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张卡牌》 分卷阅读1 【快穿】《攻略那张卡牌》作者:月夜J调(晋江201789完结 甜文 快穿) 前排高亮!!! 作者君一时脑抽,给这篇文标了完结(因为不喜欢看到枯死的树神马的……) 但这篇文的“完结”,指的仅仅是第三个世界的完结,所以请慎入!!! [攻略那张卡牌,获得并使用TA的特殊能力。] [百战不殆、反间之计、时间静止、记忆修改、读心术、万人迷……] “我不迷万人,有你足矣。” ——BY 某人 ====================================================================== 第1章 那年公子为质(一) 林晚到死也没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重要了。 周、梁两国交战多年,而她竟能劳得梁国太子以身犯险,亲从大周都城掳了她来,胁令罗骁退军。 头顶黑云压城,脚下百万军阵。 林晚被押在城头,迎着猎猎劲风欲哭无泪。 她并不认识这位罗将军,只见过他率大军凯旋,城下卸甲的模样。寒玉雕砌般的一张脸,冰冷淡漠,俊美绝伦,想来兰陵王阵前揭面,也不过如此。 此刻她自城墙遥望,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直觉那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可能为了区区一女子,率大军后撤。 但不知为何,城下长久未有进攻迹象。 耳畔一声轻叹,凤清桃花美目斜睇向她,笑着揶揄:“看来你在这位罗将军心里的分量,确实是不轻呢。” 林晚狠瞪向他,她恨死了这浑不知操守为何物的大梁太子。 数日之前,他竟有胆出现在大周著名的曲水流觞宴上。 一袭白衣胜雪,青丝披垂如瀑,一曲《广陵散》震惊四座。 列席贵族无数,竟无一人识破他的身份。 谁又能想得到呢? 林晚也不过是觉那曲声惊艳,便隔着苍翠疏竹,往奏曲人张望一眼,立时便觉不对。潋滟似三月春水的眼眸撞进眼帘,明明温雅含笑,却无端使她心悸。 《广陵散》本为杀曲。 事到如今,她果然被他缚在这百尺城头,无需细想,便完全已能料见自己的下场。 罗骁若退,她便是大周罪人;若进,梁人便先杀她祭旗。 林晚冷笑着看了凤清一眼,忽而往前踏上一步。 “梁人犯我河山,大周百姓人人死得,我自然也死得!” 她豪气干云地吼完这句话,未待旁人反应,便闭着眼睛纵身往城下一跃。 三军怒啸。 下坠之势骤止。 林晚仰头看去,恰对上凤清惊怒交加的面容。 他终于不再是那副嬉笑姿态,额上青筋暴突,死抓住她身上的绳子。 对他来说,她活着的意义要远大于死。 便如这连日来,她拒不进食,他便点住她的穴道,极好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她吃饭。也不知使了何等手法,他的手指在她颈间摩挲,她就只能被迫吞咽。 林晚想起这些,心中屈辱又生。 于其这般,倒不如三军阵前粉身碎骨。 她挣开松动的绳结,拔下发间金簪狠扎在凤清的手上。 鲜血汩流而下,有几滴飘洒在她的唇畔,点点滴滴热烫无比,而他依旧死不撤手。 值此一隙,风声乍至,林晚未明状况,便见凤清已被利箭穿胸,与她一起坠下高墙。 急速的坠落,带给她的除去解脱,仿佛还混杂了一丝丝的……酸涩。 这一箭,射得可真好啊…… 那么准的箭法,定然只有那位罗将军了吧…… 她闭上眼,漫无边际地想。 · 比思绪更无边的,是无穷尽的黑暗。 林晚不知自己飘荡了多久,她仿佛正极快速地衰弱下去,最终彻底消散。直到另外一个温厚且强大的灵魂将她包裹,她才逐渐恢复神识。 依稀间,她似乎听到有人低喃:“抱歉……” 林晚终于彻底地“醒”过来。 四面一片黑暗,站在她身前的人好似自带发光特效,虽只是一个模糊剪影,却也能看出那轮廓修长俊挺如苍松——跟她一点也不一样。 林晚“审视”了下自己,她现在的状况,就是一团会发光的球。 分卷阅读2 对方好似犹豫了会,喊道:“晚晚。” 声如玉瓷清泠,语气却十分温和。 林晚想应一声,但发不出声音。 没办法,谁让她这么容易就死了,又死一次。 那她这回死了,还能再穿越吗? 想法瞬间被洞悉。 “可以。”那男人说,“不过接下来的状况,会有些特殊。” 特殊? “攻略相关人物,使他们转化为你手中的卡牌,你将可以使用他们的特殊能力。” 比如呢? 男人轻轻牵了下嘴角。 林晚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就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笑了,眉宇间染了几丝道不分明的意味,温润又无奈。 “比如,你接下来可以使用的,这两张人物卡。” 林晚诧异地看着凭空漂浮至眼前的两张卡牌—— 竟是罗骁和凤清。 “还有什么问题吗?”男人说,“我所剩时间不多,下次见面……” 他说到此处又停住,许是觉得不提也罢。 林晚自然是有一箩筐的问题想要问的,可她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问起。 更令她惊讶的,是那男人的身躯,正极缓慢地透明、消散。 他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再见。” ……好吧。 林晚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了—— 他是谁? · 十二月的冬天连续下了几场鹅毛大雪,临淄城郊的人畜庄稼都冻死不少。 林晚随人流涌进都城,可城里一样没东西吃。 真算起来,这该是她怀有记忆的第三世了。前两世虽都落个难善终的下场,可还真没哪一世遭过这般境地。 这是极类春秋战国时的大齐,可与她第一世时的历史并不一样。 林晚抱紧怀里的猫,才几月大的小猫儿比她还冷,一人一猫一齐发着抖。 她本是可以寻处破巷避避风的,却坚持在赵公子府外站了好些时候了。 赵公子并不姓赵,而是赵国派来大齐为质的公子,姓白名乐。 时人提起赵公子乐,总要赞一句“容冠天下”。 这一年,他不过十二岁。 林晚瞧瞧四下静谧,茫茫一片,便在墙角蹲下,从怀里掏出个早干硬发裂的面饼,自己咬一口,再掰下一小块揉碎了喂猫。 一人一猫颤颤巍巍分着吃了,同时意犹未尽咂咂嘴。 雪落无声,林晚的双脚忽离了地,被箍进一个清瘦的怀抱。 漫天飞雪间,那人抱着她,她抱着猫。 毕竟她今年,才五岁。 林晚怔怔然抬头,对上一双漂亮的眼。 她此时才知,美人无分年龄大小。 所谓“容冠天下”,绝非是句虚言。 · 林晚被公子乐带回质宫。 殿上冷冷清清,竟然没点暖炉,同样冷得厉害。 他决定要收养她,虽然他身边的人并不赞同。 那是一个老奴和护卫,分别喊作姜寿和伯陵。 偌大质宫只他们与公子乐三人。 公子是五年前来临淄为质的。 齐国强盛,点了名要他前来,因他是赵王最宠爱的幼子。 前两年先王在时,他们的日子倒还好过。只是后来先王一薨,他的几位哥哥为了王位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是三哥襄助二哥干掉大哥,成了现在的赵王。 新君即位,好像完全忘了自己这远在大齐的兄弟,从邯郸送来的银钱也断了。 好在公子乐向不喜豪奢,往年钱粮倒还结余下不少,但撑持三年,也早便成了强弩之末,干脆便遣了一众仆婢,只留下姜寿与伯陵。 这二人倒是忠心耿耿的。 他们一致认为,以公子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适宜留下林晚,兼之她来历不明。 公子乐却言她年龄尚小,冻饿之下犹能与猫分食,足见本性仁善。 两人虽不再言,心头却都还有疑虑,公子乐喊他们烧水予林晚洗澡,也没人动弹。 公子无奈,只得自己动手生火。 姜寿这才抢上前,忙道:“公子莫如此,莫如此,老奴来罢。” 林晚泡在热水里,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仔细洗罢自己,又将那猫儿洗刷 分卷阅读3 了个干净,灰不溜秋的小猫总算恢复本来颜色,雪绒绒一团。 林晚却又有些郁闷。 她身无长物,随身的除了套一路穿过来的破衣烂衫,与半地捡的小猫儿,就只剩脖上挂的只破旧不堪的铜锁。 眼下她洗完了澡,却没衣物可换,少不得还再穿回那“乞丐装”。 这澡实在算是白洗了。 她胡乱穿着便走出来,却见净房外的小屋里,整整齐齐摆了套干净衣衫,虽不甚合身,却也暖和舒适太多了。 借着适才烧水的余火,姜寿正在灶间做饭。 柴薪燃烧得哔哔啵啵,公子乐与伯陵也聚在此处取暖。 林晚过来的时候,公子乐正拿着针线缝补。 姜寿老眼昏花,伯陵虽长了副清俊文雅的面孔,却是拿惯刀剑的武人,这些活计,只得公子亲力亲为。 他抬头看眼林晚,笑道:“这是我过去的衣物,你先穿着吧。” 林晚点头答应了,走到他身边坐下,拖着腮帮看他飞针走线。 公子乐低垂眉眼,神情安静,显而易见是位脾性极好的。 那针脚虽不精细,却格外结实,他做这些,是很熟练了。 林晚瞧了一会,忽然看出来他是在将这衣物改小,便不由地“噫”了一声。 她说话还有些小奶声,五岁小姑娘的面容粉雕玉琢,一双大眼仿佛两颗亮晶晶的黑葡萄,睫毛又浓又密,像两把小羽扇轻轻拍打。 公子乐侧眸看她,弯唇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本也没怀什么指望,她还这么小,从前父母在时有未取名都还不知。 谁想这小姑娘竟奶声奶气地开了口:“晚晚,林晚。” 公子乐拾了根柴枝,在地上写字:“树林的林,夜晚的晚。” 林晚有些惊讶,因为无论现代还是古代,一般人听到她的名字,最先反应过来的,总是温婉的婉。 这个时空,这个年代,还并没有“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诗句。 公子乐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仿佛她天生就该叫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就好像他刚在质宫外第一眼瞧见她,就觉得,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把她带回家。 伯陵在旁看着默默无语,心道公子莫非是魔怔了,竟与这么小的女童,讨论起她名字的写法。 说话间姜寿已做好了饭。 林晚看着面前有些像粥,又像是糊糊的一碗,些许犯难。 她费力地想卷起袖子,可衣服太厚,折腾半天就是露不出两只小手来,一张小脸反倒急得红扑扑的,额上沁出细细的汗。 公子乐端过她面前的碗,右手执勺,笑道:“我喂你吧。” 林晚的面颊“唰”一下,更加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男主名:白乐(yue) 新文求收藏:《快把老头拖走》 文案(c6k6.com): 定国公夫妇互相怼了一辈子,一夕之间,一起返老还童了。 乔漪的第一想法,是无论干什么,只要能远离那老头就好。 身长八尺、貌比潘安的“糟老头”霸道了一辈子, 再年轻一回,依旧不改本色:“和离?你想都别想!” 但这次,他大概是可以……温柔一点? · 池小公爷纵横京都十多年,遇上一面嫌他品味差,一面还要来他房中搜寻时兴衣裳的亲爷爷,他的内心是和奶奶一样崩溃的:快来个人把老头拖走行不行? 雪上加霜,奶奶嫌他没文化,以身作则督促他一起上学堂。 池小公爷怂似狗安静如鸡,狐朋狗友大惑不解。 池小公爷瞧着自家奶奶那眼睛扑闪扑闪的水灵小脸,仰天长叹:“这是我祖宗!” 第2章 那年公子为质(二) 林晚就着公子乐手上吃饭。 她吃得慢,他喂得也不快。 待她嘴里完全咽下去了,他才喂过来一口,林晚就配合地张嘴。 小姑娘乖巧温顺,嗷嗷待哺的模样,倒是把姜寿和伯陵都逗笑了。家里忽然多出个小家伙来,似乎也不错,只是又要多一个人的口粮了。 公子乐却道:“无妨。” 他说着掏出帕子来,替林晚拭了拭嘴角。 这人的身上,仿佛天生自带一种柔和宁静的力量,此时火光衬着,他的眉眼就愈显温润了,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分卷阅读4 几日之后,他便让伯陵抱着琴,跟随自己出门。 姜寿本是想拦阻的,可欲言又止一番,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这天晚上,林晚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时代的腊肉和大米。 大米自然是没有后世的那么莹白精细,里面混着些灰色的小石子似的东西,还有没去干净的稻壳。 但与平时吃的那一些粗粮比起来,实在已算是很好了。 林晚坐在檐下小火炉旁,和伯陵一起把大米里的杂质挑出来,小白猫趴在她脚边打瞌睡。 公子乐坐在一旁缝补,同样还是改小了给林晚的衣物。虽是他的旧衣,面料质地却是现在的他们买不起的。 想到这些,十二岁的小少年眸光略黯,可他再看向低埋着头,一脸专注的小女童时,眼底又沁出浅浅的笑意来。 他竟然养了个孩子。 林晚看向庭院一角,眼神倏地一亮。 公子乐瞧见了问她:“晚晚怎么了?” 林晚指着雪地里的那一片翠绿,歪着脑袋问道:“竹子,能砍吗?” 公子乐一愣,但瞧她这扑闪大眼,满怀希冀的模样,想也不想便答道:“能啊。” 寒冬腊月,伯陵挽着衣袖,在雪地里伐竹。 他肤色白净,鼻头一下子就被冻得通红,可看小姑娘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又暗觉好笑。 到后来,他竟也是好奇不已,瞧着林晚并非是在玩闹,不知她最后能捣鼓出个什么来。 伐竹还不算,小姑娘让他将棵翠竹截成小段,他也都照着做了。 林晚有些费力地抱着堆竹筒,本是想自己去清洗的。 公子乐怕她冷,便道:“让伯陵去。” 林晚仰头看着伯陵,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头:“伯陵哥哥洗不干净的。” 忙碌了半天还被嫌弃,伯陵又好笑又无奈,想板着脸假装生气,但被小姑娘软绵绵的“伯陵哥哥”一喊,又什么气都没有了。 公子乐同样忍俊不禁,说道:“那我来吧。” 林晚倒是未嫌弃他,看他卷起衣袖,自己便也跟着蹲在一旁,看公子乐将一堆竹筒洗刷得干干净净,最重要是万不能有木刺的。 公子乐瞧她这不放心督工的样子,笑道:“晚晚是想干什么?” “做饭。”林晚说,“竹筒饭。” 姜寿有些迟疑了。 公子虽向来宽待仁善,可这般宠着一人,还真是头回。 只不过小孩子的玩闹总该是有限度的。 眼下这情状,城内城外不知多少人冻饿丧命,何况这粮食与肉还是公子……换来的,珍贵难得。若就这般被糟蹋了,委实可惜。 公子乐却还是笑笑,对姜寿道:“无妨。” 说的倒不知是米肉无妨,还是只要小姑娘高兴,其他一切就都无妨了。 林晚将米和清水放进竹筒,又添上几片腊肉和少许盐巴,将竹筒封死了放在火堆上烤。过了会竹筒外层瞧着有些焦了,她便让伯陵把它劈开。 伯陵三人从未见过这般新奇的做法,尤其姜寿,本是不怀任何期待,谁想那竹筒一开,米饭、竹叶清香扑鼻而来,饭粒上蒙了薄薄一层腊肉的油,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四人一猫分食了几筒腊肉饭,姜寿有感于怀,想着他们公子落得如斯境地,这竟是许久以来吃得最为可口的一餐了,眼角不禁爬出老泪。 至于这小丫头,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姜寿假借被烟熏了眼,偷偷拭泪。 公子乐瞧见了,默不作声,却对林晚道:“晚晚,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做法?” 无论进食还是说话,他俱是仪态优雅,此时这般一问,林晚正愣怔,火里爆出一串连续不断的噼啪响,带出成片火星子,震耳欲聋。 小白猫直接被吓得炸了毛,“嗖”一下蹿得没影。 林晚也是陡然被吓一大跳,下意识便捂住脑袋,小小的身子往后仰。 公子乐将她揽到怀里,拍着她幼小的背柔声安抚:“别怕。” 不过是几个空竹筒不知何时滚进火堆,一不小心就成了“爆竹”了。 林晚惊魂未定,对着他好看的眉眼连连点头,附和道:“爆竹声中一岁除。” 公子乐微觉讶异地挑眉,这句话,也是他不曾听过的。 这孩子……甚聪慧。 “是啊。”他笑道,“过几日都城有傩戏,晚晚,可要去看?” 这一下,却是姜寿与伯陵都惊讶地看过来。 公子乐有个容冠天下的名号,不少 分卷阅读5 人都想慕名一见,甚至有许多不远千里自别国奔波而来的。 他自己却向来是不喜,即使齐王从未限制他在临淄城内的行动,他也深居简出,极少离开公子府。前些日子外出已是无奈,听现下这话的意思,竟是要带晚晚一起出门。 林晚是想要公子乐时常出去走走的,自然不会拒绝。 这个年代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春节,每年末驱鬼辟邪的傩舞,便算是后世除夕的发蒙。今年临淄遭逢雪灾,大齐的国傩便办得格外盛大。 这一日齐王宫前声乐阵阵,大傩之礼浩然如山岳,观礼之人以万计数。 林晚本是由公子乐抱着的,可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人挤人之下便不免有些气喘了。 林晚便下来自己走动。 她人小,跑得又快,瞧见哪里有趣,便往哪里乱钻,一下子就不见了影。 公子乐心下焦急,忙令伯陵四处去寻她。 林晚却还浑然不觉。 她跑到人群前头,猛一抬眼瞧见一戴鬼面之人,咧着血盆巨口,双目瞪若铜铃,两手还蜷曲成爪,冲她龇牙咧嘴。 纵是青天白日,林晚猛一眼看见,也被骇得跌坐在地。 不知是否模样变小的缘故,她的心性也成了孩童般容易受惊。 那鬼面人见她打扮成个小男孩子的模样,竟还这么容易就被吓倒了,心下莞尔,便出了傩舞之列,摘下鬼面将她扶起,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 林晚看着他的一双桃花眼,觉得熟悉至极,一下子恍如隔世。明明该是含情目,调笑时潋滟三月水光,摆起威仪来便没了半分涟漪,寒芒璀璨若冬日之星。 这双眼,她永世难忘——那害得她命殒城下的大梁太子,凤清。 眼前这少年虽不是他,却也让林晚想起些不愉的回忆来。 她没理会那人搀扶她的手,自顾起身拍打了下衣衫,转身欲走。 落在旁人眼内,却是小姑娘板着小脸,瞧上去气鼓鼓又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许是瞧着这小孩有趣,姚旭便存了心思想逗弄她。 他伸手握住她的小细胳膊,温文笑道:“小弟弟,莫生气,我向你赔不是了。” 林晚以为他当真眼拙,倒是不介意他将自己错认成“小弟弟”,小孩子大抵男女都不易分。 只不过,他这一笑起来,就更像是凤清了,越是这般温和地笑,就越让人感觉心发慌,妥妥的笑里藏刀,简直和凤清一样一样的。 林晚“哦”了一声,再次欲走,这一下姚旭倒是不好拦阻了。 恰巧这时公子乐寻了过来,瞧见林晚与姚旭在一处,先是一怔,随即向姚旭行礼道:“太子。” 林晚的脑海里,“轰”一声炸了。 上一世她死后,在那混沌空间里的神秘男人,林晚过后想了想,大概可以像她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里一样,称呼他为“主神”。 主神留给她的两张卡牌,她本一直不知存放何处,直到某日偶然发现,她的脑子里,有一本“书”。 或者说,当她心无杂念,心神专注的时候,眼前就能浮现出那本“书”的模样。 有些像是木质的书本,四角装帧的花纹精细繁复,书页上留有凹槽。 第一页并列的两个凹槽里,放置的就是罗骁和凤清的卡牌。 【姓名:罗骁】 【性别:男】 【身份:大周战神、镇国将军】 【特质:骁勇善战、坚忍内敛】 【特殊能力:百战不殆】 【作用详解:使目标人物获得无可匹敌的军事才能,战无不胜、百战不殆】 【姓名:凤清】 【性别:男】 【身份:大梁太子】 【特质:运筹帷幄、足智多谋】 【特殊能力:反间之计】 【作用详解:使任意两人陷入敌对状态,包括但不限于原本关系良好的双方】 林晚知道自己这两根金手指巨大,一时却还没派上用场,毕竟她还太小了,需要再长个几年。 这后面的书页本是打不开的,她在公子府外,见到白乐的那一日,这第二页才像是忽然解锁了。 同样是两个并列的凹槽,其内却没有东西,底纹是未上色的卡牌模样,瞧着有些灰蒙蒙的。 第一个凹槽里绘着的那人,容色冠世、风华绝代,虽是年龄最好时的模样,一眼便也能看出正是此际尚未完全长成的公子乐。 他的“特殊能力”与“作用详解”都还是未知,身份栏里,赫然写着—— 赵王。 第二个凹槽,原本是什么也没有的,当公子乐对着姚旭喊出那一声“太子”时,林晚脑中的 分卷阅读6 书本自行出现,灰暗一片的底纹,逐渐显出一人的身影,桃花眼尾轻轻上挑,流露一副漫不经心又志在必得的神色—— 正是像极了凤清的,姚旭。 第3章 那年公子为质(三) 姚旭瞧见公子乐,神色反倒正经了。 他性情挑剔,向不喜赵人,更看不起现在的赵王室阋墙相争,自毁城墙。 但不知为何,对这温文尔雅的小公子,他却生不出半分恶感来。 两人互相见礼,公子乐领林晚告辞,一路上紧牵住她的手,再不许她乱跑的。 林晚倒也乖巧,挨在他身畔东张西望。 待寻着伯陵,三人方一道回了公子府。 年后天气渐暖,兼之齐王放粮周济,临淄城的雪灾损害总算过去。 公子乐每隔几日便会与伯陵出去一趟,林晚幼小,终日只知自己玩耍,倒是从未问过他们的去向。 日子不好不坏地过,虽不富奢,却也不拮据。 转眼已是初夏。 这日公子乐心绪不佳,林晚倒是一早就察觉了。 他晨起沐浴后,便一直肃穆着个脸,林晚凑过去想与他说话,他也只是温和地揉揉她的脑袋,并没伴她玩耍的心思。 林晚只得自己抱着只猫儿蹲在太阳下,瞧上去安安静静又乖乖巧巧的。 公子乐反倒不忍心了,将她与猫儿一并抱到屋檐下,低声道:“今天是我父王的祭日。” 林晚恍然,小嘴微微张着,清澈的大眼扑闪一会,抓着他的手说:“公子,来。” 公子乐起初被她拖着走,见她人小步子迈得吃力,便干脆又抱起她。 他心下也是好奇,小姑娘要带自己去哪。 林晚带他去了西北近郊的一处矮山,这差不多是他能活动的最远范围了。 临淄城地势平坦,四面俱是低矮的丘陵,由山上望去,竟有种一目千里之感。 公子乐会意,面朝西北恭恭敬敬磕下三个头去。 那里是他不知归期的故乡邯郸,安眠着他的父王和母后。 只不过,这还未足六岁的小女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公子乐想了想,许是伯陵告诉她的也未可知,春天漫天遍野俱是野菜,林晚是常跟着伯陵来这一带的。 此时虽已入夏,山上野菜却还不少,林晚辨识这些是很有本事了,无论什么野菜,采回去后姜寿总有办法将它们做得极好吃的。 公子乐便陪着她在山上挖野菜。 他是不常来的,本事反倒不及小姑娘了。但随她出来走这一遭,他心中的愁绪倒是散去不少。 两人走得累了,便靠在树底下乘凉。 初夏的阳光由树叶间隙零零落落地撒下来,落在公子乐精致的面容上,鸦羽般的长睫投下两圈阴影。 林晚仰着小脸看他,被迷得呆呆傻傻的。 这人才十三岁,就已是这副模样了,还好是不喜张扬的性格,否则等他长大了,可该是何等惑乱苍生。 她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一摸他的脸,低喃道:“公子长得真好看。” 公子乐瞬间有些脸红。 夸他好看的人自然是有许多,但不知为何,唯有她的夸赞,让他觉得……自己也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晚晚长得也好看。”他轻轻碰一碰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 林晚笑起来,可那娇憨的笑靥忽然就敛住了。 公子乐也察觉出不对。 两人低伏在草丛里,朝那细碎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看去。 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看就不是善茬,手中都握着明晃晃的铁剑,胡乱拨弄脚下半人高的长草。 其中一人说道:“刚还在这里,一会子功夫,蹿哪里去了?” 另外一人心要细些,抬起只手来,示意他噤声。 林间立时没了声音。 可公子乐已然听清楚了那人话中的口音,竟是赵人—— 他的两位哥哥,总算是“想起”他来了。 林晚也变了脸色。 眼看那两人很快逼近,马上就要搜寻到他们藏身的地方了。 林晚心跳得厉害,手指下意识地攥紧脖间挂的铜锁。 这锁她来公子府前就有了,一直戴着的。 林晚人小腿短跑得慢,公子乐若抱着她,自然更跑不快。 这样的关头,他竖了根手指在唇边让她不要出声,竟然自己逃了! 那俩大汉立时发觉,撒足 分卷阅读7 狂追。 林晚一愣过后哪还能有不明白的,左右那两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将他们引开,她当然就是安全的了。 可她又怎能由着他只身犯险! 林间不知何时又安静下来,静悄悄的。 林晚站在一堆灌木丛前,怎么都寻不到路。 正急得额上冒汗,树丛里伸出一条胳膊,将她揽进熟悉的怀抱。 公子乐的身上,染了淡淡的血腥气。 那两名刺客之一,伏尸在他脚畔。 他并非是看起来那般文弱,往日里跟着伯陵,多少也学了些自保的本事。 方借着地形遮掩,迫得那两人分开,他出其不意抢夺兵刃,袭杀一人。 可自己的身上,也受了不小的伤势。 公子乐抱着林晚,那眉眼依旧还是柔和的,可衬着苍白的面色,多少流露些无奈的情绪,责怪她不听话,非要寻着他过来。 林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那名刺客已然找到他们,见着同伴毙命,二话不说提剑便刺。 眼看那剑尖就要刺中公子乐,林晚想也不想抬起铜锁,对着那刺客按动机栝—— 公子乐却忽然抱住她转身,自己的右肩生受一剑。 林晚一惊失了准心,数枚银针擦着那刺客颊边飞过,狠钉入一旁的树干。 公子乐便趁此一隙弯身拾剑,一击刺入刺客咽喉。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 林间重新恢复静谧,只有公子乐跌坐在地,轻而急促的喘气声。 林晚呆呆地站在他身前,手上还握着那暗藏机关的铜锁。 她愣了好大一会,才连忙跑过去,手足无措地想替他捂住肩头不断涌血的伤口。 公子乐一把将她抱到怀里。 他闭着眼睛,轻轻喘气,握着她的手说:“这双小手,不可杀人。” 所以宁愿自己受伤,了结那刺客的性命,也不要她来做这种事情。 林晚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吸着鼻子哽咽道:“可我原本是来杀你的。” 不然她又怎会千里迢迢从邯郸跑到临淄来? 五岁的刺客,那也并非是没有的。 她的身手,在赵国二、三两位公子,或者现在该称其中之一为赵王了——她在他们秘密训养的那一帮稚子里,身手可算是极好的。 只不过小半年前,冰天雪地间看见公子乐的第一眼,她就毫无顾虑地叛变了。 谁让他是她要攻略的“卡牌”呢? 公子乐睁开眼睛,静静看了她一会,说:“嗯。” 过了会他又说:“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他的二哥、三哥会有哪些手段训练稚童,他多少也是能想到的。 林晚终于哭鼻子了。 她抹一把眼睛,解下脖上挂的铜锁扔去地上——她当然再不会想对他不利的。 公子乐扯下身上衣衫,草草包扎罢伤口,却替她将那铜锁捡了回来,藏进自己的袖中。 这样的事情,以后,少不得还会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到~~~ 谢谢收藏、评论的小仙女们,mua~! 第4章 那年公子为质(四) 公子乐并没将林晚的事情告诉姜寿和伯陵。 但他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是将两人都吓得不轻。 从此无论公子乐去哪,伯陵都对他是寸步不离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来年春天。 一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公子的武艺又有很大长进,伯陵便稍放心些许,某日携了林晚到城郊挖野菜。 其实吃倒还是其次,小姑娘七岁了,小孩子烂漫心性,在家里捂了一个冬季,总是想要出来跑跑走走的。 两人满载而归,行到稷门附近,学宫中百家巨子云集,正举行一场论战。 当有人说至精彩处,众人便齐声喝道:“X子,彩!” 林晚瞧得高兴,也随大家一起高喊。 百家争鸣源出于此,齐国强盛,非是没有道理的。 伯陵听不懂那些,却觉得小姑娘专注倾听,还不由自主随着人家高声喝彩的模样极是有趣,回来便说给公子乐听。 公子乐微微一笑,眉宇若有所思。 他是向来知道她聪慧的,自己一直将她养在家中,未免是可惜了。 她既对那学中有兴趣,他不如便设法送她去进学。这事情虽不易,却也非是万难… 分卷阅读8 … 林晚没有想到,公子乐竟然会送她去上学。 她平日里穿惯了他的衣衫,总作男童打扮,就这么出门倒也方便。 稷下学宫占地广大,学风开放。 往往一片草坪,半处果园,众人便能席地而坐,随性谈论。 老师不讲学时,似林晚这般小童,便跟在大人们的身侧,听他们引经据典,各抒己见。当然有时结伴而行,跑去别地耍玩,也无人拘着他们。 金秋时节瓜果丰收,学宫后是成片的果林,树上结满沉甸甸的果子。 林晚提了个小筐,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摘果。 她虽比两年前长高不少,到底也还是个小人儿,踮着脚尖拼命去抓那一个又红又大的石榴,却怎么都碰不着。 一双手探到腋下,将她举了起来。 林晚往日里虽是被公子和伯陵抱习惯的,但那也是从小到大熟稔了的缘故。 他们于她,自是如同亲人一般。 可身后陌生男子的气息,立时让她吓一大跳。 她干脆石榴也不要了,挣扎着就要下地。 见她这般抗拒自己的好意,姚旭只得将她放下,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素来擅长洞察人心,知晓那公子乐虽瞧着温润,多年质子生活却养了副淡漠心性,除去身边的护卫和老奴,对谁都是怀了三分戒备的。 所以那年齐王宫外,瞧见公子乐身边带了这小姑娘,姚旭便甚是惊奇。 那一大一小牵手走远,他还盯着他们的后背看了好大一会。 两年过去,想不到公子乐竟将这小姑娘养得这般好了。 七岁的小女童,皮肤娇嫩得让人不忍触碰,嫣红的嘴唇似花瓣一般,一对湿漉漉的乌眸灵气四溢,瞧着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眼神里却又有小童独有的干净纯粹。 可她为何每次见着他,都是这副气鼓鼓的模样? 姚旭瞧着林晚红扑扑的小脸,戏笑着蹲下身子,放柔了声音:“生气了?” 见她噘着嘴不理他,他又笑道:“还是害羞了?” “这么容易就害羞……莫非,你是小女孩儿?” 林晚自然还记着这人是谁。 他也还是少年人的模样,瞧着要比公子乐年长几岁,但相比公子乐的温雅,简直就是另外个极端,一双桃花眼里就没半分正经神色。 眼下,她更是百分百确定,他就是故意存了心思想要逗弄她的! “我本来就是女的。”见他识破,她便也大大方方承认,“所以还请太子自重!” 这个时代礼教大防尚不比后世,她的真实性别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何况公子乐还是一早便向祭酒知会过的,从未刻意隐瞒。 姚旭瞧着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叹气道:“好伶俐的小嘴。” 两人正僵持不下,学宫中的老师带着小孩子们寻了过来,一见了姚旭,都立时行礼。 姚旭站在人前倒是一副翩翩风范,林晚趁机逃了。 这之后,她又在学宫中碰到过姚旭几次。 直到她十三岁这年,齐王薨逝,太子旭继位。 那是她最近一次见到姚旭。 长了对漂亮桃花眼的年轻人,身着玄黑齐王冠冕,面如冠玉、风仪出众。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是极为威严的,身份使然,身边人对他就更是敬畏了。 满树桃花间,林晚看见他率着群人走过来,谦逊有礼地与各国士子交谈。 姚旭也看见了她,桃花美目眼波轻转,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却终究是不能似少年时那般随性,与她多说什么。 何况她对他,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桃花树下,十三岁的女孩子,身躯已很有几分少女的玲珑了,面容更是比桃花更娇艳。 姚旭却不由想起她幼时,总是打扮成小男孩子的模样。 那时候,他便觉得她与一般的孩子不同,事实证明他果未看错人。 近些年她才名渐显,稷下论学常拔头筹,临淄城中几乎没人不认识她。 公子乐却是一年比一年发愁了。 自林晚十一岁起,便不时有人怀揣了上门来提亲的心思。 若非他府中向来谢客,怕是门槛都要被那些人踏破了。 他自是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她一辈子的。 她那样好,便似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娇嫩,自己碰一下,都是舍不得的。 最后次抱她,也还是她八/九岁时的事情了。 林晚自也是还记得那回的,那是她主动抱 分卷阅读9 的他。 小孩子顽皮,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有段时间学宫中传言,城中酒家有位神仙般的琴师,擅奏仙乐,声比天籁。 林晚本是不信的。 她虽不喜凤清,但听罢那年他在曲水流觞宴上奏的一曲《广陵散》,却是不觉这世间,尚有谁的琴技,能比他更出众的。 但经不起同伴撺掇,放课后林晚未直接回家,而是随人一起去了那琴师常在的酒家。 传说中的仙人自是神秘,一袭竹帘遮蔽得严严实实,门外还有专人把守。 酒客们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兴趣反倒愈发浓厚了。 林晚也没办法见到那琴师,却在琴室外看见了伯陵。 再回想公子乐手上薄薄的琴茧,以及他们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哪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回家后不发一语,待公子乐回来,直接便扑入他怀里。 公子乐不明所以,却向来都是喜爱她黏着自己的,便也轻轻地,回抱住她。 第5章 那年公子为质(五) 关于林晚的亲事,公子乐自是烦忧。 他想为她挑一个好夫婿,但碍于自己的身份,那些他真能看上眼的人家,怕又是不敢随意与他们结交的。 至于那些怀了结亲心思的,又多是良莠不齐,大半是冲着林晚的美貌与名声来的。 伯陵虽是武人,却也非是五大三粗的性子,又比公子乐年长几岁。 相伴多年,公子自己都没明白的一些心思,他作为旁观者,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这日夜间无事,林晚坐在庭前观星纳凉,一面撸猫,一面听姜寿说些老掉牙的故事,不时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公子乐站在檐下看着他们,本不自觉微蹙的眉心,此时也舒展了。 伯陵陪他站了一会,忽低声道:“公子如此看重晚晚,当真舍得将她嫁给别人吗?” 公子乐的神情如遭雷击。 他听懂了伯陵话中的意思,双目波涛翻涌如海,片刻之后,方逐渐敛眸,恢复沉静。 那夜之后,林晚觉得公子乐变了。 他过去虽也常去学宫倾听百家争鸣,却都是极低调的,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现在却像是一夕之间绽放出夺目光华。 本就是极耀眼的人物,他想要人注意到他时,旁人便绝不可能会忽视他。 二十岁的男子,正是年龄最美好的时候,风姿翩然,风华绝代。 他走进学宫,与百家论战,在场之人无不高喝:“公子乐,彩!” 公子乐的声名在七国之内极快速地建立。 赵国的上卿大夫们从未忘记,他们这位远在临淄的小公子,方是先代赵王正宫王后所出。如今的赵王不过夫人之子,何况弑兄上位,并非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只不过,这位小公子过往实在是太沉寂了些。 但是现在…… 暗流在齐、赵两地间,接连汹涌。 转眼又至年末。 临淄城白天举办完国傩,到了夜间,大街小巷还有不少小规模的傩戏,摊贩商铺也要比往日里多些。 林晚与几个小姐妹相约好了,一起去游玩。 街上多的是戴傩舞面具的行人,临淄风俗惯常如此。 林晚也跟着同伴们一起,蹲在小摊边挑拣。 她本瞧中了只九尾娘娘的面具,手伸至一半,先一步被人给抢走了。 她往身边看去,却见那人伸着只洁白修长的手,举着狐面虚挡住脸。 他忽地将面具移开,冲她一笑。 那一对潋滟的桃花目,竟是比天上散落的几颗星子,还更明亮。 “大……”林晚下意识就要喊“大王”,见姚旭冲她瞪了下眼,忙改口道,“大……哥。” 姚旭失笑,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林晚无奈,只得告别了女伴们,往家走去。 谁想姚旭戴好面具,竟也是不紧不慢跟在她边上。 林晚心中纳闷,可身边的人不说话,她又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就这般踏着街角阑珊灯火,一直走到公子府外。 公子乐早便在门口等着。 虽知道她不可能有事,可林晚没回来,他总是不安心的。 此际夜色朦胧,瞧着那纤柔身影自巷口慢慢行来,他未舒一口气,眉心又轻轻地蹙起,视线落在她身畔佩着面具的高大男子身上。 姚旭摘下面具,随手递给林晚。b 分卷阅读10 r 公子乐一惊,忙行礼道:“大王……怎驾临至此?” 姚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非是你命人求见……孤便亲自来看你,不好么?” “如此,多谢大王。”公子乐说着,便将姚旭迎进府去,暗自瞧了林晚一眼,未解她怎会与齐王一道归来。 屋内燃着暖炉,油灯焕发出暖黄色调。 姚旭看着眼前的小公子,他自己虽也只年长了他几岁,可不知为何,却是有一种看着对方长大的感觉。 公子乐近半年来在临淄城的所作所为,姚旭自然都是一清二楚。 他一早便知,白乐非是池中物。 “何事,说吧。”姚旭状似随意地问道。 公子乐俯身行一大礼,诚恳道:“请大王助我回国,夺取君主之位。” 他说得这般直接,姚旭的眸光渐显犀利,两颗瞳仁仿佛墨沉一片的夜空。 “孤为何要助你?”姚旭浅勾一下唇角,目中却无笑意,“或者说,孤帮助了你,于我大齐有何益处?” 公子乐其实也是心怀忐忑,但那倾国的面容上,却是一派如水的镇定:“大王之志,当不在齐赵,而在天下。” 姚旭的双目陡然变得深邃。 是夜,二人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未来二十年天下大势,于此简陋质宫内谋划。 直至金鸡唱晓,两人方将大事谈定,击掌为盟。 三月之后,公子乐离开临淄,秘密前往赵国。 他此去艰难,前途莫测,经再三思量,纵万般不舍,也毅然决定将林晚留下。 伯陵本也是依了公子乐的吩咐,要跟着林晚的。 相较之下,林晚却更为担忧公子乐的安危。 她虽知道他是命定的赵国君主,却总是不忍他受伤历险,执意要伯陵像从前那般,继续贴身保护他。 公子乐拗她不过,又想来临淄城中,当不会有何危险,便应允了。 临行那夜,两人并肩坐在庭前阶下。 凉风习习,绿竹猗猗,夏夜的星空仿佛格外高敞,柔和的星辉轻撒在他们的身上。 公子乐像是有许多的话想说,最终却只是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陈旧的铜锁,尚带着他身体的余温,静躺在她的掌心。 她也要保护好自己。 夏去秋来,转眼又是三月。 这日林晚在学宫中见着姚旭。 他穿了身便服,只带了一名随行护卫。 林晚本是高兴的。 这三月来,姚旭偶会派人转交公子乐的书信给她,有时遇见了,也会告诉她一些赵国那边的消息。 但是今日,他却莫名其妙地问她:“公子乐可有说过,他喜欢你?” 林晚一怔,瞧他神色,便知这人大概是闲着没事,又像小时那般来调侃自己了。 她遂冷冰冰道:“没有。” 姚旭轻笑出声,片刻后却敛了笑意,安静地望着她的眼睛。 “那孤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美丽可爱的小仙女们(*  ̄3)(ε ̄ *) 花蝶風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09:59:39 落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3 01:04:43 梦游仙境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2 21:32:24 读者“京城的哀伤”,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04 17:55:32 读者“11点要睡觉觉迷妹”,灌溉营养液 +12 20170704 12:22:25 第6章 那年公子为质(六) 林晚反应过来后,双颊透红,转身就走不是,就那么站着也不是。 本就容貌出众的女孩子,娉婷清丽似水中一朵将放未放的芙蓉花,露出这般要恼不恼的神色,就更显得楚楚动人。 姚旭挥退护卫。 金秋桂树下,他向她走近两步,独属他的气息强烈且迫人,眼神却专注而深邃。 若论容貌,他自然是不及公子乐的,可那一双桃花眼,满映湖光山色,最终却只流连一人身影,无可比拟的勾魂摄魄。 他微垂了头,低声笑问:“怎么,可是又想提醒孤……自重了?” 林晚想逃,可她背后就是树干,根本就没法退开一步。 姚旭见她 分卷阅读11 窘迫,方稍后退一些。 他敛了面上戏笑,神情柔和,径直望进她的眼底:“你若愿嫁,孤自倾国以聘……晚晚,你可愿意?” 林晚的颊畔燃烧起火,她用力地摇头,转身跑了。 姚旭瞧着那如小鹿般逃窜的背影,虽不意外,眸中终是露出几分黯色。 林晚一路逃回了家,进门时将正坐着撸猫的姜寿都吓了一跳。 她自是不喜欢姚旭的,一见着他那双像极了凤清的桃花眼,更是什么旖念都没有了。 这之后姚旭来过几回公子府,给她送钱送物,各类奇巧珍玩,虽没再提那日的话,却连姜寿都瞧出不对劲来。 林晚对姚旭的态度恭谨疏离,只有他带来公子乐的消息时——还需得是好消息,她脸上才会流露出笑意。 赵国那面捷报频传。 公子乐多年韬光养晦,却终是未走出众人视野。稷下学宫可堪当世文化中心,他广交天下名流,在世家君子间极有声望。一朝回归故土,更是人心所向。姚旭也确不虚待,借出的兵马将帅任他调遣,所向披靡。 林晚本还犹豫,是否要给他用上罗骁的卡牌,谁想他们家公子瞧着温文,却绝非是纸上谈兵,仿佛天生便该驰骋战场,已然百战不殆。 林晚琢磨半晌,忽然发现,她想他了。 这本是件极正常的事。 他对她如兄如父,分离日久,她思念他也在情理之中。 可不知为何,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双颊就隐隐发烫。 尽管如此,她还是翻开了脑中的那一本“书”,选中凤清的卡牌。 眼前似有霞光灿灿,牌面上的男子美眸凝睇。 那一张卡牌由半空徐缓落下,端端正正出现在她面前的矮几。 这个世界玄幻了。 牌面升腾起袅袅的轻烟。 轻烟落尽时,林晚的眼前是一个真人等高,透明度却只有80%的凤清。 她受了极大的惊吓,说话也不那么利索了:“你、你是什么东西,鬼吗?” 凤清轻飘飘地在她身前转了半圈,忽地抬手,弹一下她的脑门:“鬼你个头,东西你个头,本殿下——是神。” 林晚下意识地头往后仰,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法触碰到她。 她满含惊奇地上下打量凤清,前世的不美好回忆忽然全涌上来。 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她现在想起,全身的骨头都还疼。 林晚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给我回到牌里面去。” 凤清看起来有些委屈:“我只是一抹灵思,出来了就没法回去,而且很快就要消散了。你想让哪两个人反目,现在就快说吧。” 他的特殊能力,正是“反间之计”,可以使任意两个人陷入敌对状态。 林晚歪着脑袋,试探问道:“真的能有那么神奇?” 凤清满目不屑地斜看了她一眼,轻哼道:“你说呢?” 林晚放心了。 毕竟更神奇的事情,她都见识过了。 眼下赵国局势,公子乐虽稳占上风,但赵王到底盘踞邯郸,经营多年,又有王弟春山君为他左膀右臂,勠力同心…… 公子乐要将这二人逐一击破,少不得还需再耗费经年光阴。 林晚却不想等了。 她对凤清说出赵王与春山君的名字。 凤清眨眨好看的桃花眼,对着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从窗子里飘了出去。 林晚追过去看,却是半点踪影也不见,转过头来,几案上的卡牌也没有了。 她忙翻看“书本”,果见第一页原属凤清的凹槽内,空空如也。只是那原本暗灰色的底纹,此时流光溢彩,画中人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仿佛永远被定格在了时光里…… 林晚合上“书本”,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三日之后,赵国的胶着局面,猝不及防就被打破。 春山君遣散三千门客,投诚公子乐,痛哭流涕列数自己八大罪状,其中之一,就是与赵王合谋,秘密派人前往临淄,刺杀公子乐。 与此同时,以往他为虎作伥,襄助赵王弑兄夺位、横征暴敛、谋害上卿大夫性命等事也逐一曝光。 春山君尽数招认,愿自戕以谢天下。 一时间,举国震怒,公子乐声名更盛,各地世家多有投效。 各路人马逐渐汇集,剑锋直指邯郸。 王位易主,已是大势所趋。 · 临淄城又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时, 分卷阅读12 姚旭亲送了林晚出城。 赵国大事抵定,她将往邯郸,与公子乐团圆。 整整十年。 自从她五岁时来到临淄,便再不曾离开过。此时要走,也是一身轻简行装,怀中抱着依旧一团洁白的老猫,身边是更加苍老的姜寿。 车行缓慢。 姚旭派了成队人马护送他们,自己骑马走在一侧。 本只是送出临淄,谁想这一送,就一直来到了齐赵边界。 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姚旭看着林晚简陋的行装,轻轻蹙眉:“孤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就没一样瞧得上眼吗?” 这回轮到林晚失笑。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只九尾娘娘的面具,对他摇晃了几下。 这面具是极陈旧了,边角都有些破损,色彩也随岁月褪去,却能看出是保存极仔细的。 那本是他从她手上抢去的,后来又随手递回给了她。 再后来……便是他与公子乐的彻夜长谈,谋定大事。 没有姚旭,就不可能有她与公子乐的今日。 姚旭的视线微微定格,忽然道:“孤若执意将你留下,纵是现在的白乐,一时之间怕也还是难以奈何吧?” 第7章 那年公子为质(七) 冰天雪地间,女孩子娇嫩的面颊红扑扑的,一双明亮的大眼却漾满了笑意。 “大王。”林晚仰头看着姚旭,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很久了,你为什么打小就喜欢作弄我?” 姚旭沉静的面色破冰一般绽出一抹笑意,却仍故意绷紧了脸,微微眯着眼睫:“谁说孤方才所言,是在作弄你?” 林晚轻轻摇头。 他若真怀了将她强留齐国的心思,就不会一路送她到这里来。 眼前的齐王虽还极年轻,却绝没一般青年似的莽撞与冲动。 姚旭感觉自己的胸口氲了团火,烧灼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发痛。 远处,已能看见公子乐亲带人来相迎的仪仗。 “走吧。”姚旭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嗓音淡漠,“再不走,休怪孤会改变主意。” 林晚对他的背影行了一礼,垂睫道:“多谢大王这多年相护的恩情。” 前任赵王与春山君都非良善之辈,两度刺杀未遂,自不肯轻易罢休。若没姚旭明里暗里相护,断不会有他们这十来年的安稳日子。 这一些,林晚与公子乐都是知道的。 姚旭的喉结微微滚动。 此际天空压低的云,不知何时又撒下洋洋的雪。 “这没什么,孤的辖地,不容他人放肆。”他淡声道,“……走吧。” 待那女孩子带着老猫和老奴走远,他才慢慢转过身。 林晚渐行渐远,逐渐走出他的视野,她不曾回过一次头。 姚旭的目光骤然凝聚。 他脚畔的雪地上,静静躺了一物。 不过巴掌大小,长宽不等,材质轻薄,极是怪异。 其上绘着的男子身着战甲、英武不凡,面容栩栩有若真人一般。 底部,还书写了几行十分奇特的文字,却不知是哪一国的。 这是什么? 姚旭看向林晚离去的方向,只见苍茫雪原幡旗曳曳,早不见了女孩子的身影。 他苦笑一声,俯身拾起那令牌似的东西,小心收纳入怀。 非是不能将她强留在齐,而是一见了她,他便已经输了。 · 公子乐眉眼含笑。 大军攻破邯郸的那日,旁人也不曾见过他这般愉悦的神色。 他站在雪原上,身着玄黑大氅,头戴赤宝金冠,举手投足皆是最灼世的风华。 林晚一步一步走近他,嘴角也止不住地扬起笑意。 从前的他温和内敛,现在已然蜕变作最美好的模样。 她忽然有些好奇,独属他的特殊能力,会是什么? 公子乐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子。 近两年不见,她长高了一些,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这让他伸出去的手,最后只是轻轻落在姜寿的肩头,然后抱过林晚手中的猫。 临淄十年,当年的小奶猫而今也是只大腹便便的老肥猫了,回邯郸后,正可与姜寿一块养老。 公子乐扶着林晚,两人上了同辆马车。 他沿途对她说些邯郸风物,忽地又想起她幼时便是自邯郸来的,遂不再提了。 林晚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分卷阅读13 便问道:“公子把那两个人如何了?” 这问的自然是先任赵王与春山君。 公子乐道:“且留了他们性命,逐出赵国,永世不得再回来。” 林晚正要说话,马车忽地一阵颠簸。 公子乐忙伸手扶她,她不受控地撞进他怀里。 两个人的面色一起飞红。 公子乐却抱着她没松手,就势揽着,反更用了些力。 林晚听着他心跳若擂,清淡的鼻息喷拂在她发顶。 他低着嗓子,又说了一句:“若不是他们,白乐也遇不见晚晚。” 林晚没有接话。 两人只依偎了一小会,便各自坐直身子,仿若无事地看着窗外。 马车内的空气,却像是要燃烧起来。 一帘之隔,伯陵竖耳朵尖听了半晌,没听出什么动静来,皱了皱眉。 太仆卿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伯陵君,咱们这还要再把马车……往石头上赶吗?” 伯陵那一眼还没瞪出去,先被马车里伸出来的只男人的手,照着后背打了一巴掌。 太仆卿立时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也被带累了。 公子乐教训完伯陵,云淡风轻地坐回到马车内。 他已是二十二岁的大男人了,晚晚,却还是十五岁的小姑娘。 · 姜寿已经很老了。 公子乐却未赐他良田豪宅,让他自去养老,而是令他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姜寿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他整日里在公子乐的眼皮底下晒太阳撸猫,生活起居全都有人照料,偶尔对些年轻的小寺人们指手画脚,日子过得好不快活逍遥。 林晚也喜欢这般,四人一猫依旧聚在一块,让她想起过去那十年在临淄的生活,不知为何,竟然还挺怀念的。 公子乐新君上任,政务繁忙,每日里总不得早睡。 林晚时常会在灯下伴他,有时候自己捧了个竹简看,偶尔也会捡起他的奏章瞧。 公子乐心烦未解时,便将政务与她谈论。 林晚根本也没什么避讳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公子乐虽知她自小聪慧,却也未料她竟每次都能予他惊喜的。 这夜屋内燃了暖暖的香,宫灯晕黄的光芒温馨且宁静。 林晚白日里随公子乐出游,晚间便困顿了。 公子乐隔一会抬起头来,瞧见那人不知何时竟趴在矮几上,睡得香甜。 他走过去,轻轻抽走她手上依旧握着的笔。 女孩子的柔荑洁白细腻,她小时候,还是他握着这小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的。 齐、赵文字都属复杂,他两样一起教,她都一学就会,还从不混淆,而今早就能写一手好字了。 比他的还要好些。 公子乐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上榻。 她的眼睛闭着,小扇子似的睫毛覆在眼周,红唇娇嫩又水润。 他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忽然想: 他若这时偷偷亲她一口,她知道了,会不会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浇灌,么么~ 读者“温言细语”,灌溉营养液 +1 20170706 15:36:46 读者“妞妞”,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06 11:09:08 第8章 那年公子为质(八) 林晚醒来的时候,公子乐还没有睡。 殿内的灯火燃得很暗,她隔着纱帐看去,案边人的身形影影绰绰,仿佛正托着下巴出神。 林晚悄声挪过去,在他身边探了探头。 公子乐的身前,是一卷大夫们要求他自名门淑女中择立王后的文书。 他微微蹙着眉心。 林晚也有些呆愣。 公子乐卷起竹简抛到一旁,也不说话,只是眉眼柔和地看向她。 两人相隔极近,她的下巴差一点就能搁在他的胳膊上。 这般四目相对,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林晚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假作随意地问:“立后?” 公子乐点了点头。 “……哦。”她简单应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下撇。 公子乐弯起漂亮的唇,双手扶上她的肩,让两人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分卷阅读14 “可是,我只想娶晚晚为后,怎么办?”他柔声说道。 “……”林晚一下子有些懵。 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人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继续循循善诱:“要不然,晚晚就委屈些,嫁给我可好?” 夜深人静,他的嗓音低沉,这般耳鬓厮磨,实在是撩拨人心。 林晚的面颊烧红,靠在他怀里小声嗫嚅:“可是,他们要你娶的,是‘名门淑女’……” 公子乐笑起来,眼神温和明亮,一如三月春光下的湖泊:“晚晚是我养大的,谁敢说非是‘名门淑女’?” 他说着,一手揽住她的细腰,一手轻托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去,温柔地印上她的唇。 林晚感觉自己受了蛊惑,她一颗心砰砰跳得飞快,完全忘了该要如何反应。 公子乐向来舍不得欺负她,但这会,他只想好好地疼爱她。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空气里的温度急剧升高。 不满足于轻轻地啄吻,他无师自通地探出舌尖,轻柔描绘她花瓣似的娇唇。 林晚受不了这样的逗弄,微微启唇喘气,他趁机入侵,加深了这个柔和、湿润的吻。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 林晚瘫软在他怀里,花苞似的胸房起起伏伏。 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然将她抱上了榻,手指轻抚向她胸前的柔腻。 平日穿衣不显,此时握了满掌,才知是一手难掌握的丰盈。 他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长得这样好了。 殿内炉火旺盛,两人的衣衫本就单薄。 林晚慌张地按住他的手,谁知恰压住他的手指,用力点在她敏感的蓓蕾上。 她猝不及防嘤咛一声,忙咬了下唇阻住这羞耻的声音,急急喊他:“……白乐!” 公子乐听着她的声音,更觉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可到底还是怕吓着她。 他轻喘着收回手,身子终是稍退开一些。 · 未几日上,赵王大婚的消息遍传天下,八方贺礼源源不断地送进宫。 其中有一份来自齐国的贺礼虽未署名,却格外厚重,是送给林晚个人的。 大婚那日,公子乐看着心爱的小姑娘一袭盛装,不知为何却想起当年第一眼见到她时的模样。 那么小的女孩子,抱着只猫蹲在雪地里,却给他一种命中注定似的震撼。 其实不是他收养了她,而是她救赎了他,那漫长的为质岁月,幸而有她。 周礼繁复,而今他与她共牢而食、合卺而饮,便觉经年艰辛,完全都不算什么了。 他向来温润自制,可这一夜,未免还是放纵了。 小姑娘身子娇,纵使他百般温柔,她也没能忍住在他的身下低低哭泣。第二回时才至一半,她便实在受不住了,声音软软地哀求他。 公子乐到底还是对她怜惜,拥着她吻干那小脸上的泪渍,又一直吻向红痕斑斑的雪腻,轻轻含住雪上娇花,指尖采攫另外一朵,轻拢慢捻。 她抑不住地颤抖娇吟,难消退的灼热趁机进入,床帐再度猛烈摇晃…… 林晚很快有了身孕。 第二年,她生下了他们的长子。 两人一共生了三子一女,个个皆是不世出的美人。 男孩子们跟随伯陵习武,小姑娘年纪最小,调皮捣蛋,常趁姜寿睡着了,去揪他的胡子。 老猫儿宝刀未老,在临淄不曾开枝散叶,到邯郸没多久,竟也子孙满堂了,成日里满王宫地耀武扬威。 这后来的多国琅台宴上,林晚见过姚旭几回。 他纵使年老了,身姿也还是笔挺,威仪气度比之过往更盛,只是见了她,还不忘像从前那般调侃几句。 姚旭与公子乐的私交,也是极好的。 两人互相应援,姚旭一生南征北战,相继灭去楚、魏、韩三国。 他膝下无子,认了林晚与公子乐的四个孩子为义子女。 那年他送她回赵时,她悄悄留下的卡牌,他一直没有问过她,林晚也就不去提了。 她脑子里的那本“书”,已经有许久不曾翻开过了。 直到有一年的冬天,第二页独属姚旭的凹槽内,忽然出现了他的卡牌。 牌面上的他眉眼风流,一双熠熠桃花目,勾魂摄魄,潋滟生波,依稀还是当年初见,却比初见时的模样更美好。 【姓名:姚旭】 【性别:男】 【身份:齐王,齐、楚、魏、韩四国共主】 【特质:广博若海、所向披靡】 【特殊能力 分卷阅读15 :突进】 【作用详解:帮助使用者摆脱任意困顿局面】 林晚伸手捂住眼睛,眼泪却还是接连涌出来。 四年以后,躺在榻上的林晚已是弥留,公子乐与他们的一众儿孙全都围着她。 屋门外,仿佛还能听见刚出生的小奶猫喵喵叫的声音。 林晚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即使年老了,他也比别人要好看许多的。 公子乐用力握紧她的手,温柔道:“你安心地走。” 林晚轻轻地闭上眼。 她前两世皆不得善终,这一世有他相伴,和美一生,她已然知足。 她仿佛又回到了临淄城,看见了漫山遍野新绿的野菜,瞧见了稷下学宫沉甸甸的果树。 伯陵在庭前舞剑,姜寿在灶间生火,小猫儿四处上蹿下跳,惹了一身灰。 门扉倏地打开,屋子里坐着风华正茂时的姚旭与白乐,两人对坐饮酒。 他们一起转头看她,俊美的脸上露出微笑。 第9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一) 这一世,林晚与她的卡牌之一是青梅竹马,两个人都被同个老邪物给收养了。 这是一个武侠的世界。 烟雨江南有名门世家,黄沙大漠有异域邪教,北面雪山住着不出世的侠隐,南荒雨林一群玩虫的人自称是蛊。 官府对聚众斗殴从不作为,大侠的身上永不缺银子。 老邪物恰巧是邪教教主,所以林晚与她的竹马打小就被养成了小邪物,性子都邪性得不得了。 他俩本是没名字的,老邪物让他们自己取名。 林晚自然是叫林晚,她的竹马想取一个足够邪魅狷狂的名字,好符合自己未来邪教教主的身份。 他琢磨了整整三天,才定下来要姓一听上去就气势磅礴的“百里”,名字就叫“不留人”。 百里不留人。 他征求林晚的意见,谈一点对这个名字的看法。 林晚翻个白眼,建议他姓姬——姬犬不留。 反正都是一样的意思,姬犬不留好歹还是四个字的。 竹马挠挠头,觉得名中带个“犬”字终归是有点不上档次。 他又想了半晌,最后决定叫“百里残阳”。 原因是老邪物江湖人称“吞日老魔”,竹马兄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吞日老魔吊起来打。 结果当天,他就差点被吞日老魔给打残。 但好歹,林晚脑中那小本本上,作为史无前例连姓名都是未知的竹马兄,姓名栏里的“?????”变成了“百里残阳”。 【身份:拜日神教教主】 所以他们这鬼组织,到底为什么老要跟太阳过不去…… 林晚十三岁那年,吞日老魔就算天天被教众们喊着“万寿无疆”,也还是抗不过太阳朝升夕落的自然规律,活活老死了。 百里残阳一面流着鼻涕眼泪送他去火化,一面成了最新任的邪教教主。 依着教规,他们的人死后都是要被烧成灰的。 林晚继续做了三年的“圣女”,整日里逗鸟溜狗,生活奢侈,从没关心过他们的日常花销都是哪里来的。 圣女这玩意就像吉祥物,她只要负责美就够了。 这一世的她,容貌便是比前三世加起来,都还要美。 十六岁生日这天,林晚看着镜中的自己,红裙摇曳,雪肤花颜,差不多是已长到最好的时候了,她终于是忍不住,想用一把公子乐的卡牌。 有了凤清的前车之鉴,她知道自己用了以后,他的灵思就要消散了。 可她实在是太想他了,不管他是什么状态,她就是想要再见他一面,然后问问这乱七八糟的到底算是什么事。 从凤清吐露的只言片语,她预感他们对这所谓“卡牌”的来龙去脉,绝非是一无所知的。 【姓名:白乐】 【性别:男】 【身份:赵王】 【特质:温润如玉、容冠天下】 【特殊能力:万人迷】 【作用详解:男女老少爱上我】 林晚忍不住地想笑。 他们家公子,向来都是极具亲和的,从来就没有谁讨厌他。 他在稷下学宫侃侃而谈时,还没正式开口,那一副倾世容貌加上举手投足的翩翩气度,就已然令人心折。 后来他成了赵王,在百姓间享尽爱戴,更是不知有多少所谓“名门淑女”,想要自荐枕席。好在白乐对旁人,从来都是不瞧上一眼的,只会在床笫间纠缠她。 分卷阅读16 林晚看着他的特殊能力,感觉有些囧囧的,可想起过往种种,鼻间又漫过一阵酸酸暖暖的涩感。 眼前轻烟徐落,她终于又看见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尽管她的脸变了,公子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微笑着喊:“晚晚。” 林晚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 公子乐想要抱一抱她,两手却径直从她肩头穿过了,他依旧保持着那般虚环的姿势,看起来就像一个真实的拥抱。 林晚见此,更加泪如雨下,原本想好的话半句也说不出了。 公子乐满目心疼,低声安慰她:“晚晚别哭,这个世界,也有我。” 林晚这才抹着眼泪抬头,哽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乐紧了下眉心,面色有几分犹疑,不知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最后他轻轻地摇了下头。 林晚舍不得为难他,他既说了这个世界也有他,那她自然是要去找到他。 “不是百里残阳。”她语气肯定,直觉里就不是。 公子乐点了下头。 林晚心里忽地一亮:“那百里残阳,是姚旭,也是凤清,对不对?” “……对。” 林晚的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不知怎的双颊就飞红了:“那难道……你是罗骁?” 公子乐弯着嘴角笑起来,他俯下身子,慢慢眨着眼睛,说道:“是啊。可晚晚为何……脸这般红?” 明明没有任何触感,可林晚就是感觉他好闻的鼻息,就那么喷拂在她脸上,让她颊畔更加火热。 她以为这一世的自己已修炼得百毒不侵,可听到公子乐就是罗骁时,还是不自在极了。 对她来说,罗骁还是个完全陌生的人物。 她对他的所有印象,也不过是昔日卸甲时的惊鸿一眼罢了,以及后来…… 林晚忽然有些气,倏地后退离开公子乐身畔:“上上辈子,就是你一箭射死凤清,害得我也一起死了。” 听她说到一个“死”字,公子乐微弯的唇角,也掩不去眼睛里的痛色。 “对不起,晚晚。”他轻声说道。 而林晚不知道,当初射出那一箭的,并不是罗骁,而是他的副将。 当时他已严令军队不得妄动,只需少许时间,他定能想出万全办法,攻城同时保全林晚。 他的副将却见机不可失,猝不及防拉弦放箭——凤清此人军帐间操弄乾坤,危害实在太大。 林晚与凤清坠城身死后,罗骁因那副将公然违抗军令,当即将他斩杀马下。 可正所谓“哀兵必胜”,梁人见凤清身死,个个皆似发了疯般,誓为太子报仇。 那一仗周军打得格外吃力,罗骁更是全不惜性命地身先士卒。 最后城虽是拿下了,大周战神却也浑身浴血。 他满面血泪,强撑身躯在一片狼藉的尸骸堆里找到了她。 她的身子早就发凉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也没来及为她拭尽脸上血污,自己便慢慢闭上了眼,从此再也没睁开。 这一些,公子乐并不打算告诉林晚。 到底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不过是少年时赏花宴上不经意的一眼,从此她便长留在了他心间。 可他是武人,漂泊征战、朝不保夕。 罗骁犹豫了很久,终是在最后一次出征前,决定自私一回——待这次凯旋,他便请父母做主,去她家中提亲。 因为除了她,他的心里就再容不下别人了。 两人本就门当户对,罗家二老见儿子终于开窍,都是高兴的,当即张罗开来。 可这消息不知怎么就流传了出去,到底因他害了她性命…… 林晚见不得公子乐这样的神色,她伸手想抚平他的眉心,手指自然是由他额间穿过了。 她怔怔收回手,再不因往事与他别扭。 就算那一箭是他射的,她也明白他是为顾大局,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罢了。 刚刚骂了他一句,她的气便也消了,此刻,她只想珍惜与他在一起的这最后一点时间。 罗骁也好,别的人也罢,对她来说,他首先是她的丈夫,白乐。 一人,一光影,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仿佛亲密无间地拥抱着彼此。 公子乐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他彻彻底底散作光沫,缭绕着林晚四处飞舞。 林晚不受控制地伸手,却只掬了一捧微凉的空气。 屋子里静谧一片,仿佛从来不曾有人来过。 林晚一声不吭地站了许久,才缓缓看向一旁重彩鎏金、 分卷阅读17 雕花繁复的巨幅铜镜。 镜中人瞧着并没什么“万人迷”的气度,反倒是原本一双妙目,此际红得像两只桃子。 “真丑。”她嘟囔一声,抬手拭去泪渍。 · 林晚洗完脸就开始打包行囊。 瞧着眼睛上的红肿消退得差不多了,她便打算去找百里残阳说一声,自己要走了,顺便提醒他做人不要太嚣张,不然出门会被打。 对于那些一年要嚷八百回“剿灭邪教”,至今却连邪教大门都没攻进来过半步的武林人士,能宽容就宽容些吧。 毕竟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至于她自己,公子乐虽没说这个世界的他此时正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因为他也不知道。 林晚却能确定一点,她成日里在这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的“神教”里吃好玩好,她男人自是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刚到百里残阳的住所,院中影卫就满面不忍地对她说:“教主刚刚被刺杀了。” 林晚疑惑地眨眨眼:“那些人能进得来大门了?” 影卫同样一脸费解:“俱说是轻功了得,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 林晚:“……” 林晚:“教主现在在哪?” 影卫脸上的不忍,霎时变作了极度不忍:“教主每次抓到人,不都是要亲自动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仙女们的营养液,么么哒! 读者“偶一看”,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08 23:31:00 读者“妞妞”,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08 06:43:47 第10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二) 百里残阳有至少一百种方式,来令他的“俘虏”们生不如死。 以名门正派自居、颐指气使的,啥也不管先饿上三天,然后当人家面置办烤鸡、牛、羊宴,吃半只丢半只,剩下的两只拿去喂狗; 自诩样貌潇洒的,直接从头发到眉毛、睫毛、胡子剃得一根也不剩,打晕了遣返原籍,保证他第二天出现在离家最近的闹市中心; 一口一个“魔孽”、“妖人”的,当场扒光了丢给沉沦阁的一帮小姐姐们去□□,一个时辰后还不屁滚尿流、俯首帖耳—— 算他输。 自从吞日老魔一命归西,百里残阳本是想遣散了沉沦阁,让里头的姑娘们自去逃命,谁想小姐姐们一个不愿走,成日里跟他抱怨“寂寞空虚冷”。 如此正可皆大欢喜。 林晚走进地牢,满以为百里残阳正玩得高兴,谁想那人却双手抱胸,板着个脸坐在椅上,明显一副吃了憋的神色。 这可实在是件稀奇事。 林晚往那木栅栏里瞧去,先瞧见了一双光溜溜的男人的脚。 某影卫正手持鸡毛,由各个刁钻古怪的角度,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力度,接连不断挠着那人的脚板心。 林晚明白了,这次的“俘虏”该是个面瘫。 正遭此“酷刑”的男人一袭雪色衣袍,头戴青竹发簪,瞧打扮有些像道士,却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 他虽是被五花大绑,又极其不雅地赤着双脚,却正襟危坐,俨然一副座上宾的气度,瞧着比满脸气闷的百里残阳,还更像主人。 林晚看向他的同时,那人也轻抬眼睫,缓缓看了过来。 然后谁都没有移开眼睛。 林晚瞧着眼前这张白玉似的脸,这男人的容色很清淡,看着她的时候就与看着一景一物没有区别,清透的眼底平静无澜。 她先别开视线,问百里残阳:“这个人……没有触觉?” 蹲在地上的某影卫怯怯回答:“不是没有触觉,只是他好像,会一门奇怪的功夫,自己封筋闭穴了……” “蠢货!”百里残阳暴跳如雷,“知道封筋闭穴,你还挠挠挠,挠个鬼啊!还不快滚!” 倒霉催的影卫麻溜滚了。 林晚看着余怒未消的百里残阳,笑嘻嘻地问道:“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外人在场,百里残阳自然不能忘摆教主的威仪气度,负手道:“本座当然记得。” 但他说着到底是放柔了声音,补上一句:“今天是你的生辰。” 林晚眉开眼笑,对他摊开右手手掌:“那礼物呢?” “本座一早便已备下,稍后便带你去……” 林晚摇头打断他,一指指向牢中眸光淡淡,正仰头观赏他们对 分卷阅读18 话的男人—— “我不要别的,只要他。” 百里残阳:“?” 林晚:“……做我的专属影卫。” 百里残阳狠狠皱了下眉:“晚晚,你不会是瞧上这小白脸了吧?” 林晚冷笑着睇了他一眼,说道:“教主跟前,何人配称‘小白脸’?” 百里残阳对这回答出乎意料的满意,果然在她眼里,自己就是最好看的。 想到这,他就算一个劲地想保持端庄,那嘴角也还是忍不住地往上扬。 林晚想起这货的前世竟然是姚旭,就颇有些一言难尽,不忍直视他。 百里残阳道:“可是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林晚看看牢内一脸淡定的人,说:“我知道。” “你当真知道?” “我当真知道。”林晚说,“江南叶氏,道士世家。” 被提及的人语气平淡地纠正她:“是道修,不是道士。” “你闭嘴!”百里残阳喝骂。 牢中大爷恰巧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安之若素地闭了嘴。 百里残阳又仔细看了他一阵,确定这人从鼻子到眼,长得确实都不如自己,便大手一挥,对林晚道:“本座答应你了!” “我不答应。”“大爷”再度启唇。 林晚扭头转向他:“Shut up!” 另外两人都当她说的西域鸟语,没去理会。 百里残阳掏出粒红色的小药丸——作为邪教,他们自然是有着多样手段拿捏人。 “我来。”林晚说着接过那药丸,便往自己的“专属影卫”嘴中喂。 百里残阳瞧着那人喉结滚动,被迫地吞咽,才放心地撇开眼,却不知林晚暗地里将那药丸捏个粉碎。 【姓名:叶飘涯】 【身份:江南叶氏家主】 所以,她自然知道他是谁。 · 现在的叶飘涯还不是家主,他潜入拜日神教,便是长老阁派给他继任家主的考核任务。 跟着林晚往回走时,他尚有暇细赏沿途风景,也没半分陷身豺狼窝的恐惧。 走在他身前的小魔女一袭红裙——外面都是这么喊她的,她满路雀跃像是得了件新玩具,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魔女走着走着忽然转过头,笑吟吟地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点名要你,还瞒过教主,不给你吃那百毒惑心丸吗?” 叶飘涯淡道:“不知。” 林晚轻轻撅唇:“那你不好奇?” “尚可。” 林晚有些败给他这油盐不进的性子。 可她是谁? 拥有三世记忆的老妖怪,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小邪物,长了张祸国殃民脸的“万人迷”。 要说公子乐提起罗骁时,她还有最后那么点小羞涩。 现在对着叶飘涯,却是全没什么忌惮了。 她嘻嘻笑着,两条白皙细嫩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对着他耳垂轻轻吹气:“因为,我喜欢你。” “你命中注定,就是我的。” 温香软玉扑了满怀,鼻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叶飘涯站着没动,清澈的眸光依旧像是一潭不波的深水。 “小魔女。”他低声说道,“靠得我这么近,就不怕,我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每一世的性情就是白纸,会随对应世界的经历,产生与从前不一样的性格。v 还有再说明一点,不知道这算不算快穿文默认的规则,保险起见还是先和宝宝们交待下~ 最后大世界HE,前面小世界绝大部分HE,极少量自然结局,不保证HE~ 但是这个故事请放心,是HE的~ 谢谢姿辞v 第11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三) 叶飘涯说完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魔女。 她的年龄定还很小,最多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细嫩的皮肤似能掐出来水。 即使此时的阳光温和静谧,照在她身上,仍使她像极了随时会化去的南国雪。 她弯着眼睛冲他笑,颊畔漾起两朵小小的梨涡:“好啊,那你杀啊。” 她说着闭上眼,羽扇般的睫毛低垂下来,遮去那一对明眸中的狡黠。 这使她看起来就半分危害也没有了。 自然也没有半点防备。 分卷阅读19 林晚的心里是肯定的。 只要他是白乐,就不可能对她动手。 万一动手了……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她早就想扒下他那禁欲的外衣,瞧一瞧这张脸上的淡定被打破,是什么模样。 两人默然相对。 最终是叶飘涯伸手拿下她抱住他脖子的手。 细雪似的小臂,他只那般轻轻一握,便留下了浅浅红痕。 叶飘涯只看了一眼,视线便挪了开去。 林晚更加璀璨地笑起来,乌眸亮闪闪地仰脸看他:“不杀我吗?我给过你机会了,以后可不再有了。” 叶飘涯垂睫看她一眼:“未必。” 林晚:“……” · 将人领回家后,林晚便往花使那里去了一趟。 拜日神教素有风花雪月四大神使,分别掌管不同教务。 花使的职务范畴,便是搜罗各方面的讯息情报。 林晚倚在榻上,细细翻看江南叶氏及叶飘涯的全部资料,边看边赞叹连连:“……武林第一世家……道修至尊、少年成名……无陵君,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叶飘涯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打坐,一脸清心寡欲,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 林晚抬起一段洁白匀细的小腿,轻轻踢了下榻。 “喂,”她换了个郑重些的语气,问道,“无陵君是什么意思?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叫你?” 被询问的人没有睁眼,闭目淡声道:“山无陵、天地合,你可知是何意?” 林晚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字面之意。” “高山变作平地……” 叶飘涯睁开眼,水波不兴地看向她:“邪障魔窟,夷为平地。” 林晚:……一天之内第二次不想与他说话。 好在没等来第三次,风使那边就派人来传话,让新上任的影卫去报道。 林晚不知这是否百里残阳授的意,但教规如此,她也不便拦着,便让叶飘涯去了。 教中影卫都由风使统一调度,但凡有新人加入,自然都是要经过他的训练的。 叶飘涯出乎意料地配合,而风使也并没因他身份特殊便刻意为难,从日常行止到轮值规范,教导得一丝不苟。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几日。 这天傍晚,叶飘涯受训结束刚出风使处,便遇见了花使。 他敢只身涉险,自然也是做足了万全准备,识得迎面走来的女子是谁。 花使人如其名,长了副娇花般的面貌,身段高挑,玲珑有致。 邪教中人向来离经叛道,就连林晚也从善如流的爱在自己殿中打赤脚,花使更甚,低敞的领口几乎遮不住一对饱满浑圆。 一身白衣的男子神情冷淡,可架不住长相俊美。 傍晚的夕光淡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暖黄的色调,那青竹般的身姿瞧着就没那么冷了,透出一种浅淡柔和的意味。 这样的男子,让人见了就想撩拨,何况他还是名门世家之子,若与她春风一度,结桩露水情缘,且看那些所谓正道还有何脸面…… 岂不有趣? 花使这般想着,便上前与叶飘涯说话。 叶飘涯先还浅淡应着,待察觉那女子越靠越近,双臂欲攀他的脖颈,胸脯也跟着贴靠过来…… 他冷冷横剑,阻挡在两人之间,古井不波的眼底透出一抹警告。 花使被那眼中意味瞧得一惊。 大名鼎鼎的无陵君,即使被种下了“惑心丸”,自然也还是极不好惹。 何况这关系虽不清不楚,到底也是圣女身边的人。 花使向来识时务,见势不妙立时走了。 只不过,区区一粒惑心丸,就让无陵君心甘情愿留在这教中做影卫了? 这该是当今武林最好笑的笑话。 百里残阳也这么觉得。 他面沉如水地自花丛中走出来,已然将方才两人相遇的一幕尽收眼底。 · 叶飘涯回来的时候,林晚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看书。 他不发一言,坐在往常惯坐的蒲团上便开始打坐。 “好累!”她嚷嚷一声,丢了书本便笑嘻嘻地凑向他,下巴搁在他的胳膊上。 叶飘涯不为所动。 “喂。”林晚伸出一根手指,不满地戳一戳他的腰际,“又封筋闭穴了? 分卷阅读20 ” 叶飘涯淡定地睁开眼,扫一眼榻上翻着的异域文字:“你看得懂?” 他罕见地主动发问,林晚有些高兴,对着本教中账务就开始胡说八道:“看得懂啊,那上面记载的故事都很感人。说的是一个女孩子和她的爱人有多世情缘,第一世的时候,因为打仗,他们没有在一起,那女孩子死掉了。可第二世,女孩子五岁的时候就被她的爱人收养了,两个人一起度过了一段艰辛却很温暖的岁月,后来……” “第三世,那女孩子又遇见她的爱人了,就像我现在遇见你一样。” 林晚一口气说完了,满面期待地看着叶飘涯,不知是接连说了那么多的话,有些气喘,还是想起过往真的有些感慨了,她的眼底有些潮,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却格外明亮。 叶飘涯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是问,你还懂看账?” 林晚:“……” 感觉自己宛若一只智障。 叶飘涯本已继续打坐,不知怎么却想到身前人瞬间憋闷的模样。 他启唇淡道:“以后,不要躺着看书。” “为什么?” “容易瞎。” “……” 林晚生气了,加上先前的恼羞成怒,她一把跳到他怀里,二话不说将人给扑倒了。 她正保持着一个骑在他身上的姿势,殿门忽地被人由外踹开。 第12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四) 百里残阳满面盛怒,气势汹汹闯将进来。 乍见殿内景象,他瞳孔一阵紧缩,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炸了,饱提掌劲就往叶飘涯拍去。 林晚也是又惊又怒,急忙往前一纵护住身下人,用自己的后背去受百里残阳那一掌。 百里残阳急忙收了掌势,眼中怒意却更甚,瞪着叶飘涯像是恨不得当场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后者保持着被某人扑倒在地的姿势,一时竟也没起来,古井不波的眼眸静静审视小魔女怒意满盈的脸。 他出道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个小姑娘保护。 林晚倒是没多想,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转向百里残阳喝问道:“你干什么?” 百里残阳同样正在气头上,厉声反问:“你们又是在干什么?” 林晚差点想说“关你什么事”,但她到底冷静下来些,想起刚才的姿态脸色也是微微一红,忙借着冷笑掩饰:“我们什么也没干!” 百里残阳不屑一笑,眯着眼睫盯紧她的脸:“怕不是什么也没干,而是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吧?” 林晚知道此时越描越黑,根本就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 两个怒意勃发的人面对面站着,互不相让瞪视彼此。 叶飘涯这才不紧不慢由地上起来,霎时吸引走百里残阳的注意力。 “你在这里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知避嫌么?”百里残阳喝骂道,“出去。” 叶飘涯淡淡看了他一眼,视线撇开去:“悄无声息、如影随形。” 这背诵的正是平日里风使灌输的影卫行事准则。 百里残阳被他气得一噎,扬声怒道:“笑话,我拜日神教固若金汤,何人能够闯的进来?需你这般寸步不离守着?” 叶飘涯那平静一片的眼眸里,终于露出点别样神色。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百里残阳,像是不知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他答道。 百里残阳二度被他气得倒仰,怒极反笑:“好啊,那你不妨试试,还能不能再出去。” “好。”叶飘涯说。 “……”百里残阳喉结滚动,虚点了他两下,“你不走是吧?” “那本座走。” “你也给我过来。” 他说着一把拽住林晚的手腕,将她给拖走了。 叶飘涯瞧着那小魔女踉跄两步才站稳的身影,皱了皱眉。 · 夏夜的风很凉,百里残阳的心头却像是闷了一团火,烧灼得他快要爆炸。 他连拉带拽将人带到水畔凉亭,确定四下再没碍眼的人,把那娇软身躯压入怀抱,头便低了下去。 林晚还没完全反应,便觉自己的腰身快被勒断,火热的气息倾轧下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百里残阳:“……” 他干脆张口,在那纤细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林晚吃痛,“嗷”地一声怪叫,那声音也是 分卷阅读21 娇娇柔柔的。 百里残阳这才心软了,紧揽住她腰的铁臂稍松开一些,凑在她耳旁喘气:“你不是说,不喜欢那小白脸?” 林晚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想了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哪一回。 可她说“教主跟前,何人配称小白脸”,却是指叶飘涯不是小白脸,而非自己不喜欢。 “我喜欢他。”她说道。 百里残阳抱着她,那身躯连同表情,却像是一起僵住了。 林晚也不挣扎,看着他的眼睛,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我真的喜欢他。” 百里残阳有些烦乱,他无措地舔了下唇,不确定道:“你、你想男人了是不是?” 他接触的女子不多,除了林晚和花、月二使,就是沉沦阁里的那一群。 每当她们寻他诉苦时,百里残阳虽明白她们要什么,却从来都是装不明白。 “你若想要,我给你啊……”他说着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结实的小腹间,“我也可以的……” 林晚一愣过后忙甩手,用力推开他,转身快速走了。 她走了两步,才半回头道:“我要的,不是你。” 百里残阳站在微凉的夜色里,颊畔苦笑,怅然若失。 · 林晚回来的时候,叶飘涯果然正在打坐。 她史无前例地没去缠他,自己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仰头看满天璀璨的星。 过了会许是实在无聊了,她从袖子里取出截小巧的竹笛,呜呜咽咽地吹起来——这是前些日子百里残阳送给她的生辰礼,自然是费心寻找来的宝物,却被她吹得极难听,说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竹笛被人拿了开去。 林晚往后倾了下身子,看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的容色清淡依旧,但想来刚刚自己的魔音穿耳,也是搅扰得他不得安宁。 “对不起啊。”林晚说,“吵到你了。” 叶飘涯手持竹笛,缄默看着她。 大概是心情沮丧的缘故,向来飞扬跋扈的小魔女,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星光柔柔地撒在她身上,这画面映在他心间,莫名涌上几分熟悉感。 林晚伸手想取回竹笛,却抓了个空。 叶飘涯在她身边坐下,竹笛横在唇畔:“笛子,不是你那样吹的。” 他说着低垂眼睫,微微撅唇。 遍洒星辉的庭院,笛声在静谧如水的夜里,悠扬响起。 林晚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清雅的侧颜,心中的一缕烦闷跟随笛声,渐趋消散。 曲至一半,叶飘涯放下竹笛,微曲起的胳膊依旧保持方才的姿势。 小魔女闭着眼睛,靠在他肩头睡得正酣。 · 林晚满是懊恼地醒过来。 难得叶飘涯吹笛给她听,可她竟然那么不给面子地睡着了! 她气得用力蹬了下床,反应过来自己是睡在哪——难道,是他将她抱进来的? 她喊来婢女们,含糊其辞地试探几句,确定不是旁人后,心里简直乐开花。 可满殿不见叶飘涯,今天也不是他该去风使那报道的日子。 昨夜百里残阳让他试试还能不能出的去,他说“好”,不会真就这么走了吧? 林晚有些心慌,急匆匆地走到院子里。 明媚的晨光自林间漏下,一派苍翠间,那人身如青竹,一袭雪衫白得耀目。 面容瞬间被笑点亮,林晚的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 叶飘涯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凝视着她。 “小魔女。”他低沉嗓音问道,“你喜欢我,可是当真?” 林晚一怔,仰脸笑道:“自然是真的。” 叶飘涯的眸光平静无澜,说的仿佛是件极寻常事。 “那我要走了,你可愿同去?” 第13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五) 林晚并非省油的灯,眼皮子没抬一下,就知道叶飘涯打的什么主意。 百里残阳的话并没说错,拜日神教绝非任人来去的地方,叶飘涯进来容易出去难。 可若有她这“圣女”相助,自另当别论。 林晚想了一下,轻轻勾起花朵似的娇唇,笑道:“好啊。” · 拜日神教地处西北荒漠,所在却是一片极难得的绿洲。 为防被人发觉,林晚带叶飘 分卷阅读22 涯由后山离开。 初夏时节漫山葳蕤,林间散着一重淡淡的薄雾。 叶飘涯察觉不妥,对林晚道:“这是什么?” “烟瘴。”林晚笑着回答,“拜日神教的防护屏障之一。” “会如何?” “不如何。只是吸入的越多,视线就会越模糊,最后彻底失明上个两三日。”她说着取出两粒药丸,自己服下一颗,作势递给他另外一丸,“吃了这个,就可不受影响。” 叶飘涯伸手欲接,林晚却忽撤回手。 她凑近他,悄声笑道:“你先告诉我,咱们这样,是不是就算作私奔了?” 叶飘涯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林晚沉了下脸,干脆将那药丸噙在唇间,眼睛里又透出些狡黠的笑意。 她踮起脚尖,对他努了怒嘴。 他若想要,那就自己来取。 叶飘涯清澈的眸光,淡淡落在她娇嫩的红唇。 她的嘴唇柔软丰盈,看起来就似花瓣一般粉嫩,含在嘴里都怕随时会化。 他忽地上前,林晚下意识后退,腰身却被握住,整个人压向树干。 他的掌心是她娇柔的后背,手背却砥砺着粗糙的树木。 叶飘涯飞快取过她唇间含着的药,指腹不意蹭过她的唇。 沾染她气息的药丸,带着些潮,慢慢在他唇齿间化开。 林晚满意地笑起来,出其不意在他嘴角偷亲了一口。 叶飘涯呼吸微滞,却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没有说话。 这一路上林晚再没作妖,脚步轻快地在前带路。 叶飘涯跟在她后头,本就极少主动说话,这会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拜日神教后山范围极大,两人一直走到晌午。 火热的太阳炙烤,林晚又累又热,便寻了一处山涧,坐在水边歇脚。 她往日在自己居所,就爱赤脚走来走去,此时干脆踢落了两只鞋子,光裸的玉足拨弄起浅浅的水花。 叶飘涯别开视线,清明如水的眼眸望向林梢。 直到林晚“哎呀”了一声,他才看向她,却是一对小巧的鞋子被水中急流给卷下山,片刻不见。 叶飘涯一言不发地打量小魔女。 她说要随他去江南,却是什么行李也没带,看上去就似来游山玩水罢了。 “鞋子,没有了。”林晚委屈地瘪了下唇,看起来就像一个做错事的熊孩子。 她果然是没打算离开的,接下来便可顺理成章打道回府了。 叶飘涯想着,口中淡道:“怎生是好?” 林晚转了转眼珠,笑道:“你背我吧。” 叶飘涯站着没动。 她的玉足白嫩,地上那般多的枯枝落叶,仿佛轻易就能划出来口子。 林晚见他不应声,正想说“那你去给我把鞋子找回来”,叶飘涯慢慢蹲下了身。 林晚心满意足趴上他的后背。 早知这男人身形修长,却还是头回真切感觉他有多高。 她被他背着就似骑了匹马,几度忧心会被林间伸展下的枝叶给糊一脸。 然而并没有。 林晚笑着抱紧他脖颈,在他耳边软软道:“无陵君。” 叶飘涯淡淡应了声:“嗯。” “我的胸软吗?” “……” 林晚看着他白皙的耳廓,终于慢慢浮现一丝不易察的红,明白自己调戏成功后,嘴角止不住得意往上翘。 叶飘涯沉默半晌,忽然道:“不明显,没感觉。” 林晚呆愣三秒,顿时如蒙奇耻大辱,发了狠地往前一纵,张口咬住他的耳垂。 叶飘涯浑身一麻,将背着的人揽到身前,粗声道:“别闹。” 林晚看着他严厉的眼神,撅了撅唇却也不惧。 她余怒未消颐指气使:“背累了,换个方式。” “自己下来走?” “抱着!” 两人以这般姿势,来到距离日月神教最近的西部城镇,客栈老板娘理所当然只给他们开了一间房。 叶飘涯对睡眠并无所谓,日常打坐差不多已能令他恢复精神。何况这连日来与她同处一室,并未觉什么不妥。 林晚自然更没异议。 只是二人适才打从街边路过,茶寥中坐着群身着雪白道袍,显而易见江南叶氏子弟的人,在这西北边陲却没什么人识得。 其中一名长相 分卷阅读23 俊秀的青年人,难置信地眨了下眼,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无陵君了。” 旁人不解地皱眉:“无陵君?依计划,他正该与我们‘里应外合’,怎会出现在此?” 青年人摇了下头:“不知,许是我看错了,那人的背上尚背了一名女子……” 一群人都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睿,眼花了吧!” 叶睿脑子里浮现无陵君那天山之雪不可欺的面容,瞬间也感觉自己方才的猜测,实在是对无陵君的亵渎,暗自忏悔不已。 · 林晚从没打算和叶飘涯一辈子待在拜日神教,真让他做她什么影卫。 所以她一早计划着跑路,前些日子才会破天荒地关心起账务,弄清楚这附近城镇商铺有哪一些,是他们教中产业。 叶飘涯一路随她支取银钱、寻找东行商队,见她将一切安排妥帖,竟当真是欲与他往中原的架势。 两人走进街边衣铺,她换了身胡女装束,问他好不好看。 眼前人容貌倾世,一袭紧身衣裙勾勒玲珑身段,薄纱轻掩雪肤,清纯间平添几分魅惑。 自然是……好看的。 叶飘涯看她袒露的玉臂,细雪似的锁骨及脖颈,眉心微蹙,摇了摇头。 林晚并不理他,她自己觉得美就够了。 漠上夜冷,两人回到客栈,老板娘很快令人送上热水。 门窗闭着,湿热水汽极快速地氤氲,空气里的热度也升高了。 林晚先时便觉那小二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暧昧,待人走了,才发现水雾袅袅间,宽大的鸳鸯浴桶水波轻漾。 第14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六) 屋子里的氛围沉默了少许时光。 叶飘涯垂下眼睫,道:“我出去一趟。” “别呀。”林晚眼波轻转,嘻嘻笑着看向他,“你打坐时,不向来都是闭着眼睛的吗?无陵君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的。” 叶飘涯眼观鼻,鼻观心,站立如泥塑。 见他不说话,林晚故作惊讶地半掩娇唇:“难道你还会偷看不成?” 她狡黠一笑,凑近他吐气如兰,嗓音低柔:“还是说……你心有杂念,根本就想和我一起洗?” 叶飘涯飞快转身走了。 林晚看着他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嘴角止不住漫上笑意,片刻却又觉不妥。 他刚才的神色,倒像是她当真惹恼了他似的,可别就这般抛下她了。 她如此想着,忙出去寻他。 西北内陆昼夜相差极大,白天还是炽热的火炉,到了晚上冷得似能结冰。 林晚穿得实在太少,一路冻得够呛。 饶是她内力深厚,也是抱着自己的两条胳膊瑟瑟发抖,才在少有人至的后街寻到了叶飘涯。 灯火阴影中,他沉默伫立着,淡漠的身影瞧着有几分疏离。 远远瞧见那人颤成风中一朵娇花,颤颤巍巍跑向自己,他轻轻蹙眉,眼睛里却看不清是什么神色,温暖的手掌慢慢握上她冰冷的手臂。 林晚见他这般,心里高兴坏了,立马打蛇随棍上:“无陵君,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可……” 话没落尽,犹带着他体温的衣衫包裹住她的身子。 半句话哽在喉间,林晚再作不得妖了,她的身子连同心窝一起酸酸暖暖的,面容瞧着竟有几分乖巧了。 她轻轻抱住他,垂首埋在他胸前:“无陵君……” 叶飘涯喉结微动,低道:“小魔女。” “嗯?” “你这般放肆,不怕人瞧见?” “不怕……” 叶飘涯定定看着她。 林晚正要回以一个灿烂的笑,他一手揽住她的细腰,唇就压了下来。 看着这么清冷的人物,吻竟这般滚烫。 她想起前世与他在床笫间的种种,心头也是一阵火热,双手由衣内探出回抱住他,微微启唇。 叶飘涯趁势入侵,舌尖勾吻住她的舌尖,双唇不住辗转。 她的唇……依如想象中的软。 他闭着眼睫,将她压在墙上亲得难舍难分。 直到小魔女都有些受不住,虚软在他怀里轻轻喘气。 “无陵君……”她不忘再添一把火,对着他耳朵呵气,“你一会,要不要和我一起沐浴?” 这般直白的邀请,她说着娇娇地笑起来。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一再撩拨的人,说完这话颊畔却漫上两朵羞涩的红。 清纯与 分卷阅读24 妖冶交缠在她身上,就似这世间最致命的毒/药。 而他不觉间,中毒已深。 叶飘涯眸光深邃,伸指轻轻摩挲她娇软的唇,林晚踮起脚尖,再次亲了上去,叶飘涯展臂抱紧她。 夜风徐徐,灯火摇摇,这漠上深夜,竟一点也不觉冷了,只显得旖旎与暧昧。 直到半丈开外,忽然传来一个些微颤抖,又万分难置信的声音:“……无、无陵君?” 林晚一怔,叶飘涯半转过身去,双臂依旧揽在她身上。 两人俱是嘴唇嫣红,唇上盈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街心处站着群身着雪白衣袍的人,个个呆若木鸡,脸上的神情既尴尬、又惊讶,置身梦境、虚实难辨,仿佛迎来了此生最漫长的一刻钟。 叶飘涯却是神情淡定,一片坦然,被人撞见举止孟浪,在街角与女子拥吻,对他来说,好像就与日常问安没有区别。 “你们来了。”他说道。 到底名门世家之子,一群人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敛神情,将视线由那过分美貌的胡女身上收回。至少看上去,是一副似他们无陵君般泰山崩了也色不变的样子。 林晚些许玩味地瞟了眼叶飘涯。 瞧这态势,还是一早就约好的? 她只当叶飘涯是生气出走,原来他是出来予人传信,否则这些江南叶氏子弟,怎可能平白出现在人迹罕至的深夜街头。 她想起他方还问她,“不怕人瞧见”,心下登时一片雪亮。 但其中缘由,却不由她不深想了。 众人一同回了他们下榻的客栈,林晚很自觉地避嫌先回卧房,耳朵却紧贴住墙根,倾听隔壁房内的动静。 一群年轻人都是欲言又止的神色,叶飘涯却并不打算对他们解释什么。 他平淡道:“我已传讯予道恒,明日待他们来此会合,便回中原。” 众人神情惊讶。 叶睿道:“无陵君,那、那二哥怎么办?你此行可顺利,有否见到他?让他知晓……” 叶飘涯看了他一眼,年轻人不知为何,立时止住话头。 叶飘涯道:“顺利。他自然会来。” 他说罢也不欲多解释,对众人道“早些歇息”,便起身走了出去,众目睽睽下直接进了林晚方进入的卧房。 终于有人忍不住,一脸偶像幻灭,欲哭不能的神色。 ` 浴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林晚只做了些简单梳洗,便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瞧见叶飘涯进来,她身子趴着,笑眯眯地托着手肘看他。 他的衣衫被她抛在一旁,此时只穿了件胡女衣裙,衣领低垂下来,露出大半雪腻,自己却还未觉。 叶飘涯沉默着吹熄烛火,在一旁静心打坐。 床上的人竟也不说话,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仿佛在比谁更能沉得住气。 “……小魔女。” “嗯?”林晚宛转应了一声,嗓音含笑,不闻半分睡意。 “睡吧。” 林晚没应声,好半天才缓缓道:“无陵君,你心里……是不是正想着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娇软的身躯坐入他怀抱,双臂跟着攀上他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造吗,大热天,收藏作者和看文更配哦! 作者专栏求包养、求包养、求包养~~~来和妲己玩耍吧! 谢谢X同学的地雷和补分~么么哒! 第15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七) 黑暗中,怀中人的一对明眸似山林间最清澈的湖泊,随那眼波流转,漾起点点碎星。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清纯间又带些狡黠。 叶飘涯闭上眼睛,俯身吻了下去,她轻轻张嘴,迎接他的到来。 她的身子极轻,也极软,就那么依偎在他怀里,好似没有半分重量。 一身雪肤也细嫩得让人不敢用力,他的手掌在她腰腹间温柔摩挲,逐渐探入衣衫。 彼此交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滚烫。 叶飘涯终于抽回些神智,火热的手掌停在她肋间。 他埋在她细腻的颈间低喘,哑声道:“此地简陋,就这般跟了我……可觉委屈?” 林晚坏心眼地一笑,毫不留恋地推开他站起来。 “委屈的。”她说道。 叶飘涯一愣,她已然自顾躺上床。 b 分卷阅读25 r 他的怀中空落落的,瞧着那人在的方向,哑然失笑。 旖旎的夜,结束在她酣甜的沉睡,与他静心宁神的打坐中。 第二天林晚醒得很早,叶飘涯仍在房中,依旧保持着那般清心寡欲的姿势。 她贼笑兮兮地凑过去,嗓音柔柔地喊他:“无陵君……” 叶飘涯睁开眼。 她眼睛亮闪闪地蹲在他面前,一手托着下巴,意有所指:“昨晚念了多少遍‘静心诀’啊?” 叶飘涯的嘴角,慢慢弯起些极浅极淡的笑意:“小魔女。” “哈?” “有眼屎。” “……!” 林晚又一回被他激得恼羞成怒,“嗷”了一声揪住他襟口,就要把人扑倒在地。 叶飘涯揽着她顺势倒下去,他的手掌轻柔抚住她的后脑,将她的面颊压向自己,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要乖。”他像替小动物顺毛似的,顺了顺她光滑如缎的长发。 林晚一下子没了脾气,乖乖巧巧趴在他胸口。 但她只安分了一会,就又开始不老实了,手脚并用地往上蹭,拿自己鸦羽似的长睫去捕捉他的,一面嘀嘀咕咕:“眼屎糊你一脸……” 他的睫毛其实也长,但与她的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叶飘涯被她弄得痒痒的,弯起嘴角轻轻吻了吻他。 屋子外头响起敲门声。 “无陵君,道恒与隐秀君他们到了。” “好,我马上来。”叶飘涯应了一声,微哑的声线让屋门外站的两个年轻人,满含惊恐地互相看一眼。 屋子里的人却浑然未觉,叶飘涯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魔女,说:“你也来。” 林晚也不扭捏,笑道声“好啊”,便爬起来去洗漱。 · 客栈大堂仿佛凭空飘来一大片云。 不得不说,江南叶氏这雪白的“校服”,还真是满显气质的,尤其适合叶飘涯这样的人。 林晚淡淡打量这其中的几张生疏面孔,视线最先落在一个“女版”叶飘涯上。 然后她才知道,这就是众人口中的“隐秀君”叶微云了——是名女子。 林晚直觉里就不喜欢她,因为叶微云给人的感觉和叶飘涯太像了,同是清雅淡然,波澜不惊,就好像他们俩才该是一对。 但小魔女的脸上自然是不显,她端出一副纯真可爱的笑,亲近有礼地与众人打招呼,这其中自然包括隐秀君。 叶微云眸光清淡,态度温和地点头还礼,好像并未过多好奇她的身份与来历。 但江南叶氏此行人多口杂,自然有人曾说起她与无陵君的事情。 唯一坐着的老者眉目庄严,不怒而威,便是众人多次提及的道恒了,而今正是江南叶氏的大家长。 林晚随着叶飘涯下来的时候,道恒的视线准确无比落在她脸上,不说严苛,但无疑是带了探询的。 “道恒,这是林晚。”叶飘涯先行介绍道,却只说了姓名,未说别的。 林晚从善如流拜了下去。 道恒再又仔细看了她一阵,微点点头,面色缓和下来。 · 早膳过后,一行人启程回返中原。 林晚不知是叶飘涯一早挑明他与她关系,其他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的缘故,还是她的“万人迷”特质当真有一些用。 这一路上,她与江南叶氏的一干人,相处得都还不错,就连道恒偶尔也会对她露出笑脸,除了表情万年没变化的隐秀君叶微云。 林晚骆驼骑累了,要求自己下来走。 叶飘涯本是在前牵着绳,闻言只得停了步子,伸出一只手扶她下来。 连日来众人早对这一幕司空见惯,全不似前些时候的难置信。 他们是道修,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无陵君也有七情六欲,实是再正常不过。 只是他往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并不像会为谁动心的模样,所以一时间大家都有些难适应。 但是现在,他们都适应得很好。 林晚瞧见叶微云的视线擦着他们淡淡而过,那叫叶睿的年轻人傻呵呵地看着他们笑。 要说关系亲近,那这些日子林晚就是与他交情最好。 她撇了叶飘涯,欢欢喜喜跑去找叶睿聊天。 言不过两句,她假作随意道:“无陵君此行,找到你们家二哥了吧?” 那日偷听来的墙角,她可一直没忘记。 叶睿可不知她偷听这一茬,只当是 分卷阅读26 无陵君私下里与她说的。 但无陵君说是一回事,事关重大,叶睿到底是有所保留,模模糊糊“嗯”了一声,便将话题转开去:“小晚你不是西域人吧?” “我是孤儿,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人。”林晚笑道。 叶睿也笑起来:“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你穿着胡人装束,夜间光线又不清,我们好些人都以为你是胡人。” “咦?”林晚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是不是还有我鼻梁特别挺,眼睛特别大的缘故?” 叶睿的性子本就开朗,看着她更加笑起来。 这个女孩子,还真是十分可爱呢。 难怪无陵君会喜欢。 要他,他也喜欢。 林晚面上与他说笑,心思早已转开。 叶飘涯潜入拜日神教,不止是为刺杀百里残阳,还为寻人。 那人就混在他们教中,该想办法给百里残阳提个醒才是——虽然他现在一定正因她出走,气得满世界喊打喊杀。 但事关重大,这霉头她是不得不触了。 江南叶氏的二公子,会是谁呢? 第16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八) 由西北往江南,必过阳城。 阳城戴家,关中名门,与叶氏是姻亲,关系素来交好。 依照礼数,一行人未正式至阳城,道恒便先令人去送了拜帖。 待他们至城外,戴家人便阵仗隆重地迎候在城门。 林晚只瞧见一个长相娇美的女孩子,一袭粉色衣裙,青丝随意挽着,介乎大家闺秀与江湖名媛间的打扮,雅致间不失利索,众星拱月似的站着便格外出目。 那女孩子最先迎上前,俏目含泪,声若莺啼地喊了声:“无陵君!” 满含幽怨的视线在林晚身上转了几转,才黏回到叶飘涯脸上。 林晚没想到她与叶飘涯的事情竟传播得这么快了,她家无陵君果然极有名望。 叶飘涯神色清淡地点头还礼:“戴大小姐。” 林晚虽倦怠不理事,江湖上的一些大事总是知晓的。 似这阳城戴家,就是一个极特殊的存在。 因为家传功法性质奇特,只宜女儿修炼,所以他们家地位最高的不是嫡子嫡孙,而是历代当家人——“大小姐”。 眼下,就是他们面前的这位戴大小姐戴薰了。 戴大小姐罔顾礼数,不先见过道恒而喊无陵君,不代表他们家的其他人也如此。 一群人纷纷拜见道恒,又与旁人打过招呼,客气迎还家去,殷勤相待。 这一整个过程中,戴大小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叶飘涯,偶尔瞟向林晚。 旁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脑子里面正转些什么。 若有叶、戴两家外的人在,定会觉是好一场精彩大戏。 叶飘涯只作不见。 林晚起了些恶劣心思,宣誓主权地倚在他身畔抱住他胳膊,本以为他就算不僵住,也会不动声色地挣开,谁想叶飘涯轻轻反扣住她的手。 林晚爱惜容貌,饮食向来清淡,叶飘涯见她席间只吃些素菜,便道:“吃虾吗?” 漠上素少这类新鲜河虾,他以为她会有兴趣。 林晚低声嘟囔:“不吃,剥壳太烦。” 一面是叶微云,一面是戴薰,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要她此时那般不雅地弄脏手指? 不干。 叶飘涯纵容地一笑:“那我剥给你可好?” 说完果然就开始剥虾。 叶家众人早见怪不怪,戴家的一群人却纷纷错愕。 无陵君不仅那般温柔地笑,还会亲手为一个女孩子剥虾? 传将出去,绝对是江湖第一大奇闻。 戴大小姐坐在他们对面,没人比她将这一幕看得更清楚。 此刻她一对眼儿通红,双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衣衫都变得皱巴巴的,才勉强忍住没彻底失态。 戴家的大公子就坐在她边上,自将妹妹的神态尽纳眼底。 他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知难而退,莫存妄念,以免大家都下不来台。 戴薰到底分得轻重,躲至无人处咬牙拭泪。 · 关中天气说变就变。 白日里还阳光明媚,傍晚时就起了风,瞬间冷下来。 林晚爱美,穿的都是单薄衣裙。 戴大小姐遂慷慨道:“我有几套新做的衣衫,从未穿过的。不妨就赠给林姑娘,反正我俩身量也是差不多的。” 林晚不便推脱 分卷阅读27 ,含笑看着她边起身道:“多谢戴大小姐。” 戴薰走近她,一面说着“林姑娘不必多礼”,一面用自以为只林晚能听见的音量,低道:“你常居不毛之地,不知这般穿着在中原伤风败俗,实是丢尽了叶氏与无陵君的脸面。” 她虽自小被当作“当家人”教养,但到底也因此养出副骄纵脾性,人前依旧沉不住气。 厅上最没表情的两个人——无陵君与隐秀君,同时轻轻蹙了蹙眉。 戴大公子神情尴尬,正欲打圆场,林晚笑道:“我话还未说完,多谢戴大小姐好意。但你的衣裳,我该是穿不得的,你说我俩身量差不太多,只怕是……差许多吧?” 她说着,以只女子能懂的嘲讽眼神,在戴薰身上来回梭巡了几眼。 旁人被她这一说,不由自主也都往她俩瞧去。 林晚可是不怕人瞧的。 胸没她大,腰没她细,臀也没她挺翘,这家伙有什么好瞎逼逼的? 戴大小姐看懂了她的眼神,目中满是屈辱,又被众人打量得窘迫,一张脸憋得通红。奈何林晚根本没说什么过分话,她完全发作不得。 叶微云站起身,淡淡道:“那你不妨先穿我的衣服吧。” 林晚笑吟吟地往她胸前扫了一眼,叶微云面上微红,眼底仍是一片平静:“……我的衣衫,素来宽大。” “不必了。”叶飘涯忽插言道,“她性子挑剔,穿不惯别人的衣服。”又对林晚道:“先回房中待着,我去街上另买就是。” 戴大小姐羞怒交加,口不择言:“她的尺寸,你可晓得?” 一语出,满堂寂静,针落可闻,鸦雀无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定是他们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刻。 没有之一。 “晓得的。”叶飘涯看了戴薰一眼,平淡回道。 戴薰呆愣片刻,掩面奔跑而出。 林晚瞧了瞧天色,对叶飘涯道:“这个时辰,看起来又快要下雨,成衣铺子说不定已打烊,我随隐秀君去一趟就是。隐秀君,有劳了。” 见叶飘涯仍迟疑,林晚便笑道:“难道你不当我是叶家人,穿不得你们叶氏的衣裳?” 叶飘涯这才轻轻弯唇,对叶微云道:“有劳了。” 叶微云淡一点头。 过往众人都觉得,无陵君与隐秀君高山之雪不可侵的程度不相上下,然而现在,无陵君似渐趋融化,隐秀君……却愈发冷淡了。 但林晚何许人也? 脸皮之厚,连叶飘涯都能拿下,对叶微云,自也不在话下。 一路上直到进了屋,叶微云都一言不发。 林晚换完衣服,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叶微云在旁淡淡看着,既不说话,也没立即赶她走的意思。 林晚终于瞧出端倪来——发型不对。 她拆了发髻,想将自己的头发打理成如叶微云那般的清爽发式,试了几次总差那么点意思。 木梳被人接了过去。 叶微云的手有些凉,指腹却是独属女子的软,仔细梳着眼前黑瀑般的青丝。 林晚由镜中对她嘻嘻一笑。 叶微云垂睫不语,直到最后一缕长发被束起,她方语气缓慢,淡声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果然善者不来。 “好啊。”林晚笑道,“隐秀君请讲。” “无陵君带你出神教,不过是为引出另外一人。” 身份被道破,林晚也不惊讶,她眸光转冷,脸上笑意却更温和:“百里残阳?” “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你们怎么这么聪明,这就猜出来了,还要JJ何用!~~~ 告诉我,六个核桃哪里买的!!! 第17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九) 叶飘涯感觉小魔女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回来后就自顾睡觉,他与她说话,她也爱答不理,更抗拒他的靠近。 那一身白衣穿在她身上固然好看,清丽脱俗又不失娇美,可莫非是穿了隐秀君的衣服,便也学了几分隐秀君的气度? 叶飘涯不喜,轻轻皱眉。 林晚正烦着。 纵使叶飘涯是白乐,她也不介意教他做人。 她是孤儿,从小就只有百里残阳对她好。 吞日老魔是“魔”,更是变/态, 分卷阅读28 训练孩子从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漫长的十多年,一直是他们两个相依为命,才熬了下来。 有时候没达到吞日老魔的要求,百里残阳就护着她,一个人挨两个人的打。 林晚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晚上根本不敢睡觉,只有与百里残阳背靠背,她才能够睡得着。 没有人可以伤害百里残阳,何况还是利用她。 叶飘涯也不例外。 现在虽知悉了他们的计划,她却不宜轻举妄动,更不应就这般离开。 消息未能立即传至百里残阳,他少不得还得自投罗网。 为今之计,只有她先留下,待他来了,二人联手,尚有望杀出重围。 天亮时叶飘涯已不在,林晚假作随意漫步,观察这戴府中的地形。 别院外是一片小树林,林中小路走来一人,英俊挺拔,气宇轩昂。 林晚记得,这人是戴家的大公子。 戴大公子也看见了她,脸上流露温文尔雅的笑,上前来行礼。 林晚瞧见他手上捧了个锦盒。 戴大公子道:“昨日是舍妹无礼,冒犯姑娘。戴轩替她赔过不是,还请林姑娘海涵。” 林晚自然道“无妨”。 戴轩又道:“这些是在下亲自去城中最好的成衣铺子里挑选的衣衫,天气突变,还望姑娘不弃,将就穿着,莫着凉才好。” 林晚点点头:“大公子好意,自然不弃。” 她说着身子稍倾仰起脸来,忽地眉眼舒展,笑颜若花看着他:“只想不到,您竟还知道……我的尺寸?” 戴轩是名门公子,往日遇的都是些循规蹈矩的姑娘,哪历过这般大胆逗弄。 可这话,又是昨日里自个妹妹先说出来的,斥责人家言语无状也斥责不得。 江湖闻名的佳公子,行事向来果决稳健,此时瞧着这女孩子眼中的三分笑意与揶揄,竟是一张俊庞微微涨红,嗫嚅半天无法成言。 林晚笑对他眨一眨眼,伸手抱过锦盒,又道声“多谢”,没半点犹豫地转身离去。 戴轩瞧着那窈窕背影,咽下喊住她的冲动。 她的身上明明只穿了一袭最清雅的白衣,面容却是如火的明媚。仰脸看着他时,清澈的眼底便倒映出他的面容,颊畔漾起小小的梨涡。 戴大公子的脸上再次一阵火热,伫立半晌,无奈摇头。 叶飘涯沉默不语看着这一切,他的手上也提了一个盒子,默默回到卧房后随意一放,便开始宽衣。 他出门得早,身上沾了晨露,自己本是不在意,可想起某人,还是决定洗浴。 林晚回来的时候,听见净房似有水声,走进一看,池中果然正氤着水汽,隐约可见一条赤/裸人影。 她假作不见,径直走出去。 叶飘涯皱了皱眉:“小魔女。” 林晚也不转身,就那般不咸不淡道:“干嘛,想色/诱啊?” 叶飘涯沉默片刻,道:“……那,可还能诱得到你?” 林晚这才笑吟吟地转过身,她蹲在池边,手指轻佻地撩弄起水花,一脸漫不在意:“无陵君……我们邪道中人,都是很喜新厌旧的,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位戴大公子,我瞧着便格外顺眼……” 她话刚说完,叶飘涯忽然展臂,将她拉入水里。 他紧揽着她,将她狠狠压向自己,俯身吻了下去。 林晚错愕地睁着眼,没想到素来不起波澜的人,竟会有这般大的怒气。 她努力想要推开他,脚下一滑仰面摔了下去,温热的水流瞬间没顶。 叶飘涯也潜入水中抱住她身子,含着她唇吹渡过来一口气。 她正呛水呛得难受,只能拼命汲取他的气息,不由自主攀住他的身子。 双掌所及,是他光/裸紧致的肌理。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快速剥落她的衣衫,等出水面时,她身上就只剩了薄薄的兜衣和亵裤。 叶飘涯将人抱出水,按在池子旁的厚毯上亲。 雪色的狐裘衬在她身下,更显她肌肤的白皙与柔嫩。 他看着眼前的旖旎,呼吸愈沉。 林晚打不过他,到底也舍不得下死力气,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晕晕乎乎了,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最后一丝屏障被除去,他跟着含吮住她。 想起她方才对着戴轩那般笑,他嘴上便用力地一吮,手指捻住另一朵,惹来她一阵低低的媚吟。 细雪渐添娇痕,仿佛红梅花瓣落了一地。 他肆无忌惮揉捏采攫, 分卷阅读29 让她难自抑地娇颤,柔软漾出雪浪。 天际好似又下起了雪,而他就是那融化、氤氲她的温泉。 泉水滚烫,颤出几许波光,撩弄处处涟漪。 娇嫩的雪躯逐渐受不住,丰盈的红唇被她自己咬出白印。 他的唇舌撬开她,探出一指,缓缓侵入潺潺溪谷。 林晚止不住地嘤咛,蹙了蹙眉心。 他吻住她的唇,手指意外触到那一层,眸光深邃地看着她,神色愈发温柔。 林晚吃痛,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双手拼命按住他的手,模样实在有些委屈。 他怜惜地亲一亲她的脸,将人打横抱着出了净室,放在卧房的床上。 火热的身躯轻柔覆了上去。 “小魔女……” “?” “别和我闹,我难受。” “……” “我心里、眼里,全是你……” “唔……”林晚迟疑了一下,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叶飘涯重新埋下头,吻住娇嫩的花蕊,使她娇喘连连。 院中忽然一阵咋呼,众人拦阻的声音、大门被踹的声音、少女喊叫的声音接连传来—— “我当是谁如此不知廉耻!魔教妖女,竟敢在我家中放肆!无陵君,你不可被她骗了!” 叶飘涯的第一反应,就是扯过一旁的锦被。 他刚裹住二人的身子,卧室门就被人踹开。 戴薰三两步冲进来,一瞧清屋子里的景象,她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双大眼快要瞪裂开,愣了半晌才尖叫着跑出去。 林晚窝在叶飘涯怀里,瞧着这一幕莫名有些好笑。 叶飘涯宠溺又责怪地看了她一眼,亲了亲她的额头,抱着她起来穿衣。 院子里快速聚来一大群人,先前戴家人没能拦住他们的“大小姐”,现在叶家众人与戴大公子也都赶来了。 戴大公子急忙赔礼,叶家人却不买账,道恒的脸黑得似锅底灰。 叶飘涯与林晚走出来。 戴薰双目含泪,看着她尖声喊道:“妖女!” 众人看看她的神态,又瞧见手牵手的那两人,微湿的墨发俱散在脑后,两个人的双唇都微肿着,女孩子的娇颊漫了一层薄薄的粉红——直如一对璧人。 但刚刚戴大小姐撞见了怎样的一幕,便差不多也能想见了。 叶飘涯以一种诸神俯瞰世间的睥睨姿态,藐视地看了戴薰一眼,淡声道:“戴大小姐,就这般擅闯他人卧房,不嫌失礼吗?” 戴薰爱慕他多年而不得,眼看他就这般被个妖女引诱得丧了魂魄,还如此诘问自己。 她也全不想顾两家的面子不面子了,跳脚气怒道:“就凭我是戴家的大小姐,这里是我家,我爱去哪,就去哪!” 戴家人面色囧然,叶家人神情不愉。 不知由何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光听声音,便极尽放肆妖娆。 平地忽起浩然风。 无数嫣红花瓣翩翩飘舞,伴随一美艳至极的女子身影徐徐而落。 花使的眼中带着不加遮掩的讽,打量戴薰启唇笑道:“戴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你确定你是?” 戴薰被这意味不明的话问得一怔,随即更怒,银鞭疾掠,游龙一般刺向花使面门。 她这一出手就极狠辣,没半分思量就要毁去对方面容,旁人瞧得骇然。 戴薰尖声怒喝:“给我拿下这妖女,和姓林的一并受死。” 她虽是明面上的“当家人”,但戴大公子未发话,戴家众人也俱犹豫着没动手。 花使不避不躲,戴薰的手腕已被一条鬼魅般的人影拿住。 百里残阳面沉如水,一把甩开她手冷冷道:“本座从不打女人,但并不介意教训像你这种不长脑子,只会到处乱拱的猪。” 林晚见了百里残阳,瞬间绞紧叶飘涯的手指。 叶飘涯看向她,她也满含忧虑地看着他,刚欲启唇让他不要为难百里残阳,只听一声发着颤的喊—— “二哥!” 是叶睿。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群小妖精,让我喝8个核桃,我还带你们开玩具车~ 不用谢,请叫我雷锋!! 谢谢小妞妞的10瓶营养液~~! (所以这是6个核桃没用,让我喝营养液的节奏么……) 第18章 分卷阅读30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十) 叶睿的那一声喊,把除叶家人外的所有人,都给喊懵了。 就连百里残阳也不例外,他微微眯着眼,掩不去目中的疑惑。 叶睿神情激动,像是想要冲上前,到底还是顾虑着没动。 他的眼底浸出一层薄薄的雾气,看着百里残阳,又喊了一声:“二哥!” 百里残阳面皮抽动了一下,迟疑道:“……智障?” 叶睿愣了一愣,不恼反笑,瞧宝贝似的瞧着他。 百里残阳眼角抽搐。 林晚下意识看向道恒,却见后者已然老泪纵横。 一声尖锐的喊叫打破僵滞,戴大小姐厉喝道:“想不到你等竟与邪佞勾结,叶氏有何脸面再称正道第一,就不怕人齿冷吗?” “休得放肆!”道恒怒道,“叶氏如何,还不容你一黄毛丫头来置喙!” 戴薰被他威严震住,虽色厉内荏,面上瞧着却愈发声色俱厉:“此地乃我戴氏家邸,看在过往份上,可不将你们尽歼于此!但这帮邪教妖人,今日一个都别想离开!道恒前辈,晚辈奉劝您一句,莫让叶氏百年,毁于你手!” “啧啧啧。”花使叹惋地摇了一阵头,媚眼如丝,笑看向戴家一众人,“这样的‘戴家大小姐’,难怪有人会忧虑戴氏百年,毁于一旦。” 戴大公子微微垂头,恭声道:“姐姐恕罪。是戴轩无能,未教导好小妹。” 花使笑点点头:“如此,就由我这个做大姐的,来管教她吧。先让她在自己房中反省三日,无我命令,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是,姐姐。” 戴薰惊怒交加,满目不可置信。 前一刻她还是威风八面的戴家大小姐,哪里就跑出来一个够资格管教她的“姐姐”? 那,她还是戴家大小姐吗? 前戴家大小姐尖叫怒嚎着垂死抵抗,被戴大公子命人强架了出去。 由天堂到地狱,竟是如此短暂的一息之间。 她常自傲于自己的出身,可如今正是因为出身,她竟瞬间什么也不是了。 戴轩向众揖道:“戴氏失礼,诸位见笑。既然都是自己人,现在,我们可以安静下来,好好说话了。” 道恒等人的怒气降下去一半。 花使行至百里残阳身前,半跪地道:“请教主恕属下欺瞒之罪。” 约莫知晓的,雾水满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此次事件的中心点。 百里残阳默然一刻,忽道:“你叫什么?” 这问的实是出人意料,花使抬头看他,觉出失礼又忙谦卑地低下头,答道:“戴绮。” 百里残阳又道:“多久了?” 林晚是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的。 风花雪月四使与她和百里残阳一般,都是吞日老魔收养的孤儿,几个人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他们熟悉的那个花使,如何忽然就成了戴家的大小姐? 这其中自然是经过与戴家人的一番接洽的。 “半年之前。”花使道,“是小弟亲自找上的我。” “姐姐弟弟,喊的倒是亲热。”百里残阳冷哼,又道,“起来吧。你既敢做,如何又会怕本座阻你姐弟相认。” 花使面颊绯红,谢过之后施礼起身。 “铁证如山,想不相认也难。”叶飘涯神情淡淡,看向百里残阳,“依照同辈排行,你该唤我一声大哥——叶南城。” 百里残阳眉心拧紧,一脸鄙夷之色:“业难成?什么鬼名字?” · 依照推测,吞日老魔大概有一个奇特的爱好,就是偷盗了名门世家的幼儿养在教中,让他们长大后再去与中原正道为敌。 旁的世家如何不知道,叶、戴两家找寻多年,终是寻出些蛛丝马迹,找到自家孩子的下落。 叶飘涯潜入神教,确实是奔百里残阳而去,目的却非是行刺。 他又将林晚带出,百里残阳自会投于“罗网”。 其实百里残阳对幼时之事虽然模糊,却也非是全无记忆,道恒接连说了几件事情,都与他脑海中残存的印象相符,但他到底也还是有些不大想承认。 道恒这辈子就两个儿子,长子叶南城,次子叶睿。 百里残阳皱眉道:“为何他是这个名字?” 他其实问的,是为何叶南城三个字,叶睿却只有两字,同胞兄弟姓名字数该相等才是。 道恒会错了意,苦道:“无他。只是期望着睿儿放聪明些,莫再被人拐跑了。” “……” 分卷阅读31 百里残阳沉着脸,“你看上去这般苍老,如何能生出我这样英俊潇洒的儿子?” “老夫年轻时,也极是英俊潇洒。”道恒捋须道,“只是近二十年日夜思念我儿,才衰老至此啊!” 百里残阳无语凝噎。 叶飘涯道:“你的后背,有一形若蝴蝶的胎记,我说的可对?” “没有。”百里残阳眼也不抬,梗着脖子道。 “有的。”林晚小声道,“我瞧见过……” 百里残阳这人性情别扭,其实不过小孩子脾气,若能认祖归宗,她自然是替他高兴的。 叶飘涯眸光玩味,向她递来淡淡一眼。 林晚忙补充道:“从前替你上药的时候。” 百里残阳再无可抵赖,只得粗着声道:“罢了,那便随你们意吧。只不过本座,绝不要叫那个‘业难成’的名字!” “叶残阳吗?”叶飘涯挑了挑眉,“这个名字,倒也不错。” 百里残阳狠狠瞪了他一眼,无话可说。 · 夜幕降临时,百里残阳——或者说叶残阳的身边终于安静下来。 他坐在屋顶上,仰头看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林晚端着碟去皮切块的水果,足尖一点跟着上了房。 “吃不吃?”她笑吟吟地问他。 叶残阳懒怠动弹,径直张开嘴等她投喂。 林晚笑意更浓:“喊大嫂。” “……滚。” 她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地在他身边坐下。 叶残阳皱眉:“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林晚眼睛亮亮地看他,神情含笑,眼中的意味却是真诚的:“你有家人了,我当然觉得高兴。” 叶残阳哼了一声:“是高兴我和你成为一家人吧。”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叶残阳没有反驳。 两人静静看了会星,一碟水果被吃去大半。 叶残阳今日格外沉默,林晚还当他是“遭逢巨变”的缘故。 谁想他忽然道:“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怎么了?”林晚手一抖,签起的一块西瓜又掉了回去。 “当初,我并没依教规把老魔头烧成灰。”叶残阳道,“而是遵照他的吩咐,就地埋了。” “所以呢?”林晚惊异莫名。 花使乘风跃上屋顶。 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 但凡教主和圣女单独说话,教中人除非必要,绝不会轻易打扰他们。 “怎么了?”叶残阳问道。 “教主可有颁布调令,让三使携教众前来关中?” 第19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十一) 三年之前。 吞日老魔老得像一张被抽干血肉的人皮,干枯的发须好似虬结的树根。 他躺在床上呼哧叨气,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百里残阳双目赤红,已经守了三日三夜,老魔头就是不断气。 铁钩子似的手紧紧抓住少年人的手,两相对比,一者油尽灯枯,另外一个则若朝阳初升。 “交待你的事……可都、记住了?”老魔头嗓音嘶哑,一对眼珠子爆突出来,布满血丝。 百里残阳不耐烦地擦一把眼睛:“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回,本座想忘记都难。” “混、账!”吞日老魔拼着老命骂道,“本座仍在……你,如何敢称本座……” “马上就不在了。” “你……”吞日老魔还想要骂人,刚说一个字就瞪直了眼睛,不动弹了。 “死了?”百里残阳问。 吞日老魔左右移了移眼珠。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要火化?” 吞日老魔浑浊的老眼里涌出泪水,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本、座、怕、痛。” 然后彻底嗝了屁。 百里残阳替他抚上死不瞑目的眼,憋了半晌,硬是憋得眼睛、鼻尖一片通红,才强忍着没有掉下泪。 他不动声色地深吐一口气,对早候在纱帐后的人说:“有事么?” 纱帐后走出来的女孩子,瞧着至多及笄,脸上神情却十分老成,清秀的模样颇有些淡雅若仙的意味,与这邪教氛围十分不搭调。 她仿若未见榻上挺尸的老魔,只 分卷阅读32 行礼道:“教主,有客求见。” “客?”百里残阳神色不善地盯着她,“我拜日神教何时还有客上门?劳你月使亲自引见?” “教主息怒。”月使回道,“那人……自称是您的母亲。” 百里残阳足足晾了那人三日。 期间他果然随意寻个地,把老魔头埋了,对旁人说是一把火烧了。 三天后的傍晚,他听说那人还没走,这才打定主意去瞧瞧究竟是谁那么不知死活。 结果只瞧见了那人离去的背影。 那女人的打扮十分奇特,看穿着既不像中原人,也不是西域人,而有些像是苗疆那边的。 就这样……不见也好。 百里残阳嗤之以鼻。 谁想那女人临走还要放个屁,留下了一堆锦盒,说是自己赠他的心意。 百里残阳本是想命人拿出去扔的,鬼使神差却一一打开了,然后盯着看了半晌。 续命蛊、情丝蛊、缔命蛊。 神特么心意是一堆虫。 只有最后一个盒子中,躺了支小巧盈透的竹笛,显见不是寻常物,才让他的眉心舒展一些。 但他到底捧着那一堆虫,眼神倏地一亮,当夜就去掘了吞日老魔的尸,快天亮时才埋回去。 · 阳城戴家,星月满天。 有人飘然若仙,踏月而来。 邪教女子多妖娆。 若论容貌,林晚排第一,月使排第二,尚在花使之上。 但她的周身气度,绝不像是邪教魔使,姿容淡雅,端庄出尘,就那般衣袂飘飞立于月下,反更像是九天仙子。 叶残阳不冷不热瞟了她一眼,对花使道:“现在,不必本座来回答你的疑问了。” 花使向来不大喜欢月使,觉得她完全没个魔女应该有的样子,遂冷冰冰道:“未得教主调令,你来干什么?” 月使一眼未看她,垂下眼睫,语气平稳:“你们这两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本座千辛万苦才将尔等拉扯成人,尔等竟然转身便背叛本座。如不及早弃明投暗,改正归邪,明日城外三十里断肠崖,提头来见。如既不来,又不重新归顺本座,叶、戴两家,江湖除名,百里不留人。” 林晚先听叶残阳打了预防,虽也是被骇得不轻,到底还能沉住些气。 花使却是花容失色,幼时的可怖回忆全都涌上来,面色惨白道:“老、老魔头,他没死吗?” 月使没理她,垂头向叶残阳道:“话已传至,还请公子给个答复,属下好向教主复命。” 她这般快便改了称呼,就好像当初老魔头尸骨未寒,她立时便奉了叶残阳为新主,从没关心过老魔头半下。 这样的人,最是无情,大概也最是可靠。 她在意的,永远只是坐在教主位上的人,而无所谓那坐着的人是谁。 叶残阳冷笑一声,道:“那便明日城外三十里见,他不断肠,我便断头。” 月使行罢一礼,转身离去。 将出戴府,却被一人喊住。 这下,她总算稍驻了足,在月下平静回望喊住自己的那人。 花使容色紧绷,瞧着并没半点平日里的娇媚自若。 她攥紧了掌心,说道:“风、雪二人如何我不知,但是你,明明就恋慕……公子多年。事到如今,不作二想就要帮着老魔头来对付他吗?” “我一直不喜欢你,你可知为何?”月使沉默了半晌,终开口道。 花使微启着唇,神情僵滞。 “冲动、易怒、天真。”月使道,“这就是你。” 她说罢转身离去,只在风中留下淡淡一哂,仿若自呓:“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要得起呢?” 他们的身上,都被老魔头种下了百毒惑心丸。 公子与圣女也不例外。 敢违令者,裂心而死。 · 林晚想起小时候,真的很小很小,那时她还在襁褓中。 不像叶残阳与花使这些出身显赫的,值得吞日老魔去抢——她这一世的父母,只是一对很普通的农夫农妇。 因为家里穷,她又不哭不闹,爹妈只当这孩子天生残疾,非哑即傻,为给其余的几个孩子省点口粮,就把她给遗弃了。 那是六月里的晌午,她被丢在路边上晒得黏答答,一条小命去了大半。 吞日老魔带着四岁的叶公子路过。 叶公子人小,重心低,一眼就看见了她。 与此同时,她脑子里 分卷阅读33 的“图鉴”也打开了,胖乎乎的小手紧攥着他的手指不放。 叶公子也与这才几月大的小女婴“一见如故”,死抱着不撒手。 吞日老魔本是不屑养这来历普通的小女娃的,犟不过叶公子的倔脾气。 自己请回来的祖宗,哭着也得养大。 · 叶残阳琢磨着过往。 其实关于当初怎么捡回林晚来的这一茬,他是记不清了,但听老魔头和林晚说得多了——虽然他一再认为林晚是胡诌的,但不知怎么,自己脑海中也有画面了。 当时若没将她带回来,她这会也许正过着一般女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但也有可能早就晒得饿得死掉了,或者被野狗叼走了。 叶残阳越想越烦恼,纠结着到底该不该捡她。 他一根直肠通大脑,林晚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要捡的。”她说,“没什么可怕的,无论发生什么,咱们一起面对。” 何况,还有他。 她静静地看向月下。 月如流水的庭院,一袭雪衫的男子安静立着。 他的目光是如海的深邃与柔和,也正仰头看她。 仿佛已守候了一个世纪。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晴空涩橙”,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干卿何事”,灌溉营养液 +2 谢谢小仙女的营养液(づ ̄ 3 ̄)づ~ 没错,这很补~ 第20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十二) 阳城以北三十里,断肠崖。 山石嶙峋,断崖孤峭,飞鸟绝踪。 叶残阳一路黑着脸,对老魔头把地方选在这里很不满意。 他本只打算与花使赴约,犟不过林晚带着叶飘涯同来。 四人刚登上山顶,意外听见一阵打斗。 乍眼看去,两派人马分边对立,道恒与一中年男子战得不可开交。 一面是隐秀君、叶睿、戴大公子等人赫然在列,另外一边则是风、雪、月三使及众教徒。 打斗中的两人身形都稍一滞,目光同时凝睇。 林晚等人俱瞧得一惊。 那中年男子虽陌生至极,可眉眼却非常熟悉,正是年轻了三十岁不止的吞日老魔。 此际他哪有半分老态龙钟的模样,黑发如缎,身姿矫健,看面容竟还有几分俊朗。 叶残阳嗓中低嘶一声,猛地扭头看向花使与叶飘涯:“谁走漏的消息?让这么多人一同来送死吗?” 花使惊恐交加地摇头。 “是我。”叶飘涯语意平淡道,“虽是你教中事务,但你别忘了,你首先是江南叶氏的儿子。何况送死?未必。” 这句话林晚是信的。 吞日老魔的武功早年便骇人听闻,而今不知何缘故死过一回后竟焕发第二春,想来功力更胜以往。 道恒与他交手,一时竟未见下风。 可若长久下去,一者垂垂老朽,一者风华正茂,只怕不妙。 “想不到苗疆的蛊竟这般神奇。”林晚惊疑不定道。 她昨夜才听叶残阳仓促提起那三枚蛊的事情,心中其实是替他悔断肠的。 早知今日,当初如何要救吞日老魔。 “不是蛊的原因。”叶残阳沉声说道。 他原本一直未确定,直到看清吞日老魔现在的样子,才将一切明了。 拜日神教有门禁忌武学,除历代教主外无人知晓。 吞日老魔甚至从未告诉过叶残阳,是他小时调皮,偷摸进老魔头的密室,才偶然发现的。 魔功九重,五重以上便可算江湖一流高手,但每上一重的失败率也极大,一着不慎便将魔火攻心,筋脉寸断而死。 即使侥幸成功,修炼者的面容也将苍老数度。 至第八重时,更需死上一回才能修炼至第九重,成功几率不超万一。 可一旦练成,不仅面容可恢复原本样貌,能为更令天地失色。 教名“拜日”,便是取的凤凰浴火,涅槃重生之意。 若非亲眼所见,叶残阳绝不相信老魔头竟然真的练成了第九重。 他眸光沉冷,解释罢这些看向叶飘涯:“现在,你可依旧认为所谓‘送死’,是一句未必?” 叶飘涯握紧手中剑,瞳眸清澈,无波无澜:“未必。” 叶残阳懒得和听不懂人话的智障讲话。 他瞅准一个空隙,飞身插入场上战局。 当世两大巅峰高 分卷阅读34 手交战,其余人纵使旁观也胆战心惊,绝不敢轻举妄动。 叶残阳如此是极危险也极鲁莽的举动,稍有不慎便将为两面气劲所伤,命殒当场。 道恒与吞日老魔却同时收力,叶残阳趁势将他二人分开,怒喝道:“都给我住手!” 吞日老魔退至一旁傲然站立:“臭小子,还不快给老子过来!枉老子千辛万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 叶残阳与道恒同时勃然大怒。 叶残阳:“神特么一把屎一把尿喂大,你好好说话!” 道恒:“魔头放肆,妄称是谁的老子!” 吞日老魔冷笑道:“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老魔头自是强过你这生而未养的糟老头,如何就称不得一声老子?” 道恒更怒。 他是生而未养,可是谁害得他生而不能养? “你害得我妻离子散,今日休想轻易了断!”道恒喝罢再次提剑攻上。 两条人影倏地缠作一团。 叶残阳再难插手,何况还有三使在旁虎视眈眈。 “妻离子散?妻离……是怎么回事?”林晚问叶飘涯。 “当年因是道恒忙于族中事务,疏于对残阳看顾,才使老魔头有机可趁。”叶飘涯道,“婶母出关后得知此事怒痛交加,经年寻找未果,她便发誓终身不再理睬道恒,离开叶家回了苗疆——她本是苗疆蛊母。” 林晚这才知悉原委。 蛊母在苗疆地位虽超凡,但到底非是主流名门,想不到竟是江南叶氏大家长的结发之妻。 道恒已然苍老,蛊母却犹有风韵,就这般看来二人实在不像夫妻。 林晚也未表过多惊讶,一手搭在额间遮阳。 太阳逐渐升高。 老魔头袍袖翻飞,墨发乱舞,像是吸收了日之精华,功力随之提升。 道恒渐显不支,场上平衡即将被打破。 此时无论是谁,都难以插得进手去,除非他们二人自己停下。 但谁若擅停,只怕都将是被对方打成重伤甚至惨死的下场。 尤其道恒,一时竟临骑虎难下的局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灵蛇般的身影倏入战局,与道恒联手,共抗吞日老魔。 叶残阳神情一滞,认出正是当年前来教中赠他蛊虫的女子。 “是婶母。”叶飘涯道,“她当年与道恒练有合招,此际唯她能解道恒危困。” 双方再次持恒,叶飘涯向叶家众人递去清淡一眼,各自会意,一同攻向神教一干人,欲将其一举拿下。 林晚稍有犹豫,最终与花使对看一眼,同时对教众们拳脚相向。 胜利天平瞬间倾向叶、戴两家。 眼看三使一一被制,吞日老魔身如鬼魅,趁道恒乍逢蛊母,心绪未稳之际,倏地抽身后退。 他瞟向众人,笑道:“人来得这样齐,极好。” 此时罡风席卷,林晚鼻间嗅到一阵怪味。 “是□□!”其他人也神情大变。 “莫慌,他体内有蛊!”蛊母虽多年未回叶氏,威严犹在,高声安抚众人。 吞日老魔笑得愈发和蔼可亲,看向叶残阳,眼睛里露出些柔和意味:“好儿子,到爹身边来。知你一片孝心,当年替爹续命,爹也从未想过要你性命。” 这三年来,发生在叶残阳身边的每一件事,都已由月使向他汇报过,自也包括深夜掘尸。 道恒听见他这一口一个爹,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蛊母明显要淡定许多。 “续命?”她拧紧了秀眉,百思不得其解,“老魔头,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体内的,明明就是缔命蛊。” 吞日老魔终于变了脸色:“臭小子坑我!” 蛊母冷笑一声,高声道:“城儿,‘幽篁令’何在?” 叶残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叫自己:“什么幽篁令?” “当年,为娘与蛊虫一并留给你的那支竹笛,让你交给我未来儿媳妇的。” “万千蛊虫,皆听幽篁令之号。”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竹笛在哪吗?嘿嘿~! 谢谢汀州寻云的地雷和营养液,这名字好美啊! 第21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十三) 前不久林晚年满十六,叶残阳送了“幽篁令”给她作生辰礼。 那夜叶飘涯吹笛时她睡着了,过后也再没想起来这竹笛。 叶飘涯觉得这东西邪异,便且 分卷阅读35 保管着没有还给她。 因此当众目睽睽下,叶飘涯波澜不兴地取出这笛子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神情堪称见鬼,只因蛊母那一句“未来儿媳”。 叶睿掩面,欲哭无泪:“二哥、无陵君……你们、你们……呜……” 蛊母圆睁着双眼,显然也是没从自己“未来儿媳”竟是名男子上回过神来。 若仅是男子或许她也不至于这么难接受,问题对象是飘涯,那就是自己的亲侄子,儿子的堂兄弟,这似乎……还乱伦。 蛊母一个头两个大,心烦意乱。 道恒痛心疾首。 杀千刀的老邪物,将他好好一儿子给养成这样。 吞日老魔张口就骂:“小兔崽子!王八羔子!谁特么让你断袖!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叶残阳看着他们仨,拧了下眉:“……都没吃药?” 蛊母柳眉倒竖,转向老魔头骂道:“老邪物嚣张,骂谁呢?” 吞日老魔冷笑道:“骂自己呢!老魔头就是兔崽子他爹,千年老王八,狗娃他老子!老魔头为了儿子敢认自己是乌龟,你们敢吗?” 叶残阳牙齿咬得咯咯响,烦躁地抓一把自己的头发,险些进入暴走状态。 蛊母不打算继续和那没下限的逼逼叨,横起竹笛,就要开吹。 吞日老魔忽然探出一掌,喝道:“慢!” 蛊母冷笑道:“老魔头竟也知道怕?那就乖乖束手就擒!” 老魔头没理她,皱着眉头又深嗅了两口,讶道:“这地方,怎么真的一股子□□味?” 道恒惊怒道:“不是你命人埋的□□,要与我等同归于尽?” “神特么同归于尽!你想得美!”老魔头骂道,“本座让人埋的是鞭炮,哪来这么大味道,莫不是你们的人捣的鬼!”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山石之后出现袭淡粉色的身影。 本该在关禁闭的前戴大小姐,戴薰,一手举着个已点燃的火折,满面丧心病狂的笑。 鞭炮如何变□□,这下就全明了了。 戴薰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小姐”,手下亲信到底也还是有几个。 “一起死吧!”她狞叫道。 世人负她,那她就带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没有人来得及阻止,戴薰便将火折扔向地面上的引信。 林晚离她最近,忙纵身扑上前。 可她到底是晚一步,虽将火折踢开,不至当场点燃更多的□□,但某两根引信即将燃尽。 戴薰死死抱着她,任她怎么打都不松手,这才是真正“同归于尽”的架势。 有人忙不迭后撤,但更有人还在向前跑。 她看见叶飘涯和叶残阳,两个人都寒着脸,一起向她冲过来。 道恒、蛊母、老魔头、叶睿……甚至戴大公子,也都一并跟过来。 一帮白痴。 林晚心里暗骂一声。 功夫再高也是血肉之躯,怎抵得过□□。 所幸戴薰只是箍住她腰,两只手还是自由的。 她卯尽全身功力,猝不及防拍出两掌。 叶飘涯与叶残阳全没防备,被这隔空两掌的强大掌劲,拍得往后退了两步,恰被老魔头等人拿住了,再不让他们上前,两人一起挣扎着发疯。 林晚放心了,可又有些心酸,她也还不想死啊。 姚旭! 她在脑子里大喊一声。 一阵震耳欲聋、轰天彻地的爆炸声,土石滚落、烟尘弥漫,半个山头都塌陷了。 林晚感觉身后的戴薰,一瞬间就被轰成了渣,可自己的身子,却被一团柔柔的光晕包裹,极缓慢地下落。 【姓名:姚旭】 【性别:男】 【身份:齐王,齐、楚、魏、韩四国共主】 【特质:广博若海、所向披靡】 【特殊能力:突进】 【作用详解:帮助使用者摆脱任意困顿局面】 爆炸产生的强烈轰鸣,让林晚整个人头晕眼花。 恍惚中,她又看见了那对经年不见的桃花眼,潋滟似三月春水,澄澈如山野湖泊,含着似有若无三分笑意,似专注,又似不经意地看着她。 是姚旭。 也像凤清。 “大王……”她微笑着喊了一声。 姚旭的身影在阳光下飞速透明。 “嗯。”他含笑应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虽没拂动半根青丝,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现在虽 分卷阅读36 比从前漂亮些,但孤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他说道。 林晚弯起嘴角笑,可眼眶到底还是模糊了,她强忍着没有落泪,但很快又用力眨了两下眼——生怕会看不清他最后的模样。 “别哭,还会再相见。”姚旭嗓音平淡地说了一声,消散在风里。 就像那一年他送她出齐国,也是这般冷静淡然地让她走。 别回头。 下落速度忽然加快,林晚的眼泪一下子就被吓没有了。 她的小命还是要休矣! 然而并没有。 叶飘涯、叶残阳等人,都被爆炸的气浪震到了山崖另侧,且都受了不轻的伤势。 唯有一人,依旧白衣飘然,行动自若。 危急之刻,那人身如惊鸿跃下山崖,一把拽住林晚的手腕,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林晚被那人按在胸口,惊魂未定,却还不忘调笑:“小姐姐,你的胸好软啊……” 隐秀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明明刚刚才被吓哭,眼眶都还通红着,这一会竟然就能有心思逗弄她。 叶微云的耳廓微微红起一点:“……你别说话。” “哦。”林晚的视线落在她迎山风乱舞的发丝,与那一条发带上。 发带的一头握在叶微云手中,另一头紧缠着一块凸起的尖石。 “这发带,负着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不会断吗?” “材质特殊,不会。” 林晚见她说的那般自信,迟疑道:“那若是被火烧,也不会断吗?” 叶微云循她视线望去,登时色变。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中竹笛在叶飘涯那里的,小心我跳起来给你一个么么哒! 说不记得的,赶紧给我一个么么哒!哈哈哈~ 第22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十四) 爆炸后的余火,沿着石缝间的枯树蔓延过来,眼看就要烧到隐秀君的发带。 危急一刻,叶飘涯跳了下来,脚尖踩在横生出的树干上借力,将林晚和隐秀君拽了上去。 他左手抱过林晚的身子,右手使力,隐秀君整个人被往上甩。她回头看一眼,双脚本能地寻到落力点,轻功施展,跃上山崖。 一声脆响,枯树难承双人重量,拦腰断裂。 林晚都没来得及尖叫一声,身子就随着叶飘涯一起急速下坠。 她吓得闭紧眼睛,浑身僵硬地缩在他怀里,鼻间嗅到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才又睁开眼。 叶飘涯受了很重的伤势,白衣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可他的一双眼睛,还是那般安宁淡然,极是温和地看着她。 “无陵君……”她忍不住喊道。 他轻轻地吻住她,低声道:“怪我吗?” 林晚摇摇头。 关键时刻,他选择了救隐秀君,而和她一起死。 她也温柔地吻了吻他,死亡,忽然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叶飘涯的神情忽地一滞。 他飞快解下林晚的衣带——林晚爱美,这身衣裳的衣带拖曳得格外长,极是飘逸好看。 此时两人即将摔至崖底,山间又有树木横出,叶飘涯用尽全力一甩,衣带稳稳缠住树枝。 两人荡秋千似的在山谷间飘来晃去。 说不后怕是骗人的。 两张煞白的面孔互相看看,同是暂时逃过一劫的惊魂未定。 “无陵君……” “嗯?” “我听到流水的声音……这下面,似乎是个水潭。” · 叶残阳一脸发疯地寻到崖底下,本以为只赶得上收尸,谁想那两人静立水中央,又搂又抱亲得难舍难分。 他“啧”了一声,捂脸不敢看这辣眼睛的画面,气怒道:“大白天的,你们注意点行不行?” 水中的两人这才察觉旁人靠近,林晚的眼睛格外明亮,笑嘻嘻地看着他。 叶飘涯浑不以为意,云淡风轻道:“此水清澈,你可也要下来洗洗?” 叶残阳从脸到身子,也是黑红一片,完全不比叶飘涯好到哪里去。 “不必。”他冷脸回答,全不领情。 · 断肠崖的惊天一爆,虽不至于动摇叶、戴两家及拜日神教的根本,到底还是造成不少人的 分卷阅读37 死伤。 这消息是瞒不住的,飞速在江湖上疯传。 关于爆炸因由,吞日老魔绝不肯背这黑锅。 戴大公子确也坦诚,无一丝隐瞒地将真实原委昭告天下,同时宣布戴氏自此淡出武林,蛰伏百年自省。 半月之后,叶飘涯与叶残阳等人的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众人便离开戴家。 吞日老魔带三使回拜日神教,与众分道扬镳。 至于叶残阳,老魔头和道恒夫妇扯皮的结果,就是儿子一人一半,半年待在拜日神教,半年待叶家。 这会按轮也轮到回叶家了。 临行前,吞日老魔看着依偎在叶飘涯身边的林晚,直骂兔崽子不争气。 “抢回来,就说是老邪物给你养的童养媳!自己都没来得及拱,怎么能被外面的猪给拱了?” 叶残阳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该吃药了。” 老魔头竟然没还口,摸着下巴琢磨半晌,说道:“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上,有的是更温柔貌美的姑娘,等我儿去临幸。老魔头等着喝喜酒。” 叶残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花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如今虽明了了自己的身份,弟弟及一众亲眷更对她敬爱有加,但她到底是待在邪教长大的,什么名门正派大小姐,她玩耍个几天也就罢了,真长久待着,可是受不了那拘束的。 “留下吧。”竟是月使冷淡开口。 花使微怔,随即压低了声音冷笑:“就算我不在,公子也不可能会是你的。” 她们两人价值观不符,看上的男人却相同,结果谁也得不到,彼此不爽了十多年。 可这会,想到以后别难相见,花使嘴上虽仍刻薄,心里却空落落的,眼前那张仙子似高雅的脸,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只是奉劝你,珍惜眼前而已。”月使淡道,“你与公子何其幸运,有不惜一切后果,历尽千辛万苦也要寻回你们相认的家人。你……莫辜负了。” 花使听她话中之意,想起她与风、雪该也是出自名门世家:“那……你的家人,可有去寻?” 月使一哂:“寻到了又如何,所谓名门正派,你该清楚,非是个个都似叶、戴两家一般,敢明目张胆地认回我们这些邪教妖人。于他们而言,这不会是喜事,只是耻辱罢了。” 花使静默良久,忽然道:“那、你不如便留下,做我的家人。” 月使无喜无怒地看着她,目光虽柔和一些,语气依旧冷然:“天真。” 她说罢,跟着吞日老魔离去,只留一个清丽的背影,忽然又半回头道:“你不惯被拘着,我也是。” 花使莫来由地想,若没有吞日老魔犯下恶孽,现在的月使,会如何。 谁都知道吞日老魔不是好东西,就连乡野村夫村妇,看卖相也都晓得。 当年林晚被丢在路边,她的亲爹亲妈就守在一旁高粱地里躲着,瞧她会被哪户人家捡回去。 结果盼好人家不来,天外飞来个吞日老魔,当场吓得她爹娘魂飞魄散,苦苦哀求老魔头别带走自家不要的娃。 吞日老魔那一会却不肯撒手了。 过后的许多年,林晚想起她爹娘跪地哀求吞日老魔的那一幕,心里的最后一点怨怼,也就没有了。 这世间的大多数爹娘,都是好的。 蛊母尤其。 叶氏在江南的“总部”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叫“天下秋”。 一行人回到天下秋,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来,蛊母一直保持着“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至宝,都搜罗来弥补自己失而复得的大儿子”的状态。 包括儿子喜欢的女人。 夜深人静,她小心翼翼翻出一只蛊虫—— 情丝蛊。 下在某人身上,保管她对下蛊的那人爱得死去活来。 情丝牵且缠,自此两难分。 第23章 摘下那朵高岭之花(十五) 叶残阳严词拒绝了他娘的提议。 蛊母刚闹明白儿子喜欢的不是侄子,都没来及稍微松一口气,就发现原来他是和侄子喜欢上了同个姑娘。 蛊母皱着秀眉,对于儿子眼也不眨就否了自己想出的主意,万分不解。 这孩子不是江湖人称“小邪物”么,怎的这般正派? “你不是喜欢她?反正又没正式成婚,你怕什么?”蛊母说。 “他们准备成婚了。”叶残阳说,“何况,我不想勉强她。” 分卷阅读38 “傻孩子,这怎么能是勉强呢?”蛊母笑起来,对自己的蛊虫万分有自信,“你别小看这小小的虫子,种在人身上,她就是心甘情愿的,一辈子与你和和美美,哪有什么勉强?” 叶残阳直觉这不对,可又说不出个具体因由来,便道:“叶飘涯可是老头的亲侄子,你怎能这样对他?” 蛊母毫不以为意:“侄子算什么?老娘狠起来,你爹都不放过!” 叶残阳想起道恒那张乍看上去还蛮严肃正经的脸,张了张口。 关于这两个人如何会凑成一对,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细思极恐。 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两个人,儿子都已生了两个了,现在看起来也挺好的。 是不是真的这么轻易,就能一起白头? 叶残阳恍惚了一阵,淡淡别开视线:“你误会了,我赠她竹笛,不过是瞧着那东西别致,并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 蛊母不信,但也瞧出来自己这儿子该是挺倔的,遂不再提了。 又过两日,蛊母取出瓶药丸来,说是林晚刚受重伤,让儿子拿去给她调理身子,务必亲眼看她服下去一颗。 叶残阳不好再推拒,想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便拿着药瓶去找林晚。 他不知自己进门前,蛊母才刚撕去瓶上的签子——春水漾。 叶残阳找林晚的路上,先遇见了叶飘涯。 他当即沉了下脸。 这两个人虽没公然住一处,但整日腻歪在一起,也和新婚夫妻差不多了。 不知为何,叶残阳忽然有些怕见到林晚。她整日里这般高兴,眼角眉梢俱是欢喜,他也该跟着高兴的,可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忖道,这药给叶飘涯吃了,也是一样的。 叶飘涯不疑有他,听是婶母好意便当场服下去一颗,两人坐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都是话不多的人,往往你问我答后沉默半晌,却谁也不觉尴尬,气氛诡异的和谐。 叶飘涯忽然蹙了蹙眉。 叶残阳再看向他时,只见往日里淡泊宁静的无陵君,一张俊庞漾出红晕,清澈的眼眸水汪汪的,直如波光涟涟的湖泊一般。 叶飘涯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神情窘迫,极不自然。 叶残阳也跟着汗颜,都是男人,哪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这药也许不对,所以没敢直接拿给林晚服用,先寻了叶飘涯试药,谁想果真就出了大问题了。 这下,两个人都极是尴尬。 叶残阳干咳一声:“我去寻解药,你且……忍忍。”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去找蛊母。 叶飘涯坐在石凳上,无奈地一声苦笑。 他整个人好像要烧起来,原本冰凉的石桌面,也被他滚烫的手掌熨得火热。 想着自己而今这般姿态着实不雅,他便强撑着回了房中。 林晚正坐在屋子里,随意地捧着一本他过往藏的书籍看,瞧见这人跌跌撞撞跑回来,刚掩上门就靠着门扉直喘气,她惊讶地看着他。 某人此时颜色,当真是平日不得见的春情。 叶飘涯瞧见她在,也是一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硬迫着自己别开脸,极快速地坐到蒲团上清心打坐。 然而并没什么用。 娇软的身子偎靠过来,伴随那人柔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无陵君,你怎么了?” 叶飘涯猛然睁开眼,林晚被那双眼中的熊熊火光吓了一跳。 “吃错药了。”他紧揽住她的身子,粗声回答。 “什、什么药,谁给你吃的……” 叶飘涯没有回答,将人压倒在身下,密密实实地吻住她。 他急切地抽开她的衣带,逐渐露出浑圆香肩,仅着了兜衣的高耸丰盈。 他张开唇,就那么含住,兜衣逐渐濡湿。 手掌跟着探入衣下,肆意揉捏。 她不自禁地娇声嘤咛,更给他添一把火。 叶飘涯埋在她颈间喘气,忽然顿住所有动作,克制地停下。 “怎么了?”林晚也被他弄得微喘,轻柔地抚摸他的长发及后背。 两人的青丝流泻了一枕,难分彼此地交缠在一起。 “我怕此时粗鲁,弄疼了你。还是等……解药来。” 林晚的嘴角轻轻翘起,自他怀中摸出一个原本并不曾有的药瓶。 “是这个吗?”她说道,自己也服下一颗。 本就容色倾城的小魔女,一瞬间变得愈发千娇百媚。 乌黑的发丝 分卷阅读39 衬着她晕染淡粉的娇靥,剪水瞳眸如黑曜石般璀璨明亮。 她忍着羞意解下兜衣的细绳,动作刚至一半就被他重压入怀,手指一探间,兜衣滑落,细雪似的身子与他的紧相契合。 室内渐升旖旎香,鸳鸯锦被翻红浪。 偶尔,才有一阵破碎的吟讴不小心溢出,羞了海棠春睡…… 叶残阳站在院子里,远远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 他忽地将得来不易的解药丢进一旁草丛,转身大步走了。 · 过几日,叶氏广发喜帖,为无陵君举办婚宴,八方宾客来贺。 宣布退隐的戴家与远在边陲的拜日神教,都有客前来天下秋。 能够如此肆无忌惮,不顾江湖人的眼光及议论,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叶氏了。 林晚坐在铜镜前,花容月貌,眉眼盈盈,一袭火红嫁衣更衬她肌肤的雪嫩白皙。 叶微云站在窗前,眸光淡淡也不知在看着院子里的什么。 “隐秀君。”新娘子带着笑意的呼唤让她回过神。 “嗯?” “要梳头了。” “嗯。” 叶微云执起木梳,指腹微凉而柔软,仔细打理眼前如云的乌发。 镜中人,是她此生见过最美丽的新娘。 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无陵君。 林晚妆罢,被牵引着与叶飘涯拜堂,三千宾客祝福见证。 婚后不久,叶飘涯继任叶氏家主。 叶微云离开天下秋,四处去云游。 叶残阳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待在拜日神教,偶尔才回叶家。 静好流年里,秋雁传递来远方故人的消息,林晚坐在桌前执笔,轩窗外是徐徐飘舞的落花。 馥郁梅香缭绕庭前积雪,一身新衣的小叶公子在鞭炮声里三两下跃下台阶,一路欢呼雀跃:“叔叔回来咯!姑姑回来咯!阿公也跟叔叔一起来咯!” 庭前花开又一年,四季锦绣天下春。 自此一家团圆,一世和美。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单元完(~ ̄▽ ̄)~* 第24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一) 林晚不知道是否自己近两世过得太顺遂了,这一世岂是“凄惨”两字了得。 这个世界分为东平、西凉、北漠、南诏四个国家。 她所在的西凉,还是一个愚昧落后的奴隶国,一到夜间,就游荡有各种各样的凶兽。 君位由女帝血统传承,每任女帝必会产下一名紫色眼睛的女婴,作为压制凶兽的神力象征,成为储君。 矛盾就在于,这一任的女帝一生就生了俩紫眼睛的女孩子,取名梦华和夕华。 林晚正是夕华,梦华是她的姐姐。 除女帝外,西凉国还有一个很奇特的存在,国中大事多由巫祭阁占卜决策。 女帝去世后,梦华公主被扶植成了新一任的女帝。 可她性情柔弱,权利很快就遭巫祭阁架空。 林晚更是被那心肠歹毒、一手遮天的大巫祭挖去双眼,秘密处死。 原因是她有篡位之心,意图祸乱国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晚死的时候满心怨怼,意外却是,她重生在了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身上。 · 国之西南高山绵延,千里飘雪。 在这边陲不毛之地,即使白日也多有凶兽横行。 穷苦边民们唯一可仰仗的,唯有雪仙。 但凡他大驾降临,再凶恶的异兽也会退避三舍。 雪仙名为莫寻,看长相是位极清冷俊美的年轻人。 他常穿一袭雪衫,袖口、衣袂有少许银蓝色的绣纹,外罩一件莹白鲛绡。 漫天风雪间翩飞摇曳,衬着那如冰似玉的容颜,蝶翼般的眼睫微微垂下,遮掩住一对倒映晴空碧海的眼眸。 相比之下,上一世的叶飘涯对待外人虽也冷淡,但好歹还是凡人。 莫寻却冰冷出尘不似人类,全不食人间烟火。 林晚重生后的名字,叫莫念,跟莫寻一起生活在雪山。 她并不知道莫寻和莫念是什么关系,两年相处下来,感觉既非师徒,也非兄妹,更不是什么情侣。 莫寻不时教她些术法,偶尔下山为边民们驱逐妖兽,有时是让林晚去,有时他自己去,当然也有结伴同行的时候。 除此之外, 分卷阅读40 两人间极少交流,也好在是如此,莫寻从未怀疑过林晚的身份。 · 这日林晚下山除妖回家,一路骑着白鹿哼着歌,风雪肆虐的山道对她来说直如平地,实在觉得冷了,她也不过是拉低身上的狐裘兜帽。 然后微微顿手,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竟然有人不知死活地尾随了她一路。 山道上的少年人,长了张漂亮俊朗的脸,本就唇红齿白,被那大风大雪一冻,更是面若敷粉,搽了胭脂一般,可这也掩不去他眼底的暴戾,显而易见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家伙。 跟了半天的一人一鹿忽然失去踪影,少年恼火地皱眉,右拳狠狠一砸自己的左手掌心。 可他眼底的神色却更坚定,咬紧牙根迎风斗雪,继续艰难地往山上走。 雪地里忽席卷来一阵风。 少年人本能地就地一滚,虽堪堪避开,神情里却多了几分狼狈,定睛细看,才瞧清楚原来是刚刚的那一头白鹿,鹿上那优哉游哉的少女却不见了。 一人一鹿并不友好地互相对视。 这是一头高大的雄鹿,身躯强壮,鹿角峥嵘,深褐色的眼眸剔透如琉璃。 它蹬了两下前蹄,小牛犊子似的再次横冲过来,行动快得像是一阵狂风暴雪。 好在那少年人的反应也极快,险险往旁避开,才没被那锋锐的鹿角给捅个对穿。 他的手脚又麻又冷,跌坐在雪地里还没来得及站起,白鹿又要第三次冲撞过来。 山道旁传出一阵清脆的少女喝声:“莫问。” 白鹿立时住了蹄子,撒着欢往一旁跑。 林晚摸了摸它的脑袋,莫问温顺地跟在她身后,全没半点刚才的凶悍。 林晚居高临下看着那少年:“你是谁,为何一直跟着我?” 少年人飞快地站起身,眼底透出一种急切、希冀的光:“我要见雪仙。” “见他干什么?” “等我见到他了,你们自然就知道。” “呵。”林晚淡淡一声冷笑,“那就算了吧,我并没有这样的好奇心。何况他也并非是随意什么人都见的,你走吧。” “随意什么人吗?”少年拧眉,用力抿了下唇,“我姓姬,北茫姬家的少主,姬语夏。” “姬家少主?”林晚这才惊讶了一下。 西凉国划分为十个境域,分别由姬、古、梁、黄、温、姜、韩、谢、唐、澹台十大家族坐镇领导。 巫祭阁中除大巫祭身份特殊,由女帝亲自任命外,其余十巫向来也是十大家族各占其一。 而今的大巫祭手段高明,自上任后,便以雷霆之势对十巫及各自家族进行打压,以至现在的十族多有势微。 姬家因本身根底雄厚,族中人才济济,才算是勉强保存下了实力。 姬语夏看林晚若有所思,还当她是被自己说动。 谁想林晚却轻一点头,接刚才话道:“久仰大名,再会。” 她说罢,径自带着白鹿转身离去。 少年的眼睛里燃起火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死死抱住林晚的腰,口中恶狠狠道:“带我去见雪仙,不然我就一直这样抱着你!” 林晚也是又惊又怒,用力打了他两下,这人就像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开,又不能真要了他的性命。 莫问发出一声尖锐的鹿鸣,在姬语夏的小腿上踹了两蹄子,姬语夏就是咬着牙不松手。 林晚平静下来,勾唇道:“行啊,不就是去见雪仙吗?你这般抱着我,如何去得?” 她本是想趁他把手松开,便立刻甩脱他,谁想姬语夏却不上当,直接一把将人扛上肩,对着莫问扬一扬下巴:“带路。” 林晚:“……” 莫问:“……”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姐姐问题的统一回复:腐者见腐,姬者见姬,咦嘻嘻嘻嘻~ (咱这可是BG啊,喂! 另~一般来说,标题提到的,就是男主,不要误会! Hiahia! 第25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二) “胡闹什么。”一声淡喝,朔雪飘旋落下时,露出雪仙冰清玉冷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一甩衣袖,姬语夏便往前踉跄了下身子,双手不由自主松开。 林晚被丢出去,雪仙的衣袖无风自振,在她腰间轻轻一带,她便稳稳站在地上。 神仙似的人物微垂下眼睫,也不看姬语夏一眼,说一声“走”,两人一鹿的身影霎时已 分卷阅读41 在三步开外。 姬语夏的神情本还有些呆滞,一见如此,立时就急了,脱口而出:“姬连城!” 林晚如遭雷击,耳畔似有万千鹿鸣。 她脑中“书本”第三页的卡牌图鉴,竟在此刻被激活了—— 【姓名:姬连城】 【性别:男】 【身份:雪隐真仙、西凉姬氏之子】 【特质:?????】 【特殊能力:?????】 【作用详解:?????】 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她奋力想要找到这个世界的他和他,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结果的。 谁想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竟在漫天风雪弥漫处,早便与她朝夕相处整整两年。 林晚的眼睛里漾出泪花,不管现在身边的这个他是谁,她都想扑过去挂在他脖子上,再也不肯走了。 姬连城微微蹙起俊眉,倒不是因为林晚那不寻常的眼神,而是因为姬语夏。 但他还是转头瞥了林晚一眼,瞧着她目光一怔:“怎么了?” 林晚摇摇头,胡乱擦了把眼睛。 姬语夏瞧着那三条洁白的身影瞬间就更远了,好像马上就要消融于冰天雪地,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两人披垂背后的青丝,与苍茫一片的天地背景相区别。 他着急忙慌地追赶上前,再次高声喊道:“叔父!” 林晚惊讶地启唇。 姬连城的眉心依旧蹙着,但到底是稍住了步子,背对着那正呼哧喘气追上来的少年人,毫无情绪地开口:“我早便已脱离姬家,姬公子请莫再这般称呼。” “那、那,雪仙,莫寻前辈!”姬语夏不安地搓着手掌,生怕说错半句话,眼前人就又要跑了。 姬连城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蝶翼般的长睫垂得更低:“你既知我名莫寻,何苦又要寻来?” 林晚有些诧异,这还是两年来,她头一回见到他也有如此无奈的时候。 还有“莫寻”,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那、“莫念”呢? 连天风雪肆虐更急,姬连城到底是心软了,将人带回他与林晚居住的木屋。 林晚非常识趣地端上两杯热茶,便掩门出去,留他“叔侄”二人单独说话。 莫问转悠着一对剔透的大眼,四只蹄子放轻了悄悄摸过来,鹿耳紧贴住墙根。 林晚动了动嘴唇,无声问它:想偷听啊? 莫问贼兮兮地点头。 林晚想,他们搞这些小动作,毫无疑问是瞒不过姬连城的,他既不反对,应该就是让他们听了也无妨的意思吧。 一人一鹿心安理得地偷听墙角,林晚还搬了把小凳子过来坐,本还是漫不在意的神色,她很快就正经起来。 屋子里的两人——准确说,应该只有姬语夏一个人的声音,他正说起大巫祭和女帝,也就是她的姐姐,梦华。 林晚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酸酸的。 她连续几世亲缘寡淡,这一世,母皇对她姐妹二人也极冷淡。 除了自小教导她们的师父对她们好,也就剩姐妹两人相依为命。 姐姐处处想着她,维护她,林晚觉得,让她代姐姐去死,都是可以的。 可惜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姐姐的性情那般柔弱,自然只是沦为大巫祭弄权下的傀儡,待哪一日他连这最后的遮羞布也不需要了,姐姐自是难逃同自己一般的下场。 还有师父,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年了,若他仍在,或许自己当初未必就会被害死,姐姐现在的处境也要容易许多的。 可是师父,他去了哪呢? 林晚不安地绞紧手指,莫问弯下脖子,面颊蹭了蹭她,小心地没让自己的鹿角顶到她。 一墙之隔,姬语夏终于言明了来意。 姬氏虽表面勉强撑持,但作为国中为数不多的对抗派,面临大巫祭的穷追猛打、明暗针对,早便立于风口浪尖,随时一个浪潮打来,都有可能将姬氏拍作齑粉。 所以,姬语夏的来意很明确,也很简单——请姬连城出山。 姬连城说了什么,林晚听不太清楚,但他应该是拒绝了。 这之后两人的对话声就很模糊,直到姬语夏难抑激动地拔高嗓门,提起自己的哥哥—— “若我大哥仍在,又何必非要为难叔父?” 姬连城长久沉默了下,最后两人大概是达成妥协,姬连城并不随他下山,但姬语夏可留一段时日,跟随姬连城学习术法。 姬连城打开房门的时候,一人一鹿正悠闲无比地挨靠在一块,林晚忙着 分卷阅读42 给莫问的鹿角上绑绢花——谁说公鹿就没爱美的权利,开屏的孔雀还全是雄的呢。 姬语夏是个话很多的人,几乎一刻也闲不下来,他忽想起件重要事似的一拍大腿:“莫寻、莫念、莫问,那我叫什么?叔父,我做了你的徒弟,也可以是莫字辈的吗?” 他俩人刚刚许是谈得不错,又或者姬连城实在是懒得计较,随他去了,面对这一声“叔父”,也没进行反驳。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姬语夏一眼:“莫叨叨。” 姬语夏:“……” 对姬语夏的训练,说开始就开始,大概姬连城也是着急将人打发下山。 滴水凝冰的雪地里,就算太阳照着也丝毫不觉暖,姬语夏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扎着马步。 林晚站在屋檐下,瞧着少年人冻得通红的背脊,瑟缩下脖子:“我当初,怎不需要如此?” 姬连城目视前方,清冷道:“你与他不同。” “哦……”也没问什么不同,林晚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破天荒地,姬连城主动说道:“你是否很好奇,我与姬家人究竟是何关系,当年为何要选择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现有信息:男主是大巫祭,大巫祭由女帝亲任,大巫祭很凶残,大巫祭弄死了女主…… 没毛病,没BUG,不存在逻辑错误。 但是不虐,不纠结,嗯,不多说了,再说要剧透,啦啦啦啦啦~(庄周的调子~)(~ ̄▽ ̄)~ 还有啊,你们为什么要叫莫叨叨同学傻子、二傻子啊,我做人设的时候,并没有“傻”这个特质啊,他真的有那么傻吗?哈哈哈~我好心疼他啊~~~ 第26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三) 林晚抱着膝盖坐在屋檐下。 刚还露出一丝阳光的天际不知何时又被灰云掩埋,纷纷扬扬降下大雪,逐渐将雪地里的少年身影堆成雪人。 男人清冷、平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姬连城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他是前任姬家家主的私生子。 他的生母出身卑微,连同他一并得不到族中长老及主母的承认。 唯独老家主对他母子二人关爱有加,更对他母亲情根深种。不仅不顾家族反对,一直将他们留在姬家,闹到最严重时,他甚至三年没有进过妻子的卧房,对妻子所生的儿子态度也极冷淡,作为父亲的所有宠爱都给了姬连城一人。 价值连城,视若珍宝,光自取名就可看出姬连城在老家主心中的地位。 可惜他终究没能庇佑他太久。 姬连城十二岁时父亲离世,母亲也跟着殉情。 主母家族势力庞大,一声冷笑,绝不肯让他们二人合葬,多亏得姬连城的大哥求情,他母亲的尸身才没被丢出去喂狗。 大哥,是整个姬家除父亲外,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物。 但那时候的大哥,到底也还未完全接掌家族权利,他能做的也仅是给了姬连城的母亲一方坟茔,而阻止不了自己的母亲及长老们,将幼弟驱逐出姬家。 姬连城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放有他父亲牌位的姬氏宗祠磕了三个头,从此他再也不是姬家人。 这之后,他多少也听说过关于姬家的消息,好坏都有。 姬连城在意的,也就他大哥一人而已。 大哥的长子姬语冰逐渐长成,天纵英才,才华冠世,就连东平、南诏等国也流传有他的声名。 姬连城想起那并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男孩子,幼时怯怯地喊他“小叔叔”,唇角便极罕见地一弯。 只是后来,姬语冰无故失踪,下落不明。 姬氏元气大伤,阖家痛哭,他大哥更是一夜白头。 …… 林晚听得心揪成一片,差点忍不住就要抱住身边人。 可看着男人寡淡的侧颜,听他平静的讲述,她又知道此时的他绝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离开姬家后发生的事情姬连城并没有说,可林晚还是能够想象的到,身无长物的稚嫩少年,双亲刚离世就被扫地出门,这之后要历经多少的心酸和苦难。 她对姬家原本并无恶感,但当年是他们硬把人赶走,现在又巴巴地想把人请回去,林晚心里也是不屑冷哼。 可世人就是如此,利益面前脸面这种东西又算什么,十大家族内外本就勾心斗角,何况而今一朝风云变幻便可分崩离析。 林晚如常的神色让姬连城眼角的漠然淡去一些,眸光也没那么沉重了。 他并不是一个爱倾诉的人,自己也不知如何会生出这一番话 分卷阅读43 来,只是对着她,想说,就说了。 · 时间过去三个月,雪山上好像永远都只有冬,无论何处皆是茫茫一片。 姬语夏不止一次游说过姬连城随他下山,每次都以姬连城扬言将他赶走而告终。 三个月来,姬语夏的仙术并没明显长进,他的情绪越来越暴躁不安。 有一日雪仙不在,他终于打定了主意似的问林晚,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两个人心里都盘算着各自的小九九。 于姬语夏而言,请不到姬连城,但能带回去一个半吊子的林晚,也算差强人意,聊胜于无。 至于林晚,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一辈子缩在姬连城的羽翼下,安享太平。 甚至在她还不知姬连城就是叶飘涯或叶残阳的时候,她留在他身边的目的,也就跟姬语夏差不多,是为了向他学习仙术,然后有朝一日—— 重返帝畿,手刃大巫祭,救她的姐姐出苦海。 姬氏一直就不甘任由大巫祭拿捏,至少在对待大巫祭的立场上,姬氏同自己是一致的。 所以林晚非常轻易的就被姬语夏说动,两人趁姬连城下山未回,不告而别。 林晚其实并不想这样做,但先不说自己的宏伟目标是否能实现,她为何要这般,就完全没法向姬连城解释。 她现在的身份,是莫念。 莫问是灵鹿,那一颗心就跟照妖镜似的雪亮,知道林晚要走了,它依依不舍地一路送她到山下。 林晚摸了摸它漂亮的鹿角,搂着它的脖子告别。 直到她与姬语夏走出很远,依旧能看到白鹿一动不动站在山道上,雪白的身影与背后的苍茫雪山融为一体,快成一座雕像。 · 元明境位于国之西南,林晚和姬语夏最先到达的就是这里。 山上天寒地冻,山下春暖花开,两人进入元明城,先去成衣铺子买两身轻薄些的衣物。 莫念的长相极其普通,至多只能称得上是清秀,唯独一对眸子清澈明亮,漂亮得不像样子,给这一张平凡的脸,也多添了几分秀色与灵慧,不至泯没于众人。 林晚对着镜子,不禁想起自己从前那一双奇特的紫眸,以及与姐姐甚为相似,却绝不会遭人混淆的脸…… 她不由得一声低叹。 恰逢姬二公子换了身玄色衣袍出来,腰间扎着根暗绯宽腰带,长发用根同色丝带束在脑后,愈发衬得他丰神玉树,面容俊朗。 他听见林晚叹气,不怀好意揶揄:“行了,原本就长这模样,别说是人家的衣裳使你变丑。” “是是是,不像公子您,换身衣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姬语夏面露洋洋。 “殊不知靠衣衫衬人,也只落下乘。” “你什么意思?!” 林晚的声音不咸不淡:“没什么意思,只是忽然想起了雪仙。哪怕是随意披个破麻口袋也极好看,所以公子您就别献丑了。” 姬语夏狠狠瞪她一眼,碍于什么终究是没说话,愤愤然闭了嘴。 两人出了成衣铺子,好好在街上走,天降无妄灾。 作者有话要说: 凶残的大巫祭现在还只是活在对话里,嗯,嗯,明天,他就出来了……(应该是 ~ 第27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四) 不知由哪奔出一队人马,闹市街头横冲直撞,摊贩行人避之不及。 姬语夏长这么大,平日里大摇大摆惯了,还从来没有他给别人让路的份,差点就被为首那骑给撞倒。 穿着袭火红衣衫的少女,一副火急火燎的神色,急急勒住胯/下乌黑骏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喝道:“没长眼吗?” 姬语夏本就是一点就炸的脾气,立时也是怒了,往那马腿上狠蹬一脚,张口就骂:“你奔丧还是赶投胎?” 马儿吃痛,差点尥了蹶子,那少女好不容易稳住了,气得两眼泛红,直接一鞭子甩下来。 姬语夏灵活地一躲,正要还击,与那少女同行的众人里,出来一人策马上前,迟疑道:“……姬二公子?” 姬语夏眯眸看那人一眼,完全没想起来是谁。 那人下马,抱拳说道:“在下唐毅,跟随伯父去北茫时,曾见过姬二公子的。” 这下林晚也知道,这一群人都是谁了,难怪在这街头放肆行马,百姓们也多是敢怒不敢言。 在西凉,能被冠以十族姓氏可说是一种无上荣耀,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姓唐。 分卷阅读44 元明境,本就是十大家族中唐家的地头。 姬语夏掀唇冷笑,看了那马上少女一眼。 后者早便僵住,虽仍神情不善,面上却染了两团薄红。 见姬语夏看过来,她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姬语夏不屑地撇开眼。 唐毅等人极是不好意思,一面致歉边解释道:“今日这般焦急,实是事出有因。祖母病重,全城大夫皆无计可施,危在旦夕。” 姬语夏听闻也是微讶,唐家老祖宗他倒是还有印象,是个精明但对晚辈却很和蔼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了,眼神却还雪亮,瞧起来精神矍铄,想不到说病倒就病倒了。 “那你们,是打算如何?”姬语夏道。 “家中合计,一面派人四处去寻白神医,大公子亲往巫祭阁求救,我等则往西南去寻雪仙,万一得雪仙他老人家恩慈……” 姬语夏抽动了下嘴角:“白神医,非是已经失踪多年?” “是啊。”唐毅叹道,“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这天底下,就没有白神医治不好的病症。” 林晚忽地轻笑出声。 她原本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却极不合时宜地笑了,唐毅等人纵使教养良好,也难免目露不悦,一时却也不知她是什么来路,与姬语夏又有何关联,便全都隐忍着。 “姑娘为何发笑?”唐毅问道。 “抱歉。”林晚行了一礼。 见她态度诚恳,唐毅等人不愉稍散。 “我只是心存疑惑。”林晚续道,“唐老太太的病症,当真就只有先生方提及的三人,可有法吗?” 唐毅面露忧色:“除这三人外,我等实在想不出谁还能有救祖母性命的本事。若有人能办到,唐氏情愿将半数家财拱手相赠。” 林晚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唐毅说道,“家主早便发布榜文,元明人皆知晓。” “那我便放心了。”林晚道,“走吧,不用去寻雪仙了,烦请先生带路,现在就回唐家。” “姑娘何意?” “这世上能够救唐老太太的,其实有四个人。但是白神医行踪不明,大巫祭你们未必能请来,即使请来了,巫卜之术纵是能替老太太续命,到底是与寻常医术有差。至于雪仙,他早淡出世外,会踏入元明境的概率,应该就与姬二公子是名女子的概率差不太多。” 姬语夏莫名躺枪,警告地瞪了林晚一眼,也不知她此刻在放什么厥词。 唐家一行人被林晚说得灰心丧气,她安抚地拍一拍唐毅的肩膀:“不过没关系,还有第四人,一定能治好唐老太太,而且她现在就可以跟你们回唐家。” “谁?” “我。” 瞧着林晚竖起一根手指,俏生生地点在自己鼻尖上,唐家众人全都愣了。 最后还是一直未下马的红衣少女,一声冷哼,头也不回地打马原路回返。 唐毅等人见大小姐已拿定主意,虽有疑虑却不好反驳,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恭恭敬敬将林晚与姬语夏迎回去唐家,另遣了人依旧去寻雪仙。 姬语夏悄声问林晚:“你连人家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当真能有本事医治?” 林晚的心绪有些恍惚,随口便答道:“你没听他们说,天底下就没白神医治不好的病症?” “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姬语夏问完这句话,稀奇地看见身边人的眼色黯然,“喂,你不会是唬他们玩的,现在就怕上了吧?” 林晚面皮抽搐了下:“你对自个叔父的本事,就那么没信心?” 姬语夏这才安静如鸡。 林晚也跟着一言不发。 其实啊,雪仙什么的,都是托词罢了,姬连城哪里会什么医术啊。 只不过恰巧,她的师父是白神医。 世人但有不治之症,总会想起师父,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想找到他。 元明境位于西南边地,可说是距离帝畿最远的一个境域。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现在的大巫祭,可不就是像皇帝一般么,他的触手暂时还没伸到这里来,所以唐家除因老太太之事愁云惨淡外,其他方面看上去倒还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林晚觉出点不对劲,那位唐大小姐好像一直在回避着姬语夏,实在不得不碰面的时候,她就是一副极不耐又别扭的神色,似羞还恼。 姬语夏开始还不肯说,被林晚逼急了,才没法不吐露真相——那是他打小定下的未婚妻。 林晚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在众人簇拥 分卷阅读45 下,正替老太太把脉,一名家人也顾不得礼数,慌里慌张、跌跌撞撞闯进来,张口就嚷:“家主,夫人,大小姐,公子们!出大事了!大巫祭到了!” 这毫无征兆的消息,让屋子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啊”和“呀”,还有椅子被碰倒的声音,杯盏掉地上的声音,猛吸凉气的声音。 林晚的指尖也一下子变得冰凉。 一驾低调却端肃的马车,停在唐府大门外。 阳光没有任何温度地倾撒下来,落在车中人正掀帘子的手指上。 那手修长、白皙,也和此际的阳光一样冷。 第28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五) 唐家好一阵鸡飞狗跳,一家老小诚惶诚恐又受宠若惊地迎接到大门外。 林晚缩在人群里,远远看见那人众星拱月似的被簇拥着。 他的身材修长挺拔,穿一袭蓝黑色的长袍,覆盖大半张脸的乌铁面具泛出森森寒意,露在外的下颔虽形状优美,双唇却过于薄削,微微勾起时,反有一种刻薄、残忍的意味。 当他似不经意地望向林晚这边时,明知道他不可能是在看自己,她仍忍不住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大巫祭收回视线,谦和向众还礼,看见姬语夏时,他亦无任何异样地唤了声“姬二公子”。 姬语夏本还犹豫,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在唐家,未免有两家勾结的嫌疑,但若刻意回避,反更显得心虚,他干脆大方出现。 一行人至了正厅,大巫祭也不推辞落了主座,一言不发地垂首品茗。 他不说话,陪在旁的一干人自也没人敢开口,厅内氛围静谧压抑,落针可闻。 直到大巫祭声线温和地询问:“怎不见唐大公子?” 唐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家大公子昨日才启程往帝畿,由元明境至国都不下千里之遥,就算大巫祭真这般给他们家脸面,肯亲临替老太太续命,也必不可能来这么快的,何况也并不见大公子跟着回来。 “小儿因故外出,待他归来,定第一时间前来拜见大巫祭。”唐家家主竭力镇定,俯身说道。 “不敢。”大巫祭的声音愈发温和,若非是那血腥手段实令人印象深刻,他的姿态,几可用温文尔雅来形容。 “大巫祭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姬语夏问道。 “劳姬二公子询问。”大巫祭道,“某离于职守,实为国事。巫祭阁近日得天之谕,唐大公子年轻有为,德容双馨,若为帝驸,想我西凉自国顺民安。” “啪”的一声,唐夫人手中杯盏滑落,摔个粉碎。 她的双手犹自颤抖不停,屈膝下跪,哭泣道:“大巫祭开恩!” 大巫祭仿若未闻,指腹轻轻摩挲桌上茶盏。 旁人虽看不见他脸上表情,却已知他不悦。 唐家家主忙令人将妻子架下,跪地道:“妇人无知,大巫祭恕罪!只是、只是犬子,数月前已与别家女儿定下婚事,只怕有辱陛下……” 大巫祭语声转冷,虽似不以为意,却再不容人辩驳:“婚事?退了。” 林晚一直躲在内室,侧耳倾听屋外动静。 她靠在墙上,感到一阵难抑的冷,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才勉强忍住没发颤。 这个人,终究也要这样对姐姐了吗? 所谓帝驸,便是女帝的夫婿。 依照西凉历代传统,帝驸向是出于十族,待与女帝产下女婴后,帝驸便将被处死,以保帝位不落外姓之手。 这习俗虽陈旧愚昧,但西凉国就是在这样残酷染血的规条中,绵延了数百年。 对于被选中的家族,这实不能说是一件幸事,不得已为之,也多由仪表出众的旁系子弟担任,大家族中勾心斗角、利益交换,不必枚举。 似这般直接点名一个家族的未来继承人,实是前所未有。 换而言之,唐家人以为避居西南便能得保平安,大巫祭,终究是要对他们下手了。 至于姐姐……若真产下了女婴,那大巫祭就有了更利于自己摆布的傀儡,姐姐就彻底没有用了…… 一个失去了作用的傀儡,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林晚闭着眼睛也能想象。 她缓了很久,才逐渐调匀气息,告诉自己一味的担忧与害怕是没有用的,她必须有所作为。 随着大巫祭的到来,唐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翼翼,直到次日,据说他是外出去“访友”,众人才暂时稍松一口气。 老太太仍在病着,唐夫人却也不大好了,终日以泪洗面。 她既盼着儿子归来, 分卷阅读46 又怕他会归来。 不是没起过让儿子逃了,再莫回唐家的心思,但看大巫祭那般气定神闲,仿佛是等上一辈子,他也定然会等的。 公然抗婚,少不得是给了他一个趁机铲除唐家的理由。 这个人,有的是耐心与手腕。 唐羽倾一人与整个唐家,他们仿佛只剩下一个选择…… 唐家人到底贤孝,到了这般境地,依旧记挂老太太的生死。 林晚看罢,老太太的病并非不可医,只是还少了一味独特的药材,只生长在西南雪山。 她从未想过要躲姬连城,所以对有可能“自回罗网”,也没什么避讳的。 风雪千山路。 苍茫雪原多有荒兽游荡,向少人迹。 偶尔落有人兽骸骨,也很快就被大雪掩埋。 鲜红的血液泼洒在雪地上,像是点点红梅绽开,又似烛泪、棋子,触目惊心。 林晚伸指一探,地上血迹犹有遗温——是人血。 她忙循迹上前,未至近前便闻打斗之声,一名年轻公子正执剑与兽相搏。 野兽成群,他渐显不支,手上握紧一朵染血的玉颜花,正是林晚要寻的药材。 似这类灵药,虽得天地孕化,总有妖兽看顾,视为己有。 这年轻人既采了,遭遇兽群围攻,便半点不奇怪。 林晚三两下驱退妖兽。 那年轻公子虽身躯染血,形容狼狈,自身的气度教养却极好,纵使惊讶眼前这一看似娇弱的女孩子,竟有这般厉害的本事,也不表现出来,温声向林晚道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哎,非是无以为报,你现在就可以把恩报了。”林晚说。 那公子一讶,笑道:“姑娘待要如何?” 林晚点一点他手上的玉颜花:“我要它。” “抱歉,恕在下不能交给姑娘,实因祖母急待此花救命。” · 雪落更急,漫天席卷。 姬连城打开门扉,朔风伴随暴雪而入。 他静静看向门外那一袭蓝黑色的身影。 “你来了。” 第29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六) 林晚没有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唐家的大公子,唐羽倾。 待听闻缘由,唐羽倾未至国都,而是半途得遇高人指点,玉颜花可救他祖母性命。 他也未顾上回唐家,立时便来此间采摘了。 林晚的心口像装了一只兔子,砰砰跳得飞快:“指点你的高人,可是一名爱说醉话的男子?” 她想了想,似觉如此形容不妥,便又急忙补充道:“他总穿白衣,时常散着头发,爱喝酒,酒量却不好。虽不修边幅,但最是臭屁……总之,长得确实还挺‘美’的就是了。” 她现在还能记得那一日的夕阳下,师父懒洋洋地趴在桌案上,提笔描绘出一茬玉颜花。 “小夕华,可瞧见了?这就是玉颜花。”他一手还握着毛笔,另一手托着下巴问她。 阳光同时跳跃在他莹润的指尖,与清亮的眼睛里。 青丝散漫地落在俊颊边,微仰头时,黑缎般的墨发便由肩胛滑向后背——这个人,总嫌长发麻烦,却总懒得束发,至多是用一根丝带在脑后随意绑了。 还是小夕华的林晚就有些上愁地嘟哝着嘴:“可惜不能亲眼见一见了,整日里只能看你画的,没劲!” “哎你这孩子,可知为师的墨宝千金难见?你竟然还嫌弃!” “吹吧你就。” “……咳,总之你记好了,此花只长于元明西南雪山,向少人知,可治冷虐、痹疾、风痈之症。这天下间,也就你师父我,研究出了它的效用。” “我又不能去到那么远,记这么多干嘛?你就不能教点实际的?” 师父的耐心终于告罄,抬手弹了她一记脑瓜崩:“你咋这么啰嗦呢?” 林晚吃痛,嗷嗷叫唤。 · 唐羽倾对上眼前女孩子满怀希冀的眼神,不由一怔,随即答道:“姑娘误会了,指点我的,是一名老者,并非是青年人。” 林晚瞬间失望,嘴角止不住地往下撇。 骗子,又骗她,什么天下间只有他研究出来了,一天到晚尽瞎吹吧…… 唐羽倾看她神色不对,便迟疑道:“林姑娘?” 林晚回过神,吸一吸鼻子,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冷。” 唐羽倾看她微红的眼角与鼻尖,将信将疑:“ 分卷阅读47 ……那可要在下将衣物脱下给你穿?” “……不必。” 林晚观察了下四面地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手灵敏地爬上树。 那玉颜花虽罕见,但寄生于树间,凡有一朵,便有一茬,唐羽倾只采一朵,未免太斯文了。 “林姑娘?” “嗯?” “你又上树干什么?” “采玉颜花,全都采光!摘光!拔光!一朵不留!” “……需要这么多吗?” “吃一朵扔一朵。” “……” 随着女孩子并不轻柔的动作,树干上的积雪扑簌簌掉落下来,樱花瓣似的砸了唐羽倾一身。 唐羽倾见她和某人赌气似的噘着嘴,一脸凶狠掐下一朵又一朵玉颜花,口中仿佛还念念有词。 他也顾不得大家公子气度,不自禁失笑。 林晚由树上看了他一眼,冷静下来,也觉自己将气撒在玉颜花上的举止好笑,便叹惋似地打趣道:“我埋泉下泥销骨,君寄人间雪满头。” 唐羽倾显然也是听过这句诗的原版,微微蹙眉,摇头笑道:“姑娘何出此言?此情此景,当是‘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才是。” 他说罢,自己也是一愣,俊颊微红。 以他的教养,说出这番话来,实是过于轻薄了。姑娘家若因此就赖定了要自己娶她,他怕也是要娶的。 毕竟,“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想到自己身上已有婚事,唐羽倾莫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 他收敛了心绪,正打算向这女孩子赔罪,却见树上人的神情已是变了。他也循她视线往自己身后看去,心脏蓦地缩紧。 林晚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唯独指间死死用力,玉颜花柔嫩的根茎被她掐断,带有芳香的汁液在她掌心四溢开,她却什么气味也闻不见。 素白一片的雪地,只剩下那一袭蓝黑色的身影格外刺目。 他不紧不慢行至树下,微微仰头看她。 冰冷的阳光落在乌铁面具上,汇聚作某一光点缓缓流转。 他仿佛轻勾了一下唇角,落在她眼内,便极尽冷酷与嘲讽。 唐羽倾最先回神,竭力镇定垂首行礼:“大巫祭!” 巫祭阁此趟轻车简行,他尚不知大巫祭一行人已住进了自己家里。 但这人既出现在元明附近,对自己家族来说,就绝不会是好事。 这也是他非到万不得已,绝不愿往国都,行至半途听那老者言语便即回返的原因。 大巫祭点头还礼:“唐大公子。” 他又看向林晚:“这位姑娘,可要帮忙吗?” 他的身量颀长,站在树下稍一探手,双掌便稳稳落在她的腰际,将人抱了下来。 身体相触时,那股胆寒的战栗由尾椎骨一直窜上她的头顶,作为夕华时的一幕幕接连涌现,最后,林晚那尚且发麻的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若大巫祭与唐家人说的,外出“访友”是为真,那这冰天雪地间,会喘气的除了那一窝又一窝野兽与他们家莫问,不就只剩下了姬连城吗? 何况看他方才来的方向…… 唐羽倾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惊讶。 世人皆传大巫祭是个没有弱点的人,因他无情、无心、无欲。 他玩弄权术,却好似对权力并不热衷,金钱、美女也无一能入他眼。 这样的人,如何会这般古道热肠,将一初见面的女孩子亲抱下树? 据帝畿眼线回报,他连日常就寝,也从不需女子服侍。 如此,就更不给那些精于“色杀”的刺客半点机会。 大巫祭放下林晚,回头看了唐羽倾一眼,见他皮肉撕裂,浑身染血,便取出一粒药丸,说道:“某此丹药可愈皮肉伤势,大公子且服下吧。” 此时就算是□□,唐羽倾必也得眼也不眨地咽下。 他谢罢接过,吞吃入腹。 “大公子不必多礼,您若平安,便是陛下平安,举国安康。” “什么?!”唐羽倾的神情如遭雷击。 第30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七) 唐羽倾初时震惊,很快却也就平静下来。 仿佛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在他肉眼可见处落下,他的唇角甚至露出淡淡笑意,像是早有预料又意味不明地看了大巫祭一会儿,最后别开视线。 待回了唐家,反是他安慰双亲手足,一家 分卷阅读48 人到底悲伤难舍,却不敢在大巫祭面前表露出万一。 林晚再见唐羽倾时,偶尔能自这年轻人的眼底察觉一闪而过的锐利。可大多数的时候,他仍是如山间初见般温文谦恭,好似无比坦然地接受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命运。 大巫祭也不催促上路,就是在唐家人的这般氛围中,又安心住了数日,直到老太太的身体在林晚悉心调理下,日渐好转,唐羽倾也落定了最后牵挂着的心思。 唐家人对林晚自是千恩万谢,谨遵诺言要赠她半数家财。 林晚却道即使无她,唐大公子得人指点,采得玉颜花归,老太太性命也是无碍。 唐家人心甚悦,只道日后她凡有驱遣,必然从之。 这日清晨,林晚起得大早,未料竟在唐家宅中撞见了大巫祭一回。 他的身姿英伟挺拔,纵使身着长袍,也掩不去肩宽腿长,一头墨发披散下来,背对她站在古松下,沐着树梢漏下的晨曦,仿佛一柄玄铁重剑。 林晚从未由这个角度,这般仔细地观察过他,恍惚望去,只觉那背影甚是熟悉,一声“师父”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幸而她极快回神,自嘲地摇了下头。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当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时,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或许都会像他。 可自己又怎会把那闲云野鹤般的家伙,与这两手沾血的大巫祭联想在一处,这背影或是有些相像,可那露在乌铁面具外的下颔却绝不一样。 那人时常放肆地大笑,可大巫祭……永远都是皮笑肉不笑,唇畔的笑容稍微再大一些,白瓷般冰冷的脸庞仿佛就要破碎了。 林晚正准备离去,古松下的那人像是心有所感,转过身来。 他脸上的面具经年不下,就连她也从未见过那面具下的真容。 面具的瞳眸处布有乌色细纱,他能清楚看见外界一景一物,旁人却难窥见他半个眼色。 因此当他立于一丈开外,那般一动不动凝望她时,林晚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回避不及,只得如旁人般,僵硬地行一个礼。 大巫祭稍稍欠身,唤道:“姑娘。” 他的嗓音略微低沉,却很温和。 若非林晚深知这人本性,几乎要被他姿态骗过。 “是你治好了唐老夫人?”大巫祭说道。 虽确信自己跟随师父学医之事,除姐姐外再无旁人知晓,重生类事更是匪夷所思。 林晚本不必忧惧他将自己认出,可不知为何还是心虚胆怯。 “是。”她垂睫回了一句,后背沁出冷汗。 “敢问姑娘芳名?”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近得能看见她鼻尖冒出的细汗,“姑娘怕我?” “大巫祭威仪,众皆敬畏。”林晚硬着头皮答道,“奴名……林晚。” “树林之林,夜晚之晚?” “是。” “是化名?” 林晚错愕地抬头,恰看见那人嘴角漫起一点不经意的笑。 “大巫祭……”她想道“恕罪”,却又说不出口,一时就有些懵,暗恼自己的没用。 “无妨。”大巫祭道,“莫寻乃我旧友,莫念姑娘。” 林晚这才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就被耍了,可苦于不知大巫祭与莫寻、莫念究竟是何关系,她心下恼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半分。 她僵在原地,连那人是何时离去都不知道,手中被塞了一方绢帕,耳畔唯余他清淡的语声随风传入:“前尘莫念,此名甚好。姑娘且擦擦汗吧……” 林晚着恼地将那帕子甩在地上,狠踩两脚后又觉不妥,只得灰溜溜地再捡回来。 终是到了唐大公子要随大巫祭往帝畿的日子。 依照国律,十族家主、长老不可随意离开辖地,族中后辈则不必受此约束。 唐羽倾之意本是孤身前去,架不住妹妹软磨硬泡,只允了她一人。 一干族兄族弟,则被他好言相劝,委以重任,纵如临终惜别一般,众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没人看见唐大公子转过身时,微垂的眼里闪烁的寒芒,几乎可凝成冰。 大巫祭由始至终端坐车内,不仅没催促半声,就连车帘子也未掀动过一下。 只恰风拂车帷,林晚由那被风撩起的车帘缝隙,瞥见了他的侧颜。 微暗的光线中,他的薄唇自然抿着,下颔线条刀削斧凿,却也冷硬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 他转过头,迎着她的视线也看了她一眼,清风已过,帷布落下,阻隔两人视线。 林晚与姬语夏自然没同他们走一路,两人出元明境后向东行,将往 分卷阅读49 姬家。 虽然林晚已在犹疑,如此情境下自己再往姬家是否明智。 这日两人沿泗水,入朝霞境。 姬语夏走得累了,靠坐在官道旁的一棵大树下休憩。 林晚坐在他头顶的树梢上,眼睛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脚下一声兽嘶,林晚回神后恰看见一只犄角兽猛袭姬语夏的后背,少年纵身一跃,险险避开。 最后这犄角兽虽被合力斩杀,林晚却心惊肉跳。 西凉国虽多有荒兽出没,但有十族坐镇之地白日向来太平,如此实在太令人惶恐。 姬语夏丝毫不以为然,嗤笑道:“十族争乱,纵有兽入城伤人,也为常事。何况坐镇朝霞的澹台家,而今正为新任巫礼之事争得头破血流,哪有心思理会这等民众小事。” 十巫中的巫礼一位,向是出于澹台。 先任巫礼近日忽于阁中暴毙,原因不明。澹台家纵是已然风雨飘摇,若为利往,依旧熙攘。 林晚沉默不语,两人再往前走一段,便被前方热闹吸引,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活饲”。 林晚不欲去看,刚别开视线,落入眼帘的竟是姬连城那张冰清玉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晴空涩橙、黎晓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31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八) 所谓“活饲”,便是以活人喂饲野兽,换取一时安宁。 自西凉立国,十族坐镇各方,已近千年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了。 林晚也只是在书中读到过,心中燃起怒火。 但她看姬连城,脸上却只有一片漠然。 他仿佛也是刚到,驻足崖边观看,眼前的炼狱景象已激不起他半点涟漪。 山谷中传出奴隶们的震天惨叫。 不知基于何样缘由,每个人都被发予匕首、弓箭,几人合力,往往也能杀死一兽。 但山谷中的莽兽何止千百,如此只更激起它们高涨的兽性与怒火,那几名奴隶很快就被利爪尖牙撕成碎片。 偶有身手矫健者自岩壁攀爬而上,崖上驻扎的军队很快就射出飞矢,将那几名尝试逃脱的奴隶钉回地面,瞬间便被兽群吞噬。 林晚面色惨白。 姬连城微转过脸,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 愤恨、无措、恼怒……各种情绪汹涌上来。 “住手!”她高喊道。 女孩子尖细的嗓音,很快就在漫天惨嘶与兽吼中消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捂住耳朵,泪水疯狂奔涌下来,惊慌失措地来回看向四面铁般林立的军队与民众。 每个人都顶着一张僵硬、麻木的脸。 千篇一律。 没人听她说话,她阻止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任何人。 作为夕华时如此,不是夕华时也如此。 她扑向姬连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眼泪流得更凶:“救救他们,你是雪仙啊,那些人会听你的话的……” 姬连城微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林晚咬牙发狠,用力一抹眼睛,纵身跃入山谷。 能救一人,那便是一人。 山崖上终于传出惊呼。 澹台家主眯起老眼,一抬手道:“‘活饲’重大,不容有失,放箭。” 百道箭矢势如流星,挟带劲风迫面而来。 一袭雪影比风更快。 姬连城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另外一手袍袖轻振,衣带迎风而起,翩若游龙。四面燥热的空气瞬间降下温度,朔雪过处,箭矢半途折返,纷纷钉入岩壁。 山上传出一阵哗然。 林晚愤恨地看着姬连城。 他没回避她的目光,却往她的面门吹了一口气:“闭眼。” 林晚应声而倒,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扛在一人宽阔的肩头。 林晚虽被颠得难受,却很快就清醒了。 “姬语夏!”她用力锤了一把少年人的后背。 他二人这般姿态招摇过市本就够出目,如此就引得更多人往他们看来。 姬语夏吃痛,怪叫着把她丢回到地上。 “你干什么?”林晚喝问道。 “带你跑路啊。”姬语夏说,“叔父警告我,自己走可以,但需得把你留下。” “……” “……” “那他现 分卷阅读50 在,在哪里?” “应该是被澹台家的那一帮人给缠住了吧……” 林晚忽然有些醒悟过来,他不愿出手,就是这个原因吗? 十族衰弱,人人都想争取雪仙的助力。 可是,可是那些奴隶们,也是人命啊。 “想不到,你竟会那般在意那些奴隶的性命。”两人走在熙来攘往的朝霞城大街上,姬语夏一面说道,“若非是我叔父,你现在已经是一只死刺猬了……” 林晚的怒气又涌上来,凶他道:“是啊。及不上姬二公子你,深悉明哲保身之道。” 姬语夏呆了一呆,恍然大悟:“你是怨我没跟你一起出声?” 他愣了片刻,嗓音有些低沉下来:“先不说我出声是否有用,就算咱们真救下了那帮奴隶,那剩下这整个朝霞境的民众呢?澹台家无力作为,只能牺牲少数,保全大众,我们又能如何?” 林晚哑口无言。 半晌,她听到姬语夏低声道:“这个国家,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两人进了客栈,各要了一间卧房。 林晚虽仍难过,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刚才城外发生的一幕。 姬语夏则在嘀嘀咕咕,只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千万别被叔父追上了才好。 客栈小二将人领至房前便离去,林晚刚推开门,意外地看到桌前放着一杯斟满的茶水,屏风后似有人影。 她刚要出声唤回小二,便被一手拽入卧房。 姬连城“砰”的一声掩上房门,林晚正对上他那欺霜赛雪、全无情绪的脸。 相顾无言。 良久,姬连城冷淡出声:“可还气我?” 林晚一怔,不知这问的是“她还要让他生气”,还是“她可还生他的气”。 但无论是哪一种…… 她垂下眼睫,摇了下头。 姬连城该是对此回答很满意:“在此歇息一夜,明日随我离开。” 林晚惊讶地看向他,下意识想要说“不”。 “可是不愿?”姬连城道。 林晚咬住嘴唇。 姬连城的眉心微蹙了一蹙,伸指在她下巴处一拂,林晚就不由自主松口,只在柔嫩的下唇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白印,逐渐褪去。 姬连城别开视线:“你要去姬家?” 林晚这才感到内疚了。 对他来说,姬家绝对不会是一个愉快的地方。 “我想要……四处见见世面。”林晚说,“总是待在雪山上,未免是烦闷了。” 她本忧心姬连城会生气,谁想他竟淡定自若地颔首。 “也是。”姬连城说,“我将往国都,带你同行可好?” 林晚微张着唇看他。 离开了雪山的雪仙,那还是雪仙吗? “怎么?”姬连城淡瞟向她。 “你为什么要去国都?” “应友人之邀。” “是大巫祭吗?!” “如何?” 理所当然般的应答,反叫林晚说不出话。 “没、没什么……”她支吾道。 既然打定了主意,林晚留了封书信给姬语夏,当夜便和姬连城离开了。 两人星夜出城,刚至北城门外,就有两人步履匆匆追赶上来。 林晚先是吃一大惊,然后才就着城头灯火,瞧清楚那两人衣衫褴褛,肩胛处都烙有西凉奴隶特有的印记。 “恩公救我亲友,请受我二人一拜!”他们匍匐跪地,叩首说道。 林晚这才知道,姬连城摆脱澹台家众人后,未立即入城,而是下了山谷,抢回数条重伤人命,处理伤势后央人将他们送回家中。 这二人在客栈外候了他们许久,但奴隶是不被允许出入客栈类场所的,这才一路尾随他们出城。 姬连城淡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怀。” 他说罢本欲与林晚离去,跪在地上的两人却极快速地膝行数步:“敢问恩公……为何?” 背对城头灯火,依旧能看出他二人的眼中噙有水光。 毕竟在西凉,是没有哪个人会在乎奴隶们的性命的,遑论犯险医治。当时情境他们虽不曾见,却也听重伤亲友说起,随时会有野兽从这医者的后背扑上来。 姬连城驻了足,良久才道:“因为,我过去也和你们一样。” 林晚呆住了,那两名奴隶也呆住了,怔怔望着眼前清冷俊美若谪仙的男子。 见他们不信,姬连 分卷阅读51 城微敞衣襟,露出肩胛处与他二人一模一样的奴隶印记。 青黛色的方形标记,中落一个“隶”字,烙在天山雪般光洁白皙的肩头,永世也无法褪去。 林晚太震惊了,甚至忘记别开自己的视线。 直到姬连城拉起衣物,对那二人道:“所以,一定要活下去。” 林晚只听见那二人伴着低泣的磕头声,她匆匆追赶上姬连城的脚步。 两人逐渐远离了朝霞城。 星光很亮,显得苍穹格外高敞,脚下的草丛十分茂密,夏风吹拂,带来夜的清凉,不时还能听见小虫的鸣唱。 林晚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想以自己的真面目,面对身边人。 “姬连城。”她忽然道,“我不是莫念。” 由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姬连城的侧颜线条优美,微垂的睫毛长而浓密,轻眨眼时,就似将漫天的星光都捕捉进了眼底。 可当她这么说时,他就连眼睫也未翕动一下。 “喂?”林晚皱眉盯紧他。 “嗯?”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 “听到了。”姬连城过很久才说,“你是谁,并不重要。” “……” 林晚有些不知所措,但想着自己总是已经向他知会过了,信不信就是他的事情了。 她就再无忌惮。 “你还会医术?” “我从未说过不会。” “那你去国都是准备干嘛?” “开医馆。” “……” “……” “巫祭阁自己,不就是医吗?” “医术不及我。” “……” “……” “莫念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 “但她,很重要。” “……” · 到国都后,姬连城不日就开始筹备医馆。 林晚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重返国都,距离姐姐和那个人这么近。 现在的她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她是完全茫然无措的。 更令她措手不及,是巫祭阁的人当天就造访了他们的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和男配,原本的设定是这两个人一起精分,最后是要搞事情打一架的 妹子们反复提,我也觉得男配好像有点可怜 要不就让这两个人成为一个人,是一个人的正反两面,每个世界都精分为俩,最后自己和自己打一架,这个脑洞怎么样?~ 第32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九) 姬连城租赁的医馆,后门正对居民住坊。 他与林晚两人忙进忙出的时候,水井边扎堆浣洗的妇人全都看新鲜似的,乐呵呵与他们说话。 在国都这种地方,“雪仙”的名头自是不及巫祭阁响亮,民众们敬畏的,多还是女帝与巫祭们,没几个人认识“雪仙”。 言及为何不远千里来国都开医馆,姬连城这般与众解释:“混口饭吃,大家都不容易。” 如此回答,极快速地建立起左邻右舍的好感,他们家医馆还未正式开业,客人们已然络绎不绝,到处都是搭把手来帮忙的,人人都很喜欢这态度温和、长相俊美的年轻大夫。 林晚以为像姬连城这种“山里人”,多少该揣几分“大隐隐于市”的高冷姿态。 姬连城与她道:“我现在是医者。” “所以呢?” “要亲和。” “……” 林晚不想和“亲和的医者”瞎逼逼,她出了门,摇晃双腿坐在门前那棵高大的杏树上。 树下常驻着几家小吃店铺,竹竿斜撑住油毡布的四角搭出凉棚,巷尾弥漫满了吃食香气。 这个时节杏花快要落尽,只剩零星几朵慢悠悠地飘飞去人家铺子的棚顶上。 巷子口缓缓驶来一架马车,看装帧极是低调。 可跟在车前车后那几个身着长袍、脸佩面具的人,还是一下子让这原本热闹嘈杂的生活坊区没了声音。 小贩们停了吆喝,妇人们止了谈笑,小孩子们怯怯缩到门后,露出一双大眼睛悄悄张望,很快就被大人们给揪走,一起跪在地上行礼。 小黄狗、小灰猫,也只敢咧着嘴喘气,不敢高声汪汪喵喵 分卷阅读52 。 是巫祭阁的人。 车上下来的,是他们的最大BOSS,大巫祭。 林晚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子,隔着飘飞的杏花与小吃铺子袅袅升腾起的乳白色烟雾,悄悄打量那个人的头顶。 大巫祭直接进了她与姬连城的新家,没往别的地方看一眼,自然也没看到她。 两手还僵硬地抓着搓满皂角衣物的赵大娘,却大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她:“丫头,这就是你们家那位说的,混口饭吃?!” 林晚心里七上八下,陪着干笑:“有可能……是巫祭阁不许?” 屋子里的谈话同样不轻松,甚至进行得很不愉快。 苍白的手指揭下面具,放在指间极缓慢地摩挲。 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此时的怒意,大巫祭露出了那张从不示于人前的脸。 姬连城却表现得像一个瞎子,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姿态凛然,雪仙临世。 两个人互相绷着脸,像是在比谁更能沉得住气。 姬连城胜。 大巫祭恼怒地攥紧手指,乌铁面具在他掌中都微微有些变形。 “我的本意,是请叔父带她回雪山。”他的声音布满隐忍的怒意,“现在,还不到你出面的时候!” 姬连城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睫,抬手为他斟一杯茶:“兴师问罪而来?消消气罢。” 大巫祭深喘两口气,极快速地取过杯盏一饮而尽,“啪”一声将空杯子摆回到案上,没好气地扭开脸——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姬连城蓦然失笑。 那笑容虽浅,却极清晰地在他唇畔一闪而过。 大巫祭不悦道:“叔父因何发笑?” 姬连城缓缓道:“若是被旁人瞧见,大巫祭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不知会作何想?” “叔父莫再玩笑。”大巫祭沉下脸道,“侄儿在与您说正事。” 姬连城点头道:“正事便是,你因何发怒?因她,或因我?” “……” “若是因我,我自有分寸,不会妨害你之大计。若是因她……”姬连城的脸上流露黯色,迟疑片刻,方道,“她与我说,自己不是莫念。你还是……罢了。” 大巫祭没理会对座人的欲言又止,他像是被对方的话给震住了,又或者是自己慢慢平息下了怒气。 许久,他一言不发地将那乌铁面具重新戴回到脸上,又变作了人人畏怕的大巫祭。 · 人人畏怕,林晚尤其怕。 虽然她并不愿承认,但有大巫祭在,她便不敢回医馆,失魂落魄地走出巷子,在街头闲荡,直到前头一家专卖糖酪浇樱桃的铺子,占据了她的视线和心神。 ………… …… “小夕华,你知道全西凉最可口的糖酪浇樱桃,是在哪吗?” 阳光下,面容俊美的年轻人对身边打扮作小童模样的小姑娘眨眨眼,眼睛和发丝一起闪闪发亮。 小姑娘嫌那笑容恍眼,不知为何又有些脸红,她转开眼睛,冷冰冰道:“我觉得你侮辱了我的智商。” 年轻人注意到了她的别扭,与颊上两朵小小的粉嫩。 他的眼底漾出浅浅的笑意,柔和得能将寒冰融化——却很快就收敛起来。 “走了。”他一把拽住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往路边的那家老店走去。 他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了,老板一见了他就哈哈笑。 “俩份带走,一份要双倍的蔗糖浆,一份只放一半,对不对?” “对,对。”年轻人也笑起来,却拉了小姑娘进店坐下,“今天不带走,就在这里吃。” 两只冒着凉气的大碗端上来,小姑娘先尝了一口糖酪,皱起眉嘟囔:“太甜。” 年轻人丢给她一记白眼,将那本就不多的一层蔗糖浆,尽数舀到自己的碗里去,琥珀色的糖浆堆成了厚厚一团。 小姑娘又拈起颗鲜红的大樱桃塞进嘴里,刚嚼两口,漂亮的五官全都揪成一片:“好酸!” 年轻人抛下勺子,弹了她一记脑瓜崩:“你咋这么麻烦呢?” ………… …… 林晚的眼底有些潮,她仰头看了看天,阳光还是和那时候的一样灿烂。 她走向那家专卖糖酪浇樱桃的老店,身畔投下一片阴影。 “老板,来两份糖酪浇樱桃,一份放双倍蔗糖浆,一份只要一半。” 铺子老板刚要说“好”,一抬头,瞧见说话人戴 分卷阅读53 着象征身份的乌铁面具,吓得他丢了大勺,“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关于男主和男配,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不改了~ 然后,我要说一件男默女泪的事情! 编辑通知我2号要入V,这意味着1号白天我就要写出1W字申请V文,天晓得我是无存稿一路果体狂奔的啊啊啊啊! 所以,我去肝字数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修仙的小伙伴你们好! 然后,我还准备挑战下自己的极限,暑假党无所畏惧! 今天晚上还会有一更,大概是在七八点钟的时候,V前最后的免费章节,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姿辞! 秒怂:入V后千万千万给个面子啊…… 第33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十) 林晚难置信地转头,眼中雾气迅速弥漫,几乎让她看不清身边站的人。 大巫祭却没看她,他正对前方,向那老板淡声道:“起来。” 老板这才讷讷回神,忙着起身依他要求动手。好在此时店内的人并不多,大巫祭的到来才没引起更大的震(恐)动(慌)。 “莫念姑娘,可肯赏光?”大巫祭垂头询问。 林晚也不说话,走在他身前进店坐下,暗地擦了把眼睛。 由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极快速地抬了下手肘,然后倔强地握紧了拳。 糖酪端上,大巫祭将蔗糖浆多的那一碗推给了她,自己捧过糖少的那一碗。 林晚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大巫祭的手一顿:“姑娘家,不都爱吃糖吗?” 林晚盯紧他白瓷般的下颔,攥紧的掌心慢慢松懈,不知为何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她厌恶地别开脸:“我不喜欢。” 大巫祭好容忍地点头,将自己的那一碗推给她。 林晚到底是识趣,就算再不愿跟对面坐的人同桌共食,此时也不便表现出来,寥寥草草吃了几口,心里恶狠狠地想:双倍蔗糖浆,齁死你算了。 大巫祭并没被齁死,一口一口地吃着。 他用餐时的姿态极优雅,细嚼慢品,举止斯文。 明明是全不同的两种举动,林晚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某人——那家伙臭屁到就算是吃一根青菜,也能表现出“我知道你们这些凡人都想做我筷子上这根青菜”的天仙模样。 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烦乱,抛下碗站起来:“多谢大巫祭款待,我走了。” “慢。” “?” “打包一碗,带给莫寻。” “……” 店老板诚惶诚恐地询问:“那敢问大巫祭,是要放多少的……蔗糖浆?” 大巫祭轻抿薄唇,看向林晚的方向若有所思。 两人竟是默契,沉思片刻后一起答道:“照常人量放便可。” “是、是……” 林晚提着带给“正常人莫寻”的糖酪浇樱桃,心情低落地走在回家路上。 太阳快下山了,落日的余晖将她寂寥的背影拉得很长。 巷子口,同样有一人白衣飘飘,鲛绡摇曳,颀长的黑影被拉送到她脚底下。 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姬连城,过去她奉他命下山驱逐妖兽,他至多也只是把莫问派给她使唤。这西凉国都,难道还比凶兽游荡的荒原雪岭更危险不成? 姬连城接过她手中的糖酪浇樱桃,打开看一眼,有些嫌弃地撇嘴:“化了。” “那就丢了吧。”林晚说。 反正也不要钱。 姬连城果然就把它抛到了路边。 然后他又说:“这城中,何处酒楼风味最佳?” 林晚莫名其妙:“你要请客?” “是。” “请大巫祭?” 姬连城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何需我请。” “那你要请谁?” “你。” “……” 林晚走半路还没转过弯:“为什么?” “不想做饭。你手艺又太差。” 林晚往姬连城的胳膊上狠捶了一拳,然后她惊讶地看见姬连城的唇边竟流露明晃晃的笑意。 她的心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 唐羽霏却很郁闷。 她是唐家的大小姐,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早便 分卷阅读54 与姬家的二公子定下婚事。 后来那位惊才绝艳,被世人吹捧作天上有地下无的姬大公子下落不明,姬二公子就成了姬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意味着她嫁过去后,顺理成章也就成了风光无限的姬家主母。再加上有娘家做靠山,她的人生简直不要太顺遂太完美。 然而老天大概总见不得世人圆满,自从那一位大巫祭上台后,十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跳舞。 悬在唐家人头上的那把刀,也总算是落了下来,简直就是直戳要害——她的哥哥,竟被大巫祭亲点为帝驸,说什么“得天之谕”,不过是托词罢了,这只是意味着,大巫祭打算要对他们唐家下手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整个唐家最镇定自若的,反要数哥哥本人了。唐羽霏却无论如何都自若不起来,他们兄妹俩自小感情便好,哥哥从来都最是疼惜她。 唐羽倾见妹妹自住进国都别馆后,便没迈出过大门一步,每日里相见,她也是愁眉不展,闷闷不乐。 这日傍晚天气凉爽,唐羽倾怎么着都把妹妹给拖到了大街上,要她散些心思。 他入国都,是为帝驸,又不是俘虏,巫祭阁从没限制过他的行动。 十族辖地一片混乱,巫祭阁亲理的国都却繁华兴盛,甚至涌入了更多的人口,大街上人头攒动,熙来攘往。 唐羽霏心不在焉地举头四顾,路经城中最大的那处酒楼时,她望着二楼凭栏,“咦”了一声。 “是林姑娘。”唐羽霏说。 对于林晚,唐家人都是感激的。就算唐羽霏一开始时见林晚与姬语夏在一处,对她并没好感,但在她救了自己祖母,却未奢求回报后,也是大为改观。 唐羽倾一愣,也随妹妹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一道纤弱的人影。 她仿佛正轻轻笑着,明明是极普通的面容,可不知为何,就是几度萦绕在他的睡梦中。 唐羽倾年及弱冠,还是初次体会到何为“寤寐思服”,可惜终究“求而不得”。 他自嘲地一笑,这样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保护和相救。 是那女孩子落于樱花白雪间同他打趣,“我埋泉下泥销骨,君寄人间雪满头”。而他则纠正她,彼般情境,该是杏花吹满头…… 唐大公子心绪恍惚,未料便遭了“现世报”。 自家妹妹在元明境中横行无忌,当街纵马,而今在这国都的闹市街头,他竟被一辆行驶并不快的马车给撞倒了。 他本非是弱不禁风,此回莫名的手脚都被撞出血,瞧上去极是骇人,人群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惊叫。 林晚坐在二楼,虽未瞧清受伤的是谁,却将楼底下的混乱看了个一清二楚。 医者仁心,她也没多想,便下楼去照顾伤者。待发现那受伤的竟是唐羽倾后,她只微一愣,便由袖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药纱、伤药来为他处理伤口。 唐羽倾未料自己每回见着她,竟都是在最狼狈的时候,俊庞微红,连声道谢,两度救命之恩,实是无以为报。 林晚见他如此不自在,便笑道:“莫再谢了。再谢下去,你就以身相许吧。” 街头柔和的灯火下,她神情专注地低着头,纤指的动作轻柔小心。几缕乌发垂至颊畔,衬着那面容白皙柔嫩。花瓣似的唇边噙着浅浅笑意,一对灵动的眸子偶尔望向他时,璀璨若天上星,长睫羽扇般的掩着,竟是不逊色于任何人的美。 唐羽倾心口滚烫,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且等着!” 林晚还没反应过来,街边停着肇事马车的车门,便被人由内一脚踹开。 大巫祭拂袖而立,居高临下睥睨他俩:“唐大公子,你当某是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送到~~~么么哒! 马上开始日更的新文《快把老头拖走》 文案(c6k6.com): 定国公夫妇互相怼了一辈子,一夕之间,一起返老还童了。 乔漪的第一想法,是无论干什么,只要能远离那老头就好。 身长八尺、貌比潘安的“糟老头”霸道了一辈子, 再年轻一回,依旧不改本色:“和离?你想都别想!” 但这次,他大概是可以……温柔一点? · 池小公爷纵横京都十多年,遇上一面嫌他品味差,一面还要来他房中搜寻时兴衣裳的亲爷爷,他的内心是和奶奶一样崩溃的:快来个人把老头拖走行不行? 雪上加霜,奶奶嫌他没文化,以身作则督促他一起上学堂。 b 分卷阅读55 r 池小公爷怂似狗安静如鸡,狐朋狗友大惑不解。 池小公爷瞧着自家奶奶那眼睛扑闪扑闪的水灵小脸,仰天长叹:“这是我祖宗!” 《快把老头拖走》最迟8.8开始日更,不影响《(快穿)攻略那张卡牌》每日早晚两更,每更3000,偶尔掉落万更~ 还犹豫什么,这么勤奋的作者君,不要9988,不要998,一毛不要带回家! 还不赶紧点进作者专栏,收藏来一发!爱你!!! 对了,明天入V的万字章节,一切顺利的话我会尽早放出,第一V章留言全部送红包啊,么么哒! 第34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十一) 大巫祭吃完糖酪浇樱桃回到巫祭阁后,很意外地听到女帝陛下身体不适,召他入宫。 女帝梦华并不是一个娇惯的人,这与她的妹妹夕华公主恰好相反。 梦华陛下性情柔顺,从来都极是谦逊懂事,从不给自己或者他人添麻烦,更从没主动找过他。 一直以来,都是他有事向她回报——或者说,只是例行知会她一声,她总是温和地点头,声音轻柔地应着:“朕知道了。” 他若请她对某件事务发表看法,往往两句话,便能概括出她的全部意见。 一句是,“一切都依大巫祭的意思”。 另一句,是“大巫祭之言,便是朕心头所想”。 她极少生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宫中的那些医官们便能够应对了,从不需麻烦他们这些碌于政事的“巫医”。 对于大巫祭,她更是能少见,则尽量少见。 可是这回,她主动召见他。 大巫祭到的时候,梦华病恹恹地倚在榻上,隔着一层纱帐与他说话。 “朕身体欠安,连日不适,宫中女医看罢,皆束手无策……”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大巫祭几步上前,径直撩开纱帐。 贴身伺候的两名女侍,未能忍住发出一阵惊呼,反应过来后慌忙跪地,前额紧紧地贴着冰凉地面告罪,却绝没人敢阻拦大巫祭那明显失礼的举动。 女帝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人绷紧的下颔,一对独特的紫眸仿佛也笼了灰翳,她慌张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多年来,她早便学会察言观色,知道他这般不给她脸面,很明显已是不悦。 可她的手,还是紧紧抓着被子,一点一点露出自己的脸,最后完全坐直了身子,看上去并不是那般胆怯地望着他。 大巫祭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人是真病还是假病。 尽管如此,他仍是说道:“陛下不适,不如便由臣替您请脉医治。” 女帝态似羞窘地垂头:“有劳大巫祭关心,然女子之症,只怕是不便由大巫祭察看。” 大巫祭的声音便冷了数分:“那依陛下之意,该如何是好?” 女帝的胸膛微微起伏,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方能够直视着他开口:“朕听闻西南有雪仙,妙手仁心。其座下女弟子,亦医术嘉善,在元明城便救过唐老夫人一回,至帝都后屡次行医,众皆称颂,声名亦扬。不知大巫祭……可否将她请回,替朕医治?” 面具外的下颔没有任何表情,但女帝却知道,他正一瞬不瞬地审视自己。 她抿了下嘴唇,挺直后背,安然迎视着他的目光。 直到大巫祭轻勾唇角,微妙的笑容极尽刻薄:“陛下身居宫闱,知之甚广。” 梦华知道这是一句并不简单的斥责,她便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忙着垂首分辩:“只是宫中无聊,巫姑随意说的予我解闷罢了。” 甚至忘了自称为“朕”。 巫姑是十巫中唯一的女性,出身湘然温家,真较起来,是女帝的父族亲眷,是可被女帝唤一声族姑的。 大巫祭却像是不耐听她的解释,他干脆利落地放下纱帐,后退行礼:“陛下既有此吩咐,臣这便照办。”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场较量,他在试探她,她亦在试探他。 隔着纱帐,女帝望着那人朦胧离去的背影,舒一口气的同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湿透了。 夕华……她从不相信,夕华真就这么离去了,她并未亲眼看见她的尸骨。 自小跟随师父学医,医术那般精妙的她,又能得大巫祭如此特殊对待的她…… 会是她吗? · 巫祭阁眼线遍布天下,大巫祭无需推衍 分卷阅读56 ,便知女帝要见的那人在何处,因此才有了酒楼外的一幕。 为免惊动民众,他本是坐于车中不欲露面,谁想那唐羽倾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人群潮水般的跪拜下去。 对这身居高位、一手遮天的男人,他们一半是敬,剩下的一半才是畏。他翻手为云,操弄风雨,却似与他们这些普通人并没什么关系,至少时至今日,依然是他在庇佑着他们的平安。 唐羽倾得他一呵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行无状,实在是冲动过了头了。 他哪里还有身子能够“许”给人家啊,他是眼前这男人亲定的帝驸。 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由四面伸来,紧紧攥住唐羽倾的心脏,让他逐渐窒息。 他在妹妹的搀扶下站起身,却是眸光黯淡地垂下头,施礼道:“羽倾失言,大巫祭恕罪。” 大巫祭漠然地动了下唇角,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极尽嘲讽的笑,他一面走下马车,说道:“大公子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负陛下厚爱便好,谈不上某来怪罪。” 他说罢,也不再看唐羽倾一眼,转向林晚道:“莫念姑娘,陛下欠安,特命某来延请姑娘。不知姑娘可愿入宫为陛下医治?” 当听到他喊“莫念姑娘”时,唐羽倾的心头蓦然一痛,意识到她示于自己的并非是真名。 林晚却全未顾及旁人的反应,她一听见姐姐生病,整个人便慌了,就连呼吸也不自觉变得凌乱。 她可愿入宫?可愿入宫? 她连做梦都想再回去看一眼姐姐,而今姐姐病了,就算明知眼前是火坑,大巫祭摆下的是龙门阵鸿门宴,她也少不得义无反顾再跳一回。 她极力稳定住心绪,才不至表现得太过异样。 见她应允,大巫祭微微仰头,面向二楼窗台行了一礼。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住的哗然,纷纷看向窗前那仙人般的男子。 姬连城眼中忧色一闪而过,轻轻点头。 赵大娘今日没洗衣裳,她带着自己的小孙儿上街,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再次阔开口,直着眼道:“哎哟喂,混口饭吃?” 小孙儿仰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她:“奶奶?” “娃儿!”赵大娘揉揉小孙儿的发顶,叹息,“忽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吃的全都是屎!” 小孙儿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咯吱咯吱笑起来:“奶奶吃/屎咯!奶奶吃/屎咯!” “哎!”赵大娘尴尬地四顾,忙着拍了他一记头皮。 · 大巫祭作势要扶林晚上车:“姑娘请。” 林晚没理会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径直登上马车,然后她才一怔。 显而易见这人往日里绝不会与人同乘,所以车中只一排座位。 也就是说,她上车后,只得与他并肩。 马车内的空间并不逼仄,男人上车后,林晚尽量地把自己缩到角落里。 他很安静,双手自然地搁在膝上,依那露在外的下颔来看,他此时的神色也该是淡然宁静的。 可是林晚的视线瞟过那修长、冰凉的手指,昔日的梦魇逐渐浮现到眼前,她像是被人拉入深水,水流没顶,她无力挣扎,发不出声音,缓慢窒息。 一样狭小密闭的空间,一样的人,同一双手,强迫她喝下那浸满苦味的药汁,挖去她的双眼,夺去她的性命…… “停车。”男人低沉的嗓音让蜷缩在角落,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人瞬间回过神。 林晚急忙坐端正身子,死死咬住下唇,才遏制住自己逃离的冲动。 不可以,不可以,她不可以这么没用,不可以这么怕他…… 大巫祭一言不发,好似也没有看她。 他只是下了马车,然后跟在车旁,一路走回去。 这一日,大巫祭走到哪,沿途百姓们便跪到哪,人们暗地里纷纷猜测,马车中坐的究竟是谁,竟能劳得大巫祭亲自护驾……这一幕,甚至被传为国都的一大奇景。 林晚并不知道这些,更不清楚那人为何要下车行走。 只是在大巫祭离开后,她方能够自如地呼吸了,抬手胡乱揩去额上的汗渍。 晚风揭帘而过,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总算是感觉到了一丝凉,小心向外张望时,不经意又见到了那张佩着乌铁面具的脸,她连忙又缩了回来。 · 梦华以为,大巫祭就算是将她要见的人带回,怕也是很难让她们单独相处的。 她甚至因此想好了一系列的说辞来应对…… 可令她没想到,是大巫祭根本没露面,只 分卷阅读57 她身边的亲信女官,领着那小姑娘,缓步走到自己榻前。 这张脸……不是她那向以美貌著称的妹妹,可这纤柔的身段,以及这双清澈的眼…… 林晚绷紧身子行礼,旁人见了,不过是以为她太紧张了,以至都忘记了说话。 事实上,她只是生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要掉下来。 她竟然,又见到姐姐了。 姐姐好像是清减了,繁重的女帝服饰,过往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此时的她只穿着薄软寝衣,长发没有任何装饰的披散,衬着白皙的下巴愈发尖瘦,紫色的瞳眸占据了脸颊的极大部分。 姐姐没有生病,她只是,非常憔悴。 林晚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心疼。 “陛下之症,虽不甚重,却也需数日调养,以免化小为大。”她垂头道,“陛下若能信得过民女,民女愿相伴陛下左右,悉心调理,不日便可痊愈。” 梦华的颊畔流露温和的笑意,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善。有劳姑娘。” 林晚便开下滋补药方,宫人奉上药后,她亲自服侍姐姐用下。 药汁的苦味让梦华轻轻蹙眉,她却就着女孩子柔嫩的手指一饮而尽。 女侍奉上蜜脯,她挥手让她们撤下,指一旁道:“朕另有准备,让奶嬷端上来吧。” 几样全新的宫廷糕点被呈上,林晚慌忙别开眼睛,才不至于失态——那全是过往夕华最喜爱的吃食。 “我有一个妹妹,她若仍在,便该是同姑娘一般大的年纪。”梦华凝视着她,温声说道,“不知为何,看着姑娘,总让我想起已逝的妹妹。这些都是她过去十分喜爱的点心,姑娘不妨尝尝看吧。” “是。”林晚百感交集,她应一声,便拈起一块糕点,只尝一口便放下了。 她此时万不可和姐姐相认,这西凉皇宫中,到处都遍布着那个人的眼线。 过去是这样,现在定然也是这样。 “姑娘觉得如何?”梦华问道。 林晚俯首请罪:“陛下恕罪,只是这糕点淡而无味,对民女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下咽了。” 梦华看着她沉默片刻,轻点头道:“不怪你。是我那妹妹口味与人不同,尤不喜甜食。凡她所用,糖量都需得减去一半的。” 梦华说罢又道:“殿中闷热,姑娘可愿陪朕去花园中走走?” 她此时方自称为“朕”了。 两人就着宫灯、月色在花园中走了一遭,女帝仿佛对西南边境及雪仙的事情都极有兴趣,兴致颇高与她询问、谈论。 待回殿中时,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女帝道:“愿与姑娘抵足而眠,同榻夜话。” 林晚应下,梦华又邀了她一起沐浴。 这对林晚来说并不算什么,过去她也常与姐姐两人一起洗澡,姐妹两个都洗得香喷喷的,再挤作一床闹腾到半夜,奶嬷催了好几次方肯就寝的。 宽大的浴池温水潺潺、香花漂荡,林晚只着了抹胸、亵裤入水,到水中后,借着水雾遮掩,方将自己脱了个干净。 姐姐背对她趴在池边,袅袅的雾气氤氲着她柔嫩的肌理。 林晚如过往一般执起一巾为她擦背,女帝舒适地趴着没有动弹。 片刻后她方转过身,另取一方新巾,极自然地覆到林晚的背上,一手撩起她的长发。 林晚一怔,却也不拒绝了,女帝的动作却僵硬住,视线凝固在她的后背上。 林晚疑惑看向她时,女帝方似无事地对她一笑。 · 两人浴后方穿上寝衣,女侍们便慌慌张张地进来回报:“大巫祭来了!” 林晚与女帝对视一眼,都自对方的眼中看到惊惶。 梦华很快镇定下来:“请他稍待。朕与莫姑娘整装。” 大巫祭夜闯女帝寝殿,传出去绝非什么好名头,他却全没任何忌惮,大步走进来。 好在林晚与梦华穿衣的速度都极快,林晚的长发都还未干,大巫祭就先进来了。 梦华极力平稳住气息,问道:“大巫祭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大巫祭一言不发地站着,却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半晌,他朝一旁伸了下手,立有宦人奉上林晚方开的那张药方。 “庸医!”他举着那药方呵斥道,“陛下圣体,岂容你这般愚弄,一副养生汤药,便想蒙混过关吗?” 林晚在地上跪了下来。 梦华也哑口无言。 她能说什么呢? 朕吃了莫姑娘开的药,感觉已舒适许多了 分卷阅读58 ,因为朕本来就是在装病? 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巫祭倒像渐息怒火,他嘲弄地勾起嘴角,对林晚道:“如此医术,可见教你的人也极平庸,如何配行医,遑论是替陛下看病?” 林晚本一直低着头,闻言抬起脸来,恼怒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服?”大巫祭淡道。 “不服!”林晚怒道,“我学艺不精,却与我师父无关!请大巫祭莫要冒犯他!” “哦。”大巫祭冷淡地一撇嘴角,“看不出来,你倒是如此维护莫寻。” 林晚懒得看他,更不屑与他争辩,她师父才不是姬连城。 “那便去吧。”大巫祭道,“念你年幼,某且饶你性命,暂不追究你之过失。现在就出宫去,让莫寻再好好教教你。” “慢!” 响亮的女声,让殿中人俱一愣。 不知由何生出的勇气,女帝挺起后背,直视着大巫祭,说道:“莫姑娘虽医术欠佳,但……朕与她极是投缘。还请大巫祭允准她留在宫中,陪伴朕数日。” 林晚惊讶地看向姐姐。 在她的印象中,梦华还从未有胆量,如此违拗过大巫祭。 鸦雀无声。 只余大巫祭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脚步声。 这样的声音,让人的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他走近梦华,居高临下俯视她,忽而嘲弄地一勾唇角,唇畔溢出残忍的笑意:“陛下与她,极是投缘?” “是……” “巧了。”大巫祭道,“臣与莫姑娘也极投缘,还望陛下将她赐予臣。” 林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人,莫不是个疯子? 如此指鹿为马,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说,自己又要被他变着花样弄死了? 女帝颤抖着嘴唇:“大巫祭……欲她如何?” 大巫祭看向林晚,再次勾了下唇:“也无他用,便为女侍吧。” 再多的“请”、“愿”、“赐”,哪怕更多的谦辞,也改变不了一样事实——他说出的话,这个国家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哪怕是女帝。 林晚并不指望他看在姬连城的份上,就能宽待自己数分。 被拽出女帝寝宫大门的时候,她甚至怀了鱼死网破的念头,止不住地对他拳打脚踢。 天际星月很明亮,灯火辉映下的皇城,也很明亮,但林晚却看不见他面具遮掩下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冷硬的下颔弧度与削薄的嘴唇。 他一把撅住她的双臂,她重重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痛得他都龇了下嘴——她从来都非是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柔弱。 大巫祭也恼怒了,直接将人抓进怀里,打横抱着往前走。 路过的宫人、侍卫们,不小心撞见这一幕,都慌乱地垂头,却未能忍住惊讶,再谨慎地悄悄看第二眼。 林晚此时满心的“大仇未报身先死”,终于忍不住哭了鼻子,她也没力气挣扎了,任人宰割地靠在那讨厌的怀抱里,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 察觉胸口的湿热,大巫祭体态微僵,他又走了几步,终于是把人放了下来。 就着月色,那人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谴责地瞪着他。 大巫祭:“……” 他抿了下嘴唇,道:“走吧。”便先往前走去。 林晚哭够了,边抹眼泪边抽噎着跟在他身后。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她恶狠狠地想。 · 要杀大巫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并不仅是各地刺客们统一得出的结论,更是林晚亲眼见证过的真理。 因为此,她上辈子的竹马叶残阳同学,还被她划作了史上最坑爹的卡牌,没有之一。 叶残阳的特殊能力,是很玄乎的一个叫作“梦想成真”的东西。 林晚想了很久也没明白,他的特殊技能为什么会是这个,莫不是自己过去对他许了太多愿的缘故? 后来她才醒悟,但凡是她的心愿,他总会尽力去实现,小时候是如此,长大了也是,甚至当她十六岁生日时,指着叶飘涯对他说,“我要他”。 最后一次例外。 那是夕华临死前,那个时候她的眼睛还能看得见,只是被大巫祭关了禁闭。 她唤出叶残阳来,对他许愿:“我要大巫祭去死。” 叶残阳双手抱臂,单足点地立于半空:“我办不到。” 夕华 分卷阅读59 着急忙慌去翻脑海中的“图鉴”,关于“梦想成真”的作用详解,也没列出哪种情况会失败啊! “因为,你不爱我,从来不爱我。”叶残阳对她说完,便好整以暇地消失了。 夕华呆站了半晌才缓过神,暴发出一句“你大爷的”。 · 大巫祭将人带回巫祭阁,阁中通明的灯火将她脸上神情映得纤毫毕现。 她这一会儿倒是没再哭了,只是一双眼睛还红肿着,像极了一只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小兽,气鼓鼓地瞪着他。 “因何恼怒?”大巫祭问她。 林晚擦了把眼睛,学着他那模样冷嘲热讽:“不过是进了一趟宫,就成了人家的奴婢,换了是大巫祭你,莫非还能够高兴不成?” “不愿伺候我?” “你说呢?” “那我伺候你吧。” 林晚:“……” 林晚:“??!!” 大巫祭命人打来水,亲手执了热帕子替她擦脸。 那与宫婢们伺候时的手势完全不同,他一手按着她的后背,一手在她脸上擦拭着,重点按了按她的眼周。 林晚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人的巫法实在是太厉害。 她从小就很凶,还爱蛮不讲理地哭鼻子,除了姐姐,也就师父这样给她擦过脸。 她眼窝处一片酸酸热热,好像还有些舒服,这样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大巫祭很满意她此时的听话。 她的一头青丝披散着,他去得急,她本就没来及擦干,这会儿也不知沾的是水还是泪,一绺绺的黏在雪白的颊侧与脖颈。 他取来一块干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头发。 那指腹似无意地摩挲过她颈项时,林晚才一个激灵把人推开。 这家伙什么毛病?日常爱好伺候人?! 大巫祭也不恼,被她推得倚在榻上,靠坐半晌,才散漫地解开自己的头发。 本就是半束的青丝,发冠一取下后,长发便如黑瀑般逶迤而下。 灯火映照下,那一匹墨发黑缎似的顺滑柔亮,懒懒散散地铺陈在榻上。 许是先前哭糊涂了,林晚瞧着这一幕,霎时就有些鬼迷心窍,脱口而出:“师父……” 大巫祭也像是有些错愕,隔着面具看她。 林晚回过神,讨厌极了自己这天马行空的联想,她厌恶地皱眉,咬唇别开脸。 大巫祭意味不明地一勾唇。 这一会又有戴面具的巫侍进来回报,唐大公子急事请见。 大巫祭唇畔的笑意便慢慢化作了讥讽:这个夜晚,未免也太热闹了些。 · 大巫祭并没让林晚回避。 唐羽倾进来后,一眼看见她这遭人欺凌,刚哭泣过的模样,怒火蹭蹭地往上涨,八分胆气,霎时就变作了十分。 “听说大巫祭,欲莫姑娘为婢?”他直视着眼前人说道。 大巫祭故作恍然:“大公子深夜请见,便是因为此事?” 唐羽倾这才稍冷静下,斟酌后道:“傍晚时听闻大巫祭说起陛下圣体欠安,羽倾挂碍于怀,便携妹进宫探看,方知此事。” 他深夜探望女帝,虽是拉上了自己妹妹这一女眷,但说起来仍是于礼不符,此时却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何况他这般说,也算是抬出了自己的“帝驸”身份,虽不过是眼前人弄权的结果,但在明面上,他怕也是要给“帝驸”三分脸面的。 “所以呢?”大巫祭道。 “大巫祭若缺奴婢,唐家随时可有千百奉上。”唐羽倾道,“但莫姑娘对我唐家有恩,唐羽倾也只得她一个恩人,此事,请恕羽倾非插手不可。” 面对自己的命运,他从未抗辩过一句,此时却因一女子咄咄逼人,直接挑战那高位者的权威。 大巫祭双指托着下巴,仿佛陷入沉思:“你待如何?” “恳请大巫祭,放还她到莫先生身边。” 唐羽倾说罢,镇定迎对大巫祭的审视。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给“帝驸”的脸面,竟远不止三分。 这让他想起,眼前人刚上台的时候,并非是如现在般锋芒毕露,十巫都很拥戴他,十族也都很爱跟他打交道,因为跟他打交道不仅是让人很舒服,还常能得到意料外的好处。 也就是如此,十巫与十族都渐陷泥潭而不知,待到察觉,为时已晚。 面对唐羽倾的恳求,大巫祭说的是:“可,走吧。” 分卷阅读60 无论唐羽倾还是林晚,几乎都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唐羽倾,更直接怀疑是自己的双耳出了差错。 因为他听到林晚说:“我不走。” 林晚的态度很坚决,唐羽倾只能自己走了。 由始至终,大巫祭都倚靠在座,没说话,也没挪动过半下。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方问她:“为何不走?” “我乐意。” 大巫祭紧绷着下颔点点头:“我最后再问你一回。” “你伺候得我很舒服。” 留下来,才有机会杀了你啊…… 面具下的脸色有一些僵,半晌,那神情方松懈了,半是亵玩道:“那可还要我侍寝?” 林晚哭过一场,就感觉像是自己又死了一回。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现在的她一无所有,就连命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 她想通后,也就无所畏惧了,对着大巫祭狠狠“呸”了一声,满脸鄙夷。 大巫祭发出模糊一声,像是冷哼,又像是无奈的低叹。 他熄了灯火,走到床边宽衣睡下。 林晚在他床边的矮榻上假寐,耳边逐渐响起那人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她倾听了半晌,不知不觉便至夜半,那人也没半点异样,她这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跟随姬连城修行两年,她的夜视能力已是极佳,加上轩窗透进巫祭阁中灯火,她几乎是能够清清楚楚看见床上那人的面部轮廓。 有她在此,他连睡觉也不敢摘下面具,定然也极不舒服吧,这到底是谁为难谁呢。 林晚坐在床前,盯着他看许久,由他的面具一直看到嘴唇、下巴,最后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与凸起的喉结。 平心而论,光看他露在面具外的这小半张脸,便可知他的长相当真不错。 可她多想取出袖中的金针,在那优美的颈间轻轻一划,就此便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可既然是惊天大/麻烦,那自然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大巫祭真这么好杀,也就不称之为大巫祭了。 这一点,林晚很清楚。 所以她的手指,只是小心探向了那乌铁面具的边缘。 事实证明,幸好她还没太蠢。 伸出去的手腕被人一把擒住,黑暗中传来那人低沉微哑却异常清醒的嗓音:“我看你是真的想侍寝了!” 林晚都还没来得及跑,就陡然失了重心。 那人将她撅上床,健美的身躯跟着倾轧下来,林晚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向她的面颊,他的气息倾吐在她的唇畔:“我给过你机会了,不止一次,是不是?” 林晚只能想起她拒绝唐羽倾,不肯离开巫祭阁的这回。 那她现在说自己错了,还来得及吗? 这实在是一种水深火热的感受,压在她身上的,明明是她最恨,最该不共戴天的人。 可他却在对她做着这般温柔、亲昵的举动,被他手指抚过的每一寸肌理,都不由自主起了战栗。 林晚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她未曾注意,那微凉的指尖,正逐渐变得温热……火热。 他的鼻梁俊秀高挺,那被面具覆住的鼻尖轻点住她的鼻尖。 这样的姿态太过暧昧,林晚刚想要别开脸,他一手掰正她的下巴,双唇跟着痛吻下来。 四唇交接。 林晚整个人都麻木了,脑海之中空白一片。 她在干什么? 在被她最该痛恨的人亲吗?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给弄死一次? 她奋力地想要挣扎,他将她的双手按压在枕畔,逐渐十指相扣。 她拼命逃避着他的吻,他仅用一手便压制住了她两只手,另外一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 林晚知道这人坏,但她从来没想到,他在这种事情上……竟然也这么坏。 她不得不启唇喘气,他趁机侵入她的唇齿,湿热的舌缠吮住她的,让这个吻越来越滚烫、深邃。 林晚恼怒地想要咬他,他却先察觉出了她的意图,在她的舌尖上极快速地一合齿。 林晚疼出了泪花,那模样实在是可怜巴巴的,推拒的唇舌也更柔软下来,任他无忌惮地饱尝她的甜蜜。 良久,他才稍离开,轻轻喘气。 林晚趁机摘下他的面具,紧跟着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他不避不躲,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青丝披垂下来,与她的纠缠在一处,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的。 分卷阅读61 两人间的气氛,死一般的僵滞。 林晚愤恨地瞪着眼前这一张脸。 这确实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却只令她感到屈辱和厌恶。 她最恨的人,原来是长这个模样。 她记住了,永世不忘。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大巫祭“嗯”了一声,沉默着戴回自己的面具。 他在她身边侧躺下来,一手揽在她的腰际,将她压进自己的怀抱。 “睡吧。”他说。 她的后背紧贴在他胸膛,他说话的时候,随着那胸腔的起伏,甚至有一丝丝的酥麻,传递到她的身上。 林晚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却哪里能睡得着。 察觉怀中人的僵硬,大巫祭逐渐将人松开,起身下了床。 不片刻,响起门扉开阖的声音,寝殿中就只剩林晚一个人了。 …… 月华台,皓月当空,亮如白昼。 这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地方,也是巫祭阁重大巫卜、大巫祭日常待得最多的地方。 此刻,他就一个人站在这里。 他的脸上佩着那经年不下的乌铁面具,露在面具外的小半张脸冰冷僵硬没有任何表情,即使嘲弄地勾起嘴角时,那弧度稍微再大一些,玉瓷般的面颊便仿佛要碎裂了。 他没有束发,衣袂随着散落的青丝一起猎猎迎风而舞。 察觉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面部的淡漠才有些像是被打破。 月色下,女孩子的眼底仿佛还噙着泪,高台上的风很大,她身上的衣衫却很单薄,让人忧心她随时会颤成风中一朵娇弱的小花。 他已经离开了,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要拿你怎么办呢?”大巫祭低叹着,将人拥入怀。 他的怀抱,也是清凉的,毫无方才床笫间的火热。 女孩子仿佛格外温顺,她在他怀里低垂着头。 男人怜惜地吻住她。 她闭着眼,不知是难过还是气,双肩轻轻抖着,紧阖的眼底沁出晶亮的泪,沾湿浓密且长的睫毛。 他轻轻吻去她的泪。 林晚就在这时候睁开眼,一把摘下他的面具。 这一下,他那毫无遮掩的脸庞,就彻底暴露在了月下。 她盯紧他,目光由错愕、震惊转作恐惧,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 月夜太明亮,一切机密都掩藏不住。 那人拥有的,赫然是一双紫色瞳眸!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送小红包,三天内都有效,么么哒! 感谢宝宝的灌溉,还有我亲妹砸的地雷~(づ ̄ 3 ̄)づ 读者“将离”,灌溉营养液 +6 20170801 20:23:51 读者“将离”,灌溉营养液 +6 20170801 20:23:50 读者“将离”,灌溉营养液 +6 20170801 20:23:50 读者“晴空涩橙”,灌溉营养液 +5 20170731 23:18:32 落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801 20:21:17 落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801 20:21:13 落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801 20:21:10 落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801 20:21:05 落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801 20:20:57 第35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十二) 紫眸渐升雾气,掩去目中本不染尘的三千月华。 林晚急剧喘息,终于平复翻腾痉挛的胃部,没再继续干呕。 寒意却由后脊处滋生,她的额发因冷汗湿透。 这就是为何他的面具,就连眼瞳处也包裹得这般严实的原因。 一个人,要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才能挖出她的双眼,替换到他自己的脸上? 西凉帝脉向由紫眸传承。 好了,现在的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傀儡,待把一切准备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了。 说什么帝驸,都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大巫祭什么也没说,他由她手上取回面具 分卷阅读62 ,端正缓慢地戴回到脸上。 然后,他才像是恢复了自若,又变成了那个冷硬漠然的高位者,对着她低声道:“我会给你机会杀我,但不是现在。” 林晚咬紧下唇,根本就没把这句话当真。 但她还是身不由己地留在了巫祭阁。 她住的仿佛就是他的寝殿,但他却极少来,有时候夜晚都不会归,只白天的时候会来驻足片刻,但也没什么对她说的。 阁中有女侍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林晚在巫祭阁内的活动倒是从不受限。 她的胆子逐渐大起来,尝试走进他处理公事的书房,竟也没人拦她。 这些日子,她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由行色匆匆的十巫及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越来越感到这个国家的风起云涌。 大厦倾颓,仿佛就在旦夕之间。 她心里的那阵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 大巫祭的书房极近月华台,也是这整个国家最高的建筑之一。 月华台下立满禁卫,由石阶开始却无人把守。 林晚经过的时候,禁卫们就像没有看见她似的,这也是那一夜她能这般轻易便登上月华台的原因。 跟随她的女侍却被拦了下来。 她独自走进那人往日里操弄风云,发布政令的地方。 屋子里并没帐幔、软垫类的柔软装饰,处处都透出冷硬干练的作风,甚至显得凌乱。 桌案上堆满了公文,他确实比帝王还要忙碌。 四周壁立的书架也被塞得满满腾腾,几乎囊尽百科。 林晚随意看了看,这其中有很多关于十族记载的书籍,甚至还有医书。 她的视线掉转回桌案上。 由那几份摊开的公文来看,他的字实在是不算好,颇有些龙飞凤舞的潦草,但一笔一划又像是刀剑铮铮,杀伐之意透纸而出。 这让她莫来由想起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虽是这世间第一臭屁,常常自诩风流,却也总不好好写字,但其实当他认真时,写出来的字还是挺能入目的,但怎么看,都有些闲云野鹤般的不受拘就是了。 毕竟字如其人。 林晚心念忽地一转,走回到书架旁,取下她方看见的那本医书。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见过这本书的。 书页打开,滑落下一物。 林晚的手指开始发颤,将那单薄的纸片拾起展开——竟是一副纸页都已泛黄的玉颜花。 ………… …… “小夕华,可瞧见了?这就是玉颜花。” …… “哎你这孩子,可知为师的墨宝千金难见?你竟然还嫌弃!” …… “此花只长于元明西南雪山,向少人知,可治冷虐、痹疾、风痈之症。这天下间,也就你师父我,研究出了它的效用。” ………… …… “你在干什么?” 截然不同的嗓音响在她身后,林晚瞬时打了个激灵。 但她也顾不上遮掩了,微颤着问他:“这幅画,怎会在你这里?” 那人站在殿门处,阳光极炫目地打在他脸上,乌铁面具泛起金属寒芒。 他往她走来,高大的身躯由光明进入阴影。 他似是撇了一眼她手上那信手而为的画作,不经意道:“已故夕华公主之物罢了。你若喜欢,大可拿去。” 啪。 眼泪落下来,泅湿手上画纸。 是这样吗? 这幅画,最后是在师父那里,还是在夕华那里,她记不清了。 那时候总以为,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所以从没有想过珍惜。 她背转过身去,叠起画纸按在心口,无声地哭泣着。 “哭什么?”那人说。 听声音,他正往她靠近。 未待她回答,他便将她按进怀里。 眼泪落得更凶。 她的身后抵着桌案,他双手轻轻一提,便让她坐在了案上,正面着自己。 然后他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住她。 林晚从未感觉过这样的疲累,心间如死灰般的泛不起半点涟漪,就连愤怒和反抗也忘记了。在他试图入侵时,她只能被动地被他撬开唇齿,气息跟着混乱。 在他离开她的唇瓣时,她看起来已经完全冷静了。 平静一片的眼底还能看出刚哭过的迹 分卷阅读63 象,那眼睛里却连恼意都没有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说。 她并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姿色,就能勾得他神魂颠倒,他若只是想满足某些男性方面的渴求,有的是排成队的绝色佳人在等待他。 大巫祭自然是没有回答。 他只问她:“你可想见女帝?” 她立时抬起头来看他,死水一般的沉寂眼眸,此时方重新焕发出了神采。 大巫祭的心里无奈低叹。 · 林晚很快就知道,所谓相见,怕还不如不见了。 近二十年才有一回的国狩,竟然就那么发生了。 依照西凉旧俗,只有每一任的女帝将与她的帝驸结为连理时,十族家主方会携各家长老在帝畿聚集,由女帝、帝驸亲领十族、十巫往北地狩猎荒兽,称之为“国狩”。 姐姐与唐羽倾的婚事,一直都是她所害怕的,因为那意味着他们两人都将命不长久了。 林晚更不知道,那人既准备自己为帝,又这般大张旗鼓的是要演戏给谁看。而今的十族已极势微,他说往东,怕是绝没人敢说要往西的。 时序近秋,北地更是寒冷,大巫祭专属的豪华营帐却温暖如春。 不同巫祭阁的简洁,这营帐内帐幔垂委,厚毡铺地,所用物什都极精美华奢,若不是远处草场偶有奔马声传来,待在这帐中就似与待在一般屋宇内没有区别。 林晚到北地后,一整个下午都安静地待在营帐内,偶尔才在帐门处驻足,看侍从与戍卫们在外忙碌。 西北撑起的那顶最高大的营帐,她知道就是姐姐的住所,这些日子,她安分守己,都是没有见到姐姐的。大巫祭虽带了她同来,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不明内里,再不敢轻举妄动。 傍晚时分,大巫祭回了帐房。 他伸展手脚站在那里,任巫侍们替自己换上繁复的祭祀华袍。 虽名女侍,林晚却是从没服侍过他半下的。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她就一直低头捧着本书看,就像没瞧见他似的。 大巫祭道:“你也换身衣裳。” 这帐子里除巫侍们外,就只有林晚了。 当日的国狩开猎晚宴,跟着来北地的所有人都会出席。 草场上的篝火燃得很旺,伴着不绝于耳的丝竹鼓点,令人眼花缭乱的旋舞倩影,凉夜不再有那么冷,众人脸上的笑意好似也没那么牵强。 大巫祭没骗林晚,他确实让她见到了女帝。 女帝的席案置于正中上首。 左首为帝驸,帝驸之下依序为姬、古、梁、黄、温、姜、韩、谢、唐、澹台十族家主。 右首为大巫祭,其下依序是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人人如他一半身着长袍、脸佩面具,但已是新人旧人多换。 林晚随大巫祭入席后,本是要立于他身后,他却携了她手道:“坐。” 席上众人自是因此诧异,却没半个人敢打量探究,包括女帝。 依照“惯例”,梦华席未至半便称不适,退席休憩。 很快就有随行宫人将她席案撤下,然后几人合力布上一张更为华丽、宽阔的几案,十族、十巫众口一词请大巫祭入座,主持晚宴。 大巫祭并不推辞。 林晚的视线,却像是黏在了席中一人的脸上。 姬氏家主位上,坐着的赫然是姬连城。 “为什么?”她问大巫祭,胸臆间又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不适。 大巫祭循她所见,便对她的疑问了然于胸,答道:“很简单。因为只有莫寻继任家主,我才不会继续针对姬家。你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林晚咬了咬唇,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有毒。” 大巫祭的心情像是不错,勾唇而笑,举杯与众共饮。 林晚眼睛里的忧色却更浓重了些。 过去母皇在时,她也是见过十族家主的,不过数年,当初还风华正茂的家主们,现在大多已是风烛残年,看上去极是苍老憔悴了,似梁、黄、谢、澹台诸家,来的还直接是些年轻后生,看上去便无以承大任的。 林晚记得数月之前,那澹台家的老家主还神气活现地骑在马背上,下令军士将她射死,这一会,也不知是被挤兑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十族,要拿什么来对抗大巫祭,更遑论他们是否有这样的心思了。 姬氏本是反抗派们唯一的希望,可现在就连姬氏的家主,也换成了与大巫祭颇有渊源的姬连城。曾经的姬家弃子,而今却也是震慑乾坤 分卷阅读64 的人物了。 林晚心烦意乱,饮了几杯,目中就有些微醺。 酒杯被人按住。 她的眼睛雾蒙蒙的,努力眨眼,想要看清楚眼前人,一不小心,又是有些恍惚了,红唇呢喃,委屈巴巴地喊:“师父……” 那人背对篝火的脸庞若隐若现,一时竟与她心底的那人化作了重影。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他。 但一来,他并非自己命定的卡牌。二来,那时候的她还不知自己和姐姐谁会成女帝,若她是女帝,那帝驸的下场…… 所以她从来没向他表露过自己的喜欢,却到底是忍不住,悄悄试探过他的心事。 普天下的人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神医白夜,是个酒量奇差的三杯倒。 有一回夕华将他哄得醉了,瞧着他面染红晕地趴在花间石桌上,她拾起他的一绺长发绕在指尖把玩,又用发梢挠了挠他的脸。 白夜不满地嘟囔:“别吵……” “不吵行呀。”夕华眼睛亮闪闪的,贼笑兮兮凑近他,“那你告诉我,师父,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白夜“啧”了一声,酣梦被人扰了,极是不悦地皱眉。 “有!”他豪气地回答。 “谁啊?”她的脸也红了,心跳砰砰盯着那醉成一团的男人。 被她一闹腾,白夜其实也有几分清醒了,却是借着醉意想要放肆一回,反正也只有香花、晚风和月光知道。 他一把将人揽到腿上,跟着按进怀里:“你啊。” 夕华缩在他怀抱,又害羞,又想笑,傻乎乎了好半晌,才满是嫌弃推开那一身酒气的醉鬼。 ………… …… “别再喝了。”大巫祭将她的酒杯拿开,眼睛却没看她,撇了下嘴似有不满,“省的又认错人……” 林晚不开心了,抢自己的杯子却没抢回来,她干脆抓起他的酒杯,一口就干掉了。 然后“噗”的一下,全吐出来。 那杯子里装的,是水。 秘密被人发现了,大巫祭从容地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煞有介事举到唇边品上一口,低声道:“烈酒会麻痹人的神智。” 意思就是,他非是不能,实不愿也。 林晚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她看起来傻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唐羽倾坐得离他两人最近,瞧着这俩在同一个杯子里你一口我一口,不时耳鬓厮磨,缱绻言语,满目珍馐,尽成苦涩滋味。 · 宴罢,林晚跟随大巫祭回帐。 她的酒意还未褪尽,路上被那冷风一吹,身子便起了鸡皮疙瘩,不由自主打颤。 大巫祭一早命人取来斗篷将她包裹严实,见她如此,干脆又将人整个打横抱起,一直进了大帐才放她在床上。 帐中只有一张床,她睡床上,他在床边的毡毯上打地铺。 侍人进来安排,面露几分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敢做声,服侍妥当后退了出去。 帐内很黑,也很安静,北地夜晚的空气,到底是微凉,燃着薰炉也没白日里那么暖。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睡着。 “冷吗?”睡地上那人问她。 “不冷。” “我冷。” “……” 他说着,自管上了榻,在她身边躺下来。 浸着凉意的身子挤进温热的被窝,林晚正要坐起身,就被抓进了怀抱。 那人抱着她,轻咬她耳朵说话:“就这样,我什么也不做。” 冰凉坚硬的面具抵在她脸上,她感到不舒服极了。 他将面具取下,想了片刻又摸索来一条发带,将自己的眼睛蒙起来。 林晚面无表情地看他做这一切,然后她实在是累了,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竟就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睡梦中,她仿佛还能听见身边人的心跳,与帐外北地呼呼的风声。 可帐内的一夜,却是温暖而宁静的。 林晚醒来的时候有些害怕,因为她发现,对着那张蒙住眼睛的睡颜,她竟第一次没有了当场就掐死他的念头。 她烦乱地把他推开,准备起身时那人也不知是否醒了,长臂一伸又把她拥入怀,胸膛紧贴住她的后背。 胯间的火热抵在她臀间,喷在她颈项的呼吸也是灼热的。 林晚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她忽然想:身子给他,帝位给他,他要的一切都给他 分卷阅读65 ,只求他能放过姐姐一命……他、可会愿意? 她这般想,便顺从地闭上眼,咬牙忍住屈辱的泪,只盼这一切能够早些结束。 那人却像是故意要折磨她。 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衣衫下缘,先是落在她的腰腹处,不放过细腻的每一寸,然后才缓缓探进抹胸,托起柔软的两团攫取把玩,可就是不碰最敏感的那两点娇。 盲人摸象。 林晚不知怎的就想起这四个字,她一把扯落他蒙眼的发带,凶道:“你快点行不行?” 薄唇轻勾起一个弧度,那一对紫眸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又慌忙别开眼。 “如你所愿。”他说着,长指拧弄雪腻上的粉蕾,让她猝不及防溢出一声娇吟。 他趁机含住她的唇,品味最甜美糖果似的舔吮辗转,舌齿相缠。 吻,逐渐滑向细雪般的颈项与锁骨,落在雪峰上亲吻含吮,反复流连,让娇美的花蕾迎露初绽。 林晚一直盯着帐顶,她的眼神虚无,尽量当自己已经死了,让大脑放空一片。 可压在她身上的那人,暧昧的举止又引发她新一轮的战栗。 她的抹胸已被他解下,寝衣大敞着,摇摇欲坠悬在臂上,露出浑圆香肩,身前旖旎令他尽览无余。一手探入她腿间,除去下/身最后的屏障,他俯下身子,唇舌跟随长指一起在那蕊珠方寸间舔吮按压,另一手抚弄揉捏她的胸前。 林晚的身子难受地弓起,两条细腿却被强迫着分开。 她脸红如熨,如濒死的鱼儿般不住深喘,下腹汇集的压力越来越大——她竟感觉快意。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懊恼和羞耻一并涌上来,泪水夺眶而出,那声音里沾了几分柔弱几分无助,小猫爪子似的直挠人心,反诱得人只想狠狠欺负她。 “师父……” 男人的心脏在那一刻骤停。 他未拿捏好手上力度,肿胀的红玉受了狠狠一压。 一阵凶猛的战栗瞬间汹涌过她的四肢百骸,花瓣跟着收缩痉挛,吐露大量甜蜜。 林晚整个人都是晕的。 他怜惜地抚摩她的面颊,看她粉嫩的娇靥逐渐自春/情中缓过神。 她的眼圈还泛着红,却像是终于清醒过来,双手掩在胸前慌乱拉起自己的衣衫,如临大敌似地瞪着他。那白玉般的修长双腿蜷曲跪坐榻上,还泛着刚被他疼爱过的红痕。 他连同衣物将人一并抱入怀,附在她耳边温柔道:“我喊女侍进来,服侍你沐浴可好?” 话虽如此,他却不动也不开口,只一心一意地将人往怀里带。 林晚察觉自己臀下坐的那坏东西,很久都没消下去。 他轻轻亲了亲她的脸。 · 大巫祭整好衣衫,人模狗样地先离开了。 谁也不知那面具下有多禽兽。 林晚想。 很快就有女侍进来,备好热水服侍她沐浴。 对她那一身暧昧的痕迹,仿佛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直到林晚洗完澡,女侍们却未立即替她穿衣,而是取出一盒化淤的药膏,说是大巫祭的吩咐。 林晚本想推拒,但又怕惹得那人不快前功尽弃,只能咬牙忍辱,顺从地趴上床。 两名女侍的动作很轻柔,将药膏涂抹在她的身上。 其中一人却有些用力地搓了两下她的后背,对另一人道:“这是姑娘的胎记,不用抹。” 林晚顿时就像是被雷给劈到了,就连眼珠都有些发直。 她抬起头来问那说话的女侍:“什么胎记?!” 女侍被她过激的反应给吓到了,慌忙跪地磕着头:“姑娘恕罪,是奴婢刚才没看清楚,太用力弄疼姑娘了吧……” “我问你,是什么胎记!”林晚双目赤红地又问了一遍。 “是、是月牙形的,不及半指大小,就在姑娘的后心处!”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大脑也变得不能思考,各种乱哄哄的思绪夹杂着涌上来。 林晚缩在床上,整个人都不停地打着哆嗦。 不及半指的月牙胎记,像极了一个“夕”字……那是夕华独有的印记! 第36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十三) 去他的借尸还魂、换体重生! 有那么一刻,林晚整个人都是懵的。 像是有一千只飞虫在她耳朵边吵嚷,让她的脑子里嗡嗡嗡成一片。 分卷阅读66 她胡乱穿起衣衫,连扑带撞趴在铜镜上,从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的脸。那目光,像是生生想由自己的脸上撕下一层皮来——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但直到那白嫩的脸颊被搓揉、撕扯出无数鲜红的痕迹,那张脸也还是依旧如常。 她忽然痛苦地“啊”了一声,身形后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两名女侍早就吓坏了,手忙脚乱将人扶起来。 林晚的眼泪汹涌出来,她挣开女侍们,也不起身,再一次扑到铜镜前。 镜中映现的,那一双色泽微淡、清明如水的眼—— “师父!”她终于爆发出一声呜咽,身子跟着软下去。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手死死掩住自己的嘴,她才不至于当场就痛哭出来。 她心心念念三年的人啊,他的眼睛,竟然一直就在她的脸上! 而她自己的眼,却是在大巫祭那里…… 一样不喜欢束发,不喜欢饮酒;像是经过刻意改变,却仍龙飞凤舞的笔迹;医书中掉落出的泛黄画纸;夜间唇齿相依时,她不愿意承认,却能轻易感受出的那一份眷恋…… 林晚的心里涌上一种很可怕的猜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要见大巫祭。”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皮子都在发颤。 两名女侍互相看一眼,都被她此时的模样给吓坏了,其中一人应了声“是”,顺从地走出去。 过了会撩帐进来个穿巫祭长袍的年轻人,应是十巫中的某一位,林晚却记不清他到底是谁了。 “大巫祭携众狩猎,至晚便归,姑娘且稍待……”那巫祭说道。 没等把话说完,林晚就打断了他:“携众狩猎?往何处?” “北澄林……姑娘!”巫祭发出一声惊呼。 “让开!”林晚推开他闯出去。 如果……如果真像是她想的那样,那她一刻也不想等了。就算不能立即弄清楚原委,也要把人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安心。 不,那样也不安心。 她抢过营地上一名戍卫的快马,也不顾脑后其他人的大呼小叫,就要跨上马。 “莫念姑娘!”有些苍老却熟悉的嗓音。 林晚转过头,动作终于稍顿住了。 是奶嬷。 那不仅是她和姐姐的奶娘,也是自小教导她和姐姐规矩礼仪的女官。 奶嬷为人虽严苛,唯母皇命是从,待她姐妹二人却也算真心。她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达理,见解非同一般妇人,林晚对她向来是有几分敬重的。 “奶……”林晚立时改了口,“嬷嬷?” “陛下召见。”奶嬷说。 林晚这才有些冷静下来了。 她不仅有师父,还有姐姐的。 姐姐这个时候要见她? 是选在大巫祭不在,寻她叙话吗? 林晚犹豫了。 “陛下身有不适,劳烦姑娘。”奶嬷说。 林晚这才把马匹还给那戍卫,未注意其他人都是舒一口气的神色。 · 梦华的样子确实是不太好,她脸色苍白倚在榻上,瞧见林晚进来,才勉强撑起一个笑靥:“朕无事。奶嬷,你们都出去吧,放我俩自在说会话。” 奶嬷领着众女官告退,林晚在榻边坐下来,女帝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 林晚本要饮一口,杯子凑在唇边却又放下。 “姐姐。”她看着女帝喊道。 梦华的神情微微一僵,却若无事道:“嗯?” ………… …… 姐姐背对她趴在池边,袅袅的雾气氤氲着她柔嫩的肌理。 林晚如过往一般执起一巾为她擦背,女帝舒适地趴着没有动弹。 片刻后她方转过身,另取一方新巾,极自然地覆到林晚的背上,一手撩起她的长发。 林晚一怔,却也不拒绝了,女帝的动作却僵硬住,视线凝固在她的后背上。 林晚疑惑看向她时,女帝方似无事地对她一笑。 ………… …… 那一夜,姐姐就看见了她的胎记。 林晚的视线由梦华的脸上滑向杯口。 “我是中毒了吗?”她问道。 梦华嘻嘻一笑,苍白的脸颊泛起两朵红晕。 “师父把你教得很好。”梦华说,“可是这南诏秘毒,下 分卷阅读67 在杯口而不在茶水中,夕华,你也根本就察觉不了吧?” 林晚感觉自己整张脸都麻木了,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大概是苦笑的表情,轻声问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该我问你为什么!”梦华突然由榻上扑过来,林晚从不知自己那外表柔弱的姐姐,竟会有这般大的力气。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抢别人的东西很好玩吗?嗯?夕华?”她卡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地瞪着她低嘶。 “我抢你……什么了?”林晚由嗓子眼里困难地挤出来这几字。 梦华跨坐在她身上,双手依旧按着她的脖子,看起来却并不打算马上将人掐死。 “其实在我还未登基的时候,师父就分别问过你我一个问题的。”梦华说,“他说,如果我们两人间只能活一个,你愿意让谁活着。是不是,夕华?” “可我选的……是你啊。”林晚说,神情又很快变得悚然,“不,问这个问题的,明明就是大巫祭,你是说……” “你不会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对不对?但这并不是重点。”梦华说,“重点是真巧啊,我选的也是我。可最后呢,他想尽办法,送出宫保护起来的,却是你。看看这双眼睛,多漂亮。夕华,把最爱的人的眼睛带在身上,你夜间做的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呢?” 她说着,一手抚上她的眼睛,叹息:“所以当初,又何必问我的意见呢?” 林晚闭上眼睛躲避她的手指,梦华的一番话让她心惊又心凉。 梦华知道的,比自己知道的,多很多,只有自己,彻头彻尾被蒙在鼓里,像个傻瓜。 “姐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借尸还魂了。”林晚说,感觉胸臆间越来越喘不过来气。 梦华哈哈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脑瓜:“我妹妹的联想能力一直就是这么丰富,你从小就这样的。” 她说到这里,又像是被自己激怒了,双手快速地按回到林晚脖子上,这次是真的下了死力气。 “从小!没错,你从小就这样啊,夕华……”梦华说,“所以母皇偏心你!师父也偏心你!你知道吗,我九岁的时候,就听见母皇在和师父商议未来十年的计划,在他们的计划中,只有你是最后唯一可以活下来的那个人!其他的所有人都得死!” 林晚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而梦华还在说下去。 “知道母皇为什么那么早死吗?她是被你最爱的那个人杀死的,这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很丧心病狂是不是?所以,凭什么你可以活下来,就你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呢?你也去死吧!……” 帐外传来一阵嘈杂,仿佛是女侍们跟什么人起了争执。 脖颈间的压力骤然消失了,林晚朦胧间,看见梦华那张更没了半点血色的脸—— 女帝低下头,充满惊恐地看着自己胸前穿透而出的那一点剑尖。 剑光森然,还在流淌着她的血。 一滴一滴,浸透了她妹妹的衣衫。 唐羽倾抽回长剑,女帝的身子倒下去,无力仰躺在林晚身边。 渐显空洞的紫眸望着唐羽倾,漾出带有泪水的笑意:“看,这世间就是如此不公道。凭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要死,有些人却可以一直活下去?说好的鹣鲽为盟呢?” “杀死莫念姑娘,并不在我与你的同盟计划内。”唐羽倾说。 “姐姐。”林晚说,“每个人都是生下来注定死的,没有人可以一直活下去。” “对,你说得对。夕华,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躺在一块了,是不是?”梦华冰凉的手指摸索着,最后终于握上了林晚的手,“但是没关系,以后,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这样躺在一块了,还像小时候一样。” “她不会死的。”唐羽倾打断她冷冷道,“会死的,只有你,还有那早该被碎尸万段的大巫祭。” 林晚的眼睛里汹涌出大量眼泪。 她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骤然颤动了一下,然后彻底无力的不动了。 有风声。 又像是帐帘被风吹起,或者被人掀开的声音。 奶嬷等人七手八脚地闯进来。 一见了帐内情景,奶嬷痛哭着扑打向唐羽倾:“行刺陛下,你怎么可以,怎么敢!” “我如何不敢?”唐羽倾一把甩开她。 “紫眸天授,福庇西凉!”奶嬷竭嘶底里地哭道,“断了紫眸血脉,你将是西凉永远的罪人!” “愚蠢的紫眸血脉,早就该断了!”唐羽倾喝道,“没有她们,西凉只会比现在更好!” 奶嬷老泪 分卷阅读68 纵横仰起脸来,愤恨道:“大巫祭!大巫祭还在!他不会放过你的!” 唐羽倾露出一丝冷笑。 帐内席卷进一道风雪般的人影。 姬连城面无表情站在众人眼前。 “大巫祭吗?应该是回不来了吧。”他说着,将一粒解毒丹药喂进林晚嘴里。 林晚的神智清醒了,一把揪住他的襟口:“回不来?为什么回不来?什么意思?” “他遇刺重伤,又遭兽群围困,此时怕已葬身兽口。”姬连城道。 林晚目眦欲裂:“我不信!谁可以伤他?谁能够伤得到他?!” “我。”姬连城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昨天去医院打吊针,所以没更,一天到晚待在空调房也能感冒,服了自己~orz 我先码字啊,留言晚些再回复,红包也等下再发。 今天争取把这个故事结束!码多少发多少啊,弥补下昨天的。 然后有人说我《快把老头拖走》的文案(c6k6.com)和那个漫画撞了,我去看了下(对,码字间隙生死时速赶去看的0 确实是撞了返老还童和离婚这两个核心梗(?),但别的无论架构人设还是剧情没任何一样的。 不过既然是人家在先,我打算等周一问问编辑,再决定要不要开。 先这样,滚去码字了! 第37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十四) 林晚闭着眼睛,紧紧咬住下唇。 她无力地靠坐在榻上,没有说一句话。 要说什么呢? 怪他们杀死了姐姐,又设计陷死了大巫祭吗? 她的身边就是姐姐快冰凉的尸身。 “所以,你们是怎么办到的呢?”她终于开口,问唐羽倾。 姬连城已经不在帐内,他带着奶嬷等人一起离开了。 林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有很多话想问他,说不上是质问,只是就算人死了,有许多事情,也要一次性问个明白的。 但姬连城并不想跟她说话,或者说他没空。 除了林晚,唐羽倾是这个帐子里仅剩下还会喘气的人。 见她终于肯理自己了,他眉目舒展,却又紧张地搓了下手指。 “莫姑娘……”他迟疑道,“或者,该叫你夕华公主?” 林晚不屑地笑了一声。 “你知道?”她想了一下,也就恍然,“是姬连城告诉你的。” “……是。”唐羽倾欲言又止,但他很快就下定了心思,回答她刚才的问话,“说起来你也许不信,但……句句出自我肺腑之言。若女帝是你,那我心甘情愿为帝驸,哪怕不久就会死。但是别人,我不愿。” 林晚淡漠地看着他:“说重点吧。所以呢?” “所以,我就与女帝约为盟友,暗中联结十族,趁着此次国狩的机会……” “十族若有反抗之心,岂会等到今日。”林晚双目锐利,咄咄逼人,“唐大公子,光凭你与我姐姐两人,你以为,我会信吗?” 唐羽倾面上微红,垂下眸子。 “是。”他说,“多亏了姬先生,他往日便素有威望。雪仙之名,震慑南北。而今他为姬家家主,则更便利。” “是姬连城主动寻的你?” “……是。” “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人想要好处……夕华。”唐羽倾说,“如果非要说好处,那就是在旧有的西凉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全异于前的,崭新的西凉。” “崭新的……西凉?” “是。”唐羽倾说,“没有女帝,没有巫祭阁。国政大事不再依靠巫卜和天意,而是凭借我们自己的聪明才智,人定胜天。十族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垄断朝政,择取官员依靠的是真才实干,而不是血统。让有才能的人来为这个国家出谋划策。我们也不再需要奴隶,把田地分还给民众,建立强大的军队,将妖兽们剿灭驱逐,保护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而不是牺牲一部分人,保全其他人。是,过去的千年,确实是多亏女帝血脉,西凉才没有覆灭。但燃烧的枪尖,必定坚硬过天定的血脉,是不是?” 林晚的双眼有一瞬间的空茫:“你……已经计划得这么详细了吗?” “不是。”唐羽倾说,“这不是我的言论,而是姬大公子遗留下的手稿。你该知道他,就是姬家的那位失踪了的天才。他确实是百年不敢有一见的人物,许多年前就详细论述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重焕新生后的另一种可能以及实施方案。这手稿一直保存在姬家,原本自是无法见 分卷阅读69 天日,直到不久前,姬先生才将它寻出,我方有幸能得见。” 林晚沉默着。 唐羽倾微屏住呼吸,终于是将那句一早便想问的话,问出了口:“夕华。我若为帝……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林晚继续发了一会呆,视线才重新汇聚在他脸上,就好像她先前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什么似的。 “皇后吗?”她回过神来嗤笑,“多么新鲜啊。还是说,‘崭新的西凉国’,依旧需要我这‘愚蠢的紫眸血脉’,来帮助稳定帝位?” “你没有的。”唐羽倾像是想伸手触碰一下她的眼睛,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你没有。”他又说了一遍,“我也没有。” 你没有紫眸,而我也并不是因此,方想要你做我的皇后。 “哦,我没有。”林晚说,“但那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眼睛被人换掉了。我没有,说不定我生的孩子会有,那可怎么办呢?” “……” “紫眸血脉扎根西凉千年,无数子民视她为信仰,若真那么轻易就能被打破和改变,姬大公子的手书,就不会到现在,方有人敢拿出来了。”林晚似笑非笑道,“所以娶了我这样的祸害,到时候真生出一个小祸害来,你就不怕好不容易建立的新国度,被卷土重来了?” “……” “若你真能回答我这一疑问,我真嫁给你又有何不可?”林晚道,“若将来我之子嗣,当真为紫眸,你又当如何?” 唐羽倾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那眼神虽有几分痛惜,更多的却是坚定。 “我不想骗你。”他说,“若真有那日,纵为我亲子,亦当杀之。” 林晚看着他,觉得他此时的模样和说的话,都好笑极了,咯咯笑起来。 “还好,我绝不可能会嫁给你。”她说,“来吧,现在就杀了我,为你们的新帝国彻底了结最后一个隐患。” 唐羽倾摇头:“纵使你不愿嫁我,我也不会杀你的。夕华,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林晚忽然愤恨地瞪向他,通红的眼底是滚动的泪水。 他只希望她好好的? 可是她的姐姐,她的师父,都没有了。 每个人都有大义,都有理想,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有她自私,从始至终都活得稀里糊涂,一塌糊涂,连要怪罪,都不知道能怪罪谁。 唐羽倾充满内疚地看着她,他不解她忽然间是怎么了,更不知该从何安慰。 帐子外面响起一个谄媚的声音。 “大公子,……那个人,抓到了。” 说话的,是刚任不久的澹台家主。 澹台家在过往大巫祭的打压下,早是风雨飘摇。 相比之下,唐家坐拥西南,元气未损,这位本该成帝驸的唐大公子又得十族中向最强盛的姬氏支持,成为新帝只是早晚的事。 年轻的澹台家主而今只想早些抱紧大腿,好在这风云变荡之际,使澹台家残存下去——哪怕听说这以后的十族,再不能似过往。 此刻他说的“那个人”,指的自然是大巫祭了,因不便再如此称呼,可细想起来,对这一手掌控西凉近十年的弄权者,都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 他是女帝亲任的大巫祭,这后来,更从没有人敢过问甚至直呼他的姓名。 但是现在,却有一个“抓”字,被过去见了他,都忙着卑躬屈膝的人用在他身上。 不过“抓”,至少证明着他暂时还没有死。 “是他吗?”林晚急切地看着唐羽倾,“我要见他!让我见他!” 唐羽倾抿了下唇:“抱歉,夕华。” 她果然是爱上那个人了,可他并不能让她看见那个人被处决的一幕。 唐羽倾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你……安心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林晚仅剩下的力气,只够她随手抄起来刚刚梦华给她喝的那一杯盏茶,气怒交加掷向唐羽倾的后背。 唐羽倾察觉了,可他并没有闪避,而是微微驻了足,任那冰凉的茶水泼湿自己的后背,玉瓷茶杯撞在他身上,又沿衣袂滚落摔个粉碎。 他举步走出去。 · 大巫祭被缚在铁铸粗架上。 那些人视他如穷凶极恶的猛兽,就算他已身受多处重伤,仍是用粗如儿臂的铁链在他身上缠绕了数匝。 他的身躯染血,但好在穿的是蓝黑色长袍,所以看上去并没有实际上的那么狼狈,只是发丝略微有些凌乱,面具下的半张脸因失血过多,愈显苍白。 在他脚畔,倒伏着 分卷阅读70 十巫尸身。 十族为了表示对新帝的忠贞,争先恐后结果了那过去被他们视为族中荣耀人的性命。 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无一幸免。 只有大巫祭例外,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家,人们甚至从没见过他的脸。 温家的一名长老想向前去摘下他的面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巫祭本是无所谓,下意识地隔着面具往那人看一眼,那位温家长老硬是被吓得缩回手。 大巫祭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勾起唇。 其实他向来认为自己的微笑很迷人,可现在这张脸大概实在是不适合笑,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表现得和蔼可亲,看上去都像是嗜血者的狞笑。 温家长老愤愤然走了,口中骂道:“妖孽!” 这妖孽纵使依旧使人惧怕,但他过去那般对待十族,人人皆对他恨之入骨,今日绝不可能还逃脱得了性命。 温家长老这般想着,也就不那么气愤了,腰背重新挺了起来。 大巫祭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巫祭心里“哦”了一声,把“妖孽”两字视之为对自己容貌的赞美。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年轻人。 他亲自选中的人,唐家的大公子,性情温和又不失果敢,对长辈贤孝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但一个不坏的人并不一定就能成为好皇帝,所以他暗中观察、试探了他很久,确证他能够肩负起这个国家的新生。 然后一切老的、旧的东西,都应该被抹去。 包括他自己。 他是姬语冰,是大巫祭,是完成这一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棋。 送他上路的,是他的叔父姬连城。 只可惜,没能见到她。 但他的眼睛在她身上,他能透过她,继续看着这世界,永远陪在她身边。 “轻一点。”姬语冰说,“我怕疼。” 姬连城还是那一副欺霜赛雪、冰清玉冷的天人模样,他的手中握着长剑,听闻这句话,蹙了蹙眉。 但实际上,两个人的交谈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见,其他观刑者都站在更远处。 “轻也会疼。”姬连城说,“而且疼的更久。你是要轻,还是要快。” 姬语冰仰天叹了一声。 “那快吧。”他说,“尽量把伤口切得好看一……点。” 姬连城的长剑已插在了他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下午想码字的,结果吃了药没忍住,一觉睡到吃晚饭orz 谢谢宝宝们关心,我很好! 还有最后一点尾声,就是你们要的甜甜,然后解释下剩下来的疑惑~ 今天是来不及了,原谅我。 话说记得之前,一直有说要大巫祭死的,那个……真的需要吗? 需要的话连城这一剑插下去,若冰同学就真的GG了啊~~~ 第38章 弄死那个大巫祭(终) 哟哟鹿鸣,遍彻旷野。 当这声音响起的时候,四面安静如同鬼蜮。 除了鹿鸣声,就只有风拂大帐的声音,仿佛万鬼喑哭。 所有人都屏息瞠目,看着鹿身上华服宫装的少女。 她的面容是稀世的绝美,长发挽作象征皇族威仪的高髻堆在后脑,眸中仿佛有雾气,流转间又凝结成寒冰,天生一股不可欺的尊贵与凛然。 十族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失声道:“夕华公主!” 人群瞬间变得嘈杂,又飞快压抑下去。 唐羽倾的瞳孔骤然紧缩,满是震惊地望向她。 只有一人的眸光清淡依旧。 姬连城。 他抽回手中染血的长剑,看那人的头颅无力垂下,青丝凌乱地遮蔽住乌铁面具。 其他人都还在看着,那仿佛是由坟墓里爬出来的女孩子。 脸还是那一张脸,只是眼睛的颜色变了,整个人的气度也变了。 从前的她清丽娇憨,现在却美艳又危险至极,仿佛一株带毒的罂粟。 被抽干了灵魂的,毒罂粟。 林晚一动不动,雪色灵鹿却知晓她的心意,逐渐靠近行刑的高台。 十族中有人来拦阻,鹿鸣一扬,平地便起暴风雪,那些人瞬间被震开数丈,七手八脚跌作一团。 姬连城站在原地看着林晚。 林晚也在看着他。 莫问夹在这两人 分卷阅读71 中间,不安地刨了下前蹄。 姬连城轻抚了下它的头顶,顺手采下鹿角间别着的玉颜花。 “姬连城,你们瞒得我好苦。”林晚说。 本该是饱含怨怒的斥责,那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生气与起伏,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个人的尸身一眼,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姬连城。 姬连城将剑递给她。 林晚接过长剑,对着他肩头反手便捅了一记。 鲜血喷洒,遍染白衫。 “姬先生!” “家主!” “叔父!” 姬连城抬手按下众人,对林晚说:“你已经都知道了。” “呵。”林晚冷笑,“若再不知,那我是要蠢至何等地步。” 唐羽倾走后,她毒效未褪,只能无力倚在榻上,取出那幅一直珍藏在心口的玉颜花来回摩挲,直到视线被落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小字给吸引——易颜花。 仿佛晴天响起霹雳,那个人,从那么早以前,就在瞒着她。 她自袖袋里取出几朵给唐老夫人治病后留下来的干瘪的“玉颜花”,一时却又忐忑、无措。她将那花瓣揉碎了涂抹在面上,又胡乱咽下去几朵,紧接着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紧铜镜——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莫问出现在帐中。 林晚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灵鹿血能解百毒,莫问凑过来自己的脖颈让她吮吸,片刻后尖锐的鹿鸣差点炸裂帐顶。 · “灵鹿血加上易颜花,就这么瞒天过海。”林晚讥讽地看着姬连城,“你们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两个大夫。” 姬连城沉默看着她。 林晚走向铁架,看着那人的尸身苦笑:“觉得自己很伟大是不是?” 她的嗓音轻柔,像是害怕把人给吵醒了。 “把他解开。”她说。 唐羽倾对侍从们点了下头。 林晚坐地抱住那人绵软的尸身,莫问温顺地凑过来脖子,她嚼碎了玉颜花,又混合着鹿血嘴对嘴地哺给他。 众人看着这惊恐的一幕不明所以,却又莫来由感觉害怕。 这、是想要让那好不容易死去的大巫祭,再一次活过来吗? 就像夕华公主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夕华公主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这是妖女!绝对不是夕华公主!” “放开那妖人的尸身,你要对他做什么,快放开他!” 林晚没有理会他们,她等待了片刻,轻轻揭下那人的面具。 泪水再也忍不住,暴雨似的落在那人的脸上。 这一张,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脸。 她将人抱在怀里,双目赤红瞪着姬家人:“你们也不认识他是谁吗?!” 姬语夏踉跄上前,霎时跪倒在地,满目的不敢置信与疼痛:“大哥!” 他扯住姬连城,高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家人纷纷涌上前,痛愕交加,痛哭流涕。 满场鸦雀无声,人们在知道大巫祭竟然就是姬家那失踪了的天才时,纷纷只觉自己是在做梦。 唐羽倾的面色也是雪白一片,他愣怔片刻,思绪纷乱,忽然对着姬语冰的尸身跪下来。 姬家人想取回姬语冰的尸体,莫问帮着林晚踹开他们。 “滚开!”她说,“他要烂,也只能烂在我的眼前!” 她将人放在莫问的背上。 千人聚集的旷野没有一丝声音,像是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 没有人敢拦阻,看着那少女带着她死去的爱人和灵鹿离去。 他们的身后仿似弥漫起风雪,风疾雪密,逐渐看不清身影。 · 唐羽倾会是个好皇帝。 他依照姬语冰遗留的宏图建立起帝国,又追封了前朝大巫祭为大国师,依国礼将他安葬在前朝夕华公主的陵寝边上。 至于这两个陵墓中埋的到底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大局抵定,真相跟着大白天下,十恶不赦的大巫祭霎时就成了忍辱负重、高瞻远瞩的帝国伟人,受万民传颂。 但这一切,都与林晚没有关系。 她带着莫问和那人,住在远离西凉国都的山间。 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了,姬语冰,大巫祭,还是……白夜? 她自然知道他还没有死,因为没有哪个死人还能以自己的潜意识吞咽下鹿血。 分卷阅读72 他该是事先服下了保心丹、假死丸一类——就像他们曾经对自己做的那样,姬连城那一剑又刻意捅偏了半寸,所以林晚才没一剑插在姬连城心口,而是肩头。 她之所以那么快地带着人跑路,其实也是受了姬连城的暗示——不要被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 可是林晚余怒未消。 所以在守了十多天,估摸着人该快醒了的时候,她直接寻个地将他给埋了,顺手立一块碑——王八蛋之墓。 姬语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卷破草席裹着埋在土里,他抱着自己的“墓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然后对着水里照见自己的脸被换回来了,崩溃X2。 他把自己脱光了,赤条条地跳进水里开始洗去一身尘泥,顺便想着待会寻见了人,该怎么向他家小姑娘赔罪。 之所以能确认是他家小姑娘,因为“王八蛋之墓”五个字的笔迹熟悉至极。 他原本是真的打算要去死的,因为紫眸在他身上,但是姬连城让他活了下来。 可在遍寻山头,半山腰的茅草房内也没寻见人的时候,姬语冰崩溃X3。 傻逼才住茅草屋,林晚正带着莫问在山下城镇吃好喝好。 姬语冰到底曾是大巫祭,一身巫卜之术非是子虚乌有。推衍出那人在何处,他准备下山去寻人。 可他见不得人。 他有一双绝对会被路人们当作珍稀生物围观的紫眼睛。 他摸遍自己的全身,当真是穷得两袖清风,那丫头就连根发带都没给他留。 发带……想起自己眼蒙发带,肆意欺负她的那一回,姬语冰心口发热,微微抿了抿唇。 他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缕,蒙住了眼睛。 于是这一路上,大家都很同情这面容俊俏的年轻瞎子,总有人热情地扶他过街,甚至施舍给他铜钱,叱咤风云的大巫祭这才没有被饿死。 俱往矣。 前大巫祭崩溃X4。 他在城中晃悠了三日,铜钱都已装了一口袋,依旧没能找到他家小姑娘的身影,崩溃X5。 大巫祭彻底崩溃了。 他在墙角蹲下来,心疼地抱住一点也不胖的自己。 一枚铜钱扔到脚边。 他已经习惯了,刚要抬头说谢谢,隔着蒙眼的薄布,看见那人的面容,立时就呆怔了。 “臭要饭的。”林晚说,“别蹲在这里,有碍观瞻。” “那你就是要饭婆子。”他一把将人搂到怀里。 路过的行人刚要喊这瞎子人面兽心,竟敢当街非礼小姑娘,谁知却看见那姑娘自己不过一副嗔色,在他二人身边踢蹬四蹄撒欢的公鹿,看起来还很不好惹的样子。 “什么世道……”路人嘀咕着走了,“还是从前大巫祭在的时候好啊,撞见这样的登徒子,早就当街打死了。” 姬语冰和林晚面面相觑,同时忍俊不禁。 · 两人一鹿隐居在山间。 莫问一天到晚漫山跑,这里可比又冷又寂寥的雪山有趣多了,数不尽的野鸡野兔野獐子野狍子皆听它号令。 某人却不及莫问一半开心,某姑娘还是不稀得让他碰。 林晚坐在水边,某人挨蹭着摸索过来。 “滚开,姬语冰。”她没好气道。 某人眨巴眨巴那一对眼,虚心好问:“姬语冰是哪个王八蛋?我是白夜。” “白夜和姬语冰一起滚。”林晚一脚将人踹到水里。 白夜却将她一起拉入水,跟着讨好地吻下来。 林晚的衣衫湿透了,薄薄地贴紧在身上,透出雪肌玉色。那两团柔软被迫压在他胸膛,随着不断磨蹭挣扎,蓓蕾悄然矗立。 她忙着将人推开,他却反握住她的手,逐渐按向自己的下腹。 林晚又羞又恼,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白夜却抓着她不放,气息滚烫。 “小夕华,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他咬着她的耳朵问。 “多老了?”林晚说。 “二十七了。”白夜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你就行行好,满足满足我吧。你现在不用,再过几年,它不中用了可怎么办……” “臭流氓!”林晚更加羞红了脸,可一想到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还肯这样自黑,她又是感慨,又是好笑,绷了几次脸都没绷住,最后只得作罢了。 · 傍晚时分,层林遍染。 莫问踩着小 分卷阅读73 碎步,愉快地踏着夕阳回家,灵兽的敏锐知觉让它预感到今天家中的气氛大不同寻常,它小心翼翼放轻了脚步。 紧闭的竹窗中,忽然溢出沙哑难抑的一声“啊”,莫问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老脸都烧起来了。 它连忙撒开四个蹄子跑远,继续去找它的野狍子们约会。 风过山岗,从此西凉还是西凉,西凉已不再是那个西凉。 (本单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