹着喇叭引着花轿,花轿快到门前的时候,噼里啪啦地鞭炮声想起,伴着一大片弥散开来的青烟,季府的花轿终于进了门。 一个五岁的孩童迎了上去,进了轿中微拉了三下,一身绛红大衣的新嫁娘终于出了轿。 婚变 一个五岁的孩童迎了上去,进了轿中微拉了三下,一身绛红大衣的新嫁娘终于出了轿。、一身大红的火狐披风,边缘缀着白色的细小布绒,新娘姗姗移步,由喜娘扶着进了喜堂,卸了披风。 朱色薄纱,绛红新服,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隔着半透明的玄红喜帕,隐隐可见簪于青丝上的金色步摇微微晃动,罗步轻移,珊珊作响,散衣香于舞风,飘罗袂于乌发。 众席宾客无不低声暗赞。 楚楚衣衫,风姿窈窕,果然是当之无愧的美人。 喜娘扶了芸萱站在喜堂右侧,只等着捧花烛的小环将佯装躲避的新郎找回,上香拜堂。 我捧着花烛,在喜堂的左侧屋子找到了束装完毕的谭越。“爷,该去喜堂了。”谭越闻声回望,玄色新衣,腰身修长,束起的乌发如墨:“木樨,怎么是你来找我?” 我低下头,想到芸萱昨日到勿羡院娇俏妩媚的声音:“木姐姐,明日我可是新嫁娘呢,越是你一手抚养大的,你一定要捧着花烛亲自为我们祝福哦。” “那就走吧。”谭越转了身向喜堂走去,我捧着花烛默默地跟在后面。 快到喜堂的时候,前面突然侵上一个阴影,只是眼前一俺,一个软软的吻轻轻印在我的额上,再一眨眼,谭越已是回到了原位,明眸璀璨, 万千风骨 :“我先去了。” 我木然地捧着花烛跟着喜娘站到喜堂右侧,看着谭越签着绣球的一头与新娘一起上前上香。上完香后,两人起身,随着赞礼者赞唱一拜天地,转身二拜高堂。坐在主席上的季老爷抚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另一主位则是盛放着谭老爷和三夫人的牌位。 两位新人恭敬地拜完高堂,赞礼者拉长了声音高唱:“夫妻对拜——”新郎转了身,与新娘面对面,我直勾勾地看着面对着我的谭越,他微微一笑,弯下腰去。 只听得到一声“礼成,送入洞房”,喇叭声再次响起,一对新人起身而立,谭越牵着绣球一端的绣带,微笑着向众人拱手,凤眸星目 ,身长玉立,声音清亮,却是直钻入耳:“今日大家做个见证,不负先父嘱托 ,我与芸萱在此完婚。”我只是呆呆地望着谭越,觉得五官都封闭了。 “木樨,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导行,爷和少奶奶还等着入洞房呢。”我被菊嫂推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捧了龙凤花烛和另一个丫环一起走到新人前面,为他们导行去新房。 连着下了两天的雪,地上已是积得有点厚度了,明明是耀眼的太阳,光照在身上,却是冷得叫人颤抖。我捧着花烛走在前面,却是越发觉得冷得要命,看着大红色绸缎镶边的新房近在咫尺,脚都走不动路了,只好咬了牙一步步挪着去。 好不容易进了新房,小心地把龙凤花烛摆在桌上,转了身正想告退,却正对上一身红色嫁衣。 隔着喜帕,我却感受到两道妖异的视线,芸萱温柔的声音响起:“木姐姐,我与越终于成了夫妻,你今个,可算是功德圆满了。”我只觉得脸上发寒,满脸的肌肉都冻得没有了知觉,勉强牵扯出一丝笑:“那真是恭喜季小姐了。” “哎呀,你怎么跟我生分了呢,以后木姐姐进门做了偏房,我们可就是姐妹了,对么?”她凑了上来,声音轻柔地几乎听不见:“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好好照顾夫君的。” 我只觉得背上窜起一股寒意,鼻边飘过一阵莲香,芸萱莲步轻移,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边。 “你留下好好照顾少夫人,我过了宴席再回来。”一直没出身的谭越吩咐了另一个捧花烛的丫环,听到了唯唯应诺之声,他转身向我一挥手:“木樨,你跟我去招待客人。” “夫君可要早点回来,”就在我们即将踏出房门之际,季芸萱柔柔地开了口:“新婚之夜,可别喝得太醉了,我还等着夫君呢。” 谭越闻声停了脚步,回头浅笑:“放心,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看到我了。”而后漫步走了出去。 我跟在后面关了门,转身却撞上一副胸膛,一只手拉了我的手快步往前走,快到喝喜酒的大屋的时候才停下,而后又伸了一只手,抓了我的另一只手合起来捂在手里,我抬了头,看着眼前的谭越浅笑盈盈,眉目如画:“这么冷的天,不仅把手冻红了,连眼睛都冻成兔子了。”我别过去脸不看他,他却是硬把我的脸扳回来:“别红眼睛了,待会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欺侮你了呢?”说完了揩了一下我冻得通红的鼻头,拉着我走向喜堂。 快到谭园的时候碰上了钟夫子,谭越用小指轻轻挠了挠我的手掌,冲我笑了笑,然后扭头对夫子说:“木樨就交给你了,我先进去了。”钟夫子含笑点了点头,等谭越进了不远处的喜堂,他转过身来,却是少有的严肃:“木樨,等会进去了不要多说话,只要跟在我后边就好,注意着点。”我点了点头,却是有点不明白。 “不该问的东西,还是不问的好。”夫子咳了一声,“你只要记清楚我见过的那些人就好,以后估计会有用处的。”我又点了点头,一阵风吹来,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钟夫子突然收了正经语调,眯起眼冲我飞了飞桃花眼,语调腔滑:“木樨,看你眼睛都红了,是不是天气冷得把眼睛鼻子都冻住了啊?”我斜了他一眼,大冷天的就穿一件褐色绸衫,也不怕冻着,最马蚤包的是居然手里还拿了一把桃花扇轻轻摇着。 “哎呀,用这种冷酷的眼神看我,我会伤心的。”某人拿扇子盖了半张脸,露出的两只眼睛却是笑得眯了起来:“放心,小越子把你交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突然一阵恶寒。 喜堂的装饰已经撤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桌桌的酒席,一片灯火通明,来往宾客,举杯展箸,谈笑风生。谭越正在逐桌逐位为长辈和客人斟酒,玄红的新衣在一片灯火下尤为鲜艳,边口的黑色衣襟隐隐透着暗金色的光,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 ,一片觥筹交错之景。我看着谭越的身影,想到那句“放心,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看到我了。”,却是觉得有些隐隐地不安。 正寻思间,脚背上一阵剧痛,我眦了牙向前一看,夫子面带微笑,得体地收了他的脚转身向前迈开步子慢慢走去,我揉了揉脚背,连忙跟了上去。低头跟在夫子后边走着,没走几步就遇到些人,抱着拳说着钟管家府上大喜,夫子一一点头回笑,说着同喜同喜。绕了几圈后,终于走到了主桌。主桌边上坐着四个人,除去一身水蓝色缎子衣向我微笑的二夫人和边上温柔的谭湛,还有两人我并不认识。可奇怪的是季老爷却不在主位,按理说作为亲家,本应该坐在主桌的吧,有什么事比女儿的喜酒还重要呢? 夫子移步上前,收了扇子向那两位贵客抱了抱拳:“各位可好,对于今日的酒席可还满意?若是敝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各位见谅。”“怎么会招待不周呢?”说话的是其中一位身着金褐绸缎外衫的中年男子,有点发福的脸上一脸的和气:“钟庄这次能被邀参加贵府的婚事,实感荣幸。” “呵。”边上传来一声轻笑,是另一位紫衣的妇人,看上去三十几岁,一身的贵气,她玩弄着指甲套,嘴角的笑勾得特别深:“既然觉得荣幸,为什么贵庄的主人不亲自过来道喜,反倒是让一个小小的主管来贺喜,”她扬起两道细眉看着夫子:“看样子,贵府的面子还不够大啊。” 夫子拱手笑了笑:“无妨无妨,想是钟庄的主人有事来不了吧,李管家可是钟庄主的左膀右臂,能来也是让敝府蓬荜生辉,梅夫人无需介意,今日大喜,大家开心就好。” “的确, 今日四弟大喜,大家开心喝喝酒庆祝庆祝,”说话间站起来的是谭湛,青衣似竹,整个人在灯火下显得额外淡雅,他举了酒杯,声音温柔:“为了四弟的大喜,我来敬大家一杯。” “这杯酒怎么好意思让三哥来敬呢,”我的头上突然架下一片阴影,谭越已经敬完酒跨过我身边回到了主桌。他从桌上拿了酒壶依次为主桌所有人倒酒,声音低沉,却是悦耳动听:“今日是我大婚之日,平时承蒙各位照顾,为了婚事和将来与钟梅二庄的合作,越再次敬酒。” 贺郎酒有规矩, 酒饮状元红,菜多鸳鸯名,这酒要斟满又不可淌出,我离谭越极近,看着他微笑着弯腰给所有人斟酒,乌发如墨,被一根深红簪子簪起,剩下长长地贴着玄衣披散下来,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在灯火下出奇的俊美。 他斟完了酒,起身站立,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托扶杯底,看向喜堂里所有的宾客:“今日是越与芸萱大喜之日,感谢各位莅临,越欣喜不已,特再次敬酒,望与各位今晚同乐。”桌边的人都站了起来,众人皆贺,举杯饮酒。 我侍在谭越背后,突见他在喝酒的当儿扭头冲我微微一笑,容貌如画,笑脸盈盈,微张了口,无声吐出两个字:来了。 下一秒,一道血鞭“刺啦”一声甩开了关起来的两扇大门,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美人柳眉倒竖,携带着冲天的怒气:“谭越,你给我出来!” 婚变2 下一秒,一道血鞭“刺啦”一声甩开了关起来的两扇大门,火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美人柳眉倒竖,携带着冲天的怒气::“谭越,你给我出来!” “怎么了,芸萱?”谭越手托着酒杯,扭了头望向门口的红衣美人,声音焦急,表情诧异又心疼: “这么大冷天的怎么就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里等着我么,说好我一结束酒席就回去陪你的,怎么这么心急,连喜帕都弄歪了。”他又回头:“木樨,去给少夫人拿件火狐裘,大冷天的,可不能冻着我的娇妻。” 我应了声,准备去后面拿衣服,脚下却是被一道力量牢牢绊住,低头一看,一只白鹿靴横挡在脚前,侧目向前,谭越不动声色地对着满座宾客,面带微笑地双手举了酒杯:“真不好意思,我的娇妻耐不住了,芸萱,既然来了,就快点过来吧。”他抬了一只手温柔地向门口的季芸萱招招手。 “谭越!怎么,敢做就不敢当了?”在门口的季芸萱左手持鞭,右手一把扯下半挂在头上的喜帕,连着金钗步摇一起狠狠摔到地上,一片锒铛之声。她杏眼圆睁,脸气得发白,大她甩了下鞭子一步步走了过来:“我倒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敢拿这么大笔生意来糊弄季府。” “哦?怎么了,娘子别着急,慢慢说。”谭越站在原地不动,一脸忧心忡忡地盯着芸萱一步步走进:“我想,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呢,我怎么敢糊弄我的岳丈大人?” “说的倒是好听。”季芸萱终于逼近到了跟前:“你可知道,那披布料里有着我整个季府大半的积蓄,你居然敢联合外庄来夺季府的生意。” 我在边上偷偷看着,芸萱的一双眼睛已经憋得通红,越发衬得一张雪白如纸的脸:“你可知道,爹刚听到这个消息就晕倒了么?你可知道,季府会赔进去多少么?”她越说越气,举了鞭子一道甩了过来。 谭越急忙放了杯子,一手接了鞭子,一把搂了她在怀里,扫了在座宾客一眼,声音既温柔又焦急:“芸萱,你误会了,那笔罗纹布的生意本来就是谭、钟、梅三个布庄合作的,我只是不小心向你爹透露了点,没想到岳丈大人他就……唉,”谭越轻轻取了芸萱手上的鞭子:“芸萱,你对我的好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为何娶你。” 季芸萱睁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概是气过头了,居然笑了出来:“谭越,你怎可以骗人,你当我不知道么,明明是你和爹说要两府合作,三七分成,你怎的可以反悔!” “三七分成?芸萱,那怎么可能,就算是亲家,谭府众人也不会答应如此吃亏的买卖。” 宾客之间有人笑了出来。 季芸萱脸色刷白,努力想挣开谭越的手臂却没成功,只能拿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谭越:“谭越, 你下的套,可真是厉害得很。你可知道,”她越说声音越低,到后来更是沙哑得厉害,如同哽咽,简直像要哭出来一样:“我为了你同爹吵了多少次么,你可知道,为了你和你要保护的人我付出了多少么?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芸萱,你不要太冲动,先弄清楚事情原委,到时候再说,今日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真的要如此难堪么?”谭越心疼地伸了一只手把黏在季芸萱颊边的一缕头发拿掉:“我许你一个婚事,这是我们的喜堂,你何必如此呢?我是如此温柔地对你,在我心里把你捧得如此的高……” 谭越慢慢低了头下去,众人看来似乎是新郎在亲吻新娘,可我离得极近,听得到谭越的柔柔声音,放得极轻,恍如天籁,却是令人毛骨悚然:“毕竟,捧得越是高……摔得,才能越惨。对么?” 他微微侧着头,一脸笑颜,温柔至极,却如同鬼魅:“或许我们,可以到里面去好好商量一下。” “你……”季芸萱瞪着眼睛,却是被谭越的双手牢牢压着,他直起上半身,带着一脸抱歉的笑容面对众人说道:“对不起各位,我与芸萱先回避一下,请各位自便,欠各位的酒我过会一定补上。”说完了便按着怀里的新娘走向后堂。 “你瞧见他亲了没?” “亲了吧。话说这新郎可真是温柔啊,对新娘子这么好。” “自然,你看那搂得紧的样,看样子新郎是按捺不住了,到后堂猴急去了……” 我望着他们走的方向,袖子被一阵轻扯,手里被塞了一个酒壶,钟夫子在耳边低声说道:“木樨,你跟去看看。”我喏了一声,握着酒壶,悄悄跟了上去。 后堂与喜堂仅隔了一个小廊子,穿过走廊,我躲在了门后,悄悄探出头,看见了侧对着我的季芸萱。她已经被放开了,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嘴唇煞白,眼睛红得可怕:“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哟,我倒是忘了季小姐总是因为自以为是,不懂得好好琢磨别人说话的意思,不过没事,我可以重新解释一下。”谭越斜靠在窗边,一手拿过她的长发,轻轻绞了几圈,轻轻笑着:“记得季府先前和谭、钟府合昨赚的一大笔么,哦,就是那个打垮了梅府的那笔生意。” “那个,难道是?” “我得感谢梅府,要是你爹没赚那笔钱,他这次恐怕,还不会轻易落套呢,恩哼~” “你和梅府居然联合设套给我爹?”季芸萱睁大眼睛:“你难道忘了,上次要不是梅府的绊子,你爹根本不会生病!” “哦,那个啊,我以后自然会处理。不过现在,”谭越舔了舔嘴唇,斜了眼笑着望向她:“ 01 拥樨入怀第7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向她:“绊脚石总得一个个去掉,而且,商场上哪有永远的敌人呢?” 芸萱整个人气得簌簌发抖,伸出手指向谭越:“这么说,你也是故意在今天让我知道这个消息,跑到喜堂来大闹出丑的,对么?” 谭越握住了她发抖的指尖,拿到身前轻轻摩挲,声音轻柔:“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我可是完成了你的条件,许给了你一个婚礼,我可没毁约,对么?” “对。你是没毁约,只不过让我的梦一下子醒了而已。我答应利用季府的力量帮谭府重振威风,你却反过来倒打我一耙。可你别忘了,这次合作谭府也是投了不少钱在里面的,生意毁了,谁也没好处!” “你说那笔钱啊,根本不算什么,你以为,和钟、梅二府合作后,我得的钱还会少么?再者,”谭越跨前侵进了芸萱,伸手附上了她的脸:“就算那是一大笔钱,若是能毁了季府,自然也是值得的。” 季芸萱目眦尽裂,咬牙切齿地看向谭越,字好像一个个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到底和季府有什么血海深仇?” “可怜的芸萱,”谭越摩挲着她的下巴,缓缓说道:“我和季府本来就无仇,有仇的是你。”他猛然攥住芸萱的下巴,眼波流转,却是阴冷冰寒:“你不该嘲讽木樨,更不该对木樨下毒。” “你!”季芸萱挣脱不开,只是满脸的惊恐,她艰难地张口:“那是三年前的旧事,而且那毒……” “不。”谭越伸出一只手指,细白修长,轻轻点在她唇上:“准确地说是四年前的事情。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给你一个婚礼?你以为,我真的这么需要借助季府的力量么?你以为,我先前对你的温柔只是为了保护木樨做给别人看的么?” 他越是笑颜灿烂,就越令人觉得心惊肉跳:“我不是早说了么,把你捧得越高,你就摔得越惨么?” “你……”我只看到季芸萱突然软了身子,被谭越搂住,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却还是有泪水不住涌了出来:“你早就知道,对么?你早就知道,即使是假装的温柔,我也会陷进去,对么?你只要对我温柔一下,我就会急不可耐地扑上来,还沾沾自喜地以为靠着季府换得了成为你的妻,总幻想着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你只是在边上看着我掉进去,对么?” “啧啧,真是可怜的表情啊。”谭越半搂着她,温柔地用手揩去了她脸上的泪珠:“这么漂亮的眼睛,哭肿了可不好。看在你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我就温柔点好了,你等会去大堂上取消婚约,理由嘛,就说季府老爷生病,不便行婚,愧于谭府,婚事作废好了。” 季芸萱僵着了身子:“谭越,你非得如此么?” “毕竟,伤人要伤心才够味,不是么?唔,如果你不这么做也行,我有的是法子。” 他放开了手,双手抱肩,眉目弯弯:“比如,往你爹那里再动动手脚,再比如,不守妇道,如何?不过,你要知道,这么体面地让你回家,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最为仁慈的方法了。” 季芸萱捂着胸倒退了几步,呼吸急促,面容扭曲,声音嘶哑,闭了闭眼,竟然笑了出来,可声音却好像在哭:“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怎么就没听爹的话呢,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不怪你。只是到看到你成婚时开心的模样,想到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有了种快感。”谭越轻笑抚了抚自己的菱唇,伸出舌头微舔了一圈,点点的月光下长发如泼墨:“那么,你的答案呢?” 季芸萱红着眼睛,银牙欲碎:“好。” “那么,快去吧,”谭越的声音轻轻软软,温柔至极:“可别让大家久等了。” 季芸萱恨恨瞪了他一眼,甩了袖子,转身向门走来,而我想躲,却已经无处可避 。 她已然在前。 废婚 “那么,快去吧,”谭越的声音轻轻软软,温柔至极:“可别让大家久等了。” 季芸萱恨恨瞪了他一眼,甩了袖子,转身向门走来,而我想躲,却已经无处可避 。 她已然在前。 季芸萱定定地望了我一会,突然又低低笑了出来,声音嘶哑,长发飘散,绣着金菊的绛红新服在月光的反射下长长拖在地上,恍若魑魅:“你来做什么?” 我对上她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竟然动都动不了,手指紧紧抓着酒壶的柄咯咯作响:“我……我……我是来倒酒的。” 她直勾勾地盯了我一会,伸手抚了抚唇,血红的指甲翘了翘,忽而轻笑一声,侧开我向后走去。擦肩而过的同时,我听到她低低的笑声,轻如鬼魅:“一对狗男女。” 只觉得一阵寒风过,浑身冰凉。 “木樨,别理她。”谭越缓缓走了出来,蹲下身子扳开我的手指,拿过酒壶:“啧啧,怎么怕成这样,连酒壶都被你拉出口子了。”我看着他低头仔细摩挲了被我指甲划过的酒壶,闭了闭眼,语调艰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门后?” “唔。”他起了身,偏了偏头,翘翘嘴,笑容甚是可爱:“那是自然。若不如此,我何必与她多费唇舌解释一通。” 我看着他的笑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你何必如此对她,她毕竟爱着你,而且我那毒,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是小孩子闹闹心性,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谭越顿了顿,黑眸中光芒流转,无限温柔:“木樨,你太善良了。我很久以前就说过,少过我的人,我一定会报复过来。她不该这么对你,谁敢害你,我就记恨她一辈子。”他抓起我的手轻轻亲了亲,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是个自私的人,你不早就知道了么?若不是你,今天我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谭越突然凑到我耳边,我斜了眼看他,明明是莞尔微笑,表情却显得有些狰狞,而声音还温柔似水:“木樨,你还记得,当初她下药后我让你饶了她,你可知道,那时我心里有多恨?” 他说完话,快速地在我脸上啄了一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语气里满是宠溺:“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好戏开场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玄红大衣,夜风拂发,明明如此妖异魍魉,却是忍不住地跟了上去。 喜堂里一片闹哄哄的,众人怯怯私语,芸萱站在大堂中央,边上的杯碗碎了一地,她扭头笑了笑,雪颜如素:“你们来了啊。”谭越走了上去,我悄悄躲在了一边。 “芸萱,你真要如此?”他拉了芸萱的手,一脸的悲切焦急,却是被她一把甩开:“各位安静!” 众人皆寂,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今日我季芸萱嫁于谭府家主谭越,本是件大喜的事,可天不遂人愿,今日因季府杂事,我爹突然病倒,眼下爹爹病重,不便行婚,而我……”她咬着嘴唇,双眼通红地盯着谭越:“而我却因此误会谭府,还在新婚之日大闹喜堂,芸萱实在愧于谭府和各位,自觉无脸嫁入谭府……” 众人哗然。 “芸萱!”谭越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打断她的话,语调嘶哑,眼里一片痛楚:“你当真如此?婚事可以推,我可以等……” 我看得到谭越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暗暗用着力,因为芸萱已经痛得快哭出来了。 她白了嘴唇,咬了咬牙使劲推开谭越,谭越被猛地推得倒退了好几步,跌在一片碎片瓦砾上,再抬起头来时,眼神空空洞洞,右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芸萱自觉无脸嫁入谭府,此婚事作废。”季芸萱看了谭越一眼,咬了咬牙,面色苍白如鬼,挺直了背站在堂中央,突然狠狠扯下头上仅剩的一支珠花,双手用力合拢:“尽管越对我情深意重,可芸萱已无颜留在谭府,也不远成为笑柄。” 她最后看了谭越一眼,既似恋爱至极,又像仇深似海,而后环扫众人,一个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我若违誓,誓如此珠。”双手慢慢舒展,一片白粉簌簌而下。 众人皆惊。 季芸萱一甩红袖,朝门口走去,却是有意无意地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下,轻轻挑唇一笑,而后便消失在了门口。 我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却听到后面有悉索的声音,扭头一看,却是谭越托着手慢慢地站了起来,整张脸微微扭曲,眼神似哀似痛:“我如此求她,她却如此待我……”他闭闭眼,微微顿了一下,再抬起头来, 声音却是一派决绝:“谭府与季府,从此不共戴天!” 夫子一看不对,上来打圆场:“真是对不住大家,今日谭府出如此丑事,不过喜宴依然开放三日,请各位自便,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大伙儿高高兴兴的啊……”他招了招手,乐声响起,侍婢们开始上酒,再度觥筹交错,只是不见了新郎官。 我忙碌地在宴桌之间穿梭,帮着众人倒酒,不断听到一片猜测之声。 “哎,今个儿谭府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一对新人就成这样了呢?” “你笨,没看出来啊,是季家的新娘子甩了谭家的家主。” “怎么能说是甩了呢,不是说季小姐误会了谭家主,无脸嫁进去么?” “说你笨你还真笨,你没看出来谭家家主一脸的悲痛,明明是季家小姐借口爹生病耍了性子不成婚,估计他们俩在后面没谈成,季家姑娘不同意成婚,什么误会生病的,都是幌子!” “我看那谭家少爷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季家小姐可真够挑的。” “你是没看见季家姑娘那平时大街小巷威风样吧,整天甩着鞭子,最爱使性子,要我说,亏得没娶她,不然过了门谭家家主可要愁死了……” “木樨,到后面去看看小越。”夫子又来催,我放下酒壶,走向后堂。 灯火昏暗,谭越蹲在檀木椅上,右手已经包扎好了,举着未伤的左手倒酒,优雅闲适,自饮自酌。 昳丽红衣,如墨乌丝,面如冠玉,灿若春花,几分妖冶风情,实在是艳丽至极。 “怎么不多点点灯呢?”我走了上去,拿了他的酒壶:“受了伤还喝酒,也不怕感染。” “没事。”他伸了右手夺过酒壶,懒洋洋地笑着,另一只手一把把我扯到怀里:“喝酒益养颜。” “你哪里来的歪道理?喝酒伤身才对吧。”我嘀咕着:“即便养颜,长成你这样也不需要了。”“恩哼~”他放了酒壶,轻轻把我环住,伸出的手指一下下拨弄着我们俩个交缠的发丝。 “你的又流血了!”我才看到,白色的纱布上隐隐渗出了血迹,急忙要帮他重新包扎。 “别管它。”谭越按住了我,把右手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然后挑起眉看我,明明灭灭的灯火下,微张的血色红唇充满了蛊惑。明明是诡异的画面,我却是竭制不住地吞了口口水。 “还是这么想要却又不敢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慢慢亲了上来,先是凑上来轻轻舔了舔,咬了咬,然后深深地吻了下来。 耳畔厮磨,唇齿纠缠,耳边啧啧作响的声音,周围充斥着谭越身上浓郁的桂香,伴随着口里淡淡的血腥气,我的脸开始不可抑制地升温变红。 一吻结束,我瘫倒在谭越怀里,大口地喘着气,头顶上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暗哑而性感:“看起来你可真享受啊,我的木樨。” “你!”我斜了眼怒瞪,他却突然歪了歪脑袋,偏头靠在我的颈窝,脖子里一阵濡湿的热气,我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木樨——”谭越长叹了一声:“我的木樨……”声音却是有些哽咽。 “怎么了?”我扭动了一下,却是被他紧紧抱住,他用头在我颈边蹭蹭,声音软绵绵的,像个孩子:“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我叹了一口气,费力地挪出一只手抱住他:“我怎么会不要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的。”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他抬起头,凤眼明亮,嘴角微翘,眉梢之间带着几许风情,动人至极:“我也不会不要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想要的,谁也夺不走。” 我笑着抚了抚他的长发,又俯下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明明是你那么狠厉地对待了芸萱,可看着芸萱决绝地跑出去时,为什么我心里却是有种恶意的快感在不断涌出呢? 我同情她,可我不善良,木樨从来不是圣母心态的好人。 我只是不说。 季小姐有请 余下的几天,谭府一直处于混乱之中,两府的婚事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大多是说季家小姐外面有了人,抛弃了谭家家主,也有窥得一丝蹊跷者,说是谭府家主不满季府小姐平日里张扬跋扈,故而找了理由明着被甩实则休妻,然而孰是孰非,各中自有体味了。时间能消磨一切琐碎的事情,沸起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平静,当然,如果不算上后果的话。 很奇异的,这个冬天并不是很冷,尽管那雪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没有停过。我带着厚厚的毡帽,穿着小棉袄,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走着,还差点被勿羡院的门栏绊了一下。倒不是谭府的小厮不勤快,而是我最近爱上了一脚踩在雪上踏出咯吱咯吱的微响声,每次走到院子门口背过头看到后面一串串的黑窟窿,总觉得的有种莫名的快感。 谭越虽是刮着我的鼻子调笑:“这么大个人了,怎的还像个孩子?”可却是转头吩咐小厮扫雪时绕开勿羡院前的一块地,以此满足我变态的欲望。 进了院子脱了小毡帽,迎面吹来一阵风,浑身上下抖擞了一下,只觉得舒爽极了。这顶小毡帽是谭湛给的,本来我不想戴,这些天并不寒冷,可一看到谭湛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轻轻抿起的嘴唇,我很自觉地把帽子套在了头上乖乖扣好。 “木樨。”淡淡的紫藤花香从身后袭来,我一转头。 眸含秋水,淡扫蛾眉,绣罗衣裳照暮冬,正是季芸萱。 “你,你怎么有空来了?”我有点不安,自从悔婚之后我就再也没在谭府里看见过她,特别是在谭季两府开始针锋相对之后,更是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或许,是我下意识地逃避她的消息。 “很好奇我为什么回来?”她轻笑了笑,拂袖坐在了石凳上:“怎么,连茶都不给我一杯么?” 莫名地觉得有点心慌,连忙去沏了两杯热茶,她笑着接过:“你坐啊。” 我坐在了她面前。 “看到我,很惊讶对吧。”芸萱举着着杯子眯了眼仔细端详了会,然后轻轻啜了一口,放到桌上,直勾勾地盯着我,而后竟然轻轻笑了起来:“我就是想再来看一眼,那个能迷惑我爱的人的狐狸精到底有什么本事?” 我对上她的视线,习惯性地闪避了一下,别了头去不看她:“今天你是来找碴的么?”“我怎么敢?”她古怪地笑了一声:“还不是谭家的家主关心你,怕你为了我的事情内疚,特地找我来开导开导你,不然你以为,我进得了谭府么?” “小越子找你来的?”我诧异地抬头:“那你……” “你以为我想来么?”季芸萱苦笑了声:“要不是我家的生意还捏在他手里,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想再看他一眼,做个了断。” 我无言以对,低着头双手合拢在茶杯周围,热气从手上传来,这才又安心了点。 “我……很爱越。”芸萱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猛然抬头,她拿起了茶杯,杯上回旋上升的雾气掩得整张脸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从我十二岁那年跟着师兄回来见到他那刻起,我还记得那时我是来找碴的,也明明知道他那时是在对你笑,”她转动着茶杯,声音很轻:“可我就不由自主地陷下去了。” “然后我一直找着借口来看他,我为了他学做菜,第一次把粥倒翻烫到手的时候我竟然只是在想,呀,粥撒了,他可怎么喝啊。”她盯着我,明明是在笑,可却好像在哭:“木姐姐,那时候我有多傻,你知道他背着我叫你把红豆粥倒掉的时候,我竟然还在想,是不是我的粥做的真的很难吃,所以他才不要的。可后来我发现不是,即使我的粥做的再好吃,也是没用的。” “木姐姐,你还记得,我对你下了药么?”我低下头看着茶,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正等着她说下去,她却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眼里迷迷蒙蒙,声音渐哑:“越第一次约我出去逛街的时候,我高兴了好久,你知道他背着我悄悄挑簪子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么?” 我突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芸萱把目光调向我的头,我只觉得整个脖子都僵住了。“那梅花簪,想必就是你头上的那根吧。” 我闭上眼睛,手抚上额头,不敢看她,却是阻止不了凉凉的声音:“木姐姐,我是诚心想找你学做菜的,可怪只怪,你不该把那根簪子插在头上,更不该,让我看见了。” “后来的事我听师兄说了。你中了药,越为我求的情,我本以为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可他后来来找我,却是要和我假装亲热,为了骗过某些人。”芸萱抓了我的手,冰凉凉的触感激得我打了个冷颤:“我真是傻得厉害,总想着有一天会假戏真做的,竟然答应了,乃至他要求和我成婚的时候,我还自以为是成了他的妻,就有了抓住他心的机会,结果……” 抓住我的手猛然用力,我被迫抬眼看她,确实被她的一对红眼睛怔住。 “木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蠢得厉害呢?”季芸萱眼睛一眨不眨,眼里水光盈盈,蝉露秋枝:“我不该不听爹的话,自以为可以把狡猾的狐狸收入囊中,却没想到那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成婚的那天我还洋洋得意,至少我赢了你一回,至少我才是他正牌的妻……” 她睁大了眼睛,用力地往回吸气,却还是有泪水簌簌地流淌了下来,整个鼻子通红通红:“可我居然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着季府来的,骗取信任然后倒打一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能把谭家大夫人那伙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野心会小到哪里去?” “大夫人那伙人……” “哦,我倒是忘了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你以为,谭绅谭嘉真是那么没有脑子的人么,妓院闹事,只是他一手设计出来的罢了,”她笑着看我:“木姐姐,你以为,他会无缘无故带你去妓院么?不过是为了查看事情有没有处理干净罢了,他做每件事情,都是有目的的。连他当初受的伤,恐怕也是为了拖延婚期好准备把季府一网打尽吧。” 我只是觉得一阵寒冷,却是克制不住听她继续往下说:“爹说过,谭越不是简单的人,我没听,现在我晓得,人终究要亲自受伤,才会学着聪明。可是,木姐姐,”季芸萱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尖尖的指甲掐的皮肤泛起了红印,狠狠地力道里却是透着绝望:“木姐姐,我不甘心呢。这可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是直钻入耳,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害怕,伸手抓了抓脱下来的小毡帽,软绵绵的绒毛捏在手里,又觉得安心了点。 “那是师兄的吧。”她注意到了,松开了我的手,伸了手抓过那顶帽子,拿在手里把玩,眯着眼睛摸了摸,突然站起来:“我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 我喏喏地应了声,起身送她到门口。 季芸萱款款走了两步,复而转身,突然抬头看我,一双眼睛又媚又细,左手勾着毡帽绕了好几圈,然后抛给了我。 “木姐姐,那顶毡帽是师兄的至宝,我曾讨了很多遍都没能要到。”她用手抚了抚乌黑的长发,用手绕了几圈,明明脸上泪痕犹在,斜勾的红唇却是带着妖冶之色:“徘徊于两个男人之间,木樨,你不觉得龌龊么?”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薄雾里。 我呼了口热气,跳了跳抖了抖,把雪都拍了下去,然后慢吞吞地转身往回走,蹲在小菜圃边上用萝卜手指戳了戳新栽培的洒金秋海棠,斜心脏形的的叶片交互相生,深褐色的花瓣微微凸起,边缘泛着赭金的光,那是我从朱大爷那里讹来的,用了三盒栗子糕。 “木姐姐,我是来和你讲和的。”那个眉似新月,笑窝两颊的娇蛮小丫头睁着圆圆的杏仁眼一脸急迫。 “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下药?”她轻笑:“那梅花簪,在你头上吧。” “喜欢是会改变的,我绝对不会放手。”她眯着眼,一脸妩媚妖娆。 “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好好照顾夫君的。”她凑了上来,声音轻柔地几乎听不见。 “徘徊于两个男人之间,木樨,你不觉得龌龊么?” 斜勾的红唇带着恶毒的笑意。 ……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圆圆的毡帽还捏在手里,里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紫藤花香。天气不冷,却是有阵彻骨的凉意,缓缓浸入骨子里,心莫名其妙地抽痛起来,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有了别人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谭越,却依旧可耻地贪恋着谭湛的温柔。 木樨,连我自己都唾弃你。 明明抱着小毡帽,却是觉得一身冰凉,心头不可抑制地抽搐了起来,我蹲在地上,伸手紧紧揪住胸前的棉袄,身体里一阵气血翻腾,眼前的秋海棠摇摇晃晃,铺天盖地的阴影遮盖下来,眼前一暗。 一片黑暗。 千丝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子剧痛,浑身上下都被颠簸得好像要散架了一样,四肢百骸酸软得提不上力气。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隐约看见眼前一个晃动的白色身影,回涌的酸涩之感逼得我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有点水汽泛了上来,这才慢慢觉得好了些。 “木樨,好些了么?”谭湛边说边一手揽过我的腰慢慢把我扶了起来。 “三少爷?”整个背后陷入了软软的靠垫,上下颠簸的感觉让我觉得胃里有点不太舒服。谭湛拿过一杯茶凑到我嘴边:“慢慢喝,喝点茶顺顺气就会舒服点了。” 一口暖茶下肚,整个人清醒了起来,耳边人声喧嚣渐渐清楚起来,眼前是明黄黄的一片小空间,脚跟前头是一张深红色的小桌几,整个密闭空间里充满了淡淡的檀香。 “我不是晕倒了么,怎么在马车里?这是去哪儿?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抬头看向边上的谭湛。他叹了口气,拿了我手上的杯子,转身放好,又回来坐下,从袖口里掏出一份信:“这是四弟交代我给你的。” 我拿过信,慢慢展开,纸张很新,上面还泛着墨香,看样子是不久前写的。字不多,只是寥寥几句:木樨,实非得已,将你托付给三哥,此去雾影山,要好生照顾自己,我等着你平安归来,记住,不许让别人拐跑了。末尾画了只肥肥小小的兔子。 “你身体太虚,在勿羡院里晕倒了,我和四弟寻计着给你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雾影山的空气好,也清静,好让你养养身子。”谭湛拿过一块毯子:“今年冬天虽是不怎么冷,可你自己的身子还是要多注意,体质弱,到时候寒气入侵可就麻烦了。” 我任由他把毯子盖在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毯子把我整个儿捂得严严实实的,还仔细地掖了掖边角。 “三少爷,你不知道你有事情瞒着的时候,总是不敢对上别人的眼睛。”我的声音不重,谭湛的掖着毯子边的手却是微微停了一下。 “说罢,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个大概了。” 谭湛收回了手慢慢抬起头,垂下来的头发被轻轻撸到背后,他直起身子坐到我身边,面色有些苍白:“木樨,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他的语气很轻,我却觉得有了一种恐惧感从深处慢慢侵入进来。 “是季芸萱吧?”他看着我,不说话,眼神很悲伤。 于是我全明白了。 “她什么时候下的毒?是昨天小越子让她来的时候吧。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记得那天下午见过面之后就晕倒了。 “那已经不是昨天了,你昏迷了2天。”他盯着我,眼神更悲伤了:“而且,芸萱下毒不是昨天,是5年前的事情。五年前你喝的那碗汤……” “你说的是那碗香菇肉泥豆腐汤?”大概是打击有点深,很难得在这种时候我居然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碗汤的名字,只是觉得胸里空空的一片,已经没有感觉了。反正都是中毒,只不过是时间不同罢了。 我突然很想笑,因为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一句经典台词,紫霞仙子流着眼泪对孙悟空说:“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我就是那种猜到了原因,却没有猜到事实的人。事实是比芥末子还要小的种子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而我悲剧的现在才发觉,而且还是别人好心告诉我的。 爱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利益至上的,自然是自私的很。 只是未曾想到,季芸萱,你竟恨我到如此地步。 “她那时下的是什么毒?”大概是我的轻笑有点吓到了谭湛,他伸了手搭了搭我的脉,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是千丝。” “千丝?” “恩。”谭湛点点头:“千丝,前期症状与蛛丝相似,七日红斑,后引发心悸,虚弱致死,无药可解。”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骗我说是下药?”我冷笑着看着他:“不会仅仅是为了抚慰我幼小的的心灵和饱受摧残的身体不再受到进一步伤害吧?” “的确如此。”他苦笑了一声,声音窒了窒,却还是继续往下说:“如果你知道了,怕是再怎么忍也是忍不住的,你和芸萱一闹起来,怕是反倒害了你。” “所以才在我刚醒不久就迫不及待地要我原谅她?”我的胸膛里又不空了,只觉得的刚才被人拿去灌了一堆铅。“也是,一个小丫头,死了就死了,要是没和大小姐搞好关系,只怕会死得更快。” “木樨,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谭湛心疼地望着我,伸手搭上了我的肩:“你这样我会心疼。千丝虽是无药可解,可我在你每月喝的药里加了银叶花,3个月之内又加了罗灵芝,罗灵芝是我雾影山的稀绝药材之一,可以缓解你的心悸,所以即使你后来没有再服药,亦是没有感到心悸。” “那我那天又怎么会晕倒?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在她走后,心悸突发才昏过去的。” “我没有说完。”谭湛抿了抿唇,闭了闭眼,搭着我肩膀的手突然慢慢绕过脖子,缓缓地把我整个人都搂了起来,速度很慢,却是有着不可置容的力道。我本想挣脱开,可却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彻骨的悲伤从他身上浸入过来,一刻的迟疑,人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 “木樨……”谭湛微叹着,紧了紧双臂,有几缕披下的长发挂到了我肩上,在马车小帘子边缘透出的光中泛着淡淡朦胧的光,“木樨,罗灵芝可以防止心悸,却是有一样弱点,那就是服用罗灵芝后的5年内,不可碰到药引。”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双臂捂得更紧了:“而我那年给你服用罗灵芝是在秋天,从那时算起到现在……” “还不到五年,是么?”我竟然很镇定地问:“那药引子是什么?” “雾影山有三宝,罗灵芝、红莲子、黑紫藤。”谭湛很轻很轻的说,仿佛这几个字用了他全部的力气:“黑紫藤,想必你也该知晓了。她怕是原来准备成了婚后再用的,没想到婚事不成,又进不了谭府,这才利用最后的机会反扑。” “我知道。”我说的很简单,知道自己终究要死,反而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了:“我什么时候会死?” “你不会死!”谭湛牢牢抱住我,微微发抖的力道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带你去雾影山的灵泉里泡上十天,再求求师傅让他帮你好好调理,只要这四个月里好好保养身子,有很大的可能可以化毒,只不过以后你的身体会稍微虚弱些。不过那没关系,我也可以照顾你。” “也就是说,如果四月之内没赶到雾影山,或是运气不好没化完毒的话,我还是会死?” “受药引牵制者,四月内暴毙。不过一般到雾影山只需两月,而且有师傅的指导,你一定会没事的。”我感到他在身后略为急促的呼吸,深浅交杂,参差不齐。如此温文尔雅的人,也会担心到这种地步,最终却只化为一声长叹:“我知道了。” 薄薄的黄绸帘布虽是挡住了冬日刺眼的阳光,却还是有细小的光线穿过缝隙溜了进来,扬扬散散的灰尘在那一小束光中上下翻飞,我盯着它们,不知为什么就发起呆来了。 “木樨,”谭湛静默了一会,又开了口:“季府绊住了谭府,所以四弟不能来陪你了。” “恩,我知道。” “木樨,四弟还是会托人捎信给你的。” “恩,我知道。” 他又静默了会,突然低头埋在我的左肩上。 “木樨,对不起。” “木樨,我没有全然的把握救你。” 我感到脖子后面一阵湿热,他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木樨,我心疼。” 我艰难地从毯子里抽出左手抚上了他的头,触手的黑发光滑柔顺,带着微微的凉意。安抚地拍了拍,然后轻轻抱住。 帘外人声鼎沸,边上小贩的吆喝声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一阵清风起帘,烟柳画桥,沿街肆酒,一代繁华,窥中可见。 我靠在谭湛怀里,右手里攥着谭越的信,想到信中最后画的那只肥嘟嘟的兔子,不禁眯着眼微微笑了起来。 谁把谁的谁当真,谁为谁心疼。 红尘轮回,无需计较。 雾影山 ,处于穆朝边界之地,因为南荒,地处偏僻,且曾有传闻为鬼医长居之所,入山口遍布毒物,故此无人敢越界妄自进入。我们的马车一路南行,愈南愈偏僻,天气也渐热,不能说纯是热,只是闷得令人有些受不了。好不容易找了个茶……恩,就算它门口飘着酒楼的旗,就算它有内壁,我还是很不厚道地叫它茶棚。 “于是说三少爷你们的师傅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鬼医?”我很不文雅地翘着二郎腿,大口喝了一口茶,没有品茶的细胞,毕竟对一个渴死的人来说,牛饮是正常的。看看对面的,不愧是谭府的三少爷,即使是和我一样渴了很久,看他拿着茶碗慢慢一口口优雅小啜着,要不是头顶上的茶棚灰尘时不时洒点下来,我还以为是在万福楼喝酒用膳呢。 “木樨,你能把脚放下来么?”谭湛放下了茶碗,眉头微微蹙起,有点不满,“还有,能别老抖腿么?女孩子家的,还是不要做这种动作的好,不太文雅。” “出门在外,何须讲究这么多,再说木樨只是个小丫头,又不是那些行不摆裙、笑不露齿、语莫掀唇的大小姐。”我撇了撇嘴,又灌下一大口茶,真是过瘾啊:“三少爷,你不觉得这样子小口小口喝,很不过瘾么?这天气怎么这么诡异,明明是初春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那是因为我们在往南。”谭湛召唤小二过来:“木樨,你要吃点什么?” “不用,我闷得没胃口。”我用袖子扇了扇脸:“小二,再来一碗茶。” “那小二,来半只烧鸡和花生,顺便再替我包两斤牛肉,我等会会带走。”谭湛给了小二点赏钱,转过头来,“你还是要吃点,接下来要走的路基本没有客栈,到时候会更加难熬的。” “到时候再说吧。”又一碗茶上来,我拿起来慢慢地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一脚踏在椅子上:“啧啧,好爽!” “你……哎……”谭湛笑着摇头,拿我没办法:“好歹你也是个女子。” “三少爷,我们是在茶棚,不是在万福酒楼,没那么多拘束的,”我盯着他,一脸语重心长:“你要知道,接下来要走的路基本没有客栈,不好好在这里豪爽一下,接下来就没机会爽给人家看了,更何况我还表达了对此店茶水和食物的高度赞扬之情。爽了自己,也爽了别人,有什么不好的?” 谭湛一脸古怪地看着我,细长的眼里带了种探究:“木樨,你是不是因为中了毒,所以心情不太好?”“没有。”小二送上一碟子切好的烧鸡,我拿过一块细细地嚼着,眯起眼睛对他笑笑:“只是恢复本性罢了。” “三弟昨儿送来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啊,那个啊,只不过说些琐事罢了,没什么重要的。”我哼哼了两声,埋头烧鸡中。 “哎,听说没,谭府和季府因为钟庄的那笔子生意掐起来了。”隔壁传来了声音,我转过头去,隔了几桌的大圆桌子边不知什么时候坐满了人,一个年轻的小货郎正一脸兴奋。 “早知道了,不是说后来被梅府横插了一杠子进去么?”发话的是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壮汉:“据说那笔生意原来是谭府的,季家大小姐去钟府上一通乱闹,把生意给搅黄了。好像谭府还有不少钱赔在那笔生意里呢。” “那季家小姐是什么人,啧啧,谭府这下子可是亏大了。”边上有人搭话。 “是呢,要我说,谭家家主就不该休了季家大小姐,那小子可真不懂惜福,”那壮汉摸着胡子,一脸□:“我去年看过那季府的小姐,性子是烈了点,啧啧,那模样那身段,想想就销魂。” “才不是,明明是季家小姐休了谭家的家主,不然两家至于对起来么?” …… “哎哎,你们都听我说,我要说的可是个大料子。”那小货郎看众人都说开了,急了,一口气跳上桌子,“听说谭家又要选新娘子了!”这句话效果好,全茶棚都静了。那货郎看大家都盯着他看,很满意这效果,不紧不慢地说道:“前些日子我那在谭府浇菜的小叔子说,谭府的二夫人张罗着准备要帮谭家找主母呢。” 我慢慢喝了一口茶,看着对面的谭湛,他显然已经愣住了。 隔壁那货郎的声音还在继续:“据说是为了要死了季家小姐的心。” “你这消息不准,都说了季家耍了谭家的,怎的是变成死季家的心了?” “我哪晓得,”那货郎一脸委屈:“反正我那小叔子是这么说的,说是有了主母可以把谭府的事情管起来。” “我看哪,谭府肯定是快没钱了,选个有钱的小姐好补补空亏。” “要我说啊,什么要选主母的都是浮云啊浮云,八成是谭家那小子晚上寂寞了,又不好去春楼,所以想找个正经姑娘每天晚上好糟蹋糟蹋。”壮汉的话引起一连串猥琐的笑声,于是大家的话题都转到那谭府家主的下半身本领去了。 “木樨,那是真的么?” 我低着头,拿筷子戳着肥肥的烧鸡,油光光的皮,里面翻着白花花的油脂,呃,突然觉得好恶心。 “木樨,回答我的问题。”谭湛的声音有点沉。 “吃的烧鸡有点多了,觉得有点反胃。”我放下筷子冲他笑笑,然后站了起来,“三少爷,你坐着慢慢吃,我先出去吸点新鲜空气。” 谭湛沉默不语,一双桃花眼睛盯得我毛骨悚然。我抖了抖鸡皮疙瘩,快速地朝门口走去,绕过那张大桌子的时候,看到那货郎和壮汉炒得唾沫四溅,不小心听到了点。哦,原来是在争论谭府家主一晚上能御女多少。 日暮已至,残阳如血,天际霞光灿烂,长虹笼罩天宇。我对着远处地平线上的泛着金褐色光的落日深深吸了口气,又大大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觉得浑身上下舒坦了不少。 “所 拥樨入怀第8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所以这才是你今天不正常的原因?”背后传来了谭湛的声音。 “唔……”我讪讪地回头,谄媚地对背后的人笑:“那啥,要不我们先出发吧,我去收拾一下马车,再不出发就赶不上日程了。” “你怎么不看我的眼睛?”他一下子靠了过来,淡淡的檀香弥散了开来,“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一阵沉默。 “木樨,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娘怎么突然想起帮四弟找妻子,”谭湛似乎有点紧张了,语气有点急躁起来了:“我不知道娘是怎么了,但我马上就写信回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很快就能收到答复的。” “没关系,别紧张。”我点了点头,嬉皮笑脸:“反正谭府迟早得有主母,早找晚找都是一样的。再说了,有了主母,才好把谭府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掌理起来。有了主母,至少小越子有了同盟,不用太担心空亏了……”然后越过他准备回茶棚。 “木樨。”谭湛拉住我,弯了腰伸出双手,轻轻地把我的脸扳过来。 他的手指很长,有点凉,紧贴着的指和脸颊之间有着濡湿。 “木樨,你知道你在哭么?” 我没说话,看着他那双桃花眼,他叹了口气,直起身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白绢帮我擦掉眼泪,然后很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 “木樨,你别担心。”谭湛拍着我的背,力道很轻,“我相信就算谭府需要钱,四弟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委屈自己。” “我没事,你也别担心。”我窝在他怀里,檀香袭人,看着他胸口那两道绣了金边的领口,抿了抿嘴,突然很想把鼻涕擦到上面,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真是……”谭湛拉开我的脸,看着我挂着眼泪鼻涕对他的领口一脸傻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抹了抹我的兔子眼,“算了,我们收拾一下,还是赶路吧,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到打山脚了。” 我被他拉着手往茶棚里走,里面的讨论已经白热化到一定的程度了。 “我看那谭府家主年纪轻轻,能力非凡,那 话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不要,还不上春楼,我看是他那儿有病。” “明明是季家人有病退婚,我看谭家那主子强悍的很。” “你赌不赌,我说他有病。”那壮汉已经开始恼了。 “赌就赌,赌多少,你说!”众人一起哄,那货郎也杠了起来。 …… “显然四弟的能力已经成了一个热门的话题。”谭湛拿了包包好的牛肉回来,对着我眉眼弯弯:“不过我很好奇,他们准备怎么验证呢?” 我别过头去,不知怎么的脸红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明明还在哭,鼻子还红着,怎么这会儿脸倒是又红了?”谭湛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我觉得有点痒,头往后一仰避开,正想打个喷嚏,又听见他开玩笑似地说道:“木樨,其实要是四弟真的欲求不满娶了位小姐,我也可以照顾你的。” 我的喷嚏活生生憋在鼻子里出不来了,一股气体涌上鼻腔,立刻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眼泪都飙出来了,低头弯腰咳嗽个不停。谭湛过来帮忙拍着我的背,又从上到下顺了几下,这才让我慢慢缓过气来。 “你的反应也太大了,我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他笑了两声,帮我掸了掸衣服,又揉了揉我的头,“好了,快点走吧。”说罢拉了我的手往前走,却至始至终没再看我一眼, 谭湛的手掌很干燥也很温暖,我被他攥着手往马车走,却兀自想到了谭越废婚那天蹭在我颈边温热的气息和信里那只已然成为象征的肥兔子。 红暮深染,霞色层空。 马车碌碌,行出数百里,终于在第五天傍晚到达了雾影山。云雾缭绕盘山,糅杂着青灰色的景物,将整座山的界限完全朦胧成一片混沌之色。 “这就是雾影山?” “对,就是我和芸萱从小学师的地方。”谭湛挑了明黄的帘子招手让我下来,顺手塞给我一粒药丸,“吃了它,我们抓紧时间,入了夜瘴气聚集起来就进不去了。”我接过以后一口吞下,下了车才发现这地方和路上的天气完全不同,一阵寒风过来拂起一片鸡皮疙瘩,我抱着肩双手使劲搓了搓手臂,狠狠打了个寒颤。 “快穿上。”整个人被包进了一片温暖里,谭湛给我披了一件狐裘大袄。我紧了紧大袄,看着他半弯腰在前面用心替我把前面的带子系上,突然觉得心虚起来:“三少爷,你的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没事,以前学师的时候师傅要求以气练体,这种寒度我早习惯了。”他抬头弯了弯眼睛冲我笑笑,仔细地把最后一个结打好,直起身子看了看效果:“恩,真不错,像只白白胖胖的兔子,我们走吧。” 大概是由于天气的缘故,脚下的泥土踩上去都软绵绵的,空气湿度很大,周围传来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头顶上青绿阴影重重,层叠影障,深深吸了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然后我亲眼看到一只松鼠被兽夹夹住后活生生地惨叫,被从树上爬下来的一堆蚂蚁啃食了个精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都是些当初猎人们留下的老把戏了,林子里的东西也都不怎么好相处,避开它们就是了。”谭湛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牵着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上避开了好几个兽夹和陷阱,行至某一处,他突然停下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红森森的瘴气笼罩了整个半山腰。 洗澡的美男 (和谐春风吹大地,所有敏感词和人体部位都已经被和谐) “看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谭湛边说边放开了我的手,转身向前走去,“你就站在这儿别动,我在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休息一晚上的。”我站着没动,看着他拿了根树枝在周围东敲敲西捅捅,忍不住发问:“我们不是吃了那个什么防瘴气的丸子么,怎么就进不去呢?” “那只是给你吃的,对我们这种早就习惯的的人来说,瘴气是没用的。这林子外围一年四季充斥着瘴气,那瘴气毒得很,即便早上瘴气稀薄,不吃了那丸子依然会中瘴毒,而夜晚的瘴气实在太浓厚,除了师父和我们,其他人是进不去的。”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用树枝拨开一棵千年老树边上的杂草,招了手叫我过去。 “这是什么?”我看到那老树露在地面的虬根上划了个古怪的符号,很深,有些年岁的样子。 “我做的记号。”他扔掉了树枝,擦了擦手,又拉上我,顺着记号的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小段路,又看到一颗被藤蔓荆棘包围覆盖的老树,陈年腐旧,中间似乎已经被虫蛀空了,谭湛拉着我直直朝着那棵树走过去。 到了树前,他解开了我的狐裘大袄,把我往树洞里一推,我正要叫出声,他随即挤了进来,一把搂住我,拿大袄往两人头上一裹,然后在我耳边轻轻的嘘了一声:“别说话,马上就到了。” 头被裹住了,视线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谭湛的体温牢牢包围着我。两个人的衣服相互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只感觉他弯了腰戳了一下什么东西,脚下的整个土地都轻轻摇晃起来,被盖住的头顶上传来叶子簌簌落下的声音,谭湛突然搂紧了我,把我的头按到他胸口:“捂住嘴,屏住呼吸。” 我刚按他说的憋了气,捂住嘴,脚下突然一空,胃里的东西一下子都被提了上来,整个人快速地朝下面坠了下去。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簌簌的气流声从指缝间飞快地穿过,要不是捂了嘴,恐怕早就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了。下坠的速度很快,感觉只是一刹那,双脚又接触到了地面,谭越一把掀开狐裘大袄,双手扶着我的双臂快速地揉搓了几下,又拍了拍我的脸,我才慢慢从虚空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只觉得被提到胸口的内脏又一下子掉到了胃里。 “吓坏了吧?这过程确实不好熬,不过幸亏只有一下子。”谭湛安抚似地拍了拍我的背。 “有点。”我吞了了口口水,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觉得舒服了点。看了看四周,还是黑洞洞的,像是一个隧道,前面有点亮光,应该是个出口。 “来,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拉着我往前走,隧道水滴声此起彼伏,一路踩过去发出叶梗被踩断的吱嘎声。到了亮光处,谭湛停下了,回头冲我笑了笑,替我把颊边的头发撸到耳后,然后伸手撩开了垂在洞口的藤蔓。 眼前陡然明亮了起来,层峦叠翠,连谷不绝,谷间的山被浸染了苍色的绿,暮色阳光透着云层照下来,与山谷间腾升的暮霭水□融,正中的湖水泛着金色的涟漪。脚下的绿意缠绕着不知名的野花悄悄地将春意蔓延开来,不远处山壁上一片的柳绿桃红,像是淡淡的水粉。 “怎么样,喜欢么?”我回过头,看到身后的男子笑得一脸柔和,眼里泛着如玉的光泽,柔情缱绻,温润缠绵。 “喜欢。” “这是我小时候贪玩的时候发现的秘密宝地。”谭越带着我往前走,来到了湖边上的一个小山洞,“小时候我每次都惹师父生气,有一次我烧了他的胡子,怕被惩罚,就偷偷地跑了出来,躲到一棵老树的洞里,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就发现了这个地方。” 我摸了摸从山洞上面垂下来的柳蔓,细细长长,触感极佳,洞里面摆了一张小床榻和小桌子,有点乱,上面布满了灰尘,大概是很多年没人来打扫了。打开茶壶看了看,里面没有水,听得谭湛慢慢说着:“那个时候很害怕,怕再也回不去了,后来是师父把我救上来的。这个山谷的机关似乎是以前一位很老的前辈留的,后来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废弃了,师父不习惯出林,于是从此这里成了我和芸萱玩乐的地方。想当初芸萱还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都是被我带坏了,所以才……” 他忽然停了口,我转过身去,看到他歉意的眼神:“对不起,我不该提她的。” “没事,我粗神经的。”我挥了挥手,摆出一脸坏笑:“倒是没看出来,谭三少爷小时候居然是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坏小屁孩,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啧啧,这世道……” 他被我弄得哭笑不得:“木樨,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也就是说,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对么?”我边问,边开始收拾山洞,把洞里的被子和枕头打包起来,准备拿出去晒晒。 “恩,我来帮你收拾吧。”谭湛过来一起帮忙收拾边上的杂草和蜘蛛网。 “也好,恩,三少爷,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师父么?我听茶棚里的人说,他是位比较……严厉的老人。” “严厉?”谭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木樨,你的说法,很……委婉。” 我听着他调笑的语调,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着他。 谭湛走了过来,动手把我头顶的一个蜘蛛网扫掉,带着笑意对我说:“我不是嘲笑你,木樨。你在我面前着实不需要如此掩饰的。我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的,何况他们说的并非不全是真的,所以不必在我面前如此委婉。我的师父的确是鬼医,他不喜欢出谷,也不喜欢救人。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收我和芸萱为徒,不过他是个好人,恩,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至于他的性子,”谭湛停了动作,低下头来看我,墨色的长发垂到我鼻子前,轻轻刷过,我觉得鼻子一痒,嘴一张,不由自主打了个大喷嚏:“阿嚏!” 他好笑地看着我揉了揉鼻子,不满地看向他,慢慢说道:“木樨,我只能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你很符合他的标准。” 有人说过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是总是最容易发生□的,于是我现在和谭三少爷面对的是一张床铺两个人的情境。不过似乎并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谭湛在夜快临近的时候从外面抱了一堆草和一张兽皮,然后把兽皮扔给了我,自己铺了层草皮,拿了被子躺下了。 我坐在床上,好奇地摸了摸那张泛着微热的兽皮,“三少爷,这是你打的么?” “恩,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没下山,我贪图好玩打的。刚才我去了一趟上面,把它从以前藏着的地方拿出来了。这里可不比谭府,晚上冷,我怕你冻坏。” “那你呢?”我看着他那张小小薄薄的被子,外面寒风猎猎,吹得洞口的柳条不住地翻飞起伏,带起阵阵寒意。 “我没事,以前就习惯了。”他动了动身子,始终是那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然后挥手灭了灯,“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我盖着暖绵绵的兽皮,侧身躺了下来,洞外星光细碎地洒在地上,对面的谭湛时不时动了动身子,似乎睡得不怎么安稳。这个山洞不大,能用来睡的地方除了我这张床就只有对面原本放桌子的地方,又窄又小,潮湿得很。 我是被清晨的鸟鸣吵醒的,揉了揉头,睁了眼没看到对面的谭湛,起身发现连谭湛身上的那块被子也盖在了我身上,洞外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柳条过滤,漏到地上变成了细细碎碎的金色光圈。 只是突然兴起了念头,晃了晃脑袋,赤着脚下了地,铺满了稻草的地面不是很凉,但也不平整,领着鞋子踮着脚撩开了青绿的柳枝,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看了看周围,谭湛并不在。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湖面上还有着迷蒙的薄雾,两道光束穿过郁葱榛莽的古树,宛如两条透明的玫金带,透过树梢给湖面染上了一层金的胭脂色。 湖面上泛着细碎的波纹,被染金的雾气翻着无数细小的尘埃,我提着鞋子踏过绵软的草地,被诱惑地朝着湖走去。脚下是沁凉的草地,带着初晨的露水,我受了蛊惑地在岸边放下鞋子,伸了一只脚慢慢踏进湖里,触身是冰凉的湖水,湖中涟漪阵阵,瑰丽的金波从湖中央一圈圈散了开来,抖动的碎金子的湖面波光阵阵。还没等我意识到什么,下一刻一道身影从湖中央破水而出,细浪飞溅,搅起满湖碎金。 山后跃出了一轮红日,山谷中一下子都布满了耀眼的金光,万物都像是被烫了金一样,湖面上洒满了金辉,天地间霞光四射,溢彩流金。我一只脚踏在湖里,看着湖中央的美人甩了甩头发,轻纱似的薄雾被黑发甩散,金芒碎裂在他的发上,美人一身玉肤,下半身在水里若隐若现,转过来的上半身上两点红梅妖艳欲滴,有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挂在||乳|/头上,轻轻晃动,盈盈欲坠。 别问我为什么能看得这么清楚,因为美人已经趟着水走到我面前来了,他的黑发很长,由于沾了水的关系,缠绕着爬在他的身上,墨发雪肤,视觉效果尤为强烈。美人用手撩了撩盘伏在身上的黑发,把它拨到前面,然后伸了根手指用指尖轻轻挑起我的下巴,艳红的双唇上下开合:“木樨,想我了没?” 此等美人,眉如墨画,面如桃瓣,色如春晓之花,可我已然没了反应,傻愣愣地看着美人一脸的妖冶风情,迷人的丹凤眼越靠越近,然后…… “小越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想你才来的。”被我推开的美人眼底立刻湿润得要滴出水来一样,一手扯了我的袖子委委屈屈地嘀咕:“人家千山万水地赶路,就为了看你一眼。” 我一手抚额,头痛地闭著眼睛不去看他,原来只觉得小说狗血,现在才晓得生活比小说还要狗血。 “木樨……”手被他拿了下来牢牢攥着,谭越把我的头按到了他光裸的胸口上,身体还带着湖里湿漉漉的潮气,在皮肤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我的耳朵紧贴着他的胸口,只听得里面不轻不重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心安了起来。 “我很想你。”我喃喃说道。 “我知道。”谭越搂紧了我,下巴在我的头顶上慢慢摩挲,然后用手拨开我额前的碎发,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细长的丹凤眼里清澈而明亮,最后凑到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记。 “我也很想你,木樨,我一路从谭府那里赶路过来,就是为了看你一眼。”他揉了揉我的头,又抱了我在怀里,很仔细很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却能感觉到那底下压抑着的多少说不出来的东西。 因为是谭越,所以即便是最为寻常的拥抱,也让我觉得与众不同。 嘿嘿,哭了 因为是谭越,所以即便是最为寻常的拥抱,也让我觉得与众不同。 “不是你让三少爷带我来这里解毒的么,而且不是说正在找谭家主母么?”我靠在他胸口上,伸了手指不老实地捏了捏他胸脯上的肉,恩,捏不起来,看不出来还挺结实,“怎的自己又不安生地跑过来了呢?” 却感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木樨,我对不起你。”他把我推开,双手箍了我的肩,一脸的愧疚与认真:“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看到你那时不是很开心,我以为你是为了我伤她的心而不高兴,所以才找了她来,跟她做了交易,答应废婚后把钱都还给季府,希望她和你讲和,她那时是同意了,可我没料到……” 我盯着他的眼睛,黑亮的眸子里面是满满的懊恼和委屈,撇着嘴巴,脸显得特别小,眼睫毛显得特别长,上面还挂着小小的水珠,眯了一下眼睛就掉了下来,一点也不像那个喜欢暗地里威胁人弄点小破坏的谭越,我最喜欢他这样子。 只是突然看到他摆出这么个小媳妇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使劲揉了揉,直到芙蓉面美人的两颊被搓得粉红,两眼泛起了泪光,可怜兮兮地瞪着我。 “只能说你在商场上的本事用到女人身上是行不通的,只能说气疯了的女人,远比你想象的要难对付的多。”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直到盯得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我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去,却被他转了回来,迎面是他一脸的坏笑,“木樨,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刚才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有,”他拿了我的手围住自己的腰身,然后温柔地抱住我,把下巴搁到我肩上:“我就喜欢你刚才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像那个小时候劝我好好读书的小丫头。” 这个人…… 我暗暗腹诽,可触手的是劲瘦结实的腰身,还有几缕湿润的头发,由于刚洗过澡的缘故,谭越身上的皮肤还有着潮湿感,我微微放手,再慢慢贴上,觉得手有一种被他的皮肤吸住的感觉。不知怎么的玩心大起,我又放开手,然后贴上,放开手,再贴上,然后再放开,感到手上皮肤有被微微吸住的感觉,来回几次,乐此不彼。 “你好像玩得很高兴嘛。” 肩窝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沙哑慵懒的气息,我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因为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所以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 我低了头往下轻瞟了一眼,然后看到了个不该看到的东西,尽管谭越的头发很长,可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情:既然我的脚才刚刚踏下湖,既然谭越刚洗了澡,那么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怎么会穿着衣服呢? “木樨——”谭越抬起了头,眼里幽深黑暗,和往常完全不同。他一把按住我放在他屁股上面的手,皮肤上的湿气蒸得我满脸通红。 “那个,那个啥……”我干笑着,企图蒙混过关。 “你们在干什么?” 我一扭头。 青山浸骨,玉树绿浓。 谭湛站在不远处,左手拖着一捆柴火,右手里还提着两只打来的野鸡。 我讪讪地笑了笑,暗地里使了使力,从谭越的爪下抽开了手,瞪了他一眼,向谭湛走过去:“三少爷,你回来了。”谭湛应声着,却避开了我要拿野鸡的手,放了柴火,伸手帮我顺了顺打湿的头发,柔声问道:“昨晚上没冻着吧?” “没。”我喏喏回声。 “那就好,你看你,头发都弄湿了,快和四弟去山洞里呆着,这些野鸡等会我来弄好了,等会感冒了可就不好了。”说罢对我笑笑,又提起野鸡朝着谭越走去。 “三哥回来了啊。”谭越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弯着腰在岸边梳理头发,他抬头冲我们笑了笑,眼睛盯在那两只野鸡上,“这是三哥打的?早闻三哥烤野畜有一手,木樨,今天我们可有口福了。” 谭湛皱了皱眉头,捡起根腰带递给他:“快围上,你就只待一天,还想感冒了不成,快去山洞里呆着,山鸡好了我叫你们。” “那就有劳三哥了。”谭越两眼眯眯微笑,随手围了腰带牵着我的手朝着山洞走去。我起得太早,床铺还没有整理过,被子兽皮胡乱地绞在一起。谭越很随意地坐在了床上,伸手捞过那张白色的兽皮摸了摸不经意地说道:“这兽皮可是好料子呢。” 我有些局促,找了张小凳子坐着问他:“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啧啧,这话可真让我伤心,我可是为了你千山万水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一副手捧西施伤心欲绝的样子:“少来,不就是你让三少爷把我带出府的么,再说每隔个几天就能收到你的信,有什么想不想得要这么心急火燎地飞赶过来看我不可?” “原来是在怨我没和你见上最后一面就把你送出去了啊。”谭越笑了笑,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木樨,我还以为你心里没我呢,我在府里苦苦痴盼了好多天,你也没给我个回信,所以我趁着这次去福州谈生意,特地溜了号过来陪陪你。” “所以说你其实是去福州谈生意的,抽空过来看我一眼,对么?” “唔,木樨,那小凳子坐得不舒服,”谭越没接话茬,反倒是冲我招了招手拍了拍他边上的位置,“你过来坐这里,软软的舒服。” 我本不想理他,可看他那脸撇着小嘴的又是期盼又是无辜的可怜样,终究是忍不住挪了屁股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坐下。谭越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以前每次他要吃什么东西的时候也老用这副样子对着我,皱皱小眉头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我,明明是丹凤眼却硬是让他弄出一双像小狗一样的无辜大眼,一脸渴望被人收养的样子生生地逼着我大冬天从被窝里爬起来给他炖小粥。 “木樨。”他捉了我的手把玩,微低着头,长发遮面,看不清楚什么表情:“我这次来只能待一天,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我没说话,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既然就一天还来做什么? “我明天就要去福州谈生意,你也知道,谭府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谭越的声音低低的,没什么神气:“我既然设计了季芸萱,总得担负起这个摊子。” “你后悔了么?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你大可不必做那样的事情。”我握住他的手,当初要是谭季两府顺利联姻的话,也不至于轮到现在钟梅二庄做大。 他猛地抬起头,反抓住了我的手,黑眸中光芒流转,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木樨,只有这件事,我绝不后悔!”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长发,笑着抚了抚,“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你不是在信里说二夫人要替你找主母么,现在大街小巷可都是传遍了。” 谭越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幽深黑暗,突然挑了挑眉,懒洋洋地一笑:“你以为,我是怎么怎么拿到福州的这笔子生意的?” 我困惑地看着他,弄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些要找谭家主母的事情,的确是二娘提出来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谭越半侧著脸,握了我的手轻轻揉搓,慢慢地说道:“二娘的确是要为我找家小姐,谭府虽然不如从前,但也是有祖宗基业垫着的,自然也有不少的大户人家要贴着上来的。我不过是放了这消息出去,生意自然就找上门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根本是子虚乌有?” “那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过来看你一眼的原因。”谭越歪过头看我,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刚泡完澡的脸上泛着晕,唇色鲜红,“你以为,二娘为什么要帮我找妻子?” 他凑得极近,呼吸吹在我脸上,声音极轻:“木樨,我不是笨蛋,三哥喜欢你的事情,我早就知晓了。身为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痛苦。” 我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发出的声音干涩无力:“她是为了……” “没错。”谭越凑到我耳边,低低地念道:“这个世上,无论是谁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所以……”他伸出舌头舔了我的耳朵,又轻轻咬了咬我的耳垂肉,“木樨,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移情别恋,红杏出墙,知道了么?” 我微微避开了些,正眼对着他,看着他一脸吃不到肉就是你的错的委屈相,无奈说道:“你就为了这个特地跑过来?有什么的在信里说清楚不就行了么?”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和别人抢玩具的小孩子。 “很多时候,信里是说不清楚的,你这个没弯的脑子,到时候肯定又想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谭越一把抱住我的腰,揉揉我的头,声音变得软绵绵的,“再说,我也很想你。”“想我?当初还不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丢给别人了么?” 我窝在他怀里,翻了翻白眼,他的衣服没穿好,手臂露了一截在外面,瘦长而紧实,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木樨……”谭越叹了口气,双手慢慢搂紧了起来,整个胸都贴在我背上,脖子后面一阵微微的小刺痛,竟是被他咬了一口。 “木樨,你知道么,我 不敢。”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蹭了蹭我的肩,像个做错的孩子,:“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你被下了千丝,就在你第一次昏倒后。三哥告诉我,药引期限是五年,我花了四年多的时间,终于让季府狠狠地栽了个跟头。看到你难过,我找季芸萱做了交易,可这是我这辈子最不该做的错事。黑紫藤是雾影山的至宝,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找到了对你下毒。” 我没做声, 却是觉得谭越的手将我搂得越发紧了,他的头贴上了我的后背,声音微微哽咽起来:“木樨,我很害怕,怕到不敢见你。要是你真的就这么死了,那就是我的错。后来三哥告诉我,可以用灵泉救你,我答应了他,在救治期间绝对不和你见面。可二娘一为我招妻,我就知道我终究是憋不住的。” 背后有种湿湿热热的感觉。 我转过身去,谭越扭了脸不看我,却是被我硬扳了过来。散乱的头发胡乱地黏在脸上,一对兔子眼憋得通红,还有两条透明的鼻涕挂在鼻子底下,一张小脸我见尤怜。我伸了袖子替他擦了擦鼻涕,然后帮他拿掉黏在脸上的头发,把他的头抱在怀里。 怀里传来压抑的哭声,憋着的细细小小的声音,却连我也心酸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被人看见影响多不好。”我拍了拍他的背,原来心里还有点怨着他的,现在被他一哭就只剩下心疼了。却是见着谭越委委屈屈地抬起头,一脸你不让我哭就是不原谅我的表情。 不知哪根神经撘错,我居然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了。 “木樨,你不厚道。”坏小孩指控我,“看我伤心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么?你要补偿我。” “明明是你不对,怎的落到要我补偿的地步了?”我好笑地捏捏他的脸,不知怎的越发想笑了,“好吧,想我怎么补偿你?” 醋啊醋。刺 (和谐春风吹大地,所有容易造成误会的敏感词和人体部位都已被和谐) 谭越闻言勾嘴一笑,就着雪白的兽皮向后一倒,一脸春半桃花,两眼宛如新月,抽了一半腰带,微微屈起一条腿做了个无限妩媚的姿势,右手撑住头左手勾了勾我的袖子, “来吧。” ……_||| 我盯着他通红的兔子眼无限想抽他,刚哭完就尽会动些歪脑子,抽了一半的腰带白袍大开,袒胸露||乳|地一点也不晓得害臊,而且——“你下面居然不穿裤子!” 显然谭越还不知道羞耻为何物,抬了抬那条修长笔直的腿,居然还恬不知耻地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妩媚地冲我笑了笑,然后做了个让我瞠目结舌的动作——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红粒,接着往上面抹了层口水,最后掐了掐。 那红粒颤颤微微地挺起来了。 我已然没了反应。 “木樨,怎么不来了,我还等着呢。”谭越长长的眉眼往上一挑, 眼角眉梢染了妖娆风情,真是动人至极。 我的眼前白花花一片,满脑子只想着一个画面他自摸了然后自涂了然后自捏了……然后无限循环。 只觉得脑子被大钟砸了一下,鼻子一热,两道鼻血就下来了。 “木樨!”谭越飞快直起身子,赤着脚从桌上拿了一块布奔过来伸手堵住我的鼻子,“这天气还不热啊,怎么火气这么旺的。”我仰着头接手堵着鼻子,一脸怨念地看着他。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么? 偏偏这小子还没有自觉性,眉眼弯弯,一脸坏笑,站起来对着我数落:“木樨,你这两天心火太旺盛了,为了保住你的鼻子,要记得我不在的时候和其他男子保持一定距离。” 他的腰带没拉好,胸前的袍子敞开着,又正对着我站着,离我极近。胸前玉肌滑腻,上面两个红果子,其中一颗上面还挂着亮晶晶的液体,袍子下面两条长腿光溜溜的。如此大的视觉冲击,我仰着头堵着鼻血,又是一股血气上涌被堵,只觉得整个咽喉都充满了倒涌的血腥之气。 这个妖精。 谭越笑了笑弯下腰,细长的手指托住了我下巴,另一只手捂住我鼻子上的白布,鲜红的薄唇印了上来,开始了绵长的亲吻。仰着头接受亲吻很酸,而且一副鼻子还被捂着,可我却是克制不住地轻颤起来,粘湿的唾液不断彼此交会,整个人都泛起了鸡皮疙瘩,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气息。 “山鸡烤好了,你们……”粘着的两个人迅速分开。 谭越回过头慵懒地笑了笑,打了声招呼:“三哥,等会就好。” 我却是看到谭湛的脸色已有点微微变色。他闭了闭眼,低低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们了,只是山鸡我烤好了,你们收拾一下去吃吧。” 我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忙不迭地想把谭越身上的衣服拉起来,他却是放了手任我行动。越着急越是手忙脚乱,手指甲不小心刮过谭越胸口的红豆豆时,他“咝”地叫了一声,我想看看是不是被划伤了,却是看着那颗红豆子充了血立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木樨,这小东西有点敏感。”谭越冲我笑笑,抛了个媚眼给我,自己整好了衣服对着我们两个说:“三哥,木樨,你们先出去吃吧,我穿了裤子就出来。” 我尴尬地跟着谭湛出了山洞。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悬在正空,暖洋洋地摩挲着人全身上下都舒服起来。谷中的雾气已然消散,灿烂的阳光从密密的树叶枝条的空隙间射下来,天空一碧如洗,整个山谷都显现在金色的阳光中。 我和谭湛坐在草地上,边上是两只烤得金黄的山鸡,他从上面撕了一条鸡大腿,用树叶包了尾端递给我,“木樨,你的鼻子怎么了?”“没什么,只是近两天火气太大,所以血气上涌了。”我打了个哈哈绕过去,冲着手里的肉狠狠咬了一口:“唔,真好吃,表皮酥黄微焦,内里嫩滑不腻。三少爷,你的手艺可真不错。” 谭湛淡淡地笑了笑,转了脸自己也拿了个大腿,用手撕了一口口斯文地吃着:“没什么,只不过是以前喜欢调皮捣蛋,偷了师父的菜谱学的。” “哦?你师父的菜谱?” “对。师父不怎么会做菜,不过他手里有本绝世菜谱,于是他以前经常逼着我们做菜给他吃。可惜我和芸萱都不是当大厨的料,我也就学会这么一道烤食,而且还在13岁那年把他的菜谱偷出来当灶房的柴火了。” 我看着谭湛一脸温柔怀念地说着以前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到他是那个上蹿下跳偷食谱的主。 “你怎么看着我不出声呢?” “没有,我只是在想三少爷后来为何会变得如此温文有礼?” “那个,咳咳,木樨,快吃吧,不然山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身后一暖,谭越穿好了衣服坐在了我侧身后,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拿过一只鸡腿慢慢嚼了两口,称赞道,“三哥果然很有一手,小弟佩服万分。” 谭湛看了眼他放在我腰间的手,又转了视线,淡淡说道:“没什么,只是以前的一些粗技罢了。” “三哥谦虚了,我就是个笨人,这粗技我可是学不会的,幸好我有木樨。”谭越大咬了口鸡腿,拿手捏捏我腰间的小肥肉,侧过头来歪着脑袋看我,“木樨,你可别瘦下去了,我们的孩子我可是一直喂得白白胖胖的。” “孩子?什么孩子?” 谭越擦擦嘴,又拿了一个鸡翅膀,回头对我软软地笑:“我们的兔子啊,你不记得了么,那可是你送我的礼物。” 我满脸黑线,“那只是个抱枕吧,你准备拿什么喂它?” 谭越伸了一只手勾了头发,眯着眼想了一会,然后抬头很滛、荡地对我笑,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精气。” 我想抽死这只妖孽。 身边一阵簌簌声,却是谭湛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青草抖抖灰尘,然后温和地对我笑了笑:“木樨,我吃完了先走了,你和三弟慢慢吃吧。多吃点,这山鸡吃不了就浪费了。”说罢便朝着出口走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回头狠狠瞪了谭越一眼,扭了把他腰上的软肉:“你就是故意的。” 他一脸无辜:“哪有?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何况难得看到三哥吃瘪的表情,你不觉得很有趣么?”我撇过头去不理他,狠狠咬着手里的鸡腿泄愤。 “木樨,我不是故意的,”谭越凑了上来,软绵绵的说道:“就是忍不住。”我叹了口气转身看他:“你也不该在他面前如此张扬的,三少爷帮了我们很多忙,你这么做只会显得很无聊。” “木樨,你知道我很自私。”谭越偏了下头微微一笑,却是有丝无奈,:“像三哥这般温柔的男子,是很得姑娘喜爱的。平日里我已经会担心了,何况这次我只停留一天。我很害怕你会情不自禁喜欢上他。” 我哑然失笑,伸手抚了抚他的发。手指□他的长发里慢慢下滑,触感柔滑,就像穿过一缎黑绸。谭越的头发很长也很直,柔顺地一直披到地上,在阳光过眼之际显得黑亮。 “被你这么一说我可是伤心了,我看上去真的像是这么饥渴不坚定的人么?”更何况,我喜欢了你那么久。 “也是,”谭越侧了脸靠过来,用脸蹭了蹭我的肩,偏着头看我,一双凤眼被阳光照得透亮。他舔了舔红唇,微眯了眼,细长一眼线几欲入鬓,一脸妖娆,风情无限,“木樨,是我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我看着他的眼睛,瞳孔透亮,眼底泛着微微的水光,却又是有点微薄的妖艳,心里克制不住地酥酥麻痒。光是被他这么看着,就忍不住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谭越微微张了口喘了口气,然后快速地亲了上来。我有点错愕,却是很快被卷入其中,软了腰让他的舌尖一遍遍扫过口腔内的敏感带,发出微弱的轻喘,只 01 拥樨入怀第9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觉得身体更加热了,整张脸充血似地红了起来。 “木樨,木樨,木樨……”谭越边吻边叫唤着,轻轻的喘息声就像一只妖孽。声音传入耳朵,我浑身一阵酸软,竟是连耳朵都酥麻了,就像吃了河蟹药。谭越之于我,如一朵罂粟,明明知道他有毒,可还是情不自禁地摘下来,并为此万劫不复。 晚上谭越是和谭湛一起睡的,山洞本来就不大,这下子显得更小了。我本想把床让给他们,可是被制止了,在这点上那兄弟俩倒是毫不含糊。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地,朦胧间觉得有东西在看我,困乏地睁了睁眼,看到一个模糊地影子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尖叫,嘴却被他的手捂住,一阵桂香飘来,“嘘。”原来是谭越。 我拿开了他的手,凑着隐隐的夜光往谭湛那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把头转回来,皱了眉无声地问:大半夜地你不睡觉跑过来做什么?“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谭越的声音很低,几乎出的都是气声。他伸了手指在黑暗中缓缓摸过我的脸颊,又扯了扯我的头发,凑了嘴在我耳边,“木樨,我就是在想,你长得又不漂亮,腰肥脸圆,眼睛小鼻子大,一双手手指肿肿的……” 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估计我瞪他他也看不到,于是用指甲在他手上狠狠拧了一下。手指肿肿的,你全家手指都肿肿的。半夜三更地不好好睡觉跑来说鬼话,吃鸡吃得太饱了抽着了吧。 他还在说着,“……脸上还有雀斑,腿也不好看,这么多缺点,怎么我就独独喜欢你了呢?”我郁闷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寂寞难耐半夜表白来了。 虽然听着还是不太舒服,不过就勉强接受好了。我拉拉他的头发,摸摸他的头,悄悄说道:说了我一大堆缺点,还不是稀罕我?再说,你自己除了长得很看以外也没好哪去,是谁做了亏心事大白天得在我怀里哭得淅沥哗啦的? 谭越凑在我耳边的嘴移开了,挪到我的额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顺着额头一点一点啄下去。他吻得很轻,可却比任何一种感觉都深刻,然后他抬起头来对我说了一句话:“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很雷的一句话,是舒婷的诗。可我却突然想哭。以前谭越在看市井小说的时候问过我,为什么明明可以追求更好的利益,里面的人却还是爱得那么深?我当时回答他的就是这句诗,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们都站在悬崖,而且都想哭。 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有可能再也见不了面的现实,有些事实,看清楚了却会更加悲哀。 第二天一大清早谭越便走了,我就这么看着他上了枣红马,夹了一下马腹,抽了一鞭子。日春气暖,百草权舆,他的身影顷刻就变成了晨雾中的一个红点,很快就不见了。 “木樨,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谭湛进了身后的树洞,按了机关下到山谷,收拾了下包裹准备上山。背着包袱走出山洞,等在洞口的谭湛转过身来,青衫似竹,衣袖翻飞,“木樨,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张了张口正想问,他眼神突然一闪,回手刺出三道青影。下一刻我已经被扑倒在地,谭湛压在了我身上,不远处倒了三个黑衣人,每人身上都插着一根青色长针,明晃晃地闪眼。 “三少爷,你没事吧?”我推了推谭湛,没有回声,往他腰上一摸,满手温热的液体,浓稠的暗红。 伤。老头 晚上的风很大,吹得山洞口的柳枝条子不住得摇摆,我找了根木棍搅了搅快要熄灭的火堆,又加了点干树枝,等火重新生起来以后,放下木棍拍了拍手,走到床边坐下。谭湛还没醒,这么大个人,却是缩成了一团,被白色的兽皮包着,看上去圆圆的一团。我替他拢了拢颊边的长发,看着他的脸,却是觉得心疼。火光不是很亮,由床边向四周扩散,隐入边角的黑暗里,谭湛的脸在隐隐浮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带着淡淡的疲倦。 他微微动了一下,我连忙替他紧了紧兽皮,却是听他一声闷哼,竟是醒过来了。 “木樨?”谭湛猛地直起身来,“咝”地叫了一声,一手捂住腰上的伤口,吃力靠在山壁上,虚弱地看向我,“木樨,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没事,”我拿了个枕头垫在他后背,又拿了杯烧好的热水给他,“你昏迷了一天,喝点热水补充补充。” 他接过热水,另一只手摸着右腰上的伤口,然后冲我微笑:“你包的?”腰部那里被我用蓝色的布条缠了好几圈,最上面还打了个难看的蝴蝶结,我有点窘迫,低头绞了绞手指,“对不起,我找不到绷带,只好从包袱里拿了件你的衣服撕了。” “没事,我很喜欢。”他抚了抚伤口,调笑道:“只可惜了我那件宝蓝色的绸衫,用来包扎这么丑陋的伤口,有点浪费了啊。” 我咂了咂嘴,坐在他边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那个,你知道今天的刺客是哪里来的么?”却见他并不搭我的话,反倒是沉默了下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一眨不眨。昏黄的光下,谭湛眼中的悲伤温柔而刻骨,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只觉得心里一空,背后立刻泛起一股凉气。 “是……谭越?” 谭湛看着我一脸惊恐骇突的表情,突而一笑,“怎么可能?不是四弟。”我松了一口气,却又是想到另外一个人:“那,是季芸萱吧?”他看了我一眼,侧脸低下头去,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平和,“木樨,芸萱当年盛给我们的那两碗粥里,都下了千丝。” “她……你不是她师兄么?” 谭湛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她是女人。” 我恍然大悟。 能为了一个都没确定爱不爱自己的男人而对一个小丫环下毒,那么为心爱的男人对师兄下毒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们出来的时候她见过我,”谭湛慢慢说道,“她要求我不要带你去雾影山,只是我没答应。虽然她没得逞,可从她第一次对我下毒开始,我就已经对她寒心了。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大碍,却是没想到她把人埋伏在这里。”我没说话,觉得无言予以对。 谭湛看了我一眼,抱住双膝,把腿并了起来,头搭在膝盖上,自顾自地说着:“木樨,其实娘替四弟找婚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没搭话,听着他继续说道:“娘在我出发的时候就和我提过此事,我本不该答应的,可我忍不住。” “我为了隔开你们俩个,还特地和四弟说治好你的病之前不允许你们两个见面。季家到梅府上闹事的事情,我也是早就知道了的。谭府现在中空,必定要寻求外援,最可行的办法就是联姻。” “隔开的两个人,就算书信通得再多,也是会有隔阂的。娘说温柔总会打动人心的,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却赶来了。” “我只是想再试一次。”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隐隐的沙哑,却还是淡淡的,长发披在背上,在漆夜的光中微微泛光,“看到你们两个亲密,却总是不容易死心,直到睁着眼看到他趴在你床头睡着。” 我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那晚他是醒着的。 “木樨,你说我是不是很笨?”谭湛轻笑了一声,长发如墨,背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很温柔,“就那么睁着眼躺了一宿,什么也没想。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背叛我,苦苦等着的女人不要我,甚至现在看到我还恭敬地叫我‘三少爷’。四弟何其有幸,有两个痴心爱他的女人。” 他转过头盯着我的眼睛,无声浅笑,抱着膝盖,就像一个小孩子,“木樨,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鼻子一酸,爬到他身边,替他盖上兽皮被子,又抱住他的头,拢了拢他的长发,“谁敢说你笨,我劈死他。”他把头抬起来,眉眼弯弯,明明是在微笑,眼角却渐渐湿润起来,“木樨,请不要假装对我好,我这人很傻,会当真的。” 我闭了闭眼,揉揉他的头,吸了一口气,干笑了几声,假装豪爽:“三少爷,我这人本来就很好,别人对我好,自然,我也会对他好的。”谭湛的眼睛暗了暗,忽然惨白了脸,笑了一声,转了头去轻声一叹:“木樨,时候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讪讪放开了他,下了床准备熄火,却突然听到床上传来隐约的哼哼声。转头一看,谭湛不知什么时候把头埋在兽皮里,浑身上下发着抖,抓着兽皮的手上青筋暴露。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床掀开被子,里面的谭湛身体僵硬,正在不住地哆嗦,低头处传来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显然是在经历极大的痛楚。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我抓住了他的手低下头像看看他的情况,却是被他的一双手紧紧箍住双肩,对上眼是他一脸扭曲狰狞的表情,双眼睁得老大,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突起。 一阵剧痛,谭湛的指甲用力地掐进我的肉里,我惨叫了一声,他仿佛回过神,快速地松了手锢了自己的膝盖,反手抓住自己的小腿,不住地喘息:“木樨,你……你快到……一边去,我伤……伤口中毒。” “要不要紧?会不会死?”我急得双眼通红,看着他咬着牙一脸的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熬过今晚……就行。”他全身不住地发抖,汗水从脸上簌簌滑下,浑身格格作响,却是硬抬起头扯了个笑容给我,“你快……去睡觉,别管我,明天……就……就没事了。” 我看着他,整张脸因着巨大的疼痛而扭曲,那笑容狰狞无比,可他的眼里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 “可……” “滚!” 咬了咬牙,替他盖上被子,要走的时候听到他微弱的低喃:“幸好……不是你。”我闭了闭眼,转身的那刻泪如雨下。 那天晚上,谭湛一直在疼,可他只是蜷缩成一小团,簌簌地发着抖,很小声地叫唤着,怕打扰我睡觉。 可我一晚没睡,因为他一直在重复那句话:“幸好不是你。” 朦朦胧胧间有一阵热气传来,动了动身子,一缩脖子,“咝——”,扭到了。一阵说不出什么样的酸麻感从脖子后边传来,整个耳朵都被一股热流穿过。 我痛苦地捂着脖子颤颤微微地坐了起来,洞外的光线照了进来,刺得眼睛有了微微的酸涩感。我使劲眨了眨眼,又大口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天亮了,原来昨天到后来竟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糟了!不知道谭湛怎么样了?向床上一看,没有人。低头一看,盖在双腿上的正是我昨晚上用来包住他的兽皮被子。 我急忙站了起来,却是觉得双腿酸软,昨天睡在地上,想来是一直缩着脚姿势不对,所以两条腿都有点麻软。我使劲敲了敲腿,然后挪着步子出了山洞,谭湛背着手面对着湖,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平时谭湛都睡在那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早上的温度还有点低,一阵冷风吹来,我抽了抽鼻子狠狠打了个喷嚏。 “木樨。”谭湛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头,关切道:“你没事吧,早上的天有点冷,怎么不披件大衣就出来了?” “没事没事。你的伤?” “没有什么大碍了。”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微凉的手贴在额上,不一会便挪开了:“幸好没发烧,昨天真不该让你睡在地上,是我疏忽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昨天还痛得要死,怎么今天就……”我抓住他的袖子,想上去看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挡开了。抬头一看,他带着无奈的笑容:“木樨,虽说我喜欢你,可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男,不太好吧?” “看样子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了。” “别生气。我那伤的确没什么要紧的,”谭湛停了开玩笑的语气,一脸的严肃认真:“我小时候服过红莲子,基本可以防百毒,那毒虽然厉害,可被红莲子化了。” “那你昨晚上……” “化毒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痛一个晚上,算是很值的了。”他看着我,一脸的温软与放松:“幸好,那毒没到你身上。” 我被他的温柔眼神看得有点尴尬,伸了一只手放到脑后挠了挠,嘻嘻笑着打了个哈哈:“倒是没想到想来君子如玉的谭家三少爷也会如此狼狈,真看不出平时那副翩翩君子的样。” “木樨,我会爬树、打架、逃课,还烧过师父的菜谱,会做野味,能睡在地上,还能吃得下一堆牛肉……””谭湛定定地看着我,忽而笑了,声音温润如玉,“可我也会狼狈,也会悲伤,也会为了某个人耍点阴谋诡计,还会为了个称呼斤斤计较……” 晨日的光辉透过云层,洒在湖心,形成一连串闪烁的金斑。脸色还有些许苍白的青年静静地站在对面,眉目轻柔,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木樨,别把我当成只有一种表情的神,我也是有感情的。” “我……”细风起,长袖翻飞,我看着他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啧啧,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不老实啊,我都快忘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然后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穿着古怪的老头从我们栖息的山洞里走了出来。 那老头比我还矮,他背着手慢悠悠地地踱着小步子迈到谭湛面前,一脸的感慨:“哎,人老了,记性都变差了,现在回想起我当初当爹当娘含辛茹苦地把你教导成|人的时候,啧啧,真是太辛苦了。” “师父……”谭湛一脸的无奈,“还真是谢谢您当初的辛苦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讽刺我,老头儿年纪大了,脑子好使着的。”那小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转了身向我,精明的小眼睛上下扫得我汗毛直竖:“这就是你提过的女娃子?” “恩,师父,她就是木樨。” “不错嘛,虽然长得圆了点,倒是一脸福相,以后好生娃娃。”他盯着我,一脸j诈,两撇小白胡子一翘一翘:“啧啧,女娃娃,我家徒弟平时不怎么会说话,不过看得出他还是蛮喜欢你的,怎么样,让他娶了你,我就救你。” 拔毒 “不错嘛,虽然长得圆了点,倒是一脸福相,以后好生娃娃。”他盯着我,一脸j诈,两撇小白胡子一翘一翘:“啧啧,女娃娃,我家徒弟平时不怎么会说话,不过看得出他还是蛮喜欢你的,怎么样,让他娶了你,我就救你。” 谭湛皱了皱眉:“师父,请不要开玩笑。” “真是的,你这个趁正主不在对着人家小姑娘扮可怜的人有什么好说我的。”那老头子嘀咕了一下,转头看我:“怎么样?我拉了老脸做媒婆,你嫁了他,我就替你解毒。” “那个,哈哈,那个……”我陪着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晓得,不就是那个谭家的四孩子么,小屁孩一个,”他突然一脸认真,眼睛里精光一闪,语气沉了下来:“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替你解毒。” “师父……”谭湛走了过来,也是一脸严肃,“师父,别勉强她,不是说好了么,你替木樨解毒,她会做菜给你吃的。” “真是的,我是为了你好,这年头徒弟都是要女色不要师父。”小老头故意说得很大声,斜了眼看我:“女娃娃,你会做菜对不?好吃不?”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冒汗:“恩,那个,还行吧。” “那好,谭小子,带着她跟我来吧。先说好,要是你做得不好吃,我一脚把你踢出雾影山。”那老头儿撇了撇嘴,瞪了我一眼,带着我们升到了地面。接着他一甩袖子,几下纵跃便不见了身影。 “这……”我看了眼谭湛,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笑道:“放心,跟得上。木樨,闭上眼睛。”说罢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开始在林子里飞跃起来。前面的树木被巧妙地避开,身边的树枝绿叶刷刷地从两旁飞快地倒退过去。速度太快,胃里一阵翻呕,我闭上眼睛,埋了头在谭湛怀里,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到了,可以睁开眼睛了。”我从谭湛怀里下来,睁了眼,看到一排小木屋。 “这是……” “这是师父的房子,以前我和师父就一直住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失望,这么破的小屋子?” “没有没有,住在山里,要是是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什么的,那才奇怪吧?不过,”我看了看对面不远处陡峭的山壁,嘴角抽搐,“有必要把房子建得利悬崖这么近么?” “哼,小女娃怎么会知道我的欣赏品味?”边上的老头儿满脸不屑。 “那个啊,”谭湛笑了笑,带着我走到悬崖边上,我浑身发抖,额头冒汗,虽然不是恐高症,可换了谁站在悬崖边也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吧。 谭越笑了笑,按着我的头冲下:“别害怕,你朝下看。” 绯红的阳光驱走了流云薄雾,直射底下的树海,先是一点,然后是一片。阵风拂过,簌簌作响,碧浪翻滚,携夹着嫣红的光辉飞快地向四周扩散,直染得每片叶子都泛上了金红。由上自下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燃烧的红金火海。 “怎么样?”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真的很美。” “你刚才奔得那么快,你的伤没裂开吧?”我看着他微微冒汗的额头,替他擦了擦汗,“你还是先去休息吧,等养好伤再说。” “那小子偷吃了我的红莲子,那点伤死不了人的,最多 疼个一两天,”穿得像个布袋子的小老头把我们两个扯到膳房里,“快点,我快饿死了,你快点做饭。” “现在?” “当然,”他不耐烦地斜了我一眼,“你要是做得不好吃,我就一脚踹了你。” 我看向谭湛,他温柔地冲我笑了笑,:“木樨,放心,我相信你。” 我转了头问那老头儿:“那你要吃什么?” “那个。”小老头伸手指了指边上两只拔了毛洗干净的鸭子,“就那个吧,给你半个时辰,我快饿死了。” 半个时辰后。 “这是什么?”老头儿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发愣。 “怕您老牙口不好,我替您把鸭子片好了。”我夹了快鸭肉裹在麦面皮里,往里面加了勺甜面酱递给他:“尝尝看。” 老头儿不说话,拿过裹好的鸭子肉嚼了起来,几口下肚,又拿了一块自己裹好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老头子我牙口好着呢,不过这做法倒是新颖。” 不新绝对不新,要不是看到了挂炉,我绝对不会想出做这个的。已经被人家用了几百年的法子,只是我偷着用了。话说回来,这老头儿的膳房里倒是什么都有,居然还能找得到麦面皮。 “您老可还满意?”老头子慢吞吞地用最后一片麦面皮抹了抹盘子,然后塞到嘴里叫了下去,这才抬起头说道:“还不错。” “那师父会替她解毒的吧。” “恩。”小老头转了脸向我,突然眯起眼睛,挂起一副谄媚的笑容:“小丫头,你做的菜味道还不错,不如考虑留下来嫁给我徒弟,我可以送点宝贝给你。” “不要。”我断然拒绝。 “怎么现在的女娃娃都不听话,”他的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冲我招了招手:“你跟我来吧。”又扭头对谭湛道:“谭小子,我带她去灵泉,你先躺会,明天开始治疗。” “快点快点。”老头儿拽住我的袖子一路拉着我走到离木屋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就是这儿,从明天开始,你就在这里泡着吧。”洞里是个小池子,水面平静,盈盈散着光。 “前辈……” “放心吧,我不会偷看你的,老头儿没有那种嗜好,还有,”他转了身看我,长长的白辫子在身后一晃一晃:“别叫我前辈,也别您啊您的,听得我不舒服。你叫我老头儿就行。” “……老头儿,”我头痛抚额,“是不是只要我泡满一个月就行?” “唔,应该是,不过你这毒积了很多年,能不能完全去掉我也没把握,反正到时候我会配好药让你喝了再下灵泉,至于你,先熬住了再说吧。”他又斜了我一眼,“怎么,等不及想回去陪你的老相好啊?” “……你误会了,我只是问问罢了。” “啧啧,现在的少年人那,真是不坦白。”他晃着脑袋,“女娃娃,先出去吧,明儿再来,我饿了。” “你不是刚吃过……” 他白了我一眼,背着手向外走:“我又饿了不成么?快来给我做饭,老头儿年纪大了,可经不起饿。”我叹了口气,摇摇脑袋跟上,虽然脾气古怪了点,倒是个可爱的小老头。 到了第二天,我终于明白熬不熬得住是什么意思了。 “木樨,喝了它,然后下池子。”谭湛递过一碗黑糊糊的汤药,我拧着鼻子喝了下去,诡异的味道从舌苔传来,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对不起,没有糖了。”谭湛一脸歉意地看着我,“你忍忍吧,下池子去,我在边上看着。” “……你不回避么?”我还没有豪放到让人看身子的爱好。 谭湛背过身去:“你下去的时候我不会回头,泡灵泉的时候必须得有人看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是会要命的。” 我抓了梅花簪在手里,披了头发在肩上,坐在池子旁,慢慢泡了下去,水不是很深,坐着刚好露出个头。开始水温很舒服,整个人暖洋洋的,我惬意地叹了口气。 可不到一会,就觉得全身慢慢热了起来,周围的水温渐渐升高,蒸得浑身烫了起来。 刚喝下去的汤药却像结了冰一样从胃里慢慢蔓延到全身,遇上周围开始沸腾的泉水发出滋滋的声响。胃里一片翻搅,内里冰冷,外面火烫,冰火两重天,痛得我大声惨叫起来。 “木樨,忍住。”谭湛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朦胧中看到他一脸焦急,“要拔毒必须泡满一个时辰,木樨,你一定要忍住,不可以晕过去。” 我痛得两眼发黑,一手使劲地挠着岸边的泥土,两排牙齿磨得格格作响。直到边上伸过来一个东西,我立刻死命抓住,狠狠咬了下去。大脑一片混乱,整个人处于一种空白状态,痛得只是拼命在心里喊着谭越的名字,不断重复不断重复,命令自己不能晕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只觉得痛楚都不见了,全身暖洋洋的。我睁了眼睛,发现自己还泡在灵泉里,而谭湛却不知所综。吃力地捞过岸边的衣服爬上岸,看样子是熬过去了,只是体力透支,浑身都软绵绵地,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准备走时,看到谭湛从洞外进来。 “木樨,感觉怎么样了?” “老实说,没什么感觉,就是浑身软得厉害。” “那是虚脱了,”他走过来把我抱起,替我拿掉了粘在脸上的头发,“我抱你回去,你这样走回去会很吃力。” 我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是我自己不好,不小心弄伤了。” “你骗人!”我挣扎着要下来:“我记得我痛得时候咬到过一个东西,那是你的手吧?给我看看,肯定很疼,伤得严不严重?” “我没事。”他坚持不放开我,几下起落就到了小木屋:“你住这间,我去师父那里准备明天的药材。” 我拽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让我看看。” 他停了下来,拉开我的手,语气温软,却又有点低哑:“木樨,我只是一痛下子,而你还有二十九天,我再疼, 也比不上你疼。” 我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觉得内疚:“对不起,我那时痛得快要晕过去了,咬得肯定很严重。” “不要紧的,没什么大碍。是我事先没考虑到,下次我会带块软木,”他看着我的脸,很温柔地笑:“木樨,我没事,真的不疼。” 鼻子一股酸意涌上来,我眨了眨眼睛,眼里也有点酸:“你怎么就这么傻,我不喜欢你的,我心里只有小越子。” “我知道。”他摸了摸我的头,笑道:“你快去睡吧。” 我听话地关了门躺倒床上,伸出手,手心里有根梅花簪。深红骨木,被摩挲的光滑,可上面已经有了道指痕,很深,可见当时的用力。我在池子里一直攥着它。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那道指痕,鼻子又有点酸。 谭越,我想你了。 谭越,我该怎么办? 红莲子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炼狱。每天清晨起来做饭,晌午做晚饭后就去泡池子,狠狠地痛完之后过了两个时辰小老头又催着要吃晚饭。每次看到他瞧着胡子一脸j诈地点这点那,我都恨不得直接把他放到锅里炒了。 谭湛皱着眉反对过,可老头儿脸一皱两眼睛一搭,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把谭湛顶了回去:“我给她配药,她给我做菜,公平得很,难道你们俩个还要联合起来欺侮我这个岁数大的老人家不可?”谭湛没有办法,只好每天过来替我打下手,什么采菜烧水的活儿都干,泡完池子还得背着我回去,一来一去,最累的倒是他。 “三少爷,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看着他帮忙烧了水开始拔鸡毛,我一脸歉意,“那些烧水之类的小事情还要麻烦你,我真得很不好意思。”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他背对着我,手下的活没停,“再说我也不放心你,师父是存心刁难,你身子这么弱,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那个……其实我也没这么弱的,再说那池子泡着泡着也习惯了。”我挠挠头,人的忍耐力真得很可怕,一开始痛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泡到后来虽然还是觉得浑身发痛,可却是比第一次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他停了手里的活,转过身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一脸温和地笑了笑:“在我面前不用逞强,师父很任性,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了。” “啧啧,我就晓得你们俩个在一起没说我好话,”菊花脸小老头摇着脑袋从门口慢悠悠地晃进来,一脸的猥琐相:“谭小子,木丫头,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师父呢,我可是为了你们好。” “师父……” “啊,好香的汤,”他背着手走到灶台前凑了鼻子闻了闻,然后转头看我,“木丫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就别做饭了,快点去泡池子,我把药放在池子边上。早泡完早结束,老头儿我也可以好好休息。谭小子,你送她去。” 我应了一声,擦了擦手,随着谭湛走到了山洞门口。 “木樨,你先进去喝药吧,我稍后就来。” “恩。”我答应着进了山洞,药果然放在灵池边上。脱了衣服浸到池子里,捏着鼻子拿起来喝光,砸了砸嘴,果然还是一样的苦。不过这是最后一天,老头儿说过了今天就能知道毒去没去干净。我握了握手里的木簪子,整整一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 “木樨,你怎么没等我来就进去了?” 我正想回答,周身的泉水滚了起来,肚里的药也迅速转冷,熟悉的剧痛又开始了,立刻痛得说不出话来。大概是因为最后一次的关系,这次痛得特别厉害。 “快点,咬着!”谭湛伸手扳开我的嘴,往里面塞了块软木,过去的二十八天,他每次都是这么做的。我咬着软木,痛得脸上青筋直露,两眼发晕,两手紧紧攥着簪子不断用力,逼得自己不要晕过去。 一个时辰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软软地靠在池子边上,谭湛蹲在那里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一脸灿烂:“木樨,你熬过来了。”我看着他的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软软地点了点头,没力气地靠在池子边上,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来,把这个吃了。”谭湛伸了手,我低头一看,他手心里躺着颗金红色的果子,圆圆的有点透明,细碎的阳光一照显得有点透明。“这是什么?”我抬了脸看他。 谭湛眨了眨眼睛,翘起嘴笑笑:“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是红莲子。” “你从哪里拿来的?”每次谭湛帮我的时候老头总会嘀咕“死徒弟胳膊向外拐偷吃了师父的红莲秘宝烧了菜谱不算还尽想着小丫头”,我就是再木头也知道这东西不像药材店里的药材掏钱就可以买到的。 “你快吃了它把,红莲子是三大秘宝之一,虽是不能去千丝,可万一你的毒没除干净,这也能帮上点忙。”谭湛没回答我的话,拿了红莲子快速塞到我嘴里然后一合我下颚,我咕咚一下就咽下去了。 “可……要是被你师父发现了……”我吞了那东西后觉得有点不安,却见他摆了摆手一脸笑容:“没事的,师父不会发现的,一直藏着还不如让你吃了。” “可既然不能去千丝,即使是吃了功效也不大,最多不过是补补身子,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木樨,就算只有一点用处,只要能对你有点好处,我自然是不会去计较那东西是不是浪费的。”谭湛轻轻叹了口气,有点难过盯着我看,又弯起嘴微微笑了笑,“你明明知道的,木樨。” 他的眼神看得令人心疼,我抿了抿嘴,干涩地开口:“谭湛,你明明晓得,我只……” 我的话立刻被他打断:“你只喜欢谭越。”我怔了一下,他温和地笑了笑,却用手撑住了额头不让我看见表情,“我早就知道了,你无须再说一遍,没关系的。” “可我……”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什么的,喜欢的人,自然会想不由自主地去对她好的,不用计较那么多。”谭湛站了起来,低头冲我笑了笑,“还有,木樨,你刚才没叫我三少爷。” “啊?”我没回过神。 他微微眯了眼,笑得一脸满足:“至少你叫了我的名字。” “那只是……” 谭湛摆了摆手,制止了我的话:“我知道,就让我自我满足一下,不要说出来。”我蹲在池子里,看着他的脸,洞里的光线不大,照得他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 谭湛静了一会,忽然又噗嗤笑了一声,看了我一眼自嘲道:“明明叫你别太放在心上,自己却又开始计较了。”他用手揉了揉眉头,声音低低地,“木樨,我是不是很傻?” 我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些什么。谭湛走了两步,突然又回来弯下身子认真地看着我,神情严肃:“木樨,如果有人骗了你,你会原谅他么?” 我一时没会过意来,定了定神回答:“唔……那要看是怎么样的事情了。” “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 “……那要看人,如果他比谎言更加重要的话,我就原谅他。” “不。”谭湛低头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时,眸子湿湿润润的,眼底似蒙了层水雾,声音更是沙哑得厉害,微不可闻地轻叹:“你不会原谅的。” 我正要答话,他却是背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外头走去:“既然泡好了,那就快起来吧,免得着凉了。” 我没弄清楚他的意思,突然听得小老头在外面叫我,只能快速地爬上岸准备穿衣服。“啪嗒。”低下头一看,谭越送给我的梅花簪掉在地上,已经断成了两节。 我小心地捡起来,摸了摸断裂处。断口不整齐,簪子上面布满伤痕。想来是被攥了太多次,终于在最后一次罢工了。穿好衣服找来块布,仔细地包好揣进怀里,紧紧握了握,觉得浑身就暖了起来。幸好,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出了洞门,看到小老头冲着我招了招手:“快来丫头,我有话对你说。”说罢便晃着脑袋慢悠悠地朝山上走。我一路跟着他,直到悬崖边上,他一屁股坐到悬崖边上,冲我努努嘴:“愣什么,快来坐着,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慢慢挪了过去,在离悬崖几步路的时候被他拽过去按下坐着,吓得浑身发抖。老头儿不满了:“抖什么,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你看下面。”我低头一看,离地不远处绑着一张白网,在火红树海的衬托下尤为明显。 “这儿景色不错吧。”老头儿坐在我身边,两条腿搁在悬崖外边一晃一晃,显得很自在,“你明天就会走了吧?” “恩。” “是想谭家那个臭小子了吧,我就知道,”他摇了摇白花花的长辫子,胡子一抖一抖,不屑地说道:“女娃娃都这样,有了男人就忘了我这老头子,要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前辈你……” “说了别叫我前辈,叫我老头儿就行。”他摆了摆手,却是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幸好我在你走之前把你逮住了,不然明个又不打招呼就走了,老头儿会活活气死的。” 我汗颜:“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会和你打招呼,绝对不偷偷溜走。不过,听您的话,似乎以前也被女娃娃霸王过?” “什么霸王不霸王的,尽讲些我听不懂的。”小老头没回头,却是托了腮帮子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说:“木丫头,老头儿我也很久没找人聊天了。合着你以后也不会来,我可以勉为其难和你聊聊天。” “勉为其难……”我嘀咕了声,有点郁卒。 “老头儿我以前也有个女娃娃的,不是我自夸,我的女娃娃很聪明也很懂事,会帮忙干活,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他冲下面的树海努了努嘴,“看见没,这住的地方就是她挑的,说是风景好,要陪我住一辈子。我当时一直觉得住悬崖边上不安全,就没同意。后来她走了,我才搬上来,发现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啊,只可惜原来没发现。” 老头儿一阵长叹,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安抚性地说道:“那个,请您节哀,别伤心了。” “……你不是以为她死了吧,”老头儿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撇撇嘴:“我家娃娃才不像你,她可聪明着呢。”……还不是你突然说得那么伤感。 “可惜女大留不住的,早知道就该生个男的。”他抖了抖衣服,晃了晃小短腿继续说道:“她娘死的早,我一个人把她带大,本想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谁知她倒是先被野男人拐跑了,连话都没留下一句。” “那那位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晓得,我只晓得女娃娃一旦到了年纪,都是留不住的主,谁管爹死不死活不活的,有了男人就不要爹妈了。” “或许,可能她有苦衷呢,她要是想你了,以后一定会来看你的。” “倒是来看过一两次,现在也活得好好的,说过要接我下山,”小老头子翘了翘胡子一脸不屑,“可我不乐意,当初跑了连个影都没有,现在回来接我算什么。” “她或许是知道错了,”我看着小老头的侧影,小小的一团,鼻子莫名有点酸:“她来看你,说明心里还有你这个爹的。你要是能原谅她,就原谅吧。做人父母都不容易,明明也想她,偶尔下山去看看她也好的。” 老头儿没搭话茬,反倒是转过身来探究地盯了我一会,然后叹了口气,慢慢地说:“你倒是个好丫头。”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您说笑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那药是我配的,泡三十天灵池的痛苦我是晓得的,”他伸出枯树般的手拍了拍我的肩:“别以为老头儿没心没肺,你做菜,泡池子,老头儿都看着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吃了那红莲子。” “啊?那红莲子不是三少爷……” 他哼了一声: 拥樨入怀第10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那小子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以为要不是老头儿放水,他能偷得走么?” 风雨欲来 “啊?那红莲子不是三少爷……” 他哼了一声:“那小子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以为要不是老头儿放水,他能偷得走么?” 老头儿拿手抚了抚小胡子,一脸的得意洋洋:“看你这丫头还算不错,我才勉为其难给你的。倒是你,可别对那小子说啊,不然我这张老脸可挂不住。”我想说点感谢的话,却觉得这时候说什么话都特矫情,喉咙有点堵住了,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那小子也是个痴情的种,偷到了手转了眼就送到你嘴里了。”老头儿看着我,沉吟了一会,忽然低了头,脸皱到了一起,显得有点难过:“木丫头,我晓得我那徒弟笨,也不懂得和别人去抢,所以我老支着你做菜,让他给你打下手,多处处好培养培养感情。可看这样子那笨徒弟还是还是输给人家。” “三少爷他不笨的,很温柔也很好,只是……” “只是情之所钟,无能为力对吧,”老头拍了拍我的手,长叹一声,慢慢说道:“木丫头,我也不求你非得喜欢上他,你就改个称呼,别叫他三少爷成了么。每次你这么一叫他回去总要难受老半天,连我听了都为他不值。” 我想起谭湛在山洞里的眼神。 “我……我也想换呢,那叫什么?” “叫亲密了估计你也不乐意,就叫小湛吧。” “可我比他小……” “没关系,我以前老这么叫他,季丫头以前也是这么叫的,你叫着吧。” “恩。”我点了点头。 “行了,你回去吧,老头儿我还要在这里看会风景,等会去吃晚饭。”我从应了声,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准备到膳房备饭菜。 “木丫头。”一转头,看到老头转过身来望着我,一脸难言之隐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么?” 老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算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晚饭的时候谭湛帮忙夹菜,于是我的碗里多了很多鸡肉和小排,边上的老头嫉妒地咬着窝窝头泄愤:“谭小子,你没看见师父么,可怜我一个老人家,吃个饭都没人帮忙夹个菜什么的。” “师父,木樨身体弱,还需要补补,您挺健壮的,可以自己动手。”谭湛没理他,又给我加了碗汤,“木樨,多吃点,这汤可是我弄的。” “很好喝,”我纠结了会,咽了咽口水,放下汤勺:“谢谢你,小湛。” 然后我看见谭湛直着身子,手里的汤勺掉到老头碗里了。“你这小子!”老头怒了。 谭湛没理他,直直地盯着我,有点愣地问:“木樨,你叫我什么?” “小湛。”我看见一大片红迅速蹿上了他的脸,他拿了筷子快速坐下拨碗吃饭,连耳根子都红成了玛瑙色。 “真是的,不就个名字么,激动个什么劲。”老头儿碎碎念着,不满地用筷子捅了捅他:“喂小子,吃饭归吃饭,你拿着筷子在空碗里拨弄个什么劲啊。真是的,我的徒弟怎么都这么没出息……” 月色凉如水,地上的草带着夜露的潮湿,我躺在地上,架着双腿无意识地望着天。夜色穹黑,只有几点星光微闪,交缠着黑幕的边缘发出柔和的白光。 “怎么了,睡不着?”身边簌簌一阵响,谭湛学了我的样子搁着双手躺了下来,晶亮黑发散了一地。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要回去了,有点茫然罢了。” “是么,其实木樨,你要多留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我侧过头,他的姿势没变,眼睛看着夜空,说道:“你的毒虽是解了,可师父也说多观察一段为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危险了。” “小湛,我想回去了。” “恩,我知道,你想他了,对么?” “恩,他挺久没来信了,不知是不是在荣州忙得没法子写信了。” “唔,木樨,你要知道,四弟在容州谈生意,下脚点不稳定,送信的小鹰可能认不得路。” “也有可能,反正也快回去了,我们到的时候,他也快了吧。”谭湛突然飞快地坐了起来。 我扭了头,诧异地看向他,他抚了抚背上的黑发,笑道:“没什么事,只是一直躺在地上,觉得有点凉了,我先回屋了。你不回去么?” “唔,你先走吧,我再躺会。” “好。”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走了两步又回来脱了外套给我盖上:“你先披着吧,这山上晚上凉,感冒了可就赶不了路了。” 我一大早就醒了,推了门出去,发现谭湛和老头儿凑在一起争执些什么。我悄悄走了上去,谭湛背对着我,看不清楚表情,而对面的小老头气得脸色发青,看到我之后吹了吹胡子,狠狠地冲着谭湛骂了句“不知好歹的东西!”,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谭湛转过身来,冲我温和地笑笑:“只是老人家上了岁数,闹闹脾气,不舍得我们走罢了。” “可是……” “别担心,你不是要赶路么?”谭湛眨了眨眼睛,故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说:“要是还不走,某人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可是要怨死我了。” 我微恼:“就走就走,你上马车整理一下,我收拾了东西就走。” 老头儿的小屋子离得不远,一下子就找到了。我推了门进去,老头儿蹲在床上瞥了我一眼,吹吹胡子,一句话不说地扭过头去,看样子还在闹别扭。我软声劝道:“别生气了,你家徒弟也是为了你,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要不你干脆跟着我们一起下山?” “我才不去呢。”他气呼呼地扭了头来,两条眉毛一翘,没好气地说:“那笨小子蠢到家了,一点都不晓得争口气,要是真的跟着他走了只会被活活气死,老头儿我还想安安稳稳地多活上几年呢。” 我看着他通红的脸只觉得好笑,搬了把小凳子到床边坐下:“何必嘴硬,徒弟要走了,送都不送一下,上次山可不容易,下次见面还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呢,闹僵了辛苦得还不是你自己。” 小老头一听更气愤了:“他有哪一次上了山是为了我,这次是为了给你解毒,上次是为了偷我的罗灵芝,再上次是……算了,不说了,越说越气。他要不是有事,恐怕我老死也见不找他一面。” “你说这话还不是想他?”我安抚道:“下了山后我一定催他过来看看你,你就别为这个事情和他怄气了。”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噌的一下跳下床:“你以为我是为了这点破事和他计较?哼,老头儿我还没那么空!” “不是为这事?” “是他这么和你说的?那个不争气的死小子,我告诉你,才不是……” “木樨,你收拾好了没?”门外传来谭湛的声音。 “蠢小子,速度倒是快。”老头儿念念叨叨,不知在嘀咕些什么东西,最后钻到床底下掏出一封信,然后一把塞到我怀里:“拿去拿去。” “这是什么?”我正准备拆开,被小老头一把拦住往外推:“好了好了,臭小子在催了,你快走吧,路上看,记得别告诉他是我给你的。还有,”他的语气突然低了下来:“木丫头,死小子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可别怪他,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我正要问,谭湛推了门进来,拉了我的手就走。老头儿在身后喊了一声:“木樨,你要是呆不下去了,老头儿这里随时都欢迎你。” 我扭头,却被谭湛拖了走:“快走吧,不然瘴气一浓,我们就下不了山了。” “哦。” 原本丢在山脚的马车已经不见了,无奈之下,谭湛在山脚下的农家里买了辆赶集的小木板车,那农家的人热情的很,那丈夫一定要送我们到茶棚,谭湛推辞不过,便多付了些钱,和我一起坐在了木板车上。事实证明木板车的速度果然不是盖的,前面的小毛驴慢吞吞地走着,骑在上面的农夫大叔哼着小曲子乐悠悠的,谭湛和我挤在一起,以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向着穆都前行。 十天后。 “兄弟,我下车去喝口茶,你要不要和这位姑娘一起去?”大叔下了小毛驴,笑呵呵地招呼我和谭湛。谭湛看向我,我摆了摆手:“你和大叔去吧,我就在这车上休息一会吧。” “那好,我去那里买点干粮,顺便问问有没有马匹,你自己待会,不要到处乱走。” “恩。”我点点头,看着他进了那茶棚,迅速地从怀里掏出小老头给我的那封信,这几天一直和谭湛呆在一起,都没有什么机会。 拆了信,里面只有寥寥数语:木丫头,你会做菜,会安慰人,还熬得过那毒,老头子喜欢你。老头子不瞒你,你和那谭家四小子的事情我也知道大半,当初那芸丫头来偷黑紫藤的时候被我抓住了,老头子当初不认识你,也就随她去了。可老头子现在喜欢你,所以还是要告诉你,当初芸丫头偷来了黑紫藤的事,那个人是知道的,他第二天就找芸丫头来见你,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还有一件事,谭小子笨,一直不肯让我说,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怕是快要成婚了。 好好的天气,突然惊雷轰天,下一秒雨就下来了,雨势又汹又急,很快把手里的信染湿了。 “木樨!”谭湛远远地喊了声,抱着手里的干粮飞快地跑了过来,撑了外套盖住我的头,又拿起边上的伞顶好,语气又怒又急:“你怎么也不晓得带伞!这么大的雨,你想淋死自己么?你手里的是什么?” “小湛,我想我知道小越子为什么这么久不来信了。” “啊?” 我提起手里被淋湿的信纸,傻兮兮地对着他笑:“你看那,我一直没机会拆,现在总算是知道原因了呢。” “什么意思?”他一脸奇怪,扯了我手里的信纸看。 “你让你师父保密,他可没违约,他只不过写成信了呢。” 一道雷电劈天,白光倏闪,被撕裂的天空下,谭湛慢慢从信里抬起头来,被淋湿的长发粘在面颊上,满脸惨白。 “木樨……我……” 我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他睁大的瞳眼里露出了我微笑的脸。我慢慢举起手,轻轻替他拿掉了脸上的发丝,轻声说道:“小湛,你暴露了呢。” 碾碎 “你早就知道了,对么?” “我……” “谭越先是利用季芸萱下毒,后是骗我出府解毒,然后劝说二夫人招亲,”我越说越顺,却是觉得心里越来越空洞,一脸惨笑着望着他,“他去荣州也根本不是去谈什么生意的,而是千里迢迢和人家去谈亲事的,对么?” 谭湛墨色的瞳孔微缩,抿了抿嘴,轻声答道:“是。” “那要和他成亲的小姐是谁?” 他低了头,好一半会才低声回答:“是钟家的小姐,送你出府的时候就商量的。那小姐在荣州娘家,四弟此去……” “就是把她接回来,对么?”我紧盯着他:“那他为什么还要来信,为什么还要来谷里,难道是看我可怜来给我点施舍?” 谭湛半抬起头瞧了我一眼,然后别过头不忍看我:“那信是我离府之前拜托他的,他那次来,我看你很想,所以……” 我没出声,却是觉得浑身发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雨珠促下,薄雾朦眼,谭湛伸手要帮我盖上滑落的外套,却是被我避开了,他闭了闭眼,一脸心疼:“木樨,你不要这样。” “我不要怎样!”我甩开他又凑过来的收,斜了眼冷笑着看他:“你倒真是个称职的兄弟,如此尽心尽力地为着弟弟的未来打拼,看着我在这里被你们兄弟俩个一起作践,看着我傻兮兮地天天念着那个要成婚的少爷,一定觉得特别好笑是不是?” 谭湛猛地甩了雨伞,一步上前紧紧抱住我,我挣扎不过,最终狠狠地把头埋在他衣服上,抽着鼻子含糊不清地问:“小湛,要是你师父没有写信,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告诉我?” 谭紧紧搂住我,好半晌才听见他低低的回答:“木樨,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 “可我总会知道的。” “我和四弟约定过,只要你不再回去谭府,他就不会再下手。到时候哪怕你恨我,我也会把你带得远远的。” 我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嘴唇克制不住地发抖:“他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这月月底。” 竹散躺在地上,残露滴满伞面,顺着伞骨一串串地往下滑。 我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地说:“小湛,我要回去。” “木樨……” 雨水凉到骨子里,滴在脸上,夹杂着泪水转瞬即逝。 我攥着胸口的衣服,心口犯疼,面上却是对着他微微地笑:“怎么办呢?我没见到他的人,就是死不了心呢。” “哎,你们怎么都在雨里啥站着,连伞都掉地上了,”农夫大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建起地上的雨伞硬塞到谭湛手里,一边数叨着,“真是的,出门在外,要小心着点,这雨这么大,淋湿了感冒可就不好了。” 谭湛握了握伞,又看了我眼,眼神有点复杂,接着叹了口气,转过头笑着对那农夫说道:“大叔,谢谢你了,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这车给你,雨大路不好走,你也快回去吧。” “可这车是你们买下的……” “我们还有急事,我等会问那店家买匹马,至于那车钱,就当麻烦你的路钱了。”那农夫千恩万谢,赶着车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还送了我们两袋小烧饼,说是自家婆娘弄的,给我们备个万一。 谭湛叫我在边上等着,一个人进去和茶棚里的店家商量价钱,不多时便牵着一匹马出来了。他帮我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跨了上来:“木樨,这马虽不是什么千里赤兔,也算是匹好马,如果我们来得及,可能还是赶得上的。” 我点点头,闭了眼靠在他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月底那天赶到了谭府。 深红色的大门,成串的大红灯笼在两旁挂着,大朱的缎条上交结红花,刺得耀眼。微风起,鞭烟散,礼已成,婚事毕。 我远远地站在街对角,听得到一阵笑声,一群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却是新官人送客出门。新郎侧对着我,墨色长发绾了起来,一身玄红,身长玉立,隐隐可见唇边的浅笑。待客走远,他正要回府,突然若有所知地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愣住了。 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直到他面前。墨发玉肤,微微突起的眉骨,殷红的唇,艳若桃李,色如春花,脸上还挂着刚才的微笑,真是动人之极。 我贪婪地看着他,一路上一直憋着,可一见了面,排山倒海的思念倏然全涌上来了。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觉得背叛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情字一枚,果然最磨人。 谭越愣了愣神,很快收了笑容,凤眼中带着微微的讶异,眉头却是已经蹙起来了:“木樨,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山里解毒么?” 我看着他的脸,伸手摸了上去,冰凉冰凉,像一块雪花瓷。他皱了皱眉,避开我的手,又问了一遍:“你不是应该在山里的么?” “我只是来问你两个问题。”我转头看着谭府的一身花嫁之妆,吸了下鼻子:“你去荣州,不是去谈生意,而是去谈婚事的吧?” “你……”他盯我的眼睛,沉默不做声。 “第二,当初季芸萱来找我下毒,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对么?” 谭越眨了眨眼,突然避开了我的视线,抬起手揉了揉额头,有点头痛地回答:“木樨,现在不要说这件事请好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先到勿羡院里歇会吧,等我忙完了在和你解释。” “那么是真的了。”我笑着看着他,用力睁大眼睛,却是止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刷得一下就下来了。 “木樨……”谭越看着我无声地淌泪,一脸头痛地伸手来擦:“好了好了别哭了,谁叫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多个几天不就没事情了么……” “的确来的不是时候,要是早来一天还能赶上流水席呢,”脸上的肌肉在颤抖,我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谭府和钟府联姻,这排场肯定不小,可惜木樨来得不及时,不然也能让我这穷人饱饱口福,不知谭家老爷还有没有剩下的残羹剩饭,就赏给木樨吧,木樨不求,赏点吃的就行了。” “木樨,你不要这样。”谭越伸手过来抓我。 “我不要怎样!”我快速扭身避开,红着眼睛冲着他吼:“我倒是真要谢谢谭少爷给了我这个小丫头一个好梦,好歹也让我这个穷丫头也做了回梦不是,”我冲着他惨笑,“少爷,都不怪你,只是木樨不该做梦做久了,就把梦当成现实了。” 谭越咬了嘴,退开一步:“木樨,对不起。” “相公,怎么了?”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柔弱婉转,犹如莺啼。 我和谭越同时扭头,一道娇柔娉婷的身影出现在谭府门口。颜如玉,气如兰,步摇衬香腮, 腰肢袅娜似弱柳, 真正的绝色无双。美人柔弱地靠在门边,星眸微怔,一身红嫁衣映得一张芙蓉面越发柔美,菱唇微张轻齿:“夫君,这位姑娘是……” “她只是我以前的一个丫环罢了,”谭越连忙迎了上去,语气里尽是宠溺:“怎么不穿上外套就出来了,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啊,你也不小心着身子点。” 那新娘的脸上立刻浮起了微晕红潮,含羞带怨地嗔了谭越一眼,又扭过头来看我:“姑娘怎么哭了,可是遇上什么伤心地事情了?要不要进来坐坐,看这天还下着雨,淋湿了可不好。” “没事没事,只是小雨罢了,”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夹着雨水全粘在脸上,眼睛被糊得快要睁不开,我却是咧开了嘴拼命冲着他们笑:“我以前只是个谭府下人罢了,老爷待我很好。前日听到老爷和夫人喜结良缘,特地过来看看,可惜没赶上婚宴,所以才有些伤情了。” “那要不姑娘进来坐坐,我和夫君也好稍作酒席款待。” “不了不了,祝福送到了,我还有事,就不但个二位了。”我使劲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痛得要命,伸出袖子抹了把鼻涕:“这天也不热,夫人身子弱,还是先进去休息吧。” 谭越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复杂,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扶着新娘软声劝道:“我先扶娘子进去吧,天凉,冻了可不好。” “我没这么柔弱的……咳咳” 谭越故意扳着脸:“要是冻坏了,心疼的可是我,娘子不舍为夫心疼吧?” 那新娘气恼地瞪了谭越一眼,拿粉拳捶了他一下,却是又低了头娇羞地让谭越扶着她进去了。 这才真正晓得心痛的感觉。 玫黄|色的黄昏小雨淅淅沥沥,我慢慢缩起了身子,抱住肩膀蹲在了地上。雨水顺着青石板上的裂缝渗了进去,地上散落在鞭花爆竹的碎屑,红红黑黑的和雨水全都混杂在一起。 我穿的不多,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低头看着前面的积起来的一汪水滩,里面的人长着一张大饼脸,头发黏呼呼地挂在脸上,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就像一只落水狗。 “落水狗怎么能和凤凰比?”头上的雨突然停了,我抬头望去,季芸萱顶了把竹伞站在我身边,一身粉绿罗裙,杏眼明仁:“你一定是在这么想,我没说错吧?” 我愣愣地望着她。 “别这么傻呆呆地看着我,我晓得我傻,明明差点被他毁了个家破人亡,”季芸萱突然蹲下身来,声音飘渺:“可我还是不死心。”她转过头来看我,却不复一脸的恶毒,而是带了种怜悯:“木姐姐,我宁愿他娶的是你,至少他曾经喜欢过你。可他要的是那财貌无双的钟家千金,钱权二字,果然最伤人。” 我抱紧了膝盖,只觉得一阵想吐的欲望不断袭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而清晰地感觉到钱和权的重要,平时可以弃之以鼻,可关机时刻就是能要了你的命。 况且,这世界本来就谁离了谁都能活。 “他好歹喜欢过你,可我从来就没得到过分毫,我本来很恨你,因为他心心眼眼里只有你,所以我下了毒,可现在我不恨了,”身边簌簌一阵轻响,季芸萱站起身来,把雨伞塞到我手里:“木樨,你我终究都是可怜人。” 两个感冒的 春季的雨大都下得不大,玫瑰色的黄昏小雨极其细密地洒在街上,染得周边的细嫩竹柳一片绿莹莹的。街上的人也不多,偶尔来回的脚步声伴着溅起的水珠和久弥不散的淡淡硝烟味越发衬得街上静谧。 季芸萱走了很久了。我蹲在地上,傻傻地看着前面的水潭,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双手撑着膝盖一点一点慢慢地站起来,针刺一样的酸痛,起了身子一阵晕眩,原地不动地站了会,好一会儿才觉得清醒了点。鼻子底下凉飕飕的,伸手一抹,冰冻了的鼻涕黏糊地粘在袖子上,嗤笑了一声,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竹伞,慢悠悠地顶着回了客栈。 路上行人稀少,迎面偶尔走过来的几个人都驻足盯了我一会,想必是鲜少看见有女子如此不修边幅地边敲着腿边抹眼泪鼻涕边走路的样子。人若是伤心到了极点,自然也会忘了修饰外表了。 连心都没了,还要皮做什么? 客栈里热闹得很,推杯盏酒,人声鼎沸,乍然踏步进去,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位客官,你没事吧?”店小二迎了上来,看了我手里的竹伞一眼:“不是有伞么,怎么全身都是湿的?” 我摆了摆手,慢吞吞地收了伞移步上楼,走了客房门口却是被人拉住。回头一看,谭湛也是一身的湿衣衫,一双眼睛像含了水雾似的,明晃晃地盯着我。 我虚弱地对他笑笑:“是小湛啊。” 他又担心地看了我一眼,不由分说地推我进了门,随即叫了小二送了两大桶热水,又从包袱里拿出衣服:“木樨,你先洗个澡吧,浑身都湿了,有什么事情等洗完早休息了之后再说。”我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他合上房门的时候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最终只是说了句:“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我就在隔壁守着。” 胡乱地洗了澡穿了衣服躺到床上,却是仰着身子望着床顶睡不着,脑子里朦朦胧胧又好像胡乱地搅成了一片,一会是谭越无奈的道歉,一会是那女子娇柔地唤着相公,还有季芸萱凄切的眼神开合着嘴在一遍遍不断重复着“木樨,你我终究都是可怜人”。我越想越乱,越乱越不想去回想,只觉得脑子渐渐热起来,浑身却是忽冷忽热,手指动了动挣扎了几下,却是软绵绵地没有力气,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躺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头还很晕,却是又比原来好上了许多。吃力地撑着上半身坐起来,环顾四周,诧异地发现这里并不是客栈。房内素雅淡气,对面的墙上挂了两幅字画,斜角的书桌上摆了些笔墨纸砚,扭了头向窗外看,黄昏落日下,一片青竹碧瓦,斜阳疏影,充满了书生之气。 “木姐姐,可是好些了?”虚掩的门被推开,我扭头一看,一个穿着绿袄对襟小棉褂的小丫头端着热腾腾的药进来了,竟然是英儿。 “少爷说你淋了雨,洗了澡又没晾干头发才着凉的,”英儿一手端着药,一手拿了靠枕垫在我背后:“快把药喝了,不然我可是会被少爷责怪的。” “这是哪儿?我不是在客栈么?还有,你不是应该在谭府的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是少爷以前买的小别院,少爷不回去谭府,我自然也跟着少爷。木姐姐,你这一病倒,少爷又是两天没睡好,可怜他自己也发着烧,还要来你这里守夜,”她替我把被子往上挪了挪,突然做在床沿,一脸的恳求地看着我:“木姐姐,就当是英儿求求你,能不能对我家少爷也上点心,他这么掏心掏肺地为你,反正那位爷也已经娶了……” “英儿!”门口传来一声断喝,谭湛随即走了进来,他皱着眉头,狠狠瞪了英儿一眼:“咳咳,你说的太多了,把药放下,出去!”英儿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放了药扭身出了门。 “咳咳,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口快了些,你不要怪她。”谭湛轻咳了几声,拿了药碗和勺子坐到床前,“你刚醒,身子弱,我来喂就成了。” “她没说错,”我一口一口就着勺子喝着药,抬头对他笑笑:“本来就是事实,有什么好怪罪的。”谭湛深深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先喝药吧,喝完了药早点睡,你再不注意身子,可是又要生病的。” 口里还含着苦药,我却有点想笑:“是呢,如果自己都不照顾好自己,还有谁来照顾呢?”谭湛喂下最后一口药,放了空碗到桌上,例行掏出一颗糖要塞到我嘴里,我冲他摆了摆手:“不用了,又不是小孩了,再说这药也不苦。” “这药的主材是黄连,你以前最怕的。” “我知道。” “木樨……”谭湛微微侧了头,面容憔悴,哀伤地看着我:“你不要这样,我很难过。” 他的声音很温柔,低低软软地,可我的泪腺却是被这种浅伤的声音刺激了。 “小湛,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顶小毡帽么?” “记得,怎么了?” “那天很冷,他把我包进披风里,然后对我说‘喜欢的人,就算她冬天穿得再多,还是觉得不够的,万一冻着了她,心疼的可是自己。’”我想起那天谭越吃醋还带着狡黠的笑容,不经微微笑起来:“他还说‘包的暖暖的,别冻着了。我会心疼。’” “木樨……你?” “我去谭府见他那天,他对他的新娘说‘要是冻坏了,心疼的可是我,娘子不舍为夫心疼吧?’”我的笑容咧得更大了,“明明那天没那么冷的,可我为什么会觉得更冷呢?”我瞧着谭湛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的傻笑女子,“呵呵,果然美人生病是长颦减翠,瘦绿消红,轮到我这里就是东施效颦了。” 谭湛叹了口气,伸了手臂把我搂进怀里,头顶传来低哑的声音:“木樨,你又何苦作践自己?” 我靠在他怀里,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咳嗽了几声,觉得有点头晕,却是有种克制不住地欲望想要继续说下去:“我就是太蠢对不对,你们一群人都帮他瞒着我不说,看我一个人傻兮兮地在那里又痴又盼。我早就该晓得少爷和丫头是没什么结果的,可怜我一把年纪却还是参不透连五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知为什么,越说越是觉得兴奋,看着血淋淋的伤口被自己一块块撕拉出来晒在阳光下,越扯越心痛,却也是有种变态的快感。 “木樨,别说了。”谭湛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长长的黑发披散到我身上,温热的头颅轻轻压在我头顶,额头上传来微烫的呼吸:“我都明白。” “小湛,你知道么,我这里很疼。”我揪着心口,微微笑着,轻声低喃:“明明攥得那么紧,为什么觉得心里的洞却越来越大了呢?原来书里说的心会疼,是真的,很疼很疼。” 他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搂得更紧了。 “现在想想,发现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残酷。” “不是你的错。”良久,谭湛把我从他怀里扶起,伸手替我抹了抹眼泪,慢慢地说道,“木樨,他要是舍得让你伤心,就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否流泪。偶尔哭哭就好,哭完洗洗脸,睡一觉,不要为了他而折磨自己。” 我被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弄得有点僵硬,反倒是不好意思再流出眼泪来了,抽了抽鼻子,想用手揉揉眼睛,却是被他一把抓住:“不要揉,否则第二天会肿。” 我看了看他胸前的一片狼藉,却是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想伸手帮忙擦擦,却又被他挡着怕我越弄越乱:“木樨,你好好休息吧,咳咳,这些我自会处理,不用担心。”我停了手,喃喃问道:“你也着凉了吧,还好么,要不要紧?”问道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天我去谭府,你是不是也跟去了?” “我……” “你也去了对么,所以回来衣服才这么湿,”我抿了抿嘴,不知该怎么说,望着他温柔的眼睛,突然觉得更加对不起他,“是我让你担心了,对么?” “没什么,只是我自己克制不住,怕你……所以就出来看看。” “你那是怎么不出来?” 他微微睁了眼睛,温软地浅笑了一声,目光温柔似水:“我知道你那时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要是你不提起,不准备一辈子当做没看到的。” “我那副丑样子你也都看到了对么?的确是丢脸到家了,对么?” “恩。”谭湛点了点头,却是立刻接下去说道:“可我看了心疼。” 我低了头,闷闷地说道:“小湛,你不必这样的。” “木樨……”谭湛紧蹙着眉头,突然抱住我在我额顶的发上轻吻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意犹未尽地吻了一次,最后将我紧紧搂住。 “木樨,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疼?”他看着我,声音沙哑,细长的桃花眼里好像有水在流淌。 “木樨,我一直一直在等你,我已经等了太久。” “木樨,不懂得珍惜你的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木樨,我会等到你慢慢放下,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放手。” 患得患失 谭湛买的别院和谭府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了,可也不算小,处处微柳金绦,湖桥余风,别格的设置突出了主人的品味。 自然,这种地方也很适合东躲西藏。 我承认我很怯懦,或许是因为某种不知所措和别扭的鸵鸟心理,总之我又开始躲着谭湛。他出门时我回房窝着,他进了别院我便借口出去逛街或者干脆到英儿房里蹲着,饭也躲着在房里吃,于是大半月下来居然也没见着什么面。到最后连英儿也看不下去了:“木姐姐,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三少爷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至于让你这么藏着掖着么?” “好英儿,你就别问了,再让我躲会呗,等你家少爷一出去,我马上回房,保证不打扰你。” “你这么躲着是不可能躲上一辈子的,少爷嘴里不说,可没一顿饭是好好吃的,你们到底是闹什么别扭了,弄得整个院子的人都不消停?” “那个……” “木姐姐,你悄悄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让我也听听,成不?”门边闪出一道清秀的影子,谭湛摇着把扇子微笑地斜靠在了门边上,“我也想知道呢,究竟某人无缘无故地躲着我大半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你……你不是要出门了么?” “啊,那个啊,”谭湛合了扇子,站直了身子,慢慢走了过来:“只是说说罢了,倒是哪个告诉你我要出门的?”说着用眼神瞟了瞟边上的英儿,英儿被那一眼看得浑身发毛,嘿嘿陪着笑了几声:“那什么的,公子,你们慢聊,英儿去给你们沏壶茶,先告退了。” 我死盯着她远去的方向,谭湛走了过来,寻了把椅子拉我坐下,自个儿慵懒靠在边上的小榻上,黄昏的阳光一照,微侧的身影大半埋在光线里,整个五官都显得格外柔和。他眯起眼睛看着我,我被瞧得有点坐立不安,不禁吞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探究地盯着我,不说话。我越发不自在了:“你怎么不说话?” 良久,他突然闭了闭眼,向我挥了挥手:“你过来。” 我慢吞吞地挪了过去。谭湛拖了边上的板凳让我坐下,疲倦地用手捏了捏眉头,然后用手揉了揉脸,嘴里薄薄地吐出一句话:“木樨,到底要有多爱,才能念念不忘?” “啊?” “我说过我会等你慢慢放下的。”谭湛舒展了眉头看我,温柔的眼睛里水光盈盈的:“木樨,我最近很累,要处理的事情有一大堆,回到家又看不见你,我……” 他没再说下去,我却是被他的那双眼睛看得歉疚起来。 “对不起,其实我不该……” “不用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他拦住了我的话,疲倦地说道,“木樨,我知道你心里有他,情之所钟,身不由已。” 我语塞。 “木樨,时间是感情的致命伤,终有一天,你会忘记他,然后向前走,”他换了方便的姿势,认真地看着我,“我不强求你现在要和我如何如何,可我也是男人,也会有脾气,也会担心心爱的女人为什么老喜欢躲着我。我要求不高的,我只想问一句话。” 我被他的眼神牢牢锁住。 “木樨,你的未来里可不可能,或许会有我的存在?”谭湛的眼神很严肃,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不确定,而且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我端详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青眉墨发,雪山鼻梁,如果说从来没有遇到过谭越,正常的女人都是会爱上这样温柔贴心的好男人。 可惜我遇到了谭越。 可惜谭越背叛了我们的感情。 “小湛,我……” “告诉我会,还是不会。” “会。” 谭湛柔和了眼神,突然弯起桃花眼笑了,日回春暖,风神俊秀,美人如斯,不可方物。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躲了我大半个月么?”谭湛很认真。 我又语塞。难道能说因为你吻了我额头几下还说你这辈子不放手所以我极度不淡定了么? 我装作看上了他的扇子,拿过来把玩。 “你喜欢这扇子,那就送给你。不说也没什么事情,”他笑着揉揉我的额头,站了起来,满脸都是笑容,“只要你以后不躲我便是,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会帮你忘了他。” “恩,我会尽量去尝试。” 于是如此平平安安地过了一个多月。每天吃吃喝喝,出门逛逛,虽说是越来越寡鲜,倒是鲜少想起那一堆子烦人的事情来。或许是压根就不想想起来,每次不小心回想到,总会觉得心疼,太深的疼痛刻在骨子里,粗神经的人还是不要如此虐待自己的为好。 “木樨,我们去吃饭吧,你不是最喜欢万福楼的烤鸭么?” “好,我回房换了衣服再去。” “我在门口等你。” 我换了衣服走出屋子,走了半路才发现顺手把扇子也带了出来。路边上的桃花朵儿打着小卷飞到身前,被我用展开的折扇轻轻接住。扇面素雅地绘着一副青山秀水平江扁舟的景色,配着落在上面的鲜嫩桃花倒是隐隐显出了一丝妩媚。 朦胧中桃花眼的夫子风马蚤地摇着一把桃花扇斜靠在门边,边上钻出来一个艳丽的美人,勾唇一笑,妩媚诱人:“又吃醋了吧。木樨,你可晓得,每次你一生气,我就特别高兴。” 摇了摇头,果然是幻觉,仔细看了眼扇面上的桃花,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看来不久就要全都枯萎了。果然是脆弱的东西。 我伸出手弹落上面的桃花,合起扇子朝前面走去。 谭越,我吃醋的时候,你已经成婚了。我一直在原地等你,你却已经忘记曾来过这里。 谭湛在门口看见了我,冲我挥了挥手,我笑着小跑过去。 人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 拥樨入怀第11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停留在原地,既然还有人在前面等着我,我也该向前走走。 街上人声鼎沸,我跟着谭湛走在街上,倒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今个儿人都跑出来了。走着走着袖子一紧,手背一股温暖包住了,抬头一看,是谭湛。他冲我笑了笑,说了句:“人多,当心走散。”结果一直到进了楼里都没放手。 万福楼的烤鸭很有名,整个穆都的人都晓得,谭湛早就在二楼定了雅间,牵着我的手上楼梯。我挣扎了几下挣脱不掉,只好低着头默默地躲在他身后被他拉着走,祈祷不要有太多人注意。走到半道上,谭湛突然停住了,楼梯不宽,我以为是挡住了别人的道路,抬起头想叫谭湛让路。 生活再次严重验证了它比小说更狗血。 雪肤花貌,香娇玉嫩,双瞳如剪水,婉转双蛾远山色,一身水蓝色的百莲绣裙映着美人如画中娇娥,正是潭夫人。不用多说,边上那位同色镶鸢尾衣衫的翩翩佳公子,自然是谭老爷了。 “三哥,倒是有段日子不见了,怎么今个儿有空来这儿了?”谭越突然看到了探出头的我,不禁愣了愣,有点喃喃地念道,“木樨……” “四弟可是刚用完午膳?正巧了,我和木樨正准备上去吃饭呢。” 谭湛身体一动,我和他拉着的手便暴露在了眼前。谭越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而后玩味地望向我们两个,故意拉长了语调,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倒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如此啊。” “相公……”美人蹙着精细的眉头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谭越安抚地冲她笑了一声,牵起她的收,搂住她的腰,软声道:“娘子,你可当心着点,你这身子弱,可别出个什么事情来。你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谭家的未来可都是仰仗你了。” 如同雷劈。 结疤的伤口被重新挖开,里面的鲜红的嫩肉难看地露了出来,冷风嗖嗖地一吹,暴露而难堪,咬牙切齿地疼。 “你们,夫人有喜了?” “没有的事情,你们别听我相公胡说。”潭夫人伸出粉拳打了谭越一下,软绵绵的力道轻得不行,简直像是在撒娇。 “现在还没有,夫人身体弱,没打算这么快要孩子,”谭越回过头冲我们一笑,“不过大夫说近来夫人身体好了许多,孩子的事情也就是眼前的事了。”说罢又扫了我们一眼,突然从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对我笑了一下,然后扶着潭夫人小心翼翼地下楼去了。 我被他那有点诡异的笑容弄得毛骨悚然,看着那对小夫妻慢慢地走了出去,男的玉树临风,女的窈窕娇柔,当真的是一对璧人,精妙世无双。没见的时候可以不想,见了以后却还是会心痛,转身想来个眼不见心为净,扭了头想催谭湛,却是看到他皱着眉一脸的苦闷,我捅了捅他:“怎么了?” “没事,”他安抚地冲我微笑,“只是,木樨,你还会难受么?” “我啊……哈哈,”我谄媚地笑了两声,“我差不多没什么感觉了,对了,你不是说定了烤鸭么,我快饿死了,我们快点上楼吧。” “恩。”谭湛又担心地看了我一眼,“真的没事么?” “没事没事,都两个月了,再多点时间我就全忘了。” 他停了下来,身上望了我一眼,而后有点歉意:“我只是有点患得患失罢了” “小湛……” “我们上去吧。”他拉着我的手往上走。 “恩。” 小湛,你会患得患失,还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给过你安全感,即使我在努力,对么? 簪子和药 那顿饭吃得并不顺心,气氛挺沉闷,谭湛并不怎么讲话,我也不晓得如何开口,于是一段饭就在我狂啃鸭脖子和谭湛有心无意地喝着小酒的安静中过去了。下楼的时候我走在前面,谭湛突然从后边拉了我一把,拽着我的袖子略显着急地拉着我出了万福楼,在黄昏细雨中小跑起来。 “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我被他拽着快步跑,春雨绵绵,淋在身上并不觉得什么,可有几滴进了眼睛却是不怎么舒服:“到底怎么一回事情?” “马上就到了,再跑几步就行。”他攥紧我的手匆匆跑过两条小巷子,冲着街边那精致的小阁子直了过去。到了那门口,他停下来,伸手掀了店门口的帘子,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我有东西给你看。” 玲珑阁是穆朝首屈一指的簪阁,出产的每件花簪子都是世间独一的。多少千金想要戴着玲珑阁出产的簪子出嫁,可惜那阁子每月只产一样花簪。谭湛拉我进了那地方,要给我看的东西,自然,我也是隐隐明白了的。 谭湛带着我穿过长长的廊子正要进去,却突然停下了,而后脸色难看地转回头来对着我苦笑:“木樨,我们明儿来吧。” “又怎么了?”我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 大堂里一位男子细心地为身边的女子插上了一支花簪,女子起身而立,款款走了两步,而后在堂中捻着罗裙轻巧地转了个圈,水袖上的鸢尾轻盈地似乎要飞起来。 耳边传来了女子的娇笑声:“夫君,这样可好?” “我的娘子,不论戴什么,自然都是极美的。”男子斜靠在柜边上,温柔地笑着,微微转眼看到了我们:“三哥,真是巧极了,怎么今个儿哪里都能看到你们?” 我对着他们傻笑了一下,扯了谭湛的袖子正准备走,却是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他搂着我的腰把我往前一拖,突然对我一笑,然后低下头伸嘴到我耳边:“木樨,就不想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那啥,我们也可以……” 他没再给我说话的机会,搂着我向前走:“也真是凑巧,我两个月前定做了一根簪子给木樨,今天正想来取的。四弟也是陪弟妹来拿花簪子的吧?” “是呢,我是上月定做的,这里的花簪是最有名的,”他笑着看了我一眼,“花簪自然要配美人,只是这美人……啧啧,三哥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喜欢的人,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的,自是不敢怠慢,”谭湛淡淡地说了句,扭了头对掌柜道:“掌柜的,我定的那件好了没,今日我想取走。” “这是您的。”掌柜的从后台拿出个红木锦盒,小心地打开递给谭湛。谭湛接过,取出了簪子给我看:“木樨,这是我送你的。如何?” 很简单的深红色,簪头雕着一朵梅花,古朴的设计,摸上去十分光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 同被我在山洞里握断了的那根一摸一样。 谭越显然也注意到了,不由得直起身子,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三哥,这是……” “四弟也注意到了吧,”谭湛对他笑了笑,转过头来柔声问我,“木樨,我为你戴上可好?” “……恩。”我点了点头,他凑了过来,动手替我簪上。簪子缓缓穿过发髻的感觉很鲜明,谭湛考的很近,鼻息微热地喷在我脖子上,惹得我有点脸烫。 他替我戴好簪子,走后几步看了看,边上的谭越轻声调笑着:“我说怎么这簪子和玲珑阁的风格不符呢,倒是用了原来的样式,原来是三哥特意的啊。” 谭湛没理他,反倒是对着我说:“木樨,还不够。” “不够什么……啊!”竟是谭湛欺身上来在我脖子上啄了一口。虽然 他快速地移开了,可我的脸却是彻底番茄了。 “一直觉得你脸上有点苍白,这些红了点,像涂了胭脂,好看多了。”谭湛弯起眼睛眯眯笑着瞟了谭越一眼,又扭头对潭夫人说道:“怎么样弟妹,这下可是衬多了吧。” 谭夫人有些不善言辞,只是柔柔弱弱地回答了一句,“恩,三哥所言极是。” 谭越的脸已经黑了。 “我一直想给你个惊喜的,本来想着过几天花灯会的时候带你出来再让你瞧的,”谭湛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有点无奈,“结果到底还是没忍住。” “没事,我喜欢着呢,正好那原来的也没用了,换了个贵重的新花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谭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眨眼笑开了,眼底流光溢彩,满脸的笑容甚是妖娆:“木樨,三哥可真是虚怀若谷,送你这一模一样的簪子,也不怕你睹物思人?” 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混合着酸气的强烈情绪快速地涌了上来。 “我自然会睹物思人,”我深呼吸了一下,微微顺了口气,拔下了这根簪子拿在手里,侧着眼斜望谭越,而后别了眼去看向谭湛,轻轻地笑道:“不过这物事新物,人是新人,新人自然比那旧人要宝贵得多。” 边上谭越锐利的眼光要把我射穿了。 “相公,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潭夫人娇柔的声音。 谭湛过来搂住我的腰,握了我拿簪子的手重新把簪子插到我发上:“我和木樨等会儿要去布庄,四弟有事情么,若是没事的话,不妨和我们同去?” “不了,夫人身体弱,我们就先回去了。”谭越搂了潭夫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明明是没有表情的,可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却是让我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三哥、木樨,恭喜你们了。”这几个字是谭越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后头也不回地搂着娇妻走了。 “可是解气?”我回过头,谭湛笑吟吟地看着我。 “啊?” “他那样的人哪,你越是表现出稀罕他,他就越是开心,你要是不稀罕他了,他到反倒要着急了。” “解气倒是解气,男人嘛,那种自己以前喜欢过的人喜欢上别人了的感觉自然也不好受,特别是他那样小心眼的,不过……”我皱皱眉,觉得有些奇怪:“你故意带我来这里见他的?”难怪跑得那么快。 谭湛摊了摊手:“算不上是故意,只是恰好知道他下午要到这里来取东西罢了,想着碰碰运气,倒是真的碰着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很好玩么?” “木樨,我只是希望你能从他那里完全脱离出来,”谭湛看我有点儿生气了,连忙抱着我的腰安抚我,带了点小小的委屈,“我只是想确定你对他没有感觉了。” “现在你确定了吧?我早就彻底死心了,你又何必来试探我?这簪子的样式也是你故意的,对吧?”我气得一把推开他。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强装出来的笑容便敛了下去:“对不起,木樨,我只是希望你能认清他,他已经不可能再属于你的了。至于簪子,木樨,我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我希望我能用我给你的簪子彻底抹掉他的那根。” 我叹了口气:“谭湛,我知道你不安,只是你这样试探我,我会觉得被利用了。” “对不起。” “算了,也是我的不对,”我扯扯他的袖子,软了声音说道,“以后我会努力给你更多安全感的,我们不说了好不,去布庄吧” “恩,好。” 有时候假装不在意地隐瞒过去,是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莫说骗人骗己,况且时间是骗不了人的。 现在我正处于偶尔按按旧伤口努力想要追求新生活的阶段,可生活不是流水账,虽然我们都在努力,却不知道狗血早已在前方等待许久。 谭湛近来几日都忙到很晚,总也见不到几面,据说是忙生意去了,每天陪着那些主顾东走西逛,很是辛苦。听英儿说过今晚他要回来,于是我去膳房蹲了一下午,煮了碗杏仁莲子羹,做了些桃花酥,备好了准备等着他回来。 傍晚突然下起雨来了,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怎么地就转成大雨了。雨珠子啪嗒啪嗒地打在外面的檐角片瓦上,池边的柳枝被洗得愈发鲜嫩了,与周边朦胧的雨景交织成一片模糊地界限。我趴在窗口,撑起小半扇窗子,望着窗外朦胧烟色的树柳清影发呆。 恍惚之间看到清秀的少年从雨中款款走了来,走到我面前,笑着微微偏过头来,一对丹凤眼弯如新月,声音软绵绵的:“木樨,不要骗自己。” 摇了摇头,发现春天果然容易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正想合上窗子回房,却突然看见远处远远地有人跑了过来,很快门便咚咚被敲响。 我跑过去开了门,谭湛快步走了进来,整个人都淋湿了,一身白衫湿漉漉地黏在他身上,我急忙拉他坐下:“怎么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打个伞的,淋成这样发烧可该怎么办,这么大的人也不晓得安慰自己一下。”说罢转身要去取巾子给他擦身,却是被他一把拉住。 “木樨……”他低了头,声音很低沉,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 “怎么了?” “木樨,你是我的对不对?”他的呼吸很急促,声音也渐渐急了起来:“你心里已经没有四弟了对不对?”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逃避了话题,想转身去叫英儿打点热水,却不料被他一把拖到怀里,“回答我!” “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又用了点力气,却是被他一把搂紧。 “木樨,你是我的。”谭湛终于抬起了眼睛,可通红的双眼活活吓了我一跳。 不是哭红的,而是血丝密布的狰狞。 “木樨,我被下了药。” 非你情我愿 “木樨,你是我的。”谭湛终于抬起了眼睛,可通红的双眼活活吓了我一跳。 不是哭红的,而是血丝密布的狰狞。 “木樨,我被下了药。” 谭湛艰难地闭了闭眼睛,不断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今日去秦楼商谈的时候……不小心……合香散……我不愿意,硬是……跑回来了。” 合香散,烈性合欢药,仅有两个时辰的时效,可极其难熬。 他一只手紧紧地锢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抓得檀木椅子上的竖杆格格作响,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地扭曲起来,却仍然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我用功力压制着,怕是忍不了多久了。”他咬着牙缓缓说道,每个字好像是从内腔深处里一口气全冲到牙关口,然后被一个个撕裂了挤了出来。他愈箍愈紧,异常高温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手指上的经络一根根凸现出来。 我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我去帮你叫人。”我伸手全力抓住他卡在腰上的左手,用力地一把掰开,不敢看谭湛地眼睛,飞快地向着门口跑去。快要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力倾斜,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我不敢回头看,只是拼了命连滚带爬地向前面爬去。 可没来得及。 门就在眼前,右脚一阵钻心的痛,一只有力的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脚腕,我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扭头向后看,谭湛通红着双眼左手牢牢地把我的脚定在地上,右手竟然还抓着那把椅子。我挣扎着开始使劲用手肘顶住他的胸口,用力地向后仰起头,腰却是被他单手牢牢抓住用力箍紧,被手掌顶住的脊椎骨受到了强力地挤压痛得要命。 “木樨,对不起,木樨……”他喘着粗气,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我,血红的眼睛里映出我惊恐地神色,“木樨,木樨,……不要走,不要走!”说罢竟是一手生生地握断檀木椅子上的竖杆,碎裂的木片四处溅开,椅子砸在地上,连着边上的脸盆都淅沥哐啷地掉了一地。那只右手快速地把我的双手背在了后面,而后整个火烫的身体欺了上来。 我措不及防地被他压在地上,抬了头拼命呼喊:“来人那,快来人那,来人……咳”却是谭湛上身微微一用力,胸腔的气一下子被他压出,供应不上呼吸,我一下子咳嗽了起来。 “木樨,木樨,对不起,我快要忍不住了,”谭湛的喘息越来越重。我被压在地上,头高高地扬起,目光狂乱得向四周扫射,突然在侧开的门后看到了一片绿色的小绣花裙摆。那片裙摆我认得,上面有我亲手绣上去的小樱花。 “英儿,英儿,快来救我!”我立刻大喊,“你家少爷中了合香散,你快找人把他拉开!”英儿踌躇着向前,却是被谭湛的一声怒喝吓得呆在了门前。“你快滚!”谭湛一手抓住我的双手,一手捂上我的嘴,然后又低吼了一声:“还不快滚!” 我憋得满脸通红,睁大了眼睛拼命地盯着英儿看。感觉像是过了一个纪年,她一咬唇吐了句话给我:“木姐姐,少爷对你一片痴心,如今他中了药,你,你就帮帮他吧。”然后立刻替我们合上门不见了身影。眼前的门被合上了,光明消失了,谭湛捂嘴的手也放开了,我的眼泪却是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不想给,只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如此,不甘愿地给。 况且我,还没有准备好。 “木樨,木樨,给我好不好?”谭湛还有些意识,火热的呼吸吐在我的后颈上,带起一阵阵的颤栗,他的左手轻易地撕开了我后背的衣服,半个后背袒露在空气里,而后觉得背上一阵火烫,被舔舐过的皮肤上细小疙瘩一排排竖起。 我挣扎不开,两条腿被牢牢压住,背上的火热身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沉重的喘息不断在后颈吹起,胸前的肋骨被死死按在地上,整个胸腔里的空气都被强行地挤出来,我一阵头晕目眩,本能地反胃想要干呕。 谭湛轻而易举地把我翻了过来,单手扣住我的双手死死地举过头顶按在地上,然后深深地咬了上来。他的速度又快又急,唇齿交缠之间,两个人的肢体纠缠在一起不断摩擦,他快速地离开我的嘴向下啃噬,周围的气温在不断地升高,我开始变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不断响起的啧啧唾液声和粘湿的皮肤触感让整个人的神经开始有些麻木了,感官却是越发敏感起来。 “木樨,你是我的东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想要的,谁也夺不走。”那只妖孽侧了脸靠过来,用脸蹭了蹭我的肩,偏着头看我,一双凤眼被阳光照得透亮。 “木樨,对不起。”那人咬着嘴退了一步,挽上身娇体弱的新嫁娘细声软慰。 谭湛把脸埋在我的肩上,含糊不清地说道:“木樨,你若是给了我,我一定会娶你。” ……木樨,什么都别想,就这样吧,给了就不用再纠结着胡思乱想了。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眼泪水顺着合拢的眼角流了下来,不知何时被放开的双手慢慢缠上了谭湛的脖子。 撕拉一声,胸前一阵微凉,我从高温地熏热里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看到谭湛骑在我身上,双目赤红,右手里手里高高地举着我的前襟,而左手里攥着的,是断成了两节的梅花木簪子。 “你居然,你居然,呵……”他气得不能言语,眼里的血丝霎时冲满了整个眼眶,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扭曲的神情越发狰狞起来。我被那双眼睛瞪着,突然惊慌起来,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想要逃走。 谭湛察觉到了我的行动,突然冷笑了一声硬是把我翻过身去,那只右手快速地抓住我的双手用力一扭,我惨叫了一声,却是被他一把抓住了头发往床边拖去。我吓得浑身发抖,他拧着我的头发一下把我扔到了床上,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一条腿有力地挤进了我的双腿之间牢牢卡住,左手抓着我的头发,右手撕开了我的内衫一口气啃了上来。他啃咬得很重,像是在泄愤,不用看也知道胸前的一片已经红紫了。 “谭湛,不要……求你,好疼……”我无力地推搡着,眼睛被泪水糊住,上方的男人微微直起身子,看了我一眼,额上的青筋显得愈发狰狞:“你居然哭,你居然哭!我对你那么好,呵呵,我对你那么好……” 他不再说话,低吼了一声,一口上来狠狠咬住了我的脖子。细嫩的皮肤被撕开,尖锐的牙齿嵌了进来,我甚至能感到血液正在源源不断地被吸食走。脖子间濡湿的感觉和血腥气越来越明显,我吓得几近痉挛。 “不要,别……小湛,小湛……”无意义的呼喊反而激发了他的兽性,谭湛的脸还埋在我脖子那里,一手按着我的身体,一手开始扯粘在身上的衣服。我浑身开始不能克制地发抖,可越发抖他就越是生气:“你抖什么,你抖什么!”他抓着我的肩膀用力地掐着,“是不是只要换成了谭越才不会抖!说啊!” 谭湛的脸越来越红,而我腿间抵上来的火热触感也越来越明显,浑身发抖的身体似乎更加能引发他的兽性,他已经开始在我腿间摩擦起来,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压在我身上不断地啃咬,又模糊地说了些什么。我浑身发疼,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只知道再不逃真的会死! 上半身的衣服所剩无几,裙子也被撕掉了一大半,我无力地在他身下挣扎,拼命地仰起头,抬起的右手摸到了挂在头发上的细长物体,本能地抽了出来朝他的背上刺去!刺得不深,可尖锐进入肉的的撕裂声在这种空间里居然异为明显,手攥着簪子能感觉到刺入人体时皮下肌理被撕开的触感。 谭湛似乎惊呆了,在我身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也惊呆了,可我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趁着这短暂的停顿时间推开他向门口跑去。 竟然让我成功地跑出了门。 门外是个小池子,晚风一阵阵吹过来,吹得我刹那间清醒,我居然刺伤了谭湛!右手微微发抖起来,继而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我竟然挪不动步子了。 默然觉得背后有粗重的喘息,扭头一看,离我几步远处,谭湛浑身湿漉,双眼血红,背上还插着那根簪子。他一把拔下了那个簪子狠狠折断,然后冲了上来。我吓得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与谭湛错身的那一刹那,我坐倒在池边的岩石上,谭湛却是被边上的石头一绊,整个跌进了池子里。 池子不深,我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他从池子里站起身来,肩上挂着水草,脸上还刮着淤泥。大概是满池子的水缓解了合香散的药性,他没有再扑过来。雨不大,淅淅沥沥地从天上串珠似地下来,谭湛站在池子里,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木樨,木樨……”他念道着我的名字笑得弯下腰去,而后猛然抬起身子,笑得表情扭曲,“木樨啊木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咧着嘴,憋了一腔的泪水,目眦尽裂,“他送你的破簪子断了两节你还留着,我送你的簪子你居然拿来伤我!” x月x日伪结局 谭湛那天走得很凄凉,满脸挂着泪水,走之前的那一眼看得我心里发渗。 “木樨,你永远在逃避,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 他慢慢地从池子里一步步走了上来,站到我身前,浑身颤抖,雨水混合着血水一起流淌到手上,混合成模糊不清的淡红血水,滴在黑色的岩石上,黑底白影,就像是挂着白幡的黑色墓碑。 “小湛,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张了口,哽咽的声音却发不出什么,我能说什么,说我其实不是故意不给你,而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多么可笑的理由,木樨,你根本没有完全忘记谭越,只是埋在身体的某个深处,一旦被挖掘出来,根本就掩饰不住。 “木樨,我发誓我会让你后悔。”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眼睛里除了绝望还能有这样的神色,像一条被伤到了七寸的毒蛇,在游走之前溅出恶毒的汁水。 我蹲下身子,抱着头,听着他从身边拖沓地走过,闭上眼睛,再也不愿多想。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年的清明雨下得特别大,我从街上顶着把伞冲回小院子,身上已经淋湿了一大半。我捂了捂手里的酥饼,想着给谭湛带点什么,他已经半月没来过我住的院子,我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如果能的话,我想向他道歉。 谭湛的屋子并不远,小跑着就到了。 可越接近屋子,越有一种恐惧如同黄昏夜色下的潮水一样缓缓漫延上来。不是唯美,而是落幕后的诡谲。 屋内有着低沉的喘息,还有呻吟。纤细,明晰,纤毫毕现,宛如午夜梦中狼群啃噬稚嫩的孩子时发出的满足地喘息。 我进了屋子,大堂无人,卧房门没有关。 鲜血白浊,衣零散乱,正中间有人被锁在墙上,用的是金黄|色的锁链,深深地穿透了琵琶骨,混合着鲜红血水慢慢流淌在白玉似的胸口,然后和||乳|色的白浊混合在一起。他的四肢是被四根尖锐的锥子钉死在墙上的,长发散乱,口里堵上了一块艳红的绸布,低低地呻吟着。 我手里的酥饼掉在地上,床边有人抬头,莞尔而笑:“木樨,我等了你好久,你可总算来了。”说着缓缓站了起来,伸手抽走了墙上那人身后的玉色物事,又扯了那人眼上的黑布:“倒是没想到四弟的体力如此之好,经了一轮还有力气叫唤,啧啧,量可真多啊。” 源源不断的白色液体从谭越的大腿滑下,粘湿地攀附在他的腿上,扭扭曲曲地盘踞着不肯离弃,如同黑夜里探头向外的咀虫。 “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抓回来的,”谭湛笑了笑,温柔地用手里的玉势点点谭越的下巴,扭头笑着对我说,“木樨,你看,这就是负心的男人的下场,我替你报了仇,他已经不干净了。” “我开了次荤,倒是别有味道,不过可惜,我手下的人可真是不怜惜,才十几个,就差点把他玩坏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谭湛拍手又从门外唤进一排的黑衣人:“这是我四弟,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别怠慢了他。” “你,你……” 谭湛款款走了过来,抱住我发抖的身子,逼着我抬头看那又一轮的酷刑:“木樨,可惜你已经错过了一轮,我特地再重新演示一遍。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是怎么迎合男人的!” 我的脸被他牢牢用手拧住,发抖的身体被他紧紧搂住,盯着谭越从身上男人的行动中费力抬起头的眼睛。 那里面是铺天盖地的阴霾,连最尖锐最犀利的阳光都穿刺不透。 有人卸了他的下巴,有人扑了上去,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同时……他闭了眼睛,钉在上面的四肢渐渐软了下来。 周遭一片啪啪撞击的声音,伴随着河蟹的水声,鲜红和||乳|白,喑哑的呻吟,宛如夜海深处人鱼生疼的吟唱。 我睁着双眼,空白的大脑没有了自主,被抱上床陷入一片柔软的金黄,眼前是黑黢的夜色,耳边有人在低喃: “木樨,他永远不配要你,只有我。” 到这里v前部分结束了,被伪结局雷的就看看我分享的一个帖子,送给大家希望大家能放松一下心情,也谢谢大家给我的支持。 电视剧的俗套情节: 01、听到噩耗,手中的碗或玻璃杯一定会掉到地上碎掉。 02、遭遇突变,伤心难过时冲到外面,天气一定是打雷下大雨。 03、掉到悬崖底下一定死不了,因此,跳海跳崖是屡试不爽的逃生法。 04、直觉一般总是对的,不祥的预感也总是应验得异常准,算命先生的话一般也特准。 05、临死前的话一定会说完。 06、不敲门闯进去一般会遇到两件事,上吊和洗澡。 07、女主角或男主角一般在一部电视剧中至少洗一次澡。 08、女扮男装被识破一般有以下四种方式:帽子被打掉,掉进水中,碰到胸部,换衣服被看到。 09、好人躲进府中,任坏人怎么搜一般也搜不到。 10、一般坏蛋boss第一次都死不透,总要垂死挣扎一下,非要再被砍一刀再死。 11、大战之前一般都有意中人赠送护身符。 12、夺刀(包括剪刀)的结果一般是一个人被划伤。 13、电视剧中新出现一个配角,下面发生的事情(和案件)就和他有关。 14、逃跑的时候,要不就是逃到悬崖;要不就是逃到开阔地,然后周围突然杀出大批人马。 15、太师一般都是坏蛋头子,不管他姓什么。 16、对一句重要的话常常一下没反应过来,之后又重读一遍,这才大为惊讶。 17、挡在男女主角之间的第三者的下场一般都是死。 18、久别重逢的关键时刻,电话、呼机总是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19、逃跑时,在山上走路时特别容易崴脚或者摔跟头,之后就会说:“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跑。” 20、先拍镜子里面或湖面的倒影,之后转到真实场景。 21、总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22、爬山的时候总会踩到一个石头一滑。 23、心情不好,事业不顺时就头发散乱,胡子拉揸。 24、人一死,镜头一转,就是一张黑白照片。 25、女人突然感到恶心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怀孕。 26、战争片中常见场面,地平线尽头逐渐出现部队。 27、表现时光飞逝一般有两种方法: 1用字幕说明xxx年后 2主人公做一个动作(如骑马,跑步),做着做着就突然长大了。 28、阻止敌人的最后一招是抱着敌人的腿或腰,而这样抱的结果一般都是壮烈牺牲。 29、衣服湿了,烧火烤衣服或避雨时一般都会产生绯闻。 30、比武时两人对峙,一般都要按照目光、表情、姿态的顺序仔细描述一番。 31、女主角伤心的时候,跑呀跑,最后一定是抱着一棵树开始哭。 32、坏人偷偷向主角开枪,一定有一个人大叫“小心”然后跳出来替主角挡枪。 33、一旦失去工作,又急着要钱,就去(或扬言要去)码头扛麻包。 34、坏人将好人压倒在身下,一般都会双手举刀高举过头来作致命一击,不过最后死的却是坏人。 35、武林最厉害、最有名的武功一定是一门邪功或失传的武功。 36、生气的时候会随手拿起附近的东西砸在地上撒气,因此在主人生气时上茶,那茶碗一定会被砸碎。 37、羞辱别人总是让对方钻过自己□,或尿尿在对方身上。 38、敌众我寡时,总会有人自愿殿后,最后壮烈战死。 39、武侠片发生的门派一般都是武林第一大派,其掌门是武林盟主。 40、为了表现一方武器占优,总要让另一方被砍出几条伤口。 41、有人出事后,在场的年长者或女性一般也会晕倒。 42、闭关练功的时候一般会出事。 43、坏人发的毒誓一定会应验。 44、一旦放别人走,就说:“你走,走的远远的,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45、夫妻一齐死去总要把手握在一起。 46、一开始就喜欢的后来会变成爱恨交加,一开始不太喜欢的反而有可能终成眷属。 47、已订婚的男女如果一方不喜欢另一方,最后一定不会在一起。 48、即使在古代,也特别讲究一夫一妻(男主角纵然面对诸多红颜,也会只选择一个)。 49、被人骂急了都是一个大嘴巴扇过去,而被打的人一般会嘴角流血。 50、权倾朝野的权臣,不论是太监还是王爷,称号都是九千岁。 51、古代女主角死了,一般都放到一条船上,上面铺满花。 52、古代男主角的随身书童肯定会与女主角的贴身丫鬟对上眼。 53、抓个人质是逃跑的最好办法。 54、凡是不知该说不该说的话肯定是要说出来的。 55、当被问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所有人都会选择听真话。 56、电视剧中有钓鱼的镜头,一般都是两个人在谈话,但谈话结束时肯定会钓上一条鱼。 57、头撞到墙上一般都有个钉子,很多人就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死了。 58、打电话时因为犹豫半天不说话,对方也不挂。 59、丧失记忆的人最终一定会苏醒,但他选择的不是原来的生活,而是丧失记忆后的生活。 60、所谓最后一次,以后洗手不干,一定会出事。 61、想偷偷溜走时总是碰到一个带响的东西。 62、逃跑的时候,一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追的人冲过去,再出来。躲藏的地方一般是箩筐、草丛。 63、神秘之地外面都立个石碑“擅入xx者死”,不过进去一般都没事。 64、第三者欲拆散原来的一对,常用办法是故意让一方看到自己与另一方亲热。 65、穿越时空的人,不论是去未来还是会古代,都会在新的环境里生活的更好。 风起于孽缘 落幕的雨淌过见方的池子,携夹着细碎的柳叶一同埋进腐臭的沟里,池中的人立在中央,抿着嘴微微笑,雨水混着某种液体从他脸上流淌下来,身上粘湿的白衫带着隐隐地红色血迹,一并混合着雨水冲刷到泥泞的池子底下。 “木樨,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谭湛扯了嘴角,苍白的脸上眼神绝望而悲伤,“对不对,对不对……啊……对不对……”他慢慢重复着问,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湮无声息,像一头被人射伤的垂死驯鹿,没有任何抵抗力,只剩下了温柔而哀伤的眼睛。 “我……小湛,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我呐呐张口,却是说不出什么,只看着他一步步慢慢地从池子里出来,跌倒了,再慢慢爬起来,却是不敢上去扶一把。 “木樨,”谭湛站到了我的面前,黑色的淤泥沿着白皙的手臂混合着暮色的雨水蜿蜒而下,肩后的血迹也盘爬着顺着粘湿的白袍一路滴落。他抬起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却是到了中途又停住,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刻骨的哀伤,“木樨,即使我做得再多,我也比不上他,对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光是看着那双眼睛,就浑身都失了力气:“小湛……” “怎么又哭了呢?”他莞尔一笑,停住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抹去了上面的泪水,“木樨,这么爱哭可怎么办,哭花了谁还愿意娶你?”我的眼泪越发汹涌。 他移开了手,默默地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我的肩,语气平静无波,我却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脖子边上有湿热的液体顺着流下。“木樨,不要再哭了,不怪你,”他凑了手轻轻帮我撸去站着脸上的发丝,“怪只怪,我把梦当成现实了。” “小湛……” 谭湛松开了手,我上前一步,他却退开身去,伸出手出神望着自己的指尖,血色和黑色顺着五指流淌而下,在指尖凝成一颗颗污色的混合水滴,然后快速地脱离指尖落下,砸在地上起花。我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不断伸手接住雨水,然后向下滑落,那不断砸在地上的雨花仿佛可以持续万年。 “木樨……”良久,他放下了手,最后看了我一眼,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既然忘不掉,那就牢牢记着吧。” 我缓缓蹲下身子,听着雨中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抱住头,身上的痛突然就明显了起来。被拧肿的手腕,胸口的青紫齿痕,脖子上的血已经快凝结了,只有些余的鲜红血丝顺着冰冷的雨水滑进残破的衣衫内侧。 除了痛,还是痛。 雨滴点在身上的伤口上,温柔而冰冷,像是缓慢地把人残酷地腐蚀开来,我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蹲在地上,慢慢地哭了。 已经不爱你的人,你还藏着念着,伤口被扒出来的时候鲜血淋漓地晾着,对于爱你的人,却是无能为力,任凭他伤着,痛着,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哭泣着,最后把你自己也伤得体无完肤。 木樨,做人如此,何其懦弱,何等悲凉? 那日 拥樨入怀第12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日我没有叫人来帮忙包扎伤口,房里还有些剩余的伤药,洗了澡自己上了药便草草睡下了。 第二日起来也没有见着英儿,出了门找了个小丫环想问问谭湛的伤势如何,却是被告知谭湛已经出门去了,一连问了几日都说是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于是我不再找谭湛了,我知道他不想见我,做人人,总要有自知之明不是? 小雨不停的江南,云山雨水格外撩人,清明很快就来了。 我忙活了一下午,端出了一盘桃花酥和一点小菜,踌躇着要不要找那人一起来聚聚,从那日后我半月没见过他,连同英儿也没有,也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至少,让我道个歉吧。 “木姑娘,爷叫我来请你一起去过节。”门口有个素色对挂袄衣的小丫头探了头来叫我,我有点惊诧,急忙应了一声,把桃花酥装在盒子里,合了盖子拿起来跟着她出了门。 “怎么不是在大院子里?”我边走边问道,前面眼看就是谭湛住的小宅子了。“爷说,今年改了地方,就在屋子里,前面就是了,木姑娘请过去吧,雨天路滑,当心跌倒。爷还吩咐了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恩,你去忙吧,我认得路。” 雨势有点大了,我捂紧怀里的桃花酥,向着谭湛的屋子跑去。那屋子并不远,小跑着就到了。可越接近屋子,越有一种不知名的微妙感觉涌了上来,如同黄昏夜色下的潮水,悠悠缓缓地漫延上来。不是唯美,而是落幕后的诡谲。 我进了屋子,大堂无人,卧房门微微开着,正奇怪间,却是听到房里有响动,我放了伞,拿着那盒桃花酥,把耳朵贴到门上。屋内有着低沉的喘息,还有呻吟。纤细,明晰,纤毫毕现,宛如午夜梦中狼群啃噬稚嫩的孩子时发出的满足的喘息,还有时而起伏的呻吟,是梦里海妖勾引渔人后在海底深处的低浅吟唱。 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我慌乱地想要挪步走开,可身体僵硬地没法动弹,却在此时听见里面女子娇喘过后的调笑声:“怎的你近段时间都不去找她了,她可是一直关心着你的伤口呢,前段时间还一直拽着丫头们东讯西问呢。” 男子略带沙哑的笑声声很快传来:“呵,没有价值的人,留着她就已经不错了,还去找她做什么?”我以为自己没听清楚,立刻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朝里面看,距离很远,只看到两条交叠的身影。 “啧啧,怎么这样说话呢,不知是谁下大雨地被人捅了一刀垂着头来找我呢,”那女子的声音耳熟得厉害,“下了春、药都得不到个丫头,你这些年的温柔可真是白白浪费了、啧啧,装得还真像,亏我那时还为你打掩护,可惜……啊~恩!”那男子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那女子呻吟了一声,立刻软了下来。我握紧了双拳,浑身冰凉。 只听见那男子低低地调笑道:“滋味如何?我那天回来不是补偿你了么,我扮了这么多年,要个奖赏要了那女人总不为过吧。” 那女子娇唸道:“我又没怨你,不是买了合香散给你了么,结果你还不是没成功。怎么,看着可怜,心软了?” 那男子撩拨地女子直直地娇喘,压了声线说道:“我怎么会心软,还不是那臭小子的两根木簪子闹的,弄得我最后都没兴致了。那丫头倒是个痴情的主,人家不要了还偏偏扒上去。” 女子享受地喘息着哼了一声:“你不也是个痴情的主,啧啧,雨里站在池子里那一脸狼狈的样子,连我看了都心疼,多么痴心的男人那!” 我瞪大了眼睛,手脚发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只听得那男子在里面说道:“你妒忌什么,那时她还有点用处,我还吃不准谭越那小子是不是真的不把她当回事了,有个防备的总是好的。” “那现在呢,谭府那边怎么样了?” “快了,”那男人又耸动了一阵,而后懒洋洋地趴在了床榻上面,一腔慵懒的声音:“和钟府的人说好了,等到这笔生意做好了就差不多了。”女子嗤笑着:“你们男人家的事情就是多,嫁了女儿给人家还要内反人家的家财,这不是明摆着亏了么,不知每天在想些什么?” “那是钟府自愿的,我们不过是联手的合作罢了,亏的是他们,关我们什么事情?”熟悉的男声不紧不慢地接茬,那男子翻了身覆到女子身上,“再说,你们女人家的事情就少了?我看你也扮得挺像的,整天一脸爱慕那小子的娇羞样子,被甩了还一脸怨妇相,我都为你可怜。” 那女子娇羞道:“谁稀罕那只毒蝎子,我可是心心念念地只有你呢,师兄……” “这才乖……”亲吻声不断响起,伴随着唾液的粘腻,床上的人影再度交缠在了一起。 我握着手里的酥,沿着门板缓缓地滑到地上。 忽地听到门内的男子声音再度响起:“对了,我忘了件事。”女子道:“怎么了?”“我唤人去叫她了,”那男子呵呵笑了起来:“木樨,呵呵,木樨,你在门口听了多久,怎么还不进来,我都等急了。” 我吃了一惊,快速地爬了起来想跑,可门一下子被打开,我立刻僵住,慢慢回头。 墨发流肩,半开的白色内衫衬得内里肌肤上的红痕格外明显,眼前的男子倚靠着门板,微微弯了桃花眼,冲着我温柔地一笑:“木樨,我等你等了好久了。”那软和的声音像是三月里的桃花, 像是一把最尖锐的针直直地扎进内心最软的地方。 如此温暖而残酷的笑容。 什么是真相?! 我摇了摇头,始终不敢相信,退了一步撞上了后面的桌子,谭湛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当心着点木樨,怎么还是这么莽撞,要是摔伤了……”我看向他的眼睛,他冲我温柔地笑了笑,却是突然放手,跟上前来的女子顺势推了我一把,假装惊讶地说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而后微微眯了眼睛笑得一脸恶意:“这次摔倒了可就没有那个小湛冲过来保护你了呢。 ” 我摔倒在地上,尾骨不小心磕到,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可我却没有理会,只是仰着头傻傻地看着谭湛。“呵呵,师兄,你看木姐姐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那美人依靠在谭湛的胸上,着了一件红色的薄衫,肌若凝脂,柳眉如烟,“师兄,记得和她解释清楚,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别让她失望地回去了。 ” “放心吧,”谭湛搂住她亲了一口,转了头微笑着看着我:“木樨,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话呢,多不礼貌啊,想听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的,唔,故事有点长,要从哪里开始讲呢?要不,就从千丝开始讲,怎么样?”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拿过季芸萱的手轻轻一吻,而后又有点苦恼地说道:“唔,可是这有点复杂呢,我怕你不懂。不如就这样来说吧,”他放开了季芸萱,蹲下身子和我面视,“木樨,你当初中的是千丝,现在中的是琼丝。” “什么?”我惊诧。 “唔,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低了头伸出细长的手指自顾自地玩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芸萱当初下的的确是千丝,只不过那东西好解的很,银叶花便可,你还记得我当初给你喝的那碗有甜味的药么,那就是解药,”他看了看我的表情,微笑着抚了抚我的头发,“只不过千丝有种特性,解完毒后三个月之内服用罗灵芝,会转化为琼丝。” 窗外雷光电闪,一道闪电利索地下来,不断闪烁的细碎索光像极了谭湛眼里的明亮。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起身子无所谓地拍了拍手:“你也知道那东西是雾影山的三宝之一,我当初偷来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啧啧,”他摆了个委屈的脸,“木樨,我为你可是付出了很多呢。” 我气得簌簌发抖,站了起来大声质问:“你替我解药,替我挡暗杀,居然都是骗人的!”他摇了摇头,淡然笑道:“我可是真的有替你去解药哦。”他走过来温柔地抬起我的下巴,“中了琼丝的人,闻到黑紫藤香,才会在四个月内致死。你家的小越子倒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特地利用芸萱来下黑紫藤,想要逼迫我替你解毒。 ” 我扭头避开他的接触,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开始浑浑噩噩的晕眩:“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死了?” “啧啧,那时候你还有用处呢,我还拿不定他是不是真的不要你了呢,他可是只毒蝎子,知道我给你下了琼丝,逼着芸萱下毒,想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的主意倒是打得好,我要是不给你解毒,你死了,他的弱点不也就没了?” 我脚一软,差点又坐到地上去,谭湛过来一把搂住我,把我压在了墙上,我使劲推他却是挣扎不开,他轻笑着用力搂了搂我的肩,而后垂首在耳边温柔地说:“不过现在,我可就知道了,他呀,可是真的不要你了呢。” “师兄,你靠这么近我可是会着急的。”季芸萱款款走了几步上来假装嫉妒,“快快结束了,我们可以再来一轮。” “你这个欲求不满的小妖精,”谭湛调笑着拧了把她的脸蛋,“你先去房里等着,我马上就来。” “好,我可是先进去了。” “恩,”他转了头来看着我,小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晓得他不要你了么?”我惶恐地盯着他,他咧了嘴,眉梢眼角挂着笑,眼里全是怜悯:“木樨啊木樨,你记得我为你受了伤么?那刺客,可是你心心念念的谭越派来的。” 我扭了头不想听,却被他拧着下巴动不了。“你以为芸萱下得了那条密道么,那地方早就被我改过了,我只告诉了谭越一人,他可真是心急,前脚人才走,后脚就有了刺客,可笑我当时还不晓得,居然傻傻地为你挡了一针,啧啧,”他把脸枕在我脖颈,语气温柔似水,吐出的话却如同千年寒冰,“要是那时我知道他不要你了,我绝对不会救你。” 我瘫软在他身上,他放开了我,任凭我滑到地上,退后了一步揉了揉脑袋,假装惊讶地说道:“哎呀,我又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泡了灵泉的确解了大部分的毒,不过我给你吃的那颗红莲子恰巧把你的毒又返回来了,”他看着我的脸一脸怜悯,“红莲消百毒,唯遇琼丝鸠,你大概还能活个半年, 要好好保重。” 我爬起来冲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又抱住他使劲地摇晃:“小湛,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是因为那次合香散才骗我的是不是,其实你什么都没做对不对……如果是因为药的事情我道歉好不好,我们可以重新相处,我会努力忘掉他的……”我泣不成声,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肩,拉开我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抹去了上面的泪水,颇为深情地说,“木樨,这么爱哭可怎么办,哭花了谁还愿意娶你?”我怔忪,眼泪越发汹涌。 谭湛觉得我的表情很好玩,弯了弯眉毛眨了眨眼睛,伸手点了点我的下巴:“这句话很耳熟是不是?你以为我后面还会讲‘木樨,不怪你,都是我的错’么?”他夸张地装着下雨那天的样子, 表情既温柔又深情。 我别了眼不去看他,他却又是凑过来笑着盯着着我,“木樨,你不会真以为我下药只是为了和你欢好吧?” 我闭上眼睛捂了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却是被他一把拉开:“木樨,你这张脸,啧啧,还真没有到引起我兴致的地步。我呀,只不过是想要尝尝谭越曾爱上的女人的滋味罢了。可惜天底下漂亮的女人都被男人迷住眼睛,钟家那嫁过去的蠢女人居然真的爱上了谭越,前日还查出怀了他的孩子,啧啧,本来还想送给他一份大礼的。” 我甩了他的手,他靠了过来,把我逼到门边,薄唇翘起,看着我惶恐地表情一脸享受:“你还是处子对吧?啧啧,本来想把玩过后的你送到他手上,看看他恼怒的表情,可惜他已经有了子嗣,不会再要你了。被人抛弃的东西我向来没兴趣,更何况那东西一点都不漂亮,脸上的麻子简直让人倒胃口,”他微眯了眼从地上拿起一块桃花酥,放到嘴里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吐到我身上,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木樨,他不要你,我也不要你,你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呢。” 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头晕得厉害,闭了眼软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蹲下身子,拨开我的头发软声回答:“因为你是谭越爱过的人。” 我抬起头,雨声淅沥,雷电乍现,他的脸扭曲起来,眼里有着闪烁的光,如同没有嗜血过的利刀,掩盖了的锋芒显露出来,带着恶意的白光:“因为我恨他。” 有时候黑夜是解救人最好的良药,虽然并不能保证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处早已身处于地狱。 可至少梦里的我们是自由的。 于是我做了一个梦。 飞跃的时光窜过腐臭的沼泽,流淌过潺潺河水,化散在黎明中的清晨雾气中。有人从湖里扬起头来,湿漉漉地光着上半身转过身来,如同深海的鲛人,姣丽蛊惑,绝色盖世。那美人款款走到我跟前,鲜红的薄唇上下张合,清亮的丹凤眼里满是我的身影:“木樨,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出墙哦。” 我傻傻地点头,美人光/裸的身影在吉光片羽中快速旋转扭曲,金光粼粼的山湖刹时朦胧成一片桀桀作响的葱茏树林,远处孤单着立着一座悬崖,像是一头温柔的怪兽。 那日在雾影山的悬崖上,有人搂着我的肩,带着我看下面翻腾滚动的树海,耳边是不断拂过的清风,那人有一双美世上最美丽温柔的桃花眼,还有驱除乌黑阴霾的笑容,那人低下头,把脸埋到我耳边,温软的声音不断在我耳侧回响:“木樨,我会保护你。” 人的生命很短,可记忆很长很长,想忘记却忘不了,怎么办? 答案是找一个更值得你爱的。 可那个值得我爱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怎么办? 没有办法,结局是永无止境的黑暗和永远无法企及的黎明。 冤孽就是冤孽 我曾在日落的雨夜看到了一条温柔的狐狸,它很美丽,有着雪白的毛发和蓬松柔软的尾巴。 有一天我狼狈不堪地从另外一只狐狸手里逃了出来,它哄着我把我带回去。 每次我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它拱了拱尾巴把捕到的小动物送到我的嘴边,尽管我很别扭地坚决不想吃。 夜晚的时候它清亮的眼睛化成柔软的星光在我面前闪烁,我动了动耳朵,把头枕在它蓬松绵软的尾巴上安然入睡。 我渐渐肥了起来,有一天它为我穿上美丽的衣服,带上了可爱的蝴蝶结,然后带来了另外一条美丽妖艳的狐狸,笑着把我塞到篮子里交给她。 我质问它为什么,我们曾经是那么亲密,它抚摸着尾巴上的茸毛,带着一脸笑容,尖锐的爪子深深□了我的身体。 是呢,狐狸吃兔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它对我太好,好得让我忘了它是只狐狸。 地牢的水滴声和外面的没有什么大分别,除了冰冷的触感更加接近死亡和黑暗之外。 我迷迷糊糊地抬头,干涸的嘴唇狼狈地接着从房梁上掉落下来的水滴,砸了砸嘴,用手抹了抹眼睛,这才又清醒了些。那日我很幸运地晕过去了,醒来后便已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了。 有人说的好,时间是最能让人清醒的毒药。一开始还不相信是真的,晾了个几日,把前后都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想,也就慢慢明白了。大抵是谭湛一开始还有些许怀疑,却不曾想前几日那钟家的小姐已经怀上了谭越的孩子,所以才有了清明那一出好戏。 想到季芸萱第一次来看我时那畅快的笑声,我抱住双肩低低笑了起来,想必她也是憋了许久的,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打击我的机会,自是高兴得很。只可惜了我那盒桃花酥,若是带到牢房里来,想必还能撑上几日。 唔,这地方还真冷。我拢了拢手臂,朦朦胧胧地又要睡去,牢门却是打开了,呼啦啦地进来一堆人。带头的美人一身红衫,微施薄粉便色如朝霞,手里血红的鞭子在阴暗的牢里浮着微微的光,宛如一条蛰伏出洞的毒蛇。 “怎么样,木姐姐,这小日子过得可是舒服?”下巴被鞭柄挑起,一身火红的美人冲着我笑得艳丽,如同一株裹毒的罂粟,“来人,把她吊起来。”左右立刻有人抓住我的手,把我高高地吊在墙上。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呢,”季美人握着鞭子抚了抚裙摆,侧了脸凑上来看我,长长的眼睫毛轻轻刷过我的脸颊,声音里满是委屈,“我可是一直盼着盼着,师兄老是不让我动手,这下可好,总算让我等到了。”我别过脸去,苦笑道:“季小姐,你又何必呢,我不过是个丑丫环罢了,与你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你和我计较不是掉价么?” “木姐姐,女人的心眼总是小的,”她伸手绕了几圈肩上的长发,红唇勾出妖冶之色,“我可是一直都记着你那时候教训我的话呢,”她扳着手指头细细数着,“共有两次,第一次在街上,第二次是在勿羡院里,对么?” 我干哑的咳嗽了几声,低低笑道:“您的记性可真不是一般的好。”那么久远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都掉色了。 “那是,”她微笑着,举起鞭子在我脸上划过,看似极轻,下手却是极重,狠狠地把带着细小倒刺的鞭子按进我的右脸颊。 “啊!”皮肤被硬刺生生地割开,她又使劲按了按,我立刻惨叫出声。 “啧啧,怎么这么就受不住呢,我可是很温柔的。”季芸萱松了鞭子,伸手抹去我脸上的血迹,凑到鼻子前细致地闻了闻,而后立刻唤人拿布擦掉,“果然是臭的,贱人的血果然也很贱。” 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明明是痛得抽气,我却咧了嘴朝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在回忆呢,不知你有多久没叫我‘贱人’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 她眼光一凛,正要说话,身后的门却是又一次被打开,一身青衫的青年弯腰进来,看见我 被吊在墙上,皱了皱眉头,唤了一声:“芸萱。” 季小姐扭头,看到谭湛后立刻迎了上去:“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谭湛走了过来,搂住她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等会记得陪我出去,我还有样礼物给你看。” “什么礼物?”谭湛附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季小姐脸上立刻红晕潮起,满脸娇羞。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确切的说,是盯着谭湛。他感受到了我的视线,突然走了过来,伸手抚过了我的额头,然后冲着我脸上的伤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木樨,痛么,我来替你吹吹,”他一边弯了桃花眼温和地笑着,一边用心疼的语气说道,眉眼神情无一不像谭湛,却又无一处像谭湛。 “芸萱这样打你,一定很疼吧,我一定会教训她的,我可舍不得你受伤,你每次受了伤,心疼的可都是我自己。”话虽是这么说着,可那手按在我脸上的力气却是越发地大了。 我吃力地张口,每吐出一个字都觉得他尖锐的指甲在狠狠地嵌入我的血肉:“谭湛,你能不能别玩了,木樨不过是无名小卒,何苦要您大费周章地折腾我呢?” “折腾你怎么会大费周章呢?”谭湛一面回答一面不紧不慢地戳着流了血的伤口,然后把鲜血抹到了我的嘴唇上,退后了一步看,“啧啧,有了血色果然要漂亮许多,我都忍不住想要亲你了呢。” 我无力地抬头,只等看着他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没反应啊,真是没意思。”他玩了一会,有些腻了,又凑上来替我把散乱的头发夹到耳后,“你好歹给个疼痛愤恨的表情,像个木头一样,我会很失望的。” 我面无表情地任他摆弄我的头发,斜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心不动,就不痛,我心里从来没有你,自然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他闪了闪眼睛,愣了一下,而后退了开去,眼底带着恶意的笑容:“别当我不知道,你说心里只有谭越,可却并非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他摆了摆手,“木樨,你就是太蠢太善良,对你好的人,你都会记在心里的。” 谭湛唤人拿来一桶盐水,又从怀里拿出一支毛笔,而后弯了弯眼角,长长的眉毛轻轻挑起,声音如同三月里温暖的桃花,只可惜是艳红剧毒的夹竹桃:“木樨,你痛也没有用哦。你爱的人不要你的心,可我也不想要你的心,”他轻蹙了眉头一脸惋惜:“真可惜,你的那颗心,谁也不要。” 我瞪着他,不住地睁大眼睛,就怕有液体从里面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我先走了,你慢慢玩吧,”谭湛把毛笔递给了季芸萱,又轻吻了一口,扭头看了一眼我脸上的伤口,“对了芸萱,随便你怎么玩,不过可别把人玩死了,万一玩死了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消。” “我知道。”季大小姐目光盈盈地送着谭湛出门,转了脸望我,一脸的嗤笑,“别看了,他可不是来救你的,还是说,我们的木姐姐是不是到现在为止还沉浸在某人的温柔里?”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却又是被她用鞭子抬起下巴狠狠一刮,这次毁的是下巴。 “啧啧,还真是可怜呢,”她用血鞭拍了拍我的脸,唤人把盐水递到她跟前,拿了那支毛笔刷了刷窦红的指甲,然后往桶里涮了涮,“师兄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我要用到盐水,还特地送过来了。” 我没说话,她自顾自地拿了那笔在桶边沿轻轻敲了敲,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伸出手,仔细地从笔尖捻出一根细长的狼豪。下一刻,饱蘸盐水的毛笔重重地刷过了右脸的伤口,被挤压的盐水立刻顺着伤口的附着点向破裂的皮肤内侧快速爬伸开来,一种难以言表的痛窜进了整个骨髓,每根神经末梢都在痛苦地颤抖。 我痛苦地扯着声四肢的锁链惨叫出声。季小姐漫不经心地用毛笔刷着伤口,鲜红的血水沾着盐水顺着毛笔的不断挤压蜿蜒地流淌开来,她看着我扭曲的脸笑得格外得意:“我倒是没有想到木姐姐能叫得如此销魂,看样子这滋味一定很爽。” 我别了眼恨恨地看她,她上前一把抓住我的领子,眯了眼轻声细语道:“只要谭府一天不倒,你就一天要受这罪,要怪,就怪谭越去吧。” 我闭上眼睛,有丝光线透过铁栏的窗户照到身上,季芸萱移步上前,遮住了那缕阳光,黑暗源源出洞,像潮水一般卷涌而上。我眯着眼睛,看到眼前的美人拿着狼毫笔,精致的芙蓉面绝世无双,勾起的红唇带着摇曳之色。 “木姐姐,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慢慢玩。” 嫉妒与虚妄的爱情 世界上最有活力和生机的东西莫过于阳光,即使只有微微地一点,从北墙冰冷铁窗栅里射出一线微微泛红的细长光束,被黎明里惊恐四散的尘埃围绕着形成五光十色的光环,驱散着黑暗。 我闭了闭眼,眼眶依然干涩得很,伸了手指沾了点唾液涂到眼角,又用力打了几个哈欠,这才觉得眼里湿润了点,缓缓地从角落的干草堆里地爬了下来,慢吞吞地挪着屁股到光线照射的地面上坐下,而后仰起脸贪婪地接受着每日唯一一次的黎明。 地牢里有燃烧的火把,可照着的都是些鬼魅的身影和偶尔的呻吟,如同永无止境的黑暗,只有光线拂过脸上结了痂的伤疤时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那是我无法企及的黎明。 阳光渐渐隐去,我转了个身,麻木地听着走廊里传来层次不齐的脚步声,很快牢锁轻响,季大小姐带着一群人又再度进来了。还真是准时。 “把她吊起来,”季小姐轻盈地踱着小步子,一身的黄衫随着她的移动飘得宛如开放的花苞,她轻巧地转了一个小圈,笑眯眯地来到我面前,“木姐姐,知道我今天有什么好消息要带给你么?”我斜眼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一点都不想搭理。 她等了半天见我没反应,却不如往常那样暴躁,倒是兴致勃勃地用鞭子抬起我的脸,伸出窦红的指甲抚摸上了我的脸,饶有兴趣地沿着我的伤疤边缘轻刮,继而又是一脸的委屈,“亏我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跑过来告诉你呢,你也不体谅体谅我这柔弱的身子。” “能让季大小姐笑得如此开心,那一定是条能把我折磨致死的好消息。” “非也,非也,”冰凉的指甲划过脸上的疤痕,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却不以为然,边挠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啧啧,在这里待了才半个月,你怎么就能这么了解我的心思呢?不过这回你可是猜错了,这好消息我保证你听了呀,也一定会高兴的。” 我扭了脸,她拿开了手指,猛地把脸凑到我的眼前,放大的红唇上下张合,轻飘飘地吐出快意的句子:“你可知道,那谭越的儿子,没了呢。” 我猛地抬眼。 谭越的儿子? “吃惊吧?哈,啧啧,”大概是我震惊的表情充分娱乐了季大小姐,她退了几步,站在不远处掏出手绢抹了抹眼眶,一脸悲恸的神情,“真可惜,前些日子才查出来怀了快两月孩子,这么快就掉了,我都心痛呢?” “你搞了什么鬼?”那钟家小姐虽然体虚气寒,可谭越如此呵护,那孩子有这么容易就掉的么? “木姐姐,你有时候可真是聪明,真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容易被男人骗?”季芸萱用鞭尾轻轻扫过我的下巴,语气里尽是哀怨和惋惜,“我也想不明白呢,那钟家小姐不是出了名的药罐子么,怎么用了一大包堕胎散和麝香,她却只是掉了孩子,居然还没有死呢?” “你……” “不要急着责备我嘛,我可是为了你好哟。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没了子嗣,那药罐子一死,没准哪天我心情一好放你出去,你还有点机会呢,不过”她笑着用鞭子捅了捅我下巴上的伤口,又转了鞭子到脸上,嘴角挂着恶毒的笑意,“我来替你数数,这里一条,这里一条,唔,这里还有,啧啧,脸上三条,脖子上四条,你这张脸,恐怕是没有一点儿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不说话啊,没关系,我们来点新鲜的,总是画刀疤灌盐水,我也有点厌了呢,”我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她唤人拿了一把小钩子,用手绢抹了抹,而后伸出舌尖舔了舔上面的锋。 “你要做什么?”那钩子呈半圆形,上面是黑色的小齿,顶端时尖利的刺勾,即使在阴暗的地牢里都能看见边缘锐利的白光。 “没什么,别紧张,”季芸萱翘起红唇一笑,让人固定了我的头,捻着裙摆走到我面前。冰冷的锋贴上了脸上结了痂的伤疤,钩上细小的锯齿隔着温热的皮肤轻轻摩擦,如同蠢蠢欲动的野兽,只要主人一声令下,立刻撕开皮舔舐底下的血液。 “木姐姐,我以前光顾着画皮了,昨儿才想起来,其实花了皮结了痂后,用钩子一点点把痂勾起来,看着新鲜的血液慢慢从透明的粉嫩新皮底下渗出来,啧啧,这滋味一定很不错。怎么样木姐姐,想试试么?”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看着眼前姑娘一脸兴奋的笑容,身体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微妙的兴奋。 “季芸萱,你真变态。” “什么?”她把钩子移开,又问了一遍。我的声音太低,她并没有听清。 “你真变态,”我低低地咳嗽了两声,突然抬了眼冲她笑起来,“你老说我可怜,其实你自己最可怜。我原来还不确定,今天总算是知道了,你折磨我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以前教训你的那些琐事,哈,不就是一个男人么,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的么?” “你说什么?”她显得有些惶恐,我望着她不安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特地揭穿了真相抓了我来折磨我,没打到谭府之前就泄愤到我身上,谭越的儿子死了,你一定兴奋地发抖是不是?没有地方可炫耀是不是?所以迫不及待地跑到我这里来发泄,哈,”我望着她一脸恨不得掐死我的表情,心里充满了快感,特地放低了声音引她凑到我跟前,轻声地说道:“说穿了,不过是你嫉妒我曾经得到过谭越的爱而已。” 话一完,脸上立刻一阵火辣辣地痛,季芸萱狠狠地甩了我一个耳刮子。我笑着吐了口溢出来的血沫,看着她气得发抖的身子继续说道:“啧啧,想想你还真是个可悲的人那。当初谭越喜欢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丑丫环,如今他娶的是个气虚体弱的药罐子,没有一个比你强,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被甩了彻底。说什么只是假装喜欢谭越,同是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根本就是爱上了谭越!千方百计贴上去,人家却不要,结果因爱生恨,如今更是变态得很……” 她双眼血红,瞪着我浑身发抖,我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憋了很久的气终于出来了,长舒了口气,慢慢地说道:“可惜你就算毁了我也没用,谭越还是不爱你。是呢,如此病态的爱情,谁会要呢?” 反正这辈子基本逃不出去了,既然每日都要受苦,又何必让折磨我的人如此逍遥? 关久了,我果然也病态了呢。 季大小姐一直在发抖,边上的人过来扶她,却是被她一把推开,她抱住了双肩,慢慢地蹲在地上,不住地喘息,不知在嘀咕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颤抖终于停止了,我看着她站了起来,梳理了一下长发,而后竟然轻笑起来。 “木姐姐,我倒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呀,没错,你说得对,我是爱过谭越,”她凑了上来,黄|色的影子在火把的反射下长长地拖在地上,恍若魑魅:“可我的心早就在被他一次次利用的时候慢慢拧碎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自暴自弃地请求师兄进入我的时候我有多痛么,你怎么会知道,那是你还沉浸在你虚妄的爱情里呢。” 我看着她眯起眼睛伸舌头一根根地舔上自己的指甲,火把的光影下如同一只刚吃饱的猫,妖娆而毒艳,带着一脸的满足和享受:“不过我后来才知道这世上只有师兄待我最好,他不断地呵护我鼓励我,还带我领略了男女之间最美妙的事情。只有那时,我才是活着的。” “至于谭越,木姐姐,你是女人,我还以为你知道的呢,”她伸手抚了抚嘴唇,鲜红的舌头围着指甲边缘转了一圈,低低地笑了,声音如同鬼魅,“那时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我看着她的笑容,终于确定这人是彻底丧心病狂了。 “不过木姐姐,你倒是提醒了我件事情,既然被你叫做变态,我不做点变态的事情,怎么对得起这个称谓呢,”她唤人送来一碗||乳|白色的液体,用布沾了小心地涂抹在钩子上,而后将钩子贴到我的脸上,“这可是个好东西,只对破裂的伤口有作用,只要我划开你的伤口,让这东西渗到血肉里,你那伤就会快速结疤,然后每月十五的时候都有一个时辰重复着掉痂、裂开,结疤一直等到下月十五,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止。对了,我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花开花裂,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 我看着眼前的人笑得一脸得意,闭了闭眼,低低说了声“变态”。季芸萱眼光一闪,下一刻,一股皮肉被割开的痛楚立刻传来。 季芸萱故意割得很慢,刚结住的疤痂被钩上的小齿慢慢地割开,痂痕摩擦掉落的声音让我有了种被锯脸的错觉。大概是被盐水浸得麻木了,奇异地,这回竟然不怎么疼了,只是感觉身上被人慢慢开了七个口子,鲜红的血肉缓缓地吸入了所有||乳|白色的液体。 季大小姐停了手,退后了一步检验着自己的成果,然后满意地笑了笑:“木姐姐,你现在一定感觉不到疼,不过一炷香后,你就知道了。” 她叫人把我放了下来扔到草席子上,走出牢门的最后一刻,我瞥见她血红的指甲,飘散的长发和微微眯起的眼睛。 “木姐姐,你到时候可别把脸抓花了,过明天我还有新的礼物带来给你呢,”她偏了偏头,脸上的笑容甚是可爱,“你可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哦。” 玩得就是心跳 一炷香的时间能很短,也能很漫长,特别在一只笼里的羔羊等待着饿狼开晚膳的时候。 不过唯一的区别,羊羔等到的是剥开血肉的噬咬,而迎接我的则是铺天盖地的痒。伤口不断传来的瘙痒快速侵入身体的每一块血肉,贯穿每一条神经,我攥紧了双手痛苦地嚎叫出声,十指紧紧地掐进了手心里,浑身不断战栗着,整个人颤抖着蜷曲成了一团。 只有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我瞪大了眼睛咬紧牙关,牙齿不断摩擦作响,脸上的伤口快速地结痂又裂开,白褐色的痂屑簌簌地掉落下来,周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浑身几近痉挛。 只有一个时辰,很快的,木樨,熬过去就好了…… 我是被滴落在脸上的水滴弄醒的。身上已经不痒了,看样子这次是熬过去了。 不远处滴落的水珠已经汇成了一小洼水,我爬到水洼边上,就着火把的光朝里面看。光线不亮,却还是看得出攀附在脸上脖子的伤疤,用手一摸,一阵粘腻的触感,微微发黄,看样子是有些化脓了。摊开手掌一看,掌心里被指甲掐开的伤已经凝固了,爬在上面的疤痕扭扭曲曲地宛如两条丑陋的咀。 我嘶哑地笑了一声,慢慢爬回了草堆,缩在角落,伸出舌头舔舔手上的伤口,理了理头发,顺便拢了拢肩上的衣服,蜷成一团,又低低哑笑了一声。 木樨,你真是丑得没人要了。 不过没关系,即使失去了一切,你还有你自己。 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加珍惜你自己。 不知是不是季芸萱下的药有什么其他的附加作用,第二天开始整个人就微微发热,眼睛干涩,脸颊滚烫,嘴里苦得没有一点滋味,再没有常识我也知道这是发烧了。整个人犯晕,站起来的时候都觉得眼冒金星,我挣扎着找了根树枝把牢房里所有能搜集到的干草全拢在一起弄了个凹槽,然后把整个身子都蜷在里面,闭着眼睛准备睡一觉,希望烧能慢慢退下去。 这一睡就是两天。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时辰,只觉得浑身酸软,摸了摸额头,烧倒是退下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爬到牢房门口的台阶上,看到扔在那里的四碗剩饭,这才恍悟居然人神不知地躺了那么久。拿起一碗闻闻,果然,都已经馊了。虽是不知季小姐为何没来,不过有些清静总是好的。我摇摇头爬回去准备继续睡觉,却是听到不远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连忙弯腰贴了耳朵在地上,却是听到了隐约的争执声,其中一个女声正是季家小姐。 “原来是这样……那个贱人……我恨……” “你放心,他现在可是气得很……不会干涉的……”另一个女声响起。 后面有些模糊,我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晓得是两个女人在争执,伴随着偶尔的跺脚声。我使劲把头贴着地响听得更清楚些,却只听到最后半句,有一个女声说道:“没想到……我要这贱人死无全尸。” 那声音很熟悉,可我却一时三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脚步声逐渐远去,我缩回干草堆,突然胃口全无。 终于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又看见了季小姐,一身红褶子裙的 拥樨入怀第13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王一脸怒气地踏着步子进来的时候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慌张,果然,习惯了就淡定了。 “你倒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呢,他居然为你,为你……”她走到我面前,气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抽出鞭子狠狠地甩了过来,居然没有甩在我身上,而是把边上的墙甩出了条深深的凹痕。 “怎么?难道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我看着她微微扭曲的表情猜测着,“表情如此扭曲,恐怕,是在谭府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了吧?” 她瞥了我一眼,气得不能言语,眼睛里像装了一宛子毒水,顿了顿,却是忽而妖异地笑了起来,“想知道么?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你不配知道。” 我无所谓地扭过头去,却是被她用手拧了下巴过来。季芸萱手腕不粗,力气倒真是不小,加上我刚退了烧没什么力气,她一只手抓了我双手一只手拧了我下巴用力,迫使我仰着头张了嘴合不上。 “来人,给她灌药。”我惊恐地张着嘴,看着她身后一个穿着粗布衫的男人走过来,将一小碗液体灌倒我嘴里,一滴都不剩。液体随即下肚,冰凉地顺着食道流到胃里,季小姐随即放了手,满意地看着我用手使劲抠了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的样子。 “别试了,没有用的。” 我斜了一眼她愉悦的表情,停止了动作,慢吞吞地缩回角落,一眼不发。她有点不满我的反应,凑了过来,一脸的委屈:“木姐姐,你都不好奇我喂你喝了什么药么?”我瞟了她一眼,不搭理。 “木姐姐……”季大小姐笑了笑,这回倒是没叫人把我吊起来,倒是凑到我面前仔细地研究了一番我的伤疤,伸出指甲轻轻抚了抚。我缩在角落没理她,她也不恼,起了身转了转手腕,笑着地看着我:“木姐姐,你可要好好保重呢。” 我皱了皱眉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本来要给你看看我心带来的礼物,可惜,啧啧,”她猛地凑到我耳边,声音轻若呢喃,“本来还想多和你玩一会的,可惜了,在这种时候犯到我手里,恨你的人可真不少,况且……”她顿了顿,没说下去,眼神却是毒了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木姐姐,你喝下那药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有点凉呢,不过不用担心,很快就会热起来了,”我猛地抬头,看到她笑盈盈地玩着手里的鞭子,“那滋味可是很不错的,而且全身酥软,我相信一定会让你飘飘欲仙的。” 我瞪大了眼睛,艰难地发声音:“你给我,下了春/药?” “说春/药多俗气,你看我像是这么做的人么?”她蹲下身来,温柔地看着我,伸手拨弄了几下我的头发,“只含了一点点的春/药,大部分是酥麻散,毕竟……”她突然展颜而笑,轻轻地说道,“不情愿和无力的挣扎,才是最有趣的,不是么?” “你……”我睁大眼睛,开始慢慢感到身体里有了一小股火焰,正在不断扩大。 “有感觉了对么?”我的眼睛惶恐地盯着她身后的一群男人,嗓子已经开始干燥,手里也渐渐传来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季芸萱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突然笑了一声,伸了手勾起我的下巴,摸了摸我脸上的伤疤,而后狠狠一按,我立刻闷哼了一声,只听得她不屑地一笑:“长得这么寒碜,又破了相,啧啧,你真的以为我的手下还有欲/望上你么?” 不是她的手下?那是? 她嗤笑了一声,朝门口拍了拍手,我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她叫手下牵了一只狼狗进来! 那狗很巨大,浑身油光发亮的毛发和凶狠的眼睛极其具有震慑力。 不会的!不会的!一种抠心剜骨的恐惧涌了上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季芸萱拉过狗链,把狗头抱在怀里摸了摸,又亲了一口:“乖,委屈你了,就当帮姐姐一个忙。”而后抬起头看我:“木姐姐,这可是我养了八年的虎猎,最近正好在发情期,又不好找太下贱的品种,等会可就有劳木姐姐了。来人那!” 她唤人给狼狗喂了一包东西,转了脸笑着对我说道:“为了品种不符合导致失败,我还特地给虎猎喂了点合欢散,放心吧,你们欢好的时候,我一定叫人回避,你无须羞涩。” 身体越来越热,手脚越来越无力,脸上的温度在一点点地升高,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吐出来:“季芸萱!”铺天盖地地恨意疯狂地涌上来,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哪怕是谭湛和谭越双双利用我背叛我的时候。 “火气别这么大嘛,再大你也动不了,”季芸萱看着我发红的双眼,玩弄着手里的鞭子,鞭上的刺扎到了她的手,她伸了舌头把冒出的血珠子舔去,嘴角挂着恶毒的笑,“木姐姐,这主意可不是我想到的,怪就怪他做得太绝,我和师兄这次可都是气得不行呢。你就好好受着吧。对了,虎猎虽聪明,可毕竟不是人,不会脱衣服,万一它脱不下衣服太残暴伤了你就不好了。” 季芸萱又拍了拍手,边上立刻有人上来死死地按住我。她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脸,蹲下来慢慢替我除去了身上的外套和棉裤,只留下单衫和亵裤。我瞪着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看着她凑近的脸,想要狠狠扇她一耳光,却是酸软地提不起力气。边上的狼狗开始低低地吼叫。 “哎呀,虎猎已经等不及了。木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打扰你们的,你就好好享受吧,”季芸萱站起来用手绢抹了抹手上残余的鲜血,然后把手绢甩到我的身上,招呼着众人走出牢门。 锁门的时候我看见她端丽冠绝的脸和唇边恶意的微笑。 “要不是怕你害羞,我还真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和畜生交/媾的样子。虎猎很厉害,若是你能怀上狼狗的孩子,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呢。” 永远能有多远? 远的能让人从千百年间荒芜的沙漠中偷窥出人类变换了万年的不老容颜。 那么,痛苦呢? 第二条线 人声远去,我浑身发热,脖子上的筋脉在不断地跳动,双颊如同火烧,喉咙干渴地要命,头脑开始一阵阵地晕眩。身后传来了狼狗低沉的吼叫和粗重的喘息,扭头一看,那狼狗已是双眼血红,前爪不住地在地上扒动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侵入了四肢百骸,身体已经酥软地动不了了,我拼了命地用手抠着地面朝前面爬去,发麻的十指立刻鲜血淋漓,十根指甲齐齐折断! 不能停!不能停! 我喘着粗气,眼前的墙上一道阴影闪过,下一刻十根锐利的爪子死死地穿透被汗浸湿的衣衫掐进我的后背,我惨叫了一声,全身却是酸软的挣扎不开。后背上感受到炙热的物事透过单薄的衣衫不住地摩擦着我的脊骨,那狼狗的唾液不住地滴到了我的脖子里。 “不要!不要!救我!”我嘶哑着声音凄厉地叫了出来。断了的指甲嵌进肉里,地上的泥灰揉进掌心,我竭力翻过身去想推开身上的野兽,那狼狗转而把爪子搭上我的双肩,前肢的狼趾嵌进了肩膀,低低地吼叫着开始舔舐我的下巴,尖锐的牙齿在滴下黄|色唾液的口中威胁地若隐若现。 我张大了眼睛看着野兽弓起背脊将下半身翘了起来,上面的倒刺和前端巨大的三角形愈发使那物事显得狰狞,上端不断有液体滴落在我的衣服上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我用尽力气嘶声力竭地叫,可无力的身体和麻痹了的口腔只发出来无声地凄厉喊叫。黑夜里,牢房的火把发着微暗的光,没人听见我的声音。 我曾经以为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被最重要的两个人背叛。 可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被人利用、背叛,被人毁了脸,现在甚至连身子都脏了,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然而没有。 我醒来的时候不在牢里,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周边的嫩黄床幔被小钩子挂在两边,头顶有稻穗金的绦条簌簌垂下来。头晕乎乎的,浑身酸痛无力,床边坐了一个人,看到我醒来,扶了我起来,端了一杯茶给我。我喝了好几口茶,这才解了干涩,身上依旧酸软,可伤口处都是沁凉的一片,已经上过药了。 头脑一旦开始思考,黑暗中倾斜的火把,朦胧中妖异的笑声,冰冷地面上粗重的喘息和炙热的摩擦,我狂乱地叫了起来 “放心,我们及时把你救出来了,你并没有……”没有?我回过神来,马上动了动身子,发现除了浑身软麻无力,并没有特别的痛楚。 原来……幸好。 那人轻声笑了笑,我愣愣地看着她转身放了碗到桌上,又转回身来在我身后放了个靠垫,而后坐在我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可是好些了?” “大……夫人?” 一身繁复的华服,头上深簪银步,一脸不怒而威的气势,可不就是那位早已经被逐出府去的谭家大夫人。 她笑了笑:“有点急了,没来得及换下,木樨,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我是谁。”我惊恐地看着她伸手抓上自己的脖子,用手沾着什么粉末搓了搓,然后一把把脸上的一层薄皮掀了下来。 那姑娘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把手里的人皮面具一放,笑着问我:“这下,总认识了吧。” 皮下是一张美丽的容颜,唇色如朱一点,飞眉柳颜翘鼻,却是让我想起了人生中最噬心腐骨的那个雨落黄昏。 “钟小姐?” “对,就是我,很吃惊对么?”她看着我吃惊的脸笑了笑,伸手把装在指上的指甲一个个脱下来,“看样子有一段很长的故事要讲了。”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为什么假扮成大夫人?还有……”她伸手指堵住了我的嘴:“木樨,具体的事情,等我们见了爷之后爷会亲自告诉你的,我现在只能回答你部分问题,毕竟,事情的真相,只有爷才是最了解的。” “爷?难道是……” 钟小姐望着我震惊的脸,微笑着点了点头,声音极其清丽:“没错,爷就是谭家现在的家主。” “怎么会……”我只觉得嗓子又开始微微发痛,哑着声音问道,头更加晕了,开始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钟小姐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人,居然是很多年没见的谭绅和谭嘉,我看着谭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站在床前,联系到刚才的易容,也能猜测到这两位也是假扮的了。 “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容兰,隶属于钟府棋部门下,这是容青和容具,”容兰指着那两位介绍给我,又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而后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我们三个是奉命易容成谭府的夫人和少爷的。” “那原来的……” “在老爷被毒死的时候就已经逐出府去了,从那之后的都是我们易容装扮的,”她的神色很沉稳,“爷在几年前雨夜那天就开始了一切的布局,包括后来秦楼少爷为了名妓争风吃醋和谭大夫人被逐出去,都是爷和钟爷的计谋,钟爷是谁,想必你也应该知道。” “是钟夫子,对么?” “恩,”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爷中毒的事情爷很早就知道,可那毒解不了。爷在得知老爷的毒后就打算除掉府里的毒蛇,报了老爷的毒杀之仇,然后好好扩大谭府的,可是有了变数,”她直直地看着我:“这个变数就是你。” “什么意思?”我被她盯得有点发慌。 容兰定定地看了我一会,而后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忧伤而无奈:“木樨,你应该知道你中的是琼丝,对么?” “你是说……”她点了点头:“没错,那个变数就是你。老爷死之前告诉了爷所有关于谭湛的事情,自然也包括你的毒,爷不愿让你死,于是不得不改变所有的计划。” 我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所有之前的真相难道都不是事实么? “怎么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他……”我张了张嘴,艰涩地问,“他为何要杀我?还有,你们的……” 她瞥了我一眼,突而哀伤地笑了:“木樨,你完全不知道爷有多爱你。” 我的确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好地被人利用、背叛,还有,我伸手摸上了脸上的伤疤,虽然不美,可现在,就是真的丑了。 “我和爷……根本就不是成亲,”容兰没看我,倒是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指甲,“爷知道你中的是琼丝,于是娶了季芸萱,而后休婚,最后利用她的恨来下毒。女人为了爱情,果然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爷知道谭湛不会就这么让你死,他会带你去解毒。” 周围很安静,淡色的阳光照射进来,带着温凉,容兰低低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面流淌:“我从来没见过爷哭。你被谭湛带走的时候爷面无表情,可我知道爷回了府后把自己关在勿羡院里闷了三日,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给你写好的信,眼睛红肿的不像话。爷后来对我们说过,他这是在赌,赌谭湛会带你解毒,因为你那时候还有用。倘若你那时候真的……”她没有说下去,可我看到她眼圈红了。 “那,他为何要来山谷里杀我?” 容兰瞪大红了的眼睛看我:“爷绝对不可能杀你,爷没日没夜地赶路去见你,怎么可能是为了杀你?” “可那……可那密道,只有他和谭湛知道。”我喃喃道,却又想起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谭湛自然也有可能骗我。 “我并不了解所有的事情,可我知道爷绝对不会杀你,你可以自己去问爷。”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情,还用婚事……让我跟着谭湛走。” “在没有确定你的毒解了之前,爷要是告诉你,你能保证不露陷么?”容兰嗤笑了一声,“以你的性子,恐怕再怎么装,也装不像吧。爷可是宁愿你误会他一辈子,也不愿意让你有半点损失。” “损失?……那我……”我看着眼前的丽人,伸手缓缓摸着脸上的伤疤,“容兰,你说,这些东西,难道不算伤害么?我被关了那么久,什么都受过了,甚至还有……”我闭了眼,想到了那舔着指甲妖异的笑声,那把慢慢嵌入的钩子,那些簌簌掉落的伤疤碎屑和侵入骨髓的痒……还有,那令人作呕的畜生喘息和不断流下的唾液。 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每次一侵入脑海,依然让人止不住地想吐。 “那些不怪爷,木樨。”容兰瞥见了我的动作,停了良久,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而后慢慢地说道:“爷说过,一旦确认你的毒已经解了,就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从谭湛那里救回来。除了琼丝,钟爷什么毒都能解,所以即使谭湛又下了什么药也没有什么大碍。世人皆以为红莲子本是三宝中传说之物,却没想到它真的存在。红莲子之毒,根本是解不了了。我们一直在监视你在谭湛那个小院子里的行动,清明那天,我们知道了你的琼丝解了,可我们也知道了,”她突然凑近了盯着我,声音很轻,可却带着一股锐利,“木樨,你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所以……”我望着她的眼睛,明明是双美眸,可我确实有点微微发抖,“根本不是他不救我,而是你们没有来救我,对么?” 假夫妻,真圆房 容兰拉开了身子,坐在床边,很久没说话,我疲软地靠在软垫上,望着她屈起细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床沿。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不是么?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指节与床相撞的清脆之声。 “我们根本不想来救你的,”容兰起身拿了杯茶,又回来坐下,而后缓缓说道,“爷要我们一确认你的毒解了就把你救回来,可半年的寿命,而且……”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而后一脸怜悯地笑了笑,“被毁了容,还差点被用强,我倒是认为,你还不如在谭湛那院子里的地牢里死了算了呢,至少在爷的心里,你还算是个干净的人。”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把我救回来了,干脆让我死了不是更好?” 容兰冲我笑了笑,摊手道:“要不是爷一直在催着,而且你叫得那么惨,你以为我会救你?我倒是真想让你再牢里死了,还除了爷的弱点。” “那倒真是要谢谢你的同情心了。”我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一想到地牢里所受的耻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别这样看着我木樨,本来脸上就留了疤痕,再来这样一副恐怖的表情,就更加恐怖了。”容兰站了起来,望着我的眼神嗤笑,“我真是不明白,爷到底看上你什么?你长得又丑,又笨,体质虚弱,个性软弱,遇到事情只会一味地忍受,也不懂得自己去争取,除了做点菜以外什么都不会……这样的女人,爷居然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一次又一次改变原来的计划,把早该处理的事情一拖再拖,你到底有什么好?” 我低头,没说话,不是不懂,而是她说的,全都没错。 做人糊涂,做事永远处于被动,受了伤害只会自怨自艾,不是软弱又是什么? 可悲的是明明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人,却依然改不了做鸵鸟的个性。 她顿了顿,又轻轻嘬了口茶,回旋上升的雾气将那张清柔的脸掩饰得朦朦胧胧:“你不必用如此愤恨的眼神看着我,若是我不救你,你恐怕一辈子都在呆那牢里不了解真相。而且,”她用茶盖研了研茶杯,“虽然我讨厌季芸萱那小蹄子,可她好歹会耍点计谋争取,”她一脸不屑地低头看我,讽刺地说道,“可在我眼里,你连她都不如。” “容兰,”我直直地看着眼前丽人一脸鄙视地表情,张了口问道:“你……是不是很爱谭越?” “你……” “因为爱他,所以对于他爱的是像我这样懦弱的人,感到很不满是么?”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你倒是想得很清楚。” “既然你知道谭越爱的是我,就不怕把我救出来后我和他讲?” “你不会的,现在爷正处在关键的时候,需要极多的人手。你若是对他说了,他必定恼怒,到时恐怕会坏了整个计划,”容兰走到了门边打开门,大片的阳光铺撒在地上,“但凡有些脑子的人,就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我可以等到事情结束后讲。” 容美人竖立了个手指摇了摇,走到我面前,凑到了我脸边,而后笑得一脸意味不明:“木樨,我还忘记告诉了你一件事情。” “什么意思?”我警戒地盯着她越凑越近。 “木樨,其实我还要感谢你,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能和爷成亲。 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就是穿着爷给的大红嫁衣嫁给爷,”她再次坐到了床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眯着眼睛浅浅地笑了起来,满脸幸福的表情,“我记得那天爷牵着我的手把我从花轿中拉出来,在喜堂上和我三拜成婚,还摆了三天的流水宴席。” 我咽了咽口水,万分艰难地吐字,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下雨的黄昏。 “所以说,那婚事其实是真的了?” “不,那是爷为了引诱谭湛他们入套安排的,爷那时并没有碰我,”容兰的眼睛很亮,脸上泛着微红,“爷是个很心细的人,那三天的流水席其实是为了补偿我而开的。” 我皱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她扭回头来带着一脸胜利的微笑,我瞧得清清楚楚,莫名地觉得有点害怕,直觉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眼前的美人菱唇微张,吐出的的声音又轻柔又得意:“木樨,我根本不怕你告诉爷。难道你希望他虎毒食子,为了你而忍心处理掉自己的孩子?” “孩子!”我猛地直起身来,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不是说你们之间不算是成亲么?”我一直以为如果她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婚事和孩子,也都应该是谎言才对。 “别这么着急,当心你的伤。”她把我按了下去,还捡起掉落的被子替我盖上,“说到这里,我还要谢谢你呢,爷有段日子天天醉酒,一月前我去了他的别院,他呀,把我当成你抱了呢。”容兰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平坦的小腹,缓缓地抚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去找回春堂的大夫诊过了,的确是喜脉。” “可季芸萱说……” 容兰眯了眯眼睛:“她是不是说我怀了两月的孩子,而且还被她打掉了?那是爷想出来的,这样才能逼得他们早日动手,至于麝香那玩意,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听着听着,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又怎么会让你出来冒险救我?” 容兰瞳孔微缩,而后低低地回答:“爷不知道他抱了我,也不知道孩子的事情。” “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爷那天醉得很沉,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是我。”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我望着她的表情,突然觉得很好笑,“你为何不告诉他?”而后又不等她回答便接了下去,“我知道了,以谭越的性子,若是知道你自动献身做了这种事情,恐怕到时候遭殃的反倒是你吧?” “你……” 我笑得得意:“容兰,你打击我又有什么用?说到底,如果谭越到现在为止爱的都是我,即使你怀了他的孩子,又有什么用。他既然能生生地把季芸萱弄成现在这副德行,对于欺瞒了他的你,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饶恕的吧,如果他还知道了你当初在地牢里面的见死不救,你说,他会怎么样?” “我自然是知道他会怎么做,可木樨,做人是要赌的,你以为为何我不告诉他而是告诉你,”弯了眼睛,眸含秋水,本来就娇柔的脸更显得柔弱,张嘴轻齿,“我赌的,就是你不会告诉他。” “你,就这么笃定?” “以你的个性,是不会看着他毁掉自己的孩子的,即使你恨我,”容兰站了起来,一脸怜悯地望着我,“木樨,你就是心太软,好听点叫善良,难听点就叫做愚蠢,若是爷真的知道了大发雷霆,木樨,恐怕你这辈子都会活在爱人为你亲手杀了孩子的阴影里。” 我闭了闭眼,用手捏了捏眉头:“你,到真是很了解我。”我的确不够狠。 “自然,我在谭府待的日子几乎和你一样长,怎么会不了解你,”容美人边说边走到门口,“依我看,你还是好好享受剩余的半年时间吧,我可以保证这半年内我不干涉你和爷的生活。我有足够的耐心。” “慢着。” “怎么了?难不成是想告诉爷?” “我不会告诉他地牢里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告诉他你怀孕的事情,可我也有条件。” “哦,”容兰转了头回来合上门,颇有兴趣地盯着我看,“什么条件?” “我先问你,谭越知不知道我还能活半年?” “他还不知道。” “那好,不要告诉他。” 她笑了笑:“这个自然请你放心,我本来就不打算让他知道。” “第二,”我看着她,“让我走。” “你要走?”这下她终于吃惊了,“你要走到哪里去?” “我会走得远远的,不过靠一季之力恐怕是比较困难,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 “你要走,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我自然愿意帮你,”她翘起眉探究地看着我,“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要离开呢,还以为你会一直粘着爷呢?” 我冷冷地一笑:“你前面说了那么多话,不就是在暗示我自动离开么,况且我若是自己离开了,既不会知道我半年后就要死了,也不会怪到你头上。” 她舒展了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倒是没想到你如此大方。” “我不是大方,你若是真的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会这么想的”我往床上懒懒地一躺,伸手抱了边上的枕头垫在下巴下面,摸了摸脸上的疤痕,不禁低低笑了一声:“我本来就是个懦弱的人,只想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过好一辈子,而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被男人利用,被女人毁容,还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就因为我爱上的男人是个不简单的主。” 她没说话。 我揉了揉脸,上面的疤涂了药膏,可还是痒得很。我想起来以前经历的一切,突然觉得一切是多么可笑:“容兰,就因为两个男人我成为了你们一堆女人的牺牲品,羞辱,毁容,现在还有孩子,你以为我还想再这地儿待下去么?一堆男人女人的破事儿,我再也不想搅合进去了,这日子你们谁爱过谁过去吧!” 真相1号 容兰思考了一阵,皱了眉沉吟道:“木樨,你现在还不能走,爷现在的事情才处理了一半,你你一走他势必会分心。若是我现在帮你,倒时候还会成了谭湛搜寻的要点,反而会稿费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我不会现在走,既然你们把我救了出来,意味着谭越已经和他们正是撕破了脸,想必布庄的生意敬重,也差不多到了尾处了吧。” 她点点头:“没错,不出意外的话,月底便可完结。” “那等到结束时,我自然会离开。不过,我还有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容兰皱了皱眉,看着我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 我眯了眼睛,微微笑了笑:“放心,只是在走之前要做一件事情,到时候还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事情?” 我伸手指了指脸上的伤疤,她瞳孔微缩,稍稍睁大了眼睛,语气有些古怪:“你,要对付季芸萱?” 我点点头,她立刻反对:“不行,尚且不论你动了她可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坏了爷的计划,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你想动她,你觉得可能么?” “放心,我不会动她,只是给她点女人的小教训,至于动不动得了她,”我冲她裂开了嘴,带了点挑衅地说道,“容兰,不就不信你对她没有怨恨。” 她望着我,良久没说话,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慢慢说道:“你要我如何帮你?” 我笑起来:“你答应就好,等我见了谭越,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自会去找你。” “爷明天就会过来,既然我们交易达成,你自己想好到时候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 我点点头,她再度打开了房门,跨了一致脚出去后又欲言又止地回过头来看我:“你就如此笃定我一定会帮你?” “虽然女人对情敌都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不过若是那情敌乖乖识相地要离开,还帮忙教训剩下的情敌,没有女人会不愿意送她一程吧。况且,女人的怨恨和妒忌是很强烈的。” 大概是我现在的脸笑起来实在不怎么好看,容兰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说道:“你倒是有点变了,看上去没原来这么……唯唯诺诺。” “没什么,只是想明白了,既然只剩下半年好活,何不干干脆脆好好活一次,”我挑了挑眉,耸肩摊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要是一直活在情感纠纷里,恐怕我到死了抖只能是个牺牲品,女人,总得对自己好点不是?被动懦弱了一辈子,我总要坚强一次。” 都快死了,总得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要是一直被男人和感情牵着鼻子走,那我这辈子就不仅是个悲剧,而注定是个惨剧了。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推了窗子打了顶小竹伞,拖了件毛绒绒的大衣穿上,慢吞吞地走出了屋子。这里是谭越以前买的园子,离谭湛那个地方比较近,所以那天他们救了我就直接把我送到了这里。 下了雨的青石板有点滑,一踩上去就会有污水从两块板之间的缝隙里溢出来,带起咯吱咯吱的响声,特别有让人使劲踏下去的欲望。我紧了紧大衣,一路抬起脚踩着石板朝湖边的小亭子出发。 亭子不大,我收了伞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找了一地儿坐下,靠着亭柱子望着对面的湖泊,天气微凉,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知觉得就想起了很久之前某人送的那顶暖暖的大绒帽子,还有另一个人直接捂上来的披风。那大披风捂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暖的颤抖,还带着一股子的桂花香。只是可惜了,那顶帽子一开始就是道具,而那披风,那人在为我披上的时候就都把一切计算好了吧? 我低低笑了一声,不愧是两兄弟,一个善于骗人,一个善于利用人,都是一样的狐狸。 不远处有人轻声咳嗽,我回过神来,看见亭子外有人撑着一把青色竹伞笑岑岑地望着我。俊眉修目,温文有礼,一身的青色长衫,一对温柔的桃花眼,水色朦胧之中令人回忆起细雨时的烟雨江南。 我向他欠了欠身,那人走进了亭子收了伞,坐到我边上向我颔首,连声音都透着江南的味道:“木樨,很久没见了。” “的确如此,夫子可安好?” “还不错,你……”他盯着我脸上的伤疤,微微皱眉,“你过得,似乎不是那么好?” 我摸摸脸上的疤痕,笑了笑:“你何必又装作不知道呢,容兰想必都已经和你说了吧。” “她只对我说你受了伤,我确实没想到居然在脸上,”他长叹了口气,“木樨,你受苦了。” “夫子不必忧虑,木樨的身子自己知道,既然您来了,那么谭越……” “小越还没回来,他昨儿一听到你被救回来就急着要过来,不过被府里的那些人困住了,现在正在拼命往路上赶,估计傍晚就可到了。” “府里的那些人?是谭府呢,还是钟府?” 他看了我一眼:“看样子容兰都告诉你了。” “她没全部告诉我,“我摆了摆手,盯着他,“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的,这也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不是么?” 他微微一愣,而后舒展了眉头,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你似乎变了不少,虽然本来就不笨,不过现在看起来有了点锋芒。” “那是自然,”伤疤犹在,记忆自然也不会消失,“不到半年时间就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我总要知道理由吧。”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笑了笑,慢慢抚摸着大衣上的绒毛:“我有足够的耐心。” “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你应该知道吧,我是谭辛的老友,所以尽管不怎么教书,却还是留在这里拿着薪饷过着小日子,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年左右了,却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二十年前,正是人生的大好年华,为何要委屈自己蹲在小院子里做个教书先生? 钟夫子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话其实有点不好说出口,我是为了看一个人,也是为了躲一个人。” 我盯着他等待下文,他转了头没看我,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湖面,似乎沉浸在一种回忆的氛围里,“我师承毒医,在深山里修炼医术和武功,师父死了之后就下山开始闯荡江湖。那是后年纪小,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后来被人暗算受了重伤。我怕被人追杀,不得不逃到一座深山老林里面,可惜后来伤势过重,我直接在一户人家门口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伤口都被包扎好了,是这户人家家里的女儿救了我。” 我试探着问:“所以你后来和她产生了感情?” 通常这种情况都很容易产生j/情。 “没有,”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要是那时真的产生了感情,就没有后来的一些事情了。” 我听着他继续讲:“那户人家一直住在深山里,那女儿从来没下过山,所以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出于一种当时年轻人都喜欢被崇拜爱慕的心理,我和她说了很多有关外面的事情,等我伤好了要离开的时候,她求我带着她一起走。我答应了。” “然后呢?”我听着听着,倒是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诡异的熟悉,于是催着他讲下文。 “既然把人家带下了山,就要对人家负责,于是我走到哪里都带着她,直到两年后她对我说她喜欢我。”钟夫子伸手抚了抚额头,苦笑了声,“木樨,是我的错,我只把她当妹妹,何况我在被人追杀之前就爱上了一个人。而且她还……总之,她说没关系,可我却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正巧那时我有位信得过的朋友,所以我将她托付给那位朋友,然后拜托他带着她回家。我偷偷溜走了,可是大错就这样铸成了。” 我隐隐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线索像被一根针一样穿了起来。 “我离开了之后,去找那位我爱的人,就在那时,我遇上了那时谭家的家主——谭辛,也就是小越的爹。我们是情敌,其实我连情敌也算不上。”他看向我,笑得一脸温柔,却是带着沧桑,“爱我的女人我不爱,我爱的女人不爱我,那时候尽管追飞烟的青年才俊很多,可她心里只有谭辛。” “飞烟?好耳熟的名字。” “飞烟全名龙飞烟,”他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江南第一美女,也是江南第一名妓。当然,是清倌。” “她就是谭越的娘!”我曾经听人提起过,霎时所有的线索都链接到了一起,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那位岂不是……” “我那时候受伤被人追杀时逃进了山里,杀我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循着血迹找到我,我那时阅历尚浅,并没有想到什么,直到后来才发现……”钟夫子看着我的表情,深深叹了口气,:“那座山,其实是……” “其实是雾影山,对么?”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盯着我, 点了点头:“那是鬼医的山,除了当年我误打误撞闯了进去,又因为以前也学医是也算是有副防毒的身体,平时是没有人敢闯进去的。” “所以其实那位被你抛下的小姐根本就是……”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谭府的二夫人寒心。” 真相2号 很久以前二夫人曾说过她爱的人爱上了江南第一美女,几个月前之前老头儿曾说过他家的女娃儿被一个臭男人拐跑了,难怪如此相仿,原来根本就是同一件事情。 那江南第一美女是名妓龙飞烟,而那臭男人,是钟夫子。 “我第一次见飞烟的时候是年度花魁出游的时候,车帘掀起时我就爱上了她。从那之后我就成了春楼的常客。春南飞烟,色艺双全,而且温婉不娇作,又是清倌,虽说是妓,可那些江湖公子明里不说,暗里可都是在暗暗地较着劲。我和谭辛初识正是在飞烟第一次求良的时候,”钟夫子抚了抚额头,低笑了一声,“那是我刚下山不久,因着学医习武,已在江湖上闯出了些名号,又与飞烟相交甚深,故自认为她心中的两人理当是我。” “结果却不是?” “那是自然,飞烟摆那个求良赛事根本就是为了谭辛,那赛事比的是布艺。”钟夫子沉了声音,苦笑加深,“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早已经互许终身。要论布艺,有谁比得上谭府,结果不言而喻。春楼赛事一落幕,谭辛就带着飞烟走了。” “可……”我皱起了眉头,有点奇怪,“照你这么说,那位龙飞烟又怎么成了谭府的三夫人?” 如果俩个人相爱至此,谭府老爷又如何会委屈心爱的女人? 夫子长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木樨,你理当明白,就算她是江南第一美人,她的身份依然是妓。” 我恍然大悟,门第之见,古今通用。 “谭辛的母亲闹得很厉害,以死要挟儿子。可谭辛固执得很,说什么都不答应离弃飞烟,最终那位老夫人气得得了重病,临死前虽是同意飞烟跨 拥樨入怀第14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意飞烟跨进谭家大门,却是逼着谭辛娶了大夫人,而且下了禁令:不论今后谁进谭家大门,龙飞烟都只能做最小房。” 我无语,难怪二夫人晚进谭府,名分却是比龙飞烟更高。 “那您后来又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了?”按理说夫子你的戏份早就结束了。 “我啊,是个蠢人那,我那时伤透了心,又被人追杀,所以那时候带着寒心四处游山玩水,有意避开他们的消息。”他微微一笑,眼角带了几分无奈和感慨,“直到寒心向我表白,我仓皇地逃开,却在无意之中听到了飞烟做妾的事情,于是急忙赶去谭府要带飞烟走。” “她肯定拒绝了。” “没错,她拒绝了,为了爱的人,她自然不愿跟我离开。可我不甘心,于是找了个探访友人的借口,要在谭府小住,”我看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重新把目光转向了亭子外面的朦胧烟雨中,“我那时候其实算是赖在谭府不走,而且还经常捣乱,他们本该赶我走的,可我受到的是谭府上下的盛情款待。后来我才晓得,其实是谭辛吩咐下人好生待我的。他着实是个大度的人,所以我渐渐地也释怀了,即使我依然爱着飞烟。” 雨渐大,亭子上的屋檐被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台阶下的青石板像是被冲刷得打了磨,偶尔能听到远处湖上的蛙鸣。 “那,后来又怎么会牵扯到呢么多的人?”我的回答把钟夫子从呆神中拉了回来。 他微顿了一下,而后回答,声音如同叹息:“一切都在那个时候改变了。你还记得我把寒心托付给那位友人了么?”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我在谭府住下,与谭辛夫妇的关系日益好起来,最后我们结为兄弟。不久我收到了友人的来信,信里说他被寒心毒伤,而寒心自是逃跑了。他伤势不轻,于是我匆匆拜别谭辛和飞烟,急忙赶去为友人疗伤。没想到我为友人疗完伤想再回来的时候,以前的仇家找上了门,我受了重伤,过了好几个月才好。” “那,寒心夫人去哪里了呢?” “我正要说到,养好伤后回到谭府的时候,谭辛已经娶了寒心。”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摆了摆手:“你无须惊讶,飞烟告诉我,寒心遇上了强盗,谭辛救了她,她便硬是跟着谭辛回家,说是要报答谭辛。” “她一说报答,谭老爷就娶了她?”好牵强的理由。 “没有,谭辛爱着飞烟,又怎么会答应,”夫子停顿了一下,语气极其平静,可双眸却是深峻异常,“寒心某日趁着谭辛醉酒的时候……然后她有了身孕,于是谭辛不得不娶她。” 我无话可说,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寒心由此成了谭府的二夫人,不久之后,飞烟也怀孕了,”他淡淡地说道,目光却转沉,“然后很快就掉了。” “难道是……”我惊讶地看向他。 “不是寒心,那时候查出来并不是由于毒物引起的,所以我对她失了警觉,”他用手拧了拧眉头,有点乏力,“飞烟的身子在流产后大不如前,而我那时候也开始和谭辛一起建造谭府的地庄,最初是为了防大夫人的,结果现在却是用到了寒心身上。” 我想起容兰曾说过她是棋部的人,于是将疑问问出了口。 他点点头:“没错,地庄分为棋部和攻部,为了隐蔽冠以钟名。飞烟的身子差,调养了好几年之后又怀上了,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结果……” 美人如斯,逝如秋水。 “那为何小越子被安置在勿羡院里?” “大夫人有二子,二子均不成器,而且彼时其娘家势力正强盛,有吞并谭府布庄的打算。若是那是小越被当宝,想必会成了靶子,毕竟他是飞烟的儿子,而老爷最宠飞烟。”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却是又有了新的疑问:“那谭湛呢,我记得您还是谭湛上山前的师父。谭老爷并没有冷落他,难道谭越不能用来做靶子,谭湛就可以?” “你误会了,”夫子神色平静,“我并没有顾此失彼,大夫人的二子由赫赫有名的楚夫子来教,而我这个无名小卒自然是教导三少爷的,顺便可以保护他。况且寒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点无须担心。” “那谭越……” “飞烟死后,我成了小越私底的师父,而上辈子的恩怨我本来准备等到他成|人了才告诉他,”夫子闭了闭眼,语气沉重,“直到你中毒和谭辛的死。” “我听容兰说过,谭老爷早就知道他中毒了,对么?” “不算早,他在死前的半年意识到自己中了慢性毒药,可毒已经扩进了五脏六腑,根本就来不及了。” “那是寒心夫人下的,对么?” 他微微点头,继续说道,“那是布庄生意受到了梅府的打击,我一直以为是大夫人做的手脚,直到查出了谭辛的毒,我才意识到其实那是寒心做的,只怪她一直呆在自己的阁里,我们都大意了。” “所以,谭越才在老爷死的那天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我想起来那个雨夜少年埋在我怀里发出的压抑的哭声和咬牙切齿地宣誓:木樨,负过我们的人,我一定会报复回来。 “对,谭辛死的那天晚上告诉了我娶寒心真正原因,因为他知道寒心当年因我而受了情伤,所以为了补偿我对她造成的伤害,他娶了寒心。”他伸手抱住了头,青色衣袖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仅仅能听见低沉的声音,“木樨,你的毒也是那时候他告诉我们的,知道我和飞烟那段往事的人只有寒心,我却没想到他们早看重了小越,而且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一夜之间死了父亲,知道了真相,而且连喜欢的丫头都中了绝毒……果然是件很惨的事情。”我转了身,把目光投向了外面,亭子外雨下得哗啦。 八九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少年冰凉的双手牢牢地箍住我腰,全身发抖地在我背后咬牙切齿地哭,而后那个对人清冷而温和的少年从此消失。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被完全蒙在鼓里的傻丫头,根本想不到他已经背负起所有的仇恨。 身后夫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的事情简单多了。因为你中的是琼丝,所以小越设计与季芸萱完婚后休婚,然后利用女人的仇恨心来给你下了黑紫藤。谭湛知道你还有用,不得不带你解毒。而与此同时我们派出容兰与谭府联姻,而后钟府假意与梅府合作,其实是为了把梅府的根挖起来。之后你赶回了谭府,以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你们为何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倒是任由我傻傻地被利用被欺骗。 他一声长叹:“木樨,老爷死时小越是要告诉你的,可是我还不信任你。” 这我能理解。 “那后来呢?” “后来一是怕你受不了中毒的打击,二也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不小心泄露出去,再者小越也不想让你背负过多的压力,他想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一切事情,让你好好生活。”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好生活,说得还真是简单,”我背对着他不禁轻轻笑了起来,“恐怕我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夫子,你可知我在那牢里受了多少苦?” “光看你脸上的伤疤,我就知道你受了不少苦,”钟夫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哑而带着愧疚,“木樨,这些事情的起因在于我,是我亏欠了你。” “夫子何必道歉,”我笑着转身,斜了眼看他,“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只不过我这个可怜的丫头从头到尾都被埋在鼓子里,连受了伤都不知道原因。” “总之事情起由大抵如此,你的伤,我会努力医治。” “夫子,没有人和你说过,伤了的身子能医,伤了心的难医么?还有,”我面对着他伸出小指抚了抚脸上的伤疤,粗糙的触感,能感受到厚厚的痂层,“钟夫子,你能治好‘花开花裂’么?” “花开花裂?” “那可是季小姐在牢里给我用的上好伤药。每月十五的时候都有一个时辰重复着掉痂、裂开,结疤一直等到下月十五,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止。” 他皱了眉头:“我没有听说过这种药,不过解药应该不算复杂,我会去研究替你治疗。” “既然如此,有劳夫子了。这月十五快到了,我可不想再受那苦。” 钟夫子起身拿了伞,向我点了点头,眼神略显愧疚:“我会尽力的,还请你……不要过于怨恨。” “我一个小丫头,就算恨了又如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冲他摆了摆手,“放心,我不会给自己凭添烦恼。还有,夫子,您是不是忘了说什么? ” 他猛地转头向我,眼神略带讶异。 我一脸笑眯眯:“夫子特地比谭越早过来,又大清早地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是要瞒着谭越不让他知道,或者是已经做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向他保密的吧。” 白莲花 他放下了伞,细长的桃花眼盯着我,良久没说话。我又冲他摆了摆手,他微微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木樨,你果然聪明不少。” “我并不聪明,只是有些东西装在心里太久了,再不吐出来就要腐烂了。” “那次到山谷里杀你的人,是我派来的。” “又是为了谭越,对么?” 他闭上了眼睛,眉里隐含疲倦:“情字最伤人,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我转身就走,后边传来他低低的叹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恨他,他也有苦处。” 我停住,没回头:“夫子,下次留情时记得清理干净,省的日后再惹出来一堆乱摊子。” 细雨渐小,竹影梳斜处有人穿行而来,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出现在湖畔,绛红衣袂拂过池畔,引得水间的蛙争相跃湖,一时间莲上水珠簌簌滑落,打湿了一片纹湖。 “木樨。”那人轻唤,一双妙目流转含笑,如墨乌发被风卷起,隐隐带着流动的光晕。 我裂了嘴笑了笑,嘴上一疼,蓦然间发觉已经裂了皮,用手一抹,隐隐的血红,伸出舌头舔了舔,雨水落在上面,带了点咸腥味。 隔得较远,那人急切地走了过来,最后几步更是跨了上来,一把被他抓住手腕拖到跟前,原本的嘴角挂起的微笑立刻消失,细长的眼里带着全然的愤怒:“他们居然敢把你弄成这样!” 我哑然,谭越脸色阴沉,身体微微发抖,手上的动作却是格外小心翼翼。左手轻搂了我在怀里,右手轻触着我脸上的伤疤。他的眼线很长,微微上挑,细长的眼里清澈而明亮,装满了隐隐的恼怒与心疼,瞳孔里映出那张生疤的脸。 我没动,身体的触觉感受到那只手细细抚摸过脸上的粗疤,点上了我的唇,而后向脖子探去。自从被救出来之后我就没照过镜子,不过无需想便可知脸上颈上的重新裂开再合拢后的粗褐色泽,和那根细细滑过的月瓷般的手指。 “木樨……”他长叹了口气,弯了腰轻轻地把我搂住,坚实的胸膛,劲瘦的腰,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迎面扑来的是微凉的雨丝,洒在脸上几乎要使人落下泪来。 禁锢在身上的力道不重,却很牢,微微颤抖的身躯昭示了他压抑的情绪,令人想起刚出生的幼兽,固执而心疼。我叹了口气,几乎忍不住地要伸手抱上他的后背,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爷。” 我立刻撒了手把他推开。 远处追来的女子没有打伞,一身素色绪锦长裙被斜布的雨丝打湿,挽起的长发几缕飘散在背后,脸上微潮,美目明亮,胜似画中娇娥。 女要俏,一身孝,这话当真是一点没错。 容兰过来给谭越行了礼,而后似乎才意识我的存在,向我微微点头,又别了脸去仰头对谭越说:“爷,您怎么一下马就过来了,雨天也不打顶伞,要是病了……” 谭越没说话,眉墨如画,面目温和,眼睛却是渐渐眯了起来,透出几许妖惑,直盯得容兰低下了头不敢继续说话。 “抬起头来。” 容兰听声,半抬了头,从亭外伸进的树被雨水打磨得绿亮,谭越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慢慢摩挲,意味不明地问:“木樨,可是你救回来的?” 我皱眉,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却见容兰的身子微微发了抖,咬着的下唇泛出了白色,“是。” “你可还记得我先前说了什么?” “……记得。” 谭越用手指刮了刮叶子的边缘,随意把叶子朝亭外丢了出去,“记得,重复一遍来让我听听。” “一旦发现木樨有任何危险,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容兰抬着头回答,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玉色右颊上清晰地浮现了一道血痕,边缘呈锯齿状。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谭越漫不经心地问道,随手又扯了一片叶子。 “属下赶到时,木樨已经被划了脸,是属下无能……”还没有说完,那张脸上又多了一道血痕,顺着上一道的伤痕渗出的血夹杂着雨水缓缓地流淌,右脸上一片狼藉。 我看到谭越已经开始抚刮第三片叶子,扯了他的衣袖,“你这又是何必?这伤原本就是我激怒了季芸萱造成的,并无关他们的事。” 他没停,倒是抬了眼看我,暮光泄下,黑亮的眼睛嵌在脸上流光四溢。“木樨,他们没做好事情,理当领罚。更何况……”他微抬手,下面的女子一声闷哼,左脸也立刻被重重地划了一记。 耳边传来谭越清冷的声音:“连我在场都如此不懂礼数,前几日我不在时你们是什么样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扭头,容兰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此时更像是被雨水漂白了一样。她扭了头盯着我,如同一尾毒蛇,半晌才冲我低下头屈膝行了个礼:“谭夫人好。” 我愕然,她抬了头,眼中的屈辱不予言表。 谭越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偏着头冲着我笑得温柔:“木樨,这称呼如何?”如同做了好事要讨赏的孩童。 我仔细看着眼前的人。肌似鹅肪,眼若星辰,暮色金芒碎裂在他的发上,在细雨烟色中出奇的美,带着一种惑人的艳。 艳得让人中毒。 我没答话,谭越皱了眉,一时间冷了场子,没有人说话,听得雨淅淅沥沥地落到地上,被青色的石板完全淹没了声迹。直到有个声音出来打了圆场:“容兰啊容兰,你怎么能连我都没看见呢?”钟夫子一手捧胸心碎状的样子,语气委屈至极,“好歹你还看见了木樨,啧啧,难道真是我老了这么不中用了,坐在哪里都被人无视?” 容兰抬了头,冲着他行了礼,轻轻叫了声“钟爷”,夫子捞起雨伞笑了笑,拍了拍谭越的肩膀:“你们小两口好好说说,我们就先走了。”说罢飞了桃花眼抛了个媚眼,撑起伞唤了容兰一起走。 “你回去告诉容青容具,”谭越突然开口,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剩下的那四刀会加倍算在他们身上。”容兰的身影稍稍僵直,而后慢慢地走远。 亭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谁都没有先开口,僵冷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他憋不住了过来把我裹在怀里,下颚抵上了我的额头,带着微凉的潮湿感,我任他抱着,听着他在耳边低低地诉说。 “木樨,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瞒着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木樨,等这次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和你成亲,我们可以当一对正大光明的夫妻。” …… “木樨,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了,我再也不放开你。” 我没有反应,麻木地被他抱着,他察觉到了我的僵硬,拉开了些距离,细长的指牢牢锢住了我的肩膀,双眼润泽地看着我,清瞳透亮,红唇张合:“木樨,我知道是我错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我望着眼前的人,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微凉的滑腻,拨开他额间下垂的碎发,手指顺着他的脸颊下滑,谭越有些不解,却是抿了嘴任我动作。我移了手轻轻按到他的胸口,慢慢收拢了指甲,而后重重地拧了下去! 他没预料到,冷不丁袭来的痛楚让他咝地倒抽了口凉气。我笑着摊平了五指按在他胸口轻轻揉着:“痛么?” 他抿了抿红唇,眼里立刻憋出了点水盈盈的光泽。 “疼。” “我当日所受的痛楚,可是远胜于你今日的百倍。”我柔声说道,重新聚拢了指甲旋转地拧了他的胸,这下他有了准备,却不敢反抗,只是咬着唇低低地叫。我拧了一会,松了手,又多拧了几下,指甲掐进肉里,狠狠按在他胸口,他立刻瘪了嘴哀哀地看着我。单用指甲勾起肉拧出来的的痛感自然比用整只手来的剧烈,不用看也知晓衣服底下的肌肤一定是青紫的一大块。 “是不是更痛了?”他没回答,眼中渐渐浮现若隐若现的水光。 “你知道那些刀划在我身上有多痛么?”我伸手摸上了他的嘴唇,痛得被咬得雪白,“不是刺在身上的,而是被你们一刀刀插/进心里的。” “木樨……我……”他心痛地看着我,伸手想摸我脸上的伤疤,却被我避开了,他上前一步把头枕在我颈窝,如同一个做错事撒娇的孩子,“木樨,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笑了。 “谭少爷,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一个孩子?”我把他的手拨开,整了整他的衣服,“孩子年纪小,做错了事情的时候可以撒娇,可你早就不是孩子了。对着别人能妖能柔能无情,独独对我倒是如此娇气,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眼前的男子长发垂坠,脸色苍白,微微泛红的眼里满是深情:“因为那是你。” “是我,哈,”我不禁笑得更大声,“我原来也以为如此,后来才知道是我不自量力了。”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他被我盯得有些发慌,“谭越,你说你都是为了我好,可你根本不信我,你一刀刀欺我的时候,”我摸着心口,温柔地说道,“这里都记着呢。” “木樨,我喜欢你。” “木樨,人家千山万水地赶路,就是为了看你一眼。” “木樨,对不起。” “我的夫人,自然带什么簪子都好看。” “不过大夫说近来夫人身体好了许多,孩子的事情也就是眼前的事了。” ……原来我的记忆竟是一场空。 里面或许有珠宝,可我已无能辨别真伪。 我低低地说道:“你不是爱我,恐怕只是习惯我的陪伴了吧。毕竟,爱的基础是信任。” “木樨,你应该了解我这么做的原因。”他猛地靠了过来,抓住我的肩,俯下身来,微凉的唇瓣贴上我的嘴角,触鼻是淡雅的桂香,味道如此凉薄。 “谭越,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什么?” 他停了动作,眯起眼睛细细地看我。我轻声笑了,慢慢说道:“你在我心里就是一朵白莲花。”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远处满池的白莲衬得他的绛红衣衫愈发显眼。 “白色莲花被称为‘希有之华’,色纯而净,如此稀有的白莲花,不正和你一样么?”我踮起脚尖,仔细地望着谭越的脸,而后眯眯微笑,“你若说为了我好,我信。不过以爱之名的借口彻底洗白了私心,外表纯洁无辜的白嫩,内心污咀血流。你倒也算是一朵稀有的白莲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谭越跨上来几步扯住我袖子:“木樨!”脸上已经微带怒容。 我被他拉得跌了一下,转身望着他那张动人而略白的脸。微微凸起的眉骨,略显妖媚的细长凤眼,眼底泛着微微的水光,却又是有点微薄的妖艳,唇若红珠,肌似鹅肪。长发被一根深红木簪轻轻挽起, 剩下长长地顺着红衣流纹披散下来。 我伸手抽走了他头上的那根深红簪子,而后替他拢了拢散下的碎发。 “这是我送你的簪子,现在你给我的已经断了,这根也没有留着的必要。”手一扬,红光一闪,簪子入湖。 “还有一句话。不要叫我谭夫人,你和我,谁都配不起。” 谭越望着湖的方向愣了愣,突然转了头勾了嘴对我笑,两眼弯如新月,绛衣墨发,红唇桃面。美人如斯,即使散了头发,依然是动人之极。 “木樨,至少,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我不会。”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现在不能离开。 他满足地笑了,压低了视线,凤眼里竟然透了隐隐的魅气。 报复开始 翌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寻人问了容兰的住处,带了瓶伤药去找她。容兰的屋子在湖面的最北边,红砖砾瓦,静静地伫立在湖边。朝阳细射,如同一根根金线,交错纵横。我敲了两下门,里面有人问道:“谁啊?” “是我。” 只听到里面有杂乱的人声,悉悉索索一阵响声过后,里面的人唤道:“进来。”推了门进去,容青正坐在容兰的床边,容具在边上站着,床脚的凳子上放了一堆大小不等的药瓶。 “你来做什么?” 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送药的,顺便跟你说些事情。”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多谢木姑娘了,我们不需要的,如此金贵的药膏还是留着治理姑娘脸上的伤疤吧。”是坐在床边的容青。 “容青。”容具低声喝道,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搭理他,只是定定地望着斜躺在床上的容兰。她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转了头去淡淡地说道:“你们俩个先出去吧,我们有事要谈。” 容青愤懑地瞪了我一眼,又说道:“容兰你可当心点,别弄伤了木姑娘,不然我们有要吃苦头了。哦,不对,应该叫潭夫人。” “容青!” 容具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拖了起来,扯动之间露出容青的半截手臂,上面多了数道暗红的灼痕。想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那是……” 容具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了一句:“是容青放肆了,请木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说罢拉着容青从侧身走过。 容青鄙夷地瞪了我一眼,却在走过我门口的时候被我用力拽住了手臂。 “咝——”他惊怒地瞪着我,想甩开我的手。我微微一笑,手指使了暗力狠狠地掐了下去:“容青,想必谭越也对你的这只手用了点花招。啧啧,一定很疼。” “你!” 我望着他快要突出来的眼睛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松了抓住他的手悠悠然说道:“你的爷能因为那四刀差点毁了你的双手,若是他知道了你如今对我怨恨颇深,还如此冷嘲热讽,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容青怒极,攥着的双拳爆出了隐隐的青筋:“你也不过是仗着爷。” 我哑然失笑,裂了嘴看着他怒发冲冠的表情:“我就仗着谭越。” 容具上来挡在他前面,“木姑娘,我们没有遵守爷的命令保护好你,这是我们应得的惩罚。容青还年少,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木姑娘不要过于计较。”这话说得好,不卑不亢,若是我真的计较下去,倒成了我小气了。 “我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们无需介意。”他冲我点点头,拉着容青立刻出门。 我合了门,将刚抓过容青手臂的左手举到眼前,张开五指,细碎的鹅黄晨光透过木扉倾泄而下,包的五指边缘闪着柔和的光泽。 “你倒是……” 背后传来了容兰的声音,我吹了吹左手,转身笑道:“我怎么了?” “容青是我们这儿年纪最小的,爷向来对我们温柔,特别是对容青,所以昨儿那伤……”她没看我,低低说道,“再说他本来就不明白为何爷独独对你……的确是伤了他了。” “做主子的有了错惩罚手下,做属下的被罚了全怪到我头上,也不想想当初是谁不救我出来的,”我走了过去坐到她床边,“果真是主仆,都是一个样子。” “那你……” “我不会真的去对谭越说的。那人有这么忠心的属下,也是种福气呢。况且,若我真的说了,他也未必会真的严惩容青。他说得对,我也不就是仗着谭越罢了。那人能把我捧上天,也能把我扔下渊,既然她现在能让我仗着,我又何必自贱去让别人欺侮?” “当初是我不救你的。” “我知道是你,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也没反对不是?如今看这情形,怕是巴不得呢,倒是你,”我把伤药放到凳子上,“男人家的,伤了两条手算什么,又不是废了。女人家的,弄伤了脸,怕是一不小心就会留疤的。” 她警觉地看着我,眼里带着微微的不解。 我轻笑,“放心,这药是你们家那位爷找来的,效果好得很,你要是怕我使诈,我可以先涂了给你看。” 她笑了笑,伸手拿了药瓶子抹了药涂到脸上,“我倒是越来越弄不清楚你了。” “我不也没弄明白你么?”我伸手拿了铜镜给她,看着她慢慢把药在脸上均匀得抹开,“倒是也没想到被最爱的人毁了脸的女人看见情敌还能如此镇定。” “爷本就公私分明,况且我那时的确没救你。虽然那时怨恨,可后来就想明白了,”她合上瓶子,静静地看着我,“我和你不同,你中了花开花裂,脸上的伤比我要难治愈的多,而且你会离开爷,而我脸上的伤,过些时日就好了。最重要的是,我会陪着爷一辈子,我有足够的耐心,又何必在这时候与你犯冲?与一个快死的人争气,有什么意思?” “真是聪明的女人,”我拍掌,“比那季芸萱和容青聪明得多,倒真和谭越是天生一对。” 她笑得温柔,“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不过是为了各自想要的东西而努力罢了。好了,你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要你帮个小忙?” 她皱皱眉,猛地抬眼,瞳孔一缩:“你是说季芸萱?” 我点点头:“下一个十五就要来了,我想在此之前……当然,要找谭湛不在的时候。谭府现在的生意如何?” “谭府的生意目前全被梅府 与钟庄压制,谭湛中了爷的计谋,梅府一直在与钟府合作。不过,我并不知道他何时出门,而且,你准备如何报复她?” 我笃定地说道:“他明日晚就会出门。” “你怎么知道?” “明日晚钟府家主会与他会面,”我冲她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笑眯眯地说道,“至于报复,你以为我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她眯起眼睛,“是钟爷给你的吧。那会面,也是钟爷设计的吧。” “果然聪明。” “倒是没想到他会帮你,”她叹了口气,“这样做风险终究是不小的,你可考虑清楚了。” “自然,”我站了起来,替她把凳子上的药瓶收好,“钟夫子会找人暗助,你无须过于担心。” “木樨……”容兰掀被下地,一身白内衫,青丝垂背,显得额外楚楚动人,除却脸上的那些疤痕。“其实你等到月底爷就会处理了梅府,到时季芸萱自会吃到苦头。” 我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药瓶,懒懒地说道:“容兰,你应该最清楚,男人的报复和女人的报复,是完全不同的。何况,若不是她划花了我的脸,谭越也不至于迁怒到你身上。” 她被我说中了痛脚,本能地抬手摸涂了伤疤的脸。我走上前去,仔细瞅了瞅她脸上的伤:“可惜如此美丽的一张脸,怕是要好些时候都挂着这么丑陋的伤疤了。” 她抿了抿嘴:“明日晚动手?” “明日晚上,你带我去谭湛的院子,至于其他的,钟夫子都会安排好的。” 容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又问道:“我始终没想明白,他为何会帮你?” 我转身打开门,细碎光线泄入,散到脸上让人微微眯起眼睛:“人总有做错事情需要别人保密的时候。再者,这是他欠我的。” “还有一句话。那是什么药?” 我没转身,扭头对她笑,“是好东西。” 第二日很快就到来了,入夜的时候容兰来找我,我穿上黑衣携了东西跟她出门。门口早已栓了一匹马,她催促着我上马,而后自己也跨了上来。不消一会便到了谭家小院,她把栓在对面的街角,扔了块黑布给我:“快把脸蒙上。” 院子的后门开着,从里钻出个青衣打扮的小厮,容兰举手便要把他砍晕,却是被他一把抓住,压低了声音:“人在卧房,主屋周边已处理妥当。”这是钟夫子派来的人。 容兰问道,“其他地方呢?” “没有,怕被怀疑,只把人移到主屋卧房。” 容兰点头,“多谢,我们处理完后在此处汇合。”那青衣小厮颔首退下,走了几步又回来说道:“从此处左转尽头便是,路边已经处理。二位速度尽快,若是谭三少回来就不好处理了。” “我们知道,还有那人呢?” “下了药捆了扔在隔壁书房。”我点点头,拉着容兰快速顺着走廊跑向谭湛的屋子。 风水轮流转 “还有其他人?是谁?”容兰被我拉着,一边注意这边上的动静一边轻声问道。 “自然是给季小姐的大礼。”越靠近屋子,就越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涌了上来,如同攀附脚踝而上的藤蔓,不是落幕后的诡异,而是豺狼般饥渴的兴奋。 谭湛的屋子离其他屋隔了不少的距离,这也是我为何要挑在这里的原因。屋门大大的敞开着,明亮的灯火在穿堂的冷风中不住摇曳,卧房的门微微侧开,内里有东西不住响动的声音。 我推了门进去。玄色的床,床椽头懒散地垂下一片片藤黄|色的面纱,层层交叠,细薄的遮住了后面那个不住扭动的身影。容兰走过去掀起了帘纱挂到床边,床上的人完全显现在我们的眼前。一身的单衫杏子红,腰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被一条皮带粗细的暗黑软带牢牢扣在床上。白皙的皓腕被金色的锁链束缚,链子的一头一直捆到了床头。双瞳剪水,绝世芙蓉,若不是口里被硬塞了块帕子,想必会更加诱人了。美人显然是惊惶得很,看到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床前,脸憋得通红,动作愈发激烈。 我笑着掀了脸上的黑布,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美人:“季小姐,可还认得我?”季芸萱又惊又怒,一双杏仁眼张得死大,瞳孔里明晃晃地映出我的影子。 “哦,瞧我多粗心,忘了你不能说话了。”我说着转身拿了桌上的银筷,用筷子小心地夹出了她口中的帕子,帕子塞得极深,夹出来的时候满是她口中的津液,在晦明的光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泽。帕子一拿出,她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啧啧,钟小姐,你看,季小姐的口水,真不是一般的多。”我夹着那块帕子冲着容兰晃,容兰厌恶地看了那东西一眼,拿了边上的脸盆接住扔到一边。 边上的季芸萱在听到“钟小姐”这三个字是更加激动了,两条修长纤细的腿在床上不住挪动,红色衣衫翻飞,张了口就要唤人,却是只发出了低低细哑的声音。 “真是的,叫你别激动,明明都喂了点药了,”我坐到床边,伸手抚了抚铺满床面的青丝,温柔地说道:“别担心,过了这个晚上你的嗓子就能复原了。” “木樨……钟……你……你们……”她瞪着眼睛,吃力地发声,每说一句话都要花极大的力气,“两个……丑贱人!” 容兰扯了脸上的黑布,立刻走上来甩了她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房里,季芸萱的脸被打向了一边,她屈辱地扭过头来,脸上已经红肿了一块,隐隐看得见上面的五指印。 “钟小姐,要温柔,对待美人如此粗鲁,美人可是要伤心地。”我笑着说道,拿出块手绢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迹。容兰扮演的钟小姐自是我们先前商量好的,虽是报复,可也不能冒险让谭越的计谋露了馅。 床上的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被唾液浸湿的红唇在倾泻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润泽:“钟兰,你如此……背叛钟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没了孩子……脸上还有疤痕……呵呵……”她喘了口气望向我,眼里是恶毒的恨意:“木樨……我只恨当初没杀了你。” 容兰别了头,再转回来是一脸的悲痛与愤恨,她现在扮演的是被人下药失了孩子脸上还受了伤的女人。“木樨,你的药呢?”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乐呵呵地掏出来,把白瓷小瓶子递给她。 “这药怎么用?” “这药啊……可是很有来历的。”我瞥了眼季芸萱的表情,觉得心情大好,“钟小姐,这是我从世外高人那里得来的药,名叫花裂花开。” “花裂花开?”容兰转着手里的金边小瓶重复道。 “是呢,花裂花开。说起来,季小姐或许觉得此名耳熟,”我带着笑意转向了季芸萱,她的脸已经从惊怒转为惊惧。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可以明显觉察到她在微微发抖,脸上的肌肉紧绷起来。 “季小姐曾经给我用了花开花裂,那滋味可真是好得很,”我收回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笑道,“我这药也有那花开花裂的功能,只不过,”满意地看到她惊惧地睁大双眼,继续说道,“这花开,指的是脸上,而这花裂嘛……”拿着银筷的手慢慢下滑,细长的筷子没入了她的双腿之间,隔着杏红色的衣衫轻轻戳动。 “这难道是……” 我微笑着转向容兰:“这可是绝世好药,除了每月十五那一次疤疼,每月十四的晚上,还会觉得下、身奇痒无比,浑身如同烈火燎原,啧啧,到时候季小姐肯定会□。今日就是十五呢。” 容兰皱了眉,张了张嘴,最后说了一句:“木樨,会不会太狠?你下得了手?” 我扭头,递给她一把精致的匕首:“我还真下不了手,还是你来吧。”上辈子连鸡都没宰过一只,这辈子要下手划脸,还真是挺有难度。 “下不了手?那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我讨好:“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弱质女流,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反正您打也打了,就由您动手吧。”容兰撇了撇嘴,拿了匕首坐到床前,犹豫着如何下手。 季芸萱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不要脸的贱人!丑贱人!”容兰瞳孔一缩,眯着眼毫不留情地划了下去,而后立刻撒药到她的伤口上,伤口立刻凝结。这眼睛一闭一眨之间,季芸萱连叫都没来得及,脸上已经多了道丑陋的疤痕。 “什么时候药效开始发作?”容兰转头问我。 “唔,大约小半时辰后。” 她点点头,“好,要划几刀?” 我挠头,“你三刀我三刀,六刀吧,别划得太整齐,错中复杂的才有美感。” “要求还真不少。”容兰嘀咕着,扔了药瓶给我,扭了头举起刀子,“我来下手,你来撒药。” 划到第二刀的时候,季芸萱还在哑着嗓子使劲叫唤,第四刀的时候,她痛得不住挣扎扭动着身子,第六刀的时候,只剩下愤恨的眼睛和脸上撒了药的疤痕。 “钟小姐,我才想起来,其实找把小钩子,用钩尖头一点点把脸上的疤痕挑起来,然后再撒药,再挑起来,再撒药,你说她的脸到后来会不会腐烂?” “木贱人,你是个变态!” 我轻笑,“你知道我变态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至于这么惊讶么?”凑上身把剩下的药细细地撒进还在流血的伤疤,仔细地吹了吹, 拥樨入怀第15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喃道,“你划花我的脸,找狗来的时候,我就变态了。而现在,我不过是重复你那是对我说的话罢了。” “你……” “风水轮流转。季小姐,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容兰推了我一把,有点不满:“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快点把事情办好,等谭湛回来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用银筷子戳了戳 季小姐脸上的疤痕,引得她直抽气,“钟小姐,我们去隔壁书房把季小姐的大礼搬过来。” 书房就在卧房转角,入门便是两张巨大的美人图,纤手素衫,流转含笑,其下是一章暗红玄桌,桌后摆放了一张檀木椅子。 “就是这个人?”容兰厌恶道,“这就是你的大礼?” “没错。”椅子上捆了一个壮汉,浑身的肥肉油乎乎的,脸上满是麻子,猪肠嘴里露出黄|色的斑牙,流出恶心的口水,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 “钟夫子找到的,这是牢里要斩的罪犯,正好废物利用。” 容兰厌恶地皱眉,“真的要拖这个人过去?” “恩。”昏迷的肥猪很重,饶是容兰会武,我们二人还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拖到卧房里。 季芸萱一看到这个男人,立刻明白了我所说的大礼,拼了命地挣扎起来,低哑着嘶叫起来:“木樨,贱人!……贱人……你们都是贱人!……臭贱人……丑贱人!……一辈子没人要……”容兰刚把肥猪拖到地上,闻言眯起眼睛,走过去又狠狠甩开了两耳光:“记住,你才是贱人!我倒是要看看过了今夜还有没有人敢要你!” 我摆摆手,“钟姐姐息怒,何必与她一般计较,和贱人计较会显得自己人品低下的。” “要不要在身上再开几刀?”她拿了匕首凌空甩抛了几下,我走过去接住,与她一起坐到床沿,“不要再开刀了,药都用完了,若是坏了……”我冲地上的肥猪努嘴,“划的太惨,连他都失了兴致,到时候可就不好玩了。你说对不对,季大美人?” 她扭曲了脸,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冲上来咬死我,“你这个……贱人,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我拿了刀抵住她的锁骨,面带微笑吐字:“你信不信我直接让你下地狱?”拿着刀子用尖端慢悠悠地从她的锁骨向上滑动,锋利的边缘能感受到她微薄的颤抖,经过筋脉的时候觉察到颈动脉里血液欢快地奔腾。 “真是的,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我扔了刀子,委屈地望着容兰,“下不了手呢。” 她一脸鄙夷:“你就装吧。” 季芸萱看着我们之间的互动变得愈发激动,不过我想那可能是她的药性终于开始发作了。她开始不断喘息,脸上的皮肤变得粉红,很快蔓延至全身。不断的喘息声和呻吟响起,连她低哑的诅咒都变成了撒娇。 “真可怜,钟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帮她把衣服脱了,看她这样子得多热啊?” 容兰面无表情:“要脱你自己脱,我嫌她脏。” 我抿抿嘴,伸手开始剥她身上的衣服,季小姐穿得不多,杏红衫子里只得一件暗红肚兜,我笑着伸出小指勾起她脖子上的红色兜带子,望着她毒得要流出水的眼神:“不要这么看着我,万一我忍不住在你心口上捅一刀就不好了。”而后一把扯掉了她的肚兜,光、裸的身子立刻露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流动着如玉的光泽。 “啧啧,真是美丽的身体,可就是不知道过了今夜还会不会美丽如初呢?” 季芸萱气得不能言语,喘息声愈发明显,唯有眼里如同装了一宛子毒水,我站起身来,听得到她呻吟着嘶喊:“木樨,你不就仗着谭越……等谭越不要你……的时候,……我看你怎么活!” 我扭头,嗤笑道,“可惜,他现在宁愿要我也不要你。就算他不要我,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男人去死么?” “你……” “人若施我一针,我必还他一刀。季芸萱,你当初找到是狗,好歹我找的是个男人,我已经够仁慈的了。”地上的肥猪动了动,想来是麻药过了快醒了,我收了药瓶子和匕首,叫容兰送了肥猪身上的绳子。 “他快醒了,你下药没?” “已经有人帮忙下了,我们现在走吧。” 她颔首,蒙上了黑布,把已经开始动弹的肥猪拖到了床边,而后拉着我出门。出门前我最后望了一眼,季芸萱挣扎着嘶喊,脸上的伤疤开始脱落,扭动的身体如同一条白鱼。醒了的肥猪翻身压上了她。 出了主屋的时候,我听到了肥猪的喘息和女人凄厉喑哑的嘶喊。 “真恶心。” 容兰嗤笑,“现在觉得恶心,当初是谁想出这个主意来的?”我随着她与后门的人会合,而后上了马开始一路狂奔。速度很快,脑海里不断闪现季芸萱像白鱼一样扭动的身体和当初野兽口里流下的腥臭液体,下马的时候脸色发白,趴在路边开始干呕。 “吐不出来的,”容兰把马交给了边上的小厮,过来拍我的肩,“做都做了,想必现在也已经成事了,再恶心后悔也没什么大用处。” 我用手抠了抠喉咙,呕不出什么液体,起身擦了擦嘴:“容兰,我还不够狠。” 她诧异地望着我。 “那肥猪是事先被人阉割过的。” “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不过就算那肥猪没了根,那位季小姐恐怕这辈子都有心理阴影了吧。” “恩,她每月十五不得不找人交合,而且那时她脸上的疤也开始脱落,”我点点头,“恐怕到时有没有人愿意要她还是个未知数。” “木樨,你忘了一点,她不是和谭湛在一起的么?师妹有难,师兄定会相助。” 我摇摇头,突然裂了嘴笑:“容兰,你说一个男人回家看到自己的女人毁了容,被别的男人压在床上,而且那女人中了药还拼命迎合,心里会怎么想?即使那个压她的男人没有根。”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的。” “明明没有被别人毁了清白,却是被自己的男人误会嫌弃。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糟糕了。” 容兰没说话,紧紧盯着我,良久,长叹了一声:“木樨,明明不敢下手划脸 ,可你比你自己想的要……” “要更变态,是么?”我低低笑了起来,喃喃说道,“伤身无用,伤心才能制胜。” 自己报复,才能体会到快感。 别院里未点灯,我告别了容兰,摸摸索索地朝着卧房的方向走。路边竹林排伫,被风吹得刷刷作响,偶有月光透露,衬得地上的阴影张牙舞爪。我紧了紧衣服,冲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却发现里面点了灯。 推了门,迎面一阵菜香扑鼻,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点,桌后坐了个美人。绛红单衫,墨发垂肩,容貌如画。 你就装吧 我皱皱眉,那人看见了我,立刻站了起来,殷切地拉着我到桌边坐下,又转身给我盛了碗白饭,夹了一口要送到我嘴里。我扭头,只觉得地别扭得很,他又要上来,被我皱着眉头一瞪,立刻瘪了嘴唇小媳妇一样怯生生地不敢再动。 我闭眼,无奈地拿起筷子夹了口桌上的芦笋,细长的的笋尖入口,清香鲜嫩。转了筷子又夹了块虾子,正要送入口里的时候却又停住,实在是因为边上的视线过于强烈了。搁了筷子,挪了凳子望他,对面的人两眼亮晶晶,看我搁了筷子一脸欲诉难开的表情。 “谭四少爷,您到底想做什么?” 他没回答我的话,倒是一脸专注地盯着我:“木樨,这菜肴可还符合你口味?要不你再尝尝那虾子?” “还行……”我回答了一半突然意识过来,“这菜……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点点头,伸出双手,夜火下细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其上有着微微的薄茧和被火灼伤的暗褐色痕迹。左手食指上有道长长的暗痕,肉里微翻,血迹已经结住了。 “这算什么?”我抓起那根食指看了看,从里间拿了一小卷布回来,拿剪子剪了一小段,用手按了按他的伤口,而后快速地用纱布绕了几圈。 “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我没抬眼,听着他细声在边上说道:“一个时辰之前,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我眯眼,抬头险些撞到他的额角,布还没有缠完,手里下了狠劲揪着两端的纱布用力一拉,拉到伤口食指充血,他脸上的小得意表情立刻消失,痛哼一声。我冷笑着又狠狠打了个结,然后抓着他的手指上绑好的纱布套子用指甲狠狠一刮,刚绑紧的纱布套子带着指上的血迹被快速扯下,不用看也知道伤口又裂开了。 “一个时辰之前?说得倒是好听,敢情你谭大爷特地留着伤口来我这里博同情?” 他用嘴吸了吸指上的伤口,一脸怨念地望着我。 “我倒是不知道谭大爷还有自残的嗜好。只可惜,伤在手指上,啧啧,你这代价也付得太小了。” “木樨……”谭越被我鄙夷的眼神看得一脸委屈,两只凤眼里立时泛起了微微的水光,配得唇上沾到的血迹,倒是显得愈发妖艳了。 “木樨……好好歹我做了这么多东西,”他瞥了眼桌上的菜,低哑地说了一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回来这么晚,就先吃点填填肚子。” 我抚额,“谭大爷,我在你们家做牛做马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生意这么忙,就别跟我在这里装委屈秀深情行不,我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起。你回去好好照顾你的钟家小姐行不,别来我这里装巨婴。” 他暗了脸色,却是没发脾气,反倒是继续软绵绵地装委屈:“木樨,你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我气结而笑。婚事假,圆房真,孩子都快落地了,我是猪才会信了你的谎言。 刚从季芸萱那里回来就觉得浑身不舒畅,此时被某人一阵搅糊更是觉得浑身上下乏力得很。我摆了摆手,催着他快走:“天色也不早了,您就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 转身要进房的时候被人一把扭住,转脸看到谭越披着长发双唇闭得死紧,睫毛覆住了眼睛,看不清楚什么神色,令人莫名地害怕起来。 “木樨,我这几天一直在跟着师傅学做菜,从下午开始到现在才做了这么多菜,你就如此绝情,连尝一口都不肯?”他抬了眼,细长的眼里光芒晦涩难测。 “终于不装嫩了?”我反倒是觉得舒坦了,伸手拉了拉他的长发,“少爷,要是一桌子菜就能把先前的事情全部抹杀掉,那做菜的早就当皇帝了。” 他握了拳头,隐忍地看了我一眼,暗哑地开口:“木樨,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抓着头发的手上有几点东西滑落,我哑然失笑,该哭的应该是我吧,怎么害人的倒是先变成林黛玉了。 我放了手:“谭越,就算你对我的心没变,我对你的心也早就变了。” “变了?”他猛地抬眼,看了我良久,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信。” 我叹气:“信不信由你,若是你没什么事情,那就早点去睡吧,过几天还要回谭府处理事情的,不是么?” 手被人拉住,谭越从后面把我抱住,下颚压着我的额头,双手缠在我的腰间。漆夜中红袖翻飞,倒影在边上的床帐上随着烛火摇曳。 “木樨,我与大娘二娘的暗斗早就已经开始,越货、杀人、打压、破产,”他压着我的头不让我动弹,手指慢慢抚上了我脸上的伤疤,“我不想你知道,六年前那个雨夜,甚至更早之前就开始报仇的孩子有多么肮脏,那双手里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我每次看到三哥在你面前晃的时候都恨不得想直接杀了他。可是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埋好的计划就此报废。” “所以你就一次次骗我,伤我,对么?” 他抱得更紧了,“我不能让爹白死,也不能让他们费心布了多年的局破灭。” “所以你就牺牲我一个人对么?”我冷笑,转身挣开他,“谭越,我从不怪你为了报仇牺牲我一个小卒子,我也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多得甚至为了我改了大部分的计划。”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做的一切我都能理解。我只问你一句,”我上前一步,贴近他的胸口,抬头深深地望进他幽深的眼睛,“你为何要将这一切都瞒着我?”若是你不瞒我,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细碎月光倾泻下来,伏在眼前人的脸上将每一细处都打磨得完美无瑕。乌黑泛光的墨发,鹅肪似的肌肤,微微凸起的眉骨,细长翘起的丹凤眼,艳红的双唇,无一处不勾魂夺魄。 “我只是……” 我摆手,“别和我说是为了怕我受伤所以想把我蒙在鼓里弄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等到事情结束后才放我出来继续和我一起过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我虽是不聪明,也没笨到什么都信的程度。这至多能算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是什么?” 谭越闭了闭眼,伸出手像是要搂紧我,却是停在半空中,显得额外突兀。半晌,他慢慢放下了手,侧了脸,长发遮面,不让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木樨,是我不好。” “不说么,我来替你说罢,”我抱了双肩,好整以暇,“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谭少爷 虽然心里喜欢个丫头可又不信任那丫头,怕那蠢丫头一个不小心把事情透露出去,所以什么事情都遮着掩着不说出来。结婚的时候把丫头扔到仇家手里以为叫人看着就万无一失,结果眼看着报仇的目的快达到了想把丫头要回来,就故意演出一场怀子堕胎的好戏刺激仇家。笨以为仇家会丢了那丫头自己好捡回去好生安抚,结果仇家的女人变态把丫头虐得死去活来,派去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最后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于是终于开始心疼了。” 走过去把他的脸扳回来,长长的眼睫毛遮掩了整个眼睛,阴影下使得他的脸显得特别小,倒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自以为什么都安排好了,结果却适得其反。我说的对么,谭少爷?” 谭越抬了眼,扇了两下眼睫毛,一句话没说,黑色的瞳仁里映出点点的光火,眼神幽深似水。 “谭越,信任是爱情的基础,没有人会愿意被自己的爱人蒙在鼓里的。”我按着胸口,只觉得心口开始暗暗生疼,低哑着嗓子,声音很轻。 “你究竟是对我们的爱情太有信心,还是真的不在乎?” “木樨……”他伸手过来想抱我,被我避开。 “容兰对我讲过,我被谭湛带走的时候,你关在勿羡院里三天没出来,我信。” “谭越,你以为你自己承担一切就是最好的。殊不知,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瞒与大男子主义。” “既然两个人都痛苦,何不干脆把往事忘了好好过各自的日子?” 谭越红了眼睛,上来拉我,语气又轻又软,宛如当初表白的时候:“木樨,我只爱你。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不瞒你。” 我推开了他的手,退了一步惨笑:“谭少爷,木樨只是个小丫头,脸毁了,你又何必抓着我不放呢?就算我再笨,知道心被人掰碎了揉散了,好不容易拼起来,总不会蠢到再次乖乖地送到人家手里吧。” “有了伤痕的东西,再勉强合起来,裂缝还是存在的。轻轻一碰,还是会碎的。” “我不信。”谭越猛地上了一把拉住我把我拖到他怀里死死压住,狭长的凤眼里隐隐透出丝妖异,艳色红唇略为勾起,月光之下显得整个人都妖异起来。 “有了裂缝的心,就让它死去。你要是没了心,我就把我的给你。” 容兰+药 我被他压在怀里,一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却是笑得有些酸涩。你以为你在演台言么? 他眯了眯眼,伸手摸上了我的脸,轻轻说了一句“呆子”,然后直接亲了上来。濡湿的舌头刚碰到我的嘴唇就被我扭头避开,他愣了愣,又吻了上来。我的双手被他抓住牢牢不得动弹,情急之下张了口狠狠咬了他一口。 谭越突然吃痛,立刻伸手抹嘴,嘴上已经有了一个鲜明的牙印。我看着他的表情黯淡了一下, 下一刻,却是更加柔软地吻了上来。印在伤疤上的亲吻柔软而哀伤,如同一只走失的小兽。我挣扎不开,扭了脖子向后仰,脖颈上的伤疤被他轻吻到,只觉得更加敏感而麻痒。最后我张了嘴狠狠咬住了他白皙修长的脖子。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松开了手,脖子上有着隐隐的血痕。 我们面对面站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忽而弯眼一笑,笑容格外苍白:“木樨,你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么?” 胸口一阵熟悉的闷痛传来,脸上有了微微的麻痒。我抬眼看向窗外,月移中天,已是子时。季小姐下的药还真是准时。用手背抹了抹唇,强压□内翻腾的血气,冷笑着看着他:“倒是没想到谭少爷居然对我这张鬼脸还这么有兴致,是不是憋得太久没有地方舒缓,所以是人都能上了?” 他直勾勾地望着我,睁大的漆黑瞳孔宛如两枚把我钉死的钉子,“我只对你有兴趣。” 只对我有兴趣,哈,不晓得容兰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呢。 熟悉的麻痒感觉越来越重,我已经能感受到皮肤底下肌肉的颤抖。 “可我对你没兴趣。”我一字一顿地说道,用手捂了左脸和脖子下了逐客令:“天色也不早了,谭少爷不累,我忙活了一天可是累垮了。要不您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我捂着脸,半边嘴唇已经开始觉得发麻。 他没有说话,仍是这么望着我,眼里幽深暗黑,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偏了头去,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即是如此,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我背过身去,脸上的麻痒已经开始,竭力控制着不让身体发抖,硬是憋出一句“慢走不送。” 身后传来们开了又合上的吱嘎声,谭越终于走了。我立时瘫倒在地上,指甲死死地嵌入手心。满目发烫,一阵阵麻痒如同电流般从伤口处穿入四肢百骸,脸上脖子上的肌肉开始不住地抽搐,仿佛有冲在皮肤下游如。 门突然被打开。 我侧躺在地上,咬着牙抬头,头发散乱,脸蹭在花石地上咯得生疼,眼睛几乎对不准焦距。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扳开我的嘴放了一截什么东西进来。我无意识地咬下,有液体流出来,有人在大声呼救,紧箍的手指被人硬生生扳开,掐入了一个更加柔软的地方。我想说话,可手脚软绵绵的,毫无力气,连带着浑身的麻痒也淡了起来,眼前一片白光,视线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染金地面被金斑洒遍,万物拢在一片朦胧玫瑰色之中。 浅雾之中有人转过头来对我笑,看不清脸,只是觉得温暖。 唯有扑眠香桂,萦绕不散。 双手被人抬起,有人擦拭了我的手臂,嘴上有些许湿润的触感,我动了动。 “醒了就快点起来吃药。”身子被人扶起来,能感觉到背后是柔软的靠垫,底下是软绵绵的床。我眨眨困涩的眼睛,脑子还晕得很,又迷迷糊糊躺了一会,这才慢慢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我半靠在床上,眼前端着汤药一身姚黄连袖衣裙的容兰。 她瞟了我一眼,没好气地把药递过来,“喝药吧,不烫了。一睡就睡两天,真有你的。” 我没做声,接过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不是我住的那个小房子。她身后是张玄色书几,边上配了些红木椅,墙上胡乱地挂着几张画,隐隐看出是几只圆滚滚的东西。桌上摆了熏香,隐隐闻得出是桂花的味道。 这地方实在太过熟悉。 我们回到了谭府,这是谭越的房间。 “我们怎么……到这里了?”一张口就觉得嗓子干涩得不行,连忙捏了鼻子喝下一口药。这药味道古怪,除了酸涩之外,还有种说不出的异味感,有股诡异的腥气。 容兰斜了眼看我:“你一晕倒,爷就马上派人找了钟爷,钟爷说药材都在谭府配药一定要回来,所以为了你大家都提前回来了。” 我皱皱眉,“所以那时候冲进来的人是谭越?” 她望了我良久,而后缓慢地点了点头:“没错,是爷。” “他人呢?”她没说话,我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时候痒得受不了口里咬着的东西,怕是谭越的手吧?隐约记得似乎是被咬出血了。 “他受伤了?” “恩,”容兰说道,语气极其平静,“爷那日发现你后就叫人来,怕你咬伤了舌头就放了自己的手进去。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你咬了爷的手不放,双手还掐着爷的腿。爷那时明明痛极,却还是不让我们把你拉开,反倒是叫我们先处理你身上的伤口。” “他没事吧?”被咬了几口,不至于伤重死了吧? “处理不及时,伤口有部分溃烂,现在正卧床休息。” 我看了眼四周,没错,的确是谭越的房间。我在这里,他去哪卧床休息? 容兰看明白了我的意思,吐出三个字:“勿羡院。” “勿羡院?” 她没看我,扭了头坐在床边,“爷自从你被带走后就搬到那里去了。你要是有空,”她的声音很低,“要是有空的话,去看看他吧。” 我沉默着点点头。即便是路人,关键时刻救了你的命,你也是应该感谢的,虽然那个救你的就是祸害你的根源。 “还有,”她转身拿了枚镜子递给我,“照照镜子,看看你脸上的伤疤。”镜子里的脸还是一样,上面的七道疤痕收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皮肉外翻了。伸手摸了摸这些疤痕,微微发痒,却是不疼,也没原来那么厚的结痂了。 “花开花裂的解药配出来了?” “没错,钟爷让我告诉你一声,前两天已经灌了你两碗药,今个儿是最后一碗,你喝了这碗药毒就能被彻底除去了,到时候再用药膏涂涂就会慢慢痊愈的。你快点喝吧,省得药凉了我还要再去煎一次。” 我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疤,虽是上了药,可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上面的暗色红痕。 “你的伤呢?” “没是么大事情,钟爷让我下午去找他拿药,想来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了。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的伤势吧。” 我捧着药捏了鼻子几口就喝了下去,愈发觉得这药味道古怪。 “这药的味道为何如此诡异?” 她没好气地看着我,“你以为天下间所有的药味道都是一样的么?喝了药就赶紧睡吧。”说罢收了我的空碗,站起身子走到门口,合上门前又停住,我疑惑地望着她,却听她用某种复杂的语调说道:“木樨,养好伤了过两天就去看看爷吧。” “谭越他,被我咬得真的很严重么?” 她摇了摇头,语调有点生硬:“不是。你咬的伤不严重,不过……只是爷连涂药睡着的时候喃喃的都是你的名字,你伤好了,就去看看他。” 我不禁失笑:“容兰,以你的立场,应该是阻止我去看他才对,怎么倒是千方百计地劝着我去呢?而且,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之前这么僵。”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得到她淡淡的声音: “我说过我不和将死之人计较,也说过这半年不会打搅你和爷,我说的话必能做到。如今我只需安心地做一只黄雀便可。至于让你去看爷……”她停顿了半晌,方才回答,“我也不过是想让爷安心养伤,好处理剩下的生意。” 青丝垂肩,风拂姚黄裙摆,美人如斯,连背影都甚为动人。 冷静自制,而且颇有手段。 谭越你何德何能,有个这么爱你的女人。 这一睡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伤口清凉,看样子是昨晚有人趁我睡着给我上过药了。早上的天气还有些许寒冷,批了件外衣出门,玫瑰色的细光碎片洒在身上,倒是给人带来一点暖意。 我沿着湖边慢慢走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想来是还太早,大伙儿都还没起罢。谭园和勿羡院有条直接抵达的通道,是谭越当初下令建造的。我跺了跺脚,紧了紧衣服,慢吞吞地顺着乌黑的通道进了勿羡院。 东篱西井,地落青苔,暗青的藤蔓攀附着搭起的竹黄架子蜿蜒而上。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熟悉得让人心里发凉。一种莫名地情绪涌了上来。 这院子承载的东西太多,如今再次踏入,更令人感觉恍如隔世。 回忆加望伤 门没有关,风一过,老旧的门扉扇着,发出吱嘎的声音。进了门从里面合上,转身立时就看到了躺在侧转角床上的人。长发如瀑般垂到床脚,一身云锦单衫,胸襟微敞,露出里面雪青色的内衬。 我走过去坐到谭越床边,他睡得很老实,被子乖乖地盖到脖子,缩到被子里,闭着狭长的眼,眉骨微微凸起,眉头微皱,双眉之间小小地弓起一个丘。 明明睡得那么熟,却不知是在烦恼些什么。不自觉地笑了笑,回神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轻轻按在了他的眉头上,不由得怔了怔,收了回来。却是看见了谭越脖子上的被咬的伤口,破了皮的伤口涂了层透明的膏药,皮下的隐隐血痕呈如月牙状。 活该。 他的嘴唇虽白,却也不是毫无血色,我站起身来,又看了他一眼,而后准备回去。走了几步却听到后面一声呻吟,扭头一看,原是谭越翻了个身子,面对着我的方向,身上的红晕被子大半滑了下来,一条修长白皙的腿搭在边缘。我没动,床上的人不自觉地咕噜了一声,扭了扭身子继续睡。 我走过去把他的被子捞起来,拨开他脸上缠绕的黑发,他不舒服地动了动,我把被子盖到他身上,被子底下却是滚出个圆乎乎的东西,掉到我脚下。捡起来一看,深紫的云锦缎面,上有金色的流纹云彩,那东西长着长长的两只耳朵,翻过来的正面还被讨巧地绣了两粒纽扣和一只三瓣嘴。 忘了是哪一年中秋,却是清楚地记得这是我花了个把月仔仔细细缝好的兔子抱枕。手里抱着兔子坐在床边,兔子还是热乎乎的,可见是被人搂在怀里睡了一晚上。年数久远,两只金红的长耳已经破了,却是看得出被人用同色的细线缝过了,很蹩脚的绣工。 手无意识地捏着肥硕的兔子,望了眼床上的熟睡人。那人一手搂了被子,左手上被缠了一圈纱布,嘀咕了一声咂咂嘴,嘴微肿,是前两天被我咬的。 看了他一会,自我哂笑,鼻子一阵微微的酸意涌起,眼睛里立时就觉得有点湿润。 那年中秋,喝醉的人手里捏着一只肥兔子,携了一身的酒香软绵绵地对我说从小就喜欢我,声音动听至极。 而如今,我们之间连拥抱和亲吻都已经成为了奢侈。 回忆是一道坎,过不去的时候就是刻在心头的伤疤,即使跨过去了,偶尔回头想到,记忆也已经变成了难堪。 我轻轻掀起谭越的被子,把手里的兔子塞到他微拢的怀里,又合上了被子。床上的人稍稍地动了动,被子又滑了下来,雪青色的单衫滑落,里衣敞开了大半,松垮垮地挂在半腰上,原本白皙如玉的胸口上是青紫的掐痕,大部分充了血,有的已经有些转黑了。而我看到的是他心口的一道伤疤。伤口不大,只有小半个小指的长度,却是很深。 虽是我拿指甲掐了他,可那心口的伤,绝不是指甲能扭出来的。 不过,也不关我的事。 我起身,又停下,回头望了他人一眼,他搂着兔子睡得正香。太阳升起了一半,有微红的光线从窗户里透了出来,带了点微薄的温暖。 转身要走,腰间突然一紧,脚下一滑,有人丛后面紧紧勒住我的腰,把我往后拉坐到床上,一双细长光滑的腿快速地缠上了我的膝盖。 双手按在他的手上往下压,却是被他死死抱住,颈间一热,微热的下颚抵在我的肩上,如墨长发垂下来覆上了两人的衣衫。 “木樨,你别走。” 颈子上一片潮湿。 “你什么时候醒的?” 背后传来的声音很轻,却带有软糯的味道:“在你调戏我的兔子的时候。” 我猛地用手肘捅了他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我立刻挣开了他站了起来,“谭少爷装得好像,我说怎么盖得好好的被子一会滑上滑下的。” 他面对着我揉着胸口,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我没有,我只是……” “别说出那种‘我只是想要你留下来’的蠢话,”我瞥见他胸口的青紫痕迹,看着他皱着脸揉胸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觉着心疼,“也是,好好穿着的衣服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敞开掉了呢,原来是谭少爷故意春光微露来勾引我的。可惜了你现在那一身青青紫紫的皮,我还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没说话,受伤的左手缓慢地抚这心口,咬着嘴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望着我,眼睛睁得不小,亮晶晶地,看上去真是委屈至极。 我扭头,“别装的这么纯行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粗使丫头不长眼睛欺侮了谭家家主,我可不想到时候出来一堆人把我绑了送到牢里去。您就好好休息,我就先退下了。” “木樨。” 后面传来一声叫唤,我停住,转头。 “你的伤势,好点了么?” “钟夫子制出了解药,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我……”他顿了顿,却是没有说下去,我等了一会,不耐烦地要走,他这才开口。“木樨,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盯着他,他坐在床上,见我不动,站起来要上前。 “你不用过来,有什么话这里说就好,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瞎腻糊。” 谭越抿了抿嘴,坐下,却不说话,只是直直地望着我,眼里幽深难测。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他摇摇头,“你过来坐下,我保证不会碰你分毫。” 耐不住他的眼神,我走了过去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子坐下,“现在可以说了么?” 他点点头,把被子扔到一边,拢了那只原来被挤到床脚的兔子在怀里,头压在兔子上,微薄的阳光照在身上,周身泛上了一层淡色的光晕,缠绕绵延的黑丝如同墨玉。这样的美人,若是没有那自私变态的脾气,那该有多好。 对面的人抬了眼,张了红唇,吐出的第一句话就很有杀伤力,“木樨,十四那日晚上你去哪了?” “不是在您园子里么?”我回答,心里有些暗惊,看样子谭越还是知道了。 他伸手捏着兔子的耳朵,扫了我一眼,眼神幽深似水,“木樨,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么?” “你既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况且那根本与你无关。 “原本那日晚就要问你的,只是到后来……”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木樨,你这么做还是太危险了,若是谭湛提前回来……” 我冷笑,“大少爷,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我危险不危险关你什么事,您要是真的关心我,当初我被人花脸灌药的时候您在哪里?怎么这会反倒是突然关心起我来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谭越猛地站起来上前一步,“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明明知道我们是……”他突然语塞,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慢慢地坐回了床上,手有下没下地摸着怀里的抱枕,“木樨,不管怎么说,下次还是同我商量一下为好。” 我没理他的后半句话,“谭少爷,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扳着指头算,“第一是主子和丫环的关系,不过这丫环我老早就不想当了,所以不算;第二,算是爱人关系,不过哪有人会瞒着自己的爱人把她往坑里推的,所以也不算;第三,利用关系么?我现在被你弄得如此凄惨,至少也为谭府,不,是钟府的未来发展做出了一份贡献。” 他望着我,黑眸深深的,仿佛要看到我的内心深处。 “木樨,我知道我那时不够信任你,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 我一摊手,无所谓地回答,“那好,既然你认为如此,我们就不算是利用关系好了,那么如此下来,”我凑身前去,替他抚了抚颊边散乱的黑发,温柔地笑道,“谭少爷,原来我们最大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啊。” “木樨……”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语气又轻又软,“不管你信不信,我至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 我摇头,“我知道,只不过你我之间的错误太多,再多的喜欢也填补不上。”背叛,利用,季芸萱,容兰,还有孩子,我们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我有信心。” 我扑哧一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时候还真是蠢得可爱,“谭大爷,要是有信心就能成事,那我早就成仙了。” 谭越没说话,用手轻轻地顺着手里的兔子耳朵,我等了半晌,“谭少爷,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么?如果只有这些,那我就先走了。” “木樨,你还记得那日被你扔在季芸萱那里的胖子么?” “你说那胖子?我当然记得。”想必那谭三少爷回来,那胖子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谭越淡淡地说道,“他被人发现在五里外的乱石岗,已经死了,浑身腐烂。” 我微笑,“季小姐和谭三少爷还真是狠毒,一点留情地余地都不留给人家。” “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谭越微微笑了,凤眼明亮,嘴角微翘,“府里的探子回报,季芸萱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没出来了。” “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有这样的结果,我自然预料到的,”我站起身来,没转头,“我就是只没爪子的猫,以前懦弱惯了,不想惹事缩在窝里,到头来还是被人家欺侮了个彻底。现在想明白了,反正都已经受到伤害,凭什么忍气吞声。人刺我一针,我就还他一刀,”我转头,笑得温和,“更何况,我现在对她做的,不及她当初对我的十一。” 我心里只有你 “她在牢里做了什么?” 我笑了笑,“容兰难道没对你说么?” “她说了,你在牢里被季芸萱花了脸,”谭越目光一沉,“可她没对我说你被下了药。单凭这一点,我就不信她。想来她必定是隐瞒了什么。” “她也没瞒什么,女人之间的小手段不就那么几种,也不过是一些琐碎的旧事了,况且这些事情,你在把我扔下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了,”压下心头突然涌起的烦闷,我拉开了门,“谭少爷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季芸萱的确该受到教训,这点我自然是支持你,”谭越抬眼看我,突而勾起嘴角笑得妖孽,“只可惜,木樨,你还没有做到最后。你送去的那人,是被去势了的吧?” “钟夫子告诉你的?”虽是疑问,却也是肯定。那人是谭钟两府之主,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谭越脸色苍白,淡淡地笑了笑,“你无须责怪钟夫子,我是在你们那天出门之后才只晓得。你们到达那儿后的安排,也是我接手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那天要去做什么?” 他点点头,我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还以为自己做了点事情,结果人家早就知道了。就像个跳梁小丑,一直 拥樨入怀第16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直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打转,还自诩为了不起。 “那么谭少爷对此事还有何指教?” 谭越抱着兔子微微眨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给那胖子去势?” “攻身为辅,攻心为上。” 我皱着眉回答,心底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那人是我派人送去的,”果然,谭越压了喉咙,声音暧昧不明,轻飘飘地像是要勾人的魂,“那人那,没有去势啊。” 预感成真。 “你为何要这么做?” “木樨,你难道不清楚我这么做的原因么?”谭越微翘了嘴,勾起的红唇带起道犀利的弧度,如同一把柔软的刀,“攻心攻身,纯粹是口舌之辩罢了,你心里其实也是想要这种结果的吧?” 细长的眼里内敛着精光,我被他盯牢了,不自觉地扭了头过去。 “因为不忍自己变得丑恶所以才要给他去势吧,其他的理由都是借口。”谭越下了床,慢慢走到我面前,右手抱着兔子,左手依然按着心口,“木樨,毕竟我们相处了快十年,我又如何会不懂你?” 柔软的语调刺到心里,我无话可说,只因他讲的,都是事实。 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凑上来的人脸苍白如雪,却是犹如一朵妖异的白莲,我一手抵开他靠过来的身子,感觉喉咙里被死死抵了个东西,张口吐出暗哑的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木樨,偶尔的小冒险可以尝试,可打蛇一定要打七寸。你若是没打死它,它会以为你不够狠,终究是会来报复的。” 我被他抵到了侧门背上。雾气逸散,明艳的阳光照到我们身上,谭越压在我身前,有金色的光透过他的瞳孔散射出来。 身体被压制着,心中有些微慌,却听他缓缓说道,“木樨,如果你不够狠,以后就不要再做那些事情,万一再出了事情,我会心疼。”声音很轻,带着软软的哀求。手被他握住,干燥地带着凉薄的雾气。 我冷笑,“这些事情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叫我不要做那些事情,难道劳你谭少爷大驾来帮我?” “木樨,你还不够狠,如同报复季芸萱,这样会吃亏的。”他摸上了我的头发,神色微微扭曲,却是满含深情。狭长的丹凤眼里透着微薄的妖艳,脸上虽白,可眉梢之间带了些许的风情,动人至极。 “所有你想做不敢做的,都由我来帮你做。” 我闭眼,伸手用力一推,他措不及防,被我推到门上,晃了两下,却是顺着门板慢慢滑落。我站着没动,冷冷地看着他抓了门侧慢慢爬起来,睁了眼睛看我一眼,眼神凄怨无比。 “怎么了,谭少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弱不禁风,连我小小一推都禁不住?” 谭越吃力地靠在门上,撑起身体,虚弱地冲我笑,“木樨,我知道你只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我们之间,不必隐瞒什么。” “不论是不是心事,都与你无关。”我扯过他抱在怀里的 兔子扔到一边,他敞开里衣的青紫掐痕和心口的鲜色伤痕立刻露了出来。那到半指长的疤痕已破,流出几道细小的血丝。 “你这伤势怎么回事?” 他被我问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前几日不小心自己弄的。” 我嗤笑,“谭越,你倒真是能撒谎,能弄出这么有创意的伤疤,果真不愧是谭府的当家之主。” “真的是我自己弄的。”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整个天空被镀成了金红,晨光染在眼前的人脸上,衬得整个人像一个仙子。 “原本只道谭少爷心计一流,没想到自残本事也是各中翘楚。 ” “谭越,你撒谎已经成了习惯。我要是真的再跟着你,我就是个瓜。 ” 谭越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慢慢抹了心口的血丝,捂住胸口蹲了身子,捡起兔子搂在怀里,一句话没吐,最后索性合上了眼。 余下几日没有见谭越,连着谭府的人也没见着几个,只有每天按时送饭来的小丫头,放了饭就立刻告退。我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没去深究,毕竟我所要等的只是在月底离开。 第四日晚散步时传来一个消息:梅府与钟府策反谭府,谭府生意节节大败。我知道这意味着谭越终于开始大刀阔斧地行动了,估计很快谭府的大部分产业要暗地里转移到钟府去,钟府这颗暗桩也快要浮出水面了。 可心里总是隐约觉得有些许的不安,这两日有些平静过头了。容兰自从换了药后就再没出现过,钟夫子更是没了踪影,谭园里的丫头侍卫似乎也少了不少。 这天吃了晚饭,我寻思着是不是要找人来问问,卧房的门却被一脚踹开。容兰沉着脸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拉着我的手把我往外拖,我急道:“什么事情?” 她原本拉着我快速走着,听了这话突然停了下来,我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惊一乍,却是听她冷冷地回答,“这回想起来问什么事情了,要不是爷快死了,我才懒得理你。” “谭越快死了?”我一把抓了她的手,“怎么前两日还好好的,这会儿又快要死了?”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前两日把爷弄得伤裂,爷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把甩了我的手,恨恨道,“若不是爷昏迷着还叫你的名字,我根本就不会来找你。” “伤裂?你是说那个心口的伤?” “还有哪个?”容兰蹙了眉紧紧逼了上来,声音中恨意使然,“木樨,你以为你的伤是怎么好的?那是爷亲手挖了自己的心血给你的!” 我摇摇头,脑子一片空白,以为刚才没听清楚,却被她用手拿捏了下巴,十指几乎要掐进我的颧骨,“季贱人的毒企是这么好解的,要治花开花裂,需得高手心血为引。爷一看你晕了过去,立刻掏了刀子剜心取血,”容兰恨红了眼睛,面容狰狞,“我是叫你去看爷,不是叫你去伤爷!你到底有什么好,怎么他就看上了你这么个不知情的东西!” 被掐的下巴剧痛,连带着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身边下垂的五指张开又合拢,我艰难地张口,“带我去看他。” 容兰恨恨地放手,甩了袖子向通道里走,我擦了嘴,快步跟在了后面。 勿羡院里人不少,却都是些我不认识的。容兰带着我穿过了那些说话的人,轻手推了门进去。屋子里静得很,有股浓重的药香,谭越躺在床上昏睡,短短几日,脸色愈发苍白,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边上有人把我拉到一边,是钟夫子。 “我们出去说。”我被他拉着出门,他挥了手让那些人散去,而后转头看我,“这些人是钟府的暗部,无需介意。” “他现在怎么样了?” “原本取血入心就伤身废功,如今还裂了伤口,”他皱了眉,压低了声音,“状况不佳,若是醒过来,以他的底子是能治好的,可现今他醒不过来,烧不退,治疗效果必定不佳。” “他会死么?”哑了声音,胸口陡然闷了起来。 “若是今晚醒过来了,调理一番自是无大碍,不过心血已失,日后的对功力自有影响。” “是为了我的缘故,对么?” 钟夫子转了身去,背对着我点点头,“其实我早知道解此毒需高手心血,原本也准备取了我的给你,毕竟那是我欠你的。” “那为何换了谭越?” “药引,自是越有活力的越好。况且小越好学,他的功力早在我之上,中毒的又是你……”夫子低了头,叹了口气,“心血一取,极耗功力,按照小越练的那门武功,怕是治愈了,也只剩六七成了。现在谭府的行动正按计划走,而寒心那儿虎视眈眈,若是小越不尽快醒来,万一被发现,恐怕是有害无益。” 我没接他的话,低低地问道,“夫子,取血耗功,会影响整个布局,谭越知道的吧?” “他……自是知道。” “既然如今肯为了我这么做,当初又何必让我难堪。” “木樨,谭辛死的时候他愿意为你改了所有计划,现今他也自然愿意为你这么做。”夫子转身回来,细长的桃花眼温和地望着我,眼角已有皱纹,“所有祸端均由我起,他只是想为父报仇,为母正名。即使他瞒了你,可他始终爱着你。” 突然就觉得很难受,胃里窜上一阵阵干呕的感觉,胸口猛地抽痛起来。 “夫子,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伤害已经造成,再也回不到从前。” “木樨,”他定定地看着我,哀伤而认真,“我知道你原谅不了他的欺瞒。可如今你的伤好了,他的苦你也都知道,就算你不原谅他,我也希望你别恨他。” 我别了眼,“我早就不恨了。你们把我叫过来,需要我怎么做?” “我们希望你能叫醒他,”夫子望了我一眼,微顿了一下,声音如同叹息,“毕竟他昏睡时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落日黄昏,天空被染成了血红,我推了门进去,谭越依然躺在床上没有响动。容兰正在为他擦汗,仔细地把他的头发从颊边拨开,眼里充满了温情。她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把帕子扔到边上的盆子里,拿着盆子塞到我手里。 “爷还在高烧,这几日断断续续地烧着,你记得没过一时辰就为他擦汗,还有桌上的药,钟爷说每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她踏出门,扭过头来又对我说,“别忘了,擦汗的时候要擦身。” 我应了声,她这才不放心地出去了。 把脸盆放在桌边一角,坐到床边,床上的人安稳地睡着,刚擦了汗,湿漉的长发还有几丝粘在颊边。我伸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又拿了新的巾子替他擦了额上的汗水,手触到额头的一刹那才发现额上的温度的确很高,虽然他的脸并不红,甚至算是苍白得厉害。 谭越很安静地躺着,伴随着浅浅地呼吸声,清瘦的脸颊带着一股脆弱,反倒是没有平日的妖艳,倒是带了种不为人道的怜惜之感。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只有这样不懂躺着的时候,我才能和他平和地相处。 这样的脆弱,令人回忆起小时候的少年,闷马蚤却是惹人怜爱,明明是淡淡的, 做什么事情都能引起别人的心疼。 爱不短,回忆却更长。 于是,说开了? 谭越是在三更的时候醒来的。彼时我觉得口渴,正弯着腰添茶水,喝第三杯的时候回头看见他睁了眼睛虚弱的看着我,看样子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时辰了?”他张了口问道,声音有点干涩,像拉锯的声音。 “刚过三更。”我拿了杯水送到他身边,他撑起身子喝了一口,而后靠在床边,看着我收了杯子抹了桌子而后一句话不说地出门洗茶壶。门口没有人,谭园的大灯也灭了,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如同浮萤飞散。 第二次灌了药后钟夫子来过一次,说是恢复得还行,药力在发挥作用,只要醒了保住六、七成功力还是不成问题的。茶壶洗得很快,我却是磨磨蹭蹭地半天没有回去,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作祟,故意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到勿羡院。推了门进去,谭越似乎又睡着了,闭了眼睛,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精致的脸。 衣服半敞开着,想来是他自己弄的。心口上的疤痕结了红痂,胸上紫黑色的掐痕还没有全部退去。既然醒了,总归是好的。我叹了口气,帮他合了衣裳盖了被子,准备回屋睡一会,离开的收却是被攥住。低头一看,谭越不知什么时候睁了眼睛,脸色仍然是白的,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生怕一不小心我就跑了。 “木樨,别走。”大约是守了大半晚上思维迟缓了,还没有动作就被他半用力地拉了坐下,我甩了甩手,他却突然叫疼,心一软,也就随他握着去了。 “你醒了,觉着好点没?” “恩。”他点点头,一句话没有,还是握着我的手没放。 “钟夫子来过了,说是药效不错,只要你醒了,功力还有六、七成的。” 谭越回答:“恩,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七成恐怕不行,五、六成,总还是保得住的,你不用担心。”说罢捏了捏我的手。 我已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两人一个靠着枕头一个靠着床柱子,相对无言。不知是谁说的二人世界是最能促生情感的,但此刻我只觉得无力和小小的尴尬。还能说什么?说我其实已经不恨你了只是觉得很无力也不想再继续闹下去了?还是说要不我们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过了一辈子算了? 我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脑子成了一滩浆糊。谭越看我半天没动静,又捏了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我伸手摸摸他的头他却突然僵住了。我惊觉这其实是我们还没有开始结仇时候我经常对他做的动作。 他拉了被子把我的那只手放到自己胸口牢牢捂住,被子里传来的热气闷得我几欲抽手,却是在看到他脸上偶尔出现的吃痛表情最终没有成功。我嗤笑自己,那时候还掐的下去,怎么这会儿别人一为自己受了点小伤就不忍心了呢? 果然我这人犯贱得很,明明该恨,却是心软得很,即便是连恨的时候,那时候都是恨的只想咬他的脖子,狠狠地,然后再也不放开。 一手被他攥着,一手被他牢牢捂住放在被子里,我侧身靠近他身上,底下是他线条韵致的眉眼和凉薄泛白的嘴唇。 “木樨,”谭越开了口,声音仍是低低哑哑的,“木樨,我刚才又做梦了呢,又梦见了小时候我们过年的时候。” 大概是夜色实在催人倦,我竟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小时候?” “恩,”他点点头,虚弱的容颜上展开了一抹笑容,“我最近老做小时候的梦,那时候我记得你还送了我一只蝴蝶结,说什么与‘福’同音,那年的菜也特别好吃。” “是么?”我自己都已经忘了曾经送过中国结的事情了,一路走来,总觉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记得那时候夫子还急得跳脚,”他说着浅浅地笑了,“那时候也在勿羡院里。” “恩。”我没接话,看着他笑得如同孩童般开心的脸突然就不忍心打断。 “那是我吃的第一顿年夜饭,从我开始记事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除了奶娘之外对我那么好的人,”谭越依然笑着,似乎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候你还为我束冠,送我簪子。” “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提起。 “我总想着,若是没有以后的那些事情,我们会不会一直一辈子这么快乐地生活下去,你当个小丫头,我当个不受宠的少爷,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权谋相争,”他突然抬起眼,眼眶已经红了一圈,“木樨,我还记得我那时候说我要保护你的,不让你被任何人欺侮,”他伸手抚上了我的脸颊,上面的伤疤已经慢慢淡去,我听得他的哑笑声,“结果到头来,伤你最深的却是我自己。” 我看着谭越微红的眼眶,精致的脸,还有那微微颤抖的唇,心里突然就酸了起来。 这是我亲手拉扯大的少爷。 少爷,女人的心很软,真的。 我早就原谅你了,也不恨了,只是我不敢再放胆子去爱了。 “你现在说这些旧事有什么用?人不可能永远沉浸在过去。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我没有闪避他的眼睛,“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有什么回不去。” “可是木樨,”他抿了嘴吞了喉咙里的哽咽,红着的眼眶里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木樨,我难受。” “我也难受。”我闭了眼睛转了头不去看他,只觉得一股酸气冲到了喉咙,被我用力埋了下去,“谭越,有些事情可以逆转,有些事情是不能的。当初种的因,如今结的果,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我知道。”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一样东西被他递了过来。 入手是一根细长的物体,深红色的纹理,头已经被摩擦地失了形状,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正是那根我送给谭越的簪子。 “你走了之后我从湖里把它捞起来了,废了不少力,总还是让我找着了。”春寒料峭的时候下湖找东西,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我却是知道其中的不易。 “这些天老揣在怀里,不摸摸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谭越自嘲地苦笑了声,“我也不敢再带出来,怕又被你扯下来扔到湖里。” “那你今个儿怎么又拿了它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想了,”他用手摩挲这簪头,偏了头笑得温暖,“我呀,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总想着以前的一些破事,最近些日子,想得愈发频繁了。” “你还小,真的。”才步入二十,还有大把的时间。 不像我,再过几年就三十了。 谭越抬了脸,平日里带着些妖异的眼睛此时只带着哀伤,没有泪水掉下来,却让人看得心里发酸,即使受伤最深的那个人明明是我。 “木樨,你不知道,我那时候看到你疼得倒在地上,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以为我给你的伤害很深,可我也能弥补,可我看到你咬得那么用力,那么用力,突然就没有了勇气。” 我默不作声,听着他把话说完。 “后来夫子说要剜心取血,刀子扎进去的时候我居然一点都不疼。夫子说的会痛不欲生,都是骗人的,”谭越望着我,脸上带着虚幻的笑容,眼泪却是真地落了下来,“那时候我在想,剜心的时候是不是和季芸萱剜脸的时候一样疼?” “如果一样疼,最好能更疼更痛,那就好了,至少我还有理由说服自己来挽回你。” “可我一点都没觉得疼,”谭越撑起身子,拿了我的手按在胸口上,笑得惨淡,“真的一点都不疼,是不是我做的错事太多,这里已经完全麻木了呢?我根本不配再要求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有一张精致的小脸,虽是白得像一张纸,却依然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哪怕是现在。 最终我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少爷,你还小,明白就好。” “木樨,我知道你是在搪塞我,”他红着眼睛像只兔子,收敛了所有妖娆,“年龄只是原因,却不是借口。” 我也知道,他只有在我面前,才会露出孩童的娇性。 “我不再恨你,你也别再折腾了。等着所有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互不亏欠。” 想到容兰那时候喂药的温情,心头更是多了一分无力。两个人折折腾腾地纠缠了小半辈子,弄残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再要打要杀地折腾下去,大家这辈子都别想着再消停了。 快四更了,谭越的伤还没好,一脸的惨白,却是固执地不肯睡下。我哄着他保证不走,又让他拉了我的手,这才让他安稳地睡着。看着被拽住的手,不自觉地笑了笑,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模式,他也只有在这时候变得乖巧。 不自觉地想起那时候有个少年牢牢地搂了我的后背坚定地说要保护我,而如今那少年早已不在。现在的青年眨着妖媚的凤眼说“所有你想做不敢做的,都由我来帮你做”,这算不算是变相的保护?亦或是扭曲的爱? 我们想爱,原本就是这辈子给对方最大的伤害。 可惜,精于算计的谭少爷算计来算计去,最终算计到自己头上。 花落人相两不知。 人生就是狗血的一堆渣 我曾以为我们两人已经说开,却不知狗血早已在前方等待许久。若是当时再让我选择一次,我绝对不会蠢到再次出门,只为了买份药,几乎搭上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事情发生在第三天的下午,彼时我正在谭园里听着朱大爷介绍最新季的海棠种子,容兰过来说谭越的药里缺了份丝绒草,催促着我去买。那药铺子在城西,离得不远,却也是不近的。我疑惑为何她自己不去,倒是来催我买药,她瞟了我一眼说道:“我午后要与钟爷一起去梅府,爷的伤势虽是好了点,可还需要静养,府里最闲也就是你了。” 话是不错,除了每日喂药时候要去谭越的屋子,闲暇之余种种花草,也的确是没什么大事了。钟夫子的药用得不错,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淡,那日与谭越说开之后他也没有过于纠缠,只是偶尔收拾完药碗回头看,发现他在后面悄悄地盯着我看,见我回头又转了脸去,若无其事地躺下养伤,我也从不戳穿。 情难退却,但日子久了,总会慢慢好的,长痛不如短痛。 黄昏的时候携了绣包出了门,在街上慢慢走着,下过雨的青石板地踩上去有些湿滑,雨天路边店家的吆喝声也退减了不少。去城西药铺拿了药塞到怀里朝着谭府走,偶尔经过了一两个水洼,有孩童嬉闹着从角落里窜出来跑过。不自觉地笑了笑,有些艳羡。 突变忽生! 后面捂上来一只手,正要尖叫的时候脖颈后被人故意用力砍了了一下,虽是晕眩却还能保持意识。那人捂了我的嘴把我向后拉,街上没有人,隔了一段路就是谭府,我甚至能看见那黄澄澄的大门把,却是因为脖子的疼痛而没了力气。眼前的景物一阵晃动,不时有黑白交界,我被那人粗鲁地丢在地上,随即周围传来了沙哑杂乱的笑声。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头上有水珠滑落。我嘶哑地叫了一声,好不容易缓解了晕眩,堵下想要干呕的欲望,这才清楚地看见眼前围了三个粗壮的汉子。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布衫,把我围在了角落,嘴边挂着滛亵的笑容,我甚至能看见他们嘴里露出的黄|色斑牙。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我们是谁你不用管。至于要干什么?自然是干你了。”为首的汉子笑着蹲下身子想捏我的脸,被我一手打开,却是不怒不恼,伸手拿了绳子把我的双手困到背后,“只怪你自己得罪了人,守了好多天,好不容易才守到你出来。”我得罪的人? 那三个汉子推开身去,却是把巷子口的路线牢牢封住,我从他们身体的空隙中窥到了外面的街市,这里离谭府不远!我有机会! “不要想着逃跑,若是又让你跑了,我可就真难做人了。”刚要动的身体霎时僵硬,我僵着脸看着从拐角转进来的人,蒙了一身的灰色绸衫,连脸都遮得死死的。可那声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每听一次都觉得脸上快好的伤疤叫嚣着再度裂开。 “季芸萱!”我咬着牙说道。 “木姐姐,才多少日子没见,就这么想念我啊,唤得可真亲切。不过我可真是想念你想念得紧啊,”季芸萱蹲下身来拉下面纱,伸出手捏上了我的脸,“恢复得不错嘛,看样子谭越照顾得挺周到。”与温柔的语调不同,尖锐的红指甲如同利刃,简直要生生掐进我的脸里,“贱人,你过得倒是滋润,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脸上的刺痛远远没有眼前的震惊来的强烈。除了在牢里借着微弱的光线不真切地过,我从来没有在好之前仔细地瞧过自己的伤,这下子算是真正了解了被划花的脸有多么可怕。六道参差的疤痕如同裂开的虫,每一条都泛着鲜红的血疤,近距离的冲击下显得愈发狰狞。 “木姐姐可还满意我这张脸?这可是你们的杰作。”尖利的红指甲掐得脸开始暗暗生疼,眼前的人裂了嘴笑了起来,“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划花的你的脸,要是花了,他们就都没兴趣了。” 双手被缚在身后,脸牢牢被扭着,我呸得向她吐了口唾沫,“你也就这点能耐!” “我是只有这点能耐!你有能耐找人来,我还没有么!”季芸萱收回指甲,牢牢拧住我的下巴掏出了一丸药,“这药一下去,贞女也能变□,我倒是要看看骂你的嘴皮子能硬到什么时候!”浑身汗毛竖起,眼睁睁地看着那药丸冲我口里塞来,我挣扎地踢了她一脚,她一时没有防备,竟是被我踢到在地上。边上的汉子立刻上来抓住我,扳了我的脸冲着季芸萱。 脸上立刻被扇了一耳光,耳根子一阵热辣辣的痛,朦胧之间听到有个声音恨恨说道:“把她的下巴给我卸了!”耳屏前的关节一痛,有东西丢到了我的嘴里,有人压迫着我的喉咙让那东西下肚。 我被丢在墙角,听得季芸萱说着“用完了……丢到谭家门口……让他们看看……滛、乱……”,有股热流从小腹窜起,片时延遍全身,脑子里有浆糊在搅,整个人都开始混乱。 迷糊之间感到有人上来拉我的衣服,想叫却出不了声音,下巴已经脱臼了,虚软的手抬起又放下,周围有很多人在笑。脑子里喊着不要,不要,有衣服被扯下,周围空气的凉意却驱散不了火热,连脱臼的疼痛都感受不到。火热的是身体,冰凉的是心。 似乎有冷器交戈的声音,费力地撑开眼皮,朦胧的视野里映出了一大团灰色的身影,交错之间有火花冒出。下颚突然一阵剧痛,快速地疼痛感让我片刻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背着朝前飞,耳边有风声在呼啸。 “你是……谁?”我艰难地发声,那人没有回答,跃了几下把我扔到了一个屋子里,而后不见了踪影。屁股底下是冰凉的砖地,我摇了摇头,勉强辨认出这是勿羡院的屋子,药力又强烈了起来,脑子热得胀痛,挣扎着爬上桌子拿起水壶就往脸上倒,却是觉得更加热了。凭着还有点意识,我立刻冲到门口想打开门,却是怎么也拉不开门,那门,被锁住了。 一股绝望袭来,我开口叫人,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整个人顺着门板滑了下去。下滑的时候看到了床边的脸盆,无力地挣扎着爬了过去,视线已经开始不清楚了,我努力伸手够到了脸盆,那东西翻了下来,大部分水倒翻在了床上,只有零星的几点落到了我脸上。 浑身发烫,下身开始万蚁挠心的痒,急需有东西降温,边上被打湿的床带了一阵凉意,我迷迷糊糊蹭着打湿的床就爬了上去。床上有东西,被我一把抱住。那东西从头到尾是温凉的,我抓着不肯放手,整个人都缠了上去。听到有人在急切地叫我,还有小小的推搡。 烧糊的大脑什么都没管,我急吼吼地往那东西上蹭,却被那东西重重地推了一下。迷糊的眼睛看不到什么东西,想也没想一巴掌扇了下去。 老娘热得快死了,别在这时候烦我! 我嘟囔着拉了身上的衣服,底下的东西温凉得想让人撕了吞进怀里。想到便做了,我骑在那东西上面,那东西伸了两手来推我,被我牢牢压住想要翻身的身体又用力扇了一巴掌,那东西似乎晕了过去,终于老实了下来。 我满眼地在上面蹭着,大约是药性上头的缘故,突然觉得自己的力气大了起来,蹭着那个东西,冰凉的体温让我的意识有点清醒,底下朦朦胧胧映出个人的形状。 那不是东西,是人! 浓重的药香和桂香袭来,底下的人是……脑子完全成了浆糊,什么线索都连不起来。我想离开,又一股热浪冲了上来,于是我完全失去了主观意思,凭着本能往下压,狠狠地咬上了对方的脖子。 贞女变□,季芸萱说的果然没错。隐约间听到有人叫痛,我却更加焦躁了起来,身体里的火怎么也消不掉,狠狠地撕了底下人的衣服胡乱咬了上去。有血腥味蔓延,我在那躯体上不断磨蹭,指甲不断抓闹着底下的床单,一股又一股热流涌了上来,身子愈来愈热,逼得我快要哭了出来。 “谁叫你不给我!谁叫你不给我!”用力地捶打着躺着的人,胡乱啃上了他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脑部神经,整个人不断打着颤,内里的火越来越旺,我开始不断啃咬推搡着底下的人。 那人似乎是昏死了,又被我打醒了,我扑在他身上又咬又啃,朦胧之间听到有人轻叹,然后上下一阵颠倒,我被人牢牢地压在了床上。 这辈子就纠结在一起吧 有人从上面覆上了我,啃了我的嘴,又顺着下巴到了脖子,湿黏的声音和唾沫声引得我浑身发烫,被啃咬舔吻的地方有被火灼烧的触感。我在他底下没出息地哭着,不满足于如此的温柔,四肢被死死制住,焚身的欲/火烧的我委屈地哭了起来,“我难受啊,难受啊……帮我,……难受啊……” 火烧得更旺了,只觉得浑身被火包围了,连裤子被扯去了都没有意识到。恍惚之间只觉得下、身更热,不知那人做了什么,我只觉得摊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动,全身软绵绵地发烫,直到那人抬了我的腿压下身子凶狠地亲了上来,眼泪突然就飚了出来。 “木樨别哭,乖,别哭。”那人一边亲着安抚,“马上就不疼了。” 身体最敏感的地方包裹着男人的硬物,我想回答,一股热流又涌了上来,疼痛很快退去,余下的只有快感,被持续的药性带动得愈发高涨。呻吟声被他堵在嘴里,对方的舌头在我口里打转,用力地刷过牙龈重压,撩起无限快感。舌头被他卷住,不住地吸食绕舔,似吞欲食般的吻,引得我仰了头,让他继续啃咬脖颈。 伸了双手围上对方的脖子,感觉体内的热被他一点点带着消下去,随之而起的是另一种别样的快感。情不自禁地伸腿缠上他的腰,迎合他更深的侵犯。 □下的女人失了理性,只讲究快感。折腾了一次,身体稍微降了温,人也清明了许多,我动了动身子,压在身上的男人抬起头,是谭越。很奇异,他的脸不是红的,而是白色的,两颊泛着红晕。我想说话,可浑身没了力气,不多时又一阵热浪袭来,看样子药性没解,我闭了眼睛,身体又开始火烧,大脑一片混乱,再次卷入了更加狂乱的欲/海。 春卷残明,被翻红浪。 难的不是做,而是做了之后怎么办? 我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地连手都抬不起来。甩了甩头猛地回忆起昨天的事,顿时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季芸萱,灰衣,药……谭越。 谭越?往边上一看,谭越赤着身子仰面躺在床上,脸被甩得微微犯肿,下/身盖了被子一角,原本白玉似的身上充满了青紫的掐痕,双臂还有被指甲挠出的条条血痕,脖子更是被咬得惨不忍睹。 而令我恐慌的并不是这些。 他的伤口都裂开了。手上和腿上的血已经湿了被子,而心口的细小血丝正缓慢地流淌着,整个房里充满了淡淡的血腥味。钟夫子曾说过,以谭越的功力加上药,这些伤理应七日复原的,这几日静养便可。而昨晚,我来不及回想,只是匆匆收拾了床上的衣服,想下床找人急救。 衣服都破得不成样子了,下/身也酸软得几乎走不动,我提着一口气拖着被子下床,脚一沾地几乎马上软了下来。努力挪到门边,从柜子里拿了几件衣服,都是男装,抖着手穿上,又拿了衣服盖在谭越身上,卷了带血的被子出门。 出了院门便远远地看到钟夫子朝着这里走来,我伸了手大喊他过来。 “怎么了?大清早火烧火急的,”他快步走了过来,瞥见我手里带血的被子,语调一下子提高,“小越怎么了,怎么着被子都是血?” “昨晚我……说不清楚,您先去看看他吧,他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现在正往外淌血。” “怎么好好的裂了?你怎么穿着男装?”他的眼瞳微微睁大,“难道你们……” “您先去看看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我推搡着他进去,“你进去就明白了,记得别叫其他人来。”他怪异地望了我一眼进屋去了。 我抓着手里的被子趁着没人憋了口气穿过通道快速穿过通道回到谭园,一进屋就把被子藏在了床底下,招呼两个丫头帮我在隔间放了洗澡水,而后锁了门。整个人泡进水里之后一下子软了下来,所有的酸痛和疲倦全部涌了上来。女人的第一次,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没的,而且现在那个和我上了床的男人还昏迷不醒。眼睛酸酸的,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我很没出息地在浴桶里哭了。 本来就够复杂的关系,好不容易理清楚了点,如今又开始乱了。 我泡了很久的澡,换了四桶洗澡水,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慢吞吞地爬出来穿了衣服。整整一天没有人过来敲门,我知道那一定是夫子安排好的。我把被子从床底下拖出来洗掉,而后想着勿羡院走去。 院子里没有人,上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回答“进来”,便推了门进去。房里的血腥气已经消失了,换之是浓重的药香,钟夫子正坐在床边,见到我伸手立刻拿了把椅子让我坐下。 “木樨。”他开了口,却是皱了眉头,不知怎么说下去。 “谭越的伤怎么样了?”他叹了口气,我转头看向床上的人,谭越盖了被子,睡得很平静。 “他伤虽不清,但体力不错,原本再休息三、四日便可复原。不过如今伤口又裂了,想来是要多休息几日了。”夫子转了头盯着我,“木樨,小越心口的伤势我用了独门的药治的,若不是他挺着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理应是不会裂开的。” 我喃喃张口:“我知道。”那个滛/乱的夜晚,药性越到后面就越强,到后来我只凭着本能骑在他身上动作,也不知是折腾了多久。对于伤患来说,显然会耗费更多的精力。 “我看过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地抓的咬的都不少,而且那脸也肿起来了,”钟夫子叹了声,“木樨,我没有告诉别人,不过房事伤身,伤患期间,保持体力和精力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们,折腾地也别太过了。” “不是我折腾,而是,”我抿了抿嘴,实在不想说,却是不得不说,“我昨日被人下了药。”难堪地事情总要说出来,谭越现在昏迷,要找到真相只有靠他。 “下药?谁?” “我昨日出去买药,遇上了季芸萱。” “然后你被她下了药。” “恩,”我点点头,惨淡地笑道,“昨日原本有三人的,她说等……就把我扔到谭府面前。” “那你后来就怎会和小越?” “有人救了我,把我丢到这里,还锁了门。” “你可看清是谁?”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了。” “这样啊,”钟夫子眯了眼,仔细忖度了会,而后说道,“木樨,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头绪,很快会调查清楚,你无须着急,我会给你答复的。” 我点点头,他开了门出去,临走前回头望了我一眼,“木樨,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意,可小越现在身子不好,你就多包涵着点。” “我知道。” 门吱嘎一声,屋内又暗了下来,只剩下微微的烛光,忽明忽暗地照着窗前的树影不断晃动。我走到床边多点了些小灯,屋内这才又亮了点。坐回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昨日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却还隐约记得那时的热度和狂乱的汗水,还有,扇在谭越脸上的那两嘴巴子。这算不算是强上? 身边一声轻微的叹声,谭越呻吟着醒了过来,看到床前的是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了我一会,竟然脸红了。 “觉得怎么样?” “没什么事情,只是有点……”他想起身,却哀哀叫了声,想来是扯到了裂开的伤口。我扶他起来,他靠在靠垫上,软绵绵地冲我笑,“木樨,昨日的事情……” 我打断了他,“昨日的事情,就当从没有过。” 谭越微微睁大 拥樨入怀第17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大了眼:“木樨,我们都……” “谭少爷,昨日我中了药,你该知道的。” 他明白了,暗了暗眼,却仍是挂了一丝笑容,声音略显沙哑:“我知道你中了药,你扑上来的时候不知道,后来,自也是知道了。谁给你下了药?” 我说得轻描淡写:“出门买药的时候碰上季大小姐,后来又被人救回来丢在这里了。” “你说季芸萱?” 我点点头,他搓了搓细长手指,突而笑了:“倒是没想到她还不安生,早知道应该彻底解决掉的。” “若不是你,她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么?” “我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一个加柴,一个添油罢了,”谭越抬起来脸,“你知道是谁救了你么?” “不知道,只晓得那人穿了灰色的衣服。” “这样啊,”他突然问我,“木樨,这件事夫子知道了没有?” “刚告诉他了。” 谭越放松了躺在床上,按了按眼睛,“这件事他会处理的。我不会轻饶。” “轻饶谁?” 他沉吟了一会:“总之现在还没有下定论,过不了多久结果出来了我就告诉你。” 我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准备熄灯去睡觉。 “你不能走。” 后面传来谭越的声音,我停住,转头,他侧靠在床柱边, 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木樨,我们两个的事情还没有完。” “不是都说清楚了么?” “那是你的意愿,”谭越不以为然,长长的眉眼一挑,明明是生病的脸,愣生生地给他挑出了几丝风情,“昨日那事情,是要两个人才做得成的,如今你袖子一拍什么都不管就走了,你觉得对我公平么?” 我头痛:“谭少爷,要我重复多少遍,昨日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再说你曾经对我做的不公平的事情还少么,怎么如今倒是向我来要公平?” 谭越的脸皮不薄,“我是说过我没资格爱你了,可那是以前。如今我们缠绵了一宿,已经水||乳|/交融,我自会对你负责。” 我摆摆手:“你不用对我负责。” “那你对我负责。” 这人疯了,我好笑地问:“你是第一次么?” 谭越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是。” 你若是第一次,那容兰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难道是和石头生的么?我倒是忘了,喝醉时候的情事,在这家伙的脑海中是不存在的。 我笑了声,突然觉得心疼,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一想到些事情就觉得心里难受,想哭。“谭少爷,我已经说过了,被你爱上,是我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伤害。若是我下半辈子还和你纠缠不休,恐怕我这辈子都得不到安宁了,”我揉了揉太阳|岤,觉得头愈发疼了,“我就是一老丫头,过不了几年就三十了,您还年轻,别和我耗着了。” “你别老这么作践自己行不行!”谭越火了,挣扎着要下床,却是牵扯到了伤口,他也不顾,执意要朝我这边走。我终是看不过去,过去扶了他坐在床上,被他一包搂住,推开他的手,眼前的人已经红了眼圈,“木樨,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别怨我了好不?你看你都给了我,我们俩以后就不折腾了,好好过日子行不?” 我叹了口气:“和您在一起哪里能不折腾,您就别折腾我了行不?” “不行。”谭越说得很坚决,伸手撸了袖子拉了里衣,红着兔子眼指给我看,“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青了。这里还有血痕,都是你抓的,我那时候还忍着,还有这里,”他指着肿起的脸,那上面涂满了亮晶晶地膏药,“你两巴掌甩下来的时候我吭都没吭一声,后来我晕过去了你还不放手,骑在我身上乱动,”他用袖子抹了把泪水,“我容易吗我,昨天你那么凶残,我还是病人,我就想着和你圆了房就能把你留下来,你却要丢下我走。” 好戏,终于开唱了 谭越不断在我面前控诉,伸了手点这里点那里,我揉了揉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声:“大少爷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你看……”他锲而不舍地要我看那些伤处,就差把亵裤脱下来了,“木樨,人做了事情总得负责不是?” 我斜眼:“我为了你差不多悲催了一辈子,你还不兴我在床上威风一回?” 谭越撇嘴,忽而一笑,软声道:“反正做都做了,付个责又不会如何,你不老说我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么,现在至少那关系是摆在台面上的了。你想赖,也是赖不掉的。” 我皱眉,听到关系二字,突然记起这时候是应该要吃药的,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可就真的弄不清楚了。 “你放手。” 谭越也不说话,仅是眨了眨漆黑的眸子,一只手扯了我的袖子,一脸委屈地看着我。末了别了脸去,把小身子扭了回去,低低嘟囔了一声:“反正不是我对你负责,就是你对我负责。” 难道被强上,好吧算是被强上的男人会人格分裂?是我的错觉还是谭越真的成了一只受? 伸手拍了拍脸,拿开他的手放到被子里,我严重怀疑是因为今天太晚的关系导致我的判断力失效,所以我替他盖了被子熄了灯,准备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不知是不是有心事,翌日清晨就醒了,起了身子打开窗,黎明的光线透射过来,带着微凉的雾气扑到脸上。昨夜下了场小雨,空气格外清新。薄雾散去,把台阶下跪着的人影显露了出来。那人双手被缚在背后,背微微躬起,低着头看不出是谁。我推开了门,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上面有暗色的水痕,想来是跪了一夜。 “你是?” 跪着的人缓慢地抬了头,血红的眸子把我吓了一跳,“容青,你怎么跪在这里?” 他瞪了我一眼,没说话,却有个声音从外头传来,我循声一看,正是夫子走进院来。 “木樨,昨夜睡得可好?” “还行吧,他怎么在这里?” 钟夫子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昨夜抓的,绑好了就扔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 “木樨,他就是那个把你扔进小越子房里的人。” “是他?” “恩,”夫子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来把容青带走,“你每次出门的时候小越都派人看着,生怕二夫人把你劫走,前日负责保护你的是容青,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责无旁贷。” “可他最后还是……救了我的。”虽然……至少不是那三人。 钟夫子摇了摇头,“木樨,昨儿抓回来后他招了。他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你被季芸萱抓走的时候他都是故意看着的,”钟夫子领着我向前房大厅走,“虽不清楚他最后为何又救了你,恐怕他这次是过不了小越那一关的。” 厅里没几个人,容青被人按着跪在中央,谭越斜躺在一张梨花檀木宽椅榻上,手指有下没下地敲着边缘。我和夫子坐在了靠后的两把椅子上,谭越微微一笑,开始说话:“容青,事情都清楚了,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底下的容青抬了脸:“没。” 谭越拿了桌上的茶,掀了茶盖子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容具,欺上瞒下,恶意违命,理当何罪?” “卸手废目,试药。” 谭越挥挥手:“就这么办了。” “爷,容青不过是晚到一步,而且,”她望了我一眼,“并未造成严重损失,请爷手下留情。” “晚到一步?”谭越的声音依然温和,却是令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怕是根本就没打算救吧。容兰,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你的时候别多嘴。” “可是……” “容兰,别说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容青,他瞥了我一眼,而后说道,“我是故意没救她的。” “容青你……” 谭越一手托着额头,换了个姿势,不耐烦地皱眉:“容具,把人弄下去处理了。” 袖子一动,却是夫子从边上暗示地捅了我一下。我咳了声,谭越立刻叫人停下,弯了眼睛一脸温柔地问我:“怎么了?” 我走到容青面前,蹲下,“我只问一句。” 他瞪着我,没说话。 “你后来又为何救我?” 眼前的人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慢慢回答:“我也只不过想为……积点德罢了。”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表情变得有些柔和。 “谭越,别太重了。” 谭越功夫好,自是听得到我们的对话,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我旁边,也不管他人,俯下头在我耳边吹气:“这人虽犯的是你,可坏的是钟府的规矩,家规还是要守的。” 耳边被他吹的痒呼呼的,我避开,瞥见他笑得如同一只满意的猫,细长的眉眼微微扬起。 “说吧,条件。” 谭越扬起头,露出了漂亮的下颌线,笑得一脸妖娆:“我要你负责。” “你还是杀了他吧。” “至少养伤这几日负责,”谭越扯动嘴角,神色略显委屈,“我还受伤呢。” “成交。” “容具,拖下去,废功卸左臂,”他眯了眯眼,冷声说道:“然后把他给我丢出去。” “是。” 我没搭话,家有家规,这种结果自是必要的。 转了脸看见容兰深深瞥了我一眼,眼里暗暗沉沉的,说不出什么情绪,却是叫人心里发寒。这厢人都下去了,边上的谭越立刻软了身子,靠在我身上软绵绵地喊伤口疼。我用力推了他一下,他委屈地一脸说我不负责,我皱眉:“谭少爷,能不这么矫情么?”怎么人前人后就变得这么快,不是精神分裂了吧。 谭越很不要脸地来了一句:“我只为你如此。”语调很深情,笑容妖孽得很。 于是我确定他真的有点不正常了。 谭越的伤好得挺快,粗略一算大约只有七八日,可谭梅钟三府的生意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些日子还是谭钟二府控这江南的大部分生意,月底时谭府的生意突然被大幅度打压,底下的布庄的货单均被退回,钱庄门口挤满了要债的人。坊间纷纷传闻是钟梅二府勾结,以成婚之名行翻底之实,不到半年就把谭家的家底弄到了手。事实的确如此。谭府府主谭越几日闭门不出,新货被退,老货只留,货钱流转不通,谭府的家当都被搬空用来还债。 虽知道这是谭越的计谋,却依然免不了担心,整天看人进进出出地搬着府里的花瓶古玩,总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被搬光的谭园空荡荡的,像是失了人气,我过了通道,站在院子门口仰头望着“勿羡院”三个字,突然觉得回到了很久以前。 一阵暖意传来,有人替我披上了件大衣,背后传来了温柔的声音:“早上天凉,当心身子。” 我紧了紧衣服,没回头,问道:“谭越,这块匾多久没清理了?” 他走上前与我并排:“似乎很久了,我记不清楚了。” “我记得。” “恩?” “你接手谭府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再打理过。”牌匾上爬满了藤蔓,还有枯萎的菟丝子。 “是么?”他过来搂着我,这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没有挣开他。 “谭越。” “恩?” “为什么我觉得有点难受呢?” “没事,等一切结束了,我会把钟府的东西迁到这里的。”谭越把我搂得紧了些,暖意传了过来,“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哪里也不去。” “谭越,你说你第一次开始喜欢我的时候,是打扫牌匾的时候吧。” 他轻咳了一声,而后眯着眼睛笑起来,“恩,你那是压在我身上,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你以为我在勾引你。” “恩。” 那日下午,我和谭越把勿羡院重新打扫了一遍。 不过这次,我没有再摔倒在他身上。 五月月初的时候起了□澜。先是梅府被爆出府主是谭三少谭湛,而后江南两大布庄之一的钟府突然与梅府敌制,而钟府出来的主子,竟是谭府的家主谭越!梅府大慌,立刻高度戒备,然而细扯之下,才发现大部分生意都被钟府牵在手里,如今万线俱拉,钟府收网,梅府彻底成了落网之鱼。 商场如战场,谈笑间风云变色。 茶楼的说书先生扇了扇子总结道:“梅府主为谭三少,伙同钟府灭了谭府,却不曾想谭四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三少上钩。” 底下有人拍掌:“纷纷扰扰,原来是窝里斗啊。” 说书先生微笑着捋胡子:“计高者得胜。” 初五的时候谭越托我出门去城东买德诚堂的枣泥馅饼。城东离这里不近,走路要半天,谭越叫了辆马车,派人护送我去。早上出门,快中午的时候才到了德诚堂,那里早已排起了长队。赶车的那位速度实在不快,看样子是要等到黄昏了。果然,接近日落的时候才拿到了要的饼,我上了车便催着那位大哥快点回府。 马车的速度实在不快,到最后竟然慢慢停下了。掀了车帘一看,车前站了四个蒙面黑衣人。掀帘子的收微微发抖,赶车的大哥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去与他们打了起来。谭越派的人果然功夫了得,不多时便收拾了那些人,可等他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袖子早已经湿了一边,臂上和腹部的伤口微微犯黑,想来是那些人的武器上猝了毒。 “你别急,我马上送你回府。”说罢正要赶车,却被那人一把抓住。那人憋了口气,目眦尽裂,想是痛到了极点。 “不严重……不可回府……危险……有药铺。”说罢竟然晕了过去。 昨日谭越耍了很多法子,非要吃德诚堂的枣泥馅饼,说是病人的福利。我被他缠得没办法,这才答应今日去买。 派了马车,速度却如此之慢,算准了我不会早回来,对么? 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手不停动着驾车朝着谭府的方向驶去。我把那位受伤的大哥放到了街边的济世堂,而后向着谭府赶去。 马车在门口停下。谭府的大门开着,往里面扫一眼,空荡荡的,并无什么异样。 后脖颈却是凉了起来,有种冰冷的气息慢慢涌了上来。 我开不了口,有人从后面用手温柔地拧住了我的脖子。 耳边传来了一个温软的声音,如同三月里的夹竹桃。 “木樨,我等你很久了。” 对阵 被掐住了喉管,呼吸开始不畅,耳边传来嗡嗡的声响。朦朦胧胧听到一阵笑声,那人突然松了手,转而伸手抚着我的背替我顺气。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刚被掐得太紧,如今是连眼泪都咳出来了。那人拉我起来,把我的脸扭过去,青衫映入眼帘,我见到了世间最美丽温柔的桃花眼。 “木樨,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是谭湛。 果然如此,这才是今日谭越故意把我弄出府去的原因。 谭湛笑了笑,转而用手臂牢牢锢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点了我的|岤道。喉头一滞,我立时张了嘴,发现不能说话。 “看样子那人到底没有抓住你,真是没用的废物,还要我亲自动手,”他蹙了眉头啐了一口,而后带着我往谭园走,“幸而我算准了你会回来,在这里等着,不然,可就又让你跑掉了呢。” 在府外没发现,直到进了府才发现去谭园的路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黑衣蒙面人,脖子都奇异地扭曲着,四肢关节都像是被拧断了,脸上龇咧的表情令人惊惧。 谭湛感受到了我僵硬的身体,特地凑了过来,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这都是你家小越的好事,可惜了,他以为我没了筹码,却不知这最大的王牌现下牢牢地握在我手里呢。” 我不能说话,只拿眼睛愤恨地瞪他,他又笑了,语调更是温柔:“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重要,还是他的权财重要。” 说话间已经快到谭园的前厅,隐隐间听到有女声在那里高声说话,谭湛压着我不声响地从后面绕了过去,进了前厅站在帘幕的后面。我能从帘幕的缝隙里窥到整个前厅。 “钟青,你教育出来的好徒弟!”尖利的女声传来,二夫人站在中央,刚才说话的显然就是她。 “我倒是没想到,龙飞烟的儿子如此有出息,败了自己的家产来给钟府天福气!”她甩了袖子,显然是怒极,声音愈发尖利,“前布阵后罗网,你们一个个的倒是团结,都联合起来对付我!” “二娘此言差异,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若非二娘当初包藏祸心,我们又如何会暗藏杀锏。”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谭越斜靠在红木长塌上,一身绛衣,墨发披身,慢条斯理地说道,“如今钟府只是卸了梅府的生意,二娘如此大动肝火地要找人来灭了我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二夫人冷笑:“我哪敢灭了你们?” “哪敢?”谭越拿起茶杯抿了口茶,眉毛朝门口一挑,“瞧着,门口那一堆可不就是么?若不是钟夫子早有防备,我现下可就成了一堆白骨。如今二娘失了生意又少了护卫,现下大家都有空,不如,”他眯了眯眼,忽而笑道,声音轻柔,却是令人毛骨悚然,“我们把这些年来的账好好算算。” 二夫人没开口,谭越笑着抬手,门口立刻有几人捧着了几个小盒子进来。谭越一勾手指,有人冲着二夫人打开了第一个盒子,背后有人一声轻叫,一股怪异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那盒子斜对着我,里面的事物清晰可见。 是一颗人头。 “二娘可认得出?”二夫人的脸色惨白,紧紧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嘴边抿成了一条缝。 “听说贵府还在寻找今年二月失踪的梅府大掌柜,如今我替二娘找到了,”谭越下了长塌,款款几步走到盒子边,伸手盖上了盖子,脸色尽是惋惜之色,“可惜大掌柜太不禁用,才几下就吓倒了。我本想把整个人送了给你的,可昨晚上不小心把他的身子弄丢了,只好给你颗头聊表心意了。时间长了,这血闻起来有点怪,还希望二娘不要介意。” 谭湛的的手牢牢的锢住了我的身体,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僵硬。那厢谭越已经抬手打开了第二个盒子,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盒子里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形状,只有阵阵焦肉味刺激得人胃里翻滚,呕吐的欲望不断传来。 “这是前些日子弄到的,看这头骨形状,应该是二娘的账房主管吧,”谭越勾起嘴角,笑得愈发妩媚,“可惜了,昨日不小心,把人丢进炉子里烧了。” 谭湛的身体愈发僵硬,二夫人的脸色也早已白得如同一张纸。谭越见状笑得更加温柔,挥手唤了容兰打开第三个盒子。开盒子的那一刹那,我闭上了眼,谭湛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想来已经是气极。 闭了眼的世界一片黑暗,只听得谭越在外面慢悠悠地解说:“不知二娘知不知道这新奇的玩意儿,这叫人彘,就是把人去了口鼻耳眼四肢,削成一根柱子。这位,似乎是梅府暗影的首领吧,”盒子被合上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睛,正看到谭越回到榻上,半躺着玩弄着自己的指甲,轻飘飘地说道,“可惜了,白长了一张嘴,一句话都不说。索性我昨儿成全了他,做成|人彘。二娘瞧见刚才的血没,流得那么欢畅,还很新鲜呢。” 地上还有几个盒子没开过,可从中传出的浓厚血腥味和顺着盒子边缘流淌到地上的暗色血,里面的东西已经清楚地彰显。虽是知道谭越当初的计谋成功了,可却没料到梅府的势力竟然被瓦解的如此彻底。 想来是没有了胜算,二夫人的语调反而平静了许多,“谭越,你够狠。” “我哪敢当?当初您毒死我爹的时候,可是比我现在要狠得多。” “哈,你倒是忘了一点,除了你爹,”二夫人笑了起来,语调诡异,“还有你娘呢。” “什么!”出声的是钟夫子,他跨前了一步,难以置信问,“寒心,飞烟不是难产去世的么?” “”哼,那个贱人,我怎会让她好过?”二夫人斜了眼看着他, 弯了眉毛微微一笑,“钟青,你居然查不出龙飞烟生这个小杂种的时候早被我下了毒么?枉费你为毒医弟子,连着都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本事?” “我查过,不是毒。” “鬼医的毒又岂是这么容易查出的,当初下的毒就是要让这贱人生个怪物,可没想到生出来的居然是个正常的,”她恨恨地望向谭越,语调阴狠,“只恨我当初忽视了,早该在这小杂种出生的时候就毒死他!” 一时间没人说话。半晌,有人轻笑起来,是谭越:“爹当初要我饶你一命,我还为此为难呢。如今可好,所有的账一起算,二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二夫人冷哼:“谭越,你真的以为,我手里没有一张王牌了么?”说罢冲我们的方向瞟了一眼,锢着我的手臂一紧,谭湛带我从帘幕后出来,另一只手牢牢捏在我的颈后。 “如何?看到小情人高兴么?” 谭越先是一愣,而后舒展了眉头,温柔地冲我一笑:“自是,高兴得很那。” 捏在脖子后的手紧了紧,甚至能感觉到谭湛冰冷的手指慢慢沿着我的筋脉滑动,抚过之处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四弟,很久不见了。” “的确如此,许久不见三哥,我想念得紧呢。” 谭湛抚了抚我的头发,细长的手指沿着额头慢慢顺下来,滑到我的脸上,又继续向下。对面的夫子皱了眉头:“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谭湛笑了,手指已经滑到了我的锁骨,解开了我的第一颗扣子。“我只想看看,木樨在四弟眼里,到底有多重要?四弟所做的一切,有一半是为了她吧?”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在想,若是今日不能全身而退,好歹也要看看,能让四弟如此看重的女人,到底有着怎样诱人的身体?”他的手解开了我前襟的第二颗扣子,我举手反抗,胸前的手臂立刻一紧,压得胸口一阵窒息,立刻力气全无,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是真的很诱人,即使今日出不了谭园,找她陪葬,应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你若是真想这么做,那就做吧。反正木樨早已是我的人,即使你看光了她,她也不可能变成你的人,”谭越瞟了我一眼,转而对二夫人笑道:“她就是你的王牌?” 见她没回答,谭越眨了眨眼,伸手托头笑了:“杀亲之仇,和一个小小的丫环,二娘,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你不用狡辩,我知道这丫头是你的宝。” 谭越抬了眼,无所谓地说道:“那又如何?即使她是我爱的女人,也比不上我要报的仇。更何况,她若是死了,等我收拾完你们,我就陪着她一起走。”他突然转头,冲我勾唇浅笑,那双幽深的瞳目,深湛到了黑黢,望入我眼中。 “上穷碧落下黄泉,谁也夺不走。木樨,我答应过你的。” 对阵尸体 “谭越,你不用强词夺理,等我收拾了这丫头,看你心疼不心疼!” “二娘别把话说得太满,在我的地盘收拾人,也要看看我答不答应。” 胸前的手一顿,而后慢慢移到了我的脖子上,顺着脖颈缓缓抚摸,而后开始慢慢收紧,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二夫人的笑声越是愈发明显。 喉管被掐紧,我憋得难受,软力地想抬手扳开谭湛的手,可却是没有一点力气,全身骤然软麻起来。恍惚之中只觉得上下颠,脖子上的手快速抽离,一阵风经过,我摔倒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大量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有人解了我的|岤道,我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木樨,没事吧。” 我抬了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半躺在了红木塌椅上,四肢依然软麻无力,而搂着我的人正是谭越。 “咳咳,怎么,怎么回事?” 谭越替我把胸前的扣子扣上,又塞了颗药到我嘴里,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情,只不过趁着你们在帘幕后面的时候下了点特制的软麻散罢了。” 虽是吃了药,可麻药的效力还没有立时退去,我靠在谭越的身上,看见谭湛跪倒在中央,与二夫人并排,前厅四周围了一圈人,二人已然被包围。 “二娘做事情未免太不仔细,难怪连个小小的梅府也管制不好,”谭越一手搂着我,另一手拿过茶盅抿了口茶,轻声笑了笑,“二娘想必是个聪明人,可如今之景……二娘还是别耽搁大家的时间,快把事情解决了,免得影响他人做事。” 对面的妇人一手执剑,银牙欲碎:“你休想我就此认输。”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大笑起来,斜眼望着谭越,“可惜啊可惜,就算你救了这个蠢丫头,她也活不过半年。” 谭越身体一僵,猛地起身:“你什么意思?” “红莲消百毒,唯遇琼丝鸠,你难道不知道么?”谭越瞬间阴了脸,二夫人笑得愈发得意,“可笑你还说爱她,居然连她吃了红莲子还能活多少日子都不知道。” 谭越没理他,转过头来看我,眼神温柔似水,一手拨开我额前的软发,轻声问道:“木樨,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精致的眉骨,红润的薄唇,黑眸中光芒流转,仿佛要看到人心里去。我张了张嘴,突然窒住,最终还是别开了眼,喃喃说了声:“对不起。”想说的话很多,做种吐出来的,却只有这一句。 谭越盯着我,张口欲言,却突然微眯了眼,一丝锐利之色从眼中扫过,随即竟然飞身而起,身形流转,畅如流水,转眼之间从房梁上拽下一人狠狠地摔在地上。那人一身黑衣,趴在地上半天未起,想是摔得不轻。 谭越冷笑道:“什么时候季府的大小姐也开始学会做梁上君子了。” 那人恨恨地抬头,一脸的伤疤,正是季芸萱。 “这伤口,啧啧,可真是有品位,”谭越浅扬唇角,语调又轻又柔,“原来一直觉得季小姐表里不一,现在总算是表里如一了。” “谭越!” “我有说错么,季小姐做的事情还少么?”谭越似笑非笑,凌空点了季芸萱的|岤道,蹲下身子柔声说道,“不知季小姐和那朱进的日子过得可好?” 季芸萱被点了大|岤,动弹不得,只剩一张嘴能说话:“你什么意思?” “哦,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朱进啊,就是你毁容那晚上和你共享鱼水之欢的人那,”谭越眯了眼,细长的眉眼更显妖娆,“朱进虽胖,可理当满足得了你。不知季小姐对那日晚上,可还满意?” “你!” 谭越凑到她耳边,可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所有的人都听得到:“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木樨原来是想送个阉人吓唬你,只是我嫌不够,这才特意挑了朱进给你。他性好浸滛酒色,想必和你一定很合得来。” 季芸萱目眦尽裂,咬牙道:“原来竟是你!” 谭越摊手起身朝我走来,背后突突两声。我瞪大了眼睛看到季芸萱强行冲破了|岤道,举剑向他刺来,凌厉的剑锋由身后乍然袭至。 “不要!”我失声叫道。弹指一瞬之间,却见谭越冲我温柔一笑,反手抓住季芸萱的剑,直直地□了她的胸口! 满眼的鲜血。季芸萱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娃娃,从谭越的身上慢慢滑落,倒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把长剑,幽幽地反射着冰冷的光。有大量鲜血从她口里涌了出来,她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谭越,不断开合的嘴里发出混糊的声音。 谭越弯了腰想听她说什么,被她一把抓住了袖子,沾在手上的血顺着袖子滴了下来。只见她模糊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而后睁着眼松了手笑了,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我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谭越轻笑了一声,伸手抚上了她的眼睛,而后站起来,撕下整个袖子,擦了擦手,扔在她身上。 “木樨,别看了。”谭越过来伸手盖住我的眼睛,吩咐人把尸体处理干净。 周身是淡淡的桂花香,浅浅地勾人魂,可我眼里却满是季芸萱死前的笑容,还有带血的容颜。 恍惚之间听到二夫人尖利地叫了一声,再回过神来,大厅里已经乱战成一片。二夫人的剑术不弱,谭湛的掌法更是强势,只是由于麻药的影响,他的动作略为迟缓,虽是足以对付四周的人,却也是伤痕累累。 瓮中之鳖,锅中蝼蚁。 谭越并不插手,夫子与容兰等人也站在一边。不断有新的人加入到战局之中 ,战场中的两人受的伤越来越多,衣服也被鲜血浸得通红。谭越立在榻前,双手抱肩笑盈盈地望着他们。没人说话,可我们都知道谭越只是在游戏,如同抓到了老鼠的猫,不吃,只是慢慢消耗对方的体力和信心。 最终谭越抬起了手,混战中的人领命退下,只留下二夫人与谭湛,一人撑剑,一人捂腹,坚持地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二娘,三哥,滋味如何?” 谭湛没说话,二夫人开了口:“谭越,你比我狠,所以我输了。可你也没赢。” “此话怎讲?” 她笑了起来,语调阴狠:“至少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你愿意和她过剩下的半年,被狼狗强过的女人,你还敢要么?” 她的声音很大,大的得所有人都听得见。 所有人猛地望向我。 我终于想起来地牢里那两个女声,除了季芸萱,还有一个就是她。 软麻散的效用已经散了,我抿了抿嘴,爬下榻椅,脚还有点软,拖着步子慢慢走到谭越面前,却是扭了头去,没有看他。 “他们没有得逞。”尽管没有,可那滴落的口水和尖锐的黄牙,是永远忘不了的。 谭越弯了弯眼,把我的脸扳了回来,忽而偏了头吻了我的嘴角 ,而后松了手直起身来,温柔地笑着对二夫人说:“她的第一次是我。而且我只爱她,别说她没有被强,即便她真的被强过,那又如何?” “你……”二夫人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扭了头去,“你真恶心。” 谭越伸手搂了我的肩膀,冲着对面的人笑:“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她肯在我身边就好。总比二娘好,费心费力活了大半辈子,却在心爱的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哦,或许……”他微侧了头,眼波流转,笑得愈发妖媚,言语之间,无不讥诮,“或许,在爱人眼里,你根本只是个笑话。” “小越。”钟夫子叫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难道我说错了么?” “没有,你说得对,”二夫人转头望向钟夫子,笑得诡异,“的确,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呢。” 钟夫子叹了口气,“寒心,你该知道,我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飞烟。” 二夫人气得发抖,双手微微颤抖,她深吸了口气,突然冲着我们扬起了眉:“谁告诉你,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什么意思?” 二夫人,顿了顿,正要开口,却是被人拉住。 “娘,不要说!”一直没开口的谭湛抓住了她的手,语调又快又急:“不要说,不能说!” 二夫人眯了眯眼,一把推开他:“滚开!”谭湛受的伤痕严重,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头发散乱,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藏了二十多年,难道要藏一辈子么?”二夫人转身面对夫子,笑得诡异,“钟青,你可晓得当初,谭辛娶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钟夫子闭了眼:“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谭辛告诉你我上了他的床?” 钟夫子默然,二夫人盯着他的表情,咧了嘴笑:“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个蠢男人答应为我保密,居然真的到死都没说,哈哈哈哈……” “你到底要说什么?” 二夫人停止了笑声,突然一脸温柔:“钟大哥,你还记得,在你离开我的那天晚上,我们过得有多幸福么?” “你……”钟夫子神色一凛,睁大了眼睛,沙哑地说道,“难道是……” “就是……”二夫人说到一半,突然直起身子举剑,尖利的长剑疾刺我和谭越。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反应,只有身体本能地转身压住了谭越,身后已经感到了锐利的冷气。 明明知道他有千百种方式可以躲过,可依然不由自主地动作,怕他受伤。 尖锐的长剑刺入肉体,血肉被割开的声音额外清晰。我把谭越压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有血从背后蔓延下来,滴到了他的脸上。 狗血撒遍地 可却不痛。 因为那根本不是我的血。 是别人的。 我听到了二夫人凄厉的叫声:“湛儿!” 我压在谭越身上,谭湛压在了我身上,替我挡了那一剑。 说不出什么话来,侧了身子从谭越身上下来,跪在地上,谭湛就倒在我怀里,胸前插了一把长剑,反射的冷光明晃晃地晃人眼。没有人说话,大堂里静悄悄的,他就那么看着我,眼神很温柔,嘴里止不住地涌出鲜血来。 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烂絮,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救我,也不敢伸手擦掉他嘴角的血,只是愣愣地望着他,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猛然间有人冲过来抓住他的双肩使劲摇:“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她!” 谭湛吃力地转头,带血的手抓上了她的袖子:“娘,我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二夫人像是猛然惊到了似的,甩了他的手,倒退了几步。 谭湛没看她,转了头来看我,弯了桃花眼笑得哀伤:“木樨,我一直在骗你,只有一件事我没说谎……咳咳……”他咳嗽了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量的血沫子,“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哑了声,说出的话根本就没有声音,只是在空气中无声地张口:为什么? 既然喜欢我,为何要欺我如此?既然喜欢我,为何要把我扔在地上打死了踩碎了碾成灰? “木樨,别哭……咳咳……哭了第二天眼睛会肿……肿了就不好看了……”他想笑,却开始剧烈地咳嗽,伸手想要摸上我的脸,血顺着整只手慢慢地蜿蜒,“我明明说了要报仇的……怎么办……我不甘心那……真的不甘心那……”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我伸了双手拼命去堵,依然有血丝从十指的缝隙里流淌出来。 “木樨……木樨……”谭湛的声音急促了起来,十指抓紧了我的肩膀,似乎要掐进肉里。他费力地伸了手想从衣襟里掏点什么,却是抓了几次都抓不出。我帮着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赫然是断成两截的玲珑梅花簪。 眼泪一排排落在他的前襟,我看着他吃力地握着梅花簪抬起手指想最后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木樨……别哭了……我真想……真想再吃一回你做的桃花糕……” 那手指最终落下,带血的指尖在我脸上擦过一道血迹,我看着他的眼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抓着梅花簪的手放在了胸前。 似乎是睡着了。 那日有位男子搂了我的肩,手里拿了一支梅花簪,笑了笑,转过头来柔声问我,“木樨,我为你戴上可好?” “……恩。”我点了点头,他凑了过来,动手替我簪上。簪子缓缓穿过发髻的感觉很鲜明,男子靠得很近,鼻息微热地喷在我脖子上,惹得我有点脸烫 。 如今已是惘然 拥樨入怀第18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是惘然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远处的尖利笑声把我拉了回来,二夫人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瞪着钟夫子,头发散乱,“钟青,你的好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着转了个身子,眼神已经有些疯狂,“就算下药得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一样的贱!一样的为了女人抛弃了自己!” 她笑得越来越大声,已然有发疯地趋势,钟夫子上前:“寒心,你……”二夫人猛地转头,对着夫子用手拍了自己的胸口! 那一掌立刻逼得她吐了血,喷了钟夫子一脸。她突然伸手,牢牢抓住钟夫子的肩,嘴角淌血,一脸的怨恨,表情犹如厉鬼:“钟青,我不会死在你们手下!即使我死了,我也将化为厉鬼,诅咒你生生世世!” 说罢不等他人反应,一掌打了自己的天灵盖,向后倒地,再也没起来。 我坐在地上,谭越拉我起来,却被我甩开了。看着怀里谭湛安详的脸,拭去了他嘴边的血迹,只觉得一切像场闹剧。平地而起的阴谋,步步为营的计算,撕心裂肺的折磨,最后竟是这么落幕了,什么都没有了。 结束了。 大厅里真的安静了,无声了,直到有一抹轻影无声无息地飘下来。那人穿得像个布袋子,身后垂着一条大白辫子,嘴边有两小撇胡子。他过来拖了谭湛和二夫人,靠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木丫头,这两人我带走了。” 想来是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我竟然对他在这里出现毫不惊讶:“你早就再这里了,是么?” 老头儿没接话茬,反而是叹了口气:“木丫头,我实在是欢你这个丫头,可你比不过她们,所以我那时对你说了谎。” “你一直在,为何现在才出来?” “当初杀谭辛的毒是小湛从我这里偷的,害死龙飞烟的毒是心儿拿的。老头儿虽是护短,可人在做,天在看,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因果报应,自有定论,这是应得的下场,我不会干涉。” 我抬眼看他:“原来你才是最狠的。” 他摇了摇头,转头看谭越:“如今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我能带他们走么?”谭越点了点头,老头儿带着两人走到门口,转过头来:“木丫头,要是你以后没地方去了,我那里随时为你敞开。” 谭越吩咐了大厅所有的人打扫谭园的尸体,把我拉起来搂到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在抱一个心爱的玩具。 “木樨,”他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鼻音有点浓,“别离开我,一切都过去了,我来保护你。” 温热的鼻息喷在脖子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知道我只能活半年?” “我知道,”他抬起脸,眼角有点红,“那又如何?” 我摇摇头:“谭越,我有点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会。” 他抿了抿嘴,却终究是隐忍地放了手,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你好好休息。” 出门的时候遇到回来的容兰,冲她点了点头,一步不落地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月底的时候钟府正式接手了梅府的生意,加上原本的底子,终于成了独占江南一带布庄生意的大布庄。 下旬某天我从城西的掌柜那里买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亲自下厨做了点菜,约谭越到勿羡院小聚。成年酒,西陵窗,月上柳梢头,谭越和我房里一杯杯地喝酒,谁都没说一句话。满屋子的桂馥酒香,勾得外面的桂枝从窗子里探了头进来,打散了一地的月光。 “木樨……”谭越猛地站起身来,我坐着,抬头看他。他盯了我良久一句话没说,背过身子,只是站着,却是无端地令人觉得萧瑟。 我上了前,双手穿过他下垂的双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背上。谭越的背很硬,特别是有人触碰的时候会更僵硬,我曾经拿这点取笑他,说他放人之心太重,被他用一句“放人之心不可无”顶了回来。 谭越没说话,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而后背脊渐渐软了下来。我靠在他背上,听得到胸腔里的心跳声,突突的跳动声,很重。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冷风袭来,竟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悲凉和无助,于是我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把我的手拉了下来,转过身牢牢握住,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暗夜里弥散的酒香和身上的桂香,明显弥漫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却是勾得人蠢蠢欲动。 下一刻,滑落的衣衫,交接的双唇,津液的互换,光裸的双手缠上了对方的脖子,被压在墙上的身体,牢牢制住的手腕,在黑夜里抵死缠绵。 “木樨,不要走好不好……”我似乎听到有人在间歇期低喃,声音如同一只哀求的小兽,可马上淹没在无边的欲望中。他拉开我的双腿冲了进来,一夜的火热,分外激|情。两头互暖的兽,最后一夜地交缠在一起,想要牢牢地刻在心里,只留下呻吟和喘息。 从我请他喝酒的那一刻开始,他看着我的眼神,我们就知道了结局。 黎明是雾蒙蒙的,我从床上下来,拿出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推开了门,迎面的水汽带来些微微的凉意。院门边靠了一个人,流苏长裙,玉簪挽发。 我走了过去:“我信守承诺。” 容兰皱眉:“你真的要走?” “自然。” 绕过她的时候却被挡住,迎面是她严肃的神情:“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 “那孩子是容青的 。” “哦。” 她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不惊讶?” “我早就知道了”在处置容青的那一刻。 “那你为何要走?” 我冲她笑笑:“你为何要我留下?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走么?” “爷这几天一直都不好受,他知道你要走了,”容兰低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红了眼,“木樨,我是真的恨你,我不明白他为何会看上你?可他这些日子一直憋着憋着不说,我们心里都难受。”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明白。” “你还是要走?” “恩。” “是为了那半年寿命么?” “不是。只是我觉得累了。”我推开她的手,背了包袱说道,“你和他说一声,叫他找个好女人,好好过下半辈子。” “你真的不和他道别?” “不必了。”我扭头冲她笑笑,冲着大门走去。 早在我下床的那一刻,谭越就醒了。他装着睡,却是瞒不了我,因为他有个小习惯,没睡着的时候会习惯性动脚趾。 这点,估计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可我毕竟和他相处了十年。 刘哑巴与落脚 朝阳镇不大,是个江南小镇,夏日里经常打打雷下下雨,故此被取名为朝阳镇,想来是人们盼着少下点雨的关系。 我搬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最初并不想落脚在这里,可后来寻思着这里离穆城不算太远,平日里赶集也方便买些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加上镇上的人都挺和善,于是还是留了下来。 “桂花,今天又买了鸭脖子啊,大老远的就一阵香飘过来。” “是呢,最近特别爱吃,索性一次性多买点。” “一个女人家的,每天做这么多事情,一定很累吧。要不要,”张大娘靠过来悄声说道,“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趁早找个男人嫁了吧,不然老了谁给你送终啊。” “没事,不急,”我提着两桶水冲她笑笑,“我先走了,等我回了家做了面饼拿回来给你尝尝。” “谢了啊,你那饼我爱吃着呢。” “好呢,等会我多做些。”手里的两桶水不轻,拎着有点晃,挂着把手上的鸭脖子也有些摇摆,听得到后面张大娘的嘀咕声,“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嫁人,真是奇怪……” 买下的小屋就在前边,我加快了几步,冲着屋子走去。脚下突然绊到了一块青石,右脚一阵钻心的疼,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眼睁睁地带着水桶向前倒去。 边上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捞住我的身体,另一只手抢下了挂着鸭脖子的那只水桶。哗啦一声,还有只水桶打翻在地,溅起的水花失了我大半边裤脚。 “谢谢了,”我道谢,看到眼前的人又皱起了眉头,“刘哑巴,怎么又是你?” 眼前的人摊手,比划了一下,我头痛抚额:“你这样每天跟在我身后也不是办法啊,张大娘说的话不作数的,快点回家吧,以后别来了。” 他固执地摇摇头,我没理他,瘸着腿推开门进了小院子,他跟了进来。我从厨房拿了碗饭,又盛了点肉和菜,连同红枣粥一同递给他:“给你。”他接过,有些羞涩地看了我一眼,咧了嘴朝我笑了笑,捧着碗转身慢腾腾地往回走。 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以后别老在我门口等着了。” 他没回头,伸出手摆了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刘哑巴是我救下的。两月前我替受伤的苏大爷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他昏倒在悬崖边,身上都是磕伤,救了他回来才发现他是哑巴,而且什么都不记得。正巧镇上的小庙改修,多了一间小木屋,于是便留了他在那里。 哑巴看起来三十多岁,人挺好,经常帮别人干活,就是驼背和那张笑起来有些扭曲的脸总会让镇上的孩子取笑。但哑巴对我很好,总是不时帮我来提水买菜什么的,直到有天张大娘开玩笑地说哑巴要不你娶了桂花和和乐乐过一辈子得了,哑巴听完后竟然每天等在我家门口等着我答应,我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哑巴喜欢我。 可我不喜欢他。 但哑巴很执着,什么都不说,只是等着我回家,看到我安全到家了便走。有次我回得稍微晚了些,他竟是呜呜叫着满镇子找我。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开始觉得反感,也不是没骂过他,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虽是口头上总要念叨那么几句赶他走的话,但也习惯了每天看到他,给他准备点吃的东西。 出来时候带得钱不多,只够买下这个小院子,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平日里做点饼拿出去卖,也够过过小日子了。屋子里东西不多,我坐到床上,打开床边的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两根簪子,用手绢擦了擦,又放回去,合了柜子躺下。 那簪子一根是谭湛死前留下的,另一根是我那夜从谭越的里衣里取得的。 窗外的星星很亮,我盯了一会,拉上被子转身睡觉。 那些被我们消耗过的痕迹,终究会有消失的一天。 我现在的日子就挺好。 半夜的时候做了噩梦突然惊醒,发现身上全是汗,下了床准备用打的水洗个澡。白天摔疼的脚有点肿了,摸上去热热的,麻麻的,不疼。我试着下床,一站到地上就有股钻心的疼从骨头传来,像是白天一直忍着,这下子爆发了。 踮着左脚一跳一跳地向着桌子蹦去,想点了灯找点药。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窜上了身体,身子一软,我倒在了桌脚,带倒了两把椅子,冰冷的青石地板磕得浑身发疼,猛烈的痛楚从各个关节传来。我疼得浑身发抖,躺在地上不断抽搐,伸出双手抱住膝盖,只盼这股疼痛快点过去。 每十天一次,每次半个时辰,全身关节巨疼。 这是我这三个月来的经验。 这痛似乎是唯一和过去有联系的部分。疼痛依然在持续,我的神智却是渐渐无法凝聚了,可能是最近几次痛得愈发厉害了,基本每次痛到后来就失去意识了。我努力睁着眼,死死咬着牙,却是又一阵排山倒海地剧痛,眼泪立刻飙了出来,最后不知怎么又晕了过去。 朦胧中感到一股温暖,火热的暖意燃烧遍了全身,驱除了彻骨的寒意和痛感,所有的骨骼像是被狠狠抚慰过,热辣的同时带来一阵阵舒爽。身体被放进了温暖的被窝,浑身上下被另一股火热包围,不断揉搓,直到身体产生暖意,引得人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依然躺在地板上,冰冷的地板把四肢弄得冰凉,身上有着酸痛的困乏,腰上还压着两把椅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直起身子推开身上的椅子,却并不怎么觉得酸麻,看样子,又一次忍过去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声,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却发现过了一夜,脚上的伤好了些,踩在地上还有些麻软,可看起来不是那么肿了。半拖着身子挪到门边,拉了门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推进来一只小小的瓶子,上面贴着一张红纸,写了歪歪扭扭两个字“伤药”。我把门又推开了些,看见哑巴躲在门柱后面,看到我又把头缩了回去。 我咳了两声:“谢谢。” 他腼腆地笑了笑,搓了搓手,从门柱后面钻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把门打开:“进来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他跟了进来,我到膳房弄了点昨日剩下的红枣粥和面饼,他接过手快速地吃了起来。吃完了抹了一把嘴,抬头冲我笑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两只眼睛通红。 “怎么眼睛都是血丝?” 他站起来,团团转了几圈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很认真地划着:脚伤药,没睡,守着。 写完抬头冲着我乐呵呵地一笑。看着他的脸,莫名就觉得有些鼻酸,转了身拿了药向屋里走:“你回去吧,我今天休息。” 他冲着我呜呜叫了两声,又拿手指指那伤药,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门。 我回到房里躺到床上,拿了伤药涂在脚上。伤药亮晶晶地,涂上去一阵冰凉,还带了点香,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 九月天气依然热得可怕,每天回家的时候都是满身的大汗。哑巴每次候在门口等我的时候总是热得满头大汗。我没关院子的门,只是锁了屋子门,但他依然执意要在门口等我。 我那院子小,也没种树,没有什么乘凉的地方,本想弄个小凉棚什么的,最终因为太麻烦还是放弃了。反正秋老虎也快到了,再忍一阵也就过去了。哑巴看我热,隔个几天就带点水果回来,搁在水桶里放到院子的井水里,等我回家再捞起来。被水浸过的水果吃起来带着一股子凉意,正好能缓解闷热。 这天生意不错,手上多了点闲钱,买了一只烧鸡,回家的时候看到酒铺子的酒,想了想,还是买了一小坛。哑巴早就伸了脖子等在门口,看到我来了反而缩了脖子进去了。踏进院子,我有些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多了个小凉棚,底下放了两张小凳子,还有一个小石桌。凉棚用四根竹子支撑着,顶上用细竹子编成一个个方格子,黄昏的阳光透过格子之间的缝隙碎屑地洒下来,看起来别有风致。 “你做的?” 哑巴看着我的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他摇了摇头,把我拉到凳子上坐下,自己转身从井里吊出一只碧绿的西瓜,用刀切成几块,拿了块递给我。 入口沁凉,浑身的热意被缓解,我站起来吧包着烧鸡的纸拨开,又拿了两只小碗,倒了酒给他。 “喝吧。” 他拿着酒杯没动,一阵风穿堂而过,带了点凉意,吹得凉棚上慢慢攀爬的植物叶子簌簌作响。我看着他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不知想了些什么,竟然下了一排泪水。 “哭什么?” 他摇摇头,比划了一下,我看懂了,是高兴。 我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这酒的质量一般,味道也不够纯,可入口却令人想起来三个月前的那最后一夜。那夜的酒淳人醉,月上柳梢,冰冷的女儿红带来的是炙热的体温和窒息的快感。 对面的哑巴举着杯子流着眼泪呜呜叫着,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喝下。 酒真不是好东西。 he了……郁闷 早上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子。扭了头往边上一看,哑巴半靠着门侧,躺在地上睡着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拿了毯子给他盖上,顺便收走了掉在地上的小碗。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容兰站在门口,彼时她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她穿着宽大的衣裳,伸手捂着肚子,生怕孩子掉下来似的。我想扶她进院子,她摇摇头,往院内看了一眼,哑巴睡得正香。 “大清早地敲门,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么?” “没什么事情,就是在家里闷了好些天,憋得慌,再不出门就要懒死了。” “是他不让你出来吧?” 容兰点点头:“他最近管得紧,自从我前些日子出门摔倒后就不许我出门,每天守着我,连我在屋子里走动他都跟着。这才几个月,他就巴不得让我天天躺在床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正搭在肚子上慢慢抚摸着,表情带了点小气恼,眼里却是微微笑着的。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容兰的个性越来越像个孩子。 “我看他也疼你得紧,谁让你怀了身孕还喜欢到处乱跑。这里不比穆城,小镇子的人都喜欢平平淡淡过日子的,经不起你每天折腾的。” “倒也是。对了,他怎么样了?”她冲里面的人怒了努嘴,我随着她的目光往里瞟了一眼,哑巴似乎有知觉地动了动,翻了个身子,把背对着我们。 “也就那样子。这次来找我,想必还是为了他吧?” “你又知道?” 我笑了笑:“不然他绝对不会放你出门。想必为了里面那个,他可是嫉妒得要死。” 容兰避开我打趣的眼神,正色道:“木樨,生意虽是由钟爷接手了,可还有些剩余的事情要交接打理。毕竟现在钟府和谭府主事的挂名都是他,他不去不行。” “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日吧。” 我点点头:“我会告诉他的。” 她疑惑地望着我:“你就不怕他发现你一直在装着不知道?” “他是聪明人,想必之前不知,现在也该知道了。” 容兰靠在门边上,深深望了我一会,笑道:“我还真弄不清楚你们俩个。明明你……” “我还没弄清楚你们俩呢,”我迅速打断她的话,斜了眼看她,“也不知谁事先一直把‘我心里只有爷’挂在嘴边上的,怎么才一会儿就找到新欢了?” “我也没弄清楚呢,当初也不知怎么被他摸到这里的,一开始还是讨厌,后来看他每天这么殷勤,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她低头抚了抚鼓起的肚子,抬起脸来的表情安详而温暖,“木樨,有了孩子的女人思想会变的。” “变成什么样?” “原来肚子不明显,权当只有一个人,还只顾着自己。现在能感到孩子在一天天长大,看着自己的男人每天为了这个家而努力奋斗,慢慢地也就明白了。其实女人这辈子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个家罢了。” “啧啧,真抒情,”我笑着打趣,“你直接说你变得没那么爱折腾不就完了么?” “不知情趣,”容兰白了我一眼,直起身子托着腰,“总之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弄吧,我先回去了。” 我连忙扶住她:“大老远地从隔壁小镇子过来,水也不喝一口,还有,你家男人呢?” 她推开我的手,自己撑着腰摸着肚子,冲着对街的角落努努嘴:“不就在那里么?死相,老喜欢躲着,不就是少了一只手么,我又不怕他给我丢脸。” 我靠在门板上,看着容兰扶着腰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街对面走,脚步有点蹒跚,没走到角落似乎扭了脚,立刻就有一个男人冲出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他冲我笑了笑,扭了头去用右臂搂住她,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男人冲出来的时候很急,现在动作却很轻缓,仔细地检查女人身上有没有受伤,就像对待一件珍宝。 清晨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桂树叶子缝隙射下来,变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细小光束,把那两个黏在一起的人照得通亮。隐约间听到女人嘀嘀咕咕埋怨着腰酸了晚上想吃鲤鱼汤和男人细小地不断应和的声音。 笑着摇摇头,关了门朝院子里走,里面还有一个不省事的呢。哑巴背对着我睡着了,缩着脚,只有半个脚掌露在毯子外面,能听见浅浅的鼾声。我伸出左脚掀了毯子,踢了踢他的腰:“起来了,别睡了。” 哑巴没动,我蹲下身子推了推他:“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脚趾头都不知道动了几下了。” 他还是没动,我郁闷了,伸出指头狠狠戳了他一下,这下他终于转过身子来看我,蜷缩着身子,眼角已经红了。 “容兰的话你也已经听到了吧,收拾一下,这几天就回谭府去吧。” 他没理我的话,只是定定地盯着我,我又要拿手戳他,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也不多,仅是抿了嘴看我。最后我放弃,转身准备回房。走了没两步就被后面围上来的一双手抱住,有人把头搁在我肩上,双手抱得死紧。 我拍拍他的手:“怎么了,终于不装哑巴了,背也不驼了?” 他没说话,我们维持了一个姿势站了很久,直到一个有点低哽咽沉的声音传来:“我本来,想一辈子这样的。” “恩?” “就一辈子像这样做个哑巴,每天早上看着你出门,晚上等着你回家,偶尔吃吃你做的菜,”谭越把头埋在我肩头,许久不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沙哑,“就算一辈子不说话也没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在我这里蹲了快三个月,谭府那里还有事情要你处理的。” 他闷闷地说道:“我把事情都交给钟夫子了。” 我掰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然后伸手顺着谭越的脖子摸,被他一把抓住手:“没用的,要回去用药水泡了才有效的。”眼前的人红着眼睛,咬着嘴唇,顶着一张奇怪的脸,那模样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我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狠狠扭了一把他的脸。 谭越捂着脸,伸手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用手拉着我的头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差不多十一年了,”我转身对上身后的青年,“在我救你的十天后就知道了。” “十天?” “恩,你睡觉的时候老喜欢动脚趾,救你的时候闻到了你身上的桂香,”我点点头,“原本是想直接揭穿你的,后来看你那么努力地学着过日子突然就心软了。” 他皱了眉头:“你就凭动脚趾和味道认出我?” 我叹了一口气,摸摸他头发:“那味道我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记得?还有你写的字,虽然用的是左手,可我还是认得出的。还有给我的药膏,哪个穷哑巴会有这么好的伤药,”我板着指头数着,没说一句就好像情景重现,数到后来不禁会心笑起来,却是觉得心里泛起疼来,“每次我犯病的时候替我暖被输内力,还特地早上的时候把我扔到地上装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谭越看着我一遍遍数着,终于忍不住上来抓了我的手,原本的兔子眼更像是要掉出眼泪来:“我只是忍不住……你那天就那么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我又怕找你你逃得更快,只好扮了哑巴,想着就算你一辈子不认我我也能陪着你……” 我摸摸他的头:“谭越。” “恩?” 我把身体靠在他身上:“明天,陪我逛庙会吧。” “恩。” 第二天午时与谭越约在河边的亭子里,早上起来梳妆打扮,挑了一条浅绿的裙子穿上,挎着一只小竹篮匆匆往河边赶。老远就看到有人站在亭子里,走进了看到谭越一身的绛红衣衫,身长玉立,凤眉星眸,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他看到我就出来,伸手拎过我手里的竹篮,和我顺着河边慢慢走。 朝阳镇虽小,可庙会却是很热闹的。我拉着谭越沿着路边的小吃摊晃过去,一边买一边吃,谭越吃的不多,只是看着我吃,偶尔替我抹掉嘴边的残渣。庙会的花样很多,抬花轿捏面人的,还有功夫茶的,谭越几乎是陪着我一样样玩过去,路上有很多偷看他的女子,我偶尔戏弄了几句,他便微恼,到最后抓了我的一只手不放开,拉着我逛庙会。 华灯初上的时候街道愈发热闹了,不少人涌到了月老庙里,谭越拖着我去求了姻缘签,却又不告诉我是什么签,反而拉着我来到河边放花灯。 “你知道么,每次这里四月的时候都会下小雨,很细碎的那种,”我摆弄着花灯,放了手望着它顺着河水飘远,直到它成为尾延的华灯一点,“我来这里的时候是六月,那时满河的莲花都开着,一池粉红的菡萏,很美。” “恩。” “七月份的时候张大娘后院的丁香花开了,是紫色的,八月的时候我家的桂树也开花了……” “木樨。”手猛地被握住,迎面是谭越的脸,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暗夜里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十分明亮,“木樨,我处理完谭府的事情就回来。” “恩。” 他攥紧了我的手:“木樨,你要等着我。我们好好过剩下的日子,做一对平凡夫妻。” “恩。” 谭越第二天一大早就上路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驾马而去,突然觉得若有所失。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他,老头儿在谭府的时候拍过我的肩,在我的衣服里藏了一粒药。那是他耗费了大半辈子研究的心血,却给了我。那是一颗毒药,可却能与红莲子的毒性相抵,代价是今后每隔十日便关节剧痛。 还有,终生无子。 所以我托人送信给钟夫子,为谭越选了几份门当户对的亲事。我请了容兰帮忙,谭越这次被叫去,并不是因为谭府那里有事情要交接,而是相亲。 夫子会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包括我的毒,我的体质,还有我采药不幸坠崖尸骨无存的消息。 诚如我说,这些年,我缝缝补补的这段感情,已经消耗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生命。即使我始终不愿离开他,可一旦人爱上了人,就会变得自卑和微小,连一点点瑕疵都不愿让对方看见。 这三个月已足够。 谭府的血脉需要延承。 我和容兰夫妇搬到了另一个小镇上,买了个大院子一起住。这个小镇离穆城很远,却也有荷有雨,九月芙蓉十月芦。 年底的时候我收到了老头儿寄来的信,说是谭湛那日没死透,被他救活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现在终于活过来了,只是没有了武功。我笑了笑,把信纸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灰烬撒地。梦里似乎曾有白影在窗前闪过,而后我再也没见过谭湛。 容兰的孩子已经生下,是个小女娃,取了名字叫容兰翘。小女娃很可爱,也很缠人,老喜欢别人用手挠她咯吱窝。 日子过得很缓慢也很平淡,过去的一切似乎都遗留在了江南梦影中。直到有一天我回来时看到院子门开着,打开屋门的时候有个人从帘纱后面钻了出来。 午后的光线透过白色的帘纱投射过来,在眼前人的红衣上打了一层光晕。我有些站立不稳,扶住了门柱。细碎的阳光泻入,那人一步步走了过来,背挺得很直,微微凸起的眉骨,绛红的双唇,尖翘的下颚稍稍扬起,每一细处都完美无瑕。 我的腰软得快要支撑不住,他俯下身来搂住,盯着我的眼瞳孔透亮,眼底泛着微微的水光,却又是有点微薄的妖艳。我鼻子一酸伸手不由自主地搂上了他的背,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而后慢慢软了下来。 男人的肩膀再硬再僵,到最后也会为了女人柔和下来。 “你怎么来了?”我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也很轻柔:“我想你了。” “你全知道了?” “恩。” “那怎么又回来了?” 谭越把我拉开,细长的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凉薄的唇贴上我唇角,轻轻地吻了上来。轻啃浅咬,我听到他又轻又软的声音:“木樨,以后不准抛下我。” 那声音有点懊恼,又带了点委屈。 “恩。” “木樨。” “恩。” “木樨。” “恩?” 我抬头看到他那双明亮的凤眼:“以后四月的流雨,五月的锦葵,六月里菡萏,七月的流火,我一样也不愿意陪你错过。” “恩。” 又是一年的艳阳天,我端坐在梳妆镜前,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边上有人掀了帘子进来,伸手拿出一根梅花簪替我绾了青丝。他把我转过去对着他,轻啄了我一口,点了一下我的眉心,仔细地替我贴了一朵莲花钿。 窗口外的水塘里,盛开了一池的红莲。有孩童的嬉笑声,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从窗口探出来,三岁半的兰翘和隔壁家的连生正偷着往房里头看。谭越起了身去赶他们,反而和两个小孩子闹成了一团。 张大娘探亲的时候过来问我,是不是就是这个俊俏的公子? 我笑着点头,恩,就是这个闷马蚤别扭的孩子。 已经十五年了。 肉渣番外之减肥记 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和谭越安分生活的第十二个还是第十三个年头。 我们从偏远小镇搬回了朝阳镇,顺便拐带了容家那对夫妇,找了两个相邻的院子一起住着。 不知是因为江南的水乡的鱼米特别能养人,还是因为谭越半年前开始喜欢大包大揽地霸占了厨房,总之,我变胖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当谭越第三次端着饭来到房里的时候,我无情地拒绝了他。 “怎么了,不舒服么?”他放下端菜的盘子,坐到床头很关切地问我,一边伸了一只手要摸我的额头。 我挡开他的手,坚决闭眼扭脸:“谭越,我不吃晚饭了,你把这些菜全处理了吧。” “好好的怎么就不吃了呢,”他把我的脸扳回来,两只手扒着我肉呼呼的脸颊揉了揉,诱惑我睁开眼睛,“木樨,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这可是夫子刚运过来的大闸蟹呢。第三次蜕皮后的雄蟹,最适合弄成六月黄了。” 西风响,蟹脚痒,金秋正好吃蟹黄。更何况是六月黄。即使是闭着眼睛,都已经想象出那被煎得黄澄澄的大闸蟹和盘里略带粘稠的勾芡。啧啧,很美很美。 有人在我嘴角擦了一下,我猛地睁眼,谭越晃着细长的手指冲我笑得勾人:“连口水都流下来了,还说自己不吃晚饭?” 我白了他一眼,下床拿起那装菜饭的托盘出了门,身后轻微一响,谭越紧紧跟了上来。隔壁就是连生家,那小子才四岁就懂得伙和着兰翘每天跟在谭越后面装可怜要好吃的,这下子可是便宜他了。 “哟,是桂花嫂啊,好就不见啊,近来可好啊?”对街过来的女人扭着小身子过来了,一身的粉色长裙,隔得不近就传来一股子胭脂味。 我笑着冲她点点头:“秦妹子几日不见,看上去越发水润了。” “不用这么见外,你和桂花哥都唤我秦秦就可以了。”我堆起了一堆笑,背地里开始郁闷。唤你秦秦?恐怕你想听的只是后面那个卖弄风马蚤的小子吧。 “好香的味道,这又是桂花哥做的么?”她用小手绢掩了嘴唇笑得眼睫毛一闪一闪,“桂花嫂可真有福气,修了几辈子修到个这么个好相公。” “朝阳镇好男人不少,相信秦妹子以后也会有个好相公的。” 她眨眨眼,娇滴滴地回了一声:“若是真有像桂花哥这般的人物,秦秦做妾也愿意。”边说边透过帕子偷窥者谭越的表情。 我保持微笑,暗中伸了手拥指甲狠狠掐了谭越一把,他闷哼了一声,反倒是一脸幽怨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似怨似嗔,叫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是把边上的秦秦姑娘迷了个彻底。 我咳了一声,提醒某人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勾三搭四,而后敲开了连生家的门。秦秦姑娘一看我敲的是连生家的门,连忙找了个借口溜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得欢畅,想必她对今年过年呗连生烧了半截头发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是桂花妹子啊,快进来。”连生嫂子热情地招呼我进去。 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大闸蟹递给她:“连生嫂,听说连生叔昨儿病了。这不,我家小越子托人带了点大闸蟹煮好了,你赶快拿去给连生叔补补身子。” 她接了托盘掀开盖子一看,感激道:“这是六月黄吧,最补了,这年头可不好找,可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都是邻居,那我和小越子先走了啊。” “记得有空来我家吃饭啊。” “好勒。” 回到房里脱了外罩子上床,谭越上来坐到我床边,我扭了个身子盖上被子,装着睡着了。 过了一小会听到他轻笑了一声,而后我的耳垂就突然被含住了,热起来了,还有粘湿的感觉。 我猛地坐了起来:“你……” 对面的人朝我抛了个媚眼,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吃吃地笑,像是在回味什么好东西:“唔,挺软的,挺肉的,味道真不错。” 我看他滛/荡的表情无限想抽他,伸手拿了个枕头推着他下床:“出去出去,别来烦我。” 他没走,倒是厚颜无耻地抱了枕头踢了鞋子上床,缩在床尾装兔子:“木樨,你就趁着我比你小,老是欺侮我。” 年龄是女人的致命伤,这话一点也没错。于是被戳中致命伤的我斜眼朝他冷笑:“嫌我年纪大就找下家去吧,趁你现在还没到三十抓紧时间。我看那秦秦姑娘就挺好,整天桂花哥桂花哥的,啧啧,她怎么不叫你桂花哥哥?多一个字多点情调嘛。” 谭越凑了上来,扇了扇长长的眼睫毛,压低了声音:“可我就喜欢比我大的,怎么办呢?” “随便你,爱干嘛干嘛去,我先睡了,出门记得熄灯。” 我盖了被子蒙头睡觉,却是听到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忍不住探出头看,却见谭越跪在床脚伸手一个个缓慢地揭开外衣的扣子,然后慢条斯理地脱下。静谧的空气里,我看着他用小指勾了外衣扔到床下,而后开始解开里衣的扣子,见我盯着他,眯了凤眼朝我无声一笑,眼里全是无言的挑逗。 “咕噜。”我不想承认定力不够,可眼前开始袒露的美色冲击真的很强。 那精致的锁骨,光滑白皙的胸膛,两个半遮不掩的红点…… 不想了不想了,蒙头睡觉。伸手一拉被子就被人抓住,下一刻被子里就多了个滑溜的身体。 刚才故意脱得那么慢,现在速度倒是快得很嘛。 不过这皮肤的触感,唔,真好。 “你要干嘛?”我粗着嗓子问。 后面的手从腰间环了上来,背后的人温柔地说道:“木樨,我只喜欢你一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了些小卒子吃醋?” “自己家的男人老被镇上没嫁的和寡着的盯着,跟块红烧肉似的,是谁都不会爽吧?” 却听得谭越在背后轻笑起来,我肘了他一下,他把头蹭到我颈边啃了一口,又蹭了蹭:“我一辈子是你家的男人,谁都抢不走的。” “我又不傻,镇上姑娘都说你这朵大喇叭花□这摊牛粪上了。我看秦妹子对你挺上心的,要不你找对新鲜的牛粪插插?” “我就喜欢找你,我恋家的,”谭越的手开始不规矩地摸上了我的肚子,“你何必理秦家那丑女人,她要是再来马蚤扰,下次我直接叫连生烧了她裙子。” “年初她头发被烧,不是你指使的吧……” “偶尔给点小教训也好的,”他开始啃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爬上了我的胸,“木樨,你这里好软,和肚 拥樨入怀第19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一样。 ” 我白眼:“被你说肚子和胸一样软我一点也不高兴。” 谭越把我扳回来面对他,笑得一脸满足,手下动作一刻不停:“我就喜欢你软绵绵胖乎乎的,不然我何必费了大堆心思把你补成这样?” 我怒极:“原来是你!我说你怎么着大半年的老是要替我做饭,一天喂我吃那么多,你就想成心肥死我是吧。” “我哪有?”他委屈地憋了一张脸,尖尖的下巴显得特别小,语调又轻又软,“我不就是想让你多吃点,对你身子好么。再说了,你要是真胖了,我就不愁你被人惦记了 。” 我咧开嘴笑了一声,被子底下的手狠狠拧了他一把:“好啊,现在我肥的跟球似的,彻底没人惦记我了,你满意了吧。给我下床去!” 眼前的人被拧得哀叫了一声,眨眨眼,迅速红了眼睛:“你没肥多少啊,就一点点而已,而且我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怕妻子被别人惦记有什么错?” 就因为怕老婆被人惦记所以用计把老婆养肥? 这人其实是个变态吧。 我抬腿踢他下床,他抵死不从,光着身子裹着半截被子在床上扭来扭去,一脸被抛弃的样子,还抓了兔子抱枕捂在胸口,湿润着眼睛,伸出一条修长的腿蹭我。 “你就是不给我,就是不给我……” 好吧,我承认我真的没有定力,明晓得他每次都用这招,我却还是屡屡中弹。 谭越一看我叹气,立刻知道有门,扔了枕头扑上来把我裹到被子里一阵热吻。舌头重重地刷过牙龈,打着圈儿在我口里扫了一遍又一遍。我觉得浑身发烫,感觉所有的唾沫都被他吸得一干二净。 谭越翻了身子把我压在底下,缓慢地啃咬着我的锁骨,而后是胸,肚子,慢慢向下一点一点舔咬下去。我捂着嘴,抖得直抽抽,脸上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大腿内侧的敏感之处不断被啃咬,层叠的快感弄得我直想哼哼。 谭越猛地从下面上来,睁了一双盈满水的眼睛,张着微喘的唇一脸妖媚地望着我。 然后他一把抓起我的手按在他下/身。 “这么快就……?” 他冲我妩媚一笑:“早就硬了,就在你在连生家门口掐我的那时候。” 我觉得他是变态,真的。 谭越看到我鄙视的眼神,弯了眼睛,眼角眉梢都带着几丝风情。而后微微一笑,抬了我的腿就挺了进来。 我冷不防被他这么来了一下子,立刻叫出声,连忙用手捂了嘴,只看到他得意的狐狸笑。 为了骨气,我决定打死我也不叫了。 谭越做了一会功,郁闷地看着我闭嘴一声不吭,于是动作更加快速了。强烈的快感顿时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我被顶得几乎昏死过去。 而后他突然拔 出来了。 “一定是我做的不好,所以你都不叫一声奖励我一下。”他是这么说的。 有没有人同意我掐死他? “木樨,夫妻生活不和谐,会影响心情的。”谭越扭了扭小腰,蹭了我一下,而后自己呻/吟了一声,很无辜望着我。 有没有人知道那种很想要很想要,想要到哭的感觉? 于是正处于关键时期的我很无奈地投降了。 “那就好。”谭越一眯眼,温柔一笑,而后一用力,开始耕耘和谐的夫妻生活。 结果是我喊得嗓子都哑了。 躺在床上四肢瘫痪,边上的男人帮我洗了澡擦了身子盖了被子,最后趁我小眯的时候做了菜,而后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盘里诱人的菜香勾得人蠢蠢欲动。 “木樨,我爱你。” “恩。”我有气无力地应道。 “运动多了一定饿了,吃点东西吧。” “恩。”肚子已经在咕噜噜叫了。 “我喂你。” “恩。” 某人减肥计划彻底胎死腹中。 番外之小三 朝阳镇是个江南小镇,规模不大,却是依山傍水,故而被吸引到这里入户的人还真不算少,不过搬回来的桂花哥和容青两家正式扎根在朝阳镇的时候,还是引起了点小轰动的。 原因不外乎是由于桂花哥的美貌吸引了无数的闺女和寡妇,引得小镇上人心蠢蠢欲动。可惜桂花哥虽然喜欢出来招蜂引蝶,可他招的都是些卖菜的老大娘,每次桂花哥顺着菜市一条街下来,手里的篮子保准被心疼他的老大娘们装得满满的。 桂花哥爱桂花,这是毋庸置疑的,暗地里不知多少姑娘在悲叹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显然桂花的人品也是经得起考验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弄得姑娘们只能咬着手绢对月伤怀。 比起桂花家来,边上的容家正好相反。 容家吸引人的不是那断了手的容青,而是那生了娃更加风姿绰约的容兰。可惜容兰不是个好惹的主,平时温温和和的一人却是有着把半夜趴在墙头上偷看的男人都打了半死绑了扔到大街上的记录。因此对于这朵刺花,所有的男人都是有心无胆,眼馋罢了。 两家人和在一起,桂花哥不时出来卖弄下风马蚤,容兰偶尔也出来陪着她家的汉子逛逛小集市,日子过得倒是也还乐和,直到豆腐西施的到来。 豆腐西施是前几日搬到朝阳镇的,就在容青摆的磨刀铺子对面卖起了豆腐脑。能担得起西施这个名字,自然是长相不俗。芙蓉面细柳眉,青裙束腰,眉头轻轻一蹙,立显娇柔宛弱之姿,往摊子前一站就是一副美人图,看的三五大粗的汉子心都要揪起来了。 自然豆腐店的生意也是极好的。 豆腐美人什么都好,就是眼光有些独特。每次卖一碗豆腐就停下来拿眼睛偷偷朝着容青那里瞄一眼,等容青看过来又立时转了头去,装着给别人盛豆腐脑,脸却是红了的。久而久之,镇上的人都知道豆腐西施看上了容家汉子,于是又郁闷了一堆大好男儿。为何美人的眼光都是如此……独特? 天热的时候豆腐西施改卖凉茶,铺子依然在磨刀铺子对面。天热,容青早就脱了上衫光着膀子磨刀,别看他只有一臂,磨出来的刀子可是亮得晃人眼睛。豆腐西施又弄了碗凉茶,这回却是冲着磨刀铺子走了过去。 “天热,你喝。”美人说话很好听,大夏天地也能降温。可惜磨刀的人心是铁做的,瞥了她一眼回了句“不用”,转了身继续磨刀。 “那着帕子给你,天热,你流了一身汗。”西施掏出绣帕,想要递给磨刀的汉子。 “别吵我。”容青嘀咕了一声,挥手赶着豆腐西施出铺子,继续打铁,手臂被阳光晒得油亮。 西施被弄出了磨刀铺子,微微红了眼睛,正想哭,却是被远远传来的一声呼喊堵了回去。 “容青——”那人很快到了铺子,正是容家娘子容兰。 容青立刻停了动作,关切地问:“你怎么来了?天这么热,你怎么不和兰翘一起呆在家里,这要是中暑了可怎么办?”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擦容兰脸上的汗珠,却是又收了回来,使劲在围兜上擦了擦手。容兰笑了一声,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一边打趣:“脸皮子什么做的,擦个脸就脸红了。”两人伉俪情深,却是让西施红了眼眶。 “啧啧,容妹子也注意着点,没瞧见人家眼睛都红了一大圈么?”白衫折扇,丹唇素齿,可不就是桂花哥。 “爷……桂花哥,你怎么来了?” “我家桂花替我做的衣服,趁着天气好,我穿出来看看效果。”谭越摇着扇子笑得一脸妩媚。 容青望天,太阳晒得路都快化了,能叫天气好么?无奈摇头,恐怕这位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木樨疼他,特地穿了新衣服显摆来了。 容兰转身望向梨花带雨的豆腐西施,没说话,可西施觉得身上已经被她的眼神射穿了两个洞。容兰走了过来,围着她绕了一圈,谭越在边上笑嘻嘻地问:“如何?” “区区小卒,何足挂齿?”容兰不屑说道,扭身挽了容青的手臂,“况且就算要操心,也是您该操心的事情。容青,我们回家,今天我们喝鸡汤,兰翘盼了很多天了……” 两人絮絮叨叨远去,谭越盯了一会他们的背影,转身眯了凤眼冲西施一笑:“长得不寒碜,西施还算不上。既然这么惦记我们,别忘了下午收了摊子来我家一趟。” 西施正要开口,被谭越止住:“你知道我们院子的,可别忘了,我家娘子有东西要给你。”说罢又弯了眼温柔一笑,摇着扇子慢慢远去。 众人费解,却是看见豆腐西施抹了眼泪,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东西。 傍晚的时候桂花家的门终于响了,木樨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正是豆腐西施。 木樨看到了她的脸,有些惊讶,说了声“你等等”,快速地跑进了屋子。须臾之后又出了来,把一块白布包这的东西交给了她。 “这是……”西施掂了掂,手里的东西不重,长长硬硬的两根。 “你拿去交给他,以后就别在那里摆摊了。” 西施委屈:“我喜欢容……” “那你喜欢我家的么?”木樨冲她笑笑,朝着院子里的男人努努嘴。 “我,我……”西施想说,看到桂花哥弯了嘴角冲她诡异地笑了声,顿时觉得浑身冰冷。 “看你这笨样子,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都不懂,看来不是他故意叫你来的,”谭越靠着篱笆懒洋洋地对她说,“居然蠢到弄错对象,想拿下容青,啧啧,笨死了,还是快回去吧。” “难道……”眼前这个丑女人才是他喜欢的? 谭越斜眼看她:“蠢人,他喜欢的可是我的女人,容兰那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还真笨那。” 西施郁闷了,从头到尾她都勾引错了对象。 “对了,记得和他说,我的人,他这辈子想都不要想。不然……”谭越笑得温柔,西施却是觉得一股寒意爬上了背脊,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了别卖弄了,快进房做饭去。” 谭越立刻亮了眼睛:“木樨,今天晚上能不能……” 木樨无奈,摆手,谭越立刻直起身子,风马蚤酥骨地进了厨房。 “你记得叫他好好过日子,帮我向他问个好。”木樨转了身子对她说,“我家里那个就别提了,省得弄得他不舒服。我知道你喜欢他,以后好好照顾他。”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 “老头儿的信我早收到了,不然你这样胡闹,早就被容青撕了,再者,”木樨叹了口气,“你的脸,一看就知道了。他在镇口的亭子里等你,你走吧,我要进去了。” 豆腐西施把白布包收进怀里,朝着朝阳镇镇口的亭子跑。 亭子里果然已经有人在等她,见她一路小跑过来,转了身来,一脸无奈和懊恼。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以后别再到处乱跑,弄得师傅和我都着急。” “我就想看看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以后我好照着她学学。” “对,顺便再把那人的丈夫勾到手,想证明一下你的魅力是不是?结果反而把人选弄错了,要不是师傅写信,你早就被处理了。” 她懊恼地咬唇:“谁叫你老不告诉我她是谁,我今个儿才晓得,她长得又不好看,有什么好的?” 谭湛突然沉了脸:“她长得是不好看,可我喜欢她。” “我就知道你还记挂着她。”西施跺脚,“反正我只是因为长得像你师妹才被你救回来的,我是死是活都没人关心。” “怎么这会倒是不装病西施了?我看你在镇上装得倒是挺像的,”谭湛笑了,“连秋,没人把你当芸萱的替身,你别老记挂着这件事情。” “可我长得像她,你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喜欢我?”连秋嘟嘴,从怀里掏出白布包递给谭湛,“诺,你喜欢的那个给你的。” 谭越接了过去,打开,连秋凑过去看,白色布绢上横躺了两根断了的梅花簪。 “断了的簪子有什么好还的,扔了不就结了?” 谭湛没说话,盯着那 簪子看了许久,最终合起白布包,仔细地收好放进怀里。 “连秋,她……给你布包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连秋听得出他的口气里含了些微微的期待,于是愈发生气了,故意大声说道:“她知道我喜欢你,让我和你好好过日子。” 谭湛叹了口气,最后却是微微笑了,柔声说道:“的确像是她会说的话。” 连秋还在赌气,却见谭湛出了亭子朝她招手。连秋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骨气地跟了上去。 女声:“谭湛。” 男声:“恩。” 少女怯生生地问:“你会不会忘了你喜欢的那个人?” 青年淡然回答:“不会,但我会试着慢慢忘记去喜欢她。” 少女欣喜,揣测:“那你会喜欢上我么?” “唔……” 少女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昏,月半弯,两道剪影。 一道青衫似竹,一道翠如楚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