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嫁到》 分卷阅读1 ================= 书名:清然嫁到 作者:蝶香香 文案: 那一夜,她闯进了他的马车。 传闻中,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可她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必须忍耐。 他说:“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 他还说:“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最后他说:“到家了。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1V1、HE。温馨小暖文。不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清然、江玦 ┃ 配角:康定南、徐飞、江胤等等 ┃ 其它:温情、绝对不虐。 ================== ☆、001 夜。 京城宽阔的青石街道上,徐徐驶来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车里的人慵懒地将手肘支在扶手上,扶着额头闭眼小憩,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摇摆,不时几声轻咳从他嗓子眼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外间随行的人听了无不皱起眉头,好一阵担忧。 又是秋天了,主子的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好。 突然,马车骤然停下,没有任何征兆,车内闭目养神的人手肘一滑,险些扑倒,幸而身手敏捷才没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出声,厚重的帘子便被人猛然掀开,一人瞬间到了跟前。 江玦睁开那双如墨般的眸子,竟见到一名女子惊慌失措地抱着双臂,蜷缩在他脚边不远的地方,像是受了极大惊吓。 女子的发髻凌乱不堪,身上满是令人厌恶的污渍,甚至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可那张十五、六岁的小脸却生得娟秀动人。月牙儿般弯弯的柳叶眉,琼瑶一般的小鼻子,一张樱桃似的小嘴紧紧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眼巴巴地盯着他,露出哀求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兔子。虽说不是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 她瘦弱的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公子。”外间传来侍卫统领康定南五大三粗的声音。 江玦尚未张嘴,便听见附近响起马蹄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似有似无地有人骂骂咧咧,很快这声音越来越近,他遂将刚刚启开的薄唇轻轻闭上。 “仔细搜!谁都不许放过。老子今儿倒要看看,谁能从老子手里跑了不成?” 随即便是一阵砸门和喧哗的嘈杂声响,附近的人家想必都无一幸免,受到了滋扰。 江玦紧紧蹙起长眉,俊美的脸上冷凝异常。 女子听见这些声音蜷缩得更紧了一点,仿佛巴不得将自己瘦弱的身躯揉成团。望着他的眼睛越发恳切哀求,几乎快滴出水来。 “里面什么人?”想来是这群人终于注意到了路中央停着的马车。 问完这句之后却良久没有下文。那问话的人再出声时,语气已变得十分恭敬:“原来是容郡王殿下车驾。不过……太子殿下刚刚遇刺,还请殿下行个方便。我等也好回去有个交代。” 想来是康定南向来人表明了身份。这趟,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穿着便服,行事低调。 江玦缓缓挑动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身前这名女子,嘴里却吐出似金属质地般冰冷的声音:“太子?遇刺?死了么?” “这……”外间那人颇为犹豫,好一阵才回道:“蒙殿下挂心,太子殿下虽受伤,却已无性命之虞。” 女子听到这句话,杏子一般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不甘,咬了咬嘴唇,立马低下头去。 “即是这样,阻拦本王车驾作甚?滚。”江玦越发觉得有趣,说话的声音不大,很缓慢,隐隐透出不容冒犯的威严。 “十殿下……” 江玦不胜其烦,唤道:“定南。” 外间噌一声刀剑出鞘,只听康定南中气十足地吼道:“殿下奉旨出城修养,谁敢惊扰?若殿下病情加重,你等担待得起?”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随即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却并未走远,这群人应该只是恭敬地退到了路边,马车重新缓缓动了起来。 从方才起,江玦脚边的那名女子便瞪大了眼,蜷缩的力度更紧了几分。看着江玦的目光多了一丝别样的恐惧,仿佛见到了比外间那群人更可怕的存在。 江玦满不在乎地缓缓闭上那双深邃好看、却近似无情的眼睛,喃喃低语:“想下车,趁早。” 语气冷漠平淡,仿佛他压根儿不在乎她的生死。 女子咬了下唇,好似下定决心似的毅然摇头。 江玦如亲眼目睹她此时的坚定一般,动了动嘴角,“那么,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马车缓行了一段距离后,女子放松下来,渐渐松开紧握双臂的小手,顺势伏在晃动的马车里,虽然仍有几 分卷阅读2 分胆怯,却异常坚定地第一次出声:“罪臣之女司清然,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从今往后愿伺候殿下左右。” 声音温婉动人,犹如微风中的银铃,扣人心弦,只是稍稍有些稚嫩。 江玦挑动起一边眉角,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一月后。 边城。 司清然早早起了身,梳洗完来到府里的膳房门外。等着府里唯一的女性上了些年纪的罗妈妈一道出门去街市买菜。 在这之前她没做过粗重活,许多事都必须从头学。直到昨天,她才刚刚学会了如何蒸米饭。当然,这样的饭,她还不敢端给江玦吃。 罗妈妈推着买菜的木质小斗车出来的时候,见到她便笑脸盈盈,“我说司姑娘啊!这些事有我这老太婆就成了。您这细皮嫩肉的,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罗妈妈是怕清然给您添乱吧?”司清然应话的声音柔柔的,却又好似真在担心给她添了麻烦。 自打十天前到了边城,江玦便对她不闻不问,就是见了面,他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之前的一路上更是仿佛身边根本没她这个人。唯有侍卫统领康大人偶尔会与她聊上几句。 但江玦好歹救了她一命,她也有求于他,所以她很自觉地帮罗妈妈打起了下手,希望自己做的一切能被他看见。 江玦居住的这处地方,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听说只是皇上早前才赐给他修养身子的别院,宅子也就普通富户家里那么大。甚至还没有她从前的家宽敞。 整座府邸分内府和外府两种格局。外府总共六处规规矩矩的院落,居住着护卫江玦的二十几名侍卫、罗妈妈和司清然。再没有多的什么人。 因为江玦喜欢清净,他外出养病的消息并没往外传,十分低调。附近居住的人家兴许还以为这里只是来了位富家公子。 内府则是一处十分精致的花园,和外府几乎同样大。其中有亭台楼阁,花鸟鱼池,假山水榭等等建筑,地方虽小,却内藏玄妙。听说都是皇上派人暗中督造而成。 江玦住的院落坐北朝南,司清然去过几次,每回都是替他送东西进去,放下就走。 之前司清然听侍卫统领康定南提起过,江玦生母身子一向不大好,或许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每到春秋两季就有几声咳,厉害起来甚至会喘不上气。 两人来到街上时,已有不少商贩在菜市里摆开了小档。江玦如今住的地方位于城西,离街市不远,鱼龙混杂,所以出门没多久就能听见叫卖声。 罗妈妈一边走一边想今天该做些什么。昨晚康统领来膳房说殿下嫌这几日的饭菜太过清淡,让她今天准备些红烧肉之类的东西给他送去。所以看见肉档,她就带着司姑娘走了过去。 肉档老板是个粗犷的三十多岁男子,拿着一把砍猪骨的刀正东张西望地等着生意上门。见到两人走到他档口前,好一阵憨笑,“大妈又来买肉啦?今儿的五花腩不错,要不要买几斤回去?” 虽然府里一干人在这附近住下没多久,但因为那帮侍卫小子和康定南胃口都挺大,所以罗妈妈每天少不了要买三、四十斤猪肉。而且还得挑上好的,加上从来不讲价,一来二去也就和这猪肉档的老板熟络了上来。 “那就来三十斤吧!”罗妈妈二话没说便决定要了。 肉档老板赶紧切肉,“好嘞。” 等着过称这会儿,司清然见罗妈妈没打算再买别的,有些奇怪,低声问:“公子今儿不想吃肉么?” 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司清然知道江玦应该是无肉不欢。 罗妈妈随口应道:“公子说这几天饭菜太清淡了。让中午做点儿红烧肉给他送去。” 司清然皱眉低下头,好似自言自语低喃着:“可公子病还没好呢!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真没事么?” 柔柔的声音十分好听,隐隐透着一丝担忧。 罗妈妈一愣,她当然知道江玦的病情其实不宜吃这个,但她就一做饭的婆子,人微言轻啊!不过看着眼前温婉可人的司清然,罗妈妈忽的笑了,“姑娘说的是。那今儿老太婆就抗回命好了!不过等下姑娘可要替老太婆担待着些。” 司清然进府没多久,对府里的人尚不太了解,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想来她是担心江玦责怪,两个人分担,或许比一个人抗下要好。再说这事也是她主动提起的,怎么能看着罗妈妈一个人受罚,因此点点头应下道:“嗯。好的。” 等猪肉档老板将五花腩包好,罗妈妈又让他切了些精瘦肉,给了银钱,临走司清然想想问老板:“大哥,您可知边城有什么名医?” 司清然说话的声音本就好听,老板一愣,一脸憨厚地想了好一阵子,应道:“边城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名医?倒是再西边儿有个怪老头。开了间医馆又不见诊病,整天摆着个棋盘,盯着发呆。还大言不惭地夸口说什么,有人若是有法子破了他的棋局,什么病他都治,而且包治好。不过姑娘可别信这么古怪的人,指不定他压根儿没什么本事,故弄 分卷阅读3 玄虚罢了。” 司清然听完不置可否,微微点点头,温婉一笑,“多谢。” 卖猪肉的老板顿时心里美滋滋的。 随后二人推着小车,在附近又逛了一阵子,买了不少菜。罗妈妈惊异地发现只要有这小丫头在,当日铁定能省不少钱。 经过一家档口,司清然看着老板摆出来的货品问罗妈妈:“府里有罗汉果和雪耳么?” 罗妈妈点点头,“公子最近时常咳嗽,这两样倒是不缺。” “那……我们买些秋梨回去给他熬秋梨膏吧!”司清然小心地提议。 罗妈妈笑了笑,“好!不过我等下挺忙,你自己会做么?” 这点小事倒也难不倒司清然,加上是她提议的,欣然地点了点头。还好她虽不会做饭,但偶尔还是会给父亲和母亲亲手熬制补品,正好学过这普通,却很实用的秋梨膏。 ☆、002 二人很快买了秋梨和一些菜回府。趁着时辰尚早,罗妈妈要清洗买回来的菜,司清然请她帮忙在一边的小灶里生了火,取出一个秋梨洗净,又问她要来罗汉果和一大朵雪耳洗好晾在一边,开始颇有耐性地熬制秋梨膏。 从前她每回咳嗽,母亲都是这样做的。想着母亲,司清然忍不住双眼有些涨,倔强地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往后的路,只有她一个人走了,她不能让父亲和母亲失望。 她要为父亲洗雪沉冤。 只不过在她一心想着这事的时候,并没发现伙房的两处小窗户边儿已爬了几个人头出来,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司姑娘好可怜。”一人颇为司清然打抱不平,“殿下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怎么能让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做这些粗重活呢?你看,都委屈得快哭出来了。” “去去去,你什么时候见过殿下有情?咱家殿下心中只有义。”另一人深有同感,很是同情司清然眼下的遭遇,她要是个男子该多好?指不定殿下就能多看她两眼了。 司清然回过神,听见窗边儿的动静,微微转头,噗一声掩嘴笑了出来,姣好的小脸瞬间像刚刚绽放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她柔柔地问:“几位大哥肚子饿了吗?罗妈妈还没开始做饭呢!不过早上蒸的馒头和包子还剩了一些,要不清然给你们热热?” 趴在窗边儿的几位仁兄同时愣了一愣,回过神立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集体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好像事先约好的一样。能吃上司姑娘那双小手做出来的东西,哪怕只是热,他们也觉得甘之如饴。 “还不赶紧去做自己的事?都跟这儿瞎折腾什么?司姑娘是你们能使唤的?”没等司清然动手,正在洗菜的罗妈妈便将这群小子打发走了,“司姑娘不用理会他们。他们只不过是过来看你。” 在府里呆了好些年,罗妈妈怎会不知道这群野小子的肚子?早上吃得饱饱的,这个时辰哪里会饿? 司清然不在意地笑了笑,模样看上去很可人,“没什么。罗妈妈,一点小事,费不了什么功夫。” 不过见他们已经离开,唯有坐下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哟!司姑娘这是在熬什么呢?真香!” 司清然专心做事的时候,冷不丁康定南转了进来,怂着鼻子嗅了嗅,转眼见到司清然的眼睛不觉一愣。江玦的饮食起居都由他一手照料,来膳房是常事,却从未见过司清然这样的表情。一双明媚的杏眼好似有些红。 “是秋梨膏。”罗妈妈笑着替司清然解释,“司姑娘这是心里惦着殿下的病呢!” 康定南唔了一声,没接话,好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司清然小声问:“殿下今儿可好些?” “不太好。几副药下去还是老样子,咳得比之前还厉害,不知是不是路上又感染了风寒。看来得找人来看看。”康定南像以往一样皱起了眉头,十分忧心。 “秋梨膏就快熬好了,从前每回清然咳嗽的时候,母亲便会给清然熬制秋梨膏。疗效挺好的。统领大人等会儿帮我给殿下送去可好?希望能稍稍缓解。”司清然温婉地说着,一双水汪汪、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令人难以拒绝。 康定南点点头,又皱起了眉,“司姑娘为什么不自己送进去?” 司清然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没解释。 康定南看着她的笑颜愣了一瞬,回过神说:“其实司姑娘大可不必做这些。殿下一早吩咐下来,让我替您找个丫头伺候着。只是最近太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司清然低着头,小声回应:“请统领大人回禀殿下,清然乃是戴罪之身,不敢奢望这些。只要能活下去,有口饭吃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康定南看看她,没做声,这样的她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不忍拒绝。 等秋梨膏熬好,司清然特地找来一个精致的陶瓷小盅装上一盅浓稠的秋梨膏,让康定南送进内府。 康定南盯着手里刚刚接过的小盅,不觉又愣了一愣。他清晰记得府里并没有准备这样的器皿。随即想 分卷阅读4 起罗妈妈前两日私底下告诉他的一件事司姑娘陪她出门买菜时,特地选购了几件较为精致的陶瓷制品。 他之前送了其中的一套茶具进内府,似乎甚和殿下心意。看来这个陶瓷小盅也是她特地为殿下准备的。 有了这素雅的小盅作为器皿,原本普普通通的一盅秋梨膏竟让人觉得如此赏心悦目,芬芳馥郁。想必殿下也会有他同样的感觉。 当即二话不说,径直去了内府,以免秋梨膏凉了,浪费司姑娘一片心意。 随后司清然又帮着罗妈妈洗菜,在旁边细心地看着她做饭,一点儿没在意膳房内弥漫的油烟。 这顿饭花了二人近一个时辰的功夫才准备好。罗妈妈想着替江玦补身子,特地煲了一吊子瘦肉汤,一个人端不了这许多,便请司清然帮忙。 司清然端着盛满几盘精致小炒的托盘随罗妈妈一道进内府。 最近江玦身子不太好,时常都呆在他的卧房里,就连吃饭也很少出来,今天也不例外。 二人进去的时候,他正裹着厚实的锦缎斗篷,斜靠在窗下的太师椅上随手翻着什么东西,神情肃然,总让人有种疏离的感觉。手边放着之前康定南送进来的精致小盅,看上去似乎已经空了。 暖暖的秋日透过窗棂洒在他眉目如画的俊朗脸颊上,勾勒出雕刻一般的曲线。只是这张好看的脸总是异常苍白,像无花的白瓷一样。轻轻抿着的双唇仅比面色红润少许。他有一双深邃又充满睿智的眼睛,虽然近似无情,但这几天也只有那里才能看出少许神采。 在这微凉的秋日时节,他总是裹着一身厚厚的斗篷,脖子四周已圈上了一圈质地相当好的紫色貂毛,和他身上的酱紫色斗篷浑然一体,透着精致而高不可攀的贵气。 兴许是听见脚步声,抑或闻到饭菜香,江玦堵着嘴轻咳两声缓缓抬起眉眼,目光却没停留在今儿的饭菜上。越过罗妈妈发福的身子,见到那个连日来对他总是低眉顺目的女子。 她似乎不再像那晚一样怕他了,娇小而娉婷的身姿中淡淡地透出一抹仙气。比之前看上去养眼。 “殿下,请用膳。” 听到罗妈妈的提醒,江玦扫了一眼二人手中的饭菜,嫌弃地皱眉,语气颇为不快,“酒。还有,最近的饭菜太素,且淡而无味,定南昨晚没交代?” 罗妈妈笑了笑,回答说:“殿下。司姑娘说殿下最近不宜饮酒,饭菜也最好清淡些。忍过这个秋,等殿下旧疾稍稍好些再送来。” 江玦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挪动,闪过一丝异样,再次将目光投向罗妈妈身后那抹清瘦娉婷的身影,看不出喜怒。 “放下。她留下。” 二人将饭菜放在屋内的茶桌上一一摆好,司清然更是参照从前家里的饭桌稍稍调整了一下摆放的位置,让这些菜品看起来更诱人。随后罗妈妈才福了福身子,退下。 屋里再没有别人,江玦随手放下手里的东西握起拳头掩嘴轻咳,冷漠而疏离地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人,缓缓问:“听说秋梨膏是你亲手做的?” 司清然低着头,点了点,有点儿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听了罗妈妈的话会不会觉得她自作主张。他是不是想骂她? 罗妈妈之前说要她一起担待,但显然是让她一个人担待了。司清然没有怨怼,却有些担心惹恼江玦。 良久没听到他再出声,小心翼翼抬起头偷偷瞄上一眼。见他眉头紧锁,赶紧又将头低下,就好似兔子见了豺狼猛虎似的,“殿下不喜欢?” “不够甜。”江玦说完若有所思,仿佛回味一阵却又说:“口感不错,也很精致。下次多加些蜂蜜。” “殿下最近有几声咳,而且依稀有痰,不宜太甜,罗汉果的味道应该刚刚好。”司清然说话的声音犹如风中的银铃,清脆动人,却带着一丝惶恐。担心自己这样回答会令他不高兴。 江玦随意地坐到茶桌边,司清然赶紧替他递上准备好的筷子。他伸出苍白却很好看的手接过,随便吃了一口菜,好似想起什么,抬头问:“你识字么?” 司清然赶紧点点头,“在家的时候,父亲请过先生。” “嗯。午后休息一阵子来书房,我有事让你做。”江玦说完又是一阵轻咳。 司清然想起自己的打算有些犹豫,“午后?” “嗯。你有事?”江玦似乎听出什么,浓密的远山眉再次轻轻皱了皱。 司清然见他似乎不高兴,脸上的表情特别清冷,赶紧解释说:“回殿下,清然午后确实有点儿事,可以晚些么?” 江玦眉头一舒,唇角勾起一抹淡到极致的微笑,“好!” “殿下请用膳。这天凉得快,吃了对身子不好。”司清然贴心的提醒有了这把天生银铃般的声音,更显温婉动人。 江玦回头又吃了几口菜,遂又想起什么,转头看着她问:“你吃了么?” 司清然这会儿肚子咕咕叫,却摇摇头,低声说:“回殿下,罗妈妈留了菜。” “好,你先去。不用在这儿等着。我吃 分卷阅读5 完会让定南将碗收过去。” 司清然感觉他用膳时似乎不太喜欢有人看着,这才福了福,缓缓退下转身离开。 江玦待她转身后轻轻放下筷子,双手交叠着将手肘搁在桌沿上,支起精雕一般的下巴,偏头望向刚刚离去的那抹背影,若有所思。有着卷翘睫毛的深邃眼眸里闪过一瞬微光。 ☆、003 司清然回到膳房,和罗妈妈一起用午膳。 两人挤在膳房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桌子上是罗妈妈亲手做的三菜一汤。 罗妈妈手艺相当不错,就是从前,司清然也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即便是很不起眼的小菜她都能弄得别有一番滋味。 府里侍卫和她们的饮食虽说没有江玦的精致,却也很丰盛,江玦似乎从来不克扣下人,这点倒是和传闻中的他不太像。 司清然的胃口一向很小,吃饭的动作也很斯文,餐桌上的礼仪令人看了非常舒适,但难免给人羞涩的感觉。 “司姑娘,每回和您一起吃饭,就觉着您一定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罗妈妈打第一眼看见司清然就觉着她的出生一定不简单。之前她比江玦先一步来了边城打点,路上的事全然不知,似乎也没人向她提起。 虽说她只是伺候容郡王饮食的老妈子,殿下也时常不呆在京城,但她好歹跟着见过些世面。最起码随殿下回京时得到过殿下养母的召见,就是那些王妃身上也没有她这样清婉得好似小仙女般的气质。 听见这话司清然眼睛一阵酸涩,忍住后很快微微一笑。 江玦带她来到这里的时候曾经私下吩咐过,要以主子的礼遇对待。罗妈妈向来心直口快,一时不觉,说错话,也知道若是被殿下知晓,搞不好会挨骂,赶紧夹了块嫩鱼片放到司清然碗里,“司姑娘莫怪。老婆子就是闲来无事喜欢胡言乱语,随便拉拉家常。” “没事。我只是有点想家。” 司清然柔和的话语令罗妈妈很安心。暗暗想着幸好她是这样的性子,要换了别的什么人,恐怕就难伺候了。当即不敢再多嘴,再说话也只是提醒司清然夹菜,就怕她吃不饱似的。 没一会儿康定南带着人将江玦和他们用过的碗筷送了来。司清然和罗妈妈刚好吃完饭,原本想着帮忙洗碗,但罗妈妈说什么都不肯。像她这样的女子,任谁都舍不得放任她做这些邋遢的事。 旁边的康定南更是帮腔说:“这种事,罗妈妈一个人就能干,实在忙不过来,还有下面的一帮小子。司姑娘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去书房替殿下做点儿别的吧。” 想来是江玦吩咐过了。 “那个……统领大人这会儿可有闲暇?”司清然眼巴巴望着康定南。 康定南不由得好一阵子怔愣,点点头,又即刻摇头说:“我虽没有什么事,但得随时听候殿下差遣。司姑娘莫非要出门?” 司清然平时很少有事相求,但殿下特地吩咐过,因为她身份特殊,出门必须有人跟着。边城离京城虽然山高水远,但难免会有个意料之外。 “早上和罗妈妈出去买菜的时候,听市集上卖肉的大哥说起,城西住着位脾气古怪的老大夫,很少替别人诊病。但却摆了一副残局在家里,听说能破此局者,无论什么古怪的病他都会出手医治。我想去试试。”司清然不安地解释着。 罗妈妈想起早上出门听来的事,和着点了点头。年纪大了,听过没一会儿就忘了,加上也没多留意。还是这丫头对殿下有心,难怪才与他们呆了一月就深得人心,个个都想在殿下面前替她美言。当然,这些事司清然并不知情。 “还有这么奇怪的事?”康定南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人莫不是没什么本事,故意这么说的吧?要知道殿下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连京中太医都束手无策。” 否则来来去去也有二十三年了,殿下的病怎么会总不见好。为了寻访各地名医,殿下打十二、三岁起就旅居在外,每年也只回京住上短短半月,大宛哪处地方没有殿下的府邸别院?都已成了大宛房子最多的皇子了。 司清然小时候就常听父亲提起,有些有本事的人恃才傲物,异于常人,就爱折腾。仍然抱有希望,当下温婉地笑了笑说:“有没有本事,请来看过才知道。但放过这样的机会,指不定会错过替殿下治病的良机。” “司姑娘说得是。”康定南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以往他对这样的人从来不上心,挑选大夫就图个名气,搞不好这里面还真有治得好殿下顽疾的人,就这样被他错过了,“行。等下我就让小飞陪您去走走。” “统领大人。”见康定南转身要去安排出行的事,司清然小声叫住他,“这件事请先不要告诉殿下。可以吗?” “为什么呀?”康定南十分疑惑。任谁都看得出殿下对她特别不同。再说,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事,难道她就没有依附殿下的意思?还是…… “总之,谢谢您。”司清然没有解释她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这趟走的路比平时买菜要远很多,未免司清然过多地 分卷阅读6 暴露在人前,康定南特地安排了府里的马车随行。 替司清然赶马车的人叫徐飞,是江玦其中一名贴身侍卫,那晚以后见过几面,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一路上他都规规矩矩,甚至连话都不多一句。到了附近,司清然坐在马车里,听见他四处打听,终于摸清了那家医馆的位置。将马车赶到人家门前停下,才拿了踏脚的实木脚凳伺候她下车。 司清然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从前也有人这样伺候着,却低声对他说:“小飞,你不必对我如此拘谨。我只不过是罪臣之女。” 和他们一样,她只是伺候江玦的人,或许身份还不及他们。 按照大宛的律法,之前如果不是太子……她本当充做官奴或者…… 如今这样,她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奢求太多。司清然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份,不希望被人另眼相看。 谁知徐飞笑了笑说:“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司清然无奈,唯有还以一笑,说了声谢谢,诚意满满的。 徐飞愣了一愣,记忆中自己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礼遇。即便是殿下也不曾这样对待过他,或者统领大人。只觉得司姑娘这一笑,特别暖心,尤其是她可人的小模样,府里除了殿下,估计谁见了都忍不住会偷偷多看她两眼。 司清然并未留意到徐飞的表情,转头看看这家医馆。应该是间老店,门上的牌匾和店铺的陈设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这医馆看上去少说也有二十年左右了吧? 店里看得见的地方除了一名正在算账的掌柜,仅有两名负责抓药的小厮。这会儿没顾客,司清然能清晰地听见算珠噼噼啪啪撞击的声音。两名小厮听着这声音在柜台里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走进店内,一阵药香扑面而来,淡淡的,令人舒心。 一隅,陈旧的的木桌旁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神色恹恹也在打瞌睡的老者,鹤发苍颜,面色红润,身着普通的白布长袍,一看这人的精气神就知道是这间店的坐馆大夫。身上透着一股唯有医者才会有的独特清高。 司清然走到他跟前低声温婉地问:“请问,这里看病么?” 老者慢吞吞睁开眼,不经意地看了看她,好似带着点儿起床气似的说:“看病。不过不是什么人都看。” 司清然莞尔一笑,对他话语中的不耐烦没有丝毫介意,“听说您老有一局残局,小女子慕名而来,不知能否让小女子试试。” 听到有人提起棋局,老者一下子来了精神,可仔细看看司清然的年纪,又颇为不信地说:“小姑娘,老夫这局棋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候就连柜台后算账的掌柜和两名小厮都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掌柜更是多嘴插话道:“小姑娘,我家先生为了这局棋已许久没替人看过病了。若姑娘能破,别说是替您诊病,就是治病的草药都可以免费送您。” “还有这么好的事?”就连徐飞都觉得这老头怪怪的,还不知道这样一个怪人是不是真有本事能治好殿下的顽疾呢! 司清然却很认真地说:“您能让我试试么?” 老者虽不看好,却也赖不住好奇,慢悠悠站起来,走进后面的屋子,很快捧出一块十七道棋盘,凭着记忆将黑白两种颜色的棋子快速放进棋盘里。 看来他还真是个棋痴,棋艺高超的人可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司清然认真看着,极有耐性地等他摆好棋子,仔仔细细地站在一旁端详了许久。 旁边的徐飞眼都瞪大了,偌大的棋盘上满是黑白一片,能落子的地方已经屈指可数。他也曾看过殿下与统领大人下棋,却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残局。 白子显然已居上风,黑子的败局似乎已是必然之势。这盘棋真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这时候,却听司清然盈声问:“先生可是要黑子反败为胜?” “废话。若要白子胜,老夫何苦费这脑子?” 听见老者对司清然不敬,徐飞一声低吼:“你说话最好客气些。” 司清然赶紧对他摇了摇头,徐飞立马住嘴,恭敬地站到一边。 “抱歉。”司清然向老者致歉。 老者似乎一点不生气,满腹心思都搁在了棋盘上,愁眉深锁。看得出,他在乎这局棋比任何事都多。 司清然随即捻起一粒黑子,轻轻置于棋盘中一处空位上。 老者即刻开口骂道:“胡闹。不懂下棋就别来搅局。好好的一盘棋,被你这一子……咦?活了?” 老者眼里透出些许不信,随即捡去那些被困死的黑子,瞪大眼,瞠目结舌。 ☆、004 这真是一步妙棋!原本已陷入绝境的黑子此时虽不至于取胜,却已有了生机。 老者眼里目光熠熠。 司清然温婉一笑,没有一丝骄傲,谦逊地解释道:“这本已是盘死局。白子咄咄逼人,黑子不肯服软,争锋相对,这才陷入绝境。黑子若再不 分卷阅读7 懂得舍去,只会玉石俱焚。这局也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破解。” 老者颇为吃惊,好一阵捻着苍白的胡须仔细琢磨,良久笑了笑,向司清然投来一束赞许的目光,“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却懂得舍去的道理。不怕同你讲句真话,这本是老夫与一朋友下棋时的残局,输得有点儿不服气。如今破了,真是大快人心。” 听着这话,司清然鼻子酸酸的,眼里有些胀涩,深深吸了口气才低下头请求道:“破棋局的事,先生可不可以保密?” 老者越发惊讶,又十分不解。 要知道这盘残局,并非一般人能轻易破解,和他对弈的那位可是个中高手,他自己的棋艺也不低。 原本以为她小小年纪破了此局必会沾沾自喜,出去四处宣扬,令他颜面无存,所以才将真相告诉她。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仅保住了他的颜面,还如此谦逊。 看着她可人的小模样,老者捻了捻胡须,笑了,对这聪慧的小丫头好感又多几分,“好!老夫答应你。把手伸过来。老夫替你瞅瞅究竟是什么毛病。” 司清然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我生病。是我家公子。” 江玦来边城养病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平日里在外面他们都称呼他为公子。 徐飞在旁抿着嘴偷笑。这事若是被殿下知道,不知该是个什么表情,一定很震惊。 老者看看徐飞,又看看司清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好。等老夫去取箱子。” 未免破棋局的事被人撞破,传出去给江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司清然向老者解释了一下,先一步回了马车里。等他背着布满灰尘的箱子出来,三人才一道回到江玦在边城的府邸。 进府后,徐飞领了老者去替江玦诊病。 司清然则在外府与内府那处垂花门前等消息。可没过一会儿,大夫就出来了,而且看上去很不高兴。 司清然赶紧上前问:“公子的病难治?” “非也!老夫就没见过这么顽固又无礼的病人。才聊了几句,就无端发起火来,脉都不让把,还说什么不用我操心。姑娘,你究竟与你家公子商量过没?若不是给你几分面子,老夫才不会替这种人治病。”老者真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几天江玦咳得厉害,听说心情时好时坏,她虽特地叮嘱过统领大人和徐飞,却忘了老者,莫非老者和他说起了棋局的事? 司清然赶紧对老者说:“大夫。您请等等。我进去瞧瞧。” 老者因为之前棋局的事十分给她面子,神色不渝地点了点头。 司清然来到江玦的卧室外,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喘,听上去比用午膳时还严重了几分。康定南在里面更是焦急地说:“殿下息怒。要不要把方才那位大夫请回来看看?好歹……” “让他滚。”咳嗽声好不容易停下,却听见江玦一声愤怒的低吼,“还有她,若在府里呆不住,让她收拾包袱走。免得留下害人。” “殿下。司姑娘也是紧张殿下病情,属下替她瞒着,也是……” 康定南的话还没说完,江玦又咳了上来,屋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安静,“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个个如今都替她说话。她究竟……咳咳……” “殿下,司姑娘瞒着您出门去破棋局固然不对,但属下相信她有分寸。” “你也滚!”又是一阵暴怒的大吼,完了才听见江玦几乎快背气的咳嗽声。 “那殿下先躺着休息。”没一会儿,康定南无奈退了出来,正好见到司清然站在外面的长廊下一脸担忧,冲她摇了摇头,暗示她不要这时候进去。 可司清然想了想,若是这时候不进去,要想再请那位大夫上门可就更难了。这事的确是自己没与江玦商量擅自做的决定,可若是与他商议…… 即使挨骂也理所当然,因此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固执地走了进去。 屋里这会儿静悄悄的,放眼望去,似乎没有人。司清然将目光停在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才见到江玦面色苍白地斜靠在床头。闭着眼在养神,呼吸短促,似在强忍。病情又加重了么?司清然很担心。 旁边的地上碎了一地瓷器,是她那日特地挑选,平日里供他喝水用的杯子。从碎片溅落的方向看,应该不是他砸的,即使这会儿他有心,只怕也没这力气。或许只是康定南伺候他喝水,不慎跌落,或者他拿不稳摔了。 听见脚步声,江玦缓缓抬起那双深邃无情的眼睛看过来,此时却越发没有了神采,“你来做什么?” 生气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微若游丝,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司清然低下头,小声回应说:“殿下,破棋局的事,大夫说会替清然保密。” “哼。”江玦不知是轻哼还是冷笑,“自作聪明。从今往后你便是自由身,爱去哪儿去哪儿,横竖已离开京城。本王不会阻拦。” 话虽如此,语气却不觉软了几分。 司清然赶紧避开地上的碎片跪下,“就这 分卷阅读8 一次。请殿下允许大夫替您诊治。清然保证只要您让他为您治病,无论结果如何,清然往后都绝不会再违逆殿下的意思。即使……即使殿下要清然离开。” 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丝丝入耳,面前的人儿哀求般的模样我见犹怜,一下子令江玦想起那晚初遇她时的情境楚楚可怜,像极了一只胆小的兔子。可她真的是胆小吗?显然不是,骨子里明明透着一股执拗不甘,就连离开都说得那么不情愿。 其实要那老头不说话,他有的是办法。又何必…… “该死!”他忍不住低骂一声,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扶住额头,这声音也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无奈冷冷苦笑一瞬,松口道:“去请他进来。” 他居然莫名其妙替她找好了理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司清然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欢快地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江玦躺在床上望着那抹从来未曾见过、略显轻快的背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无情俊脸上竟忍不住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的一句应允就让她这么高兴?还真是单纯。 老者再次被请进江玦的卧室,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 鉴于礼数,司清然没再跟着进去。只是见到康定南送了老者出门后,再次回了内府。直到晚饭前,才出来唤了徐飞去内府送药。 立秋后日长渐短,天色稍沉,江玦的小院早早便掌了灯。 徐飞端着从老者医馆取回的药包熬制好的汤药进去时,江玦已没白天咳得那么厉害。 兴许是精神好了些,他已从那张檀木床上起身,此时正斜靠在屋里的躺椅上静静地闭眼小憩,右手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棋盘。 身上依旧裹着厚厚的斗篷,面色犹如瓷器般苍白。 徐飞端着药汤一时间不知是该叫醒他服药,还是该静静放下药碗出去。 兴许是感觉到屋里有什么不寻常的存在,江玦缓缓睁开了那双深邃冷情的眼眸,淡淡瞥了一眼立在屋子中间手足无措的人,再次缓缓合上,才吩咐道:“端过来。” 徐飞如释重负,虽然跟了殿下好几年,他还是头一回与他单独相处,亲手伺候,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将药汤放在殿下就手处,徐飞正想告退,却听见殿下似有似无地说:“坐下。有话问你。” 徐飞瞥了瞥棋盘旁摆放好的小凳子,不敢造次,“属下站着就好。” 江玦长眉微蹙,再次睁眼,眼底淡漠一片,却不做声,似乎没有“勉强”他的意思。 好一阵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端起那碗药汤一口气喝掉一大半。放下药碗后,用修长的食指敲了两声棋盘,问:“会下棋吗?” 徐飞“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份殊荣一向只有统领大人才有。他一个出生贫寒的毛头小子哪会这么高雅的玩意儿?虽也在旁看了几年,却只懂得皮毛而已。 所以…… “回殿下,属下不会。”他可不敢在殿下面前卖弄。 江玦没有一丝情绪的目光里明显闪过一丝失望,语气比起方才更显冰凉,“记性如何?” 徐飞虽不会下棋,但对自己的记性却很自信,赶紧点了点头。这么一会儿他可不能让殿下两次失望。 “好。可还记得你下午见过的那局棋?” 显然,殿下是好奇司姑娘究竟破了一局怎样的棋局,可那会儿徐飞压根儿没留心看,即使看过,那么复杂的一局棋,哪是他这门外汉能记下来的?他只知道司姑娘在黑子身陷重围的境况下,扭转了乾坤。总之很厉害就对了。 徐飞皮笑肉笑不起来地尴尬笑了笑,“回殿下,那局棋实在太过复杂。属下……属下愚钝,记不清。只不过肯定是局非常奇妙的棋局。” 江玦缓缓挑起一边长眉,显然对这答案十分不满,目光犀利得有些吓人。仿佛在问:这是什么狗屁答案? 徐飞暗暗叫苦,思量一瞬,方道:“不如属下去请司姑娘?” 相信司姑娘对这局棋记忆犹新。 谁知江玦面色一沉,“不必。” 徐飞正不知所措,幸好此时康定南送晚膳进来,瞥见徐飞的模样就知道他铁定没能让殿下如愿,赶紧打圆场道:“殿下,徐飞从未修习过棋艺……” “嗯。往后好好学。”没等康定南把话说完,江玦便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瞥了一眼他身后,神色不虞,“滚。” 徐飞如获大赦地离开后,康定南才阴阴地抿嘴一笑,“晚膳菜品不多,属下一个人就拿得下了。” 江玦冷冰冰看他一眼,好似也在让他赶紧滚。 ☆、005 一连几天,司清然再没去过江玦的房间,他仿佛也没问起过她。 只是听康定南到膳房的时候说起,江玦那天乖乖让大夫把了脉,还老实交代了一番自己的饮食起居以及病情。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病这般认真。 康定南直夸还是她有法子。 大夫看过之后说,江玦这 分卷阅读9 病虽是先天但并非没法子根治,除了忌口,还要服上好一阵子的药。随即罗列出一些不能吃的东西,开了方子,让人去他医馆抓药,还说会特地给他做个药包,带在身上可缓解咳嗽之症。又称每过一段时日便会来府上复诊,且适时更换药方,直到他这病完全好。 听说江玦自打服了他开的药,病情稍稍好转,这几天不但没那么咳了,面色也比从前好看。 司清然听了这些话,只是微微一笑,却难掩眼底的喜悦之情。 这天午后,康定南带了府里一帮侍卫打扫落叶。已是深秋了,院子里飘落的黄叶特别多,不光地上有,司清然听说内府的池塘里也铺上了一层,黄叶腐烂容易滋生蚊蝇,对江玦养病不利。 府里原本就没几个人,但内府加上外府地方挺宽敞。因此司清然和罗妈妈瞅着没事也帮上了手。 最近这帮侍卫没事就爱往膳房里跑,说是来蹭吃蹭喝,其实都想和司清然说说话。 要知道搁往几年,府里根本没有年轻姑娘。殿下居无定所,也懒得带个累赘,除了能搬能抬,能洗衣烧饭的罗妈妈,清一色的光棍汉。好不容易来了个小仙女似的漂亮姑娘,又平易近人,温婉可爱,大家伙儿没事就爱往她身边凑。 渐渐的,司清然和他们也熟络起来,没事的时候与这帮小子一起聊聊天,日子也好打发。 府里就一个主子,事情不多,做完事闲暇时难免无聊,还好他们不当值的时候也挺空闲。 有司清然在旁,这群年轻的小伙子干劲十足,没一会儿就将外府打扫得干干净净。 转到内府时,康定南重新分配了一下人手,被派去打扫池塘的几名侍卫直呼没趣。 徐飞在旁笑着道出大家伙的心声:“没司姑娘在身边,做事都慢些。” 司清然听了不好意思地掩嘴一笑,帮腔道:“池塘本就比岸边难打理。” “司姑娘可不能这么说,”一名被安排去打扫池塘的侍卫争辩道:“有您在,我们做事真要开心些,对不对?” 司清然被他一句话说得羞红了脸。 徐飞干脆提议:“为了公平起见,要不让司姑娘打扫池塘边。这样我们就都能看见说说话,他们也不会觉得没趣。” “这提议好啊!” “我看行。” “还是小飞脑子好使。” “就这么办。” …… 一群侍卫开始起哄,闹了起来。 “你们最好小声点儿。别吵着殿下休息。”康定南拿这群小子没法子,只好在边上叮嘱一句,笑了笑,却又看着司清然皱了下眉。 就这样,司清然被这群小子推到了池塘边,沿着池塘清扫岸边小道上的落叶。 一阵微凉的秋风扫过她布满汗珠的面颊,司清然下意识紧了紧领口。感觉有些凉,抱着扫帚的长竹竿和起手掌搓了几下,随手擦去面上的汗珠。一转眼却见到池塘中间的水榭边儿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青紫色人影,赶紧冲着他规矩地福了福。 江玦左手捧着书,裹着厚厚的斗篷长身立在水榭及腰的栏杆旁,此时的他身姿修长、器宇轩昂,正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又好像只不过是目光呆滞地在思索自己的事情。 眉目如画的俊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神采,但面色依旧苍白。只是看了她那么一眼,点头示意,似在回应,很快又低下了眉睫,重新回到书本上。 他的病真的看上去好些了,至少之前很少这样惬意地出来走动。 司清然抿嘴一笑,再次握住扫帚开始专注地打扫落叶,心情却比之前愉悦,动作也轻快了上来。 没一会儿,有人从旁边的林子里挑了一担子落叶出来,经过她身边,随口问道:“司姑娘要不要先装些到我这儿?” 司清然转头一看,原来是徐飞,见他担子还没满,赶紧点点头。徐飞放下担子,蹲了下去,捧起一抱落叶就往担子里放。 她也弯下腰想帮他压压担子里冒出来的树叶,这样就可以少跑几趟路,没想徐飞捡完地上的落叶猛地一下站起来,一头撞在司清然尖瘦的下巴上。 这力道可不小,司清然差点儿没被他撞晕过去,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尖,顿时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眼泪在眶里直打转。 徐飞揉完自己的头才想起她,赶紧问:“司姑娘没事吧?” 司清然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心里虽不怪他,却差点儿没哭。 徐飞急了,又不知她伤了哪儿,伸手抬起她尖瘦的下巴左右来回看了好几遍,“没伤着呀!是不是疼?哪里疼?” 正着急呢!手猛地被人打开。 徐飞开口就要骂人,转头却见到一张阴沉着的脸,好吓人。顿时像他被咬了舌头一样,结结巴巴半天才将一句话完整地说完:“殿……殿下。属……属下……属下不是故意的。” 江玦狠狠瞪他一眼,从司清然手里强硬地夺过扫帚随手丢给徐飞,捉住司清然的手就拖着离开。司清然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一脸 分卷阅读10 惶恐不安。他发火了吗? 来到江玦住的小院儿书房里,他转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像方才徐飞一样,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遍。 司清然很不自然地避开。不知他要做什么。 江玦皱起眉,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不悦,近似无情地命令:“张嘴。” 司清然低下头,舌头虽然没有之前痛了,但依旧麻木着,对他的要求很不自在,只好大着舌头说:“奴婢没事。” 可江玦像听不明白似的继续冷冰冰地厉着声下令:“我让你张嘴。不是说往后都不会违逆我么?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司清然揉揉腰间垂下的布带子,缓缓将舌头伸了丁点儿出来。 “抬头。看不见。”依旧语气生硬。 司清然只好又慢慢悠悠地抬头。 江玦先是捏着她下巴仔细查看了几眼,眉头越皱越紧,等将目光停在她整张脸上时,突然噗一声笑了。原本不带一丝感情的俊脸,突然间变得有些和颜悦色。 没得到他的允许,司清然就这样伸着舌头,呆呆地看着这张因为溢满笑容,而显得越发英俊的脸。 他在笑么?他真的在笑? 江玦看着这小丫头懵懂呆滞的小模样,收敛起笑容,走到一边柜子旁,取来一樽药膏打开递向司清然。 “抹点儿。” 司清然听话地伸出小手指挑出一点抹在舌尖上,冰冰凉凉的,很快便感觉嘴里的血腥味淡了不少。可依旧不敢擅自做主,将舌头缩回去,小模样看着很奇怪,就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 这伸舌头的动作一直维持到康定南进来。其实也没多一会儿,江玦前脚拖了司清然离开,徐飞后脚就飞快地跑去求康定南替他说情。 别人或许不明白,以为那天司姑娘闯了祸,殿下几天没问起,是生气了,不想搭理。可康定南是跟了殿下十几年的“老”人,怎会不知道殿下这几日早将司姑娘的话听进了心窝子里。不然怎么会传徐飞来问起那盘棋局和她破棋局时的细节?殿下又何时听过人劝? 这才是真的用了心,另眼相看。 一直担心着这群小子会闯祸,没想还真闯了。 这不立马进来打圆场,让殿下消消气吗?谁知一进门就见到二人面对面站着,殿下那张十年都难得笑几次的无情脸上还带着一丝残存的暖意,仿佛刚开怀笑过一般。 康定南顿时轻松了几分,瞅着也没他什么事,赶紧知情识趣地退出去,却没走远。以他对殿下的了解,只怕没一会儿就会叫他进去。 江玦见到康定南进来了又出去,收拾起眼底的暖意,对身前刚刚把丁香舌小心翼翼缩进嘴里,仍在偷偷察言观色的人说:“去我房里拿件斗篷。” “啊?”司清然虽没见到谁进来过,但却听见了脚步声,加上方才的事她还没缓过来,依旧有些呆。等想明白江玦说的话,接着又哦了一声,赶紧退出去,低着头往他卧房里钻。 此时身后则传来一声召唤:“定南。” 康定南听见这声,看了看司姑娘的模样,挺替殿下开心。都这么些年了,殿下终于有了一位能让他上心的姑娘,这是喜事啊! 指不定这心上着上着就喜欢上了呢? 所以三两步跨进书房,大大咧咧笑着问:“殿下有何吩咐?” 完全将徐飞嘱托的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江玦支走司清然,在书房里找了把交椅坐下,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支着头,神色不太愉悦地缓缓说:“定南。本王总算明白为何你二十五了还没讨到媳妇儿。” 康定南愣了愣,这又是哪儿跟哪儿?这么些年,不都跟着殿下转吗?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女孩儿,这还没捂热呢!又要换地方,殿下莫不是要他做个四处留情的花心汉? 说起来,殿下自己今年不也二十有三了吗?就仅仅比他小两岁而已,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只不过这话他没敢说。 江玦见他不出声反驳,瞅着那表情,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了然,“我和你不同,我是无情,你是笨。明儿去城里请个手艺好的裁缝。快入冬了,得给她……们制备些过冬的衣衫。她过去怎么说也是贵女,记得选些贵重的料子。毕竟这是欠她的。” ☆、006 府里大部分的琐事原本就一直是康定南在着人打理,江玦从来不过问。 听着殿下的话,康定南愣了一愣,终于明白过来。司姑娘进府至今除了之前在路上为了掩饰身份,仓促制了两三套粗布衣衫,一直没再添置衣物。这都深秋了,没冻坏吧? 赶紧应了声是。 江玦接着吩咐说:“明儿起……不,这会儿起,她会留在书房这边儿。膳房那儿若真缺人,你看着办。还有,从今往后,她随本王用膳。” 康定南巴不得,差点儿没笑,早就盼着他赶紧将司姑娘收进内府,免得手底下那帮小子不明不白,闯出祸事。真是阿弥陀佛!因此又应了声是。 听完殿下的安 分卷阅读11 排,康定南出去的时候,正好见到司清然抱着斗篷进来,对她微微一笑,似在鼓励。 直看得司清然摸不着北。莫非统领大人这是在让她好好表现? 司清然回过神才迈进书房,走到江玦身边,轻轻抖开宽大的锦缎斗篷替他盖住身子,小心翼翼又十分细心。 江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奇怪,好似想笑又没笑出来。这丫头想什么呢?真以为他身子孱弱到这种天气也要两层斗篷? 他只是春秋两季有些咳喘,过了时节和正常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这次稍稍严重点儿,就给她留下这样的印象么?好歹他也是习武之人,未免太小瞧他了。 被人这样小觑,心中有气,江玦猛地站起来,捏着斗篷潇洒一抖,径直披在这可恶的小女子身上。只是这动作有些大,斗篷掀起的那阵风,竟带来一股陌生的气息。看着小丫头的俏脸,江玦一下子有些走神。 好似有什么奇怪的念头作祟,顺手一收揽她入怀,低下头,在她耳边不怀好意地低语道:“本王身子很暖。” 司清然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整个人都呆滞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挣脱说:“我……我……奴婢还有事没做完。殿下如果累了,就在书房歇会儿。奴婢告退。” 还没转过身,司清然的手腕就被江玦握住,再次被他拖回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手心里传来一阵挠痒痒似的酥麻感,他在摸她的手? 这次他没有得寸进尺,只是稍显不悦地说:“什么奴婢?本王准了?叫你来书房,你却躲在膳房,违逆我?” “奴婢……不,清然不敢。只是清然乃是戴罪之身,不敢亵渎殿下。”司清然低着头,闻着男子独有的气息,脸上热得跟贴了暖壶似的燥热难耐,这几天不是担心他在生她的气吗? 江玦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越发觉得像只可爱的兔子。好玩!拖着她走到书案边儿说:“那么,从今往后,你得听话。去给本王找《楞严经》。” 司清然被他方才的一番举动弄得小心肝儿噗噗直跳,紧张得完全没留意到他方才坐的地方还摆着一本正看了一半不到的书,径直走到附近的书架旁开始查找。 江玦看着她娉婷的背影,一会儿惦着脚尖,一会儿猫低身子,抿嘴一笑,深邃的眸子里渐渐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其实在书房里养只大“兔子”也挺有意思。 直到小丫头突然转过来,他才立马收拾起自己的目光和那丝温暖。 “殿下,您知道《楞严经》大概放在什么位置吗?”江玦的书房挺大,几层书架上满满的全是藏书,司清然这会儿简直是大海捞针,唯有向他求救。 江玦板着脸说:“本王找得到,要你作甚?” 司清然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用,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开始细心查找。 心里却琢磨着,得找空闲将这些书本归类,重新放好,下次找起来就不会这么麻烦。 从前书房都是康定南或者他指派的人在收拾,这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从来只将书本摆放整齐就行,哪有心思想过如何整理? 加上江玦居无定所,这些书来来去去搬动过无数次,早已没了章法。 所以为找一本《楞严经》,花了司清然整整一个下午,弄得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不仅小脸花了,就连发髻都有稍稍松散。 终于在这大海里捞到了细针,司清然开心得几乎差点儿跳起来,捧着书兴高采烈地跑到江玦面前,邀功似的说:“殿下,您看!是《楞严经》!” 书房里多了个平时很少见到的身影,江玦一下午心思都不在书本上,就看着她因为他的一句话在书房里倒腾,越看越觉得有趣。可偏偏不知道除了找书,能让她做什么,所以没敢出声打断。从前只道女子麻烦,到她这儿却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这会儿正走着神,却冷不丁人已到了他跟前。 掩饰着失态,他近似无情地冲口而出,“本王识字。” 司清然自知一时兴奋有些失仪,这可不比家里,眼前的人可是皇子,而且还是…… 赶紧低下头,将手里的书双手奉上。方才转身的时候他就目光呆滞,莫非是在想什么事情?被她不小心打断了? 江玦暗骂自己一声笨,醒过神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骂自己,接过书心想是不是应该缓和下气氛? “去洗把脸。本王渴了。倒杯水来。” 司清然应了声是,退出去才松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去隔壁屋查看,才发现水壶里没水。回到外府,暗暗叮嘱自己,下回可不能再将那点儿小兴奋表现出来。 内府似乎还没打扫完,还好罗妈妈已经在膳房里准备洗菜烧饭。 司清然进去后,罗妈妈就笑着问:“殿下是不是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伺候?只不过是口硬心软。” 她方才可是听那帮小子说了,殿下将这丫头带去了内府。 司清然如小鸟般温婉地笑了笑,“殿下口渴。罗妈妈可有热水?”b 分卷阅读12 r   罗妈妈刚烧了一壶水,还没滚,赶紧拎出来交给她,“要不要我帮您送进去?” 外府到内府距离可不近,她知道小丫头没力气,有些心疼,也有些担心路上会撒出来烫着她。殿下怎么让她一个人来取水?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康定南不是带着一帮小子还在打扫吗? 当下也不多话,等司清然洗过把脸,稍稍收拾了一下仪容,帮她拎起水壶就走,“我替你送到垂花门边儿,你再自己拎进去。小心点儿,别洒出来烫着了。殿下房里有小炉和碳火,烧过就可以。” 司清然十分感激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样没一会儿就回到了江玦的院子里。 司清然很自觉地在屋里取来小炭炉,第一次亲自动手生火。还好之前看得多,做起来也并不是很难。只要将府里备着的火油淋少许在早就备好的木炭上,用火折子一点,很快就燃了起来。放上紫砂小壶,这下就等热水烧开了。 江玦在书房等了好一阵没见到司清然回来,一下想起她好歹曾经也是千金之躯,哪干过什么粗重活,有些后悔自己思虑不够周详,这才起身出门找人去跟着看看。 缓缓踱到书房门边,却意外地见到小丫头一个人默默在长廊下烧着水。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过,短短一月她居然还学会了生火?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散落的几缕青丝,服帖地黏在那张温顺乖巧的小脸上,别有一番风味。他半掩着身子偷偷看。 正如第一眼所见,司清然比起从前宫里见过的那些皇妃,并不出色。但她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总是容易让人移不开眼。 是楚楚可怜?还是小仙女般的出尘?亦或者犹如小兔子一样的无辜。江玦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从书房走出去,站到她面前问:“不是有热水么?” 司清然刚捻起小茶壶的盖子,骤然听见这声音,不觉一惊,盖子瞬间脱手,忍不住呀一声。 这人怎么走路没声? 莫名其妙心里一紧,江玦立马蹲下拖过她的手,放进自己稍大的掌心里轻轻吹,责怪道:“笨手笨脚。” 还好没烫着。只是这小手握在手里竟有几分不舍得放开。司清然的手很小,看上去比他短了一个指节,但很可爱,白白嫩嫩的,摸在手里说不出的软滑,像没生骨头似的。 江玦不自觉摩挲指腹的动作,让司清然觉得痒痒的。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癖好。之前拖她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听见紫砂壶里的水滚了,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抽回手,低声说:“殿下,水滚了,清然替您斟水。” 江玦慢悠悠收回手,起身负在身后嗯一声,回了书房。 司清然去屋里取来水杯和水壶,洗干净后,倒了些滚水到水壶里凉着,这才用托盘端了水杯给江玦送进去。 江玦这会儿懒懒靠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里随手翻着书,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挺认真。 司清然小心翼翼将水杯放在就手的地方提醒说:“殿下,水还很烫,凉下再喝。清然替您凉了一壶在您房间的茶桌上,您若是渴了可以自己倒。” 这段日子住在这里,她对他多少有些了解,内府一般很少留人,所以他以往应该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你呢?”江玦缓缓抬起眼眸,两条浓浓的远山眉就快凑到一块儿去了。很显然,不太高兴这样的嘱咐。 “罗妈妈在做饭,清然该出去帮忙了。”司清然小声解释,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江玦突然有点儿讨厌她这看上去十分无辜的模样,因为他会莫名心软,然后忍不住答应她,所以这次他决定视而不见,板着脸冷冰冰说:“往后你不用去膳房帮忙。就呆在这儿。本王,咳咳,需要人伺候。” ☆、007 司清然开始思量着水也烧好了,书也找到了,她留下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就等着江玦喝完水再去给他倒?可他要是不喝呢?傻站着不是更奇怪吗?以往她身边的侍婢…… “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她对他还很陌生,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玦皱起眉想了想,却说:“随便你。” 总之人先留下来再说。好过她这样的身份和一帮莽撞的臭小子成天呆在一起,待会儿不小心又碰到哪儿了。 司清然想起之前打算将书册归类的事,小心翼翼提议:“要不……殿下请到房里看书,清然将这里打扫一下。” 江玦觉着这个提议不错,至少不用他再动脑子了,面色稍霁,随即伸手摸了摸就手的水杯,感觉有些温了,拿起抿了两口,这才拿着书本往外走。 司清然将他喝水的杯子送到隔壁卧房,放在他就手处,回到书房就开始收拾里面的东西。 将第一个书架上的书取下放在书案上,用鸡毛掸子清理了一下书架。才开始拿起书,一本本地查看内容,顺便打理上面的灰尘。 江玦书房里的书很杂,什么样的都有。兵书、佛经、游记、杂 分卷阅读13 记、奇闻异事等等,有些还是她从前拜读过的,司清然都将它们归类摆放在清理出的干净地面上,在下面垫了一层宣纸,以免弄脏。 直到罗妈妈送来晚膳,她都还没将第一个书架里的书分好类。 江玦在房间里好奇了好一阵,快吃饭还没见到人,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趁着罗妈妈摆放碗筷和菜肴的档口,他负着手缓步走到书房门外。 竟见到这傻丫头在里面倒弄他那些书,将自己累得满头大汗。这会儿正用袖子抹着两颊旁的汗珠子,对他那些藏书更是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十分珍爱。 江玦有些好笑,站在门边冷冷淡淡问:“弄什么呢?” 司清然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见到他有什么不开心,总算放心了。应该不是责怪她随意摆弄他的东西,或许只是好奇。 “清然在将书分类,这样以后找起来就方便了。这里尘大,殿下回屋歇着吧。” 江玦皱起眉头提醒:“吃饭。吃完再慢慢收拾。” 不急。 司清然擦擦汗珠子,回说:“就快弄好第一个书架了。弄完清然就去吃。” “要我等你?”江玦不悦道。 司清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显然他很不耐烦,只道是要她伺候,这才赶紧放下书本,从书堆里走出来。走到跟前低着头不敢看他,“清然先去洗手。” “嗯。” 司清然洗完手回到屋子里,江玦已经在饭桌旁坐了下来。冷冰冰看她一眼,“我呢?” 他得找些事给她干。 司清然这才赶紧又出去端了一小盆水进来。 江玦将手放进铜盆里清洗,不自觉地缓缓抬起头,见到小丫头乖巧听话的模样很想笑。生生忍住了,“帕子。” 司清然又赶紧放下铜盆,到一旁取来帕子给江玦擦手,动作异常温柔体贴。柔软的丝帕裹着她无骨般的小手在他略显粗糙的大手上抹过,江玦不自觉愣了一愣。 给江玦擦完手,放好丝帕,倒了水乖乖进来听候差遣,见到桌上有两副碗筷,司清然不自觉地四下看了看。是统领大人要来陪殿下用晚膳吗? 江玦见她呆头呆脑的模样甚是好玩,噗一下笑了,“坐下。陪我吃饭。” “这怎么可以?清然……” 司清然瞪大眼,原本又想说她是戴罪之身。可江玦刚刚还笑着的一张脸瞬间阴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警告之色。 这让司清然很快记起她答应过的事,低下头,小心翼翼挪到桌子边坐下。 江玦缓缓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身前的筷子夹起一片肉,突然想到什么,问:“喜欢吃什么?” 司清然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哪敢让他夹菜?赶紧拿起筷子迅速地夹了一根青菜到碗里,再次低声道:“清然喜欢这个。” 江玦面色一沉,直接将筷子上的肉片放到她碗里,命令道:“从今往后,这个也必须喜欢。” 不吃肉怎么成?难怪她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最近好似更加清减了不少。 可司清然从小到大是真不喜欢吃肉,荤菜只吃鱼和去了皮的鸡,小心翼翼夹起那块殿下“赏赐”的肉片,好似下定决心似的张开樱桃小嘴塞了进去,连嚼都没嚼便整块吞进了肚子里,看上去跟吃难以下咽的药丸子没什么两样。还好罗妈妈刀工不错,没噎着。不觉想起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小时候父亲也常说她瘦小,也曾这样逼过她,不过态度要好上些许,忍不住眼里又是一阵酸涩,眼圈一红差点儿没忍住哭出来。却还是抬起眼眸,巴巴地将江玦看着,以证明自己已经做到了。 江玦没想到就让她吃块肉竟然会见到这么委屈的表情,眼里明明泪珠子在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当下也不再逼她,只说:“喜欢吃什么,自己夹。” 只是这金属般无情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儿渗人。 司清然忍住泪水,好一阵子平复下作呕的感觉,声音仍带着一丝哽咽,解释:“殿下,我……我只是想起了父亲。” 可不能因为一块肉就让她这么多天的努力付诸东流。好歹他让她呆在身边伺候了,她得把握住机会。 听见这话,江玦皱起眉,一声不吭。 吃完这顿并不十分愉快的晚膳,正好康定南进来收碗,瞧见两人神色不对,有点儿替司姑娘担心。惹殿下不开心了么? 司清然见他进来,很自觉地起身帮忙收拾。 江玦看着她的动作说:“不用你。” 司清然怕再次惹他不开心,没有坚持,赶紧说书房还挺乱,退了出去。 直到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旁边的屋子里,康定南才问:“司姑娘让殿下不开心了?殿下何不直接同她说明心意?也免得她误会殿下的用心。” 江玦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示意他过去,压低声问:“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司家的案子有眉目了?” 康定南见他不答反问,也不好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反正人他已经收进内府了,来日方长 分卷阅读14 ,或许还需要些时日相互了解。随即回道:“属下已命京中的人手暗中着手追查司侍郎一案。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推算,是太子看上了司姑娘,求而不得,所以……” 宽敞的房间里骤然响起一下巨大的拍案声,江玦手边的水杯为之一颤,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透出前所未有的阴冷。 “殿下。”康定南忍不住替他疼了一下,后面的话却不知该不该讲。据探来的消息,司姑娘那晚插在太子身上的那把匕首,原本是她用来自尽的,谁知太子突然到来,纠缠中,她才伤了太子。后来又不知怎么就逃了出来,闯进了殿下的车驾。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你先下去。别告诉她。”江玦冷静下来,伸手扶额,陷入沉思。 司清然在书房忙活到亥时才回自己的屋子,出来时江玦的房间还点着灯。想着这时候进去打扰似乎不太好,加上之前好似听到他发火,所以静悄悄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妈妈出去买菜,司清然不知江玦的起居习惯,便先陪了她一起出门,顺道也想买点东西。 在街市附近的杂货铺,司清然挑了些竹片回去。 一进府就听见有人过来通传说,江玦找过她。 司清然不知道他是否有什么事,拎着装竹片的布包裹,赶紧进了内府。 江玦这几天精神不错,时常出来走动。这会儿正手里握着书本,站在廊下聚精会神地发呆,好似压根儿没心思看,不时掩嘴轻咳几声。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那张眉目如画的俊脸,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目光依旧近似无情。 司清然担心他找不到人生气,赶紧小跑过去解释:“殿下,我出去买这个了。” 只是布包有些沉,她看上去拿得很吃力。 “是什么?”江玦收起书本,置于身后,负手过来,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好奇。 司清然温婉地笑了笑,“回殿下,是竹片。等那些书分类放好后,就可以挂在边上,即使清然不在,统领大人他们也不会再弄错。您找起书来就方便些。” 从前在自己家,她就是这样整理自己的书房的。司清然期盼地等着他应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似在等他赞许她的聪慧。 可…… “你不在?”江玦眉头拧得紧紧的,似有不悦。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听了她这句话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与心烦。 司清然忽的明白过来,赶紧解释:“清然只是说……万一我出去了。” 她可不是想偷懒。 “那等你回来再收拾。”江玦不容拒绝地说。 也就是说,往后这些事都是她的?司清然没做他想,欣然点点头,随即对着他莞尔一笑。 江玦原本是想说她哪儿都不许去,至少不能没经过他允许随便离开别院。看来这丫头根本不明白,居然还那么开心地笑,无奈一声轻笑,怎么也狠不下心再打笑脸人。 算了。她既然答应了这书房往后都归她管,相信也不会真走远。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司清然想起方才侍卫们告诉她的话,赶紧问起正事。 江玦伸出一只手,对她招了招,“随我来。” ☆、008 跟着进屋。 江玦缓缓坐下,抬手搁在旁边的桌面上,修长的五指随意敲了敲,示意道:“这是今早送来的料子式样,挑挑。” 司清然以为他要做衣裳,想找个人参详一下,依言放下手里拎着的布包,查看这些缝在一起,好像书本一样的料子。 很快挑出其中几块,放到江玦眼前,“殿下您看这几种式样如何?” 江玦随意状瞥了一眼,似笑非笑,“你喜欢这么素的式样?” 不得不说,这丫头眼光真好,瞧上的都是他看得极为顺眼的锦缎料子,就像她替他挑的器皿一样,质地颇好,却不张扬。从前从未有人像她这样和他心意。 江玦气质偏阴沉,大多数时候不大爱笑,用这样的款式衬他刚好。可搁她身上,未免…… “太素了。不适合你。” 司清然瞬间瞪大眼,“殿下是说……替清然做衣裳?” 江玦缓缓抬起一边眉毛,是他没说清楚吗?好像还真是。 “嗯。” “殿下,清然……清然不敢领受。清然只是……” “嗯?”江玦就这样近似无情地看着她,也不多话,眼底略微带着少许怒意。这丫头想冻死自己不成? 司清然抿了下嘴,没敢再说下去。 “咳嗯。也不是就你一人有。府里人人有份。”江玦轻咳一声,这么做的确不仅仅为了她,有时候那帮小子出门办事……咳嗯。是该有身像样的衣衫。 这么一说,司清然坦然了,偷偷舒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他为下人制备衣衫也选这么好的锦缎,都快赶上她从前所穿的衣料了。 “殿下对下人真好。一点儿不像……” 司清然笑着话说了一半,却打住了。 分卷阅读15 不觉为自己的失言担忧,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江玦深邃冷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不像什么?不像传言中那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干脆他替她说好了。 司清然赶紧摆摆手,急得都快哭了,“不是的,不是的。那是他们不了解殿下。” 她绝对没有冒犯他的意思。 “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江玦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很好玩,故意阴冷地一笑,挑动一边眉毛,根本不介意人家如何评价,倒是莫名其妙好奇这丫头如何看他。 司清然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低着头轻轻揉捏着腰间垂下的带子。很无辜。 江玦叠起修长的双腿,慵懒地倚在桌旁,抬起那双黑白分明又深不见底的眼眸就这样盯着她。即使是这样仰望的姿态,也丝毫不影响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皇室威仪。 司清然被他看得小心肝噗噗直跳,但她分辨得出这不是害怕,不是像第一晚知道他身份时的害怕。至于是什么,她也不明白,应该只是担心说错话吧!所以鼓起勇气却又无比轻声地回答道:“总之……总之殿下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传说中的他不仅我行我素,而且冷血残忍,手段毒辣。否则怎么就连父亲也对他的评价不太好。 眼前的人儿好似小兔般害羞又胆怯,江玦微凉的薄唇边一丝坏笑即闪而过,作弄人的坏心油然而生,伸手一拽,这温香软玉便到了怀中,微微扬起头,在她耳边缓缓低问:“那么那晚你又为何怕我?” 司清然整个人都僵了,他……他怎么这样? “那晚……那晚不一样。”银铃般的声音怯生生的,她小心地往外挪了一挪。 怀里的人身躯僵硬,似乎想逃又不敢逃,甚至都不敢转过脸来看他,江玦嘴角不觉溢出一抹邪魅的微笑,“怎么不一样?” 没想到逗弄她这么好玩。 司清然两只白皙而娇嫩的小手紧紧抓着腿上的衣料,一点一点地往外磨蹭,忍不住有些轻微的颤抖,战战兢兢地回答说:“第一次见到殿下,所以……所以有些害怕。不过不是因为那些传闻,而是……而是清然冒然闯了殿下的车架,惊扰了殿下,害怕惹怒殿下。” 也害怕他将她交给太子,或是赶她下车。 “说谎。”试问连当朝太子都敢刺杀的女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怎么还会害怕得罪一位在朝中看似无权无势的郡王?不是说谎又是什么?她明明心有不甘,才留下来这样忍他,“想本王为你父亲申冤?” 该死,他竟莫名其妙地被她这样的动作和表情撩起不适的反应。 江玦迫使着自己思考正事,所以她才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司清然微怔,赶紧从他腿上站起来,规规矩矩跪在地上,低下头忍着眼泪说:“殿下。清然的父亲真的是冤枉的。若殿下肯替父亲申冤,清然此生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江玦缓缓伏低身子,手肘搁在叠起的腿上支住精雕一般的下巴,声色不动地看着她,许久才启开他那微凉又稍显苍白的薄唇,“本王不要就真不会要,要却要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他江玦虽不能夸口说自己是个用情专一的人,但却也不滥情,因此便不能容忍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子。虽是逗弄的话,他却说得很认真。 司清然倏地抬头,瞪大眼看着他,一双无辜的眸子里满是含着眼泪的不解。青葱般的小手狠狠捏了下衣角,咬咬唇角,异常坚定地点头,“只要殿下答应,清然愿意生生世世替殿下为牛为马。” 江玦深邃的眸子里莫名闪过一丝失望,她还是不懂嘛!突然之间又觉得不好玩了。 “起来。” 司清然没动,眨眨无辜的双眼,就这样眼巴巴望着他。 江玦修长的手指瞬间捂住额头,平日里鲜有表情的俊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苦笑和无奈,“多些耐性。等着!” “殿下是说……”司清然欣喜般瞪大她那双无辜的眼睛。 “嗯。”江玦揉了揉额头才重新坐好,瞥了一眼桌上依旧摆放着的衣料,突然想起什么,“会女红?” 嗯,得给她找些事干干。 司清然重新站好后,微微笑着点头,“回殿下,会的。” 江玦原本没打算为自己添置什么衣衫,可这丫头方才替他挑的那几幅式样的色泽确实甚得他心意。倒是撩起了他一丝兴趣,“好!那你替本王绣几条腰带。颜色嘛,就你挑的这几种。让定南替我定制直裾。” “腰带?”司清然白皙的小脸上泛起一抹温红,好似抹了胭脂一样,却比胭脂更为自然。就像荷花瓣尖儿上的那抹清新又舒爽的淡雅。 “嗯。”江玦淡淡回应一声,不打算让她质疑他的决定。免得他为了让她做什么这件事煞费苦心。 司清然小脸更红了一些,须知道,女子替男子缝制腰带,在大宛只能是夫妻或已经定情的男女之间才能做的事。殿下不明白么? 可她已经答应生生世世替他做牛做马,他 分卷阅读16 吩咐的事,她不应该反驳吧?所以司清然未免两人难堪,什么都没说,赶紧福了福,拿了衣料去找康定南和罗妈妈。 来到外府膳房,罗妈妈已经在开始清洗蔬菜了。以往这个时候司清然都会来帮忙,可自打昨天徐飞闯了“祸”,府里这帮小子多多少少知道殿下的心思了。虽然明知在这里或许看不到司清然,他们还是习惯性地跑来坐坐。 只是今天他们再不像前段日子那样见到她出现便一窝蜂围过来问长问短,而是显得特别有规矩,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倒让司清然有些不习惯了,却又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记起从前自家府里有丫头受宠,遭到排挤的事。想了想,主动走到徐飞跟前小声招呼:“小飞。” 徐飞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极为恭敬地施礼问道:“司姑娘有何吩咐?” 司清然不解,无辜状问:“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昨天的事你别记在心上。我已经不疼了。” 徐飞很不自然地笑着回话:“司姑娘大量,我们都知道。可殿下……”能让他们再这么没规矩么? 殿下之前吩咐的那句像主子一样对待司姑娘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将来不就是他们的主子吗? 司清然想想今早江玦的表情,安慰他说:“殿下应该也已经忘了。” “怎么可能?”徐飞就没见过一向冷情的殿下这么紧张一个人的,尤其她还是女儿身。 “小飞,你是不是以后都要这样和我说话?”司清然有些委屈,有些失望,一双杏子一般的眼睛里满满的无辜。 康定南从膳房里出来,正好见到了这一幕,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赶紧替徐飞打圆场,“司姑娘这会儿出来,是不是殿下有什么事吩咐?” 若是换了往日,殿下院子里铁定是会留人的。但自打昨天江玦吩咐之后,康定南见最近风平浪静,加上希望给二人独处的机会,今天就没安排人手去院子里呆着。想来是殿下有事才放她出来的。 司清然虽然依旧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被他们排挤了,但江玦吩咐的事更紧要,因此点了点头,“殿下说,他要做几身直裾,这是他挑的料子。” “殿下要做直裾?”康定南很意外。就连旁边的小子们也瞪大眼。 司清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只是睁大眼看着。莫非江玦平时不做直裾吗?那他穿的是什么? 康定南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怪怪的,解释道:“殿下从前从不操心这回事的。他身上穿的,多半都是每年回京时皇上和贤妃娘娘命人替他制备的。殿下总说,够穿了。” ☆、009 原来是这样啊?那江玦不是刚制过衣衫? “或许殿下不喜欢这次皇上替他选的式样?”司清然自己也不太相信地猜测。宫里出来的,可都是贡品料子,比她手里拿着的名贵多了。 这让她想起方才坐在江玦腿上时触碰到的面料质地,光滑而柔软,比这舒适多了。小脸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罗妈妈瞅着这丫头懵懵懂懂的模样,故意开玩笑似的在旁插嘴,“殿下只怕是要您替他亲手做。” 他可能喜欢您呢!傻丫头。 “我?”司清然感觉这事突然变得好难,她的手艺能比他现在穿的好么? 这下子看得徐飞他们都跟着着急了,有人干脆起哄说:“司姑娘,男子让心仪的姑娘做件衣服什么的,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我看殿下呀!就是没把那点儿心思说出来了。” “不是的。”司清然急了,他们怎么能拿这种事说笑呢?“殿下怎么会……” 怎么会看上她?她可是罪臣之女。 没给他增添烦恼,她已经很庆幸了。她只是想尽心地伺候好他,有朝一日或许有机会替父亲洗刷冤屈,此生也算心满意足了。别的,她真不敢指望什么。 康定南看着这丫头的表情很是替殿下捏了把汗,说起来殿下这两天也很反常,看来若殿下真喜欢她,还真是不容易。 可有的事,殿下不打算让她知道啊!若是让她知晓,她父亲是因为她才触怒了太子,惹来杀身之祸,这丫头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或许让她单纯地以为司侍郎是被人诬陷获罪。太子也是一时见了她美色起意,对她来说更容易接受些吧! 只是殿下若认真,恐怕就要真的费些心思了。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这丫头将自己的心收得严严实实的,要想不像太子似的身上平白多出一个窟窿,还真得软磨。别看这丫头平日里温温吞吞的,单从这事就知道她其实性子挺刚烈。 “好了!也别尽扯这些有的没的,笑说够了。司姑娘还要回去伺候殿下呢!”康定南随即狠狠瞪了这帮小子一眼,是不是只有殿下自己心里清楚,跟着瞎参合什么? 这帮小子立马安静了下来。只是不明白,难道他们说错了?之前统领大人不还和他们打过招呼,不让他们太过接近司姑娘吗? 司清然听康定南这么说,暗暗舒了一口气,虽 分卷阅读17 然有点不好意思,小脸仍有些热,但却安心了。真担心像他们说的那样,让江玦误会了她的用意。 心情平复下来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做。转身问罗妈妈,“您这里可有针线?” 罗妈妈一边洗菜,一边点头,“普通针线倒是有的,若是要为殿下缝制衣衫,恐怕……” 不那么合适。 要知道殿下可是从来不用缝补衣衫的。破了、旧了都是康统领亲自处理。 “那我去问问殿下。”司清然想起统领大人之前说的话,明白罗妈妈的意思。 正打算转身回去复命,司清然一下又想起什么,对着刚刚坐下的徐飞说:“小飞,你的衣服手臂那儿破了,让我给你缝几针吧!” 徐飞这才刚躲过一劫,顿时有种劫数难逃的感觉,为什么司姑娘就是不肯放过他呢?还有,他的袖子破了他怎么没注意到,难不成是昨天在内府林子里勾到了? 他赶紧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司姑娘,不用了,透透气也挺舒服。” “你还在生我的气?”眼下可是秋天,司清然怎么会相信?是真心想趁这机会重新和他们“言归于好”,这样往后也能在容郡王府呆下去。 这下康定南也没辙了,狠狠瞪徐飞一眼,“还不赶紧去换了?让司姑娘给你缝几针?” 要是给殿下知道,司姑娘为这事受了委屈,他还有小命儿呆在府里吗? 徐飞只得照办,横竖是死,那就死得壮烈点好了。不过路过统领大人跟前时,还是惜命地低声请求:“大人,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他可是被逼的。 司清然高兴地替徐飞缝了几针,总算“缓和”了一下彼此的关系,回到院子时,江玦正在书房里悠闲地坐着看书。 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低着头柔声问:“殿下,清然可不可以出门去买些绣针和绣线回来?” 江玦没抬头,几乎不用思考地说:“不可以。” 嗯嗯,怎的说话都跟着她奇怪了上来。江玦抬起头淡淡看她一眼,居然见她微微嘟着嘴,有点儿不服气。 原因他不想解释,相信她自己应该明白。 “可……府里恐怕没人懂得买。罗妈妈挺忙的,她那里的针线,清然已经看过。针脚太粗糙。只不过是普通人家用来缝补的针线。”甚至连之前她家府里的那些都及不上。要做精致活先得有干活的工具,否则这活她真的干不好。她是真心想做好这件事情的。 随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看了好一阵,一个阴沉着脸,另一个则楚楚可怜,满怀期盼,某位不自知的小丫头更是在这样的目光下情不自禁地揉起了衣襟,模样有多可人就有多可人。 最终还是江玦轻咳着败下阵来。他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这丫头的眼神…… 江玦缴械投降,不过还是很严肃地叮嘱了一句得带个人才准出门。 所以用过午膳后,司清然又找到了康定南。这回有江玦的首肯,事情容易多了。 碰巧康定南正命了徐飞出去将挑好的布样交代给定制衣衫的裁缝铺老板,二话不说便替她安排了马车。原本这样的事应该对方主动上门才对。但一来殿下暂时不想太多人知道他来了边城,二来司清然的身份也不能这时候过多地曝露人前,所以才向对方提了这么古怪又多余的要求。 每个人的尺码是罗妈妈私底下量过各自的衣衫记下的。眼下只需要将布料式样和那张纸交到店里便可以了。 所以司清然又和上次一样,乘着统领大人特地为她安排的马车,在徐飞的陪同下出了门。 只是一路上徐飞一句话都不说,弄得司清然又十分郁闷。 二人先是到了那家裁缝铺。徐飞同老板仔细交代的时候,司清然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到店里五颜六色,品质不一的布料,突然想起上次那名老者来替殿下看过病后为殿下调制了一个随身携带的药包,说是带在身上可以缓解江玦不时的轻咳。 但或许江玦嫌它难看,又不方便携带,一直丢在书房的案桌上,想起了,或是咳得厉害才拿起闻两下,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 心念一起,司清然忍不住打断两人的谈话问:“老板可有用不上又好看的上等锦缎?” 边城本就是个小地方,老板经营多年也没遇上几位豪客,难得这家府上在他店里定制了这么大笔布料,赚的银子差不多快赶上大半年的收入了。哪能为了这么小点儿得失同她计较,赶紧应道:“姑娘想要什么颜色和质地?在下这就命人去替姑娘裁些下来。” 司清然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只是想做几个香囊大小的药包袋子,用不了那么多。老板不必破费。如果可以,就选我家公子定制的相同料子就可以了。” 老板见她倒也客气,想着正好要裁一些锦缎给他们带回去不知干嘛,赶紧吩咐人去按着式样和质地一样多截取一块。没多一会儿就连同做腰带的锦缎一起交到了司清然手上。 这时徐飞也将事情交代完了,司清然离开前除了说了几 分卷阅读18 句感谢的话,还问了一下边城能买到上好绣线和绣针的地方。 两人重新回到马车上,徐飞终于忍不住好奇,挥动马鞭前问她:“司姑娘是要替殿下做药包袋子?” 司清然想着他最终也会见到,脸温温地点了点头,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徐飞偷着笑了笑,原来司姑娘嘴上不说,可事事都惦着殿下的嘛! 司清然虽隔着厚重的锦缎帘子没见到他笑,但自己呆在马车里却一下子醒过神来,他们本就误会了,万一徐飞回去将这事说出去,那误会不是更大了。想了想,赶紧问他:“你想要吗?我也可以给你做一个。” 或者更多。这样大家就不会议论纷纷,以为她对江玦有什么不同。 徐飞差点儿没从马车上摔下去,暗骂自己多嘴惹祸,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司姑娘,小人身体强壮,不用配带药包。” 可说完,他又骂了自己一声笨。这么说不是在说殿下身子弱吗?要是给殿下知道,他不死都难。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殿下只是最近身体比较不好。其实他也习武的,过了秋天,就会好起来。” 司清然从来没见过江玦舞刀弄枪,倒是好奇了,“殿下习武?” “对呀!他身子好的时候连康统领都不是他对手呢!”徐飞想起殿下时不时考察他们的时候那股子勇猛劲儿,简直和战神下凡似的。他们十几个人都不够他打,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想着就有点儿哆嗦。这秋天一过,殿下稍稍好些,就又要查看他们最近的操练成果了。不知今年又如何呢?眼珠子咕噜一转,徐飞阴阴笑着对车里的人说:“不信?到时候司姑娘就在旁边看着好了。” 有她在,殿下应该会留手吧?总不能吓着心上人啊! 司清然轻轻唔了一声,心里却想,原来江玦也不总是那么病殃殃的。亏她之前还担心他身子不好,费尽心思地去破棋局。难怪他会生那么大气。 也怪自己没有弄清楚就鲁莽行事。万一暴露了殿下行踪,或者被人识破她的身份,那可是要给江玦惹祸上身的。 不过若是他的病能彻底治好,也是件好事,至少春秋时节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因此并不后悔。 ☆、010 两人说着话,到了之前裁缝店老板说的那间铺子。 马车缓缓停下后,司清然刚站起身,却听见徐飞在外面压低声说:“司姑娘先别动。” 司清然隧又坐了下来,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轻轻挑起一丝窗帘偷偷往外看,却见到他们要去的那间铺子里有几名官差模样的人,正和店铺的掌柜凶巴巴地说着话。 “官爷,这个月怎么又涨价了?”掌柜一脸惆怅,“边城这小地方生意本就难做,可否给小人一条生路走啊?” 几名官差中领头的人冷笑一声,“生路?你的意思是说我等欺压你吗?这些税项可都是上边定下来的。我等收不够,回去同样没有生路。不如你给我等一条生路走走?” 说着似乎就要亮刀。简直跟明抢的土匪似的。 “这……”掌柜无话可说,只好从柜台后取出些银两乖乖上缴。 那几名官差拿了银子,得意洋洋地出了店铺,随后还扬声冲店里喊说:“早交了不就完事了吗?磨磨唧唧。最后还不是要给?” 态度十分嚣张。 之后这群人又挨家挨户地收取税银,直到他们走得没了影,徐飞才取下实木脚凳,伺候司清然下车。 司清然走进那间店的时候,却听见掌柜长叹:“哎!上个月赚下的银子都不够养这帮狗官,三天两头来收棺材钱。” 一旁的伙计赶紧提醒他有客人进来了,别再抱怨了。 谁知这掌柜气头上非但没住口,还负气似的说:“怕什么?我们都避到边城来了,都民不聊生了。饿死逼死,还不是死,倒是被他们知道死得痛快些,看谁还会养着他们。朝廷年年增加赋税,就不想想我们也是要过日子的。” “掌柜这么说就大错特错了。”徐飞突然插话道,“你可知道真要被这帮狗官抓了去,搞不好不是死得痛快,他们不榨干你哪那么容易让你去死?半死不活,让你家里的人拼命给他们送银子才受罪呢!这跟朝廷没什么干系,只不过是天高皇帝远,他们才敢这般放肆。所以这样的话还是别说为好。” 司清然赶紧拉拉他的袖子,又叫人家别乱说话,他却自己说上了。 不是她不可怜人家,只是觉得江玦应该不喜欢他们这样招摇才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江玦让她出门的。 谁知徐飞笑了笑,安慰她说:“别怕。他们又不敢对我怎样。要真敢找上门,还不知道谁没好果子吃呢!” 他这样说就是要给掌柜留个脸,回头告诉统领大人,他们也好再次来人家店里办正事。 那倒也是。司清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还好徐飞说完也不继续了。 可那掌柜听了这话有些担忧,又 分卷阅读19 有些不甘,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说:“只可惜边城地方小,和庆城那边儿没法比。” 说完这才打起精神来招呼二人。或许是之前徐飞的话掌柜听得顺耳,之后对两人非常礼遇。 司清然表明来意后,掌柜不仅命人取来了店里最好的绣线和绣针给他们挑,还让伙计斟来两盏最好的茶。 “咦?这莫不是锦绣坊的绣针和绣线?”司清然打量过掌柜送来的东西,突然看着右手边的一绰绣线和上面别着的绣针瞪大了眼睛。 好精致! “姑娘好眼力啊!”掌柜赞道,“不过这可不是锦绣坊的东西。” “莫非是锦绣坊东家的二弟?”司清然一时记不清那人开的绣坊名字,只依稀记得听母亲说起过,锦绣坊曾经因为兄弟不和最后分了家,老大仗着背后有人屡次欺凌二弟,那家庶出的老二被逼无奈后来远走他乡,自立门户开了另一家绣坊。 要说真是锦绣坊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她倒会奇怪了,这间知名的绣坊做出的东西可都是朝廷贡品。民间根本买不到,她也是学刺绣时在宫里几位贵人身上见过。要真有,搞不好这铺子就要被人查封了。 仔细看看,却也能看出的确比起贡品的质地差了些,但却也差不了多少,兴许只是材质的差距。 这时掌柜突然神神秘秘地说:“姑娘真是见多识广。原来连东家的由来都知道。的确,这正是锦绣坊原来的二当家,我家东家亲手所制。平时也少有拿出来售卖。一来普通人家不识货,卖不上什么好价钱,二来量少,东家当年算是净身出户,白手起家不容易,身边没人可用,如今绣庄做事的人几乎都是他后来收的学徒。三来嘛!也是怕被人误会我们私卖贡品,揪住大做文章。我见这位小哥和姑娘是善心人这才取来一试,没想姑娘竟然认得。这事可不能往外传,您若需要,倒是可以便宜些买走,只不过却不能太过张扬。” 掌柜这样说,显然是担心她出门后不小心说出他们的秘密。 司清然笑了笑,这东西用在江玦身上却是再好不过了,既不会令他失了身份,又不会给人家招来什么麻烦。皇子穿戴贡品再正常不过,虽然比真正的贡品悄悄逊色,但只要不是精于此道的人,又有几人认得出呢?她方才第一眼不也没看出来么? “那您这里可有金线和银线?” 这下子,掌柜可为难了,“银线倒是有些,金线按照本朝律法也只有皇家能用。东家如今只做些小生意,还真没有。” 司清然虽然略微有点失望,却很快又笑了笑,“没事。那就银线好了,我再挑些颜色好看的彩线,稍稍配下,我家公子应该也会喜欢。” 买完绣线略微有些小兴奋的司清然回到府里的时候发现江玦又不在院子里,高高兴兴进了书房才见到他坐在书案后边的太师椅上,懒懒靠着,和身边站着的康定南低声说着什么,依旧略显苍白的俊脸上神色郑重。见到她进去,二人微愣,同时住了嘴。 司清然伺候他时日短,还没见过这样的他,只是愣了一瞬后,赶紧退出去。看来他们谈的是正事,这回得记得敲门。 在小院儿门边静静呆了会儿,康定南出来,对着她笑了笑,说:“殿下让你进去。” 司清然还以温婉一笑,这才重新回到书房。 江玦这会儿已经从书案后面挪到了外面的交椅上坐着。依旧是方才那样懒洋洋的姿势,不过将双腿惬意地叠了起来,两只手交握在身前放着,显得十分随意。 看见她进来,卷翘睫毛下的眸子里微微溢出几分好奇,“买什么了?” 司清然含笑走到他面前,从拎进来的竹篮子里面取出几把绣线放到他眼前。 江玦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了,看上去有点儿意外,“你在哪儿找来这么好的绣线?” 都快赶上宫里的贡品了。 司清然原本只是随便拿给他瞧瞧,没想他居然能看出好坏,倒是挺讶异,傻傻问他:“殿下也懂刺绣?” 江玦闻言皱眉盯着她,深邃的眸子微阖,表情更是奇怪,说不出是个什么模样,有点别扭,“懂。但不会。” 身上莫名其妙一阵恶寒。 尽管这答案似乎合乎常理,但司清然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大男人专研女工做什么? 司清然吃惊的小模样令江玦有些纠结,她该不会真以为他会拿着绣针做这种女子才做的事吧?那画面…… 眉头拧得更紧,江玦伸手摸了下额头,许是不想她误会,解释道:“宫里每年采办不少这样的物品。我只是碰巧听人说过如何鉴别。” 当然,他说得有点儿轻描淡写,但他为何要关心这件事,他不想解释。 倒是这丫头,眼光不错。原本他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想找点儿事给她做做,以免二人呆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挺尴尬,没想这发现倒是令人意外的。看来她对他说过的事挺上心,也认真。 他最初只是觉得她可人,没想她不仅棋艺了得,还有如此眼力。看来她父亲没少放心思在她身上,难怪这 分卷阅读20 丫头…… 江玦这么一解释,司清然总算明白了,与他闲聊着说了说出门后的事。以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说到绣坊时,江玦突然好似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坐直身子开口问道:“你是说锦绣坊从前的二当家?他也来了边城?” 难怪这丫头会买到这样好的绣线。 司清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点点头,照实回道:“是的。这些绣线都是从他的绣坊里买来的。” 江玦听完从她手里拿过一撮绣线,摊在手心中若有所思。 司清然见他神情严肃,不似平时,像是在想什么要紧事,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很轻很轻地说:“清然去干活了。” “嗯。”思绪还是被打断了,江玦缓缓点了下头,撇开旁的,心里竟莫名其妙犹然生出一丝期盼,不知道她会绣什么。猛然回过神,立马叫住她,“回来。在这儿绣。” 想上哪儿? 司清然一下子愣住了,替他做药包的事她还不想让他知道,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而且这是她自己的决定,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可这样一来…… 不过她很快有了主意,大不了药包晚上偷偷做,在他面前先绣腰带好了。 打定主意后,司清然放下篮子,低头走到江玦面前,轻声问:“殿下,可以用下您的书案么?” “嗯。”江玦再次微微点头,神色淡淡。心里却很好笑,他方才这样语气生硬地留下她,她居然没生气? ☆、011 司清然得到允许,转身来到书房里的书案边,研开墨,随手取来一张宣纸,执起多日未曾碰过的狼毫笔,粘上些墨汁,却不知如何下笔。 不觉抬头看向江玦求助,却见到他似乎刚将脸转过去,带着几分疏离,犹豫一下还是问了:“殿下喜欢什么纹样?” 他是在监督她做事? 江玦这会儿正叠着修长的双腿佯作看书,缓缓抬眉,却不转头,随口应道:“随你。好看就行。” 方才见到她神情专注的样子,竟有些走神。和平日里见到的低眉顺目很不一样,那会儿她也是低着头,可他却清晰感觉到她的唇角溢满笑意。身上透出一股只有女子才会有的温婉柔美,俨然成了一副美妙无比的画面。 握笔轻柔,举止文静,身姿娉婷。不知不觉就令他沉溺其中。这样看她挺舒服。 司清然见江玦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在告诉她别去为这点小事烦他。凝神想了想之前替他挑的料子花纹简朴,甚至有一两个款式几乎没有暗纹。低头俯身,没一会儿便描绘出了一副锦绣牡丹图。直起身后凝视片刻,想着配上色后一定很不错,不觉满意地弯起嘴角一笑。 “太花俏。”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阴冷的置评,司清然吓了一跳,抬头才见到那张椅子已经空了,转身竟迎上江玦近在咫尺的不满。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江玦瞬间伸出手,腰间传来软绵绵的触感。还好没直接撞在桌沿上。只是身前这人手上一紧,司清然竟整个人贴在他身躯之上。 他在发热么?不然一向冰凉的身子怎么这么烫?即便是隔着几层锦缎,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燥热,伴着一缕皂角的清香。 江玦微微低头,在她耳旁嘱咐:“小心。别磕着。” 司清然僵硬地挪出他的臂弯,小脸热得跟烤火似的,好像被他传染了一般,心口一阵猛跳,声音更是轻柔得几乎快听不见,“殿下不喜欢么?” 江玦似笑非笑,盯着她说:“画挺漂亮。不过花俏了些。” “那……清然再画。”司清然赶紧转过身子,身后的人却比她还快,一伸手就已将桌上的那副画抢了过去,还好似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腰。 不过这样的动作也令她无意中留意到他方才那一挡,手背上竟留下了一抹微红的压痕,在几近苍白的肌肤上清晰显现。虽然她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动作,但却因为惊慌,力道不小。心里顿时淌过一丝心跳加速的暖意。其实他真的不像传说中那样。 “继续。”江玦并未留意,拿起那副画,走到一边儿去了。 司清然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留心看了看他眼下腰间的那根腰带纹样。不正是海棠图么? 这么说他不是不喜欢花,只是不喜欢花俏。可他身上那条比她想象中将绣的纹样更为复杂。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怎么就不和他心意了。 无奈只好重新执起画笔,再次凝神细想。随即又在一张新的宣纸上描绘出一副云纹蝙蝠,俗称流云百福的图样来,寓意百福不断,这正是此刻她心里对他的祝愿。 抬头时见他坐在交椅上悠闲地看书,一副慵懒自得的模样,拿着画纸小心翼翼走过去,问:“殿下,这个可好?” 江玦缓缓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失望,“不好。” “哦。”司清然转身欲回书桌旁继续。 却听江 分卷阅读21 玦命令似的说:“拿来。” 他明明说了不喜欢,却又将她的画收去。司清然真是弄不懂了。 “殿下,您……可不可以告诉清然,您究竟想要什么?”又是他自己说随她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司清然眼巴巴望着他。 江玦强忍住想扶额的冲动,轻轻抬起一边眉毛,略带戏谑地吐出两个字:“鸳鸯。” 嗯,这图案他还没试过。 还是抵不过这丫头委屈又无辜的眼睛。只要她稍稍透出一丝期盼,江玦就忍不住要投降。就像那晚她闯进他的马车里,明知留下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他还是就这样留下了她。甚至至今都感觉不到一丝后悔,或者根本不想后悔。 “可……”司清然欲言又止,一双黛眉纠结在一起。 江玦执拗道:“我就要鸳鸯。” 像个任性又固执的孩子一样。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这样的语气和口吻,应该有十几年没用上过了。但说出来却心情舒畅,其实与她耍耍小性子也挺不错。 司清然低下头,皱着眉,小声提醒:“殿下不觉得腰带上绣鸳鸯很奇怪么?” 应该只有喜服才会这样做吧? 江玦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执起放在一旁的两张画纸,看了一眼,又将目光重新挪回身前的人儿脸上,嘴角带出一丝坏笑,“你做,不会奇怪。我相信你做得到。别让我失望。” 这是在赞她么?司清然怎么感觉这事越来越难做了?不觉微微撅了撅樱桃小嘴,转身默默回到书案。 江玦见到她委屈的表情和略微的不满,嘴角微扬的幅度又增几分,她还会有小情绪?这发现却让他心情愉悦了几分。 心中被那丝表情触动,又平白生出几分不忍,回头再看看手上的画作,感觉其实也挺好的,终于松口道:“不是有几条要做么?除了鸳鸯,这两幅回头再做。其他随你。” 司清然刚走到书案旁,还没执回笔,听见这句,如获大赦。温婉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欣喜的笑容。看得刚刚转过脸来的江玦有些痴了。 笑魇如花,莫非说的就是眼前这样? “谢谢殿下。”司清然好似得到极大的赞誉和鼓励,精气神全回来了。 听见他有几声轻咳,瞬间小跑过去,拿起桌上的水壶和水杯心情愉悦地为他斟了杯清水,走回交椅旁,双手奉上,“殿下请喝些水,润润喉。这样嗓子就不痒了。” 江玦目光一次比一次呆滞,没想到她会高兴成这样,看着她递过来的水杯,才发现自己真是口干舌燥,伸出手去接水杯,却不经意触碰到了那有着光洁皮肤的白皙小手。顿时感觉气血翻腾而过,差点儿忍不住就将水杯丢了,似乎有那只手就能解渴一般。 接过水杯,江玦猛地饮上一口,透心的冰凉才将这难耐暗暗压制,嘴里不经意喃喃,“好淡的水。” 司清然偷偷抬起低垂的杏眼,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又开始琢磨了起来。 江玦最近吃着老者开的药,不宜饮茶,所以府里都是为他长备清水。加上忌了烈酒,时常口淡,实属正常。 回到书案旁,司清然一边想着图样,一边又想着江玦方才说的话,这次花的功夫比上两次都长。 终于画好图样,再次拿给江玦过目。 江玦慢悠悠抬起他那双睿智深邃的眼眸,不经意似的一瞥,手中捧着的书不知怎么就滑落到了地上。 这丫头……撩他呢? 画纸上的鸳鸯,嘴对着嘴,亲密得好似连为一体。不自觉就让他想起方才她噘嘴的模样,恨不得这会儿就拖她入怀,狠狠咬上一口。 “殿下不喜欢么?”银铃似的声音娇柔又担忧。 江玦哭笑不得,“我口渴。” 真是自作孽,让她画什么鸳鸯?他竟然…… “不过画不错。”比之前任何一副都甚得他心。 这次彻底败给她了。 司清然描图样描到快傍晚,一下子总共画了八张,越往后越有灵感。她原本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幼教习极好,稍稍一想便能层出不穷,甚至还掺杂着她天马行空的创新。 江玦瞅着天色不早,罗妈妈很快会送饭来,从坐了许久的交椅上缓缓站起来,随手顺了顺直裾和斗篷,这才捏着书,负手过去。 见到司清然刚描好一副蝶恋花,伸手就将她手中的狼毫笔夺了过来,“天快黑了。慢慢做,不急。” 他又不是没衣服穿。几下做完这些事,他岂不是又要费脑子去想让她做点儿什么好? 不过低头细看,画纸上虽描的是蝶恋花,但用在他身上却一点不显妖艳,反而贵气十足。 这丫头还蛮有心思的,也看得出造诣不俗。 江玦说不出的满意,但看看旁边,却又满肚子疑惑,“我就做五件直裾,犯得着画这么多么?” 还是这丫头天生喜欢画画? 司清然猛然想起这里面有为他做药包的图样,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 分卷阅读22 就将图样挡在身后,遮了个严严实实,犹如惊弓之鸟。 江玦蹙眉,她这表情实在可疑。莫非……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他知道? 还好这时罗妈妈送饭进来,见到屋里没人,走到书房门外叫两人过去用饭。 司清然遮挡着那些画不敢移开,轻声对身前神色不爽的人说:“殿下,您先过去。我……我收拾下就来。” 江玦越看她越觉得可疑,那张平日里温婉可人的小脸上,满满的惊慌和隐瞒。深邃的眼眸微不可见一眯,俊脸当即阴了下来,竟有丝莫名其妙的怒意涌上心头,在心口当中慢慢晕开,从身后拿出那本方才正在看的书,“啪”一声径直丢在书案上,拂袖转身走人。 她也给别人绣东西,这念头让一向府里唯他独尊的江玦很不爽。 司清然被书拍落桌面的巨大声音唬得愣住,好一阵子才回过神。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难道他看见了不喜欢的纹样?可……可他发那么大火干嘛呀? ☆、012 司清然顿时委屈上来,鼻子酸酸的,眼珠子涨得厉害,却强忍着没哭出来。寄人篱下的日子本就是这样,何况她还有求于他,除了忍,还有别的法子吗? 父亲的案子不是每个人都能替她翻案的。 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下来。司清然找出那几幅准备绣药包的纹样,叠好偷偷藏进怀里,这才赶紧洗了手去伺候江玦。 江玦这会儿已经在平时吃饭的位置上坐下来,脸色说不出的阴沉,明明听见她进来,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司清然小心翼翼端着水等他洗手,江玦却直接拿起筷子扒饭,那样子看上去就好似这碗饭和他有深仇大恨要解决似的。见他不夹菜,司清然赶紧拿起公箸夹了一块他平时最爱吃的酱肘子到他碗里,蝇声说:“殿下,吃点儿菜。” 这温润犹如银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江玦莫名心中一软,就好似泄气似的,不觉放下碗,“自己夹。坐下吃饭。” “哦。”司清然不敢再出声,甚至连水都不敢这时候去倒,坐下夹了一根青菜到碗里,放下公箸,拿起自己身前的筷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咬进嘴里。 江玦原本很气很气,自己也弄不明白在气什么,可不经意眼角余光瞥见司清然吃兔食的模样,竟第一次饭桌上失仪,噗了出来,还好皇室的教养让他很快收拾起了笑容。 这次绝对不能心软! 司清然赶紧站起身,拿起放到一边的水壶倒了杯清水,双手递到他面前,“殿下,喝口水,嗓子就没那么痒了。” 还好她只是以为他咳嗽…… 江玦第一次感觉到有病其实也挺好。 佯作咳嗽两声,接过水杯浪了浪口,才说:“吃饭。” 幸好江玦那会儿反应快,别开了脸,所以这顿饭还能顺利吃完。 没一阵,康定南进来收拾碗筷,却发现两人神色奇怪。怎么看殿下都好似个铁石心肠的负心汉,而可怜的司姑娘就像被人嫌弃的小媳妇似的眼巴巴偷望着他。 吵架了?进展也太快了吧? 可不像啊!司姑娘闯祸了?殿下真舍得这么对一个身世如此可怜的小姑娘?还是王爷脾气发作了? 江玦这会儿已坐到了旁边去喝水,冷冷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晚点到我房里来下。” 康定南自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心里估摸着莫不是殿下想到什么,微微点了下头,收拾好碗筷就出去了。 之后司清然也没呆多一会儿,因为天色真的暗了,加上江玦好似找统领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她正好可以趁这机会赶紧回去绣药包,或许这个惊喜会令江玦开心点儿。将功赎罪就靠它了。 司清然走后没多久,康定南收到消息到了江玦的房间。 江玦正坐在收拾干净的饭桌边,神情淡淡,盯着之前司清然坐过的凳子发呆。手边放着一个水杯,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上一圈儿一圈儿地描画着。 康定南伺候了他十几年,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怎么看不出殿下这是有心事的表情。 赶紧过去为他分忧,“殿下。您这莫不是刚分开就想司姑娘了?” 要想人家干嘛之前板着张脸?不过殿下一向深不可测,他也不敢胡乱猜。万一这正是殿下欲擒故纵的计谋呢? 为了身上少个窟窿,殿下可真惨。 江玦缓缓醒过神,慢慢抬起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瞪了身前这人一眼,“去找她今日买绣线的那家东家聊聊。指不定会有惊喜。” “是。”康定南也听徐飞回来说起了出门后见到的事,正有此意。如若殿下不吩咐,他也会主动提。 说完正事,江玦才问:“她……最近在府里和谁走得比较近?” “您哪!”康定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怎么会无端端问起这个?莫非有人私底下…… 不会吧? 果然,江玦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悠悠站起来,负手道:“除了我。” 分卷阅读23 康定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谁。 正拧着眉头,却听江玦说道:“定南。你该知道我的脾气,没事我不会问。我只想知道这人是谁。他如果对清然是真心,我不会找他麻烦。但如果是别有用心,我身边留不得这种人。” 康定南知道江玦的重点在哪儿,这事殿下一早打过招呼。若真有人失了规矩,便是明知故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但如果是别有用心,那这人不是细作或被人收买,便是有心反叛。别说殿下容不得,他也绝不会留下祸患。 这事可大可小,康定南即刻严肃上来,“待属下查查。” “嗯。”江玦应声淡淡。 “不过……殿下。”康定南不知为何表情又纠结了上来,犹犹豫豫半天才诡异地笑着问:“若他们是真心,您真舍得拱手让人?” 江玦负着手,皱眉微微眯眼,一道足以杀死人的冷凝目光从他那深邃的眸子瞬间窜出来,“定南。你敢拿本王寻开心?” 他这话什么意思? 康定南干笑,呵呵两声,“哪儿敢。不过……您最近与司姑娘……” 是不是走得太近了点儿?从前可没这样对过别的女子,今晚吃饭那会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如果在乎,干嘛成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板着脸谁看了会喜欢? 江玦眼眸里的光更冷了,这回不仅好似要杀人,估计杀完还要抽筋剥皮,“她眼光挺好。这里谁更出色?还不滚?” 若他想要,就不会有拱手让人这件事发生。 康定南赶紧滚出去,可到了院子里还不忘吼上一嗓子:“那您吃饭那会儿生的哪门子气?这满院子的醋味又从哪儿飘进来的?” 居然还在自欺欺人。 “康、定、南!” 康定南听着这极其缓慢又咬牙切齿的声音哈哈大笑着出了院子。原来殿下也会吃味?有趣的发现。 江玦气过,唇角一动,竟然没好气地笑了。吃醋?他这是吃醋?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小丫头吃醋?好像是挺酸。 他喜欢她? 司清然回屋点起油灯。偷偷拿出藏好的图样和那几块锦缎,认认真真地比划一番。 想好才开始动手。这一做就到了深夜,不知不觉中开始打瞌睡,直到指尖传来一丝锥心的刺痛才惊醒过来,看着那颗烛光中略显暗沉的血珠子再也忍不住胸口传来的阵阵锥心之痛滴下泪来。 两个月了,从父亲早朝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已经两个月了。一开始她只是不信,坚定地不信父亲会做那样的事情。贪污工部修筑河堤的白银,丧尽天良地鱼肉百姓。那不是她敬仰了十五年的父亲大人。 他慈爱的目光是那么温暖,他悲悯的神情犹在眼前。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会做那么可怕的事情? 直到太子闯进了她的闺房,他说只要从了他,父亲就不用去死。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是谎言,因为母亲早就听到有人从天牢传来父亲“畏罪自杀”的消息。而善良无助的母亲交给她一把匕首让她自尽后便毒发身亡。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才知道自己不能死,也没有资格去死,至少在父亲的冤屈没有洗雪之前她有何颜面去陪着他们。 所以她将那把本该插在自己身上的匕首插进了害死父亲的太子身上。看了一眼他不敢相信的眼神,她一刻也没有停留,从府里逃了出来,从门房给狗开的洞口逃了出来。 一路狂奔,只为能活下去,只为找到一个能替父亲申冤的人。因为她只是名女子,一名连天子都见不到、朝臣更不会搭理的柔弱女子。 或许是上天怜见,她居然阴差阳错地钻进了江玦的马车。也或许是父亲和母亲在天有灵,佑她性命,就是要替他们洗雪沉冤。 而这个狠心又无情的郡王殿下,从来都是朝臣们的噩梦。初初知道他是谁,司清然的确害怕得瑟瑟发抖。 但很快她就知道,这将是她的稻草,救命的那颗稻草。因为只有他或许能办到她想办到的一切。 尽管他有时的要求很令人费解。 司清然一开始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清白去换取他的帮助,但父亲的冤屈令她异常清醒。如果这样献出自己,他未必会因此信守承诺,指不定还会看轻她这个人,甚至怀疑她的初心。 她希望用另一种方式,用她满满的赤诚去打动这个看似无情的人。这样换来的,才是最可靠的。哪怕要比献身,难上千百倍。 司清然并不奢望他能除掉太子,但至少父亲不能死得如此冤枉,毁了他一生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才换来的清白名声。 想到这里,司清然擦干眼泪,重新拿起绣针,烛光中的那张娇俏小脸变得坚定。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哭只能是心痛和伤心,并不是因为软弱无能。 这条路再难,她也要走下去,直到他真心肯帮。 因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江玦并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 分卷阅读24 013 “司姑娘!司姑娘!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罗妈妈焦急的呼唤声,司清然醒来才见到天色已经透亮,但桌上的油灯还亮着。这是睡过头了? 忙了大半夜,还是敌不过睡意,她竟然在桌上趴着就睡着了。 “在。”司清然忍着身上的不适,赶紧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吹灭油灯去开门。可门刚打开,一阵凉意袭来,她才发现好冷,冷得直打哆嗦,赶紧抱紧了胳膊。 罗妈妈见到她一脸疲惫,双眼又红又肿,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样子,大惊失色,“姑娘这是病了?” 司清然摇摇头,看了看四周,这处小院里就住着她和罗妈妈,平日里,罗妈妈起身她都能听见动静,估计昨晚是太累了,见四下没人,低声道:“罗妈妈,我没事。眼下什么时辰了?” “司姑娘,您可把殿下给急坏了。眼下都巳时过去一半了。他在内府见不着您人,这才叫了统领大人过来让我看看。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忙中午的饭菜了。您收拾一下,赶紧过去吧。莫再让殿下担心了。”罗妈妈惦着已经下锅的米,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司清然头晕晕的,可想着江玦要是再见不到她,指不定会发火,也不想落下活不做,赶紧梳洗一番,披上之前江玦给她的斗篷进了内府。 谁知刚到大门前便见到江玦负手拿着本书,在门口不远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像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愁眉不展。 司清然想起方才梳洗的时候发现自己两只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赶紧低下头,走了过去。 “殿下。”他不会发火吧?昨晚走的时候他还不高兴呢。今天又迟了这么多,司清然赶紧解释:“我……我睡着了。” 江玦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在寻思如何弥补昨晚一时生气犯的错,虽然到现在也没想好,却老见不到人,心下急了,以为这丫头是受了委屈不敢来了。这才叫来康定南,一问才知道一早上她都没出现过,甚至早膳都没用。当即让他叫罗妈妈去瞧瞧,心想莫不是这丫头昨晚被子没盖好,受凉生病了或是气得这般虐待自己。 这会儿见到人,顿时松了口气,停下步子却见她头低得比平时还低,消瘦的下巴估计都要点到心口上了,忍不住又皱起眉来。昨天真吓着她了? 江玦握起拳头掩嘴轻咳两声,理了下思绪,尽量温和地说:“算了。” 司清然长吁一口气,低声说:“我去做事了。” “嗯。”江玦第一次对女子动心,却不知该如何哄她,只能先由着她,再慢慢想法子。 看着她一路这样低着头,他既惆怅又好笑,不想一个人呆着,等她进了书房,他才慢悠悠踱进去。 她今天和前两日真的很不一样,进屋后,径直走到书案边,拿了昨天留下的鸳鸯图样,又取来一块花色非常简单的锦缎,取出针线和绣箍,绷好锦缎就坐到角落里开始绣鸳鸯,全程头就没抬起过一丝一毫。 江玦哭笑不得,耍小性子?连看都不想看他?可明明昨儿走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担心他生气的小模样,怎么才一晚她就“反”了。 江玦忍不住又掩嘴轻咳一声,故意负着手走到她面前。 谁知这丫头竟然“偷偷”身子一扭,别到一边去了。打算对他视而不见? “昨晚扭到脖子了?”江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司清然摇摇头,很快又变成了点头。好似在证明她的头活动自如一般。 睿智如他江玦怎么看不出这丫头又说谎了,“到底扭到没有?” 原本只是想表达下关心,偏生他说话生硬惯了,加上天生声线就似金属般没什么感情,这句话说出来倒好似质问,连他自己听了都感受不到丝毫关心。所以说完他就后悔了。 “有。”司清然不是存心想骗他,可若是让他见到她这会儿的模样,铁定猜得出,她是哭过了。她莫名不想让他觉得她软弱。既然他送了她这么好的借口,为什么不顺着杆子往上爬呢? 还说谎呢?江玦怎么看也没发现她竟然还是个说谎话的“惯犯”。但经过昨晚和今早的一夜思量,他已经不介意了。可她这样不理他,总不是个事儿。 “那我帮你扭一下。” 江玦一抬手,司清然吓了一跳,还真是跳起来了,就像炸毛的小兔子一样,没两下就躲开了。 这下他可看清楚了。这丫头一晚上没见,眼睛居然肿了,眼里好似有血丝,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江玦伸手捂住额头,他都干了什么呀?他也没骂她呀!只不过是发脾气摔了下书本,之后没怎么搭理她。就委屈成这样了?可明明是她先…… 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过身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不弄了。昨晚……我心情不大好,今天没事了。” 说完,他负着手捏着书走了。 司清然听到脚步声,偷偷抬起头,正好见到他修长提拔的背影跨出门槛儿,消失在通往旁边卧室的长廊下。 呆呆地站 分卷阅读25 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才想起他说的话,他是在为昨晚的事解释?心里莫名其妙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是在表达歉意吗?他会向她表示歉意?最终唇角边扬起一缕浅淡的微笑。 回到方才坐的地方,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没一阵,康定南进来了,习惯性走进书房才发现里面只有司姑娘一个人,愣了下,没出声即刻退了出去。这才好似去了隔壁。 两人在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司清然只依稀听见二人对话的声音。隐约提到赋税、绣坊什么的,足足聊了近一个多时辰,一开始康定南讲得比较多,后来几乎就只听见江玦一个人说话和咳嗽的声音。 快到午膳,康定南才出去。 紧接着罗妈妈送了饭菜进来,司清然这才放下手里的事,打了盆水进去让江玦洗手。 罗妈妈像往常一样,摆好饭菜就出去了。 江玦一边慢悠悠洗着手,一边抬眼偷望。这丫头虽然依旧将头埋得很低很低,但因为这会儿他是坐着的,而她却站着,所以无论她怎么避,他都能将她的神情一览无余。她似乎心情好点儿了,眼睛也没之前肿了,是听明白他说什么了吗? 做了二十三年的皇子,他做事何时给过人解释?今天还是头一回,也不知道自己那两句,算不算有诚意。 为了多看她两眼,江玦洗手的动作特别慢。好不容易洗完,司清然端了水出去,很快自己也洗了手进来给他擦手。 随后两人对坐无言,只管吃自己的饭。可司清然很少夹菜,怕一伸手就忘了低头,她现在的模样真的很难看,依旧不想被对面的人知道她昨晚哭了鼻子。 江玦却怎么也不明白,她明明好似没那么气了,为何就是不肯出声?终是忍不住用公箸夹了一筷子嫩鱼片到她碗里。他敢保证,这辈子对谁都没这么体贴过。 怎么说昨晚也是他不对多点,加上连日来与她一同用膳,也算看明白了一点她的喜好。她只爱鱼和鸡,其他的肉几乎碰都不会碰,而且即使吃鸡,也会特意偷偷将皮咬掉,这点倒是固执又专一。所以他今儿也让康定南吩咐罗妈妈,府里要常备这两道菜,换着方儿的煮,鸡要去皮。 这举动终于换来对面人儿的一声谢谢。 这下有了拉开话匣子的引,江玦拿着筷子和碗暗暗长舒一口气,“多吃点鱼,我不怎么爱吃这个,全都归你。必须吃完,不许浪费。” 司清然轻轻嗯了一声,想起之前和他吃饭的确没见过他怎么吃鱼,没做他想。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常说吃鱼的人会很聪明。” 江玦扬起眉,看她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也希望她能早日走出之前的阴霾,嘴角边溢出一丝坏笑,微微抬起精雕般的下巴,问:“那你为何一点不聪明?” 他喜欢她这事就连康定南那老大粗都看出来了,她居然还不知道。 司清然筷子凝在唇边,瞪大眼,抬眸呆呆看向他。对面的人干脆放下碗筷,双肘搁在桌面上,修长的十指交叠起来,俊脸轻放其上,拇指托住下巴,就这样和她对视着,仿佛在等待答案。 司清然被他看得两颊一热,咬着筷子别开脸,“我不笨。” 想起方才的语气,又开始担心自己“顶”了嘴,他会不会立马变脸。 谁知对面传来一声轻笑,好似一点儿没在意,“也不聪明。要是没这些鱼……” 司清然顿时松了口气,不知自己是为他没生气,还是因为他并没将她看做蠢人。折中一想,却也不错。只是没想到他也会说笑,嘴角弯了弯。 “吃饭。”江玦重新拿起碗筷提醒,很满意她不再低着头,嘴唇边儿还有一丝淡笑,这说明她似乎已对昨晚的事情释怀。遂又想起什么,问:“绣得如何了?” 司清然以为他是在“督促”她的进展,轻声应道:“回殿下,才开始。” 要做一件像样的绣品,岂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她昨晚赶制的药包也只绣了个大概,恐怕没三五个晚上都未必绣得好一个,何况是比药包更加费神的腰带。 “慢慢做。不急。不要伤眼,午后休息一下,陪我下盘棋。”江玦的声音听上去很有兴致。 司清然一早见到他书房里放有一张十分精致的十七道棋盘。也挺好奇他的棋艺如何,从前在家,每每用完晚膳,父亲闲来无事也会考考她的棋艺,这是她父女之间的一点儿小乐趣,她已经很久没怎么摸过棋子了,既然江玦不赶着要她绣腰带,衣服也没那么快做好,她欣然点了点头。 江玦看着她,眉角轻挑,目光中一抹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看来小丫头挺好哄。 ☆、014 用完午膳,康定南进来收碗筷。 江玦让他先在院子里替他们摆开棋盘。 司清然趁着这会儿去了趟外府,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康定南端着一大盘残羹剩肴出去。两人相□□了个头。 回到院子里时,江玦已经在棋盘旁坐了下来,司清然赶紧福了福,匆匆回到屋里拿 分卷阅读26 出手绢里从膳房要来,罗妈妈为做话梅猪手亲手腌制的话梅,放进江玦平时喝水的水壶里。水是康定南刚送进来的,还挺烫手,几颗罗妈妈亲手腌制的梅子在水里慢慢柔软了少许。 她端着晃了晃,这才连着盘子和里面的水杯一起端出去。 坐下前替江玦斟了杯水,放到他手边。 江玦动动眼珠子,瞥了一眼,发现水不似寻常的颜色,就知道这丫头在水里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抿嘴一笑,没多问,好奇地端起小酌一口。清水带着甘甜和微酸。 方才罗妈妈送来的饭菜虽然都与这一个月来差不多一样的清淡,但府里那帮小子和江玦却是无肉不欢,因此瞧着他面色稍稍好些,也送了一道相对油腻的菜品进来。 江玦正好吃了点许久没吃的肥肉解馋,却不知是因为最近清淡惯了,还是身子尚未完全好转,正有些不适,谁知这梅子泡的水一入喉顿时觉得舒爽了许多,至少没有方才腻人。 于是皱起眉,微微一抬,颇有点意外。要知道他一大男人,虽然偶尔也吃话梅猪蹄,却没真的吃过话梅,还不知道用来泡水居然有这样的功效。 司清然在旁看见他神情怪异,似乎有些纠结,轻声问:“殿下不喜欢么?要不清然替您换换?” 江玦恐她误会,放下水杯解释:“挺好。” 听到这个好字前面还带了个略显夸赞的挺,司清然心情愉悦,娇俏的小脸儿上浮出一丝暖暖的微笑,温婉可人,又好似一缕微凉的秋风,令人心情舒畅,“昨天听殿下说口淡,清然私自做主放了几颗话梅在水里,请殿下勿怪。” 江玦今天难得见到她脸上这么惬意的一瞬笑容,也忍不住抿住嘴角,凝出一丝微笑,“不怪。” 很好!他不经意的一句话,自己都忘了,她居然还记着。只觉得话梅那丝酸味都变得有点儿甜。 随后司清然看了看江玦才缓缓坐下。昨晚没睡好,加上夜里受了点凉,晌午坐在书房那会儿还有点冷嗖嗖的。这会儿沐浴在秋日温和的阳光下,竟有些懒洋洋的温暖。似乎气氛也随着这惬意的日光温和了许多。 江玦挑眉看着对面在阳光下无限温婉的小丫头,眼里溢出一丝温情,目光轻柔地搁在她身上。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先。 司清然只是凝滞了片刻,便伸手在旁边的羊脂玉盅里取出一颗质感相当温润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中。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所执白棋乃是用同样的羊脂玉石制成,打磨得相当精致饱满,光滑润手,摸上去很舒服。 而江玦手边摆放的则是硬墨玉制成的棋盅和棋子,应该是俗称龙尾石的一种贵重黑色玉石。从棋子的色泽可以看得出,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司清然伺候他也有几天了,自然明白他虽贵为皇子,却过得并不奢侈,府里的开销也甚为节俭。尤其是今早还听见他和统领大人在谈论关于赋税的事,她猜想他一定是在查边城地方官员是否存在贪污受贿的事。 因为早在她尚未离开京城时就知道,当今皇上不仅从未增加过赋税,还在推行永不加赋的国策。那日听卖绣线的掌柜提起庆城,她之前正好知道他去过那里。而庆城在半年前肃清过一帮贪官污吏。 大宛从建国至今已经历了四朝帝王,早已结束了动荡的局面,国事更是日趋繁盛,所以如今朝廷更重视的是如何令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整肃朝纲。 可一向低调的他,居然有这么一副价值连城的棋子,这令她很意外。 江玦随手取出一颗棋,轻轻放在棋盘中,抬眸见到她盯着棋盅的神色,隧又看了一眼棋盅,漫不经心似的说:“回京时父皇赏的。” 这丫头眼还真尖,能辨出玉石的质地?果然不俗。 其实江玦的身世,司清然一点不了解。只是听父亲提起过,他的生母很早就过世了,那时候她甚至都不是皇妃,是她过世后皇上才追封的。后来他便由如今的贤妃娘娘抚养。但因为体弱多病,贤妃娘娘也没真正照顾他多少年,很小便外出寻访名医了,每年没什么大事都只回京一次。 按说这样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感情自然深厚不到哪里去。可从之前制衣服和眼下赏这么贵重的棋子来看,皇上对这个儿子应该相当重视和关心。司清然的信心和希望又莫名多了几分。 当下再没胡思乱想,一心一意陪着他下起了棋。 只是这秋日午后温暖的阳光,加上每步棋必须仔细思量,难免心力交瘁,莫名其妙有些昏昏欲睡,一直在强打精神。脑袋越发沉重了几分,下子十分缓慢。 这盘棋下了约摸三刻钟的时候,康定南领着一个人进来。司清然见是之前那名替江玦诊病的老者,赶紧起身,冲对面的人微微示意,“殿下。” 江玦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瞥了一眼,阴着脸道:“继续。” 这盘棋,虽然还没分出胜负,但江玦已经感觉到这丫头果然棋艺非凡,但却步步为营,生怕不小心赢了他似的,本就下得不怎么合心意,这会儿更是见到有人不合时宜地来“搅局”,心中不快 分卷阅读27 ,便将这气发在了别人身上。 还好康定南听见他的话,赶紧停下,示意老者稍等。而老者又是个棋痴,见到有人在下棋,竟忘了他是来替这家公子复诊的。站在不远处就开始研究起这两人的棋局,捻着身前的胡须不停点头。 司清然见已是如此,隧又坐了下来,心里开始琢磨如何在江玦不察觉的情况下,赶紧输了这局。所以之后她置的棋子颇为敷衍,越下形式越对自己不利。 这下江玦心里的气更甚了一些,开始有些不耐烦,阴沉着脸提醒对面的人:“专心。”。 老者在远处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深知这并不是丫头该有的本事,皱起眉看了她一眼,发觉出异样来,赶紧开口替她解围:“姑娘莫不是身子不适?” 江玦之前是留意到她双颊微微有抹绯红,精神也不大好,以为只是她害羞,正欣赏地意犹未尽,加上刚用过午膳没多久,有点犯困也属正常,被人提醒才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猛然站起身,径直绕过棋盘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额头一探,皱眉问道:“你在发热?病了怎么不吱声?” 司清然昨晚趴在桌上睡了一夜,加上早上坐在书房里感觉到凉意,以为只是自己衣衫单薄,没太在意。午后晒着阳光稍稍好了些,但偶有凉风吹过也会有点冷,却不知道自己是病了。 被两人这么一说,她才明白那昏昏欲睡的感觉原来不是没睡好打瞌睡。可被江玦这样一摸,想起附近还有别人,脸更热了,避开他的手,站起身回道:“我……我不知道。” 话刚说完,身子一轻便到了江玦怀里。 江玦迈开步子,司清然羞得在他怀里蜷成一团,很小声很小声地叫他:“公子。我……” 他这是要做什么?那边可是他的卧房,他该不会…… “闭嘴!”江玦这会儿又气又急,气的是他居然看不出她病了,急的则是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病了,还在那强忍。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笨的女子? 司清然偷偷抬头,正好看见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阴沉得犹如要杀人一般。可不知为什么,却不像之前似的觉得害怕,反而有那么一点暖暖的。 从前常听父亲说看人不能只看他的表面,人会喜极而泣,也会关心则乱。而他应该只是担心她而已。 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此时目光坚定,不容任何人辩驳。紧抿的薄唇和微皱的眉宇看得出他的焦虑。 江玦回到房间里,将她轻轻放在自己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后面的人也紧跟着进来了。 “大夫,请诊脉。”他第一次对老者相当客气,比起上次替他自己看病还着紧。 老者赶紧来到床边,取出身上的枕包,隔着袖子将司清然的手腕放到上面。捻着胡须细细把了一阵,又看看她的脸色,这才起身说:“公子无须太过担心,姑娘只是前晚过于操劳,加上夜里受了凉。吃几副药便会没事。” “请先生这就书写药方。”江玦说着,看看康定南,后者赶紧去隔壁书房里取来了纸笔。 老者很快写完药方,这才又看着江玦,问道:“公子这几日病情如何?” 一点不像一位医者应有的态度。既不关切,也不担心,倒好像是个生了白发的孩童在生气。 江玦这会儿心里担心着司清然的病,对自己倒好似没有多上心,淡淡应了句:“比之前好多了。” 谁知老者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竟板着脸道:“公子若无心治病,老夫往后也不会再来。想必公子自知自己这病因何而起,根基本就不好,若时日久了,恐怕很难断根。这是折寿的事,希望公子斟酌清楚。” 屋里其余三人皆是一愣,康定南和司清然更是瞪大眼看着江玦。 好一阵沉默之后,江玦舒了口气,隧又缓缓抬起一边眉角,笑了,几许无奈,几许探究,“先生究竟什么人?” ☆、015 老者从一开始就没介绍过自己,而江玦也当他是普通名医,全没当回事。直到这会儿才知道这人的医术恐怕已是登峰造极,连太医都看不出的端倪,他居然已知个中秘密。况且这世上知道了秘密还敢这样说出来的人,实在不多,江玦很是佩服。 老者捻了捻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公子若无心治病,也无需知道老夫是谁。但公子的病,究竟治还是不治?不治就莫要累人。” 说完一眼暗示,看的自然是司清然躺的位置。这丫头第一眼便合他眼缘,他怎么说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不知道江玦对这丫头的心思。若换了别人,他理都懒得理。可这丫头却深得他心,这才出声点醒。 长这么大,江玦还是第一次遇见和他说话这样不客气的人。见康定南满脸怒意,他暗示一眼,又将目光朝床边挪了挪,皱眉思虑片刻,毅然说道:“治。” “那么,请公子莫再私下减少药量。您可知道,这样对您百害而无一利。但凡药物久了便有耐性,非但治不好您的病,还会导致将来药石无灵。老夫虽不清楚公子的用意何在,但老夫不会医 分卷阅读28 治不听话的病人。” 江玦皱起眉头,哭笑不得,天底下竟然还有脾气这么古怪的医者。这番话,若只是被康定南听了,他也没什么所谓,可偏偏屋里…… 当着丫头的面,他还发作不得。 “先生请适可而止。我不再犯。”江玦缓缓说着,又是一眼厉色的暗示。 老者终于住口,却忍不住一声冷哼,让江玦过去,替他号了会儿脉。正要开口说什么,江玦却抢在他前头,抬着眉,饶有兴致地问:“先生莫非姓郑?” 老者为之一愣,回过神也不怕认,“对!老夫姓郑。单名一个庭字。” 仿佛是说,要找晦气,请便。 康定南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问道:“原来先生便是二十年前辞官归隐的太医院院判大人?” 司清然出生时此人已经离京好几年,正所谓人走茶凉,自然没听人提起过。但从江玦和康定南的语气听来,这位前太医院院判一定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只听郑庭不屑一笑,“老夫早不是什么太医院院判,担不起大人两个字。之所以为公子诊病,完全是看在小丫头面子上。老夫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坑蒙拐骗,即便二位是朝中什么重要之人,老夫也来者不惧。” 说完当即写下一剂药方,嘱咐派人去他店里捡药,背起箱子便扬长而去。 直到郑庭走了好一会儿,康定南才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立马又喜笑颜开地对着江玦道:“殿下,这回您的病恐怕真能治好了。每回回京,陛下总感叹,若是郑院判还在,您的病恐怕早好了。” 司姑娘还真是殿下的福星呢! “高兴什么?”江玦倒好似一点不开心,虽说没板着脸,却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康定南一下想起郑庭之前说的话,脸却瞬间黑了下来,“殿下,郑院判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您没好好服药么?您怎么可以……” 让他回京如何向皇上交代?这可是欺君之罪。 “滚。”江玦虽然仅仅说了一个字,而且声音也不大,但阴沉锐利的目光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康定南跟了他这么些年,能看不懂他这是真心要发怒了?若是再留下叽叽歪歪,搞不好死都有可能。赶紧闭上嘴,恭恭敬敬退出去。 江玦在桌边一个人坐了一会儿,顺了气才起身。原本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奚落,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康定南居然还自己撞上来。找死! 面子上挂不住,却怎么也不愿再在小丫头面前发火,负手走到床边,见她闭着眼,一开始也以为她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暗暗舒了口气。 可见到她蝶翼一般的长睫忽扇忽扇地动了两下,他噗一声笑了。 “不许问我为何不好好吃药。”语气跟任性的孩子似的,连自己都差点儿忍俊不住。 司清然原本听了些觉得自己不该听的事,加上想起江玦抱她进来和她这会儿正躺在他床上,境况尴尬,听见屋里没了声,打算装睡蒙混过去,然后等江玦不在的时候起身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没想被他识破,越发尴尬,小脸一热,赶紧拉了被子遮住半张脸,缓缓睁开明亮无辜的杏眼,好似蚊子似的低声道:“我没问。” 江玦倒觉得她比郑庭和康定南更识趣,顺顺直裾,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转头盯着被窝里裹得跟蚕虫似的人儿,动了动嘴角,“无趣。” 司清然眼巴巴看着他,不是很明白他这两个字的意思,是在说她么? 江玦就知道她没听明白,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懵懂的眼神?只是这遮住了自己半张小脸,只露出双眼的小丫头总能用这样的目光逼他就范。 “病好了,我就没借口四处寻医,父皇会下旨命我回京协理朝政。所以没趣。” 这回司清然的眼瞪得越发大了,古语有云,好男儿应胸怀大志,有能者更应以天下为念,他身为皇子却…… 可转念想起今早在书房里“偷”听到的事,她似乎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京城才多大?天子脚下看得到的未必都是真的。只有亲自出来走走,才能明白黎民百姓真正要的是什么。比起留在京里协理朝政,这似乎更实际。他的鸿鹄之志,莫非是…… 心里犹然生出一丝敬佩。司清然不是没听父亲或是身边的人无意中提起过,皇子间明争暗斗的事并不少见。可他却毅然放弃了或许能登上那把龙椅的机会,白龙鱼服地混迹在市井之中,去真正感受民间疾苦。 有种感动,偷偷地在心里缓缓溢开。她轻声细语地说:“殿下请保重身子。” 只是司清然始终瞪着她那双看上去既懵懂又惊讶的杏眼,江玦根本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没做他想,记起之前郑庭替她诊脉后说过的话,故意板起脸问:“昨晚你忙什么呢?” 心里莫名有种想生气,又心疼的感觉。昨晚她离开时尚早,他正在屋里生闷气,听见她的脚步声出了院子,他没多久就去了书房。书案已被她收拾得很干净,她描画的图样果然少了几副,所以才会问定南那 分卷阅读29 样的问题。 她昨晚莫不是…… 这念头令他有些烦躁,狠狠压下,却见这丫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看着他的目光更是怯生生的。他很可怕吗?什么时候给了她这样的感觉?她喜欢那人,莫非…… 江玦的语气瞬间又柔和几许,“屋里被子不够?还是不暖?” 司清然捏着锦被边,不太明白他刚刚还阴着的一张俊脸为何突然温暖了几分,摇了摇头,“统领大人命人制衣衫的时候,已经添置了过冬的被子。很暖。” 而且还是锦缎的,与此时身上搭着的这床差不多的质地,相当柔软。 “那你为什么病了?”江玦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他总是爱踢被子,弄得自己的病情总不见好。莫非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有这坏毛病?那整个冬天她不都得病殃殃的?总之这会儿想得到,想不到的可能,都往他脑子里窜。 司清然生病的原因和没休息好的原因都是一样。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依旧将自己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怯生生又无辜的眼睛。 江玦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了,何况他脾气向来不太好,有谁敢不回答他的问题?一想到她或许昨晚是因为要给人家做东西,或者本就是偷偷与人幽会才弄成这样,皱眉冷着脸问:“值得吗?” 要真是对她好的男人,就不该看着她受凉。 司清然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压根儿不知道他所指,又不想告诉他原因,怕他知道了,不但少了份惊喜,还会骂她笨,或者干脆说她咎由自取。所以想了想,极其无辜地替自己找了个像样的理由,“昨晚……昨晚我思念父亲,不小心在桌边睡着了。” 这不算说谎,本就是事实的一部分,所以即使她这样说,眼里也没有一丝欺瞒的痕迹。 江玦一滞,总算明白为何今早会见到那样的她,他居然还以为她是因为他昨晚发了火。 想想他虽有意,她却未必知情,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不在意的人哭成那样,换做是他,想都不会想起人家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心中的那股子气莫名就被落寞吞噬。 “闭上眼。睡会儿。用晚膳叫你。”江玦站起身,皱了皱他那如墨的长眉,负手走到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找来一本书,轻轻叠起双腿,佯作看书,却毫无心思。 司清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总是喜怒无常的。想想两人方才的话题,莫不是因为她总在他面前提父亲? 父亲的案子要翻案并不容易,且不说太子如今的地位,就是对皇上来说也是件打脸的事。那毕竟是江玦的父兄。 他之前说让她耐心等,她却总给他增添烦恼。司清然暗暗在心里决定,往后一定不能再提。 眼下能做的就是乖乖听他的话,耐心等。 偷偷看了一眼懒懒倚在太师椅里的那个人,这会儿他的神情又变得好似没什么事了。屋外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俊逸的脸颊上,特别温暖,尽管他习惯地阴着脸,没有一丝表情,但这样的他却再冷不进她心里。 淡紫的貂毛围脖圈住了他精致的容颜,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缓缓翻动着书本。深邃的目光随着书页游动,偶尔停下时,长睫舞动,在窗棂透进的柔光中好似蝉翼一般轻盈好看。 他总是那么精致贵气,就好像小时候父亲送她的瓷娃娃,冰凉却很有趣。 司清然不由自主心跳加速,却很快闭上了眼睛。 ☆、016 昨晚没睡好的困意加上发热,终于将司清然的精神耗尽,没一会儿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江玦在太师椅上坐了一会儿,听见屋里传来极其轻微又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放下书,轻轻走到床边。 见到熟睡中的那张小脸异常安逸,好似忘了烦恼,眉目如画的俊美容颜浮出一丝从未见过的温情,长叹一声,喃喃自语:“傻丫头。” 他居然会对她动情,就连江玦自己都很好奇是怎么被她迷住的。 没一会儿,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赶紧转身悄无声息地出去,将来人堵在门外,且示意他莫惊扰了刚刚熟睡的人。 两人走到院子里,确定屋里再听不到他们的交谈,才开始说起正事。 随后江玦回到房间,拿起之前放下的那本书,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不时偷瞄一眼床上的人。确定她真的睡相规矩,绝对没有踢被子的坏习惯,才安了心。 司清然这一觉睡了整个下午,临到醒来才做了一个非常简短的梦,却怎么也记不起梦见了什么。 直到一个念头闪过,她才猛然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 倒是将一边安静看书的江玦无端端唬了一跳。 却见那张小脸缓缓转过来,担忧地问他:“殿下,郑先生会不会因为被您识破了身份,不来给您治病了呀?”或者干脆收拾包袱走人? 江玦只觉好笑,这丫头睡觉都在想什么呢?竟然担心起这茬儿来了。还被这样奇怪的念头惊醒。 “不会。”以他听说过的郑 分卷阅读30 庭,应该是个信守承诺,却不受约束的人。当年这人辞官,给父皇的理由很简单他要自由自在地去找人下棋。令父皇那么严谨的一个人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其实他比谁都明白这个人,皇宫对于他们这种自在惯了的人,就是个牢笼。并不值得留念。这点,那脾气古怪的老头倒挺和他心意。 不过江玦回答完,却是一愣,继而睁大了眼。 这丫头之前故意不问,并不表示她不在意这件事。恰恰相反,她连睡觉都惦记着他的事。 江玦忍不住有那么一瞬心花怒放。 用过晚膳,司清然和江玦一块儿喝药。以往江玦的药总是饭后过些时候才会送来,康定南会在送药的时候顺便谈点儿事情,但今儿康定南长了心眼儿。 难怪殿下的病总不能断根,敢情是他偷偷将药倒掉了一半。他一大男人当然不可能像个妇人那样在旁边守着,可他今天算是全明白了。殿下在司姑娘面前,就是装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发怒。 所以私底下特意吩咐了罗妈妈,两人的药要一起煲,好一同送进来。有司姑娘在,他就不信殿下还敢再将药倒了。 果然,江玦虽然识破了他的伎俩,却只不过是狠狠瞪了一眼,便乖乖端起药,一口吞进了肚子里,放碗时跟发脾气一般力道稍重。却又比平时动怒温和不少,就怕惊了旁边愁眉不展的人儿似的。 倒是司姑娘看着那碗药汤,目光幽幽凄凄的,好半天才饮了一啖,隧又拧起月牙儿一般的黛眉,好一阵惆怅。 江玦瞅着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既想笑,又心疼,转过脸便对一边不识趣、杵着不动的康定南发脾气:“还不去膳房问罗妈妈拿点梅子过来?” 之前司清然用梅子给他泡过水,令他一下想起那甜中带酸的味道兴许能缓解汤药的苦涩感。 康定南领命赶紧转身,不过一出门就笑了出来。殿下方才说什么?他如何知道罗妈妈那儿有这东西?他可从来不关心自己下顿会吃到什么。现在竟然连女子爱吃的梅子都知道了,悟性不是一般高啊! 在讨女子欢心这点上,殿下绝对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就这样,没一会儿,康定南便端了一小碟梅子进来。 他方才出去后,江玦伸手端下了司清然手里的药碗。未免康定南回来看热闹,当即嘱咐一声,等下有了梅子,再让她一口喝下去。千万不能停,短苦好过长苦,一点点的喝只会令苦涩感一次次地折磨味觉。 在喝药这件事上,江玦绝对是“前辈”,经验丰富。司清然温顺乖巧地应下了。 等到康定南回来,将梅子放在桌上,司清然端起药碗,停了好一阵,才像下定决心似的闭上眼睛,一口将药汤灌进她那樱桃似的小嘴里。但喝得太急,撒了少许出来,还被药汤呛得咳嗽起来。 江玦在她喝药前就捻起了一枚梅子,等她稍稍平息,看着她说:“张嘴。” 司清然下决心那会儿并不知道他已早有准备,依言启开一丝嘴唇,便见到对面的人抬手就将一粒东西塞到她齿缝中间,还顺手替她擦了擦嘴角,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感觉到唇齿间传来的丝丝甜酸味才知道,他竟是亲手喂了她一颗梅子。 娟俏的小脸倏地泛起一抹温热,白皙的脖子边更是粉色可人。 江玦喂梅子时不小心轻轻触了下小丫头的嫩唇,指尖尚残留着温润的余温和那丝触感,有些口干舌燥。突然见到她脸红,担心她发热比之前厉害,一伸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比方才还热,当下急了,揪着眉头问:“是不是不舒服了?”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司清然见康统领还在旁边站着,一副快忍不住要笑的样子,窘得不行,赶紧站起身说:“我……我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江玦回应,直接头也不回地拎着裙子跑了出去。留下对面的人凝着手,好一阵子呆愣。 等他回过神,眼前的人早已没了影。这才想起房里还有第三人,收回手背对这人坐了一会儿,却忍不住抿开嘴角笑了。不过这笑容并没在他阴郁的脸上停留多久,很快便又凉下脸来。 异常冰冷地叫道:“定南。” 康定南听见这秋后算账的声音,哪还敢继续呆下去,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桌上的两只药碗,“殿下,属下之所以这么做,用心良苦,若惹你不高兴,即刻滚。” 没等江玦转身发作,他便端着药碗一溜烟滚远了。 江玦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对着满屋子的空寂,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许便是常听人说的孤寂。 要搁从前,他定然感觉不到,还觉得一个人呆着没人烦他挺好。原来没她在眼前,他也会觉得寂寞难耐。 缓缓转头看了一眼桌上仅仅少了一颗的那碟梅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一粒,仔细端详片刻,用方才喂小丫头的那两根手指,将梅子放进他依旧泛着淡淡苦涩的嘴里,那丝甜意和微酸,从嘴里一直蔓延进了他刚刚懂得寂寞为何物的心底。 这便是思而不得的滋味?b 分卷阅读31 r   司清然一路小跑回到自己和罗妈妈住的那处外府小院,进门便将门扉掩上。小心肝噗噗跳个不停,脑子里全是今天江玦抱她进屋,喂她梅子,替她擦拭嘴角的羞人画面。脸上的余温怎么也无法散去。 想起江玦那张俊逸的脸上浮现出的温柔与关切,她又有几分犯愁。他该不会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如果真是那样,她该怎么办才好?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样喜欢他,她没心思想,只是不讨厌和他在一起,而且偶尔也会觉得惬意。 其实她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就算他真的想要,她也抗拒不了,因为没人可以帮她,她也无处可去。 可除了父亲的案子,她在心里也觉着如今的自己有些配不上这个人,他的志向是那么高远,心地是那么仁慈。虽然总阴沉着脸,有时候还喜怒无常,但他此时却是她心中最高尚的男人。 况且…… 罢了!顺其自然吧。 想完这些自己都觉得庸人自扰的问题,司清然夜里没有再熬夜。 喝了那碗药,她很快有些昏昏欲睡,稍稍梳洗了一下便上床睡了。 这一夜挺平静,她也睡得相当好。第二天一早,罗妈妈起身梳洗时,她便听见动静起了身。摸摸额头,热似乎已经退了些,头也没昨天那么沉,寻思着该起床去内府了。 却听见小院里传来脚步声,在罗妈妈梳洗的地方停下。 来人传话道:“罗妈妈。殿下与统领大人今天一早带着人出去了。今儿就我们三人在府里,饭菜不用煮太多。你晚点儿再出去买菜都行。殿下和他们会在外面吃。等下司姑娘起身,记得告诉她,不用去书房伺候了。让她多些休息。还有司姑娘的药要按时辰煲好给她送去,今天就别买鸡了,多买些鱼。” 原来是徐飞。这么说江玦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回来?司清然不觉猜测,莫非他是出去查边城地方官员私增税收的事去了? 司清然想想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在屋里安安心心地绣腰带和药包。 所以她很快起了身,收拾好正巧听见罗妈妈要出去,赶紧叫住她说:“罗妈妈,您去买菜的时候可不可以帮我买些金桔回来?还有石榴、山楂什么的。” 罗妈妈以为是她嘴馋,知道殿下疼她,定不会不同意。欣然点点头,“好。姑娘等着便是。” 以往府里也有水果,但底下这群猴子和殿下几乎一样,平时对水果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爱好,苹果梨子便能打发,洗干净了拿起就吃也不削皮,倒是方便。所以罗妈妈很少换花样,除非康定南特地嘱咐江玦想吃。她才会买些别的回来。 反正今儿要买的菜不多,没几个人在事情也少了许多,多买点水果正好。罗妈妈一口应下后就出门去了。 ☆、017 司清然回到房间,开始继续绣前晚没绣好的药包。虽说她也想出去走走,亲自去挑选些水果回来,但府里就剩下徐飞,她若是再要出门,府里便没人看守了。 司清然不知道这处别院里是否藏有秘密,但最起码不要给江玦增添烦恼。所以很懂事地留下做自己的活。 绣了会儿药包,坐得久了,司清然起身活动。想起才收了一半不到的书房,独自去了内府,打算顺便将书房里的腰带拿回来。 可刚迈进空无一人的书房,司清然差点儿被里面的景象吓到。 我的天呀!昨晚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刚整理好的书房乱成这样?之前好不容易分好类的书籍又混到一起去了。还摆放得到处都是。 看着书房里比整理之前还乱的景象,司清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窃贼做的。因为书册虽乱,却没有翻动的痕迹。 难道江玦昨晚想找什么书?所以才搬成这样的?看来是该好好分下类了。 司清然挽起袖子无奈地又开始重头做起。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同时做着两件事,书搬累了就在书房里绣下腰带,等休息得差不多又开始整理书架。直到罗妈妈买菜回来,将她拜托的东西交到她手里,她才开始动手制作果茶。 江玦吃着药,茶叶是万万不能碰的,花茶也具有解毒的功效,未免和郑庭的药方冲突,降低药性,她那天想了很久才拿定主意做果茶。 司清然虽不会做饭,但却学过茶道,这是京中贵女必须会的本事,将来才能找到逞心如意的好郎君。 所以在她七、八岁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教她茶道和一些花茶、果茶的制作方法。司清然在这方面的悟性颇高,因此就像学围棋一样,几乎一看就会,还记得挺牢。 将水果一次洗净后,放在院子里沥干水。她又去了趟膳房,问罗妈妈要来一些空的瓷器罐子和蜂蜜。 直到这时罗妈妈才知道她要这些水果来不是自己吃,却是给殿下做果茶。一边清洗中午做饭用的菜品,一边笑着说:“司姑娘,您对殿下还真是有心。难怪殿下疼你。” 司清然没像上次那样否认,却很惭愧,从一开始她的 分卷阅读32 关心和做的每一件事就都是带着目的的,她有求于他。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真的不介意么? 两人正说着话,康定南却跑了进来,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见到二人就说:“药!殿下的药。先拿几副给我。” 司清然心中一紧,着紧地问:“殿下又咳嗽么?” 康定南看着她一愣,很快却笑了,“非也。只是出门时忘了,殿下半路自己记起,让我赶回来取。他呀!从来没这么在意过自己的病。” 看来往后也不用他太费心了,殿下这是想长命百岁,好陪着这丫头一直到老。 所以说嘛!殿下身边早该有个人了。 “对了。统领大人,您知道殿下的书房为何这么乱吗?”虽然司清然猜想是江玦找书的时候自己弄的,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担心只是自己的猜测,万一真进了贼也说不定。 “啊?很乱吗?”康定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微滞,忽然想到什么,噗一声笑,嗯嗯两声解释:“哦,可能是殿下知道今天要出门,昨晚找书带在路上看吧!对对对,我今早还看见他手里拿着几本书呢!不好意思,那就麻烦司姑娘帮忙收拾一下吧!” 说完,康定南憋着笑走了。 司清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明白。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也唯有她来收拾了。 司清然从统领大人回府的举动中看出江玦最近这几日恐怕不会回来。 果然,直到天黑前府里都没有什么动静。 为了替罗妈妈省事,她的午膳和晚膳都是按时去膳房吃的,当然也叫来了徐飞。三个人关了府门,围着一张桌子有说有笑,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惬意。 徐飞和罗妈妈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她面前提起江玦。司清然才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果然是在追查边城官员税收的事,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 原来这些年江玦一边求医,一边马不停蹄地走访各地,就是为了替朝廷寻觅更多的可用之人,也顺便整治那些贪官污吏。 徐飞嚼着菜说:“初初跟着殿下,我也觉得奇怪。他身子时好时坏,还理这些闲事做什么。后来听统领大人说起,才知道原来在殿下十五岁时发生过一件令他雷霆震怒的事。” “十五岁?”司清然托着腮帮子好似在听故事,琢磨着那应该是八年前,她才仅仅只有七岁。江玦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嗯。”徐飞好似亲眼所见一般,继续说道:“那年容河水灾。死了足足近十万人。殿下当时就在容河附近的别院养病,听说附近遭了水灾便带着统领大人亲自出去查看灾情。听说四处哀鸿遍野,哭声震天,死尸更是一具一具地从水里打捞出来,放在没被水淹没的土坡上,数都数不清,这还仅仅只是找得到的。殿下当时被这样的惨景怔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后来他对统领大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严查水患成因。” 听到这儿,司清然一愣。父亲升任工部侍郎数年,她多多少少知道些河堤修筑的事情,莫非江玦怀疑有人偷工减料?难不成工部果然有人中饱私囊? 可尽管这样的事或许的确存在,司清然仍然相信父亲是冤枉的。因为从她家府里查出的那些财物,她从未曾听父亲提起,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父亲。 徐飞没看见她的神情,继续口沫横飞地说:“结果殿下不仅查到确实有人玩忽职守,还被他发现这些地方官员为了中饱私囊,侵吞朝廷修筑河堤的拨款,克扣皇上拨济的救灾粮款,鱼肉百姓。更有甚者……”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司清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赶紧打住。见她只是瞪大眼听得入神,并没察觉到什么,才继续说道:“殿下当时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阴奉阳违,互相勾结,坏事做尽。一怒之下便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可这些人压根儿不将殿下放在眼里,一开始想尽办法利诱,甚至有人给他送来女眷无数。不成功,还说什么他们上面有人,让他最好安分些。当时殿下的确无权无势,甚至连个封号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继续为非作歹。” 司清然那双杏眼瞪得更大了几分,江玦可是皇子呢!这些人就不怕得罪他? 徐飞这次可算看明白了,无奈笑笑说:“没有势力的皇子在这些人眼里也只不过是管不了事的普通公子一名。” “那后来殿下是怎么惩治这些官员的?还有莫非这些人背后还有更大的官?”或是皇嗣撑腰?司清然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听了这么久,她第一次发问,小脸上全是期待和敬慕的表情。她相信江玦最后定然解决了这件事,否则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他? “惩治?”徐飞一声冷笑,“殿下为这事差点儿就在容河被人刺杀,回不去了。” “啊?”司清然大吃一惊。 看得旁边听二人说话的罗妈妈都笑了。 徐飞叹道:“有人想趁这个机会让殿下死于非命。反正当时也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杀人之后大可以说,殿下是遭了水灾,尸体没找到。还好有人良知未泯,偷偷给 分卷阅读33 殿下送了封信,殿下这才命人连夜离开住处,逃过一劫。” 司清然听着舒了口气,压根儿没想起她是在听八年前的事,好一阵胆战心惊。十分担心江玦眼下的安危。 “经过这事殿下越发谨慎,离开途中命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城。直到得到皇上圣谕,派人来协助之前,殿下还带着统领大人他们东躲西藏,处境狼狈。那次殿下身边死了不少人,可谓损兵折将。不过圣谕在手后就大不一样了。”徐飞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洋溢出骄傲的微笑,“那一次,殿下奉旨总共斩杀了三十几名大小地方官,还有近一百人是这帮人的走狗。入狱受刑者更是多到数不清。” 司清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好狠! “为此,殿下也落下一个不太好的名声。有人说他嗜杀,也有人说他冷血无情,心肠极狠。”徐飞一声叹息,“可这些人真该死,他们根本不懂百姓的疾苦。连陛下都同意殿下的做法。之后殿下发动剩下的清廉官员,总算将容河灾情控制下来。回京后,陛下下旨册封他为容郡王。不过这容字却不是陛下的意思,是殿下说,他要谨记容河的教训和容河百姓的苦难,请求皇上将容河周边受灾严重的十二个县城赏给他,以弥补对当地百姓的亏欠。绝不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陛下称赞他有志气,随后便允了他有巡察和先斩后奏的权力。” 司清然眨了眨眼,陷入沉思。 “殿下从不管人家怎么评价他。他反而希望这些人怕他,有次庆功宴,殿下多喝了几杯,我亲耳听见他说,他这辈子都要做这些人的噩梦。最好一辈子都醒不来,对付这些恶人,他只会比他们更恶。殿下是做到了,可……”也让不少人敬而远之,所以殿下至今还是孤独一人。京里有名望的世家大族谁敢将女儿许配给他为妻? 这回换徐飞眼巴巴看着司姑娘了,真希望她可以让殿下开心。 ☆、018 听完徐飞的故事,司清然趁着这几天江玦不在府里,身子也好了些,做了几瓶果茶,放进陶瓷罐子里密封好。又绣好了一个药包,和一条腰带,更是将书房重新收拾得井井有条。做起事来多了一份诚心。 不知不觉就过完了忙忙碌碌的五天。 这天下午,估摸着江玦带去的药该差不多煲完了,兴许也该回府了。拿了绣好的药包去找罗妈妈,想让她帮忙参详参详。谁知她不在膳房,不知去了哪里。 司清然这几天除了在膳房吃饭时说过几句话,几乎见不到人影,也感觉府里没了江玦他们冷冷清清。信步来到府门口,正巧见到徐飞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抄起双手在哼小曲儿,似乎很开心。 司清然这几天和他越发熟络了,顿时起了玩心,趁着徐飞心不在焉,轻手轻脚过去,忽然在他身后叫道:“小飞。” 徐飞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看清楚身后掩嘴咯咯笑的人才拍着心口抱怨:“司姑娘,你怎么走路没声儿?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司清然掩嘴一笑,问他:“罗妈妈出去了么?” “嗯。去买菜了。” 司清然很是奇怪,罗妈妈总是嫌下午的菜不新鲜,都是清晨出去买来自己存着。罗妈妈保存菜肴很有一手,怎么这会儿又出去了,“莫非……殿下要回来了?” 虽然早已猜到江玦这两天就该回来了,但此时却有些期盼,有些激动。只不过想起那晚的事,她白皙可人的小脸上又泛出淡淡的红晕。 “嗯。刚刚收到的消息,恐怕就快到了,所以罗妈妈和回来报信的人一道出去买菜了。听说殿下这回出去,事情大有进展,估计回来会和大家一道庆祝一番。”徐飞说得开心,却想起自己这次一点功劳都没有,又难免有些悻悻。 不过他脸上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失落的模样,司清然全没留意。而是低下头,忐忑地从怀里摸出那个药包,轻声问他:“你说这个殿下会喜欢么?” 给江玦做药包的事,府里就只有徐飞知道。司清然估摸着他也是跟了江玦几年的人,应该知道些他的喜好,所以才拿出来给他看看。要是他摇头,她会藏得好好的,重新再做一个。 谁知徐飞一见到就瞪大了眼,连声赞道:“司姑娘手艺真好。殿下看了一定喜欢得跟宝贝似的天天带在身边。” 别说这药包绣得如此精美绝伦,栩栩如生,即使手工粗糙,只要是她亲手绣的,殿下能不宝贝似的收下么?这秘密替她守了好些天了,徐飞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替她隐瞒殿下,要是给殿下知道…… 司清然本就红着脸,被他这一赞更是羞得抬不起头。 就这会儿,府门口缓缓停下一辆马车。 徐飞听见动静转身,瞬间瞪大眼,失声叫道:“九殿下?” 府门外停着的这辆马车并非江玦平日里出门时乘坐的那辆。比起江玦的座驾,这辆显得富丽堂皇,一看主人的身份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司清然并不认得。但徐飞却十分熟悉,这正是当今皇上第九个儿子,江玦九皇兄江胤的座驾。 分卷阅读34 只是江玦来边城养病的事,除了皇上,应该暂时无人知晓才对。但为何这辆马车竟然会不偏不倚地停在府门口? 莫非是因为他站在门边,暴露了行踪? 徐飞满脑子狐疑,却并不担心,心里想着还好遇上的九殿下。 车夫将脚凳放在了地上,刚挽起厚重的锦缎帘子,里面便探出一名男子的脑袋,约摸二十三四的样子,眉清目秀,温润亲和,斯斯文文。还没下车,这人就朝府门口投来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笑问:“小飞,半年不见,你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徐飞还弄不清状况,要知道司姑娘的身份未经殿下允许,是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的,即使是九殿下也不可以,情急之下胡诌道:“九殿下误会了。她……她只是小人的远房表妹。” 司清然不明就里,却知道此人来历,赶紧福了福,配合地点点头。 江胤好似不放过似的一笑,说:“老远我就和亦宁看见了。你小子居然不认?不是心上人怎么会赠你荷包?莫非私相授受不成?” 徐飞有口难辩,若说不是,又该如何解释?但最最要命的是,还不只他见到了。估计这会儿马车里的那位脸色定然不好。 亦宁。或许司姑娘不知道,可他却清楚得很,自己家那位殿下姓江名玦,字亦宁。不正是殿下回来了么?可他怎么会和九殿下在一起?统领大人又到哪里去了? 若不是这马车不起眼,他怎么会走漏了眼?还有这位九殿下,别看他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骨子里…… 果然,江胤取笑完才转过身对马车里的人说:“亦宁,之前你死活不肯乘我马车。这会儿又为何赖着不肯下来?” 马车里响起一声十分熟悉的轻咳,没一会儿,江玦那张眉目如画的俊脸便出现在几人面前。淡淡看了看司清然的方向,才又转向徐飞,微不可见地抬了抬墨染一般的眉毛,没人懂他这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亦宁莫非见到自己手下的人有了相好的,羡慕了?”江胤觉得是应该刺激一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了,也好让父皇和母妃少替他操点儿心。 徐飞这会儿巴不得一头撞墙上,双腿发软,差点儿没直接跪了。还真是殿下回来了,可偏偏为什么在这档口? 赶紧上前施礼,规矩地叫了声:“殿下。” 走下马车,江玦越过徐飞,仿佛对他视而不见,缓缓来到司清然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她手里拿过那个精致的药包,摊在手掌上仔细端详,好一阵才挑起一边眉毛,颇带几分得意地启开薄唇,“给我的?” 司清然见到他回来,整个人都呆滞了,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境况下送给他,但心知肚明,若不认,这药包就再没有送出去的机会。她这番功夫也白费了。 所以低下头,点了点。小脸顿时热辣辣的,忐忑不安。 江玦抿嘴一笑,收入怀中,淡定从容,直接伸手将这小丫头罩进锦缎斗篷里,也不管其他人错愕的目光,拥着她进府,“外面风大。你病可好些?” 几日不见,这丫头又清减了,原本就消瘦的身姿越发显得有些单薄。是之前病了,还是这几天没吃好? 司清然这会儿心噗噗直跳,为他毫不避讳的举动,也为多日未见的重逢。她也总算明白了,府里那帮小子没误会他。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徐飞…… 若是误会了,他会将徐飞怎样? “这荷包衬我新作的衣衫刚好。绣工精致大气,我很喜欢。”江玦一边走,一边重新摸出,看着手里的荷包淡淡笑着。蝶恋花?正是那天他见到的图样,原来是给他的?而且这用心和绣功…… 天下恐怕也没几人了。莫非这丫头也偷偷对他有意思? 方才马车转过街角,他便迫不及待地掀开窗帘看了看自家府门,从来没试过这样激动。没想竟然见到了她。 心里正想着她是听到消息出来候着的吗?却见她递给同样站在门边的徐飞一件东西,两人更是神态“亲昵”。 这丫头脸红的模样确实娇俏。 的确,有那么一瞬,他心里堵得慌。甚至掀起窗帘的手都紧紧捏做了一团。和九哥一样,他也误会了。 直到马车停下,他放下窗帘的前一瞬,才忽然明白过来。那东西不是送给徐飞的。 理由很简单。这丫头递给徐飞看,那小子却没接。如果这还不能说服他的话,那么这眼熟的料子和绣线,他却不会认错,正是前些天她为他挑的。府上除了他,还有谁敢用?他不相信小丫头会这么笨,加上之前定南回府取药时看见…… 还有徐飞否认的话,他即使再笨也知道自己怪错了她。 方才之所以在马车上“赖”着不肯下来,一来是心情太过激动,他可不想别的什么人见到他不能自已的模样。二来嘛!却是在想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不让小丫头难堪。 “亦宁。就算九哥我说错话,你也不用将我晾在府门口吧?好歹登门也是客。”两人正走着,江胤追了上来。 江玦头也 分卷阅读35 不回地应道:“我府上没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几乎是在逐客。 “你不是马车坏了吗?九哥我好心送你一程,怎么进府就翻脸不认人了?”江胤很好奇,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路跟着两人准备进内府。心想他这也算不请自来?明明是他早前派人暗中带口信让他过来凑热闹的,难怪要他去住客栈,自己马车坏了也不肯坐他的,原来府里藏了美人? 谁知江玦一进门就将垂花门给关了,差点儿直接撞在江胤那漂亮的脸蛋儿上,还顺手上了门栓,“我到了。九哥请回。多谢。不送。” “江亦宁!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当初你母妃走了,是谁含辛茹苦陪着你长大的?”江胤隔着两扇门扉气急败坏地嚷嚷,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差点儿跳脚。 “你母妃。”江玦留下三个字,伸手牵起懵懂呆愣的人就往书房走。 没几步,司清然清醒过来,小心挣开他的手,低着头说:“殿下,我自己走。” ☆、019 江玦并不勉强,只要她不说这会儿要出去,或是要去替某位不识相的人开门就行。 负手走进书房,正想找把椅子坐下,好好看看身边的人,却不经意留意到书房好似变了个样。堆满藏书的书架比之前干净整齐了不少,每层书架上都挂了些精致的小竹片,上面似乎写着什么。书案也比从前清爽许多,让人心情舒畅。 不用问,定然是这丫头几日来的成果。原来他不在,她却没离开过这里。 他负手走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小竹片,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相当娟秀,一笔一划都能看出写字的人十分认真,细致。 可见下了一番功夫,也能看出写字之人的修养。 只是这几架子书…… 他不是白折腾了吗? 可又有些心疼。难怪她瘦了,应该很辛苦吧? 司清然见他发现了她的成果,立在他身后不远处低声问:“殿下可还满意?” 江玦转过身,皱眉,沉脸,“不满意。” 弄得这么整齐,他又得费脑子!这丫头就不能偷下懒吗? 司清然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他不喜欢这样摆放?眼巴巴看着他,很自然地等着挨骂。 江玦被她这样无辜地盯着,哭笑不得,忍住扶额的冲动,缓缓踱到她跟前,捉住她放在身前、紧紧握着的两只手,试探着轻轻搓了搓,沉然说道:“不是吩咐徐飞叮嘱你好好休息么?怎么又不听话?” “我……我没有。”江玦的举动令司清然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怎样,有点后悔方才因为害羞没有去替九殿下开门,独自随了他进来。 试着抽了抽手,终于还是将小手抽了回来,还好他没有握得太紧。 “口渴。有水么?”江玦虽然听康定南说起,那日回来取药包,看见这丫头紧张得不行,还以为是他又咳嗽了。知道她也开始对他着紧,却不想逼她太甚,这丫头性子烈,他是知道的,所以她“挣扎”,他便由她去了。原本只是想找些事让她干干,别这样杵着,一下想起他这几日都不在府里,恐怕附近都不会有水,所以刚说完就暗骂自己一声笨! 怎么一见着她,他那原本还算聪明的脑袋就变得如此愚钝? 果然,司清然听到这句竟然露出让他咬牙切齿的如释重负的表情,柔柔地对他说:“清然这就去取来。” 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江玦总不能这时候扇自己耳光,说不渴了吧?只好悻悻地放人:“快去快回。” 司清然转身就往外面走,低着头,行色匆匆。好似想逃,又怕被江玦看出来。 江玦看着她纤瘦娉婷、如清风一般消失的背影,无奈一笑。不过很快想到什么,嘴角边那丝笑意多了几分玩味。 司清然打开内府的那道垂花门的时候,江胤还站在门边,似乎正在挣扎要不要爬墙进去,连直裾都牵起来了。见到有人出来才立马似模似样地站好,恢复仪态。只是发现是这丫头,他却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 司清然微微一福,低低叫了声:“九殿下。” 江胤好奇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这丫头虽然穿着一身布衣,可怎么看也不像普通人家的闺女。气质出尘,温婉有礼,一看教养就是极好的,京里那些贵女也不外如是,恐怕有些还及不上。再观她容貌,肌肤细腻,虽未施粉黛,却妆容端雅,举止得体,还有几分可人。尤其是她规矩地放在身前的那双白嫩得犹如羊脂玉一般的小手,根本不像干过粗活。 江胤怎么也想不明白亦宁那小子从什么地方拐了这么好个姑娘到他身边。 亦宁母妃过世后,好歹也在他母妃宫里住了好几年,虽是异母,但兄弟俩志同道合,情同手足。这小子没见半年竟然学“坏”了。他这做兄长的怎么可以放任? 谁知这丫头一直低着头,就是不肯回答他的问题,末了还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惶惶恐 分卷阅读36 恐地对他说:“九殿下,殿下说他渴了。容奴婢先去替殿下取水。” 说完也不等他允许,竟然好似逃命似的躲开他,径直转身走了。她是真被江胤吓到了,吓得什么礼数都忘了。 “奴婢?”这下子江胤更好奇了,她居然自称奴婢?这是哪家□□出来的好奴婢?简直跟养金贵的女儿一般。 江胤眯了眯眼睛,怀揣着一颗不耻下问的好奇心,走进弟弟的内府,四下打量一阵,直接沿路去了书房。 江玦好似知道他会进来,这会儿正懒洋洋坐在正对门扉的凳子上靠着旁边的桌子盯着他出现,一点不意外。 “你最好老实交代。”江胤进门就摆出皇兄的架子。 可偏偏江玦丝毫不为所动,兀自看着他说:“与你无关。最好别管。” 有的事管了,就得管到底。 “她方才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亦宁,这丫头莫不又是哪家为了贿赂你送来的美眷?莫非这回你……”正中下怀,动摇了?江胤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俨然一副不弄清楚绝不罢休的架势。 江玦眉目如画的俊俏容颜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她不是奴婢。” 这丫头又这么称呼自己了么?真当他说过的话是耳边风? “不是奴婢,那是什么?”江胤难得见到十弟脸上会为一女子毫不避讳地露出这样的神色,既心疼,又生气,所以他决定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玦皱眉闭眼想了想,很认真地告诉他:“你未来的弟媳。也是我送给九哥的一份厚礼。” “什么?”江玦说她是未来弟媳,江胤并不奇怪,可后面一句实在很难理解,皮笑肉不笑地戏谑道:“你我虽然情同手足,但分妻这种事……你该知道我家里……你王嫂会杀了我的。” 想要害他,明着来就是,何必如此迂回?这小子还真记仇呢! 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张凳子,江玦差点儿一脚给他踹过去,怒视着说道:“看来王嫂还是没将九哥你管束得好。”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真是死性不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敢,他也绝不会。 江胤一向嬉笑惯了,本来就是个油腔滑调的人,尤其是可以看着十弟生气。谁让他方才自己说话不清不楚的呢? “她是工部司侍郎的女儿。” 江胤一愣,好一阵才醒过神,“你是说……司侍郎的案子有猫腻?和他有关?你要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你都准备好了?” 江胤深知十弟为人,若不是断定司侍郎有冤屈,他怎么会留下他女儿? 江玦起身,走到门边,负手望着门外通向外府的小径确定小丫头还没进来,沉沉叹了口气,雕刻般的俊脸上浮出一丝异常复杂的表情。 “八年了。容河那笔账是时候同他清算了。”这八年,他江玦可不是白白活着的。 容河浩劫,他屡屡遇刺险些丧命,贪官污吏丑恶的嘴脸,他已经记了八年,忍了八年。这个容字,是他这八年来最坚定的目标。 他要的不仅仅是让那个人从高高的云端跌落谷底,而是要那个人偿还容河附近十万百姓的性命。 即使天子犯法也应当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只不过是个储君。 这样的人,他日有什么资格君临天下? 司清然奉命出去取水,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瓶之前做好的果茶,抱在怀里抿嘴笑了笑。然后才匆匆去了膳房。 罗妈妈买菜还没回来,火也还没升,司清然自己动手打了一大壶水吃力地拎着出去。没走一会儿,却见到徐飞在膳房通往内府的小径上来来回回,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见到她,表情很是纠结。好似想说话,又担心什么似的。 “小飞?你这是……有事找殿下吗?”怎么不直接进去? 徐飞一咬牙,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殿下生气了吗?” 原来如此。 司清然仔细回忆了一下江玦的神情,摇头,“殿下知道那药包是绣给他的。” 不得不说,江玦很聪明。也还好他聪明。 徐飞长舒一口气,感觉一颗心总算着了地,却很好奇,“殿下知道?” 司清然红着脸,低下头,轻声道:“那料子是我替他选的。” 徐飞一拍脑门,总算真的放心了,可他怎么就没想到?还平白担心了好一阵子。殿下一向明察秋毫,心境清明,这么明显的事他怎么会真的像九殿下那样误会了?原来在府门口,殿下那番举动不是替他自己解围,也不是在宣誓主权,而是他真的看明白了。 直到这会儿徐飞才留意到司姑娘手里还拎着一壶水,赶紧将功折罪,自告奋勇地过去接了过来,“司姑娘,我替你拎进去。” 司清然没和他客气,只因这壶水对她而言,的确有些沉重。不过更多的是希望让徐飞进去亲眼看看江玦的脸色,让他真放心。 这次徐飞很识趣,拎着水故意放慢了几步,跟 分卷阅读37 在司清然身后进内府。 ☆、020 二人一前一后进去的时候,江玦和江胤已在廊下。一个侧身坐在栏杆上,另一位则负着手挑眉看向他们。 见到徐飞居然还有胆子替司清然拎水,江胤噗呲一声笑了,“她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江玦正负手站着,一向阴冷的俊美脸颊上,长眉微微一抬,嘴里更是冷冰冰吐出一句:“多管闲事。” 二人走得近了,徐飞赶紧放下水壶施礼,“殿下,九殿下。” 江玦看了一眼小丫头,才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徐飞身上,脸上看不出喜怒,“你过来。” 徐飞战战兢兢走到廊下,恭敬地拱手问:“殿下有何吩咐?” 虽然跟了江玦四五年,除了上次殿下主动问起棋局的事,他还没这样直接和他说上过几句话。心里像打鼓似的不安。 江玦看了他好一阵子,余光瞧见小丫头又吃力地拎起水壶,估计是要去替他烧水,这才不咸不淡地说:“你跟了我也四年多快五年了。往后不用再跟着我了……” 徐飞大惊失色,就连正要挪步的司清然都愣住了。莫非她理解错了? 瞅着这两人的表情,江玦哭笑不得。正要接着说,徐飞却噗通一声跪在了他脚边。抬起头时,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眼里含着泪花。 “殿下。殿下莫要赶属下出府。若没有殿下,属下早就死在四年多以前那场瘟疫里了。是殿下收留了属下,让统领大人给属下请大夫治病,让属下好吃好住有活干。还让统领大人悉心栽培。属下这条命早就是殿下您的了。请殿下原谅,往后属下再不敢……” “起来!本王说要赶你出府了?”江玦一声低喝,脸上更是恼怒异常,原本他真是一点儿没气,可眼下差点儿没被这小子气得七窍生烟。 他江玦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刻薄的主子? 徐飞压根儿不敢动,却愣住了,半宿回过神,小心问:“殿下的意思是……” 江玦平息一瞬,没好气地冲着小丫头的方向示意,“还不过去帮忙?从今往后,她的安危,本王交由你一人负责。”这可是重任。 “殿下的意思是……”徐飞好像有点儿懂了。 江玦真是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出院子,这小子平日里倒也聪明,怎么这会儿笨得跟头猪似的,一句话居然连问两遍。难不成要他说得再明白些?那他这张脸还往哪儿搁? 眉头一蹙,脸色比方才还阴上几分,江玦低沉着他那把金属般的嗓子,缓缓启开薄唇:“滚。” 声音不太大,却令人背脊生寒。 徐飞再不识相就真要惹怒他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司姑娘面前,伸手接过水壶和她手里的陶瓷罐子,强挤一抹笑容,“司姑娘,往后这样的粗重活,小飞替您做。” 司清然顿时不知所措,也没和他争,转身就往江玦的卧室走。 “回来。”身后响起江玦哭笑不得的声音,“小飞去烧水。清然,我找你有事。” 这是江玦第一次当面叫司清然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唤她的名。 司清然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几乎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才缓缓转过身去,目光却丝毫不敢抬起来,更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江玦直到她完全转身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气,白净阴凉的脸上悠悠地浮现出一丝笑意。她似乎不反对他这样叫她。很好! 负手迈开步子,来到小丫头面前,轻轻拾起她嫩滑的小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紧了紧,“跟我进屋。” 司清然不自在地抽抽手,这回却怎么也再抽不回来。想着江胤和徐飞都看着,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小脸更是温温热热的,却不敢出声。 江玦不管身边的人是什么表情,直接拖了人往书房里走,半路见到江胤看好戏的神情,冷冷一眼,跨进书房就直接将门掩上,顺手上了门栓。 “嘿!这小子……”江胤很没趣。两次!十弟竟两次将他关在门外。这口气迟早是要讨回来的。 看见徐飞老老实实去烧水,他干脆走了过去。 司清然跟了江玦进书房后,就一直站在门边,不肯再迈一步。 江玦哪能看着她这样站着,一伸手又将人带了几步,在书房中间停下,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轻轻置放在她手心里,“我也给你带了礼物,打开看看。” 原本想借着送礼表明心意,看来不用了。 司清然从他手中挪回自己的手,托着盒子看了看,这才依言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瞬间瞪大了眼睛。 做工精美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翡翠玉簪,质地通透,一看就是上品。这样的饰品,司清然从前不缺,却没有这么贵重,但父亲出事后,家里便被抄了,加上那晚她是匆匆逃出府的,所以这些日子她头上除了罗妈妈和她一起编的头绳,几乎都没有像样的妆点。 但她看得出,这支玉簪价值不菲,赶紧合上盒子,双手递回去, 分卷阅读38 “殿下,这样贵重的礼物,清然不敢收。” 江玦趁机负手,摆出一副礼物出手就不会收回的姿态,“不听话?” 可知道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还专门替她寻来这么一根衬得上她的玉簪费了多少心神么?她若敢不要,他会当着她的面扔了。反正她不喜欢,他也不爱,留着碍眼。 “这……可……”司清然犹豫良久,无奈应道:“清然谢过殿下。” 江玦嘴角一弯,一抹满意的淡笑浮在俊逸的脸上,直接从她手里取过盒子打开,拿出玉簪,在她头顶打量几眼,找了个认为不错的位置,亲手替她插上,随后又认真端详几眼。 “不许取。”这位置刚好。白嫩娇俏的小脸上淡淡的一抹红晕,发如墨染,再加上刚刚插上的这支翡翠簪子简直衬托得恰到好处,就好像比着她这张娇俏的小脸做的一样。 江玦忍不住咽了一啖,精雕般的喉结为之一动,再次口干舌燥,不觉轻咳一声。 司清然正好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这一幕竟是清晰瞧见了,微微抬头问:“殿下口渴了?” 江玦是很渴,不过这干涸不是来自一向不太好的喉咙,却是发自心里那份蠢蠢欲动。他轻轻蹙起眉头,狠狠压下心底蔓延出来,几乎渗透到他指尖的欲望,呼吸略显急促地嗯了一声。 司清然以为他的异样只是口渴,赶紧道:“我去冲茶。” 江玦知道自己若再不放她走,就要失控,万一吓着她怎么办?只能再次低沉地嗯一声。 司清然得到允许,这才转过身去打开门。刚迈出去,便见到徐飞正在廊下烧水,而江胤则袖着手倚在他身边不远的柱子上旁观。 二人听见动静,同时转头,均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的发髻一愣。 江胤更是像发现什么趣事似的,凑了过来,仔细打量,“不就送个发簪么?” 至于要他呆在门外这么久? 这两人若不是有什么苟且,就必定是怕丑。不过江胤却觉得,应该是后者多点,这发现实在有趣。十弟这么一个阴冷又看似无情的人,居然也会害羞? 听见江胤这话,司清然很自然地又低下了头,越过九殿下身边,径直走向徐飞,问他:“小飞,水烧滚了么?” 换了小壶烧水,倒不怎么费功夫,徐飞好似刚回过神,连声应道:“刚滚,刚滚。” 听着他这颇有歧义的回答,司清然噗地一声笑了,方才初见两人的尴尬也一下子烟消云散,“那我去替两位殿下斟茶。”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钻进江玦的房间,取来她亲手调制的果茶和房里的上等茶叶,分别替江玦和江胤斟了两盏不同的茶水。 再回到书房时,两位殿下已经各自坐好,同样的慵懒在二人身上却表现得各不相同。 江胤几乎是将整个上半身都扑在了身前的桌上,双手环抱,下巴搁在前臂上死死盯着对面一声不吭的弟弟。 而江玦则视而不见似的,轻轻叠起双腿,侧着身子倚在旁边的桌沿上。见到小丫头进来,他方才还阴冷的眸子里,瞬间有了几分神采,很快就将身子直了起来,仿佛瞬间回魂似的。 司清然将两盏茶,分别放在二人就手的地方,福了福。 江胤这会儿对茶一点儿兴趣没有,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弟弟。 江玦则端起茶杯,皱住眉头,似有疑惑。不过他稍稍嗅了嗅,长眉便舒展开了。捻起茶盏的盖子,往里一瞧,眉宇间一抹舒畅略过,嘴角更是带出淡淡微笑,“果茶?你亲手做的?” 这丫头总有惊喜不断。 司清然微微点头。 江玦轻轻抿上一口,舌尖瞬间染上一丝甘甜和果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淡淡微酸,却和那天的梅子水很不一样,这盏特制的茶水,比起那杯梅子水可精致多了。看得出她定然花了不少心思。他略显愉悦地赞道:“不错。我喜欢。” 江胤在旁听说端上来的是果茶,立马直起身,揭开茶盏往里瞅。随即一声失望,“怎么不一样?” 江玦原本也以为两盏茶是相同的,听见这话放下茶盏得意地挑动眉毛,“怎么会一样?” ☆、021 司清然上次往江玦喝的水里放了梅子,他并没因此表现出不悦,所以这次她才敢大胆地替他泡果茶。毕竟对于普通的茶叶来说,果茶大多都是京中贵女才会喜欢的东西,既美味,又养颜,只是略微有些酸甜,一般男子都不大爱好。江胤来者是客,她又不懂他的喜好,所以没有擅自做主。 只是看着他略显失望的模样有些不太明白。 江玦转头正好见到她不解的样子,解释:“从前在宫里娘娘也喜欢果茶,所以我俩时常能饮到。娘娘可是做果茶的能手,九哥如今甚少在京,只不过是怀念他母妃的手艺罢了。” “哎!你还真是捡了个宝。”江胤怎么会不明白弟弟是在为这丫头说话,他明明知道他和他一样,喜欢这种味道。 江玦眉角再次微微一抬,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分卷阅读39 “有些事,九哥羡慕不来。” 司清然真的是很认真地在伺候两位殿下,可见到江玦孩子气地炫耀,竟然忍不住笑了,赶紧将头埋得低低的。 不过她这样做,反而令江胤觉得她是在窃笑。心里顿时燃起一把火,“呵呵。不过是一盏果茶,九哥我不稀罕。不过有的事,亦宁你也羡慕不来。比如……” 江胤冲着弟弟眨眨右眼,瞥了瞥司清然,不用他说得太明白吧?他应该懂。这丫头人可还不是他的什么人,心嘛!眼下难说。 江玦眉目如画的俊脸和深邃漂亮的眼因为这话阴了一半,不知为何却又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不冷不热的说:“九哥的小日子,十弟这辈子都羡慕不来。” 江胤一下子愣住了。嘴角有些不太自然的抽搐,若不是同样修养极好,差点儿就忍不住要爆粗。 谁知江玦似乎觉得这还不够,缓缓抬起眼眸,看着对面就要发飙的哥哥,又是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九哥这样子可不太好。若是被九嫂见了……”往后还有好日子过? 江胤倏地站了起来,端起那盏茶直接一口喝下去,估计连茶叶都吞了不少,茶盏一丢,嘭一声响,重重哼上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司清然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楞楞地看着江玦,兄弟俩这就翻脸了。 江玦一点不在意,慢悠悠抬起眼眸看她,嘴角牵起一抹很是奇怪的笑容,趁着九哥脚步声还在廊下,直接大声说道:“别怕。一会儿就没事了。我九哥可不是小气的人。” 尤其是最后一句,声音特别大。 司清然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他还没完了? 江玦只是笑了笑,这才压低声说:“他家养了只老虎。” 司清然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重复:“老虎?” “嗯。”江玦没事人似的点点头,“还是母的。这秘密也就我能说说,你见着他可别提。” 这下就是司清然再笨也听懂两人方才在为什么拌嘴了,小脸一红低了下去。 他怎么拿她和九王妃比? 九王的这段姻缘,司清然在京时也听说过。只不过外间传的自然都是佳话,还没听过这样的说法。想着想着不觉抿嘴一笑。原来九王妃是这样的? 江玦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得罪人的法子摆脱江胤,哪能这时候放过机会?故意掏出司清然绣的药包,皱起眉头问:“荷包的绳子怎么这么长?你是要我挂哪里?” 司清然以为他不明白,解释道:“这不是荷包,是药包。” “哦?”江玦缓缓抬起一边眉毛将手里的精致的药包递给她,“怎么用?” 司清然接过后,走到书案边,把之前郑庭配制的药粉放了一些在她亲手做的药包里,这才走回江玦身边,“殿下只要将药包挂在脖子上,放进衣服里,不用抬手,也随时能闻到药包散发出来的药味。” 这样就可以缓解他的咳喘。 江玦对她的心思很满意,不过…… “我不会。” 药包的绳子是司清然一早系好的,比着自己的脖子稍稍放长了少许,应该刚刚好。江玦只消抬手往他那修长的脖子上一套就能做好的事,他居然孩子气地说他不会? 这明摆着要人伺候。 郡王殿下既然已经开口,身为他的…… 司清然自己也不明白她如今是他的什么人,只得照办了。 纤纤素手,肤如凝脂,捻起药包袋子,她小心翼翼靠近。将绳子圈过他头顶的玉冠,身前坐着的人却在此时仰起了他那张精雕般的俊颜,嘴角含笑,她竟然看得有些呆了。缓慢轻柔的呼吸里全是这人身上清淡的皂角香味。 “继续。”他启开薄唇,低沉着略显沙哑的嗓子提醒。即使这样的声音也带着少许金属的感觉,不过却比平时更能鼓动人心。 司清然顿时心如鹿撞,赶紧移开自己有些贪婪的视线,低着头用手指一点点地牵起他的领口。一股奇怪的“香”味混着淡淡药香扑面而来,既令她失神,又不讨厌,或者说,还有那么一丝喜欢。 她不知道这是男人独有的雄性气味,只觉得心里好似一荡。慌乱将药包塞进他敞开少许的衣领里,恍然退后一步。 江玦笑意更甚,一丝邪魅隐于其中。九哥说有的事,他羡慕不来,但此时却觉得,他根本不用羡慕任何人。只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她。 一伸手,便将这羞得小脸通红的小丫头揽了回来。 “等下我会同他们庆祝。你留在内府别出去。我让罗妈妈进来陪你一起用膳。”江玦还没做好让她“抛头露面”的准备。再说这丫头本就害羞,万一等下…… 不如让她留下的好。 司清然没有任何异议,但低下头后心里却有一丝落寞。她的身份终究还是衬不上他的,为什么还要动心? 她不介意就这样跟着伺候他,因为这辈子或许她都不会再有人疼,但如果父亲的案子一日得不到昭雪,她的身份都会给他带来麻烦,甚至会令皇上震 分卷阅读40 怒。她可以不管自己,却不想不顾他。 这和自卑无关,她只想他好好的。或许应该适时拒绝才对。 想着便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殿下……” 能不能别这样? 傍晚前,康定南带着侍卫们回来了,江玦的马车也已修好,康定南还用它顺道载回了一马车的酒。之所以敢“放任”殿下心急火燎地赶回别院会佳人,全赖江玦身边有江胤。 这位九殿下可不是吃素的。身边好似没带什么人,却有不少隐卫跟着,个个都不比康定南调丨教出来的小子差。加上两位殿下自保的本事固然是有的,所以这晚小小的别院里来了不少客人。 罗妈妈忙得脚不沾地,但这次江玦回来后,怎么都不肯再放司清然去外府帮忙。所以两位殿下手下的一帮小子们为了早点吃上顿热饭,喝上几口庆功酒,亲自去膳房帮忙。很快就将要洗的菜弄得一干二净。 膳房外面宽敞的空地上,更是搭起了临时的灶台和长桌。等着饭菜上桌的档口,几名手艺不太好的小子已经围在一起喝上了酒。 原本清净的院子这会儿比卖菜的街市还热闹。 小子们酒劲上来就开始管不住嘴。 一名九王府的隐卫好奇地问身边的郡王府侍卫:“怎么还不见你家主子?” 两家本就亲近,但凡两位主子有什么喜庆的事,只要是在一起庆祝,哪能少了两家殿下?今天这气氛也太不寻常了。天都快黑了,也没个主事的人出现。 侍卫神神秘秘地说:“如今殿下哪还顾得上我们?”只怕是在内府调戏司姑娘呢! 不过他们一点不觉得殿下重色轻义,因为都一致认为司姑娘是最合适殿下的女子。温温柔柔,小鸟依人,对他们又真是没话说,配上他们阴郁的殿下,简直就是天造地设。唯独担心未来王妃会被主子欺负。 另一名侍卫也觉得今天很奇怪,虽然知道自家主子在干嘛,却不见九王,“你家主子呢?” “一下午气鼓鼓的,不知道谁招惹了他。我等可不敢去打扰,在客房呢!” “我看哪,只怕是触景生情。九王妃身怀六甲,这趟不便出门,所以九殿下形单影只了。” 隐卫们立马听出点儿猫腻来,“莫非你家主子……” “嘿嘿,殿下有心上人了。” 正说着,江胤出现了,一帮小子立马住嘴。 江胤怎么看这帮人都是见到他才住了口,心想,莫非这群家伙私底下也敢对他议论纷纷?说起来这件事,亦宁那小子才是罪魁祸首。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因此拿出王爷的架子将几个人叫了过去…… 江玦现身时,天已经开始暗了。那几名原本坐在长桌旁喝酒的侍卫和暗卫这会儿在负责掌灯。 一个个火红的灯笼被他们用长长的竹竿挑起,挂在附近支出的树梢上,格外醒目,旁边的屋檐下也有不少,将整个前院照得灯火通明。 江玦不记得府里存有这样的东西,容郡王府的灯笼一向只有素色,不过也不排斥,这样看上去倒是挺喜庆。看了一眼独自坐在长桌一头喝“闷”酒的江胤,他就知道这是某人无聊搞出来的花样。 负手信步过去,直裾一抖,在他身旁坐下,不冷不热地一声:“多事。” 江胤看也不看他,直接端起一杯酒,“祝你今晚心想事成。” “免了。忌酒。”江玦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想灌醉他?没那么容易! “不喝酒你摆什么庆功宴?”江胤端着酒杯凑过去,压低声问:“莫非司姑娘表面温顺,实则和你王嫂一般?还没进门呢!就被她管得死死的?呵呵,我看哪,往后你还不如我呢!” 最起码家中那只母老虎,人前还是很给面子的,人后嘛!也只是恼了才会发飙。大多数时候他江胤的小日子还是过得挺舒坦。 江玦正要答话,江胤立马再次抢过话头,还故意提高了些许声音,“你的疾苦,九哥明白,今晚不喝就不喝啊!” ☆、022 “她不会!”江玦见附近有人朝他看来,眼里神色怪怪的,面子上挂不住,冷着脸替不在场的司清然争辩。 那丫头的性子温和怎么会? “那你就喝上几杯给哥瞧瞧。”江胤语气颇为挑衅,随后又像个兄长似的压低声传授经验,“这女人哪!你若眼下不将她镇住,往后成了婚,估计就会同我一样水深火热。不是九哥我不教你,懂吗?今晚就给她个下马威,哪有喝酒都管的?往后大家还怎么在一起高兴?” 江玦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眯,“这话可是你说的!” 反正他也久未碰酒杯,偶尔一次无伤大雅。小丫头本就不会生气,他担心什么?他这只不过是自律,为了养好身子。但最近几副药汤下去,他的咳嗽之症已然基本痊愈,接下来也不过是固本培元。不得不说,郑庭还真有些本事。 所以为了证明小丫头不是母老虎,这晚江玦除了先放倒了江胤,还陪大家喝了个高兴。这趟出去, 分卷阅读41 边城地方官私设税项的事已证据在手,连带着还弄到了一点儿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确实是值得庆祝一番。 而江胤倒下后,他府里的隐卫却很热情,一个个地轮番来敬酒。江玦虽然知道这是江胤故意安排的,倒也没生气,更不扫大家伙的兴。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喝到月上中天,才谎称不胜酒力,跌跌撞撞地从外府回去。 一路上不知何时被人挂了火红的灯笼,那条通往内府的小径却比平时更为清晰。 酒席间,他亲眼见到罗妈妈捧了平时送饭的盘子进去,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随后又不知送了什么东西进去,直到他托辞抽身之前才出来。 想着今晚将小丫头一个人留在内府冷冷清清,江玦有些自责。 走进内府才将他那看上去虚浮的步子凝住,在门口吹了会儿风,散了几分酒意,这才往里走。 书房里黑漆漆的,但他的卧房掌了灯。廊下挂着自家的素色灯笼,远远便见到了那个如画中走出来的身影。 她正猫在廊下一隅煮着什么东西。小炉上的紫砂罐子里飘出淡淡轻烟,在她精致的小脸旁勾勒出一屡屡的“仙”气。 江玦轻手轻脚过去,在她身后找了根柱子依着,静静地看得痴迷。 四周弥漫着一股子汤药的香味,他辨得出,这是醒酒汤的味道。不过比起从前罗妈妈或是定南送来的,他觉得这味道更宜人。 “我回来了。”害怕像上次一样唬这丫头一跳,江玦选择了在她那双柔荑般的小手远离小炉时才出声。 纵使这样,还是惊了她一下。 司清然猫着身子转头仰望,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和她站得这般近。 雕刻般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笑意,江玦和平时很不一样,许是喝了酒,他竟然没像往常一样,身躯笔直负手而立。而是倚在柱子上,抄起了双手,好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 俊脸因为烈酒,泛出薄薄的一层微红,嘴唇更是犹如女子般抹了一层唇脂。不过这样的他也不会显得妩媚,只因他身上依旧透出一股子阴冽的气质。完美地掩盖住了这种本应出现在女子身上的妖娆,显得更为精致,高贵。 “我要喝你煮的东西。”江玦玩味地勾起嘴角。此时的他更像是耍着无赖的登徒浪子。 司清然一滞,“殿下请先进屋,清然这就给您斟来。” “不。我陪你。” 进屋也就仅仅几步路而已,司清然真是想不明白,他要陪她做什么?看来这人是喝了酒,在借着酒劲耍性子。她只好听他的。 缓缓起身取来旁边放着的湿帕子,司清然捧起为他熬了一夜的醒酒汤进屋。 刚放下,江玦便倏地坐到了她面前的凳子上,单手支着脑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有几分掩藏不住的醉意。 司清然心里就好像藏了只小兔子似的噗噗直跳,久久不能平静。回过神,才找来他平时喝水的杯子,倒了一杯醒酒汤。又担心他喝醉了,端起就饮,只得放到嘴边替他吹凉后才递到他面前。 “殿下。醒酒汤。” 江玦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水杯,目光却没一丝游弋,就这样脉脉着,一边喝一边静静看她。目光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令人沉醉的迷离。 放下水杯时才低哑着嗓子说:“帮我铺床。头痛。” 江玦恳切着。 司清然进内府有些日子了,但从未亲自动手替他铺过床。每晚她走后,康定南必然会亲自进来和他谈些事,完了收拾好才会离开。所以这样“无理”的要求,江玦还是第一次从自己口里说出来。 司清然好一阵呆愣,看着他似真似假的模样,方才也没留意到他是怎么进的院子和屋子。只道他是真的醉了,醒酒汤喝下去也不会那么快见效。转身低着头走到床边,默默拖过床上叠好的被子,平整地铺在那张大床上。 直起身子一转便对上身后静悄悄跟过来的人,差点儿没直接撞他怀里,顿时一惊,跌坐在床上。抬头还没看清他的神色,便感觉身前的人好似一堵墙似的倒了下来。 司清然下意识往后退,可哪还有退让的机会。江玦就这样扑倒在她身上,还好他用手支着,减轻了力道。 “殿……”司清然张嘴,唇上便传来一阵冰凉又润泽的触感,还有他带着浓烈酒香的燥热气息。瞪大眼才见到眼前那双深邃又迷离的眼睛里好似着了火,在熊熊燃烧。哪还有平时的半分阴郁? 瞬间,司清然脑子一片空白。 江玦在廊下就忍不住了。看着她捧着紫砂罐子,担心她烫着,没敢造次。回到屋里极力地想压下自己的蠢蠢欲动,可眼里全是她替他着想的小模样。温柔得像只小兔子一样。 尤其是她轻轻嘟着嘴为他吹凉那碗醒酒汤,细心又体贴。朱唇微动,口脂留香,就好似一颗晶莹通透的朱玉镶嵌在那张动人的小脸上。 那碗醒酒汤,更是好像兑了蜜糖一般好喝。 即便是她为他铺床的小动 分卷阅读42 作,都如此令人沉醉。一点点地在他心里挠着,刨着,瓦解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和冷静。 长这么大,除了母妃,没有一个女子这样伺候过他。 如果说酒能醉人,也不及她昏黄烛火下的温婉迷人。正是这暖黄的微光,鼓动得他呼吸沉重,心绪躁狂。最要命的是她跌坐在他的床榻边,那无辜的小模样,无端撩起了他的欲望。 难受得顷刻间便暴发了出来。 他真是醉了。醉得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欲念此刻都化作冲动,有些控制不了。犹如决堤的洪水,一遍又一遍地品尝着这种温柔的味道。 柔软,温顺,欲罢不能。所以没有温柔的呵护,而是几近癫狂般的占有。吮红了她的樱桃小嘴,舔舐着一遍又一遍引诱他的粉嫩朱唇。 眼睁睁看着她闭上那双清明灵气的眸子,他忍不住伸手扶上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直到见到眼前的人儿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滴落在柔软的锦缎上,浸湿了她的发鬓和他的心。 好像是他忘了,忘了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江玦猛然醒过来,眼里除了怜惜和悔意,还有酒醉之后的清醒,只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这样做,他和那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可这样混蛋的事,他不做都做了,此刻也就只有再混蛋一点儿了。希望能将对她的伤害减到最小。 最后温柔的贪婪化作安抚,他将自己的眼缓缓闭上,一动不动地趴在她身上。 司清然再感觉不到他的渴望与霸道,缓慢而又小心地睁开眼睛。身上的人,脸埋在她的右侧颈项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口里吐出的热气好似可以蔓延似的,爬上她的脸颊。 好烫! 他这是睡着了? 有那么一瞬,她在想,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可心里的委屈还是令她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她也不懂为什么。 明明有点喜欢他,可他这样对她,她还是委屈的。只因为害怕,害怕得不到真心的相待,害怕他只是一时烈酒作祟的冲动。至少眼下,她不能。 或许他只是喝醉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用了很大劲才将他从身上推开。虽然他对她做了这样的事,她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讨厌他。所以她没走,而是从他身躯下挣扎出来以后,替他除掉了脚上的鹿皮靴子。 害怕他夜里着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身下压着的锦被扯出来,摆正他的身子,替他盖上被子。 站在床边深深看了两眼,发现他真的好似睡得很沉,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吹灭了蜡烛离开。 回外府院子的路上,司清然见到不少红灯笼。那透出来的喜光,就像传说中,新婚之夜通往新房的引路灯,令人恍惚。 看来他之所以失控,也是被这美景蛊惑的吧?她在心里找了好多好多理由替他开脱。直到躺在自己那张床上,她才渐渐平复。 司清然吹灭蜡烛后,江玦的目光便一直跟着她娇弱瘦小的身躯,直到她整个人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酒彻彻底底醒了,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她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你说她生气吧!她将他伺候好了才离开。没生气,她方才那滴泪珠子又算什么? 哎!女人心。 ☆、023 这晚,江玦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睡着。第二天醒来已是辰时将过,听见院子里传来叽叽咋咋的鸟啼,想起昨晚的事,一下子坐起身,掀开身上的锦被下床,下意识地往外走。 廊下空荡荡的,就连书房的门都紧闭着。很显然,小丫头根本没进来过。即便有几只小鸟在院子里一跳一跳地觅食,他也感觉没有她的院子是如此空寂,无趣。 眉头一皱,江玦接着往外走。还没到垂花门就见康定南端着一大盘早膳进来,见到他愣了一下,立马又露出一张笑脸,“殿下饿了?” 饿得都自己出来找吃的了?跟了他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遭。有点奇怪啊! 江玦负起手,微微抬头,俨然一副倨傲的模样,“嗯。” “昨晚都喝得有点过。”康定南赶紧替那帮小子解释,说起来还不是九殿下搞出来的。 江玦赖住性子,敷衍,“嗯。徐飞呢?” 康定南昨晚回来就听那小子说了,殿下要他往后负责司姑娘的安危,心想莫不是殿下忘了?怎么又问起他?赶紧应道:“那小子昨晚喝得也不少,也才刚起身,在前院帮忙收拾呢。” 江玦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还没到廊下却听身后的人奇怪问道:“司姑娘还没来院子么?” 康定南瞬间明白,殿下恐怕压根儿不是出去找吃的,也不是查岗。莫非…… 昨晚出事了? 昨晚大家伙喝得差不多酩酊大醉才回房休息,只留了几名酒量好的侍卫和隐卫当值。虽然他什么都没见到,但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 要搁以往,司姑娘一定是早早就起了身,即便没来内府,也该在外府见到。 分卷阅读43 康定南去膳房替江玦拿早点时就没见过人。罗妈妈应该是出去买菜了,只是像从前一样将做好的早膳气在蒸锅里。原以为司姑娘是用过早膳进来了,可见到书房紧闭的房门…… 殿下昨晚回来的时候,司姑娘可还在院子里,他不会…… 江玦一声不吭,径直进屋。 康定南总算是确定了他家殿下昨晚肯定犯错误了。不然怎么会急着去找司姑娘? “咳嗯!殿下,您先用早膳,属下替您出去找找。”康定南进屋就将早膳摆在了桌子上,表现得异常主动。谁让他昨晚也装醉没进内府呢?算是将功折罪吧。 江玦刚伸出修长的手指取来一个肉包子,抬眸狠狠瞪他一眼,“嗯。” 康定南很想问他,昨晚究竟干了什么?不过忍住了,赶紧退出去,随即哈哈大笑。借酒行凶,殿下这招也是绝了。他待会儿见到司姑娘是不是该改口叫王妃了? 江玦真是一点胃口没有,等康定南出去之后就将手里的包子放回了盘子里,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就像八年前…… 可那丫头如今也算得上朝廷钦犯…… 按耐不住,也计较不了这么多了。没等康定南进来回话,撑起身又往外走。越走这种不好的感觉越强烈,就连步子都下意识加快了不少。 半路正好遇见康定南进来,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捉住他问:“没见到人?” 康定南点点头,“我方才问过徐飞,他听昨晚值夜的侍卫说司姑娘好像出去……” 江玦从来没这么着急,拔腿就往府门跑。出去了?可大宛天大地大,她这是要去哪儿?她果然还是生气了。不会…… 府门外秋风送凉,他甚至都顾不上多披上一件斗篷,左右看了两眼。 边城地方小,出城的路只有两条。一条通往京城的方向,另一条则是南下。她刺杀过那人,不会傻到回去自投罗网。那么就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江玦转身便朝右边的那条路上跑,甚至都没问这丫头出去多久了,追不追得上。 丢下府门口面面相觑的侍卫,只身一人追了出去。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他就怕自己不小心走漏眼,挨个挨个地仔细打量。穿过几个街口,终于在菜市口凝住了步子。 人群中,一抹背影温婉娉婷,好似从云端掉落凡尘的仙子,头上那支发簪格外醒目。是她了! 江玦相信,即使没有那支簪,他也能一眼认出是她,尽管她今天穿了一身和平时很不一样的衣衫,他都不会认错。 深深吸了口气,跑过去就直接拽住了那只白皙的柔荑,“别走。” 司清然猛地被人拖住小手,吓了一跳,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他出来了? 缓缓转过身子才见到这人一向阴沉的目光里竟然全是恳求,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胆大到令她心跳和呼吸都好似停滞了。 二人对视良久,四周不少人都向他俩投来奇怪的目光。 “公子。您……”酒还没醒么?司清然回过神,娇俏的小脸上红霞绯然。 若不是宿醉未醒,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江玦愣了愣,发现这丫头脸上没有分毫疏离,这才见到她另一只手臂上挽的不是包袱,而是…… 菜篮子?! “公子,司姑娘一早起身,知道今天府中有客,担心老奴一个人忙不过来,一定要陪老奴出来买菜。您……”怕是误会了。 罗妈妈瞅着两人真是哭笑不得。早知道殿下醒来见不到司姑娘会如此紧张,她就不该让她出来。不过看着自家殿下的神色,却欣慰地笑了,这下要是司姑娘还不明白殿下的心意,就真是个笨姑娘了。 江玦尴尬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皱起眉,闭上眼,别开那张精致的俊脸,沉默一瞬,再睁眼时,一咬牙,干脆抢过司清然手臂上的菜篮子,“我帮你拿。” 司清然楞楞的,突然腰间一紧,她居然就这样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侧。 “没穿斗篷。有点儿冷。” 司清然:“……” “哇!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般幸福?”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别说陪,就是有时一同出门,他也避得远远的。” “真是羡慕死人了。” 路边买菜的女子和上了些年纪的妇人都向这边投来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男人们则愤恨不已,甚至有人偷偷啐了几口。这简直就是败坏民风!一点儿没给男人长脸。 听见这些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议论,司清然小脸涨得通红,好似煮熟了的甜虾一般,娇艳极了。他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自己的身份? “公子,我……陪您回去。” “公子!公子!”身后传来康定南焦急的叫唤,三五名穿着便服的侍卫随着他跑了过来。 方才殿下丢下他们出府,他便立马带了人追过来。还好赶上了 分卷阅读44 。万一出个什么事,如何向京里的陛下交代? “公子,您身子不好,又没穿斗篷。还是随他们先回去吧!我……我买完菜就回去伺候您。”司清然终于找到台阶下。 耳边传来小心又低声的提醒,这丫头说变脸就变脸?刚才是谁说要陪他回去的?娇小的身躯瞬间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江玦直接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其中一名侍卫,吩咐道:“随罗妈妈买菜。” 侍卫赶紧浑浑噩噩地双手接过,点点头。 江玦这才冲着康定南摊开手。 康定南完全不懂殿下这是在向他要什么,只能瞪眼望着。 江玦深邃的眼眸随即也瞪大了不少,微微偏头,似在问他不懂? 康定南这次是真心不懂,眼下的状况可没先例可循。唯有向司姑娘求助。 司清然哪里知道江玦要做什么?只得懵懂地轻轻摇了摇头。 “披风,银子。”江玦瞥见两人的模样,忍住笑提醒。 康定南瞬间捂住额头,不过…… “公子莫非要出门?”江玦可是很少自己要带银子,从来出门在外,康定南都寸步不离。他要银子莫非是想单独和司姑娘走走?康定南既开心又担忧。 “就在附近。我没用膳。”够明白了?那张俊脸瞬间阴沉不少。 康定南明白,再不识趣,殿下恐怕就要恼火了。看来只有暗中派遣九王府的隐卫跟随了,赶紧在身上摸了摸,方才出来得太急,身上也没带什么银两,又和几名侍卫稍稍凑了凑才将身上的银子和他的披风一道交到殿下手中。全然没想这把碎银已够殿下在外面吃十来顿丰盛的早餐了。 或许还会招来心怀不轨的强盗! 江玦接过收刮来的“民脂民膏”,面不改色直接揣入怀中,挽着披风,执起司清然的手就往别处走,“陪我用膳。” 尽管司清然依旧很难为情,也只有低下头跟着他走。这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再耽搁一会儿估计两人就快被围进人堆里,四周全是异样的目光。 走出嘈杂的街市,虽然路边的人依旧频频回首张望这一对容貌都不俗的璧人,但比起之前倒是好了许多。江玦轻松地舒了口气,却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俗话说的关心则乱? 听说她出去,他竟然会害怕她不辞而别。明明见到她头上插着那支昨天才送她的发簪,竟然还是以为她这是要夹带私逃、“离家出走”。 家?他第一次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好笑。曾经无数次以为自己不会想要有个家,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那个人手中。直到遇见了她,她将他的王府收拾得越来越有家的味道。和从前贤妃娘娘给他的家不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他。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珍惜自己这条命。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那无辜又楚楚可怜的目光中迷失。再也不是从前那般洒脱。 ☆、024 “衣裳是才送来的?”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江玦知道要等这丫头自己开口,估计等上一天,他都不会听到她那银铃般的声音。 “嗯。” “想吃什么?”江玦感觉到她一直在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不过他怎么都不会放开。 既然昨晚的事她没生气,还想着和罗妈妈一起出来买菜,替他“招呼”贵客,将自己当了王府的一份子。他就不会傻到这么好的机会都错过了。 要知道为了她,他方才是什么面子都放下了。这辈子,还是头一遭,怎么不讨点儿好处回来? “我吃过了。”司清然仍然低着头。 “那我可自己拿主意了?”江玦虽是这么说,可还是询问的语气,“要不……鱼片粥?” 这丫头不是喜欢吃鱼吗? “嗯。”司清然早被他弄得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去想他说了什么,总之一切随他就好了。 “听说边城有家卖鱼片粥的店子很有名,不过是在船上。你可愿意走走?”这几天在外面办事,他一点没闲着,有机会就让康定南打听城里有什么美食,当然都是以特色的鸡和鱼为主。 江玦没试过对谁好,也不知道如何对人好。只是觉得做她喜欢做的,带她去吃她喜欢吃的,哄她开心就好了。 这丫头自打跟了他来边城就很少出门,他原本就计划着带她出来走走。既然他的病最近好些了,正好!总闷在府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希望她老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司清然明明听见他对统领大人说只是在附近走走。虽然她对边城不熟悉,但早前陪罗妈妈买菜时却听说过,鱼都是从比较远的地方运过来的。如果这家店是在船上,两人岂不是要走很久的路?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殿下,我……我不想吃鱼片粥了。”司清然一只手被他死死拖着,只得伸出另一只小手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为何?”江玦骤然停下脚步,蹙起眉头。不过她方才的小动作倒是挺有趣,像个撒娇的孩子。他莫名其妙就是喜欢。 分卷阅读45 一看这丫头娟秀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他懂了。心里一阵感动,他这般“欺负”于她,她竟然还惦记着他的安危? “不怕。”他安慰道:“我们是临时决定出门。” 即便不是,他经过八年前的事,已知道如何步步为营。边城的事虽有了证据,但他却再不是八年前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冒失皇子,别说这些人仍在梦中,就算他们有所察觉也需要些时日来弄清他的住处和虚实,这时候出门无疑是最安全的。所以他才会选今天陪她出去散散心。 “可……九殿下……”不是还在府里么?若是走远了,午膳前赶不回去,让人家等,不太好吧? 江玦没想到这丫头担心的事还真多。昨晚九哥摆他一道,他还没同他算账,丢下他不正好?管他作甚?再说这人哪回到他府里不跟回自己家似的,又有罗妈妈在,饿不死,怕什么? “别管他。咎由自取。” 江玦的话不禁让司清然想起昨晚从内府出来见到的一幕,那些火红的灯笼莫非是九殿下的主意? 跟了江玦一段日子,自然知道他手下那帮侍卫小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替主子拿这主意。这么一想,又觉得九殿下真是不值得同情了。差点儿害她…… 不过隧又想起昨晚的那一幕,司清然抿了抿嘴,脸上温热,赶紧低下头去,不再敢与身边的人对视。原来他也记着呢! 江玦早就将这丫头娇羞的神情尽收眼底,缓缓挑起一边眉毛,手里握得更为牢实。没生气?很好。 “咳嗯。我是说他居然灌醉我。”江玦欲盖弥彰。 一路打听,拖着小丫头的手走了近半个边城终于在午时前找到了那间被边城百姓称为“好粥到”的船上粥店。 司清然完全不明白他是来吃早膳还是午膳的。 还好这会儿时辰尚早,早膳已过,午膳未到。粥店里除了老板和老板娘,没有一个客人。 店家见了贵客,十分热情。招呼二人在船里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下后,问他俩想吃点什么。 江玦没急着点菜,环顾四周,风景宜人,他也许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睿智的眸子里黑白分明的眼珠咕噜一转,抬眸看向老板,“您这艘船,今天中午我包下了。您一中午能挣多少?我付双倍给您。” 江玦掂量了一下,这点儿银子自己眼下应该付得起。 老板遇上豪客,再看看旁边的姑娘,什么都懂了,“公子对您夫人还真是好。我这就去吩咐开船。” 司清然原本想着解释,可樱桃般的小嘴还没张开,老板已经走开了。这慢吞吞的性子,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对面的人抿开嘴角,将那张俊逸的脸转向江心偷笑。一抹红霞瞬间染满了司清然的小脸,“公子!” 他怎么也不解释? 江玦缓缓转过头,脸上的笑容不减丝毫,“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有人心怀不轨。” 也更不用担心别人会上船打搅,可以静静的欣赏。 江玦故意岔开了话题,免得这小丫头的脸红得太过了。眼下刚好,就像荷尖儿一样,粉红粉红的。 司清然身上穿着最近新做的薄袄,锦缎料子在她身上更显清丽。和他一样,她喜欢较为素雅的颜色,没有特别复杂的纹样,却衬得她那张本就楚楚动人的小脸越发秀致。 薄袄衣领和袖口边都镶了兔毛,白白的细毛中,那张本就迷人的小脸更加白皙可人,樱桃似的小嘴未施粉黛却娇艳欲滴。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他昨天送给她的玉簪,依旧是他替她选的位置。 一阵微风拂面,几缕青丝随风舞动,妩媚了那如画般的眉目。明眸中更似有秋水涟漪。 朱玉般的小嘴唇略微有些浮肿,轻轻启开竟是这般风情楚楚。 “公子,披风。” 江玦回过神,才感觉有些凉,见她面色红润,不似冻着了,这才将一路挽在手臂上的披风覆上自己的肩头,在身前随意打了个结,缓缓抬眸,“想吃什么?” 走了这么久的路,司清然也饿了,低下头,轻声说:“就鱼片粥好了。” 江玦随即唤来老板,点了两碗鱼片粥,外加一些船上的小吃和腌菜。 司清然从前几乎不出门,吃的都是家里厨子做的饭菜,对这些菜肴都很陌生。想过堂堂皇子,身份尊贵的容郡王殿下居然会懂民间小吃,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十分好奇。 江玦点完两人的午膳,见到小丫头这样的表情,一笑,颇有点儿自命不凡的意味,“没什么好奇怪的。有时出门在外,能将就就将就。你可别小看了这些普通人家的民间菜肴,保准你吃了还想回味。指不定还会求我再带你来。” “我……不会。”他怎么将她说得好似任性的孩子似的?司清然觉得怪怪的。 一路上,她没有挣扎,可昨晚她思前想后,仍然不知如何是好。今早之所以执意要陪罗妈妈出门,正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他那会儿究竟记不记得。 虽然明知躲不过,却 分卷阅读46 没想到他会真的追出来。还带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 司清然不傻,他这样做,她是真的明白了。可她不能任由这样的事继续发展下去。 不能连累他……也不能…… 他会后悔。 秋水微澜,凉风习习,横贯边城的小河上,一叶扁舟静静随着江流荡漾在并不宽阔的河道上。两岸秀丽的景色好似走马灯一般,静静略过。 等店家煮粥的空挡,江玦慵懒地靠在阑珊处,轻轻叠起修长的双腿,含笑望着对面的小丫头,眸子里那束光不似往日阴沉。 只不过对面的人儿不知从何时起,绯红的脸颊上竟有了一丝疏离,别开脸只是怔怔地盯着江水发呆。 这样的场面直看得并不知道内情的老板和老板娘也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岁月静好。 这间店仅仅只有渔船大小,店里安放着两张破旧又斑驳的小饭桌,除此之外便是几条同样残破的长凳。但这两人往那儿一坐,即使再陈旧的东西也莫名添出了几分贵气安逸。 “真是登对的一对儿璧人。”老板娘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羡慕不已,“你说咱年轻那会儿,你怎么不像那位公子似的疼人?” 小舟不大,两人煮东西的地方正好在船尾,即便老板娘嘟囔的声音不大,还是传进了司清然耳中。心中泛起淡淡惆怅。 “公子怎么不解释?”她柔声问。 总算听见她出声,江玦挑动起一边长眉,嘴角染笑,“解释什么?” “当然是……”别说她如今的身份,即便没有这层阻碍,她也未必能成为他的什么人,这点司清然比谁都明白。可话说了一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竟然害怕有些话若是说出口会伤了他。 江玦从她今早的态度就看出,她没想过要离开,但却不明白她怎么又变得冷淡了,甚至比起往日还要不济,脸上更是惆怅。她明明关心他,莫不是在怪他昨晚太粗暴? 但若这个时候开口道歉,昨晚他装睡的事不就…… “我倒觉得他们的话挺顺耳。”这样她应该明白他在想什么了吧?江玦脸上一直维持着淡笑,又有几分无赖,只希望她能感觉到他的诚意。 司清然深深吸了口气,心里莫名堵得慌,鼻尖泛起丝丝酸涩,眼眶也有些发涨,鼓起勇气说:“公子。清然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025 这是一道难题,虽然并非司清然心中真实的想法,她只是希望他听了失望,或者干脆生气好了。只要不再纠缠于她。她既害怕他认真,也害怕自己继续这样沉溺下去不可自拔。 身为皇子,肩负着替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根本做不到的。 委屈的神情,江玦看在眼里,深深皱起眉头,心中却在琢磨,昨晚是真的伤到她了?缓缓闭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沉吟片刻,嘴角忽又牵起一丝笑意,在他那眉目如画的俊脸上慢慢溢开,“那就依你,生生世世一双人。” 太多会吵,一个刚好,不用为女子间争风吃醋的事烦恼。再说若是她委屈上来,似哭非哭的可怜模样他也受不了。会痛。会跟着她一起心痛。每回见到她受了委屈,他就感同身受,他这也是为自己好。他居然可以为了她选择专情?江玦也是头一回知道,而且都不用多想。因为如果左拥右抱要用她的离开来换,他宁愿不要。 两人真正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但江玦是个认死理的人。要么不认真,要么不是一般认真。 司清然为之一愣,小心肝噗噗直跳,却不知道再如何开口。毕竟她不是狠心的人,眼睁睁看着他难过,她还做不到。何况他连这样无礼的要求都应允了。 “啧啧。你看看,人家公子多会哄人?”老板娘“偷”听到二人的对话,又小声抱怨一句。 那船夫兼老板再也忍不住了,一边摇着小舟,一边小声回道:“好?是个男人想哄女人都跟嘴上抹了蜜似的。这要嫁了才知道。这么多年,我想过别的女人么?” “你不想,那是没钱养!你要像这公子一般有钱,旁边那条船上的小红指不定就被你哄到手了。别以为我没见着,你看人家那眼神……啧啧。” 江玦跟这儿哄小丫头还没见成效呢!就听见这么一出,见司清然别开脸,神色越发疏离的小模样,有些来气。蹭起身正要发作,衣袖却被对面的人瞬间扯住。 “公子。”司清然皱着新月一般的黛眉摇摇头,示意他坐下,柔声说:“人家只是……只是夫妻俩拌拌嘴。这是乐趣。您别和他们计较。” 见着她请求的目光,江玦满肚子的火消了不少,“夫妻俩?乐趣?” 这丫头懂得还真多。 可他哪儿知道,宫里只有一位皇上,娘娘众多,他对这种事儿本来就知之甚少。但司侍郎与夫人鹣鲽情深,这辈子就这么位夫人,司清然耳闻目染,反而懂得。试问谁敢不要命对皇上说这样的话? 老板和老板娘着实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有这么位豪客,可不想真得罪了。老板更是瞪了老板娘一 分卷阅读47 眼,暗示她做事利索些,别再叨叨个没完。 老板娘见锅里的粥熬得差不多,赶紧将鱼片下到锅里烫熟,撒上些葱花盛上两碗端过来,又装来江玦之前点的小菜,回到船尾去帮老板撑船。 美食当前,江玦平静不少,也明白要这丫头心无顾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管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腌萝卜放到对面的人儿碗中。 司清然低声说了句谢谢,夹起一粒萝卜放进嘴里,用牙一咬,却发现和平时吃的很不一样。 在京城的时候,父亲尚好,家中虽不奢侈,但她好歹也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姑娘,哪吃过这种花时日晒干又腌制许久的萝卜干。跟着江玦后,因为他也是居无定所,所以罗妈妈压根儿没准备过这种东西。既新奇又觉这样制作的萝卜下粥挺好,忍不住细细品味后赞道:“好脆。” 萝卜味也比新鲜的浓,咸淡却刚刚好。 江玦难得见到她脸上再没有那丝回避,满意地笑了,微微垂眸,说道:“寻常人家每到收成时就担心家里的菜吃不完,总是绞尽脑汁在想如何储藏。这也是他们的智慧。不光是这萝卜,肉他们也能存放得相当好。” 说着他又用公箸夹了一片鱼干一样的东西,放进她碗里。 司清然被这样“奇特”的美食吸引了,没有留意,又夹起那片鱼放进樱桃小嘴里细细品尝。 “嗯。好香。”和以往吃过的鲜鱼不一样,这鱼干闻着好似有股怪味,但咬进嘴里却比鲜鱼更有嚼劲。而且用来搭配清淡的粥水刚好。鱼干表面还有一层刚撒上的芝麻,入口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口感,“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盐。”江玦缓缓挑动眉毛,看不出这丫头还挺嘴馋。挺好。至少可以让她暂时忘却昨晚的事,别再用冷脸对着他。 一向只有他这样,谁曾想…… 所以嘛!因果果然是有报的!只是从前没遇上对的人。 司清然这会儿是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吃过几样江玦特地夹到她碗里的小菜,舀上一勺鱼片粥放进嘴里,发现这家的鱼片竟然比罗妈妈煮的还要嫩滑,十分好奇地细细端详。 江玦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解释道:“老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必老板和老板娘煮过多年的鱼了,自然在火候和功夫上更胜一筹。你若喜欢,下回我还带你来。” 司清然拿着勺子的小手微微一滞,这才想起她只顾着自己吃,没留意到他一直只是看着。而且他似乎也不太爱吃鱼,还好桌上有盘肉干,司清然拿起公箸替他夹了一块,“公子,您饿了一早上,还是快些吃吧!凉了不好。”也别再这样看着她了。 江玦这样看着她一点没感觉饿,会心一笑,挑眉问:“你要不要也试试这熏肉?不油腻,挺香。” 司清然在府里几乎不吃肉,但也对这船上的美味十分好奇,犹豫一阵才夹起一块没有肥肉的熏肉放进碗里,用牙尖咬了一丁点进嘴,顿时一股烟熏的香味弥漫在口齿之间,比起从前难以忍受的那些猪肉好吃太多,忍不住真咬上了一大口。 江玦难得见她胃口这么好,看看那盘肉,发现大多都连着肥肉,干脆静静用公箸一片片地分离开,只将瘦的一半放到她碗里。 司清然吃着吃着才发现,这顿饭…… 她僭越了! 还好江玦又叫了两道菜,自己才没有饿着。二人吃完小船已顺着河流飘到了另一处渡口,这里已是边城地界的最后一个能靠岸的地方。 离别院较近,江玦不想再回之前的地方,希望趁热打铁,带着小丫头四处走走,顺便消消食,所以让老板就在附近靠了岸。 给过银子,老板娘已搭好上岸的木板。江玦让司清然走他前面,他好看着她下去。 司清然没有拒绝,小心翼翼踏上木板,可偏偏走了几步,木板竟然猛地一晃,她瞬间失去平衡,惊得伸手四处乱抓,就想立马找到一处地方攀附。 “姑娘!小心。” 司清然惊魂未定时,一只大手已从身后穿过她的细腰,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而她也顺势勾住了这人的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抬起眼眸正好见到江玦那张雕刻般的俊脸。她经不住又是一阵心绪不宁。 “多谢公子。” 江玦慵懒地挑起一边眉宇,嘴角牵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语调颇缓,“你和我,客气什么?” 司清然小脸温热,不经意见到老板和老板娘偷笑,想起他方才的神情,终是明白了,“你……” 原来是他故意吓她。就为了…… “我什么?”江玦方才的确是故意,若不这样,她怎么会肯让他再亲近?虽然卑鄙,也是无奈,总不能任由她下船后不理不睬吧? “公子!”司清然十分无奈,却又恼火,这次是真来气了,他怎么就不死心呢? “怕你摔了。”江玦适可而止,抽回放在她腰间的手,却又执起了她的。 司清然拿他没辙,只好任他牵着手,一步步走下跳板,这才用力抽回,“你再这样,我 分卷阅读48 ……我……” “怎样?”江玦挑眉。 司清然真是急了,小脸一冷,转身就走。 这处渡口十分偏僻,除了方才那艘小舟四下无人。江玦早就留意过了,赶上几步,直接一伸手便将人整个从她背后拥入怀中,紧紧搂住,探头在她耳边轻声哄道:“好了。最多我不再那样欺负你。可好?” 司清然怎么也挣脱不了,想着后面兴许还有人正盯着他俩,唯有点点头。 这人真是无赖极了。 渡口连着前方一条小道,小道两侧生满梧桐,深秋的梧桐林一片金黄,虽没有往日茂密,地上却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叶。泥土夹着河水散发着清新的味道。许是很久没有人来过,绣花鞋踩在这些叶面上,发出沙沙的脆响。 司清然总算找着机会摆脱了江玦的纠缠,两人一同沉浸在这宜人的风景之中。她在前面走着,他则负着手缓缓跟在她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人一般,惬意又温馨。 方才下船时,她就见到河道前方是一处急弯,却不想这里原来三面环水,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通往两头,在中间的地方有条支路,那应该是回城唯一的通道。 越往前走,小径另一头的景色渐渐变得清晰。在这片金黄的尽头,河道迂回出另一番景象,河滩上似乎站着一位衣着简洁的姑娘。 一开始司清然并未太留意,只是静静地在欣赏着她与这风景融为一体的静美画面。直到见她往前缓缓迈步,她才发现出异样。 这处地方实在僻静,在这里骤然见到一位姑娘本就已经十分令人意外,见到她的举动,司清然总算明白过来。 刚着急转头,身后不远的人已朝那边快步奔去,就在那女子纵身一跃的瞬间,司清然见到江玦如风般的身影出现在她身旁,伸手捉住她的手臂将人带了回来。 ☆、026 见到女子获救,司清然长舒一口气,加快脚步赶过去,正好那轻生的女子一把推开了江玦。梨花带雨地叫道:“救我作甚?死了干净。” 江玦被她推开后并未再次上前,而是和她保持着一小段既能掌控,又能回避的距离,眉目如画的俊脸阴冷异常,一声冷哼,又似冷笑,却不出声。 司清然担心他这样的神情只会吓到人家,赶紧过去劝说,还故意走到了靠河的一边,“姑娘莫不是遇上什么事?” 这女子十八、九的年纪,一身布衣却掩盖不了那张脸上的倾城之貌。比起司清然,她更妩媚,身形高挑匀称,就连司清然都被她的容貌镇住了。好一名绝色佳人! 听见有人询问,女子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半宿才勉强停下,“家里遭逢巨变。那些狗官……他们不想事情败露杀了我父兄,还……我杀了人,他们铁定不会放过我,活不下去了。” 这遭遇几乎与司清然如出一辙。 司清然感同身受,想当初如不是遇上江玦,她或许也没活路,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自寻短见,劝慰道:“死了什么冤屈也洗不清了。姑娘何苦这么傻?活着或许……” “活着?”女子笑了,可笑容凄苦,加上那张国色天香般的脸,实在令人唏嘘又心生怜悯,“我如今如何活着?” 这事司清然拿不了主意,自然也知道像她俩这样的女子恐怕往后生活艰难,很自然地眼巴巴望向江玦。 江玦自方才起便负着手,目光更是没离开过这名女子,阴沉的眼眸里看不出还夹杂着什么,或许是感受到旁边投来的殷切目光,他才缓缓转头。见到她脸上又是一脸无辜又楚楚期盼的模样,真有扶额的冲动。不觉睁大眼挑眉,微微偏头,似在问她,真要他大发慈悲? 司清然这样,当然有她自己的想法。一来这女子确实可怜,如果没有容身的地方,指不定还会寻死,到时候若遇不上好心人,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二来方才正左右为难,觉得江玦之所以这样对她,全是因为府里除了她没有一位年轻女子,所以他才会…… 即是为了女子,也是为自己。所以见到江玦询问的目光,她皱着眉头,微微嘟嘴,点了点头。 江玦扶额一笑,笑容却明显透出几分自嘲。谁让他是真受不了她这样呢? “你父亲是谁?”尽管怕了小丫头,江玦也没忘了确认对方身份。 女子一阵哽咽,方才回道:“父亲……父亲本是边城知府身边的主簿。姓柳。” 江玦这段日子本就在查边城的事,对这里的人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女子口中的柳主簿,他也听说过,是为数不多,没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清流。 死了? 沉吟片刻,江玦才仿佛意味深长地说:“如果能替你父亲申冤,你是否愿意不再寻死,好好活着?” 既然这是小丫头的愿望,他不妨给她这个顺水人情好了。横竖他就是要她欠他更多。 “申冤?”女子颇为不信,可眼里却又带着几分重新燃起的希望。 司清然不敢公然说 分卷阅读49 明江玦的身份,只是替他解释说:“我家公子本事不小,认识许多人,他一定能想到法子替你父亲申冤。姑娘应该好好活着,让那些加害过你和你父亲的人不能如愿,你也可以大仇得报。” 女子瞪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嗯。”司清然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她相信江玦做得到。 女子仿佛想通了似的,瞬间跪在江玦脚边,哀求道:“公子,请替我父亲做主。胧烟此生不忘您的大恩。” “起来。那么,随我……们回府。”江玦对清然那句他本事不小,颇为满意,当下脸色也缓和了少许,没再继续阴着脸与人说话。 从梧桐林出来,没走多久便是一处街市。未免柳胧烟暴露人前,江玦命她在一处十分隐蔽的巷子里等候,只带了司清然上街。 原以为他会立马找寻马车,谁知江玦见到路边的胭脂水粉店竟然拖着她走了进去。 “公子!她……她在外面等得太久恐有危险。” 江玦不但不听,还一伸手将她拥进臂弯里,低头一抹邪笑,长眉更是挑了起来,“那你更要快些才是。挑!” 最后那个字更是令人不能反驳。 司清然真没想过他会这般无赖,光天化日,附近还有许多人看着,他居然也如此大胆,小脸热得不行,心里更是有气,可偏偏顾及他颜面,还有那句承诺,发作不得,只好冷着脸,恨恨地瞪着他。 谁知这人不仅不收敛,还噗呲一声笑,好似很有趣一般。司清然真是无奈极了,只得遂了他心愿进门挑选水粉。 江玦面不改色地跟着她,趁着店里掌柜和伙计还没上前,低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说:“你生气的样子,有趣!” 他自己也不明白,见着她如此生气,他竟然一点不恼,反而觉得好玩。他能无赖到如此境界,自己也是头一回知道。 不过她冷着脸的模样,仍然十分可人,估计小白兔生气也就她这样了。若她还像以往一样没脾气,他反倒会觉得没劲。不过她的性子,他多少了解几分,若真是一点脾气没有,那人就不会平白挨上一刀。他只是想看看,她的极限在哪里。 方才她虽恨得牙痒痒,可娟秀的小脸上依旧泛着红潮,所以他敢肯定,这丫头真没气到心里。渡口时,他不是不懂她在想什么。 以为那样就可以摆脱他?不得不说,她还是太天真了。既然是她一心想要,他就做给她看好了。这可恶的丫头,实在是将他看得太肤浅了。他要真那样,恐怕早就妻妾成群了,哪还用等到她出现? 耳边的那丝暖融融的酥麻令司清然心跳加速,心里惦着柳胧烟,故意避开他,随意挑了几盒水粉,便让掌柜结账。压根儿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几次望向店外的大街。 等江玦付过银子,司清然担心他又耍什么花样,微微皱眉,抿了抿殷红的小嘴,一出门口正巧看见一间布庄,想起之前替他做的药包,思量着是不是这件事让他有些误会他才会这样。柔声问刚跟着出来的人:“公子,我可不可以再买些布料回去?” 江玦好奇问道:“你想做什么?” “荷包。给府里的侍卫们。”司清然鼓起勇气很直接地表明心意。 “不可以。我身上的银子只够雇马车了。你想同我走着回去?”江玦差点儿没笑,没想到这丫头拒绝他都如此迂回,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再说他们用荷包做什么?都是些粗人,不懂欣赏。你还是赶紧将腰带绣好再说吧!” 这可不是他看不起人,就是她真绣了,府里有人敢接?是想那帮小子缺胳膊少腿不成? 司清然无奈,谁让自己如今是寄人篱下呢!把心一横,直接握住他手腕将他拖到外面有马车停靠的地方,以免他再耍无赖。 江玦头一回“享受”她主动,不觉任由她“拖”着走,难得见到她发脾气,压根儿不想阻止。这丫头想必压抑得太久,该是一次“爆发”出来,炸毛了。他倒想看看,她究竟还藏了什么没被他发现。 随意叫了辆马车,两人坐上后吩咐车夫去巷子里接人。直到见到柳胧烟安然无恙,司清然才松了口气。想起自己方才如何对待江玦,面色微红,待柳胧烟上车,故意坐到门边离他远远的。 柳胧烟坐稳后就在小心打量二人,越看越觉得奇怪,由始至终她都没弄清司清然是江玦什么人,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不觉好奇问她:“这位姑娘……胧烟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 “我……”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往后叫她小姐就好。” 没等司清然自己开口,江玦便抢着替她“解释”了。 司清然皱着眉狠狠瞪他一眼,到嘴边的争辩却生生咽下了。若此时辩驳不仅会伤了他的颜面,她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份。毕竟柳胧烟对他们而言还是个陌生人,她的身份不便太多人知道,既是保护江玦,也是保护自己。 “原来如此。”柳胧烟看了看司清然,微微一笑。 司清然原本也想回她一抹微笑,但不知为何看着她却笑不出来。心 分卷阅读50 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主动让江玦留下她是有目的的吧。 “好了。你恼我究竟要恼到什么时候?”冷不丁儿,方才还慵懒地坐在车尾长凳上叠着双腿的人突然坐到了身侧。更是大方地执起她的手放进手心里轻揉。俨然一副体贴夫君的模样。 指腹又传来熟悉的摩挲,司清然羞得一张脸通红,“公子!” 对面还有人呢! 谁知江玦一点儿廉耻都没有,反倒是将她那双柔荑放到他脸颊上蹭了两下,故意遮住他半张脸,眉目带笑地嘟囔:“公子?你果然还是在生气。还是不肯叫我一声亦宁哥哥?” 亦宁哥哥?司清然好一阵疑惑,终于记起他字号,瞪大眼,这人还可以再无耻一点么?居然连……连昵称都替她想好了。这意思是往后在柳胧烟面前,她都得这样叫他?不叫就是生气了…… 司清然正犹疑要不要“原谅”他,江玦竟然毫不避讳地侧脸在她指腹上轻轻一啄,“若没生气,叫来听听。叫了我才放心。” 司清然忍住想顺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深深吸了口气,不想再让人看好戏,只得温婉地叫道:“亦宁哥哥。” “嗯。好听。”听着这银铃般的声音终于叫出他的名讳,江玦满意地笑了。有了这声,还怕她往后不肯?他正愁找不到理由让她换换称呼。 想带个女子回家,“镇”住他?还不知道谁给自己找麻烦呢! ☆、027 从渡口回到别院已是申时。 听见府门口传来动静,康定南从府里迎了出来,看得出他一定是为两人操碎了心,见到他们安然无事才明显松了口气,正想施礼却见到江玦和司清然身后还有位姑娘,立马蹙眉改口:“公子,姑娘。” 显然是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二人的真实身份,不敢暴露。 江玦微微对他点了下头,回头对跟着二人下马车的柳胧烟道:“你往后留在外府。” 说完转身吩咐康定南:“带她去见罗妈妈。先让她在清然的院子住下。多多照顾。她是柳主簿的女儿。另外,让徐飞来见我。” 康定南自然听得懂江玦的言下之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出去却是三人回来,也没多问,只管走到柳胧烟跟前拱手一礼:“柳姑娘请。” 江玦没等他说完已伸手拖了司清然进府,一个动作就已说明一切。迈进府门没走几步,远远见到江胤倚在一棵树旁似笑非笑。 越过两人中间的缝隙他显然也见到了柳胧烟,等着弟弟走近才调侃道:“你这儿快成避难之地了?看不出我十弟竟然还有这等善心。” 一路上江玦除了逗司清然没说过别的话,直到这会儿才阴着脸缓缓回应:“你也是来避难的?看来王嫂还真是……游河也能捡到这么标致的女子,真巧!九哥觉得这是十弟的幸,还是不幸?” 江胤依旧一脸嬉笑,好似再不计较他的奚落,反而在看好戏一般。 司清然听了这话却大吃一惊。之前被同情心所惑,加上江玦一番戏弄,她没作他想。但被他这一提醒,才发现自己或许做了件坏事。可他怎么那时候不提醒,或是干脆拒绝? 原本进来的一路上,她还在暗暗挣脱他的掣肘,这一惊之后却不再挣扎。心中歉意满满,低着头,小声道:“殿下,我……” “晚上,栓好门,我会让徐飞留心。这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江玦只是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原本他早就觉得蹊跷,也没打算让这丫头知道,但思来想去担心她太过善良,被人利用却不知道,这才当着她的面点明。只不过是希望她留个心,毕竟这也只是他的猜测,是与不是还说不好。如果是,正好。 但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真想弥补的话,知道怎么做了?” 司清然一瞬怔愣,回过神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江胤很好奇两人这番暗语是什么意思,要知道昨晚他是“损兵折将”才将一向酒量惊人的弟弟“放倒”。正打算刨根问底,江玦已松开了司清然的小手,直接将手臂搭在他肩上,迫使他往内府走,还一脸阴沉的警告,路上兄弟俩开始低声说着什么。 司清然猜想他们应该是在商议对策,很识趣地落下了一段距离。 江玦说着说着才发现身边空落落的,回头一瞥,却见那丫头只是低着头在后面远远跟着,不觉抿开嘴角一笑。 江胤见他神色,也是一阵好笑,“怕丢了?若是真怕,昨晚……” 单看两人神色就知道弟弟是心软了。这可不像他。对不起他铁石心肠的“威名”啊! 江玦眉目如画的俊脸更加阴沉,江胤即刻闭嘴,又走了一段距离,才嬉皮笑脸地开口道:“她倒是知进退,难怪同样的际遇,你选择信她。” “这是自然。她也信我。”江玦颇有点儿炫耀,微微扬起头,神情倨傲。 二人进了书房,司清然则去房里拎了紫砂壶出去找热水沏茶。刚走到门边就见到徐飞提了一壶滚水进来,帮她将水倒 分卷阅读51 进紫砂壶,他才去了书房。 有了上次的经验,司清然知道这位九殿下也喜欢饮果茶,因此泡了两盏。想到他们或许有什么正事在商议,特地等了一小会儿才送过去。 刚到门边,却听见江胤一声惊呼:“你是说壮士断臂?” “嗯。”江玦似乎平静地应着。 司清然一松手的功夫,两盏刚泡的茶顿时跌在了地上,落地开花。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瞬间冲了出来,江玦见到她脚边的茶盏碎片紧张到甚至都忘了这是深秋。她身上的衣衫并不单薄,捉住她的小手便问:“烫到哪儿了?” 司清然看着他蹙眉又焦急的样子,没忍住,眼圈一红,滴下一滴泪来。 这下子江玦更着急了,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急匆匆就往旁边房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对身后跟出来的徐飞说着:“拿药。不,赶紧去请郑大夫。” 司清然被他这一弄却忍不住笑了,只是脸上挂着泪珠,又哭又笑的模样甚是好笑,好似一个刚被人哄得破涕的孩子,“殿下,我……我没烫着。” 江玦被这丫头弄糊涂了,没烫着她哭什么呀?低眉细想一瞬,明白了,不觉缓缓抬眉,懒得理会书房门边呆滞着的两个人,直接将她抱进了旁边的房间。放下她后,随手关了门,“你误会了。” 司清然眨眨眼,巴巴地望着他。 江玦轻笑,唇边一抹玩味,“九哥说的是别人。我们只是在猜测那人这样做的目的。” 柳胧烟如果真是那人派来的,只怕那人心里没有比除掉他更重要的事了。这些年他可没少挡那人的路。那人用边城做饵,诱他前来,正是一个局。一切只怕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他江玦又怎会坐以待毙? 原来他真的明白她在想什么。司清然杏眼睁得大大的。没错,方才听见九殿下说壮士断臂,她还以为是她做错事连累了他们。可他立马跑出来,她就知道他并没怪她,还担心她。所以经不住感动了一下,遂又想起自己的事,没忍住才流了泪。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担心她…… 原来是她误会了?心里顿时一松,可这一放松下来又突然窘迫了。他……他是不是都猜到了? 司清然转过身,不想让他见到她恨不得挖地缝的表情。 江玦在她身后抿着嘴轻笑,伸手环过她不盈一握的杨柳腰,探头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问:“担心我?” 司清然别扭地挣了两下,却不似以往那么用力,自然也挣脱不了,只好低着头,小声恳求:“殿下,我……我还要重新斟茶。你出去好不好?” 当然不好。小丫头脸红噗噗的,江玦坏心一动,故意磨蹭了两下。嗯!暖暖柔柔的,和他想的一样,刚刚好。不禁一抹邪笑占满微凉的唇角,“我帮你,好不好?” 司清然一开始觉得江玦脸颊颇凉,还想提醒他加件斗篷,可被他这样搂着,却发现这会儿他身上烫得吓人。不觉呼吸一滞,又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在船上受了凉,“殿下,你……你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请郑大夫过来瞧瞧?” 江玦最近喝了郑庭开的药,身子好多了,不知道小丫头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受了凉,微微愣神,即刻会意。顿时几分尴尬,他虽从未与别的女子这样亲近,但自己的本能却很清楚。这是正常反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她亲近就会这样,以前从未试过。这丫头还真是瞎操心,“我没事。” 司清然转脸仰头,却见到他一向深邃的眸子里竟有一丝慌乱,随即抿嘴一笑,眼神却异常清明,“殿下,讳疾忌医可不好。郑大夫虽然人古怪了点儿,说话也不讨您欢喜,但他很尽责。您不应该……” 讳疾忌医? 江玦有些好笑,知道她误会了,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原本就压抑地十分辛苦,这丫头还老提醒他的“不适”,可他又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猴急”。故意板脸,冷冰冰地抽回手,“我还有事和九哥商议。” 没想自己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殿下!”司清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怕见大夫的。真是愁死了。 重新泡了两盏茶,端到书房时门边的碎片已经打扫过了。 江玦和江胤坐在茶桌边说着话,司清然进去将茶盏放下,盯着左边叠起双腿、慵懒坐着的人看了好一会儿。 江玦已经平静了,可被这丫头这样看着还真是不自在,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挑着眉角笑了笑,“你看。我没事,真不用麻烦郑大夫走一趟。” 司清然感觉到他手掌的温热,不似之前滚烫,暗暗松了口气。却一下想起旁边还有别人,赶紧将手抽了回来,“那……清然告退。” 江胤戏还没看够,哪那么容易放人走?这丫头明明对十弟有情有义,偏偏胆怯,他看得着急,故意端起茶盏抿上一口,佯作失声赞道:“司姑娘这果茶味道可真是好。简直比母妃宫中制的那些还要可口。” 有人称赞自己,总不能这个时候转身离开,出于礼节,司清然福了福回话:“多谢九殿下,清然的茶 分卷阅读52 怎能与贤妃娘娘的相提并论?清然惶恐。” “我可不是胡乱评说的。不信你问十弟。”江胤意味深长地笑着。 言下之意他有人证,她即使不信他,也该信对面那位吧?绝对不是诳语。 司清然眼巴巴望着江玦,一双杏眼盈盈生波,希望他能替她说句话,也好让她脱身。 江玦可不敢看这丫头的眼睛,缓缓冲着对面挑眉,一时也猜不透九哥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心里的确有点小得意,“嗯。九哥说得不错。” ☆、028 “你看。就连你家殿下都这么说。母妃的果茶有几分涩,你的却刚好。怎么做的?回头我也好回去给母妃说说,让她改进改进。”江胤得逞地笑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十弟那点儿心思?在他面前有点颜色就会开染坊。 “这……”司清然没好气地瞪了江玦一眼,皱着眉头回话:“清然只是去了皮和核才开始腌制的。不敢在贤妃娘娘面前妄自尊大,请九殿下莫要提清然的名讳。” 江胤等的就是这句,“那可不行。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你怕什么?我母妃可是你家殿下的养母,很好说话,知道养子一生漂泊,如今有你在身边伺候得如此贴心,高兴都来不及。十弟,你说对么?” 司清然走也不是,留更不是。只能再次用目光求江玦别接话,即使接也别表示认同。最好替她狠狠骂上两句。 谁知江玦仍然不看她,只是慵懒地叠着腿,倚在茶桌边,嘴角微弯地用他那修长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地描画着茶盏。 俊逸的脸颊上长眉微微抬起,眸子里一抹看不明的深意,半宿才慢吞吞应道:“嗯。是的。迟早得见。不过……别听他胡说,你不丑。” 还相当有姿色,久看不厌。 “……” 司清然好不容易从两位殿下那儿“逃”出来,脸上仍残留着温温的羞怯,心中更是惆怅烦恼。这人躲又躲不掉,今天更是大胆了。可她没做什么呀? 不知不觉来到膳房门外,罗妈妈见到她这模样停下手里的活,过来低声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方才徐飞出来后和康统领嘀咕了几句,康统领则以带柳胧烟认房为名使开了那位新来的柳姑娘。徐飞私下和她,还有几名附近的侍卫和暗卫说了,殿下有命往后人前人后都得称司姑娘为小姐。 其实昨晚的事今儿府里这些人都在议论,罗妈妈明白,殿下这是真要要了司姑娘。可这丫头看上去却并不开心。和她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司清然的为人,她甚是喜欢,如果她将来做了容郡王妃,她在府里的日子也好过。 这种事司清然不太好说,只是低着头轻声问:“罗妈妈,新来的那位柳姑娘呢?” 罗妈妈知道她是在故意转移话题,笑了笑,却不回答,反而说:“小姐,殿下可是好人呢!虽然有时候性子阴沉了些,但你要相信他。他对你和别人是不同的,如今府里又多了一位姑娘,您可别这样对殿下。万一……” 这么些年了,她一路看着,多少人往府里塞过人?好的坏的什么没有。江玦却一个没正眼看过,三两句话便打发了。唯独只有这丫头,带她回来之后,他就一心一意的。除了她性子温和,惹人疼爱,罗妈妈也相信殿下没看错人。 但男人终归是男人。殿下虽说眼下是防着那姓柳的姑娘,却也只是没把柄的猜测。万一人家真是身家清白,人又生得如此妖娆,日子久了生出点什么情份来,这丫头往后的日子可就没这么舒坦了。 罗妈妈语重心长,司清然只是微微一笑。正不知如何回答罗妈妈,却听见有人过来了。 司清然回头一看,是柳胧烟。转回头时与罗妈妈相视一眼,两人随即换了话题。 只听罗妈妈道:“哎哟!这点小事殿下怎让小姐到外府来走一趟?回头老奴照办就是。” 司清然微微颔首,柔声应道:“我也是闷了,走走。那就劳烦罗妈妈了。” 两人说完,柳胧烟已走到二人面前,对着司清然一福,脆脆地叫了声小姐。 司清然从前在家就是府里最受宠的小姐,自然知道做小姐的规矩,只是冲她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柳胧烟施过礼,低着头问:“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请尽管吩咐。” 模样倒是挺诚心。 不过司清然明白,别说眼下江玦防着她,就是没有这回事,他也不会这么快让她去内府走动。当初她也被江玦晾了一个月呢! 所以她含笑摇了摇头,“内府平时就亦宁哥哥一个人,他喜欢清净,我一个人就够了。如果你觉得无聊,想寻事做,可以看看罗妈妈这儿有什么可以帮手。” 虽然知道她也是柳主簿家的小姐,或许没做过什么粗重活,司清然还是这样说了。一来可以试探试探她的品性,二来如今她们可都不是在家养尊处优的小姐了,自然要懂得放低身段。她也是为她好。 柳胧烟似乎没什么异议,转而问罗妈妈:“罗妈妈,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b 分卷阅读53 r   罗妈妈方才还在担心司姑娘心软,就怕她答应人家什么,这会儿总算放下心来。不过要说让她使唤人,她可不敢。想当初司姑娘进府,也是她自己找事做,她说白了就一老奴,怎比得两人尊贵? 再说她看了一眼柳胧烟的手,就知道她根本没做过粗活,而且比司姑娘保养得还要细致。加之心里向着司清然,当下笑着应道:“老奴这里也没有什么姑娘能帮忙的,一个人忙得过来。柳姑娘若是没事就在旁边坐着休息吧。” 她这儿做的可都是府里上下送进嘴里的东西,没弄清楚柳姑娘的意图之前,可不敢轻易让她碰。罗妈妈不知为何,就是不敢那么轻易地相信柳胧烟。总觉得她和司姑娘有些不一样。 至于是什么,她不大会说话,也确实说不来。或许只是司姑娘的模样更容易让人信任吧! 柳胧烟左右都不逢源,小心看看二人,只好在边上站着。 司清然感觉到是因为她在这里,柳胧烟才如此拘谨,对二人微微示意,转身走了。身影没入这处院子的大门前,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柳胧烟已经走到罗妈妈跟前,和她攀谈上了。 “哦?是吗?” 书房里,江玦和江胤一边惬意地饮着司清然亲手所制,又亲自奉来的果茶,一边听着康定南刚从外府带进来的消息。 “十弟这招可真是高!从哪儿学来的?”江胤总算看透了弟弟的心思,却越发好奇。 江玦依旧只是慵懒又不在意的样子,打从方才起,他俊美的脸颊上便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圈又一圈地描着早已见底的杯沿,好似漫不经心似的说道:“渔者的智慧。为了不让捕获的鱼死在运送的途中,他们通常会放几条泥鳅在鱼篓里,促使那些鱼儿不停地游动。” 这法子用在清然身上是再好不过的。这丫头性子总是慢吞吞、又小心翼翼的,不逼她不行。 “殿下,属下已命人去查柳主簿遇害的事。不过……”康定南欲言又止。 江玦缓缓挑起眉眼,并不出声,但神情似乎在示意他接着说。 康定南琢磨一瞬,像怕说不好一般,摸了摸后脑勺,道:“殿下不觉得那姓柳的女子好似一个人?虽然八年了,她应该长变了模样,但还能看出些端倪。” “谁?”江胤很好奇,突然眼睛一亮,诡异地笑了上来,“洪喜?” 要真是她,那可就好玩了。 江玦好似一早知道一般,并不意外,只是面色一沉,这两人什么意思? 江胤明明见到十弟脸色不渝,依旧一脸嬉皮笑脸地说:“定南不说,本王还不觉得。这下倒是越想越觉得像。亦宁,当初你可是说过会娶她的。莫不是她想明白了,回来找你了?” “九殿下,你就莫要拿殿下说笑了。”康定南很后悔在江胤面前提起这个人,赶紧将功补过,“那时候洪姑娘也不过九多岁。殿下又年轻。只是觉得亏欠了她,才会有那样的想法,也是想给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眼下别说有了司姑娘,就算没有,江玦也不可能再像当年那么想了。弥补过失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这可是他自己亲口说过的。 “如果真是她……我倒是很好奇她这八年怎么过的?”江玦缓缓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九哥。 江胤一怔,很快又笑了,“少岔开话题。若真是她,她的目的又真如我所想,你打算如何?兑现诺言,还是……”做负心汉? 见九哥不上当,江玦一瞬冷笑,淡淡应道:“八年前她已用了自己的方式拒绝。” “对。那日她可是不辞而别。殿下更是发散人手找了她近一月。已经仁至义尽了。”殿下凭什么还要对她负责?康定南觉得殿下一向英明,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两次。 “再说,”江玦低下眸子,看着那盏茶,颇为认同地轻轻抿了下嘴角,“我给不了她幸福。” 当年的决定草率而又轻狂,亏得她没接受。虽时隔多年,他竟松了口气。 “你敢说对司姑娘,就没同样的歉意?”江胤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司侍郎案发时他可正好在京,如果是他开口,这案子必定不会如此草草了结,父皇指不定会交给他重新审查。而他恐怕一句话都没为人家说,只因他对贪污的朝廷官员向来严厉。加上司侍郎乃是工部首屈一指的高官…… 江玦没出声,算是默认。 “九殿下,这事……这事可怨不得殿下。弹劾司侍郎的人可不是太子身边的人,而是御史台那帮清流。而且当时殿下也翻阅过案件的卷宗,证据确凿。”所以殿下才会失察。 “人是会变的。”江玦难得一声长叹。 “你以为是司侍郎变了?还是发现原来御史台里也有了他的人?”江胤总算明白他当时为何袖手旁观。全因为想不到和误解,“所以你才留下他女儿?来弥补自己的失察?不过我很好奇,你后来如何相信她爹是被那人冤枉的?” ☆、029 “因为她。”一个品德缺失的 分卷阅读54 人,养不出这样优秀又单纯的女儿。江玦脑子里浮现出清然娉婷清逸的身影,还有她那双永远带着几分无辜又干净的眼睛。 她很努力地在取悦他,希望他能帮她父亲洗雪沉冤。但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没有令他觉得她只是在利用他。反而让一向看似无情的他,觉得舒服和温暖。 正失神,忽然听见廊下又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屋里三人相互对望一眼,江玦瞬间蹭起身,再次冲了出去。 屋外廊下,司清然皱着眉,低头盯着满地的瓷器碎片发愁。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江玦小心翼翼地缓缓靠近,端详她好一阵才启开薄唇问:“怎么了?” 司清然十分缓慢地抬起头,目光闪过一丝异样,“太烫。所以……”没拿稳。 江玦微微眯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丫头究竟听到多少?她做事可没这么不小心。 司清然从外府进来,想着两位殿下的茶应该所剩无几了,所以打算过来斟水。谁知便听见九殿下说江玦只是因为内疚什么的,凝住步子,实在不是想偷听,只是不想这时候进去打搅,谁知后面的话…… 司清然心里很明白,父亲的案子,江玦没有一点责任。即使他当时知道了却没阻止,也情有可原。但若他真是因为这样才这么对她……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她还听见九殿下说,江玦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刚进来。”她蝇声般应着。 江玦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释怀,这丫头明显在说谎。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战战兢兢的。 她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她根本不会说谎,每次说谎,不是声音有异,就是小脸上总带着不自然。如果他连这都看不出,只怕是白比她多吃了七八年的白米饭了。 不过…… “往后这种事让徐飞做就好了。他人呢?” “小飞……他在垂花门那儿。” 司清然银铃般的声音柔柔的。江玦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的判断错误了,或许她什么都没听到? 他试探地伸手。身前的人却将自己的缩回去了,好似害怕他碰到一样。 司清然低着头,柔声道:“我……我该去给殿下绣剩下的东西了,新做的衣衫已经送来,腰带却没绣好。这几日或许都不能来伺候殿下,想赶紧绣完手上的活。” 有他在,她估计半年都绣不完。 说完也不等江玦应允,直接转身就走。 江玦立在她身后,缓缓挑眉,一张脸阴沉得犹如布了一层乌云。这丫头怕是听了不少,却分不清她是由头听见,还是最后那几句。但无论是什么,她那刚刚才捂得有些温热的心…… 听见身后一声低笑,江玦慢悠悠转过身子,低沉而缓慢地说:“明天。滚。” 他才是罪魁祸首。 “喂!有你这么和亲哥说话的吗?”江胤做错事,却没有一点儿悔悟,不给这家伙添点儿堵,这趟回京岂不是两手空空?骂他媳妇儿骂得那么开心哪啦?他倒要看看他怎么哄回自己还没到手的媳妇儿。横竖这些事那丫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知道,早知道总比晚知道要好。免得二人泥足深陷才来痛苦不堪。 方才定南背对着小院儿,又正好挡住了江玦的视线,只有江胤一个人见到那丫头进来了。却没来书房,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去隔壁屋里取热水了。他就是故意的! 十弟如此睿智,定然猜到了。 司清然只不过是借了这个幌子想避开江玦,倒不是真生气。静悄悄趁着外面那人回了书房,偷偷拿了没绣好的东西躲回自己的院子,一个人在屋里绣起了腰带。 一连好几天都不去江玦那儿。有事均让徐飞跑,斟茶递水什么的。 江胤第二天就走了,留下不少暗卫和侍卫一道轮流当值。府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还好之前的情形,柳胧烟并不知情,也就不会怀疑。 这日司清然支开徐飞,正在房中绣着那副锦绣牡丹图,柳胧烟却到门口来敲门。 房门本就没关,司清然抬眼见是她,放下手里的活,低低说了声:“进来。” 柳胧烟小心走到她面前,见到她正做的事,问:“小姐这是在为公子缝制腰带?” 司清然那日在她面前默认了和江玦的关系,这时再不好反口,点点头,认下了。反正在她眼里,她本就是江玦未过门的妻子,为未婚夫缝制腰带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正好歪打正着。 “我见小姐几日都未进内府,您是不是又与公子……”吵架了?柳胧烟并没将想问的话说完,就这样看着司清然。看得出,她似乎很关心。一种超乎常理的关心。 司清然见到她那双秋水瞳里的探究,一下想起之前她对她笑,为何她对着她却笑不出来了,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就好似有人在审问她一样,“不是。只是他近来挺忙,我不想打搅他。” 原来她几天都在关注她吗?她不去内府,竟给她这样的错 分卷阅读55 觉?不过她这么问,又是为何?难道身为千金小姐反倒不知道谨言慎行的规矩?是什么促使她这样按耐不住地想要知道本不该她知道的事? “忙?”柳胧烟若有所思,似乎想问点儿什么,又没问出口,十分为难。 司清然思量一瞬,干脆将东西放到一边,微微抬头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柔声问:“你是在担心你父亲的案子?” 柳胧烟本就找不到借口开口问江玦究竟在忙什么?眼前的人给了她这么好的理由,她这才点点头,“这几日我见公子和府里的人老往外跑。我又不好问他们,所以……” 司清然笑了笑,自然不会将什么事都告诉她,“你放心。公子不会食言。” 这几天江玦没来找过她,她也没问徐飞,徐飞更没故意“透露”过什么。所以她是真不知道。但边城的事迟早都要有个了结,听柳胧烟这么说,她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忙这事去了。但她若表现得毫不知情,或许柳胧烟会对此更好奇,司清然不想她继续在她这里打探什么,所以语气自然,俨然仿佛自己已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一样。 “公子……他究竟是什么人?”柳胧烟似乎很好奇。 司清然知道府里的人嘴都特别严实,没得到江玦的同意,不会有人告诉她,殿下的真实身份。她之所以找上她,或许是她留给她的印象更好说话,没什么心防。 司清然思量一瞬,笑了笑说:“若他乐意,自然会告诉你,我若多嘴,他会不高兴。这几天你在府里可还习惯?” 柳胧烟一边打量这间屋子,一边应着:“比起家里,自然是不习惯的。不过偶尔帮罗妈妈做做事,日子也挺好过。” 司清然下意识看了看她的手,没再出声。 很快,屋外传来脚步声,徐飞走了进来,见到屋里的柳胧烟,愣了一瞬。看向司姑娘时见她很平静,没什么异样,这才施礼道:“小姐。郑大夫来替公子复诊。请您去内府一趟。” 徐飞进来后,柳胧烟很识趣地告退。 等到脚步声消失,司清然才皱着眉头,担忧地问:“公子病情如何?” 徐飞顾及柳胧烟并未走远,只是皱了皱眉。 司清然见他神色,担心江玦这几日耍脾气又没吃药。郑庭上次可是说过,他若再不配合,他就不会再理殿下的病。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出去,脚步快得连徐飞都差点儿赶不上。 内府一向冷清,兴许是江胤担心江玦的安全,这几日倒是留了人在附近当值。不过这些人都是认识她的,一路上不少人向她施礼,俨然已当了她是府里的第二个主子。弄得她很不自在。 司清然来到廊下时正好听见郑庭爽朗的笑声,顿时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收拾好心情,她才出现在二人面前。 “公子。郑大夫。” 这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屋里的两个人同时转头来看。 只听郑庭呵呵两声,问:“司姑娘这是跑着来的?莫非听说有奇局也同老夫一样着紧?” 方才担心江玦,没人的时候,司清然一路小跑,这会儿小脸红扑扑的,还有些轻喘。可听见郑庭的话,她微微愣神。原来之所以叫她进来是为棋局? 微红的小脸旁颗颗汗珠晶莹剔透,未施粉黛却仍娇媚动人。白嫩的小手轻轻拂过,汗珠消失不见,却有几缕青丝贴上粉面。 江玦缓缓挑动眉角,薄唇一角漾出淡笑,不徐不缓地说:“我有乖乖吃药。” 司清然一怔,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脸也瞬间热了,他怎么和她说话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呵呵。”郑庭尴尬一笑,看看丫头,再看看江玦,总算明白二人在说什么了,忙替江玦解释:“司姑娘放心。你家殿下确实有认真吃药。病情已好了不少。之所以请您走一趟,是因为老夫又遇上麻烦了,想看看你有没有法子。” 司清然听着这话瞪大眼看向江玦。 江玦慵懒地叠起双腿倚在桌旁点点头,“我已将身份向郑大夫说明。有事请他帮忙,自然不必隐瞒。再说郑大夫恐怕在第一次替我诊病时就已知道我身份了。” 毕竟他这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其中蹊跷只有江玦自己知道,明眼的大夫哪会看不出?他颇喜欢郑庭的脾气,所以前几天,江玦便命康定南去对他明言过了。反正他这处别院,对那人来说或许已不再是什么秘密,又何必再继续隐瞒下去? 司清然颔首,这才再次看向郑庭,温婉地问:“郑大夫这回又遇上怎样的奇局?” 说完又看了江玦一眼,上次与他对弈时,她已知道他明明棋艺非凡,与她应该不相伯仲,自己却不替人家看看,非要叫她。不知是何居心! ☆、030 江玦几天没见到这丫头了,忙着一些事,不想分心,加上京城那边,九哥刚回去,还没有消息传来,不知事情进展如何,也知道这丫头心里顾虑什么,更不清楚那天她听了他们的话,是不是生气他没出手救她父亲,所以干脆“放任”了她几天,让她静静,打算等事情 分卷阅读56 了结,再找机会。也好给另一个人机会。没想今天刚闲下来,郑大夫就给了他一个由头,再不见她,他担心真摊凉了。所以借着这,便让徐飞去叫了她来。 看来这丫头的“气”还没消呢!虽说好似只是看他一眼,却没藏住她眼底的那丝疏离,或者是怨怼? 可她明明关心他。 原本还以为她听了那些话在生他袖手旁观的气,但方才…… 江玦牵起直裾抖了抖,挑眉直勾勾盯着她,他就是故意的。她奈他何? 郑庭越看这两人越好笑,真是有趣的一对儿。正如江玦所言,他第一次替他诊病就看出了端倪。原本以为这人贵为皇子一定会诸多刁难,回去一打听却觉得有趣极了。 “不知二位,谁能破这棋局?”他可不是来看他俩较真儿的。除了替这位十殿下复诊,他也是来虚心求教的。 司清然这才留意到二人手边早摆好了一盘棋局,不理江玦的挑衅,上前几步皱起眉头思索。 司清然的棋艺承自父亲,但她在这方面天资聪慧,司侍郎到最后也不是她的对手了。所以遇上这样精妙的棋局,她也掩藏不住内心的雀跃,那双明媚的杏眸里,熠熠闪着聪慧的精光。 和上次二人对弈时不同,此时的司清然更为认真。时而蹙起娥眉,时而抿着小嘴,时而又眼露亮色。一张白皙可人的小脸儿上神彩丰富。 江玦轻挑着眉,静静观望,不知不觉中,咽喉干涩难耐,执起身旁的茶盏抿上几口才舒爽了几分,可有些燥热却不知如何缓解。 只是身旁还有别人,他不得不暗自忍耐。 司清然想得入神,对身边人的神情变化浑然不知。思虑一阵后,捻起一颗黑色棋子置于棋盘之内。 身旁静了一瞬,忽的响起一下击掌声,“好!妙!司姑娘这步可真了不得。” 棋盘内,黑子不仅扭转了局势,更呈现出诱敌深入的局面。 司清然并没因为这步棋而感到开心,用另一只手捻起一粒白子再次置于棋局之中。 方才还为这步棋喝彩的郑庭不禁愁眉深锁,抱怨道:“司姑娘究竟是在帮老夫,还是在帮老夫那位对手?” 为什么连拆解的步骤都演示了出来? 司清然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神情专注地继续执起黑子应对白子的攻势。直到几轮下来,她才收手,最后自然是黑子取胜。舒了一口气,方才微笑着解释:“若白子不走我方才那步棋,必定会因取胜心切陷入死局。但若走了,我担心郑大夫您会叫停,再来相问。与其让对方知道您的虚实,不如一次拆解完,让他心服口服。” 这样与他对弈的人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给江玦带来麻烦。 原来如此。郑庭真是觉得这丫头没话说,而且小小年纪,棋艺绝对在他之上,考虑事情更是面面俱到,看一个人下棋,也能看出她的品性,转而对着江玦称赞:“殿下,司姑娘真是善解人意。这么好的姑娘……” 您可别错过了。 说着郑庭对他暗示一眼。 江玦了然地轻轻点了点头,却说:“郑大夫,您这位朋友脾气可不大好,处处咄咄逼人哪!回头得小心了,别真惹恼了他。” 对于江玦这句话,司清然却不这么看,反而说道:“郑大夫的这位朋友自视甚高,每回必将棋局布到极为玄妙,令人无可奈何。但要破他的局却并非难事,但凡奇局必有路数可寻。郑大夫只需不按常理落棋,打乱他阵脚即可。” 说完司清然又在棋盘上演示了一些路数。 这下子江玦真有点儿不耐烦了。还真没看出这丫头棋艺如此非凡,也很多管闲事,遂清了清喉咙,说:“我书房有本前人留下的奇局破解方法,你去拿来赠予郑大夫。” “哦。”司清然想想这法子确实不错,记起为他整理书房时的确见过,这次施礼出去取书。 郑庭察言观色的功夫比她老辣许多,待司清然取来书后,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他打方才起就见到十殿下目光灼灼,再不告辞离开岂不是惹人不快? 司清然拿完书回来还沉浸在方才破了棋局的欣悦之中,全然不见二人相互打眼色的举动。直到郑庭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 冷不丁被人一带便跌入他怀中,纤细的腰身更是被他紧紧搂住不放,耳边传来这人带着灼热呼吸的低问:“这几天躲我作甚?” 明明棋艺超群,上次居然敢在他面前装!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恐怕往后也不能尽兴。 “我……我没有。”司清然用力掰着圈住自己的那双手,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是无济于事,最后一双柔嫩的小手还被他制住,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坐在他腿上,小脸涨得通红。 “腰带绣成怎样了?”江玦懊恼之前为什么那么贪心,一下子做了五件直裾,让这丫头找到借口避开他。 司清然低下头,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却别开脸,不敢看他,“做完一条了。眼下第二条刚起了头。” 除了认真,她确实有“怠工 分卷阅读57 ”。巴不得绣得越久越好。 “太慢了。”江玦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异样,分明就是有意拖延,“看来我不盯着,你不会好好做。等下让徐飞取来,我要亲自督促。” 司清然微愣,醒过神,争辩:“殿下不是有衣衫穿吗?再说有殿下在,清然只会更慢。” 就像眼下这样。 “哦?为何?”江玦感觉到她已“认命”,手上的力度松了几分,却依旧圈着不肯放人,也不解释自己为何一定要她“赶工”。明知原因还故意相问。在他面前慢,总比避开他见不到人好。 司清然怎么也说不出口,若说他非礼,只怕这人会变本加厉。只能咬着唇瓣不出声,一双杏眼透着哀求,可怜极了。 “砌词狡辩!”江玦看着这张委屈的小脸,嘴上虽不饶人,可手却渐渐松了。若不是几日不见,他还没将人抱够,恐怕就要捂头,“我不管你什么理由。去取来,我要亲自看着。还有,你几日没来同我用膳了,是不是又要违逆于我?” 自己答应的事,可不能反口。 司清然虽然无奈,但对说过的话还是一向守信。加之想起柳胧烟之前问起她的事,担心她是有意试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只得微微点头。 其实江玦对司清然这几天的表现很满意,他不喜欢女子逆来顺受,也不想养成她这种习惯。当下不再给她施压,松开了手。 司清然如释重负,缓缓站起,回头瞥了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也没不高兴,微微福了福,准备回院子去取东西。刚迈出两步却听身后的人淡淡说着:“清然,出去的时候顺道去下膳房,告诉罗妈妈,最近几日饭菜要清淡。就如你从前叮嘱的一样。若有人问起我的病情,只说不好。” 司清然凝住身子,瞪大眼转身,仔细打量几眼,确认他只是有意为之才舒了口气。 江玦将这丫头紧张的小模样尽收眼底,嘴角溢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长眉缓缓挑起。尽管知道她已看透,还是多嘴道:“请君入瓮。我俩心意相通。” 其实这丫头一点不笨,棋艺如此了得,又怎么会是笨人?只是性子不爱张扬,没有算计人的坏心罢了。 司清然杵在门口,捻着自己身前垂下的丝质腰带,一边揉一边皱起眉头,终是抿了抿红润的樱桃小嘴,徐徐转回来,噗通一下跪在江玦脚边,低着头,“殿下,清然明白了。殿下切勿以身犯险。” “起来!”江玦面露不悦,直接伸手就将她犹如拎小白兔似的抓了起来,“谁让你跪了?从今往后不许你跪我。我不是为你一人,咳嗯,也为容河十万无辜的百姓。” 司清然抬起头,眼珠子比方才瞪得还大,联想起徐飞曾经说过的话,总算明白了他的目的,“是他?” 八年前要加害他的人与自己的仇人是同一个人? 江玦点点头,见她一点没有意外之色,明白一定是有人将当年的事告诉她了。倒是免了他唇舌解释。试问天下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给这些贪官胆子刺杀皇子?他和那人的梁子早在八年前就结下了,而且还是不可化解。既然迟早要针锋相对,他乐意做这最后一根稻草。即使没有她,他也会走这一步。 这是实话。 “可……”司清然依旧十分担忧,皱着眉发愁。 “你要信我。”江玦忍不住抬手,抚上她光滑柔嫩的面颊,及手之处甚是舒爽,“既然是请君入瓮,我不会毫无准备。不过接下来你要小心。我会让徐飞寸步不离你左右。去吧!” 这张用八年织就的大网是时候该收了,他的确不是完全因为她。 “嗯。”司清然强压下心里的担忧,坚定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他,不成功她便陪他成仁好了。 江玦第一次在这丫头眼里看见与自己这些年相同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荡,突然感觉这些年来的孤独感一扫而空。这样的她美极了,坚强、倔强又楚楚可人。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划过她白皙的面颊,轻轻捻起她尖瘦的下巴,覆唇过去轻尝。 ☆、031 那粉嫩的唇瓣柔柔的,好似那日船上吃过的鱼片粥里的鱼片一样润滑。不过却比那鱼片有生气,温温热热。 “怎么不用我送你的脂粉?”他稍稍停下,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魔性的沙哑。 不过没等她回答,趁着小丫头失神,捧住她的小脑袋,软软的舌头便滑进了她刚刚启开的小嘴里。 司清然瞪大眼,整个人呆住了。他的唇触上时,她只是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人夺去了香舌,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唇齿,甚至呼吸。 那双深邃的眸子也和她一样睁着,眼里充斥着欲望和挑衅,还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她竟然就这样迷失,沉溺在他的目光里。 江玦一直盯着那双干净又惶恐的眸子,里面没有抗拒和委屈,只是有些略显羞涩的吃惊,所以越发贪婪。手上的力度更是不由得多了几分,直到自己也呼吸急促,浑身燥热才不舍地放过她。再贪心,他怕自己…… 分卷阅读58 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平复下心里强烈的欲望,他将她的小脑袋埋进自己宽阔的胸膛中,轻轻抚弄着她身后的秀发,想安抚她受惊的心,“我……不是那样想的。” 不是因为自责。八年前干过的蠢事,他怎么会再重蹈覆辙?一开始留下她是有些自责自己为何没及时阻止,查明真相,令朝廷失去一位正直刚毅的栋梁,也令她无家可归。所以那时候才没否认九哥的话。但她一步步走进了他心里,那么悄无声息,半日不见已可以令他心乱如麻,这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怎么还会因为自责而去轻易许诺?他江玦的承诺可不是随意许的。 司清然回过神,才想起这几日避着他的原因,赶紧伸手推开身前的人,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别开脸,低低地哽咽回应:“我……我该出去了。” 说完,不等江玦反应,转身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身前一空,江玦无奈笑了,随即又挑起眉角静静望着那娇俏娉婷的身影慌慌张张地消失在外面的小径。回避?看她还能避他多久。连挣扎和反抗都没有,他才不信她真的对他没有一丝情义。 带着唇上残存的余温,他俊逸的脸颊上缓缓晕开一丝微笑。 司清然心烦意乱地跑出垂花门,不理徐飞诧异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气,才打理好自己的心绪,放缓脚步往膳房走去。 罗妈妈忙碌的身影旁站着一个人,柳胧烟似乎很想和府里的人搞好关系,偏偏每个人对她都尊敬有余,亲和不足,更别说掏心。 司清然看在眼里,缓缓走过去。 柳胧烟见到她出来,赶紧福了福,叫了声小姐。 罗妈妈则习以为常地只顾自己忙碌,甚至都没特意施礼,但任谁都看不出她有一丝不敬,这样反而显得二人关系亲密。柳胧烟眼底不经意划过一丝异色。 司清然走到罗妈妈面前柔声道:“罗妈妈,这几日公子的饭菜需清淡些。” “好的。小姐,公子没事吧?”罗妈妈看上去甚是忧心,大夫来复诊的事,她也是方才听柳姑娘说的。她还向她打听殿下的病情。 司清然替江玦撒谎,心中犹然升起一丝歉意,她知道府里每个人都关心殿下的身子,但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只是皱着眉,叹道:“郑大夫说……不太好。” “啊?”罗妈妈停下手里的活,着急上来,“公子不是吃了他的药好些了吗?” 司清然留意到柳胧烟一直在关注二人的谈话,几乎是目不转睛,见到她的目光才有所回避,显得极不自然,故意无奈般说:“许是近日太过操劳,前些天又饮了酒。您也不必太担心,郑大夫说了,只是需要时日调理、静养。好了,公子那里需要我照应,我先进去了。” 说完,也没看柳胧烟一眼,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去取绣针和绣了一半的半成品。犹豫一瞬隧又拿起已经完成的另一条。 直到走进这间屋子,她才松了口气。原来说谎真是不容易,她强忍了很久才做到,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司姑娘,罗妈妈时常嘴快,他日知道了也不会怪你。这毕竟是殿下的意思。你也是不得已。”徐飞自司清然从内府出来就一路跟着,知道要她说谎,利用罗妈妈,心里定然不好受,直到这会儿才出声安慰。 司清然当然知道罗妈妈一定不会怪她,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内疚。平白要她担心,很是过意不去。张嘴正想说什么,却见到院子里好似有人进来,赶紧对徐飞使了下眼色。 柳胧烟在院子里犹豫一阵,还是迈开步子来到司清然门前,屋里二人这会儿没有一个人出声,她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开着的门。 “进来。”和上次一样,府里这位小姐银铃般的声音总是柔柔的,令人听了心情舒畅。 或许这就是她讨人喜欢的原因。尽管用了不少办法,柳胧烟还是无法让府里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低着头,缓步进屋,犹豫一瞬,柳胧烟还是问了:“小姐,公子的病……” “没事。”司清然温和地答道。 可明明方才她在罗妈妈那儿…… 柳胧烟感觉得到,小姐越是不对她说实话,越能证明她也和府里的其他人一样,依旧在防着她。应该是那个人的意思。 “那为何……公子要请大夫?这位大夫医术真的好吗?需不需要再请别人看看?胧烟在边城也认识不少知名的大夫,或许能帮上忙。胧烟只是……只是担心公子的身子。” 柳胧烟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甚至有些真的忧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司清然就是不敢轻易信她。虽然江玦交代,要她对罗妈妈说谎,但她却觉得,对柳胧烟似是而非效果会更好。因为她实在不会说谎,怕被她看穿。 “真的不用担心。公子的身体一向挺好,只是有些风寒罢了。你的事,他会上心的。” 柳胧烟又闲聊了几句,将信将疑地走了。 司清然拿起东西进内府,直到进了垂花门才转身叮嘱徐飞:“找个机会告诉统领大人,多留心一 分卷阅读59 下柳姑娘。” 徐飞点点头,其实这事殿下已经吩咐过了。但未免司姑娘担心,没多话。正想留在门外呆着,却见司姑娘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衣襟,有什么话想说又很难启齿一般。一点没有方才的镇定。 “小姐莫非有事?”徐飞如今的职责便是一切听司清然的,可不想失职。 司清然想着方才书房里的事,小脸一下子又热了上来,“小飞,你可不可以陪我进去?” 里面那个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不知道如何拒绝。 “啊?”徐飞真是弄不懂,里面就殿下和几名在院外当值的九王府暗卫,根本见不到他们人,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司姑娘看上去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可之前殿下吩咐过,司姑娘若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或是有丝毫差池,他就得挨罚。唯有点点头,“好……吧。” 有徐飞陪着,司清然总算是放心了,可回到江玦的小院里,又不想这么快去见他,于是在院子里找了处有石凳的地方坐下,自顾自绣起了腰带。 江玦在书房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刚走到廊下就远远见着这丫头竟然“乖乖”在院子里呆着。不觉瞪大眼看向她身旁不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徐飞,好似在问:这是干什么?他怎么跟进来了? 徐飞趁着司姑娘专心地绣着手里的活,赶紧施礼,遂摊开手表明自己是无辜的。 江玦没好气地别开脸蹙眉,真想揍这笨小子一顿。闭上深邃的眸子冷静片刻,径直跨出房门,负手缓缓走到二人身边,咳咳两声轻咳。 徐飞连忙施礼,低头时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假山上。司姑娘原来是怕殿下? 司清然听见江玦熟悉的咳嗽声,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福了福,见徐飞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替他申辩道:“殿下,是清然让他陪我进来的。” 江玦也不出声,只是微微扬起他那张精雕般的脸,似乎在等她解释。 司清然很认真地说:“殿下,是您让小飞寸步不离清然左右的,您忘了么?”银铃般的声音无辜极了。 嘿!这丫头竟然学会顶嘴了?竟拿他说过的话来顶撞他? “院子里有我在,用不着他。”江玦倨傲的样子仿佛在证明他比徐飞更称职。 司清然低下头,委屈极了,“可……万一您要饮茶呢?清然力气小,小飞可以替我拎水。清然只是不想怠慢殿下,也想专心完成您吩咐的活。不然您又要说我慢了。” 徐飞终于明白司姑娘的“苦衷”,难怪方才在垂花门那儿她好似很害怕进来似的。原来是殿下责怪过? 殿下发火时的样子,他并不陌生,阴着脸的确挺吓人。 这丫头拿他的话打他的脸?江玦竟然无法反驳。尤其是小丫头一副委屈的表情,又当着徐飞的面儿。徐飞更是当了他是恶人一般,他倒成了刻薄的主子了? 好!很好!这丫头居然想法子对付起他来了? 江玦点点头,这笔账先同她记下了。和他耍心眼,迟早要还的。 “我不渴,跟我进房。”他今儿就是渴死也绝不会要一杯水。 司清然瞪大眼,不从,“这里有阳光,屋里太昏暗,伤眼。” 江玦不容分说,捉住她的手就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身为容郡王府的人,应该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 ☆、032 徐飞瞅着司姑娘被殿下拖着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的可怜模样心生同情,却又不敢出声。若拖着她的不是自家殿下,而是别的什么人,估计会沉不住这口气,立马上前打抱不平,好好揍上这人一顿。难怪司姑娘宁愿呆在自己院子里,也不来内府。殿下真是太欺负人了! 殊不知司清然这次可怜真是扮出来的,只不过是想起从前每回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江玦都会心软,所以想试试管不管用。 所以一进门,等江玦随手掩上房门,她便好似无助地退了几步,故意撞在屋里的茶桌上。 江玦听见动静,转身就见到这丫头好似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两只手死死捏着桌沿不放,杏眼中好似憋着泪珠,只是没落下来。 想起自己方才的任性,伸出修长的手指掩去眉眼,皱着眉头思量,是不是太过分了?莫非她是真委屈? “你见过生病的人还在院子里呆着吗?”江玦试图说服。 司清然不答,甚至连头都没摇一下,只顾低着头,对他既防备又害怕。 江玦从指缝中偷瞄这丫头的神情,怎么瞧她都好似真怕了他。倒是有点儿后悔之前太过逼她。 “我去床上躺着,一个人无趣,我……只是想你进来陪着说说话。”不做别的,行了吧!说完不再看她,径直往床边走。 司清然趁着他背对她的时候长长舒了口气。原来是真的,总算找到“制止”他耍无赖的法子了。趁着江玦上床,静悄悄走到门边,将门扉打开,见徐飞还在院子里呆着,更是放心了几分。 “开门做什么? 分卷阅读60 ”屋里传来江玦极为不快,又懊恼的声音。 司清然柔柔地,又带着些许无辜地说:“屋里太暗了。” 江玦原以为她是想“逃”,听见这话,没再出声。关着门,确实有些暗,他也不想她刺到自己的手。舒舒服服在床上躺下后,便开始思索如何让这丫头别再防着他。 可想着想着…… 看得出司侍郎对这丫头的教养是极好的,但这么好的教导很显然不是希望她嫁进宫。不然怎么会拒绝那个人,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莫非…… 江玦之前压根儿没想过,可这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他居然有些生气。司侍郎还真是个替女儿着想的好父亲,只怕不是不愿女儿嫁给太子,恐怕连一众皇子都没考虑过,当然这中间也包括了他。江玦知道自己在朝里的名声不好,莫非他有更适合的人选?女儿是为那人养的? 江玦一时间很好奇司侍郎究竟看上了谁。 “清然。” “嗯?”司清然回到桌边坐下后便开始干活。一针一线都十分仔细,虽然不累,却很费心神。全神贯注后,戒备也渐渐放下,听见江玦叫她名字,竟习惯地应了,一点儿没做他想。 “你……家里替你订过亲么?”江玦懒懒地倚在床头,双手抱胸。对她这声柔柔的回应很满意,但心口仍是阻着,问出这句话后,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要真有这么个人,即便他身为皇子、郡王。在他替她父亲洗雪罪名之后,若那人不肯放手,他都不能强求于她。在大宛,婚约是受律法保护的,哪怕只是口头约定,若任何一方违背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可这丫头只能是他的! 司清然听见这话愣了一瞬,突然指尖传来一丝锥心的刺痛,不觉呲一声。 江玦等了半宿听见这动静,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正巧见到小丫头楞楞地看着左手食指上刚溢出的一颗血珠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江玦心疼了,记不得方才还在想着循序渐进,直接握起那只白嫩的小手放进自己嘴里,替她吮去那颗血珠。 可一抬眼却见到她楚楚可怜的眼眸里含着盈盈的泪珠。和以往不一样,不是委屈,也不是因为疼痛,而是由心底蔓延出来的痛楚,甚至感染到了他。 “是谁?”江玦很想知道伤了这丫头的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的确是存在的。而在她险些出事时,这人又在哪儿? 司清然忍住眼泪,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撒谎,“没谁。” 她只是为了父亲的冤屈,暂时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直到近日方才想起,因为她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和那个人根本没有一点可能,或许即使父亲的案子最终被认定为冤案,他们也不再有可能。孑然一身的她,没有丝毫价值可言,那人未必会遵守承诺。 她其实只见过他一面,对他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就是逃出侍郎府的那个晚上。 她从闺房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没多远就见到了他,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副将。 原以为他会捉她回去立功,可他却放过了她,只对她低声说了一句话,四个字别走正门。 随后便转身去替她引开了正闻声赶来的御林军,直到那时听见他副将担忧的提醒,她才知道原来是他,而他却是皇上派来抄她家的人。 她没怪过他,毕竟皇命难违,何况他也算救她一命。她只是…… 不忍眼前的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不忍伤他。可他偏偏自己猜到了,她竟然心疼更没可能的他。 江玦缓缓眯了眯眼,睿智的眸子里闪过一瞬深邃,从她身边站起后,负手挑起一边长眉,并不追问。 原来这丫头藏着掖着这么多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江玦心里阻着一口闷气,却不忍心责怪,毕竟婚约这种事不是她能决定的。闭上眼蹙起墨染一般的长眉,好一阵才睁开,转身负着手走到一边,随手拿起房里摆放着的一本卷宗,在太师椅上坐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默默看了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 司清然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感,再也无法凝神继续手里的活。偷偷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人。 今儿他穿了一身水色直裾,或许是身子的确好些了,反而没有如过去一样披着厚厚的斗篷,甚至连围脖都没戴上。可这样的他更显阴沉,尤其是他不说话,沉默的时候。即使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在他眉目如画的俊美脸颊上,也没留下丝毫的温热。 他的目光紧盯着手里的卷宗,却没移动,可见他不是在看,只是做做样子,不知在想什么。只不过,他的面色红润,比从前好了不少。 “殿下。”司清然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唇边重新溢出一丝淡笑。在她娟秀娇俏的小脸上慢慢晕开,好似一朵刚刚盛开的白莲。 江玦闻声缓缓抬起深邃的眼眸,没出声,却好似在等她的下文。这样的她美艳极了,看在眼里,藏在心里,这辈子谁也别想和他争。 司清然抿抿嘴,很认真地 分卷阅读61 说:“蔷薇色好。” 江玦不明所以地微怔,冰冷的俊颜忽又漾出一抹了然状微笑,这丫头在想什么呢?以为他会为这事不开心? “真的?”尽管知道她小看他了,依旧不想让她失望。 司清然点点头,“您的衣衫色调都太清了。” 其实可以试着换一下。 江玦忽的便记起前几日她欲用为别人做荷包这件事来拒绝他,缓缓挑动长眉,“好!交给你了。” 什么?司清然瞪大眼,怎么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手里的活还没做完呢! “嗯。我想了想,提议不错。慢慢做。”江玦薄唇微扬,丝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同情,“一辈子很长。不够,不是还有生生世世么?” 司清然微微嘟嘴,皱起眉头,正要争辩,院子里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康定南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见到屋里“悠闲”坐着的两个人立马站定,伸手抓抓后脑勺,欲言又止。 进来得不是时候啊! “说。”江玦随意看他一眼。 司清然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起身往外走。却听见康定南禀道:“九殿下那儿传来消息。一切安排就绪。这回咱来场空前绝后的!” 江玦抑制住心里的兴奋,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负着手信步走到门边,长身立在门槛处,一身收敛多时的王者霸气浑然天成。深邃的目光随着方才走出去的那抹小仙女似的身影流转,直到见到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再听不见二人的对话才徐徐启开薄唇,“让他再等等。边城是引,收到边城消息再动手。” “殿下!”康定南忍不住焦躁了几分,皱着眉头,甚是忧心,“一定要这么做吗?属下担心您……”至于要用自己的安危去博这么大? 江玦好似丝毫不在意一般,缓缓挑起长眉,向他投去一抹阴冷又玩味的目光,“定南,你是不信我?还是对自己没把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莫非还要给人家留活路不成? “这……回殿下,都不是。”这么一想,康定南反倒安心了。只是依旧觉得殿下的计划有些多余。 江玦看着他,了然一笑,不过这笑容却蓄满寒意,任谁看了都胆战心惊,“那人毕竟是国之储君,父皇的长子。你真以为父皇不知道这些年他都干了什么么?父皇只不过是不全知,加上护子心切。即便所有的事同一时刻爆发出来,相信他也会留他一命。若再加上同样是亲儿子的我呢?” 江玦说话的声音不高,且慢悠悠。但他那金属般无情的声音徐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却一点一点地释放着、加深着彻骨的寒意。 康定南甚至有那么一瞬的错觉,若不是他清楚自家殿下的本心,甚至会觉得他是从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留。 ☆、033 可见,这八年来,江玦隐忍得多么压抑。这令康定南想起他们救下司姑娘那晚的情形,人其实是他故意放进去的。因为他比殿下更早见到追司姑娘的人。但那纹丝不动的马车里看似一向慵懒坐着的人,他伺候了十来年的容郡王殿下,只怕那刻并不希望太子死,甚至或许还在期望他身子能健健康康。那样也未免太便宜他这位“好”大哥了。 江玦好似看透他心思似的,一瞬冷笑,用越发阴冷的声音缓缓说道:“本王要一刀刀地凌迟。让他在最后的记忆里牢牢记住本王惹不起,我的人动不得。” 康定南顿时背脊发凉,心里却在想,明明那时候司姑娘还不是他什么人嘛!这还真是笔冤枉账。不过在殿下心目中,恐怕这笔账也没有秩序可言。横竖太子都伤害过司姑娘。 “对了。找人查查,清然那晚是怎么从她家逃出来的,当时都有什么人在。” 说完正事,江玦想起这茬儿,只是他尚未收拾的冰冷犹存,康定南不免觉得他是又怀疑上谁了。 “殿下莫非怀疑司姑娘……”不是处子?这也不是没可能,试问一名女子如何对抗太子那么一位强壮的成年男子?那晚司姑娘身上…… 江玦刚刚缓和些许的脸瞬间好似结冰似的冻住了,“我让你查的是是否有人帮过她!想什么呢?” 这么说,即使司姑娘…… 他不介意?康定南低下头咧开嘴笑了,不过…… 要从御林军手里逃出来,从守备森严、正被查抄的侍郎府逃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康定南身为江玦身边的侍卫统领,自然知道这里面一定掩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从前不查,是因为江玦不在意这个过程。但令他在意起来的原因…… 好在康定南虽然看似五大三粗,做事却并不敷衍,随即想到什么,“京中传闻,司侍郎与孟将军素来交好。孟将军之子孟家戎却在司侍郎出事后亲自向陛下请缨查抄侍郎府,那晚只怕是正好在府里主持清点。随后又与他当晚救下的太子交往甚密。朝里有人猜测孟家这是欲与司侍郎划清界限,莫非这里面……”有 分卷阅读62 什么猫腻? “孟家戎?”江玦饶有兴致地挑起一边长眉,俊脸上更是缓缓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康定南此时也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只是替他解惑道:“这小子今年刚好弱冠,比殿下您小三岁,是孟将军的嫡长,但孟将军似乎一点不着急他的婚事。听说京中登门提亲的人不少,可孟将军一个也看不上。早几年不知是何原因,更是让孟家戎一个人去了南疆驻地,几年没回过京。战功卓著,是个人才。这刚回来就……” 江玦微微点头,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很好。定南,本王重重有赏。派人去给九哥说说,让他与这孟家戎套套近乎,不可提我。指不定他手里有些能用的消息,对司侍郎的案子有帮助。若他能立功,事后么……” 既然那晚他肯出手相救,指不定目的与自己一样。 康定南真是替这没见过面的孟家小子捏了把冷汗,原本他也没想到什么,可将殿下问起的几件事合着这么一琢磨,他这榆木脑袋再笨也看出什么来了。 情敌啊!殿下会心慈手软? “请殿下示下。”他可不敢私自替主子拿主意。 江玦微微一笑,俊美的容颜却看着挺渗人,“有功之臣当然不能待薄。让九哥多多在父皇面前替他美言几句,本王别的不多,妹妹倒是不少,京里配得上他的人也多不胜数。务必替他挑个相貌品性最好的,不能亏了人家。” 夺人之妻,美眷相报,这天下也没谁了!这可是驸马爷的尊荣啊! 可这样会不会太卑鄙了?人家会同意么? 江玦伸手重重拍了拍康定南的肩头,转头看向院子里那专心致志替他绣着腰带的小丫头,好似语重心长地说:“这丫头心在我这儿。本王也是为他好。再说……他手里未必有婚约,探探。若他不服气,本王会给他个公平的机会。让这丫头自己挑。” 康定南没作声,却暗自腹诽:这有何公平可言?先夺了司姑娘的心,再来和人家谈公平?高明!只是高明得未免有点儿无耻。可他家殿下不就这样么? “好了。该做正事了。去想法子让外面那位半个时辰后进来。”江玦对他的反应不以为然。 康定南退下后,江玦在门边儿负着手站了好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垂眸沉吟片刻才缓缓迈开步子来到院中。 深秋将过,寒风轻起。园子里的树叶这几天几乎都掉光了,只有零星几片寥寥挂着,不过也是残喘之势,几只麻雀在院里的地上和光秃秃的树枝上雀跃着,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 这天儿还真是凉了。 还算温和的阳光下,小丫头静静端坐,聚精会神地一针一线绣着。青葱般的小手捏作兰花模样,捻着那枚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绣针,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一张白嫩的小脸在雪白的兔毛衬托下说不出的柔美,就连杏子一般的眸子里也泛着柔柔的微波。散落的几缕青丝,在微风中为这娇俏的小脸平添了几分仙女般的清逸。 娇小的身子骨因为穿上了厚厚的锦缎小袄,没前几天看起来单薄,却依旧令人觉得她需要呵护,需要人支撑。 江玦缓缓走到她跟前蹲下,轻轻取过她手里的绣针和绣箍放到一旁,捉住那双粉嫩的柔荑轻揉,异常柔和地说:“起风了。进屋。别绣了,想听你抚琴。可以么?” 司清然愣愣的,不太明白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温和了这么多? 眼前这张雕刻般的脸颊上没有平日冷峻的线条,反倒透出浓浓的暖意,睿智的眼眸中脉脉着一股说不明又道不清的情愫。蝉翼一般的睫毛微动,竟令她一颗心都好似化开了一般。 猛然想起徐飞还站在身侧不远,司清然下意识抽手,却抽脱不了,无奈低低应着:“嗯。” 江玦依旧执着她的手站起身,转而对徐飞吩咐道:“去书房取琴,送到我房里。弄完去取暖炉。” 徐飞恭敬地应了声是,赶紧照办。 江玦执着司清然的手回到屋里,兀自拿起桌上放了许久的一个精致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放进嘴里,端起一杯水,仰头混着药丸一道咽了下去。 直到这会儿才转身对身边站着的小丫头说:“等会儿药性发作,你陪着我。解药在我枕头下,等该走的人走了你再喂我服下。” 司清然原本以为他吃的是郑大夫给他治身子的药,正觉着奇怪药丸子怎么和从前不一样,听见这话瞬间瞪大眼,一下子急了,“您……您吃的是什么?” 尽管杏眼几乎快瞪成了铜铃,眉头紧蹙,眼里那股清泉般的眼泪还是顺着她白皙的小脸不争气地滑了下来。他怎么可以作践自己的身子呢?是为了她和那些无辜的百姓么? 江玦没事人一般抿嘴一笑,直接将这丫头拥进怀中,把那小脑袋死死按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闭上眼,低沉着嗓子,沙哑地说:“别这样看着我。我怕。” 这丫头的眼睛就好似天生为了克他而生的,无辜又委屈,每次见到他都不能自已。要命! 分卷阅读63 “仅此一次。放心,这药是郑庭给的,不伤身子。否则他明知我是谁,还敢给么?” 司清然将信将疑,“那……那您快去躺着。” 江玦本想再逗弄下这丫头,可坏心刚起就被她推着往床边走,力气大得前所未有。见到她红着双眼,又担忧得不行,哪还有心思胡闹。反而安慰道:“没事。这药没这么快起效。” 司清然倔劲儿上来,什么话都不肯听,甚至忘了自己已拿定主意和他划清界限。 其实她力气不大,但江玦不忍伤到她,所以任由她将他推到床边,乖乖坐下后才玩味地挑起长眉看她。 “赶紧躺着。”银铃般的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从未有过的不容置疑。 江玦自幼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自问从来没这么听话,心里偏偏还甘之如饴,俯身欲除去脚上的鹿皮靴子。尚未动手,小丫头便蹲了下来,好似那晚饮醉酒时一样,小心翼翼地为他除鞋。 一双白嫩的小手抚上他结实的小腿,舒软,温热。江玦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僵。未免被这丫头发现他居然这时候对她心怀不轨,等她将两只脚的鞋子除掉,他便一下子拉过锦被盖在了自己身上。 司清然整整齐齐摆放好鞋子,抬头才发现他神色不对。不免担心上来,黛眉微蹙,“殿下。您还好吗?” 不好!江玦从来没这么不好。虽然自律,他一向不近女色,但也不是没被人伺候过,每年回京小住,贤妃哪次没派人过来悉心照料?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仅仅被这丫头主动一碰,他就…… “清然。我想喝水。凉的。”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声音却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司清然愁死了,以为他药性发作,赶紧小跑过去倒了杯凉水过来,递给他,“殿下,慢慢喝。” 真要命!江玦甚至怀疑郑庭是不是给错了药。一口凉水下去才稍稍缓和,“等会儿他们就会进来了。还叫殿下?” 江玦感觉手都快不成自己的了,竟有些蠢蠢欲动,若不是有正事要做,巴不得这会儿就将小丫头搂进怀里。 ☆、034 司清然抿抿嘴,低下头,小脸温温热热的,怎么也叫不出口,还好徐飞抱着伏羲琴进来了,赶紧对他福了福,“我……我去弹首曲子给您听。” “我要听《凤求凰》。”江玦惬意地靠在床头,挑眉戏谑。这会儿不叫,等下一样得叫,他不差等上一会儿。 “这……亦宁哥哥,清然还是给您弹首舒缓的曲子吧!”这人怎么有点儿颜色就开染坊呢?司清然嘟了嘟殷红的殷桃小嘴,却听话地依言叫了,免得他耍性子。 一边安放伏羲琴的徐飞噗一声笑,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琴给摔了。司姑娘叫殿下什么?亦宁哥哥?这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害他都打摆子了。 司清然银铃似的声音本就好听,加上她习惯了温婉的语调,更是令人听了好似撒娇一般。 这下连江玦自己都不淡定了,方才刚压下的一股火竟然瞬间又被点燃,甚至比之前那会儿还难受。 身体的不适令他心烦气躁,想也不想地说:“不行!我就要听《凤求凰》。” 徐飞差点儿没又噗出来,还好这会儿已将伏羲琴摆好,腾出手来,赶紧捂住了嘴。要知道笑话司姑娘,充其量是被她柔柔地看一眼,笑殿下那就几个月俸银没有了,搞不好还要挨揍。无论是统领大人的拳头,还是殿下自己的,都不好受。眼下天气渐渐好了,殿下的身子也好些了,指不定哪天就要考核,他可不想这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可殿下居然撒娇!!!这也太扯了! 司清然更是欲哭无泪,谁让他这会儿难受呢?只得乖乖走到徐飞摆好的伏羲琴旁坐下,试了几下音色便开始弹奏。全然当没看见似的。 随着一曲《凤求凰》缓缓响起,屋里的气氛顿时回复了平静。徐飞赶紧趁这会儿溜了,还有暖炉没点呢!可跑进院子里却再也忍不住了。 动听的旋律从司清然白嫩柔美的指尖溢出,每下拨弄都丝丝扣人心弦。 江玦闭上眼惬意的听着,初时他知道这丫头一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没想她造诣竟是如此高绝。即便是宫中的宫乐大师也不过如此。这丫头究竟还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 可听着听着,心口一阵闷痛。 江玦知道,是药性发作了…… 郑庭给药的时候说过,这药约摸半个时辰便会有效,发作时估计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当然因人而异。只要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不会对身子造成任何损害。 江玦那会儿压根儿没当回事,还觉得他是信口开河,但这药真发作了,他才知道即便是他也难以忍受。但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不得不自虐一回。 未免小丫头发现异样,江玦死死捏着锦被不放,牙关紧咬。可即便是这样,额头也不由自主地渗出了颗颗汗珠,没一会儿便面色苍白,眉头紧蹙。几次差点儿忍不住□□出声。 谁知徐飞没一 分卷阅读64 会儿抱了暖炉进来,将炉子放在房中后点燃碳火,抬头间便见到了他的异样。 “殿下!”徐飞虽然知道全盘计划,但见到他此时的模样也经不住大骇。 这声更是惊了正在专心抚琴的司清然,见到徐飞神色不对,她停下手里的拨弄,一下子跑了过来,发现江玦此时的面色和忍耐,忍不住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亦宁哥哥……”他这样做真的值得么?他可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啊! 听见这丫头焦急的声音,江玦在心里狠狠骂了徐飞一句,强忍着心口传来的剧痛,握住小丫头的手,艰难地安慰她:“没事。很快就过去了。” “要不我先给你服下解药?”司清然手足无措,真不知道这时候该如何减轻他的痛楚。 江玦摇摇头,虽然这药性的确难以忍受,但他还撑得住。他是个男人,铮铮铁汉,不能在小丫头面前丢了自己的颜面。尤其是想到八年来的一切都会很快结束,他怎么也不能让这事砸了。 司清然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坐到床边捏起自己的袖子一个劲儿地替他擦拭汗珠,没一会儿就哭红了双眼。 江玦见到她这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模样竟然嘴角一弯,笑了。她越是紧张他,他越开心,心里竟为了这丫头泪如雨下的模样觉得自己这颗药吃得值了。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她竟然这般在乎?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希望这出戏逼真一点。 可闷痛加剧,实在忍无可忍,江玦捏着小丫头手的力道也不自觉大了。 司清然感觉到他一定是更辛苦了,一边暗想柳胧烟怎么还不进来,一边则俯身抱住了眼前这痛苦万分的人,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好似这样便可以分担一些痛苦一样。 若还有几分力气,江玦真想伸手摸摸她身后的如墨秀发,但他这会儿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司清然在他怀里不停地流着眼泪,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直看得连徐飞都心疼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外间终于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罗妈妈便领着柳胧烟进来。 二人手里端着今天的午膳,一进门便察觉到房里气氛不对。罗妈妈下意识放下手里的托盘过来,见到江玦的脸色,倒抽一口冷气。 “公子这是怎么了?”听得出,她甚为担忧。罗妈妈毕竟也是伺候了江玦好些年的人,江玦从未待薄过她,她也早将他当了自己的家人。 柳胧烟趁着没人理会她,也静静凑了过来。见到床上的江玦,一双柔媚的眸子瞪得老大。或许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严重。 江玦因为药性,此时面色犹如画纸,就连嘴唇都没了之前的几分红润。冷汗浸湿衣襟和发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而且因为咬牙过猛,嘴角浸出一丝血迹,就好像吐过血一般殷红骇然。 他身边的可人儿因为担心,早已哭成了泪人。这画面不觉让不知真相的人有种错觉,江玦是不是快不行了? 司清然心痛不已,只盼着早早结束这一切。全然忘记自己在府里的身份,抹了一把泪珠,直起身子冷冰冰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赶紧出去,别扰了亦宁哥哥休息。”自然得就好像担心情郎的柔弱女子一般。 罗妈妈和柳胧烟均是一愣,这才想起两人这样过来似乎已经逾矩了。赶紧退下。 没待二人出门,司清然叫住罗妈妈道:“罗妈妈,赶紧让统领进来一下。还有,煲点热粥,白粥就好。” 罗妈妈恭敬地应了声是,这才领着尚未回过神的柳胧烟离开。 二人在门外的脚步声每走一步,司清然都觉得煎熬加深了一分。直到再听不见,她才吩咐徐飞去门口盯着。自己则在江玦身后压着的枕头下吃力地摸出一个小盒子,赶紧跑到桌边倒了杯水,急匆匆回来服侍江玦吃下解药。 尽管痛楚还没有丝毫减轻,江玦却对这丫头方才的气势很满意。他的王妃本该这样。虽然他喜欢她的温婉可人,但必要的时候他更希望她有主子的威严。他没提醒,也没要求,她却已做得很好。 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只需要这么一会儿就能完成了。 “做得很好。”他气若游丝地称赞,“陪我。” 由心地舍不得她走。 不用他说,司清然也没打算离开,现在满腹心思都在他身上,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一边柔柔地问:“好些了么?” 一边则替他轻抚着心口。 杏子一般的明眸中,关切之情没有丝毫隐藏和伪装。干净、清透、明亮,就像世上最价值连城的珍珠,让被她关心,紧张着的人无法不被她感动。 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就是这动作,江玦倒是觉得舒服多了。目光脉脉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有人在乎的感觉,其实挺不错。 解药的药性似乎来得比之前的药丸快,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江玦便感觉好些了,至少心口处的闷痛减轻不少。伸手捉住胸口不停移动的白皙小手,就 分卷阅读65 这样停在原处,轻轻握着。 痛感减轻,随之而来的却是精疲力竭之后的睡意,江玦启开薄唇,淡淡说道:“累了。睡会儿。别走。”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很快睡了过去,甚至都没等她同意。 司清然听见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许。能睡着,想来真是好些了。可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握在了掌心之中。担心轻微的移动会惊醒熟睡的人,令他继续忍受痛苦,她只是这样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只要他不痛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说不定他睡着睡着就松开了呢? 没一会儿,康定南安排完外府的布防急匆匆跑了进来。司清然未免他吵醒江玦,只得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康定南放缓放轻步子过来,几乎是唇语般轻声问:“没事吧?” 不过两人的姿势…… 殿下还真是懂得把握时机。抱着司姑娘一只手就这样睡了,也不怕难为了人家。 他是听罗妈妈说起才赶紧安排好府里的事进来的,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直到这会儿才放下心来。 ☆、035 司清然此时的坐姿异常别扭,却因为要顺着江玦,只能委屈自己。 康定南一看就明白了,司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却将殿下比自己看得还重。 殿下这番为了她和这些年遭受冤屈的百姓,的确吃了些苦,但也值了。至少等殿下醒了,司姑娘想装不喜欢他,也装不了了。 那孟家戎什么的,靠边儿站吧! “那我出去了。就在院子里,有事叫我。”康定南完全没想过,这样低轻的话语从他这老大粗嘴里说出来有多可笑。总之不要打扰他们就行。 好在司清然这会儿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江玦身上,才没有心思取笑于他。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康定南出去后,江玦翻了个身,背朝外面,整个身子侧了起来,仿佛是在寻找更舒适的睡姿,但手却没放开。 司清然被他一带,姿势更难维持了,整个人倾斜地坐着,差点儿没压在江玦侧卧的身躯上。只好往床头微微挪了挪,就这样陪着他睡觉。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江玦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司清然真的很无聊。小心地转过脸望着他的背影,目光轻柔到好似呵护。 江玦舒服后的睡姿很有趣,尽管隔着一层厚厚的锦缎被子,也看得出,他喜欢这样侧卧的姿势,枕着他和她的手,身子微微弯曲。 睡着后的他,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平时阴沉的俊美容颜上表情平静。虽然司清然不能完全看清,也能从这小半张脸看出,他薄唇微弯的弧线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这样陪他睡了许久,久到她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实在有些身子僵硬,腰酸背痛。静静找了无数种姿势,都不能缓解。趁着他睡着,在他身后缓慢又轻柔地躺下,和他一样侧着身子,保持出一段仅有一寸的距离,终于舒了口气。 只是偷偷躺下后,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司清然突然心似鹿撞。尤其是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夹杂着汗味的独特气息。她竟有几分心慌,有想紧紧搂着他的念想。 这太奇怪了。她居然想抱着他…… 一缕羞涩的红晕爬满她的脸颊,小脸热得跟贴过暖手壶似的。 就在此时江玦身子猛地一动,整个人翻过身来,手上的力度终于松了,可两人间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却因此化为乌有。那张俊逸平静的脸,与她仅有一指宽的距离,她甚至能闻到他呼出的气息。 司清然一慌,忘了自己只是躺在床边儿,挂着半个身子,赶紧往后挪,噗通一下掉在了檀木雕花床前的搁脚板上,撞得纤腰和小屁股一阵剧痛。下意识替自己轻轻揉着,想起方才弄出来的声响,她赶紧抬头,却正好迎上江玦玩味的目光。 和平日里一个人睡觉不同,睡着睡着,江玦感觉到后背有些奇怪的温热,令他不是那么习惯,所以换了一面。半梦半醒间却听见噗通一声响,而且这响动就在自己床边儿。所以他下意识猛地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查看,却见到一副意想不到的画面。 清然不知为何跌坐在他床前的脚榻上,一张粉嫩的小脸红得犹如水蜜桃一般可爱诱人。尤其是在那圈儿雪白的兔毛衬托下,简直就像刚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 可小仙女却揉着不盈一握的纤腰,好似摔疼了。抬眸看他那一瞬,杏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慌乱。 睿智如江玦,又如何猜不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坐,他怎么会感觉到身子那么大块地方的温热?如果她只是坐着,又怎么会以这样的姿势跌落地上? 所以他缓缓挑了挑眉,眼里、嘴角全是邪魅的玩味之色,薄唇轻启,吐字轻柔,“小笨蛋!” 爬床都爬得掉下去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丫头更笨的人么? 江玦又好笑,又心疼。坐起身子发现不适感几乎完全消失,正准备起来伸手扶 分卷阅读66 这丫头起身。 却见到她一边揉着自己的纤腰,一边神色慌张地站了起来。可因为慌乱和羞怯,还没站稳就想溜,脚下一滑又噗通一声跌坐在脚踏上。 那模样就好似…… 棉花球? 只不过这棉花球实在生得太娇弱了。 江玦忍不住伸手扶额,好一阵低笑。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司清然这下子是真生气了,气自己不争气,在他面前连连出丑,窘迫极了,恨不得找条现成的地缝钻进去。也气他居然没有丝毫同情,还一阵猛笑,真的是心眼太坏了。干脆赖在脚踏上不起来,撅着小嘴,狠狠瞪他。 江玦笑完才见到小丫头眼里的怒意,虽然越发觉得可人,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伸手架住她的腋下,轻松地将人从脚踏上抱了起来。却不松手,直接顺势圈住她腰身,在她摔疼的小蛮腰上轻轻捏了一把,俯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爬过我的床,往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别想再逃。 司清然被他这样“欺负”,整张小脸涨得通红,伸手狠狠推着,生气地道:“我……我没有。” “哦?”江玦完全不理她的挣扎,只顾将人搂得紧紧的,“那么,请司小姐替本王解释一下,您是怎么以这样的姿势跌在我床边的脚踏上的?” 司清然被他逼得有口难言,早就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嗔怒道:“我……我是被你翻身撞的。” 江玦点点头,唇角一直带着化不开的笑意,眼里却丝毫不信,“好!本王承认自己力大如牛。但你不应该是扑倒么?”撒谎也不看人。 司清然脑子一团乱麻,想也不想地说:“然后我起身让了一下,脚滑。” 方才第二次她不就这么摔的吗?他亲眼见的。 “嗯。那我替你收拾这可恶的脚踏!”说着,江玦便势作要踢。 司清然可知道这木头硬得很,她穿着这么厚的衣衫和裙褂摔下去都把自己摔得够呛,若他这脚踢过去只怕整个脚背都会肿。赶紧伸手阻着他的腿,却噗呲一声笑了。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怎么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 “算了。饶它一命吧!”司清然低下头,小脸依旧红红的,想起自己的手居然在他腿上,又赶紧缩了回来。 两人正胡闹,屋外传来脚步声。司清然在府里呆的日子不算短,向来耳朵灵,一听就知道是罗妈妈送粥进来了,赶紧伸手推开江玦。 这动静江玦自然也听见了,却杵着没动,挑起长眉微抬精雕一般的下巴,冲着门口示意。 就这会儿,罗妈妈已经跨了进来,转头正好见到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为之一愣,即刻什么都明白了。端着东西对二人福了福身子,径直走到桌边放下粥水。 司清然看懂了江玦的示意,知道他是不忍她因为一直瞒着罗妈妈心有愧疚,让她去解释。对他回以感激的目光,转身便朝桌边走去。顺便逃开让自己局促的人。 罗妈妈刚摆好粥水,准备转身对二人施礼告退,却见到司姑娘走了过来,更是伸出青葱般的小手轻轻执起她那双因为长年劳作而生满了茧子的粗手,柔柔地对她说了声:“罗妈妈,对不起。清然之前对您说谎了。” 罗妈妈其实一点没生这丫头的气,一开始只是担心殿下的身子,方才进来见到二人神色就全明白了。却没想这丫头居然会这样过来向她一位老奴道歉。顿时忍不住感动上来,也顾不得殿下就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司姑娘的手,“司姑娘说的这是哪儿的话?老奴受不起啊!” “不!这的确是清然的错。清然只为了配合殿下演好这出戏。平白害您担心了。”司清然娇俏的小脸上诚意满满。 罗妈妈更是忍不住哽咽地说:“老奴都明白。别说殿下对老奴有恩,即便没有,老奴也不能怪您啊!” 罗妈妈说的也是六年前的事了,司清然自然不知道,疑惑地瞪着杏眼。 罗妈妈伸手抹了一把泪,才替这丫头解惑道:“其实老奴并非殿下从宫里带出来的嬷嬷。六年之前,殿下暗查鲁岳的贪污案。老奴一家都命丧贪官之手。是殿下替老奴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讨回了公道,又不嫌弃老奴做的饭菜上不了台面,留在身边替他打理饮食。老奴此生无以为报,如今看着殿下身边有您陪伴,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是替您和殿下开心呢!老奴平日里心直口快,明白殿下是怕老奴不小心说漏了嘴,坏了大事。不会心存怨怼的。” 司清然从徐飞那日的事已经知道,江玦应该收留了不少这样的人为自己所用。只是没想到他连罗妈妈这样的妇孺也没置之不理。缓缓回过头看他,清澈的眸子里目光灼灼。 江玦素来不喜欢煽情,他自幼丧母,虽然早年留在贤妃身边日子过得不错,贤妃也对他视如己出。但毕竟十二岁便为了求医四处漂泊。真正陪在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二十几个。 最初这帮小子和康定南自己做饭,那才是难以下咽。他时常还要去外间觅食。 其实这几年有罗妈妈在身边照料 分卷阅读67 ,饭菜可口,他早将她当做自己的家人一般。只是习惯了她做的饭菜,不想换人才一直将她留在膳房,之前也考虑过她年纪渐渐大了,该给她安排个地方颐养天年。奈何大事未成,他依旧居无定所,所以这事一直没提过。 但也经不住小丫头这样的目光,更想给她留个好念想,因此微微挑了挑眉,道:“罗妈妈不必妄自菲薄。本……我早已习惯有您在身边照应。等我安定下来,您跟着我们便是。”到时他会妥善安排,让她老而无忧。 ☆、036 罗妈妈越发感动,要知道让一向看似无情的殿下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不容易呢!她心里清楚,殿下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全赖身边有了司姑娘,越发活得有人气了。顿时对二人说不出的感激。要真让她一个人拿笔丰厚的赏赐去了却残生,她会不习惯,也舍不得大家。她的孩子六年前就没了,却将府里这帮小子当了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只要能留下,哪怕这辈子替这二人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江玦真是被两人这会儿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认,女人还真是多愁善感。 “罗妈妈,等下出去不必掩饰什么。一切如常就是。” 不得不说,小丫头虽不工于心计,但却颇有谋略。之前江玦让她骗柳胧烟,据后来有人回来禀报,这丫头竟然故弄玄虚。只怕不知内情的人到眼下都不清楚他是真病还是装的。 江玦要的就是这结果。对方如今正是热锅上的蚂蚁,那人又远在京城,无法掌控全局,越是不知虚实,下面的人越有可能草率行事。因为京城那边的形式应该已很不好,那人不是草包,应该有所察觉,留他这个“祸患”在此越发如坐针毡。 他要没病,这些人一定会谨慎一些,更难对付。有病,太重也会让这些人不作为,放任他自生自灭,这样一来他就不容易找到那个人的把柄了。他要的就是他们将信将疑,既有破绽可寻,又不会伤筋动骨。加上这些人未必知道那人已将他们当做诱饵,就算知道也必会自保,想来不久便会有行动。 所以趁着罗妈妈要出去,叮嘱了她一句。 罗妈妈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跟了江玦六年的老人。虽然平日心直口快,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明白江玦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天大的事,是她这块老姜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十分恭敬地点了点头,隧又想起什么,“那位柳姑娘最近时常呆在膳房与老奴闲聊。不过老奴看得出,她应该很讨厌膳房的油烟。” 甚至都没像司姑娘一般真正帮过什么忙,她挺注重自己的双手和容貌。这些事她原本一早就想告诉江玦知道,只是担心殿下怪她多嘴,多管闲事,因此一直未敢和统领大人提起。直到这会儿见到两人神色才拿定主意。即便殿下会怪罪,有司姑娘在旁边事情也好办一些。 司清然之前看过柳胧烟的手,猜到一些,此时却什么都不说。她进府后就知道,之所以江玦后来肯和她说话,罗妈妈和康定南他们定在江玦面前说了她不少好话。而柳胧烟…… “她这几天有什么不同吗?”江玦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罗妈妈放下心想了想,回说:“早几天也没什么异样,只是喜欢来陪着老奴说说话。问起过小姐的身世。老奴只说什么都不知道,没告诉她。倒是今天,康统领趁她不在让老奴送饭的时候带上她。回去后,她在膳房匆匆吃过饭,便说有些睏,回房去歇着了。这会儿还没见人。” 果然有司姑娘在身边,殿下就是不一样的。 “回房?”江玦略有所思,如墨的长眉微蹙,好似在想她回房能做什么。 司清然脑子里忽的闪过之前柳胧烟到她房里来询问江玦病情时的一幕,“莫非……” 之前为了替江玦绣药包和腰带,尚缺两幅图样,司清然便取了书房里江玦不常用的文房四宝回屋。因为不知道江玦的归期,一直摆在自己房里没拿回来,后来便将这事给忘了。 柳胧烟去她房里的时候应该是见到了。若她要传递什么消息,应该会留意到。难怪之前她一直在她房里四处打量。应该是在她房里寻找有用的东西吧?而那处小院此时应该无人看守才对。 “由她去吧。”江玦见到小丫头的神色,似乎猜到什么,却一点不在意。若容郡王府这堵墙一点儿不透风,他如何引鱼上钩? 罗妈妈进来有一会儿了,未免让人起疑,向二人施礼后便出去了。 一连几天,府里一切如常。事情似乎并未像江玦预计的那样发展,他也不着急。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连着吃了几天白粥,江玦有些烦了。 一开始司清然便说自己吃得不多,想和他换。可看着罗妈妈按着他的吩咐少做了一个人的饭菜,江玦不忍心让司清然挨饿,板着脸没同意。但渐渐也松口了,好在小丫头胃口小,的确吃不完。 初初只是分些她的菜来吃,但司清然原本就吃得清淡,又没什么油水。所以即使这样,他也快受不了了。 还好过了几天终于有人来报,对方似乎有 分卷阅读68 动静了。 这天等到屋里没了别人,江玦才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向身前的人儿,嘴角划过一丝邪笑,“清然,今晚要委屈你了。” “啊?”司清然不明所以,一双杏眼满是疑惑。 “留在内府。”江玦负着手,一点儿不觉得他这要求有点儿太过直接。 司清然记起之前他关于她爬了他床的那番言辞,白皙的小脸倏地红了,“我……我……不要。” 说着更是往后退了几步。 江玦见她神色就知道是误会了,这丫头想什么呢?弄得他也跟着胡思乱想,“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这几天定不安宁。况且我病了,你还睡得着?” 这也太不和常理了。 的确。 即便知道江玦没事,司清然这几天也没能安然入睡。可留在内府…… “我去书房。”卧房里就一张床,她一下子紧张上来,随即露出一副戒备的小模样。好似担心对面的人找到机会就会耍无赖一般。 江玦哭笑不得。想笑却又皱起了他那双如画的长眉,“估计晚上不太平。”他只是担心。 这丫头想什么呢?别院眼下早已是戒备森严,莫说那帮侍卫和暗卫听到动静随时会进来,即便不会,他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随时会发生的突发状况,哪还有心思戏耍她? 司清然松了口气,知道他说得不假。内府眼下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她留下,指不定会令他分心,但她若执意要回院子,他一定会命人好好保护她,护卫分散反而对他不利,也增加了统领大人的负担。当下不再有任何异议。只是想起因为之前的事又误会了他有些难为情,羞红了脸,不敢将头抬起来。 江玦见她低头不语,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不想这样奇怪地杵着,只说:“之前那曲《凤求凰》甚是好听,你再为我弹奏一曲?” 司清然低着头点了点,坐回之前抚琴的位置,沉思一阵,抬起素手抚上琴弦。青葱般的柔荑拨动,屋里顿时响起一阵悦耳琴声。 江玦趁着这丫头凝神之际,将目光轻柔地放在她身上。她奏的是一曲大宛很寻常的行军曲,军营里时常能听到。 江玦之前与各地驻军打过些交道,自然不陌生。只是觉得从她指尖流出有些不可思议,小丫头一向温婉,居然也会这样的曲子…… 不仅没有娇柔之气,且颇有风骨。仿佛此时的她已化身成为沙场之上英勇奋战的儿郎。几许豪迈,几许契阔,就连她抚琴时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坚定。 沉醉之际,江玦缓步走到书房门边,正好见到这几天严阵以待的康定南在院子里也听得入神,似乎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他抿开嘴角一笑,却很快在唇角僵住,他固然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可心里却总是阻着一口气,有一股微酸的感觉。不经意转身,目光深邃。 直到琴声停下,江玦才蹙起眉头。 司清然抬眸正好见到他看似不悦的神情,低声问:“殿下不喜欢这首曲子?” 之前她不肯承认孟家戎的存在,江玦没多问,这会儿更不知如何提起。但一想到这曲子极有可能是为那人而习就忍不住吃味,心里不爽快,面色也阴了几分,不答反问:“这首曲子谁教的?” 司清然的琴艺、棋艺,乃至画画写字都是父亲和从前家里请的先生教的。但她才艺方面的天资聪颖,几位先生教过几年后,便时常自己独自专研。就像这支曲子,她是看过一遍乐谱后觉得挺有意思,自己记下来的,在父亲面前奏过一次,司侍郎只略微指点过一二。此时奏来全因有感而发,一时也不明白江玦为何会问起,而且还很不高兴,想了想说:“回殿下。清然是从琴谱上自学来的。” 自学?江玦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就连呼吸都好似不顺了几分。这丫头一副柔弱的模样,学这作甚?莫不是…… 一想着她或许曾经也在乎过另一个人,他就说不出的烦闷,“你……咳嗯。还给谁奏过这曲子?” 司清然不知他怎么就不开心了,站起身,低着头,略微撅起樱桃小嘴柔声应道:“父亲。他曾指点过一二,说清然奏得欠了几分气势。” 可后来她又仔细琢磨过,莫非还是差强人意? 在为自己女儿挑女婿这事上,江玦对司侍郎的眼光不能苟同。一想着这丫头学这曲子也可能是司侍郎授意,目的就是为了取悦他看上的未来女婿,忍不住冷哼一声,负手倨傲地扬起精雕般的下巴,道:“这曲子不适合你。下回别奏了。” ☆、037 司清然从来只听说过琴艺好与不好,造诣深不深,还头一回听说曲子竟然也有适合不适合的。他是在为她的技拙掩饰?不觉抬起略显懵懂的娇俏小脸,瞪大眼疑惑又无辜地看着门边站着的人。 江玦好似要让她笃信他方才的评论一般,下巴抬得越发高了几分,“总之往后这样的曲子别奏了。我只喜欢听《凤求凰》。” 司清然虽不明白他干嘛一张脸阴沉沉的,但却听懂了最后 分卷阅读69 一句,这分明就是找茬儿。却忍不住为他这句孩子气般的话笑了,双颊温热。 尽管这样的司清然,江玦这些日子以来并不陌生,但却从她眼底感觉出与平日很不一样的东西。这丫头素来对他这样的“无理取闹”都手足无措,可这会儿,她除了害羞,清澈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慌乱和无辜。难道是故意的? 江玦缓缓扬起浓密的长眉,负着手,踱到她跟前,轻轻拾起那双白嫩的小手,目光却没丝毫游移。 “殿下。” 江玦被这骤然响起的声音弄得皱了下眉,感觉刚刚才握进手里的那只柔嫩小手用力缩了一下。因为她方才没有一丝挣扎,他竟没能握住,好似到手的小鱼一般从他掌心滑了出去。心中几分失落,阴着脸转身。 门边的康定南好似告罪一般低着头,却在偷瞥。 江玦没好气地冷着脸,狠狠瞪他一眼问:“什么事?” 康定南不小心撞破二人“卿卿我我”的场面,正懊恼不已。微微抬头看了看司姑娘,竟难得压低声应道:“暗卫方才传来消息,柳胧烟方才回院子偷偷进了司姑娘的屋子,出来后去了侧门,又留下一张字条。” 当着司姑娘的面,康定南有种“揭”人短处的不自在,司姑娘是真的太大意了,无论她能否听懂,他都希望提个醒,毕竟她是殿下看上的人,或许要陪着殿下一辈子。 江玦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嘴里虽没责怪,脸色却不太好看。康定南跟了他这么些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当即紧紧闭上了嘴。 司清然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害怕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二人之间的默契,遂岔开话题问刚进来的康定南:“统领大人可知字条上写了什么?” 康定南之前派去监视柳胧烟的人回来之后只说她放了张纸条出去,却不曾将字条打开来看。被司姑娘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什么。赶紧向江玦告罪,急匆匆奔出去欲想法子截住那张字条。心里却很狐疑莫非司姑娘的“大意”是殿下授意的? 但无论是不是,他没及时让人弄清字条的内容都是失职。 这件事的确是江玦授意。之前司清然意识到柳胧烟会去她房里偷偷用纸笔,便欲将自己带回房的文房四宝取回,重新放到书房。 但却被江玦阻止了。当时他说这时候取回来,会令柳胧烟生疑。所以司清然便没动。 待康定南走后,司清然才微微一福,低下头道歉:“殿下,清然方才……” 她的原意本是想提醒统领大人,同时不希望江玦因为维护她对自己的部下不公。毕竟这件事上,她初初的确不够缜密。可话说出口之后,统领大人却…… 她绝对没有吩咐康定南做事的意思。 “不用担心。他应该感谢你。”江玦从方才康定南的反应就看出,他只想到了柳胧烟或许是在传递消息,却没想到她会不会将清然在别院的事传出去。康定南跟了他这么多年,忠心自然毋庸置疑,况且他也很了解定南的脾气,断断不会因为这样就对他或者清然怀恨在心。 经过这么些天,柳胧烟不会不对清然的身份起疑。而他身边从来不会带上年轻女子,即便那个人暂时还猜不到清然就是他正在找的人,也绝对会再派人来查。 但江玦一点儿都不担心。别说司侍郎或许真的有冤屈,即便没有,他也有法子应对。 再说方才听了这丫头的一曲妙音,他如今更想另一个人知道这丫头在他这里。伺候过她的人,他怎么都不会大方到让出去。 “我饿了。”江玦挑眉道。 司清然想起之前因为府里侍卫进进出出地来禀告事情,午膳还没用,也觉得有点饿,赶紧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路,问:“殿下想吃粥还是饭?” 之前罗妈妈送进来的饭菜还在桌上,为了让柳胧烟相信江玦的确病了,罗妈妈煲了一砂锅粥进来。所以这会儿屋里并不缺吃的,只是之前的饭菜放了那么久,已经凉了。如果他要吃饭,她得拿出去热热。 江玦想了想说:“粥。” 司清然点点头,走到摆放饭菜的饭桌边儿,发现粥尚未冷,正欲装上一碗粥伺候他坐下,江玦已来到桌子旁,同样见到了原本准备的午膳。忽然心起一念,“你等着。” 不等小丫头反应过来,江玦已操起桌上的一盘蒸南瓜和那锅粥,径直往廊下走。 自打司清然进了内府,习惯了在廊下烧水煮汤药什么的,这里便时常放着江玦房间里拿出来的小碳炉。这会儿没人口渴,里面也自然没生火。 将砂锅和那碟南瓜放在廊下后,江玦才想起自己不会生火。可又不想被小丫头知道,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顷刻间计上心头。 回到屋里取来墙上的佩剑,江玦直接用它叉起一块暖炉里燃烧着的木炭,回到廊下便放进了小碳炉里。再把砂锅往小碳炉上一放,顿时松了一口气。 司清然站在门边看着他进进出出忙活了一大圈儿,才弄明白他是要热粥,不觉掩嘴偷笑。 看得出江玦煮东西的动作很生涩,甚至连她都及 分卷阅读70 不上。有点儿担心他待会儿会吃到什么,笑完才放下手,柔柔地说:“殿下,不若让清然帮你吧?” 想起这段日子她为他做的一切,江玦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你就在那儿呆着。没我同意不许过来。” 他就不信他连一锅粥都热不好!就是要她牢牢记住他对她的好,再碰上那人才不会又喜欢上人家。 司清然完全理解不到江玦此时心中的妒意,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乖乖站在门边儿没动。 直到闻到一股糊味,她才确定,眼前这人还真是养尊处优。 “殿下,煮粥要时常搅搅。”才不会糊掉…… 司清然虽从前身为贵女,也没做过什么厨房的活。但好歹亲手伺候过父亲和母亲,加上这段日子跟着罗妈妈也认真学了不少,虽没有什么实际的经验,这么粗浅的道理她还是懂的,看着江玦听到“提示”后手忙脚乱找东西的样子,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江玦这会儿完全没有搭理她的心情,只是觉得很丢脸,因此在接过司清然递来的勺子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居然敢笑话他!他做这个究竟是为了谁啊? 还好司清然提醒得早,除了锅底尚未弄得不能入口,见到粥滚了,江玦直接将那碟蒸南瓜倒了些许进去,又胡乱地搅了搅才算大功告成。 看来煮饭还真是门学问,可这小丫头不过短短一月多,竟也学会了? 尽管知道或许比不上她,江玦仍然颇有成就感地将那锅亲手熬制的南瓜粥端进了屋子里。取来两人的碗,一人乘上一碗,放到司清然平时坐的位置,方道:“过来试试。” 司清然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吃惊,原本以为他折腾这许久只是不想吃冷粥,却不曾想,他是为他俩做的。哪敢真过去试? “殿下……我……我不饿。”可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一声响。司清然下意识赶紧捂住肚子,清澈的眸子里无辜极了。 嘴上说着谎,可这肚子也太诚实了…… “过来!”江玦一张俊脸阴得跟暴风雨来临前似的。 她居然敢嫌弃他? 跟了他这么久,司清然怎会不知道他很要面子,不敢再多说一句拒绝的话,走到桌边便乖乖坐了下来。小心翼翼执起筷子,挑了少许米粒进樱桃小嘴里。 这粥虽是江玦的“杰作”,但南瓜却是罗妈妈一早蒸好的。咸淡适中,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多了少许糊味,还好江玦搅得敷衍,不影响原来的味道。因此这一点点粥入嘴后,司清然立马便点了点头,“嗯。殿下,南瓜粥的味道真好。” 自打司清然坐下,江玦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怕她再嫌弃他。直到听见这句,他才暗暗松了口气,露出自命不凡的表情。 要知道他也只是听说过百姓家里有这道粥,却从来没亲自尝试过。被这丫头一夸,顿时自信又回来了,“那是自然。你没试过的东西多了。喜欢吃就多吃几碗。” 说完也不动,就这样看着这小丫头津津有味的模样。许是粥有点烫,她一边喝着,一边偷偷舔舐嘴角,偶尔还吧嗒一下嘴皮子,带着意犹未尽的浅淡微笑。小脸更是没一会儿就红了,粉嘟嘟的。 这顿饭耽误了这么久,司清然的确是饿了,没做多想,真的吃了两碗下肚。停下才发现江玦竟然动也没动,一双眼睛竟直勾勾地看着她。 司清然赶紧放下碗筷,问:“殿下不饿吗?” 还是最近吃粥吃得厌了? 江玦这会儿怎会不饿?不仅肚子饿,连心都好似饿了,“吃完了?” 司清然茫然地点了点头。 “喂我。” “啊?”司清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他有手有脚,平时吃饭也不是这样的。 ☆、038 看着这丫头懵懂的样子,江玦好看的嘴唇边儿抿出一丝邪魅的微笑,“我是病人。” 再说这粥可是他亲手煮的,她吃得这么意犹未尽,就不该报答一下他么? “殿下……”这人真是好生无赖!司清然有些后悔了,早知会是这样,她就是饿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真的饿了。 可毕竟不吃都吃了,司清然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端起那碗尚有些温热的粥,又取来一个精致的陶瓷勺子,舀上一勺粥送到他嘴边,“殿下……” 听着这银铃般柔柔的声音轻唤,江玦微笑着张开嘴,将那一勺粥抿进嘴里噙着。从来没觉得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美味的粥水,几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就着小丫头娇俏的模样,这顿饭吃得相当舒爽。 两人正“恩爱”地看着对方,“眉目传情”,康定南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进来。刚在屋里站稳,就见到一副诡异的画面。顿时扭头就往屋外走。 他刚刚赶出去欲截住那张字条,但已经迟了,正急冲冲回来复命,却不想又撞见了自己不该撞见的一幕。这会儿真有一头撞死在外面柱子上的冲动。 可回想 分卷阅读71 起方才那一幕,康定南没忍住,刚到廊下就噗一声喷了。殿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吃个饭都要人喂了。 “定南!”江玦拿过小丫头手里的粥碗,没好气地丢在桌子上,真恨不得将刚刚进来的人抽筋扒皮。 这些年他身边没有女子这样伺候,很自然地就养成了康定南这样横冲直闯的坏习惯。江玦实在有些懊恼,看着小丫头脸红到脖子根儿的模样,很是自责。这下怕是又要磨上些日子了。 司清然见统领大人去而复返,知道二人铁定有话要说,不想之前的事再发生,也很窘迫,因此起身福了福,立马躲到院子里去了。 直到司清然离开,康定南才忍着笑进屋,未免殿下发难,开口就说:“纸条没追回来。” 看来一早就有人在外面蹲点儿了,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江玦阴着脸目光锐利地将他看了许久,方道:“由着他去。往后进来记得先支会一声!” “是。”康定南抱拳低着头偷笑。 殿下向来护短,他怎会不知道?越是跟他亲近的人,他越这样。往后府里的人,位置该顺着挪一挪了。 康定南在江玦房里呆了一阵子,两人好似商议了一会儿事情才出去。 之后司清然便偷偷躲到书房里绣腰带,不过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江玦进来过一次。 司清然倒有些不习惯了,也不知道他喝完粥没有。若是往日,江玦吃完饭即使不进来胡搅蛮缠,也会拿了书进来坐在一边静静地看或者想事情。所以又过了一会儿,司清然便忍不住起身静悄悄走到门边偷偷查看江玦在做什么。 这会儿日头不似午膳时猛烈,估计约摸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会下山,院子里起了微风。一抹英姿勃勃的身影正跟空旷处舞着剑,身姿矫健。 司清然进府已快三个月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玦。平日里他似乎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这会儿却“活蹦乱跳”得好似有用不尽的精力一般。 之前徐飞告诉她,江玦习过武,可司清然却不曾想他的身手竟然这样了得。那硕长提拔的身影就好似戏文里描述的将军一样威武霸道,剑锋过处无不透着披荆斩棘的凌厉气势,远处几片本就凋零的枯树叶也掉了下来。 或许是从小听父亲说起太多沙场上的铮铮男儿,司清然竟看得有些走神。以至于江玦收起招式后转身,她都没能清醒过来。 康定南离开后,江玦想到这几日或许要动动筋骨,念及自己久未摸过兵器,这才拿起之前从墙上取来叉木炭的那柄剑擦亮,趁着小丫头去了书房,到院子里活动了一下三个多月未曾动过的身子。丝毫没有想过在她面前卖弄什么。 不过一转身竟见到这小丫头目瞪口呆的小模样,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更是隐隐透着一丝崇敬。江玦顿时便挺直了脊背,捏着剑柄走到她跟前挑眉问:“本王威武么?” “咳咳。”司清然回过神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死,赶紧转过身就往书房里逃。他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比起…… 脑子里忽的闪过一抹英武不凡的身影,小脸上原本的温热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玦一身汗,没有急着进书房,自然也没见到小丫头脸上的落寞之情。走到院子里叫了一声徐飞,待徐飞小跑进来才吩咐他去备水。今晚他要舒舒服服洗个澡。 一切弄完,罗妈妈和府里的侍卫一起已将二人的饭菜送了进来。 江玦在饭桌旁坐下后,没多久司清然就进来了,瞅着模样似乎不太高兴。 一边狐疑着执起身前的筷子,一边琢磨着这小丫头是怎么了。为了哄她开心,随手便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她身前的饭碗里。 司清然坐下后,也执起了筷子说了声谢谢,却没夹碗里的鱼。而是咬着筷子盯着它,一筹莫展,好似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敢说出来,很是犹豫。 江玦偷偷观察了她好一阵,终于想起下午的事,心中隐隐有些了然。 吃完饭,两人都呆在江玦的屋子里没有出去,司清然只是将下午绣的腰带拿了过来。江玦则找来了一本书,慵懒地坐在她对面想事情。 屋里一时间静得有些诡异,气氛也很是尴尬。 随着夜幕渐渐低垂,这种尴尬越发明显,司清然有些坐立不安,在她身下的那把太师椅上不自觉地换了好些姿势。 江玦也不出声,就这样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都没说要休息。 康定南进来取碗时,已将房间的门关了起来。 子时一过,司清然便有些瞌睡上来,却勉强地支撑着没有闭眼。从前在家,她很少熬夜,所以不习惯。 江玦倒是没什么大碍,可偏偏看着她神色恹恹,有些心疼,刚站起来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一声不太寻常的动静。立马戴上准备好的手套,取过下午用过的那柄剑捏在手里,走到司清然面前,伸手拿下了她手里的腰带和绣针。 司清然原本见到他起身,身子跟着僵了一瞬。却见他很快取来了剑,顿时明白或许就是今晚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 分卷阅读72 眼。 果然,外间很快传来兵器交戎的声音。 江玦下意识将身边的人往自己身前一带,紧紧拥进怀里,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别离开我。” 话虽这样说,司清然却发现他并没有出去的意思,只是耳畔的酥麻让她很是不自在,却又不敢这时候挣扎,给他制造麻烦。 康定南一早在内府安排了人手,就等着瓮中捉鳖。因此偷偷潜进来的人,始料不及下便与府里的侍卫和隐卫动上了手。加上对这所宅子不熟,又有不少即使连司清然也不知道的机关。混乱的局面不消两刻钟便被控制住了。 这时有人见败局已成,拼着最后一口气,竟亡命地闯了进来。完全不顾身后侍卫的杀招将至,见到屋里紧紧抱着的两人,直接就用手中的兵器招呼上来。 司清然原本只是听着外间的响动替府里众人捏了把汗,当听见破门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竟见到这样一幕。 情急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江玦的束缚,转身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可还没将动作完成,江玦已直接搂着她的纤腰转了半圈。二人的位置瞬间调转。 “傻丫头!”他何须一柔弱女子替他挡剑? 说着,江玦已挥剑向那人劈了过去。 “殿下,小心!” 听到这声,司清然才瞪大眼见到,闯进来那人手里的剑不知怎么的,好似开花一般“散”开。五枚暗器就这样直直地朝他俩飞了过来,霎时间已至两尺开外。 江玦镇定地半路变招,只听“叮叮叮”几声,五枚暗器顷刻间掉了三枚在地上,另有一枚则深深嵌入旁边的立柱。 就在此时那人身后几步跨进来一勇猛彪悍的身影,司清然只见到寒光一闪,一双惊愕无比的杏眼已被人及时掩上。 “别看。”随即传来司清然十分陌生的响动,可即使这样她也想象得出那定是那人皮开肉绽的声响。 听见江玦金属般的声音就在耳边,司清然的心却一点一点安了下来。可想起方才的一幕,又立马着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问:“还有一枚暗器呢?” 江玦手中一紧,正欲告诉她,在他手里。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下了。 薄薄的嘴唇边儿牵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坏笑,故意伸手将小丫头抱得更紧了一点,“没事。” 他可没骗人,只不过这声没事说得勉强了一点儿。至于她要怎么想,可不是他骗她的。 此时外间的局势已被康定南完全控制住了。他提着大刀冲进来时明明见到殿下弹开了四枚暗器,唯一一枚“漏网之鱼”也被他用巧劲儿收进了戴着金丝手套的右手里。可偏偏怎么听,殿下这句没事都像是在说有事,而且很有事。 正打算问问殿下有什么事,猛地想起今天下午见到的一幕,即刻暗示身边的人将屋里那具尸体弄出去。自己也静悄悄地小心退了出去。 ☆、039 “你伤到哪儿了?”司清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江玦一个人身上,完全没发现屋里的异样。一双清澈的杏眼中滚着两滴泪珠,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 真是要命! 可江玦铁了心,这次怎么都不能心软,除非她肯说出她心里的话。 “告诉我。你喜欢他,还是我?” 司清然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有心思问这个,一下子越发担心上来。莫非暗器有毒? 心里一急,咬了咬牙说:“你。他……我只见过一面。” 甚至都没完全看清他的模样。 很好! 江玦终于笑了出来,薄唇覆上她光洁的额头,留下一抹唇温,移开后便将这傻丫头紧紧搂进了怀里,“你答应过我,要生生世世陪在我身边。本王不许你食言。” 司清然着急地点了点头。 江玦这才松开手臂,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父皇担心我出门在外遇上危险。特地命人替我打造了这双刀枪不入的手套。我身上也穿着同样质地的金缕衣。下次别这样傻了。” 不然他之前洗什么澡?换什么衣裳? 司清然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又气又急,恼羞成怒上来,狠狠在他胸口锤了几下,“你……你无赖!” “嗯嗯。”江玦清了清嗓子,一把捉住那只“以下犯上”的小手,很认真地说:“事还没完。待本王处理好善后事宜再回来任由你处置可好?” 司清然倏地一下红了脸,她处置他? …… 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嘟着嘴整个身子都别到了一边。就好似一只正在发脾气的小白兔一般。 江玦是真舍不得这时候丢下她一个人,可今晚注定不能再继续缠绵。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安排。随手整了整衣衫叮嘱道:“别出去。坐着就好,实在累了,去我床上躺着休息。”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以免这小丫头以为自己安全了,“出尔反尔”。 此时内府大院儿里正在清扫“战场”。今晚潜进府里的 分卷阅读73 刺客死了一大半,剩下不多的几名活口也受伤颇重。看来暂时问不出什么来。 江玦负手站在廊下阴沉着脸,让人将这些活口押下去治伤后,叫来徐飞进屋去打扫,这才对康定南点了点头。 康定南会意地颔了下首,命人去将一早被他控制起来的柳胧烟带来。 江玦走到旁边书房慵懒地坐下,没一会儿有人便将一五花大绑的女子丢到他面前。 “殿下,您……您这是什么意思?胧烟做错了什么?”柳胧烟此时的模样很是狼狈,却楚楚可怜。一张国色天香的俏脸上,泪痕斑斑。 江玦叠着修长的双腿,闲散地靠在身旁的茶桌边儿上,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许久,由始至终没有丝毫怜悯。嘴角边儿忽的牵起一抹渗人的阴冷笑意,慢悠悠、好似叙旧一般问道:“别来无恙?洪姑娘。” 柳胧烟瞬间瞪大眼。 见她不答,江玦笑意深了几分,长叹一声,“究竟是他笨,还是你蠢?这主意谁出的?真以为本王眼睛瞎了吗?” “殿下。” “柳胧烟”在江玦的目光逼视下瑟瑟发抖,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嘴唇,“阿喜只是想彻底离开那个人。但阿喜的弟弟还在他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出卖殿下。但阿喜始终相信殿下一定会胜过那人,不会有事。” 之前康定南猜得没错,“柳胧烟”正是八年前不辞而别的那个人。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洪喜很后悔当年的决定。 八年前容河水灾,容郡太守甚至连太子都难逃罪责。可为了掩盖事实真相,他们竟将她无辜的父亲推出去顶罪。而眼前这个人盛怒之下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她父亲处死。 所以洪喜既忍不住喜欢他,又恨他。 尽管江玦在查明事实真相后,为弥补过失善待于她,她也没忍下这口气。所以在他提出等她成年后便会娶她的第二天一早,她便收拾好东西,带着年幼的弟弟偷偷离开了当时的容郡王别院。 洪喜一心想为父亲报仇,因此带着弟弟辗转到了京城,花了几年时间,用尽所有办法,甚至不惜卖身到太子常去的那间窑馆,才见到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当今太子殿下。 原本以为只要能近太子的身,她的大仇便能得报,根本不用依附另一个仇人。可比起看似无情的江玦,太子却是近乎残忍的绝情。 洪喜差点儿沦为太子的玩物,最后不得已费尽唇舌说她接近他只是为了复仇,装作不知内情,将江玦对她的承诺说出来,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自那之后,她便成了太子对付江玦的一颗暗棋。 这八年,洪喜无论是流落民间,还是在太子的秘密别院,都活得很不容易。太子之所以将她养着,就是为了今晚或者以后。可是其间的过程却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煎熬,她被逼学会了不少本不该她这样的官宦女子应该会的东西。 在那样的环境下,洪喜后悔过,后悔当初没答应江玦,做他的王妃。原来一个人真的做不到报仇雪恨。她相信即便她当时是罪臣之女,江玦也一定有办法兑现承诺。所以她很“听”太子的话,就是为了重新回到江玦身边。但太子只不过是一边利用她,一边却又防着她。 可那日再见到眼前这个人,才发现经过了八年,他已经变了。不仅比从前更谨慎,甚至身边已有了别的女子相伴。而他看她的目光竟不似从前,几乎连一丝当初的怜悯都没有。 洪喜想起当初他对她的承诺,心里的确有怨。但也明白自己需要眼前这个人,她的弟弟还在京城,在那所没有希望,只有绝望的别院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等着她回去救他。她是弟弟唯一的希望,而眼前这个人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所以她递出去的纸条上用了些心机,就是要让太子手下的人以为,今晚是最好的时机,她只不过是一时失手,不是背叛,对她依旧存有希望,为弟弟争取机会。而她则故意露出些许破绽,让府里的人对她有所防备。 如今要江玦重新信任她,也唯有这样破釜沉舟。 “殿下,阿喜知道太子藏匿女子的别院。只要殿下肯信,派人去那里搜查,无论是枯井中,还是别院的池塘下都能找到无数尸骸。”当然,还有无数像她这样被禁锢起来的女子。那样的罪证,总可以让太子伏法了吧? 江玦听完她的话,阴沉着脸抬头看了康定南一眼。 康定南会意地点点头,即刻退出书房找来一名暗卫,将这消息告诉他,命他等下拿到地址火速赶回京城去找九殿下。 书房里,江玦顺了顺精致的直裾起身,淡漠着问:“所以,你是打算向本王投诚?” 洪喜抿了抿嘴唇,点头,“如果殿下不嫌弃,阿喜愿意留在殿下身边。只要殿下肯救阿喜的弟弟脱离苦海。” 太子真的不是人。不仅对女子…… “好!本王答应你的要求。在你的话得到应证之前,你可以暂时住在府里。不过,膳房缺人。你可愿意?” 洪喜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仿佛不太相信他的安排。她怎么说也算有功啊! 分卷阅读74 江玦慢悠悠转过头,见到她眼里的神色,几不可见地一瞬冷笑,“当然,你若不愿,也可以留下来。不过,没有本王允许,不可擅自离开别院半步。本王对你……尚不信任。” 洪喜的话,江玦只能信一半。毕竟她应该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仇人,当年他只不过无意中成了那人借的那把刀。而他的容郡王府也只容得下一个女主人。 他曾经的确对不起她。若不是他当年因为愤怒,因为年少,太过草率,她也不至于孤苦无依。他欠她一条命,今日饶她只不过是偿还。 洪喜低下头想了想,点头道:“阿喜遵命。” 随即侍卫替她松了绑。 洪喜犹豫一瞬,停在原地恭敬地问:“殿下是否要就寝?阿喜伺候您……” “不必。”江玦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道。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往后这内府,没什么事不用你进来伺候,本王喜欢清净。” 洪喜曾经在他身边呆过一段日子,知道他的确喜欢一个人,只是在应了一声之后,随着侍卫出去时,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卧房,暖暖的烛火下里面明明坐着一个人。 心中竟有那么一抹酸涩的不甘。如果当年自己不是那么任性,此时留在他房里的会不会是自己? 江玦处理完所有后续的事宜,在书房里写了封密信,交给康定南后才回到卧房门外。 此时院子里已没有别的什么人,屋里虽掌着灯,却不见小丫头的身影。狐疑着推开门,才见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她替他做的腰带。 江玦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拿起她就快完工的作品,看了看,很满意。这丫头的手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放下腰带,江玦嘴角抿出一丝淡笑。暗自庆幸八年前,洪喜的不成全。若不是这样,他怎会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司清然脸颊边的几缕碎发,将它们别在她耳后。一伸手便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不是让她累了去他床上睡么?居然又不听话! 小丫头似乎很累很累,被人抱起也没醒过来,只是轻轻抿了抿樱桃般的小嘴,靠在他肩头睡得很香。江玦忍不住邪魅一笑,直接将人放到了他的床榻上。 拉过锦被,他很自然地在她身边躺下,却没立刻睡。就着烛光,将这丫头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看不够。直到自己也累得不行,才闭上了眼。 ☆、040 清晨时,院子里又响起鸟叫声。 司清然从沉睡中清醒过来,感觉和平时很不一样。她的这张床,怎么这么大?这么舒服? 皱着眉头睁开眼,瞬间便被自己见到的一切惊呆了。 她……她怎么会在江玦的床上?而且还与他同床共枕,同被而眠? 身边的人似乎睡得很沉,呼吸缓慢而均匀。江玦习惯性地侧着身子,面对面地与她躺着。 眉目如画的俊脸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好似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司清然下意识缩作一团,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办? 起身?还是接着装睡? 许是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江玦也醒了过来。闻到身边不同于往日、淡淡的一抹清香,刚睁开眼就见到面前的人瞬间将眼闭了起来。 只不过这丫头装睡的动作实在是在掩耳盗铃。眼睛竟闭得比真睡着紧,他甚至都不用认真辨,就能清晰见到她眼睑上挤压出的纹路。 一时玩心上来,干脆一伸手便将人搂进怀里,一条大长腿更是不规矩地放在她腿上。看她还怎么装! 司清然情急下,原本打算装睡蒙混过关,没想这人睡觉都耍无赖,竟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了他怀里。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装,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却依旧无法动弹。 正急得不知所措,江玦忍俊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你……你无赖。” 听着小丫头急了,江玦干脆睁开眼,俊脸上还真露出一抹无赖的表情,“清然昨晚睡得挺香。怎的一醒来就说本王无赖?这可是本王的床。究竟谁无赖了?” 司清然狠狠推了一把,却仍然无可奈何,急得都快哭了,“你……你怎么可以……可以这样?” “怎样?”江玦挑了挑眉,“和本王睡了一晚,已是本王的人。你这样对自己的夫君,不怕将来没好果子吃?” 司清然微愣,下意识低头,才发现不仅是她,就连他也没脱衣裳。顿时松了口气,狠狠瞪着对面的人。 江玦原本兴致勃勃,可见到她好似松气的表情,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丫头什么意思?没与他…… 她竟这么开心? 因此一翻身便压在她娇弱的身躯之上,可恶! 可这不压还好,一压,司清然便感觉到异样,顿时羞得小脸通红,战战兢兢地说:“殿下……不要。” “后悔了吗?”谁让她方才松气松得那么自在? 分卷阅读75 这声不要居然如此诱惑。 司清然很委屈,委屈到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小脸上更是神情可怜,差点儿没哭出来。 这下子不是她郁闷了,江玦看着她的小模样,哪还下得了手?赶紧挪开身子下来,刚躺下便将人拥进怀里安抚:“好了好了。我错了。我……我不该那样对你。饶我一次行不行?昨晚……我只是担心还有危险。” 话刚说完,外间就响起敲门声。 康定南在门外可什么都听到了,殿下将司姑娘怎样了?竟然像哄孩子一般。 他本不想这时候打扰,以免自己人头不保。可事情都连夜准备好了,那边已来人催,就等殿下主持,所以这人头他想要也不敢耽误正事。这才提着脑袋敲了门。 江玦在屋里听见动静,心中犹然升起一抹惆怅,也不知是在惆怅又要与这丫头分开,还是惆怅他竟然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干脆在小丫头额前轻轻一吻,低声叮嘱道:“这几日我不在府里,照顾好自己,就在内府等我回来。待我离开你再出去。” 司清然听说他又要出去几天,方才的羞涩瞬间便被不舍取代,可那句要去多久,怎么也问不出来。 江玦这一走就是好些天。 司清然在府里也没闲着,趁着他不在家,又绣了一条腰带,领着徐飞将内府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日坐了许久起身活动时,外府忽然有人进来通传,说是郑庭来了。负责守门的侍卫念及江玦不在,不敢擅自做主,又不想得罪替殿下治病的大夫,只好先进来请示司姑娘。 司清然狐疑一瞬让人将他请了进来,相互见过礼,方抱歉地道:“郑大夫是来替我家殿下复诊的吗?可不巧了。殿下这两天不在家,估计迟些才会回来。” 让他白跑一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心里却开始担心江玦有没有将药带在身边,之前拿的药究竟够不够。 郑庭看上去很为难,好像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一般,两条花白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徐飞才说:“老夫不是来替十殿下复诊的。是……是来麻烦司姑娘的。” “麻烦我?”司清然一琢磨,顿时明白过来。虽然徐飞见过她替他破棋局,但为了保全郑庭的颜面,还是开口对徐飞说:“小飞,麻烦你去斟杯茶给郑大夫。” 徐飞心知肚明,加上郑庭也不是第一次来,殿下似乎对他也十分礼遇,正打算真去斟茶,却听郑庭说道:“他在这儿也不要紧。老夫这次来,不是请司姑娘替老夫参详棋局。而是……老夫那位棋友想请司姑娘去他别院对弈。” “不行。”不等司姑娘应允,徐飞转身断然拒绝了郑庭的邀请,“殿下离开时千叮万嘱,不能让司姑娘出事。” 其实不用徐飞说,郑庭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了。奈何自己那位棋友脾气也不大好,拧起来甚至连他都拿那人没辙。 自打离开京城,他避世隐居到了边城,平日里也只有与这人有些往来。原本他的棋艺就不如他,可偏偏他一时得意没忍住,按着前些日子司姑娘教他的方法连赢了这人几次。那老家伙的脾气也上来了,居然猜到他有“高人”指点,死活要他想法子“引荐”,不然就赖在边城不走了,天天上他医馆死缠烂打。为图清净,他这才逼不得已登门请人。 好在郑庭前几日过府给江玦看病时就知道他这几天应该不在府里,加上昨儿江玦身边的康统领去他那儿取药时说让他这几日不用来别院诊病,猜到他们已经不在别院,所以才瞅着机会上门。 被徐飞这样一说,又为难了上来,“老夫知道这对司姑娘来说是不情之请。但老夫那位棋友也是老夫得罪不起的人,司姑娘可否……” 郑庭话说这份儿上了,而且还言辞恳切。司清然见徐飞又要出声拒绝,担心他言语间得罪了郑庭,人家气上心头不肯给江玦治病就麻烦了。 赶紧对徐飞摇了摇头,思虑一阵才说:“小飞,你去准备马车。等下随我出门。有你在,相信应该很安全。” 眼下边城这些地方官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江玦,他既然不在,府外应该不会有人盯梢。加上她这趟出门在那些人意料之外,自然没有准备,因此司清然感觉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小姐……”徐飞一百个不情愿,可殿下走时不仅吩咐他不能让司姑娘出事,也吩咐过要听命于司姑娘,并没说不准司姑娘出门,因此忍着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愁眉不展地去准备马车。要是这时候统领大人在就好了,他一定比他有法子拒绝郑大夫。 郑庭也知道这丫头是十殿下的心尖尖儿,哪敢真让她涉险?耐心等了一阵,直到徐飞回来,三人才与另一位负责赶车的侍卫一道出了门。 司清然这几日一直呆在内府,被江玦手下的人保护得滴水不漏,直到出门那一瞬才见到“柳胧烟”竟然还好端端留在别院。 一时有些担忧,路上小声问起徐飞,才听他压低声解释说:“听说这柳姑娘原本不姓柳,与殿下本是老相识。从前殿下救过她,这回是诚心向殿下投诚的。” 至于之 分卷阅读76 前“柳姑娘”为何要向府外传递纸条,后来又是如何说服殿下的,那晚徐飞并不在书房,也不知道细节。说完担心司姑娘吃醋,赶紧补上一句:“小姐请放心。殿下并未完全信任她,因此特地安排了人盯着。出不了事。” 既是江玦的决定,司清然听完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可仔细回想起徐飞方才的话,心里竟有些闷。二人既然认识,之前…… 莫非“柳胧烟”正是…… 马车在边城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慢跑了近小半个时辰,很快就出了城门。一路都是郑庭在车外指引。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司清然才小心挑起窗帘一角看了看外面。 这是处较为幽静,且十分偏僻的地方。边城地处平原,但城外也偶有丘林,眼前正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土丘,土丘之上生满了松树。尽管已是深秋,因为松叶的关系,漫山依旧绿郁葱葱。 司清然已许久没离开过别院,见到如此美景,顿时放下心中的事,惬意而舒畅地笑了。 待赶车的侍卫放下脚凳,挽起车帘,她便在徐飞的伺候下踏下了马车。抬头见到旁边一座十分整洁的庭院。 郑庭已先一步去支会门房,很快一行人便被门房引着走进了这所园子。 司清然一边走,一边留意着附近的景致。看得出庭院的主人身份超然,无论是园中花草假山的布局,还是取材都十分讲究。甚至有些细节处竟透出大师才有的手笔。 心下不觉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自己等下会见到什么人,应该如何应对。 ☆、041 门房将三人领到后进,才让他们停下等待,没一会儿回来后又恭敬地领着他们继续前行。 进入一处圆门,司清然远远便见到一老一少正于院中饮茶,谈笑之声老远便能听见。较为年轻的那位公子大约二十上下,容貌俊朗,许是听见动静,缓缓转过头来。见到有客登门,起身对着三人一笑,很自觉地便站到了年老的那位身后,气度温文儒雅,颇有点儿世家公子的风范。 而端坐在院中的鹤发苍颜老者先是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郑庭,随后便将目光停驻在司清然身上,脸上的神色却很是不痛快。 待到三人近了,老者更是重重哼了一声,开口就道:“本王还以为你搬的是什么救兵。郑庭,你真是白活了六七十年,居然让个黄毛丫头比下去了。” 全然没有他也是手下败将的自觉。 司清然听着这话不觉一惊,暗暗琢磨眼前这位究竟是哪位王爷。看着他满头银发,年纪应该与郑大夫不相上下。而当今天子也不过五十不到。 据说皇上已是先帝的皇长子,莫非眼前这位…… 是江玦的叔公? 大骇之下,司清然不敢怠慢,赶紧领着徐飞向老者施礼。 谁知这老者不仅不领情,又板着脸哼了一声,转而问郑庭:“老匹夫,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不知道本王最讨厌礼数周全的人吗?” 郑庭原本是被他缠得烦了,不得已才请了司清然来别院,可没想到棋尚未下,这老东西就开始刁难人家小姑娘。颇有点儿替司清然打抱不平,“您也别这么欺负人。这位姑娘年纪虽小,却棋艺了得。老夫自认不及,不信?待会儿输了可别发脾气。” 老者似乎一点儿不生气,但也不服气,转头就对他身后的年轻人说:“倾宇,去将本王的棋拿出来。本王就不信这个邪。” 这叫倾宇的年轻人淡淡着目光,默默看了司清然一眼,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应了声是,这才转身去取棋盘。 郑庭待人离开,赶紧招呼司清然坐下。 司清然从方才老者的言语中听出他不喜欢人家在他面前太过规矩。只犹豫了那么一瞬,便真的坐了下来。 老王爷看着她的举动微微一愣,随即摸着身前白花花的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还是个明白事理的聪明丫头,居然懂得“入乡随俗”。 没一会儿,方才那年轻人便将棋盘取了来,还让人砌了一壶茶送来。待他再看见司清然,也抿着嘴笑了笑,将棋盘放下时,更是偷偷暗示了她一眼。 司清然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不用他过多的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是待会儿千万别因为老王爷的身份相让。这样会令老王爷不痛快。 之前与江玦对弈,司清然步步为营,那是因为她担心自己赢了江玦会不高兴。但这会儿对上这性情古怪的老王爷,或许她相让才会令这人不痛快。于是从善如流地微微颔首。 老者将二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又重重哼了一声,捻起一颗白棋直接摁进棋盘里,“该你了。” 司清然不敢怠慢,即刻收敛心神认真上来。 如此你来我往地下了近半个时辰,老王爷落棋的速度越来越慢。额头更是不觉渗出冷汗。 司清然也不轻松,毕竟比起郑庭,老王爷的棋艺更胜一筹。因此在布局时特别小心。直到她再次落下一枚黑子,身边聚精会神关注战局的郑庭才发出一声由心的称 分卷阅读77 赞:“司姑娘果然棋艺非凡。老东西,这回你该心服口服了吧!不是老夫一人不及她,连你也不是她对手。” 司清然原本以为老王爷听了这话会勃然大怒,可没想到的是,她偷偷抬眸看向对面时,竟然见到老王爷捻着胡须一副心服口服的表情。好像输得挺高兴。 果然,老王爷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局,难得笑了一笑,点点头说:“本王纵横棋场几十年,总算有个人赢了本王。这些年实在是太寂寞了。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不过你还没告诉本王,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哪家府里的千金。本王可不乐意将来有人问起,答不出来。” 说着,他也缓缓将头抬了起来,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等着司清然回话。 郑庭在旁听着他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忍不住有些好笑。难道老家伙不明白,这天下敢赢他的人寥寥无几? 司清然却一下子愣住了,方才只想着如何不令他老人家生气,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低下头沉吟一瞬方才下定决心。抬头略微挑衅似的说:“您尚未赢臣女,臣女可不愿将姓名透露给手下败将。”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 老者一动不动地捻着雪白的胡须,好一阵笑了上来,“有意思。好!本王就不信连个名字都赢不回来!再来。” 司清然看着时辰尚早,只得又陪老王爷下了两局棋。可越到后面老王爷越来劲儿,似乎没完没了了上来。弄得她一筹莫展,不时偷偷看天。 还好郑庭见着她神色不对,也瞅着时辰不早了,再不想法子送司姑娘回别院,万一十殿下回来发现,司姑娘就麻烦了。这才趁着一局刚完出声提醒:“老东西,时辰不早了。人家家里人惦记着呢!你是不是该放人了?” 老王爷正兴头上,不觉有些悻悻,奈何人家是位小姑娘,看样子尚未出阁,比不得郑庭这老家伙,若强留的确不太妥当。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人,“倾宇,去送送。” 他身边的倾宇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祖父还从未这么郑重其事地让他去送过谁。看来这丫头甚得他老人家的心啊! 司清然起身正要施礼,老王爷看着她娉婷可人的模样忽然笑了。这丫头一进门,他就看出她定是出身不低,无论举止和谈吐都甚和心意,小模样看上去也不是有心机的女子,仅从方才的棋艺便可看出不是个耍阴招的人,且还知道变通。棋艺如此不凡的女子想必家里教习也不会差,请得起先生的自然有些身份地位。赶紧对年轻人勾了勾手指,待年轻人附耳到他唇边,才听他压低声说:“这丫头我喜欢得紧。” 江倾宇听着祖父的话一愣,即刻会意。自打司清然进来,他也很是欣赏这小丫头,她身上似乎有种让人一见便忍不住想呵护的感觉。只不过他虽然尚未定亲,人家…… “祖父,这……”江倾宇很是为难,可也明白要祖父看上个人还真不容易。前些年不是没人上门暗示欲与他家联姻,但祖父愣是一个没看上。这丫头不仅生得可人,修养也是极好的,最最关键的是,这丫头棋艺非凡,可以陪他老人家打发日子。 江倾宇自幼便深得祖父疼爱,本人又极孝顺,这些年闲着也是闲着,祖父到哪儿他到哪儿,只想陪着他老人家颐养天年。只犹豫了那么一会儿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回说:“孙儿姑且试试。” “什么姑且试试。本王是要你上心。先去打听打听,这丫头是否有婚约在身。若有,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搅黄了才成。”老王爷蹬鼻子上脸,蛮不讲理地说。 江倾宇听着有点儿头疼,却又不想忤逆不孝。唯有点了点头,说:“孙儿遵命。” 说完这才转身向司清然施礼,亲自送了她和郑庭出门。 司清然一直没弄清楚老王爷与这位倾宇公子的身份,见他爷孙二人窃窃私语更是没多留意,一心惦着赶紧回别院。 直到在侍卫的伺候下登上马车,走了一段距离,才听郑庭抱歉地说:“司姑娘,老夫今日或许给你惹麻烦了。” 司清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没出声问,只是稍稍瞪大了眼睛,等着郑庭自己解释。回去的路侍卫已经认识,因此这会儿郑庭也坐在马车里面。 郑庭与自己这位棋友相识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方才看他与孙儿对话时的神情就知道,那老东西在打司姑娘的主意,因此压低声说:“他怕是看上你了。” “啊?”司清然与徐飞同时露出吃惊的表情。 徐飞更是愤愤不平地说:“他年纪这么一大把了,还……” 这要让殿下知道,他的脑袋还保得住吗?况且方才他也在旁看了许久,依稀猜到对方身份。 郑庭立马觉出自己的话颇有歧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老夫指的不是靖王爷,而是他的嫡孙儿倾宇公子。” “靖亲王?方才那位?”徐飞霎时间便瞪大了眼睛。尽管心里已有底,却还是被真相吓了一跳。 司清然虽没有露出他那么夸张的表情,也被吓得不轻。她猜得果然没错,靖亲王正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先帝 分卷阅读78 那一辈最小的王爷,与先帝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即便是江玦见到他也要称他老人家一声皇叔公。 在京城时,她就听人说起过这位脾气古怪的老王爷。据说自打先帝登基,他便不大爱参合朝中之事。但若他想插手的事,谁都拧不过他的牛脾气。所以即使当今圣上也很是头疼自己这位皇叔。 如果郑大夫说的是真的…… ☆、042 司清然顿时觉得脑子乱得一塌糊涂,低下头,习惯性地揉起了自己的衣襟,“郑大夫,不瞒您说。清然乃是戴罪之身,而且……之前便与人有过婚约。靖亲王他老人家若向您问起,您可不可以……” 这事本就是郑庭惹出来的,郑庭自己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加上对这丫头印象不错,不想平白惹她不高兴,拍拍胸脯保证:“司姑娘请放心,你的事绝不会从老夫口里走漏一句。” 但这人可是比皇上辈分还大的老亲王,郑庭不觉想起自己当年辞官时的情形。外间都道是他任意妄为,又有谁知道正是因为有这老东西替他撑腰?所以即便是皇上也不得不放人。 就算他“不念旧情”,那老东西就没法子自己查了吗? 可看着司姑娘为此松了口气,又不忍心令她担心。因此便什么都不再说。 回到别院,不等司清然开口,徐飞就急着向守门的侍卫打探了一下,听说殿下并没回来,徐飞很是松了口气。 原以为司姑娘出门的事就这样了了。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侍卫就进来通传说府外来了位公子,指明要见他家姑娘。 徐飞不敢擅自替司姑娘拿主意,也不敢得罪靖亲王的乖孙,只好将这消息转达给了司清然。靖亲王的本事也忒大了点儿,这处别院虽说并不隐蔽,但府里的人一向严谨,他是怎么一夜之间便查到这里来的? 司清然原本正在江玦的书房里绣药包,听了徐飞的话,很是犹豫了一阵子。念及这位老亲王的牛脾气,唯有放下手中正在做着的活,亲自出去看看。 昨天司清然离开后,靖亲王就猜到郑庭定会替这小丫头隐瞒,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立马派了身边的人偷偷跟着他们进城,摸清了住处才回去。 所以今儿一大早,他已命人准备好了登门拜访的礼物。待孙儿用过早膳便催促着他出门。 江倾宇也十分无奈,唯有硬着头皮找上门来。他敢发誓,自己这辈子也没做过这么厚脸皮的事。 司清然让徐飞安排了他在外府的待客厅相见。双双施过礼,坐下后司清然便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一声不出,气氛尴尬。 江倾宇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江倾宇正四处打量,就见到一名长相比司清然还要出色的女子端了两盏茶进来。 司清然见到洪喜进来,微微愣了一下,待她将茶奉上,柔柔地说了声:“你先下去吧!” 洪喜昨儿见到司清然出门,却不知她去了哪儿,没想今儿一早竟有名男子找上门来,因此十分好奇。自打江玦同意留下她,她就没这么主动做过事,正是想着以奉茶为名,进来听听二人在说什么。可偏偏两人竟一句话都没说,有点儿不想这时候出去,规矩地福了福身子,方问:“小姐不用人伺候吗?” 她可以替他俩斟茶递水。 司清然摇摇头,身边站着的徐飞就说话了:“小姐让你下去,你照做就是。这儿有我在。” 尽管心里很不服气,洪喜还是静静退了出去。原本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那么任性,一个比她还后进府的徐飞又怎敢这样对她说话?这几日府里的人又怎敢不冷不热?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要这样屈居人下?很想很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洪喜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里面的那位公子,衣着服饰几乎与江玦无异,又生得这般俊俏,甚至都不比江玦差。府里这位身份神秘的小姐究竟是从哪里惹来这么一位出众的公子? 洪喜不由得抿着嘴笑了笑。虽然已离开江玦七八年,但江玦的脾气她还是知道一点的。背叛他的人,他从不会怜惜。即便不会火到要杀人,也会将有二心的人赶出去。 想着想着,洪喜便走到了膳房门外,看着里面忙碌的罗妈妈微微一笑,“罗妈妈,小姐有位贵客登门拜访,指不定会留下用午膳。我们是不是该多准备些精致的菜品?” 司姑娘不是殿下从京城带来的吗?罗妈妈从未听说司清然在边城有什么朋友,心里不免猜测,莫非是京里有人寻了来?可为什么司姑娘自己不派人来打招呼? 跟着殿下这么些年,即便淳朴如罗妈妈这样的人也有几分小心谨慎。感觉这事有些蹊跷,装作大大咧咧地说:“如果小姐的朋友要留下吃饭,她定会派人过来支会老奴。没小姐的话,老奴不敢擅自做主。” 洪喜没想到就连这伙房婆子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可江玦那晚也说过,他只不过是留下她,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她如今算什么?如果没有府里的那位小姐,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从未比如讨厌见到 分卷阅读79 司清然。 司清然待洪喜离开,便与江倾宇聊起了边城的风景名胜。江倾宇一年会陪祖父来边城住上一段时日,其间除了陪祖父去找郑庭下棋,顺道治治腿疼的老毛病,大多数时候会四下走走看看,对边城十分熟悉。加上想约司清然出去走走,因此描绘得十分细致。 这一聊便聊到了快午时,江倾宇怎么看司清然都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更没打算与他一道出去走走。不觉自嘲一笑,他何时做过这般丢脸的事?终于找着机会起身告辞。 司清然让徐飞送了他出门,待二人离开她的视线,她才松了口气,又回院子里做自己的事。 午膳时罗妈妈又像往常一样送了饭菜进来。 因为就司清然和她两个人,加上她俩胃口小,所以都做得不多,却十分精致。这几天江玦不在府里,担心她一个人用膳太过沉闷,因此特许了罗妈妈进来相陪。 司清然洗过手,便在用饭的桌旁坐了下来。 罗妈妈一边将碗筷摆到她身前,一边叨叨着提醒:“小姐,您可得留心一下那位洪姑娘。这几天也没见她这般主动的。老奴原以为她今儿想通了,转了性才主动说要去给您奉茶,因此便没阻拦。可没想她一回来竟提醒老奴说,您要招待什么客人。” 司清然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没有怪罗妈妈。府里就她一个人做饭,忙不过来情有可原。她方才也正担心今儿的事瞒不过江玦,正不知如何向他解释。上回她自作主张去破棋局,江玦已很生气。果然还真惹了点儿麻烦。如果洪姑娘…… 司清然心事重重地吃完了这顿饭,直到罗妈妈收拾碗筷,她才柔柔地对她说:“罗妈妈,这事您先别管,一切照旧便是。” 罗妈妈点了点头,她只是担心这丫头心慈,被人欺负都没准备。犹豫一阵还是将自己这几天听到的一件事说了出来,“小姐,老奴听府里年纪稍大点儿的侍卫和九王府的暗卫说这位洪姑娘与殿下颇有些渊源。早年殿下救过她一命,而且还……还许诺会娶她进门。您可得当心点儿。” 洪姑娘做这些难免目的会有些不单纯,罗妈妈很不放心。也不知道殿下留着她究竟是何用意。 “哦?”司清然看上去一点儿没不开心,想了想才问:“那他俩为何……没在一起?” 罗妈妈放下碗筷,叹了口气,“听说是这洪姑娘自己不肯。她父亲……死在殿下手里,不过听说的确是殿下冤枉了她父亲。但殿下当时年纪不大,办事难免有些疏漏,对她多少有些歉意。” 这也是罗妈妈担心的地方,男人一旦心软,指不定…… 司清然听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罗妈妈见她不再相问,也不知自己将这事告诉她对不对。她只是想给她提个醒,临走安慰了司清然几句。 不过令郡王府上下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刚用过早膳江倾宇又厚着脸皮来了,还诚意满满地邀请司清然出游。 徐飞将这消息带进内府的时候,原本以为司姑娘会像昨儿那样委婉地拒绝,却不想司清然听了他的话,低着头不知想了一会儿什么,竟安排他去准备一下。 这下子徐飞不淡定了。前天司姑娘出门,就说是为了殿下。昨儿人家亲自登门,她也应对得当。怎么这时候…… “小姐,您若应邀,殿下回来……”指不定会生气呢! 徐飞不得不小心提醒。如今府里不仅住着他们这帮忠心耿耿的侍卫,还有九王府的暗卫。那洪姑娘更是不知如今安的什么心。人多口杂,万一传到殿下耳朵里…… 司清然只是抿着小嘴笑了笑,安慰道:“我自有计较。小飞,你不用太过担心。殿下若信我,便不会生气。” 徐飞拿她没辙,加上受命于殿下,得听司姑娘的,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替她张罗。 江倾宇昨儿回去便挨了祖父一顿好训,说他太不会哄女孩子了。今儿一大早便被祖父推了出门,还吹胡子瞪眼地说,他今儿若再约不到人就不用回去了,正担心司清然依旧不给他面子,回去不知如何向祖父交代,谁料她竟然答应了。顿时高兴得手足无措。 待司清然准备妥当出来,他赶紧吩咐自家车夫伺候了人家上车。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一路,司清然与江倾宇只谈风景名胜,绝口不问他的身份。 倒是江倾宇对她十分好奇,但碍于二人并不熟络,未免司清然反感,也没打听。只是每回到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地方,司姑娘却并不下车,只是挑开窗帘欣赏一阵,便说要换地方。 这令江倾宇十分奇怪。 江倾宇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谁看风景也这般走马观花。说她是敷衍吧!她大可不必答应他出来。可若不是…… 究竟为什么呢? ☆、043 因此待二人又来到一处风景不错的渡口,江倾宇十分诚挚地再次邀请司清然下车走走。 但司清然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一动不动地坐着揉起了衣襟,“公子,清然不便下车。不瞒 分卷阅读80 公子,清然乃是戴罪之身,清然的父亲蒙冤待雪。十殿下对清然有救命之恩,清然不能给他引来祸端。” 靖亲王既然查得到别院所在,自然也查得到里面住的什么人,只不过是迟早而已。与其等人家查到再来解释,倒不如由自己亲口承认,也少去不少误会。江玦好歹也是他的孙辈,应该不会被他为难。 司清然在京的时候就听说过,靖亲王虽然脾气古怪,却是个正直不阿的好王爷。若她坦诚相告,指不定会得到他老人家的谅解。 江倾宇听完颇为吃惊,可顺着她的话一想,忽然瞪大了他那双聪慧的眼睛,“姑娘莫不是工部司侍郎的女儿?” 那日郑庭领她来别院与祖父对弈时,江倾宇便依稀听见郑大夫称她为司姑娘。只是当时不知道这是她的姓,还是她的名,因此没能联想到这层。 但若再加上自己那刚从京城离开没多久的隔房堂兄…… 江倾宇几乎有些肯定这丫头的身份。 司清然微微点了下头。 江倾宇瞬间捂住额头哭笑不得,好一阵子才低笑出声,“司姑娘可知这两月有人找你找得好生辛苦啊!” 祖父竟然让他去夺朋友之妻!还好这丫头坦诚,否则让他有何颜面再去面对家戎? 听着这话,司清然微微一愣,脑子里瞬间想起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公子说的莫不是……”孟家戎?孟大哥? 虽然司姑娘话仅说了一半,但江倾宇却点了点头。他与孟家戎可以说是旧识,也是早几年在边关时认识的挚友。 江倾宇一早便听孟家戎提起过司清然,每回这个时候,那小子脸上总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他调侃过他好几回,有一次这小子火了上来才告诉他,她其实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两人早在十几年前便由两家长辈做主口头订了娃娃亲,只是当时他父亲念及他尚未功成名就便未向外间言明。 可孟家戎等了好几年,终于等到司姑娘及笄,听父亲的话卸甲回朝,高高兴兴地准备与她成亲,却正巧遇上皇上下旨查抄司家。那小子打死都不信他未来岳丈会做那样贪赃枉法的事,因此主动请缨负责查抄司府。目的是想弄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偏偏那晚他到司府后遇上太子欲对司姑娘…… 据那小子之前说,是他放了她出去,可之后便怎么也找不到人。还让江倾宇出游时帮忙留意。原来她竟是跟了出京修养的堂兄来了边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倾宇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 “司姑娘,我既已替他找到了你。你可愿随我一道回去见他?”还是想留在边城等一切过去再作计较? 江倾宇不想替她拿主意,唯有试探着问。毕竟司侍郎的冤屈眼下并未昭雪,她若这时候随他回京,恐怕不行。再说也不知那小子是否已想好如何安置。这事不急。可她住在堂兄府上似乎又于理不合。所以不得已只好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司清然原本只是想坦诚地告诉他,她不可以令江玦陷入困境。却不想他竟与孟家戎相识,从江倾宇兴奋的神情看得出,他俩应该交情匪浅。一时竟没了主意。 好一阵子才小心地问:“公子可否先别将找到清然的消息告诉他?清然……” 江倾宇以为她是不想连累孟家戎,思虑片刻点了点头,“也行。他此时应该正在京里想法子替你父亲申冤,的确不能分心。” 再说这事或许与太子有关,她若这时候回去,搞不好…… “他……他在替清然的父亲申冤?”司清然万万没想到这点,顿时五味陈杂,羞愧得紧,犹豫一阵才低下头,喃喃说道:“公子可否替清然带句话?清然对不起他,请他将清然忘了吧!” 她的心里已有了江玦,即使最后不能洗雪沉冤,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不想对另一个人不公平。就这样留在江玦身边伺候他,她也心满意足了。 “你这是……”江倾宇不觉联想起孟家戎之前告诉他的事,莫非这丫头那晚…… 江倾宇沉沉叹了口气。若真是那样,那小子该如何是好?是个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可这丫头又是他等着盼着好些年的人。 二人沉默良久,江倾宇才又说道:“好。我将你的话带给他,但他要如何,我阻止不了。” 指不定那小子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了呢?这种事还是他俩自己决定为好。 看着天色不早,江倾宇犹豫了一下问:“你是随我回我祖父那儿,还是……” 他也该回去给祖父一个交代了。这可不是他不用心,而是用不得心。 “请公子送清然回十殿下的别院。十殿下回来若见不到人……”司清然低着头,闷闷地说。那人还不定怎么发脾气呢!万一气坏了身子…… 一路,二人再没有别的话说。回到江玦的别院,天已有些暗了。 徐飞伺候了司姑娘下车,目送江倾宇的车架离开,正想松一口气,却听见有人走到他身边耳语般说:“小飞,殿下回来已一个多时辰了 分卷阅读81 。见不着司姑娘正跟屋里发火呢!” 徐飞赶紧着急地问:“殿下知道司姑娘跟谁出去了么?” 那人摇了摇头,宽慰道:“尚未有人禀告过。只不过半个时辰前,那位洪姑娘借故进去过一趟。不知与殿下说了什么,殿下发火将她赶了出来。这会儿她正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抹眼泪。” 徐飞暗叫一声不好,这洪姑娘只怕是已将江倾宇来府上的事告诉了殿下,正想转头告诉司姑娘这件事,司清然已走到了他身边。柔声道:“小飞,我有些不舒服,先回院子了。” “啊?”徐飞赶紧说:“小姐,殿下回来了。” 您就不进去看看么? 司清然好似全没当回事一般,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说:“麻烦你进去和殿下说说吧。就说我累了。” 徐飞见她好似有些不开心,想起一路在马车外听到的话,猜到几分。尽管有些替她担忧,还是点了点头。 司清然进府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巧看见洪喜一个人坐在院里的大树下,眼睛红红的,好似哭过。犹豫一下,还是过去关切地问:“洪姑娘这是怎么了?” 洪喜好不容易等到江玦回来,而眼前这人又正好和不明身份的男子出去了。瞅着机会以奉茶为名进内院,在江玦面前有意无意地说起了这名男子。谁知江玦并未多问,的确很生气,不过他生气的对象不是司清然,而是给他“通风报信”的她。 洪喜怎么也想不明白,江玦为何竟这般护着她。比起八年前她不辞而别,司清然可是背着他与别的男子私通。 想着,洪喜又愤愤不平上来,恨恨地盯着司清然问:“殿下为何对你这般好?” 究竟喝了她什么迷药了? 司清然一听这话,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果然将这两日的事告诉了江玦,虽不知道江玦对她说了什么,让她这么伤心,却还是好心劝说:“洪姑娘,我爹曾说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别人诋毁这个人的话。哪怕你说的或许都是真的,他也未必会信。喜欢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很傻,对方感觉得到的。” 或者她从未真的喜欢过一个人吧! 说完这句,司清然见她不出声,小站了一会儿就回房间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这些天江玦不在府里,她紧赶慢赶地做好了几条腰带,药包也都快完工。 约摸过了一炷香,司清然正聚精会神之际,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里顿了一瞬,很快便来到了房前。 司清然感觉到屋里的光线忽的有些暗,故意扭了扭身子,整个人向睡房的方向坐了过去。 江玦站在屋门口见到这一幕,顿时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几日在外面处理边城地方贪官污吏的事,已很是想念这丫头的果茶和伺候。所以事情一办完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不料回府不仅见不到她人,还听说她和一男子出门了。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气,偏偏洪喜还跑来嚼舌根。所以他刚听了几句话便对洪喜说了一个字滚。 江玦自然不信洪喜的挑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丫头不是那样水性杨花、模棱两可的人。再说若她要以色侍人的话,指不定早做了他的人。所以这不是小丫头与那人出去的目的。 耐着性子等了近一个时辰,江玦终于见到徐飞哭丧着一张脸打外府进来,因为没见到本应与他一道的人,逮住这小子便问怎么回事。 徐飞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禀告了一遍,江玦才知道原来对方小丫头得罪不起。 其实江玦早就猜到郑庭所谓的那位朋友是谁。也有意引他这位朋友入局,只是没想到自己这皇叔公…… 不过这事不急,他更奇怪的是明明那日离开时,小丫头已经…… 怎的知道他回来了,却不进内府来看看?要知道他没见到她时可是心急如焚。 江玦原本想端着,可偏偏只端了一盏茶不到便败下阵来。所以头一回“纡尊降贵”地往她院子里跑,一进门就碰见洪喜在院子抹眼泪。 他只漠漠然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小丫头房里走。可没想到她竟然对他视而不见! 莫不是…… 心里嘀咕着这些有的没的,江玦干脆迈开步子踏进房间,握起拳头堵着嘴一声轻咳,理了理嗓子才问:“听说……你不舒服?” ☆、044 “嗯。” 江玦以为自己放下身段儿这丫头必定会“感激涕零”,不曾想竟只听见这么一声淡淡的回应。甚至这丫头都没站起来行礼! 耐住性子,他负起手又问:“哪儿不舒服了?” 他怎么没看出来?要说不舒服,他这会儿才不舒服呢!这般着紧地赶回来,就为早一点儿见到她,听了些闲言碎语不说,她居然还拿脸色给他看。 “心。”司清然几乎用半个背对着他,不清不楚地说了这么个字。 江玦微愣,深邃的眸子闪过一瞬了然,稍稍转头瞥了一眼门边儿。正欲解释 分卷阅读82 ,忽的又愣了一瞬,随即噗一声笑了出来。 顿时将自己的王爷架子丢到了一边,几步迈到小丫头跟前,夺下她手里的东西,往旁边桌上一扔。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便往屋外走。 身后,司清然低下头,偷偷抿嘴笑了笑,装作生气地问:“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还在生气呢! “你不是心不舒服么?本王给你找人治。”他要还听不明白这丫头的话,就白比她多活了七八年。 吃味?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吃味。这滋味江玦试过,也就是说小丫头终于肯承认她喜欢他了。 既然喜欢,那还闹什么?多耽误功夫? 直到被江玦拖到府门口,司清然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江玦没答话,直接让人叫来康定南,吩咐他去牵马。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一把便将司清然拖到了身后坐着,跟拎小鸡似的。 司清然自幼生在侍郎府,父亲又是个文官,虽也懂得骑马,却没教过女儿。因此头一回坐上马背,她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害怕,下意识伸手紧紧捏着江玦的腰带不敢松手。 看得府里前来伺候的人无不别开脸偷笑。 司清然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正欲开口说话。却感觉前面那人直接握了她的手圈住他的腰身。 江玦似笑非笑地说:“怕跌下去的话,抱紧我,别松手。” 康定南在旁看着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殿下还真是不要脸,又阴险!这样欺负人家司姑娘,也只有他才想得出来。 司清然这会儿也顾不得身边是否有人取笑自己了,只得乖乖抱着这耍无赖的人。 江玦见她没有反抗,也已经坐稳,抿嘴一瞬坏笑,抖动手中马缰便驱着马儿跑了起来。 “你……你慢点儿。”司清然搂着他的腰,感觉耳旁风声呼呼的,说话的声音都在微颤。 江玦像没听明白似的,不仅不慢,还越跑越快。感觉到身后的小丫头吓得浑身微颤,他居然笑了笑说:“慢不得。城门就快关了。” “城门?殿下,我们出城做什么?”司清然不觉开始担心他的安危,眼下康定南不在,就他二人,万一路上遇上想要加害他的人…… 司清然真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人连晚膳都没用,急着去做什么? 江玦压根儿不担心这些,边城的案子已告一段落,该肃清的党羽都已下狱,除非那人长了翅膀会飞,否则怎么也赶不及这时候来取他的性命。再说如今眼下的局势,只怕那人在京城还忙着琢磨如何自保呢!哪有心思分丨身来边城找他麻烦? 康定南之所以敢放任他一个人出来,正是和他一样,知道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可江玦跑着跑着,嘴角一抿又笑了,故意问身后的人:“今儿是我那堂弟送你回来的?” 说起来他还没和她算账呢!虽说是碍于他皇叔公的身份,她不得不以礼相待。但始终是没经过他的同意出去了。就不怕他像上次那样骂她?还是说她已经不再怕他? 司清然这会儿害怕得紧,哪里有心情去想别的?环着他的一双纤细的手臂不自觉地又紧了紧,只发出淡淡一声嗯。 江玦一点儿不生气,反倒觉得有意思得紧。巴不得这趟要走的路能更长一点儿。但长归长总得走对才行。 “往哪边儿?”江玦终于勒住缰绳停下问。 司清然一路被吓得不行,还没透过气便听见这么一句。举目四望才发现二人已出了城。可他并没告诉她要去哪儿啊? 懵了一小会儿,她才猛地回过神。她知道,而他不知道的地方难道是…… 他这是打算上人家别院兴师问罪? 司清然一下子急了上来,赶紧解释说:“殿下,靖亲王只不过是痴迷棋艺。” “哦?”江玦微微侧了侧身子,转头来看,见这丫头又是低着头,淡淡的抿嘴一瞬坏笑,“我皇叔公是痴迷棋艺。可我那堂弟呢?” “他……”司清然竟然找不到像样的理由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他不过是靖亲王要他……” 江玦微微挑了下长眉,明知这丫头话里的意思已将自己当了他的人,却还是故作生气地道:“我不管他是听了谁的话。老缠着你可不行。说吧!这路该怎么走?若你想着拖延,可以。横竖我俩今晚回不了城,在这荒郊野外溜达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有她陪着,去哪儿都行。 “可……我真的不认识路。”司清然欲哭无泪,那日她坐在马车里,未免暴露身份,一路上都没怎么掀过窗帘。即使有,她对边城也不是那么熟悉,这下子还真是犯难了。 江玦看她不似说谎,轻轻皱起眉头,一时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洪喜说她与陌生男子来往甚密,这丫头却连路都不认识。还如何出去私会? “宅子附近有什么特征你总该记得吧?小笨蛋。” 司清然不明白他笑什么,却对这声小笨蛋三 分卷阅读83 个字不怎么服,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那天马车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宅子附近有丘林,山坡上长着松树。应该是在一处山坳,四周风景非常美。” “松林?”江玦最近一直在查边城的案子,自然对附近的人文地理有些了解。按说边城这样的平原地带很少有这样奇特的山丘,不觉记起自己那皇叔公独爱四季常绿的青松,说什么这是气节。抿嘴一笑,却又低声嘀咕一句:“劳民伤财!” 说完叮嘱司清然抱紧他,扬鞭催马便踏上了官道。虽依旧不知确切的位置,但小丫头方才说了马车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若换成身下这匹快马…… 果然,江玦驭马仅大半个时辰便借着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见到前面山头有片松树林,而山前正好有条支路与官道分道,却并不是那么明显。 踏上小道没一会儿便见到了一所十分幽静的庭院。 在庭院门前下马,江玦伸手抱下后方坐着的司清然。 司清然头一回骑马便走了这许久的路,这会儿不仅双腿疼痛,连腰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可一想到他来这里的目的,一边捶着双腿一边劝:“殿下,其实……其实靖亲王也没……您等会儿能不能……” 江玦抿嘴一笑,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却有些心疼。没想到小丫头竟这般经不起折腾,一把抱起她便往庭院门口走。 “殿下……可不可以放我下来?清然自己走。”司清然红着脸。 虽说她已想好要履行自己的诺言,一直留在他身边。可被他人见到他俩如今的模样,叫她将来如何见人? 江玦才不理会这些有的没的,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摇头道:“不可以。” 即便不是他将她累成这样,他也不会看着她受累。 里面守夜的门房估计听到外间的马蹄声,正打开门来查看,见到一陌生男子抱着位姑娘朝他们的别院走来,赶紧从门里钻出来询问:“这位公子……” “什么公子?”江玦直截了当道:“去禀告你家主人,容郡王登门拜访。” “啊?”这看门的小厮上下打量江玦一阵,见他衣着光鲜,不敢怠慢,赶紧让了他进来。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十殿下,横竖这府里戒备森严,万一真是,岂不得罪人? 将二人安置在倒座厅饮茶,门房管事才安排了小厮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进府里去通传。 好不容易坐下后,司清然握着粉嫩的拳头轻轻捶着腿。 江玦见屋里也没别的什么人,干脆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问:“我帮你?” “不要。”司清然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万一这要进来个人,看见了怎么办? 江玦坏笑着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说:“那日……我和你都那样了,你还怕丑不成?” 司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问:“怎样了?” 江玦也不出声,就这样目光含笑地盯着她看。 司清然一下子想起之前的事,顿时羞得一张脸跟抹了厚厚的胭脂一般红。生气地别开脸。 这人还要不要脸? 怎么说他也是皇子吧?礼教应该比她更好才对。怎的……怎的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日可是他…… “怎么?想耍赖?”江玦可不想放过任何可以逗弄她的机会,“本王床上可从未留宿过旁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你可得为此负责。” “你……不要脸。”司清然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嘟囔着骂了一声。 谁知江玦不但不生气,还噗一声笑了出来,捉住她的手说:“我就不要脸。” 在她面前要什么脸?要脸还能耍无赖?他可不是江倾宇,以为一句话就能将他打发了不成? 可想想又好似不太对,江玦琢磨一瞬纠正道:“别的事,本王自然要脸。唯独你……不要脸就不要脸。” 司清然拿他没辙,唯有轻轻哼了一声,刚将身子侧向一边,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靖亲王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正欲和江玦打招呼,却不经意瞥见他身边的司清然。顿时一张大笑的嘴便生生大开着愣住了。 什么情况?二人这表情莫不是…… ☆、045 完了,完了,完了。 靖亲王在心里连着暗叫三声。他这几十年的老骨头怎会不明白?看来自己的如意算盘…… 竟被人抢了先? 之前孙儿一回来便将司清然的身份告诉了他,还说什么朋友妻不可占的大道理。靖亲王正气自己怎么养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嫡孙,可没想一转头又跑出来个侄孙儿,一看他两人就是情投意合。 因此老脸一摆,重重一声哼。 江倾宇跟在他老人家身后愣是没弄明白,祖父听说十殿下登门方才还笑着呢!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待看清屋里的两人,更是不觉狐疑上来。要说他老人家嘴上虽不说,可一向都在背地里称赞十殿下,说他是继他之后皇室中最不安分守己的人,甚得他老人家的 分卷阅读84 心。 而屋里的另一位也是他心心念念…… 这二人凑在一起,他应该更开心才对,怎么反倒翻脸了呢? 江玦与司清然之间的情愫,江倾宇自然看不明。但江玦却对眼下的形式清楚得很。 领着司清然向皇叔公行过礼,开门见山道:“皇叔公,您孙儿替您办不成的事,我替您办。” 这不说还好,一说,靖亲王更来气。转过身就狠狠瞪了江倾宇一眼,更是低声骂了句:“没用。” 江倾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正在琢磨他俩话里的意思。却听祖父又哼了一声,问:“你办到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又不是他亲孙。哪能像倾宇一般时常陪在他左右?难不成娶了媳妇儿放他家里不成? 怎么想靖亲王都觉得这事不靠谱。 江玦一把握起司清然的小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轻轻挑了挑如画的长眉道:“总比看着她嫁进孟家好。我这次来自然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您。您老听是不听?” 听着这话,靖亲王皱了皱花白的眉,顿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说他孙儿铁定不会与朋友相争。的确,嫁给外姓人,他要找这丫头下棋可就难了。再怎么没规没矩,他也不能总往人家孟家跑,到时候有人在背地里说他这是拉拢孟家、意欲谋反,麻烦可就大了。 去江玦府上可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还不得让人端茶递水好生伺候着?可转念一想又不高兴了上来,吹吹胡子道:“你小子居无定所。十来年本王也只见过你三两回。不成不成。” 怎么想都没自己孙儿娶了这丫头实在。 直到这会儿江倾宇和司清然才弄明白他二人在说什么。 司清然羞得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一张可人的小脸红得跟晒了太阳的苹果似的。 江倾宇则气愤上来,为朋友打抱不平道:“十殿下这是要横刀夺爱?” “爱?”江玦轻笑一声,挑眉看向他问:“自幼他与清然见过几回?何来情爱可言?” 江倾宇认识孟家戎的事,自然是徐飞告诉他的。虽说得不是那么明白,江玦却知道是谁。 “可……”江倾宇一时语塞,心知若只是那小子单相思,的确算不得两情相悦,不过堂兄这样做又未免…… “他俩可是有婚约的!”说着他转头看向司清然,竟对她有些迁怒,冷着声问:“司姑娘难道要让令尊做个背信弃义之人?你父亲在朝里可是个讲信义的人。” 司清然低着头一愣,正欲抬头答话,却听江玦也冷着声道:“是我逼她。有什么直接冲我来。反正她同不同意,我都要定了。” “你……” 江倾宇刚说出这个字,靖亲王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简直太对胃口了,跟自己亲孙子似的,同样蛮不讲理。自己这迂腐的孙儿和他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虽然很是喜欢这小子的脾气,靖亲王还是忍不住泼了江玦一盆冰凉的冷水,“在我这儿横有什么用?自己先回去说服你那食古不化的父皇再说吧!” 以为想娶这小丫头这么容易?姑且不论她眼下尚是戴罪之身,即便皇上贤明承认之前自己犯了错,冤枉了她父亲,就自己那亲侄儿的脾气也绝不会同意儿子强娶他人之妻。 江倾宇直到这会儿才想起上面还有个皇上呢!顿时松了口气,不再与江玦做口舌之争。怎么说他也是堂兄,再争下去难免会伤了和气。因此负着手,也挑了挑眉。 可江玦听了这话一点儿不担心,反倒笑了,看着靖亲王问:“您老铁了心要让清然嫁给外姓人?” 靖亲王微微一愣,心里膈应得很。可转念一想又笑了上来,了然地问:“求我?” 这小子竟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还真是聪明。 “我凭什么帮你?” 横竖都不是自己亲孙,他何苦要做这吃力又不讨好的坏人?指不定帮帮正主,人家感念他的恩情,时不时还会带上小丫头来陪他玩上两局。若嫁给他,他到时候去哪儿找人? 江玦一点儿不失望,又笑了笑,握着司清然的手紧紧的,满不在乎地说:“既然皇叔公不乐意,我也不勉强您老人家了。清然,我们走。本王有点儿饿了,回去用了晚膳陪本王下两局。” 说着就真的好似要走。 靖亲王一下子想起自己那皇帝侄儿时常在他面前夸赞江玦棋艺了得,皇室中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就连他这九五之尊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只可惜这小子常年不在京,一直没找到机会领教。不觉有些手痒上来,哈哈两声道:“都这么晚了,城门怕是已经关了。正巧本王也尚未用膳,不若留下来吃顿便饭,今晚就别回去了。顺道……” “我凭什么陪您老人家下棋?”江玦直接打断他的话,微扬起头,丝毫不给面子。他忙着呢! 靖亲王一愣,没想这小子竟这么快就将颜色还回来了。但他说得也是,他既然不肯帮他这个忙,他何必给他面子?指不定这小子心里还有气, 分卷阅读85 哪有什么好脸色? 可面前站着两位棋艺高手,若不找他俩下上两局,他今晚也别想睡得好。前些天小丫头已将他棋瘾勾了起来,念及她是女儿身才没挽留,但今晚…… 靖亲王看了看二人,转而对司清然道:“他不肯陪,你陪本王下两局好了。” 她不走,有的人自然也就走不了了。 没等司清然答话,江玦直接将人一带,揽进臂弯里说道:“她是我的人,既然跟了我来,自然要一同回去。皇叔公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嘿!这小子!她怎么就是你的人了?你父皇……” 江玦压根儿不给他强词夺理的机会,将司清然换到另一边,冷着脸打断道:“本王说是就是。皇叔公何必用父皇来压本王?难不成是您老人家记性不好?忘了本王从来都是个一意孤行的人?逼急了,本王待边城和京里的事了了,带着她四海为家就是。” 横竖他有的是宅子,今天这住住,明天那走走。就算是父皇也未必找他得到。再说他也不是一定要求他,父皇面前帮得上几句口的人不少,江玦只不过是图他辈分高,出面说上几句简单点儿罢了。 “边城的事你小子处理好了?”靖亲王忽然想起他方才说有什么事要和他说,猜测道:“莫非……京里有动静了?” “那是自然。”江玦趾高气昂地点了点头,他早已收到九哥传来的消息,京城那边一切就绪,“过几日本王便要再回趟京城,与九哥联手处理后续的事宜。顺道……” 说着,江玦朝司清然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起当今这位太子,靖亲王也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自己那皇帝侄儿早年身为太子,替父皇亲征领军在外,仁德的太子妃独自留在京中要应对不少麻烦,过于操劳,积劳成疾,侄儿才登基两年便没了,也没留下子嗣。所以太子也算不上嫡子,乃是贵妃所出。正因为没有嫡子,才立了他这皇长子为储君,以固国本。 谁知他竟不知珍惜,这几年越发过火了上来。 太子的恶行,靖亲王早有耳闻。一来这毕竟有一半算是侄儿的家事,二来顾念亲情,才没有苛责。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迷途知返,但这几年老往边城跑,听郑庭提起他才知道,有的人或许就是天性使然,有其母必有其子,爪子都伸到这里来了。对江玦与江胤眼下的做法,靖亲王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赞成的。这样的人将来何以为君? 听江玦这么一说,他老人家点了点头,“好!你什么时候走?本王随你一道回京。” 也好替这俩小子撑一撑腰。顺道…… “别。您老已这把年纪了,还是别和我们一起折腾了。再说……此行难保不会发生点儿什么意外。”话虽如此,江玦却握起司清然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把玩。 靖亲王看着这小子不领情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加上棋瘾作祟,手痒得很,无奈叹了口气道:“本王可不想做坏人,毁人姻缘这种事招报应。最多在你父皇跟前夸夸这丫头就是。你看如何?” 江玦一瞬冷笑,看看旁边因为这句话瞪大眼的江倾宇,笑问:“那之前皇叔公就没想过会招报应?” 江倾宇担心二人再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下去,自己那没立场的祖父就要帮着堂兄去破坏自己朋友的姻缘,赶紧在旁冷声道:“十殿下何苦为难我祖父?” “好!我不为难皇叔公。横竖回了京这事也没这么快能成。不过皇叔公究竟要站在谁那一边,可得早点儿想好了。到时莫说本王我不给面子。若您老人家肯开金口,本王许你三年。三年内绝不离开京城半步!”说完江玦笑了笑才问:“可以用晚膳了么?肚子饿得很。” ☆、046 “嘿!你这小子。把本王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刚才是谁说要走的?”靖亲王说着就搓起了手,真是恨不得立马填饱肚子,与自己这侄孙儿大战两局。可瞅着小丫头像是真饿了,只是不便开口,转头就对自家那不成气的孙儿说:“杵着干嘛呢?还不赶紧去命人传膳?” 江倾宇这会儿正发愁呢!眼看着祖父好似要松口,却也知道他的脾气。看了司清然一眼,这才转身去命人张罗饭菜。 看来这事得早点儿给那小子说说,看他打算如何。 晚膳,气氛很沉闷。 江倾宇看着江玦老往司清然碗里夹菜,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就一肚子火,可偏偏远水救不了近火。 靖亲王自然琢磨着待会儿用什么难破的局困住江玦,因此好似什么都没见到一般一声不吭。 司清然则因为江倾宇的目光十分拘谨,连菜都不敢夹,大气更是不敢出一口。这无疑给了江玦表现的机会。 江玦满不在乎似的,只担心小丫头因为害怕面前二人的身份,饿着自己。 “来。多吃点鱼。”江玦跟在自己家一般,随便得有点儿不像话,“小心刺,慢慢吃。” 司清然红着小脸,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殿下,我自己夹。” “就他那眼神你真敢夹?”江 分卷阅读86 玦不信。 江倾宇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将脸别到一边去,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靖亲王拖着江玦就去了书房,司清然自然也跟了进去。 江倾宇命人奉了茶,江玦端起随意吹了吹便饮了一口,皱着眉头道:“太浓。” 江倾宇憋着一肚子火,终于发作出来,冷冷道:“这可不是在你容郡王府。” 这人分明就是在挑刺。 待下人取来棋盘的档口,江玦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司清然,笑笑道:“清然知道我口味。” “你……”江倾宇暗暗压下心中怒火,也看了眼司清然,正愁找不到机会单独问问她,低下眉睫琢磨一瞬道:“既然如此,那就有请司姑娘亲自为你家殿下斟茶吧!” 司清然瞪大眼看看他,才将目光转向江玦。江玦笑着点了点头,她才柔声问:“不知茶房在哪儿?” “我带你去。”江倾宇随即转身示意,可他的动作一点儿没有请的意思。倒好像真的当了司清然是容郡王府的下人,让她伺候自己的主子一般。 司清然不卑不亢地迈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靖亲王喝完茶嘟囔的声音,“这茶是浓了点儿。” 他这把老骨头晚上本就睡得不是那么安稳,若再饮了这茶,估计一宿不用睡了。虽说棋瘾颇大,但靖亲王也是七十来岁的人了,太医和郑庭都告诫过他,要想长命已熬不得夜了。只想过下棋瘾,等下还要休息,反正明天起来还可以再战。 司清然没出声,随了江倾宇出门,在廊下走了一阵子,二人来到离客厅不远的茶房。 茶房里有位下人打扮的小厮正烧着水,见孙少爷带进来一名女子,赶紧向二人施礼。 江倾宇对他招了招手,让他给司清然介绍一下茶房里备有的茶叶。 这人上前正要说话,司清然便柔着声问他:“您这儿可有山楂,或是梅子?果茶也行。” “这……”这人想了想才说:“姑娘说的这些这回来边城时小人没有备。若姑娘要泡果茶,小人可以去膳房问问,是否还有柠檬。” 司清然眼睛一亮,心想正好可以借此消食,随即对他点了点头。 这人赶紧出门去了伙房。 茶房里就剩下她与江倾宇,二人沉默了一阵,江倾宇才不冷不热地问:“你与十殿下……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你自愿?” “十殿下对清然有恩。”若不是江玦,司清然几乎不敢想象那晚被太子的人找到后,她会是什么下场。当然,还有孟家戎。这份恩情她自不会忘。 江倾宇大致听说过那晚的情形,点了点头,却道:“可家戎与你有婚约。即便没有,你跟着十殿下这样的人……” “公子,你了解十殿下吗?他并不是外间传说的那样。”那个人心里装的是大义,司清然不愿任何人再这样说江玦,虽然或许他自己并不在意。 “所以……你喜欢他?因为他比家戎尊贵,能给你更好的将来?”江倾宇很生气。总算明白她之前为何会说她对不起家戎。 司清然缓缓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头一回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人,“公子,您错了。清然喜欢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谁也比不了的胸襟和抱负。这世上能将百姓疾苦真正放在心上的,能有几人?” 何况他还是本应养尊处优的皇子,宁愿为了自己的臣民以身赴险。司清然钦佩江玦,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他。 “我……我对不起家戎哥哥。不配嫁给他做妻子。”司清然心有些痛,也很自责。但这样的自己嫁给孟家戎,只会令他更不开心。她宁愿承认。 “你会后悔的。”江倾宇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司清然等方才去取柠檬的茶房小厮进来后,问了问他这里的茶叶种类,找了一种最合适与柠檬搭配的新茶斟了两展。亲自给江玦与靖亲王端过去。 刚走到门边却听见江玦在里面漫不经心地对靖亲王说:“皇叔公这副棋倒是不错。” 靖亲王摸着雪白的胡子,有些得意。他眼前的这副棋可是先帝早年所赐,先帝知道他视棋如命,便命人在大宛收罗了许久,找来这样一副极品可以说是极不容易。 这幅棋的棋盘乃是最上乘、极罕有的沉香木所制,手工出自当时很有名气的一位皇家雕刻师之手。而棋子更是价值连城,所以他到哪儿都随身带着。不仅是缅怀当年的兄弟之情,也的确爱不释手。 可回头一想,靖亲王立马嚷道:“你小子可别打这棋的主意。本王这棋绝不送人。” 江玦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棋,捏在指尖摩挲了一瞬,方笑着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皇叔公这棋再怎么珍贵,也及不上那丫头一根手指头。不过正如这棋,只有懂她的人才知道她究竟哪里好。” 绕了这么一大圈儿,靖亲王才弄明白这小子是在告诉他这个,噗一声笑,点点头道:“本王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平生最难遇到的就是知音。不过 分卷阅读87 这得靠你自己呀!本王这儿最多不给你添乱就行了。” 究竟谁才是那丫头的真命天子,眼下还不好说,要真回了京才知道。 江玦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棋轻轻放进棋盘里,抬眼挑眉看了靖亲王一眼,不再出声。 靖亲王低头一看,顿时暗叫不好。这小子的棋艺还真是登峰造极,不知不觉间他已陷入末路,棋路更是诡异莫测,完全不按常理。 “你这手棋……” 听见皇叔公询问,江玦抿嘴一笑,正巧见到司清然端着两盏茶进来,目光顿时温柔不少,“她教的。” 他只不过比郑庭高明那么一点儿,懂得破坏他路数的同时为自己营造胜算。 靖亲王有些不信,别说是他,就是司清然自己也莫名其妙。 江玦不等二人发问,起身接过小丫头手上的托盘,转身一边将茶摆好,一边解释道:“早前郑庭老往我别院跑。我在边上正好听到她破棋局的精要。其实要破皇叔公的棋并不难,您老的棋书实在看得太多了。” 靖亲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盯着棋盘发起愁来。 江玦趁机对司清然笑着暗示一眼,司清然顿时瞪大了眼。他这是让她…… 帮帮靖亲王? 江玦了然颔首。 司清然这才低着头走到棋盘旁仔细看了许久,从棋盅里摸出一颗洁白无瑕的棋子置于棋盘之内。一盘将死的棋局就这样被她给下活了。 靖亲王一拍大腿,笑着朗声赞道:“好棋!” 这真是一步妙招,连他都没想到。 可回头一想又有些不高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 这丫头实在太没规矩了,居然…… 让他这老脸往哪里搁? 没等司清然开口解释,江玦也即刻苦着一张脸道:“清然,你这是……你究竟帮谁呢?莫不是还在生气?本王既说过此生非你不娶,便不会喜欢她。留她在府上不过是弥补过失罢了。” 司清然虽不知道江玦意欲何为,但当着靖亲王的面,他突然提起洪喜,还将之前二人说过的话这样说出来。小脸一红,狠狠瞪他一眼,赶紧转开了脸,羞得说不出话来。 靖亲王倒是不生气了,其实小丫头帮他,他倒是有几分暗喜,只是碍于面子才出声责怪。可看着她好似委屈了上来,那小模样实在惹人怜惜,嗯嗯两声理了理嗓子,端起长辈的架子又道:“不过她是小女子,你与她置气太没气度了。” “皇叔公说得是。”江玦声色不动地坐下端起手边的茶缓缓噙上一啖。 靖亲王则用目光安抚了司清然一瞬,对她说:“来来来,帮本王教训教训这小子。” 说着他就挪到了一边去。 司清然一时也弄不清江玦玩的是什么把戏,施礼坐下后看见他放了颗棋子进棋盘。她也认真上来。 一局棋下到月上中天,靖亲王虽看得意犹未尽,却还是敌不过姗姗来迟的睡意。打了声招呼后便命人去替二人安排房间,临走赞了一声司清然的茶好。 直到在府里下人的引领下走进一处院子,司清然才忍不住小声问江玦:“殿下,您方才……” 他明明是有心相让,那盘棋处处留有生机。只要是棋艺稍稍精湛的人都能反败为胜,只是靖亲王没太留意。 江玦笑了笑,却不解释,伸手将她的小手握进自己掌心,方道:“为了正大光明娶你。” ☆、047 光明正大?娶她? 司清然想都没想过,顿时红了眼。没想到他这会儿还这么不正经,抽回自己的手低哼一声。待替他俩引路的人说明二人的房间后,便红着脸躲进自己的睡房里。 用身子抵着门扉,司清然想起今儿发生的事,不由扬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或许自己会因为这样被人误会,可心里却莫名其妙甘之如饴。 无端端陪着江玦骑了近一个时辰的马,加上劳心费神地下了大半夜的棋,司清然这晚梳洗完几乎是刚躺床上就睡着了。 可谁知天有些蒙蒙亮,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司清然赶紧起身一边应着,一边打理了一下,打开门便见到江玦衣衫整齐地站在她面前,嘴角边儿含着一抹浅笑。 “殿下这么早?” 江玦看着小丫头目瞪口呆的小模样,笑意越发多了几分,径直执起她的手,拖上人便往外间走,“该回去了。” “回去?您……您不与靖亲王告声别么?”这样是不是太没礼数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告别?”江玦停下笑了笑,“告别还能走得掉?” 他就是要老爷子心心念念的,这样才好,到时候就不是他来求他了。 司清然想想好像有道理,又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偏偏拧不过他,只能被他拖着离开了。 二人趁着晨曦骑马踏上官道,这回江玦认识路,约摸半个时辰便进了城。不过没 分卷阅读88 有直接回别院,一进城江玦便骑着马直奔郑庭的医馆。 二人下马时,医馆正好开门,双手刚拆下门板的小厮见到他们这样行色匆匆地赶来,赶紧将手里的门板放到一边,上前问:“二位可是看病?我家先生……” “在哪儿?”江玦直接打断他的话。 小厮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好一下认出了司清然,那日这位姑娘破棋局的时候他也在场,且记忆深刻,赶紧回话说:“先生刚起来,正在后边儿院子里舒活筋骨。二位请跟小人来。” 若换了旁的什么人,他铁定会让人家等。但这位姑娘府上那位,他家先生是真上心,再说这段日子先生之所以有精气神替人诊病,这位小姐可以说功不可没。担心人家病情反复,这才没妄加阻拦。 跟着小厮进门后,这人又将医馆门重新关好,这才领着他们往里走。 郑庭一大早起身便在院子里舒活筋骨,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见到前面那位顿时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急匆匆的模样是兴师问罪不成? 可惜江玦没给他机会,没等小厮通传,他便大声说道:“你捅的篓子,郑老爷子,这笔账该如何算?” 郑庭头一回觉得理亏,狠狠瞪了领路的小厮一眼,尴尬地呵呵两声,施礼道:“公子说怎么算便怎么算。” 小厮这才知道人家是上门来兴师问罪,可以先生的医术,怎么会得罪人?还真是越想越想不明白。 江玦见他倒也知情识趣,一点儿不客气地说:“行。两件事。若我能娶清然,这笔账就算了。一,跟着我叔公回京。二,从今日起清然便是你义女。” “公子,这……”郑庭有些摸不清他究竟意欲何为。要说这第二件事,他倒是巴不得,他本就无儿无女,平白多了这么个棋艺超群的义女,他睡着都可以笑醒。但第一件…… “当年你明知我母亲身子虚,久治不愈乃是事出有因,却执意要辞官归隐。我明白你是听了我叔公的建议选择明哲保身,但你终究身为太医院院判未能尽臣子之责。念在你临行前暗中派人支会的恩情,加上这段日子以来悉心替我治病,我可以不计较。难不成你还打算……” 继续做缩头乌龟?说着江玦的眼神凌厉上来。 郑庭抹了一把冷汗,实在没想到十殿下竟然连这桩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说起来他的确有些愧疚。当年身为太医院医术最为精湛的院判,在替十殿下母妃诊脉时,他的确看出了异样。但当时太子当道,后宫又把持在贵妃娘娘手中,他不得不将这事与久未协理朝政的靖亲王商议。 靖亲王考虑到这事关乎社稷江山,不能轻言废立,也想再给贵妃娘娘母子二人机会,因此建议他辞官避祸。但他于心不忍,因此临行前偷偷命人将十殿下母妃的病因告诉了她本人。二十几年来,其实他一直心存愧疚,但十殿下的母妃也确实到了无法救治的地步。 从此他归隐边城,直到再次遇见十殿下,心里的那份内疚之情才又重新被点燃。之前之所以如此尽心,除了司姑娘的原因,他的确想弥补当年的不负责任。如果不是他离开,十殿下也不会落下这样的病根儿,久治不愈。 “好!老臣答应。”或许有的事避是避不掉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郑庭认命,横竖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怕死不成?总好过这些年来如此内疚,即使将来下落黄泉也无颜面对先人。 “还不快叫义父?”江玦转头对着司清然挑眉一笑,颇有几分玩味。 司清然愣了好一阵,这会儿才回过神,正想说上两句,却见江玦负手微微扬起头问:“莫非你想后悔?” 昨儿是谁打翻了醋坛子,说自己心不舒服的?他可是连夜跑了两处地方,就为表明自己非她不娶的决心。 “你……”司清然羞红了脸,低下头皱着眉,揉搓起自己的衣襟。好一阵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义父。” “好了。礼成。本王告辞。”说完,江玦直接拖了司清然的手往外走。 郑庭回过神,随即便瞪大了眼。这也未免太随便了吧!哪有认义女便这样礼成的?总觉得自己好似被十殿下算计了,可偏偏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 醒过神才对一边目瞪口呆杵着的小厮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还不去开门!” 生意还做不做了? “殿下。您……您早就算计好了,对吗?”出门后,司清然又被江玦拖上了马背,左想右想总觉得他一早就察觉了靖亲王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最近发生的一切不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啊?怎会?”江玦打死也不承认,若让这丫头知道他一早就知道郑庭所谓的棋友是谁,还任由事态如此发展,就是为了揪住机会让这两老头子为他撑腰,她铁定会觉得他不择手段。 “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孟大哥?”司清然回想起昨晚在靖亲王别院发生的事,这才发现他头一回听说孟家戎的存在,居然一点儿没生气,也没意外。 “这个……算是吧!我若不弄清有没有 分卷阅读89 人与我争,如何防范于未然?” “所以……这一切,您都是有预谋的?” 江玦实在没想到这丫头精明起来连问话都这么有策略。这下想不承认都不行,背对着她眼珠子狡黠地动了一动,干脆承认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自打知道有孟家戎这样一个存在,他能不动动脑子?眼下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不让她离开。 “我和他的事,我……我自己会解决。”司清然害怕他又做什么出格的事,背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唯有装作很生气。 一路,不管江玦再怎么逗,司清然都不肯出声。到了别院,下马后更是低着头就往府里钻,就连站在门口的康定南同她打招呼,她都好似没看见。 待她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康定南才回过神看向哭笑不得的殿下问:“司姑娘这是……” 两人一夜未归,一回来司姑娘就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任谁都觉得是殿下欺负了人家小姑娘。莫非昨晚…… “殿下,您这也太着急了点儿。”就算司姑娘与靖亲王的亲孙子出去过一趟,也不用这么快将生米煮成熟饭吧? 江玦狠狠瞪他一眼,轻咳两声,“昨晚……那谁一直呆在院子里?” 府里出了状况,康定南一点儿没敢松懈,尽管殿下不在,他仍吩咐了人盯好那处院子。 听见殿下问起,康定南赶紧整了整衣襟,上前回话道:“没什么大的动静。跟屋里呆了一宿,一大早就去了膳房。好似想明白了,这会儿正争着帮罗妈妈做事。” “让她来内府。我有事找她。”江玦撂下一句话便径直往里走,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嘀咕:“自己管好自己的,行。” 康定南在府门口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司姑娘不理他,他就…… 见异思迁? 可府里一帮小子都认准了司姑娘做他们的准王妃,康定南一琢磨,赶紧命人叫来徐飞,私底下吩咐了几句,才去膳房找人。 司清然只是不大想江玦插手她与孟家戎之间的事,所以回屋后又拿起了昨天没做完的活。 正认真绣着最后一副图案,冷不丁儿徐飞便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司……司姑娘,您……您快去看看吧!殿下……殿下他叫了洪姑娘进内府,只怕是……” 徐飞按着康统领要他说的话,故意没将后面的话说完,留着等司姑娘自己想。 可偏偏司清然听了这话,以为江玦在她这儿受了气,要拿人家洪喜消气,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进内府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急匆匆的,也没想明白,一进内府便直奔书房。一只脚迈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只坐了江玦一人。 听见动静,江玦缓缓抬起头,见这丫头一副着急的模样,反倒将双腿悠闲地叠了起来,就这样含笑直勾勾盯着她看。 司清然愣了一瞬,见他悠闲散漫地靠在茶桌边坏笑,收回自己的脚,轻轻哼了一声。 嘿!这丫头。竟然和他蹬鼻子上脸?究竟几个意思? 见她转身欲走,江玦冷冰冰道:“回来。” ☆、048 既然进来了,正好。也好让她看个明白。江玦在凳子上端端坐着,叠起双腿。 司清然犹豫片刻还是转了回去,低着头嘟囔:“骗子。” 江玦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负手问:“谁?说清楚。” 这丫头被人骗了居然还赖他?江玦真是哭笑不得,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馊主意。 司清然正想说是他,却听见身后不远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洪喜。不觉愣了愣,这才明白自己冤枉了江玦。 “那个……殿下,我……我先出去了。” “站住。谁让你走了?”既然进来了,那就当着面说清楚。省得麻烦! “殿下,您有何吩咐?” 洪喜进来后显得特别规矩,再不像以往那样盯着二人揣摩。而是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着,仿佛听话的奴婢一样。漂亮的脸蛋儿上没有一丝表情,乖巧得很像司清然初来的那几天。 自打江玦“留”下司清然,便尴尬上了,至少司清然自己觉得怪怪的。静了那么一会儿,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沉默。 江玦一直坐在茶桌旁的凳子上没有动过,只是整了整衣襟,将腿放下来了。听见洪喜问起,才随意拿起旁边的茶杯,从就手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清水。 司清然见他好似要饮水,不确定水壶里的水是不是昨晚送来的,犹豫了一瞬才开口柔声道:“殿下,清然替您重新烧壶水吧。” 这样也好避开眼下奇怪的局促。 “还是阿喜来吧。小姐身份尊贵,这样的粗重功夫您怎么能亲自动手?”洪喜话虽这样说,却没擅自做主,而是特别规矩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江玦发话。 “不用。” 司清然见江玦似乎没有要喝这杯水的意思,说 分卷阅读90 完这两个字,他反而拿起了手边的一个盒子,从盒子里用小指的指甲盖挑了一些奇怪的粉末随手弹进杯子里,接着优雅地晃了晃才又漫不经心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俩都不用。” 说完,端着茶杯看向洪喜,不冷不热地说:“你过来。” 洪喜偷偷看了司清然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江玦跟前,低着头柔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喝了。”江玦声色不动,说出的话却不容人拒绝。 洪喜顿时瞪大眼,裙子一提便跪在了他脚边,脸色更是倏地一下子白了上来,“殿下……殿下恕罪。殿下饶命。” 江玦抬眸看了一动不动的司清然一眼,脸上虽是在笑,却令人背脊生寒。好一阵子低哼一声,漠然问道:“你如今知道为何了吗?从今往后将你的不服收起来。” 洪喜跪在地上很茫然,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去接那杯水。可江玦却直接将手一扬,洒了一地。 “本王欠你的,会还。但你并不信我,何苦折磨自己、伤害他人?正如这杯水,泼出去,收不回,即使收回也不是当初那杯。八年前离开的时候,你就该想明白。本王……对你只有愧疚与怜悯,由始至终从未动心。而她,才是本王真正想要的女人。” 听着江玦近似无情的话,洪喜跌坐在地,神情黯然。 江玦低头看了看她,沉沉舒出一口气,承诺道:“若你安分守己,即使不做别的,本王也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让你风风光光出嫁,救回你弟弟。但依旧执迷不悟的话,对不住。容郡王府从来不留心术不正的人。当然,本王依旧会还你父亲一个公道,救你弟弟,自此,你我之间两清。下去吧!言尽于此,相信你是个明白人,好自为之。” 洪喜低着头应了声是,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直至出门也未曾看过他俩一眼。只是看上去双腿有些发软。 “好了。再来说说你。”江玦坐在正对门口的凳子上,再见不到洪喜的身影才将目光轻柔地放在司清然身上。 司清然瞪大眼看着他问:“我?我有什么可说的?” 难不成他又要提孟家戎? 看着她懵懂可人的模样,江玦笑了,从凳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俯身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你的心有没有好点儿?要再不好,说出来,我替你治。” 司清然悄然红了脸,皱着眉头努了努嘴,心里却莫名其妙很甜。自己这是被他轻薄得…… 未免他以治心再耍什么无赖。 “好点儿了。”原来他找洪喜来是为这事?方才见他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就连她也没弄明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杯水里定不是下了毒,所以她才没替洪喜求情。 江玦直起身子笑了笑,忽的伸手捏住这丫头尖瘦的下巴道:“可我的心还不舒坦。那个人可以让你自己处理,但若处理不好,可别怪我插手。你答不答应?” 司清然愣愣地看着他。 江玦真是哭笑不得,“就这么定了。晚上准备准备,明儿我们就启程回京。” “明儿?”要这么急吗? 江玦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就明儿。” 边城的事既然已告一段落,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江玦只想尽快办完该办的正事,就好处理这丫头的事。九哥正等着他呢! 他也老大不小了好吗? 用过晚膳,从内府回小院儿的路上,司清然一路皱着两片柳叶眉。回京的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她甚至都没想好如何同孟家戎说。应该直接告诉他吗?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可想着想着走进小院儿才见到洪喜居然在院子里一个人坐着。 司清然也不知该和她说什么,看了两眼,犹豫一瞬还是转身往自己屋里去了。 “小姐。” 司清然推开房门的那一瞬,身后传来洪喜轻声的呼唤。转过身才见到她一步步正向她走来。 “您可以教我刺绣吗?母亲去时我尚年幼,家里又……” 司清然比谁都明白遭逢巨变后的无依无靠,没等洪喜说完,微微一笑,“好。” 或许这样也能让她稍稍不那么难过。 “小姐,您就不怕我是为了……”洪喜小心翼翼地问。 司清然依旧保持着温暖的微笑反问:“那你是因为他吗?” 洪喜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上来,“不。那样太傻了。殿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从来没喜欢过我,即使我做再多,在他心里也比不上你,与其执迷不悟,不如从头再来。所以我是为了自己。” 从内府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喜欢江玦,只不过是不服气罢了。因为那个人曾经给过她承诺。 可他并未喜欢过她,而她也感觉自己把握不住,至少在他递给她那杯水时,她首先想到的是他一贯的无情冷漠。要这样一直处于劣势地费尽心思争宠,实在太累了。 就像太子别院里住的那些女子,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得不到。一个男人若对你无心,不管你怎么努力, 分卷阅读91 他也不会放在眼里的。就如太子,他只会将这些当做排解无聊的乐子,看着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甚至互相加害,而江玦…… 他只会越来越讨厌她而已。 司清然很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只不过是想好好活着。和她一样,洪喜甚至还没她幸运。看了一眼从内府出来后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徐飞,点了点头,“好。那你跟我进来吧。” 徐飞虽不明白司姑娘为何要这样做,但有他在,确实也不用担心洪喜玩什么把戏。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此偷偷命人将这事传进内府让殿下定夺。 进屋后司清然取来之前为江玦做腰带的图样,让洪喜先从绘制图样开始学起。 洪喜接过图样后看了看,瞪大眼问:“这些都是小姐自己绘制的?” 比起她什么都不会,司清然的这几副图实在太精美了。洪喜虽没怎么学过丹青,这几年在太子那儿也见过不少,顿时有些自惭形秽,“小姐,难怪殿下……” 早年洪喜见过江玦的书画,但大多数都是容河水患之前所作,之后他就很少动笔了。江玦的画作与诗词大多气势磅礴,看得出他身为皇子的胸襟抱负,但司清然的画却透着一股温情,如果说江玦是一座巍峨的大山,眼前这人就是一条山脚下潺潺流动的小河。难怪江玦喜欢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作之合。 “小姐,我……真的画得好吗?”洪喜不太自信地问。 早年因为父亲溺爱,她没吃过什么苦。直到父亲走了,她才发现自己甚至连生存下去的能力都没有。如果不是江玦…… 她和弟弟或许早就饿死街头了,所以那时候她既恨他,也偷偷感激过他。即便他是她的杀父仇人,最终她也选择了不向被人误导的他复仇。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 但时过境迁,如今却连那点喜欢也变得没有底气了。 司清然见她只是捧着图样发呆,笑着安慰道:“只要用心,你可以画好的。” 洪喜回过神,却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姐,您究竟是什么人?” 能有这样的工笔造诣,听说棋艺也非比寻常,眼前这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可她若是权贵之女,又怎么会这样不清不楚地跟着江玦? 洪喜想不明白。 “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司清然听徐飞说过,洪喜在太子身边呆过几年,原以为她应该知道她的身份,直到此时才发现她好似不是说谎。 回头一想,司清然明白了,看来太子并不知道救她的人是江玦。 “我和你很像。”司清然说得很含糊。 洪喜虽仍然不是那么明白,却听出来司清然不大想说。因此也不再问了,微微笑了笑,提议道:“我们开始吧!” ☆、049 这晚洪喜在司清然房里呆到戌时,司清然等她离开才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离京时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带在身边,所以并未费什么功夫。 只是收拾好以后,司清然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包袱,眼睛有些涨。想起了父亲,也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江玦的照顾。心里既难受,又莫名其妙感动着。 梳洗完,司清然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院子里已有人走动。 未免江玦等,让徐飞张罗了清水梳洗,司清然拎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包袱刚走到门口,便见到江玦已经过来接她了。 “包袱给我。”江玦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便将包袱接了过去。 司清然红着脸,没撒手,小声对他说:“这点儿东西我自己能拿。” 也不看看满院子的侍卫,若只有徐飞也就罢了。他堂堂郡王怎么能……能给她拿包袱? “确实太小了。”江玦低下头盯着手里的包袱看了许久,好似很嫌弃地说:“你东西怎么这么少?回头路上我让定南张罗张罗。” 比起他几大车的东西,小丫头的包袱竟连凳子都占不满。 “啊?”司清然不明所以。 江玦伸手刮了她鼻梁一下,无理取闹似的说道:“我容郡王的准王妃,包袱太小会让人笑话。进京之前至少要让本王也拿不动才好!” “殿下,我……我用不了那么多东西。” 自打出了边城,已经十来天了,除了在马车里呆着,只要到了一处稍稍繁华的城镇,司清然就会被江玦拖着四处去买行头。 用得上的,用不上的,他都没放过。好似银子花不完一样。 这不,不知不觉又买了好些东西,跟着他俩一块儿逛街的徐飞都快被一堆东西挡着见不到人了。 就连康定南手里都提了两样。 徐飞趁着殿下在前面调戏司姑娘,冲统领大人抱怨道:“下回能不能多叫几个人来帮忙啊?统领大人,万一这会儿冒出个欲对殿下不轨的刺客,您说属下能及时护驾吗?” 康定南双手没空,却还是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乌鸦嘴。你看不出来 分卷阅读92 殿下这是在干嘛吗?” “干嘛?”徐飞是真不懂,顾不得屁股有点痛,猜测道:“莫非殿下担心有人说他亏待司姑娘?想想也是的,当初……” 他不就拿司姑娘当奴婢使吗? 至少徐飞曾经无数次看到司姑娘为他整理书房,替他绣腰带药包,还给他准备果茶,甚至一开始连水都是司姑娘自己提,自己替他烧的。这要回京了,京里还有个情敌,殿下能不着紧点儿吗?万一司姑娘想起前些日子的辛酸,变心了怎么办? “呵!你小子……”想象得挺丰富,可还是看不懂殿下呀!殿下这哪是怕人说他亏待,明明是怕回了京,司家已再不如前,担心有人欺负司姑娘呢! 再说了,若排场不够大,又怎么吓退情敌呢?殿下这是明摆着要让人家知道,司姑娘,他绝不会放手。也只有像司姑娘和小飞这样心机不重的人才以为他会是好心。 殿下的目的多着呢!哪是他这样的毛头小子看得懂的。 “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就到京城了吧?”一想到这个,司清然就有点惆怅。 江玦拖着她的手低头看了看,嘴角含笑,“嗯。快到了。怎么?不想回去了?” 要她点头,他真敢这时候拖了她就走。横竖京里的事已差不多了,有他没他,九哥也骑虎难下。 “不如我们私奔吧!” “什么?”司清然有点儿不相信这是江玦会说的话。 “我说,不如我们私奔吧!” 司清然还没回过神,已被江玦拖着跑了好几步。回头去看康定南,才发现他与徐飞竟与一群黑衣人动上了手。 这是怎么回事?光天化日竟有人这么猖獗? “殿下……” “他们的目标是我。若不想定南和小飞出事,闭上嘴跟我走。” 就在江玦说话的这会儿,有几个人已经追过来了。 大街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都作猢狲散。江玦与司清然越发显得格外醒目。 还好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一群人来,三两下挡住了对方的脚步。 司清然认得出,后来的这群人应该是九王府的暗卫。正欲松口气,却听江玦在身边一声惊呼:“清然,小心。” 一枚不大不小的流矢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朝司清然飞了过来,司清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一黑,有人仿佛一堵墙似的挡在了她身前,司清然好一阵回过神瞪大眼看着拿背护着她的人。那张俊朗的容颜上依旧带着微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可她清楚记得江玦今儿拖她出来那会儿压根儿没穿金缕衣,更没带什么手套。 他…… 想都不用想的吗? “殿下……” “走。”江玦捉住她的手一刻也没停。 穿过小巷,司清然竟见到有人牵着一匹马站在那儿。 江玦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一把将她拉到他身前,扬鞭催马便跑了起来。 他怎么不让她坐在他身后? 司清然伸手抱住眼前的人,一双手却忍不住在他后背上游走。 他的衣衫渐渐湿了,尽管隔着厚厚的一身锦衣。 “您……您受伤了?”流矢上也不知有没有喂毒。司清然忍不住眼有些涨,心好疼。 “别看!”江玦一把握住那只意欲松开的小手,低下头笑,“不碍事。坐好。别动。” 直到出了那处闹市,二人在一处庭院门外停下,江玦下马抱下司清然,司清然才见到自己满手是血。 那鲜红的颜色看在眼里实在有些刺眼。 司清然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跟着江玦走进的庭院。 “好了。没事了。”或许是因为失血,江玦的嘴唇有些泛白,“去洗洗手,帮我包扎伤口。” “这是哪儿?”安全吗?司清然回过神,看着江玦红了眼睛。 “放心。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了。”这点自信江玦还是有的,这处院子可是连父皇都找不到,也想不到,“我们恐怕要迟些才能回京了。” “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请赶紧入内处理伤口。” 司清然此时才留意到他们身边还站了一位四十开外的大伯,应该是一早就守在门口的。想起江玦身上的伤,不敢耽搁,赶紧催促:“对对对,赶紧包扎伤口。” 在这位大伯的引领下,二人走进一处宽敞的大屋。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吃饭用的普通木桌,就剩下几张凳子。而此时吃饭用的木桌上已准备好了包扎伤口用的绷带和一些药草。 司清然疑惑地四下打量,江玦则同领他们进来的大伯说着话。 “殿下,早几日收到统领大人的密信,草民就已经准备好了。今早又收到口信,就等着您来呢!只是寒舍简陋,您……您为了草民……受苦了。”说着大伯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眶,有些激动。 江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点头安慰道:“也不全是为了你。好了,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忙吧 分卷阅读93 。端些热水来就行,本王有点儿饿。” “那就有劳王妃了。”大伯转身对着司清然施礼。 司清然一下子愣住了,张嘴正想解释,却听江玦笑着说:“陈伯真是好眼力。本王尚未介绍,你就已经知道了。” 陈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笑了笑也不敢耽搁,“草民这就去取热水,殿下还是赶紧让王妃替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完便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 司清然没想到他竟然这时候还有心耍无赖,没好气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玦抿嘴笑着,玩味地看着司清然开始脱衣服。 “你……”这是要做什么?司清然羞红了脸,赶紧伸手捂住眼睛。心里默默念着非礼勿视。 江玦脱下外面的锦衣,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很自然地说:“过来。等下替本王清理伤口。” “您……您让陈伯……”这可不是她想偷懒,而是……而是她还是…… 江玦负手微扬起头,理直气壮地否决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身子怎能交给他人照顾?再说,你该如何报答我?” “报答?”司清然愣愣地挪开手,有些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是指之前他为她挡的那一下吗? 江玦摊开手道:“不然你以为他们能伤到我?我是故意的。” 自打见到那匹马,走进这处庭院,司清然就很疑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好似明白了什么,“这一切是你安排的?” “不然呢?”江玦颇有点儿自负。早料到回京之路不会一路顺风,他早在处理边城那帮贪官污吏时就让康定南安排好了。 当然,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不过他绝不会告诉这小丫头,他就是要让她这辈子都无以为报。 他江玦此生在肃清贪腐的这条路上可以不求任何人回报,只有她,他是贪得无厌的。只不过小丫头就要稍稍难过一下了。 果然,司清然听到这话,什么都明白了,眼睛越发红了,红着红着一滴清泪滑落,“你……你不是说那晚……” 在边城已经结束了吗? “傻丫头,那是不够的。我不消失如何坐实那人意欲谋害手足的罪名?”只要他安稳地出现在父皇面前,那人就可以得到原谅。最起码父皇不会震怒。所以这才是他真正的苦肉计,这件事就连九哥都懵在鼓里,只有替他安排这一切的康定南知道真相。回京的消息也是他特地走漏出去的。 九王府的影卫是最好的证人,他们都看到他负伤了,下落不明。至于那些刺客…… 那人身边难道就没他的人吗? ☆、050 江玦一点儿不担心那枚流矢有毒。只是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快哭成泪人,有些于心不忍,但若说出自己一箭双雕的另一只雕就是她,岂不是会功败垂成? “呲。伤口疼。清然,替我看看。”这时候不耍无赖,更待何时?伤口的确有些疼,也流了不少血,但这些其实他都可以忍受。 对他下“毒手”的人知道轻重,鉴于他自己的身手,也适时避开了要害,只不过是皮肉之苦而已。但看着眼前的她,他却觉得值了。 司清然听见这话,赶紧扶了他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虽然依旧有些害羞,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正巧陈伯端了热水进来,待他再次退下去替二人准备膳食,司清然才红着脸低声说:“你……能不能将亵衣脱了。” 屋里没准备剪子,再说这么冷的天若真将他身上的衣衫剪破,他这两天怎么办呢? 司清然真是愁死了。 “能。你让我脱什么都成。”江玦偷偷得逞地笑了。 看过他的身子,这丫头此生都不可以再伺候任何人。 说着他便解开亵衣,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宽厚的后背展现在司清然面前。 司清然刚拧好抹身用的帕子,听了这话,再见到他精瘦的背脊,顿时羞得别开了脸。可不用眼看着,又担心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直到目光重新投向那淌着鲜血的后背,终于忍不住哭了。 “殿下……” 江玦精瘦的后背上,除了今儿为了救她所受的伤,还有好几处陈旧的疤痕,一看就是刀剑流矢留下的痕迹。 这些年,他究竟怎么过来的? “你这包的是什么呀?” 其实司清然包扎得并不难看,最起码她很小心,很细致。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大夫,却也注意了一下美观。江玦只是不想看见她心疼的模样,连带着让他也心疼了上来。 司清然好不容易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替江玦擦拭好伤口,上了药,小心翼翼地包扎好。才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下回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放心。不会有下回了。”只要那个人不在了,他也无需再用什么苦肉计逼父皇就范。 可转念一想,江玦故意扶额佯作失血过多,有些不支的模样说:“清然,扶我到隔壁 分卷阅读94 去休息。” 司清然对这庭院不熟,却依稀有些明白,这里应该是他一早准备好的机密藏身之处。见他脸色的确不好,赶紧扶了他起身出门往隔壁走。 “殿下,这位陈伯是什么人?”靠得住吗? 江玦一边享受着小丫头的精心伺候,一边替她解惑:“早年对他有些恩惠,见他遭逢巨变无依无靠,便出了些银子,让定南替他觅的这处庭院。一来可以供他容身,二来我也可以以备不时之需。放心,陈伯和你一样,与他有些过节,值得信任。” 最起码他不会向那人透露他的行踪。 司清然放下心,扶了江玦到隔壁,将他安置在床上后,才低着头说:“殿下,要不您将亵衣脱下来。盖着被子,清然替您洗洗,回头缝补好再拿来给您穿。” “太辛苦了。还是算了。这样挺好。”尽管江玦也很想脱衣服,可一想到要这丫头亲自替他洗,他就忍不住心疼,“指不定定南很快就会派人来。到时再换不迟。” 司清然心暖暖的。 可二人用过膳,直到黄昏也不见康定南派人来照顾江玦。司清然又有些犯难了。 趁着用膳的档口,司清然亲自到庭院里看过。这处庭院虽被陈伯打理得非常干净,却也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民居。兴许江玦在安置陈伯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她会跟着他一道,所以这庭院里只有两间可供休息的屋子。总不能让陈伯这四十开外的人幕天席地地过一夜,而她又不能与江玦…… 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心里有些顾及,司清然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天色渐渐沉了,她才开始坐立不安。 江玦躺在床上抄着手实在有些无聊,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看着这丫头“心事重重”的小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康定南实在是太知情识趣了,回头得好生奖赏奖赏。 突然见到小丫头转头来看,江玦直接皱起眉头也盯着门外看,脸上几许不悦。仿佛这事本就是康定南做得不够周全。 “殿下……今晚……”司清然犹豫着还是出了声。 “咳嗯。那就将就一下吧。过来,和我睡一张床。” “啊?”司清然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然怎么办?难不成让陈伯……”人家可是连王妃都叫了。再说江玦觉得以这丫头的本性,应该不会这么不懂事。 司清然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衫,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说:“我……我打地铺好了。” “不行!太冷了。再说你觉得陈伯这儿会有多的被褥?咳嗯,我的床你不都……”爬过了吗?江玦抬了抬长而好看的眉毛,好似等着司清然主动过去一样。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司清然就想起来了。上回不是他偷偷将她抱到床上去的吗?怎么说得好似她……想着小脸就又红了。 看着这丫头光是脸红,却始终不肯挪动脚,江玦一瞬坏笑,“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要我抱?” 说着就佯作要掀开被子下床。 自给他处理好伤口,江玦便没再穿过外衣。司清然一愣,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心里又开始念叨“非礼勿视”四字真言。 江玦见她依旧这么“不上道”,唯有真的亲自下床了。一脸坏笑地走到小丫头身边,伸手便将人抱了起来,完全不管后背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原来清然喜欢被人强迫。”江玦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着。 可这丫头知不知道这样欲拒还迎,对他而言真真是种考验啊! “我……我没有。”司清然羞得无地自容,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呢?“殿下,我自己走。” 人都到怀里了,江玦可不愿放,忍着伤口上传来的阵阵剧痛,愣是将司清然平稳地抱上了床。可放下那一瞬实在太疼了,就连他这样忍得疼的人都忍不住呲了一声。 “殿下。”司清然很着急,也很内疚。自己走过来不就好了,为何非要他抱? 江玦看着这丫头紧张到眼泪都快流下来的楚楚模样,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丫头吃的是这一套。 很好! “疼。真的好疼。”江玦干脆伏在她身前,皱起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司清然被他用双手困在床上躺着,一时间真不知如何是好。紧张上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撑起身子问:“殿下,清然替您看看伤口吧!” 彼此的距离拉近,闻着那吐气如兰的馨香,江玦却愣住了。烛火下小丫头清秀可人的小脸有点儿红,娇羞的模样更是令他不自觉地咽了一啖。平时尚算淡然的心此刻也莫名其妙跳个不停。 “我去关门。”江玦干涩地说。 直起身子就往门边走,真是要命!早知道就不撩她了,门外起了风,他竟感觉热。这无名火该怎么消? 轻掩上房门,江玦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泰然自若地往回走。 司清然在他转身去关门时已留意到他背上醒目的一摊血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分卷阅读95 重新从床上坐起来,司清然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清然再帮你看看伤口。” “好。”感觉伤口确实有点儿疼,江玦强迫自己没作他想,很自然地又褪去了身上的亵衣,背对着这丫头坐在床边儿上。 司清然红着脸缓缓抬起头,及目处又是江玦坚实健硕又略显精瘦的后背,和那些岁月陈久却依旧令人胆战心惊的疤痕。 不自觉地,她伸出一只青葱般的小手抚上那些过去的伤痕,柔声问:“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江玦被她轻抚得心里一阵郁闷。与其说是疼,倒不如说这些细嫩的新肉在她指尖轻触下有些痒。连带着就连他整颗心都痒了上来。刚才那会儿风真是白吹了,语气生硬地问:“清然,你在干嘛?” 司清然这才想起自己抚摸的是男子的后背,赶紧抽回手,仔细看了看江玦的伤口。他该不会生气了吧?她方才实在有些轻浮了。 还好没有太伤,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纤瘦,所以他抱她时并没多用力,但还是有些渗血。 “殿下,伤口有些出血,清然替您再清洗一下伤口吧?”顺便换下绷带,说着司清然便要从床上下去取药。还好陈伯准备得非常周全,药材和裹布都准备了不少。只需再烧些热水来就可以了。 可刚坐到床边,放在窗沿边儿的手就被江玦一下子握住了。 “夜了。明儿再弄。清然……” 江玦侧了侧身子,直接将人摁回了床上。 心噗通噗通地一阵猛跳,江玦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小丫头的,“我……喜欢你。” 沙哑地说完这四个字,江玦小心翼翼靠近,见她只是瞪着眼没有反抗,一咬牙干脆亲了上去。 清然的小嘴柔柔嫩嫩的,闻着有点儿香,尝着有些甜。他忍不住越亲越霸道,越亲越贪婪。手更是不受控制地握住她的纤腰,一点一点地摩挲到她身前系腰带的地方。 司清然原本见到他赤膊的模样,闻着他身上独有的肌肤味道,呆呆愣愣地接受着,直到感觉腰间有些不对劲,一把握住他的手瞪大眼摇头。 江玦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瞬失望,强迫自己清醒少许才沙哑着声音解释:“睡觉要脱衣裳。” 不然明儿一早起来会凉。 虽然有那么一刻他也差点儿控制不了,但不愿她在尚未解决掉婚约之前让她背上不好的名声。这点儿自制力他江玦还是有的。 “别怕。在你堂堂正正嫁给我做王妃前,我不会那样。” 司清然咬了咬尚有些湿润红肿的嘴唇,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原来是她误会了? ☆、051 可司清然想的几乎与江玦一样,“我……我也不想殿下因为我……” 再被人曲解误会了。 看过江玦身前和后背上的伤,司清然对他的敬慕又多了几分。如果因为她,他再背上仗势欺人的恶名,她会很难受。 明明喜欢彼此,可偏偏…… 原来小丫头在乎的是这个,方才的那瞬失落瞬间荡然无存。江玦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竟会因为她的拒绝胡思乱想,以为她是不愿意。 未免再出什么意外,偷偷深深吸了口气。装作淡然地说:“累了。睡吧。” 司清然担心他再用力崩坏了伤口,赶紧往里面挪了挪。 江玦弯起嘴角一笑,和上衣衫也躺了下来。 二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平躺了一会儿,司清然好似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坐起身子问:“殿下之前不解释,莫非……” 早想好今晚要这样睡了? 江玦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伸手堵着嘴轻咳两声,严肃地说道:“院儿里就两间屋。我们打扰了陈伯,莫非还要他让?或者说,你觉得本王可以和他……” 睡一块儿?那也太扯了。他江玦长这么大,可从未与男子睡一张床上。当然,女子也就她一个。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不让她今晚留宿在他房里尴尬?司清然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己怎么说也是容郡王府的人,委屈她,也不能委屈人家好心的陈伯。 他果然还是为百姓着想的好殿下。 “早点儿睡吧。别胡思乱想了。”唬完小丫头,江玦累了。是真心累了,再被她这样“考验”下去,他会疯掉。所以干脆一转身,用背对着她。 原来真是她想多了。 司清然趁机往床里再挪了挪,这才安心地躺下,可侧头看了看江玦后背上的那摊血渍,加上心里怪怪的怎么也睡不着。 江玦侧着身子睡了一会儿,越想越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将这丫头拐到了身边,还与他躺在一张床上,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就这样放过了? 不做别的,抱抱总成吧? 再说他一向不习惯身边多个人睡觉,但将来要娶这丫头,总得习惯吧? 因此下定决心后,江玦决心挑战一下自己的定力。身子一侧直接转了过去。 分卷阅读96 司清然原本在偷看,突然见到江玦转身,赶紧合上眼佯作睡觉。 江玦却弯起嘴角邪魅地笑了。这丫头做贼心虚?她方才在看什么呢?看得都舍不得睡觉了? 有了这丫头的心虚壮胆,江玦一伸手便将人捞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司清然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狠狠闭着眼没敢睁开,还好他只是抱着,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 江玦终于忍不住沙哑着声音好似耳语一般说:“别冻着。” 司清然偷偷缓缓舒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担心她冻着?心里莫名暖暖的。她又差点儿误会他了。 只是这样一来二人就更睡不着。 江玦强迫自己冷静,不去多想,可越是这样,心越不受控制。司清然则羞红了脸,整个人差点儿没钻被窝里去。 “殿下,您……不舒服吗?”怎么身上这么烫?司清然隔着几层衣衫都感觉到了。再怎么不想他知道她仍醒着,她也顾不了了。 “不许说话!我很好。”真的很好吗?只有江玦自己知道。 又静静躺了一会儿,江玦实在受不了了,终于松开手,脑子里却不停在想什么样的姿势才不会让自己心猿意马。 最终,他将一只手穿过小丫头的脖子旁,直接把人捞到了臂弯里,平躺。 嗯,这个姿势不错,既不用贴得太近,又没让她离开他的掌控。因为这动作,小丫头不得不面朝着他,粉嫩的额头贴在他脸上,呼出来的气好似她的嘴在舔他脖子似的。很舒服。 这才是郡王和王妃同枕而眠的正确姿势嘛。 司清然像个小时候娘亲送给她的布娃娃似的被人摆弄了好一阵,才感觉到他停下来。猜到他是在找舒服的姿势,原本想提议他放开她好了,又担心他倔劲上来碰到伤口,唯有一声不吭地任人宰割。虽然最终的姿势让她有些窘迫不堪,好歹他是停下来了。 听见江玦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没一会儿就响了起来,司清然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就这样,二人因为前晚一番折腾,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江玦先醒了过来,整个人清醒后除了感觉肩有些痛,竟发现这丫头睡着睡着。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也不规矩地枕到了他肩头上。好像一只温顺的兔子似的。 低头看了看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起她的秀发。真是心满意足了。 被他一弄,司清然也醒了过来,感觉有人好似父亲一般轻轻摸着她的头,心里温温柔柔的。猛然发觉自己竟搂着人家的腰身,赶紧松开手,却不敢抬头。 她……她怎么…… “醒了?”感觉到身边的人一动不动地僵硬着,江玦有些好笑,抱都抱了,他也没责怪她,干嘛一副战战兢兢的小模样? “那个……我……我去看看有没有粥。”司清然低着头起身,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谁知刚坐稳,江玦一伸手又将人捞了回去,狠狠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好似在用动作说明他心里的喜欢,“急什么?我不饿。清然,再陪我躺会儿。” 江玦从来不赖床。这是很小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宫里的皇子四五岁大便要很早起来早课,别看他身为皇子,当初面对授业恩师的时候还是不敢怠慢的。 可今儿他就想赖在床上不起来,不仅自己赖,还想小丫头跟着他一起赖。 司清然听见外间院子里的响动,羞红了脸,终于没好气地说:“陈伯都已经起来了。” 他俩这样像什么话? “别管他。他懂。”江玦就不信陈伯活到这岁数上还不通人情世故。既然人家没叫门,就不会来打扰,这丫头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懂?”懂什么?司清然自己就不懂,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差点儿没骂他,“你……你故意的。” 江玦无辜地摊开手,却坏笑着问:“与我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你觉得这会儿出去解释有用?” “名分”早已坐实了。真不知道这丫头在挣扎个什么劲儿,“你就乖乖接着做一段日子的王妃吧!” 司清然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完全不理江玦的无理取闹,径直起身打理好衣衫出门去了。 陈伯正跟院子里打扫,见她出来,赶紧放下扫帚上前施礼,“王妃。寒舍简陋,昨晚殿下与您睡得可好?草民这就去打热水来给您和殿下梳洗。” 鉴于昨儿就没解释,又在屋里呆了一宿。司清然这时候再说自己不是王妃已经迟了。未免陈伯和她一样尴尬,对这称呼,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窘迫了一瞬,司清然红着脸柔声问:“陈伯,您可知道什么东西补血?” “王妃是想替殿下补身?”陈伯一口一个王妃地说:“这个草民还真不太懂。像草民这样的普通人家,平日也吃不上什么大补的汤药。若受了伤,通常就熬一些猪肝汤什么的也就顶过去了。” 这位初次见面的王妃很羞涩,陈伯暗自在心里猜测二人应该刚成婚不久。不过挺配 分卷阅读97 容郡王殿下的,看上去也不是个有心机的女子。 司清然想了想,点点头回了房间,静悄悄走到床边嘟囔着问:“殿下可有带银子出门?” 江玦这会儿抄着手坐在床上,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笑了,“你要银子做什么?” “买猪肝给您煲汤。”总不能让陈伯出钱吧? 再说他是有备而来,定然不会像平时那样身上不带银子防身。 “衣服堆里。自己拿。不过,你不许出门,交给陈伯打理就可以了。” 司清然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危,没有争辩,转身便去翻动江玦昨儿脱下来的血衣。 昨儿脱衣衫时,司清然捂了脸,还真没见到他的银子放在哪儿。在衣服堆里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正好陈伯送热水进来,司清然顺手就将这银票双手递给他,“陈伯,麻烦您今儿出去替殿下买些猪肝和肉。顺道看看附近医馆有没有补血的药。” 陈伯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张的银票,顿时吓得连连摆手,一个劲儿地说:“王妃,这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对草民有恩,他能到草民家养伤,草民已经万分荣幸了。不过就是买些猪肝和药,草民身边尚有些银子,还是之前统领大人命人送来的呢!这些年殿下时不时会命人送些银两来,草民一个人根本用不完。这回就当草民报恩了。” 而且用的还是殿下给的钱,他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这……”司清然皱着眉转头看向江玦。这人怎么这样?一早送了银子又不出声,这下是收回来还是不收回好啊? 目光挺委屈的。 江玦悠闲地看着这丫头发愁,噗一声笑了,笑完握起拳头堵着嘴轻咳两声,这才说道:“陈伯,既然是王妃打赏,你就收下吧!药材挑好点儿的,顺道买条鱼,鸡也行。我俩恐怕要在你这儿住上一段日子了,就我这王妃的嘴,我怕你养不活。” 陈伯低下头想了想,觉得江玦说得在理。王妃什么人啊?那可是金枝玉叶,吃的东西自然很讲究,最终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江玦顺道补了一句,“剩下的银子,你自己收着。定南最近兴许比较忙。” ☆、052 陈伯拿着一张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巨额银票一脸惆怅地出去了。 不等司清然说话,江玦故意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可是为难人家了。只怕陈伯这会儿正发愁拿什么招待你呢!” 这丫头居然没反驳,陈伯几声王妃叫得江玦心花怒放。挺顺耳的,有点儿得意忘形的感觉。 “可……”这银票不是他自己带在身上的吗?说她挑食的也是他,怎么就算到她头上来了?司清然嘟了嘟嘴。 “可什么?”江玦挑了挑眉,很无辜地反问:“方才不是你向本王求救的吗?王妃有难,本王怎能坐视不理?” 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太不会疼自己的王妃了? “我……我不是你王妃。”至少眼下不是,司清然这才发现这无赖真是可恨极了。 “迟早会是。早些习惯没什么不好。”江玦又坏坏地笑了一笑。 司清然发现近日与他好好说话越来越难了,干脆不再理会他,转身去拧帕子给他擦脸。 江玦看着她的背影娉婷而清雅,微微一笑,“清然,等你父亲沉冤得雪,我俩也找处地方这样过小日子好不好?” 到时候让定南和那帮碍眼的小子滚蛋算了。想娶媳妇儿的娶媳妇儿,想回家种地的回家种地。他身边只要有她就足够了。 司清然没回答,拿着刚拧好的帕子走到床边递给他,才低着头没好气地说:“到时您能抽身再说吧。” 他不是答应了靖亲王留在京城三年吗? 江玦接过帕子摊开,正想往脸上抹,顿时愣住,好半天回过神直接将帕子丢到一边,伸手拉过站着的人,搂坐进怀里,“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天涯海角陪着他? 司清然实在没想到自己一句不经意的话竟让他这么激动,羞得不知所措,赶紧从床上拿起那块帕子说:“床弄湿了,我……我今晚睡哪儿?” 他俩都这样了,她还有脸跟着谁啊?这人说话怎么也不想想。小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江玦一本正经地轻咳一声,笑了,“放心。本王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王妃睡不舒服的地方。最多那地方我躺,你躺我心口上。” “殿下心里还没有清然是吗?”司清然揪着字眼做文章,低着头又开始摆弄衣裳,一副可怜巴拉的小模样。 江玦真是愣住了,这丫头莫非被他撩着撩着学坏了?还是他不知道她本性就是这样? “你如今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敢贫嘴了!江玦忍不住一口亲在她柔嫩的嘴唇上。 “唔唔……”司清然红着脸挣扎了几下,最后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我……我还没漱口梳洗呢!”好不容易等江玦停下他霸道的侵略,司清然差 分卷阅读98 点儿哭了。很后悔自己大着胆与他挑衅。 “我也没。”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人是亲到了,还管那些干嘛? 半个时辰后,陈伯买了猪肝回来,司清然为了躲避江玦耍无赖,在这么一处只有两间睡房的小庭院,也只能呆在伙房里了。 “王妃这是亲自为殿下煲汤啊?”陈伯原本打算自己做,可司清然偏偏要和他抢,念及人家小两口刚成婚不久,眼下正如胶似漆,他唯有不抢这份功劳了。再说他一粗人,还真没伺候过什么大人物,担心自己做的东西不和二人的胃口,只能劳驾王妃。 司清然之前看着罗妈妈做过一些菜,大致的方法她还记得。可真到自己亲自动手才发现要做一道美味的菜肴实在是太难了。 还好有陈伯帮忙看着火,否则她估计自己还没弄好一样菜,灶里的火就熄了。 这样手忙脚乱地做了几道简单的菜肴,司清然忐忑地将自己的成果端到了饭桌上。这才进屋去叫江玦。 江玦在屋里呆得实在有些无聊,奈何这丫头与陈伯一起呆在伙房张罗饭菜,好不容易等到她来叫他,她居然唤了一声便离开了。 江玦悻悻地起身披上带血的锦衣,走进厅堂,见到一桌子饭菜,笑了。 “这都是你做的?” 司清然丝毫没有底气地点了点头,最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看上去不错啊!江玦眼里带着一丝笑意看了她一眼,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儿鸡肉到嘴里,含住便不出声了。 “殿下……您……”还好吗?司清然担心极了。眼里除了期盼,还有担忧。 江玦勉为其难地咽下那块肉,放下筷子拖过她的手,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清然,本王娶你不是要你为本王做饭的。今后你只管享福就是了。” 看来罗妈妈得一辈子跟着他们了,这丫头舍不得罗妈妈的心情表达得恰到好处。这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这几日她再没地方躲了。 陈伯在旁看着都笑了,殿下还真是疼王妃啊!连责备的话都不忍心说。赶紧帮腔道:“对对对。王妃,您也不用太灰心,您跟着殿下自然有人伺候。这几日还是草民替你们张罗饭菜吧!” 虽然他的厨艺也不见得有多好。但见过王妃做菜的样子,陈伯的自信也回来了。 “真……真有那么难吃吗?”司清然有点儿委屈,低着头嘟了嘟嘴。 “也不是。”江玦不忍看她这模样,小心地形容道:“只是比罗妈妈做的……咸了那么一点点,兴许是我嘴被罗妈妈惯刁了。最起码你把这些菜都做熟了。” 也没有焦。火候还是有的。 见她依旧不开心,江玦咬牙说道:“若没有你,我今儿恐怕要啃生肉了。” 司清然没忍住噗一声笑,“那我这几天再跟陈伯学学。” 还学?江玦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她不去伙房,她居然勤奋好学了! “我看还是算了。”江玦一脸不高兴地说:“清然,没有天分的事,不用这么辛苦。” 这样说,司清然就不服气了,“殿下,我父亲说过,越是自己不擅长的事,越要认真学。清然一定会学好的。” 到时候给他做一桌子美味佳肴。 江玦感觉自己搬了块大石头砸自己的脚,对自己这位未来泰山大人真是又欣赏又痛恨。在饭桌边儿支着头,无奈地招呼二人入座。 还是赶紧吃饭好了,不然饭菜都凉了。 “草民……草民就不与殿下和王妃一道吃饭了。”陈伯面露难色,他怎么敢与他们同桌? “陈伯,没事的。殿下……” “你是嫌弃清然做的饭菜?” 司清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玦不带一丝感情地打断了。 看着王妃委屈的可怜模样,陈伯干笑两声,“草民不敢。草民只是……” “那就坐下一起吃。”江玦不自觉地发号施令。 陈伯犹豫一瞬终于还是坐下了,只是有些忐忑,连拿筷子都战战兢兢的。 司清然见江玦又习惯性地摆郡王架子,未免这顿饭吃得气氛不好,故意转头冲江玦嘟囔:“你怎么就是不知道好好说话?” 明明是好意都被人误会了。 说着拿起公箸替陈伯夹了一筷子菜。 陈伯连胜道谢,实在不敢劳她大驾,只好说:“殿下的脾气,草民一早就知道。王妃不必太过担心,草民自己夹菜就好。” “对。我也要。”江玦为了缓和气氛,给这丫头几分面子,干脆饭桌上耍起了无赖。 见司清然愣着没动,他更是放下筷子就这样直勾勾盯着她。 司清然被他看得小脸一红,旁边的陈伯也笑了,无奈拿起筷子又替他夹了一口菜。刚放进碗里,突然又将一筷子菜放回了自己碗里。 “清然!”这是故意逗他玩吗?耍脾气了?旁边还有外人看着呢!叫他脸往哪儿搁?江玦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好似…… 好笑多一点。 分卷阅读99 司清然像没听到似的,径直拿起自己的筷子,将一口菜送进嘴里,尝了尝味道才停下说:“殿下,这菜不咸。刚刚好。” 虽然比起罗妈妈的饭菜还差得远。 原来这丫头是在替他试味?江玦从小到大还没享受过父皇才有的资格,顿时微微一笑,心也软了,“好了。我自己来。” 司清然担心自己做的菜,一点儿没听进耳里,又拿起公箸夹了几筷子菜一一试过才说:“这几样都还好。殿下,您可以用了。” 江玦真想伸手摸摸这贴心的小丫头,碍于有人在旁,只能没好气地将自己手边的猪肝汤递给她,“不若这个你也试试吧。” 与她一道吃了几个月的饭,这还是她头一回在他面前“没规没矩”地抢着替自己夹菜。江玦觉得值得鼓励。 司清然顺从地接了过来,用勺子尝了一小口,感觉有些淡,正想评论一下,江玦已伸手端了过去,直接拿过她手里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喝完。 “殿下……”勺子还没洗呢! “嗯?”江玦放下碗,优雅地抹了抹嘴,好似没注意到似的说:“刚好。往后你就替我试菜好了。” “啊?”司清然瞪大眼,懵懂地看着他。 江玦放下刚上手的筷子,抄起手蛮不讲理地说:“啊什么啊?你若不肯我就不吃了。” “好……好吧。”司清然咬着筷子委屈上来。他怎么理所当然了? 第二天,司清然趁着陈伯出门买菜的时候特地请他买了几匹布料回来。江玦的锦衣破了,一直没补,也没换过。司清然闲着无事可做,头一天晚上就琢磨着替江玦做两件换洗用的直裾。 担心被人看出端倪,找上门来,司清然在征求过江玦的同意后,只让陈伯买一些穿着舒适的布料就行。这样回京的路上也可以掩藏身份。 陈伯将布料买回后,司清然便忙着缝制衣衫。没两天就做好了一件。 虽不是什么贵重衣料,江玦却一点儿没挑剔。心满意足地穿上身才发现这丫头的手艺真真是不错。虽比不上他原先那些贵气,但剪裁得当,一点儿不比宫里的尚衣官差。尤其这是她亲手替他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就这份心意,他已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053 接下来一个月,江玦过得很惬意。白天,小丫头除了做饭那会儿见不到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呆在他身边缝缝补补。晚上,她更是会乖乖睡在他旁边替他暖床,任他“宰割”,吃饭时有她试菜。 江玦甚至巴不得京里的事别那么快结束,这样他就可以和清然多呆一段日子了。或许这样的小日子也不远了。 家里不需要太多人,只要有人帮忙替她分担,不用眼下这么辛苦。江玦就觉得这已经是最美满的了。 但这样的好日子总会结束。 半月后的一天下午,二人正在屋里说着笑,陈伯领了一个人进来。 司清然见到许久不见的徐飞,开心得差点儿丢开江玦就过去看看他那日有没有受伤。 江玦则不开心地问:“京里如何了?” 那日市集上,殿下与司姑娘一起丢了。不明真相的徐飞很是担心自责了好些天,直到前两天统领大人将他单独叫去,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殿下安排的局。 再见到二人,徐飞很激动,尤其是司姑娘,许是跟在她身边惯了,没了她,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过殿下问话耽误不得,徐飞向二人施礼后赶紧应道:“回殿下,一切顺利。九殿下按您的提议,已将这些年收集到的罪证呈交给了皇上。朝中大部分臣公都在弹劾太子的折子上署名了。还有上万名百姓联名的御状。加上殿下您……下落不明。皇上雷霆震怒,已下旨废黜太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本王的一条性命还动摇不了父皇不成?”江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愤怒不已。 “司姑娘,您进去劝劝殿下吧!” 江玦拍完桌子,便将所有人赶了出来,关上房门,也不知这会儿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徐飞临走,统领大人就猜到殿下听完消息会生气。特地嘱咐他说,必要时可以让司姑娘帮着想想办法。可眼下看来,殿下是真生气了,就连司姑娘也被他迁怒地赶了出来。这会儿说这话,徐飞也觉得自己是在给司姑娘出难题。但总不能由着殿下这样发脾气吧?万一气坏了刚养好的身子,他回去如何向信任他的统领大人交代,如何向贤妃娘娘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最主要是如何向他自己交代?殿下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徐飞眼下也只能巴望司姑娘了。 司清然在院里已经默默坐了一个时辰,听见徐飞说话才缓缓回过神来。低着头问:“皇上为何不愿处死太子?” 既然罪证确凿,又有臣公弹劾,再加上万民书。太子罄竹难书的罪行已无可抵赖,众怒难平。是因为父子之情?还是真的像江玦想的那样,他的性命终是及不 分卷阅读100 上他大哥? “其实……皇上是要下旨处死太子以平民愤的。”想起司家的冤案和司清然的遭遇,徐飞很明白司姑娘此时的心情,她没有哭,没有吵闹已经很坚强了。让她去劝殿下,其实有些强人所难,她应该是最希望太子被处死的人之一,如今却要她…… 统领大人说的话真的行吗? “那是为何?”司清然不解地问。 徐飞长叹一声,解释:“皇上尚未来得及拟旨,贵妃便不知从哪里收到了消息。留下一封遗书,在她宫里悬梁自缢了。遗书言辞恳切,提及许多她与皇上的往事,贵妃更是在遗书中说,她愿一命替一命,望皇上给太子一个活命的机会,毕竟太子是他亲生的,应该给他机会改过自新。皇上早年宠爱贵妃,又是个念旧情的人,听闻贵妃那样难免有些伤心,所以才……才只下旨废黜了太子,没取他性命。罚他去做苦役反省。” 听完徐飞完整的解释,司清然沉沉呼出一口气,抬头对他说:“你去街上给我买根竹笛。” “竹笛?”徐飞虽然不解,却猜想这是她哄好殿下的法子,二话不说直接转身照办。 司清然等了半个时辰,徐飞才从街上买来一根新制的竹笛。原本以为司姑娘会吹奏一首欢快的曲子,让殿下在屋里舒舒心。谁知司清然竟然吹的是一首无比忧伤的曲子,令人听了越发伤心。尤其是加上她这我见犹怜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陪她暗自神伤。 可徐飞不懂,只能站在旁边腹诽,莫非司姑娘不是为了安慰殿下?而是想起司家冤案? 司清然就这样凄凄凉凉地吹了近半个时辰,江玦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见到门边负手站着的人一脸沉肃地看着她,既不多迈一步,也不出声安慰,司清然没有停下,神情更是随着曲子幽怨了几分。好似在怨怪他一般。 江玦闭上眼,皱了皱眉,睁开,启开好看的薄唇吐出五个淡淡的字:“别吹了,进来。” 说完便转身又走了进去。 司清然赶紧起身冲徐飞暗示一眼,让他呆在院子里等,放下竹笛,这才跟进去。 “关门。” 江玦此时已回到床前,随手捋了捋直裾,在床边坐下。将手肘支在大腿前端,俯身捂住额头,看上去十分颓然,又有些疲惫。 “连你也觉得他不该死?清然,对不起,别劝。这件事我的的确确不是仅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我自己的一己私利。”容河十万冤魂,何以为祭?这些年被那人害死的人,如何瞑目?皇位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江玦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虽然心里喜欢司清然,但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他很理智。他不为龙椅,也不为什么虚名,如果非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或许只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些才是大宛的根本,一处动牵全局。 “殿下,清然没打算劝您呀!”尽管江玦看不见,司清然还是嘟嘴眨巴了两下眼睛,好似委屈上来。 “那你为何……”江玦愣了愣,缓缓抬起头,见着这丫头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那你为何吹这么忧伤的曲子?” 不是引他心生怜惜,主动开门放她进来吗?她明知他喜欢她,绝不会忍心看着她一个人伤心,置之不理。 “我……我只是想你开心。觉得你若见了我,应该会好点。”司清然低下头嘟囔着。 吹那么忧伤的曲子让他开心?江玦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 好似静下来见了她,他真的没再那么生气。但若要说开心,还谈不上。心里不免有些歉意,目光也不知不觉柔和上来。 静静走到床边,司清然乖顺地坐在踏脚的地方,将整个身子轻轻伏在江玦膝头,柔声道:“殿下,让清然陪着您好吗?我不说话。” 这丫头实在太乖巧了,乖巧得让人心疼。 江玦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她可人的小脸,心里忽然软软的,不置可否地沉默了许久。 “清然,往后我再发脾气,你就这样呆在我身边,好吗?” “嗯。” 就这样静静的呆了又半个时辰,江玦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觉得他不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还是这丫头太纯善了,居然可以对杀父之仇既往不咎? “殿下,贵妃娘娘自缢了。”这些话,徐飞来不及说,司清然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相信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应该知道原因。他与九殿下将皇上逼得太急了。那么多罪证一下子交到皇上面前,就是寻常人也需要时日从震惊中清醒啊!再说要杀自己的儿子,一时不忍心也是人之常情。 江玦划过秀发的手明显滞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呼出的却是一声冷笑,“她不过是咎由自取。你以为她就干净吗?” “殿下,佛语有云,善恶到头终有报。清然只是觉得,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殿下还记得清然替郑大夫破的那个局吗?”司清然抬起头眼巴巴望着他。 江玦眼里划过一瞬茫然,皱着好看的长眉凝滞片刻 分卷阅读101 ,一下子开明了。这丫头…… 真是他捡来的宝。 方才一时怒火攻心,竟没她看得明白通透。居然怀疑起自己在父皇面前不如那人。真是白比她多吃了七八年的干饭。竟连个女子都不如。 “清然,你说本王该如何谢你?”醍醐灌顶啊!江玦笑着挑起一边长眉,颇有几分邪气。 司清然眨巴着纯然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那张好看的俊脸,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却又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殿……殿下,我……” 也没说什么呀!只是想用他接受得了的方式开导他。不让他那么生气罢了。他的目光怎么会像要吃了她一般似的?她不该记功的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子一轻,已被他抱了起来。 这下子司清然再懵懂,再呆也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殿下,我错了。放开我好吗?” 徐飞在院子里站得腿都麻了,心更乱了,来来回回走了好些圈儿,终于听见屋里有些动静。原以为司姑娘已经安抚好殿下了,谁知竟传出司姑娘委屈又挣扎的声音。顿时后悔极了。 殿下生气,从来都是众生退避,府里没一个人敢接近他。就连跟着他十来年的统领大人都会找个地方将自己藏得好好的。他们怎么能将司姑娘往火坑里推呢? 尤其这消息对殿下来说的确是个打击,筹谋了这许多年,几次差点儿搭上性命,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他能不勃然大怒吗? 这时候将司姑娘送进去…… 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是什么? ☆、054 犹豫一瞬,徐飞鼓起勇气,对自己说了一句,死就死吧!这才迈开步子往殿下的房间走。 可走到门边,里面又安静了。徐飞抬起的手真不知该不该落下。 正要转身放弃,却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响动。徐飞终于按捺不住性子,伸手叩了叩门,轻得很是小心。 “说。” 江玦把司清然禁锢在床上,正意犹未尽,却听见这烦人的敲门声,忍不住有些不耐,语气渗人。 徐飞在门外狠狠咬牙,磨蹭片刻终于开口:“那个……殿下,司姑娘……” 您就发发慈悲放过她吧! “滚。”江玦骂完接着干自己的正事。 徐飞这下子傻眼了。若是将门踹开,指不定殿下会一掌劈死他。但就这样走了,司姑娘不会…… “殿……殿下,那些话是属下说的,您若要罚,就罚属下吧!”徐飞终于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挺直了背脊恭敬地站在门外等着挨劈。 这下子江玦什么兴致都没有了,看看眼前清纯可人的司清然,再恶狠狠地看向门边儿。撑起伏了许久的身子便要发作。 刚转身,手就被床上方才还羞答答的人拖住。 “殿下,放过小飞吧。”不知者无罪不是吗? 司清然眼巴巴地望着他,极近哀求。 这丫头不求还好,一求,江玦越发气大,明知她与徐飞是清白的,却忍不住心里酸酸的。她居然为了别的男人来求他!而他们方才…… 她还躺床上呢! 这个习惯得给她好生改一下。 江玦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凝在唇角边,眼神却无比犀利尖锐,缓缓吐出一句话:“清然,你若想谁死,眼下这模样就足够了。” “啊?”她……她怎么就成魅惑他的女人了? 司清然终于明白一个欲求不满的男人,那就是猛兽啊!至于不知者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小飞不能死啊!他是为了“救”她,也很无辜啊! 司清然死拽着江玦的手,赶紧嗯嗯两声,冲屋外扬声道:“小飞,我……我没事。你去帮陈伯做饭吧!殿下他……他饿了。” “哦。”徐飞抓了抓头,茫然一瞬,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 原来…… 殿下“饿”了…… 他这是有多笨?殿下怎舍得……舍得…… 那就是说,司姑娘已经将殿下说服了? 统领大人英明啊! 司姑娘威武啊! “殿下,您……您真要这样欺负清然吗?”司清然缩在两人睡过的被窝里,扯着被子蒙住嘴,只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时不时还眨上两下。 就像一只被猛虎盯上、无家可归的小白兔一样。既可怜又害怕。 “清然,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江玦双手支在两旁,就这样贪婪地看着她。 可她是进来安慰他的呀!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样?她的嘴都红得不成样子了,还有脖子上,让她一会儿怎么见人呀? 江玦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怎么就对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再心生怜悯了,她越是这样,他居然越想欺负她。甚至…… 反正不舒服极了。 他可不是在吓她。 分卷阅读102 “乖乖把被子拿开,否则……”否则他怕自己真的会把持不住,即刻要了她。她这是在诱惑好吗?偏偏居然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该死! “殿下,不要。” 江玦抹了一把脸,扶了一会儿额,心里在苦笑,闭着眼睛问:“往后还帮不帮别的男人求情?” 司清然努力地摇头,保证:“不了。” “很好。也不许别的男人来为你求情!”江玦蛮横无理地说。 “可……”嘴长在人家身上呀!有他这么不讲理的吗? “我不管。听到一次罚你一次。所以你最好离他们远点儿。”这样这丫头就不敢对别人好了。江玦觉得自己实在太英明了。 “哦。”司清然无辜极了,偷偷努努嘴往边上挪了一挪。 “起来,吃饭。” 徐飞帮着陈伯早已将晚饭做好,已经叫过一次了。江玦担心饭菜凉了,一把将正想逃脱他控制的小丫头拖了起来。 “殿下,我不饿。”司清然实在没脸见人,即使坐了起身,依旧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总之不能让他再亲就是了。 “那你在房里等着我拿来喂你。”至于到时候他要怎么喂,就很难说了,江玦威胁的语气一点不带掩饰。 “殿……殿下!”见他要走,司清然觉出不对劲,赶紧叫住他,低下头说:“我……我饿了。” 她居然就这样屈服了。真的太不争气了,如果父亲还在世,肯定会被她气得晕过去。 “那走吧。”江玦抿着嘴笑了一笑,牵起她的手一同来到饭厅。 陈旧的桌子上摆满了菜,陈伯和徐飞已在旁边等候了许久。 终于见到两人出来,陈伯笑着招呼道:“殿下,王妃,饿坏了吧?” 今儿因为多了一个徐飞,陈伯的菜买得不够,所以紧跟着就又出去了一趟。加上江玦发火,他一直呆在伙房没敢出来走动。方才做饭那会儿听徐侍卫说起,他才知道王妃已经将殿下哄好了。 见二人手拉着手,陈伯十分欣慰,看来殿下总算是找到合适的人了。至于王妃娇羞的模样,他也就知情识趣地避而不谈。 可他这声王妃叫过之后,徐飞懵了。司姑娘何时嫁给殿下的呀?他怎么会不知道? 可司姑娘居然没反驳,再看看两人的模样,心里嘀咕一瞬,想起那间屋子。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难怪殿下方才发火,他怎么这么蠢呢!都一个月了,躺在一张床上,不就是他家王妃了吗?他竟然以为殿下在里面…… 徐飞差点儿忍不住抽自己一耳巴。 “坐下。杵着干什么?” 听见殿下亲自开口招呼他,徐飞这才见到陈伯已泰然自若地坐了下去,虽有些害怕,还是战战兢兢坐下了。 自打有了司姑娘,不对!是王妃才对。嗯。自打有了王妃,殿下真是越来越平易近人了。脸色依旧不好,可至少会同他这样的小人物坐在一起吃饭了。 除了平时府里的庆功宴,徐飞这还是头一回与殿下一张桌子吃饭,即使就是从前的庆功宴,他与殿下之间也隔着老远。 所以徐飞有些不自在,手足无措之间猛地站了起来,差点儿没吓身边的司清然和陈伯一大跳。 “殿下,王妃,属下……属下替你们盛饭。”除了有点儿害怕,徐飞还有点儿激动,是真真替殿下开心。 司清然顿时红了脸,小嘴一张,却收到一记冷眼。 江玦冷冷看了小丫头一眼,阻止她解释,隧又冲着徐飞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随手将碗递给他,“回头记得找本王领赏。” 盛一碗饭就有赏?徐飞不自觉地看看天,可惜头顶是陈伯家陈旧的屋脊,还真看不出今儿太阳是不是沉在了东面。 可这毕竟是小事,哪怕是那声王妃,他也受不起殿下这么大恩惠。 “殿下,赏赐就算了吧。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徐飞端着碗傻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嗯,不错。很好。但本王高兴赏谁就赏谁。赶紧盛饭,吃完好好休息一晚,明儿回京。”这小子将功补过的本事真不小,江玦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这晚吃完晚饭,徐飞无比感恩地目送殿下“牵”着他家王妃的手再次步入那间不起眼的小屋子。心里默默祝愿殿下与王妃早生贵子。 殿下,您可要努力呀! 经过几个月的颠沛流离,大宛的京城已进入了初冬。京城比起南边儿的边城要冷,进城时,天空已飘起了细雪。虽未留下痕迹,但天地间已是一片朦胧,估计再过几日城里就该雪白一片了吧? 司清然坐在徐飞雇来的马车里偷偷挑起窗帘往外看。眼前熟悉的一切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只是如今的她在这座繁华的城池里已无家可归。 这几日听徐飞说起,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冤案已水落石出,的确是遭人陷害,这些都是江玦与九殿下他们的功劳,原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但皇上迟迟没有下旨替父亲 分卷阅读103 昭雪,徐飞背着江玦偷偷对她说,或许皇上只是拉不下这个脸。 司清然的确想皇上下旨替父亲正名,却又不想江玦为此事为难皇上。所以只字不提,一个人闷闷不乐了几天。 尤其是当下见到眼前这熟悉的一切,心里总是闷着一口气好似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正眼红红地偷望外间,倔强地强忍住泪水,躲避江玦睿智的双眼,不经意手已经被人握进掌心。 “别看了。外面风大。”江玦说着将人一带直接拉到身边,伸手环住她的腰,不给她再靠近车窗。 车里,陪他俩坐着的徐飞侧了侧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殿下这才规矩了几天,刚一进城就又黏糊了上来。果然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啊!回头到了京里的王府,他一定得给统领大人好好禀告一下,顺便支会支会兄弟们,以免他们还叫王妃司姑娘。怎么说这样的好事也要与大家一起分享。 司清然被江玦搂进怀里,未免他发现自己不开心,故意用背朝着他的方向,也不出声,害怕自己一说话就被他听出来。 还好江玦只是这样搂着她,并没有强迫她转过去看他。 车里静悄悄地,唯一的响动便是外间车轮碾压在青石路面上的声音。这让司清然很快想起了初遇江玦的那晚,直到出了城门,车里都是这般安静。只是与那时不同的是,车里多了一个人,而她却在江玦怀里。 ☆、055 “等下到家,我换了衣衫会进宫一趟。去给父皇和贤妃娘娘请安。你若一个人不习惯,让小飞带你到府里转转。王府后面有处花园,里面种了不少品种的梅花,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听着耳边传来江玦轻声的叮嘱,司清然心里淌过一丝暖意。轻轻点了点头,应他一声嗯。 马车停下后,徐飞赶紧跳下马车,到府门口取来踏脚的凳子才挽起车帘伺候二人下车。 江玦起身先迈了出去,司清然理了理斗篷上的帽子,将小脸整个藏在里面才从车厢里低着头走出来。 还没看清眼前的府门,已被先一步下车的江玦抱了起来。 “到家了。” 司清然愣愣地看着江玦,一颗颗的小雪花正在他俊雅的脸旁飞舞,刚碰上他的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长眉与他浓密的睫毛上轻轻附着了那么几片。深邃的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笑,这丝笑意莫名让司清然觉得很温暖。此时的他很好看。 轻轻将怀里的人放在府门口的台阶上,江玦含笑剥开司清然头上的帽子,挑眉道:“你这么漂亮,别好似见不得人。” “可……” 没等司清然说完,江玦满不在乎地打断,“没有可什么。记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在看。错变不了对,对又何须藏起来?” 说着握起她的手,微微欠身虚手一引,示意处正朝着他王府的大门,“王妃请回家。” 司清然一路上都听他时不时提起家这个字,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是特地说给她听的。 往后…… 这里会是她家吗? 司清然看看江玦,缓缓转头抬起,看了看眼前陌生的镶金门匾。那应该是一块价值不菲的金丝楠。 “容郡王府”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一旁还有写字人的署名。原来是皇上亲笔。 “殿下……”司清然面对这四个字竟有些心虚,被江玦紧握在手心的小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万一皇上不为父亲正名,她这戴罪之身还有资格嫁给他吗?这里真的会成为她的家? “清然,”江玦松开手,将她整个人扳了回来,迫使她面对着他,才郑重地说道:“你要相信我。我只会娶你一人,如果这里成不了你的家,我会给你另一个家。到时无论在哪儿,只要你喜欢,那便是你我的家。眼下你只需想,你喜欢去哪儿。” 徐飞给过马车钱回来,陪着二人站了一会儿,听到这话也跟着连连点头,“殿下,王妃,外面风雪交加,还是先进府再说吧。王妃,您别怕,我们容郡王府只认您这一个王妃。您就相信殿下吧!” 江玦白他一眼,捉住司清然的手就往府里走,方才的温情瞬间烟消云散。 司清然不解地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小飞说错话了?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没事。等下我找人带你去花园。往后离侍卫远点儿。” 可小飞没替她求情呀! 进府,江玦将司清然交给已经回京多日的罗妈妈,叮嘱了几句,换了一身衣衫,急着进宫请安去了。 见到司姑娘安然无恙地与殿下一道回来,罗妈妈脸上始终带着欣慰的笑容。在没见到他俩之前,她一直担惊受怕,就怕他俩有个什么闪失。殿下出门虽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但因为她年纪大了,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从来都是让几名侍卫单独陪她上路。所以她也是回到王府才知道他俩路上出了事。 京城的王府有皇上和贤妃娘娘派来的人打 分卷阅读104 理,不用罗妈妈下厨做饭,罗妈妈也觉得应该让殿下领受这份父慈母爱,因此从不与这些人争,倒是比较清闲。 司清然换了一身衣衫后,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在罗妈妈的陪伴下到府里随处走走,一路上罗妈妈都拉着司清然的手,司清然则很好奇江玦在京里的王府是个什么样子。 其间遇到几位陌生的仆人,见到罗妈妈纷纷行礼,却弄不清司清然的身份,因此显得很犹豫,也很疏离。 江玦刚回来便出了门,康定南想必也随他一道进宫了。所以司清然的身份,除了守在门口的侍卫们,尚未有人正式介绍。 罗妈妈担心这孩子想不开,等这些人走过,她才轻轻拍了拍司清然的手安慰:“老奴在王府已有几年了,又是时常跟在殿下身边的人。他们自然看重一些,回头殿下亲自吩咐过,这些人就不会像眼下这样了。” “我没事。”司清然真的一点儿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王府里怎么没见几名年轻女子?” 罗妈妈笑了笑,打趣地问:“难不成您还真希望见到不成?” 被她一说,司清然羞红了脸,低下头十分难为情。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罗妈妈叹了口气,“之前贤妃娘娘不是没往王府送过人。虽然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贵女,但也巴望着殿下至少能挑出几个来带在身边伺候。可殿下没两天就给娘娘送回去了,只说不喜欢,也不习惯身边带着女子出门,不方便。所以这府里呀!都是些宫里派出来的宫人。殿下每回回来住的日子都不长,也就十来天,他们只需将这里打理干净就成。不仅如此,司姑娘您还是殿下这么多年头一回带回来的女子呢。” “那洪喜呢?”她不应该比她先到京城吗?司清然直到这会儿才发现没见到洪喜人。 罗妈妈看着这笨丫头摇了摇头,笑着说:“洪姑娘一进京就被九殿下派人接走了。说是让她去什么地方作证,压根儿没进王府大门。后来老奴听统领大人吩咐侍卫们时说起,原来九殿下已将她弟弟接了回来。但太子的事闹那么大,她弟弟又……他俩实在不宜留在京城,所以九殿下与殿下之前就商议过,等这事完了,给她姐弟俩找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以后再作打算。不过这些事殿下已交给统领大人,估计不会再过问。” “可我答应教她刺绣的呀!”司清然皱起眉头来。 “老奴估摸着这应该是殿下的意思,与其留她在身边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倒不如干脆一点,免得将来麻烦。殿下不喜欢拖泥带水。至于洪姑娘要学什么本事,统领大人定会替她安排。司姑娘,您就别操这份心了。” 听着罗妈妈的话,司清然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担心。就因为她对江玦说她心不舒服,他便真的将洪喜送走了?可他从未告诉过她。是不想她内疚吗? 其实洪喜也很可怜,和她的遭遇很相似,但江玦…… 司清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的独宠,听到这些的消息居然有点儿小开心。原来自己心里还是会介意他喜欢别的什么人,兴许说那句话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没看懂自己。 与罗妈妈走了许久,司清然感觉有些累,这才回房歇着。 这几日江玦担心路上遇到危险,因此没敢过于耽搁。加上离京城越近,司清然心事越重,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在罗妈妈隔壁的房间里躺下后,司清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竟然发现外面透进屋里的光有些暗。 估摸着时辰不早了,赶紧起身,打算去看看江玦回来了没有。 这座人丁本就不多的郡王府,对司清然而言还很陌生。因此她竟然有些想念江玦,与边城时的思念不一样,至于哪点不一样她此时还不太弄得清楚,只想快些见到他回来。 打开门,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昏黄,下了一下午的雪,院子里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色彩,白茫茫一片。 罗妈妈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手炉,正站在门口不远的廊下跺脚。看来已经等她有一阵了,罗妈妈见到她出来,赶紧上前道:“司姑娘,一个时辰前殿下遣了人回来传话,说贤妃娘娘留他和九殿下在宫里用膳,估计没那么快回来,让你不用等他,自己先吃。他晚点再回来看你。老奴见你之前神色疲惫,没让人打搅您休息。这会儿饿了吧?饭菜都在伙房备着呢!” 罗妈妈不说,司清然还没感觉到饿,可被她一提,她是真的饿了,竟饿得有些头晕。既然江玦已派人传话,司清然没有多想,估摸着吃完饭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因此随罗妈妈一起到府里的饭厅用晚膳。 司清然在饭厅昏昏沉沉坐下后,罗妈妈便去帮忙张罗饭菜。正四处张望打量,冷不丁有人闯了进来。 “九王妃,有什么事等殿下回来再说好吗?”徐飞焦头烂额。 统领大人走时特地交代过,无论是谁要见他家王妃都必须等殿下回来。可偏偏来的人他不敢真拦。 这人可是九殿下的心尖尖,而且还是位身份尊贵的女子,他连碰都不敢碰,怎么阻拦?一路也只能好言相劝 分卷阅读105 ,除了围着她打转,徐飞几乎不敢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是不是江玦不在,我连门都不让进了?”九王妃秦小悦盛气凌人地问。 说话间二人已迈进大厅。 司清然赶紧起身施礼,低着头柔柔地叫了声:“九王妃。” 秦小悦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冷冷一声哼,“你就是司清然?” “回九王妃,臣女正是。”司清然让自己尽量表现得礼貌一点,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她了。她与她之前虽都住在京城,却从未照过面。 “你。出去。”秦小悦一肚子火,但还是想给人家留点儿颜面。所以毫不客气地对徐飞发号施令。 “这个……九王妃,您有话慢慢说。统领大人临出门时交代过……”徐飞也很无奈,唯有继续好言相劝。 “我让你滚。” ☆、056 司清然这会儿晕乎乎的,虽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担心徐飞得罪人,赶紧暗暗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去外面等。 徐飞收到王妃的暗示,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却不敢离饭厅太远。 直到屋里再没别的什么人,秦小悦才又重新将司清然打量了一番,扬起头,略显高傲地问:“你要怎样才肯离开他?开个价钱。或者你满意的条件。” “啊?”司清然不太明白,神志不清地摇了摇头,“我……我答应过不会离开殿下。” 即使皇上和贤妃娘娘都不同意江玦娶她,他也说过会给她一个家。她不能辜负他,况且,她好似真的很喜欢殿下。 “司清然,你别忘了自己还有婚约。就这么不洁身自爱?我与你好说你不愿,难不成真要我撕破脸?”要搁从前,她秦小悦才不会这样低声下气求人谈条件。这都要怪江胤,她不就怀个孕吗?他居然敢去了趟边城回来就变心。早知道…… 总之,谁要与她为敌,她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九王妃为何一定要拆散殿下与清然?”难道真是贤妃娘娘的意思? 秦小悦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偏偏她居然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模样,呵呵两声,“拆散?好似破坏人家夫妻和睦的人是你吧?” 而且还背弃自己的婚约,一下子伤害了两个人。 司清然越听越不对劲,她干嘛发这么大火呀?就算贤妃娘娘让她来做说客,她也不应该动怒才是。莫非…… “九王妃,您是不是有些误会?”她与她说的是同一个人吗?司清然感觉头越来越沉,自己莫非又病了?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我……” 不等秦小悦说完,司清然眼前一花,“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秦小悦顿时目瞪口呆,耍手腕儿? “喂!你醒醒。”她只是来找她谈判,可没想真将她怎样呀!这要被江胤那冤家见了,她和宝宝该怎么办呀? 方才的盛气凌人顿时烟消云散。秦小悦手足无措,更不敢碰她,万一要碰出个好歹来…… “来个人,传太医!” “太医?”徐飞在院子里着急地走来走去,听见九王妃吵着要找太医,差点儿以为她要生孩子。正打算转身照办,这才记起今儿九王妃闯进来的时候本该圆鼓鼓的肚子已经蔫儿了下去。 那既然她不生孩子,莫非…… 可更要命的是,就在他灵台好不容易清明时,居然见到一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像一阵风一般从他面前“刮”了过去。 “殿……殿下。”回来了?这是看准时机回来的吗?徐飞勤奋好学地想,今晚得回去好生练练死这个字的笔画。 “亦宁,你……你等等我呀!”没一会儿江胤也“飘”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拍拍徐飞的肩,安慰:“小飞,挡得住九王妃的人还没生出来。你不要太灰心。本王同情你。” 九殿下,您同情有什么用?殿下发起怒来,同情能抵几个板子? 徐飞欲哭无泪。 司清然醒来时感觉自己躺的地方舒服极了。 身下软软的,身上的锦被也软软的,只是肚子上有点儿不舒服。好似压了一根长长的木头在那里。很沉,很沉。 想起之前的事,闭着眼皱了皱柳叶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便转头往旁边看。 “错了。”这丫头能不能再笨点儿?江玦好笑又好气。 司清然听见这近在耳旁的声音,才知道自己将方向弄错了。不好意思地缓缓转过头,“我……这是哪儿?” 莫不是他的房间?他的床?她怎么又到他床上了?司清然很沮丧,恨不得钻到被窝里去。可偏偏他的手还在她身上,死死压住了锦被。 江玦支起头侧身躺在她身边,意犹未尽地看着这张怎么也看不腻的小脸,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回总算没作弄人。 “我们的家。” 之前郑庭来看过了,说这 分卷阅读106 丫头最近想太多了,夜里估计没睡好,加上路上折腾,又感染了些许风寒,饿了。只是一下子将这么多的病因诱发了出来才会晕倒。吃几副药就会没事。 之前一路上江玦只是发现她越来越消沉,老爱拿背对着他,本就很单薄的身子似乎又瘦了一圈儿。一点儿不像边城的时候,至少还会不知所措羞红脸。 原以为是京城近了,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却没想到还有可能是病了和没睡好。江玦也是头一回听说饿也会把人饿晕,他还以为人只会饿死。 “今晚起你和我一起睡。以后都不许独自睡觉。”他得看着她才能安心,否则还不知道她回头怎么折腾自己呢。 “啊?”司清然皱起眉头,用极无辜的目光抗议。 江玦挑起一边眉毛,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眉心,“这样看着我也没用。我说了算。” 九哥之前有句话说得对,家里的位置得把握好,不是他想拿自己郡王的身份来压她,但若是每次都被她这样看着就没分寸,的确会被他宠坏。比如自己那专横跋扈的九嫂就算个最好的例子。 经验之谈、前车之鉴啊! “起来吃点儿东西,等会儿把药喝了。”江玦自己先翻身下了床,转身就将人抱了起来,走到外间轻轻放在茶桌边儿,这才去开门。 叫来外间等着将功赎罪的徐飞去伙房取早已准备好的吃食,江玦回头才发现小丫头直勾勾盯着他。 “干嘛?”他很好看吗?江玦不自觉地直了直腰。 “那个……殿下,您……您今儿就穿的这身衣裳进宫?”司清然心里七上八下。 自江玦将她交给罗妈妈,司清然就没再见过他。江玦此时身上穿着的却是她在边城替他选的那几件衣料中的其中一件。腰带上鸳鸯的图样还是她亲手绣的,衬得他精瘦的腰身极好看。 可再好看也是她做的,他就这样穿进宫去了?司清然觉得很丢脸,很丢他的脸。 “嗯。怎么了?哦。说起这事,清然,我替你惹麻烦了。”江玦走到小丫头跟前蹲下,俊朗的脸上一副求原谅的表情。 司清然既想哭,又想笑,他的表情实在有些太逗人了,好似认错的孩子一样,“怎……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清然让您挨骂了?” “不是。”江玦摇摇头,“贤妃娘娘见到这身衣衫,看上你的绣工了。所以……想让你替她绣几个荷包。” “啊!不行不行。”司清然连连摇头。 “可我已经答应了。她是我养母,对我又视如己出,清然,你就帮帮忙吧。”话虽如此,江玦脸上却是一副光彩照人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在得意。 九嫂可没这能耐。他今儿也算是在贤妃娘娘和九哥面前炫耀了一回。 “那……那好吧。”司清然低着头认命,不然怎么办?他不答应都答应了,“贤妃娘娘她平日里都喜欢什么呀?” 什么花?什么鸟?喜欢鱼,还是树?司清然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呀!给江玦绣腰带和药包的时候,最起码还有个参照。 “回头你自己问她。”江玦看着小丫头,小心翼翼地说。就怕一不小心吓着她。 “什么?”司清然果然还是被吓到了,他这话什么意思啊?难不成贤妃娘娘要见她? 怎么感觉手脚有点凉凉的? “你坐好。别担心。我只是将喜欢你,要娶你的事告诉了贤妃娘娘。顺便夸了你几句,她就急着想见你了。等过两天你身子好些,我就带你进宫。” 原本江玦正在为怎么向贤妃娘娘提起这事烦恼,谁知今儿一进宫,去了趟父皇那儿,刚到娘娘宫中坐下,娘娘便开门见山提起这事。 看看身边坐着的九哥,他就全明白了。虽然觉得他多事,但要说服父皇,还得请娘娘帮帮忙。所以他直截了当说了,顺道还说了这丫头不少好话,比如她精致的果茶,再比如他身上的腰带和怀里的药包。 这些话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完的,可看着这丫头的模样,他决定不邀功,这样才能让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本事。 贤妃娘娘听完就笑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替任何女子说过这么多的好话。想来贤妃娘娘应该知道他非她不娶的决心了。 “清然,往后说话硬一点。别让人觉得你好欺负。我江玦的王妃可不能让人看不起。”想起今晚饭厅中的一幕,江玦正了正色,他是认真的。不管对象是谁。 司清然点点头,又担心起他不会因为今晚的事同自己的九哥翻脸吧? “殿下,九殿下和王妃……” “回去了。没功夫招待。”说起这事,江玦脸色一沉,直接不说话了。 还好徐飞很快将热粥端来了,还端来了一碟送粥的嫩鱼片,和一碟小白菜。 等徐飞出去后,江玦拿起装粥的碗跟小勺子,试了试温,这才舀起一勺鱼片混着粥递到司清然嘴边:“张嘴。” “殿下,清然自己来。”他怎么像在喂小孩子似的? “听话!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分卷阅读107 江玦懒得管她的哀求,“郑庭说你身子弱,吃完这两天粥,等身子好些,我让你吃什么就得吃什么。” 看来得将她养胖点儿,改掉她这挑食的坏毛病。 司清然一边吃着他喂进嘴里的粥和菜,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真的要这样对她吗?往后……怎么办? 可为何他凶巴巴的样子越看越好看,心里竟然有点儿甜。难道自己就喜欢别人这样对她? 吃着吃着,司清然羞红了脸。 江玦不经意见到这丫头含情脉脉的小模样,嘴角边又牵起一抹笑,这回是得意上来。 ☆、057 “殿下,九殿下与九王妃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玦和司清然正在房里愉快地用早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眉目传情,康定南便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不见。”江玦气还没消,谁的面子也不看。冷漠得很。 以为拖上九哥,他就得给她这九嫂面子?这可是他的郡王府,有本事再闯给他看看。 “呃。”康定南只得看着司姑娘求助,如今这王府能劝得动殿下的人也只有她了。 不对!是从来这王府就没这样的存在,直到有了司姑娘。 收到康定南投来的目光,司清然小心翼翼开口:“殿下……” “闭嘴。”江玦一时没转过来,语气稍显生硬,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又轻咳了两声,“认真吃饭。养好身子这才是你该做的事。不相干的人别理。” “哦。”司清然将粥碗放到嘴边,抬着眉睫眼巴巴看着他,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动着,一点一点地将碗里的粥噙进小嘴里。 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奇怪,江玦不经意看了一眼,扶额,嘴角边儿扬起一抹自嘲,语气也软了下来,“让他们等着。我陪清然吃完饭再说。” “是。”康定南总算松了口气,还是王妃有办法呀!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殿下的臭脾气终于有王妃降得住了。 将来终于有好日子过了。康定南只觉得有王妃真好。 若是连王妃都束手无策,搞不好九王妃真会闯进来。这可不是他胡思乱想,方才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九王妃在问九殿下,如果殿下不肯出来该怎么办? 九殿下素来知道殿下的性子,怎会不知真的有这样的可能,回了一句那就回去,等殿下气消了再来。 九王妃当着他的面就说,她可以带着九殿下闯进来。 这要真闯进来,康定南估计得找堵够硬的墙直接撞死。不能等到殿下亲自动手抽筋剥皮呀!连个女人都拦不住,他和徐飞有什么区别? 用完早膳江玦故意在房里逗了一会儿小丫头,这才牵着她的手一同到前面的大厅。 见到九哥夫妻二人,江玦没给什么好脸色,也没打招呼,直接拖了司清然到主位上一坐,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清然,过来。” 司清然原本想着行礼,江玦见她这苗头,直接将人拖到身边。 司清然几步踉跄,差点儿没直接跌进他怀里。 “嘿!他这是什么态度?”秦小悦本就不太喜欢江玦,奈何江胤与他这十弟关系极好,因此之前对他尚算和颜悦色。但今儿…… 也太嚣张了吧? 江胤还没来得及出声,江玦已在椅子上悠闲地叠起了腿,缓缓抬起头,凝了九嫂一眼,丝毫不客气地问:“那么,九嫂又是什么态度?” 做错事的人难不成还理直气壮了? “江玦!”秦小悦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竟忘了自己是来道歉的。 “江胤。这可是你先惹出来的。”拿江玦没辙,秦小悦只好换人。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江胤夹在二人中间哭笑不得,一边安抚自己的王妃,一边转头看向十弟,“亦宁,这只是个误会。九哥我给你道个歉。行吗?是我最近一直忙着那件事,忽略了小悦。加上她刚……我又没陪在她和孩子身边,前几日到宫里请安,她不小心听到我与母妃提起司姑娘,误会了,这才闹脾气。看在我面子上,算了吧!” 算?怎么算?如何算? 她秦小悦是九王妃就可以仗势欺人? 那他还是容郡王呢!闯他郡王府,欺负他的女人,清然就该忍气吞声? 江玦刚撑起身,司清然竟然也站了起来。 “呀!这就是九殿下新添的小皇孙?” 江胤嘴角抽了一抽,干咳,“那个……清然,她是女孩儿。” 自打坐到江玦身边,见他因为她快要和九殿下吵起来,司清然就很着急,可又不知该如何劝。 正愁眉不展,竟见到厅里的凳子上放着一个做工十分精致的竹篮。一开始司清然还以为是九殿下和九王妃准备的什么道歉礼。正想以此大做文章,却不料见到一张粉嫩的小孩儿脸。 那张小脸实在是太小、太有趣了,红扑扑的。被厚厚的锦缎和雪白的貂毛圈在中间,睡得很香甜。小嘴不时动两下,好似在 分卷阅读108 回味。 尽管司清然弄错了她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件事,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到竹篮边儿:“九王妃,我可以摸摸她吗?” “捏她都行。”秦小悦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母亲,自打这小不点儿从她肚子里钻出来,她就没“善待”过她一天,没事的时候她总爱捏女儿的脸。 不是吧!这是想让她消气? 司清然凝住伸向竹篮的手,瞪大眼看向一边哭笑不得的九殿下。他也是这么想的? 江玦看着这丫头懵懵懂懂的小模样,脸没绷住,抿嘴笑了。 碰巧江胤回头正想与十弟再说几句好话,见到这一幕,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掉头对司清然说:“清然若是喜欢,早点儿跟亦宁成亲生一个呗。” 司清然顿时羞红了脸。 江玦拳头堵在嘴上轻咳两声,掸了掸衣衫,负手走到司清然身边,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侄女,再看看她,突然觉得九哥这提议不错。 “你真喜欢?”要不回头说服了父皇,他努力点儿。其实这样挺好,家里也热闹点儿。 “我……我没有。”司清然被他赤果果的眼神看得直发酥,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更是红得自己都不敢见人。 江玦好似没看见,又瞄了一眼篮子里,几不可见地瘪瘪嘴,昧着良心说:“我倒是挺喜欢。” “噗。”听见这话江胤没忍住,竟开始怀疑自己见到的是不是真的十弟,就他那性子,真会喜欢他的女儿? 只怕在心里觉着只有他的才是最好的。又想赶紧生一个好攀比吧? 这一闹,厅里的气氛缓和不少。 江胤看准机会故意将十弟拖到一边聊起别的。 秦小悦知道这是江胤在给她制造机会,一边陪着司清然看自己家的小宝贝,一边不着痕迹地压低声说:“清然妹妹,昨儿是我冲动了点儿。实在对不住啊。你看,我也不知道你病了不是?” 司清然轻轻摸着篮子里的小脸,柔声说:“九王妃,我没生您的气。” 既然是个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别的也没那么重要。 “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儿怎么会喜欢江玦。”秦小悦之所以误会也是因为在她眼里江玦就是个暴君坯子,脾气不好,又喜欢一意孤行。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俩不配,“往后你会被他欺负的。” “他不会。”司清然赶紧替江玦争辩,“其实他对人很好,只是表面上不习惯表露出来。” 哎!豆腐白菜各有所爱。秦小悦看了看她,闭嘴不说了。 江玦一边与九哥说着话,一边支颐偷偷在看司清然。见到她喜欢小孩儿的样子,目光始终很柔和,因此就连他也跟着不知不觉温柔了几分。 江胤聊着聊着发现十弟眼神不对,完全是一副被人迷住的模样,干咳一声,一盆冷水给他泼过去,“亦宁,母妃那儿倒是没什么阻碍,她只想你找到良人,开心就行。但你可别忘了父皇,若是那边婚约解决不了,以父皇对你的疼爱,怕是不会点头同意。” 说起这个,江玦还真有点儿头疼,这都要怪眼前这人办事不利,就势揉了揉两边太阳穴,“他真一个都看不上?” 那小子还真有骨气,江玦不佩服都不行。 江胤很肯定地摇头,“这事的确很难办。孟家戎这人真是一根筋,他哪是看不上,根本就是没看,完了还和我急了上来。我不是没想法子让父皇给他赐婚,父皇将他叫去后,他只说了四个字臣、有、婚、约。” 江玦皱了下眉头,换了换姿势。 江胤见他一声不出,干脆提议道:“不若你就骗骗这小子,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或者干脆将生米煮成熟饭。 “馊主意。”江玦狠狠瞪他一眼,“以为我是你?” 别说这主意不好,就是如今他与清然已睡到一张床上的事也绝不能从他郡王府传出去半句。 这不仅仅是清然的清誉问题,他若这样做了,小丫头指不定会与他翻脸。他答应过她,这事让她自己解决。 江玦很清楚司清然的个性,表面看上去她的确柔弱得需要人呵护。但若触及到她的底线,太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再说他好不容易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心,若最后落得她怨他一辈子,这可不是他想给她的。 但这事的确需要尽快解决,否则一旦被父皇知道,清然就得离开他身边。 “他什么时候回京?” 江胤算了算日子,孟家戎被父皇派去巡查直隶已有差不多有半个月,“估计就这两天。最快明儿就会回来。我再派人去打探打探。” 江胤与秦小悦走后,司清然随江玦回了他的书房。 之前康定南将边城别院里的书都带了回来,放在书房里有些乱。 司清然见无事可做,陪江玦饮了会儿茶,就开始动手整理。 江玦则坐在一边儿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本书发呆。完全没注意到司清然在做什么。b 分卷阅读109 r   想了一会儿事情,终究是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竟然发现自己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泄气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顿时呲了一声。 “殿下,您又压到伤口了?” 江玦这回的伤之所以过了这许久还不见完全好,一来是因为陈伯那儿的药的确比不上太医调制的那些,二来则是他不想这么快好。因为一旦好了,他还怎么在小丫头面前随便脱衣衫? 总之就是很喜欢她那双柔柔嫩嫩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058 “清然,要不,你替我看看吧。”江玦长眉一挑,露出一抹坏笑。 司清然再笨也看出来了,低下头就往外面走,“我去叫统领大人。” 徐飞也行。他这分明又是想耍无赖。这可再不是陈伯家,府里能伺候他的人多了去了。 江玦起身三两步追上,直接一把将人拖进怀里死死搂着,“不行。我只要你。横竖你都看过了,干嘛还要他们伺候?你的手……比他们嫩多了。这可是你把我惯坏的,所以得自己负责。” “你……”还能再无赖一点吗? “你涂是不涂?”江玦威胁道。 司清然的头一点一点低下去,咬了咬嘴唇说:“涂。” “清然,要是没你在身边,我该如何是好?”想到那狗屁婚约,江玦竟有些烦躁,有些担心。 “殿下,”司清然抬起头,竟在他深邃的眼睛里见到一抹忧伤,“您可不可以陪我去街上走走?” “好。” 京城的大街司清然虽然也不常来,但偶尔还是会出门亲自去买一些东西。比如给父亲母亲做东西的材料,还有自己用的胭脂水粉,每回都是自己亲自挑选。 司家一向不像别的富贵人家那样奢侈,会请人送上门来挑。一来这些人只会送贵的,但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二来这也是孝敬父母的一种方式,只有亲力亲为才能更有心意。 雪已经停了,但路面积了不少雪,四周也是一片苍白。马车压在雪上走得很慢,终于来到司清然从前熟悉的一间绣庄。下车后司清然抬头看着这间店的招牌不由得想起母亲第一次陪她来这里的情形。 “司小姐?”或许因为下雪的缘故,绣庄生意有些冷清,在门边打扫的伙计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除了很少有千金小姐会亲自来这里以外,司清然留给他的印象也是极好的。 与许多富家小姐不一样,眼前的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从来不挑三拣四,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的,让人听了就十分愉快。 “您已经有好长日子没来了吧?”伙计或许忘记了什么,口不择言地套近乎。说完才见到她身边的人冷着脸,一激灵,规矩了。 “小路,还不请司小姐赶紧进来?”绣庄掌柜倒是个明眼人,见到门边站着的人就知道对方身份尊贵,得罪不起,赶紧替自家伙计打圆场。 司清然转头看了看江玦,嘟了嘟嘴。 江玦嘴边终于扯出一丝笑容来。 二人进去后,掌柜吩咐小路去斟茶,这才笑着问:“司小姐今儿来是想选些什么物件儿?” 司清然想了想,认真说:“我要做几个荷包送给一位长辈。颜色不要太鲜艳,但质地一定要是您店里最好的。” 掌柜经营了许多年的绣庄生意,看看江玦就知道他身上穿的是宫里的贡品,而司家的事早已在京里传遍,司小姐这时要为所谓的长辈做荷包…… 掌柜瞬间了然,“司小姐请稍坐,在下这就去替您准备小样。” “你与这间绣庄的人很熟?”等掌柜离开,江玦才淡淡着问。 司清然点了点头,“以前常来。” 随后又补上一句,“孟家小姐偶尔也会来。” “清然,你……” 司清然想过了,有些事必须自己去面对。既然江玦喜欢她,不想失去她。而她也决定要跟他在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对孟家戎说。 可如果突然去告诉他这件事,司清然担心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孟家戎心里有个准备。 其实司清然虽然与孟家戎仅有一面之缘,但与孟家戎的妹妹孟家晴却是闺阁密友。 早年孟将军征战在外,孟家戎随他一起呆在军营,而孟夫人又体弱多病,所以孟家晴的刺绣功夫还是来侍郎府与她一起学的。从第一天学刺绣开始,她俩就是这间绣庄的常客,相信这个消息不用几天就可以传到孟家兄妹的耳中。 “清然。我不同意你这样做。”江玦站起身便捉住她的手,径直往外走。 他之所以不用九哥给他想的法子,就是不愿别人看轻她。若这事传扬出去,京城里这些人该如何在背后议论? 他江玦不在乎名声,但绝不愿本就蒙受冤屈的司家再被人说三道四。而她,一辈子在皇家抬不起头来做人。 早知她想的是这么个笨法子,他就不陪她一块儿出 分卷阅读110 来了。 “殿下,”司清然被他拖着走了几步,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木已成舟。” 江玦停下脚步闭上眼皱了皱眉,再睁开时一瞬苦笑。的确,这时候再拖她走已经晚了,小丫头竟然也摆了他一道。 “回去再同你计较。”嘴上虽这么说,江玦心里却很软。这丫头自毁名节也要和他在一起,这份情,看来他得用一辈子去还。 “还是坐下吧。帮我参详参详。可好?” 转头看着这丫头盈盈的目光满是期待,江玦彻彻底底心软了下来。 回到方才坐的地方,小路已奉来了茶,二人等了一阵,掌柜终于送来不少小样。 “你看这个如何?”司清然柔柔嫩嫩的小手上摊着一戳绣线。 江玦随手取了过来,一边端详,一边点头,“清然的眼光从来都不差。娘娘一定会喜欢。” 其实江玦没告诉她,贤妃娘娘要她做荷包是假,想见见人才是真。有几个她亲手做的荷包做引,也好在父皇面前不着痕迹地提起她。所以不管她做得如何,和不和贤妃娘娘心意,娘娘都会欣然笑纳。 在儿媳妇这个问题上,养母始终要比亲娘宽容,即使心里不满意,嘴上也不会说。若换了是九哥,要过这一关兴许比较难。 所以江玦担心的不是贤妃娘娘,而是自己那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父皇。 从绣庄出来,司清然提议走一走,她已许久没在大街上这样走过了。 江玦就这样在她身旁陪着,不时打量一下街边的景色。 “清然,跟我过来。”见到一间绸缎庄,江玦想起这丫头没几身换洗衣裳,兴致上来便拖了她往里面走。 店里伙计见有客上门,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布样拿出来瞧瞧。”江玦一进门便财大气粗地说。 伙计赶紧连声应好。 店里来了这样一位豪客自然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这动静也实在太大了,司清然拽着江玦的衣襟低下头,用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埋怨:“殿下……您能不能小声点儿?” “清然?” 江玦回头正想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下回一定注意。听到这声呼唤与司清然一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店里的柜台前站了一男一女,女的正是方才出声叫司清然名字的人,十六七岁,模样姣好。 而她身边的男子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看上去比江玦年纪要小,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一看就在行伍里摸爬滚打过。模样嘛!还算俊朗,尤其是男子的那双眼睛锐利得好似鹰眼。 二人模样依稀有点儿相像,应该是兄妹俩。 “认得?”江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丫头的熟人,空闲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握起拳头堵嘴轻咳。 司清然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赶紧抽回自己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司清然已及时收回了自己的手,可对方二人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中的那名女子在一瞬沉默之后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男子。好似他应该知道答案一般。 男子一声不吭,看着司清然的那双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好似既不生气,也没笑,完全不像久别重逢。 “家晴姐姐,”司清然叫完女子的名字,好一阵才重新启开樱桃小嘴,对男子叫道:“孟大哥。” 这是她头一回这样叫眼前这人,他俩总共加起来仅仅说了七个字。 江玦微微挑眉,这下子总算明白了。看来是冤家路窄。九哥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人家已回了京城还不知道。 收到江玦略微挑衅的目光,孟家戎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端详片刻对身边的妹妹说:“回家等我。” “哥……”孟家晴依稀有点儿明白,却又不敢相信,皱眉点了点头,这才往店外走。路过江玦和司清然身边时,更是下意识看了看两人虽已分开,却依旧放得很近的手。 “找个地方聊聊?”江玦可不想在人家店里让清然难堪,这事若能蒙着解决最好。 孟家戎不置可否,迈开步子走到二人身前才负起一只手,虚手一引,“十殿下请。” 语气不卑不亢,也不失礼。 江玦打心眼儿里佩服这小子,果然是在军营里呆过。死都不怕,还怕他区区一个郡王?有胆识。 绸缎庄的斜对面正巧有间茶楼,二人一出门就同时看到了。 江玦率先开口:“那边如何?” “正有此意。”孟家戎回答得很是简洁,“请。” 司清然跟在二人身后,有些不知所措。虽已打算好和孟大哥讲明白,却不是眼下这样的情形。太突然了。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茶馆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少人挤在一块地方用店里提供的暖炉取暖,一楼大堂人声嘈杂,江玦进门便要了一间二楼的雅座。并将左右两间雅座也一并包下,还特地嘱咐人送个暖炉来给司清然。 在雅座里坐下, 分卷阅读111 江玦点了一壶京城里最有名的好茶,等人家送来后,便让所有人出去了。 “清然,斟茶就有劳你了。” 说完这句,江玦才看向对面坐着的人,挑起一边长眉问:“你喜欢她?” 司清然乖乖倒茶的手一滑,差点儿将手里的紫砂壶给摔了。 ☆、059 这个问题别说司清然没想到,也出乎孟家戎的预料,本以为他开口至少会说让他放手。 微愣之后,孟家戎肃然答道:“我俩有婚约。” “那就是不喜欢她?”江玦笑了,“你见到她有小鹿在心里乱撞的感觉吗?” 司清然刚端起一杯砌好的茶,就这样洒了。只得低下头重新将方才做过的事再做一遍。他也太露骨了吧! “我没说过。”孟家戎否认,脸色很不好。 江玦笑着点了点头,“我能问问你喜欢她什么吗?还是说打算娶回去之后再慢慢发觉她的好?如果她没有你听说的那么好呢?回头再纳个自己喜欢的小妾,冷落她?” “十殿下,你这是强词夺理。”孟家戎终于有些火了。 江玦端起司清然递过来的茶,优雅地放到鼻下嗅了嗅,嘴角边儿溢出一抹笑,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孟将军这样说就错了。还是说你答不出来,恼羞成怒?十六年,日子不短了吧?清然就在那儿,你为她花过心思吗?恐怕你甚至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就理所当然地让她爹和娘亲为你养出一个这么乖巧的夫人。你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对她所有的了解都是令妹告诉你的吧?在她心里,清然就是她未来的大嫂,而你是她哥,自然听到的都是好话。可你知道清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吗?挑食,你会一片一片地耐心去替她分开肥肉和瘦肉?还是说她自己生病都不知道,你会替她留意到?如果肯花心思,今日你我又怎么会坐在这儿?” 孟家戎听着竟一句也反驳不了,放在桌边的手握得紧紧的。可偏偏眼前这人看着好似在炫耀,实则每一句话都在告诉他,他比他更了解清然,更有心思。孟家戎不觉暗想这些年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当然,本王也不是说你不好,兴许你娶了她也能对她很好,但却不是清然身边最好的爱慕者,她那么好,为何不能拥有更好的? 你重信义多过对她的喜欢,可两个人在一起,情投意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不是强迫你拱手相让,而是告诉你,她喜欢的人是我。 孟将军若要用当年不随她意愿的婚约将她强留在你身边,不是不可以,但这样是不是有点违背了当初司侍郎与你爹定下这门亲事的初衷?你觉得司侍郎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吗?如果他在天有灵,在你与我之间,本王很自信,他会选择我。” 江玦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慵懒地靠在茶桌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那人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淡淡补上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我再问你,如果失去她,你会心痛吗?方才见到那一幕,你嫉妒吗?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会,会很难过,会很生气,会恨不得撕碎牵着她手的那个男人,不会有你这么冷静。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真要为了十几年前的一个口头承诺,娶一个自己尚不真心爱慕,且还爱着别人的女子为妻?耽误你俩的终生? 以我这段日子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孟将军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就这会儿,孟家戎低下眉睫想了很多,突然发现自己的确不了解清然,好一阵子才抬眼看向江玦,“十殿下能回答臣几个问题吗?” “说。”江玦很坦然。 孟家戎看了司清然一眼,淡淡道:“清然,可以让我单独和他聊几句吗?” 司清然转头看看江玦,江玦含笑点了点头。她这才退出雅间,心里却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气。他居然数落她这么多不好。在他心里她真是这样的吗? 可他居然为了她与孟家戎讲理,司清然又忍不住有些感动。 走廊里静悄悄的,不知孟家戎在里面问了江玦什么。司清然只依稀听得见二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忐忑。 约摸两刻钟过去,才有了一些动静,可越听越不对劲。这样的动静也实在太大了。竟然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声音。 司清然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推开门一看,二人真打起来了。江玦身上还有伤,眼见孟家戎毫不留情地冲他挥了一拳,司清然即刻跑过去挡在江玦身前,眼巴巴地看着孟家戎,“孟大哥,都是清然的错,清然对不起您。殿下身上有伤,您若是生气,可以冲我发火。打我骂我都成。如果您真不同意,清然……清然……是我……” “你输了。”不等司清然说完,江玦直接将人揽进怀里安抚,“傻丫头,下回别这样冲过来了。” 还好他与孟家戎只是装的,若真动手伤到她怎么办? 孟家戎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心里虽有些闷,却别开脸道:“十殿下,臣愿赌服输。不过您答应臣的事,别忘了。” 分卷阅读112 说完,孟家戎勉强笑了笑,转身挺起背脊走了。 “你们……方才说什么了?”司清然在江玦怀里缓缓抬起头,事情就这么简单就解决了?顺利得有点儿令人难以置信。 江玦修长的手指划过这丫头的额间,替她理了理走着凌乱了的秀发,牵起她的手走到茶桌边坐下,很严肃地说:“男人之间的事,不许多问。下回,不许再松开我的手。” 别看他方才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可没见到的那么好受。对方是谁?是真与她有婚约的男子,她居然在他面前松开他的手。 太可恨了! 解决掉这件困扰他俩许久的事,江玦一身轻松。正想问小丫头讨杯茶喝,司清然突然站了起来,一脸着急地说:“啊!我……我忘了给孟大哥说谢谢了。” 那晚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司清然根本无法逃出侍郎府。她不但没有答谢他的救命之恩,还让他难过。司清然很内疚。 “咳嗯。”江玦轻咳一声,握住她的手,承诺:“这件事我来做。” 总之两人以后还是少见为好,再说他也的确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孟家戎,谢他那晚救了清然,却没留下她。 见她依旧有些闷闷不乐,江玦想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见到他的机会应该会比你多。” 司清然想想也对,这才坐下来斟茶。 二人在茶楼里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又回到街上闲逛。 这回是江玦提议的,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两家的婚约也不过是口头上的,知道的人并不多,孟家戎答应他会保密,也会私底下与孟老将军说清楚,小丫头还有什么见不到人的?心里一高兴,兴致也上来了,一路买买买,把马车都快填满了。 小丫头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吃的、用的、穿的,只要江玦想得到的,巴不得一次买回去。 只是司清然越看越想笑,也越看越惆怅,这么多东西,她要用到几时啊? 路过一处街口时,司清然忽然停住了脚步,江玦感觉身边的人滞住,转回头看看她,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路边。竟见到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衣衫穿得虽不华贵,但样貌却是极好的。 而且这人身边围了不少姑娘,里面竟然连十岁左右的都有。 再回头看看清然,居然发现她偷偷在吞口水。江玦一下子来气了,不就比他小几岁吗? 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京城的女子都太…… 心里气不过,江玦直接挡住司清然的目光,阴着脸警告。 司清然被他遮住了视线,抬起头才见到眼前这人莫名其妙生气了,“公子,您怎么了?” “在看什么?”江玦冷冰冰的。 司清然小脸倏地一下红了,低下头努了努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江玦这下子更火了,她居然脸红!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因为见到别的男人好看而脸红! “说!” “我……我想吃冰糖葫芦。”每回见到这个司清然都会忍不住嘴馋,可她已经十六岁了,好几次和母亲出来想吃,都被她笑话。所以后来她再也不敢提了。尤其这会儿身边的人是江玦。 “冰糖葫芦?”江玦这才恍然想起,方才那小子手里好似真拿着一杆长长的东西,上面插着些玩意儿。她说的是那个? 在宫里长到十二岁,出宫大多数时候不是在马车里呆着,就是直接回府,府里有最好的御厨。即使离开京城,江玦身边也有罗妈妈照顾,加上不爱零嘴,他还真没深究过什么是冰糖葫芦。 看这丫头馋成这样,连他都不知不觉有些想试试了。既然不是看别的男子,江玦一高兴,拖了司清然便往那边走。 “多少银子一个?”江玦走到那卖冰糖葫芦的小伙子面前就开始掏钱袋。既然清然想吃,多少都给她买。还好最近有了带钱袋的习惯。 小伙子一听银子,就知道来了位不懂行情又想讨好身边姑娘的肥羊,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不会手下留情,“不贵。公子,也就五个铜板一个。” “什么?”她才离开京城不到半年,冰糖葫芦就涨价了?司清然赶紧抢过江玦手上的钱袋子将袋口捏得紧紧的,“五个铜板都够我俩吃上一顿饭了。你是见他不知价钱才漫天要价的吧?” 卖冰糖葫芦的小伙子没想到人家公子没较真,他身边的女子却不答应了,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爱买不买,不买让开。别挡着我做买卖。” 司清然还真不买了,将江玦的钱袋子绑好,放回他手里,说:“我不吃了。” “好。”江玦想想也是,京城这么大,估计也不止这一处有,“那我们就在这儿歇会儿吧。” 司清然不明所以。 江玦牵过小丫头的手,直接在小伙子身后找了处地方随意坐下,拍拍边上的空处,“来陪我坐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卖五个铜板一个。” ☆、060 其实多少铜板江玦不在乎,他将他当做冤大头,他也不计较。可 分卷阅读113 见到清然为了他与人家吵嘴的模样,他就说不出的开心。偏偏这小子不上道,竟然和她那样说话。横竖眼下有的是闲工夫,他也不急着回府。 司清然目瞪口呆,回过神却噗一声笑了,“公子,您……” 太坏了。 这样一来卖冰糖葫芦的小伙子就在这儿待不下去了,价钱不一样是自己理亏。但若真叫五个铜板一个,还有谁会来买?所以站了一会儿,只好偷偷拿着那一棍子的冰糖葫芦换地方。 江玦见他走,起身牵起司清然又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不巧半路上遇见另一个卖冰糖葫芦的,看着人挺老实,江玦问过价钱,人家才叫两个铜板,所以干脆拿出一颗碎银,连人家的棍子都一并买了。 司清然见他不伦不类地拿着一根插满冰糖葫芦的棍子满街走,笑得差点儿直不起腰。 谁知江玦觉得这样还不够,从棍子上摘下一个,递给司清然,自己也拿下一串儿来品尝味道。咬开一看,里面应该裹的是山楂,外面一层薄薄的糖浆,入口酸酸甜甜,确实挺不错。忍不住点了点头。 待之前那卖冰糖葫芦的小伙子停下,他俩就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吃。 “公子,好吃吗?”司清然没想到江玦大街上会陪她一起吃冰糖葫芦,心里怪怪的,又有些甜。从来还没有人这样陪着自己任性过,即便是从前父亲和母亲也没这样。 江玦扬起一边眉毛,笑着说:“还不错。” “可是您买太多了,吃不完呢!” 江玦看看也是,他俩要真将这一棍子密密麻麻的冰糖葫芦吃完,估计今晚回去什么都吃不下了。 “公子,不如……分给街边儿那些孩子吧!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顺着司清然指的方向,江玦见到几个在街边行乞的小孩儿,一身衣裳脏兮兮的,破破烂烂,有些甚至连鞋都没有,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雪地里,一双脚冻得通红。脸色随之沉了下来,“嗯。” 司清然见他答应了,没留意到他凝重的脸色,在棍子上摘下几串糖葫芦就给人家送过去。 “清然。” 没走几步,司清然听见江玦唤她,回头一看,他正冲着她招手。 不明所以地回到他身边,江玦递给她自己的钱袋子,“让他们买些过冬的衣裳,还有鞋。” 司清然愣了一瞬,微微一笑,接过钱袋子这才赶紧过去。 江玦一边儿看着她将糖葫芦和手里的银子分到几个小孩儿手上,一边仔细打量这群孩子。 没一会儿身边过来一个人,低着头抱歉地对他说:“公子,之前漫天要价是小人不对。但小人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回,小人保证往后绝不再见财眼开。小人每换一个地方都得给人家银子的。” 江玦随手招来一路跟着的侍卫,将手里剩下的冰糖葫芦递给他,示意让他去帮清然的忙,这才负起手缓缓转头看向小伙子,“你在这条街上卖冰糖葫芦多久了?” “五年。”小伙子不知他为何会问起这个,只想尽快求得他的原谅,一五一十地说:“加上我爹和我爷爷,来来去去也有几十年了。” 江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这些孩子是一直都在这儿的?” 小伙子很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不是的。这里的孩子大多都住在这条街上,有些家里过去还挺有钱的。也不知最近几年是怎么了,原来的店家一间间地倒闭关门。哎!日子挺难过的。” “你说如今还有人收你银子?” 听见江玦问起,小伙子左顾右盼了几眼,压低声说:“只要在这街上做生意的,每天都会有人来收钱。早几个月还好些,这半个月来越发收得厉害了。” 司清然分完碎银和冰糖葫芦,刚直起身心满意足地呼气,忽然手上一紧,被人拖着就走,“回府。” 这人又怎么了? 自打那日从街上回来,司清然一连好些天都没怎么见到江玦。 还好她也有正事要忙,起草图样,搭配绣线,一针一线地替贤妃娘娘绣荷包。没有江玦在旁边“捣乱”,一切做得很顺畅。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谁知九王妃闲得无聊,竟跑来府里玩了一遭,见到司清然给贤妃娘娘做的荷包手工精致,居然吵着要她给她女儿缝几件小衣裳。 司清然不好意思拒绝,也没其他事做,便欣然答应了。 随后陪秦小悦出去挑了一些锦缎和绣线,回来后一个人呆在江玦的书房里继续做针线活。 刚刚缝好一件小衣裳的雏样,跟着江玦出去了好些天的徐飞就进来了。见到她手里拿着一件婴儿穿的锦缎小棉袄,徐飞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司清然见他神色不对,正想解释,上腹却传来一阵不适,偏偏在这个时候反胃了,虽不至于真呕出来,但下意识捂嘴的动作却令人遐想。 这下徐飞笑得更古怪了,留下一句:“殿下回来了。” 转身拔腿便往外跑,急匆匆复命去了。 分卷阅读114 司清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她这是最近吃太好了…… 宫里派来郡王府的御厨不知道司清然的口味清淡,菜做得都有些油,以至于积食了。之前江玦在家,那些大鱼大肉还有他帮着嘴,这些天估计他忙正事将这事给忘了,所以司清然吃了几天油腻的东西,肚子有点不太舒服。 未免徐飞“谎报军情”,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去看看。 此时,江玦正慵懒地坐在厅里与一道回府的九哥商议事情。 徐飞急匆匆便跑了进来,看着江玦一阵傻笑。 江玦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堵嘴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问:“什么事?” 即便是那丫头听说他回来兴奋得跳了起来,也不至于令他这么高兴吧!该高兴的人应该是江玦自己才对。 “那个……回殿下,属下方才奉命去告诉王妃您回来了。看见王妃在缝婴儿穿的小衣裳。”徐飞有点儿尴尬,方才兴冲冲出来没想明白,话到嘴边才发现这样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略微委婉了一下。 江玦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目光轻飘飘转到江胤身上,瞬间变得有点凉悠悠的。明显是在兴师问罪。 江胤即刻心知肚明,呵呵笑了两声,“劳驾弟妹了。” 可徐飞听着不对呀!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嘴角抽了抽,继而又道:“殿下,您快去看看王妃吧。她……方才好似有些作呕。” 这样总该明白了吧? 这回换江胤看着十弟挑眉了,原来不是自家那只母老虎出来害人了?罪魁祸首居然敢将自己的“罪行”嫁祸给他? 江玦心知肚明徐飞这小子又该挨揍了,但当着九哥的面…… 嗯哼一声,江玦起身理了理锦缎直裾,负起手煞有其事地说:“我去看看。” “去吧去吧。顺道你也该想想如何将这事尽快办了,拖拖拉拉总不是个办法。”孩子都等不及了。江胤很随意地挥了挥手,没忍住,噗一声笑。 之前还大义凛然地说什么绝不用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结果管得住自己的清高,却管不住自己诚实的贪念啊!什么时候司姑娘都暗中成了十王妃了? 走过徐飞身边时,江玦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得徐飞直打颤。他……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江玦迈出厅门,一转身便见到小丫头缩在墙角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笑了,“怎么作呕了?” 他才不在几天,她竟然又将自己弄病了,看来真得将她绑自己腰带上才好。 原本想打发了九哥再进去看她,所以先让徐飞去通传一声,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误会,江玦有些自责。 司清然红着脸,一直没敢抬起来,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这两天吃得有点多。” “怎么不让人给伙房说一声?” 他这是在责怪她吗?怎么听上去声音闷闷的? 最近江玦有些忙,就连统领大人和徐飞他们都不在府里,司清然熟悉的人就剩下罗妈妈。可府里伙房做事的人都是皇上派来的御厨,罗妈妈的确人微言轻的,司清然不好麻烦她,所以就什么都没说。心想他没几天就回来了,忍忍也就过了。 实在没想到会让他这么难堪。 她已经很快过来了,偏偏走到门外便听见徐飞将什么都说了。 “清然。” 听见这声淡淡的呼唤,司清然缓缓抬起头,见到眼前的人脸色不好,启开樱桃小嘴,尚未将对不住三个字说出来。江玦便捻起她尖瘦的下巴,覆唇轻尝。 司清然瞪大眼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颗心跳得就快撞出心口来。 轻轻挪开,江玦嘴角才噙住一抹微笑,目光闪烁地打量她小脸几眼,沙哑又温柔地说:“看来,我要尽快娶你了。嫁给我就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 “啊?” 看着这丫头依旧懵懂的小模样,江玦捏了一把她柔嫩的小脸,故作不悦地问:“怎么?不愿意?” “不是。殿下……”这是哪跟哪儿呀!他不是该骂她的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本王不会再让你不清不楚地跟着我了。”江玦一伸手将这丫头勾进自己怀里,闭上眼轻轻嗅着她秀发上的馨香,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我会尽快给父皇说的。” 原本想等父皇下旨,平反司家的冤案,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说他喜欢司侍郎的女儿。不让父皇觉得他是在逼他做决定,看来这事得一起办了,“你不是已经有本王的小皇孙了吗?” “殿下!”那是个误会啊! ☆、061 这晚,江胤赖在容郡王府吃晚饭,看着对面“恩爱”的两人,下饭很有味道。 江玦夹起一片已经很瘦的瘦肉放进司清然碗里,用目光逼着司清然咽下去。 可司清然明显对这片御厨精心烹制的肉很厌恶,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得江胤都心疼了。 “亦宁……” “九 分卷阅读115 殿下。”司清然赶紧阻止九殿下替她说情,“殿下他……他是想清然养好身子。” 他的一句好心,还指不定会给她惹来什么麻烦呢!司清然可不想今晚没好觉睡。江玦一早就警告过。 “哦!也对,你是该好生养养。”江胤一边点头说着,一边看向十弟,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眼看着他又误会了,司清然难为情得叫道:“九殿下……” 还没来得及解释,碗里又多了一片被人处理过的肉。 “清然,食不言寝不语。”还有,一顿饭她连着叫了几声九殿下,他呢?看不见吗? 江玦觉得没狠下心将九哥轰出去是他今晚最大的失策。原本在外面忙了好些天,好不容易回来,可这丫头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九哥给占去了。 江玦越想越不是滋味,发脾气似的放下筷子,冷着脸下逐客令:“赶紧吃完饭,滚回去看自己家的。” “我家有什么好看的呀!”江胤觉得容郡王府比他九王府好玩多了。自打自己家那只母老虎生下小虎妞,就没认真看过他一眼,也没功夫搭理他,连亲热都少了。小日子越过越不滋润了。灵光一闪,忽然笑嘻嘻地提议道:“亦宁,要不……今晚出去走走?” “不去。”江玦想都不用想便拒绝了。 江胤一点儿不气馁,再接再厉地继续诱惑:“虽说替司侍郎翻案是件刻不容缓的大事,但亦宁,你也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偶尔出去透透气,指不定有意外的收获。” 司清然听着咬着筷子愣了愣,原来江玦表面上不说,一直在着紧她家的事?他这几天不在家,就是忙这个?心里有些感动,偷偷抬起头目光盈盈地看向他。 眼见着小丫头被九哥唬得真信了,江玦干咳一声,“别听他胡说。” 可司清然认准了他是不愿她担心,抿了抿嘴,柔声道:“九殿下说得在理。您……您就当是清然想出去走走吧。” 其实她也的确挺想走的,最近实在吃得太多了,正好可以借此消消肚里的积食。 “你真想走?” 司清然点了点头。 江玦思量一瞬,点头答应,“好。我陪你走。” 江胤发现自己这看似无情无义的十弟只要遇上司姑娘,每回都得低头。总算找到他的软肋了。 所以一路上,他只消诱拐自己这未来的十弟妹就行,某人即使对他的伎俩心知肚明,也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江胤满满的成就感。 晚上的京城其实没什么地方可去,大多数夜不归宿的人不是去赌坊,就是去那些弥漫着胭脂水粉味、灯红酒绿的花街柳巷。 可江胤家里养着一只母老虎,所以这两处地方他都不敢去。别说去,就是靠得近点儿回去都搞不好会家无宁日。 所以江玦并不担心他会带他们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也没听说过谁会带女子去那两处场合。 下车后放心地跟了一路,三人终于在一处湖边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一家十分雅致的酒肆。 江胤一边领着二人进门,一边给十弟介绍:“到这里来的都是些斯文人。除了京里贵胄家的公子,还有各地进京求取功名的学生。酒肆的老板自己也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人,所以每晚到了时辰便会与客人们一道吟诗作赋,比比才艺。你可以趁此机会与这些人认识一下,别老让自己名声不好。” 江玦的学识,身为他九哥的江胤最清楚不过,空有满腹才学,不拿出来炫耀炫耀怎么行?这也是个结交朋友的好机会。 “我只喝酒。”江玦摆出一副凡事勿扰、与世隔绝的态度,“其他事别来烦我。” 说着便向迎上前的酒保要了一间雅致又清幽的小雅间,直接牵着司清然的手进去了。 江玦领着司清然在酒肆雅间里坐下,一路在前面领路的酒保很热情地招呼着后进来的九殿下。 江玦看着两人的熟络样就知道九哥没少来这地方。 江胤自己点了一壶这儿最有名的梅花酿,这才转头来对十弟说:“亦宁,他们这里的酒很有特色,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没有的。你不妨听他介绍一下,看看自己今晚想饮什么酒。” “对对对,我们店里还有适合姑娘饮的酒,姑娘有兴致的话也可以要一壶来尝尝。”酒保看来是个很有待客经验的人,看着司清然笑了笑,目光里充斥着期盼。 平时也有不少人会往店里带姑娘,但多数都是附近粉楼里的花魁什么的,很少有司清然这样的正经女子会夜里跟着男子到他们这儿来。 但带她来的人是一向“洁身自好”的九殿下,她身边的那位看上去也颇有些来头,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所以酒保可以肯定,司清然与从前见到的姑娘们都不同,尤其是她那楚楚动人的小模样,还有她身上小仙女一般的气韵举止,即使不是大家闺秀,也该是小家碧玉。因此一点儿不敢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虽是在笑,却被司清然影响得很纯真。 听到酒保的介绍,江玦缓缓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小丫头问:“想饮 分卷阅读116 吗?” 其实从前在家,司清然偶尔也会陪父亲饮上一小杯,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两人一边煮着酒,一边下棋,气氛十分温馨。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往后不会再有了,正低着头暗自神伤,忽然听到江玦问,司清然猛地抬起头,心里莫名有种温暖的感动,就连目光都不自觉有些盈盈。可是…… “我饮不完一壶。”司清然小声说着。 “放心,有我!想饮什么尽管说。”只要她开心就好。只是江玦没想到这丫头平日里温温婉婉的,居然也会饮酒,倒是兴致上来,不自觉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司清然想了想,转头柔声问酒保:“你们这儿有梅子酒吗?酒要极清的那种,梅子最好是京郊乌镇产的。” “呀!姑娘,您还真是懂酒的。”这点就连酒保也没想到,“清酒煮青梅,不仅味道好,也是绝配呢!小的这就吩咐人去替您准备。” 既然她身边的公子说了要帮她,自然是要饮她亲手煮的酒,酒保知情识趣地没有问江玦要饮什么酒。 稍稍等了一瞬,江玦果然没出声,待酒保出去张罗才饶有兴致地问司清然:“你会煮酒?” 司清然点点头,很有自信地说:“从前在家替父亲煮过。” “很好。往后我俩也可以一起小酌两杯。”这是个意外的发现,江玦一直以为这丫头不会饮酒,也没为难过她。既然郑庭一再告诫他得忌酒,他往后的酒瘾就可以交给小丫头负责了。小饮怡情,又不伤身,挺好。 江胤越看两人越可气,越看越嫉妒,还真是情到浓时不分场合!甜的让人酸涩,趁着酒保尚未将酒送来,不想留在雅间里膈应自己,抖抖直裾起身说:“我出去走走。” 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多认识几个有趣的人,老呆在雅间里有意思吗? 可偏偏自己这十弟眼里除了他的清然好似再看不见别人,脸都不带转地对他挥了挥手,“赶紧滚。” 江胤那个气呀!看来真得收拾收拾这小子了。简直太忘恩负义了。有了美人忘了兄长,他这十来年白陪他长大成人了。 “殿下,你不陪陪九殿下吗?”见九殿下一脸愤愤地出去,司清然小心问江玦。 江玦轻笑,满不在乎地说:“他不用我陪。” 九哥被九嫂这样管着,虽说是习惯了,可毕竟喜欢饮上两杯的人,偶尔偷溜出来透口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玦与他一起长大,认识人的本事,江玦的确自愧不如。 没一会儿酒保送来了酒,顺道还端了几碟下酒的小菜,都做得十分精致,分量看上去不太多。 因为是用过晚膳才出的门,江玦也觉得足够了。 听酒保介绍说这是配酒用的,点了点头,没再多加什么。 烫酒用的小火炉和紫砂锅送来后,司清然便动手开始煮酒,小模样一丝不苟。 江玦在她对面慵懒地坐着,支颐静静欣赏眼前的画面,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幻想起娶了她之后,两人在家对月小酌的场面。或许还真该有个儿子,到时围着他俩转来转去,也挺有意思的。 不知不觉,江玦薄薄的嘴唇边儿噙起一抹浅笑。 司清然将梅子酒煮好,舀上一小碗递给他的时候才见到他深情款款的目光。不由得心跳乱了。 “殿下,酒煮好了。” “嗯。”江玦伸手轻轻接过那碗酒,酒碗很小很精致,同样是用上好的紫砂制成的。因为碗里酒的温度,江玦接过之后便觉得指尖暖暖的。 放在鼻下闭目优雅地嗅了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就好似眼前的她一样。 睁开眼,透过袅袅的酒雾这样看她,真是酒未饮,人就先醉了。 见到她满目期盼,好似等着他品评,江玦轻轻抿了一口进嘴里。唇齿之间霎时溢满酒的清香,还有梅子微酸的味道。 “清然。”江玦缓缓放下酒杯,很认真地看着她。 司清然莫名其妙感觉到一阵羞涩,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嗯?殿下想说什么?” “真好。”江玦抿开嘴角笑了,“我是说有你在身边真好。酒不错。我很喜欢。” ☆、062 司清然难为情地低下头,忽又想起什么,赶紧伸手拿过他用过的小酒碗,重新为他满上。双手递给他说:“喜欢就多喝几碗。” 虽说听了他这么多的情话,她还是忍不住会害羞。 “这碗你陪我。”江玦接过酒碗,轻轻放在身前,示意她也替自己斟上一碗。 司清然嘟着嘴,小声道:“我喝不了一碗这么多。会醉的。” 这紫砂做的酒碗看着挺小,但也比寻常的酒杯大,司清然可没信心喝上这么一碗。 “那你慢慢陪我。”总之就是要陪着。 司清然点点头,答应了,拿起紫砂锅里的酒勺子也替自己装了大半碗,端着敬江玦:“殿下请。” 江玦这才重新端起碗,与她碰了一下,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司 分卷阅读117 清然只小小地抿了一口。 “想试试九哥的梅花酿吗?”趁着江胤没回来,江玦开始撺掇司清然偷九哥的酒喝。 “可是……”她酒量很浅呢!一碗已够她喝的了。 “这样,”江玦拿起一个空酒杯,从九哥的酒壶里倒了一杯出来,递给她说:“你试试味道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负责帮你销赃。” 司清然也蛮好奇梅花酿会是什么味道,被他这样一挑唆,真接过了杯子,微微抿了一口。果然是人家的招牌酒啊!味道并不浓,却有梅花独有的馨香。这样的酒应该不伤身,所以司清然提议:“殿下要不也尝尝,别有一番滋味呢!” 江玦抿嘴一笑,直接从她手里取过杯子,临到嘴边还转了半圈,落唇处正好印上司清然留下的薄薄唇脂印,“嗯!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殿下!您……”他怎么又来戏耍她?司清然听着他颇有歧义的话,小脸整个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俩有完没完?”江胤都出去回避好一会儿了,谁知一进来居然还见到两人打情骂俏,真有点儿后悔没带上自己家那只母老虎了。 要是小悦在这里,铁定不会看着他这样被两人欺负。 “你俩……”江胤坐下后看了看自己的酒壶,忽的笑了,“偷喝我的酒了?” 江玦慵懒地微微扬起头,点了点,“喝了。她想尝尝。” 怎么了? 可司清然很无辜,她明明是被人撺掇的,怎么就变成她替他背黑锅了? 江胤看看二人的神色,全明白了,“不就是一杯酒吗?本王请得起,尽管喝。别将我弄得好吝啬似的。” 这里可是酒肆,这家老板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藏酒,要喝什么样的没有?管醉都行。 说着江胤取过方才二人共同用过的酒杯,又替他俩斟上一杯,直接递给司清然,“来。准弟妹,本王敬你一杯。” “她喝不了这么多!”江玦伸手去夺。 却被江胤挡开了,“我敬的是我的准弟妹,亦宁,不许代劳哦!我可是你兄长。不给面子是不是?” 上回将十弟灌醉没成事,这回他得换个人试试。再说二人不是已经…… 还别扭什么? “早生了几天罢了。”江玦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欺负。 “那个……殿下,清然自己来。”司清然未免二人又因为她闹得不开心,恭敬不如从命地接过了那杯酒。 江玦担心地蹙了蹙眉,“别太勉强。” 司清然不是没喝过第二杯酒,安抚似的向他投去一瞬目光,这才盯着那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咽了下去,放下酒杯时真诚地看着九殿下说:“九殿下,谢谢您。这杯酒该是清然敬您的。” 父亲的事,江胤出了不少力,虽不一定是为了她,眼下也还没真的办成,但司清然是真心的感谢他。 江胤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倒是有些惭愧了,拿起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当着二人的面,一口咽下去了。 “她饮一杯,你是不是该再多饮两杯?”没等江胤放下酒杯,江玦便拿起了酒壶,亲自给九哥满上一杯酒。就这样漠漠然看着他。 江胤愣了一瞬,呵呵两声,赶紧将杯里的酒咽下去。看来十弟是在警告他,他的女人欺负不得。只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好似方才那样欺负小女子,的确挺理亏的。 所以江胤饮下第二杯后很自觉地将酒杯放到了十弟面前,难得啊!让他斟回酒,他也不亏了。 江胤饮下三杯后,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正偷偷盯着二人“眉来眼去”便有人敲门进来。 来人一进门扫了一眼屋里,目光呆滞地盯着司清然:“清然小姐?” 进来的人是名男子,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并不算华贵的青色锦缎直裾,模样挺干净的。一看就是书堆里爬出来的书生。 江玦由头至脚将这人打量了一遍,目光有些冷。 因为他居然认得司清然,且不同于此前遇到的那些人,他不是叫她司小姐,而是亲昵且惊讶地叫了一声清然小姐。他竟知道清然的闺名。 这让江玦很不舒坦。 “这位是……” 司清然也刚从震惊中清醒,完全没注意到身前这人有些不悦,替江玦介绍道:“他……他是前年的恩科状元,商建行商公子。” “商建行,商、公、子?”可她是怎么认识的?江玦有点儿牙痒痒,故意一字一顿地提醒小丫头注意。 这几年很少留在京城,但对朝廷的任命他还是了如指掌的。此人出生贫寒,祖籍应该是在很远的一处乡下,自打恩科夺魁后,他便出任了翰林院编修一职。据说此人之所以得到父皇赏识,全凭一手好字,还有十分渊博的学识。 可这些都无法将他与一位平日里很少出门的闺阁千金联系在一起。 江胤见到十弟此时恨不得抽筋剥皮的表情,偷偷笑了,暗暗觉得自己很英明。出去转这么一圈儿还真不是一点儿收获没有,竟无 分卷阅读118 意中请了个司姑娘的旧识替自己消气。 原本他是打算找个人来让两人“消停”下的,没想到误打误撞找了个老相识。这会儿心里说不出的爽快,赶紧招呼商建行说:“来来来,建行过来坐。不必如此拘礼,都是自己人。” 商建行尚未弄明白江玦的身份,因此仅仅向自己认识的九殿下施了个臣子的礼,“九殿下。那个,臣……臣可以和清然小姐说两句吗?” 江胤故意不看十弟的脸色,转头看向司清然问:“你想和叙叙旧吗?” 司清然本想问问江玦,转头看他才发现他脸色不对,猛然回过神来,低下头小心解释道:“殿下,商公子那年进京赴考时丢了盘缠,饿晕在侍郎府后门口。被府里的下人救了回来,父亲命人替他请了大夫,养病时知道他博学多才,便以资助他为名,让他暂时住在府上。可商公子执意说无功不受禄,所以……所以父亲便让他教了清然几个月的书。” 他俩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师徒关系,这人竟也醋了上来。 “是吗?”江玦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依旧面色不霁。 这丫头笨,自然看不出人家对她有意思,当初若不是他够直接,光靠一张嘴,她也不会知道他喜欢她。即便是像她说的那样,除了孟家戎,哪有人会直接称呼她的闺名?这分明就是在套近乎,指不定是知道司清然有婚约,加上司侍郎对他有恩,他才藏着掖着的。 如今司家蒙冤,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报恩,想来之前的婚约也未必能成,还真是接近清然的最佳时机。 江玦缓缓看向商建行,目光异常冷。 自打商建行听见司清然叫江玦殿下,再看看九殿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下子弄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能与九殿下这般亲近的人,不就是传说中的…… 容郡王!十殿下江玦? “臣见过十殿下。”商建行额头冒着冷汗,行礼后连头都不敢抬,全然没有了之前对着九殿下的自然。 江玦看着他这样子,一声轻笑,却不让人站直身子,直接问:“你想和清然说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言。” 比起他那两声清然小姐,江玦觉得还是清然两个字更亲密些。 “清……”果然,商建行不经意差点儿叫出这两个字来,偷偷抬起头才见到司清然竟然无辜地看着十殿下,那模样就好似……好似她是被人胁迫似的。 商建行想不明白司清然是怎样和十殿下走到一起去的,但却听说过十殿下的为人,猜测司清然是因为想替司侍郎洗雪沉冤才不得不屈于十殿下的淫威,暗暗咬牙切齿。 一双手更是握成了拳,很不自然地放在身侧。 江玦猜得没错,当初商建行被司侍郎所救,留在侍郎府养病。司侍郎出于爱才,便打算资助他考恩科。商建行不好意思再接受恩人这么大的恩惠,因此婉然拒绝了。 司侍郎不得不想出一个法子,便是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他学些东西。商建行觉得这样也好,便欣然答应下来。 可司侍郎领着他第一次去见司清然,他便被眼前的小女孩儿夺走了魂魄。当时的清然只有十二三岁大,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清婉动人,活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更令商建行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位九天仙子一样的女子却如此平易近人。 商建行自幼听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即便是这样的诗句也表达不了自己内心对司清然的喜爱之情。 她在他心中已不仅仅是颜如玉,而是比颜如玉更圣洁的仙女,他只有仰望的份。 ☆、063 碍于司清然是恩人的女儿,商建行不敢表露自己的情感,加上她身份高贵,自幼长在侍郎府这样光耀的门楣,而他却是个落魄到要靠恩人资助的穷书生,鉴于二人身份的悬殊,才不得已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中。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偷偷将司小姐三个字换成了清然小姐。没想一向心境单纯的司清然竟然没有为此生气。 与司清然相处的那几个月,他很快就发现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先生,只不过是在同情他而已。这让商建行很自卑,却又舍不得点破。所以他厚着脸皮住在侍郎府,直到自己高中状元后皇上赏赐了京中一处府邸给他,他才悻悻地从侍郎府搬出去。 原本想等自己有些成就,有些积蓄便让人去替他到侍郎府提亲,可尚未等到这一天,司家便出了事。 商建行始终不相信司侍郎会做这样的事,于是一边派人打探司清然的消息,一边则暗中在查司侍郎的案子。 他此时想说的正是这件事,可偏偏两位殿下看上去都没打算让他与司清然单独谈,尤其是十殿下,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对司清然有意思。 商建行思量一阵,不得不直言道:“恩公是被冤枉的。两位殿下可要为司家做主。” 江玦与江胤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对望一眼,都笑了。 “我知道。而且不妨告诉你,父皇也是知道的,我早查明真相上奏给他了。 分卷阅读119 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替司家昭雪。”想用这招来博取芳心?未免太迟了些。江玦觉得自己有些高估了对手。 商建行闻言抬起头,眼瞪得挺大,“皇上……皇上已经知道了?” 江玦露出一抹不然呢的表情。 商建行这才垂头丧气地将头低了下去,自嘲道:“臣尚以为皇上被蒙在鼓里。也对,太子已废,他蓄谋已久的事又怎么纸包得住火?那臣就静候佳音吧。” “等等,商公子,您说什么蓄谋已久?”司清然听到他的话瞬间瞪大了眼。太子……太子他不是因为看上她,才…… “清然小姐难道不知道?”商建行有些诧异,不自觉地看了看十殿下,继而生气地说:“太子……不,应该是前太子,他预谋除掉恩公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之前恩公就对人说过,或许有一天他……他会……” 工部是前太子看上的一块肥肉,但有司侍郎在,他就不能完全掌控在手。所以他说要娶司清然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前太子早就预料到司侍郎不会同意,才佯作偶然遇见司清然。之后的事便成了他因一时起义,色令智昏…… “你是说,他不是为了清然?”江玦其实也一直在怀疑前太子的初衷,虽想到了,却苦无证据。没想这事竟然从自己的另一个情敌口里听见,当即放下心里的不痛快,认真问道:“你说这些,可有依据?” 如果是这样,他就可以…… “当然有依据。前年南屿水患,皇上原本打算派前太子前往赈灾,是恩公与一班臣子联名坏了他好事,领头之人便是恩公本人。还有去年雪灾,今年年初的各地民生修葺,桩桩件件都有据可循,二位殿下只消查一查便一目了然。恩公做这些事有些皇上知情,有些则不知情。他自知得罪了前太子,必会惹来杀身之祸,甚至……甚至在写给臣的书信里……”还拜托他若他哪日出事,救救他的女儿与夫人。 只是商建行当时回乡去接老母亲进京,错过了救人的时机。回来后追悔不已。 “商大人,你可愿意将方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江玦正色问。 商建行毅然点点头,铿锵有力地说:“即使十殿下今日不提,臣也打算说。臣早已联络了不少朝中忠直的官员,打算一并向皇上联名上奏此事。定要还恩公一个公道。” “很好。”自商建行进门,江玦直到此刻才将他看顺眼,笑了笑说:“清然,替我俩斟上一杯酒,本王明日早朝便上殿替你父亲讨回公道。” 说完将手一伸,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转过头竟见到一幕令他啼笑皆非的画面。 小丫头醉了?什么时候喝醉的?怎么连他都没发现? 看着某人自斟自酌、偷偷坏笑的样子,江玦瞬间眯了眯眼睛,一抹厉色划过。 “江胤!” “那个,十弟,你看她好似听说了她父亲的事很不开心,我好心斟了一杯酒给她,替她浇浇愁,清然想也没想地就接过去饮了。我再给她斟,她又如此。九哥我还以为她酒量不错呢!原来……三杯,就三杯而已。”说完江胤不出声地动了动嘴,仅从口型看,应该是我在帮你。 江玦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怒火,和颜悦色地转头对商建行说:“你也别喝了。今晚早些回去,将你联络的那些人都支会一下,明日早朝带上证据,本王亲临。” “是。十殿下。” 江玦这才起身走到司清然旁边,伸手抱起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她,转身咬牙切齿地对九哥说:“还有你。早点滚回去,明日记得早朝。” 直到江玦抱着司清然出门,商建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小心问:“九殿下,他们……” “正如你所见。建行,我十弟是认真的。”江胤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从未这般认真。” —— 借酒浇愁。 回府的马车里,江玦把司清然用自己的斗篷裹着放到腿上,像抱一个睡熟的大孩子一样抱着她。 司清然睡得很香,香到好似真的忘记了烦恼。头枕在江玦的手臂上,窝在他怀里伸手拽着他一侧的衣襟。偶尔动动身子,抿抿嘴。 还真是场考验啊! 看着她因醉酒红扑扑的小脸,闻着她呼出来的酒香,江玦的心随着马车的摇晃,也跟着一荡一荡的发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稳得住多久。 “小东西。回头再找你算账!” 她此时哪里还是天上掉下来、冰清玉洁的小仙女?简直就是为祸人间的小妖精。 江玦忍不住一口亲在她柔柔嫩嫩的小嘴上。 “唔。你……你走开。登徒浪子。”司清然别开脸小声嘟囔着,顺手推了一把。力道不大,却刚好推开让她不适的人。 登徒浪子?听见这四个字,江玦气闷。 伸出空闲的左手将那张小脸扳回来,“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谁是登徒浪子?” 江玦几乎可以肯定这人应该不会是自己。小丫头若清醒的话,一定 分卷阅读120 不会将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 司清然睡得正香,被人折腾得很不耐烦,随手扯了两下江玦的袖子,又睡了过去。 江玦闭上眼却忍不住皱眉,越想越不对。又哄孩子似的在她耳边问:“清然,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要被他知道谁这样轻薄过她,他铁定剥掉这人的皮。 司清然朦朦胧胧听见江玦熟悉的声音,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想找一个自己最信得过的依靠,“殿下……” “嗯。”江玦的心瞬间融化了。小丫头这声叫得他有点儿稣,不想再去追问什么,再次覆唇印上她的小嘴。 谁知司清然喝了点儿酒,竟大胆了上来,不仅回应着,还越来越动情。甚至从他身上缓缓借力半坐起来,一个劲儿用自己光滑柔嫩的脸颊蹭他的,好似一只喝醉酒的猫一样,“殿下……” 江玦被她用这种娇滴滴又略微带着欲念的声音叫得几乎快疯了,狠心推开她说:“好了,别闹了。” 再闹下去…… 司清然全然不理会他的郁闷,居然偎进他怀里开始掉眼泪。那可怜的模样弄得江玦心好乱。 “好了好了。我错了。” “你……你不要清然了吗?”她如今已无依无靠。 “没有。”他不要谁也不会不要她啊! “那你亲我。”说着,司清然猛然收住眼泪,嘟起嘴。变脸比变天还快。 江玦忍不住扶额,低下头长叹,“清然,你这是在折磨我。” 说完也管不了了,如她所愿好了。只是明早起来可别怪他! 头一回享受这种干柴烈火,江玦竟有些懊恼,这要在府里该多好?既不敢动静太大,被车夫听见,又不能伺候得不好,不然小丫头会以为他嫌弃她了。甚至可能会以为…… 江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到府门口的,抱着怀里的人下马车,小丫头居然还在和他闹。 弄得替他俩开门的侍卫差点儿以为殿下抱了一个外面的带回来的风尘女子。 江玦迈进门槛便强行阻止了司清然的亲昵举动,干咳一声冲门边的侍卫解释:“她喝醉了。” 可替他开门的侍卫不懂了,殿下与王妃恩爱,管他什么事啊?他当没见到就是了。 江玦解释完,也觉得挺多余,还不如直接对他说这事若走漏一个字,准备领死的好。遂抱了人就往自己院里走。半路上一声嗤笑,他终是被她磨得脾气好了不少。 要?还是不要?一路上江玦思考了许多遍这个问题,直到将小丫头放到床上,等康定南送来热水给她擦了擦脸,这件事才算有了结果。 还是再等等吧!过了明天就可以名正言顺了。还因为小丫头…… 已经睡着了。 不过江玦自己还睡不着,想起今儿出门遇到的事,把面盆里的水给康定南端出去,江玦才掩上门,负手一本正经地吩咐道:“查查过去与司家来往甚密的人。” 康定南被江玦留在后面处理一些事,回来时他已经带着王妃出去了。不知发生什么事,多嘴问道:“殿下在怀疑什么?” 莫非这些人里有人出卖司侍郎? ☆、064 江玦习惯性地抬起一只手堵嘴轻咳,似有似无地说:“没怀疑什么。只是想知道清然平时都与什么人比较亲近罢了。” 这下子,康定南全明白了,指不定今晚殿下带王妃出去,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人了。所以不放心,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那个,殿下。这人都是您的了……”还在担心什么? “防范于未然。”一个都不能放过,最好查清楚登徒浪子是谁。要让他知道真有这么个人,哼! “还有,给皇叔公传个话过去,请他老人家明儿一大早务必去上一次早朝。” “现在?”已经很晚了呢!我的殿下。康定南愁死了。 可江玦已经等不及了,再等下去…… 司清然一觉醒来已巳时过去一半了,江玦早已起床,消失得无影无踪。 头很痛。 坐在床上揉了揉,忽的猛然记起什么。 昨晚……昨晚她怎么回来的? 司清然只记得商建行告诉她父亲的死不是因为她被太子看上了,而是太子早有预谋。 随后听着他说话,九殿下便递给她一杯酒。她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又喝了一杯。再然后…… 司清然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比如被谁抱着,比如听见了江玦的声音,再比如…… 她缠着江玦…… 呃,昨晚她干了什么呀? 江玦不会以为她骨子里是个…… 所以一大早就不见人了? 司清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紧张,甚至都没留意到有人替自己换了衣衫。起床穿戴好,刚打开门就见到罗妈妈站在外面。 司清然眼巴巴地看着她,竟不知说什 分卷阅读121 么好。她……她不会是江玦让她来…… “司姑娘,您终于睡醒了。”罗妈妈难得见到她一惊一乍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才笑嘻嘻走到她身边。 司清然小心地问:“您,是在等我吗?” 罗妈妈点了点头,仔细看了她两眼问:“头疼了吧?今儿一大早,殿下去上朝,还特地过来叮嘱了一声。说您昨晚饮了不少酒,夜里也叫不醒。让老奴准备点儿醒酒汤给您。还让老奴转达一句话。” “是……是什么?”司清然有些害怕。 罗妈妈也不知今儿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好似很担心什么似的,笑着握起她的手安抚:“殿下说,让您好好在家等他的好消息。” “好消息?”司清然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样的好消息。 但听见江玦不是要她走,整颗心都安宁了。乖乖喝完醒酒汤,本打算接着给九王妃的女儿做衣衫,可想起昨晚的事,司清然做不下去了。 她应该积极改正才是,所以放下手里的活,回到了铜镜前。 江玦在宫里耽误到午时快过了才出宫,回到府里便兴匆匆进屋去告诉清然好消息,连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 刚迈进房间便大声说道:“清然,你父亲的冤情……” 已经昭雪了,这五个字生生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这丫头怎么了? 不仅将自己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像个小粽子一样,还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站着等他回来。 难道不知道越是这样越能让他想起昨晚她风情万种的小模样? “咳嗯。你怎么了?”江玦打算先将别的事放一边。 “殿下,我……我昨晚……”她原来的样子不是这样的,司清然心里一急,眼眶发涨,差点儿哭出来,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抱住江玦的腰,没忍住,真的流下泪来,“殿下,清然往后再也不饮酒了,也再也不那样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将我当成那样的女子?” “咳嗯。”江玦凝滞一瞬,抬着手再次干咳一声,很认真地说:“那可不行。” 司清然哭着哭着缓了下来,缓着缓着在他怀里愣住了,“殿下,您……您方才说什么?” 江玦故意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轻语:“我是说,我喜欢你那样。挺好的。为何不了?” 司清然的小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赶紧一把推开他,跺脚转身。早知会是这样,她紧张什么? “清然,”听着这声呼唤,一双大手伸了过来,从后面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听我说,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而且应该很快就能娶你了。” 司清然这才想起他方才进来时说着她父亲的冤情,讷讷转过身问:“您今儿怎么去上早朝了?” 跟了江玦这么久,司清然很清楚他的性子,没什么事他根本不会主动出现在朝堂之上。 江玦顺势又亲了一口她的额头,微笑着说:“自然是去替未来岳父大人洗雪沉冤了。而且,幸不辱命。父皇已下旨命人拟旨,替你父亲正名。清然,你终于可以抬起头做人了。往后再不许将头低得那么下去。” “皇上……他同意了?”司清然有些不信。 江玦松开她,负起手骄傲地说:“这个自然。有我出面,什么事办不成的?” 司清然看着他眼下得意的样子笑了,故意嘟囔:“殿下确定这不是商公子的功劳?” 江玦干咳一声,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说说吧!登徒浪子是谁?今儿不说清楚,有你好受的。” 司清然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四个字从哪儿冒出来的,“殿下,您说什么呀?” “你就接着装!”俗话说,酒醉三分醒,江玦觉得这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司清然不确定地问:“我……我说的?” “嗯。” 可是她昨晚喝醉了呢!难不成…… 他欺负她了? “殿下,您……不就是吗?” 他是登徒浪子?登徒浪子是他? 江玦竟然为这句话忍不住开怀大笑。 司清然真懵了。他……他不会被她气傻了吧?被骂了还这么开心。 “清然,明儿随我进宫吧!我父皇想见见你,还有贤妃娘娘。”江玦笑完,才想起正事,捉住小丫头的手就把这消息也一并说了。 “啊?您……您……”把他俩的事也在朝堂上说了? 司清然羞得脸红,巴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 江玦一看就明白了,赶紧解释:“父皇听说我无意中救了你,或许是心有愧疚,想见见你。至于贤妃娘娘……” 那才是一早就知道了,正是打算见儿媳妇的。 司清然顿时松了口气,想起他方才故意不将话说明白,害她出丑,伸手轻轻捶了他胸膛几下。 “不过,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声对不住。”江玦想起一件事,脸色又沉了下来,很认真地说道:“未免父皇觉得我是因为 分卷阅读122 你才对前太子怀恨在心,今日朝堂之上我并未再提他的罪过。所以你父亲的仇……” 恐怕要暂时搁一边了。 其实这件事,司清然已经想过了,就在之前徐飞告诉她原因的时候。她也的确曾不甘心,可最初被江玦所救时,她很清楚,前太子不一定会因为这件事伏法。 那个人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啊! “殿下,”司清然目光盈盈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已经很感激他了,父亲和母亲终于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其实,您若逼得皇上太急的话,他会不会以为您是为了皇位啊?您还是不要责怪自己了。清然明白的。” 她不想他的初心因为她而变得不那么单纯,不想所有的人再继续误会他。如果一定要用这个做代价,有了他,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其实让太子去做苦力,未必比杀了他差。 江玦就知道她会这么懂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父皇欠你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我让他拿儿子还给你吧!”当然,他绝不是因为愧疚才喜欢她。 司清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将这句话当着皇上的面说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 第二天一大早,江玦带着司清然进宫。 皇上早朝后便在御花园里接见了她。 行过礼,司清然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地站好。 皇上将她看了许久才问她话。先问起她最近在容郡王那儿过得如何。 司清然委婉的地回答了几句挺好。 随后皇上又问起她从前在府里的一些事,司清然自然要如实回答。 问着问着,皇上便摸着他身前的美髯点了点头,对她似乎十分满意,御口一张便说:“清然啊!朕之前失察,做了一件很对不住你的事,令你如今孤苦无依。朕从昨儿知道你被亦宁所救后便在思索如何弥补你。今儿一见,觉着你甚得朕心,不如……” 皇上的话到这儿便被人打断了,江玦急了,撑起身便说:“父皇,我决定娶她。” 皇上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一阵子回过神,狠狠瞪了他一眼,暗示他坐下。 要知道这御花园里可不仅仅只有他们三个人,就连他的皇叔也赶着来凑热闹。皇家的婚事岂能这般儿戏?说娶谁就娶谁的! 再说司家虽是蒙冤,但如今已树倒猢狲散。江玦是他最疼爱的十皇子,怎么能让他娶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做正妃?他又怎么对得住…… “父皇,您欠人家一父一母,赔个儿子给人家很公平!”江玦不仅没坐下,还就此转头看了一眼皇叔公。态度傲慢得连司清然都愣住了。 靖亲王呵呵干笑两声,这才帮腔道:“皇侄啊!我倒是觉得这小子的话挺有道理的。不然你打算怎样?赔座府邸给人家?还是收为义女?不是让人家回去一个人对着四面墙伤心落泪吗?再说这丫头可是我与郑庭那老小子的棋友,还是郑庭的宝贝义女呢!你就不怕他又吹胡子瞪眼,撂挑子不干了?” 皇上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好一阵像醒过神一般恍然大悟,“皇叔说,她是郑庭的义女?” 那他打算收她做义女的想法就的确有些多余了。 ☆、065 皇上这会儿哪敢得罪人家郑庭?太后几十年的老毛病又犯了,宫里的太医之前就束手无策。皇上几乎快绝望了,谁知这时候听说郑庭回来了,赶紧让人请了他进宫给太后诊病。 你还别说,这老头果然有些本事,太后这大半年都治不好的病,最近倒是越来越见起色了。 皇上声色不动地看了看儿子,就知道是这小子又摆了他一道,很认真地问:“你是认真的?不后悔?” 江玦挑着眉毛,笃定地点了点头,“非她不娶。” 您看着办吧。 就这会儿,贤妃娘娘也在宫里待不住了,左等右等不见养子将他喜欢的姑娘带来给她瞧瞧,所以耐不住性子向宫里的人打听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也来凑了回热闹。 刚一到便见到个小姑娘,好似小仙女似的站着,娉婷可爱,贤妃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自己这养子眼光可比亲儿子好多了,一看人家从前教养就是极好的。 赶紧打圆场说:“皇上,您就答应了吧!不然您这儿子往后只怕不会再穿您与臣妾给他准备的衣衫了。” 说着冲着江玦向皇上暗示两眼。 皇上这才留意到儿子身上穿的衣衫并不是早前秋天时回来他给他准备的。光看这绣工…… 皇上又捻着美髯点了点头,他还能说不吗? 这小丫头快将他半个皇宫都惊动了。 再不点头,还指不定会有谁来替她说媒呢! 皇上不得不对贤妃叹了一声:“这孩子,也不知像谁。” 皇上自然说的是江玦,贤妃心领神会地也跟着叹道:“亦宁是您与妹妹生的,若不像您,自然是像他母妃咯。” 皇上眼里闪过一抹忧伤与愧 分卷阅读123 疚,长长吐了口气,“对!亦宁像他母妃,老九像你。都不把朕当皇上。” 不过,说完皇上好似想起什么,脸就这样沉了。 贤妃看出些许端倪,赶紧施礼找了个借口将司清然与江玦要走了。留下老皇叔陪着他侄儿聊天,这里能真得罪他的人除了老皇叔没别人了。 随后司清然随江玦一起陪着贤妃娘娘回宫,将自己准备的荷包送了。 贤妃很满意。支开江玦,拉着她的手,眼里泛起泪光,悠悠地说着:“亦宁今后有你,本宫也就放心了。清然啊!你可要替本宫好好照顾他呀!当年他母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不让皇上为难,选择了以江山社稷为重,没有追究一些人的罪过。亦宁他自己也很懂事,从小在本宫这儿便不吵闹任性。只是……日子久了,渐渐便养成了不愿做好人的坏毛病。有的事明明是他做的,偏偏都推到他九哥身上,让老九去领功劳。说起来,本宫也欠他不少。” 吃过饭,从宫里出来,司清然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好奇地问江玦:“殿下,为何您要将功劳都记到九殿下身上呀?” 做了好人却将自己弄得跟坏人似的,功劳九殿下领,杀伐之事他一个人担了。难不成是不图虚名? 殿下真的好高尚。 “咳嗯。”江玦轻咳一声,很认真地说:“无聊。” 就在司清然以为自己这样问他,让他觉得无聊的时候,江玦又干咳了一声,“我是说,做皇上很无聊。” 司清然愣了一瞬,心领神会后噗一声笑。的确挺无聊的。 若他做了皇上整天不都得呆在这皇城之内?他的抱负,他的志向又如何伸展? 司清然不由得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看来今后她得跟着他四海为家了。 有了皇上的默认,贤妃娘娘的嘱托,司清然偷偷开始准备自己的嫁妆。虽然银子用的是江玦的,但她的这份心总要让他懂。 趁着江玦等不到赐婚的圣旨,成天着急地往宫里跑,她也请了九王妃与罗妈妈一道陪她上街选锦缎和绣线。一个人时便偷偷拿出来绣两针。 这样不知不觉便要过年了。 司清然见江玦因为皇上迟迟不肯下旨,也没心思在府里准备什么喜庆的物件儿和年货,这日终于忍不住找到徐飞,要他派几个人陪她一起出门去办年货。 最近徐飞因为得到殿下赏识,也当上容郡王府的副统领了。只要统领大人不在,他说的话下面那帮小子谁敢不听? 可听见王妃说想去办年货,徐飞犯难了。支开手下的那帮小子,他才支支吾吾地告诉司清然:“王妃,殿下从不过年。您不知道他每回一到过年就一个人避得远远的吗?” 被徐飞这么一提醒,司清然才想起好似真是这样的,这回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事,估计他也不会回京。 “为什么呀?” 徐飞很惆怅地说:“因为殿下的亲生母妃正是正月初一那天过世的。” 所以府里从来不在那天搞什么庆典。 司清然没想到这个,但徐飞一说,她就明白了,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对徐飞说:“小飞,那就不麻烦那么多人了。你跟我出去一趟吧。年不过,但今年殿下既然在京城,总会祭祀一下。我们去替他准备一下。” 年关将至,不仅置办年货的人挺多,准备趁此新春佳节祭祀祖先的人也不少。 徐飞安排了一辆马车跟着,一路小心地保护着王妃的安全。 司清然买了一些祭祀用的东西,眼看着江玦也快回府了,正打算招呼徐飞将买的东西放到马车里。不经意瞧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赶紧招呼那人:“商公子。” 商建行是奉母亲之命出门来采办年货,他在京城仅仅呆了三年,因此府上积蓄不多,下人没几个,所以很多事还得自己亲力亲为。听见这声熟悉的声音,商建行转过头才见到与他差不多境遇的司清然。 “清然小姐?您怎么也……”她不是跟着十殿下吗?怎么也要做这些粗重活? 商建行在侍郎府住过,自然知道司清然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十殿下也太欺负人了,真的以为清然无依无靠了吗? 司清然没有留意他在说什么,想起之前替父亲洗雪沉冤的事,赶紧对他说:“商公子,您对父亲和清然的大恩,清然无以为报。可不可以让清然请你吃顿饭,就当是酬谢。” 商建行原本想推辞,可想起方才的念头,犹豫了,“这个……其实都是我应该做的。恩公对我有恩,我只不过是报恩罢了。不过已许久没与清然小姐聊天了,这样吧!吃饭就免了,不如我们去前面的茶楼坐坐?” 司清然想了想,晚回去一会儿江玦应该不会生气,至于吃饭的事,往后再说好了,于是欣然点了点头。 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徐飞去张罗,司清然跟着商建行来到一处茶楼。 这会儿街上人虽多,但茶楼里还算清净。二人在一楼大厅找了处角落里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 点过茶,待伙计去张 分卷阅读124 罗的空档,商建行终于忍不住了:“清然小姐,您怎会与十殿下在一起?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呢!” 江玦在朝里口碑不好,司清然一早就知道。别说是商建行,就是从前父亲也对他有些不太好的看法。所以司清然一点儿不生商建行的气,只是低下头,小声地说:“他……救了我。” 其实心肠挺好的。 这事商建行最近也略有耳闻,却依旧很担心,试探着问:“清然小姐是为了报恩?” 所以愿意以身相许? “不。”司清然摇摇头,有些害羞,头低得越发下去了一些。 正如江玦所言,无论是为了报恩,还是恕罪,都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搭上自己的终身。 那就是被逼的了! 商建行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司清然会这样做,一股气上头,终于没忍住,几乎是冲口而出:“清然,如果您觉得不愿呆在他身边,您可以告诉我,我……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大不了他再触怒一个皇子,这官不做了。为了清然,他愿意。 司清然瞬间抬起头,瞪大眼,尚未解释,却听旁边一阵冷笑。 “司清然。你果然是水性杨花呢!毁了你与我哥的婚约,如今又出来勾搭别人了?” 听到这把异常愤怒的声音,司清然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说话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家晴姐姐?” “别叫我什么家晴姐姐。那日你牵着那男人的手出现在我和我哥面前的时候,我俩的姐妹情就已经结束了。”孟家晴今儿也是与京中一班贵女相邀出来置办年货的。走着走着就见到了司清然在与一男子搭讪,心里气不过就想过来看看。谁知竟让她无意中听见了这么一桩事。 真是天都在帮她。不出这口恶气,孟家晴实在不舒坦。她也是后来才听母亲说,大哥已劝父亲当没这回事算了。还说什么或许一直以来他都只当了司清然是妹妹,所以才保护她。 “婚约?”商建行听着有些懵了,见这女子身边还带着几位身份尊贵的小姐,不想司清然难堪,赶紧问:“姑娘,您是不是搞错了?在下在清然府上借住了几个月,从未听恩公说过什么婚约。” “那你问她是不是咯。”孟家晴理直气壮地说,“还有,她之前那个男人呢?怎么?被人嫌弃了?所以又出来勾搭别的男人了?” 孟家晴看看商建行,啧啧两声,又道:“还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如今是不是有些后悔了?可惜我哥绝不会再要你了。” “这位姑娘,您最好留点儿口德。是我主动对清然说喜欢的,还有,她即使悔婚也是被逼的!”商建行相信司清然的为人,实在有些生气。 司清然实在不想再听他俩为自己争吵了,眼里含着泪水,柔柔地问:“家晴姐姐,您真的是这样看清然的吗?如果是真的,清然很伤心。” 隧又转头对商建行说:“商公子,您误会了。殿下他没有逼我。” ☆、066 就这会儿,徐飞进来了,见到王妃被一群人围着,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赶紧跑过来护驾:“你们这是干什么?” 找死呢! “呵!又来一个。清然,想不到如今你的靠山可真多。不知这位又是……”孟家晴阴阳怪气地说着。 徐飞不等王妃出声,大声说道:“我家王妃人缘好,但靠山就只一个就够了。哪需要这么多?” “王妃?”孟家晴笑了,“不知她这模样是哪家王妃呢?司侍郎已经不在了,一个孤女,皇上认她这儿媳妇吗?还是说哪家过气王爷看上她了?想纳她做小?” 说着,与她一同进来的那几名贵女都掩嘴笑了。 “容郡王江玦。不知姑娘可否认得本王。” 听着这声冷漠又带着几分无情的声音,众人转过头,这才见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竟多了一个人。 徐飞偷偷对司清然说:“王妃,方才在门口停马车的时候属下便遇见殿下了。与殿下禀告了几句,所以才进来晚了。” 江玦脸色很难看,冷着一双深邃的眼漠漠扫了一圈,吓得方才还围着司清然的人纷纷退开一边让路。 江玦迈开步子来到司清然面前,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肩头,柔声道:“下回再有人如此,不必客气,大声告诉他们,你是我江玦此生非卿不娶的女子。就是我逼你的。又如何?今后你的靠山就是我。” “殿下……”司清然怕他发脾气,正想说话,江玦直接执起她的手,看也懒得看,走了。 直到司清然路过孟家晴的身边,江玦才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扬声道:“孟小姐,比起你哥,你差远了。清然没你这样的朋友也好。” 若不是欠孟家戎一个大人情,江玦不会放过她的。 “殿下,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坐在摆满祭品的马车里,司清然很内疚。为何一点忙帮不上,还给他惹麻烦呢? 江玦看着眼前的东西,笑了,满不在乎地说:“你不麻烦我, 分卷阅读125 还去麻烦谁?我是你一个人的殿下,你是我王妃。” 徐飞将所有事都告诉他了,小丫头为了他,不仅不打算过年了,还专程替他出来买祭品。若不是他今儿因为一些事出了趟城,回来正好见到自家马车,指不定小丫头还要怎样被人欺负呢! 不过在门口时听见司清然说的那句话,江玦挺满意的。他没逼她,就是说她是自愿的。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来晚了。害她受委屈了。 “清然,那个什么孟家晴,算了吧。”如果真是懂她的人,怎么会将她想得这般龌蹉! 江玦想起就一肚子火。 司清然没出声,仿佛默认了。 “清然,我今儿问过父皇了。他不是不拟旨,只是……你……还在守孝。不过等过完年,他就会下旨赐婚。”江玦担心小丫头不开心,想起之前那些人的话,握住她的手安抚。 司清然其实已经猜到了,按照大宛的习俗,父母去世,儿女应该守孝三年,其间不得操办任何喜事。若得皇上恩准,最起码也得一年。但江玦说过完年…… 司清然小脸刷得一下红了,“这么快?” “快?”江玦不高兴了。这丫头什么意思?居然嫌快? 从圣旨下来,到二人正式大婚,起码还有大半年,其间不知得多赶才能筹备出一场皇子大婚。他为此想尽一切办法,缠了父皇好些日子,还发动了皇叔公、太后奶奶、贤妃娘娘,又以这丫头的义父郑庭作为要挟,才迫使父皇答应破例为她减短守孝期。她居然敢不领情! 知道他最近都是怎么过的吗?为了她,他得陪皇叔公下棋,得陪太后奶奶和贤妃娘娘聊天,得花点心思让郑庭发发倔脾气。长这么大,江玦就没这么乖过。 她居然敢说这么快! 知道他今年贵庚了吗?等三年…… 大宛还没出过一个二十六岁才成婚的皇子! 难不成这丫头还不够喜欢他?还有那么一点点抗拒? “嗯嗯。清然,本王决定年前带你去看看你父亲与母亲的墓。”他可没闲着,为了这些事,他最近连陪她都没功夫。他容易吗? 果然,司清然还是只容易被感动的小白兔。听见这话,顿时又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还以为…… “殿下,清然……”司清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自己的身子偎进他怀里。 “好了。”江玦如愿以偿地抱着美人笑,“不过不许太伤心。” 他也可以顺道见见岳父岳母,正正自己的身份。 至于之前孟家戎偷偷替司侍郎和夫人收尸的事,还是不说了。免得这丫头又欠人家一个人情。 这些事,就让他替她还好了。 江玦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这么好命,居然这么多人喜欢她。还好他一早让定南查到了。也还好他运气比这些人都好。 否则…… 哼!一想到她若不是闯进自己马车,他甚至有可能娶不到她,他就很不爽快。 陪司清然祭拜过父母回京,正好赶上年尾宫里夜宴群臣。 皇上让贤妃娘娘以她的名义,请了司清然进宫与她一道赴宴,顺道将自己这准儿媳介绍给朝中大臣们的家眷。 这些人中有一些司清然是认识的,所以当她与九王妃一起穿着新制的盛装,随着贤妃娘娘出现时,不少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如今后位悬空,一直负责打理后宫的贵妃又因为儿子自缢,后宫的大权自然落在了一向协理后宫的贤妃娘娘头上。 但所有对皇上后宫熟悉的人都知道,贤妃娘娘只有一个亲儿子,便是九殿下江胤。又有其中一些更为知情的人心知肚明,九殿下惧内,绝不敢公然纳妾。所以不费多少功夫,参加夜宴的命妇们便已知道司清然的真实身份她应该是贤妃娘娘养子,十殿下容郡王的准王妃。 对于这一消息,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致。 有人说:“看来皇上是真的为了弥补司家。” 有人则说:“这丫头命也太好了点儿。” 而有的人却很不屑,“好什么啊!容郡王是个什么脾性难道你们不知道?若司侍郎在世,绝不可能让自己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有的人却很惋惜:“司家小姐可是教养极好的。称她为京城屈指可数的才女都不为过,嫁给容郡王……实在有些可惜。” …… 司清然就在这样的议论声中,无辜又无趣地陪着贤妃娘娘用完了这顿晚宴。直到江玦也陪皇上吃完饭才被他接去向皇上请安告辞。 路上,江玦牵着她的手问:“今晚吃得可好。” 司清然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没敢多吃,只是嗯了一声。 江玦看着她的模样便知她又说谎了,也不揭穿,笑了笑说:“等下回府陪我吃点儿东西,我没吃好。” 来到父皇的寝宫大殿,一众皇子公主尚未离开。行过礼,见江玦牵了位宛若仙子般的姑娘进来,比他小上两岁的十二皇子便笑了上来,“十哥,原来您也有 分卷阅读126 人喜欢了?” 江玦冷上一眼,微微挑起一边眉毛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有人喜欢?” 还是说他竟敢觉得他配不上清然。 “亦宁,别每回回来就拿脸色给你十二弟看。你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没好气地替兄弟二人打圆场。 江玦终于微微笑了一瞬。 这下子十二皇子好似发现什么新奇事似的嚷了上来:“哟!十哥,你竟然会对着我笑了。看来我这王嫂功劳不小嘛!” 话音刚落,众人一阵大笑。 江玦倒是很无所谓。可司清然却羞红了脸,巴不得江玦赶紧说累,回府好了。 可偏偏江玦今晚也不知是怎么了,很少谈笑的他竟也拉着她的手与一众兄弟姐妹兴致勃勃地聊上了天。 依照往年的习俗,宴请完百官,皇上的确有将儿女、女婿和媳妇召集在一起陪他聊聊天的习惯,一来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享受一下儿孙绕膝之乐,二来则可以了解一下各府的需求和平日的生活,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女。可过去几年江玦从来不在,而今年他虽在了,却又少了另一个人。 看着从前前太子习惯坐的位置,皇上有些怅然。 正忍不住长叹,殿门外却传来不寻常的动静,竟好似有人动起手来。兵戟交戎的声音清晰可闻,听上去有些渗人。 江玦听见动静露出一瞬奇怪的冷笑,转头向九哥使了下眼色。 江胤即刻高呼一声护驾。所有人都在皇上身前围了起来。 空旷的大殿,昏黄的烛火,原本的寂静被脚步声打破,外间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司清然见到这人越来越清晰的五官,不自觉地往江玦身后挪。 那晚的噩梦就好似再次在她眼前重现。 “父皇这儿真是其乐融融啊!可我也是您的儿子,却要呆在城外做苦力,这公平吗?” “大哥。你……你这是……”十二皇子有些愕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皇子的目光在殿里扫了一圈,饶有兴致地停在十弟身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亦宁,大哥一直很奇怪,你为何处处与我作对。原来竟是为了她!” 大皇子抬起手中森冷的利剑,直直地指向司清然。 ☆、067 江玦握着司清然的手紧了紧,这才松开,负手走到一众人前面,扬起头,傲然说道:“大哥此言差矣。十多年前我母妃放过贵妃一次,你母子俩不知珍惜。八年……不,快九年了吧!容河浩劫,你为掩藏自己的滔天罪行,欲置我于死地。我几经周折才保住这条命,其实你我早已势成水火。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清然。” 江玦随即又笑了笑,“说起来,你还是我俩的媒人。若不是你,我怎会认识清然?只不过,你实在有些想不开。原本父皇不打算追究你这么多年犯下的滔天罪行,清然也已经隐忍,你这又是何苦呢?” “江亦宁!你搞错了吧?如今该求饶的是你!”大皇子不自觉地看了看身后,外间的打斗似乎已经停了下来,寂静得有点儿诡异,“孟家戎。孟家戎。进来。你不是说他与你有夺妻之恨吗?” 外间果然传来脚步声,孟家戎手扶着腰间的佩剑,威武地走了进来,停在不远处,拱手施礼,“皇上,请下旨。” “你……” 江玦看着自己的大哥此时如此狼狈,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长叹:“大哥,我已不是八、九年前的我,这些年您辛苦了。将我从一个不谙世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皇子督促到如今这样老谋深算,实在功不可没。你可知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吗?” 不等大皇子回答,江玦又笑了笑,“原本你可以再等几年,或者十几年,等你的人壮大起来。但你很清楚,我不会放过你,而且已经发现你还在暗中敛财,你也等不起。所以你放弃了本该更稳妥的长远之计,转而相信了孟将军。对,清然之前与孟将军确有婚约。但孟将军深明大义,知道我俩两情相悦后已拱手相让。但你却低估了司侍郎与孟老将军的情谊,也低估了清然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所以,很不幸,大哥,这局你输了。你这种人,应该不知道情谊为何物吧。” 说完,江玦转身看向父皇,毅然说道:“父皇,当年您交给儿臣监察的权利。儿臣一个多月前在京城市集发现一些蹊跷,因此怀疑大哥意欲谋朝篡位,依旧死心不息,甚至变本加厉,遂与孟将军商议以此计诱他就范。事前未与您商议,请父皇赐罪。” 皇上凝重地看着两个儿子,久久沉默,终是长叹一声,“你何罪之有?错的始终是他。这么多年朕不听你劝诫,给过他无数次机会改过自新,如今……如今他就连朕……也罢!朕无话可说,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孟将军,将他押下去,听候发落。” “是。” 就在孟家戎铿锵有力地应出这声时,大皇子突然扬起剑,朝江玦冲了过去。 司清然霎时间吓得瞪大了眼,正要冲过去挡在江玦身前,却被人一下子拦腰抱住 分卷阅读127 。 “清然,别冲动。江玦他早有准备。” 果然,司清然见到江玦右手一抬,瞬间牢牢握住那柄利剑,仅仅一转手的功夫,大皇子手里的剑便已断做好几截。 几乎在同一瞬间,孟家戎已来到大皇子身后,三两下便将他擒住,再没有丝毫挣扎之力。 “大哥,你不知道吧?”江玦随手丢掉手里的断剑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当年,你母子因眼红我母妃受宠,千方百计欲置我于死地。其实这些事父皇早知道了。父皇担心我的安危,不仅派了定南来随身保护,还为我特地打造了这幅手套,还有我身上的金缕衣。所以你是杀不了我的,尤其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在我面前还真不算什么。” “江玦!”大皇子恼羞成怒,忽然想起什么,大笑上来,“江玦,你很喜欢司家那小丫头是吗?她没告诉你那晚发生了什么对吗?你捡了双破鞋,知道吗?” 殿里顿时寂静无声,就连皇上也不自觉地看向司清然。 司清然更是瞪大了眼。明知他这是狗急乱咬人,却不知如何解释。那晚……那晚…… 她的确浑身是血。 江玦会不会…… 就在大家都盯着司清然的时候,殿里忽的响起一声轻笑,江玦好似无所谓地问:“真的吗?大哥就这么急着替自己再加上一条罪名?可惜十弟不想冤枉你呢!怎么能将自己做的事算到您头上?” 听到这声满不在乎的笑,江胤好似想起什么,偷偷在皇上耳边嘀咕一句。皇上原本绷着的脸好似松了,接着又露出一脸怪异的表情。 司清然真的懵了,这……究竟发生什么了?有人可以替她解释一下吗? “你……”就连大皇子也是一副恍然的表情,接着咬牙切齿,“江玦!你等着。” 大皇子终于被孟家戎带了下去。 可司清然还是没弄懂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累了,冲众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亦宁你与清然留下。” 待所有不相干的人退出大殿,皇上才恨不得给儿子一巴掌,可手刚抬起又狠狠放下了,“朕会尽快为你俩赐婚。亦宁,你……胡闹!” 江玦似笑非笑地答道:“父皇这巴掌是为大哥的事?还是……你觉得儿臣尚小?这事不怪清然,是我。” “好好回去筹备婚事吧!”刚准备让二人走,皇上又立马将儿子招了回去,压低声问:“到底等不等得了?” 江玦依旧满不在乎似的笑说:“等是能等。九哥他自己误会了。不过之后等不等得了,儿臣就不敢保证了。” 从皇上那儿出来,司清然一路低着头,最后皇上和江玦说了什么,她几乎一句没听到。 直到上了马车,司清然才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江玦,小模样可怜极了,“殿下……那晚……那晚……” 司清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皇上的,是不是真的信她,毕竟那件事,自己此时根本无法证明。他或许只不过是为了顾全面子。 这一出,其实也在江玦的意料之外,之前之所以故意让九哥误会,一则的确是为了面子,不想被他笑话,二则,也想留个借口,若父皇不同意婚事,或者一拖再拖,他也可以以此为由。 但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不过看着小丫头的模样,江玦笑了。 “清然,我喜欢的是你。其他的不重要。你记住这点就行。”如果她不是…… 他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但就如当初他俩在小船上时,她说她要一心人一样,如果要拿别的换,他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有她就好。更何况他从来没怀疑过她不是。 可司清然闷闷的,他这样说是不信她吗?她那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身上的血,全是太子的。但这样的解释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心里委屈,司清然稍稍转了下身子,别到一边去了。 这……发脾气了?可他没有说不信她呀! 江玦拖过司清然的手,又笑了,“我方才那样说,只不过是告诉你,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你,都会要你。可不是说我不信你。” “真的吗?”司清然转过头,瞪大眼。 江玦很认真地点头,“当然是真的。要我告诉你为什么吗?” 司清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也跟着点了点头。 “一,我让他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他自然恨我入骨,巴不得我生不如死,说出来的话,我信了就是世上最蠢的人。但显然,我很聪明。”江玦很认真又自负地解析着,“二,若你那晚……我相信恐怕不会遇见你了,他也不会伤得那么轻。以你的性子定然是先杀了他,再自刎。三,清然,我俩在一起好几个月了,若真是那样,你又怎么会如此矜持?即使再喜欢,也绝不会接受我,因为你不会将这样的自己给心爱的人。对吗?” 相信父皇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没过多追问。 司清然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渐渐有些热泪盈眶。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如 分卷阅读128 此了解她,如此相信她。方才的担心都太多余了。 “殿下,清然……清然谢谢你。” “傻丫头。往后你我之间,没有谢这个字。”是不是太见外了? 司清然好想哭,这回再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感动。 快到郡王府,司清然才想起之前的事,“您是怎么察觉大皇子有异的?” “这就要感谢你那天嘴馋了。冰糖葫芦,还记得吗?” 司清然瞬间便想明白了,“可即使是这样,您也不一定知道是大皇子做的呀!还有他的预谋。” “咳嗯。”江玦轻咳一声,狠狠瞪了这丫头一眼,“女人有时候还是别刨根问底的好。” 这点,就连父皇都不追究了,本该落在他脸上的一巴掌,就这样收住了。她这样问究竟什么意思? 江玦绝不会承认自己小心眼,一发现这样的事就往大哥身上套,也绝不会承认是他让孟家戎装醉,去引诱大哥犯错。 不过说起来,狼子野心就摆在那里,即使不是今晚,迟早也会暴露,这些年发生的事,有几件那人脱得了干系?即使脱得了干系,又有几人不是为了投其所好?江玦只不过是容河的执念,加上这丫头的仇,摆了大哥一道而已。给父皇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顺道也替他清除隐患。 再说了,那人若继续这样逍遥自在地在他眼前晃,他也必须时刻警惕,甚至会担心她的安危。这样一并解决了,不挺好吗? 可江玦一想,又觉出什么不对味来。自己这念头…… “清然,当初在陈伯那儿……是谁提起那局棋的?”诱敌深入的法子可是她想出来的。 司清然觉得好冤枉,赶紧替自己开脱,“殿下,清然当时的意思可是……有歹心的人,自会露出马脚。” 您误会了吧!还是想将罪名加在她身上? “砌词狡辩!”江玦觉得应该好好罚她一下! ☆、068 正月初一,皇上终于颁下圣旨赐婚。 好些年不过新年的容郡王府突然张灯结彩。司清然一觉醒来随江玦领过旨,谢过恩,见到府里一夜之间换了个模样有些不解,却又没出声问。 但细心如江玦又怎么会不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握起她的手柔声道:“总不能让你陪着我一辈子不过新年吧!相信母妃也希望见到我开心,好了,陪我一起去给她上香。晚上与定南他们一起聚聚。” 司清然很感动,又很乖巧地点点头。头一回陪着江玦给他的母妃做祭祀。 晚上一起吃饭,府里的侍卫们无不感激王妃终于让他们过上了一个幸福年。 喝了几杯酒,徐飞便口无遮拦地说:“还是有王妃好啊!” 康定南赶紧踹他一脚。 没等徐飞反应过来,江玦端起一杯酒,捏在指尖看了看,越过酒杯冷冰冰看向这小子,不紧不慢地问:“本王不好?” “好!殿下也好。”可真没有王妃好呀!若没有王妃,他们今年能这样坐在一起欢聚一堂吗? 看着徐飞勉为其难的样子,江玦再冷上他一眼,“好!那本王今晚就赏你两坛子酒,不喝完不许睡。还有,等年过完,也该试试你小子有没有长进了。别的人定南负责,小飞,你来我这儿。” “啊?殿下……”他方才…… 错了! 世上只有殿下好。 江玦发现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模样总能引来别人的垂怜,什么好事都被她占了,还比他得人心。 更可气的是,据康定南查到的消息,她的爱慕者竟比他多。他不过就一个洪喜罢了,且还不是真心喜欢他的。她居然能冒出一箩筐来,仅仅就去侍郎府提过亲的人已经不下五十个。 所以这晚将司清然灌到微醺,江玦便借辞说她醉了,直接抱了人回屋。 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横竖父皇已下旨,大婚之期就在半年后,这样做也算不得强迫。 将小丫头放在自己床上,江玦便覆身过去轻啄。 司清然已经有些习惯他这样,任由他亲过她的嘴,她的脸,她的颈项。 江玦一边亲,一边偷偷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呼吸随之沉重。呼吸里是她呼出的淡淡酒香,眼睛里全是她小脸微红的模样。 “清然,你知道你的样子有多诱人吗?”看着她,他就忍不住想将她据为己有,然后在往后绵长的岁月中,一点点地去珍惜呵护她的温柔,她的好,“像那晚一样。好吗?” 司清然原本以为他只是有些动情,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替她宽衣,然后抱着她睡觉,所以并未阻止。 直到他肆无忌惮地挑开她的亵衣,将唇印在她肚兜上,手也不规矩地探进了她的裤头,她才猛然惊醒,一把握住他的手。 “殿下,不要。” 江玦真不知她在矜持什么,有圣旨,有那么多次的一步步瓦解,她居然敢抗拒。可她就不知道她每次说出这句话,反而会令他欲罢不能吗?这是挑 分卷阅读129 引好吗? “清然,你不愿意吗?”江玦一边诱导,一边安抚,不得不将动作停下来继续亲吻,在她耳边呢喃:“给我。好不好?” 司清然羞红了脸,可又不知如何告诉他,自己不是不愿意,而是…… “殿下,那个……那个……清然这几天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江玦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借口,当然也没给别人说借口的机会。 “嗯哼。你倒是说说自己哪儿不方便了?” 司清然羞得都快缩成一团了,咬咬牙道:“清然……葵水。” 葵水是什么玩意儿? 看着江玦一脸欲求不满,又“懵懂无知”的样子,司清然又想笑又害羞。 所以新年初一的夜里,某位准王妃只能躺在某位欲求不满的王爷身下替他解释何为葵水。江玦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不就是…… 可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丫头…… 他还以为那玩意儿要成婚过后才会有。 最终,江玦只能再次强忍着不适,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睡了。流血什么的,已经够可怜的了,还是不要了。 自大年初二起,江玦便很关心司清然的月事问题。除了让膳房给她准备补汤,几乎每晚都在问,她几时能好。 司清然因为害羞,几天之后好了也没敢说自己好了。 所以江玦一等就是半个月,越等越觉得这事蹊跷。流血流了半个月,这丫头气色居然还这么好? 正月十五元宵节,在宫里吃了晚膳出宫。 江胤一时兴起,邀了十弟和司清然,带着他家的母老虎一起到河边去放河灯。 趁着小丫头与九嫂抱着孩子玩得不亦乐乎。江玦偷偷将九哥拉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压低声问:“那个……你知道女子月事的事吗?” 江胤被他问得一愣,好一阵子噗一声笑,接着便仰天大笑起来。 江玦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到河里去,冷着声发火:“快说!” 江胤当然知道,自己这十弟对这事还真是没什么经验,母妃去得早,他母妃又不好意思教他这些,外面的人就更别说了,以他的性子更不可能去问外人。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问:“被拒绝了?” 江玦负着手不置可否。 但江胤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这准弟妹还真有点儿办法,难得看到十弟这束手无策的表情,舒坦地笑了,“多久了?” “咳嗯,也就……七八天吧。”半个月江玦实在说不出口,光看九哥这表情,就知道他被清然耍了。 “七八天?”江胤不信,依着十弟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德行,估计少说也得再加上一半。遂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安慰:“抓紧吧!你也就还有十来天的机会。别错过了。” 很好!他居然被小丫头唬住了,还让他在九哥面前丢这么大个人。 江玦点了点头,负着手走过去,直接拖了司清然便走。 “殿下。”这是怎么了? “清然,我俩该回去讨论一下容郡王府的家法了。” 元宵节的晚上,司清然被江玦“家法伺候”得很惨。 以至于第二天一起床,连江玦自己都捂着额头后悔了。昨晚是不是对小丫头太粗鲁了? 可听着她不停地说不要,他的理智也一点不剩了。 为此,司清然在床上躺了两天,府里的一帮侍卫们可就惨了。 也不知殿下怎么了,就龙精虎猛了上来,两天功夫侍卫们伤的伤,痛的痛。 有人就纳闷了,偷偷问他们的副统领:“殿下跟王妃闹别扭了?” 如今副统领可是王妃身边的大红人,统领大人自然是殿下的,可他们不敢随意问康定南啊!徐飞倒是经常有些小道消息。 可徐飞这两天也没见到王妃,王妃压根儿呆在房里没出来。连饭菜都是殿下自己端进去的,他也不知道。要说这帮小子惨,能惨得过他?殿下这是把新账老账与他一起算了。 徐飞苦着脸猜测,“怕真是闹别扭了。” 不然殿下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哄着? 所以徐飞在一众侍卫的撺掇下,去找统领大人求情。 康定南听完这群小子的猜测,差点儿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好不容易稳住,伸手拍拍这小子,语重心长地说:“再忍几天吧!去年冬天殿下为了王妃可没折腾你们,就当是两次加在一起,殿下也是为你们好。身手连他都不如,究竟谁保护谁呢?” 徐飞觉得这话有道理,可有道理归有道理,事情没解决呀! 碍于统领大人将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徐飞没敢再开口。 还好这样的日子不长,春天一到,江玦的老毛病又有些犯了。稍稍一累,便有些咳嗽,白天也没功夫折腾那帮不长进的小子了,把力气活都留到了晚上。 司清然见他总是轻咳,终于忍不住让康定南去请来义父。 不过郑庭一把脉,脸就黑了下来,瞪着江玦说: 分卷阅读130 “十殿下,做事得有节制。明知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太操劳了。” 还好司清然懵懵懂懂地以为他是白天操练那班小子太辛苦了,埋怨说:“殿下,您还是别练了。也让他们休息会儿吧。” 江玦堵嘴轻咳,点了点头,随即暗示郑庭一眼,转头对康定南说:“明儿起你看着。” 康定南那是又想笑,又不敢笑,应了声是,趁着陪郑庭出门,才忍不住在院子里笑了上来。 这样一来江玦是收敛了一点儿,但还是热情得令司清然受不了。 江玦以往在京城停留的日子并不长,可今年等着大婚,也不知不觉住了三四个月。 这三四个月里,江胤老爱带着自己家那只母老虎往容郡王府跑。秦小悦自然而然地与司清然越来越好,没两月二人已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秦小悦的性子比较直,老见着江玦“欺负”司清然,终于为她打抱不平,私底下对司清然说:“你也太好欺负了。他让你怎样,你就怎样啊?这样会惯坏男人的。” 尤其是元宵节那天晚上,她居然听见江玦说什么家法。不管他那所谓的家法是什么,秦小悦都觉得这是在欺负人。 可司清然不好意思说。只能替江玦正名:“其实……他人很好。” 秦小悦说多几次也就不说了。横竖这是他俩过的日子,说太多,她就成丑人了。 ☆、069 六月初,大婚。 江玦喝得有点儿多,送走宾客,好不容易回屋,却赶上司清然不方便的几天。 他一早吩咐了罗妈妈熬点儿汤给小丫头补补。可一进屋却见到罗妈妈送来的汤原封不动地远远放着。 屋子里红烛摇曳,幸福的喜气随处可见。小丫头穿着自己偷偷绣好的嫁衣,盖着一方鸳鸯戏水的盖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 身后的床上是她亲手做的喜被,就连她脚上穿的鞋江玦都没留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做的。 江玦竟然不知道她原来是如此地想嫁给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轻轻走到床前,他含笑掀开她的盖头,捏了一下她尖瘦的下巴,故作责备似的问:“怎么不将汤喝了?” 司清然忽然掩住自己的鼻子,往边上挪了一挪。 江玦不高兴了,“干嘛?嫌弃我?” “殿下,您身上的酒气……”好难闻。司清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闻到那碗汤,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她竟然有些作呕。 江玦低头自己闻了闻,一点儿不觉得,故意凑过去说:“你敢嫌弃我?” 这不凑还好,近了司清然实在有些受不住,一下子捂着嘴,撑起身便往门边跑。 接下来因为这事,司清然整整呕了两刻钟。 江玦又气又急,可又不敢离她太近,唯有唤人找来罗妈妈伺候。 罗妈妈进来听完江玦的话,再看看小丫头,捂着嘴噗一声笑了,“殿下,老奴恐怕要恭喜您了。王妃这……恐怕是有喜了。” 江玦足足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立马叫来康定南,让他赶紧去将刚出门不久的郑庭截回来。 所以,洞房花烛夜,江玦头一回一个人睡在了书房。暗暗下定决心,这九个月打死也不再饮酒。 司清然怀孕了。 挑食的毛病比从前更严重,猪肉、羊肉几乎不敢往她面前放。菜稍油点儿都能让她吐得肝肠寸断。 江玦唯有陪她吃鱼,吃鸡,吃从前吃不惯的清淡菜。因为若不这样,他就不能好好看着她吃饭。 好不容易熬过了五个月,就连江胤都奇怪了。按他的经验来说,过了五个月,产妇的胃口就会变好,可司清然显然不是,依旧那么严重。 秦小悦看着两大男人坐在一起“空谈”什么经验,没好气得告诉二人:“清然肚子里的搞不好是小皇孙。她又是第一胎,赶紧想办法给她补补吧!” 司清然不吃肉,江玦就只能给她去找别的。 府里的侍卫们一下子又忙了,城里城外,只要听说什么山珍海味便往府里弄。当然江玦自己也没闲着,又是让贤妃帮着想办法,又是让父皇操下心,好在二人想抱他家的孙子已经很久了,自然出了不少力。 直到第六个月,司清然挑食的毛病才好了起来。一下子又变得胃口奇好,有时候不仅将自己喜欢吃的吃完了,还不好意思地跑到伙房找吃的。 江玦一早就想将她养胖点儿了,只要她肯吃,他什么都肯让人给她做。 好不容易十个月过去,等到司清然临盆。江玦才知道什么叫做煎熬。 在门外转来转去地听着小丫头叫疼,真恨不得立马破门而入。问了比他还没经验的康定南不下百次,“怎么还没出来呀!这小子,回头再跟他算账!” 敢欺负他的女人,简直可恶。 可康定南看着他这模样憋得很辛苦,这都谁干的呀?还好意思怪到儿子头上。 父子俩的仇怨就此结下了。 分卷阅读131 江玦的儿子出生后,皇上亲自赐名江天赐。是个很酷很酷的小皇孙。 可天赐从小就不喜欢父王。原因很简单,母妃一年后又给他添了个妹妹。 但父王喜欢带着妹妹玩,晚上还会抱着妹妹和母妃一起睡,他却要一个人。 出门回来,江玦从来就是拎起儿子就扔,女儿却抱在怀里。 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天赐终于觉得父王不公,向母妃告状。瘪着小嘴问:“母妃,父王是不是讨厌我?” 司清然不得不与江玦商量,“殿下,您对天赐是不是……” 都四年了,还记仇呢? 江玦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我也不想。可你看女儿看我的眼神,简直与你过去一模一样。稍稍对她凶点儿她就委屈了。实在受不了。再说了,我能这样抱她几年?陪她几年?” 等她长到十岁估计自己都害羞了。天赐那小子能一样吗?搞不好这辈子都会赖在他们身边。 不历练一下怎么行?男孩儿嘛!就该捶打一下。 司清然一听就明白他的苦心了。不再多言。 所以天赐偷偷在墙角偷看到这一幕,垂着小脑袋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享受这不公平的父爱。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偷偷收拾起包袱离家出走了。 徐飞心急火燎地将小殿下背着包袱要出走的消息送进府,谁知江玦竟然只是一声轻笑,挑着眉赞道:“有本王当年的风范!果然是亲儿子。让他走,你去跟着。不许让他看见,也不许给他银子。” 为这事,司清然头一回冲江玦发了火,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那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还不会说话的女儿看着母妃落泪,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江玦心里那个疼啊! 谁说这王府是他做主的?明明……明明是一家人欺负他嘛! 江玦被司清然赶出去找儿子,在侍卫的带领下,终于在京城的一处市集上见到了这小子。 正想上前将这小子逮住收拾一顿,然后带回去哄清然。 不巧路边有个小乞丐因为饿得慌,抢了一小姑娘手上的冰糖葫芦。 天赐人小鬼大地走过去,劈头盖脸将人家教训了一顿。句句都是大道理,活像他已经活了几十年一样。 江玦越看越有意思,干脆不捉了,见他从包袱里取出几个铜板,给小姑娘重新买了串儿冰糖葫芦,又拿了点儿碎银子给小乞丐。江玦负手站在巷子里,终是忍不住对身边的康定南说:“还不错,挺像我。” 康定南暗自腹诽,这善心明明像王妃好吗?小殿下看上去挺暖心的。不过在护花这点儿上,确实和殿下有得一比。 随后天赐带着那女孩儿走了一路,见他俩坐到一处面摊前,奶声奶气地要了两碗面,吃完才发现自己身上没钱了。天赐才将女孩儿支走了。 正愁眉不展,江玦慢悠悠负着手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没银子付账?” 最后还不是得靠老子。 谁知天赐即刻站起来,骄傲地扬起头问老板:“我可以把他卖给你换钱吗?” 父王挺值钱的,这样往后母妃也不会被他欺负了。晚上他俩老打架,但母妃打不过他,万一又打出个妹妹来就麻烦了。 面摊老板都被他逗笑了。 江玦眉头一皱,直接一巴掌轻轻拍在他后脑勺上,“混小子,我是你亲爹!” 儿子居然已经嫌弃他嫌弃到想用他来付账,对得起他母妃吗?江玦觉得很忧伤。 为了和儿子搞好关系,他直接将人抱起就走,让康定南去付账。 “臭小子,你不喜欢我?” “你才臭!”天赐头一回被父王抱着,其实心里很开心。终于没有妹妹和他抢了。 “好!那我让你和我一样臭。”江玦说着便招来人让他们回府去牵马。 带着儿子在京郊骑了一回马,天赐终于对他有些改观了。原来父王这么厉害! 他也要学骑马。 天赐回府后问母妃:“你会骑马吗?” 司清然摇摇头。 天赐终于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对她说:“母妃,您还是和父王和好吧!我好让他教我骑马。” 司清然看了一眼旁边负手“乖乖”站着求饶的江玦,点了点头。 江玦哭笑不得。 他的幸福竟把握在一个孩子身上…… 皇上一天天年纪大了,又开始琢磨着立太子的事。 江玦见苗头不对,赶紧带了清然和两个小宝贝不辞而别,跑到京郊“养病”去了。 皇上收到消息哭笑不得,问正与自己对弈的老皇叔:“你说他这性子究竟是你家的,还是朕家的?” 靖亲王一听,不高兴了,“咱俩不是一家的?” 皇上愣了一下,呵呵两声不敢再出声,如今他那棋友可得罪不起,宫里上上下下好几个人等着郑庭的药呢!再说也的确是他说错 分卷阅读132 了话。 后来问贤妃,江胤如何? 贤妃娘娘只能抱歉地告诉他:“他说若您同意他只有一个皇后,他或许可以考虑。” 身为一国之君,惧内可不行。 贤妃娘娘见皇上愁眉不展,又有点儿生气,赶紧替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打圆场:“陛下,他俩之前联手做了那样的事,总要避避嫌啊!再说他俩一个老九,一个老十,怎么轮也轮不上吧。臣妾倒是觉得这几年老三挺不错的,对兄弟又都不错。不如……您下旨将他召回来吧!” 万人之上,贤妃从来没想过,只想自己的儿子和养子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就可以了。 “那倒也是。”皇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可老三他会愿意吗?” 那小子如今在外面查案查得不亦乐乎,让他回京继任太子之位…… 只怕得先解决他那挚友的问题。 (全文终,精彩承接下文。)